《红楼之家有悍妇》 第1章 血泪 午门前的广场上,人群熙熙攘攘,议论声此起彼伏。贾赦被两名官差紧紧押着,步履蹒跚地走向那巍峨的午门。他虽然脸色苍白,眼中却没有任何的恐慌。 他不相信当今圣上会杀自己,他的祖父是开国的国公,他的父亲是超一品的荣国公,只要他不参与谋反,他就不会有事!这个信念支撑着他,让他在面对即将到来的命运时,依然保持着冷静和镇定。 随着监斩官一声令下,他被压在了砍头台上,这一刻他才感到了害怕。 他用力挣扎着看向下方,砍头台被围的水泄不通,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群。 他努力睁大眼睛想在人群中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直到刽子手的屠刀高高落下,他都没能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刽子手的刀磨的很快,贾赦并没有感到疼痛,脑袋就落在了地上。圆溜溜的脑袋像寒瓜一般在地上滚了几下,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听着这震天的欢呼声,贾赦微微一怔,原来在世上的眼里自己是该死的啊! 就在贾赦即将闭上眼睛那刻,他感觉有人捡起了自己头颅。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接着他的意识就陷入了黑暗。 等到重新恢复意识那刻,他发现自己飘在了半空中。耳边隐隐传来了儿媳王熙凤的哭声和儿子贾琏的斥责声。 轻飘飘的身体穿过了厚厚的围墙,落在了满是灰尘的房梁上。 他看到自己的儿子双手用力掐着王熙凤的脖子,一旁的丫鬟,应该是叫平儿的吧,紧紧抱住贾琏的大腿在说些什么。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贱人,就是因为你,我贾家才遭此横祸。包揽诉讼,放利子钱,你怎么敢的?”贾琏双目赤红的怒斥着瘫软在地的王熙凤。 看着这样的儿子,贾赦莫名觉得手有些痒。傻子都知道这些事情只是当今惩治荣国府的借口,怎么自己的儿子就不明白呢。 贾家早在夺嫡失败后就埋下了祸根,为了保全荣宁二府,贾代善自杀,贾敬远离了京都,自己也装作贪花好色,就连自己的亲儿子也是往纨绔上养,这才打消了当今的疑心。 可是自己好母亲好弟弟又做了什么呢?豢养门人清客素有贤德之名的贾存周,生于大年初一,贵不可言的嫡长女,衔玉而诞像极了国公爷的嫡次子,无一不是在挑战天子那颗多疑的心。 就在贾赦回想从前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只见王熙凤恶狠狠的看着贾琏吼道:“我呸,我做的那点子事哪家子没有做过?说我挣了黑心钱,你们贾家从上到下,从老到少哪个没用那些银子?” “我犯下的罪同你贾琏比起来又算什么?与国孝家孝之中停妻再娶,你的罪过可比我大多了!” “闭嘴,你不配提二姐儿!”贾琏双目圆瞪。 “呵呵,我是不配提她。最起码我做不出同人家兄弟父子厮混的混账事,做不出勾引姐姐的夫婿、继子和小叔子的事情,也就你这个剩王八才会把那样的女人当成宝!” “贾琏你可真可怜。你视为父母的叔婶把你当成了替罪羊,你最尊敬的祖母把你当成了绊脚石,你疼爱的兄弟一直都想要取代你的位置,而你视为耻辱的父亲却为了你身首异处!” “有能耐你去找贾存周夫妇,去找史氏,去找贾宝玉啊,在我这里逞什么英雄好汉?!” “我王熙凤一辈子光明磊落,一辈子为了你为了荣国府殚精竭虑,最后我落个什么下场?哈哈,贾琏,你 tmd就是孬种,是个只会窝里横的窝囊废!” “闭嘴,我让你闭嘴!” “奶奶,您就少说几句吧。不要再刺激二爷了,他……他真的会杀了您的!”平儿紧紧抱住贾琏的腿哭着对王熙凤喊道。 “哈哈,哈哈,没想到我王熙凤会落到这种地步?贾琏,你想做什么尽管放马过来,老娘今儿若是皱一下眉头就是小娘养的!” “奶奶!” “毒妇,毒妇!我要休了你,我要休了你!” “随你吧。”王熙凤意兴阑珊的靠在斑驳的墙壁上。 贾赦见状幽幽一叹,灵魂不受控制的飘了出去。 看着下方熟悉的建筑,贾赦的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老太太,大老爷那里……?”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闭嘴。咱家哪里来的大老爷,老身知道你同琏二感情好,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你最好知道个轻重。”苍老的声音随风飘到了贾赦的耳中。 “是。” 一个长得蜂腰削肩,鸭蛋脸,乌油头发,高高的鼻子,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雀斑的丫头抹着眼泪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贾赦只觉得这个丫鬟十分面善,一时竟没有想起她叫什么名字。 又是一阵风吹来,贾赦被吹进了房间。房间内一个银发的老太太端坐在太师椅上,她的旁边站着一个相貌端方的男人。 “老太太,大房那边咱们真的不问了吗?”男人轻声问道。 “你要救他?”老太太一脸讽刺的看着眼前的端方男人。 “母亲。” “哼,既然选了他做你的替死鬼就不要再在老身这里演戏。” “儿子……儿子也是逼不得已啊,若您不舍的,儿子……” “闭嘴!” “母亲?”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贾赦……他也是咎由自取。当年若不是为了救他,国公爷也不会自尽,如今……”说到这里老太太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如今也算是他为国公爷赎罪了!” “琏儿哪里需要儿子去劝慰一番?”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就在贾赦失去耐心的时候就听到一声长叹。 “罢了,毕竟是国公爷的血脉,贾赦唯一一点子骨血,你就去看看吧。” “儿子听您的。” “赖家……” “儿子已经处理干净了。” “嗯。你下去吧,老身有些累了。” 贾赦看着自己那个端方有礼的二弟离开了老太太的房间,又看着老太太去了一旁的小佛堂。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小佛堂内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自己。他轻飘飘的跟在了贾母后面,瓢进了小佛堂。 只见贾母径直走到佛像后面,那里竟用红布盖着两块牌位。只听贾母对着牌位轻声说道:“张氏,瑚哥儿,你们也不要怪老婆子心狠,谁让你们挡了老二一家子的前途呢?” 午后的阳光透过小佛堂的窗户,斑驳地洒在青石地板上。贾赦站在佛堂的一角,目光紧紧盯着佛像后那两块被红布覆盖的牌位。他的心跳如雷鸣般在胸腔内回荡,每一下都似乎在提醒他,眼前所见并非幻觉。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揭开那层红布,结果手指却直接穿过了那红色的布料。哦,原来他已经死了啊! 贾母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贾赦却已经听不到了。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两块盖着红布的牌位,似乎要透过红布看清上面的字。 不知过了多久,贾母的声音停了下来。他看到贾母伸手拿开了牌位上红布,上面赫然写着‘贾门张氏之灵位’和‘贾瑚之灵位’。 牌位的后面用朱砂画着镇压的符文,看清符文的一刹那,贾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的妻子,他的长子,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啊! 一滴血泪从贾赦的眼中流下,消散在了空气中。 第2章 重生 “贾恩侯,贾恩侯!”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唤在贾赦的耳边响起。 贾赦只觉得格外烦躁,为什么死了还不让自己安生。 “闭嘴!再吵,爷掐死你!”少年清澈透亮的嗓音如同美玉般温润,就是在暴躁的时候仍旧不惹人讨厌。 “贾~恩~侯!”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贾赦的头顶响起。 身体长久以来形成的惯性,让贾赦就地一滚,只听砰的一声,是戒尺敲在书案上的声音。 “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国公爷一世英雄,怎么就有你这样的孙子?!” “蒋……蒋老头?” 贾赦一睁眼就看到了他还是太子伴读时教自己读书的蒋太傅,活着的,尚且年轻的太子太傅! “你喊老夫什么?”蒋英怒道。 “呜呜,蒋老头我好想你啊!”贾赦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不顾蒋太傅手中的戒尺直接抱住了他。 感受到脖子处的湿润,蒋英一脸无措的向一旁看戏的学生投去求救的目光。 “咳,赦弟别闹。” 听到这记忆中的声音,贾赦猛一转身就看到了自己的堂兄。意气风发的堂兄,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的堂兄! “敬大哥,你来接我了吗?”贾赦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堂兄,心中的委屈再也忍不住了。 贾敬看着抱着自己的腰放声大哭的堂弟,只觉得太阳穴鼓鼓的,脸皮忍不住抽搐着。 “你够了哈,再闹就真过了!”贾敬咬牙切齿的轻声说道。 “嗝~敬大哥,你……你也嫌弃我?” 看着眼前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堂弟,贾敬只觉得自己硬了,自己的拳头硬了。他用力吸着气,把祖父平常教导的都念了一遍,才控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拳头。 “乖啊,别闹了。今天本就是你错了,你怎么能在太傅的课上睡觉呢?还不快点给太傅道歉,不然叔父又要对你用家法了。”贾敬忍着脾气温声细语的说道。 “敬大哥,你……你不要这样,我……我害怕!”看着一脸温柔的贾敬,贾赦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呵呵,赦弟又在说胡话了,为兄一直都是这样的。”贾敬咬牙说道。 看着这样的贾敬,贾赦慢慢退到了蒋太傅的身后,比起年轻时的蒋太傅,贾敬可要可怕多了。 “太傅见谅,家弟这是癔症了。”贾敬笑的一脸温柔,只是看向贾赦的眼神却如同刀子一般。 蒋太傅见贾赦一脸鼻涕眼泪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忍。少年时期的贾赦生的唇红齿白,一双带笑桃花眼微微上挑着,正是最惹人喜欢的时候。 “罢了,你带他出去整理一下吧。”蒋太傅无奈的说道。 “多谢太傅。恩侯,过来!” “哼~” 贾赦直接把脸转到了一边,大家如今都是鬼,凭什么自己要听他的?不就比自己早死了几年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贾敬没想到贾赦居然敢这么对他,当即就要发作,可看到蒋太傅的眼神,他只得将满腔的怒火都压了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换上一副温和的面孔,走到贾赦身边,轻声细语道:“恩侯,你如今这样,若是二爷爷知道了,怕是会伤心。听话,我们先出去整理一下,好不好?” 贾赦听到“二爷爷”三字,心中一动。他想到自己那个严厉却又疼爱自己的祖父,心中不由得一软。他转过头,看着贾敬,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敬大哥,我……”贾赦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好了,什么都不用说。我们出去吧。”贾敬打断了贾赦的话,直接拽着他往书房外走去。 贾赦看着被贾敬拽着的手,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他似乎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他熟悉却又陌生的时代。 他跟在贾敬身后,走出了书房。外面阳光明媚,微风拂面,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却又那么虚幻。 “你先去洗漱一下,再换身衣服,听到没有?”贾敬停下脚步,对贾赦冷声说道。 贾赦没有错过贾敬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这种眼神在贾敬高中进士后他就再也不曾在他的眼中看到过。 看着这样的贾敬,贾赦对着自己的脸狠狠抽了一巴掌。剧烈的疼痛让贾赦的脑子恢复了清明,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他在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诡异的笑声。 他回到了自己年少的时候,祖父母还在,自己还没有酿下大错,一切都还来得及! 贾赦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决心。他明白,这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一次可以弥补过去错误的机会,一次做自己的机会。 他走进洗漱间,看着镜中仍是少年的自己,心中既激动又感慨。他仔细洗漱,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走出了房间。 贾敬已经在书房外等着他了,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那种厌恶的表情,眼神深处却藏着浓浓的担忧。 “清醒了吗?”贾敬冷声问道。 “清醒了,多谢大哥关心。刚刚,是我癔症了!”贾赦垂眸说道。 以前的贾赦或许不会注意到贾敬眼底的担忧,现在的贾赦却没有错过这些。 “昨天晚上又抄佛经了?”贾敬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无奈。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既然不把我当作自己的儿子,我就当自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贾赦轻声说道。 “你……你能想清楚就好。有些人从出生那天就注定了没有什么父母缘,你有二爷爷他们的疼爱,已经比大多数人好很多了。” 看着贾敬别扭的样子,贾赦只觉得心中暖洋洋的。这样好的大哥不该陷入那样的污泥之中,以至于最后心灰意冷,放纵自己沉迷炼丹,早早丢了性命。 “大哥,谢谢你!”贾赦看着贾敬的眼睛郑重的说道。 贾敬闻言皱了皱眉,看着贾赦的目光中充满了警惕:“你突然这样,是不是又在外面闯了祸?” 贾赦闻言,心中一暖。在记忆中,贾敬就是这样,每次他闯祸,都是贾敬站出来帮他。即便后来对他失望至极,也从未真正放弃过他。 “没有,我没有闯祸。”贾赦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贾敬,“大哥,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让你失望了。但我现在真的想要改过自新,让祖父祖母以我为傲。” 贾敬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从未想过,贾赦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在他的印象中,贾赦一直是个不学无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但现在,他看着贾赦认真的眼神,心中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信任。 “好,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兄弟二人一路无言的回到文华殿,在众人的注视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贾赦看着坐在殿内的太子,皇子以及他们各自的伴读,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此时的太子还没有被人刻意引导着犯下大错,此时的四皇子还没对太子失望,仍旧是皇帝为太子培养的臂膀。 看着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他们还没有因为各种原因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仍是最初的样子。 一声铃响,蒋太傅收起了书本,太子带着众人站了起来。 “下课。” “太傅辛苦了。” “回去好好完成我留下的作业,明日我要检查的。贾恩侯,你跟我来。” 第3章 拜师 贾赦闻言浑身一震,他向贾敬投去求救的目光。贾敬轻咳一声,避开了贾赦的眼神。 太子笑着拍了拍贾赦的肩膀戏谑的说道:“太傅见你好学,特意留下你开小灶呢。” 贾赦看着这个被圈禁至死的可怜虫,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殿下既然如此羡慕,不如您陪小人一起。” “呵呵,太傅的爱太沉重,孤消受不起。”太子说完带着一众人离开了文华殿。 四皇子水琰欲言又止的看了贾赦一眼,最后还是来到他的跟前轻声说道:“太傅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逆着他。” 贾赦闻言眼泪汪汪的看着四皇子说道:“四爷,若先生罚了小人,您别忘了让宫人给小的送些吃食。晨起就吃了几块点心,腹中早就擂鼓了。” “你,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啊?”水禛点着贾赦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嘿嘿,出息也得吃东西啊!” “哼,爷要是再理你,爷就随你的姓!”四皇子气鼓鼓的离开了。 看着四皇子的背影,贾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光溜溜的,没有疤。又摸了摸脑袋,圆溜溜的还长在脖子上。 这大好的脑袋如今还长在自己的脖子上,真好呐! 贾赦在小太监的催促下一步一停的挪到了蒋太傅的休息室。 “太傅。” “进来。” “嘿嘿,太傅您找我?”贾赦一进来就冲着蒋太傅露出一抹甜甜的笑。 “不想笑就不要笑,丑死了。”蒋太傅头都没抬就开始了日常的嫌弃。 “呵呵,不好意思丑到您了。” “你今日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你母亲又罚你了?”蒋太傅放下手中的毛笔看向贾赦。 贾赦闻言眼神一下暗了下去,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她对自己的不喜,只有自己还一直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 贾赦本就不是一个城府深的,喜怒哀乐全都放在脸上,这会子见他阴沉着脸不说话,蒋太傅轻叹一声点了点桌上的点心。 “早上又没吃东西吧,先吃点垫垫,一会我带你去用膳。” “太傅,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您就不嫌我丢人吗?”贾赦哑着嗓子问道。 “每个人擅长的东西都不一样,你只是还没有找到自己擅长的东西。”蒋太傅笑道。 “太傅,您说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只是因为我笨吗?” 在蒋太傅的眼中,贾赦犹如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虽外表粗犷,但内在却蕴藏着无尽的智慧与热情。他并不认为贾赦是个笨人,相反,他欣赏贾赦那份对世事的纯真与热忱,那份赤子之心使得他在任何困境中都能保持乐观与坚定。 只是,贾赦的这份重情,却也成了他人生路上的一道难题。他对待亲情、友情、爱情都极其珍视,每每陷入情感的旋涡中难以自拔。他愿意为了家人、朋友付出一切,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这种重情重义的性格,让他在众人心中赢得了极高的声誉,但也让他时常陷入两难的境地。 就像现在他一直都在努力想要得到自己母亲的认可,可是他忘了人心本就是偏的。无论他如何努力,他都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认可。 “你有你祖父母的爱还不够吗?恩侯,人心本就是偏的,有些事情不是你努力就能得到回报的。” “小子明白,多谢太傅教诲。” “昨日你祖父找过我,想让我给你推荐一位老师,你是怎么看的?” “祖父的意思是……” “你祖父说你不适合陪太子读书。” 贾赦闻言一下怔住了,前生蒋太傅也曾同自己说过。自己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对了,自己大闹一场逼得祖父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重来一世贾赦不想再违背祖父的意思了,那个小老头是唯一一个愿意为自己豁出命的人。 “我听太傅的。”贾赦温顺的说道。 “你若不同意……不是你说什么?”蒋太傅一下站了起来。 贾赦笑道:“我听您和祖父的。” “好,好!哈哈,好小子你总算开窍了!走,咱们现在就出宫,老夫带你去见你的老师!” 老师吗?贾赦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气的不愿再踏入京都的小老头,眼眶一下湿润了。 看着眼前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地方,贾赦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近乡情怯,他今日总算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过来啊。”蒋太傅一把拉过躲在自己身后的贾赦。 “太傅我……我怕。”贾赦浑身颤抖着说道。 “放心吧,陆谨言是最温和的学者。”蒋太傅笑道。 陆慎,字谨言,一辈子奉行谨言慎行这四个字。最后为了保住自己,不惜以触柱为威胁,让皇帝收回了对自己的惩罚。 贾赦被蒋太傅拉着,一步步走向那座熟悉的府邸。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心中却是沉甸甸的。近乡情怯,这四个字在他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穿过熟悉的回廊,来到书房前,蒋太傅轻轻推开门,一股墨香扑面而来。书房内,一位儒雅的中年人正端坐在书桌前,手持毛笔,专注地书写着。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那宁静而深邃的面庞上,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老陆,我把人带来了。”蒋太傅轻声说道。 陆慎抬起头,目光平和地看向贾赦。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早已看穿了世间的一切纷扰。 贾赦鼓起勇气,走上前去,深深一礼道:“学生贾赦,拜见陆老。” 陆慎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毛笔,说道:“不必多礼,坐吧。” 贾赦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心中忐忑不安。他知道,老师对自己并不满意,若不是曾受过祖父的恩,自己绝对走不到他的跟前。 看着贾赦紧张的样子,陆慎微微挑了挑眉,看来这个学生并不像传言那般不堪。 “叫什么名字,几岁了,都读过什么书?”陆慎淡淡的问道。 “小子贾赦,圣上赐字恩侯,今年……今年刚满十二岁。”说到年龄的时候贾赦停顿了一下,快速回想着自己现的年龄。 “至于读书,小子万不敢玷污读书这两个字,不过是略微识得几个字罢了。” “嗯,还算诚实。你可知你今日为什么到我这里?” “求先生教我。”贾赦直接跪在陆慎的面前。 “说了这些话,我有些口渴了。”陆慎看着眼前跪着的少年,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啊?啊!老师请用茶!” “我若喝了这杯茶,你以后就做不了太子伴读,失去同未来天子一起长大的情分,你可考虑清楚了?”陆慎看着贾赦高举过头的茶盏。 “小子没有什么野心,平安就足够了。”贾赦坚定的说道。 “不后悔?” “不悔!” 陆慎接过他手中的茶盏喝了一口放到了一边,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白玉递给贾赦。 “人们常说君子如玉,我希望你以后能成为一个端方的君子。” “学生谢老师教诲。” “你可知我为何字谨言?”陆慎突然问道。 贾赦一愣,随即摇头道:“学生不知。” 陆慎缓缓说道:“谨言慎行,非但保身,亦能齐家治国。言出必行,行必有果。此乃我一生之准则。你作为我的弟子当谨记为师的准则。” “是,学生谨记老师教诲。” “今日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明日直接搬到我这里,只准带一个随从。” “是。” 第4章 贾恩侯大闹荣国府(上) 离开陆宅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贾赦踏着最后一缕余晖回到了荣禧堂。 “祖母,我回来了。”少年清澈的声音在荣禧堂的院上空回荡着。 “大公子回来了。”一个年长的嬷嬷迎了过来。 “崔嬷嬷好,祖母今日可好?” “夫人一切都好。哥儿,一会机灵些,大爷大奶奶又在闹呢。”崔嬷嬷低声说道。 贾赦闻言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了。他闷声说道:“他们又在祖母面前吵架了,这次又因为什么?” “东府的敬公子过来说您被蒋太傅留下了,奶奶听后又闹着让二公子替您进宫……”崔嬷嬷小心翼翼的看了贾赦一眼,见他只是脸色不佳,提着的心总算是稍微放了下来。 “祖父呢,还没回府吗?” “国公爷还在京畿大营。” “你让人拿着祖父的帖子去请太医过来,记得不要请姓王的!” “公子受伤了?”崔嬷嬷紧张的看着贾赦。 “暂时没有,不过今晚这顿打是逃不掉了。”贾赦淡淡的说道。 “大爷他……哎~” 打发了崔嬷嬷去请太医后,贾赦直接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孙儿给祖母请安。”看着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崔夫人,贾赦的眼睛一下红了起来。 崔夫人本是端坐着的,一看到贾赦红了眼眶,顿时紧张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孙儿。孙儿只是想您了。”看着眼前精神十足的崔夫人,贾赦的眼睛更涩了。 “早上不是才见过吗?”崔夫人嗔怒的瞪了他一眼。 “古人常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和祖母可是整整三年没见了呢。”贾赦拉着崔夫人的衣袖轻轻晃着。 看着跟自己撒娇的孙子,崔夫人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把贾赦揽在了怀里,心肝肉的喊着。 “哼不学无术的东西,一日三秋是这样用的吗?”一声冷喝从着旁响起,贾赦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崔夫人轻轻拍了拍贾赦的后背,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贾家大爷好大威风,不知道的还当这国公府是你们夫妻当家呐!” 贾代善闻言扑通一声跪在了崔夫人的面前,“母亲这话可是要儿子的命了,儿子万不敢对母亲有忤逆之心。” “老婆子只是说了句话就要你的命了,你们夫妻呢?同样都是儿子,你们怎么对赦儿如此无情?”崔夫人气的浑身颤抖。 贾赦忙扶住崔夫人,小心翼翼的给她顺着气。 “祖母不用为了这点子小事生气,孙儿早就习惯了。大爷,大奶奶不喜孙儿,不还有您和祖父吗?” “人这一生哪得十全十美,孙儿有您和祖父就已经知足了。” “大爷也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您一向看不上我。认为我文不成武不就,一身的纨绔习气。我也有自知之明,平常更是不敢到您面前惹您生气。” “如今有祖父祖母在,我才留在这府中。说句大不敬的话,等到祖父祖母百年后,不用您赶,我自会离开。” “你就是这样同你老子说话的?贾恩侯,你的教养呢?”史氏一脸失望的看着贾赦。 “大奶奶也不用火上浇油,这府中谁人不知我贾赦是有娘生没娘养的。您如今同我说教养这个字,不觉得可笑吗?” 贾赦直视着这个自己曾为她掏心掏肺的母亲,如今再看到她,贾赦的内心竟然不起任何波澜了。 “你这是在怪我了?当年我生你的时候难产,这才把你放在你祖母身边。这些年我对你的关心哪点少了,你竟然对我生起了怨愤之心?” 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妇人,贾赦只是淡淡的问道:“大奶奶这些年可曾亲手为我做过一件衣服,哪怕是一双袜子,一个香囊也可以?” “我……你身边婆子丫鬟一大群,哪里就需要我给你做东西了?”史氏讪讪的说道。 “那里可曾为我求过平安符,可曾为我在佛前许过愿?大奶奶,感情这东西是相互的,您从不曾把我放在心中,凭什么要求我对您百依百顺?” “我是你母亲!” “就因为您是我母亲,史家从祖父手中得到的好处还少吗?若您不是我的母亲,史鼏(mi,四声)兄弟敢在我面前放肆吗?” “就是因为您是我的母亲,您对才能对我为所欲为!” 贾赦的身体因为情绪波动而剧烈的颤抖着,他双赤红的看着史氏,如同地狱里索命的恶鬼一般。 “孽障,你就是这样同你母亲说话的吗?母亲,您看看他被您和父亲惯成什么样子了?”贾代善怒道。 崔夫人也被贾赦的话给惊到了,只见她一边用力拍打着贾赦后背,一边哭着说道:“你今日是冲撞了什么,怎么能说这种话来?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即便是被伤了心,也万不能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啊!” 贾赦本打算破罐子破摔,这国公府谁稀罕给谁,他不伺候了的。可是看到因为担心自己而泪流满面的祖母,想到为了自己的前程而低声下气的祖父时,他突然就不想退让了。 于是他借着崔夫人的话眼睛一翻,直直的躺在了崔夫人的怀中,身体还不受控制的抽搐着。 “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来人快请太医呐!”崔夫人紧紧抱住贾赦的身体,声音都劈岔了。 “母亲,您快放开他,小心被他给伤到了。”贾代善刚要拉过崔夫人,就被崔夫人一巴掌拍到了脸上。 “都是你们,我好好的孙子都是被你们逼成这样的。若赦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看老婆子不同你们拼命!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我可怜的孙儿啊,怎么就摊上你们这样的父母了?” “来人,去大营请国公爷回府,就说我要死了,让他回来见我最后一面!” “太医呢,怎么还不来?天呐,你睁开眼睛看看吧,看看我这个老婆子被自己的儿子媳妇欺负成什么样了!” 崔夫人不喜儿媳史氏的事情,府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故而在贾代善同史氏面色不善的过来时,为了不传出什么闲话,崔嬷嬷早早的把荣禧堂内的下人打发了出去。 屋内的动静传到院子里的时候,丫鬟本来打算装作没有听到的,在听到是崔夫人的声音后,众人一下子慌了起来。 有去请太医的,有让人去请国公爷回府的,还有直接冲进去护主的。 第5章 贾恩侯大闹荣国府(下) 就在一众下人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时,荣国公贾源哼着小曲走了进来。 远远的就听到了荣禧堂内人声嘈杂,忍不住摸了摸胡子。心道一定是自家那个混世魔王般的孙子又想起什么法子逗老妻开心了,只是今日有些太吵了,一会自己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贾源如此想着,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大了。谁知刚刚转弯就有一个小丫头如同没苍蝇一般撞了过来,贾源见状一个闪身,躲过了小丫头。 “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你是谁院里的?”贾源从戎一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没有规矩的人,当然自己的孙子除外。 “国公爷!国公爷您终于回来了,夫人她……她……” “夫人怎么了?”贾源一个踏步走到了小丫头的跟前。 贾源这一身的肃杀之气岂是一个小丫头能抵挡的,只见小丫头一个白眼翻了过去,人软软的瘫在了地上。 贾源见状更加着急了,贾源这一辈子对得起兄弟,对得起家人,对得起百姓,唯独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老妻。 当年自己为了推翻前朝的统治,一时脑热同自家兄长带着家丁护卫加入了义军。等到自己混出个人样的时候,老妻已经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太太变成了靠着几亩薄田供养一大家子的粗糙农妇。 因为自己同兄长参加了义军,族中为了自己不被牵连,把自己的家人逐出了家族。在那个动乱的年代,失去了家族庇佑的人是很难生存的。 财物被抢,家产被占,是老妻带着怀孕的嫂子,年迈的父母杀出了一条活路。几亩薄田成了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昔日的富家太太独自支撑了一个家。那时贾源就发誓要一辈子对妻子好,不让妻子受任何委屈。 如今见丫鬟这个反应,贾源那叫一个心急如焚。尤其是随着离荣禧堂越近,崔夫人的哭声就越清楚,贾源的怒火也越大。 自己拼死拼活拼出个超品国公来,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老妻活的随心所欲。如今听到她那满含恐惧和委屈的哭声,贾源直接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国公爷回府了!” “国公爷回府了!!” “夫人,国公爷回来了!!!” 贾源一进荣禧堂就看到老妻怀里抱着自己的宝贝孙子跌坐在地上,孙子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身体还不停地抽搐着。老妻则是头发散乱,双目通红,脸上满是泪水。 一旁的儿媳娇娇怯怯的躲在儿子怀里,哭的戚戚哀哀的。自己儿子只顾着哄着怀里的娇妻,仿佛没有看到跌坐在地的母亲和儿子。 好啊,好的很呐!自己放在心尖的妻子,护在手心的孙子在自己没看到的地方竟受了如此大的委屈,自己可真是枉为人夫,枉为人祖啊! “皎皎,赦儿。”贾源一脸心疼的走到崔夫人旁边。 “国公爷您怎么才来啊,您快看看赦儿。”崔夫人紧紧攥住贾源的手,如同寻到了主心骨。 “父亲,您回来。”贾代善忙带着史氏上前见礼。 贾源只是淡淡扫了二人一眼,缓缓弯下腰扶起了崔夫人。他柔声安慰着崔夫人,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一般。 “你先起来,我这就带赦儿进宫好不好?” “好,我都听国公爷的。” 贾赦在贾源进来的时候就停止了抽搐,他看着眼前高大英武的祖父,只觉得心中一疼,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赦儿!” “小兔崽子!” 眼皮越来越沉,贾赦在贾源抱起自己时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黑暗中传来低低的哭泣声和一声声的叹息声,贾赦努力想要挣开身上的束缚。他要告诉祖父小心太祖皇帝,他要告诉祖母自己真的很想她,他要把自己那意气风发的敬大哥拉出那个淤泥潭,他要彻底挣脱自己母亲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 “祖父,小心!祖母,赦儿好想你!敬大哥快走,不要喝呐!”拔步床上的少年仿佛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他的双手使劲的挥舞着。 “赦儿,祖父在呢。你快些醒来吧,祖父再也不逼你做你不喜欢的的事了,你快醒来吧!” “国公爷,赦儿一个孩子怎么就焦虑过度了呢?” “来人,给我查。把大公子在府内和府外的一举一动都给我查清楚!” “刘太医,我孙儿到底是怎么了?” “唉,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贵府公子这是集齐了所有症状啊,国公爷平日还是多关心关心贵公子吧。年少吐血,与寿命一道恐有妨碍呐!” 贾赦只觉得嘴里苦涩无比,他努力晃着脑袋想要远离那苦涩的东西,可是他的脑袋被人紧紧抱住,他挣脱不开。 “把我脑袋还给我,没有脑袋我就看不清回家的路了。慧娘,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好吗? 祖父对不起,赦儿让您失望了。祖母,赦儿好想您呐,您不要不理赦儿好吗?” 母亲您若是想要我的命,我给您就是了,您为什么要如此的算计我?” 似梦似醒中,贾赦忘记了自己如今身在何方。他努力的想要靠近前方的光,可是却怎么都靠近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贾赦累了,他紧紧的抱住自己,试图给自己一点温暖。 是谁在哭?是在哭自己吗?大好的脑袋沾满了泥土,他们若是不认识自己了该怎么办? 什么人又在喂自己苦涩的汤药,自己的人生已经够苦了,能不能给自己加点糖? 等到贾赦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以后了,这三天荣国公贾源几乎请遍了京中所有的大夫。若是贾赦再不醒,只怕荣国公要请旨南下了,到时候又要掀起战争了。 贾赦缓缓睁开眼睛,一脸迷茫的看着眼前的老者。老者双目圆睁,那把陪着他东征西伐的宝剑就放在自己的枕头边上。 “祖父?”少年微弱的声音中全是不敢置信。 “祖父您来接我了吗?”少年茫然的问道。 “御医,御医,我孙子醒了!” 第6章 贾源的决定 “御医,御医,我孙子醒了!”贾源的声音洪亮而有力,仿佛能够穿透岁月的尘埃,唤醒沉睡的记忆。随着他的呼唤,门外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几名御医鱼贯而入,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惊喜之色。 御医们围了上来,为贾赦细细把脉,他们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一番诊视之后,其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上前一步,恭敬地对贾赦的祖父说道:“恭喜国公爷,贵孙的脉象已经平稳,只要调养得当,不久便可痊愈。” “好,好,好!”老者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御医走后,贾源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他看着贾赦苍白的小脸,冷笑一声:“呵,小兔崽子,你可真有能耐啊。老夫一个不留神,你就给老夫整个五内俱损出来,你平日同老夫对着干的能耐呢?” “祖父,您向当今递交辞呈吧。”贾赦看着眼前这个故作严厉的老头,轻声说道。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贾源收起眼中戏谑正色问道。 贾赦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祖父,您一生征战沙场,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但如今朝廷局势复杂,暗流涌动,您若是继续手握重权,难免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孙儿斗胆,请您交出兵权,安享晚年。” 贾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被深深的赞许所取代。他深深地看了贾赦一眼,缓缓说道:“你长大了,赦儿。你的眼光和胆识,都超出了我的预期。你说的没错,朝廷局势确实复杂,我手中的兵权,确实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但是,辞呈之事,非同小可。我需要深思熟虑,不能草率行事。而且,我交出兵权,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能高枕无忧。只有我紧紧握住手中兵权,那些人才能心生忌惮。” 贾赦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孙儿明白,兵权既是催命符,也是保命符。然而,祖父,您已经年事已高,征战沙场的日子已经过去。现在的朝廷局势,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军功能够左右的了。一个没有兵权的国公爷,虽然会失去一些外在的威势,但却能换来家族的安宁与长远。”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而且,孙儿相信,即便没有兵权,只要我们贾家上下一心,团结一致,依然能够保持家族的荣耀与地位。毕竟,真正的力量,并不在于手中的权力,而在于家族的传承与底蕴。” 贾源闻言冷笑一声说道:“传承和底蕴?老子乃是行伍出身,哪来得传承和底蕴?” “荣宁二府的第二代已经定型了,能守住老子打下的基业就不错了。至于第三代,敬儿如今看着还好,只是性格太过软弱。至于你,”贾源上下打量了一番贾赦,声音低沉的说道:“你太过重情了,太过愚孝了。” 贾赦听后紧紧抿住嘴唇,他知道贾源说的都对。 “祖父,咱们回金陵老家吧。” 贾源听了贾赦的话,沉默片刻,然后缓缓摇头:“金陵老家固然是我们贾家的根,但如今的京城才是我们贾家的根基所在。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困境,就放弃这里的一切。”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而且,回到金陵老家也并非易事。那里虽然有着我们贾家的祖宅和族人,但也有着各种复杂的关系和纷争。我们若是回去,未必能够过上安稳的日子。” 贾赦听后,心中一阵失落。他知道祖父说得有道理,但他还是无法忘记自己被砍头的恐惧。那种绝望和无助的感觉,让他对京城充满了畏惧。 “祖父,那我们应该怎么办?”贾赦低声问道。 “恩侯,你能告诉祖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贾源看着心事重重的孙子,柔声问道。 “祖父知道庄周梦蝶吗?”贾赦抬头看着贾源的眼睛问道。 “你……”贾源的闻言眼中露出惊骇之色,他忙打开了窗户紧张的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 “恩侯,你梦到了什么?” “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贾赦看着贾源的眼睛轻声说道。 贾源闻言身形一颤,随即轻轻拍了拍贾赦的脑袋柔声说道:“不过是场梦罢了,恩侯莫怕。” “祖父。” “你好好休息,一切有祖父在呢。”贾源笑道。 看着贾源满头的白发,贾赦咽下了自己要说的话。如今离那场祸事还早,自己还有时间去改变一切。 贾赦抬起头,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坚毅的脸庞上,眼中闪烁着坚定与期待。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对身旁的贾源说道:“祖父,陆先生已经答应收孙儿为徒了。” 贾源闻言,手中茶杯一晃,茶水溅出几滴。他瞪大了眼睛,语无伦次地说道:“陆谨言答应你为徒了?不是,你愿意离开皇宫,不做太子伴读了?” 贾赦点了点头,眼神坚定:“是。不仅孙儿不想做太子伴读,孙儿还想让敬大哥也同孙儿一同投入先生的门下。” 贾源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深知当今圣上年事已高,太子殿下又羽翼渐丰,天家自古无父子,依照他们家如今的家世,压根就不需要所谓的从龙之功。但孙儿的决定,却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你可知这其中的利害?”贾源沉声问道。 贾赦深吸一口气,道:“孙儿知道。但孙儿更知道,唯有跟随陆先生学习,才能真正成就一番事业。至于宫中的那些纷争,孙儿不想再涉足其中。” 贾源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既然你已经决定,那便去做吧。只是,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护好自己。” 贾赦眼中闪过一丝感激,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祖父的支持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东府那边?” “东府那边我亲自去说。” 第7章 人各有志 月华如水,悄然流淌在国公府深宅的每一个角落。贾赦站在院落的门口,望着夜空中的那一轮明月,心中涌动着难以名状的情感。养了一个月的病,仿佛将他与世隔绝,如今被准许外出,他却没有立刻踏出这扇门,而是选择了在这里静静地沉思。 国公夫人站在远处,望着贾赦那瘦削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曾想过让儿子儿媳来探望贾赦,但一想到他们那冷漠的态度,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心疼贾赦,这个孙子从小便失去了父母的关爱,如今又因为心情郁结而病倒,心中更是难以平复。 国公夫人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上前去。她轻轻拍了拍贾赦的肩膀,略带责备的说道:“身体才刚好,就又站在风口里,伺候你的人,怎么不给你多加件衣服?” 贾赦转过身来,看着国公夫人那慈爱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温暖。他轻轻摇了摇头,道:“奶奶,我没事的。” 看着乖顺有礼的孙子,国公夫人犹豫的问道:“赦儿,你……你可是在怪他们?” 贾赦闻言一下沉默了,良久方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说道:“祖母,孙儿的心也是肉做的,是会疼会流血的。” 国公夫人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她拉着贾赦的手,道:“好孩子,你能这样想,祖母就放心了。你知道看着你一次次妥协,一次次委屈自己,又一次次的失望,祖母有多揪心吗?” “如今我同你祖父还在,尚能护你一二,可是我们百年后呢?我们百年后,又有谁心疼你呢?” “你老子在国事上无可挑剔,可是在家事上,他就是一个糊涂虫。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从来不愿意去深入了解事情的真相。对你也只会喊打喊杀,可是我的孙儿不是他手底下的兵啊!” 贾赦看着国公夫人通红的眼睛,他转身紧紧抱住了国公夫人干瘪的身体。这个世上只有祖母对自己的爱是无私的,不求回报。 贾赦闻着国公夫人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心中的烦躁与不安仿佛被这股香气所抚平,他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声音中充满了对祖母的依赖和敬仰:“孙儿有您就足够了,别的孙儿也不稀罕。您老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到时候给孙儿选一房好媳妇,再让孙儿的媳妇给您添一群的重孙子,到时候家里就更热闹了。” 国公夫人听罢,脸上的笑意更浓,她笑骂道:“呸,有你这个猴儿就够闹腾了,家里上上下下被你搅得鸡飞狗跳,还想让老身再给你带孩子?” 贾赦哈哈一笑,顺势坐到国公夫人的身边,撒娇道:“谁让祖母会养孩子呢,您看看,您都能把我养的这样好,文武双全,那将来我的孩子,您一定能养的更好。到时候,家里不仅有我给您逗乐,还有一群小娃娃围着您转,岂不是更有趣?” 国公夫人被贾赦的话逗得乐不可支,她轻轻拍了拍贾赦的手背,眼中满是宠溺和期待:“你这猴儿,总是能说会道。好,老身就等着你给我带一群重孙子回来,到时候家里可就热闹了。” “嘿嘿,到时候让祖父带他们学武,您教他们习文。闲暇的时候您同祖父带着他们出去转转,一家人其乐融融,享受天伦之乐。这画面想想就让人心生向往。” 国公夫人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温暖的光芒,她微笑着点头,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温馨和谐的画面。 贾赦把国公夫人哄高兴了,又伺候着她睡下,方才踏着轻快的步伐往贾源的书房走去。远远的就看到书房里一片通明,灯火如昼,映照出窗户上斑驳的树影,仿佛也在随着夜风轻轻摇曳。 等到贾赦走到跟前,书房的门半开着,他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只见祖父贾源正坐在书桌前,手持一卷古籍,正专心致志地阅读着。他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沉浸在书中的世界里。 贾赦轻声唤道:“祖父。” 贾源抬起头,看到是贾赦,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放下手中的古籍,微笑着说道:“赦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身体怎么样,晚膳用了什么?” 贾赦走到贾源身边,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回答道:“回祖父,孙儿的身体已经无恙了,今日的鸡髓汤比较鲜美,孙儿比往日多用了一碗汤。刚从祖母那里过来,见书房灯火通明,便想着过来看看您。” 贾源点了点头,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贾赦,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你祖母睡下了?” “已经睡下了。孙儿这场病到底还是吓到到了祖母。”贾赦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愧疚。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你自幼养在你祖母院子里,她对你倾注了所有的心血和关爱,你生病她自然会忧心。”贾源安慰着贾赦,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慈爱。 贾赦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明白,祖母的恩情我永记于心。这次生病也让我深刻体会到了生命的脆弱和珍贵,我会更加珍惜自己的身体,不让您和祖母再为我担忧。” 贾源看着贾赦认真的模样,心中感到十分欣慰。他笑着拍了拍贾赦的肩膀,鼓励道:“好,你能这样想就很好。你祖母若是听到你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有个好身体才能有个好未来。” “孙儿一回去就休息。祖父……”贾赦欲言又止的看向贾源。 “怎么了?”贾源收起案上的古籍,关切地看着贾赦,等待着他的下文。 “敬大哥那边……怎么说?”贾赦不安的问道。 听到孙子提到贾敬,贾源的神色一下冷了下来。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说道:“赦儿,你要知道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贾赦闻言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他紧紧握着拳头声音干涩的问道:“大爷爷的意思呢?” 贾源深深看了一眼贾赦,语气凝重的说道:“我同你大爷爷虽是亲兄弟,可如今我们也都是做祖父的的人。他有他的家,我也有我的家。我们虽是一脉相承,但各自的家庭、责任、选择都各有不同。对于他的选择,我们只能尊重,不能强求。” 贾赦听后再次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他方才红着眼睛垂下头。就像自己祖父说的那样,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自己不是救世主,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 “祖父,我已经大好了,我想明天就搬去先生那里。” 贾源看着贾赦通红的眼圈,心中一涩。他强忍着心酸笑道:“正该如此。明日我亲自送你去陆谨言那里,今日你就早些休息吧。” “是。您也早些休息吧,有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给父亲去做,您只需在后面略做指导即可。”贾赦恭敬地回应,语气中流露出对祖父的关心。 “好。老夫过些日子就上折子,劳累了大半辈子,老夫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贾源笑道。 第8章 暗部认主 贾源看着贾赦离开书房后,脸上的笑容方才慢慢地散去。书房里恢复了一片宁静,只剩下贾源一人沉思。 “潜虎。”贾源突然唤道,声音低沉而有力。 “属下在。”一道黑影从暗处迅速闪出,跪在贾源面前,恭敬地回应。 “暗部的主子以后只有贾赦。”贾源沉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决断。 “是。” 贾源看着潜虎,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暗部是贾源一手建立的,是国公府最为隐秘和强大的存在,一直由他来直接掌控。现在,他决定将暗部完全交给贾赦。 他虽然对贾赦所说的庄周梦蝶一事心存疑虑,可是作为一个合格的掌舵者,需要谨慎行事,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对于自己的长子贾代善,贾源确实说不上多满意。贾代善的才能虽足以守成,但缺乏进取心和创新精神,这让贾源对他未来的期望有所保留。 贾源作为荣国府的掌舵者,深知家族的未来需要不断的发展和壮大。他期待的是能够有一个既有才华又有魄力的继承者,带领家族走向新的辉煌。然而,贾代善的表现却让他感到有些失望。 不过,贾源也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贾代善虽然才能有限,但他也有自己的优点和品质。因此,贾源并没有完全放弃对贾代善的期望,而是希望他能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好生提升自己。 同时,贾源也看到了贾赦的潜力和能力。他相信,只要贾赦能够保持自己的努力和进步,未来一定能够成为家族的栋梁之才。因此,贾源决定给予贾赦更多的机会和责任,希望他能够逐渐承担起家族的重任。 感受到潜虎的离去,贾源深深叹了口气,眉宇间全是疲惫。书房的灯光映照在他沧桑的脸庞上,增添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他看了看自己的苍老的双手,皮肤松弛,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悲哀。这个曾经指点江山、手握重权的国公爷,如今也感受到了岁月的无情和生命的脆弱。 “国公爷,该休息了。”一个温和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沉默。 贾源转过身,看着老林那张熟悉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轻轻叹了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忧愁都随着这口气排出体外。 “老林啊,你说贾赦能……”贾源的话没有说完,但他的眼中充满了期待和担忧。他期待贾赦能够成为家族的骄傲,能够带领家族走向新的辉煌;但他又担忧贾赦是否能够承担起这份重任,是否能够面对未来的挑战。 老林看着贾源,心中也明白他的担忧。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坚定地说道:“国公爷,大公子聪明伶俐,有您和夫人的悉心教导,他一定能够守好国公府的。就算……退一万步讲,不还有我们这些老骨头在吗?我们会竭尽全力辅佐大公子,确保国公府的稳定与繁荣。” 贾源听到老林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深知老林对自己,对国公府的忠诚,老林的这番话无疑给了自己很大的安慰。 “老林,谢谢你。有你们在,我就放心多了。”贾源感慨地说道。 “国公爷言重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老林恭敬地回答。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书房,夜色中的国公府显得格外宁静。 次日清晨,贾赦早早地起了床,他亲自收拾好了行李,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井井有条。陪着国公夫人用过早膳后,他特地去了贾代善的院子,给贾代善夫妻请安辞行。 对于贾赦的选择,贾代善虽然心中有所不满,但终究没有发作出来。他深知自己这个儿子看似随和实则最是执拗,一旦他决定了的事情,就再也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因此,他语气淡淡地交代着贾赦,尽量让自己的话语显得平和而有力。 “你既已决定了要走这条路,为父便不再多言,为父只希望你日后不要为今日的选择而感到后悔。”贾代善的目光中透露着复杂情绪,既有对儿子的期望,也有对他决定的无奈。 “父亲放心,儿子不敢保证日后,至少现在儿子不会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 “嗯。你记住了,无论你走到哪里,你都是国公府的子孙,你的所作所为都代表着国公府。不要做出任何有损国公府声誉的事情,更不要为你祖父抹黑。 同时,也要记住,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未知和挑战,你需要时刻保持警惕和清醒的头脑,谨慎处理各种事务,避免自己陷入不必要的麻烦和困境之中。” “是,儿子定会时刻谨记父亲的教诲。”贾赦恭敬的答道。 史氏淡淡的扫了了贾赦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她一脸慈祥的看着贾政,完全无视了贾赦的存在。 对此贾赦只是淡然一笑,眼中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孺慕和祈求,仿佛眼前的女人只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等到贾赦离开后,贾代善方才不满的冷哼一声,淡淡的扫了史氏一眼,起身往外走去。 前院贾源见贾赦神色平静,眼中全无往日的怨愤之色,暗暗的点了点头。 “孙儿来晚了,还请祖父降罪。” “起来吧。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是。” 老林见状忙关了书房的门,亲自守在了门外。 书房内贾赦看了眼前一身黑衣的男子,眼中快速的闪过一抹愧疚。 “他叫潜虎,是暗部四卫之一,也是暗部如今的首领,身手敏捷、心思缜密。从今日起,他将负责你的安全,时刻守护在你身边。这是我对你的保护,也是对你未来重任的期望。今日,我就把暗部交给你了,贾赦,你要好好利用这股力量,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贾赦听到祖父的话,心中一阵激动,他没想到今生祖父竟会提前这么长时间把暗部交给自己。 他重重的跪在地上,恭敬地回答道:“孙儿多谢祖父的信任和栽培。” “起来吧。”贾源伸出手,温和而有力地将贾赦扶起。 紧接着,身着黑色劲装,面容刚毅的潜虎走到贾赦跟前。他单膝跪地,低头行礼,声音洪亮而坚定:“属下潜虎,见过主人!” 第9章 明晃晃的偏心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潜虎,贾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潜虎虽然跪在地上,脊背却挺的笔直。 “起来吧。以后……就拜托你了。”贾赦声音沙哑的说道。 “主子放心,保护主人是属下的使命。” “行了,你们今天先彼此认识一下,以后有的是时间。当务之急是先去陆家,陆先生还在等着呢。” 贾赦点头称是,他向潜虎投去一个友善的目光,示意他不必过于拘谨。 潜虎对着贾源和贾赦行了一礼,再次藏到了暗处。 一行人悄无声息的离开国公府后,径直去了陆慎在京都的宅子。 抵达陆慎的宅邸时,日头刚刚升起,金金色的朝阳洒在府邸的石阶上,映出一派宁静与祥和。 贾赦翻身下马,走到门前重重的敲了三下门,然后恭敬的候在一边。 木门吱嘎一声从里面走出一名小童,小童看了贾赦一眼,笑着问道:“你们找谁?” “学生贾赦,今日特来拜访先生。”贾赦微微躬身,语气谦卑却又不失坚定。 小童眨了眨眼,似乎对贾赦的名字有些耳熟,于是笑着对贾赦说:“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回禀先生。” “有劳师兄了。” “嘿嘿,当不得你一句师兄,我不过是先生身边伺候笔墨的书童。”小童虽然嘴里谦虚,眼中却闪过一抹得意。 看着再次被关上的木门,贾赦的眼中没有任何不满。马车内的贾源见状微微点了点头,对贾赦的表现十分的满意。 半炷香的功夫,那扇古朴的木门再次缓缓打开,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露出了一条缝隙。 门后一袭青衫的中年男子,男子的眉目间透着几分儒雅与沉稳,仿佛世间的一切都逃不过他那双深邃的眼眸。 “学生贾赦,见过先生。”贾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恭敬与谦卑。他身着锦衣,虽贵为国公府的公子,此刻却如同一个普通的学子,对着陆慎行了一礼。 陆慎微微颔首,目光在贾赦身上打量了一番,见他面色红润,步履稳健,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我听国公爷说你病了,如今可大好了吗?”他关切地问道。 “多谢先生关心,学生已经无碍了。”贾赦答道,语气中充满了感激。 就在两人谈话的功夫,贾源直接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哈哈,谨言,咱们又见面了。”贾源笑道,声音洪亮而有力。他拍着陆慎的肩膀,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亲热。 “见过国公爷。国公爷一向可好?自上次一别后,在下甚是挂念。”陆慎也笑着回礼,两人的关系似乎十分亲近。 贾源闻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一切都好,只是时常想起同你初见的日子。谨言,我今日带着这个孩子过来,也是想要求你一件事。” 陆慎微微一怔,随即问道:“国公爷但说无妨,只要在下能够做到的,定当竭尽全力。” 贾源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想求你带着赦儿离开京都一段时间,等到赦儿可以出师了,你再放他回京。” 陆慎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他虽然收了贾赦为徒,却不愿为了贾赦离开京都。他这次进京要做的事情还未做完,若是现在离开京都,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完成。 然而,面对贾源那恳切的眼神,陆慎心中却生出一丝不忍。贾源与自己有恩,若自己不答应他,到底过不了心中的那一关。 陆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国公爷,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我此次进京也有要事未了,若是此时离开,恐怕……” 贾源打断了陆慎的话,沉声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我相信你有能力处理好一切。京都的局势日益复杂,赦儿留在这里只会陷入其中无法自拔。谨言,不要怪老夫挟恩图报,老夫确实是没办法了。” 陆慎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但是,我需要一些时间处理一些事情。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带贾赦离开。” “这一个月的时间,国公爷若是放心,就让贾赦跟在我身边。不知国公爷意下如何?” 贾源闻言大喜,连忙道谢:“多谢谨言!你的大恩大德,我贾家永世不忘!” 陆慎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我既收了贾赦为徒,咱们便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何需言谢?” 贾源深深看了一眼贾赦,藏起眼中的不舍笑着说道:“赦儿,好好跟着陆先生。我不求你能有多大的出息,只要习得陆先生的三成本领,就足够了。” “是。孙儿谨记祖父教诲。” “谨言,咱们日后再叙,今日我就先离开了。” “国公爷请便。”陆谨言笑道。 贾源再次看了一眼贾赦,一咬牙大步向马车走去。贾赦目送着贾源的马车消失在街角,方才收回视线。 “先生。” “进来吧。”陆慎淡淡的说道。 贾赦跟在陆慎的身后进了陆宅,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贾赦的眼底隐隐有水光流动。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在贾源和其夫人蒋氏的眼中,这一个月要比一年的时间还要长;在陆慎和贾赦的眼里,这一个的时间不过弹指之间。 一个月的约定时间已到,陆慎特意给贾赦放了三天的假,让他同家人好好相处三天。三天后,贾赦就要同他一起离开京都了。 贾赦回府后第一时间去了国公夫人的院子,看着国公夫人慈祥的面庞,贾赦只觉得喉咙无比的酸涩。 “祖母……孙儿给祖母请安。” “赦儿回来了。快些起来,让祖母好好看看你。”国公夫人忙扶起贾赦,上上下下认真的打量一番,方才放下心来。 “嗯,瘦了,结实了,也长高了。”国公夫人红着眼眶说道。 贾赦心中五味杂陈,他握住国公夫人的手,轻声说道:“祖母,孙儿这一个月虽然辛苦,但收获良多。这次回来,就是想好好陪陪您和祖父。” 国公夫人抚摸着贾赦的头,眼中满是欣慰:“好孩子,你有这份心,祖母就知足了。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三天。三天后先生要带孙儿出去游学,先生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贾赦语气坚定,透露出对未来的期待。 “孙儿的身份注定孙儿不能如一般学子那般循序渐进,我必须要快速的成长起来,方能守住自己的一切。”他抬头看向国公夫人,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国公夫人听后,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舍:“祖母知道你的苦衷和决心。作为家族的继承人,你的确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成长得更快。但祖母也担心你的身体和安全,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未知和危险。” 贾赦紧握双拳,声音有些哽咽:“孙儿知道。但孙儿相信先生,他会教导我、保护我。而且,这也是我成长的机会,我不能错过。如今孙儿唯一担心的就是您和祖父。” 国公夫人看着贾赦,眼中满是疼爱与不舍:“祖母明白你的心意。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自己,不让你分心。你出去游学,一定要多加小心,遇到事情要冷静处理。记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保持冷静和理智,不要轻易做出决定。” 她轻轻地握住贾赦的手,语气坚定而柔和:“祖母不求你有多大的出息,唯一的要求就是平安。平安才是福,无论走到哪里,都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赦儿,什么东西都是过眼云烟,唯有平安才是永恒。只有平安,才能让你有机会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去享受生活的美好。所以,你一定要记住祖母的话,保护好自己。” 贾赦紧紧握住国公夫人的手,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祖母,孙儿记住了。我一定会小心行事,保护自己,不让您担心。等我游学归来,我一定会成为您和祖父的骄傲!” 国公夫人看着贾赦稚嫩的脸庞,心中充满了骄傲和期待。她的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慈爱,仿佛要将这份情感深深地烙印在贾赦的心中。 她轻轻拍了拍贾赦的手背,温柔地嘱咐道:“你先去那边见过你老子娘,告知他们你要外出的消息,别让他们担心,也不要给别人留下话柄。” 贾赦点头,脸上露出乖巧的神情:“是,祖母。孙儿这就去。” 他转身准备离开,却又忽然停下,回头望向国公夫人,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祖母,午膳等我回来再用吧。好久没有同祖母一起用膳了,孙儿很想念那个味道。” 国公夫人微笑着点头:“好,祖母等你。见到你父母时,嘴巴甜些,多与他们亲近。记住,不要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浪费自己的感情。”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贾赦的关心与教导。 贾赦恭敬地回应:“祖母放心,孙儿知道该怎么做。”他的话语中流露出对祖母的敬爱与尊重。 国公夫人目送着贾赦远去的背影,眼底闪过浓浓的担忧。她心中不禁思索起史氏的行为,同样都是自己的儿子,为何史氏要如此明显地分个三六九等,远近亲疏?这让她感到困惑与不解。 她知道,家族的和谐与团结是至关重要的。她希望史氏能够明白这一点,不要因为个人的喜好而影响到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 从国公夫人的院子离开后,贾赦的脸上浮起一抹完美的笑容。 “见过大公子。” “给大公子请安。” “大公子回来了。” “……” 一路上贾赦温和的同下人打着招呼,他的笑容如春风般温暖,让人感受到他的亲和与善意。然而,当他走到史太太的院子前时,他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沉稳与恭敬。 “哥儿回来了。”史太太房中的丫鬟笑着迎了出来,她看到贾赦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贾赦微微颔首,沉声问道:“嗯。太太在做什么呢?”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询问与关心,但更多的是一种疏离与尊重。他知道,史太太对他的态度与弟弟贾政完全不同,但他始终保持着应有的礼貌与尊重。 “太太在同公子说话呢,大公子快些进来,外面的太阳太毒了。”丫鬟边说边打开帘子。 “嗯。”贾赦淡淡的应了一声,尽管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内心对丫鬟的体贴还是心存感激。 一进房间,一股凉意扑面而来,让贾赦不禁感到一阵舒适。房间内的摆设精致典雅,散发着淡淡的檀香,给人一种宁静而高贵的感觉。 史太太正在温声细语的同贾政说些什么,手中不停的打着一个络子。贾赦见那络子的颜色同贾政腰间的玉佩正好相配,眼底快速的滑过一抹黯然,快的让人不曾察觉到。 “给太太请安。”贾赦沉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恭敬。史太太抬起头,看了贾赦一眼,点了点头,便继续和贾政交谈,仿佛并没有太在意贾赦的到来。 “母亲,大哥在向您请安呢。”贾政见状眼底闪过一抹得意。 对此贾赦只是淡淡的,他早在人头落地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再对史氏抱有任何幻想了。 “嗯,起来吧。”史太太淡淡的扫了一眼贾赦,眼底闪过浓浓的厌恶。 “多谢太太。” “国公爷不是说你在外面拜了一个很厉害的先生吗,怎么有时间回府?” “回太太,先生给我放了三天假,让我同家人好好聚聚。三天后,先生就要带着我外出游学了。”贾赦垂眸说道。 “哦~你那先生可说什么时候结束游学吗?” “回太太,先生未定归期,想来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回来的。” “那你就好好游学,府里的事情有你弟弟在呢,你不用急着回来。” “是。” 第10章 隔阂与选择 史太太随意地结束了与贾赦的闲谈,贾赦行礼后,缓缓退出了院子。他走出那扇门,贾赦只觉得浑身一轻,仿佛放下千斤的担子。 “公子,大爷回来了,这会子正在国公爷的外书房。”小厮木香轻声在贾赦耳边说道。 贾赦闻言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大步向贾源的外书房走去。贾赦对贾代善的感情特别的复杂,按理来说他是应该恨他的。可是想到前世贾代善为了保下自己,一力担下了新皇的责罚,就怎么都恨不起来了。 可是若让他心无芥蒂的接受贾代善,他又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如今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也就是像现在这样,不远不近的就很好。 公子贾赦站在外书房的院子门口,脚步突然一顿。他听到了茶盏破碎的清脆声音,紧接着是贾源中气十足的骂人声。听清贾源骂的内容后,贾赦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即轻轻吐了口气,大步向院内走去。 “大公子来了。”贾源的亲随忙扬声喊道。 书房内的贾源听到声音后,忙止住了对贾代善的责骂。 “祖父,我可以进来吗?”贾赦站在书房外面扬声问道。 “进来。”贾源的声音从书房里传了出来。 贾赦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伸手推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内,贾源正怒目圆睁,瞪着跪在地上的贾代善。贾代善的脚边散落着几片破碎的茶盏,每一片都仿佛在诉说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见贾赦进来,贾源微微收敛了怒色,但语气依然严厉。 “赦儿,你来得正好。”贾源沉声道,“看看你老子做的好事!” 贾赦的眸子闪了一下,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又看了看跪在一旁的贾代善。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但那双眼睛却仿佛能看穿一切。他掀起衣摆,毫不犹豫地跪在了贾代善的旁边。这一举动让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你……”贾源看着贾赦,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但随即又被愤怒所替代,“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也要跟着一起造反吗?” 贾赦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回答道:“孙儿不敢。孙儿虽然不知父亲做了什么,但是能您发了如此大的火,想来事情定是不小。” “孙儿不敢为父亲求情,更不敢质疑您的决断。孙儿跪在这里,并非要造反只是求祖父暂息雷霆之怒。若祖父因为父亲的事情而伤了身体,孙儿同父亲就是万死也难赎其身。” 贾源听到此处,面色稍缓,但眼中的怒火仍未熄灭。他目光如炬,扫视着书房内的每一个人,仿佛在寻找着什么。最终,他的目光停在了贾赦的身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起来吧。”贾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仿佛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所累。 贾赦闻言,微微一怔,然后缓缓站起身来。他站在了贾源的身边,眼中全是对贾源的担心。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的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在回响。过了一会儿,贾源终于开口了:“你可知错?” 贾代善闻言,身体微微一颤,然后低声回答道:“儿子知错。” “错在何处?”贾源追问。 “儿子错在……”贾代善犹豫了片刻,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决心一般,“儿子错在太过心急,没有同父亲商议。” 贾源闻言冷笑一声:“呵~太过心急?我看你是没有把我这个老子放在心里!” 贾代善听后脸上一片惶恐,忙对着贾源咚咚的磕着头。 “儿子不敢,儿子万不敢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儿子只是……只是不舍得太子伴读这个身份。” “自先皇仙逝后,当今虽然表面上仍然器重父亲,可是背地里的手段却层出不穷。他暗里扶持那些出身低的武将,对儿子这些勋贵更是已打压为主。” “当今对勋贵的态度父亲同诸位叔伯应该看的一清二楚,儿子就不再赘述了。如今太子年少正是我们出手的时候,少年具有很大的可塑性,如果我们能在这关键时刻给予他正确的引导和支持……” 说到这里,贾代善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书桌后的父亲。贾源的面容沉肃,仿佛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峰。他的双眼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让人不敢直视。在触及到父亲那冰冷的目光时,贾代善的声音突然顿住了,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束缚,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父子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贾源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儿子,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审视和质疑。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混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太子之事,事关重大,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就连我都不敢把主意打到太子身上,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妄想控制太子?!” 贾代善被父亲的话惊得浑身一颤,他连忙低下头,不敢再与父亲对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镇定:“父亲教训的是,儿子确实考虑不周。但请父亲相信,我是真心为了家族的未来着想。太子年少,正是我们出手的时候。如果……” “没有如果!”贾源斩钉截铁地打断了贾代善的话,他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能穿透人心。 “贾代善,你可知我为何能走到今日这一步?”贾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是从古老的岩石中传出,充满了沧桑与威严,“老子能走到现在,是一拳一脚打出来的,是靠着血汗与忠诚,而不是那些不入流的阴谋诡计。” 他缓缓站起,身上的衣袍在风中轻轻飘动,仿佛一尊不屈的雕像。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贾代善的身上,那眼神中充满了失望与痛心。 “太子乃是储君,储君关系着一个国家的未来。”贾源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般击打在贾代善父子的心上,“他的位置,岂能容得半点亵渎?你们以为的权谋算计,不过是自毁长城的愚蠢行为罢了。” 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贾源的声音在回荡。他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却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贾代善的脸色苍白,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贾赦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扶住贾源。他感受到了祖父手臂传来的微微颤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贾源看着这个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孙子,眼里闪过一层水光。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赦儿,你父亲他……他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贾赦心中一紧,他明白爷爷的意思。贾代善为了拉近荣国府同太子之间的关系,没有经过祖父的同意直接把贾政塞在了太子的身边。 贾政这个弟弟在贾赦的眼里一直都是假正经的形象。为人迂腐,古板,对待下人毫无人性可言,表面上举止风雅,实际上却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这样的人放在太子身边,别说给家族带来荣誉了,只怕会引来更大的祸端。 想到这里,贾赦垂下眸子轻声说道:“二弟如今年龄尚幼,小孩子嘛,有个三灾六病的也是正常。” 贾源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晦色,他淡淡的问道:“你觉得你二弟应该有个什么病?” 感受到贾源身体的紧绷,贾赦抬起头来,眼中一片赤诚。对着贾源说道:“母亲一向说二弟生的腼腆,身子骨又弱。太子殿下身边需要的是能够辅佐他的人,而不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贾源听后身体一下放松了下来,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虽然他并不喜欢贾政这个孙子,觉得他年纪轻轻就心思深沉,难以捉摸,但贾政毕竟是他的血脉,是贾赦的同胞兄弟,这份亲情让他难以割舍。 贾赦的话彻底打消了他心底的担忧和疑虑。他明白,贾赦虽然对贾政有所不满,但更多的是出于家族未来的考虑,而非个人恩怨。在贾赦的眼中,家族的繁荣和稳定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个人的得失。 贾源对贾赦的这份顾全大局的胸怀感到欣慰,这样的贾赦才是自己心目中合格的继承人。 贾代善看着自己的父亲与大儿子贾赦三言两语就决定了自己另外一个儿子贾政的命运,心中不禁感到一阵苦涩。他明白,作为家族的一员,他应当无条件服从家族的决策,但想到今早妻子和次子对自己的殷切期望,他脸上的表情更加沉重了。 贾代善知道,自己的父亲对他一直有所不满,可能是因为他性格中的某些特质或者是他对家族的贡献没有达到父亲的期望。然而,作为父亲唯一的嫡子,即使有再多的不满,父亲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他 贾赦作为他的嫡长子,从小就被母亲抱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抚养。刚开始,史氏也曾因为长子与母亲的关系过于亲厚而心生不满。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长子与母亲的关系日益深厚,史氏对长子的态度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尤其是在次子贾政出生后,这种变化就更加明显了。仿佛长子贾赦不再是她亲生的儿子,而成了她亲子的绊脚石。 贾赦活了两辈子,对于别人的情绪变化向来敏感,此刻见自己的父亲垂头不语的样子,即使曾无数次告诉自己不在意了,可是还是觉得心头一阵酸楚。 他轻轻拉了一下贾源的衣袖,目光投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父亲。 贾源看着孙子黯然无光的眼睛,眼底闪过一抹心疼;又看了看儿子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心底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戾气。 “娶妻不贤毁三代”,这句老话在贾源的心头里不停地回荡着。自己的儿子贾代善本就优柔寡断,如今娶了史氏这样的妻子,更是让他感到家族的未来堪忧。 史氏的性格强势,心思复杂,对家族的事务插手过多,往往不顾及家族的整体利益,只考虑自己的得失。她的行为已经对贾代善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使得他更加难以做出决断,无法担当起家族的重任。 贾源深知,一个家族的兴衰,不仅仅取决于男子的能力,更与女子的贤良与否息息相关。史氏的行为已经严重损害了家族的利益,让贾源对家族的未来感到深深的忧虑。 想到这里,贾源的眼底闪过一抹厉色。他决定,如今只能辛苦自己的老妻继续管家,以确保家族内部的稳定。等到贾赦成家之后,府内的中馈之事将直接交给贾赦的妻子来管理,从而略过史氏,避免她继续对家族事务造成不良影响。 然而,关于爵位传承的问题,贾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考虑着是否应该直接略过儿子贾代善,将爵位传给孙子贾赦。但这样的决策太过重大,他担心一旦决定错误,可能会给家族带来不可预知的危机。 在沉思中,贾源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这让一旁的贾赦感到了一阵不安。他扶着贾源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量。 贾源是被手臂上突然传来的力量惊醒的,他看了看尚且稚嫩的孙子,心中的思绪暂时被打断。他轻轻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想法暂时搁置一旁,转而向儿子贾代善开口。 “善儿。” “儿子在。”贾代善忙快步走到贾源跟前,躬身聆听。 “政儿……以后就走科举这条路吧。”贾源缓缓说道。 “父亲的意思是……”贾代善感到一丝不安,他明白这意味着对次子贾政未来的规划有了明确的指向。 “当今天下承平,武将的地位越来越低。赦儿作为家中的长子,是不可能舍弃军中的力量的。政儿是你的嫡次子,他从文会更为合适。”贾源解释道。 “儿子明白了。”贾代善恭敬地回应道,“儿子回去就立刻为政儿延请名师,让他走上科举之路。” 听到贾代善的话,贾源沉吟片刻说道:“政儿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等这阵风声过后,我准备把他送去台州的桐江书院。” “桐江书院?是号称江南第一书院的桐江书院吗?” 第11章 贾赦离京(上) 贾代善浑身颤抖的看着贾源,眼中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看着贾代善的样子,贾源的眼神暗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贾赦。见贾赦面色平静,眼神清明,暗暗道了一声冤孽。 感受到贾源的关心,贾赦的眼里闪过一抹暖色。他对着贾源乖巧一笑说道:“我已经习惯了。” 一句习惯了让贾源的心脏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看着贾赦云淡风轻的样子,他抬手揉了揉贾赦的头发。 他的孙儿到底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如此的平静? 想到这里贾源狠狠瞪了贾代善一眼,贾代善莫名其妙的看着贾源,不知自己的父亲又在发什么疯。想到次子的前程,他只能压下心中的不满对贾源露出一抹讨好得笑容。 看着贾代善的笑容,贾源只觉得一阵牙疼。他深深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正是号称江南第一书院的桐江书院。贾政一样是我的孙子,我可做不出一样儿两样待的事情!” 贾代善闻言讪讪的笑了笑,向贾赦投去求救的目光。 “二弟一向喜爱读书,祖父如此安排自然是顶好的。几年过后,咱们家说不准还能出个状元郎呢。”贾赦笑着说道。 “老夫不求他能高中状元,能得了进士就知足了。”贾源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 “祖父可是军中的智多星,二弟是您的孙子,多少也继承些您的本领,区区状元郎还不是信手拈来。” 听到贾赦的话,贾源轻笑一声:“我算哪门子的智多星,若论才智,满朝文武皆不敌苏州林氏。贾政如今看着有几分偏才,同真正有才华的人比起来差的远呢。” “赦儿,咱们贾家看着一门双公,显赫无双,可是在真正的世家眼中,不过是暴发户而已。” “老夫不求你们能延续国公府的荣耀,只求你们平安度日,莫被权势所迷,莫为富贵所累。”贾源的话音落下,屋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微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 贾赦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如今贾家身在局中,平安二字谈何容易。 看着贾源脸上的皱纹,贾赦笑着转移了话题。 “祖父,先生说三天后带我出去游学,不知您同父亲可有什么要吩咐的?” 果然一提游学的事情,贾源立刻把所有的心神放在了贾赦的身上。 “游学?陆谨言可说要如何安排行程吗?” “先生说要带我们去一趟关外,体会一下关外的风光。” “关外?”贾源微微皱眉,目光中闪过一丝凝重。他转头看向贾代善,只见贾代善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关外,对他们这些祖籍江南的世家子弟来说,既是陌生的,也是充满挑战的。 “父亲,关外之地,风土人情与我们江南大不相同,赦儿他……”贾代善担忧地看着贾源,欲言又止。 贾源摆了摆手,打断了贾代善的话:“关外之地,虽然荒凉,但自有其独特的魅力。赦儿既然想去,那便去吧。” “是。”贾代善见自己的父亲都同意了,自己也只好应了下来。 “另外我会去东府你伯父那里让他从族中挑选几同龄人和你一起前去。”贾源继续说道,“这样你们在路上也有个照应。” “多谢祖父。”贾赦感激地说道。 “走吧,你同我一起过去。代善,你回去通知史氏一声,贾政身子骨弱,也该生病了。” “是,儿子这就去办。” “嗯。管好你自己女人,若是再整些有的没的,老夫的手上不介意再多添一抹亡魂。”贾源冷声说道。 贾代善闻言心中一惊,他见自己的父亲一脸凝重,明白父亲不是在同自己开玩笑。 对于史氏他说不上有多喜欢,可她毕竟是自己的发妻,自己儿子的母亲,他无法看着自己的妻子踏上不归路。 “父亲放心,儿子……儿子会约束好史氏的。”贾代善沉声说道。 “嗯。来人备车。”贾源扬声吩咐道。 贾代善伺候贾源上了马车后,方才一脸凝重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先不说史氏知道贾源的决定后是如何的反应,只讲贾源爷孙二人到宁国府后的事情。 马车转了一个弯停在了宁国府的门前,贾源的长随走上前敲开了宁国府的门。 宁国府的侧门缓缓打开,透出一股庄重而威严的气息。车夫一抖缰绳,马车直接从侧门赶了进去。 宁国府内,贾代化早已等候多时。看到贾源和贾赦的到来,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但眼中却深藏着不易察觉的忧虑。 “叔父,您来了。”贾代化上前行礼,声音中充满了恭敬。 贾源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多礼。随后,他环顾四周,目光在宁国府的建筑和庭院间游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你父亲呢?”贾源问道。 “父亲昨日贪凉,身体有些不舒服。”贾代化垂眸回道。 “严重吗?”贾源一脸紧张的问道。 “不怎么严重。只是这会子喝了药,刚刚睡下了。” 听到这里,贾源的眼神闪了一下,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罢了,我明日再过来吧。” “叔父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吗?”贾代化问道。 “没什么大事,只是过几日贾赦就要同陆先生一起外出游学,我想从族里挑选几个孩子同他一起。”贾源淡淡的说道。 “这……族中同赦儿差不多大的孩子不是在学堂就是在军中,只怕是……”贾代化略带迟疑的说道。 “族中既然没有合适的就算了,我回去从那些老兵的子弟中挑选几人就是了。”贾源无所谓的说道。 “也只好如此了。” “行了,我们该回去。” “今日庄子里送来了新鲜的鹿肉,叔父不留下吗?” “不了。人年纪大了,好东西也克化不动喽。行了,你回去好好照顾你父亲吧,你婶娘还在府中等着呢。” “是。侄儿恭送叔父。” “回吧,自家人哪里需要这些虚礼!”贾源笑道。 目送着贾源祖孙离开后,贾代化脸上的笑容缓缓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大爷?”下人小心翼翼的看着贾代化。 “走了?” “已经出府了。” “敬哥儿回来了吗?” “伺候哥儿的人回来说,太子留哥儿在东宫用膳,晚些时间就回来。” “嗯,让人好生伺候着哥儿。把今日庄子里送来东西挑选出几样,一会送到那边府里。” “是。” “下去吧。” 贾代化在客厅待了许久,然后一脸沉重得往宁国公贾演的院子里走去。 贾源坐上马车后,一脸颓废的靠在了车壁上,眉间是挥之不去的哀伤。 贾赦默默的坐在贾源的身边,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恩侯,你怎么看刚刚的事情?”贾源的声音疲惫得问道。 “大爷爷同您还是生分了。”贾赦轻声说道。 贾源闻言沉默了许久,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中充满了苦涩。 “是啊,到底还是生分了。” 转眼三日之期已到,这三天为了同贾赦好好相处,贾源直接请了病假。三天的时间内,他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交给贾赦。 国公夫人更是在这三天的时间里搜刮府中各院所有的药品,凡是她觉得贾赦能用上的都给包了起来,一些能放的住的食物更是准备了满满三大车。 贾赦看着面前夸张的车队,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无奈。看着身后双目通红的国公夫人,贾赦把嘴边的话全部吞了下去。 “一年四季的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天冷别忘添衣。”国公夫人殷切的叮嘱着。 “祖母放心,孙儿省的。”贾赦抱着国公夫人的手臂笑着应道。 “中间两车是我让人烤制的点心,还有一些肉酱。都是一些吃的东西,路上别忘了孝敬先生。让先生也尝尝咱家的手艺,有什么喜欢吃的尽管写信回来,祖母让人给你送过去。” “好。只怕到时候祖母又要嫌孙儿贪吃了。” 国公夫人缓缓抬起头,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坚定与温情。她轻手轻脚地示意着周围的侍女和丫鬟们退后几步,确保无人能够偷听到她与贾赦之间的对话。 她微微倾身,将脸贴近贾赦的耳畔,声音如丝如缕,生怕被别人听到。 “赦儿,这个包裹里,是祖母亲手为你缝制的两件中衣。我在衣服的边角处,给你缝了些银票和金银锞子,留作急用。我知道你志在四方,有着雄心壮志,但这些身外之物,有时候也能在关键时刻帮到你。” 贾赦点了点头,轻轻抱了一下国公夫人,用以掩饰自己眼底的泪意。 贾源上前轻轻拍了拍贾赦的手背,语气郑重的说道:“赦儿,外面的世界虽然广阔,但也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你要多加小心,保护好自己。江湖险恶,人心叵测,每一步都要走得稳健。” “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无论身处何地,都要保持警惕,不要轻易相信他人,更不要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别有用心的人。无论何时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要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还有‘画人画骨难画心’,与人交往中不可轻信他人的表面,更不可被甜言蜜语所迷惑。人心难测,只有时间才能检验一个人的真心。你要学会观察,学会判断。” 贾赦静静地听着,等到贾源的话音落下,他深吸一口气,掀开衣摆,跪在了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重重地给贾源夫妇磕了三个响头。 “祖父、祖母,孙儿不孝,不能在您二老身边尽孝。还请您二老多保重身体,万事以自己的身体为重。”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父亲、母亲,贾赦也该出发了。”贾代善抬头看了看天,走上前对贾源夫妇说道。 贾源听后苦笑一声:“行了,让赦儿走吧,不要让谨言等他。” 贾赦深深看了贾源夫妇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国公爷。”国公夫人泪眼朦胧的看着贾赦,眼中全是不舍。 “雏鸟总有离巢那天,雄鹰就该在天上翱翔。咱们若是一味的不舍得他,不是爱他而是在害他。”贾源轻轻拍了拍国公夫人的手,柔声说道。 “我明白,我就是有些不舍得。赦儿才多大,国公爷怎么就忍心……” “我也不忍心。可这是赦儿自己选的路,咱们作为长辈的只能支持他。”看着贾赦越来越远的身影,贾源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和不舍。 国公夫人用帕子狠狠擦了一下眼睛,四下看了一眼冷声问道:“你们大太太呢?” 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敢出声的。国公夫人见状,嘴角浮起一抹冰凉的弧度。 “国公爷,老身今日想给儿媳妇们好好立立规矩,您觉得呢?” “夫人看着吧,老大家的确实有些不像话了。” …… 贾代善把贾赦送到了城外的十里亭,静静地等待着陆家车队的到来。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一辆吱嘎吱嘎的牛车缓缓出现在贾赦的面前。 “公子!”牛车停稳后,从车里跳出了一个小童,正是墨白。 “墨白?先生呢?”贾赦往京都的方向看了看,有些疑惑。 “先生同菊青和诚伯有点事要耽搁一会,让小人先来带公子前往前面的镇子上等他们。”墨白笑着解释道。 “那你坐我的车,咱们一起去前面的镇子上。”贾赦提议道。 “不慌,不慌。”墨白摇摇头,笑着拒绝了。 “可是先生还有什么吩咐?”贾赦不解地问道。 “先生说,为了锻炼公子,让咱们骑马前行,至于行李嘛,就只能带这一车。”墨白指了指身后的牛车说道。 贾赦看了一眼牛车,稍微思索了一番后,从自己的行李中挑选了几包常用的药品放在了牛车上,又随便包了几身衣服和国公夫人准备的一些干粮和特产。他知道,这些都是路上可能会用到的。 “好了。”贾赦转身对墨白说道。 第12章 贾赦离京(下) 从墨白出现的那一刻,贾代善就觉得自己的不停太阳穴突突。这会儿看到贾赦挑选出来的东西,整个人都不好了。 整整十车的东西被贾赦精简到了大半车,看墨白的意思似乎还在嫌弃贾赦带的东西多。 自己虽然不怎么喜欢贾赦这个儿子,可也不能看着外人欺负吧,尤其这个外人还是个奴才! “咳!”贾代善重重的咳了一下,显示着自己的存在。 贾赦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不知他又在发什么脾气。 “父亲,您有事吗?” “怎么不给为父介绍一下吗?”贾代善的目光淡淡的扫向墨白。 “呃?哦,这是墨白,自小在先生身边长大,算是我的师兄。”贾赦闻言忙向贾代善介绍墨白的身份,又忙对墨白说道:“墨白,这是家父,国公府的大爷。” “小人墨白见过贾爷。”墨白不卑不亢的给贾代善行了一礼。 “小哥儿多礼了。这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你们又只带这么一点行李,是不是不太妥当啊?”贾代善笑道。 “回贾爷,我家先生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公子生于国公府,自幼便被锦绣罗缎、金樽玉食所围绕,未曾尝过人间疾苦,更未曾经历世间沧桑。然而,我家先生深知,若要让公子成为真正的栋梁之才,非但要有满腹经纶,更需有坚韧不拔之志,百折不挠之心。 故此,先生特地安排公子此次游学之旅,意在让公子走出国公府的舒适圈,去见识那广袤无垠的天地,去感受那世间百态,去体验那生离死别、爱恨情仇。让公子在游历中,经历风雨,品尝苦难,从而锤炼其意志,磨砺其性情,增益其才能。 若公子在游学的途中仍然如同在国公府一般锦绣罗缎、金樽玉食,这游学对公子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贾代善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解下腰间的荷包递给墨白。 “小哥说的有理,我若再说什么就显得不合时宜了。老话说‘穷家富路’这里有些银两,还有劳小哥代为保管。” 墨白看着贾代善递到自己面前的荷包,眉头一下皱了起来。贾赦见状直接从贾代善的手里接过荷包,笑着塞到了墨白的手里。 “长者赐,不可辞。墨白你就拿着吧,以后我还要靠你照顾呢。” 墨白看了一眼手中的荷包,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先生说你惫赖,还真没说错。” “游学的路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多带些银钱以防万一,想来陆先生也不会怪罪的。” “小哥儿,我家孩子从未出过远门,更没离开过家人,往后的路程还劳小哥多费些心。贾某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贾代善说完对着墨白深深行了一礼,吓的墨白连忙扶起,嘴里连称不敢。 贾赦看着贾代善为了自己做到这种地步,眼中闪过一抹迷茫。最后还是贾代善一狠心,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十里亭。 墨白看了一眼十里亭外的侍卫和下人,眼里闪过一抹难色。 “公子,您应该知道先生的脾气,这些人您说该怎么安排?” 贾赦微微思索一下说道:“我知先生有意锻炼我,可是这些人皆是家中长辈亲自安排的,若是让他们回去只怕家中长辈会担心。”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只带两名侍卫和贴身的小厮在身边,其余的人不远不近的跟着。这样即使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们也来得及救援。” 墨白也知道贾赦的身份,若是真不让带些随从,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只怕自家先生也难逃国公府的报复,想到这里他也只好点头同意了贾赦的建议。 贾赦从侍卫中挑选了两名从军中退下的老兵,又带上了两名小厮,剩余众人连同车队远远的跟在贾赦一行人的身后。 贾代善回到府中后第一时间去了荣禧堂,他知道自己的父母一定着急知道贾赦的消息。 今日的荣禧堂格外的安静,安静到贾代善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大爷。”国公夫人的贴身丫鬟见到贾代善,忙给他摆手示意。 贾代善忙上前几步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问道:“府中发生了什么事?国公爷和夫人呢?” 丫鬟左右环视一眼轻声说道:“您同公子刚离府,宫里就来人了。国公爷见到那人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夫人在国公爷走后就命人把太太她们请了过来,这会子几位太太正在夫人面前立规矩呢。” 贾代善听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声音凝重的问道:“可知宫里找国公爷有什么事?” “奴婢不知。但是夫人还有闲心给几位太太立规矩,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吧。大爷,您这会要进去吗?” 贾代善略微思索一下摇摇头说道:“我就不进去了。若是夫人问起来,你就说公子一切安好,已经同陆先生的人汇合了,让她不用担心。” “是。” 贾代善又仔细交代了一番,方才离开了荣禧堂。丫鬟看了一眼贾代善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失望,随即又打起了精神。 荣禧堂内史氏连同贾源的几位庶子媳妇正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几人不安的看向国公夫人的内室。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众人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时,国公夫人从内室走了出来。 “给老太太请安。”几人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无比恭敬的给国公夫人行礼。 国公夫人径直走到主位,眼神如刀的看向史太太。语气生冷的问道:“今日是贾赦游学的日子,你可还记得?” 几位庶子媳妇闻言彼此对视了一眼,眼中全是对史太太的嘲讽。 史太太面皮通红,眼中全是屈辱。她自视出身侯府,一向看不上府中几位庶出的弟媳,这会子国公夫人突然问这话,无异于是在当众打自己的脸。 “儿媳自然不曾忘记,只是今早老二突然有些不适,儿媳这才耽误了时间。”史太太柔声说道。 国公夫人不耐烦的说道:“行了。咱们谁都不是傻子,你待恩侯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老身今日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再次重申一件事,这国公府连同我和国公爷的贴己以后只能也只会交到贾赦手里!” “老身不管你心中是怎么想的,以后在贾赦面前就是装也要给我装出慈母的样来。不然老身不介意给国公府重新换个主母,给贾赦重新换个母亲!” 第13章 惩戒 国公夫人的话如同一声惊雷在几人的耳边响起,史太太更是惊的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老夫人,您……您不能这样对我,我……我父亲乃是保龄侯,官拜兵部尚书!我……我是贾代善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贾赦的亲生母亲,您……您不能……”史太太语无伦次的说道。 “哼。区区一个侯爷,你认为老身会怕吗?”国公夫人冷哼一声,周身气势全开。 国公夫人虽是一介女流之辈,但此时的气势却如同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凌厉而威严,让人不寒而栗。 史太太被国公夫人的气势所慑,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只是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看着一个从地狱中走出的恶魔。 国公夫人冷眼扫过众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史太太的身上,声音冰冷而决绝:“你以为你父亲的官位和你的身份能给你带来多少庇护?告诉你,在老身这里,一文不值!你既然敢磋磨老身的孙子,那就要有承受后果的准备。” 她转向一旁的丫鬟,吩咐道:“去,把史家的人叫来,告诉他们,让他们过来领走他们的女儿。” 史太太见国公夫人动了真格,彻底慌了神,她忙膝行到国公夫人跟前紧紧抱住了国公夫人的双腿。 “母亲,还求母亲再给儿媳一个机会。看在大爷……哦不,看在恩侯的面上,您就饶了儿媳这一遭吧。” “儿媳就是犯了天大的错误,可儿媳也毕竟是恩侯的母亲啊!恩侯作为府中的长公子,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您也不想他有一个被赶回家的母亲吧?” “儿媳知道史家在您的眼里什么都不是,可是儿媳的兄长和几位侄儿是好的。他们……他们以后哪怕再不成器,也是恩侯的助力啊!” 看着史太太痛哭流涕的样子,贾代信的妻子眼睛微微一动,缓缓跪在了国公夫人的面前。 “还请夫人仁慈,再给大太太一个机会吧。正如大太太说的那样,她毕竟是哥儿的母亲。” 贾代义的妻子见状也忙跪了下来说道:“哪有孩子不想娘的。今日夫人若执意惩戒大太太,万一日后有心人故意在哥儿面前挑拨您同哥儿的关系……” 国公夫人听到这里,眉头紧锁,她瞥了一眼贾代信和贾代义的妻子,心中明白她们的话虽然有些偏颇,但也不是全无道理。然而,她心中的怒火并未因此平息,反而更加旺盛。 她用力甩开了史太太的手,冷声喝道:“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无非是想借着我的仁慈,来为史氏求情。但你们别忘了,她到底是如何待恩侯的!” 史太太被国公夫人甩得一个趔趄,但她并没有放弃,而是再次扑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国公夫人的腿。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声音哽咽:“母亲,儿媳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求您看在恩侯的份上,饶了儿媳这一次吧。” 国公夫人看着史太太这副模样,心中不禁有些动摇。她确实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到自己同贾赦之间的关系。但是,她也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放过史氏,不然自己心中这口气出不去。她都活到这个年纪了,没有再继续委屈自己的道理。 她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几个条件。” 史太太闻言大喜,连忙点头:“母亲请说,儿媳一定答应。” 国公夫人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她的条件:“第一,你必须向恩侯道歉,承认你的错误,并求得他的原谅。第二,你需要在佛堂闭门思过三年,期间不得离开佛堂一步。第三府内的中馈暂时由老二和老三家的掌管,等到恩侯成亲后在下由恩侯的媳妇接管。” 史太太听完国公夫人的条件,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她知道这些条件对她来说几乎是致命的打击,但她也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犹豫了片刻,然后咬咬牙,点了点头:“儿媳答应。” “既然答应了,就在这里给恩侯写信吧。”国公夫人冷声说道。 贾代信和贾代义的妻子彼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她们嫁的男人是国公爷的庶子,她们成亲不久后就被国公夫人告诫过,在国公府里,只有国公夫人和嫡出的大爷才是真正的主人,她们这些庶子和庶子媳妇们,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表面的和谐,不能有任何逾越之举。 如今二人被国公夫人拉了出来,当作了她们婆媳争斗的棋子。说是让二人管理府中的事务,其实不过是为了打大太太的脸面罢了。 史太太颤颤巍巍地走到书桌前,她知道国公夫人的命令不能违抗。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提起笔开始给贾赦写信。 信中的言辞充满了忏悔和恳求,她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表达了对贾赦的愧疚,并希望贾赦能够原谅她这个作为母亲的过失。她知道,这封信将决定她未来的命运,所以她写得格外认真。 国公夫人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史太太。她知道,史太太虽然答应了她的条件,但心中必定充满了不甘和怨恨。然而,她并不在乎史太太的感受,她只在乎自己孙子的感受以及自己的威严。 氏太太写完信后轻轻吹干了上面的墨迹,然后恭敬的拿到了国公夫人的面前。 国公夫人认真的看完信上的内容后,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下来。 “夫人,张家派人送帖子来了。” 第14章 张氏慧娘(上) “张家?哪个张家?”国公夫人的声音中满是疑惑和不解。 “殿阁大学士张梵,张大人府上。”通报的小厮恭恭敬敬地答道,头埋得更低了。 “嘶~”听到张梵这个名字,原本还漫不经心的国公夫人浑身一震,仿佛被一道冷风掠过。 张梵,这个名字在朝堂上可谓是如雷贯耳,他是文臣之首,更是当今天子的肱骨之臣,一手策划了数场关乎国家命运的大战,更因其独到的政治见解和深沉的心机,成为许多官员的眼中钉。 贾源乃是武将同张梵几乎没有什么往来,如今猛然听到张家给国公府下帖子,联想到早上贾源匆匆进宫的事情,国公夫人只觉得浑身冰冷。 “呈上来!” “是。”小厮毕恭毕敬的把手中的请帖递到国公夫人的手中。 “张梵……他府上怎么给咱们家递帖子了?” 史太太这会子也从一旁走了过来,连同两位妯娌一起看向国公夫人。 “慌什么,天塌下来有国公爷和老身呢。”国公夫人冷声说道。 在三人的注视下国公夫人缓缓打开了请帖,待到看清楚请帖上的内容后,她的脸色一片的复杂。 “夫人……”贾代信的妻子怯怯地看向国公夫人,眼中全是不安。她知道国公府与张家的关系微妙,如今张家突然送来请帖,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深意。 “没什么大事。张家办了个赏花宴,邀请老身过去赏花。”国公夫人故作轻松地说道,但她的语气中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史太太和另外两位妯娌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张大学士一向独来独往,从不与朝中众人来往,怎么就突然办起赏花宴了?而且,赏花宴这种场合,通常是官员们联络感情、结交盟友的好机会。张家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国公夫人冷冷地看了史太太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张梵再独来独往,他的儿女也是要结婚生子的。为人父母者,为了自己的子女低头不丢人!”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嘲讽和不满,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史太太闻言微微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晦涩。她知道国公夫人对自己不满,这是在借张家敲打自己呢。 贾赦同贾政虽然同为自己的儿子,可是自己对贾赦就是喜欢不起来。每次看到贾赦都会想起自己生他时受的罪,一想到自己受的罪,就忍不住想对贾赦发脾气。 国公夫人见状不耐烦地挥退三人后,独自在房里待了许久。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她才喊人进去伺候。她轻啜着手中的清茶,手指轻轻在杯沿上敲击,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夫人,大爷刚刚回府了。”丫鬟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嗯。他人呢?”国公夫人淡淡地问道。 “回夫人,大爷回来的时候见您在同三位太太说话,就没敢进来打扰。他说大公子已经同陆先生的人汇合了,让您不用担心。”丫鬟小心翼翼的说道。 “他这会子在做什么,怎么不亲自过来回话?” “大爷说衙门里有事,今晚要晚些时候才能回府。”丫鬟恭敬地回答道。 “嗯,我知道了。让人去前面看一下国公爷回来了吗,若是回来就说我有事请他。” “是。” 国公夫人派去的人刚到前院就正好碰到刚刚回府的贾源,连忙迎了上去。 “奴婢给国公爷请安。” “你怎么在这里?”贾源打量了一下来人,沉声问道。 “回国公爷,是夫人让奴婢过来的。” “今日府中可有什么事吗?” “回国公爷,张大学士府上送了来一张请帖。” 贾源听张大学士四个字,眉头一下皱了起来。张梵是文臣,自己是武将,二人为了避嫌几乎从来没有来往过。今日张家突然送来请帖,不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国公爷。”国公夫人见到贾源,那颗不安的心总算安稳了下来。 “下人说张梵给咱们府上下了请帖?” “是。说是邀请咱们三日后参加张家的赏花宴。”国公夫人接过贾源脱下的披风,递给了一旁的丫鬟。 “都下去吧。”贾源直接挥退了房中的下人。 “张梵这个老狐狸以前从未办过什么宴会,这会子怎么有心情整什么赏花宴了?” “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赏花不赏花的无所谓,主要是张家的帖子里提到了贾赦。我这心里有些没谱,您说咱们也没同张家来往过,他们怎么知道赦儿的?”国公夫人的眼里全是对贾赦的担心。 贾源点了点头,他的眉头紧锁,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他知道,张梵这个人从来不做无的放矢之事,这次突然送来请帖,背后必然有着深层次的原因。 “你去安排一下,我晚上亲自去张府一趟。”国公沉声道,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个时候也只能这样了。 夜幕降临,国公府的车队缓缓驶向张府。马车在青石板上颠簸着,发出“咚咚”的声响,与夜色中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国公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他的心中却在不断地思考着张梵的意图。他知道,张梵这个人深不可测,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隐藏着深深的用意。 马车停在了张府门前,国公下了马车,抬头看着这座巍峨的府邸。张府的门口灯火通明,管家早已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国公大人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管家热情地迎接着国公,引领着他进入了府邸。 国公微微一笑,他知道这是客套话,但也没有拆穿。他跟着管家走进了大厅,只见张梵已经坐在了主位上,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国公大人光临寒舍,真是让张某倍感荣幸啊。”张梵的声音中透着一股亲切和热情,但国公却能从中感受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张大人召唤,贾某人哪敢不来呐?”贾源笑的一脸憨厚,但那双精明的眼睛却时刻注意着张梵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张梵闻言笑着请贾源坐下,亲自为他斟上一杯热茶。茶香袅袅,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显得有些凝重。 “行了,老夫也不跟你卖关子了。”张梵放下茶壶,直视着贾源的眼睛,“荣国公深夜前来,可是为了三日后的赏花宴?” 贾源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张大人果然快人快语。不错,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赏花宴一事。据贾某所知,张大人家的赏花宴可是只请贾某一家呀。” 第15章 张氏慧娘(中) 张梵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荣国公多虑了。此次赏花宴,张某只是想借此机会,与朝中同僚共聚一堂,赏花品茶,畅谈风月,并无他意。” 然而,贾源却似乎并不相信张梵的话,他深深地看了张梵一眼,缓缓道:“张大人此言差矣。朝中谁人不知,张大人乃是当朝权臣,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朝局的走向。此次赏花宴,又怎会只是单纯的赏花品茶那么简单呢?” 张梵闻言,眉头微皱,似乎对贾源的直言不讳有些不满。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淡淡道:“荣国公果然心思缜密。不过,张某可以保证,此次赏花宴的目的,绝对单纯。若荣国公不信,大可不来。” “大学士相邀,贾某怎敢不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儿可是来不了了……” 贾源话音未落就听到一旁的屏风后面传了一声轻呼声,贾源目光如刀的落在张梵身后的屏风上。 张梵微微侧目,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他的目光也顺着贾源的眼神望去,只见屏风后影影绰绰,仿佛有人影晃动。 他心中一惊,但面色依旧保持平静,转而对贾源道:“荣国公何出此言?令孙若是不便前来,自可告知张某,张某并无强求之意。” “呵呵,我还以为是我家那不成器的东西得罪了大人呢。”他目光落在屏风上,笑容中透着一丝警惕。 “荣国公也忒小看老夫了吧,别说贵府公子从未见过老夫,就是他真的做了什么,我还能同小孩子一般见识吗?” 贾源见张梵如此说,心中虽有疑虑,但也不好再多问。他深知张梵此人深沉狡猾,不是轻易能够试探出深浅的。于是,他转移了话题,开始与张梵谈论起朝中的局势来。 张梵不愧被称为老狐狸,两人之间的谈话他始终滴水不漏。无论贾源如何旁敲侧击,试图探寻他心中的真实想法,张梵都能巧妙地将话题引到别处去,让人无法窥视到他的内心世界。 两人你来我往,表面上交谈甚欢,但贾源心中的疑虑却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屏风后的那声轻呼,像一根无形的刺,始终扎在他的心上,让他无法安心。他时不时地望向屏风,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既有疑惑,也有不安。 张梵见贾源的目光频频落在身后的屏风上,眼底涌动着不明的色彩,心中不禁生出一丝警觉。他知道,贾源并非真的对屏风感兴趣,而是在试图探寻什么。 “张大人这张屏风看起来挺别致的。”贾源见张梵一直在跟自己绕圈子,心底暗骂文人的心眼子多,但表面上仍保持着风度,故作轻松地称赞起屏风来。 张梵闻言,眉头微皱,心中更加确定贾源在试探自己。他忙起身,迅速挡在贾源的去处,微笑着说道:“时间也不早了,一会该宵禁了。老夫就不留国公爷了。” 贾源被张梵突然的举动打断,心中虽然不满,但也不好发作。他瞥了一眼屏风,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他转身之际,却听得屏风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贾源心头一跳,猛地回头望去,只见屏风后影影绰绰,仿佛有人影晃动。 张梵也听到了那声响动,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心知不妙,但表面上仍保持着镇定,对贾源说道:“国公爷,那声响许是风吹动了什么物件,不必在意。还是请早些回府歇息吧。” 贾源虽然心中疑虑重重,但见张梵如此说,也不好再多问。他深深地看了张梵一眼,转身离开了大学士府。 然而,在他离开的那一刻,他心中的疑惑却如同野草般疯长起来,那屏风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同张家突然举办的赏花宴有什么关系?为何张梵会如此紧张地阻止自己接近屏风? 张梵送走贾源后,再次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的不安。他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拿着杯盖轻轻刮着茶盏内的浮沫,似乎在借此动作来整理自己纷乱的思绪。 一时间房间里就只余杯盖同茶盏的碰撞声,以及一道竭力压抑的呼吸声。这呼吸声,仿佛是从心底深处涌出的不安与挣扎,让人不禁为之一怔。 “出来吧。”张梵淡淡的说道,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屏风后,一阵轻微的响动,随后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梳着垂鬟分肖髻的小姑娘缓缓走了出来。 “爷爷。”小姑娘走到张梵面前重重的跪了下来。 “你今日有些冲动了。”张梵看着慧娘的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却又更多的是担忧。 慧娘低下头,不敢直视张梵的眼睛,声音微颤:“孙女知错,还请爷爷责罚。” 张梵见状,心中不禁一阵叹息。他扶起慧娘,柔声道:“起来吧。回去抄写清心咒百遍,以静心养性。” 慧娘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她哽咽道:“是,孙女遵命。” 看着孙女眼底的晦涩,张梵的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他深知慧娘的性格刚烈且执拗,但在这时代,女子的刚烈和执拗,往往意味着更多的磨难。他轻抚着慧娘的头,语气坚定:“慧娘,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祖父在。” “爷爷,我自己可以的!” 第16章 张氏慧娘(下) 三日之期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张家赏花宴的这天。国公夫人一早便起身,忙碌地准备着前往张家的礼物,脸上挂着淡淡笑容。动作娴熟而有序,仿佛每一个细节都经过了精心的考量。 贾源坐在窗边的太师椅上,逗弄着笼子里的金刚鹦鹉。贾源的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目光却时不时地扫向忙碌的国公夫人,眼中流露出深深地宠溺和淡淡的担忧。 “夫人,你都查了多少遍了?”贾源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无奈,他知道国公夫人为了这次赏花宴已经忙碌了许久,从礼物的挑选到服饰的搭配,每一件事都亲力亲为,生怕出一点差错。 国公夫人走到贾源身边,端起桌上的茶水轻啜了一口,眉头依然紧锁着。她转过身来,看着贾源说道:“我这不是怕给您丢脸吗?以前同咱们家来往的都是武将勋贵,我还从不曾同清流文臣来往过呢。”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安和焦虑。 贾源轻轻拍了拍国公夫人的手,安慰道:“放轻松些。咱们同张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对张家更是别无所求,咱们家也没有什么值得张家算计的。你就当出门散散心,不必太过紧张。” 国公夫人闻言,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但眼中依然带着一丝忧虑。 贾源继续说道:“我听说张家的女眷都是好相处的,你来京这些年也不曾有几个能说上话的人,说不准在张家能结识几个投缘的。” “这些年都过了,我也这把年纪了还结识什么人啊。” “话不是这样说的,夫人难道不想给恩侯挑选一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妻子吗?张家是书香门第,家中女子更是同男儿一般教养。”他顿了顿,又说道:“恩侯命苦,不得史氏喜欢,咱们只能多上些心。若是能为恩侯求得张氏女为妻,你我百年之后也不用再牵挂他了。” 国公夫人闻言,眼神一亮,仿佛看到了为贾赦寻找良缘的希望。她紧紧握住贾源的手,眼中闪烁着期待与激动:“你说得对,恩侯的婚事确实是我们现在最应该上心的事情。张家女眷若真如你所说,那必定是极好的人选。” “我还能骗你不成。张氏女娘,就是嫁入天家也使得!” 一个嫁字让国公夫人的眼神一紧,她询问的看向贾源:“嫁?” 贾源重重点点头说道:“嫁!” 国公夫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张家了。哪怕求不来张氏嫡长女,次女也足够了! 张府,大姑娘醒来后,一直怔怔地看着窗外,那双明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下浓浓的哀伤。 她回想起昨夜的梦,那个让她心碎却又无法忘怀的梦。 “贾恩侯。”张大姑娘近乎叹息的喊出这个名字。 书雅和妙琴对视一眼,忙垂下了眼睛。自从三个月前姑娘突然昏迷后,再次醒来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若说以前的姑娘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那么现在的姑娘就是一位被尘世烦扰、心事重重的凡女。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忧郁和深沉,仿佛承载着无数的秘密和心事。 书雅和妙琴是张大姑娘的贴身丫鬟,她们从小就跟随姑娘,对她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了如指掌。对于姑娘的变化二人也曾隐晦的告诉过大太太,也不知姑娘同大太太和老太爷说了什么,从那以后大太太就开始带着姑娘处理府中的事务了。 张家大姑娘也逐渐从琴棋书画诗酒花的世界,走入了处理府务、待人接物的现实之中。她开始了解家族的运营,学习如何管理家仆,如何与各方人士打交道。 今日的赏花宴是姑娘全权负责的,就连请客的名单都是姑娘亲自拟的。对此老太爷和府中的三位老爷皆是纵容的态度。 书雅和妙琴二人站在张大姑娘身后,心中充满了担忧。她们不知道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成熟和坚韧。但她们也明白,无论姑娘经历了什么,她们都会默默地守在她身边,支持她、陪伴她。 天边的朝阳渐渐升起,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张府。赏花宴的准备工作已经接近尾声,诗雨和画柔一路欢笑的来到了蒹葭院。 “姑娘,都已经准备妥当了。”画柔来到张大姑娘身边行了一礼。 “都准备好了啊?先去给母亲请安吧。”张大姑娘收回了视线,声音温和的说道。 诗雨和画柔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随后便跟随张大姑娘一同前往大太太的住处。一路上,几人都没有多说什么,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轻松和愉快的气氛。 到了大太太的住处,张大姑娘先行一步,推门而入,向母亲请安。大太太罗氏见到女儿前来,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她招手让女儿坐到自己身边,关切地问道:“都准备好了吗?要不要母亲给你把把关。” 张大姑娘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母亲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 罗太太看着女儿沉稳的样子,轻轻拥住了女儿柔声说道:“妮儿,无论你想做什么,娘亲同你几位哥哥都在你的身后。” 张大姑娘紧紧抱住母亲,眼底一片赤红。张氏一族都是文人,忠君爱国的思想从小就刻在骨子里。为了避免张氏一族的遭遇,自己只能继续同贾氏一族绑在一起。 今生,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单纯的小女孩,自己有信心能够护住张氏,护住自己的孩子。 “娘,女儿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张大姑娘声音沙哑的说道。 “你就是一百岁,在娘眼里也是小孩。”罗大太太没好气的说道。 “娘~” “刚刚还说自己长大了,这会儿又开始撒娇了。”罗大太太笑道。 “娘~” “好了,好了,不说你了。也不怕丫头们笑话你。” “大太太、姑娘,荣国府的马车到前街了。” “走吧。咱们去迎迎国公夫人。”罗大太太一脸凝重的说道。 “母亲不用这些,国公夫人是一位慈祥的老者。” “慈祥?能从一介乡绅之女走到如今的地位,还深得荣国公的敬重,又哪里是简单的人物?大妮儿,你还是太单纯了。” 第17章 国公夫人的心思 国公夫人看着眼前古色古香的张府宅子,眼底闪过一抹羡慕。 若论豪华,张府自然不能与荣国府相提并论,荣国府的富丽堂皇、金碧辉煌,无疑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然而,若论起底蕴来,张家却是独树一帜,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历史积淀,让荣国府在这一点上望尘莫及。 张家世代书香门第,祖上出过数位文人墨客,家中藏书丰富,就连门前的草木都似乎沾染了文人的清雅气质,透露出一股独特的品味。 国公府的马车缓缓驶来,车轮在青石板上滚过,发出轻微的声响。马车直接从中门驶进了张府,转过一道精心设计的假山,便来到了张家的内院。 罗大太太早已带着一群下人等候在内院的门前,她身着华服,面带微笑,举止间流露出大家之女的风范。见到国公府的马车后,她忙带人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笑容。 “国公夫人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罗大太太上前施礼,声音中充满了热情。 国公夫人也下了车,她微笑着回应道:“罗大太太客气了,能得张府请帖,老身是三生有心啊。” “夫人太抬举张家了。慧娘,还不过来给夫人请安?小女慧娘,对夫人可是仰慕的紧呐。”罗大太太笑道。 张慧闻言,立刻轻移莲步,款款而来。她身穿一袭淡雅的衣裙,气质温婉,举止得体。她走到国公夫人面前,深深一福,恭敬地说道:“张氏慧娘,给国公夫人请安。”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涧清泉,让人听了心旷神怡。 国公夫人看着眼前的张慧,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她扶起张慧,微笑着说道:“大姑娘不必多礼。常听我家国公爷说,张大学士一家是如何了不得,今日得见大姑娘,真是名不虚传呐!” 张慧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道:“夫人谬赞了,慧娘愧不敢当。” 国公夫人摇了摇头,坚持道:“当的,当的。大姑娘的气质与才华,都当得起这世间所有的美好。”说着,她边说边将自己手上那只碧绿的手镯套到了张慧的手上。 “当的,当的。大姑娘当的这世间所有的美好。”边说边把自己手上玉镯子套到了张慧的手上。 碧绿的手镯晶莹剔透,如同一汪春水,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张慧看着手上的玉镯,眼里闪过一抹复杂。连忙推辞道:“夫人,这可使不得,如此贵重之物,慧娘怎能收下?” “夫人这礼太重,她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担的起。”罗大太太看到女儿手腕上玉镯,连连推辞。 国公夫人却坚持道:“长者赐不可辞。老身一见大姑娘就心生欢喜,不过是个小玩意罢了,哪里称的上贵重。” 张慧和罗大太太见国公夫人如此坚持,也不好再推辞。张慧只能再次向国公夫人行礼道:“多谢夫人厚赐,慧娘定当珍惜。” 国公夫人亲热的握住张慧的手,笑着说道:“这样才对嘛。大姑娘可愿意陪老身在这院子里走走?说实话老身还从未见过如此雅致的院子呢。” 罗大太太闻言,微笑着点头回应:“夫人谬赞了,这院子能得夫人喜欢,是它的荣幸。慧娘你就陪夫人四处逛逛吧。” “是。” 随后,国公夫人和张慧一同在张家院子里漫步。院子里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每一处都充满了文人的清雅气质。国公夫人不住地赞叹,对张家的品味和底蕴表示由衷的敬佩。 她心想,这样的家族,虽然不如荣国府那般显赫,但那份独有的文化底蕴,却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若贾赦能得了这门亲事,于他以后可是大有裨益! 在漫步的过程中,国公夫人还与张慧聊起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管家理财等话题。两人相谈甚欢,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随着交谈的深入,国公夫人对张慧是越来越满意,恨不能立时给自己的孙子定下来。 罗大太太在一旁看着女儿与国公夫人相谈甚欢,心中只觉得酸涩无比。自己的女儿一直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纯真而高贵,何曾如此刻意讨好过一个人? 回想起女儿同自己说起的那个梦境,心中更是复杂难明。那个梦境仿佛预示着某种不可预知的未来,让罗大太太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她知道自己不能把所有的期望都压在公爹和丈夫的身上,张家虽然男人都是谦谦君子,他们做不来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情,他们弯不下自己的脊梁! 想到这里罗大太太深吸一口气,笑着加入到了女儿同国公夫人的谈话之中。 国公夫人和罗大太太的交谈十分融洽。国公夫人有意结交,她看中了罗大太太的稳重与智慧,以及张家良好的家教和声誉;而罗大太太则看中了国公府的地位和影响力,以及她对于张家的尊重和认可。两人虽然初次见面,但很快就找到了共同话题,彼此间的距离也迅速拉近。 张慧看着自己的母亲同国公夫人一副交谈甚欢得样子,嘴角微微上扬,浮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在交谈中,国公夫人对张家的家教和家风赞不绝口,表示愿意与张家结为更紧密的盟友。对此罗大太太不置可否,只是笑着说今日的赏花宴皆是张慧一人操持的,若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国公夫人不吝赐教。 听到罗大太太的话,国公夫人对张慧是更加满意了。才十岁的小姑娘就能操持一个宴会,还布置如此精致和周到,若是再长大几岁,那还了得? 国公夫人看向张慧的眼神充满了迫切,她迫切的想要把眼前的少女纳入到自己的名下。 国公夫人看向张慧的眼神中充满了迫切的渴望。她迫切地想要将这位出类拔萃的少女纳入自己的名下,成为国公府未来的当家主母,贾赦相伴一生的妻子。 “大姑娘如此能干,可曾许配了人家?”国公夫人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第18章 拒亲 张慧一听这话,只觉得脸上一热,娇嗔的看着国公夫人说道:“夫人又拿我取笑。” “慧娘,你去厨房看看。”罗大太太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慧回头,只见母亲的眼神中满是怒意,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转身向厨房走去。 厨房内,热气腾腾,各种食材的香气交织在一起,让人忍不住食欲大开。张慧强装镇定地吩咐着下人,心中却如同小鹿乱撞。既担心母亲会为难国公夫人,又害怕自己没有给国公夫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罗大太太和国公夫人并肩走在庭院的小径上,两旁的绿植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翠绿。罗大太太的脸上原本带着淡淡的笑容,但在张慧离开后,那笑容便如同被风吹散的云朵,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了许久,国公夫人也该累了。前面有个凉亭,咱们先到那里歇歇脚吧。”罗大太太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冷淡,让国公夫人不禁心中一紧。 国公夫人是个聪明人,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可能触动了罗大太太的某根神经。她心中暗自懊悔,却也明白此刻只能尽力挽回。 “老身出身乡野,这些年来往的也都是一些粗人,从未见过姑娘这般钟灵毓秀之人,一时欢喜就……”国公夫人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讨好和歉意,“老身绝对没有看轻贵府的意思。” 罗大太太闻言,脸色稍缓,但眼中的冷淡并未完全消散。她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叹息着某种无奈和悲哀。 凉亭内,两人相对而坐,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罗大太太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手中的茶盏上,茶水的热气轻轻升起,在她的眼前形成一片朦胧。她的思绪仿佛飘到了很远的地方,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事情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国公夫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罗大太太的脸色,见她久久不语,心中不禁有些忐忑。她虽是乡绅出身,也明白文人的清高傲骨。自己刚刚在人家姑娘面前说的那些话确实是冒犯了人家姑娘,别说张家这样的书香世家了,就是略有些积累的家庭也是极为重视女孩子的名声的。 自己才第一次见到人家姑娘,就贸然的问人家婚嫁之事,实属不该。也就张罗氏性子好,换作别家,自己早就被打出去了。可是张家姑娘实在是太出色了,无论是相貌还是待人接物方面都是无可挑剔的。这样的姑娘若是能嫁到自家,可保自家三代无虞啊! “大太太这是有什么心事吗?”国公夫人轻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关切和担忧。 罗大太太似乎感受到了国公夫人的不安,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深知国公夫人并无恶意,只是言语间有些不慎。 她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说道:“夫人您不必如此客气。按辈分来说,您是长辈,我是晚辈;按身份来说,您是超一品的国公夫人,我不过是个五品宜人;按家世来说,贵府老太爷是开朝的国公爷,我们家老太爷不过是殿前大学士。” “张家同贵府的差距何止千里,您看重小女是小女的福气。只是……” 说到这里罗大太太微微停顿了一下,国公夫人紧张的问道:“可是什么?” 罗大太太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与无奈,继续说道:“只是我张家虽非显赫之家,但世代以诗书传家,对家族的名誉和尊严看得极重。今日您提及的婚事,并非我不愿考虑,而是事关小女的终身大事,我需得慎重思量。” 国公夫人听到这里,心中的忐忑稍微平息了一些,她明白罗大太太的担忧和顾虑。于是她柔声说道:“大太太,我明白您的意思。婚姻大事,确实需要慎重考虑。我今日提及此事,也只是想先与您通个气,毕竟两家的孩子都不小了,若有此意,早些定下来也是好的。” 罗大太太闻言摇了摇头说道:“夫人先听我说完,再说其它的好吗?” “呵呵,你说,你说。” “贵府的大公子自幼养在您身边,德行方面自不用说。可是自古婆媳关系最难处,据我所知,贵府的大太太对大公子十分不喜,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小女也是家中千宠百娇养着的,从小就不曾受过任何委屈。我不求她有多大出息,只愿她一生顺遂。贵府大公子对小女来说,实非良人。” “至于贵府的二公……不说也罢。总之,小女与贵府无缘!”罗大太太斩钉截铁的说道。 国公夫人听后,面色有些尴尬,她知道罗大太太所言非虚。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关于婆媳关系,我确实无法替大太太保证什么。但我会尽力去调和,不会让大姑娘受到半点委屈的。” 罗大太太闻言脸上浮起一抹微笑,她柔声说道:“对您,我自是放心的。” “那,咱们是不是可以接着商量?”国公夫人急切的问道。 罗大太太见状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说句不敬的话,您又能看顾小女多久呢?等您百年之后,小女还是会落在史太太的手中,您想过她到时又会如何磋磨小女吗?” “有道是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作为一个母亲,我不得不考虑长远些。女子不同于男子,嫁人是关乎着一辈子的事情,容不得半点闪失。” 国公夫人听后,心中满是失望,她叹了口气,说道:“这……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吗?” 罗大太太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贵府公子皆是人中之龙,自有好的姻缘。小女无才无德,实在是不敢高攀。”她的话语中透露出对自家女儿的深深爱护和对国公府公子的尊重,同时也表明了她对这门婚事的坚决态度。 “是老身强人所难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国公爷直接越过儿子,把爵位传给贾赦,您愿意考虑一下吗?” 第19章 达成共识 国公夫人说完就一脸忐忑地看着罗大太太,唯恐她再次开口拒绝。罗大太太也感受到了这份压力,但她强压着心中的惊涛骇浪,开始认真思索起事情的可行性来。 她清楚,贾代善作为荣国公的嫡长子,且是唯一的嫡子,在家族中的地位不可小觑。虽然贾代善并非惊才绝艳之辈,但在勋贵子弟中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然而,若荣国公想要直接越过儿子,传爵给孙子,这其中确实存在着极大的操作难度。 首先,从伦理道德的角度来说,这种做法就难以为人接受。毕竟,世间哪有老子屈居在儿子之下的道理?这不仅会引来外界的非议和质疑,更可能破坏家族内部的和谐与稳定。 再者,从法律制度的层面来看,这样的传承也极有可能违反朝廷的律法。毕竟,爵位传承有一套严格的规定和程序,若荣国公擅自更改,恐怕会引来朝廷的追究和惩处。 罗大太太明白,国公夫人提出的这个建议虽然诱人,但其中的风险和隐患也是巨大的。她不能仅仅为了利益而忽略了女儿的幸福和未来。因此,在做出决定之前,她必须慎之又慎。 罗大太太抬起头,看着国公夫人那忐忑不安的脸,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理解国公夫人的期望和担忧,但同时她也深知这个提议背后的复杂性和潜在风险。 “夫人,您的提议我会认真考虑。”罗大太太缓缓说道,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郑重和尊重,“但请您理解,这不仅仅是一桩婚事,更关乎到两个家族的荣誉和未来。因此,我不能轻率地做出决定。” “我需要把这件事情禀告我家老太爷,听听他的意见。”罗大太太继续说道:“毕竟,这是我们张家的大事,需要全家共同商议。” 国公夫人听后,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知道罗大太太的谨慎和深思熟虑是必要的。 “至于您说的越过儿子直接把爵位传位给孙子的事情,”罗大太太的眉头微微一皱,继续说道:“这件事情我更是闻所未闻。在我看来,这不仅在伦理上难以自圆其说,在法律上也难以得到支持。还请夫人三思而行,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做出有损家族荣誉的决定。” 国公夫人听后,面色有些凝重。她明白罗大太太的担忧和顾虑是合理的,她也意识到自己的提议确实存在很多问题。于是,她再次点了点头,表示会认真考虑罗大太太的建议。 “大太太所言极是,是老身想当然了。但是老身确实喜爱贵府大姑娘,老身在这里向你保证,若是大姑娘能嫁到国公府,国公府上下定会对大姑娘珍之重之,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罗大太太看着眼前满头白发的老人,拒绝的话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来。只得含糊其词的说道:“小女如今年龄尚小,她的几位哥哥还不曾娶亲,这事以后再说吧。” 国公夫人理解罗大太太的顾虑,也没有再强求。她知道,婚姻大事需要慎重考虑,不能操之过急。于是,她站起身来,向罗大太太施了一礼,说道:“今日是老身冒犯了,只求大太太他日为大姑娘择婿的时候能率先考虑一下荣国府。” 罗大太太见状,忙上前扶起国公夫人,她的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连忙说道:“夫人,您这可使不得。您这样,真是折煞晚辈了。贵府门第高贵,荣宠无双,能得到您的青睐,我们张家自然倍感荣幸。只是,婚姻大事非同小可,慧娘身为张家嫡长女,她的婚事更不是我能决定的。” 国公夫人微笑着回应:“老身明白。我家国公爷当年不过是太祖皇帝帐下的一员小将,能走到今日全靠运气。张家书香传家,不知出了多少大人物,贾家在张家眼里自然是有些逊色。但请大太太放心,对于大姑娘,老身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罗大太太虽然嘴里谦虚地回应:“夫人过谦了,谁不知荣国公有勇有谋,骁勇善战。张氏一族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哪里敢同国府相提并论?”但她的眼中却透露出满满的骄傲和自豪。 国公夫人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知道罗大太太是一个聪明且谨慎的人,定会为自家姑娘的婚事做出最合适的选择。于是,她再次表达了自己的诚意:“大太太,请您放心,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我们荣国府都会尊重张家的决定,并且始终对大姑娘保持最大的善意。” 罗大太太听后,心中感动,她深知国公夫人的诚意,于是她端起桌上的茶盏,恭敬地说道:“以茶代酒,不成敬意,我在这里代慧娘谢过国公夫人的厚爱。” 国公夫人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知道罗大太太是一个聪明且谨慎的人,定会为慧娘的婚事做出最合适的选择。于是,她再次表达了自己的诚意:“大太太,请您放心,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我们荣国府都会尊重张家的决定,并且始终对慧娘姑娘保持最大的善意。” 罗大太太听后,心中感动,她深知国公夫人的诚意,于是她端起桌上的茶盏,恭敬地说道:“以茶代酒,不成敬意,我在这里代慧娘谢过国公夫人的厚爱。” 国公夫人见状,哈哈一笑,眼中满是欣赏:“哈哈,今日得见大姑娘这般钟灵毓秀的女娘,老身心中实在欢喜,今日当浮一大白!” “大白没有,倒是小女亲酿的果酒管够。”罗大太太笑道。 两人正在相互恭维的时候,一个相貌姣好的丫鬟走了过来。对二人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太太,临渊阁那里准备好了,姑娘请您同国公夫人入席。” 罗大太太闻言笑道:“还请夫人移步,尝尝我们府上的饭菜可合夫人的胃口。” 听到罗大太太留饭,国公夫人心中暗自欣喜,她知道自己所求之事虽不敢说十拿九稳,但也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国公夫人笑道:“大太太客气了,能尝到贵府的佳肴,是老身的荣幸。” 第20章 张慧的坚持 两人跟随着丫鬟,穿过曲折的回廊,脚步轻盈地来到了临渊阁。临渊阁位于府邸的后花园中,临近水源,四周绿树成荫,花香袭人。微风拂过,水面波光粼粼,仿佛有无数繁星在跳跃。阁内布置得雅致而又不失庄重,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主人的品味与用心,壁画、摆件、甚至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暗藏着不同的典故。 “夫人请。”罗大太太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国公夫人上坐。换作以往,国公夫人定不会推辞,然而今日她却犹豫了。 国公夫人微微颔首,但并未立即入座,而是婉转地推辞道:“大太太太客气了,老身今日是客,怎能喧宾夺主呢?还是您请上坐。” 罗大太太笑道:“夫人此言差矣,您贵为国公夫人,身份尊贵,自当上坐。” 两人推辞了一番,最终罗大太太坚持让国公夫人上坐。国公夫人见推辞不过,只得依言入座。 丫鬟们开始上菜,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菜肴被端上桌来。国公夫人忍不住问道:“怎么不见大姑娘?” 罗大太太笑道:“别看我这个女儿年龄小,家中差不多的事情都是她在管,这会应该正忙着呢。咱们先用,等她忙完了自会过来。” “大姑娘小小年纪就如此能干,大太太可真教导有方。” “什么教导有方,不过是家中都宠着她罢了。” “大太太过谦了。” “夫人来自南边,尝尝这道白袍虾仁可还泉州正宗?” 国公夫人闻言夹起一颗虾仁细细品尝,脸上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 “口感鲜嫩。大太太有心了。” “夫人喜欢就好,也不枉小女一番折腾了。” 听到这些菜肴是张慧张罗的,国公夫人又品尝了钦工肉圆、软兜长鱼、文思豆腐、开洋蒲菜等菜肴,是赞了又赞,夸了又夸。 一时酒足饭饱后,两人移至花厅品茶。罗大太太看着正在悠闲品茶的国公夫人,心中有些紧张,还未开口,脸先红了。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 国公夫人见状,不解地问道:“大太太这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看您似乎有些紧张。” 罗大太太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说道:“说来惭愧,我家老爷听说荣国公曾送夫人一幅吴道子的‘嘉陵江山水三百里图’,那画乃是画圣吴道子的真迹,堪称无价之宝。我家老爷一直对吴道子的画作倾慕不已,想要借来临摹一番,不知夫人能否割爱,让我家老爷有机会一睹真容?” 国公夫人闻言,心中微微一动。她知道那幅画对文人来说意义非凡,如此也就解释了张家为什么突然给自己下请帖了。 国公夫人本就有意与张家交好,如今听到罗大太太提及借画之事,她更是毫不犹豫地表示同意。她连忙笑道:“不过一幅画而已,哪里值得大太太如此客气。回去我就吩咐下人将画送过来。也别说什么借不借的,你也知道我们一家子都是粗人,哪里懂得这些画作的珍贵。” 罗大太太听后,心中感激不已,连忙道谢:“多谢夫人慷慨,我家老爷一定会倍加珍惜,绝不辜负夫人的好意。” 国公夫人又补充道:“那幅画放在我手里也不过是搁在箱子里生尘,难得张贤侄喜欢,老身就借花献佛,让它发挥应有的价值。”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国公夫人便提出告辞。罗大太太亲自将她送到门口,两人互相道别后,国公夫人便带着丫鬟离开了张府。 回到家中,国公夫人立刻吩咐下人将“嘉陵江山水三百里图”找出来,并亲自包裹好,准备第二天派人送到张家。她知道,这幅画不仅仅是一幅画那么简单,更是她与张家交好的桥梁。 国公夫人走后,罗大太太并未久留,她直接前往了存菊堂。存菊堂是罗家的一处雅致的院落,此时,院中的菊花正值盛开,金黄色的花瓣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花香四溢,但罗大太太却闻到了菊花特有的苦涩。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把这份苦涩也一并吸入,然后大步向书房走去。 “母亲。”张慧听到下人的通传后,忙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她的脸上带着几分沉稳,似乎早已预料到了母亲的到来。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罗大太太心中五味杂陈。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妮儿,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荣国府……荣国府并非咱们唯一的选择。” 张慧闻言,猛地抬起头来,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但其中也透露出深深的苦涩。她轻声说道:“娘,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罗大太太紧紧握着张慧的手,走进了书房。书雅等人忙守在门口,随时听候差遣。书房内,母女俩相对而坐,张慧嘴唇紧抿,倔强地看着罗大太太,丝毫不愿让步。 罗大太太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妮儿,你父亲昨天同我说,老太爷有意告老还乡。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张慧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我知道,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咱们说退出就能退出的。这些年祖父在朝堂上得罪了不少人,他们愿意让祖父平安退下来吗,愿意放过张家吗?” 罗大太太听后,眉头紧锁。她深知张家的处境并不乐观,也明白张慧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她轻抚着女儿的手,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忧虑:“妮儿,娘知道你是为了张家。但是,娘不希望你为了家族而牺牲掉自己的未来。” “若那贾赦是个好的,娘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可是据你祖父调查,那贾赦在京城中名声极差,品行不端,甚至有过欺男霸女的行径。这样的夫婿,娘怎能放心将你交给他?”罗大太太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张慧闻言,脸上也露出了复杂的神情。她明白母亲的担忧和苦衷,但心中也有着自己的坚持和信念。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娘,我明白你的担忧。但我也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和选择。贾赦虽然名声不好,但也不一定就是十恶不赦之人。或许,您可以试着去了解他,接受他。” “若我执意不同意呢?”罗大太太看着张慧的眼睛问道。 张慧闻言,脸上露出更加复杂的神情,她看着母亲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娘,我明白您的担忧,也尊重您的意见。但是,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希望能够自己做决定。” “贾赦只是愚孝了一些,他的本性还是很好的。在您眼里,他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在女儿心中,他是女儿唯一的选择。” “是因为那个梦吗?”罗大太太颤抖的问道。 听到罗大太太提到自己的梦,张慧的眼神微微闪烁,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颤抖:“是的,娘。是因为那个梦。我梦到他……在梦里,他对我很好,我们……很幸福。” 罗大太太看着女儿,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那个梦对张慧来说意义非凡,但她也清楚,现实与梦境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妮儿,娘明白你对那个梦的执着。但是,你要知道,梦只是梦,它不能代表现实。我们需要面对的是真实的人和事,而不是沉浸在梦中。” 张慧听后,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她点了点头,轻声道:“娘,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相信,有时候梦也是一种指引。您放心,我会尽量保持清醒,不被梦中的事情左右思想。” 罗大太太看着女儿,眼中满是温柔与担忧。她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女儿,可是她也不愿意女儿因为一个梦而搭上自己的一辈子。最后只能说:“妮儿,你再考虑考虑好吗?你如今还小,咱们有的是时间。” 张慧见自己无法说服母亲,为了不让母亲继续为自己担忧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好好考虑的,您也不要太着急上火,万事有祖父和父亲呢。”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也知道万事有我和你父亲啊!”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他的步伐虽显沉稳,但依旧流露出几分矫健。老者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青衫的中年男人,男人眼中带笑,一看就是个温和宽厚的人。 看着来人,罗大太太的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她轻声喊道:“父亲,老爷。”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激动和委屈。 张慧忙迎了上去,笑着喊道:“爷爷,爹爹,你们回来了。”她的笑容如同阳光般温暖,给整个书房带来了几分生机。 老者哼的一声直接越过张慧,坐在了书桌旁的椅子上。他的表情虽然严肃,但眼中却流露出对张慧的关爱。 中年男人则偷偷捏了捏罗大太太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她,一切都有他在。罗大太太感受到丈夫的温暖,心中的担忧也稍微减轻了一些。 书房里的气氛逐渐变得温馨起来。张慧走到老者身边,为他倒上一杯热茶,然后站在他身后,亲昵给老者捏着肩膀。罗大太太则站在中年男人身边,两人相视一笑,眼中充满了默契。 感受到后背传来的轻柔力量,老者眼中闪过一道满意的笑容。他轻轻拍了拍张慧的手,示意她不必继续,然后转向罗大太太问道:“见过贾源的夫人了,感觉如何?” 罗大太太思索一会儿,回答道:“是个通情达理的老太太。言谈举止都很得体,给人一种亲切和蔼的感觉。” “儿媳故意向她提起要借吴道子的‘嘉陵江山水三百里图’一观,她听后似乎没有起疑。” 张梵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你做的很好。妮儿,关于贾赦,你仍旧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吗?” 张慧看着祖父,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点了点头说:“是的,祖父。我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张梵深深地看了张慧一眼,然后缓缓地说道:“妮儿,祖父虽然年迈,但在朝中也还有几分影响力,足够保证我们张家安然无虞。婚姻是一生的大事,关系到你的幸福和未来,你真的没有必要为了家族而委屈自己。” 张慧听到祖父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明白祖父是在为她考虑,希望她能够找到一个真正爱她、她也爱的人共度一生。可是,她真的不甘心啊,前世的事情如同梦魇般挥之不去。 那段记忆,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底,成为她无法忘怀的痛。她曾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痛苦的记忆会逐渐淡化,但每当夜深人静时,那些回忆便会如潮水般涌来,让她无法呼吸。 她的瑚儿,那个聪明伶俐、乖巧懂事的孩子,刚刚展露头角,就遭遇了王氏的毒手。她无法想象,那个平日里笑容可掬的孩子,在面临死亡的时候该是何等的绝望? 她的琏儿,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母爱,就失去了母亲。每当想到琏儿那纯真的眼神和无辜的模样,张慧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她的琏儿本该有一个温暖的家,一个充满爱的成长环境,可是现实又是何等的残酷? 还有她的父母,刚刚经历了家族没落的打击,心情还未平复,又要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该是何等的悲哀? 想到这些,张慧的双眸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她紧紧地握住拳头,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 “爷爷,您就不要再劝我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压抑下去,“您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决定了的事情就没有更改的余地。” 张梵见孙女坚持,无奈的问道:“就因为一个梦,值得吗?” “若那不是梦呢?” 第21章 谋划 “若那不是梦呢?”张慧双手握拳,脸上全是痛楚。 张梵闻言一下怔住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声音沙哑的问道:“发生那些事情时,张家的人呢?” 张慧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张家……哪里还有什么张家?您因为太子谋逆一事被圣上迁怒,张家满门男丁被判流放岭南。家中只有母亲、两位婶娘和七位嫂嫂,为了不连累娘家,她们更是同娘家断了亲。” 晚风拂过,吹起张慧的发丝,也带走了她的话语。张梵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他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他曾以为自己是家族的守护者,却没想到最终却成了家族的罪人。 “府中的钱财全部充了公,就连几位嫂子的嫁妆也未能幸免。”张慧继续诉说着,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您为官清正,得罪了无数人。张家落难后,雪中送炭者几乎没有,全是一些落井下石的小人。” 张梵的拳头紧握,青筋暴起。他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他不敢相信那些曾经与他称兄道弟的人,会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离他而去。他更无法接受,他为之效忠的君王会因为迁怒,而让自己家破人亡。 “您同几位年幼的侄儿更是在流放途中……说是遇到了流寇,被……”张慧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她无法想象那些年幼的孩子在流放途中遭受了怎样的苦难和折磨。 晚风更大了,吹的眼睛无比酸涩。张慧的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原本平静的水面,激起层层涟漪。她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刀尖,深深刺入张梵和张康父子心中。 张梵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绝对不能让张慧梦中的事情成为现实。他沉声说道:“慧娘,不是祖父不相信你,而是你说的事情太过离奇,祖父需要验证一下。” 张慧点了点头,她理解祖父的疑虑。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太后会在一个月后身患重病,在十月初三寅时薨逝。” 话音刚落,罗大太太便一脸惊恐地看向张梵。她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和震惊,显然这个预言对她来说太过震撼。 “父亲……”罗大太太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般。 张康突然开口问道:“你说四皇子成了最后的赢家?”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显然这个预言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张慧点了点头,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爹爹,梦中确实是四皇子成了最后的赢家。” 张康闻言沉默了一下,接着眼中闪过一道暗芒。他看着张梵的眼睛,沉声说道:“父亲,儿子想收四皇子为徒。” “你要做什么?难不成你要掺和到夺嫡之中?” 张康深吸一口气,看着张梵说道:“我什么都没想。父亲,儿子如今是四个孩子的父亲,若干年后会成为一群孩子的祖父,我要为他们的未来负责。” 张梵沉默了片刻,他明白张康的意思。在这个充满变数的时代,选择一个有潜力的皇子作为靠山,无疑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是,这个选择也意味着他们将要承担巨大的风险。万一张慧的梦就只是一个梦,那么张家的下场只怕是…… “你想好了?”张梵的声音中满是凝重。 张康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坚定,“想好了。我如今只是翰林院中的从四品侍读学士,我的力量有限,无法为我的孩子们铺就一条平坦的道路。但若能与四皇子结下师徒之缘,或许能为我们张家求来一条后路。” 张梵长叹一声,他知道张康的决定并非轻率之举。作为家族的族长,张府的大家长,他必须考虑整个家族的命运。他缓缓开口:“康儿,你的决定我支持。但是,我们要谨慎行事。万一张慧的梦只是空谈,我们也不能因此陷家族于不义之地。” “父亲,我明白。”张康郑重地说道:“我会小心行事,不会让家族陷入危险之中。而且,我相信慧娘的梦并非空谈。这几个月她的变化儿子一直看在眼里,她眼中的沧桑做不了假。” “四皇子如今身份尴尬,处境艰难,圣上对这个儿子也是心怀愧疚。哪怕日后他不能坐上那个位子,一个亲王的爵位也是跑不了的。” “父亲,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们若是在此时对四皇子伸出橄榄枝,还怕他在张家出事后不施以援手吗?” “你说得有道理。”张梵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深知张康的深思熟虑和远见卓识。他转向窗外,目光深邃,仿佛在思考着未来的种种可能。 “但是,我们仍需小心行事。”张梵回头看向张康,语气中透露出几分严肃,“四皇子的身份确实尴尬,但他的潜力不容忽视。我们若是要支持他,就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否则一旦失败,张家将万劫不复。” 张康点了点头,他知道父亲的担忧并非多余。在这个充满权谋和斗争的朝堂上,每一步都必须走得小心翼翼。他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道:“父亲,我会注意的。我会暗中观察四皇子的动向,确定他到底值不值得咱们投资。” 张梵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张康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拍了拍张康的肩膀,说道:“好,那就按照你的计划去做吧。记住,我们张家的命运就掌握在你我手中,一定要谨慎行事。” “是。” “老大家的。” “儿媳在。” “先不管慧娘梦中的事情是真是假,有一件事你现在必须要做好准备。” “父亲请吩咐。” “从家中挑选出一批忠心的仆人,去了他们的奴籍,给他们带上足够的银钱。不管他们是买地还是从商,府中都大力支持,日后他们可能会成为我们另外一条后路。” “是,儿媳这就去安排。” “康儿,你去通知老二和老三,让他们带着忌儿他们兄弟外出游学,等到京中局势明朗后再回来。” 第22章 结盟(上) “是,儿子这就下去安排。”张康连忙应道。 “嗯,你们先下去忙吧。慧娘留下,我有事同你说。” “儿子\/儿媳告退。” 张康夫妇相携离开了书房,外面的晚风一吹,罗氏只觉得浑身冰凉。 “老爷,我怕。”罗大太太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莫怕。”张康紧紧握住罗氏的手,给予她坚定的力量,“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老爷,您说若慧娘说的都是真的,那她该有多绝望啊?” “慧娘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坚强,咱们应该相信她。” “你说父亲和慧娘会谈些什么呢?” “走吧,先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还有,今日慧娘说的一切都不能外传,哪怕是岳父那里也不可以!”张康慎重的说道。 “慧娘是我的女儿,我比你更在乎她的安危。”罗大太太没好气的说道。 “太太大义,是为夫小心眼了。” “哼~” 书房内,张梵与张慧的谈话还在继续。张梵的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他静静地听着张慧的叙述,不时地点点头,给予她肯定和鼓励。他知道,这个年仅十岁的女孩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远太多了,他能做的只有用心倾听。 “妮儿,报仇有无数种方法,你没必要牺牲那么多。贾家那个小子太过愚孝,我怕你到时候会受委屈。”张梵看着孙女的小脸,忍不住劝道。 张慧闻言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脸上露出一抹恬静的笑容。 “可是我只有嫁给他,我的孩子才能重新找到我啊。” 张慧的话让张梵的心中一震,他深知这个决定对孙女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心疼地看着张慧,眼中满是无奈和担忧。 “妮儿,你真的决定好了吗?这条路一旦走下去,就没有回头路了。”张梵再次劝道,他希望孙女能够重新考虑这个决定。 张慧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地说:“祖父,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张梵看着孙女那坚定的眼神,知道她已经做出了决定。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虽然担忧,但也只能支持她的选择。 “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祖父会全力支持你的。”张梵拍了拍张慧的肩膀,语气中充满了坚定和信任,“但你要记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保持冷静和坚强。我们张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张慧感激地点了点头,她知道祖父的支持对她来说意义重大。她的手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肚子,心中默念着那两个孩子的名字。 荣国府这边,国公夫人回府后就命人打开了自己的私库。一阵翻箱倒柜后,国公夫人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樟木箱子,不满的皱了皱眉。 “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妥?”陈嬷嬷小心翼翼的问道。 “清音,你觉得张家大姑娘怎么样?”国公夫人轻声问道。 陈嬷嬷略一沉吟,然后恭敬地回答:“回夫人的话,老奴愚钝,老奴觉得张家大姑娘同咱们以往接触的姑娘都不一样。” 国公夫人闻言笑道:“哦,怎么个不一样法?” 陈嬷嬷见国公夫人没有生气,眼中还带着鼓励,于是就接着说道:“老奴觉得她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般,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优雅和从容。而且,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智慧,似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她都能冷静应对。这种眼神,老奴也只在您和国公爷的脸上看到过。”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说得没错。她确实不是一般的姑娘。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气质和心智,真是难得。” 陈嬷嬷见状笑道:“夫人还真准备为公子求娶张大姑娘啊?” “怎么,不可以吗?”国公夫人淡淡的问道。 见国公夫人不悦,陈嬷嬷连忙说道:“老奴只是觉得,张大姑娘虽然出类拔萃,但张家的门第与我们国公府相比,还是稍逊一筹。而且,张大姑娘的父亲官职较低,对公子的未来也起不到什么助力。不是老奴自夸,咱们公子就是尚公主也使得!” 国公夫人听了,轻轻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些,我自然都想过。但婚姻之事,不仅仅是门第的匹配,更重要的是两人的感情和相互扶持。张大姑娘的气质和心智,我十分欣赏,恩侯若是能娶她为妻,我也不用担心百年后他会被那人欺负了。” 陈嬷嬷见国公夫人如此坚定,也不再多言,只是笑了笑说:“夫人您眼光独到,老奴自然是佩服的。您能看上那张家大姑娘,是他们张家的福气。” “不得轻狂。张家是什么样的家族,哪里容得你胡说?张家乃是百年士族,咱们府上在张家眼里不过是久贫乍富的暴发户罢了。” “我给你说了多遍,这里是京都,不是金陵!若是再口无遮拦,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嬷嬷听到国公夫人如此严肃地纠正她的话,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低头道歉:“夫人教训得是,老奴失言了。” “行了,以后注意点。让人把这箱子东西送去国公爷的书房,告诉他这些东西明日是要送去张家的。另外告诉他,我看上了张家大姑娘,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陈嬷嬷听到国公夫人的吩咐,连忙点头称是,脸上也恢复了恭敬的神情:“是,夫人。老奴这就去办。” 国公夫人微微颔首,接着又叮嘱道:“记住,让下人们动作轻些,别惊动了其他人。尤其是那边,千万不要让她知道了。” “老奴明白,夫人请放心。”陈嬷嬷恭敬地答道,然后转身离去。 贾源正在同心腹商量自己退下来的事情,就听守在外面的人喊道:“陈嬷嬷您怎么来了,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行了,今日就先商量到这里,你们先回去吧。”贾源对着书房中的心腹挥挥手。 “大帅,弟兄们都听您的,您怎么安排咱们怎么做。”一个大胡子瓮声瓮气的说道。 “本帅在这里先谢过兄弟们的信任。本帅在这里向弟兄们保证,只要有荣国府一天,就保证弟兄们三餐无虞!” 第23章 结盟(中) “我等誓死效忠元帅!”几人双膝跪地,眼中全是对贾源的狂热。 “按照原计划,一半人去关外,一半人继续留在平安洲。”贾源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般敲击在几人的心头。 “至于京都……暂时就这样吧。”贾源略显疲惫地挥了挥手,似乎是在驱赶着心头的无奈。京都局势复杂,不是他们这些武将能够拿捏的。 “是,元帅。”一名白面书生恭敬地回答道:“您……您也多保重身体。”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贾源的关心和担忧。 “放心吧,没把弟兄们安置好,本帅是不会倒下的。”贾源微笑着拍了拍将领的肩膀,给予他们坚定的信心。他的笑容虽然略显苦涩,但眼神中却透露出坚定的光芒。 “大帅……”几人还想说些什么,但贾源已经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去吧。”贾源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做好安排。 “是。”几人纷纷起身,有序的走进暗道。暗道的门再次被关上,发出沉重的响声。贾源站在暗道前,脸上闪过一抹苦涩的笑容。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本帅也要自称老夫了!”贾源感叹着岁月的流逝,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他回想起自己年轻时的热血与激情,再看看现在这副苍老的身躯,不禁感到一阵悲凉。 咚咚咚,门外突然传来三声敲门声。贾源忙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整理了一下衣袍,变回那个的国公爷 “进。” “老奴给国公爷请安。”陈嬷嬷恭敬的给贾源行了一礼。 “清音,你怎么来了,可是夫人那里出了什么事?”贾源见来人是国公夫人的贴身嬷嬷,顿时紧张了起来。 “国公爷放心,夫人一切安好。”陈嬷嬷连忙说道。 “你来本公这里是……”贾源不解的问道。 陈嬷嬷忙递给贾源一张单子,笑着说道:“夫人说这些都是明日要送去张府的,让您过目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的。” 贾源接过单子笑着说道:“你家夫人是越来越会偷懒了,嘶~” 在看清单子上的内容后,贾源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他艰难的把目光从单子上移开,转到陈嬷嬷的脸上说道:“夫人这是准备把她的私库都搬空吗,还是你拿错了单子?” 陈嬷嬷轻咳一声说道:“奴婢没拿错单子,夫人库房里能拿的出手的古籍字画已经全部在这里了。夫人还说让您看着再加些,什么王羲之的字,吴道子的画呀,有多少就准备多少。” 贾源听到陈嬷嬷的话,眉头紧锁,脸上原本的微笑瞬间消失无踪。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家夫人疯了吗?我虽然有意同张家交好,却也不至于下这么大的血本吧?” “那个,夫人说她看上了张家大姑娘。她说她不管您用什么法子,她是要定了张大姑娘这个孙媳妇。” 贾源听到陈嬷嬷的话,眉头皱得更深了,脸上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刚刚说夫人看上了谁?张家大姑娘,是殿阁大学士张梵的孙女,翰林院侍读张康的女儿吗?”贾源忍不住再次确认道。 “张家还有别的姑娘吗?”陈嬷嬷不解的问道。 “茉娘啊茉娘,你也太看得起你家相公了吧?”贾源苦笑着摇了摇头,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自嘲。他深知张家的姑娘身份尊贵,不仅是宫中的皇子们惦记的对象,更是京城中无数贵族子弟梦寐以求的联姻对象。 贾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茉娘啊茉娘,你这不是要把你家相公放在火上烤吗?清河张氏的女儿,那可是名门望族之后,哪里是我们这样的家庭能够轻易肖想的?” 他心中明白夫人的心意,知道她是看中了张家大姑娘才貌双全和傲人的家世背景,想要为贾赦争取到这门亲事。这样哪怕自己夫妇百年之后,贾赦也有人护着。 可是如今的士族虽已大不如从前,但清河张氏底蕴深厚,他们家族的声望和地位依然不可小觑。荣国府如今只能算得上是勋贵,同真正的世家相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陈嬷嬷见贾源脸色难看,小心翼翼的说道:“今日赏花宴上,夫人同张家大太太提起两家结亲的话题,张大太太虽然没同意但也没有拒绝。” “赦哥儿也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如今更是拜在陆先生门下,万一……老奴是说万一赦哥儿入了张家的眼呢?” “夫人常说一个好媳妇可保家族三代人,若是一些古籍字画能换来张家的青眼,咱们也算是值了。哪怕最后张家没有选择赦哥儿,至少咱们曾经争取过。争取过,就是失败也无憾了。” 贾源深深看了一眼这个自家夫人从娘家带来的的陪嫁,眼中闪过一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欣赏。若是陈清音再年轻个三十岁,自己一定会让她做贾赦院子里的管事嬷嬷! “国公爷,老奴可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陈嬷嬷见贾源的眼神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心中升起了浓浓的不安。 贾源闻言忙收回视线,温声说道:“你不曾说错什么,是本公狭隘了。老林你一会带清音去账房支百两白银。清音,本公记得你有人孙女对吧?” “多谢国公爷赏赐,老奴确实有个孙女,如今在夫人的小厨房当差。” “嗯,你带在身边好好调教几年,等赦哥儿游学回来后,就去赦哥儿院里当差吧。” “老奴替孙女叩谢国公爷恩典。” “嗯,起来吧。你回去告诉夫人,就说我省得了,让她放心。” “是。” 待陈嬷嬷离开后,贾源仔细检查了一遍国公夫人送来的箱子,眼中闪过一道势在必得的暗芒。 “秦一。” “属下在。” “派人调查清楚张家所有人的喜好。” “是。” 第24章 结盟(下) 秦一的身影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贾源起身走出书房,往院后的库房走去。为了荣国府的未来,区区几本古籍又算得了什么呢? 库房内,昏暗的烛光下,各式各样的传世之宝罗列在眼前。玉器、瓷器、书画、古籍……每一件都价值连城,每一件都承载着他多年的心血和收藏的乐趣。贾源的手轻轻滑过靠墙那排架子上的樟木匣子,指尖传来木质的温润感,他的眼中闪过一抹不舍。 “赦儿啊,祖父能为做的都做了,以后如何就看你的造化了。” 贾源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充满了无奈。他转身从秘库的角落里拉出几个红木箱子,开始将架子上的樟木匣子一件件放入其中。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仿佛对待的不是物品,而是绝色的佳人一般。 装满了三口箱子后,贾源方才停了下来。他命人把这三箱东西送去自己的书房,同国公夫人送来的那个箱子放在了一起。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这一夜是贾源被封为荣国公后最难熬的一夜,他几乎是睁着到天亮。 四个红木箱子连同一些吃食酒水装了整整一马车,贾源胡乱的吃了一些东西后就带着这一马车的东西往张府走去。 马车行驶到张府门前,正好同刚下早朝的张氏父子碰到了一起。张梵看着门口的两辆马车,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他虽然答应给予孙女一定的自由,并不代表着他愿意接受贾源的示好。 这会在自家门前见到带着荣国府府徽的马车,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烦躁。 贾源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大步向张梵父子走来。走到二人身边,对着二人抱拳笑道:“子盛兄,贸然前来还望海涵。” “见过荣国公。”张康忙给贾源行了一个晚辈礼。 贾源摆了摆手,示意张康不必多礼,随后转向张梵,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贤侄不必多礼,老夫今日贸然前来可是有事求你父亲帮忙。” 张梵冷冷地看了贾源一眼,淡淡地说道:“荣国公客气了。老夫一介文人,哪里能帮得上荣国公的忙?” 贾源却不以为意,继续恭维道:“子盛兄过谦了,满朝上下谁不知张大学士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今日老夫前来,正是有一桩棘手之事需要您的指点。” 张梵闻言,心中虽不屑,但表面上仍保持着礼貌:“不过是虚名罢了,当不得真。荣国公若有事相求,不妨直言。” 此时,张康见气氛有些尴尬,忙笑着打圆场:“父亲,国公爷,要不咱们进去说?” 张梵看了贾源一眼,见他眼中满是期待和讨好,心中不禁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位荣国公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粗犷豪放,实则心机深沉,今日必然是有备而来。 一行人进入张府,来到客厅落座。贾源命人将马车上的红木箱子和吃食酒水卸下,摆放在客厅中。张梵看着满地的礼物,心中却无半点喜悦之情。他知道,这些礼物不过是贾源示好的手段罢了。 贾源见张梵神情冷漠,心中也不禁有些忐忑。他深知张梵的脾气秉性,想要同他交好并非易事。但是他如今已经站在这里了,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他走到四口红木箱子前,随手打开一个箱子,从中取出几个樟木匣子,放在张梵身旁的茶几上。张梵原本漫不经心地打开了一个樟木匣子,却在看清里面的物品后,神色瞬间变得激动起来。 匣子里躺着一本泛黄的古籍,书页边缘已经有些破损,但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见。张梵拿起书本,轻轻翻开,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这些东西你……你从何处得来的?”张梵的声音有些颤抖。 贾源微微一笑,道:“子盛兄应该知道,当年我率领的队伍是第一支杀进前朝皇宫的队伍。在清理皇宫时,我的随便拿了几本书几幅画。” 张梵紧紧握着书本,仿佛害怕它会突然消失一般。他抬头看向贾源,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你……你想要老夫做什么?” 贾源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太祖驾崩后,当今对我们这些勋贵的态度越来越微妙。我虽手握重权,但心中始终不安。本公想向子盛兄求个保平安的法子。” 张梵闻言,眉头紧锁,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仅仅是自保的法子吗?” 贾源点了点头,道:“我如今的功劳足够庇佑子孙后代了,他们只要不谋反,应该能在这大好河山中安稳地度过一生。我贾源所求,不过是家族长盛罢了。” 张梵思索片刻说道:“我有一法,长盛不敢保证,最多保你三代无虞。” 贾源闻言强压住心中的激动,笑道:“子盛请讲。” “贾兄应该知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个典故吧?”张梵淡淡的说道。 “你是说——兵权?” “正是兵权。”张梵肯定道。 “如今虽不敢说四海承平,但也算国泰民安。然而,在这太平之下,往往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对于你们这些勋贵来说,最大的依靠便是手中的兵权。但兵权也是双刃剑,既能保平安,也能引火烧身。” 贾源沉思片刻,道:“子盛兄的意思是,我应该主动交出兵权,以示忠诚?” 张梵摇头道:“交出兵权固然可以表明忠诚,但也把你的命门交到了当今的手中。我所说的,是让你将兵权牢牢掌握在手中,但要学会韬光养晦,不让皇帝感受到威胁。” “韬光养晦?”贾源重复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张梵点了点头,继续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出头的椽子先烂。你要学会在朝中隐藏自己的锋芒,不要过于显露自己的能力和野心。但与此同时,你也不能完全放弃自己的权利和影响力。” 贾源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张梵的话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他思索了片刻,然后问道:“那么,我该如何在保持低调的同时,又不失去自己的权利和影响力呢?” 张梵微微一笑,道:“这就需要你巧妙地运用自己的智慧和手段了。你可以通过扶持和培养一些忠诚于你的下属,让他们替你分担一些责任和工作,这样你既可以保持一定的影响力,又不会过于引人注目。同时,你还可以积极参与一些有益于朝廷和百姓的活动,提升自己的声望和形象。” 贾源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深思。他沉默片刻,才缓缓抬头看向张梵,声音中充满了关切:“子盛兄,可曾想过张家的未来?” 张梵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措手不及,他愣了一下,才不解地看向贾源:“张家的未来?” 贾源点了点头,道:“子盛兄为人爱憎分明,且嫉恶如仇。如今陛下对子盛兄信任有加,但你这些性格特质,在朝中犹如一把双刃剑。若得用,则能披荆斩棘;若被他人利用,则可能危及自身和张家的安危。” 张梵听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凝重。他深知贾源所言非虚,自己的性格确实让他在朝中树敌不少。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贾兄的意思是?” 贾源眼中闪过一道暗芒:“如今朝中局势复杂,你我两家虽各有优势,但也各自面临着不少挑战。若能结为盟友,相互扶持,必能在朝中立于不败之地。” “张家虽以智慧着称,但在朝中毕竟势单力薄。若能与贾家结为盟友,得到兵权的支持,必能更好地保护张家,同时也能为朝廷贡献更多的力量。子盛兄以为如何?” 第25章 张梵的承诺 “那么老夫又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张梵虽然是笑着问的,可是眼中却是一片冰冷。 贾源不自觉的移开自己的眼神,底气不足的说道:“长孙贾赦自幼养在老妻院中,老妻对他是疼爱有加,为了他,老妻可以豁出自己的命去。” “我年少时外出闯荡,家中上下全赖老妻周全。我对老妻一向敬重,她的心愿我想要尽最大努力去实现。” “长孙虽不敢说是人中龙凤,却也有几分小聪明,如今更是投在陆慎言的门下,前途也算是一片光明。老夫斗胆替长孙求娶贵府大姑娘,还望子盛兄能给我们一个机会。”贾源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来意,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仿佛是在等待着张梵的判决。 张梵看着把自己放的极低的贾源,脸上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点。贾源见状忙把怀中的礼单掏了出来,一脸讨好的递到张梵的手中。 张梵的目光在贾源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淡淡地扫过那张礼单。 “怎么,荣国公是想用这些东西来换取张家姑娘的姻缘吗?”张梵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 贾源连忙摆手,急切地说道:“不,不,不!我从来不敢有这种想法,更没有用这些东西来辱没大姑娘的意思。您也知道我就是一粗人,这些东西放在我那里最多就是装点个门面,只有放在子盛兄的手里才不算暴殄天物。” 张梵的目光再次扫向贾源,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贾兄的诚意我已经看到了,但是,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我需要时间考虑。” 贾源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他也明白张梵的话意。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他起身告辞,准备离开张府。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出正厅的那一刻,张梵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贾源的脚步一顿,他回过头来,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内如果贾赦所展现出的才华和能力,让我刮目相看的话,那么这门婚事也不是没有可能。”张梵的话音刚落,整个正厅的气氛都为之一变。 贾源的脸上露出了喜色,他连忙向张梵道谢道:“多谢子盛兄愿意给我孙儿这个机会,若是他自己不争气不能让子盛兄满意,我们认命!若是……” “若是他能让老夫满意,老夫就把孙女嫁给他。”张梵沉声说道。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哈哈哈,子盛兄就等好消息吧。” “老夫拭目以待。” “告辞。” “贾兄稍等片刻。张康,去把书房里的那把红缨枪拿来。”张梵对一旁伺候的长子吩咐道。 “是。” 不大一会三名下人抬着一杆红缨枪走了进来,枪身锃亮,红缨飘逸,显然是一件难得的兵器。 贾源见猎心喜,忍不住起身来,亲自走到红缨枪前,双手握住枪杆,轻轻一提,便将这杆沉重的红缨枪提了起来。 “好枪!” “宝剑赠英雄,这杆红缨枪乃是祖上收藏的,虽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倒也勉强入的眼。老夫今儿就把这杆红缨枪送给贾兄,希望贾兄能用此枪护我疆土。” “多谢子盛兄馈赠,贾某定不辜负子盛兄的期望。” 待到贾源离开后,张康方才一脸不情愿的看向张梵。 “怎么了,是在怪我擅作主张吗?”张梵柔声问道。 “儿子不敢。”张康垂眸说道。 张梵看着长子不情不愿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今日宫中的暗人传来消息,说太后娘娘的身体大不如从前。” “什么?慧娘不是说一个月后才……” “慧娘虽然聪慧,终究是被困于内宅,有些事情她也无法全然知晓。”张梵打断了张康的话,继续说道:“太后娘娘的身体状况,关系到朝堂的局势。我既然从慧娘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情,自然是要早做打算。” “太后娘娘是太子最大的靠山,只要太后娘娘在一天,太子的地位就不会动摇。一旦太后娘娘……如今皇子们一个长大,他们背后的母族也开始蠢蠢欲动了,有哪个家族能拒绝有着自家血脉的皇子坐上那个位置呢?” 张康点了点头,脸上的不情愿逐渐被凝重所替代:“父亲的意思是……” “贾家虽已不复当年之勇,但贾源此人心思深沉,手段不凡。若是贾赦能够崭露头角,对我们张家来说,未尝不是一桩好事。”张梵解释道。 “可是……” 张梵神情慎重的说道:“没有可是。康儿,为了慧娘他们,你我父子必须要开始筹谋了。” “儿子听您的。” “为父明日就要开始生病了,朝中的事情你自己多注意些。还是那句话,多看,多想,少说。” “是。” “老二、老三他们离京了吗?” “今日一早就离京了,三弟准备带着他们跟随车队去一趟草原。” “嗯。张家的儿郎不能只读书,也要知道外面的世界,明白人心的险恶,这样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决策。让你媳妇好好开导开导老二老三家的,雄鹰就该在天空中翱翔,护在翅膀底下的不是雄鹰而是而是小鸡。”张梵补充道,目光中透露出一丝锐利。 “让他们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只有经历过风雨,才能成为真正的雄鹰!” “是,父亲。我会让罗氏好好同两位弟妹说的。”张康忙点头应道。 “还有,关于贾赦的事情,你要多留意。”张梵再次提醒道:“老夫虽然答应给他一个机会,若他真是一块烂泥,老夫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孙女往泥潭里推。” “儿子明白。”张康答道,他深知这桩婚事不仅仅关乎两个家族的联姻,更涉及到张家未来的命运。因此,他必须谨慎对待,不容有失。 当天晚上张府的下人不顾禁宵的命令,拿着张梵的帖子四处寻求大夫,几乎同张家有些交情的人家都去了一遍。京中略有些名望的大夫都被张家的人给请到了府中,连同各府的府医全都聚在了张梵的直节堂。 若不是皇宫已经落了锁,张家人都要求到当今圣上面前了。 “各位大夫,家父到底得了什么病,还请各位给章程,张康在这里谢过诸位大德了!” 第26章 求医 张康站在直节堂内,语气焦急而诚恳,他的眼神在每一位大夫的脸上游移,希望能从他们的表情中找到一丝希望。直节堂的灯火通明,却掩不住空气中的紧张和焦虑。 大夫们围坐在张梵的床榻旁,他们有的低头沉思,有的互相交换着意见,有的则在仔细查看张梵的脉象和病情记录。张家的下人们则在堂外焦急地等待着,他们或双手合十喃喃自语;或来回踱步焦灼不安;或蹲在一边默默抹着眼泪,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叫做绝望的东西。 终于,一位须发皆白、德高望重的大夫缓缓站了起来,他捋了捋胡须,沉声说道:“张大人,老大人的病势凶险。从脉象来看,乃是多年积劳成疾,加上近日来忧思过度,导致气血两亏,脏腑受损……” 张康听到这里,心中一紧,急忙问道:“那……那可有办法救治?” 大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息道:“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只是……”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需要用到一些极为珍稀的药材,且还需配合针灸和汤药,方能有一线生机。” 张康连忙说道:“药材不是问题,只要能救家父,无论多么珍稀的药材,张家都能寻来。还请大夫明示,需要哪些药材?” 大夫沉吟片刻,便列出了所需的药材名单。张康听到大夫列出的药材名单后,心中虽然有些紧张,但依仗着张家的底蕴,他迅速判断出除了那味新鲜长白山野山参外,其余药材家中都有。 “大夫,这新鲜长白山野山参实在难寻,您看能否有别的法子?”张康试探性地问道,希望能够找到一种替代方案。 大夫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地说:“这味药材是药引的关键,不可替代。若无此药,恐怕……”他并未直接说出后果,但张康已经明白其中的严重性。 就在张康为这味药材犯愁的时候,又传来了一个坏消息。擅长针灸的老大夫因为前几天上山采药时不慎受伤,手臂无法动弹,无法给张梵施针。这个消息让张康的心情更加沉重,他深知针灸在治疗中的重要性。 看着一脸惭愧的老大夫,张康心中虽然焦急,但责备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大夫,您先好好休息,这针灸之事我再想办法。”张康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之前不曾多言的某府医:“小张大人,那新鲜的长白山野山参,小人知道哪里有。至于能不能求来,就看您的本事了。” “哪里有?”张康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问道。 那府医回答道:“四皇子在城外有一座庄子,那里种植了各种植物。小人听说他曾从长白山运来几株新鲜的长白山野山参,用于他的研究。如果能从四皇子那里求得这药材,或许能解燃眉之急。” 张康闻言,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希望,但随即又想到了四皇子的身份和地位,脸上闪过一抹为难。他明白,要想从四皇子那里求得药材,绝非易事,更何况现在张家还面临着其他的问题。 就在张康左右为难的时候,那位手臂受伤的老大夫突然高声说道:“我想起来了,张大人有救了。” 张康听到这句话,心中猛地一跳,急忙越过人群,快步走到老大夫面前,焦急地问道:“您的手好了,能给家父施针了吗?” 老大夫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我的手哪里能好的那么快,不过是刚刚想起,我师弟月前曾给我写过信,说他进了京,如今正在一位贵人府上做府医。我那师弟的针灸之术远在我之上,若能求得那位贵人同意,让他来为张大人施针,定能事半功倍。” 张康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连忙问道:“敢问您师弟贵姓,他如今又在那位贵人府上当差?” 老大夫微微一怔,随即恭敬地回答道:“小人的师弟姓孙,月前刚刚投入到四皇子水禛的门下。”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自豪,显然对这位师弟的际遇感到欣慰。 张康一听,脸上露出了一抹复杂的情绪。这不是巧了吗,自己有正不知该如何同四皇子接触呢。如今自己父亲所需要的药材和大夫都在四皇子的府上,自己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同四皇子搭上关系。 他悄悄的看了一眼双目紧闭的父亲,暗暗叹了口气,自己同父亲的差距还很大呢。 “还请老爷速速去四皇子府上求医求药,老太爷的身体只怕是……”一旁的管家见张康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张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老管家,又看了一眼满屋的大夫,狠狠一咬牙高声吩咐道:“来人备马,我亲自去四皇子府!” 夜色深沉,四皇子水禛的书房内灯火通明。他端坐在书桌前,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如玉的棋子,脸上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他的目光深邃而锐利,仿佛能够看穿人心。 突然,书房外传来下人通传的声音:“爷,张康求见。” 水禛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深更半夜的,张康前来所为何事?他对着暗处轻声道:“深更半夜的,张康来爷的府上做什么?” 暗处立刻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回主子,张梵突然昏迷,大夫说要用新鲜的长白山野山参做药引,满京上下只有您的手里有这样东西。” 水禛闻言,轻轻一笑,手中的棋子在指尖旋转。他淡淡地说道:“原来是求药啊。”声音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不止求药,张康还要求医。”暗处的声音继续说道:“孙先生的师兄说张梵若想尽快醒来,还需要配合针灸。如今京都能给张梵施针的除了今日值班的李御医外就只有孙先生师兄弟二人了。孙先生的师兄上山采药时伤到了手臂,张康如今能求助的就只有主人了。” 水禛沉吟片刻,手指在书桌上轻轻敲击。他微微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对着门外吩咐道:“让李长侍去招待张康,无论是药材还是孙先生,只要他能付的起价钱都可以借给他。” 第27章 深藏不露四皇子 夜幕如浓墨般沉重,张康独自坐在偏殿的幽暗中,内心忐忑不安。他时不时地向门外张望,脸上全是焦急。 偏殿内陈设简朴,只有一盏微弱的灯火摇曳,发出“噼啪”的轻响。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身穿深蓝色宫服,脊背微微弓着。张康见状,忙不迭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 “下官张康,见过李长侍。”张康低头行礼,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紧张。 李长侍对着张康上下打量一番,见他衣着整洁,举止有礼,脸上便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张侍读不必如此多礼,杂家只是一个奴才,当不得您行此大礼。” 张康连忙说道:“长侍乃是殿下跟前得用之人,就是再重的礼也是受得的。” “哈哈,世人都说文人迂腐,张侍读同那些迂腐的文人大大不同。”李长侍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了。 “长侍过奖了,不知四殿下今日可在府中?”张康小心翼翼得问道。 “侍读大人深夜前来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李长侍正色问道。 张康微微一怔,随即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说道:“这……哎,下官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打扰四殿下。家父突发急症,急需新鲜山参入药。下官听说殿下庄子上有此药材,因此斗胆前来求药。” 李长侍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沉思片刻后说道:“殿下庄子上的药材确实不少,但新鲜山参却是极为罕见。不过,既然张侍读是为了大学士的病情而来,杂家定当尽力而为。” 张康闻言大喜,连忙说道:“多谢长侍!除了药材外,下官还想求府上的孙大夫出手为家父施针。” “孙先生那里咱家倒是能说上几句话,只是……”李长侍迟疑的说道。 张康见状,心中一紧,连忙补充道:“若孙大夫愿意出手,张府上下铭记于心,他日若有需要,张家定当全力相助。” “哦?无论孙先生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吗?”李长侍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如鹰。 “只要不违背道义,不危害朝廷,张家莫敢不从!”张康斩钉截铁地回答,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李长侍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门外,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不一会儿,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走进偏殿。 孙大夫一进来,便径直走到张康面前,仔细询问起了张梵的病情。 张康见状哪里还不明白四皇子的意思,只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孙先生已经答应了侍读大人的请求,那么侍读大人又准备如何回报殿下的赠药之恩呢?”李长侍突然话锋一转,看着张康的眼睛,淡淡的问道。 张康一愣,随即明白了李长侍的用意。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张康愿意献上自己的忠诚,已求四殿下赐药。” “就只是侍读大人的忠诚吗?”李长侍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看穿张康的内心。 张康心中一紧,他明白李长侍这是在试探他,同时也是在提醒他,忠诚并不是唯一的筹码。他稍作思索,然后郑重地说道:“除了忠诚,张康愿将张家在京都的商铺和半数田产献给殿下,作为此次赠药的回报。” 李长侍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但他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继续问道:“张家在京都的商铺和田产,价值不菲。侍读大人如此慷慨,就不怕殿下他日无法偿还这份恩情吗?” 张康坚定地说道:“四殿下仁德之名远扬,张康相信殿下定能善用这些资源,造福百姓。至于恩情,再多的身外之物都不抵家父的性命。” “那若圣上问起呢?” 张康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张家与殿下银货两讫,互不相欠。所有交易均在私下进行,绝不涉及朝堂之上。若圣上问起,张康自会承担一切后果。” 李长侍听了这话,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他点了点头,说道:“好,侍读大人的诚意,我会如实禀报给殿下。” “有劳李长侍了。” 李长侍离开没多久就抱着一个花盆走了进来,那抹翠绿上的红珊瑚在夜色中是那样的醒目。张康激动地走上前,双手颤抖地接过花盆,眼中闪过一抹泪光。 “大学士的病要紧,杂家就不留张侍读。” “还请李长侍替下官向殿下传达下官的感激之情,至于下官应下的东西等家父醒来后,下官定会如数奉上。” “咱家就等大人的好消息了。” 待到张康离开后,李长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往水禛的书房走去。书房内灯火通明,水禛正坐在书桌前,手腕上轻轻转动着佛珠,表情平静而深邃。 “给主子请安。”李长侍恭敬地行了一礼。 “张康走了?”水禛没有抬头,但声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张康已经离开了。”李长侍回答道。 “可查清张梵的病因吗?”水禛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李长侍。 “回主子,经过孙先生的初步诊断,张梵确实是病了,而且病情颇为严重。至于张康为什么会来咱们这求医求药,据奴才调查,确实只是赶巧了。”李长侍详细地汇报了情况。 水禛听后,眉头微微一皱,淡淡地说道:“爷从来不相信所谓的巧合。让跟着孙先生的人机灵点,务必弄清张梵的病因。若是让爷知道是有人在背后算计爷,哼,爷不介意让他们尝尝爷的手段!” 李长侍心中一凛,连忙低头应承:“是。” 书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水禛手腕上佛珠转动的声音在回响。 “贾赦如今怎么了?”水禛突然问道。 回主子,贾赦身边跟着的人都被陆先生特意支开了,就连他身的银子都命人偷走了。如今贾赦身边只有陆先生的书童,二人如今靠着贾赦贴身藏的银两倒也没怎么受罪。”李长侍连忙答道。 “既然陆先生有意锻炼贾恩侯,咱们也不好干看着,让咱们的人再添一把火。” “是。” “注意不要伤了他的性命。” 第28章 贾赦的苦逼游学路(一) 因为救治及时,张梵很快就醒了过来。他微微睁开眼睛,感到一阵虚弱,但眼前熟悉的身影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意。看着守在自己身边的长子张康,脸上露出了一丝虚弱的笑容。 “我……我这是怎么了?”张梵声音沙哑地问道。 张康看到父亲醒来,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了地。他连忙倒了杯水,小心地扶起张梵,喂他喝下。然后,他轻声说道:“父亲,您生病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孙大夫医术高超,他及时给您服了药,您现在只要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康复的。” 张梵就着张康的手喝了几口水,感觉喉咙不再那么干涩难受后,他轻轻推开了张康端着杯子的手。 “您可是哪里不舒服?”张康紧张地问道,脸上写满了担忧。 张梵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虽然仍然有些沙哑,但已经能够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我没事,只是刚刚醒来,身体还有些虚弱。你刚刚说的孙大夫,为父怎么从来不曾听说过?” 张康忙拿起靠枕放在张梵的身后,轻声说道:“孙大夫是四皇子府上的府医,擅长针灸。昨晚您急需针灸,京中擅长针灸的老大夫恰巧伤了手臂,他向儿子推荐了他的师弟,也就是四皇子府上的孙先生。” “此外,您还需要新鲜的山参做药引,我寻遍京都都未曾找到。正当我一筹莫展时,那位老大夫又提起他曾在四殿下的庄子里见过野山参。于是,我便斗胆去求四皇子,希望他能施以援手。” “你去求四皇子了?他可曾提什么要求吗?”张梵紧紧握住儿子的手,手指在他的手背上轻敲了几下,张康立时明白了张梵的意思。 他轻声说道:“儿子昨日并未见过四殿下,不过儿子答应孙大夫,只要他能治好您的病,张在在不违背道义的基础上可以满足他的任何条件。” “四皇子那里呢?” “那株野山参是儿子用咱们在京都的商铺和半数田地换的。”张康低头说道。 张梵闻言沉默了许久,最后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东西可曾送过去吗?” “儿子还没来得及呢,不过儿子已经让罗氏把房契和地契都准备好了。”张康连忙答道。 “这会天也大亮了,你亲自把东西送去四皇子的府上。另外再为孙大夫备上黄金千两,医术两部,以示感谢。” “您这里?”张康看着父亲苍白的脸,迟疑的问道。 “府中还少了伺候我的人?”张梵没好气的说道。 “是儿子愚钝了。” “行了,把东西都送去吧。老夫一声清正,可不想老了老了还掺和到皇子中间去,你也不准瞎掺和,听到没有?” “儿子谨遵父亲教诲。” “去吧。” 贾赦同墨白刚刚启程的时候,两人的心情还都颇为轻松,兴致勃勃地欣赏着沿途的风景。然而,当夜幕降临,他们来到一家简陋的客栈时,贾赦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两辈子加起来,贾赦都未曾经历过这样的生活。即使上辈子身陷囹圄,牢房内也有人为他打点得舒适整洁。此刻,面对这张不知被多少人盖过的被子,他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恶心,无论如何也无法躺下去。 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贾赦只觉得自己的头快要炸开了。他不解地看向一旁的墨白,明明客栈里还有其他的房间,为什么墨白非要选择和自己一起住大通铺? 贾赦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推到一旁,生怕触碰到那些让他不适的部分。然后,他掏出手帕,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自己的床铺,试图将那些看不见的污渍和异味都抹去。 “公子,您怎么还不休息?”墨白被贾赦的动作惊醒,他揉了揉眼睛,不解地问道。 贾赦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你先睡吧,我还不困。”他并不想向墨白解释自己的不适和嫌弃,只是默默地继续着自己的清洁工作。 然而,墨白似乎察觉到了贾赦的异常,他坐起身来,关切的说道:“公子,要不小人去给您开间上房。” 贾赦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用,迟早都要适应的,早适应总比晚适应好。你不用管我,我一会就好。” 墨白偷偷看了一眼贾赦,见他仍不停的擦拭着床铺,眼中闪过一抹坏笑,竟真的继续睡了过去。 贾赦见墨白已经入睡,心中虽仍有些许不适,但也不再纠结。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包裹里的外袍铺在床铺上,然后和衣躺了下去。 夜渐渐深了,贾赦闭上眼睛,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想要强迫自己尽快入睡。然而,事与愿违,客栈里总是充斥着各种声音,让他难以入眠。 最让他心烦的是,不知是谁嘴里不停地嘟囔着,那些含糊不清的词语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尤为刺耳。贾赦皱着眉头,试图忽略这些声音,但无奈它们却像顽固的蚊子一样,总是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试图找到一个更舒适的姿势。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那些声音却始终如影随形,让他无法安心入睡。 终于,贾赦无法忍受了。他坐起身来,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无奈。 他叹了口气,重新躺下,闭上眼睛。他开始尝试用各种方法让自己放松下来,比如深呼吸、数数、想象自己正在一个安静的地方等等。 就在贾赦调整得差不多,渐渐能够忽略周围的嘈杂声,尝试入睡时,一条腿突然从一旁的铺位伸了过来,不偏不倚地搭在了他的肚子上。 贾赦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得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瞪大了双眼,看向那条腿的来源。只见旁边的一个旅人睡得正香,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腿已经侵占了贾赦的领地。 贾赦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地将那条腿推开。然而,就在他刚刚松口气,准备再次入睡时,那条腿又像有意识一般,再次伸了过来,搭在了他的肚子上。 贾赦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他猛地坐起身来,重重地推开了那人的腿。那人被惊醒,嘴里嘀咕着几句含糊不清的梦话,接着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贾赦刚要躺下,只听“噗”的一声,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浓浓的臭味。这下贾赦是彻底忍不住了,他忽的一声从铺位跳了下来,捂着鼻子走了出去。 第29章 贾赦的苦逼游学路(二) 秋风渐起,吹落了枝头的黄叶,也吹起了贾赦心中深藏的波澜。他独自走到客栈的后院,倚着栏杆,望向那深邃无垠的夜空。 秋天的夜空是那样的美,繁星点点,仿佛是天地间的精灵在跳动,又像是无数未了的愿望在闪烁。 贾赦的目光穿过层层夜幕,似乎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睛。少年青涩的脸上,满满的全是哀伤。 贾赦紧了紧身上的外袍,靠着柱子闭上了眼睛。北方的秋天白日里还有些燥热,到了夜间却是寒气逼人。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要将心中的情绪一并吸入,再缓缓吐出。 耳边传来秋虫儿的喧闹声,还有夜风中夹杂着远方的马嘶和客栈里隐约传来的人声,交织成了一首催眠曲。贾赦的眼皮越来越沉,呼吸也越来越平缓。 “客官,客官。” 贾赦艰难的睁开眼睛,只觉得脑袋晕沉沉的,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客官您醒了,您怎么睡在这里了?如今虽说未曾入冬,可是这夜间的风还是很硬的,您可有哪里不舒服?”客栈掌柜一脸关切的问道。 贾赦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试图驱散那阵晕眩。他扫了一眼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倚在客栈的栏杆上睡着了,身上紧紧裹着自己的外袍。 “多谢掌柜关心,昨日欣赏夜景一时着了迷,让您担心了。”贾赦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笑着对客栈掌柜行了一礼。 “客官无碍就好,早上露重,厨房里有刚热的热水,您要不要喝杯热茶祛祛寒。” “辛苦掌柜了。” 墨白一早醒来,只见贾赦的铺位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个魁梧大汉,那身影犹如一座小山般压在简陋的床铺之上。墨白的心猛地一颤,他忙不迭地从自己的铺位上爬下,趿拉着鞋子就往外跑。 刚一到大厅,墨白的目光就捕捉到了独自坐在角落里的贾赦。那是一位身穿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他的眉宇间隐隐透露着不凡。看到贾赦的那一刻,墨白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了下来,脸色也缓和了几分。 他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因匆忙而略显凌乱的衣物,穿好鞋子,然后缓缓走向贾赦。 “公子起得真早,小人醒来没有见到公子,还以为您出了什么意外呢。”墨白的声音中有着淡淡的埋怨 贾赦听到声音忙抬起头来,见是墨白,他的嘴边露出一抹浅浅的笑:“你起了,昨天睡的怎么样?” “一夜无梦。”墨白走到贾赦跟前拿起桌上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刚刚差点没把他给吓死了。 “呵呵,你倒是一夜好眠,你知道我昨夜是怎么过来的吗?”贾赦阴恻恻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墨白。 “呃,那个小人昨天可是问过您的,是您自己说要同小人一起睡大通铺的。”墨白略显心虚的说道。 “哼,若不是你说先生出行都是睡大通铺,我会那样说吗?”贾赦没好气的说道。 “嘿嘿,小人这不是按照先生的交代吗?公子您出身富贵之家,不知这民间的疾苦,如今睡上一晚的大通铺,也是体验体验民情,感受一下百姓的艰辛。”墨白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行了,本公子就不同你计较了,今晚你就自己去睡大通铺吧,本公子要住单间,要睡上房。” “行,您是公子,您说了算。请问公子,咱们何时出发呢?”墨白无奈的问道。 “我点了早饭,咱们用过早饭就可以出发了。” “行,小人先去整理一下。” 墨白一口喝完杯子中的残茶,起身往楼上走去。上楼的时候正好同一位壮汉迎个对面,壮汉对墨白微微点了点头,两人露出一个心领会神的笑容。 看着墨白心虚的样子,贾赦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对于墨白私下里的小动作,贾赦知道的一清二楚,若是贾赦真是十二岁的少年,说不准会直接同墨白撕破脸。如今墨白的小动作,在贾赦的眼中,不过是小孩子的顽皮罢了。 就在贾赦思考着接下来的路程时,就听到楼上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喊声。贾赦心头一紧,急忙放下手中的茶杯,一个箭步冲向楼梯,顺着人声嘈杂的方向疾步而上。他扒开围观的人群,只见墨白跌坐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抹着眼泪,脸上满是惊恐与无助。 “墨白,发生了什么事?”贾赦挤到墨白跟前,一脸担忧得问道。 “公子,咱们的行李丢了。先生给我的盘缠还有您父亲给我的荷包,全都没有了。”墨白紧紧拉着贾赦的衣袖,脸上露出无助的表情。 贾赦听到这话脸色也忍不住变了几下,看到墨白自责无助的眼神,贾赦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丢了就丢了吧,不过是一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 “可是这里同咱们同先生会合的地方还远着呢,盘缠丢了,咱们剩下的路程该怎么走啊?” “不还有桑榆和杜若吗,他们身上应该带着银两呢。”贾赦轻声安慰道。 “那个……”墨白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贾赦,吞吞吐吐的说道:“小人昨晚把他们支走了,如今这座客栈内就只有咱们两个了。” “你……” “是先生交代的!”墨白见贾赦生气,忙闭着眼睛喊道。 “呵呵,有你可真是我的福气哈!” “嘿嘿,小人可是先生特意为公子培养的人才。” “行了,看看除了银两还丢了什么?路引,户籍证明还在不在?” “都在,就是盘缠被偷了。” “你收拾一下,拿着我祖父的帖子去一趟县衙。我去找一下客栈的掌柜,在衙役没来之前先让他稳住店里的客人。” “您那里还有老大人的帖子,小人怎么不知道?”墨白惊讶的问道。 “要不你来做这个公子?”贾赦没好气的说道。 “小人不敢。” “知道不敢,还不快点去。” 第30章 贾赦的苦逼游学路(三) 墨白冲着贾赦讨好的笑了笑,接过贾赦手中的帖子就往外跑。在经过一个瘦小的男子时,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男子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对着墨白消失的方向骂了几句。在贾赦准备去找客栈掌柜帮忙时,瘦小的男人连同他的同伴围住了贾赦。 “这位公子,你家的下人撞到我了。”瘦小的男人不怀好意的看向贾赦。 “对不起,我替墨白向兄台道歉,还望兄台海涵一二。”贾赦忙抱拳向男人道歉。 “我若不海涵呢?”男人冷声问道。 “兄台想要如何?”贾赦冷冷的看着男人的眼睛,浑身散发出不容小觑的气势。 “哼,你这公子,看着斯斯文文,没想到还挺护着你的下人。”男人上下打量着贾赦,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墨白不是下人,他撞到了你,是他不对,我们自然会对你做出赔偿。可是你若不识好歹,也不要怪本公子对你不客气!” “哦,你们听到没有,小公子说要对我不客气。嘿嘿,不知小公子要怎么个不客气法啊?” 看着男人脸上猥琐的笑容,贾赦的眉头皱的紧紧的,他极力压制住心底的暴虐,冷声问道:“你到底想要怎么着?” “我不想怎么着。公子的人撞到了我,您是认还是不认?” “本公子没说不认。” 听到贾赦这话,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笑道:“公子承认就好。公子刚刚说要替您的人道歉,这道歉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你想要什么诚意?”贾赦心知不妙,但仍旧保持着冷静。 “我看你这身衣裳料子不错,不如就赔我一件新衣裳吧。”男人伸出手,指向贾赦身上的华贵长袍。 贾赦眉头一皱,这明显是敲诈勒索。看着围着自己的人,他知道,此时不能硬碰硬,否则只会给自己招来更多的麻烦。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男人:“在下的身形同兄台完全不一样,在下的衣裳兄台也穿不上。这是一点小小的赔偿,希望兄台能够满意。” 男人接过银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似乎并不满足:“这点银子,还不够我买一件新衣裳呢。” “那你还想怎样?”贾赦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淡淡的戾气。 男人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他紧紧攥住那锭银子,笑道:“别生气嘛,我们这就让开。” 说完一行人让开了一条道,贾赦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这群人一圈,仿佛要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长相。随后,他转身向客栈掌柜的方向走去,要求他稳住客栈里的人,等着墨白带人回来。 客栈掌柜是一个看起来精明能干的中年人,见贾赦走来,连忙迎了上来:“公子,刚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真是对不住。这客栈里偶尔会有几个小混混,小人也是开门做生意的,万万不敢得罪这些人啊。” “行了,我没有让你去得罪他们。我们的盘缠是在你的客栈内丢失的,你说该怎么处理吧?”贾赦冷声打断掌柜的话。 “这……公子进店的时候,我们曾明确提醒过您贵重物品要妥善保管,而且客栈内也有相应的安全措施。是您的随从说不需要我们……”客栈掌柜面露难色,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墨白!”贾赦咬牙切齿的喊出墨白的名字。 “公子?”客栈掌柜一脸不解的看着贾赦。 贾赦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底的怒意,冷声说道:“我现在不是在追究你的责任。我已经让人去了县衙,在县衙的人没来之前,还请掌柜的先稳住店内的住客,不知行不行?” “小人尽量吧。” “辛苦掌柜的了。” 贾赦同掌柜商量好后,就坐在大厅内等待着墨白带人回来。谁知是紧等不来,慢等不到,眼看着掌柜的已经无法稳住客人了,墨白还是没有回来。 贾赦此刻已经不关心自己丢失的那些盘缠了,他现在开始担心墨白的安危了。从客栈到衙门就是走路,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路程。墨白拿的又是当朝国公爷的帖子,县衙里的人看到帖子只会用最快的速度赶来。 “公子,您看……”客栈掌柜抹了抹头上的汗,一脸为难的看着贾赦。 贾赦抿了抿嘴,沉声说道:“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不再为难掌柜了。” “何事?” “劳烦掌柜派人去县衙看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人亲自去看。” “有劳掌柜了。” 客栈掌柜深吸一口气,走到店小二跟前吩咐了几句后,就坐了马车往县衙的方向赶去。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吧,客栈掌柜的马车出现在客栈的门口,同行的还有几个衙役。贾赦看到衙役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激动。还不等贾赦说什么,那些衙役竟直接对着贾赦出手。贾赦身形一闪,躲过了那名衙役的进攻。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贾赦冷声质问,同时紧盯着客栈掌柜。 客栈掌柜此刻却是面色阴沉,与之前的精明能干判若两人:“这就要问公子了。看着小公子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没想到竟然胆敢假冒国公府的人。枉小人还对你们如此恭敬,真瞎了眼了!” 贾赦心中一沉,他明白自己可能陷入了某种阴谋之中。他环顾四周,发现客栈内的气氛异常紧张,似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贾赦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清楚自己此刻不能自乱阵脚,否则只会让情况更加糟糕。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而有力:“我并非假冒,我是荣国府的贾赦,荣国公乃是我的祖父。你们这样无端陷害,可知会是什么后果?” 几名衙役见贾赦如此,脸色一下变得格外难看,其中一人冷声说道:“你说荣国公是你祖父,我还说当今天子是我爹呢。县令大人说你是假冒的,你就是假冒的。今儿你若是乖乖同咱们兄弟回去,大人念在你年少无知的份上最多就是关上个十天半月的,你若是胆敢反抗,可就不要怪咱们兄弟手下无情了!”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小爷倒要看看你们敢怎么着小爷!” 贾赦刚要反击,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只见墨白骑着马快速朝自己奔来,客栈内顿时一片混乱。 “公子上马!” 第31章 贾赦的苦逼游学路(四) 贾赦来不及思考,握住墨白伸过来的手就跳上了马背。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身后是紧追不舍的衙役,一路鸡飞狗跳的逃出了县城。 不知逃了多久,直到身下的枣红马发出一声嘶鸣再也不愿继续奔跑后,二人方才停了下来。 感受到身下的马匹已经到了极限,二人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 贾赦的脸色阴沉,他紧紧盯着墨白,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说说吧,又发生了什么事?” 墨白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开始讲述他在县衙的所见所闻:“小人拿着公子给的帖子去了县衙,刚开始那县令的态度还挺恭敬的。然后他让小人稍等一下,就去了后衙。 小人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仍不见县令回来,小人从窗户外往外看去,发现有人在监视小人。 小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直觉告诉我,我必须尽快离开县衙。于是我趁着送茶的小童不注意,把他打晕了,换了他的衣服偷偷跑出了偏院。 小人本来打算回客栈告诉公子的,谁知在无意中听到那县令同别人谈话。他说公子是荣国公的嫡孙,深得荣国公夫妇的疼爱,若是随便给公子按个罪名,为了保住公子,不怕荣国公不听话。 小人一听,那还了得。公子若是在游学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我家先生一定会被荣国公迁怒的。于是小人就悄悄离开了衙门,偷偷回到了客栈。 小人一到客栈门口就看到您同那几位衙役对峙,于是小人趁着众人不注意去马厩偷偷牵了公子的枣红马。然后就带着公子逃了出来。 公子,您说他们是什么人,又要让您祖父做什么?” “你做得对。”贾赦拍了拍墨白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若不是你及时出现,恐怕我现在已经被他们抓回去了。” “嘿嘿”墨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小人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怕公子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荣国公会迁怒我家先生。如今小人也算是救了公子,万一……小人是说万一哈,万一您在游学途中有个什么跌倒损伤的,您可不能让荣国公……嘿嘿!” “滚~”贾赦忍不住踹了墨白一脚,见墨白委委屈屈的接下了这一脚,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公子~”墨白期期艾艾的看着贾赦。 看到墨白露出这样的表情,贾赦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窜到了脑门。他指着墨白,颤颤巍巍的问道:“你……你又做了什么?” 墨白低下头,不敢直视贾赦的眼睛。他吞吞吐吐地回答道:“我……我把咱们的行李给弄丢了。” “呵呵,你怎么不把自己给弄丢呢!”贾赦冷笑一声,声音中充满了嘲讽和愤怒。他感到一阵无名的怒火在心中燃烧,仿佛要将这个自己吞噬一般。 墨白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和害怕。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子,您嫌弃我。” “别叫我公子!”贾赦怒吼道,“你是我大爷行不行?”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小道上回荡着,显得异常刺耳。“ 想到昨夜的大通铺,今早丢失的盘缠,还有如今的大逃亡,贾赦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造孽啊!” 墨白见状,连忙跪倒在贾赦面前,哀求道:“公子,您别这样。您这样,小人害怕。”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无辜和无奈。 贾赦看着墨白这副模样,心中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不是责怪墨白的时候,墨白一直跟在先生身边,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先生,自己要学会包容! “咱们的路引和户籍呢,也丢了吗?”贾赦沉声问道。 “嘿嘿,都在这呢。”墨白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里面装的正是二人的路引和户籍证明。他捧着荷包,一脸献宝的看向贾赦。 看着荷包里的东西,贾赦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他接过荷包,仔细检查了一遍里面的路引和户籍,确认无误后,才松了口气。 “还没傻透呢。”贾赦轻笑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但更多的是对墨白的赞许。 “公子~”墨白听到贾赦的话,撒娇地喊了一声,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 “行了,别撒娇了。”贾赦收起笑容,正色道:“先想想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吧。出了京,我的身份就成了催命符,一个不注意就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墨白听到这里,也收起了之前的嬉皮笑脸,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思索片刻,问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贾赦沉思片刻,抬起头说道:“尽快同先生他们汇合吧,一切等见了先生再说。”他相信凭着陆慎的经验和智慧,一定能够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墨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眼下二人弄丢了行李和盘缠,又县衙里的人追捕,尽快同先生汇合是二人最好的选择。 贾赦刚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到墨白的肚子里传出一阵咕噜声。 墨白不好意思的按住肚子,对着贾赦露出一个难为情的笑容。 “饿了?” “小人从早上到现在,就喝了两杯茶水,这肚子确实饿的受不住了。” 贾赦听后,心中也不禁泛起一阵饥饿感。他偷偷按了按自己的胃,发现它也在发出微弱的抗议声。他四下里打量了一番,目光最终定格在远处那条波光粼粼的河上。 “有了!”贾赦突然眼前一亮,对墨白说道,“我们可以去河里抓些鱼来烤着吃。” 墨白一听,眼中立刻闪过一丝期待。此刻若是能够吃到一顿热乎乎的烤鱼,对于饥肠辘辘的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幸福。 于是,两人迅速起身,牵着枣红马的缰绳朝着河边走去。 第32章 贾赦的苦逼游学路(五) 清澈的河水在阳光下缓缓流动着,如同一条闪光的丝带,轻轻蜿蜒在寂静的田野间。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偶尔有几尾小鱼跃出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远处的芦苇荡里传来阵阵清脆的鸟鸣,仿佛在为这宁静的午后奏响一首优美的乐曲。 贾赦站在河边,目光被这宁静而美丽的景色所吸引。他身穿一袭华衫,腰间佩剑,剑眉星目,英气逼人。此刻的他,仿佛忘却了之前的一切困顿与危险,只是静静地沉醉在这片大自然的恩赐之中。 “这里真美。”贾赦不禁感叹道。少年清脆的声音像是山涧中的清泉,在寂静中回荡。 墨白艰难的把目光从远处移了回来,他使劲吸了嘴角的口水说道:“烤鱼,烤鸟,烤鸟蛋……嘶~想想就让人激动。” 贾赦看着他这副馋样,不禁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粗俗。” 墨白闻言,也不恼,反而嬉皮笑脸地回应道:“就您高雅。您抱着您的高雅去填肚子吧,我可是要动真格的了。”说着,他脱下鞋子,赤着脚就往河里走去。 “你做什么?”贾赦见状,眉头一皱,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和担忧。 墨白回头看了他一眼,嘿嘿一笑:“当然是去抓鱼了,不然我们晚上吃什么?”他边说边在河里寻找着合适的捕鱼位置,目光专注而灵活。 贾赦眉头微挑,看着墨白在水中轻盈自如的模样,不禁有些惊讶:“你会水?” 墨白得意地一笑,回答道:“南方长大的小子,怎么可能不会浮水?” “那你小心些,不要掉进河里了。”贾赦笑道。 墨白闻言,哈哈一笑,露出自信的笑容:“您就放心吧,我水性可好了。”他话音未落,便已经找到了一处鱼群聚集的地方,开始动手捕鱼。他熟练地将双手浸入水中,然后迅速合拢,每一次动作都精准而有力,仿佛已经与这片水域融为一体。 贾赦见墨白手脚灵活,确实是会浮水的样子,而且抓鱼的技巧也相当熟练。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捕鱼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于是,他往芦苇荡的方向走去,心想与其把希望都寄托在墨白身上,不如自己到芦苇荡里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捉到几只野鸭或者其他什么小动物。 想到这里,贾赦不禁开始后悔起来,后悔自己没有带上祖父给自己打造的弓箭。那把弓箭不仅制作精良,而且与他心灵相通,仿佛是他手臂的延伸。如果现在手中有那把弓箭,他就有信心在芦苇荡中捕捉到更多的猎物。 芦苇荡比他想象的要大许多,仿佛一片枯黄的海洋,无边无际。他小心翼翼地踏进这片未知的领域,生怕惊扰了里面的生物。他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希望能发现什么猎物。 如今正值秋天,一些候鸟早就飞去了温暖的南方。贾赦拿起佩剑扒开密密麻麻的芦苇,枯黄的苇叶打在脸上引起一阵细细的瘙痒。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贾赦在芦苇荡里找到了几窝野鸭蛋,虽然不多也足够自己同墨白饱餐一顿的了。只是可惜没有碰到野鸭子,不然也能喝碗野鸭汤了。 想到这里贾赦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人啊,就是永远都学不会知足! 他兜着野鸭蛋走出了芦苇荡,正好看到墨白把一条大鱼扔上了岸。银色的鱼鳞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仿佛一条银色的带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贾赦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向着墨白的方向跑去。贾赦高兴的喊道:“墨白,你抓到鱼了!” 墨白见贾赦回来,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是啊,我抓了一条大鱼,今儿咱们有口福了。” “我在那边找到了一些野鸭蛋,一会烤鱼的时候正好把这鸭蛋也烤了。”贾赦笑道。 “好嘞。”墨白走上岸,从怀里掏出匕首开始收拾起那条大鱼。 贾赦则是把野鸭蛋放在离墨白不远的地方,自己沿着河边捡起柴火来。墨白看着贾赦映在水中的倒影,嘴角浮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鱼收拾好了,柴火也捡好了,两人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都等着对方的下一步操作。 “你怎么不生火,烤鱼?”贾赦不解的问道。 “那个,小人没有火折子和打火石。”墨白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无辜的看着贾赦。 “那该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吃生食吧?” “您读书多,您想想法子呗。小人饿的肚子疼。”墨白紧紧捂住自己的肚子,可怜兮兮的看着贾赦。 贾赦闻言一脸震惊的指着自己说道:“我想法子生火?墨白,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墨白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贾赦,不解的问道:“读书人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吗,不过是生个火,就难住您了?” 贾赦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道:“那个墨白啊,本公子突然觉得鱼生也不错。” “不行。小人肠胃不好,吃生的东西会闹肚子的。公子,好公子,您就想想办法吧,墨白真的很饿!” 贾赦深吸一口气,开始回想脑子里那点有限的野外生存知识。过了许久他才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在书上看到过钻木取火,要不咱们试试?” “公子最聪明了,今儿墨白能不能吃上饭,就全看您了!” 看着墨白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贾赦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女儿迎春含泪的眸子。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努力驱散掉心中的郁气。 他站起身来,走到河边选了一块干燥的木头作为钻板,又找来一根枯枝作为钻杆。他用力地将钻杆在钻板上摩擦起来,希望能够摩擦出火花点燃柴火。 然而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顺利。他摩擦了许久都没有成功点燃柴火。他的手开始变得酸痛起来,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墨白坐在一旁紧紧捂住自己的肚子,眼中全是期盼。听着墨白的肚子传来的阵阵咕噜声,贾赦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 就在贾赦烦躁不堪的时候,墨白悄悄的扬了一把土,趁着贾赦擦眼的功夫,墨白飞快的吹亮火折子,然后点燃了钻板下的枯草,最后又飞快的把火折子塞回怀里。 “哎呀,公子,着火了,着火了!” 第33章 贾赦的苦逼游学路(六) “火?”墨白的话音刚落,贾赦就感到了一股灼热。他忙放下手,就看到钻板下的干草里燃起了一点微弱的火苗。微弱的火苗在风中摇曳着,随时都可能熄灭。 看着这随时都可能熄灭的火苗,贾赦只觉得眼睛一热,心中升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啊,要灭了,要灭了,公子快放干草!”墨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他手忙脚乱地往钻板下添加干草。贾赦见状,也急忙拿起一旁的干草,准备往火苗上放。然而,墨白却突然抢过他手中的干草,大声说道:“先放干草,然后再放细着的枯枝,最后再放这种枯木。” 贾赦不解的看着墨白说道:“不是柴火越多,火苗越旺吗?” 墨白见火已经稳定地升起来了,方才一屁股坐了下去。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贾赦一脸无奈地说道:“公子,您知道虚不受补吗?这火苗刚刚燃起的时候,就像是一位久病初愈的病人。您若是直接放上大量的枯木,就如同给刚刚好转的病人吃人参鹿茸,完全不考虑病人能否吸收。咱们得循序渐进地进行温补,先让火苗适应干草的温暖,再慢慢加上细枯枝,最后才是枯木。” 贾赦听后恍然大悟,他点了点头,感叹道:“原来如此,我懂了。难怪先生对你一向看重,你这小小的脑袋里可装着大大的智慧呀。” 墨白被贾赦这么一夸,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公子又在取笑小人了,小人这点子东西不过是跟在先生后面耳濡目染,看的多了就学了点皮毛。真正的智慧,还是得看公子和先生。” 贾赦正色说道:“墨白,你不用妄自菲薄。我知道你虽然名义上是先生的书童,可先生却把你当作弟子一般。墨白,若你愿意,可拜在国公府门下,我保你青云直上!” “呵呵,公子也太看得起墨白了。墨白今生最大的的愿望就是永远跟在先生身边,做他的书童罢了。先生待墨白如子,墨白自当以父侍之。公子这话以后还是莫要再说了,墨白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 “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火好了,可以烤鱼了。”墨白忙转移了话题。 贾赦见墨白确实不愿意,脸上露出了一抹惋惜。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墨白,无论何时我今天的话都作数,若是有朝一日你改变了主意,可以直接告诉我。” 墨白深深的看了贾赦一眼,见他神情坦荡,随笑着应下了。 一时间只听到鱼肉被烤的滋滋声,以及远处传来的鸟鸣声。两人默默地吃着没滋没味的烤鱼,谁也没有抱怨什么。 一条鱼看着挺大,实际上能吃到嘴里的并没有多少,墨白又把贾赦捡到的野鸭蛋埋在了灰堆里,等到二人把鱼吃完,鸭蛋也烤的差不多了。 墨白又从马背上解下两个水囊,在河里灌满水后,沿着官道继续往北走去。 马上背驼着两人虽然有些吃力,好在枣红马是国公府精心喂养的良马,倒也不至于耽误行程。 他们一边走,一边欣赏着沿途的风景。虽然是在荒野之中,但偶尔也能看到几棵结满果实的树木,给这苍茫的片土地增添了几分生机。每当这个时候墨白总会从马上跳下来,去摘那些野果,虽不能同府中的水果相比,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夜幕渐渐降临,两人别说城镇了就是村庄也不曾见过一个。贾赦昨晚就没有睡好,早上又经过那番夺命狂跑,人早就疲惫不堪了。贾赦的疲惫在夜幕中越发明显,他的眼皮像有千斤重,身体也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 墨白默默地观察着四周,他的眼神锐利如鹰。突然,他勒住了马缰,指着前方的一处说道:“公子,快看,前面有个茅庵子。” 贾赦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一座简陋的茅草庵子,孤零零地矗立在荒野之中。他心中一喜,知道今晚总算可以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了。 两人催马前行,很快就来到了茅草庵子前。墨白下马查看了一番,确认这座庵子没有被人占用后,便招呼贾赦下马休息。 “应该是农户用来看瓜的,如今正好便宜了咱们了。”墨白笑道。 贾赦疲惫的点点头,缓缓的从马上滑了下来。贾赦虽然从小跟着祖父习武,身体比一般的公子哥强健一些,但长时间的奔波和昨晚的惊魂未定,还是让他此刻感到无比的疲惫。 墨白见状,连忙上前扶住贾赦,关切地说道:“公子,您坐下休息会儿,我这就去收拾一下。” 贾赦靠着墨白,微微喘着气,点点头表示同意。他此刻确实感到疲惫至极,连挪动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 墨白把安顿好贾赦,又将马匹系好,然后走进茅草庵子。庵子虽然简陋,但勉强可以遮风挡雨。墨白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些干草,铺在地上作为床铺。 接着扶着贾赦让他躺在上面,干草铺的床铺虽然有些硬,但此刻的贾赦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墨白见状也不想再折腾什么了,他故意在庵子里左右翻找,然后把自己怀里的火石藏在了一旁的草堆里。 “公子,这里有火石。” 贾赦勉强睁开眼睛,见墨白双手捧着火石,不由得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 “看来老天还是站在咱们这里啊。” 墨白忙生起了火堆,火光在庵子中跳跃,带来了一丝温暖。 他拿出之前摘的野果和中午剩下的鸭蛋,递给贾赦。 “公子先吃些东西再睡,要不会伤到身子的。” 贾赦勉强啃了一个野果子,吃了一个烤鸭蛋就再也吃不下了。两世为人,他何曾吃过这等苦,此刻他的身体早就到了极限。 听着贾赦均匀的呼吸声,墨白默默地吃完剩下的野鸭蛋,又吃了几颗野果子,然后靠着茅草庵子的柱子闭上了眼睛。 第34章 贾赦的苦逼游学路(七) 夜色渐深,期间墨白往火堆里添了几次柴火,确保火焰跳跃,为茅草庵内带来了一丝丝温暖。夜风虽烈,但庵内的温度并未降至难以忍受的程度。 一夜好眠,贾赦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温暖的阳光透过破旧的茅草屋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带来了一丝温暖和生机。他坐起身,感受着身体的酸痛和疲惫,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贾赦发了一会呆后,活动着僵硬的身体走出了茅草庵子,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旷野里挖着什么。 贾赦看了一旁正在吃干草的枣红马,抬脚往墨白的方向走去。 “墨白。” 墨白抬起头,看到贾赦已经醒来,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放下手中的工具,站起身来说道:“公子醒了,昨晚睡的可好?” 贾赦点点头,回道:“这是我这两个月来睡的最香的一次。墨白,昨晚辛苦你了。” 听到贾赦的道谢,墨白脸上露出了一丝心虚的神色。他低下头,轻声说道:“若不是小人弄丢了盘缠,公子也不会遭遇这一遭。是我失职了。” 贾赦轻轻拍了拍墨白的肩膀,安慰道:“此事并非全怪你,我也有过失。我们如今身处困境,更应团结一心,共同面对。你在这里挖什么?” 墨白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小人在挖些野菜和根茎。虽然味道不好,但也能填饱肚子。” “不愧是墨白,就是厉害!”贾赦忍不住对墨白竖起了大拇指。 一顿没有什么滋味甚至可以说是难吃的早餐结束后,贾赦轻轻按着自己有些发胀的胃部,同墨白再次踏上了行程。经过一天的艰难跋涉,他们穿过了荒凉的旷野,越过了一条湍急的溪流,终于在黄昏时分来到了一座被枣树包围的村庄。 看着炊烟袅袅的村庄,二人都默默地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暂时告别那些苦涩的野菜和根茎,享受一顿真正的饭菜了。 对于突然出现在村里的陌生人,村民的眼中满满的全是防备。他们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地投来好奇而又警惕的目光。在这个相对封闭且自给自足的村庄里,外来者总是让人心生疑虑。 贾赦和墨白注意到了村民们的反应,他们知道需要做出一些努力来打破这种防备。于是,他们主动向村民们走去,面带微笑,尽量展现出友善和诚意。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会受到特别的对待,更何况两人一个满身贵气,一个一身书卷气。贾赦的举止间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与从容,而墨白则显得温文尔雅,谈吐间充满了学识和见识。 “您好,我们是从远方来的旅人,因为迷路而误入了贵村。”墨白微笑着向一位年长的村民介绍道,同时贾赦也礼貌地点头致意。 “我们并无恶意,只是希望能够在此稍作休息,补充点干粮和食盐。”贾赦补充道,声音温和而诚恳。 村民们看着这两位气质不凡的少年,眼中原本的好奇与防备逐渐转化为好奇与探究。他们纷纷围了上来,交头接耳地讨论着这两位陌生人的来历和目的。 年长的村民,也就是村子的族长,走上前来,他目光审视着两人,随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这里的族长,按照村子的规矩,外来者需出示路引或证明身份的信物,我可以看看二位贵人的路引吗?” 贾赦和墨白对视一眼,他们明白这是村子为了保障自身安全而采取的措施。墨白从怀里掏出二人的路引和户籍证明交给族长,然后眼巴巴的看着他。 族长接过路引和户籍证明,仔细地检查起来。他的目光在文书上扫过,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确认无误后,他恭敬地将路引和户籍证明还给了贾赦和墨白。 “二位贵客莫怪小老儿无礼,”族长语气中充满歉意,“如今天下初平,村子为了自保,不得不如此谨慎行事。现下见二位的路引和户籍证明齐全,且气质不凡,小老儿便知二位非是歹人。欢迎二位来到我们村子,希望二位能够在此得到充分的休息和补给。” 贾赦和墨白听后,心中松了口气,同时也对族长的谨慎表示理解。他们再次向族长表示感谢,并承诺会遵守村子的规矩,不会给村子带来任何麻烦。 族长亲自把二人带到了村里的祠堂,然后一脸愧疚地说道:“庄户人家没有多余的房子,二位若是不嫌弃,今日就在祠堂的偏房委屈一晚,好吗?” 贾赦和墨白环顾四周,看到村里多是黄泥作墙、茅草为顶的房屋,而唯一的砖瓦房就是这座庄严的祠堂。他们深知这里的村民们生活简朴,能够为他们提供这样的住所已经十分感激。 于是,二人连忙向族长表示感激,并说道:“族长,您太客气了。我们二人感激不尽,怎么会嫌弃呢?能够在此借宿一晚已经是我们莫大的荣幸了。” 族长见二人如此通情达理,心中也感到十分欣慰。他叮嘱二人好好休息,若是有任何需要,尽管向他提出。然后,他便离开了祠堂,留下贾赦和墨白二人在此休息。 到了晚间,族长亲自带着村民给二人送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他们手里捧着颜色虽略显发黑的馒头,但上面却散发着浓浓的麦香;旁边是一大罐热气腾腾的鸡汤,金黄的鸡汤上漂着翠绿的葱花,一碟说不出名的咸菜,以及几盘时令的蔬菜,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族长见二人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饭菜,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说道:“乡野之地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还望两位贵客莫要嫌弃。” “这饭菜真是太丰盛了,我们感激不尽。”墨白微笑着说道。 “是啊,族长和村民们真是太热情了。”贾赦也附和道。 族长看着二人满意的表情,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说道:“二位贵客远道而来,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们能够喜欢,一会儿小老儿再带着子侄们给二位贵客送些热水,你们今儿就好好的睡一觉,明天好赶路。” “多谢老丈。”贾赦同墨白再次同族长道谢。 突然一个中年男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对族长高声说道:“族长叔,柱子家又闹了!” 第35章 贾赦的苦逼游学路(八) 族长闻言脸色一下变得格外难看,他狠狠瞪了来人一眼,然后对着二人勉强一笑:“乡野之人不识礼仪,让二位贵客见笑了。” 贾赦忙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兄弟就不虚留族长了。” 族长对着二人拱了拱手,便同来人一起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祠堂。祠堂内,只余下贾赦与墨白二人,以及桌上那一桌丰盛的饭菜。 闻着食物的香味,二人的肚子同时发出了咕咕声。二人对视一眼,墨白伸手拔下头上的银簪,用帕子仔细擦拭一下,放入饭菜中搅和。银簪在饭菜中翻动,却未见任何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你也太小心了吧,我看这些村民还是挺淳朴的。”贾赦看着墨白谨慎的举动,不禁笑道。 “小心无大错。”墨白笑着回应,同时给贾赦舀了一碗鸡汤,“先生曾说过,出门在外,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你不要只顾着照顾我,快些坐下一起用些吧。”贾赦看着墨白忙碌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多谢公子。”墨白坐下,与贾赦一同享用这顿来之不易的晚餐。 普普通通的鸡汤在贾赦口中却如同琼汁玉液一般,他细细品味着,仿佛能尝到山间清泉的甘甜和蘑菇的鲜美。就连那刺嗓子的粗面馒头,在贾赦的口中也变得绵软可口,仿佛带有一丝淡淡的麦香。 他一边品尝着食物,一边感叹道:“这饭菜真是美味,比我在家中吃的还要好。” 墨白闻言,忍不住笑道:“公子这是饿狠了,若让您一日三餐吃都吃这些东西,只怕您就不觉得好吃了。” “管他呢,至少此刻我觉得这些东西是我有生之年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贾赦满足的拍了拍肚子,笑得那叫一个满足。 就在两人谈话间,祠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人群的喧哗声。二人心中一惊,连忙放下碗筷,警觉地望向门外。只见一群人举着火把,拿着各种农具,神情焦急地往村尾跑去。 “发生了什么事?”贾赦站起身,眉头紧锁。 墨白也站起身,走到门边,透过缝隙往外张望。他脸色一变,回头对贾赦说:“看样子是村里出了什么大事,此地不宜久留,公子咱们得立刻离开这里。” 贾赦闻言,眉头一皱,反驳道:“我辈读书之人遇到不平之事,岂能袖手旁观?若是此时离开,岂不是背弃了读书人的气节?” 墨白苦笑一声,解释道:“公子,我们初来乍到,对村里的情况一无所知。此刻若贸然介入,只怕会引火烧身。况且,我们自己身上也不太平,实在是不宜节外生枝啊。” 贾赦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他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咱们今日从村里经过的时候也看到了村里的情况,他们能在这种情况下为咱们准备了如此丰盛的晚餐,我又怎么能只顾自身的安危,一走了之呢? 你我如今虽然落魄不堪,到底比这些在土里刨食的村民多些见识,万一咱们可以帮上忙呢? 我虽然投入先生门下不久,也知道若是先生遇到这种情况,是绝对不会只顾自己的。” 墨白看着贾赦,眼中闪过一丝认可,他微微颔首道:“公子言之有理。既然您有此决心,我愿与您一同留下,看看能否为村民尽一份绵薄之力。” 二人对视一笑,默契地点了点头。他们迅速整理了一下衣物,便走出了祠堂。随着人群,他们往村里走去。火光照亮了前方的道路,也照亮了村民脸上的愤怒和无奈。 刚走到村尾就听到了女子的哭声,妇人的怒骂声,以及男人的低吼声。 二人越过村民往里走去,就看到一个年长的妇人双手展开如同母鸡护小鸡般护在一个貌美的少女面前。妇人身后的少女虽是布衣荆钗却难掩其清秀的气质,此刻她眼中含泪,看起来惊恐又无助。 在妇人前方,一对父子正紧张地与一群人冷冷对峙。那父亲衣衫褴褛,手中紧紧握着镰刀,而儿子则紧握砍刀,两人身上都布满了补丁,但眼神中却透露出视死如归的光。 族长被踹倒在地,此刻正躺在一个中年男子的怀里,面色惨白,显然受了不轻的伤。村民们见族长受伤,神情变得格外激动,纷纷聚集在父子俩周围,随时都可能发生流血事件。 墨白忙走向人群,同村民打听起事情的经过。村民叹了口气,告诉他们,原来这名少女是村里最美丽的姑娘,名叫小翠。一次外出被镇里的恶霸张虎看到了,那张虎见小翠貌美,想要强行纳她为妾。 石柱子,也就是小翠的父亲,那是打死也不同意自己的女儿为妾。张虎的姐夫是县衙的捕头,张虎走了他姐夫的门路,说石柱子家欠了县衙的钱粮。 石柱子无法,只得变卖了所有家产。可是那些人的目标又哪里是几两银子的事情,这不张虎见石柱子一家不识好歹,竟然过来明抢了。 贾赦闻言拳头一下握的紧紧的,他以前只听说过抄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却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小小捕头的小舅子,竟然能够毁了家庭! 他又想起前世荣国府抄家的缘由,其中就有一条是纵容恶奴为祸百姓。一个县衙捕头的亲戚都能犯下此等恶行,那么国公府的下人又该有多么猖獗? 贾赦心中涌起一股寒意,他突然意识到,无论是朝廷还是家族,都必须有严格的法度和规矩来约束那些小人,否则,他们将会像野草一般疯长,最终危害到整个社会的安宁。 贾赦看了一眼墨白,不顾他的阻拦,走到了石柱子父子前面。看着张虎一行人冷声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如此欺压百姓,就不怕王法吗?” 第36章 贾赦的苦逼游学路(九) 墨白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又看了看那个站在最前面的少年,他感觉自己都要裂开了。 不是吧,这里不是京都,贾赦的身后也没有那些侍卫书童,对面的人更是不知道他的身份,他这样贸然冲出去,不是茅房里点灯吗? 就在墨白思索着要不要找援兵的时候,对面的张虎说话了。 只见一个相貌还算俊秀的男人推开了护在自己身前的家丁,上下打量了一下贾赦后,眼里露出一抹忌惮。 贾赦这一身的行头,一看就知他出身不凡。不说贾赦头上那根价值连城的碧玉簪子,就是他腰间挂着的香囊,也值个几十两白银。 男子对贾赦拱了拱手说道:“公子所言差矣,在小奉县台大人之令前来催债,何来欺压百姓一说?公子年龄尚小,不知人间险恶,这些刁民贯会装可怜,公子不要被他们给骗了。” 然而,面对张虎的狡辩,贾赦却不为所动。他冷冷地看着张虎,反驳道:“你既然只是要债,为何要抢人家姑娘?本公子虽然年少,却也不是你能糊弄的。 你说你奉县令之命前来要债,文书呢?若是不能出示文书,你这便是假借官威,欺压百姓,罪加一等!” “这……这文书……我……我忘在县衙了。”张虎支支吾吾地解释道,但他的眼神却透露出心虚。 贾赦冷笑一声,道:“忘在县衙了?这借口未免太过拙劣。你若是真的奉县令之命前来要债,怎会连最基本的文书都忘记携带?我看你是假借官威,欺压百姓,企图抢夺人家姑娘才是真!” 张虎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见一个家丁越过村民,来到张虎跟前。不知他同张虎说了些什么,等到那人退下后,张虎看向贾赦的眼神一下全变。 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芒,嘴角微微上扬,看向贾赦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村民们感受到了张虎身上散发出的不善气息,纷纷握紧手中的农具,准备应对可能的冲突。 张虎看了一眼四周的村民,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他厉声说道:“我本来不想对你怎么样的,可是你偏要不知死活。今日你虎爷若是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以后还怎么在这十里八乡立足? 还有你们这些刁民,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同虎爷我作对的下场是不是你们能承担的起的? 张柱子,虎爷看上你的女儿是你的福气。你既然给脸不要,那么虎爷也没必要再同你磨蹭了。今天你的闺女,虎爷是要定了!” 张虎的话音一落,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村民们彼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惧。他们只是一些土里刨食的小老百姓,家中还有着父母妻儿要养活,他们不敢也不能因为某一个人而断送了自己一家的活路! 族长轻咳一声,在村民的搀扶下缓步走到贾赦身边。他看了一眼心生退意的村民,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你们……你们可想过,今日若是让他们把翠丫头带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老族长沉声问道。 “你们没有想过!今日我们能眼睁睁的看着翠丫头被他们带走,他日我们就能眼睁睁的看着别的丫头被别人抢走!你们的婆娘,女儿,孙女,都有可能会是下一个受害者!” 老族长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村民们的心头。他们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震惊和懊悔的表情。他们从未想过,今日的退让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 “老族长说得对!”贾赦的声音铿锵有力,他转身面向村民们,大声说道:“我们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抢走我们的亲人!如果我们今天退缩了,那么明天,后天,甚至未来的每一天,我们都将生活在恐惧和不安之中!我们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村民们被贾赦的话所激励,他们心中的恐惧和犹豫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决心和勇气。他们知道,如果今天他们不站出来,那么日后若是他们遇到这种事情,别人也不会站出来。 “对!我们不能退缩!”一个村民大声喊道,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他们纷纷握紧手中的农具,准备与张虎等人对抗。 老族长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知道,只有团结一致,他们这些草民方能在这个世道生存下去。 他转向张虎,冷冷地说道:“张虎,你看到了吗?今日你若是想要带走翠丫头,就必须先过我们这一关!” 张虎看到村民们坚定的眼神,心中不禁有些慌乱。他知道,如果他真的与村民们发生冲突,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到时候就是自己的姐夫也保不住自己。他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放弃带走小翠的打算。可是就这样放弃小翠,他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 张虎的眼睛扫过贾赦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晦暗。少年长身玉立的站在人群前面,四周的火把映的少年更加俊美,尤其是那双勾魂的桃花眼,勾的人心里痒痒的。 想到刚刚自家下人打听到的消息,张虎心里顿时有了计较。眼前的少年可比那个农家丫头漂亮多了,若是……想到这里,张虎恶狠狠地瞪了村民们一眼说道:“今儿虎爷可以不带走那个丫头,不过虎爷也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石柱子欠衙门的钱,今儿必须还了!” 老族长沉声问道:“柱子一家到底欠了多少,还请虎爷给个准数。” 张虎伸出了五个手指在老族长的面前晃了一下,说道:“五十两。只要给爷五十两,爷保证以后不再找石柱子一家的麻烦。” “口说无凭,还请虎爷写个字据。” “族长!” “闭嘴,老夫自有主张。”族长喝道。 贾赦刚想要说话,墨白立刻窜到了他的身边,紧紧捂住他的嘴,小声说道:“石家村的村民还要继续在这里生活,张虎他们是这里的地头蛇,石家村的村民实在不宜同张虎他们撕破脸。老族长此举既护住了小翠姑娘,又维护了张虎的颜面,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了。 小人知道您心中不忿,可是这里不是京都,荣国公也无法护住这些人。” 墨白的话如同冷水一般泼在贾赦的头上,让他冷静了下来。他深知墨白所说有理,这里是偏远的石家村,不同于京都那样繁华且有着强大家族支撑的地方。他们面对的是张虎这样的地头蛇,一旦撕破脸,石家村的村民很可能会面临更大的危险。 贾赦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墨白的用意。他深深地看了老族长一眼,心中对这位老人的智慧和决断力深感敬佩。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生存法则,他们比自己这个国公府公子更懂得审时度势! 老族长看着族人迅速凑齐的五十两银子,又亲自确认了张虎写下的字据,字迹清晰、内容无误,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张虎写完字据后,深深的看了贾赦一眼就带着手下的家丁,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石家村。随着他们的离去,石家村的气氛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不说石家村的人如何感谢贾赦,只说次日一早贾赦同墨白悄悄带着族长他们准备的东西悄然离开了石家村。 等到老族长带着石柱子一家过来感谢贾赦的时候,就看到偏房的桌子上放着一把金锞子,至于贾赦和墨白早就离开了石家村。 “公子,咱们为什么不等用过早饭再走?”墨白不解的问道。 “昨天你也看到了村里的情况,区区五十两银子竟要举全族之力方能凑齐。你我若是继续留在那里,只怕老族长又要杀自家的老母鸡了。”贾赦笑道。 “您昨天不是说鸡汤好喝吗?” “别贫了。” “好嘞~”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一根绊马索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两人前方。 第37章 贾赦的苦逼游学路(十) 就在两人谈笑之际,突然,胯下的枣红马发出一声惊恐的嘶鸣,前蹄竟被一根横在道路中间的绊马索生生折断。千钧一发之际,贾赦反应极快,他抱着墨白的腰就地一滚,卸去了大部分的冲击力。 “你没事吧?”贾赦翻身站起,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墨白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悸。 二人平复了一下心情,警惕的看向前方。只见一根绊马索赫然的横在道路中间,一旁的枣红马发出阵阵的嘶鸣声。 贾赦抽出腰间的佩剑,紧紧护在墨白的前面,厉声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何方宵小胆敢在此猖狂?” 只见一个身穿锦袍的男人从路旁的树丛里站了出来,男人身材挺拔,相貌清秀,只是眼底的生冷和阴鸷破坏了他的整体形象,让人不由得从心底升起一股忌惮来。他冷冷地打量着两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看清男人的相貌后,贾赦的眼底闪过一抹忌惮,他厉声喝道:“张虎,你好大的胆子!” 张虎对着二人露出一抹自得的笑容,温声说道:“小公子咱们又见面了。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虎爷可是同小公子一夜不见了呢。” 贾赦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射向张虎:“你想做什么?” 张虎轻浮地笑了笑,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不想做什么,就是想同小公子交个朋友。” “同本公子交朋友,你也配!”贾赦的脸上全是对张虎的不屑。 张虎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走上前几步,目光在贾赦身上流转,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配不配的,可不是小公子说得算。昨儿因为小公子的缘故害的虎爷我失去了一个小美人,今儿小公子是不是得好好的补偿补偿虎爷啊?” 张虎的话音刚落,贾赦的眼中便闪过浓浓的杀意。他活了两辈子,还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恶心的目光看自己,更别提打他的主意了。 “张虎,你找死!”贾赦怒喝一声,手中的佩剑已经出鞘,剑尖直指张虎。 张虎见状,脸上的笑容更加放肆。他身后家丁见状,也立刻抽出兵器,将两人团团围住。嘴里不停地说着些污言秽语,听的贾赦肝火直起。 墨白看着眼前的情景,眼底闪过一抹杀意,他的手不由得摸向腰间的荷包。最后看了一眼贾赦的后背,又把手从荷包上移开了。 贾赦虽出身武将世家,又自小同祖父贾源一起习武,可是因着祖母的溺爱和自身的惫懒,不过是学了些花拳绣腿罢了。若是独自对上张虎一行人,或许能够逃出生天,可是要想护着墨白平安脱身,对如今的贾赦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张虎,你若是识相,便速速离开,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贾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威慑力,然而声音中的颤抖却暴露了他的不安。 张虎却是满脸不屑,他挥挥手,示意手下不要急着动手,然后一步步向贾赦逼近:“小公子,你未免太天真了些。你以为,就凭你手中的那把破剑,就能吓退我张虎吗?” 贾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沉声说道:“张虎,你今日拦住我们不过是因为我昨日下了你的面子。对此我可以对你做出补偿。”说着他直接从头上拔下了那根价值连城的碧玉簪子,笑着说道:“这根簪子乃是西域进贡的贡品,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这根簪子就当是我给虎爷您的补偿,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过我们主仆二人吧。” 张虎原本见贾赦求饶心中还挺得意的,待到听他说了那根簪子的来历后,眼中闪过一抹晦暗。 他知道能用上贡品的人家绝对不是自己这种人能够得罪了,可是若就此放过贾赦,他又实在心有不甘。就想着反正自己已经得罪了贾赦,索性就直接得罪死了。 管他是世家子弟还是皇亲国戚,只要自己足够小心,不留下任何证据,又有何惧? 于是,张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一道狠辣的光芒:“小公子,你以为用一根簪子就能打发我吗?我张虎可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你今日若是不给我跪下磕头道歉,我就让你和你这个仆人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江湖险恶!” 贾赦听到这话,心中怒火中烧,但理智告诉他此刻不能冲动。他看了看身旁的墨白,只见墨白也是一脸凝重,显然他们也意识到了张虎的意图。知道今日是不能善了了,想到这里贾赦一咬牙,手中的宝剑直直的向张虎刺去。 张虎一行人虽是普通人,却因着长期欺行霸市的行为,身手也颇为敏捷。张虎见贾赦主动攻击,冷笑一声,身形一闪便躲过了这致命一击。他身边的家丁见状,立刻纷纷围了上来,试图将贾赦和墨白困住。 贾赦虽然武艺不精,但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带着墨白冲出去。他挥舞着手中的宝剑,与家丁们展开了激烈的搏斗。每一次挥剑,他都竭尽全力,希望能够为自己和墨白争取到一线生机。 然而,随着战斗的进行,贾赦的体力逐渐消耗殆尽,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他的宝剑在多次交锋之后,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仿佛每一次挥剑都需要耗费他全部的力量。 反观张虎这边对于这种程度打斗,却是游刃有余。他身形矫健,出手狠辣,家丁们在他的指挥下,配合默契,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阵型,将贾赦和墨白团团围住。 眼见着贾赦越来越吃力,墨白心中焦急万分。他挣扎着站起身来,闭着眼睛毫无章法的挥舞着一根木棍。贾赦闪躲不及,后背重重的挨了一棍。 听到贾赦的闷哼声,墨白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只见张虎一行人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他们的脸上挂着奚落的笑容。 贾赦见墨白停了下来,没好气的问道:“你到底是哪边的?” “公……公子,我……我不是故意的。”墨白慌乱的解释道。 张虎抬头看了看天边的太阳,厉声说道:“虎爷没功夫同你们闹着玩了,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 第38章 贾赦的苦逼游学路(十一) 张虎的话语刚落,原本家丁们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便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肃然之色。 直到此刻,贾赦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同这些人之间的差距。他以往所学的招式,虽看似华丽,实则虚浮,毫无实战效果。而那些家丁们,每一个动作都干脆利落,拳拳到肉,招招致命。 不过是一个对面,墨白就被那些人给打晕了。贾赦自己也不好受,那些人不愿伤到他的脸,身上却不知被打多少拳。 疼痛让贾赦的眉头紧锁,但他没有放弃,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宝剑,脸上闪过一抹决绝。 他是贾赦,他的祖父是荣国公贾源,他是荣国府第三代的继承人,他,不能向这些小人低头! 贾赦的倔强到底还是惹怒了张虎,他的眼中滑过一道冷光,沉声说道:“速战速决,记住不要伤了他的脸。” 双拳难敌四手,贾赦最终还是躺在了地上。他记忆中最后的片段就是空中那轮明晃晃的太阳,以及如同雨滴般落在身上的拳头。 “慧娘~”一道极低的呢喃从贾赦的口中溢出。 不远处的一个土堆上,商队的人正好目睹了这一切。领头之人紧紧握着拳头,拳头上的青筋根根突出。 “头儿,咱们还不上吗?”一名相貌普通的男人焦急的问道。 “墨白没有给咱们发信号。”领头之人沉声说道。 “可是公子他……” “潜二,你忘了国公爷同陆先生的交代吗?”潜虎提醒道。他们此行的目的不仅仅是保护贾赦,更重要的是让他经历磨砺,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难道咱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吗?万一公子收到了什么伤害,到时候咱们要如何同国公爷交代?”被称为潜二的人双目赤红的看着贾赦所在的方向。 被称为头儿的男人沉默了许久说道:“你带人继续往前走,务必在冬天来临之前把这批物资送到军中。潜三、潜五,你们俩同我一起暗中保护公子。一切以公子的安全为主,必要的时候……杀无赦!” “潜虎……”潜二还想说什么,但潜虎已经转身向贾赦的方向走去。 “潜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潜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潜二一眼继续说道:“公子若不是国公府的大公子,这些日子他的表现确实已经很好了。可是,他是国公府的大公子,东北十万大军的少将军,他如今的表现还远远不够。冲动、自大、鲁莽、没有主见,没有章法。他,还差的远呢!” 对于潜虎对贾赦的评价,潜二沉默的垂下了头。贾赦是暗部的人看着长大的,在他们这些人的心中,贾赦就像他们的弟弟。做兄长的,哪里忍心看着自己的弟弟受罪呢?可是为了贾赦的未来,他们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潜虎见潜二不再说话,伸出手在他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慎重的说道:“你若真为了公子好,就不要阻挡他成长的步伐!” “头儿,一切小心。千万不要在阴沟里翻了船。”潜二笑道。 “你也是。这些药品和棉衣是国公爷好不容易才筹齐的,万万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头儿,您不放心我,还不放心鹰部的兄弟吗?” “嗯。” 贾赦是被一盆凉水给泼醒的,他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如今身在一个地牢之中。他忙四处寻找,见墨白躺在一边的草堆上,身上的衣服还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心中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呵呵,小公子似乎对这个书童格外的重视啊?”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贾赦的耳边响起。 贾赦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猛地转过头去,只见张虎面容阴鸷、站在牢门旁,他的手中玩弄着一把匕首,眼神中透露着不屑和戏谑。 “张虎!”贾赦咬牙切齿地喊道,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被一个男人囚禁。 “呵呵,小公子别来无恙啊。”张虎微笑着走近,匕首在指间翻转,发出阵阵寒光。 “张虎,你知道我是谁吗?”贾赦冷声喝道。 张虎命人打开地牢的门,缓步走了进来,在离贾赦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目光戏谑的说道:“小公子难道忘了自己的身份吗?不急哈,虎爷会慢慢的告诉你。” 冰凉的匕首轻轻的拍在贾赦的脸上,贾赦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条毒蛇给死死的盯住了。一股凉气从他的脚底直冲到了脑门。 “张虎,你胆敢如此无礼!”贾赦愤怒地瞪视着张虎,尽管心中恐惧,但他仍然努力保持镇定。 张虎不为所动,继续用匕首轻轻拍着贾赦的脸颊,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唇角,一脸暧昧的说道:“虎爷我还能更无礼,小公子要不要试试?” 贾赦被张虎的话气得浑身发抖,他愤怒地瞪视着张虎,厉声喝道:“滚!张虎,本公子向你保证,若你今日敢对本公子无礼,他日我必定诛你九族,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张虎听到这番话,脸上闪过一丝阴狠的笑容,但他并没有立即发作。他缓缓收回匕首,退后两步,看着贾赦冷冷地说道:“小公子,你倒是挺有骨气的。不过,虎爷我最喜欢你们这些有骨气的。 我会把你们的傲骨一根一根的折断,让你们像狗一样对着虎爷我摇尾乞怜。 虎爷我这辈子也玩了不少的贞女烈妇,还从不曾玩过出身高贵的小公子。我开始期待你伏在我身底的情形了,想想就让人激动呢!” 张虎的话让贾赦感到一阵恶心和愤怒,可是此刻他似乎只有无能狂怒。 贾赦突然发现他除了自己的出身,竟然一无是处。 没有祖父的庇佑,没有国公府的加持,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无法保护自己和家人。这种巨大的落差让他感到无法承受。 感受到贾赦的情绪,张虎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呵呵,你就是出身再高贵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成为我的玩物吗?” 张虎的话如同一把尖刀,深深刺入贾赦的心中。他愤怒、羞愧、绝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第39章 贾赦的苦逼游学路(十二) 看着大摇大摆离开地牢的张虎,贾赦发出了凄厉的怒吼声。 随着地牢的门被关上,地牢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从其他牢房传来的低吟和不明动物的啃噬声,为这死寂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氛围。 贾赦用力扯着身上的锁链,试图挣脱这束缚他的枷锁。然而,那沉重的锁链却如同铁钳一般牢牢地锁住了他的命运,每一次的挣扎都只能换来更加刺耳的哗啦声。在这寂静的地牢里,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无能。 此刻的地牢,仿佛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囚笼,将贾赦的愤怒、仇恨、渴望与无奈紧紧地困在其中。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用力地呼吸着,试图从这污浊的空气中汲取一丝力量。 “公子。”一道沙哑的声音从黑暗的角落里传了出来,如同一道微弱的光,划破了这压抑的沉寂。 贾赦停止了挣扎,他努力睁着眼睛,试图看清地牢里的一切。 “墨白?墨白,是你吗?”贾赦激动的问道。 “公子,咱们这是在哪里?您怎么被锁住了?”墨白扶着地牢的墙壁,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他的脸上满是血污和淤青,显示了他此刻并不好受。 透过过道里微弱的火光,贾赦终于看清楚了墨白的脸。那张总是挂着笑容的脸庞此刻却如此憔悴和狼狈。 “对不起墨白,是我连累了你。”看着墨白脸上的伤痕,贾赦愧疚的低下了头。 墨白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他扶着墙,一步一步的挪到贾赦的面前,轻声说道:“公子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给小人道歉?” “昨夜在石家村,我不应该不听你的话,执意插手张虎同村民的事情。若不是我自不量力,你也不会遭此大难。”贾赦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自责。 墨白靠着墙壁重重的喘着气,等到他的气息平稳下来后,他一脸凝重的看着贾赦说道:“您后悔昨夜的事情吗?” 贾赦抬头,与墨白四目相对,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不后悔!”他沉声说道,“我后悔的是,没有听你的话,没有提前做好准备,没有保护好你。” 墨白闻言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他靠着墙壁说道:“公子没错,小人也没错,错的是这个吃人的世道。普通人的生命,在那些权贵和恶霸的眼中,不过是草芥一般。 公子出身高贵,从来没有经历过人性的黑暗。在您以往的人生中从来不曾为生存而挣扎,也不曾见识过那些无辜之人所受的苦难。”墨白的声音带着一丝深沉的感慨。 贾赦闻言彻底沉默了,他活了两世确实没有经历过被别人强取豪夺的事情,他以为人性最大的恶就是争权夺利。但此刻,他意识到自己对人性的理解还太肤浅。他回想起那些无辜村民的绝望眼神,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和愧疚。 “墨白,你说得对。”贾赦缓缓开口,声音中充满了坚定,“我之前确实太过天真,以为世界只有黑白两色。但现在,我看到了更多,也明白了更多。权力越发,职责就越重。我不能仅仅满足于自己的荣华富贵,更要为那些无辜受苦的人做些什么。” “公子有这样的想法,是百姓之福,小人替那些深受压迫的百姓谢公子大义。”墨白郑重的向贾赦行了一礼。 贾赦看着自己被链条困住的四肢,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 地牢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二人也不知自己被困在这里多久了。腹中传来的饥饿感,让他们觉得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有人高呼“走水了!”听到这些声音,贾赦只觉得精神一震。他看向墨白,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轻声说道:“墨白,机会来了。一会我努力制造出混乱,你趁着混乱逃出去。” “您呢?”墨白紧张的问道。 贾赦扯了扯身上的铁链,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别说他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就是他精通十八般武艺,也无法挣脱这些束缚。 “我不走,我留在这里保护公子。” “就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还保护我?墨白,别闹了。你只有逃出去,才能找人过来救我。” “可是这人生地不熟的,小人到哪里找人来救您啊?”墨白红着眼睛说道。 “你过来。”贾赦对着墨白说道。 墨白挪到贾赦身边,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吩咐。 贾赦看着墨白呆愣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公子,这都到了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墨白气的直跺脚。 “行了,不逗你了。”贾赦示意墨白解下脖子上的挂的平安锁。 墨白看着手中平平无奇的平安锁,不解的看着贾赦,他不明白这东西能做什么。 贾赦示意墨白靠近一些,轻声吩咐道:“墨白,你听着,这是我唯一的希望。这枚平安锁,是我祖父的信物,驻军统领见到它,便会明白一切。你只需将此物交给他,他就会明白你的来意,并派人前来救援。” 墨白紧紧握住手中的平安锁,眼里闪过一抹坚定。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贾赦,轻声问道:“公子,若是有人骗了您,您会怎么样?” “墨白,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小人只是觉得小小一个张虎还不值得动用荣国公的信物。”说着又把平安锁挂回贾赦的脖子上。 只见墨白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号弹,踮着脚从地牢的通风口发了出去。 看着外面那道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求救信号,贾赦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随着信号弹的发出,外面更加的混乱了。只听“砰”的一声地牢的门被人狠狠的踹开了,几个穿着商队衣服的男人出现在地牢外面。 “潜虎?墨白,我需要一个解释!” 第40章 贾赦的苦逼游学路(十三) 看着眼前几张熟悉的面孔,贾赦冷冷的看向墨白,嘴角浮起一抹邪魅的笑容。 “少主,咱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吧,外面的火势越来越大了。”潜虎一刀劈开牢门,快步走进牢房。 几人看了看锁住贾赦的铁链,眼中闪过浓浓的杀意。潜三冷冷的瞪了墨白一眼,伸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潜虎只当没有看到潜三的动作,他拔出刀对着贾赦手脚上铁链轻轻一挥。铁链应声而断,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贾赦活动了一下被束缚已久的身体,浑身的骨头发出了一阵噼啪的声音。 “潜三,你们几个去把其余牢房里的人都放出来,护送她们到安全的地方。”贾赦对一旁的潜三命令道。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潜三微微一愣,但随即点了点头,转身对身后的几名手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按照贾赦的吩咐去做。潜虎则站在原地,目光紧紧盯着贾赦,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潜虎,你亲自去把那张虎给我抓过来。”贾赦的声音中充满了寒意,“我要让他尝尝这地牢的滋味。” 潜虎眉头一挑,似乎对贾赦的命令有些意外。但他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牢房。他知道,贾赦从来都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这个世上唯一能让他吃瘪的就只有贾赦的生母,贾史氏。 牢房内只剩下贾赦一人,他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火光在他脸上跳跃,映出他脸上复杂的表情。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牢房内,墨白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脚步,尽量不发出声响。他不是怂,而是被贾赦此刻的表情所震慑。那张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狰狞,仿佛是一头即将择人而噬的野兽。 就在墨白的脚即将跨出牢房的那一刻,贾赦突然睁开了眼睛,淡淡地问道:“你去哪里?” 墨白被这一问吓得一个激灵,脚步也随之一顿。他转过头,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嘿嘿,我去看看潜虎大哥有没有把人抓回来。” 贾赦的目光在墨白身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墨白面前,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大通铺的混乱,衙役的追捕,还有张虎的出现,都是你提前安排好的吧?我只听先生夸你能干,没想到你竟然会如此的能干。你说,我应该如何赏你呢? 墨白,我是真的把你当作兄弟,可是你却把我当作傻子一般戏弄。墨白,戏弄我,好玩吗?” 墨白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没有……没有戏弄您……” 贾赦冷笑一声,那笑声如同冰锥一般刺入墨白的心头。他缓缓地走近墨白,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墨白的心上,让他无法呼吸。贾赦的眼神中充满了怒火,他盯着墨白,一字一顿地说道:“没有?你以为我还会再信吗?” 墨白见状知道自己必须要同贾赦解释清楚了,不然二人只怕真的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大通铺的事情确实是我故意的,盘缠的事情也是事先安排好的,衙役的追捕也是一场戏,可是张虎的事情确实是个意外。” “为什么?”贾赦红着眼睛问道。 “荣国公同先生说你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顺遂无忧,唯一的遗憾就是您的母亲。可是人生哪里一帆风顺的,只有经历了挫折才能让您更加坚韧,更加成熟。” 贾赦沉默了,他看着墨白,眼中的情绪复杂难明。他确实对墨白之前的行为感到愤怒,但此刻听到他的解释,心中的怒火却渐渐平息了下来。他仔细回味着墨白的话,觉得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他祖父荣国公确实可能为了锻炼他,而做出这样的安排。 贾赦摸了摸身上被张虎一行人殴打的地方,虽然疼痛,但他的嘴角却浮起一抹灿烂的笑。他心想: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亲爱的祖父,您可要准备好迎接我送给您的“礼物”啊! 外面的火势很快就被控制住了,地牢里的少男少女也被潜三他们送去了平安的地方。一轮朝阳缓缓从东方升起,洒下了万道霞光。 潜虎押着张虎过来的时候,一缕朝阳透过地牢的通风口洒在了贾赦的脸上。少年俊美的眉眼在朝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出尘,潜虎不由得伸出手来,唯恐眼前的少年化作一阵清风就此消散在人世间。 “少主~”潜虎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慌。 “你回来了啊。”少年眨眨眼,语气中透着一丝轻松,仿佛刚刚事情从未发生一般。 “是的,少主。”潜虎定了定神,将张虎推到贾赦的面前,“我把他带回来了。” 贾赦微微侧过头,目光在张虎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又移向远方。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地牢中的阴冷和潮湿一并吸走。 “打断他的四肢,把他永远囚禁在这座地牢里。你派人在这里看着,十年,十年之内不要让他死了。”贾赦淡淡的说道,仿佛他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张虎听到这话,惊恐地抬起头,但迎来的只是贾赦冷漠的背影。他疯狂地挣扎,试图挣脱潜虎的铁臂,但一切都是徒劳。 潜虎面无表情的折断了张虎的四肢,如同扔死狗一般把他扔在牢房里。 听着张虎凄厉的叫声,贾赦的脸色都不曾变过。看着这样的贾赦,墨白只觉得一股凉气从他的脚底冒出。此刻他无比清晰的知道了自己同贾赦的距离,他是高高在上的勋贵公子,自己只是一个被先生救起的孤儿。 贾赦走出地牢,外面的阳光照在他俊美的脸上,却映不出一丝温度。他抬头望向远方,眼中是同他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深邃。 “查出张虎身后的人,把证据交给御史大夫。另外从我的私库里拿出一笔银子,好好安置那些被张虎迫害的男女。” “是。” 第41章 危机初现 “潜虎,祖父是不是偷偷给东北驻军送了物资?”看着面前对自己恭敬有加的潜虎,想起前世这个时候发生的事情,贾赦只觉得无比烦躁。 “公子您怎么知道的?”潜虎惊讶的看着贾赦。 “物资送到军营了吗?”贾赦焦急的问道。 潜虎压下心中的不解,连忙回道:“还没有,大概还要半个月的时间。” “现在,立刻马上让咱们的人想办法把那批物资处理了!销毁也好,卖掉也罢,总之那批物资不能以荣国府的名义出现在军营中!” “公子,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您知道国公爷为了筹备那批物资花费了多少精力吗?您知道若是没有这批物资,军中会死多少人吗?公子,东北的冬天是真能冻死人的!”潜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他试图让公子明白这批物资的重要性。 然而,贾赦却没有理会潜虎的劝说,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阻止这批物资送到军营。他知道,如果这批物资一旦到达军营,当今一定会像前世那般对祖父出手的。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知道祖父付出了多少心血。但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荣国府陷入危机之中。潜虎,你相信我,这么做是为了荣国府的未来。”贾赦目露祈求的看向潜虎。 “属下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个天下姓水不姓贾!”贾赦看着潜虎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潜虎闻言瞳孔急剧的一缩,他明白了贾赦的意思。这个天下是水氏的天下,荣国府避开朝廷直接给军中输送物资,了解贾源的人明白他是不忍见将士受苦,可是这种行为放在放权者的眼里,贾源这是在收买军心。 军权,无论放在哪个时代,都是统治者最为重视的权力之一。荣国府的行为,在放权者眼中就是意图不轨,是对皇权的挑衅! “属下这就传令他们暂停行动,至于公子说的事情,属下要亲自回禀国公爷。” “你回去的时候替我给祖父代一句话。”贾赦沉声说道,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悲哀。 “公子请讲。” “祖父一生英雄,他对得起天下唯独对不起祖母,他是否想让祖母的余生继续在惊恐中度过?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又是否忍心让我在天家的猜忌中过活?”贾赦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和沉重,他希望能唤醒祖父的理智,让荣国府避免这场危机。 “公子……”潜虎还想再说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 荣国公对得起天下苍生,对得起水氏皇朝,他唯独对不起国公夫人。作为叛军的家属,国公夫人能在那种动荡的年代护住一大家子,其中的心酸是外人无法想象的。 “去吧。”贾赦疲惫的说道。 “潜三他们就在暗处,公子如有需要可直接召唤他们。” 贾赦闻言看了看在一旁装死的墨白,玩味的笑道:“这些你应该向墨白汇报才对?” 潜虎无语的看了一眼贾赦,知道他的恶趣味又来了,对此他只能默默地为墨白掬一把同情的泪了。 “属下告退。”说完不待贾赦说话就已经消失在地牢入口。 贾赦轻轻踢了墨白一脚,没好气的说道:“行了,别装死了。这里的事情有潜三他们,咱们也该上路了。” 墨白被踢得一个趔趄,随即装作刚醒来的样子,揉了揉眼睛,脸上堆起了讨好的笑容:“嘿嘿,那个小人刚刚睡着了,小人什么都不知道。” “少来这一套。在我拜入先生门下那一刻,咱们就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跑不了我,也蹦不了你。” “若先生这会把你逐出师门……” 看着墨白跃跃欲试的样子,贾赦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佯装生气的说道:“晚了!” “呜呜,先生英明一世,怎么就跌在你的身上呢?”墨白装模作样的抹着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 看着墨白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贾赦真的无法想象他日后是如何教书育人的? 两人笑闹了一番,刚刚升起的隔阂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因着这事,二人的关系似乎更加的亲密了。 二人在张虎这里随便拿了些银钱,又选了一辆马车,继续往北方走去。 知道了贾源和陆慎的计划后,贾赦的心态愈发的平和了。既然祖父同先生有意锻炼自己,那么自己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感受一下这人间的烟火,体验一下生活的酸甜苦辣。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两旁的风景不断变化。时而是青山绿水,时而是黄土沃野,时而又是繁华的城镇。贾赦和墨白一边欣赏着沿途的风景,一边聊着天,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时光。 在旅途中,贾赦和墨白遭遇了丰富多彩的人生百态。他们遇到了善良淳朴的村民,那些村民脸上洋溢着淳朴的笑容,热情地招待他们,分享自家的美食和故事。他们的善良和真诚让贾赦和墨白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 然而,旅途并非一帆风顺。他们也遭遇了泼皮无赖的地痞,那些人仗势欺人,欺压百姓,对贾赦和墨白进行挑衅和骚扰。但贾赦和墨白凭借着智慧和身后的势力,巧妙地化解了危机,让恶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他们还遇到过赠医施药的善人,那些医者仁心,不辞辛劳地为百姓治病救人,他们的大爱和无私让贾赦和墨白深感敬佩。当然,他们也遇到了披着人皮的畜生,那些人表面看似和善,实则内心险恶,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伤害他人。他们让贾赦明白了什么叫人心险恶。 旅途中,他们还遇到了平静祥和的村庄,那里的人们安居乐业,生活简朴而充实。他们在那里感受到了宁静和美好,仿佛时间都慢了下来。他们也遭遇过混乱不堪的市集,那里的人心惶惶,为了生计而奔波劳碌,甚至有人为了利益而争斗不休。 这些经历让贾赦和墨白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世界的复杂性和多样性。他们明白了人性的美好与丑恶并存,也懂得了如何在不同的环境中保持自己的初心。 看着外面纷飞的白雪,贾赦突然想去边境看看那些让祖父冒着被抄家灭族的危险偷偷接济的边军。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让祖父如此的执着。 贾赦和墨白商量之后,决定改变行程。 第42章 卸权(上) 话分两头,贾源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潜虎,第一反应就是贾赦出事了。 他嘴角颤抖着问道:“贾赦……到哪里了?” “这会应该到盛京了。”潜虎垂眸答道。 听到贾赦无事,贾源悬着的心刚要放下,又突然提了起来,他冷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可是途中遇到了什么意外?” “一切顺利。只是……” “只是什么?” “公子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我们北下的目的,他说让属下立刻把那些物资原地销毁,不能有一丝一毫流入军营。” “他还说了什么?” 潜虎忙跪下说道:“公子说……说这天下姓水不姓贾。他让您在做事之前为他和夫人考虑考虑,他们不想自己的头上时刻悬挂着一柄利剑。” 潜虎的话如同重锤击中贾源的心头,他身体轻颤,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束缚。他何尝不知自己所作所为的后果,但每当他想到那些为了国家、为了民族而奋勇杀敌的将士们,他的心便无法平静。 自从太祖皇帝驾崩,朝廷的风云变幻,贾源这些跟随太祖皇帝征战四方的老臣们,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新皇对他们态度的微妙变化。他们不再是那个能够决定国家命运的重要力量,而是逐渐成为了被边缘化的存在。 为了自保,四王八家暗中结盟,他们不求权势滔天,只求能够在这盛世之中保得家族平安。然而,他们却忘了一点——当今的皇帝并非太祖皇帝,他有着自己的野心和抱负,绝不会容忍这些旧臣们继续把持朝政。 贾源心中明白,他所做的事情已经触动了皇帝的逆鳞。 他抬头望向夜空,星辰稀疏,仿佛也在默默地注视着他,等待他做出选择。一边是那些曾经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他们在边关浴血奋战,保卫着国家的安宁;一边是自己的家人,他们无辜而脆弱,需要自己的保护。 贾源的心如同被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他闭上眼睛,试图在黑暗中寻找一丝光明。然而,黑暗如同深渊,吞噬了他所有的希望。 他知道,如果选择支持边关的将士,自己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甚至整个家族都会因此受到牵连。那些阴险的朝廷官员们早已虎视眈眈,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而如果选择保护自己的家人,贾源将会夜夜难眠,良心难安。那些将士们为了国家、为了民族,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而自己却为了个人的利益而背叛他们,这样的选择,他无法接受。 贾源在庭院中徘徊了许久,直到天色微亮,他依然没有做出决定。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出选择,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然而,在这艰难的时刻,他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做出决定。他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仿佛被两张无形的巨网紧紧束缚着,无法挣脱。 就在贾源陷入深深的绝望时,他身形一顿,仿佛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走进书房,快速的写了一封信,让潜虎立刻送去张家,亲手交给张梵。这一刻,他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张梵了。 看着潜虎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贾源独自坐了许久,直到天色开始发白,他才站起身来。 “来人。”贾源扬声喊道。 “国公爷有什么吩咐?” “把我的朝服拿来!” “慢着!”林管家刚要应下,就被一道苍老的声音制止了。 只见潜虎脸色铁青的背着一个老者从院墙跳了下来,老者须发皆白,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明亮。 在看清来人后,贾源立刻让林管家封锁书房,不准任何人靠近这里。 “子盛兄,你怎么来了?下人鲁莽,还请子盛兄恕罪。” 老者冷哼一声,摆了摆手说:“行了,别在老夫面前演戏了。你这次可是惹了大麻烦,胆子真够大的。” 贾源见老者并没有真正生气,只是责备自己过于冒进,便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是没办法啊。边境苦寒,若没有足够的御寒棉衣和药品,一个冬天过后,至少会有三成的士兵因冻伤和疾病而丧命。他们都是娘生爹养的,京都的达官显贵们穿着裘衣,抱着暖炉还喊冷,而那些驻守在北方的将士们呢?他们却只能穿着单薄的棉衣,吃着带糠的粮食,这样的待遇,怎么能够让人心服口服地为国家效力呢?” “所以你就越过朝廷,直接给他们送去御寒的衣服,治病的草药?”张梵沉声问道。 贾源看着张梵的眼睛说道:“是。作为一个将军,我无法看着自己的将士忍饥受冻。” 张梵闻言,烦躁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双手紧握,仿佛在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他抬头看向贾源,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我知道,你作为一个将军,心系边关将士,这是你的职责所在。”张梵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但是,你这样做,无疑是在挑战皇权的底线,触动了皇室的逆鳞。这件事一旦被有心人捅到天子面前,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贾源低下头,沉默片刻,然后抬起头坚定地说:“无论什么样的后果,我贾源都认了。” 张梵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贾源一眼,然后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的为人,也知道你的决心。但是,你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一旦皇上震怒,你的家族、你的亲人,甚至你的性命,都可能受到牵连。” 贾源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明白。但是,我不能眼看着那些将士们受苦受难而无动于衷。我如今唯一的牵挂就是长孙贾赦,若是失去了我和老妻的庇佑,他又该怎么办?” 提到贾赦,贾源的眼里闪过一抹愧疚和心疼。说来可笑,到了最后他竟会把自己的孙子托付给一个文臣。 看着贾源眼中的绝望,张梵轻叹一声说道:“还没到那种地步。我有一法,或许能够解决你的难题。” “求子盛兄指点迷津。” 第43章 卸权(中) “贾家若是能够平安度过此劫,贾某人日后唯张家是从。”贾源对着张梵深深一辑,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决绝和无奈。这位昔日叱咤风云的将军,此刻却不得不低头求助于人。“ 张梵忙扶起贾源,轻声说道:“贾兄不必如此,老夫并不是为了你,老夫只是不忍看到将士们折在自己人手上。” “圣上已经对你起了忌惮之心,先前的法子就行不通了。”张梵微微思索了片刻,突然问道:“贾源,你能为东北的驻军做到什么地步?” “万死不辞!”贾源的回答斩钉截铁,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如此就好办了。”张梵笑道,但他的笑容中却隐藏着一丝苦涩。他知道,接下来的路对贾源来说将会更加艰难。 “还请子盛兄明示。” “圣人之所以忌惮东北驻军,刻意缩减军中的供给,主要还是因为这支军队不在圣上的掌控之中。军中只知你贾源而不知当今天子。圣上此举是在逼着你和东北军认清自己的地位,知道谁才是主子。”张梵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击在贾源的心头。 “那依子盛兄之见,该当如何?”贾源深吸一口气,问道。 “要想化解这场危机,必须让圣上重新掌控这支军队。”张梵看着贾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 贾源闻言,脸色一僵,沉默了片刻。军权,对于荣国府来说,是家族的命脉,是他苦心经营的心血,也是他们在朝堂上立足的根本。如今,要交出这份权力,对于贾源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子盛兄,军权乃是我荣国府的根本,一旦交出,恐怕……”贾源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无法想象没有军权支撑下的荣国府将会面临怎样的困境。 张梵轻轻叹了口气,他理解贾源的担忧,但形势逼人,不得不为。 “贾兄,我明白你的顾虑。但眼下,只有让圣上重新掌控东北军队,才能化解这场危机。否则,一旦圣上决定对你们动手,不止是荣国府将会面临灭顶之灾,东北军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贾源闻言,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早就该料到这一天的。只是长子平庸,长孙愚孝,军权是我能留给他们父子俩的唯一保障。” 张梵沉默片刻,他知道贾源心中的无奈和挣扎。作为一位父亲和祖父,他自然希望自己的后代能够平安无事,但在这个权谋交织的朝堂之上,谁又能真正保全自己呢? “可是如今看来,这份保障只怕会成为他们父子的催命符。”贾源的声音中充满了苦涩和无奈。 张梵拍了一下贾源的肩膀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若儿孙自己立不住,你就是做了再多的准备也无济于事。” 贾源长叹一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我明白,只是为人父母者,总想把最好的留给自己的孩子。但细细想来,子盛你说的又何尝不是呢?若他们自己立不住,我留给他们的东西只怕反而会害了他们。” 张梵见贾源终于想通,心中松了口气,继续说道:“贾兄,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对眼前的危机。我们必须设法让圣上重新掌控东北军队,这样才能确保家族的安危。” “可是,我们该如何做才能让圣上重新掌控军队呢?”贾源抬起头,望向张梵,眼中充满了期待。 张梵微微一笑,他知道贾源已经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首先,我们需要制造一些机会,让圣上能够重新接触到军队。比如,可以安排一些圣上亲信的将领到军队中任职,或者让圣上亲自巡视军队。” “其次,我们需要让军队中的将士们明白,他们的忠诚应该献给朝廷,而不是某个家族或个人。”张梵继续说道,“只有这样,才能让圣上重新获得军队的信任和支持。” 贾源闻言一脸苦涩的说道:“如此一来荣国府在勋贵之列就再难立足了。” 看着贾源脸上的苦涩,张梵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想到贾源为庆朝立下的汗马功劳,张梵到底还是心软了。 “武将打天下,文人治天下,如今四海承平,武将的地位确实会越来越低。”张梵叹了口气,然后试探地问道,“贾兄可曾想过让恩侯走科举这条路?” 贾源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暗芒,他沉默了片刻,才故作低落地说道:“想过如何,没想过又如何?科举之事,说是万人争过独木桥也不为过。赦儿他……又如何争得过那些自小熟读诗书的士子呢? 再说我不过是个武将,与科举一途上根本不可能给那孩子助力。他虽然拜在陆谨言门下,可陆谨言与科举一道上并不上心。” 张梵淡淡地看了贾源一眼,似乎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温声问道:“所以呢?” 贾源微微一笑,脸上的赧色一闪而过,随后对张梵谄媚一笑,说道:“嘿嘿,我听闻张康贤侄有意辞官创建书院,不知我能不能给那不争气的孙子求个名额?我知道这要求有些唐突,但若能得此机会,对赦儿来说将是莫大的助力。” 张梵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后说道:“康儿确实有意辞官创建书院,但书院名额之事,还需看康儿的具体安排。不过,我可以帮你向康儿提一提此事,看看是否有可能。” 贾源闻言大喜,连忙道谢:“多谢子盛兄,无论成与不成,贾源都承子盛兄的情!” 看着贾源欣喜若狂的样子,张梵心中莫名的觉得有些悲哀。这位昔日驰骋沙场、英勇无敌的将领,如今竟为了子孙的前程而如此低声下气,甚至不惜向人求助。他心中不禁感叹,英雄如贾源,也有其无奈和悲哀之处。 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筹划是不是正确的了,可是想到孙女那个梦,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十有八九,哪能事事顺心呢? 见张梵不说话,贾源小心翼翼的问道:“子盛兄,关于东北军的事情,我该如何向圣上阐明?” 第44章 卸权(下) 贾源的声音让张梵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见贾赦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张梵轻叹一声,收了自己的思绪。 “老夫与圣上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前段时间老夫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家中担忧老夫的身体,至今仍不准老夫出门。” 张梵缓缓开口,目光深沉地看着贾源继续说道:“小儿昨日归家时曾说圣上今日下朝后要来张家,荣国公可以事先藏在老夫的卧室内,待老夫就东北军一事同圣上通气后,你再出面与圣上交谈。荣国公意下如何?” 贾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他连忙躬身道谢:“多谢子盛兄,如此安排甚好。我一定谨言慎行,不负子盛兄一番心意。” 张梵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道:“天快亮了,老夫就不继续打扰荣国公了。只是要有劳带老夫过来的那个孩子再把老夫送回去了。” 贾源也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中感激不尽,忙道:“子盛兄言重了,我亲自送您回府。” 张梵略一思索也就应下了,不过他要求贾源偷偷的送自己,不要惊动任何人。 贾源自然明白张梵的顾虑,于是招来暗卫,二人一起体验了一把飞檐走壁的感觉。 回到张府后,府中下人对于突然出现的几人竟丝毫没有惊慌,甚至连看都没看几人一眼。看着张府训练有素的下人,贾源心头一阵火热。 荣国府虽然在国公夫人的治理也算是井井有条,可是府中的下人却远远不及张府的下人有规矩。以至于贾源自己在自己府中的时候都不能彻底放松,唯恐自己一个不留神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被府中的下人听去了。如今看到张家的下人如此懂规矩,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张梵对于下人的反应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见他随手招来一个小厮吩咐了几句后,就带着贾源去了自己养病的小院。 小院的布置清新雅致,丝毫没有金银等物的装点,却丝毫不觉得寒酸,反而处处透露出主人的品味与格调。 两人刚走进大厅就有下人端着早餐走了进来,张府的早餐远远没有国公府的种类繁多,但却样样精致,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佳。 贾赦接过下人递来的毛巾,擦拭一番后坐在了张梵的对面。二人无声的用过早膳后,有下人过来引着贾源去了一间客房。躺在床上,闻着房间里的熏香,贾赦缓缓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外面的庭院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打破了这份宁静。贾源刚起身,就有下人端来了洗漱用品。 “你们家大人呢?”贾源问道。 “大人在书房回见贵客,吩咐小人等您收拾好后请您过去。”下人垂眸说道。 “贵客?”听到贵客这个词,贾源的神经立刻绷的紧紧的,荣国府的未来,东北军的前途全在今日了。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跟着下人向书房走去。 书房外,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贾源远远便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他身着灰色长袍,背影略显佝偻。 “戴总管近来可好?”贾源走近后,对着门外的戴权拱手笑道。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恭敬,却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忐忑。 戴权转过身来,脸上堆满了笑容,“给国公爷请安,蒙您的福,咱家一切都好。爷吩咐过了,国公爷直接进去就可以了。”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亲昵,但贾源却能感受到其中隐藏的疏离与警惕。 贾源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戴权一眼,便踏进了书房。 书房中,张梵正在同一名中年男子下棋,男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但眼中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虽相貌普通,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压,仿佛只要他轻轻一瞥,就能洞察人心。 “臣贾源恭请圣安!”贾源快走几步跪在了男子身旁。 男人微微转头,目光平静地看了贾源一眼,随手把手中的黑子扔到了棋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淡淡地说道:“起来吧。关于东北军的事情,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贾源心中一凛,不敢有丝毫怠慢,恭敬地磕了一个头,声音坚定地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东北军是圣上的军队,也只能是圣上的军队!臣誓死效忠朝廷,效忠圣上,绝无二心!”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朕知道你对朝廷的忠诚,对朕的忠心。但东北军地处偏远,兵力雄厚,又不服管教,朕着实有些担忧啊。” 贾源深吸一口气,回答道:“圣上英明,臣深知圣上之忧。但请圣上放心,东北军一直以来都严格遵循朝廷的旨意,恪守边疆,从未有过任何不轨之举。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东北军绝对忠诚于朝廷,忠诚于圣上!” 男人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朕相信爱卿的忠诚,也相信东北军的忠诚。但忠诚并不是靠口头保证的,而是需要用行动来证明的。爱卿说朕说的对不对?” 贾源心中一凛,再次深深磕了一个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恳切和无奈地说道:“老臣年迈,近来深感力不从心,身心皆疲,已难以承担东北军的重任。然而犬子平庸,长孙又尚年幼,皆不堪大用,无法继承老臣之志,守护边疆。老臣深感愧疚,特来恳请陛下收回东北军的兵符,另选贤能之士,以保国家安宁。” 男人静静地听着,眼中闪过一丝深思。他深知贾源在东北军中的威望和影响力并不是一块兵符所能解决的,沉声说道:“贾卿,你一生为国尽忠,朕深知你的忠诚和付出。但东北军乃国之重器,兵符之事非同小可,朕需慎重考虑。” 贾源闻言,眼圈一红,声音哽咽地说道:“陛下,非是老臣不愿继续为国出力,而是老臣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这些年来,老臣为了守护边疆,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如今已是旧疾缠身,恐怕难以为继。恳请陛下看在老臣这些年的忠诚上,准许老臣颐养天年,让后人继承老臣之志,继续守护这片土地。”说完,他再次重重磕了一个头。 就在皇帝为难之际,张梵站起身来,走到贾源身边,也跪了下来,沉声说道:“陛下,荣国公为了大庆戎马一生,为大庆的稳定和繁荣付出了巨大的贡献。如今他年事已高,身体又欠佳,恳请陛下准许他卸下重任,颐养天年。这不仅是对荣国公的关爱,也是对大庆的未来负责。” 皇帝思索了许久方才接过贾源手中的兵符,感受着兵符的重量,皇帝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他看着贾源温声说道:“贾卿为了大庆操劳了一辈子,朕可以满足爱卿一个愿望。” 贾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连忙问道:“真的?” 皇帝点头,沉声道:“君无戏言。” 贾源心中感激,略一思索后,他恭敬地说道:“老臣斗胆,想请陛下为老臣的长孙贾赦指一门亲事。” 第45章 君臣交锋 张梵在看到贾源眼中的心虚时就感到了不安,听到贾源求皇帝为贾赦指婚时,这种不安达到了顶点。 他狠狠瞪了贾源一眼,抢在皇帝开口之前说道:“机会难得,荣国公还是考虑清楚再说吧!” 贾源垂眸避开张梵的眼神,坚定的说道:“老臣已经考虑的十分清楚了。俗话说一个好妻子可旺三代人,老夫相信自己的眼光。” “所以今天这个亲你是求定了?”张梵阴恻恻的问道。 贾源抬起头坚定的看着张梵的眼睛说道:“是!” 皇帝饶有兴趣的看向二人,眼中闪过一抹幽光。 张梵深吸一口气,扑通一声跪在了皇帝面前朗声说道:“老臣二十五岁入朝,如今已过四十年。这四十年里,老臣不敢说自己有多大功劳,却也战战兢兢丝毫不敢懈怠。 老臣这一生清正廉洁,从来不曾为自己求过什么,今日老臣求圣上看在这四十年的君臣之谊上答应老臣一件事!”说完重重磕了三个头。 皇帝见状,忙亲手扶起张梵,神情肃穆地说道:“张爱卿请起,你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老臣求圣上下旨,准许孙女慧娘,婚事自由!” 此言一出,书房内一片寂静。皇帝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而贾源则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梵。 “子盛兄,贾家就如此不入你的眼吗?”贾源的声音中充满了苦涩。他本以为凭借着二人同朝四十年的关系,再加上自己如今的地位,这桩婚事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想到张梵会如此坚决地拒绝。 张梵没有理会贾源,而是继续对皇帝说道:“陛下,慧娘是张家三代内唯一的女孩,老臣一家对她宠爱有加,视若珍宝。女子本就不易,身处世家之中更是要面临诸多艰难抉择。老臣想给她求一个安稳,让她能够自由选择自己的婚姻,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皇帝的眼神在二人之间不停地游移,权衡着利弊。贾源虽然把东北军的兵符交给了自己,但他在东北军中的地位根深蒂固,并非一时半会就能取代的。皇帝深知,若是能通过这桩婚事得到贾源的感激和忠诚,对于稳固自己的皇位和朝廷的安定都大有裨益。 然而,张梵的请求同样让皇帝感到为难。他明白张梵对孙女的宠爱和期望,也理解一个女子在世家中的不易。皇帝心中清楚,若是强行赐婚,不仅会让张梵心生不满,还可能影响到张家对自己的忠诚。张家在文人中的地位是有目共睹的,若是一个不慎,只怕会影响朝廷在士林的声誉。 在权衡利弊之后,皇帝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张爱卿,朕明白你的心意。婚姻之事,的确应当慎重。朕给你和贾源一个机会,让张大小姐和贾恩侯自行相处一段时间,看看他们是否合适。若是合适,朕便下旨赐婚;若是不合适,贾爱卿,你也不得强求。” 贾源听后,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感激地看了皇帝一眼,然后退回到一旁。而张梵虽然有些不甘,但也知道这是皇帝能给出的最大让步了,他只能接受这个决定。然而,他仍然对贾源的做法心存芥蒂,面色不善地看着对方。 贾源自然也感受到了张梵的目光,他知道今日之事做得确实有些不地道。张梵不仅救了荣国府,还为东北军寻了一条出路,自己却在这里算计张家的姑娘。可是,为了自己的孙子,他也只能对不起张梵了。 为了避免张梵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贾源忙转移了话题,他恭敬的问道:“陛下,东北军之事需要臣写份折子吗?” 皇帝闻言沉吟片刻说道:“东北军之事,朕希望两位卿家守口如瓶,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张梵闻言立刻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他是想让荣国府做自己在勋贵之中的眼睛。 贾源自然也明白皇帝的意思,可是在自己交出东北军的兵符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如今只求那些老伙计识时务一些,不要再仗着曾经的功劳同皇帝叫板了。 “陛下,若勋贵之中有同臣一样的,您是否可以……” 皇帝闻言,眼神微沉,他知道贾源在试探他的底线。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若勋贵之中有不识时务、意图不轨者,朕自会处理。但朕更希望看到的是,各位勋贵能够同心协力,共同辅佐朕治理天下。 贾卿,打天下易,守天下难。朕对众位卿家的心都是一样的,就是不知道众位卿家对朕的心是不是一样的了?” 张梵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明白皇帝是在警告勋贵们,同时也是在给贾源一个机会。若是贾源能够劝服那些人上交兵权,那么荣国府将会再上一层楼,就是封王也未尝不可。 同样若是贾源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勋贵们仍然仗着自己曾经的功劳与皇室叫板,那么皇帝定然会采取必要的手段来维护自己的统治。 贾源也听出了皇帝的弦外之音,他心中虽然有些不安,但也知道这是皇帝对他们的最后通牒。他只能默默祈祷那些老伙计能够识时务,不要给自己和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老臣遵旨。”贾源再次跪了下来。 皇帝见贾源态度恭谨,眼中没有丝毫不满,不禁点了点头,接着又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张梵。 张梵连忙说道:“陛下体恤老臣,今日只是来探望老臣。” 皇帝闻言脸色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他对着张梵温声说道:“今日早朝张侍读给朕上了折子,爱卿是如何看的?” “回陛下,张康虽然才华横溢,但在仕途经济上却也平常。”张梵恭敬地回答道。 “如此朕就准了张康的折子。” “陛下圣明!” “行了,朕就不再打扰爱卿了。爱卿好好调养身体,朕还等着爱卿在朝堂之上继续大展拳脚呢。” “老臣谨遵陛下教诲。。” 第46章 开诚布公 皇帝离开张府后,贾源刚要借口有事就被张梵命人给绑住了。贾源在被绑前就暗暗的打了手势,潜虎见状只好让一旁的暗卫回府找国公夫人过来,自己则是守在暗处,随时准备救出贾源。 张梵看着五花大绑的贾源,胸口急剧的起伏着。他接过侍卫手中的皮鞭,重重的抽在贾源身边的石板上恨恨的说道:“好你个老匹夫,老夫好心帮你,你就是这样回报老夫的?” 感受到张梵的怒火,贾源不由得苦笑出声:“千错万错都是小弟的错,还请子盛兄暂熄雷霆之怒,听小弟慢慢道来。” 张梵看着贾源,怒气依旧未消,但他还是强行抑制住了自己,放下手中的皮鞭,示意侍卫松开贾源。 贾源被松开后,揉了揉被绑得有些疼痛的手腕,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解释:“子盛兄,我并非那等忘恩负义之徒。今日求陛下赐婚虽是一时激动,却也经过了深思熟虑。” “哼,怎么你还是蓄谋已久了?” “是。” “贾源,老夫打死你!” 张梵一听“是”这个字,顿时怒火中烧,再次举起皮鞭准备向贾源抽去。但贾源却并未躲避,而是任由鞭子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张梵见自己竟然真的打中了贾源,手中的皮鞭瞬间停住,他愣在那里,看着贾源身上那道鲜红的鞭痕,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你这是干什么?苦肉计吗?”张梵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没想到贾源会如此坦然地接受自己的鞭打。 贾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子盛兄,我知你心中愤怒,但请你听我把话说完。” 张梵放下皮鞭,虽然怒火未消,但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便沉声说道:“好,你说。” “荣国府如今的处境不用我说,子盛兄早已知晓。我就是一个武夫,侥幸与太祖皇帝始于微末之中,后来更是被封为荣国公,位于八公之首。”说到以前,贾源的声音中充满了怀念。 张梵见状虽然脸色仍旧不好,却也没有反驳什么。大庆的建立,贾源这些人确实付出了很多,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贾源轻叹一声继续说道:“太祖皇帝在时,我们这些人尚可安享太平。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已经不是我们这些人的时代了。 当今圣上对我们这些勋贵既存疑忌,又需倚重,使得我们这些勋贵处在了一个微妙的境地。 为了自保,我们紧紧握住手中的兵权。兵权是我们的倚仗,是我们底气。可是我们都忘了一件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们视为倚仗的兵权如今却成了我们的催命符。” “这些与你求陛下赐婚有什么关系?”张梵冷声说道。 贾源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不交兵权,就是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交出兵权,在勋贵的眼中就是叛徒。我这把年纪死就死了,早就无所谓了。可是贾赦还小,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不应该被我牵连。” 贾源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张家乃是世家大族,虽说如今的世家早已没落,可是你们的底蕴仍在。张氏一族在士林中的地位依然稳固,世代传承的学识和品德,使得你们在朝廷中拥有不可替代的影响力。我求陛下赐婚,只是单纯为了自保而已。” “你希望通过联姻,将贾家与张家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借助张家的力量,为贾赦铺就一条平坦的道路?呵呵,贾源你也太看得起张家了。” 张梵苦笑一声,继续说道:“我们这一脉不过是清河张氏的一个分支,虽有些名声,但早已无法与昔日鼎盛时期相提并论。张家如今的势力,在朝中早已不复当年之勇,只能算是中等世家,能护住自己已经是极限了。” 贾源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丝失望,但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沉声说道:“我并非全然不知张家现状,但张家在士林中的底蕴和影响力仍在,这是其他家族所无法比拟的。即便张家势力不如从前,但有了这份底蕴和影响力,对于贾赦来说,也是一份宝贵的财富。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为了贾赦,为了荣国府的未来,我只能对不起子盛兄了。” 张梵听后,沉默了片刻。他理解贾源的苦心,也明白贾家如今的处境。在这个权力斗争的时代,联姻确实是一种有效的政治手段,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稳固家族的地位。 若这联姻的对象不是张家,不是自己的孙女,张梵只会称赞贾源走了一步好棋。可偏偏贾源选了张家,选了自己的孙女,这让就张梵格外的烦躁。 见张梵不说话,贾源小心翼翼的说道:“我知道子盛兄看不上荣国府,看不上贾赦,但圣上的旨意,我们也不能轻易违背。既然圣上已经提出让两个孩子接触一下,或许我们可以先让他们相处一段时间,看看他们是否合适。” 张梵再次深吸一口气说道:“老夫凭什么要答应两家的联姻,张家在这场联姻中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暗卫,我可以为张家训练一批属于张家自己的暗卫!” 张梵听到贾源提到“暗卫”二字,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深知在这个时代,家族的安全和力量是至关重要的。暗卫作为家族的秘密力量,确实能够在特殊情况下起到关键作用。可是仅仅是暗卫,并不能打动张梵的心。 贾源见状沉声说道:“我虽然不敢替贾赦许诺平生无二色,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他的后院绝对不会有庶出的子女。至于荣国府的中馈,也只会交给贾赦的妻子!” 听到贾源的这些保证后,张梵一下沉默了。若是贾赦真能做到这些,自己也未尝不可给他一个机会。 “若是在两人接触期间,有一方不同意,双方都不可强求,这一点,贾兄能做到吗?”张梵沉声问道。 第47章 深意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暗卫,国公夫人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冷静,她扶着一旁的桌子,深吸一口气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主人在张家,潜虎让属下过来带您过去。” 听到张家这两个字,国公夫人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对着门外扬声喊道:“清音。” 随着话音落下,陈嬷嬷忙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国公夫人吩咐道:“把我这些日子搜罗到的书画搬出来,咱们去一趟张家。” 然而,话音刚落,她又改变了主意,叫住了正欲转身离去的陈嬷嬷:“等等。” 陈嬷嬷回头,恭敬地问道:“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国公夫人思索片刻,缓缓说道:“那些书画暂时先放着吧。我记得国公爷以前给了我一把古琴,好像叫什么九霄环佩的,你去把它找出来。” 陈嬷嬷闻言,神色一凝,深深地看了国公夫人一眼,随后退了出去。 一炷香的功夫后,陈嬷嬷抱着那把古色古香的古琴,缓缓步入了屋内。那琴身似乎蕴藏着千年的故事,每一个花纹都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辉煌与沧桑。国公夫人轻轻抚摸着古琴,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滑过,发出一阵低沉而悠扬的琴音。 “夫人?”陈嬷嬷欲言又止的看着国公夫人。 “我没事。清音,把它装好吧。”国公夫人最终叹了口气,吩咐道。陈嬷嬷恭敬地接过古琴,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特制的琴盒中,随后放入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里。 张府,罗大太太正在处理着府中琐事,有下人急匆匆地通报:“太太,国公夫人的马车已到二门前!” 罗大太太闻言,眼神一暗,她虽不喜荣国府,还是强打起精神,带人迎了出去。 “国公夫人大驾光临,臣妇有失远迎,还请恕罪。”罗大太太行了一礼,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与疏离。 国公夫人微微一笑,回礼道:“大太太客气了,贸然来访,是老身失礼了。” 两人走进内堂,分宾主落座。国公夫人的目光在罗大太太的脸上扫过,她看得出,罗大太太虽然对自己恭敬有加,可是眼中的疏离和不喜是骗不了自己。她心中一塞,只装作没有看见罗大太太眼中的不喜。 “贸然来访,侄媳妇莫怪。”国公夫人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亲切,试图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罗大太太闻言,也回以微笑,但眼中的疏离却并未因此减少。 “岂敢见怪。不知夫人今日前来……”罗大太太试探的问道。 国公夫人轻轻一笑,道:“老身听闻贵府正在为大姑娘寻琴,刚好府中有一架闲置的古琴,音色清雅,琴身古朴,勉强配得上大姑娘的才情。”说着,她向身旁的清音使了个眼色。 清音会意,立刻从身后取出一架古琴,轻轻放在桌上。那古琴琴身古朴,琴弦铮亮,一看便知是珍品。罗大太太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忍不住轻抚琴弦。 “琴声出于两池间,其背微隆,若薤叶然,声欲出而隘,徘徊不去,乃有余韵,此最不传之妙。”罗大太太低声吟咏,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对古琴的赞叹和喜爱。 国公夫人见状,心中暗自点头,她知道这架古琴已经打动了罗大太太的心。她微笑着说:“这架古琴名为‘九霄环佩’,国公爷也是无意间得到的。因为府上无人精通乐理,一直闲置在府中。今日得遇知音,也算是它的福气了。” 罗大太太抬头看向国公夫人,眼中闪过一抹犹豫,迟疑的说道:“不知国公夫人有什么吩咐?” 国公夫人轻轻摆了摆手,微笑着说:“什么吩咐不吩咐的。古琴乃是雅物,应当赠予知音。大姑娘才艺出众,这架‘九霄环佩’在她手中定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再者,我家国公爷同张大学士同朝四十年,期间的情谊自不用说。不过是一架古琴,又何来贵重之说?” 国公夫人虽然这样说,但罗大太太还是不敢轻易接受这把古琴。她深知古琴的珍贵,更明白这份礼物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之重大。 一旁的陈嬷嬷见状,忙上前一步,恭声说道:“我家夫人确实有心同贵府交好,这古琴也是她的一片心意。大太太若是实在拿不住主意,不若先与张大学士商议一番。” 想起今早的事情,罗大太太点了点头。她虽然掌管着张府的中馈,有些事情确实是要同府中真正的当家人汇报。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婢女,婢女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张梵的书房内一片狼藉,张康带着下人一脸无奈的收拾着残局。一旁的棋盘前,贾源和张梵因为一颗棋子再次争吵了起来。 张康刚要上前劝解,就看到妻子院中的婢女一脸焦急的站在书房门口。 张康见状,立刻停下脚步,向门外走去。张梵和贾源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他们停下了争吵,将目光转向了门口。 张康听完婢女的话,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说了一句在这里等着,就回了书房。 他走到张梵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张梵听后,面色顿时变得复杂,朝着对面的贾源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容。 “荣国公同夫人还真是天生一对,”张梵冷声说道,“不过是一架古琴,就想换走老夫的孙女。他们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贾源闻言立刻知道暗卫把自己在张家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夫人,他对着张梵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子盛兄又在开玩笑了。” “行了,琴,老夫就留下。你同你夫人,老夫就虚留你们了。 贾源一听,连忙站起身来,恭敬地说道:“是,我们这就告辞。今日之事,贾源铭记于心。至于贾赦和府上大姑娘的事情……”贾源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就依子盛兄所言。若是两个孩子有缘,府中的一切老夫都会交给两个孩子;若两个孩子无缘,日后荣国府就是大姑娘另外一个娘家,我同夫人会把大姑娘当作自己的亲孙女。” 张梵闻言深深的看了贾源一眼,脸上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孩子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贾源接了国公夫人后,二人同乘一辆马车回了荣国府。皇帝看着桌上的纸条,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爷,荣国府同张家的婚事能成吗?”戴权见皇帝心情不错,忙笑着问道。 “能成也得成,不能成也得成。”皇帝冷声说道。 “奴才不明白。” 皇帝看了戴权一眼,得意的说道:“张梵一向自视甚高,他看不起行伍出身的贾源。可是他又有着文人特有的迂腐和死心眼,朕今日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字里行间皆是偏向贾源。 他不能对朕有什么不满,只能把这份不满转移到贾源的身上。你说这结亲乃是结两姓之好,一旦一方心中有怨,这还能是两家之好吗?” “陛下英明!” 第48章 生死边缘 对于京中发生的事情,贾赦是一概不知。此刻的他,正身陷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自从与潜虎分别后,他便带着墨白一路北上,原以为能够顺利到达目的地,却没想到途中遭遇了暴风雪。 北方的风雪远远超出了两人的预料,他们已经在风雪中度过了三天的时间。起初,他们还能依靠马车和身上的衣物勉强抵挡严寒,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马车上的食物和碳火在今早就已经消耗殆尽。更糟糕的是,马车在厚厚的积雪中艰难前行,最终陷进了深深的雪坑中,动弹不得。 两人站在风雪中,望着那陷入积雪的马车,心中不禁感到绝望。周围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除了他们两人,再无其他任何生物的存在。 “公子,我们该怎么办?”墨白颤抖着声音问道,他的脸色已经冻得发青,牙齿在寒风中发出咯咯的声音。 贾赦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环顾四周,试图寻找一线生机。然而,在这片白茫茫的雪地上,除了风雪的呼啸声,再无其他声响。 “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贾赦咬了咬牙,说道,“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 两人开始合力挖雪,试图将马车从雪坑中拖出来。然而,他们很快发现,两人的力量与这无尽的风雪相比,显得如此微不足道。雪花不断地落下,他们挖开的雪坑很快又被新的积雪填满。 “别挖了。”贾赦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抬头望向墨白,眼中闪烁着决断的光芒,“把马解下来,咱们沿着这个方向一直往前走。” 墨白虽然疲惫不堪,但听到贾赦的话,他立刻点了点头,开始动手解下马匹。两人将马匹从车辕上卸下,将车上的重要物品简单收拾了一下,背在身上。 他们迎着风雪,艰难地前行。风雪打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刺痛着每一寸皮肤,二人的眉毛和睫毛上也结了厚厚的霜。 厚厚的雪没过了马匹的膝盖,让它们行走起来更加艰难。但马匹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它们挣扎着,奋力向前。贾赦和墨白轮流骑着马匹,以减轻彼此的负担。 随着时间的推移,风雪愈发猛烈,如同暴怒的巨兽,无情地吞噬着一切。能见度也急速下降,原本清晰的世界变得模糊起来,仿佛被一层厚厚的白纱笼罩。 两人艰难地前行,身下的马匹却在这恶劣的环境中渐渐失去了力气。它喘息着,每一步都显得如此沉重。终于,马匹在一个趔趄中跌入了深深的雪堆里,无论贾赦和墨白如何努力,它都再也无法站起来。 看着躺在雪堆中喘着粗气的马匹,贾赦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失去了马匹,他们接下来的行程将变得更加艰难。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了最后一颗信号弹。这颗信号弹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也是他们与暗卫联系的唯一方式。贾赦紧紧握着信号弹,无声的祈求着。 “”墨白,对不起。”贾赦一脸愧疚地看着一旁的墨白,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和自责,“若不是我任性,赶走了潜三他们,咱们也不会落到这种境地。” 墨白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公子,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现在只能不断前进,才能寻到一线生机。”他抬头望向远方,风雪中的世界一片苍茫,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贾赦看着倒在雪堆里的马匹,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这匹马已经无法再陪伴他们前行了。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咬着牙,扔下了身上的包裹,掏出腰间的匕首,对着马脖子狠狠捅了下去。温热的血液刚流出来就失去了温度,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 贾赦闭着眼睛,把嘴放在马脖子上,大口地吞咽着腥热的马血。感受到胃部传来的阵阵暖意,他暂时忘却了周围的寒冷和绝望。 墨白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脸上写满了震惊。那腥红的血液,那绝望的举动,都让他忍不住干呕出声。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面临这样的境地,更未想过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贾赦抬起头,随便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不顾墨白的挣扎把他的嘴按在马脖子上。 “呕……公子……呕……”墨白一边挣扎着,一边干呕着,想要挣脱贾赦的手。但贾赦却紧紧地按着他的头,让他不得不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喝下去!”贾赦的声音冰冷而坚定,“这是我们唯一的活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我们才能找到希望。” 墨白紧闭双眼,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抗拒,但面对贾赦的坚定目光,他知道没有选择。他强忍着反胃的感觉,大口吞咽着腥热的马血。每一口都像是锋利的刀片划过喉咙,但他仍旧强迫自己咽下,因为这是他们此刻唯一的生存希望。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最终化作一粒粒冰珠子,顺着脸颊滚落在了马的冰冷的身体上。那是对生命的敬畏,对生存的渴望,也是对残酷现实的无奈。 贾赦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满是酸楚。但他知道,此刻的软弱只会让他们更快地走向死亡。他用力拍了拍墨白的肩膀,示意他站起来。 看着雪堆里的马匹,贾赦用匕首割下了一块马肉,用布包裹好。又用血擦干净二人身上的血迹,然后拉着墨白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夜色渐渐降临,风雪愈发猛烈。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中艰难前行,心中充满了忐忑和不安。突然,他们似乎远远的听到了野狼的嚎叫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恐怖和刺耳。 “公子,我不行了。您放下我吧。公子,我讨厌雪,真的很讨厌,很讨厌……”墨白的声音带着疲惫和绝望,他缓缓闭上眼睛,趴在了冰冷的雪地上。 这时,野狼的嚎叫声越来越近,仿佛已经近在咫尺。贾赦深深看了墨白一眼,脱下自己的大氅盖在墨白的身上。 然后,他用力握住腰间的佩剑,迎着风雪,挺直了腰杆。他的目光灼灼,犹如燃烧的烈火。 “祖父、祖母,孙儿不孝了。慧娘,对不起……” 第49章 死里逃生 风雪如刀,割破了贾赦的脸颊,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刺骨的寒意和紧迫的危机感。四周白茫茫一片,除了雪花飘落的声音,只剩下那野狼凄厉的嚎叫,如同厉鬼的哭嚎,回荡在寂静的雪原上。 随着野狼嚎叫声的逼近,贾赦忙收敛了心神。他紧握剑柄,目光如炬,扫视着四周。然而,除了风雪和狼嚎,他什么都看不到。他知道,野狼已经离他很近了,或许就在不远处盯着他。 突然,一阵狂风吹过,卷起漫天的雪花。贾赦的视线被风雪遮挡,他只能凭借着感觉来判断野狼的位置。他深吸一口气,拔出了腰间的宝剑。剑身闪烁着寒光,在风雪中显得格外耀眼。 就在这时,一只巨大的野狼从风雪中冲出,直奔贾赦而来。它的眼中闪烁着凶光,利爪在雪地上划过一道道痕迹。贾赦见状,立刻挥剑迎击。剑光与狼影交织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宝剑虽然利,但面对这凶猛的野狼,贾赦感到了深深的吃力。野狼的速度极快,每一次攻击都让他措手不及。他只能凭借着本能和反应,勉强与野狼周旋。 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贾赦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他趁野狼扑空的瞬间,一剑划过野狼的腹部。野狼发出一声愤怒的嚎叫,寂静的雪原上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贾赦心中一紧,他明白,他这是遇到狼群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狼群在风雪中逐渐现出身影。它们围成一个圈,将贾赦困在中间,眼神中充满了敌意和贪婪。贾赦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贾赦紧紧护在墨白的身前,眼中闪过一抹绝望。 狼群开始发动攻击,它们从四面八方冲向贾赦。贾赦挥剑迎击,每一次挥剑都伴随着一声怒吼。剑光与狼影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炫目的光影。 贾赦到底年幼,只学了几招三脚猫的功夫。此刻面对狼群,他很快就落了下风。随着贾赦身上伤口的增加,他的体力也在快速的流逝着。他感到自己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身体越来越沉重,手中的剑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再次躲过一只野狼的致命一击后,贾赦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雪地上。他大口地喘着粗气,试图从冰冷的空气中吸入一丝温暖。然而,寒冷、饥饿和疲惫如同利剑一般,深深地刺入他的体内,让他几乎无法动弹。 狼群围在他的四周,它们的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仿佛在等待着最后一击的机会。贾赦感到一股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知道,自己可能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被他护在身后的墨白似乎被冻糊涂,他的嘴里不停的喊着热,用力撕扯着身上的衣服。 贾赦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绝望的情绪压下。他抬头瞅准了狼群中那只体型最大、眼神最凶狠的狼——那只显然是狼群的领导者。他就是死,也要让这群饿狼付出代价!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猛地冲向那只领头的狼。 对于狼群的攻击,贾赦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他的眼中只有头狼。 头狼仿佛察觉到了危险,不停地嚎叫着,催促着狼群对贾赦发起进攻。 每一次挥剑,都仿佛是在与命运抗争;每一次躲闪,都仿佛在争夺生存的希望。贾赦的眼中只有那只领头的狼,他要将它击败,他要它死在自己的剑下! 战斗持续了许久,直到那只领头的狼终于倒在了血泊之中。随着它的倒下,狼群开始变得慌乱起来。 贾赦躺在地上,身旁是倒下的头狼和四周散乱的狼群。他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红,身体疲惫到了极点,但此刻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解脱般的微笑。 他望着天空,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犬吠声。 贾赦微微一怔,随后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努力抬起头,望向那犬吠声传来的方向。只见一群坐着雪橇的将士正疾驰而来,他们虽然身着单薄的棉衣,手持着简陋的武器,却气势如虹,仿佛能驱散这雪原上所有的阴霾。 随着雪橇队的靠近,狼群开始变得慌乱起来。它们试图四散而逃,但将士们并没有给它们这个机会。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冲入狼群之中,与狼群展开了激战。雪橇在雪地上疾驰,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将士们的身影在雪光中显得格外英勇。 看着一只只倒下的野狼,贾赦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直到他眼前一暗,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再次恢复知觉的时候,贾赦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声。 “公子!”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贾赦耳边响起。 贾赦用力睁开双眼,就看到了一张放大的圆脸和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墨白?”沙哑的声音从贾赦的喉咙里挤出来,显得微弱而吃力。 “是我。”墨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他紧紧握着贾赦的手,声音中充满了恐慌,“您终于醒了,您吓死墨白了!” 贾赦挣扎着想要坐起,但浑身的疼痛让他无法动弹。他只好躺在那里,用微弱的声音说:“我们……我们这是在哪?” 墨白听到贾赦的声音,立刻俯下身来,轻声回答:“公子,这里是东北军的一处哨所,我们已经安全了。” “东北军?你告诉他们我的身份了?”贾赦哑声问道。 墨白连忙摇头,声音也放得更低:“没有您的吩咐,小人哪敢同外人说您的身份?我只是告诉他们,我们是同商队走散的行商,在追赶商队的时候遇到暴雪和狼群。” 贾赦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不是他不信任东北军,而是如今没有必要说出自己的身份。 “可有潜二他们的消息。” “有。在咱们到这里的当天晚上他们就找来了,只是在看到您身上的伤后,他们又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贾赦努力活动了一下筋骨,忍着疼痛说道:“如今我也醒了,咱们也该离开了。” 第50章 安顿 “离开?您不要命了!”墨白听到离开两个字,声音一下大了起来。 贾赦看着墨白激动的样子,脸色依旧平静,他轻轻咳嗽了几声,然后缓缓说道:“军营重地,确实不是你我能久待的地方。我昏迷不醒时,我们暂且借宿于此,是无奈之举。如今我已醒来,我们就必须尽快离开。” 看着贾赦苍白的脸色,墨白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外面冰天雪地的,您又身负重伤,小人不同意您离开!” 见墨白不同意自己离开,贾赦苦涩地摇了摇头,解释道:“若我不是贾家之人,我的祖父不是荣国公,我也不会执意离开。你要知道,现在贾家的处境十分微妙,朝廷之中多有对我们不利的传言。若是被人发现我身在军营,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牵连到东北军。” 墨白听了贾赦的话,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他挠了挠头,说道:“小人不懂这些朝廷的纷争,但小人知道,公子的安全最重要。外面天寒地冻,您的伤势又如此严重,若是在路上有个闪失,那可如何是好?” 贾赦叹了口气,知道墨白是真心为自己担忧,便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的担忧我都明白。但我有自己的考量,我会找合适的时机离开,也会确保自己的安全。你现在先下去准备一下,我们稍后再议。” 墨白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见贾赦态度坚决,只好点点头,默默退下。 见墨白离开后,贾赦对着外面淡淡的说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面容普通的小兵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走到贾赦床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恭敬地说:“暗部护主不利,请少主责罚。” 贾赦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轻声说道:“起来吧,这次的事情与你们无关,是我太过自负了。” 男人闻言,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似乎没想到贾赦会这么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但仍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贾赦问道。 “这里是东北军的一处哨所,主要负责沿途的巡逻和警戒。”小兵回答道,声音中透露着专业与严谨,“最近,因为罗刹国的异动,东北军加强了戒备。不过,哨所附近并没有发现可疑的动静,一切都还算平静。” 贾赦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我的事情,你们……没有告诉京中吧?” “没有。在离京之前国公爷曾经交代过,关于您的事情除非您授意,否则不许告诉任何人。” “嗯。我的身份,可有人知道?” 男人偷偷地看了贾赦一眼,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他低声说:“因为您受伤严重,为防军医不尽心,小人把您的身份告诉了哨所的负责人。” 贾赦沉吟片刻,他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暗卫若是不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怕自己早就没有了。 “好,我知道了。”贾赦点了点头,对男人继续说道:“你下去准备一下,一会咱们离开这里。” “是。” 男人走后,贾赦发了一会呆。等到墨白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了。 墨白看着贾赦苍白的脸庞和额间细密汗珠,忙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湿意。 “公子,已经准备好了,咱们现在就走吗?” “走吧。” 墨白立刻上前,搀扶着贾赦缓缓走出了温暖的房间。外面的天空已经微微泛亮,但东北的冬天依旧寒冷刺骨。寒风凛冽,吹得人脸颊生疼,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墨白紧了紧身上的棉衣,一脸担忧的看着贾赦。贾赦深吸一口气,刺骨的寒意让他的脑子格外的清醒。 贾赦没有停下脚步,他迈着坚定的步伐,径直走向门外那辆简陋的爬犁。爬犁虽然简陋,却是他们此刻离开这里的唯一工具。墨白见状,连忙跟了上去,默默地站在贾赦身边,准备随时搀扶他。 随着墨白的一声令下,爬犁缓缓启动,在冰雪覆盖的道路上艰难前行。 等到二人走出哨所后,一个身穿盔甲的男人方才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他的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抹无奈。男人身材高大,铠甲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花,但他却似乎毫不在意寒冷,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显得格外幽远。 “周校尉,您在看什么?”一个年轻的士兵好奇地走过来,打断了周校尉的沉思。 “没什么。”周校尉收回目光,淡淡地回答,“附近可有什么异常?” “前几天突然冒出了一批人,他们似乎和雪原上的狼较上了劲,这些日子不知斩杀了多少狼群。”士兵回答道。 “不用管他们。”周校尉的语气很平静,“我已经收到了消息,不过是那些贵人闲着无聊的消遣罢了,过几天他们就该消停了。” 与此同时,贾赦同墨白已经离开了哨所。按照哨所内士兵指引的方向,两人在天黑之前终于到达了一个村子。 爬犁经过村头的院子时,贾赦突然让墨白停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院门墙上那道熟悉的印记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轻轻地舒了口气,似乎卸下了心中的重担。 在墨白的搀扶下,贾赦缓缓走到院门前,他按照特定的节奏,一重两轻地敲了三遍门。然后,他就静静地等待着。 不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位中年男人探出头来。看到贾赦的那一刻,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激动:“大郎回来了!” 贾赦微笑着点了点头,对老者说:“蒋叔,我回来了。” “呵呵,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蒋叔高兴地说道,同时朝院内高声喊道:“他兰婶,大郎回来了!” 随着蒋叔的喊声,屋内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位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口,她手中还拿着一块抹布,显然是正在忙碌着家务。看到贾赦,她的脸上同样露出激动的神情:“大郎,你可算是回来了!这大雪天的,我们都快担心死了!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兰婶儿,这些年您可一点都没变。”贾赦笑道。 第51章 安顿(下) 兰婶看着眼前这个沉稳的少年,一股涩意直冲心头。她颤抖着手摸上少年的脸,眼中全是心疼:“哥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贾赦感受着脸上那久违的温暖,眼眶瞬间红了。他紧紧握住兰婶的手,仿佛要将所有的思念和委屈都倾诉出来。“兰婶,我……我好想您啊。”他的声音哽咽,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滴大滴地落在兰婶的肩膀上。 兰婶的眼中满是心疼,她轻轻拍着贾赦的后背,就像小时候那般。 贾赦紧紧抱住兰婶,仿佛要将这些年的委屈都在这一刻宣泄出来。许久,贾赦才抬起头,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泪水,目光幽怨地看着兰婶。 “兰婶,这些年我一直都记着您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可是您为什么就不回去看看我呢?” 兰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对不起。” 看着兰婶的眼睛,责备的话贾赦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前世他曾不止一次的怨恨兰婶,怨恨她的不辞而别,怨恨她的言而无信。哪怕后来接到兰婶都死讯时,他都不曾原谅过她。 可是在看到兰婶的那一瞬间,贾赦心中所有的怨恨都消散了。重生归来他早就猜到兰婶和蒋叔的身份,再次见面后,那个猜测终于得到了印证。他之所以会责问兰婶,仅仅是因为前世的不甘心。如今听到兰婶的道歉,他反而觉得自己太过自私了。 “我……我没有怪您和蒋叔的意思。”贾赦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只是……只是太想你们了。” 一阵风从贾赦的身边吹过,带着一丝寒意。贾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蒋叔见状,忙上前扶住他,声音沙哑的说道:“外面凉,有什么话咱们进去说。兰铃,家里还有热水吗?” “有。自从三天前收到哥儿的消息后,热水就不曾断过。”兰婶连忙回道。 “哥儿,先进去擦洗一下,让蒋叔……蒋叔看看你身上的伤。”蒋叔的声音中盛满了心疼。 蒋叔和兰婶的孩子因病夭折后,贾赦就成了他们心灵的慰藉。他们夫妇二人看着贾赦从呱呱坠地到牙牙学语,再到蹒跚学步,每一个成长的瞬间都让他们倍感珍贵。 原本两人以为这一辈子都会陪在贾赦的身边时,二人的身份被大太太知道了。她开始无休止的猜忌和不满,明里暗里打压蒋叔夫妇。为此大爷没少同大太太闹矛盾,直到二人再次因为蒋叔夫妇闹到国公夫人面前后,国公爷就让二人重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被迫离开京都后,蒋叔和兰婶回到了基地。在新的鹰主出师后,他们选择了离开,来到了一个偏远的地方,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尽管远离了京都的繁华与纷争,但他们心中始终牵挂着贾赦。他们曾偷偷回京去看过贾赦,看到他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样子后,二人彻底放下心来,决定正式退出贾赦的生活,不再打扰他的成长。 然而,三天前,暗部的人突然找到了他们。告诉他们贾赦受伤了,如今就在前面的哨所内养伤。这个消息让蒋叔和兰婶惊恐万分,他们虽然已经退出了鹰部,成为了普通人,但贾赦在他们心中依然占据着重要的位置。他们无法亲自去哨所探望贾赦,这三天来,他们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心中充满了无助和悲伤。他们与暗部的人一起对方圆百里的狼群发起了围剿,以此来发泄内心的痛苦和焦虑。 如今,看着贾赦好好地站在他们面前,蒋叔和兰婶那颗慌乱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此刻,他们不再去想京中的种种是非和纷扰,不再去想离开鹰部后的规矩,他们只想陪着他们的大公子,好好的守着他,护着他,不让他再受一点点的伤害。 然而,就在三人准备离开之际,墨白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无奈地挠了挠头,感觉自己似乎被忽视了。他忍不住出声喊道:“咳,那个小人和这些拉爬犁的狗该怎么安置?” 贾赦闻言微微一怔,随后转过身来,对着墨白露出了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他赶紧解释道:“墨白,这位是蒋叔,曾经在祖父帐下效力。我们因为太激动,没能及时顾及到你,实在抱歉。” “哥儿,这位小哥儿是……”蒋叔也意识到了之前的疏忽,连忙问道。 贾赦尴尬地笑道:“墨白,他是我老师的书童,也是我半个师兄。这一路上多亏有他,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墨白小哥莫怪,我们夫妇见到大郎太过兴奋了,实在不是有意疏忽小哥的。蒋哥,快把爬犁赶进来,不要累到了小哥。小哥快请进,屋内的炕烧的正热,锅里的野鸡汤也熬好了。” 听到贾赦说这一路上全赖墨白照顾,蒋叔和兰婶对墨白那叫一个热情。 面对二人的热情,墨白只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拖油瓶,一个麻烦的制造者,没想到在贾赦的口中,自己竟然成了他们一路上的重要依靠。这种重视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但更多的是感到温暖和感激。 墨白连忙摆摆手,面带愧色地回答道:“不用,不用。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分内之事罢了。二位不怪罪我照顾不周,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哪里还敢劳烦蒋叔您呢?” 蒋叔听后,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他一眼就看出墨白是一个有责任感且谦逊的好孩子。他进一步热情地说道:“墨白小哥,你太客气了。既然你和我们家大郎是师兄弟,那也就是我们的朋友。你就别推辞了,快随我进屋吧,里面暖和,还有野鸡汤可以喝呢。” 在蒋叔和兰婶的热情招呼下,墨白不再推辞,随着他们一起走进了屋内。屋内暖意融融,炕上的火烧得正旺,锅里的野鸡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看着这简陋的环境,墨白的心一下安定了下来。这些天他一直担心着贾赦,唯恐贾赦再也醒不过来。等到贾赦醒过来后,他还没来得及高兴,贾赦又执意要离开哨所。天知道他这些日子的压力有多大,愧疚有多深! 如今喝着滚烫的鸡汤,身下是热腾腾的土炕,身边是可以信赖的人,墨白终于可以放心的睡一觉了。 “墨白!”迷糊中墨白似乎听到了贾赦惊慌的叫声和他惊惧的眼神。 第52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看着墨白缓缓的倒下,贾赦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他们逃过了狼口,躲过了风雪,好不容易遇到了蒋叔他们,他怎么能倒下呢? 听到贾赦惊慌的声音,兰婶举着菜刀冲了进来,蒋叔的手中紧紧抓住一把砍刀,目光如炬的扫视着院中的每一个角落。 “当家的,你快进来。”屋内传来兰婶焦急的声音。 蒋叔急忙冲了进来,目光扫过地上摔碎的粗瓷大碗,最后定格在躺在炕上的墨白身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眼神中满是担忧。而一旁的贾赦,因为动作剧烈,洁白的中衣上已经染出了点点红梅。 见到这种情景,蒋叔忙大步走到贾赦身边,就要去掀他的衣服。贾赦急忙伸手拦住蒋叔,焦急地喊道:“我没事,您先看看墨白。他虽是老师的书童,但老师待他如亲子一般,他万万不能有事!” 蒋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再次转向墨白。他蹲下身子,把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感受到手底的温度,蒋叔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他怎么样了?”贾赦紧张的问道。 “有些发热。兰铃,你先用烈酒给他擦拭身体,我出去去请大夫。”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哥儿的伤口裂开了,我先给哥儿上药。” “我没事,蒋叔您先去请大夫。”贾赦焦急的说道。 蒋叔面色凝重的看着贾赦说道:“哥儿,你是知道的。在我们夫妻眼里,天王老子都没有你重要。您若不立刻处理身上的伤,我是不会去给他请大夫的。” 触及到蒋叔的目光,贾赦咬紧牙关,毫不犹豫地脱下身上的衣服。伤口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蒋叔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格外难看。他轻轻地给贾赦清洗伤口,然后细致地涂抹药膏,再用绷带包扎好。最后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蒋叔带着一身风雪回来了,身边还多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这位老者便是附近村落里唯一的医者——黄大夫。 黄大夫仔细地给墨白把过脉后,从药箱里拣出了几种药材,交给了等在一边的兰婶,并详细说明了煎药的方法和注意事项。 “如何?”蒋叔问道。 黄大夫摇了摇头,叹气道:“先吃副汤药看着,晚上若是醒了就没有大事,若是没醒……你们也知道我们这里缺医少药,入了冬后,药材就更缺了。我尽力了,但结果如何,只能看天意了。” 蒋叔闻言沉默的一会说道:“劳烦黄大夫再替我家大郎看看,他前几天遇到了狼群,受了些伤。” 黄大夫闻言,点了点头,走到贾赦身边,再次把起脉来。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手,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脉象虽然有些虚弱,但并无大碍。只要好好休息,按时服药,很快就会康复的。” 听到黄大夫的话,蒋叔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一点,但当他看到炕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墨白时,眼中依然闪烁着浓浓的担忧。 “黄大夫,还请您再辛苦一下,给我开个方子,我想去城里看看。”蒋叔诚恳地请求道。 黄大夫叹息一声,摇头道:“哎,城里的药材哪里是我们这些乡野之人能买得起的。” 蒋叔咬了咬牙,坚定地说:“总要试一试吧。这孩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就这样……” 黄大夫叹了口气,提醒道:“哎~你自己也小心点,听说城里最近又不安宁了。” “我会小心的。”蒋叔郑重地承诺。 贾赦看着黄大夫写的方子,眼中闪过一抹不解。方子上都是一些常见的药材,并没有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怎么就买不起了呢?他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黄大夫看向贾赦,见他一脸困惑,又看到蒋叔对自己微微点头,便开口解释道:“小哥儿,你可能没有经历过农家的生活,不懂其中的艰辛。一个江南富庶地区的农户大约有40亩耕地,每年收获15石粮食,这大约折合为7.5两银子,仅够五口之家的温饱。若是遇到什么天灾人祸的,一家人连最起码的温饱都不能保证。 这里不比江南富庶,虽然耕地比江南多了很多,可是这里冬季漫长而寒冷,夏季温暖却短暂,一年也只收一季作物。收入自然更加少些。所以,对于我们这些农户来说,即便是这些看似普通的药材,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贾赦听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酸楚。他从来没想过,农户的生活竟然如此艰难。 蒋叔拿起一旁的羊皮袄子,再次走了出去。 喝过药后,墨白的脸色似乎稍微好了一些,也不再抽搐了。他静静地躺在炕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贾赦坐在一边不停的摸着他的额头,不停的祈求着。兰婶见状,劝说贾赦休息的话是如何也说不出来。少年的感情是最炽热的,也是最真挚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色越来越深。兰婶和黄大夫的脸色也越来越焦急,他们不停的向屋外看去。 这里距离最近的县城来回需要两个时辰,依照蒋叔的能力,最多也就一个时辰就能回来,可是现在都过了两个时辰,却还没有蒋叔的踪迹。这种情况让他们感到十分不安,他们担心蒋叔在城里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者是在回来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不知兰婶第几次起身的时候,她突然脸色一变,然后迅速伏下身来,把耳朵紧紧地贴在地上。她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动静。 不待贾赦反应过来,她就一把抱起墨白向外冲去,黄大夫见状也忙拉着贾赦紧跟了上去。 等到二人追上兰婶的时候,她已经把地窖打开了。 “兰大妹子,你听到什么声音了?”黄大夫紧张的问道。 “马蹄声,不止一匹。您先带着这两个孩子躲起来,我去通知大家伙。”兰婶说完不待贾赦回答就把几人推进了地窖,接着又把一些杂物堆在了地窖上面。 第53章 直面生死(上) 被推进地窖的贾赦一头雾水的看着黄大夫,希望他能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黄大夫看着昏迷不醒的墨白,又看看了一身伤痕的贾赦,无奈发出一声叹息。 “黄大夫,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兰婶她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里?” 黄大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是问道:“你们同蒋兄弟他们是什么关系?” 贾赦看着黄大夫的眼睛轻声而坚定的说道:“至亲,可以为彼此付出生命的至亲!” “他们夫妇来到这里已经五年了,老夫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们?”黄大夫看向二人的眼里全是怀疑和警惕。 “我们这些年一直在京都求学。” “那又为何突然回来?” “先生说读万卷书不若行万里路,特意让我们出来见见世面,了解一下人间的疾苦。” 看着贾赦坦荡的眼神,黄大夫轻轻舒了口气。看向二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怜爱和无奈,他轻声说道:“行万里路为什么要往咱们这疙瘩行呢,江南水乡不好吗?” “江南水乡有江南水乡的美,北国风光有北国风光的壮阔,是不一样的感受。先生希望北方的风雪能够磨砺出我们坚硬的性格,强壮的体魄。”贾赦笑道。 “北方苦寒,你们不该来的,至少不该在冬季来这里的。” “黄大夫,您还没告诉我,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兰婶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里?”贾赦的声音中带了一丝不耐和烦躁,直觉告诉他,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感受到贾赦的不耐和烦躁,黄大夫苦笑着说道:“知道打草谷吗?” 贾赦听到“打草谷”这三个字,脸上露出了一抹惊惧和愤怒。简简单单三个字,背后是无数的鲜血和哀嚎,是百姓们无尽的苦难和泪水。 他无法想象在这天下承平的盛世,东北的百姓竟然还要承受着“打草谷”带来的苦难。 “东北军呢,他们就不管吗?”贾赦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解。他原以为,在这太平盛世,百姓们应该安居乐业,不会再受战乱之苦。然而,黄大夫的话却让他感到震惊和愤怒。 兰婶把自己几人塞进地窖的动作是那样的熟练,熟练的让人心惊。他不知道在这五年的时间里,他们要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方才能够如此的熟练的应对。 黄大夫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东北军也有他们的难处。虽然他们一直在努力的守护着边境,但那些强盗狡猾异常,常常在军队到达之前就已经逃之夭夭。而且,军队人数有限,无法时时刻刻保护每一个百姓。” “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打回去?” 黄大夫深深看了贾赦一眼,说:“打回去?战争并不是小儿过家家,更不是简单的一报还一报。东北军的任务是保卫国土,维护边境的安宁。他们必须考虑到全局,不能因小失大。” “东北军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杀戮我们的百姓,抢劫我们的粮食和人口吗?”贾赦紧紧握住拳头问道。 “当然不是。”黄大夫语气坚定地说,“东北军每隔百里就修了一座哨所,这是他们为了保卫国土和百姓安全所做的努力。一旦发现有敌人入侵,这些哨所会迅速传递消息,军队也会立即行动,组成有效的反击。” 黄大夫的眼中闪烁着信任和敬仰的光芒,他继续说道:“我们只要坚持到大军的到来,就没事了。东北军是我们的保护神,他们一直在默默地守护着这片土地和百姓。虽然有时候强盗的行动太过迅速,军队可能无法立即赶到,但请相信,他们从未放弃过保护我们的职责。” 听着外面传来的敲锣声,男人们的喊杀声,贾赦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都在燃烧。他自小听着祖父的英勇事迹长大,对于战场他充满了向往和激情。 这一刻,贾赦的内心被一种强烈的使命感所驱使。他不想,也不愿躲在这阴暗的地窖里,他想出去杀敌,他想同外面的人一起抵御外敌。 感受到少年眼中的火热,黄大夫的手悄悄的摸向一旁的药箱。他也曾年少轻狂过,最是明白贾赦此刻内心的想法。若是在以前,他可能不会多管闲事。但自从得知贾赦如今在京都求学,他便不想让这位前途无量的少年去涉险了。 虽然蒋家夫妇竭力让自己表现得同普通百姓一般,但黄大夫见惯了人世间的纷扰,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非凡之处。 贾赦作为他们的至亲,又在京中求学,如今还被先生要求行万里路,黄大夫更坚信他不是池中之物。 贾赦把自己的耳朵紧紧靠在地窖的入口处,耳边传来了兵器碰撞的声音,听着这些声音,他的心头一片火热。他用力推了推地窖的门,却发现地窖的门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撼动分毫。 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而煎熬的。贾赦焦急地在地窖里踱来踱去,时而停下倾听外面的动静,时而紧张地握紧拳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只是短短的一刻钟。外面突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然后就是女人压抑的痛哭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让贾赦更加的不安了。 就在贾赦彻底失去耐心,准备强行破坏地窖的入口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是搬动杂物的声音。黄大夫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拉过贾赦,将他护在身后。 看着黄大夫手中散发着幽光的银针,贾赦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虽然不通药理,也知道那银针上一定淬着见血封喉的剧毒。 一时间,阴暗的地窖内只剩下了墨白沉重的呼吸声,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贾赦能够感受到黄大夫的紧张与警觉,也明白此刻的形势严峻。他屏住呼吸,手心微微出汗,紧紧攥住兰婶偷偷塞给自己匕首。 突然,地窖的入口传来了被打开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冷风灌入。黄大夫反应迅速,手中的银针直接对着地窖的入口扎去。 第54章 直面生死(下) 一块木板出现在了黄大夫的面前,挡住了他手中的银针,一把锋利的砍刀落在了黄大夫的脖子上,阻止了贾赦接下来的动作。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一把年纪就不要再玩毒了,你怎么就不听呢?伤了人没什么,伤到你自己可就不好了。”一道调侃的声音从木板的后面传来。 “蒋不言,我艹你大爷的!”听到这道调侃声,黄大夫直接破口大骂,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冷静自持。他的愤怒像洪水一般倾泻而出,平时不曾听过的脏话此刻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 贾赦目瞪口呆地看着黄大夫不停地输出,他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如此的失态,也从来都不知道骂人语言竟然如此的多。 木板后的声音似乎也被黄大夫的骂声惊到了,短暂的沉默后,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咳,黄百草,你差不多就得了哈,再骂我可就生气了。” “生气?老子还没生气呢,你气个毛啊!”黄大夫怒不可遏地回应道,“你不知道提前打个招呼吗?万一我刚刚撒的毒药,今日这里就没有一个能喘气的人,你知道吗? 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越来越不靠谱了呢。老子看你在这些年是只长年纪不长脑子了,兰妹子喂你还不如喂头猪呢。喂猪还能杀了吃肉,喂你就知道做这些没脑子的事情。” “停,您老先别骂了。”木板后的声音有些无奈,“外面有人受伤了,您老抓紧出来救人。” “哼!”黄大夫重重的哼了一声,偷偷的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然后直接推开来人雄赳赳的走出了地窖。 等到黄大夫离开地窖后,来人方才彻底掀开地窖的盖子,跳了进来。 “蒋叔,您……您受伤了?”借着从地窖口透进来的光,贾赦看到了来人身上的血迹,他的声音中充满恐慌。 “没有,这些都是别人的血。”蒋叔温声回答道,“外面安全了,哥儿,咱们出去说。” “好。”贾赦吸了吸鼻子,刚要弯腰去抱墨白,就被蒋叔阻止了。 “我来吧,你身上有伤。”蒋叔忙抱起地上的墨白往外走去。 走出地窖,外面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烧焦味。火光映照着天空,将夜晚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地面上散落着各种武器和杂物,还有几具倒在地上的尸体,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刺痛了贾赦的眼睛。 “哥儿,把眼睛闭上。”蒋叔的声音从贾赦的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心。但贾赦并未听他的话。而是径直走向了那几具尸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探究。 见那些尸体虽然穿着庆朝的衣服,可是他们的身量却比庆朝人强壮很多,脸上穿的鞋子也不是庆朝人常穿的样式。 贾赦又看了看他们的手,一眼就看出,他们手上的茧子是常年骑射磨出来的。 贾赦默默的抓了一把干净的雪擦掉手上的血迹,默默的跟着蒋叔回到了屋内。 蒋叔把墨白放到炕上,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从腰间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小心翼翼的从瓷瓶里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药丸,塞进了墨白的嘴里。 做完这一切后,他方才看向贾赦。看着贾赦充血的眸子,蒋不言无声的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可是我现在没有时间来给你解答。夜里受到袭击的村子不止朱家堡一个,这种事情也不是偶尔发生的,每年都会有十几,几十个村庄被袭击。” 蒋叔的话让贾赦震惊不已。他从未想过这种袭击会如此频繁和严重。他问道:“这些袭击者到底是什么人?他们是怎么突破东北军的防线来到村里的?” 蒋叔深吸一口气说道:“哥儿不是猜到了吗?至于他们是怎么过来的,我只能说人心叵测。在利益的面前,很多人会选择背叛和出卖。” “我不明白。”贾赦的声音中充满了苦涩和悲哀。他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也无法理解为何会有如此多的背叛和出卖。 蒋叔看着贾赦,心中也感到一阵无奈和悲哀。他拍了拍贾赦的肩膀,安慰道:“哥儿,你现在不明白没关系,以后你就会慢慢明白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身上有伤,不要随意出去走动。我和你兰婶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处理,你就留在这里好好休息。 我刚刚给墨白用了药,他很快就会醒来。村子里暂时是安全的,村民也都是一些热心肠的人。我和你兰婶若是一时回不来,你可以向那些村民求助。”蒋叔补充道,确保贾赦在需要时能够得到帮助。 贾赦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暗芒:“好,您和兰婶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受伤。我会在这里安心等待,也会尽力保护好自己。” 蒋叔重重的拍了一下贾气的的肩膀,从一旁的柜子里掏出一包东西后,快速离开了这座小院。 等到贾赦再次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院子里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就连那些染血的雪地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显然,村民们已经在悄悄地处理这一切,不愿意让恐惧和血腥继续笼罩村庄。 眼前是一座被火烧塌的小院,曾经的家园如今变成了一片废墟。院子里散落着破碎的瓦片和烧焦的木头,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味。在这片废墟前,一个妇人正哭泣着收拾着残余的物品,她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无助。她身旁的几个孩子也带着惊恐的眼神,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切。 越过这座被火烧塌的小院继续往前走,破损的院墙内,一位老人紧紧抱着已经失去生命的儿子,无声地哭泣着。她的周围是散落的杂物和凌乱的脚印,显示着之前的混乱和绝望。老人的白发在风中凌乱地飘着,她的脸庞因悲痛而扭曲,双眼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再继续往前走去,眼前是一座青砖大院,看样子应该是村里的祠堂。往日寂静的祠堂此刻却无比的热闹,透过残损的院门,贾赦看到黄大夫忙碌的身影。 他停住了脚步,怔怔的看向院内,耳边是痛苦的呻吟声,压抑的哭声,以及一双双麻木的眼睛。 “蒋家小哥,快些进来帮忙!” 第55章 迷茫 蒋家小哥?贾赦指了指自己,不确定的看向黄大夫。 “就是你。” 祠堂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香炉破碎,地上散落着各种杂物。伤者躺在角落里,发出微弱的呻吟声。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和血腥混合的味道,让人觉得分外压抑。贾赦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来到黄大夫的身边。 “我能做些什么吗?”贾赦不安的问道。 黄大夫一边给伤者包扎一边快速说道:“村长带人去支援别的村子了,族长上了年纪又累了一夜,这会也倒下了。所以还有劳蒋家哥儿帮着清点一下村里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以便官府过来及时安顿大家。” “我……”看着地上低声呻吟的男丁,忙来忙去的妇人和少年,贾赦深吸一口气说道:“好。只是我对村里的情况不怎么了解,只怕会……” “让虎子陪着蒋家小哥吧,村里的事情虎子都清楚。”一道沙哑的声音从祠堂的角落传来。 “如今也只好这样了。虎子,你过来。”黄大夫对着外面扬声喊道。很快,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衣服,脚上穿着一双鞋底都快要磨掉的鞋子。尽管如此,他的眼神却格外的坚定和明亮。 “你跟着……”族长看向贾赦。 “蒋赦,字恩侯。”贾赦连忙说道。 “你跟着蒋赦一起到村里转转,把各家的损失都记起来。”坐在角落里的族长哑着嗓子说道。 “是。”虎子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转向贾赦,“蒋公子,村里的事情辛苦您了。” “不辛苦,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族长把随身带着的纸笔交给贾赦,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悲伤。 看着手中染血的册子,贾赦只觉得心中沉沉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 二人无声的走出祠堂,迎面而来的冷风让二人忍不住打了喷嚏。 “虎子兄弟,咱们接下来去哪里?”贾赦不安的问道。 “先去村头吧。昨日那些畜生是从村头进来的,村头的损失也最严重。”虎子情绪低落的说道。 二人穿过村子往村头走去,入目是倒塌的房屋,耳边是妇人的哭声,老人的叹息。 看着身边沉默的少年,贾赦忍不住问道:“虎子兄弟,你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虎子闻言微微停顿了一下,平静地说道:“我没有家,我的家在三年前就没了。”他的声音中没有太多的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贾赦连忙为自己的无心之言道歉。 “没事。”虎子无所谓地笑笑,“在北地,像我这样的人有很多,很多。你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就习惯了。” “你,不恨吗?”贾赦小心翼翼的问道。 “恨啊。可是比起恨来,我首先要活着。我这样的孤儿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哪里还有时间去恨。”少年的脸上一片麻木,若不是看到他眼底的血色,贾赦就相信了他的话。 “你以后想做什么?” “以后?若是我能活着长到十六岁,我想去参军。”少年的眼中闪过一抹耀眼的亮光。 “参军?我听我祖父说军营里很苦的。” “苦,再大的苦能有我现在苦吗?”少年淡淡的问道。 二人不再说话,只有鞋子踩在雪地里发出的吱吱声。 因为蒋叔和兰婶不在家,二人的院子也只是塌了一段院墙,贾赦和虎子就直接越过了蒋叔的家。 蒋叔的邻居是一个大家庭,二人过来的时候,家中的老太太正在指挥着媳妇孩子从倒塌的房屋里往外搬东西。老太太看到虎子带着一个陌生的少年走进来,忙迎了上去。 “三奶奶,婶子和弟弟妹妹们没事吧?”虎子忙上前扶住老太太。 “虎子哥哥,我们都没事。我爹和三叔他们还杀了一个鞑子兵,缴获了一匹战马呢!”一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到了虎子跟前。 “是吗,妞妞的爹爹和三叔可真厉害!”虎子摸了摸小姑娘的揪揪笑着说道。 “嗯,我爹和三叔最厉害了!”小姑娘一脸骄傲的说道。 “好了,去一边玩去吧。奶奶和你虎子哥哥说会话。”老人笑着支开了小姑娘。 “三奶奶,家里损失大吗?” “别的还好,就是塌了两间厢房。”老人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庆幸。 “三爷爷呢?”虎子四下打量一番沉声问道。 “他出地窖的时候扭到了腰,在里间躺着呢。”三奶奶笑道。 贾赦在一旁记载着三奶奶家的损失,他虽然不明白一只碗一只鸡有什么好记载的,到也老老实实的记在了册子上。最后应还虎子的要求记上杀敌一人,缴获战马一匹,弯刀一柄,弓箭一把,箭支若干,无人员伤亡。 告别三奶奶家后到了下一家后,一进院子就感到了一股浓浓的压抑。房屋损坏不怎么严重,就院墙倒了一段。然而,这种压抑的气氛却让二人感到了深深不安。 虎子深吸一口气,站在门口喊道:“六婶在家吗?” 随着虎子的话音落下,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打开了紧闭的房门。看着小姑娘通红的眼睛,二人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 “翠儿,你娘呢?”虎子极力压抑着心中的不安,温声问道。 “我娘……我娘在屋里呢。虎子哥哥,我弟弟没了。若不是为了救我,我娘也不会摔倒,我弟弟也不会……”眼泪大颗大颗的从小姑娘的眼里落下。 “翠儿你先别哭,你现在去三奶奶家把三奶奶请来。你娘那里现在需要人照顾。”虎子脸色凝重的说道。 翠儿重重的点了点头,往门外跑去。看着翠儿离去的背影,虎子红着眼睛对贾赦说道:“六婶刚流了孩子,咱们不方便进去。一切等三奶奶来了再说。” 三奶奶很快就带着小儿媳妇赶了过来,不大一会就从房间里传出一阵压抑的痛哭声。 贾赦这才知道这家有个瘸腿的婆婆,怀孕的媳妇。昨夜这家的男人和村里的男人一起抵抗那些入侵者时,怀孕的媳妇把婆婆送进地窖后又出来找自己的女儿,不小心跌倒了,肚子里五个月的孩子没能保住。这个消息,这家的男人还不知道,他和村里的男人一起去了别的村子。 贾赦听后颤抖着手在册子上写着这家的情况,眼中一片血红。 从翠儿家离开后,他们又去了下一家。他不停的记录着村里的损失和伤亡,期间让贾赦最不能释怀的就是陈奶奶一家。 陈奶奶的儿子在三年前的那场事故中丧生了,媳妇也因为伤心过度跟着去了,只留下了十三岁的孙子和十岁的孙女。 因为白天祖孙三人太累了,晚上就睡的熟了些,没有听到兰婶的示警。等到陈奶奶被外面的动静吵醒后,三人已经来不及躲进地窖了。 为了保护年迈的奶奶,和年幼的妹妹,十三岁的少年靠着一把砍刀没让敌人闯进屋子。少年护住了自己的奶奶和妹妹,却没有护住自己。 贾赦看着被鞑子砍的面目全非的少年,听着祖父二人泣血的哭声,他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出身富贵,祖父是超一品的国公爷,父亲也是正三品的骁骑参领。他自幼生活在锦衣玉食之中,享受着世人的尊敬和羡慕,他竟从来都不知道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会发生这样惨烈的事情。 在他印象中,战争是兵对兵、将对将的较量,是英勇与智慧的碰撞,是荣誉与尊严的争夺。 可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他不明白那些装备精良的士兵是如何能对普通百姓举起手中的屠刀;他不明白那些同是大庆的人为什么会能够心安理得的背叛自己的国家;他更不明白当权者为什么要打压这些为他戍边的将士。 第56章 师徒汇合 记录好村里的损失和伤亡后,贾赦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蒋叔的住处。今日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冲击太大了,他感到仿佛置身于一场噩梦之中,无法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 看着蒋叔家倒塌的房屋,贾赦捂着脸蹲在了雪地里,压抑的哭声从他的口中溢出。 “公子。”一道嘶哑的声音在贾赦的头顶响起,将他从悲伤中拉回了现实。 贾赦用力擦了一下眼睛缓缓抬起头来,只见墨白裹着厚厚的棉衣,一脸担忧的站在自己前面。 “你醒了,可有哪里难受?”贾赦一叠声地问道,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关切和紧张。 墨白摇了摇头,笑道:“小人醒了,没有哪里不舒服,感觉浑身上下有着使不完的劲儿。” 听到墨白这么说,贾赦心中的石头稍微落了地。想到墨白昨夜的情形,他仍然心有余悸。 “那就好,你昨夜吓死我了。”贾赦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更多的是庆幸。看到墨白恢复了健康,他的心情终于稍微平复了一些。 墨白见贾赦的情绪平稳下来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昨夜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我一觉醒来空气中就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 贾赦没有回答墨白的问题,而是看看远处的天空问道:“墨白,你知道打草谷吗?” 墨白听到“打草谷”这个词,身体不禁颤抖起来。他紧紧攥着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回答道:“公子,小人不仅知道‘打草谷’,还曾经历过那段黑暗的日子,被当作‘两脚羊’。当年若不是先生救了小人,小人此刻恐怕早已化作一堆肥料,滋润着那无边的草原。” 贾赦震惊的看着墨白,他从来都不知道一向最是没心没肺的墨白竟然会有着这样的经历。贾赦的心中也涌起一股寒意,他深知“打草谷”和“两脚羊”的残酷,那是对人性最深重的践踏和侮辱。 看着贾赦震惊的样子,墨白的眼底闪过一片血色,他喃喃自语道:“这里靠近边境,现在又正值冬季,这场雪整整下了六天,我早就该猜到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呵呵,墨白啊墨白,你过了几天的好日子就忘记了自己过去?” “墨白,你别吓我。”贾赦紧张地看着墨白,担心他因为过去的记忆而情绪失控。 “公子,我没事。”墨白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那些鞑子昨夜到这里打草谷了?” “嗯。” 听到贾赦的回答,墨白想要给贾赦一个安慰的笑容,但发现这笑容来得异常艰难。他最终只是紧紧抱住自己的头,蹲下身来,试图在这短暂的黑暗中平复自己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墨白才缓缓站起身来,二人之间一片寂静,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相互扶持着回到了屋内。 直到隔壁院子传来一阵欢呼声,才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寂静。 “外出救援的村民回来了。”贾赦哑着嗓子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激动。 “听这声音,他们应该没有受伤。”墨白轻声应和着,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激动。 就在这时,贾赦的肚子发出了抗议的声音。他窘迫地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地看向墨白。 墨白见状,强忍着笑意说道:“不知道蒋叔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咱们要不要先做饭,等他们回来正好吃些暖暖身子。” “好,听你的。”贾赦点了点头,心中的阴霾似乎也被隔壁院子传来的欢呼声驱散了。 二人一起来到厨房,看着厨房里的食材,贾赦眼里闪过一抹茫然。这里有很多东西他别说吃了,见都不曾见过。 墨白升起火后,让贾赦烧着火自己则用高粱米掺着大米焖起饭来。又用另外一口锅做了白菜炖粉条,又拌了一个萝卜条。 “好香啊。”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过来。 听到这个声音,墨白直接扔下了手中铲子就往外跑去。贾赦也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大步往外走去。 走出厨房就看到墨白紧紧抱着一个穿着狼皮大袄的男人,蒋叔和兰婶一脸讨好的看着那个男人。 “蒋叔、兰婶。”贾赦双目通红的看着二人。 “恩侯不认识为师了?”男人拍了拍墨白的肩膀,抬头看向贾赦。 “先生?!” 第57章 起疑 “先生。”贾赦看着眼前一身风雪的男人,没来由地感到了一丝委屈。这一路的艰辛与磨难,仿佛都在这一刻汇聚成了无声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银装素裹的天地间,两人并肩而立,风雪如刀割面,陆慎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贾赦的肩膀,一脸欣慰地说道:“恩侯,你这一路的表现很好,没有让我失望。” 贾赦闻言,心中一暖,但随即又想起了这一路上的种种艰难。从荣国府出发的那一刻起,他都对自己的游学之旅都是充满向往。可是盘缠被窃、县令刁难、张虎作恶、狼口逃生,还有昨日的打草谷,这一切的经历竟是被人刻意安排的,贾赦的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觉得特别的堵。 “这一路的事情都是您……”他试图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陆慎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地说道:“为师只是安排你们丢了盘缠和行李,想让你们体会一下普通人的生活,至于后面的那些都并非我的安排。” 听到这里,贾赦的眼中划过一抹失望。他原以为这一切都是陆慎的安排,是为了锻炼他、考验他,但现在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原来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人开始打荣国府的主意了,他突然觉得前世自己死得并不冤。 想通这些后,贾赦不由苦笑一声:“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他的笑声中充满了无奈和自嘲,仿佛是在嘲笑自己的天真和幼稚。 陆慎看着他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我知道现在让你接触这些东西太过残忍,可是作为荣国公的长孙、荣国府的接班人、东北军少将军,这些事情你越早了解对你的好处就越大。贾恩侯,你没有时间继续单纯下去了。” 在陆慎的注视下,贾赦的苦笑逐渐凝固起来,眼中的迷茫却不曾减少半分。他抬头望向远方,那里是京都的方向,也是他此生的归宿。然而此刻的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助。 “所以,我应该怎么做呢?”他转过头来问向陆慎,声音中充满了期待和忐忑。 陆慎沉默片刻后说道:“贾赦,对于你的未来你可有规划?” 规划吗?重生归来后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守住荣国府、守住祖父用鲜血换来的荣耀。可是如今看来这个愿望注定要落空了。 “先生我……”贾赦欲言又止,神情复杂地看着陆慎。 “你没有考虑过吗?” “我……弟子……”贾赦惭愧的低下头。 陆慎看了一眼苍白的脸色,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先在这里养伤,一切等你伤好后再说。在你养伤的这段时间,多和这里的人接触一下。” “是。”贾赦连忙应道。 师徒二人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后,陆慎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到村外的大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陆慎深深看了一眼贾赦和墨白,转身拿起一旁的狼皮大袄穿在了身上,又戴上了狼皮帽子。 村里刚刚经过一场祸事,此时正是神经紧绷的时候。随着马蹄声一起传来的还有村里的锣声,村民的怒吼声。 陆慎来不及交代什么就推开了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先生……”墨白刚想跟上去,却被贾赦拦住了。 “外面风大,你的身体才刚好,就不要出去了。”贾赦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语气却十分坚定。 “可是……”墨白有些担忧地看着陆慎的背影。 “先生那里有我。”贾赦说完就把墨白推进屋里,然后不顾自己身上的伤,一瘸一拐地往陆慎消失的方向追去。 风雪愈发肆虐,贾赦紧咬着牙关,在风雪中艰难前行。他心中对这个两世都是自己师父男人充满了好奇,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追到院外时,只看到了马队的背影。那些马匹高大健壮,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溅起一片雪雾。骑在马上的将士们身着统一的军装,东北军的旗帜在寒冬中烈烈作响。 贾赦看着陆慎矫健的身影跨上战马,融入那支队伍中,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敬畏。 “老师!” 寒风把贾赦的声音送的很远,远远的就看到陆慎对他挥了挥手,那动作说不出的洒脱。 “好好养伤,等为师回来自会给你解惑。”寒风把陆慎的话送到了贾赦耳中。 随着陆慎的归队,眼前这支东北军的骑兵快速消失在众人的眼中。看着消失在自己面前的骑兵,贾赦突然对自己的老师升起浓浓的兴趣。 随着陆慎的离去,原本紧绷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村民们开始三三两两的交谈起来,言语中都是对东北军的推崇。 就在贾赦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个失去一只手臂的壮汉越过人群向贾赦走来。 壮汉的脸上布满了沧桑和坚毅,他的眼神中透露着一种锐利。他走到贾赦面前,上下打量了贾赦一番,然后开口问道:“你就是蒋赦,蒋不言的侄子?” 贾赦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忙收敛了思绪,恭敬地对壮汉行了一个书生礼,回答道:“小生正是蒋赦,不知这位大叔如何称呼?” “我叫赵铁,是下河村的村长。” 听到此人是村长,贾赦心中一下升起了浓浓的敬佩之情。他再次鞠躬,恭敬地说道:“见过赵村长,不知赵村长可有什么吩咐?” “你可知狼骑为什么来咱们村?”赵铁紧紧盯着贾赦的脸,不愿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狼骑?那是什么?”贾赦不解的问道。 “你不知道狼骑?”赵铁仿佛是在看怪物一般看着贾赦。 “小子确实不知,还请赵村长解惑。” 赵铁见贾赦的神情不像作伪,不由得对他升起一丝防备。他故作轻松的说道:“没什么,就是一队骑兵罢了。天寒地冻的,你没事就不要出来了,东北的天说冻死人可不是玩。” “是,多谢赵村长提点。” “对了,你可知道你叔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赵铁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小子不知。” “呵呵,快回去吧。” 贾赦笑着同众人告辞后,缓步走回了蒋叔的院子。直到院外的人都散去后,贾赦方才点燃了蒋叔留下的信香。 第58章 鹰部现身 看着点燃的信香,贾赦的眼神一片晦暗。想起被自己关在屋里的墨白,贾赦忙收拾好心情向屋内走去。 “公子?”房门刚被打开,墨白就窜到了贾赦的跟前。 看着墨白紧张的神色,贾赦故作轻松的说道:“老师有事外出一段时间,让咱们在这里等他回来。” “先生可有什么交代吗?” “哦,让咱们养好身体,迎接更大的惊喜。” 见贾赦神色平常,眼中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墨白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墨白本就是大病初愈,身体尚虚弱,见到贾赦轻松的模样,他的心中虽然还有些许疑虑,但更多的是安心。 “那就好。”墨白拍了拍胸口说道。 “墨白,你说是老师救了你?”贾赦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啊。当时火头军都过来挑人了,若不是先生,我早就成了别人的食物。”说起从前,墨白仍是一脸的惊惧。 “哦,那老师还挺厉害的?”贾赦笑道。 “先生天下第一!” “行了,知道你最崇敬先生了,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黄大夫的药还剩几包,我再给你熬一包,你喝完之后好好休息。”贾赦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打趣。 “哪能让您给小人熬药,小人自己来。您身上的伤还疼吗,要不要小人给您换药?” “不用,昨天蒋叔刚给我换过。忙活了一天,我有些乏了,先去休息一下。对了,不许把药给倒了!” “是。”墨白无奈的应了一声。 贾赦见状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眼中流露出些许疲惫之色。他看了看天色,已近傍晚,便转身向内室走去。 目送贾赦进了内室后,墨白拿起炕桌上的药包去了厨房。很快空气就弥漫了浓浓的药香,喝过药后,墨白感到身体暖洋洋的。身下是烧的暖暖的炕,内室传来贾赦均匀的呼吸声,墨白也慢慢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之中。 入夜时分,外面的风雪终于停了,一轮圆月挂在空中,洒下淡淡的银辉。整个村子都被这柔和的月光笼罩,显得格外宁静祥和。 墨白在温暖的炕上翻了个身,睡得正香。就在这时贾赦睁开了眼睛,他掀开帘子看着炕上睡的正香的墨白,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外面传来了一声鹰啼,尖锐而悠长,打破了夜晚的寂静。贾赦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他轻轻地放下帘子推开了内室的窗户,轻手轻脚的跳了出去。 “参见少主。”一道白色的人影如同鬼魅一般从雪地里显现出来。 贾赦看着面前这张陌生的面孔,眼角快速跳了一下。 “我怎么没见过你,你在暗部排名第几?”贾赦淡淡的问道。 “回少主,属下远绍,隶属鹰部。”来人沉声的说道。 “鹰部?”贾赦努力回想前世祖父交给自己的势力,似乎并没有这个鹰部。 “鹰部是国公爷年轻时建立的,主要是为了给军中收集传递消息,也就是军中常说的斥候。”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不是少主您自己点的信香吗?属下在您的身上闻到了信香的味道!” 想起自己傍晚点燃的信香,贾赦的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是我点的,我认为那是召集暗部的信香。既然来了,就帮我一个忙呗。”贾赦笑道。 “少主请吩咐。” “我要陆慎,陆谨言所有的资料,你们能办到吗?” “少主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 “快则七天,慢则半个月,可以吗?” “不能再快些吗?” “鹰部的人手如今都在草原,暂时抽不出人手来。” “草原?又要打仗了吗?” “今冬的雪来的比较早,草原上有些部落没做好准备,损失比较大。按照以往的惯例,他们会组织部落里的青壮南下,对边境的村镇进行掠夺,用来弥补他们的损失。 这时鹰部的消息对东北军和沿途的村镇来说就很重要,属下无法因为少主的私事而调动隐藏在草原的鹰卫。”男人不卑不亢的看着贾赦。 贾赦闻言深吸一口气,他自然知道自己的事情不能鹰卫现在做的事相比,只得笑着说道:“你说的在理,那就等你们的事情办完后再去调查他吧。” “是。属下这边一旦得空就立刻去做少主交代的事情。” 想起傍晚村长说的话,贾赦心中一动,淡淡的问道:“嗯。你……你知道狼骑吗?” 远绍虽然不明白贾赦为什么要问起狼骑,可是想到前几天自己刚接到命令,只得简洁的说道:“狼骑是东北军装备最精良,实力最强的一支骑兵。” “东北军呐……”贾赦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心中清楚,前世祖父之所以能够保持家族的繁荣和地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东北军的支持。 历经三代帝王的算计,经受住了群龙无首的打击,在自己死的时候,东北军仍然是大庆最厉害的军队之一,这样一支军队怎么能不让人垂涎呢? “狼骑……我倒想见见他们。”贾赦轻声说道。 “少主……”远绍欲言又止的看向贾赦。 “说。” “属下早几天刚接到主人的命令,他命令我们过了这个冬季后就斩断同东北军的联系,把重心放到江南一带。” 贾赦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想起自己前段时间做的事情。他没想到今生自己的祖父竟然会有这么大的魄力,对东北军说放弃就放弃了。 那么失去了东北军的助力,荣宁二府还会成为太子夺嫡的助力吗?若荣宁二府不再参与到夺嫡一事中,自己的父亲还要自杀谢罪吗?交出东北军会对自己的祖父造成伤害吗? “少主。” “我没事。你们还按照之前的计划来,就当我曾出现过。” 第59章 无题 夜色如墨,月亮高悬于天际,洒下淡淡的银辉。远绍偷偷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年,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少主还有别的什么吩咐吗?”远绍试探的问道。 “暂时没有了,你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要注意自身的安全。”贾赦故作平静的声音中夹杂着浓浓的担忧。 远绍闻言,心中升起了一抹暖意,他低头回道:“是。那属下就先退下了?” “嗯。” 月色如练,洒落在静谧的乡野之上。远绍的身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那片朦胧的月色之中。贾赦的目光追随着那远去的背影,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他抬头望向那轮明亮的月亮,试图从中窥见前世的影子。 前世自己活了五十多年,竟从来不曾听说过鹰部的存在。祖父啊,您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呢?贾赦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这些谜团像一团团迷雾,笼罩在他的心头。 夜色渐深,贾赦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从窗户翻进了内室。躺在床上,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那些关于前世的记忆,如同碎片般在他的脑海中闪现,却又无法拼凑成完整的画面。 次日清晨,贾赦和墨白被院外的喧闹声吵醒。贾赦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掀开被子下了炕。他一脚阴沉地走出内室,只见墨白正站在门口,一脸关切地望着他。 “公子,可是他们吵到您了?”墨白低声问道。 “没有,我正好醒了。”贾赦摇了摇头,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他抬头看向墨白,眼中闪过一丝关切,“你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小人好多了。”墨白微微一笑,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贾赦边问边向门口走去。 “公子,外面天凉,还是小人出去看看吧。”墨白连忙说道,他担心贾赦的身体受不了外面的寒气。 “这里没有什么公子,只有蒋叔的本家侄子蒋赦。你是我的师兄,我们应先生的要求进行游学,在这里遇到了蒋叔。” “这……” “师兄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贾赦笑道。 “您开心就好。”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子,就看到村里的老人带着半大的孩子在铲雪。贾赦在那些半大的孩子中看到了虎子,他正把雪铲到一旁的架子车上。 “虎子兄弟。”贾赦冲着虎子挥了挥手。 “蒋公子……”虎子见贾赦板起脸连忙笑道:“恩侯。”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贾赦不解的问道。 “铲雪啊。” “我知道是铲雪,我的意思是你们为什么在我叔门前铲雪?” “前天若不是兰婶及时示警,咱们村里不知要……如今蒋叔和兰婶有事外出,恩侯和你的师兄又身体不适,咱们村里的人就自发组织起来,帮忙把蒋叔家门前的雪铲了,免得积雪成堆,妨碍行走。”虎子憨厚地笑了笑,继续挥动着手中的铲子。 “辛苦大家了,蒋某在这里先行谢过。师兄,咱们进去煮些姜汤,给大家伙祛祛寒。”贾赦忙对一旁的墨白说道。 “行,如今咱们也就这点子用了。”墨白笑道。 “你们的手是用来拿笔的,这些粗活哪能用到你们。一会把门前的路清好后,我再带几个人把你们房顶上的雪铲掉。”虎子笑道。 贾赦和墨白对视一眼,都感受到了虎子的真诚和热情。贾赦微笑着说:“虎子兄弟,那就多谢你了。不过,姜汤还是要煮的,喝了能祛寒,大家铲雪时也不容易着凉。” 虎子憨厚地笑了笑,点了点头:“那我这就去叫几个人过来,先把你们房顶上的雪给铲了。” 说完,虎子放下手中的铲子,朝村里的方向跑去。不一会儿,他就带着几个村民走了过来,手中都拿着铲雪的工具。 贾赦和墨白见状,连忙将众人迎进院来。 听着外面爽朗的笑声,贾赦把手中的柴火塞到了灶膛里。随着火焰的跳动,整个屋子渐渐温暖起来,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墨白见状,也帮忙准备起了姜汤的食材。他取出新鲜的生姜,洗净切片,放入锅中。随着姜片的加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辛辣味。 人多好干活,有着村民的加入,屋顶的雪很快就被清除了。贾赦抱着一摞粗瓷碗走出厨房,墨白提着一桶姜汤紧随其后。 他们先把桶里的姜汤分发给外面铲雪的老人和半大小子后,又请虎子同几位村民到屋里喝姜汤。 随着时间的推移,村里的积雪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贾赦和墨白虽然没能帮上什么忙,可是二人熬的姜汤却源源不断的送到铲雪的村民手中。 这一天二人仍然是胡乱吃了一些东西,勉强填饱了肚子。 来到这里的第三天,村里的气氛一下凝重了起来。贾赦从虎子口中得知,今天村里要把那些在祸事中丧生的人送上山。 经过两天的休养,墨白已经可以帮着村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了。贾赦因为身上的伤,被赵铁村长安排在了村里的伤员之中。 两口薄棺,一个木匣,埋葬了多少人的牵挂。 在村里肃穆而庄重的氛围中,两口薄棺和一个木匣被村民们缓缓抬上山。贾赦虽然无法亲自前往,但心中却充满了沉重和悲痛。少年开始思考,思考自己能为这些可怜的村民做些什么。 夜幕降临,村庄里仍旧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贾赦躺在炕上,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思绪万千。他回想着这几天在村里的经历,那些善良而勤劳的村民、那些为村庄付出的人、还有那些无辜逝去的生命……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沉重和悲痛。 “墨白,你睡了吗?”贾赦粗声问道。 “没呢。”墨白瞪着眼睛看向窗外。 “墨白。” “嗯?” “我心里难受。” “睡吧,睡醒了就是新的一天了。”墨白的声音从帘子外传来,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意味。 “墨白,我想去军营。” 第60章 张家的危机 再说京都这边。皇帝得了东北军的兵符还没高兴几天,皇太后突然病倒了。 太后病倒后,后宫权力的真空让那些有皇子傍身的娘娘们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几位成年的皇子更是借着为太后寻医问药的借口,频繁接触朝中的大臣,企图在这件事情上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而皇帝却似乎对此毫不在意,每日处理完政务后便前往慈宁宫侍疾。他的举动让朝中的大臣们感到困惑,也让张梵感到一丝不安。 这种不安在太子再次因为一件小事被圣上训斥后达到了顶点。 太子自小被皇帝亲自教养,父子间的感情比普通父子间的感情还要好。但近来不知为何,皇帝对太子似乎愈发不满,常常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大发雷霆。 这一举动让朝中的大臣们议论纷纷,纷纷猜测皇帝是否对太子起了疑心。如今皇帝尚在壮年,皇子却已成人,太子更是当了二十年的太子,有些事情让人不得不提前思考。 张梵因为自家孙女那个预言,对太子早就失去了信心。他虽然忠于庆朝,忠于皇室,可是他不能为了自己所谓的忠心而葬送了自己一家十几口的性命。 太后的病情果然同张慧梦中那样,很快就撒手人寰了。 听着从宫中传来的钟声,罗大太太直接撕破了手中的账册。她心烦意乱的屏退下人后,独自坐了许久。 听到钟声的张慧停了手头的事情,怔怔的看着手中的书册。 京都许多事情都按着自己梦中那样进行着,这让她感到了深深的恐惧和无力。她把太后会因病去世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祖父,祖父也动用了张家在宫里的眼线。张慧也曾试图改变太后的命运,可是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尽管张家尽了最大的努力,太后的病情仍然无法逆转,最终还是在那个注定的时刻离开了人世。 张慧开始害怕起来,她怕自己无法改变张家的命运,无法护住自己在意的人。每当她闭上眼睛,前世的事情就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她的脑海中回放,每一件都那样的清晰。 皇太后的离世对皇帝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他悲痛欲绝,罢朝了七天,这七天里他一直守在皇太后的慈宁宫,不愿见任何人。皇帝这举动让整个朝堂陷入了更加混乱的局面。 成年的皇子们看准了这个时机,纷纷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在朝堂与后宫之间穿梭,试图通过各种手段来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他们暗中与朝中的大臣接触,企图拉拢人心,为自己将来的储君之争铺平道路。 在这个关键时刻,张梵的态度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他身为正一品的殿阁大学士,不仅学识渊博、才思敏捷,而且与皇帝有着师徒之实,深受皇帝的信任和倚重。张梵的每一个举动,都可能对朝局的走向产生深远的影响。 面对混乱的朝堂和皇子们的争夺,张梵保持了一贯的冷静和理智。然而,张梵的冷静态度却惹恼了以三皇子为首的文臣集团。 三皇子一直觊觎皇位,只是他非嫡非长,生母的出身更是低微,再加上这些年太子的地位一直稳固如山,他只得藏起自己的野心,装作闲云野鹤一般。 随着太后生病,太子不断的被皇帝训斥,三皇子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看准了时机,想要利用皇太后的离世和皇帝的悲痛,通过文臣集团的力量来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然而他深知张梵在朝中的威望和影响力,因此将张梵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三皇子及其文臣集团开始暗中策划,企图通过各种手段来打压张梵。他们散布谣言,诋毁张梵的名誉;他们向皇帝进谗言,挑拨皇帝与张梵之间的关系;他们甚至暗中策划刺杀张梵,企图一举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尽管三皇子及其文臣集团使出了浑身解数,企图通过诋毁和阴谋来动摇张梵的地位,但张梵并未被这些手段所动摇。他依旧保持着冷静和理智,以坚定的信念和深邃的智慧应对这些挑战。 张梵深知谣言止于智者,对于那些无稽之谈,他从不放在心上,而是选择用事实来回应。他用自己的行动,一次次证明自己的忠诚和才能,为皇帝分忧解难,为朝廷的稳定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终于,皇帝从皇太后的离世中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开始以雷霆手段来处理朝政三八皇子不得不断尾求生,舍弃了自己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人脉。 这次的事情让三皇子野心暴露在了人前,也让太子开始提防起自己兄弟来。 虽然三皇子暂时蛰伏了起来,但他对张梵的恨意却从未收敛。他深知张梵在朝中的地位和影响力,是他谋取储君之位的最大障碍,同时也是自己最大的助力。 在得知张梵有一个如珠如宝的孙女后,三皇子开始打起了她的主意。他计划利用张慧来牵制张梵,或者通过控制张慧来威胁张梵。不得不说,皇子们都长着一副好面孔,他们善于利用自己的魅力和智慧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三皇子妃作为三皇子的贤内助,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张家女眷会出现的场所里。她巧妙地接近张家的女眷们,并对外宣称自己十分喜欢张家姑娘,有意同张家姑娘做一对好姐妹。 罗大太太深知皇家的复杂和险恶,也明白三皇子夫妇的意图。她开始限制府中的女眷出门,并对外宣称自己的女儿自小体弱,大夫说她不宜早嫁。 可是三皇子似乎并不愿意就此放过张慧,这天三皇子妃竟直接来到了张家。 罗大太太接到消息的时候,三皇子妃已经到了张家的门口。 “快去通知大姑娘,让她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要随意走动。”罗大太太焦急的说道。 “我呸,还皇子,皇子妃,怎么这般的死皮赖脸?”收到消息的妙琴对着屋外重重的唾了一口。 “书雅,给我梳妆。贵客临府,我怎能不出去迎接?” 第61章 锋芒初露 “姑娘?”书雅不赞同的看向张慧。 张慧环顾四周,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剑锋,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她淡淡地说道:“你们也认为我不该出去吗?”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妙琴站在一旁,低垂着眼帘,低声说道:“那毕竟是皇子妃,明知她对您不怀好意,您还执意上前,这不是故意找麻烦吗?” 张慧轻轻一笑,那笑容中却带着几分嘲讽和冷意:“皇子妃吗?我今儿就是要会一会咱们这位贤德的三皇妃呢!” 在张慧的坚持下,书雅只好拿出十二分的手艺为张慧梳妆。铜镜中,张慧的面容逐渐变得精致而冷艳,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寒梅。 君大太太刚把三皇子妃迎进内院,就看到一个娉娉婷婷的身影缓缓走来。那少女身着大红的衣裙,步履轻盈,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云端之上。三皇妃孟茹看着缓步向自己走来的少女,心中不由得暗赞一声。不愧是世家大族里养出的女孩,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和从容。 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少女,孟茹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若不是因为各自的立场不同,她也不愿意去为难这般钟灵毓秀的姑娘。可惜两人立场不同,今生注定不能成为朋友了。 “臣女见过三皇妃,愿三皇妃万福金安。”张慧走到孟茹面前,微微欠身行礼。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涧清泉一般动听。 孟茹微笑着扶起张慧,赞道:“张姑娘不必多礼,快请起。常听外人提起张姑娘,今儿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呐!” 罗大太太站在一旁,听到孟茹的话后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她刚要开口反驳,就被张慧用眼神制止了。 张慧笑道:“三皇妃缪赞了,臣女哪里比得上孟家姑娘。满京谁不知道孟家姑娘不仅多才多艺,更是贤名远扬。” “你……”三皇妃深吸一口气冷声说道:“不愧张大学士家的姑娘,就是牙尖嘴利!” 张慧闻言,依旧保持着微笑,她轻轻摇头,说道:“臣女可不敢当牙尖嘴利这个词。臣女只是实话实说,孟家姑娘的才情和贤名,满京皆知,臣女自愧不如。”她故意在“才情”和“贤名”两个词上加重了音,仿佛是想提醒孟茹某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孟茹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自然明白张慧话中的深意。当年圣上给几位皇子指婚时,依照孟家的家世,孟家女最多也就是一个侧妃的头衔。然而,三皇子却公然违背圣上的旨意,执意要娶孟氏女为妃。据说,二人是因为一首诗结缘的,而那首诗正是孟茹的佳作。 三皇子同三皇妃也曾琴瑟和谐,羡煞旁人。他们的爱情像是一首美妙的诗篇,充满了浪漫与甜蜜。可惜,正如诗中所写,好景不长,三皇子这人最是多情,也最是无情。二人成亲未满一年,三皇子就移情别恋,另寻新欢。三皇子妃为了维持自己的体面,这些年没少往三皇子房里塞人。 三皇妃讽刺张氏女声名在外,张慧直接点出她同三皇子私相授受,三皇妃说她牙尖嘴利,她就故意用‘贤德’二字来讽刺三皇妃。 “张家果然是教女有方。”孟茹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张姑娘不仅才情出众,更是机智过人。本皇妃自愧不如,难怪咱们三皇子对张姑娘如此牵挂。” “三皇妃,臣女今年刚满十岁。”张慧淡淡的说道。 孟茹闻言,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没想到张慧会如此直接地表明自己的年龄,若是这话传扬出去,三皇子被诟病为钟情幼女,那无疑将是一个天大的丑闻,对三皇子的声誉和地位都将造成极大的影响。 孟茹心中一阵慌乱,她急忙解释道:“张姑娘,我并非此意。我只是……只是……”她结结巴巴,竟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失言。 “三皇妃,张家只能忠于大庆,忠于陛下。臣女的意思,您应该明白吧?”张慧淡淡的说道。 孟茹被张慧的话噎住,她自然明白张慧话中的深意。张梵是孤臣,是当今在士林的耳朵和嘴巴。在皇帝没有找到可以替代张梵的人之前,张家的地位都是稳固不可动摇的。 三皇妃深吸一口气说道:“张姑娘的话本皇妃记住了,也会如实转告三皇子。” 张慧微微低头,恭敬地回答道:“臣女在这里先行谢过三皇子妃。” “张姑娘,你很好,本皇子妃记住你了!” 张慧看着三皇子妃的眼睛说道:“这是臣女的荣幸。” “来人,回府!” “臣妇\/臣女恭送三皇子妃。” 送走三皇子妃后,罗大太太看着张慧,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她淡淡地说道:“大姑娘长大了,我这个做母亲的管不住了。还请大姑娘随我去一趟你祖父那里吧。” 张慧听着母亲的话,心中一紧。她知道母亲是真的生气了,连忙跪了下来,红着眼睛说道:“母亲恕罪,女儿知错了。” 罗大太太却并未直接回应,而是继续说道:“张大姑娘怎么会错呢?您呐,厉害着呢!”话语中带着三分自嘲,三分担忧,三分自责。她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你……我不管你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娘~”张慧试图叫住母亲,但罗大太太已经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没有回头。 诗语小心翼翼地扶起张慧,轻声安慰道:“姑娘,太太走远了。” 张慧看着母亲离开的方向,迷茫地问道:“诗语,你说我今天是不是做错了?” 诗语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姑娘没有做错。太太只是太担心您了。” “祖父该回来了吧?”张慧轻声问道。 第62章 为臣之道(上) 不待诗语回答,张慧就挥退众人,独自往张梵的书房走去。然而,当她走到院外,看院外苍劲的青松时,她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了迟疑的神情。 张慧抬头望向那些青松,它们挺拔而坚韧,仿佛无论风吹雨打都能屹立不倒。这让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既有对家族未来的担忧,也有对自己行为的反思。 就在张慧徘徊不前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而温和的声音:“慧儿,怎么不进去?” 张慧忙转过身,就看到祖父张梵正站在不远处,目光中满是关切和询问。她心中一暖,快步走上前去,恭敬地行了一礼:“祖父。” 张梵微笑着扶起张慧,担忧的问道:“这是怎么了,为何站在门口不进去,是受了什么委屈吗?” 看着面前白发苍苍的老人,张慧只觉得鼻尖一酸,她嗡生翁气的说道:“有您在,哪有人敢给我委屈,我只是……只是想您了。” 张梵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他伸手拍了拍张慧的脑袋,笑道:“傻丫头,想祖父了就来祖父院子里就是了,哪里还用的着哭鼻子。好了,别站在这里了,进去陪祖父手谈一局如何?” 张慧点了点头,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挽着祖父的手走进了书房。两人坐在棋盘前,张梵执白子,张慧执黑子,开始了对弈。 棋局中,张慧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她看着面前纵横交错的棋子,仿佛看到了宫廷中错综复杂的权力斗争。她轻声说道:“孙女近来读书,看到了这么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对于这句话,祖父是怎么看的?” 张梵捻起一颗白子放在棋盘上,漫不经心的说道:“慧儿可还记得:‘小杖则受,大杖则走’的典故?” 张慧闻言两眼一亮,她瞬间明白了祖父的意图,惊讶地说道:“祖父的意思是,臣子在面对君主的命令时,要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如果君主的命令是合理的、符合道义的,那么臣子应该接受并执行;但如果君主的命令是荒谬的、违背道义的,那么臣子就应该拒绝,甚至选择离开对吗?” 张梵没有回答张慧,而是笑着说道:“用心点,该你落子了。” “祖父~” 张梵无奈的把手中的棋子扔到了棋盘上,笑道:“还有什么疑问,今儿一并提出来吧。” “您……您不是教导哥哥他们要做一个好官吗,您怎么……” 张梵见状无奈的笑道:“慧儿,你问我为何教导你们要做一个好官,却又提到臣子在面对君主命令时应有自己的判断。”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做一个好官,意味着要公正无私,心系百姓,时刻为国家和人民的利益着想。但这并不意味着要盲目服从君主的每一个命令。一个好官,应当有勇气和智慧去分辨是非,去判断君主的命令是否合理。当君主的命令与道义相违背时,一个好官在进谏的同时,也应为自己的家人做好万全的准备。 慧儿,你知道臣子可以分为几类吗?” 张慧认真思索了片刻,然后回答道:“还请祖父解惑。” 张梵微笑着说:“首先是忠臣。这类臣子的能力如何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忠诚。他们把忠君为国刻在骨子里,哪怕他们忠于的君王残暴不堪。这类臣子,虽然他们的忠诚值得敬佩,但也可能因为过于执着于忠诚而忽略了对家人和百姓利益的考量。” “这……这不是愚忠吗?”张慧惊道。 “愚忠?算是吧。作为君主,最喜欢的就是这类臣子,因为他们的忠诚让君主感到安心。但这类臣子一般也会得到上位者的重用,当然其结局可能不会太好,如岳飞。 与忠臣相反的是奸臣,这些人不会忠于某个人,他们一般都手握重权。这些人的能力都很强,善于操控人心,玩弄权术,对帝王的心思更是揣摩得透彻。他们往往利用自己的权力和智慧,在宫廷斗争中谋取私利,甚至不惜牺牲朝廷和百姓的利益。所有臣子中就属奸臣最可恶,如蔡京、秦桧之流。” “还有呢?”张慧急切的催促着张梵。 “还有能臣和庸臣。” “庸臣我知道,就是碌碌无为,靠着家族或者别的什么关系混吃混喝的官员。他们一般没有什么大的才能,也没有什么坏的心思,只是若要他们去做什么事,只会弄的一团糟,如那些捐官的二世祖。至于能臣,我就不知道了。” “你理解得不错。”张梵赞赏地点了点头,继续解释道:“庸臣确实如你所说,他们往往缺乏才能和抱负,只是凭借着某种关系或背景在官场中混日子。他们的存在虽然不会对朝廷造成太大的危害,但也不会对朝廷产生什么贡献。 而能臣,则是那些具备卓越才能和智慧的官员。他们往往能够洞察时局,提出有效的治理策略。然而,能臣并不一定都是忠臣。能臣虽然有着出色的才能,但他们可能更看重个人和家族利益。为了明哲保身,他们不会把自己的才华全部展现出来,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最先选择保全自身,如汉朝的张良。” 张慧闻言眼中闪过一道耀眼的光,她看着张梵认真的说:“我觉得能臣就很好,在为国为民的基础上还能保全自已和身后的家族。祖父,您能只做能臣不做忠臣吗?” 张梵看着孙女亮晶晶的眼睛,眼中划过一抹苦涩:“慧儿,你的祖父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范蠡,张良那等大才。” 闻言,张慧声音颤抖的问道:“祖父是要做忠臣吗?” 张梵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女说道:“祖父年轻的时候曾想过做一名孤臣,甚至在你没同祖父讲起那个梦的时候,祖父都一直想做一个孤臣。” “现在呢?”张慧双目通红的问道。 张梵伸手摸了摸孙女的发髻,笑道:“现在,祖父只想好好守着你们兄妹几人,看着你们成家立业,结婚生子。” “祖父为什么要做孤臣而不是其他呢?” 第63章 为臣之道(下) “祖父为什么要做孤臣而不是其他呢?”张慧轻声问道。 张梵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缓缓坐下,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似乎在回忆着过往的岁月。 半晌张梵方才幽幽的说道:“慧儿,你知道什么是孤臣吗?” 张慧看着祖父的眼睛轻声说道:“古指孤立无助或不受重用的远臣,也指孤陋无知的臣子。后来指有自己的思想和个人操守,不追求名利,不趋炎附势的人。不知孙女说的对还是不对?” 张梵闻言轻笑一声说道“对也不对。孤臣,是孤立无援的臣子,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是众臣心头的一根刺。若非逼不得已,谁又愿意做一个孤臣呢?” “那您……” “我?呵呵,张家在清河虽是大族,但主支势力庞大,我们这一支不过是旁系,向来不受重视。少时因为我不知掩饰自己的锋芒,没少受到族中主支的排挤和打压。后来先帝下令让世家入朝,我就成了那个被张氏舍弃的棋子。” 张慧听着祖父的讲述,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愤慨。她能够感受到祖父心中的无奈和悲哀,也能够想象到祖父当年所面临的困境和挣扎。 张梵的脸上浮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他“我的身后空无一人,我的前方一片迷茫,为了我的家人,我只能做一个孤臣” 张慧微微皱眉,似乎不太理解祖父的话。她继续问道:“祖父,那其他的选择呢?比如铮臣、佞臣、权臣或者反臣?” 张梵深吸了一口气,看了张慧一眼继续说道:“首先,铮臣,他们不同于一般的忠臣,他们更加专注于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的福祉。他们信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样的铮臣,心怀天下,志向高远,但我却有自己的小心思和牵挂,所以我注定做不了铮臣。 佞臣,他们与奸臣不同,通常取决于当权者的品行。佞臣善于揣摩帝王的心思,懂得投其所好,擅长利用帝王的权力为自己谋利。他们一般都是天子近臣,但这样的位置往往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因为一旦帝王的心思发生变化,或者新帝继位,他们往往会成为被清算的对象。揣摩人心太累,揣摩帝王的心思更是既累又有风险,我是一个懒人,所以也做不了佞臣。 至于权臣则一般是出现在昏君和庸君执政期间,如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孟德。当今陛下幼年继位,虽不能比拟古时尧舜,却也算是一代明君。想做权臣,无异于自取灭亡。 如今天下虽是初定,却已有盛世之兆。在这个时候做反臣,那可是要遗臭万年的。祖父虽然没有什么野心,却也想在史书上留下那么一笔,反臣是万万做不得! 所以综合考虑以后,只要孤臣才是最好的选择。” 张慧闻言忍不住苦笑一声,在这个皇权为大的时代,那有什么万全的选择呢?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祖父以后准备怎么做,继续做孤臣吗?” 张梵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深邃而复杂。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中充满了无奈:“不了,慧儿。既然孤臣护不住我的家人,我又何必再继续做孤臣呢。 当今已经准了你父亲辞官的请求,辞官后你父亲准备在京郊建一座书院。我给族里的信也得到了回复,族中答应联络其他世家,一起为书院造势。” “族里?您不是说咱家同主支不睦吗?族里怎么会同意为书院造势?”张慧不解的问道。 张梵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孙女一眼,眼中是让人看不懂的深邃:“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足够的利益面前,再大的恩仇都可以一笑泯之,就像你执意要嫁入荣国府一样!” 第64章 执念 听到张梵突然提到荣国府,张慧原本白皙的脸庞在此刻苍白如雪,她紧咬着下唇,试图掩饰住心中的慌乱。她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双手紧握在一起,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呐呐地说道:“那不一样的,祖父。”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不安。 张梵的眉头紧锁,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有什么不一样?你执意要嫁到荣国府,难道不是因为荣国府的暗卫?不是觉得我和你父兄护不住张家要为了给张家谋取一条退路吗?”他的声音冷如寒冰,让书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张慧闻言身体忍不住轻颤,她咬着牙说道:“不是,因为孙女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贾恩侯。” 张梵缓缓站起身来,背手而立,他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虚伪与谎言:“张慧,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他的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仿佛要将张慧的灵魂都穿透。 张慧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抬起头,迎上张梵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孙女真的很喜欢贾恩侯,不是因为荣国府的暗卫,也不是为了张家的退路。孙女只是单纯地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 张梵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深深地看了张慧一眼,然后转身回到了书桌旁。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你知道荣国府是什么样的地方吗?那里充满了权谋和争斗,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张慧站起身来,走到张梵身边,语气坚定地说道:“孙女已经做好了准备。孙女知道荣国府是什么样的地方,也知道嫁过去会面临怎样的困难和挑战。但孙女相信,只要和贾恩侯在一起,无论面对什么困难,孙女都能坚持下去。” 张梵听到这话,眉头紧锁,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地盯着张慧,缓缓问道:“若我算计了荣国府,算计了贾赦,你又会如何?” 张慧闻言,脸上的血色一下消失的干干净净,她如被雷击一般愣在原地,双眼瞪大,嘴唇微颤,仿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着张梵,声音颤抖地喃喃说道:“您……您不能,不能算计贾赦。若是贾赦出了什么意外,我的瑚儿和琏儿该怎么办?” 张梵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淡淡地扫了张慧一眼,没有任何感情的问道:“瑚儿是谁,琏儿又是谁,他们同你,同贾赦是什么关系?别给老夫说你心悦贾赦的话,老夫在你的眼里没有看到一丝一毫小女儿家的娇羞,只有执着。” 张慧被张梵的话震惊得几乎无法呼吸,她颤抖着双手,紧紧握住拳头,仿佛想要借此给自己一些力量。她深吸一口气,佯装镇定的说道:“瑚儿和琏儿是贾赦的孩子,也就是我的……我的儿子。”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张梵看着泪流不止的孙女,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他放柔声音语带引诱的说道:“他们……是什么样子,是像你多些还是像贾赦多些?” 张慧闻言怔怔的看向窗外,过了许久,她的眼中充满了回忆和温柔,幽幽地说道:“梦中我十七岁嫁给贾赦,次年生下长子贾瑚。瑚儿他长的很漂亮,天生一双带笑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仿佛能融化人心。他性格温柔,乖巧懂事,从小就非常孝顺。与他的父亲贾赦完全不同,他自小就展露出惊人的才华,父亲常常称赞他有状元之姿。 瑚儿对兵法一道特别感兴趣,他最喜欢待在老国公的书房里,翻阅那些兵书战策。五岁的人儿说起用兵一道,那是头头是道。陛下经常对老国公说,他后继有人。” 说起贾瑚,张慧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星,声音中满满的全是骄傲。 “后来呢,他是考了科举还是入了军营?”张梵急切的问道。 “后来……”张慧的眼中全是恨意和悲痛。 张梵见状心中咯噔一声,升起强烈的不安:“后来怎么了?” “瑚儿六岁那年,太子因窥探天子营帐,被圣上废除了太子之位,监禁在东宫之中。荣宁两府也因此受到了牵连,为了护住贾敬和贾赦兄弟二人,贾代化和老国公自杀谢罪,国公夫人也紧随其后去了。 因为这些事情我一时忽略了瑚儿,让奸人寻了可乘之机,他们……”说到这里张慧已然泣不成声了。 张梵紧紧攥住拳头,厉声问道:“他们是谁?他们又做了什么?” “他们是贾恩侯的母亲和弟弟。他们趁着我不注意,把我的……把我的瑚儿扔到了荷花池。等我再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已经……” “贾赦呢?他难不成也死了吗?” “贾赦一向愚忠,他的祖父为了他付出了生命,他的因为他断了前程,他又怎么会去怀疑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呢?史氏说瑚儿的死是意外,他也就认下了。”张慧淡淡的说道。 “琏儿呢?琏儿不会也……” “我不知道。”张慧捂着脸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不知道?” “瑚儿去了以后,他们为了不让我继续调查,借着贾敏的手给我下了药。在瑚儿百日祭的时候,我永远闭上了眼睛。那时贾琏才两岁,我想他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归宿。”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执意嫁给贾赦?一个护不住妻儿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至于史氏和贾政,祖父自会替你料理了他们,你根本没有必要再次搭上自己的一生!” 张慧看着张梵的眼睛轻声说道:“可是只有同他成亲,我的瑚儿和琏儿才能重新回来啊!” “你……” “祖父,我知道您想说什么,可是瑚儿和琏儿是我的生命,若是没有他们,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贾赦我一定要嫁,荣国府我一定要进。梦中的仇恨,我要亲手去报!” “那你的幸福呢?你要把自己困在荣国府,困在贾赦的身边一辈子吗?” “不会啊。” “怎么可能不会?” “祖父可曾听说过‘去母留子’?” “你的意思是?” 张慧的眼中闪过一抹疯狂,她笑着说:“既然有‘去母留子’,我又为什么不能‘去父留子’呢?等到我报了梦中的仇,荣国府的一切不都是我和我的孩子们吗?” 第65章 贾赦入军营(上) 看着张慧眼中的疯狂,张梵只觉得一阵心疼。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孙女在梦中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绝望,才会产生如此疯狂的念头。 作为一个被家人宠着长大的女孩,张慧原本应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享受着家族的荣耀和温暖。然而,她却亲眼目睹了家族的衰败,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去,那种锥心之痛是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 作为一个母亲,她更是承受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离去,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和愤怒。她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却无法为自己的孩子报仇,那种无力和绝望的感觉让她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摧残。 作为一个妻子,她本期望自己的丈夫能为自己撑起一片天,成为她坚实的后盾。然而,现实却残酷地打破了她的幻想。她的丈夫不仅不能为她提供应有的支持和保护,反而成为了她心中的痛点和阻碍。他撕破了她手中的伞,让她在风雨中更加无助和脆弱。 张梵无法去劝张慧放下仇恨,因为他知道,这种仇恨不是简单的劝解就能消除的。它源于张慧内心深处的痛苦和绝望,若是不让她发泄出来,自己的孙女可能会疯掉的。因此,他能做的只有成为张慧的后盾,支持她,帮助她,让她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感受到张梵沉默,张慧小心翼翼的问道:“祖父,您会阻止我吗?” 张梵忍不住抱了抱自己的孙女,沉声说道:“丫头,做你想做的吧,祖父和张家都是坚强的后盾。” “祖父。”张慧趴在张梵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等到张慧发泄完自己情绪后,张梵亲自把她送回了自己的院子。当张梵再次出现在自己的书房时,他在一张空白的信纸上写下了‘成交’两个大字。 “回去告诉家主,就说我同意他的提议。”张梵对着窗外轻声说道。 东北某个不知名的小村庄内,墨白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年,试图从他的眼中寻找一丝玩笑的痕迹,然而他看到的只有一片坚定的光芒。 “公子,您没同小人开玩笑吧?您知道军营是什么样的地方吗?那里充满了危险和艰辛,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地方。”墨白的声音中充满了担忧和不解。 少年抬起头,目光如炬,坚定地说:“墨白,我没有开玩笑,我是真心想要去军营。不是以荣国府贾赦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普通的士兵,去接受最严格的训练,体验最真实的战场。” 墨白闻言,眉头紧锁,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他微笑着但语气里带着严肃:“呵呵,公子别闹了。军营不是您这种身份的人该去的地方,那里充满了危险和未知,不是您想象中那么简单的。等您养好伤,先生也就回来了,到时候您还要继续您的游学之旅呢。 游学结束后,您会回到京都,继续做荣国府的长公子。出行有豪奴相随,在内有佳人相伴,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这些日子的经历不过是您人生旅程上一段插曲,是您漫长人生中的一段谈资罢了。” “你不信我?”贾赦的眼中闪过一抹受伤。 墨白停下手头的活计,认真的看着贾赦说道:“不是小人不相信您,而是您说的这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您知道什么是军营,什么是战场吗?您知道您一旦进了军营上了战场会发生什么吗? 军营,又称营盘,是军人、军队驻扎之地。这里的生活与您的日常截然不同,它充满了严格的纪律和艰苦的训练。这里不讲身份和出生,只讲实力。 战场上充满了危险和不确定性,在这里,生死往往只在瞬息之间。刚刚还在谈笑风生,一转眼可能就身首异处。如此,您还想去军营吗?” “我想!” 看着贾赦坚持的样子,墨白轻笑了一声,没有再说阻止的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贾赦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出了小院。 他望着眼前的村庄,村民们正忙碌着,但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一种异样的沉默。村庄被积雪覆盖的小道已经清理干净,一条蜿蜒的小路伸到后山。 看着沉默的村民,贾赦正欲上前询问,却被墨白及时拽回了小院。他回头看向墨白,脸上带着不解和一丝不悦:“墨白,你拉我做什么?” 墨白没有回答贾赦的问题,只是从内室抱出厚厚的金箔纸,无声的叠着元宝。 “这是做什么?”贾赦不解的问道。 “路清理出来了,那些逝去的人该上山了。”墨白边叠元宝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庄重和悲伤。 第66章 贾赦入军营(中) “上山,这种天气如何上山?就是上了山,又如何入土?”贾赦望着前方白茫茫的山路,不解地问道。 墨白看着手中的元宝,眼中闪烁着浓浓的哀伤。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在压抑着内心的悲痛,然后缓缓开口:“公子,您知道吗?村民们早在入冬之前就已经挖好坑,到了冬天就只需要把遗体往坑里一推就可以了。” 听到墨白的话,贾赦只觉得浑身冰凉,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他声音颤抖地问道:“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您想的那样,这里的人已经习惯了死亡。”墨白的声音在寒风中颤抖,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无尽的沉重和哀伤。他的目光穿透风雪,望向远方那座孤寂的山峰,仿佛能穿透时间,看到那些被遗忘的亡魂。 “每年的冬天,东北这片大地上都会死很多人。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普通百姓。有的是在掠夺中不幸丧生的无辜百姓,有的是在寒冬中失去食物和庇护所而冻饿而死的老弱妇孺,还有的是被贫穷和疾病无情剥夺了生命的弱者。 冬天对于东北人来说,是一个充满挑战和考验的季节。他们不仅要面对严酷的天气,还要时刻提防着外族的入侵。 在这片土地上,死亡已经变得司空见惯。人们不再对死亡感到恐惧和不安,而是逐渐习惯了这种残酷的现实。他们知道,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生存本身就是一场艰苦的斗争。而那些在斗争中失败的人,只能默默地接受命运的安排,成为这片土地上无数亡魂中的一员。” 墨白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到在他的眼里,死亡是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情。 贾赦没有再说话,只是坐在墨白的身边无声的叠着祭祀用的元宝。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纸钱燃烧后的味道,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夜晚贾赦静静的躺在炕上,缓缓消化着墨白的话。他闭上眼睛,耳边隐约传来远处压抑的哭泣声,那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带着无尽的哀痛和绝望。 次日,天刚蒙蒙亮,两人便默契地早早起了床。他们无声地站在院外,听着由远及近的哭声越来越近。那些声音中,有老人的呜咽,有孩童的抽泣,还有青年男女压抑不住的悲恸。贾赦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那是对逝去生命的哀悼,也是对这片土地上残酷现实的无奈。 送葬的队伍缓缓从村口经过,几口薄棺显得格外刺眼。贾赦不顾墨白的阻拦,无声地跟在送葬的队伍后面上了山。 从山上看去,几乎村村挂白幡,家家有哭声。这片土地上,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阴霾笼罩,让人喘不过气来。贾赦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愤怒和悲痛,他想改变这一切,但他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从山上回来后,贾赦就陷入了沉默之中。每日怔怔地看着外面的天空发呆,心中充满了迷茫和无助。他望着那广袤的天空,仿佛想从中找到一丝指引,但只有无尽的蔚蓝和偶尔飘过的白云回应他。 “哥儿。” 这天,贾赦又在发呆,就听到一道饱含思念和担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那声音熟悉而温暖,像是能穿透他内心的阴霾。 “兰婶!”贾赦迅速转过头,看到兰铃正站在门口,她的眼中满是关切和担忧。她的出现,让贾赦这些日子的茫然和无助一下爆发了出来。 贾赦快步走向兰铃,紧紧地抱住她。在兰铃的怀抱中,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和安宁。他像是一个迷失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途。 过了许久,贾赦才慢慢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羞涩。对上兰铃眼中的担忧,贾赦轻声说道:“兰婶,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兰铃看着贾赦,眼中满是慈爱和关切,她柔声问道:“能告诉兰婶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你会变得这么消沉?” “兰婶,我……我想进军营。”说出这句话后,贾赦不安的低下头。 兰铃忙看向蒋不言,无声的征询着他的意见。蒋不言见状无声的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哥儿想进就进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兰铃笑道。 听到这话,贾赦惊喜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他小心翼翼的的问道:“您……您不觉得我在胡闹吗?” 兰铃看着贾赦的眼睛问道:“那么,你是在胡闹吗?” “不是!” “哥儿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我和不言永远都会支持你。” “我想隐瞒自己的身份,也可以吗?” “可以啊。不过……” “不过什么?”贾赦急切的问道。 “潜虎和不言必须要和你一起进军营。” “兰婶……” “哥儿,你的身份注定了你的未来,你可以胡闹,但不能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贾赦闻言沉默了片刻,在兰铃的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 兰铃见贾赦点头,无声的松了口气。 “军中近日要在附近村子招一些杂役,哥儿可以去试试。” “谢谢兰婶。” 墨白见兰铃夫妇竟真的答应了贾赦的请求,刚要出声阻止,就被蒋不言用目光阻止了。 “哥儿跟我去村里同大家熟悉一下,到时候也好有个帮衬。”兰铃笑道。 “好。” 贾赦同兰铃离开后,墨白深吸一口气看向蒋不言,冷声说道:“蒋叔,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蒋不言看着面前的少年微微一扬眉,笑道:“鹰击长空,方显英雄本色。公子是国公爷的孙子,他的未来注定不会平凡。以前是公子不愿承担自身的责任,我等也不好强逼他。如今公子自己意识到了自己肩上的责任,我们又怎么能扯他的后腿呢?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担心公子在军营中会遇到危险。但是,墨白,你要知道,成长总是伴随着风险和挑战的。公子需要这些历练,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个能够担当起家族重任的人。 无论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公子都必须去面对。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他的责任。我们作为他的家人和朋友,应该支持他,而不是成为他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第67章 贾赦入军营(下) 墨白听了蒋不言的话,心中的担忧虽然未完全消散,但也明白这是贾赦成长道路上必经的一步。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这事,我要告诉先生。” 蒋不言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问道:“陆谨言到边境了?” “嗯。” “他现在在哪里?”蒋不言继续追问。 “先生归队了。”墨白轻声回道。 蒋不言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时候的草原,也只有狼骑才能通行无阻,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先生有意让我跟在公子身边。” 蒋不言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他说道:“这是个不错的决定。公子年轻气盛,身边确实需要有人在时刻提点着他。你跟随他,既可以保护他的安全,又可以助他成长。墨白,公子以后就拜托你了。 公子看似粗枝大叶,实际却最是心细。别看他平日里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其实他的内心有着自己的坚持和原则。他对待朋友和家人,总是那样的赤诚。他从来不会以恶意去揣摩别人,在他的眼里一草一木充满了生命力和情感。 他总是能敏锐地捕捉到周围人的情绪变化,无论是喜悦还是悲伤,他都能给予适当的关心和安慰。 墨白,放下你心中的芥蒂,好好同公子相处,你会发现公子是这个世上最可爱,最真诚的人。” 想到贾赦身上的伤,墨白的眼中闪过一抹暖意。他承认他对贾赦抱有偏见,听了蒋不言的话,他想自己也许应该试着去了解贾赦。 当东北军的校尉来到贾赦所在的村子时,贾赦身上的伤在蒋不言的悉心照顾下已经痊愈了,只留下了或深或浅的伤疤。墨白在蒋不言的劝说下,也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决定好好与贾赦相处。 贾赦和墨白被安排到了军医的营帐。贾赦刚进营帐就被眼前的情形惊住了,营帐内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伤员们或躺或坐,有的痛苦呻吟,有的闭目养神。军医们穿梭在伤员之间,为他们检查伤口、换药、包扎,一刻也不得闲。 墨白看了一眼贾赦,就跟在一位军医身后忙了起来。抬人,包扎伤口,喂药……忙的不可开交。 “新开的?”一道粗犷的声音在贾赦耳边响起。 “是……是。请问我应该做什么?” 那位人打量了贾赦一眼,问道:“识字吗?” 贾赦点点头,回答道:“略通笔墨。” “行,你去那边照方抓药。”那人指了指远处一排的药架。 贾赦心中一喜,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快步走到药架前,开始仔细辨认着药方上的药材名称和剂量。他虽然不会医术,但药材还是认识一些的。他小心翼翼地根据药方上的指示,逐一挑选出所需的药材,并仔细称量着剂量。 抓了一天的药,就在贾赦认为可以休息的时候,帐外传来了一阵混乱。 很快就有血肉模糊的将士被抬了进来,看着即将见底的药柜,贾赦的嘴角紧紧的抿着。 “新来的,过来帮忙!”一名军医焦急地对着贾赦喊道。 “来了。”贾赦忙放下手中的秤,一路小跑过去。 “给他清理一下伤口。”军医指着躺在担架上血肉模糊的伤员,对贾赦说道。 贾赦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迅速端起一盆热水,学着身旁人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给伤员擦去伤口上的血迹。 因为天气的原因,伤员的衣服上结了厚厚的冰,这些冰层意外地起到了止血的作用,让伤员的伤口暂时停止了流血,为他的救助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感受到贾赦因为紧张而颤抖的双手,地上的伤员尽管面色痛苦,却龇牙咧嘴地冲着贾赦笑了笑,试图缓解他的紧张情绪。 “小兄弟不要怕,放心大胆地擦。弄疼了,我又不会揍你。”伤员用微弱的声音安慰道。 “嗯!”贾赦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深吸一口气,稳定了自己的情绪,然后再次端起热水,开始小心翼翼地给伤员擦去伤口周围的血迹。 “军医,不要截我的胳膊!没了胳膊我还怎么杀敌?我请求你们,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我的胳膊!”一声凄厉的叫声在军帐中回荡,深深刺痛了贾赦的心。他急忙跑过去,只见一名年轻的士兵躺在那里,脸色苍白,胳膊已经被马蹄踩得血肉模糊。 “胳膊都被马蹄踩成肉泥了,还怎么保住?不要喊了,再不截肢你的命就保不住了。人活着总是有希望的,按住他!” “军医,军医,你快救救他。他今年才刚满十六,我答应过他的家人会带他平安回家的。” “没有呼吸和脉搏了,下一个!”军医冷漠的声音传到了贾赦的耳中。 “金疮药!” “纱布呢?” “抬走,下一个!”“抬走,下一个!”军医的声音在军帐中不断回响,每一次都像是重锤击打着贾赦的内心。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受伤的士兵一个个被抬走,有的还有生命的气息,有的却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贾赦重重咬了一下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保持了清醒。 他开始同那些杂役们一样,不带任何情绪,机械地重复着清理伤口、上药、包扎、等动作。他的手已经麻木,但他的心却异常清醒。时间仿佛变得缓慢而沉重,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痛苦和无奈。 直到深夜,送来的伤员才全部包扎好,整个军帐内弥漫着一种疲惫却释然的气氛。这时,墨白捧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出现在贾赦的面前。 “吃些东西吧,累了一天了。”墨白的声音沙哑无比,嘴唇也因为长时间的喊叫和紧张而有些干裂。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疲惫,但更多的是对贾赦的担忧。 贾赦颤抖着接过墨白手中的碗,仰头将里面的食物倒进了自己的嘴里。粗硕的颗粒划过喉咙,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贾赦艰难的咽下嘴里的糊糊,却没有勇气再喝第二口。 “再吃些吧,军中就这条件。您若是实在受不了,小人就带您离开军营。” 第68章 委屈 贾赦淡淡的瞥了墨白一眼,再次端起手中的碗,面不改色的喝着碗里的糊糊,仿佛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公子……” 贾赦直接打断了墨白的话,凝声问道:“墨白,我从未把你当作过下人,在我心里你一直是兄长般的存在。所以我想知道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让你如此的厌恶我?” “小人……小人没有厌恶公子。” “墨白,我不傻的。” 看着贾赦眼中的受伤,墨白抿了抿嘴唇,怔怔的看着来往的军卒。过了许久,墨白方才幽幽的说道:“我不是厌恶公子,只是不喜欢公子这些靠着家里的纨绔子弟罢了。在我的眼里你们都是一些傻子,你们有着最好的资源,却整日游手好闲,不思进取。你们可知,天下之大,有多少寒门学子,他们日夜苦读,只为一朝金榜题名,却往往因为出身贫寒,而失去这个机会。 你们身后有着无数的人脉,可是你们却用这些人脉做尽了欺男霸女,鱼肉百姓的勾当。” 墨白的话如重锤击在贾赦的心头,他脸色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和羞愧。他从未想过,自己平日里的行为在他人眼中竟是如此不堪。 “我……我没有欺男霸女,也没有鱼肉百姓,我一直都讲究个你情我愿,从来不曾仗势欺人……”顶着墨白鄙夷的目光,贾赦接下来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你们这种出身,哪里需要自己去仗势欺人?只要你们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足够平民百姓家破人亡了。” 贾赦刚要反驳,突然想起了前世贾雨村孝敬自己的十几把折扇,顿时面皮发胀,无地自容起来。 过了半晌贾赦方才呐呐的说道:“我……我如今最多就是不好好读书,贪图享乐,所以……所以你不能把我同那些人混作一谈。” 看着理不直气不壮的贾赦,墨白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哼,你不是立志要做一个纨绔吗?” “这纨绔和纨绔是不一样的。”贾赦小声嘀咕着。 墨白闻言冷笑一声:“哦?那你倒是说说看,这纨绔还有什么不一样?” 贾赦清了清嗓子说道:“咳,在我看来,纨绔分为两种。一种是真正的纨绔子弟,他们不学无术,仗着家族的背景和势力为非作歹。” “还有呢?”墨白双手环臂似笑非笑的看着贾赦。 贾赦摸了摸鼻子,尴尬的说道:“而另一种纨绔,虽然也出身于富贵之家,但他们却有着自己的追求和理想。他们享受生活的同时,也不忘提升自己的能力和品质。他们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放荡不羁,但内心却有着坚定的信念和责任感。” 墨白听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他轻轻摇头,反问道:“哦,贾大公子的信念和责任又是什么呢?” 贾赦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回答道:“吃遍天下美食,赏遍天下美景,品最烈的酒,娶最美的妞!” 墨白听后,不禁笑出声来,那笑声中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他摇了摇头,叹道:“贾大公子,您这信念和责任可真是别具一格啊。” 看到墨白脸上的笑容,贾赦暗暗松了口气。他眨了眨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声音怯怯地说道:“墨白,我其实不坏的,我只是有些懒,有些笨。所以,你能不能不要讨厌我?” 贾赦本就长得俊秀,尤其是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此刻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墨白,那眼中似乎藏着无尽的期待和恳求。 墨白被贾赦的眼神看得心中一软,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同你相处,你和我以前认识的人完全不一样。” “嘿嘿。”听到墨白的话,贾赦不由得傻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眼中仿佛有星星在闪烁。 “别笑。”墨白伸手轻轻捂住了贾赦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傻!” “墨~白!” “哪有直呼兄长名讳的,来,喊声哥哥我听听。”墨白调侃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我喊你大爷的!”贾赦气急败坏的喊道。 “听话,喊哥哥就成了,没必要喊大爷。”墨白笑着松开了手,轻轻拍了拍贾赦的头。 伤兵营里的伤兵看着二人玩闹,嘴角不由得上扬。真好啊,他们拼命去保护的不就是这份的美好吗? 第69章 回京 日月如梭,时光飞逝,转眼三年过去了。这三年内贾赦经历了很多以前不曾经历过的事情,这些经历让他对人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草原的夜晚,如同一块深邃的宝石,镶嵌在无尽的黑暗中。夜空中的星星闪烁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像是无数眼睛在默默注视着这片广袤无垠的大地。贾赦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仰望着这片星空,心中升起了淡淡的不舍。 “在做什么呢?”一道人影坐在了贾赦旁边的草地上。 “明日就要回大庆了,心中多少有些不舍。” “怎么,你还想留在这里放马牧羊?” “那倒不是。这里虽好,毕竟不是家乡。墨白,你说草原各部为什么就不能同大庆好好相处呢?” 墨白沉思了片刻,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沉重:“因为野心,因为生存。” “野心?生存?” “是的,野心,生存!”墨白点了点头,“草原上的各部族,自古以来就有着自己的领地和势力范围。他们渴望扩大自己的疆域,增加自己的财富和权力。而大庆,作为一个繁荣的王朝,自然成为了他们眼中的一块肥肉。他们想要通过征服大庆,来满足自己的野心和欲望。 至于生存,这两年你也应该体会到草原上的生活并不总是风平浪静的。严酷的自然环境、频繁的自然灾害、部族之间的争斗……这些都让草原上的各部族时刻处于危机之中。他们需要更多的资源来保障自己的生存和繁衍,而大庆的富饶和繁荣,无疑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巨大的诱惑。” “难道就没有两全的法子吗?” “有。可是很难实现。” “为什么?” “人的野心和欲望。”墨白解释道,“草原上的各部族,他们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和权力欲望。有些人渴望扩大自己的疆域,有些人渴望更多的财富和资源,还有些人则渴望更高的权力和地位。这些野心和欲望,往往会导致部族之间的矛盾和冲突。即使他们暂时与大庆和平相处,也难以保证长期的稳定。 至于大庆这边,情况也同样复杂。大庆作为一个庞大的王朝,内部也存在着各种利益集团和权力斗争。朝廷中的官员们,有的追求国家的繁荣和稳定,有的则更看重个人的权力和利益,在他们眼里战争是维护他们权力和利益的最佳选择。” “不能改变吗?” “不能。至少你我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去改变。” 贾赦闻言重重的叹了口气,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草地上,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光。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也吹散了他们心中的思绪。在这广袤无垠的草原上,他们仿佛与天地融为了一体。 三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贾源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在他的折子再次被驳回后,他终于死心了。 “哎~”一道重重的叹息从贾源的嘴里溢出。 “行了,别整天唉声叹气的。你若是实在无聊,就去城外的明心堂逛逛。”国公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夫人呐,陛下又驳回了我的折子。”贾源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家老妻。 “驳回就驳回呗。我就不信了,在咱们两人老不死的入土前,还不能给赦儿铺一条安稳的路了?”国公夫人把手中的佛珠重重拍在了桌面上。 “你刚刚还说不让我上火,自己倒是上起火来了。”贾源无奈地看着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别生气了,身子要紧。今早刚得的消息,你那宝贝孙子要回来了。” “哦?是吗?”国公夫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我还能骗你不成。”贾源笑道。 “小兔崽子,一走就是三年多,他怎么就忍心的?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吃苦受累?” 贾源见夫人面露担忧,忙安慰道:“那个兔崽子自小就机灵,这些年除了……他还吃过谁的亏?” “你说的也是。哎!”国公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重重的叹了口气。 “又怎么了?”贾源不解的问道。 “还不是因为敏儿那丫头。我有心把那丫头抱到我院里教养,你那好儿子竟让我好生保养身体。若不是怕史氏把敏儿给养歪了,他当我愿意给他养闺女!”国公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贾源无奈地笑了笑,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也这把年纪了,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敏儿有她父母操心,我们只需偶尔过问一下就好。”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道:“不管就不管,我有赦儿就足够了。赦儿什么时候能回来,他那院子也该好好整理整理了。” “一个月左右吧。” 国公夫人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昨儿进宫,我听贵妃娘娘提起张家那丫头。这些年没见,也不知她如今出落的怎样了?” “有子盛亲自教养,还能差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国公夫人摇了摇头,“我是怕张家那丫头看不上咱们赦儿。” 贾源闻言没好气的说道:“咱们赦儿也不差的,出身好,又孝顺,尤其还有张招蜂引蝶的脸。” 国公夫人听后,不禁嗔怪道:“男人要那么好看做什么?重要的是品性和能力。” 贾源笑了笑,继续道:“赦儿在古玩一道上颇有造诣,这也是他的长处之一。至于品行,你自己教出的孩子,你还不放心吗?我相信,只要他们见面后,张家丫头一定会看上赦儿的。” “但愿吧。这事一天不定下来,我这心就一天不得安宁。” “你呀,就是想太多了。这些年咱们虽然没有见过张家丫头,你同她之间的书信往来还少了?” “也是。” 一个月后,贾赦终于看到了那座熟悉的巍峨城楼,那一刻,他的内心仿佛被某种情感所淹没,竟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城楼的轮廓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更加庄严而神秘,每一块砖石都仿佛承载着无数的故事和回忆。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激动。 见贾赦怔怔的看着城楼不动,墨白笑着打趣道:“怎么了,近乡情怯了?” 贾赦收回视线,轻声说道:“一走三年,也不知道祖父他们现在如何了?” “进城看看不就知道了。” 贾赦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深吸了一口气,抖动缰绳,对墨白说道:“我们进城!” 两人排队入城后,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来往的人群熙熙攘攘,贾赦的心中涌上了一股难以言表的情感。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到他仿佛从未离开过一般。 “恩侯,咱们就此别过了。”进了城后,墨白冲着贾赦抱了抱拳。 “老师真的准备在京都定居了吗?”看着墨白急切的样子,贾赦忍不住再次问道。 “那还有假?” “我今日先回府,明日我再去找你,咱们一起给老师布置院子。” “行。”墨白说完骑着马向一旁的巷子走去。 墨白走后,一队穿着统一服饰的车队停在了贾赦的身后。 “走吧。”贾赦淡淡的说道。 贾赦在车队的簇拥下缓缓向荣国府的方向走去,看着面前朱红的大门,贾赦压住心底的激动,命杜若上前叫门。 “来了,夫人,来了!”小丫鬟一路小跑着往荣禧堂奔来。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素锦姐姐,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小丫鬟激动的喊道。 看着小丫鬟激动得样子,素锦不由紧张的问道:“谁回来了,你说谁回来了?难不成是……” “是大公子。刚刚门房那里来人说大公子回来了!” “快!快去通知夫人,大公子回府了!” 第70章 温情 “谁?她们说谁回来了?”国公夫人隐约听到门外提起贾赦,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的惊喜。她猛地站起身,却因久坐而双腿发软,幸好陈嬷嬷及时上前扶住。 “您慢着些,慢着些!”陈嬷嬷的声音充满了关切。 “清音,你快出去看看,可是赦儿回了?”国公夫人急切地问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您别急,老奴这就去,老奴这就去,您可千万不要着急啊!”陈嬷嬷安抚好国公夫人后,转身匆匆往外走去。 庭院中,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远处的脚步。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带着某种急切与期待。陈嬷嬷刚走到门口,便与匆匆而来的素锦撞了个满怀。 “哎呦。”两人同时发出惊呼,素锦忙扶住陈嬷嬷,关切地问道:“嬷嬷,您没事吧?” 陈嬷嬷一边揉着腰,一边无奈地摇头笑道:“你这丫头,总是这样毛毛躁躁的,以后你自己当家做主了可怎么办呐?” 素锦嘻嘻一笑,讨好地说道:“嘿嘿,不是有您在嘛,嬷嬷您最疼我了。” 陈嬷嬷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哎,我总有老的那一天,你呀,以后多长个心眼吧。不要仗着主子仁慈,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不许您说那些有的没的,我不爱听。”素锦嘟着嘴,不满地晃着陈嬷嬷的胳膊。 陈嬷嬷见状,只得无奈地摇摇头问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这着急忙慌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素锦一拍脑袋,忙松开陈嬷嬷冲着室内高声喊道:“哎呀,险些忘了正事。老夫人,老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此言一出,陈嬷嬷也是一惊,忙问道:“你说大公子,是哪家的大公子?” “还能是哪家的?自己是咱们自己家的!” 话音刚落,屋内便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落地声,紧接着是国公夫人略带颤抖的声音:“你说什么?赦儿回来了?” 素锦忙高声回应道:“是的,老夫人!大公子回来了,咱们自己的大公子!” 国公夫人闻言,激动得几乎站不稳,在丫鬟的搀扶下疾步往外走去。陈嬷嬷见状,忙迎了上去。 刚到院子里,就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影从夕阳的余晖中走来。那身影越来越近,国公夫人眼中都闪烁着期待与激动的光芒。 那道身影在看到国公夫人的时候微微一顿,在国公夫人期盼的目光中疾走几步,扑通一声跪在了国公夫人的面前:“孙儿不孝,这些年让祖母担心了。” 国公夫人怔怔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与三年前相比,贾赦的变化可以用天翻地覆来形容。眉宇之间没有了以往的散漫和轻浮,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和坚毅。他的脸庞更加棱角分明,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深邃与平静。 国公夫人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贾赦的脸庞,声音哽咽的问道:“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祖母不是在做梦吧?” 看着面前满头银发的老夫人,贾赦只觉得整颗心仿佛被浸在了冰冷的湖水中,又酸又涩。他紧紧握住国公夫人的手,深深地低下头去:“祖母,是孙儿回来了。您没有做梦,是您的赦儿回来了!” 国公夫人听到这句话,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她紧紧抱住贾赦,仿佛要将这些年的思念和担忧都融入这个拥抱之中。 “祖母,孙儿让您担心了。”贾赦的声音中也带着一丝哽咽,他轻轻拍打着国公夫人的背,无声安慰着她。 “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一声断喝打断了祖孙之间的温情,国公府的主人,贾赦的祖父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吼什么吼,就你嗓门大了?”国公夫人瞪了贾源一眼,不满地回怼道。感觉到怀中少年的紧绷,她温柔地抚摸着贾赦的头,安抚他。 感受到祖母对自己的维护,贾赦心中暖暖的,不由得轻笑出声。他抬起头,望向贾源,眼中带着一丝得意和挑衅。 “笑屁笑,一走就是三年,老子还没同你算账呢,你倒先笑话起老子来了!”贾源瞪了贾赦一眼,随后假装生气地踹了贾赦的屁股一下。 虽然力道不重,但贾赦还是假装吃痛地叫了一声,声音夸张得引得国公夫人眼刀子直飞。她立刻转头瞪向贾源:“贾源,你这是做什么?赦儿才回来,你就打他??” 贾源被自己的夫人说得一愣,随即尴尬地笑了笑:“夫人,我……我这不是太久没见这小子,一时激动没控制过。” 贾赦趁机躲在国公夫人身后,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对国公夫人说道:“祖母,祖父打我。” “疼吗?” “嗯,可疼了。” 看着贾赦装腔作势的样子,贾源气的直咬牙。他就说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永远都改不了吃屎! 国公夫人一抬头就看到了贾源那吃人的目光,顿时怒从心头起,她阴恻恻的看着贾源冷声喊道:“贾~源!” “夫人我根本没使劲,你不要被那小兔崽蒙骗了。”贾源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的老妻。老妻什么都好,就是太护短了! 贾赦看着自己祖父委屈巴巴的样子,嘴角咧的越来越大,眼中满满的全是笑意。 一旁的陈嬷嬷见状偷偷给国公夫人打了个手势,国公夫人缓缓转头,就看到了被自己护在身后,受了天大委屈的宝贝孙子正一脸挑衅的看着贾源。 看到这种情形,国公夫人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的手温柔的抚上贾赦的脸,温声问道:“你祖父打的真很疼吗?” “嗯!”贾赦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疼!可疼了!祖父可是上过战场的大将军,打人能不疼吗?” “我可怜的赦儿啊。”国公夫人的手缓缓向贾赦的耳朵滑去。 贾源看着自家夫人温柔似水的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见贾赦毫无察觉的低下头任由自家夫人摩挲,眼中全是幸灾乐祸。 果然不出贾源所料,只见国公夫人捏着贾赦的耳朵用力一拧,一道杀猪般的叫声响彻在荣禧堂内。 “啊!疼,疼,疼!” “哈哈,混账小子,你也有今天!” “都给我老实点!” “夫人~” “祖母~” 第71章 首谈婚事 祖孙三人闹了一通后,这三年来的隔阂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 想到鹰卫传来的消息,贾源这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激动与自豪。他重重地拍了一下贾赦的肩膀,沉声说道:“好小子,老夫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贾赦被祖父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的脸上闪过一抹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道:“祖父,您……您都知道了?” 贾源点点头,眼神中满是赞赏:“你做的很好,祖父为你骄傲!” “您不怪我擅作主张?” 贾源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你长大了,也懂事了,完全可以自己做出决定。我相信你的判断力和能力,你的行动也证明了你的智慧。老夫终于可以放心的把国公府交给你了。” 贾赦闻言红着眼眶说道:“孙儿一定会守好荣国府的!” “守的住就守,守不住你祖父也不会怪你。赦儿,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大不了咱们回金陵继续种地。”国公夫人故作轻松的说道。 贾源同贾赦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苦涩,有时候有些事不是你想退就能退得出来的! “祖母说的是,大不了就回金陵。”贾赦笑着接过话茬,尽力让气氛显得轻松些,“只听祖母说金陵如何如何的好,孙儿早就心生向往了。” 国公夫人闻言,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是啊,金陵是个好地方,山美水美,人杰地灵。等你成亲后,咱们一起回去看看。” 听到成亲二字,贾赦的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哀伤。他忙装作整理衣袖,避开了国公夫人的目光,随后用轻快的语气回应:“祖母,孙儿还小呢,自己还是个孩子,又如何能担得起丈夫这个身份?成亲的事情,咱们还是缓两年再说吧。再说,这花花世界,我还没玩够呢,您就忍心这么早把我束缚住?” 国公夫人听后,笑着摇了摇头:“你这孩子,总是贪玩。祖母是希望你能早日成家立业,趁着我和你祖父还能动弹,把你的婚事安排好,这样我们也就安心了。” “呸,呸,祖母怎么净说晦气话,您和祖父可是要长命百岁的!”贾赦红着眼睛说道。 贾源见状,忙笑着打圆场:“行了,老婆子,大喜的日子就不要说那些晦气话了。赦儿一路奔波,也累了,先让他回去梳洗一下,见见他老子娘,咱们一家人晚上再好好聚聚。” “瞧我这脑子。清音,你送赦儿回他的院子,看着那些人好好伺候着。”国公夫人对一旁的陈嬷嬷吩咐道。 “是。” “给您和祖父准备的礼物都在车上,卸了车,我让杜若给您二老送来。” 国公夫人笑着打趣道:“我们赦儿长大了,都知道给我和你祖父带礼物了。若是能带个小媳妇回来就更好了。” 贾赦闻言无奈的说道:“祖母您就不要打趣我了,我若真的带个什么红颜知己回来,您和祖父还不剥了我的皮?” “知道就好。你还小,可不能学那些人左一个红颜,右一个知己的。影响说亲不讲,最重要的是伤身。” “你就别絮叨了,赦儿已经回府了,以后你们说话的机会多着呢。快去梳洗一下,你父亲也该回府了。”贾源催促道。 “是。孙儿告退。” 回到自己的院子,看着院子里富丽堂皇的布置,贾赦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直到他泡在撒满花瓣的浴桶中,才感觉到一丝真实感。热水的温度透过皮肤,让他感到一丝放松。他闭上眼睛,不用再担心随时都可能出现的敌人。 换上国公夫人准备好的衣服后,贾赦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那身华丽的锦袍,配上精致的玉冠,让他看起来有种凛然不可侵的气势。然而,贾赦却突然用力扯了扯嘴角,揉了揉眼,镜中的人儿很快变了样。 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眉宇之间全是轻浮之色。他拿起一旁的折扇轻轻地扇着,步伐随意又散漫,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十足的浪荡公子,与之前的凛然不可侵截然不同。 “公子,您怎么……”陈嬷嬷看着仿佛换了一个人的贾赦,忍不住皱起了眉。 “我怎么了?嬷嬷,本公子一直都是这样啊!”贾赦笑道。 陈嬷嬷不知想到了什么,忙垂头说道:“是老奴大惊小怪了。” 贾赦点点头,然后看向一旁伺候的小厮白蔹:“白蔹。” “小人在,不知大公子有什么吩咐?”白蔹恭敬地回答。 “你去杜若那里,把我给父亲他们准备的东西带过来。” “是,大公子。”白蔹应声而退,身影消失在贾赦的视线内。 贾赦看着白蔹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贾代善这两年过得特别憋屈,自己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父亲却还对他管东管西。这不准,那不许,自己的官职是一压再压,就连自己交朋友,都要经过父亲的同意。 看着一脸阴郁的贾代善,史太太轻轻拍着怀里的女童,眼中闪过一抹冷笑。 “大爷回来了,可去过母亲院子吗?”史太太柔声问道。 “还没呢。敏儿今天乖不乖?”贾代善接过史太太手中的女童,笑着问道。 “爹爹,乖。”两岁多的女童笑着把自己的脸往贾代善的脸上贴去。 “今日府中可有什么事吗?”贾代善一边逗弄着怀中的幼女,一边漫不经心的同史太太说话。 史太太微微皱眉,回答:“我哪里知道有什么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母亲不准我插手府中的事务。” 贾代善听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叹了口气,说:“我知道,这些年你受委屈了。但母亲年纪大了,咱们也只能顺从着。行了,摆饭吧。” “大爷、奶奶,大公子回来了。” 第72章 你可曾把我当过你的儿子 听到下人的禀告,史太太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对着贾代善笑道:“大郎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国公爷可是要亲自去接了。” 贾代善闻言淡淡一笑,浑不在意的说道:“恩侯自幼养在母亲院中,父亲和母亲对他偏爱一些也算正常。” “老大能得国公爷和夫人的偏爱是他的福气,我只是从来没有见过像国公爷这样宠孩子的人,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大爷,您少时在军中历练,国公爷是不是三不五时的就去军营寻您,毕竟对老大这个养在身边的孙子他都如此偏爱。”史太太边给贾代善盛汤边笑着问道。 贾代善没有接话,只是淡淡地瞥了史太太一眼,然后把汤推到了一边:“今日这汤味道不对。” 史太太微微一愣,随即笑着转移了话题:“那您尝尝这道清蒸鲈鱼,味道应该不错。” “不尝了。你自己先用着,我带敏儿出去溜达溜达。”贾代善放下筷子,抱起一旁的小女儿快步往门外走去,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一般。 史太太端起面前的汤慢条斯理的喊着,对一旁的小人吩咐道:“厨房今儿的菜做的不错,一会按上等看赏。” 夕阳的余晖洒在荣国府的花园中,金色的光芒与盛开的花朵交织成一幅美丽的画卷。然而,贾代善的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般无法平静。然而,贾代善却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他回想起刚才史太太的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怀中的幼女突然指着旁边盛开的花朵,用稚嫩的声音喊道:“花花,爹爹,花花。”她那张纯真无邪的脸庞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这世间的烦恼都与她无关。 他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怀中的幼女,那张稚嫩的脸庞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贾代善轻轻叹了口气,心中的烦躁在这一刻消散了许多。他温柔地对敏儿说道:“敏儿是要花花啊,爹爹给你摘好不好?” 敏儿开心地拍着小手,嘴里发出欢快的笑声:“好。花花美,爹爹好。” “哈哈,还是咱们敏儿最乖。”贾代善笑着摸了摸敏儿的头,眼神中满是宠爱。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在贾代善身后响起:“见过父亲。” 贾代善转过身来,只见一个俊朗的少年站在自己身后。少年见自己转过身来,忙恭敬地行礼。 “贾赦?”贾代善轻声问道。 “正是儿子。”贾赦恭敬地回答道。 “见过你母亲了吗?”贾代善问道。 “儿子正要去给母亲请安。”贾赦回答道,目光不由的落在父亲怀中的幼女身上。 看着面前挺拔的儿子,贾代善心中五味杂陈。最后还是故作轻松的说道:“嗯,长高了不少,像个大人了。这是你妹妹,你应该还没见过吧。” 贾赦看着父亲怀中粉粉嫩嫩的小团子,眼中一片复杂。最后在贾代善期待的目光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灿似霞,红如血,如雀卵大小的玉石。 “这是儿子在塞外得的,材质还算不错,留着给妹妹把玩吧。” 贾代善接过贾赦手中的玉,一股甜丝丝的香味扑鼻而来。他仔细观察着这块玉佩,只见它色泽温润,光泽内敛,最妙的是玉石握在手中竟隐隐生温。他震惊地抬起头,问道:“这是暖香玉?” “嗯。”贾赦点了点头,“听说这东西于女子的身体有益,正好给妹妹用。” 贾代善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他转头看向贾赦,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你母亲那里……” 贾赦垂下眼帘,轻声说道:“能得一块已是幸事。” 贾代善叹了口气,摇头道:“是为父贪心了。” “是儿子没用。” “走吧,你母亲在里面等你呢。” “是。” 贾代善小心翼翼的把手中的玉石放进随身的荷包内,准备回去让下人打个络子给女儿戴在脖子上。 贾赦冷眼看着贾代善的举动,嘴角浮起一抹浅淡的笑容。 “你……要不要抱抱你妹妹?”贾代善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贾赦。 贾赦愣了一下,随即摇头道:“儿子从未抱过孩子,只怕会伤到妹妹。” “没事,你妹妹很乖的。”贾代善说着,将怀中的贾敏递向贾赦,“敏儿,这是你大哥哥,咱们让大哥哥抱抱好不好?” 贾敏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贾赦,伸出小手笑着说:“嘚嘚,抱。” 贾赦深吸一口气,从贾代善怀里接过贾敏。听着贾敏奶声奶气的声音,父子二人倒亲近了不少。 爷仨来到史太太的院子,竟没有见到史太太,就在贾代善准备发怒的时候,一旁的小丫鬟颤颤巍巍的说史太太去了荣禧堂。 看着儿子平静的脸,贾代善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他故作镇静的说道:“你母亲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去你祖母院里伺候你祖母用膳,为父见到你一时激动,给忘了。” “那便一起去祖母那里吧。”贾赦看着怀中的妹妹,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贾代善点头应允,爷仨便一同前往荣禧堂。一路上贾代善几次想要说些什么,感觉到儿子同自己的疏离,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爷仨一进院子就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凝重,贾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看来有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大爷,大公子来了。”看到贾赦,陈嬷嬷明显提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 “嬷嬷,母亲是不是在里面?”贾赦虽是笑着问的,眼中却凝结了一层寒冰。 陈嬷嬷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担忧。随着他们的脚步接近正厅,屋内的交谈声逐渐清晰起来。贾赦听着那熟悉的嗓音,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 “我是贾赦的母亲,我还能害他不成。”声音中全是不满和委屈。 “我给你说了多少遍了,赦儿的亲事我同国公爷自有考量,你只等着做婆婆就是了,你怎么就不听呢?”苍老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严厉和怒意。 三人走进大厅,就看到国公夫人一脸怒意的看着一旁的妇人。 “儿子给母亲请安。” “孙儿给祖母请安,见过母亲。” “赦儿,敏儿来祖母这里。”国公夫人笑着对贾赦和贾敏招手。 贾赦抱着贾敏走到国公夫人跟前,眼中全是对国公夫人的担忧。国公夫人轻轻拍了拍贾赦的胳膊,无声的安慰着他。 “刚刚听到你同母亲提起老大的婚事,是哪家的姑娘?”贾代善瞥了一眼史太太,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悦。 史太太似乎并未察觉到贾代善的不悦,笑着问道:“大爷还记得我妹妹的女儿吗?” 贾代善的眉头微微一皱,声音不由得冷了下去:“你有那么多妹妹,我哪里知道是哪一个?” 史太太并未在意贾代善的冷淡,继续说道:“嫁到吏部尚书徐家的。” “史氏,你要我的儿子娶一个庶子的女儿?”贾代善冷声问道。 “婷姐儿知书达礼,人又长的漂亮……” “闭嘴。我贾代善的儿子就是尚主都使得,你若再拎不清,就继续去佛前好好清醒清醒!” “老大~”史太太向贾赦投去求救的目光。 贾赦把贾敏放到国公夫人的怀里,直直的看着史太太的眼睛问道:“母亲,你可曾把我当过你的儿子?” 第73章 不欢而散 这句话仿佛是一颗重磅炸弹,在寂静的大厅中炸开,史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看着贾赦那双充满质问和期待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国公夫人紧紧攥着手中的佛珠,眼里全是对贾赦的心疼。 贾代善看着贾赦眼中的期待逐渐变为失望,心中涌起的后悔愈发浓烈。他深知,自己当年的过错不仅让史氏难产,更间接导致了史氏对贾赦的迁怒。他试图开口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史氏看着面前的贾赦,心中虽有些许的动摇,但长久以来的固执让她不愿轻易低头。她脸色苍白,却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立场,眼中闪烁着倔强与不甘。 “你是我生的,你的命是我给的,若没有我哪里有你?你如今翅膀硬了,学会质问自己的母亲了?”史氏怒道,声音中充满了责备与不满。 贾赦紧紧捂住自己的心脏,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坦然面对史氏的偏心了,但此刻心底却传来针刺般的疼意。这种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他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但终究还是无法控制。 笑声突然从他口中溢出,起初是无声的,仿佛是在嘲笑自己的无奈和悲哀。但渐渐地,这笑声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回荡在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仿佛是感受到了贾赦心中的悲哀,被国公夫人抱在怀里的贾敏发出了凄厉的哭声。 幼儿的哭声凄厉而尖锐,与贾赦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哀伤。 史太太抢过国公夫人怀中的贾敏,对着贾赦怒吼:“住口,不准笑了,你吓到敏儿了!” 贾赦的笑声缓缓停住了,他的眼神赤红,充满了愤怒和失望。他凝视着自己的母亲,声音冰冷地问道:“您既然不喜欢我,为何还要生下我?我知道依您的能耐,您可以有一万种法子让我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上的。” 史太太似乎被贾赦的话惊到了,她借着轻拍贾敏的动作,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思绪。许久她抬头看向贾赦,眼中闪过一丝烦躁,语气却显得十分无奈:“老大,别闹了。你既然不喜欢你徐家表妹,我以后不提就是了。” 贾赦看着一脸平静的史太太,心中的愤怒和失望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略显沙哑地说道:“就这样吧,我累了。” 国公夫人听到贾赦的话,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她走到贾赦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赦儿,你……”话未说完,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贾赦用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祖母,我真的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想去休息一会儿。” “那你就去祖母屋里睡一会好吗?”国公夫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感受到国公夫人的不安,贾赦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清音,你去伺候大公子休息。”国公夫人忙对自己的心腹陈嬷嬷吩咐道。 “父亲……太太,我先下去了。”贾赦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说完后便随着陈嬷嬷离开了大厅。 看着贾赦孤独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国公夫人收起脸上的担忧,冷冷的看向贾代善和史太太夫妻俩。 “素锦。”国公夫人淡淡地开口。 “老夫人,您有什么吩咐?”一个俏丽的丫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把姑娘抱下去。”国公夫人目光落在史太太怀中的贾敏身上,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史太太虽然有些不愿,但看到国公夫人是真的生气了,只得将贾敏递给了素锦。素锦接过贾敏,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离开了大厅。 大厅内只剩下国公夫人、贾代善和史太太三人。国公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史太太,沉声说道:“当年的事情是善儿对不起你,我同国公爷也已经惩罚过他了,也对史家做出了补偿,你还想怎么样吧?” 史太太垂下眼皮,恭敬的说道:“儿媳不想怎么样。事情已经过去了,何况大爷当年也是被人蒙蔽了双眼,儿媳早就不怨了。” 国公夫人听到史太太的回答,眉头一扬,冷声说道:“你既然早就不怨了,为何还要如此对赦儿?” 听到国公夫人提起贾赦,史太太的神色格外复杂。对于这个大儿子,史太太的感情是错综复杂的。他是她第一个孩子,是她满怀期待迎来的生命,她怎么可能不疼爱呢? 可是,这个儿子的存在却无声地提醒着她当年发生的事情。每每看到贾赦,她就会想起贾代善的背叛,想起那个女人对她的挑衅,想起自己曾经的痛苦和绝望。这种情绪如同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里,让她无法对贾赦保持完全的母爱。 史太太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她抬头看向国公夫人,眼中闪过一抹晦暗:“儿媳知道自己的行为对老大不公平,但请老夫人理解,我并非有意为之。我只是……我只是……” 国公夫人深吸一口气说道:“罢了。我不管你对赦儿是何种心态,以后你哪怕是装,也要给我装出个慈母的样子来!如若不然,老身不会对你做什么,你毕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可是史家,老身就不敢保证了。听到没有?” 史太太心头一紧,她知道国公夫人不是在开玩笑,于是恭敬地回答道:“儿媳听到了。” “能做到吗?” “儿媳……” “嗯?” “儿媳能做到。” “你们都下去吧,贾赦的事情有老身同国公爷呢,就不劳你们过问了!” “母亲……”贾代善欲言又止的看向国公夫人。 “滚!” 第74章 人心总是偏的 贾代善夫妇离开荣禧堂后,国公夫人一下跌坐在了太师椅上。 “夫人。”陈嬷嬷,一个跟随国公夫人多年的老仆,从偏室中走出,她的脸上写满了凝重。她轻轻走近,声音低沉的说道:“公子已经睡下了。” 国公夫人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睡下了?那就好。”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颤抖的尾音却出卖了她的情绪。 “睡下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陈嬷嬷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按照规矩,这话不该老奴说的,但……但太太今儿确实过了。”陈嬷嬷深吸一口气,跪在了国公夫人面前,沉声说道。 国公夫人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想起贾赦离开时的背影,那个曾经在她怀里撒娇、在她膝下承欢的稚子,如今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却在这府邸中遭受了如此不公的对待。她心中的痛楚如同被利刃割裂,难以言喻。 “我也知道赦儿今日受了天大的委屈。”国公夫人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痛惜,“可史氏毕竟是赦儿的母亲,为了赦儿的未来,我也不能做的太过了。” 陈嬷嬷跪在地上,忍住心中的愤怒与不甘,低声问道:“夫人,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公子受委屈吗?”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晰。 国公夫人抬起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仿佛在寻找着某种答案。她沉默了片刻,才幽幽地说道:“我再想想,总会有办法的。”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却透出淡淡的冷意。 与此同时,贾代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看着坐在一旁发呆的妻子史太太,嘴角勾起一抹嗤笑。这笑声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刺耳,让史太太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史太太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愤怒地瞪着贾代善:“你笑什么?” 贾代善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冷漠,他淡淡地开口:“我笑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史氏,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比我清楚。你若再拎不清,我不介意给贾赦他们兄妹换个母亲!” 史太太脸色一僵,她清楚贾代善所说的“当年的事情”是指什么。她色厉内荏的喊道:“贾代善,你敢!” 贾代善冷笑一声,声音低沉而阴冷:“我有什么不敢的呢?史氏,要我说出梦萍的真实身份吗?你说父亲要是知道了梦萍的身份,你和史家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史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紧紧抓住贾代善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不能,你不能这样做。” 贾代善没有理会她的哀求,继续道:“我父亲能够位列八公之首,你不会觉得他只会带兵打仗吧?他手中的资源和人脉远非你所能想象。贾赦是母亲的命根子,你今日在母亲的面前羞辱她的命根子,你不会认为父亲会无动于衷吧?” 史太太的泪水已经滑落在脸颊上,她颤抖着声音说:“大爷,我……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贾代善看着她,眼中闪过浓浓的杀意,但最终还是隐去了。他冷冷地说:“史氏,贾赦是我的儿子,将来是要承爵的。你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若是再有下次……”他没有说下去,但史太太已经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史太太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了下来。她伸手拉住贾代善的衣角,眼中盛满了泪水,低声哽咽道:“我知道错了,大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只是太过害怕,所有才频出昏招的。” 贾代善听到她如此说,不禁皱起了眉头。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史太太,不解地问道:“你害怕什么?” 史太太闻言,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滑落。她抽噎着说道:“不管你信不信,当年我是真的不知道哥哥嫂子对你的算计。我当时即将临盆,突然碰到你和……你和别的女子在一起,我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史太太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委屈和不解,她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您明明说过心悦于我的,您怎么能在那种情况下同那种女人纠缠在一起呢?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是真心相爱的,可那一切仿佛是一场梦,瞬间破碎。” 贾代善看着史太太痛苦的模样,心中也充满了悔恨。他轻轻叹息一声,无奈的说道:“我知道当年的事情对你的打击很大,这些年我也在竭力弥补你。当年做错事情的是我,你不该迁怒贾赦的。他是你十月怀胎,险些丢了性命才生下的啊!” 史太太听到这里,泪水再次涌上眼眶。她低头沉默片刻,然后缓缓抬起头,看着贾代善的眼睛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贾赦有国公爷和夫人的疼爱,而政儿就只有你我啊。” 贾代善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不解的问道:“你慢待贾赦同政儿有什么关系?” 史太太嘟着嘴说道:“怎么没关系了?我问你,这荣国府在你我百年后是谁的?” 贾代善毫不犹豫地回答:“自然是贾赦的,祖宗礼法在那摆着呢。” 史太太继续追问:“那我再问你,等到国公爷和夫人百年后,他们的贴己又是谁的?” 贾代善思索片刻,答道:“这还用说吗,肯定是贾赦的。贾赦自幼养在母亲的院子里,父亲和母亲把他当作眼珠子一般疼爱,他们的东西当然是要留给贾赦了。” 史太太轻轻叹息一声,道:“正是如此,我才会故意打压贾赦。” 贾代善疑惑地看着史太太,不解地说道:“我还是不明白。” 史太太深吸一口气,耐心地解释道:“将来荣国府是贾赦的,国公爷和夫人的私房也是他的。而我们政儿呢,他什么都没有。我若不有意压着贾赦,等他继承了荣国府后,把咱们的政儿分出去单过怎么办?你也知道咱们政儿性格温和,不善于争抢,若是没有足够的资源和支持,他将来如何在这个世道中立足?” 贾代善闻言沉默了良久,他的目光在史太太的脸上停留,似乎想要透过她的眼眸,探寻她内心深处的想法。史太太攥着手帕,紧张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 良久,贾代善方才幽幽的说道:“以后对大郎好一些。至于政儿,我会替他谋划好的。” 第75章 释怀 今儿贾赦回府,国公夫人高兴得特许他可以喝酒庆祝。为此,贾源亲自前往酒窖,在琳琅满目的酒坛中挑挑拣拣,终于选中了一坛五十年陈酿的杜康。 从酒窖出来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只剩下点点星光点缀着夜空。贾源小心翼翼地抱紧怀中的酒坛,生怕有所闪失。他加快步伐,穿过曲折的回廊,朝着荣禧堂的方向走去。 “国公爷,您慢着点,注意点脚下。”随行的小厮一边追,一边喊。 “哈哈,这点子路算什么?当年老夫在山中行军,比这还要崎岖百倍。”贾源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气喘吁吁的小厮,笑着摆了摆手,“你且慢些,老夫自己走便是。” 小厮见国公爷心情甚好,也放松了些,但还是不忘提醒:“知道您勇武无双,可是来的时候大公子可特意吩咐了小的,让小的照顾好您。您万一有个闪失,大公子可是要剥了小的皮呢。” 贾源闻言,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眼中带着笑意看着小厮,说道:“赦儿就是太过小心了,老夫这么大岁数了,还能照顾不好自己?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那老夫就听你的,咱慢慢走。” 小厮见状松了口气,忙笑道:“大公子也是担心您。这三年大公子虽然不在家,对您的孝心可从来不曾少过。小人的爷爷天天在家拿大公子点小人,让小人好好同大公子学学。” 贾源骄傲的说道:“赦儿确实孝顺,你们都该跟他好好学学。” 小厮附和道:“是,整个京都谁不知道咱们大公子最孝顺国公爷。” “哈哈,这话老夫爱听,一会自己去管家那里领赏。” “谢国公爷赏!”小厮喜笑颜开,连忙道谢。 主仆二人走到荣禧堂后,感受到空气中的凝重,贾源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国公爷?”小厮脸色凝重的看向贾源。 “进去看看。”贾源沉声说道。 小厮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推开了半掩着的门。门一打开,院子里站满了丫鬟婆子,她们都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小厮一眼就看到站在廊下的大丫鬟素锦,忙对她挥手喊道:“素锦姐姐。” 素锦闻声,把手中端着的东西递给一旁的小丫鬟,然后匆匆往小厮的方向走来。她走到贾源面前,行了一礼:“给国公爷请安。” 贾源微微颔首,问道:“起来吧,素锦,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夫人呢?” 素锦站了起来,恭敬地回答:“夫人在内堂呢。刚刚大爷和大奶奶来过,夫人发了很大的火,现在还没有吩咐摆饭。” 贾源闻言眼神一冷,随手把怀中的酒坛递给了一旁的小厮问道:“赦儿呢?他们来的时候赦儿可在跟前?” 素锦偷偷看了贾源一眼,见他神色不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贾源看着跪在地上的素锦,眉头紧锁,沉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起来说。” 素锦的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嗡声说道:“求国公爷为大公子做主,大太太她……她要大公子娶徐家四爷的女儿。” 贾源听后,冷冷地看了一眼素锦,淡淡地说道:“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作为丫鬟,擅自议论主子家事,已是不该。一会去清音那里受罚。”说完大步往院内走去。 见贾源走远,小厮不由得叹了口气,对着跪在地上的素锦说道:“我的个姐姐呦,您的胆子可真大!这国公府里,哪是我们这些下人能随意议论主子的。” 素锦缓缓站起身来,低声说道:“我实在不忍心看到大公子那样好的人被大太太如此羞辱。” “哎,姐姐,您就是心思太多了。咱们得明白自己的身份,大公子是何等身份的人,哪里轮得到咱们去可怜?”小厮劝道。 素锦冷哼一声,往院内走去:“哼,不要你管。” “姐姐先别走,把这酒带着。”小厮赶紧把酒坛递过去。 贾源掀开帘子,就看到了坐在太师椅上的国公夫人。她脸色苍白,眼中带着一丝忧虑和后悔。他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走到国公夫人身后,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国公夫人转过身来,看着贾源,眼中泛起了泪光:“源哥,你说我当初是不是不应该把赦儿抱过来?” “为什么这么说?”贾源握住国公夫人的手坐在她身边问道。 “我若不把赦儿抱过来,他老子娘就不会同生疏,赦儿也不用为了讨他们夫妇欢心而受尽委屈。” 贾源握住国公夫人的手说道:“当初那种情形,咱们若不把赦儿抱过来,他哪里能长这样好?” “可是看着老大他们夫妇如此待赦儿,我这心啊就一抽一抽的疼。” 贾源看着老妻痛苦的表情,轻声问道:“可是赦儿怪你让他们母子分离了?” “祖父,祖母。”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进来。”贾源端正身形,沉声说道。 贾赦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着国公夫人泛红的眼眶,低声说道:“孙儿不孝,让祖母为孙儿伤心了。” “你祖母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是怎么想的?”贾源沉声问道。 贾赦膝行到国公夫人面前,把脸紧紧贴在她的腿上说道:“孙儿对祖母只有感激,若没有祖母,就没有孙儿。父亲和太太那里……孙儿早就习惯了,以后孙儿不会再让您和祖父操心了,孙儿会好好孝敬您和祖父。” 国公夫人伸出干瘦的手轻轻抚摸着贾赦的头发说道:“有你这句话,祖母就是立刻死了也知足了。” “大好日子的说什么死呀活呀的,也不嫌晦气。臭小子,老子得了坛好酒,一会咱爷俩好好喝两杯。” “祖母准您喝酒了?” 第76章 操蛋玩意 “祖母准您喝酒了?”贾赦一脸坏笑地看向贾源,眼神中透露着几分戏谑。 贾源闻言老脸不由一红,随即佯装生气的拍了一下贾赦的脑袋:“小兔崽子净瞎说,你祖母什么时候不准我喝酒了?” “哦,那是谁喝多了酒不好好睡觉偏要拉着祖母给祖母画眉的?”贾赦揶揄的对着贾源眨眨眼。 “小兔崽子,有能耐今天这酒你别喝,五十年的杜康呢!” 听到五十年的杜康,贾赦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他平生唯有两个爱好,一个是收集古玩字画,一个就是这杯中之物。 “嘿嘿,祖父~”贾赦对着贾源露出讨好的笑容。 “滚蛋吧你。”贾源得意的仰起下巴。 “祖母……呜呜” 贾赦刚要回头向国公夫人告状,嘴巴就被贾源给捂住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小祖宗,你给我老实点吧,若是惹到你祖母,看老子不好好操练操练你!” 贾赦挣开贾源的手,嘴角勾起一抹调皮的笑容,他清楚祖父的底线在哪里,于是故意逗弄道:“五十年的杜康……” 贾源脸色一沉,最后还是咬着牙说道:“给你。” “十坛。”贾赦趁机狮子大开口。 “你做梦!”贾源一听这数目,立刻瞪大了眼睛,他自己都没有十坛,哪来的十坛给这个臭小子? 贾赦微微一笑,似乎早有准备,他轻声说道:“祖母最喜欢的那根玉簪……” 贾源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曾经失手打碎了国公夫人最喜欢的玉簪,为了不被骂,然后推贾赦出来顶缸。如今面对孙子的威胁,他不得不妥协:“最多三坛。”贾源颤颤巍巍的伸出了三根手指。 “成交!”贾赦知道这已经是贾源最大的让步了,自己若不见好就收,可是真要挨揍的。别看国公夫人十分宠他,若贾源真要揍他,国公夫人可不会拦着的。 对于爷俩的胡闹国公夫人只作不知,眼中带笑的看着下人摆饭。 饭菜摆好后,陈嬷嬷笑着说道:“国公爷,夫人,大公子晚膳准备好。” 国公夫人闻言转身对祖孙二人说道:“好了,你们爷俩别闹了,一个个的肚子不饿吗?” 贾源和贾赦闻言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确实被饭菜的香味吸引了。尤其是贾赦,他的肚子十分应景地咕噜了几声,仿佛在抗议着被忽视。 国公夫人看着贾赦的窘态,忍不住笑道:“还快去洗手” “好嘞!” 看着饭桌上丰富的饭菜,贾赦只觉得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十几道菜无一不是贾赦爱吃,就连汤都是贾赦爱喝的老鸭火腿汤。贾赦一看这道汤就知道是国公夫人亲自熬的。 砰的一声,贾源拍开了酒坛的盖子,浓郁的酒香霸道的钻进了贾赦的鼻子。 “祖父~”贾赦眼巴巴的看着贾源手中的酒坛子。 “先喝点汤暖暖胃,哪有空腹喝酒的?你也一样,先吃点菜垫垫。”一碗热汤放在贾赦的面前。 “今儿高兴,你也来一点。”贾源给国公夫人斟了一杯酒,示意贾赦端给国公夫人。 贾赦小心翼翼的端着酒杯来到国公夫人面,双膝跪地,红着眼眶说道:“这些年您辛苦了,孙儿以后再不惹您老人家生气了。” 国公夫人看着贾赦这副模样,不禁也红了眼眶。她接过酒杯,一仰头喝的干干净净。 “快些起来吧,一会菜凉了。”国公夫人轻声说道。 贾赦起身走到贾源身边,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刚要下跪就被贾源给拉住了。他从贾赦手里拿过酒杯,如国公夫人一般仰头喝完。等到他放下杯子的时候,眼中已经一片平静了。 “吃饭!”贾源夹起一道离自己最近的菜。 一时间饭桌上就只有咀嚼的声音,贾赦低头喝着碗里的汤,努力平息着心中的激动。 “别只顾着吃,咱爷俩走一个。”贾源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国公爷……”国公夫人担心的看向贾赦,她怕孙子年少不曾喝过酒,别再喝伤了。 “夫人别担心,赦儿如今也十五了,算是个男子汉了,男子汉大丈夫哪里有不喝酒的?”贾源微笑着对国公夫人说,同时向贾赦示意了一下。 贾赦忙放下筷子,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说道:“祖母放心,孙儿在外也陪老师喝过酒的。今日虽不敢说让祖父尽兴,但陪祖父小酌几杯还是可以的。” 国公夫人见状也就不再阻拦二人,只是说:“滥饮伤身,小酌即可。” “祖母放心,我会看着祖父的。”贾赦笑道。 “不只是你祖父,还要管着你自己。” “是。” 国公夫人用完膳并未急着下桌,而是静静地看着祖孙二人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贾源突然对贾赦说道:“从你带回来的东西挑上几件适合小姑娘的,明日同我一起去一位老友家。” 贾赦忙问:“我认识吗?” “哦,你不认识。这位老友是在离开后我刚结识的。”贾源淡淡的说道。 “不知您那位老友和他家的小姑娘喜欢什么?” “左不过是一些文人墨客喜欢的东西,那些东西你祖母会准备的。你就再挑些稀奇古怪的,小姑娘喜欢的东西就可以了。” 贾赦警惕的看向贾源:“我哪里知道小姑娘喜欢什么,您为什么不让祖母一并备下?” 贾源闻言故意上下打量了一下贾赦,一脸嫌弃的说道:“呵呵,你是不是太自恋了?我那位老友可看不上你这样的!” “祖父!” “行了,你就说你准不准备吧?”贾源不耐问道。 “准备,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你亲自去挑选。” 贾赦贱兮兮的笑道:“祖父这是又眼热人家小姑娘了,难道您忘了石爷爷的拳头了?” “滚,老子怎么有你这样操蛋的孙子!”贾源气的拿起桌上的筷子丢过去。 贾赦一偏头躲了过去,边往外窜,边回头冲着国公夫人喊道:“嘿嘿,我这就滚。祖母您劝着点祖父,别又被人家小姑娘的爷爷给走了。” “混蛋的玩意,老子的剑呢?” 待到贾赦跑远后,国公夫人不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孩子不在的时候就属你念叨的欢,孩子才刚回来,你又整这一出,贾源啊贾源,你到底想干什么?” “嘿嘿,我这不是一时没忍住吗?再说还不是那小混蛋太过气人,不然我哪里会……” “你明天要带赦儿去张家?” 第77章 重逢(上) “你明天是要带赦儿去张家吗?”国公夫人担忧的问道。 “嗯。三年了,两个孩子也该见一面了。到时候若两个孩子彼此都无意,咱们也不能耽误人家姑娘不是。”贾源轻声说道。 国公夫人叹了口气,继续道:“赦儿我倒是不担心,那孩子自小就喜欢美好的事物。张家姑娘虽不敢说倾国倾城,确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再加上那通身的气质,不怕赦儿不动心。我担心的是人家姑娘看不上咱们家赦儿。在咱们眼里自家孩子自然是千好万好,可在别人眼里就不一样了。”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张家姑娘见惯了自家父兄那种学富五车、芝兰玉树般的读书人,猛的一见咱家赦儿这……唉,我也知道赦儿聪明伶俐,但他这玩世不恭的性格,确实让人头疼。” 贾源轻轻拍了拍国公夫人的手,安慰道:“夫人不必过于担心,赦儿虽然顽劣,但他心地善良,待人真诚。张家姑娘若是能看到这些,自然会喜欢他的。而且,婚姻之事,讲究缘分。若是他们有缘,自然会走到一起;若是无缘,我们也强求不得。”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但眼中仍带着忧虑,她无奈地说道:“我如今只求张家姑娘是个看脸的,那样咱们赦儿还有几分胜算。” 贾源听到国公夫人这样评价自己的孙子,顿时不乐意了,反驳道:“夫人何必妄自菲薄,咱家孩子也不差的好吗?” “呵呵,确实不差,一顿饭干掉了一斤五十年的杜康,还能脸不红,气不喘!”国公夫人没好气的瞥了贾源一眼。 贾源嘿嘿一笑,不再争辩。 “一边去,看到你就眼疼。” 贾赦回到住处后仔细回想贾源认识的人,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是哪一位。实在想不起后,贾赦亲自去了库房从自己带的东西中扒拉了一套红玉的首饰。 颜色鲜亮符合小姑娘的年龄,价值也不错,符合自己国公府公子的身份。 又想起贾源的那位文人好友,贾赦咬牙从另外一口箱子里掏出了一卷羊皮卷。这玩意可是自己从一个部落首领那里换来的,为了这卷羊皮卷,贾赦可是在那个小部落整整待了两个月。 这东西送出去虽然肉疼,可想到贾源对那人的重视,贾赦也就忍痛放在了礼品盒内。 一夜好眠,长久形成的习惯让贾赦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就起床了。他在院中随意舒展着筋骨,脑子里开始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杜若。” “小人在。” “一会从昨天的东西挑选一些出来,同府中众人好好联络联络感情。我要知道这三年以来府中发生的每一件事,尤其是关于贾政的。”贾赦沉声说道。 “公子放心。” “去吧。” 杜若刚走没大会,陈嬷嬷就带着几个丫鬟走了过来。 “秦婆子,公子起来吗?”陈嬷嬷对迎上来的婆子问道。 秦婆子忙回道:“公子早就起了,这会子正在梳洗呢。老姐姐,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这是夫人拨给公子的丫头,你看着安排一下。”陈嬷嬷指着身后的两个丫头说道。 “奴婢素言\/素心,见过秦妈妈。” 看着两个像水葱一般的姑娘,秦婆子的眼里闪过一抹了然。大公子今年十五了,是该在房里安排人了,要知道二公子可是比大公子还小三岁,房里可早就安排了伺候的丫头。 “两位姑娘随老婆子来。”秦婆子笑道。 听到院中的动静,贾赦加快了手中的动作。随意从梳妆盒里拿出一顶金冠把头发给束住后,信步来到院中。 紫色的衣袍衬得贾赦愈发面如冠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左右流转间,勾的人心魂荡漾。素言和素心见到贾赦的瞬间,不由得微微低下了头,脸上浮起一抹羞涩的红晕。秦婆子看在眼里,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 “大公子怎么不多睡一会儿?”看到贾赦,陈嬷嬷忙走了过来。 “睡不着了。嬷嬷前来可是祖母有什么吩咐?”贾赦笑道。 “夫人让老奴陪您一起去给大爷和大太太请安,顺便把素言和素心这两个丫头送过来。” 贾赦的目光扫过一脸羞涩的两个丫头,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在素言和素心期待的目光中,贾赦对秦婆子说道:“她们两个一个安排到针线房,一个安排到小厨房,你先带着她们熟悉一下。” “是。”秦婆子忙回道。 “公子~”素言素心一脸幽怨的看着贾赦。 “退下吧。”贾赦看都未看二人,直接对秦婆子说道。 陈嬷嬷见状并未说什么,这两个丫鬟既然送给了贾赦,自然由着贾赦安排。 在陈嬷嬷的陪同下贾赦来到了史太太居住的院子,史太太并没有见贾赦,只是让下人说自己在理佛,让贾赦自便。 贾赦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陈嬷嬷,扯着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说道:“既然母亲在礼佛,咱们就等会儿再过来吧。” 陈嬷嬷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眼中闪过一抹晦色,然后跟在贾赦身后回了荣禧堂。 “给祖父,祖母请安。” “起来了,去你老子娘那边了吗?”贾源问道。 “去了。父亲上朝还未回来,太太在礼佛,孙儿没敢打扰。”贾赦垂眸答道。 贾源闻言沉默片刻说道:“先陪我和你祖母用膳,一会同我一起出门。” “是。” “昨儿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了吗?” “孙儿昨天回去就已经准备好了。”贾赦答道。 “嗯,先吃饭吧。” 祖孙三人用过早膳后,贾源漫不经心的对国公夫人说道:“既然老大家的喜欢礼佛,以后没事就不用在咱们眼前晃荡了,别耽误了她做功德。” 国公夫人闻言,眼中滑过一抹冷意,笑着说道:“放心吧,绝对不会耽误了她做功德!” 三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贾源就带着贾赦出府了。看着越来越熟悉的街道,贾赦脸上的神色愈发凝重了。直到看到那扇在自己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大门,贾赦竟直直的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第78章 重逢(下) 早上的春风,带着丝丝凉意,吹过贾赦那沉重的身躯。他不顾身上的疼痛和小厮的惊呼,只紧紧的盯着那扇紧闭的朱红色大门。门楣之上,金色的“张府”二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如同刺目的剑光,深深刺入了他的心头。 马车内,贾源听到外面的动静,忙掀开帘子。他看到孙儿狼狈地坐在地上,目光直直地盯着张家的大门,心中不禁一紧。他推开小厮的手,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焦急地问道:“赦儿,赦儿!可摔到了哪里?” 贾赦的眼珠子微微转了一下,仿佛从遥远的梦境中醒来。他痴痴地看着张家的大门,一滴泪缓缓从眼角滑落。半晌,他才艰难地开口问道:“祖父,您说的朋友是张梵,张大学士吗?” 贾源不解地看着失魂落魄的孙子,点了点头:“正是。有什么问题吗?” 贾赦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缓缓站起身来,却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紧握着拳头,声音颤抖地问:“他是文官,您是武将,你们不是一向不合吗,怎么突然成了通家之好?” 贾源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祖父以前总以为子盛兄同那些心中藏奸的文人一般,但后来才发现他……”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他是个真正的君子,胸有丘壑,志存高远。祖父虽为武将,但也敬佩他的才学和为人。能同这样的人交好,是祖父的荣幸!” 贾赦怔怔的看着贾源,良久方才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张大学士确实是一个值得交往的人。” 看着贾赦牵强的笑容,贾源拍了拍贾赦的肩膀,安慰道:“赦儿,我知道你心中有疑虑。但祖父可以保证,张梵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他与我的分歧也不过是因为各自的立场不同,如今,祖父同他都已经远离了朝堂的纷争,也放下了曾经的芥蒂。” 听到贾源说二人都已经远离了朝堂的纷争,贾赦不由得一怔。在他的记忆里,祖父同张大学士这两个人可是至死都不曾放下手头的事务,如今怎么突然说远离了朝堂纷争?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祖父您同大学士都……” “嗯,我们都向圣上乞骸骨了。”贾源淡淡的说道。 “圣上同意了?” 贾源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讽刺的笑容,轻声问道:“圣上如今大力扶持新人,难得我们这些老家伙识趣,他为什么不同意?” 贾赦刚要说什么,张府的侧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着褐色长衫的老者满脸笑容的出现在贾赦的面前。 老者的目光扫过贾赦停留在了贾源的身上,他对着拱手行礼,笑道:“贾兄可真是稀客啊,今日是哪儿的风把你给刮过来了?” 贾源哈哈一笑,回礼道:“子盛兄许久不见,你的身子还是那样硬朗。这是我孙子贾赦,昨儿刚从塞外回来。” 张梵闻言,目光转向贾赦,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这就是你天天挂在嘴上的孙子啊,果然是一表人才。这塞外的风霜果真锤炼人啊,如今看来,颇有些英雄气概。” 贾赦被张梵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礼貌地回应道:“祖……张爷爷过奖了。塞外的生活确实锻炼人,但也充满了艰辛。能够平安归来,实属侥幸。” 张梵点点头,目光中透露出几分赞许,接着转向贾源说道:“贾兄,你这孙子真是不错,将来必成大器。” 贾源闻言,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回答道:“子盛兄谬赞了,赦儿还需多多历练才是。” “行了,咱们进去再聊吧。”张梵笑道。 贾赦忍着身上的疼痛,亦步亦趋地跟在贾源身后。塞外的艰辛与风尘似乎还未完全从他身上褪去,每一步都显得沉重而艰难。他看着府内熟悉的景色,心中却如同被刀割一般疼痛。眼前的路他曾走了无数次,如今他却是以不同的身份和心境再次踏入这片土地,心中的感慨难以言表。 张梵似乎察觉到了贾赦的异常,他侧过头,目光温和地看向贾赦,轻声问道:“恩侯,这是怎么了?可不是哪里不舒服?” 贾赦忙收起心中的繁杂的思绪,羞赧的笑道:“祖……张爷爷家的景色太过迷人,小子一时看迷了。” “哈哈,我这破院子有什么好看的,同你们国公府比起来差远了。”张梵笑道,但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对自家院子的自豪。 “张爷爷此言差矣,国公府虽然气势恢宏,但处处都有人工穿凿的痕迹,显得过于刻意。而您府上则讲究一个天然,每一处都仿佛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人心旷神怡。”贾赦诚恳地回答道,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对张府的赞赏。 张梵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加和蔼了。他转头对着一旁的贾源说道:“你这匹夫倒是生了一个文雅的孙子,真是难得。” 贾源听后哈哈大笑,谦虚道:“哪里哪里,这混小子不过是读过几本书,故意在子盛兄这里显摆呢。” 张梵狠狠瞪了贾源一眼说道:“有能耐你也显摆一个?老夫就不喜欢你们这种人,承认自家孩子优秀很难吗?” “唉,唉,怎么还急了?” “一边去。” 贾源给张梵使了一个眼色,笑着撞了撞他的肩膀说道:“我说子盛兄,难得我家孩子喜欢你家这破院子,你就不让他随意逛逛?” 张梵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他转身看了一眼跟在后面贾赦,温声说道:“恩侯,你既然喜欢我这院子,那就让管家陪你四处逛逛吧。” 贾赦闻言,心中一喜,连忙拱手道:“多谢张爷爷。” 看着贾赦远去的身影,张梵重重的叹了口气。贾源见状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恩侯从草原得了一卷羊皮卷,子盛兄要不要替孩子掌掌眼?” “走,去我的书房。” 贾赦这边在张府管家的带领下来到了张家的花园,看着面前姹紫嫣红的花朵,贾赦提出独自待一会。 管家命人在临水的亭子里备下点心茶水后,就带着张府的下人退了下去。 贾赦独自坐在亭子里,目光幽幽的看向远处的一座竹楼。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笑声传入了贾赦的耳中。他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绿衣的少女正带着几名丫鬟在扑蝶。少女身姿曼妙,笑容如花,仿佛是整个花园的精灵,贾赦不由得看痴了。 少女似有所感的抬起头,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滴泪从少女的眼角滚落,看到那滴泪,贾赦只觉得心脏如同刀绞一般。 “慧娘~” 第79章 我不配 “慧娘~”一道低语从贾赦的口中无意识地溢出。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收回了视线,但心中却掀起了阵阵涟漪。 注意到慧娘眼底的泪水,丫鬟焦急地问道:“姑娘您怎么了?” “灰尘眯到眼睛了。”少女淡淡地回道,声音清脆而悦耳,像山涧中的泉水一般。 “那咱们去亭子里坐坐,奴婢给您看看。”丫鬟体贴地建议。 慧娘沉默片刻,微微点了点头:“好。” 随着少女和丫鬟的靠近,贾赦只觉得心脏跳动的速度仿佛加快了。他努力保持镇定,但眼神却不自觉地跟随着少女的身影。 就在少女即将到达亭子的时候,贾赦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慌忙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自己,便迅速从亭子的另一边起身,打算立刻离开亭子。 然而,就在他转身之际,少女的目光却恰巧落在了他的身上。两人的目光再次在空中交汇,贾赦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少女每走一步都仿佛是踏在贾赦的心脏上,他强忍着心中的激荡,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随行的丫鬟紧张地站在少女的身前,警惕地看向贾赦。“ 贾赦藏在袖子里的手不停地颤抖着,他定了定神,看着丫鬟身后的少女,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在下荣国府贾赦,跟随祖父前来拜访张老。被这花园的美景所吸引,无意间走到此处,并非有意冒犯姑娘。” 少女微微颔首,示意丫鬟不必紧张,然后向贾赦轻声道:“原来是荣国府的公子,小女子失礼了。” 贾赦艰难的把目光从少女身上移开,低头说道:“是在下失礼了,还请姑娘莫怪,在下这就离开。”说完就要从亭子的另一边离开。 “贾公子。”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让贾赦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只见少女微微一笑,说道:“既然贾公子是被这园中的景致所吸引,不妨多留片刻,好好欣赏一番。” 贾赦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禁想起前世张慧与他开玩笑时所说的话,她曾戏称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是被他的容貌所吸引。此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忙再次垂下脑袋,瓮声说道:“在下就一粗人,哪里懂的欣赏美景?祖父该寻我了,我……这就离开!” 说完,他不敢抬头看少女一眼,生怕少女再次因为自己的皮囊而看上自己。他急匆匆地穿过花圃,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追兵一般,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然而,就在他即将离开花园的时候,就听到少女喃喃自语的声音:“贾恩侯,你逃不掉的。” 听到这话,贾赦心底升起了一个荒谬的想法,他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过身,隔着一片绚烂的花海望向亭子中的少女。在夕阳的余晖下,他看见了她那双明亮而又深邃的眼睛,仿佛历经了千年的沧桑,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定。 那双眼睛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种莫名的震撼,他感觉自己仿佛被这双眼睛看穿了所有的伪装和逃避。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既有惊慌也有好奇,更有一种想要接近的冲动。 贾赦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前世自己欠她太多太多,今生他不打算再让她卷进自己那乱七八糟的生活了。她是天边的月,皎洁而明亮,不应被世俗的纷扰所污染。 他深知自己的身份和所处的环境,充满了尔虞我诈和权力斗争。他不希望她再次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受到伤害,更希望她能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 贾赦深深地看了少女一眼,似乎要把她的容颜镌刻在心底。就在少女准备向自己走来的时候,贾赦猛的一转身,强忍着心中的不舍和眷恋,大步离开了少女的视线。 尽管转身的那一刻,他的心如同被撕裂一般疼痛,但他还是坚定地迈出了离开的步伐。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她好,只要远离了自己,她这一生就会平安喜乐。 看着贾赦坚定的步伐,少女一下怔住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细腻的脸蛋,喃喃自语道:“难道我这张脸长的很难看吗?” “姑娘您在说什么?”一旁的丫鬟不解的问道。 少女转过身,看着丫鬟的眼睛问道:“妙琴,我长的好看吗?” 妙琴立刻点头如捣蒜,回答道:“当然好看了,姑娘您可是奴婢见过最好看的人!整个京城也找不出几个能比得上您的。” “可是他为什么不理我呢?”少女不解的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到的失落。 “谁?谁不理您了?”另外一个丫鬟连忙问道。 “没谁。”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心中的波动,“晓棋,你去问一下祖父今日可有客人?若是有,就把我今早刚做的点心送过去。” 晓棋见少女不愿多说,便不再追问,只是乖巧地回答道:“是。” “妙琴,书雅,咱们回吧。”少女转身,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贾赦一口气跑出花园后,靠在假山上粗重的喘着气,眼中是氤氲着浓浓的雾气。 过了许久,贾赦方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抬头辨别了一下所在的位置,然后大步往张梵的书房走去。 走到半路就碰到了贾源和张梵,两人似乎正在交谈着什么,神情格外放松。贾赦深吸一口气,迎了上去。 贾源和张梵看到贾赦,都停下了交谈。贾源点了点头,而张梵则微笑着看着贾赦,似乎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 “祖父,张老。” 张梵看着他,微笑着打趣道:“怎么不喊老夫张爷爷了?” “我不配!” 第80章 以花喻人 “我不配。”贾赦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哀伤。 贾源和张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 “孩子,你何出此言?”张梵轻声问道,他的声音温和而慈祥,像是一个长辈在关心自己的晚辈。 贾赦抬起头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老者,眼中闪过一抹苦涩。贾赦不是傻子,他不会认为在花园中同张慧的相遇是偶然。其实在看到张府的牌匾时他就已经猜到了祖父的打算,他本来可以直接找个借口离开的,只是私心里还是想再见一见张慧,哪怕是远远的看一眼就足够了。 可当他真的见到张慧后,心中的激动和喜悦瞬间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所淹没。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处境,说句内忧外患也不为过。 曾经的自己无法给张慧带去幸福的生活,如今的自己更没有资格去拥有那样美好的人儿。 贾赦深吸一口气,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像我这样的勋贵子弟喊您爷爷会玷污了您分名声。” 张梵闻言忍不住笑道:“哈哈,恩侯多虑了。老夫在世人的眼中也不过是一个粗通文墨的倔老头,哪里有什么名声可言?” 贾源瞪了贾赦一眼,略带讨好的对张梵说道:“子盛兄不要理会这混小子,昨儿多喝了几杯猫尿,这会还没清醒呢。” “祖父……” “你给老子闭嘴,老子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张梵拍了拍贾源的肩膀,笑道:“对孩子要耐心,别动不动就发脾气。恩侯,老夫见你是从园子的方向过来的,老夫园子里的花草可还入眼?” “张老园中的花草自是最好的,只可惜小子不是什么惜花人,只知赏花,不懂养花。”贾赦垂眸答道。 “人哪里一开始就懂养花的,只要有心以后可以慢慢学的。”张梵笑道。 贾赦声音低落的说道:“养花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我这个人一向没有什么耐心,做事讲究一个随心所欲。养花这等精细的事情,不是我这等粗人能学的。 再名贵的花,在我这里也不过是几天的热度,过后就给扔到了一边。最后也只会在没人角落里慢慢枯萎,最终化作尘土,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张梵听后,目光中闪过一丝深意,他微笑着说:“恩侯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但花草之美,不在于其能长久绽放,而在于它给观赏者带来的那一瞬间的欢喜和宁静。即便它们终将凋零,但那份美好,却是永远留在心中的。” 贾赦闻言忽的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张梵的眼睛沉声问道:“若是有人故意打碎了您精心养护的花儿,您会如何?” 张梵看了看自己手,浑不在意的说道:“哪只手碰了老夫的花,老夫就把他哪只手给剁了。” “若是那人的身份地位远在您之上呢?” 张梵轻轻拍了一下贾赦的肩膀,笑着说道:“只要有心,总是能找到机会的。” “可是花已经被打碎了呀。”看着肩膀上的手,贾赦的声音中充满了苦涩。 “那就再养一盆。” “再养一盆终究不是原来的那盆了!” “你想要如何?” “既然注定了无法护住那盆花,就把它交给能护住它的人,这样它还能在那人的精心养护下继续盛开!” “若是这盆花自己选择的呢?”张梵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冷声问道。 贾赦沉声说道:“娇花不识人间险恶,养花人有责任为它挑选合适的人家,而不是由着它自己的意愿。” 张梵静静地听着贾赦的话,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恩侯,你所说的道理,固然有其正确性。但你可曾想过,花儿也是有生命的,它们也有自己的选择和意愿。” “可是,若是我不能给它提供最好的环境,让它在我这里枯萎,岂不是更残忍?”贾赦反驳道。 张梵摇了摇头,微笑着说:“恩侯,有时候,我们并不能给予别人最好的,但我们可以选择给予他们最需要的。或许,在你的保护下,那盆花会枯萎,而在别人的照顾下,它可能会绽放得更加灿烂。但最重要的是,那盆花自己的意愿。” 贾赦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做不到那么洒脱。既然已经知道了结局,那就要努力去改变那个结局。” 张梵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继续说道:“恩侯,人生在世,总会有所取舍。但无论你选择什么,都要记得,你的选择是为了那盆花,为了它的幸福。不要仅仅是因为你自己的担忧,而后悔一辈子。” “多谢张老教诲,小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小子自己在泥泞中挣扎已经足够了。” 张梵听了贾赦的话,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赞许之色。他沉声道:“恩侯,你能有这样的觉悟,很好。但你要明白,我们并非只能独自面对困境。有时候,与他人携手共进,或许能找到更好的出路。” “明知前路忐忑,何必再拉着他人下水呢。” 张梵听到贾赦的回应,眼中闪过一抹动容,他轻轻叹了口气:“恩侯,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人生并非只有黑暗和忐忑,有时候,与他人并肩前行,就能点亮彼此的世界。” 贾赦再次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多谢张老抬爱,小子已打定了主意。”说完他上前拉住贾源的衣袖,沉声说道:“祖父咱们已经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 “赦儿……” 贾源刚要说话就被贾赦给打住了,他看着贾源,眼中全是祈求:“祖父,咱们回去可以吗?” 贾源一下子被贾赦眼中的哀伤和绝望给惊住了,他温柔地拍了拍贾赦的手背,声音柔和地说:“好,咱们回去。子盛兄,我们就先告辞了,咱们改日再聊。” “恩侯一路舟车劳顿的,你就不该让他今日出门,快些带着孩子回去休息吧。” 第81章 执念(上) 送走贾源祖孙二人后,张梵独自在屋内沉思了片刻。想起贾赦今日的反应,他决定再好好同自己的孙女谈谈。 他挥退了下人,独自漫步在花园的小径上,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木和五彩斑斓的花丛,最终来到了那个临水的亭子。只见张慧正静静地坐在亭中,她背对着张梵,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仿佛自成一界。 张梵轻咳一声,故意加重了脚步。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张慧缓缓地抬起了头。当她看到是张梵时,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抹温暖的笑意。她站起身,恭敬地向张梵行了一礼:“祖父。” 张梵点了点头,走到张慧身边,看着张慧的眼睛问道:“见到?” 张慧闻言眼神微微闪烁一下,随即笑道:“见到了。” “还坚持你原来的想法吗?” 张慧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回答道:“孙女的想法一直都不曾变过。” 张梵看着张慧,眉头微皱,他语气稍微严肃了一些,继续问道:“哪怕他不会选择你?” 张慧似乎被这个问题触动了一下,但她很快恢复了镇定,她坚决地说:“他不可能不选我!” 张梵看着孙女如此坚决,他心中有些担忧,于是再次尝试劝说:“慧儿,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咱们换个人可以吗?” 张慧闻言,心底突然升起一抹恐慌。她用力咬着下唇,试图压制住内心的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抬起头,看着张梵,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祖父,选择权从来都是掌握在我的手中,他没有说不的权力!” “慧儿,祖父只是希望你能幸福。但你要明白,感情是双向的,只有双方都有意,才能成就一段美好的姻缘。”张梵语重心长地说。 张慧听到祖父的话,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驱散心中的所有杂念,然后坚定地说:“祖父,我知道您担心我。但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幸福,我要的只有我的瑚儿和琏儿。” “张慧,那只是一个梦!!!”张梵忍不住低声吼道。 张慧闻言,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她看着张梵的眼睛轻声问道:“真的只是一个梦吗,祖父?” 张梵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压抑心中的情感。最终,他轻轻叹息,声音带着一丝沉重:“祖父不是已经离开了朝堂吗,张家已经同你梦中不一样了。慧儿,放下过往,也放过自己好吗?” “不好!祖父,我放不下!这些年我一闭上眼就是瑚儿湿漉漉的躺在我怀里,就是琏儿撕心裂肺的哭声!祖父,我恨,我恨呐!”张慧双眸赤红的看着张梵。 张梵被张慧的话深深震撼,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问道:“你想怎么样,让荣国府连同史王两家一同在京都消失吗?” 张慧听到祖父的提问,眼中的怒火仿佛燃烧得更加旺盛。她紧握拳头,声音颤抖但坚定地说:“祖父,我从未想过要毁掉整个荣国府,或是史王两家。但我要为瑚儿和琏儿讨回公道,我要让那些害了我们母子的人付出代价!” 看着张慧眼中的仇恨,张梵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明白,自己从未经历过张慧在梦中经历的一切,无法完全理解她心中的痛苦和仇恨。但作为一个长辈,他深知仇恨只会让人走向毁灭,而不是救赎。 可是如今张慧早已陷入了自己的仇恨漩涡,无法自拔。张梵能做的只有站在孙女的身后,做她坚强的后盾。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张家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祖父,我……” “慧儿,答应祖父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好吗?” 看着面前这位卑微而坚定的老者,张慧只觉心如刀绞一般。她明白祖父的担忧和期望,可是放弃仇恨这句话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然而,在祖父的注视下,张慧最终点了点头。 从张家离开后,贾源一把抓住贾赦,毫不留情地将他塞进了自己的马车内。感受到贾源心底的烦躁,贾赦不由自主地悄悄往马车的角落里挪去,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马车内的空间有限,贾赦虽然尽力缩在角落,但依旧无法完全避开贾源的视线。他只能低头不语,尽量不去触碰贾源的视线, 看着躲在马车角落中如同鹌鹑的孙子,贾源既好气又好笑,心中的郁气不由得散了几分。 贾源清咳一声,用脚踢了踢缩在角落里的孙子,冷声说道:“说吧,你今天又发什么疯?” 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力道,贾赦知道自己若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今儿绝对不好过。贾赦重重的吐了口气,看着马车的顶棚说道:“今日在花园,我见到了张姑娘。” “怎么,人家姑娘吓到你了?”贾源没好气的说道。 “不是,张姑娘很好!是我……” “你冒犯了人家姑娘?”贾源一下坐直了身体。 贾赦连忙摆手否认:“没有,祖父,我怎么可能会冒犯她!” 贾源闻言松了口气,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子笑道:“难不成是张家那丫头吓到你了?” “祖父,您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 “行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听懂张子盛的意思?张家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竟然还给拒绝了,哪来的脸呢?” 贾赦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看着贾源的眼睛,自嘲的说道:“祖父,您觉得我能胜任丈夫和父亲这个身份吗?娶了人家姑娘,就要对人家姑娘负责,给她一个幸福安稳的家。可是,我有这个能力吗? 说句大不敬的话,您和祖母能陪我一辈子吗?一旦您和祖母……,你觉得依照太太的脾气,她会好好同我的妻子相处吗?婆媳关系历来都是最复杂的,我深知太太的脾气,她绝对不会善待我的妻子? 还有贾存周,您认为他会甘心看着荣国府落到我的手里吗?他一直都觊觎着我的位子,一旦我接手了荣国府,他必定会处处与我作对,到时候父母不慈,兄弟不睦,家族内部纷争不断,我又如何能够安心地承担起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呢?” “所以你打算这一辈子都不成亲吗?” 第82章 执念(下) “所以你打算这一辈子都不成亲吗?”贾源不带任何情绪的问道。 贾赦微微一笑,故作轻松地说道:“不是。亲还是要成的,只是成亲的对象要好好挑选一下。” 贾源闻言,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抹讶然:“如何挑选?” 贾赦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有心机,有手段,有地位!” 贾源听后,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样的女子,怕是难寻。” 贾赦嘴角微翘,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难寻不代表找不到。父亲,您别忘了,我们身处京城,这里是权力的中心。” 贾源沉默了片刻,突然冷声问道:“老子要不要给你求一位公主?” 贾赦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圣上是不可能让孙儿尚主的,不过,您可以求圣上给孙儿和宫中的掌事宫女赐婚。” 贾源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陷入了沉思。他深知能在皇宫中存活下来的女子绝非等闲之辈,更何况能走到掌事宫女这一位置的,必定是心机深沉、手段高明之辈。这样的女子,确实比一般官员家的小姐更适合贾赦。 然而,贾源心中却有一丝顾虑。这些掌事宫女无一不是各宫娘娘的心腹,她们的背后代表着各自主子的势力。荣国府作为八公之首,若是不想卷入夺嫡之争的漩涡中,就必须谨慎行事。 至于皇帝身边的宫女,贾源更是不能想,也不敢想。 贾源长叹一声,缓缓说道:“赦儿,你的想法虽好,但你可曾想过,那些宫女背后牵扯的势力如何错综复杂?我们荣国府若是与之结亲,又会引来多少麻烦? 赦儿,张家丫头不好吗?相貌出众,才华横溢,她的身后是清河张氏,这样的姑娘配你绰绰有余了啊!” 提到张慧,贾赦的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哀伤,快的贾源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定了定神,才缓缓开口:“祖父,张家姑娘确实很好,她温柔贤淑,才华横溢,但……但她不适合孙儿。” “放屁!你今日才第一次见到人家,怎么就知道不合适了?贾恩侯,你给我交代清楚,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什么红颜知己?”贾源的声音中充满了怒意,他实在无法理解贾赦为何会如此排斥张慧这样的好姑娘。“ 贾赦闻言不由得苦笑一声:“祖父,我今年刚刚十五岁,哪里来的什么红颜知己?” 贾源疑惑地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那你为何……” 贾赦深吸一口气,直视着贾源的眼睛,打断了他的话:“祖父,张姑娘真的很好,她温柔贤淑,才华横溢,又有着清河张氏的背景,这样的姑娘确实难得。但她太过单纯善良了,而我将来要走的路,注定是充满权谋与斗争的。我不想让她因为我而卷入这些纷争中,更不想看到她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听到自己的孙子如此评价张慧,贾源的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他试图安抚贾赦的情绪:“所以你对张家姑娘并非无感?” 听到这话,贾赦烦躁的扯了扯自己衣襟,声音中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暴躁:“祖父,您还要我说多少遍?我都说过了同她不合适,不合适,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呢?! 在您的眼里您的孙子千般好万般好,可实际上您的孙子,我,贾赦,就是一坨臭狗屎!您凭什么认为我这样的混蛋玩意能配得上人家千宠百惯的明珠?” 听到贾赦如此评价自己,贾源一下怒了,他冷声问道:“谁说你是臭狗屎和混蛋玩意了?我贾源的孙子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我和你祖母的骄傲!” 贾赦烦躁的说道:“您能不能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停车!”贾赦对着车外大声喊道。 车夫听到命令,赶紧停下马车。贾源看着跳下马车的贾赦,心底升起了浓浓的不安。 “你做什么去,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去再说!”贾源喊道。 贾赦强忍着心底的暴虐,回头对贾源说道:“祖父,您可以让我自己安静一会吗,就一会?” “好,好,祖父什么都不说了,也什么都不问了,咱们回家好吗?”贾源小心翼翼的问道。 “您先回去好吗?”说完,不待贾源说话,就抢过侍卫手中的马匹,一抖缰绳,骏马便如离弦之箭般消失在贾源的视线内。 “赦儿!来人,快跟上!”贾源忙对一旁的侍卫喊道。 “国公爷……”一旁的侍卫首领欲言又止的看向贾源。 “你们怎么还不去追?” “杜若他们已经去追了,属下护送您回府吧。” “你想造反不成?”贾源怒道。 侍卫首领连忙跪下,诚惶诚恐地解释道:“属下不敢。国公爷,大公子如今明显不想让人去烦他,我们若是贸然追上去,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到时候谁也担当不起啊!” 贾源闻言慢慢冷静了下来,回想起贾赦今日的反常皆是从张家开始,他命人直接转道去了张家。 当张梵听到贾源又回来后,脸上罕见的浮起一抹慎重。张慧看了看自己的祖父,突然问道:“是单荣国公一个人吗?” 下人忙回道:“是,就荣国公一人。” 张慧闻言更加肯定心底的那个猜测了,她转身看着张梵说道:“祖父,我同您一起去见荣国公。” “慧儿,你……”张梵不解的看着孙女。 “祖父,我怀疑贾恩侯同我一样。”张慧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回想起今日同贾赦的谈话,张梵不禁赞道:“若真是那样,那贾赦倒也有几分可取之处。走吧,同祖父一起去看看吧。” 二人来到前厅,就看到贾源正烦躁地坐在那里,脸上写满了忧虑和不安。 听到脚步声,贾源猛地站了起来,快步向张梵走去。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急切和恳求,看到张梵后,他立刻说道:“子盛兄救命啊!” “贾兄,你这是……” 贾源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说道:“从子盛兄这里离开后,赦儿不知发了什么疯,独自骑马离开了。我命人追赶,他却像疯了一般,怎么喊他都不听啊!” 张梵闻言脸上的笑容一下淡了下去,他冷声问道:“子盛兄这是前来问罪吗?” 贾源连忙摆手,急切地说道:“子盛兄,你误会了。我万万没有这等想法。我只是觉得赦儿对子盛兄似乎格外的敬重,所以想来求子盛兄代为询问一下。子盛兄也该知道,赦儿就是我和老妻的命根子,若他有个什么闪失,我……”说到这里,贾源的声音竟开始哽咽起来。 “荣国公可知贵府公子如今身在何方?”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张梵身后传来。 贾源忙抬头看去,就看到一位穿着绿色衣裙的少女俏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大姑娘?”贾源试探的问道。 “小女子见过荣国公。”少女大大方方的行了一礼。 “大姑娘刚刚问老夫什么?”贾源忙收敛起心神,笑着问道。 “国公爷可知贵府公子如今身在何方?”张慧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第83章 你也回来了,对吗 “知道,知道,老夫知道!呵呵~”贾源激动的说道,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太过急切,尴尬的笑了笑。 “慧儿!”张梵不赞同的看着张慧。 张慧转身看向张梵,眼神坚定的说道:“祖父,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唉~,罢了,我同你一起过去。”触及到孙女的眼神,张梵也只能妥协。 贾源在一旁见状,心中大喜,搓搓手,笑容满面地说道:“嘿嘿,子盛兄您看这事闹的,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滚,看到你就心烦。老夫上辈子也不知做了什么孽,这辈子遇到你这老匹夫!”张梵怒道。 “嘿嘿,这不是缘分吗?子盛兄放心,今日之事绝对不会外传,若是有什么流言蜚语,子盛兄尽管大巴掌往我脸上打!”贾源正色说道。 “行了,别废话了。人在哪里?”张梵烦躁的问道。 “锦……锦香院。”贾源偷偷觑着张梵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张慧听到锦香院这三个字,脸一下黑了下来,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锦香院,哪里什么地方?”张梵不解的问道。 贾源刚要解释就被张慧给打断了:“祖父,那是什么地方不重要,如今重要的是把他给找回来。” 看着少女灿烂的笑容,贾源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依照他对危险的预判,自家孙子这次完了。 “老夫派人去把他找来?”贾源试探的问道。 张慧冷笑一声说道:“国公爷若是自己能把人找来,也不会在这里坐着。” 张慧的冷笑让贾源感到一阵寒意,他突然后悔来张家了。贾源尴尬地笑了笑:“大姑娘说的是,老夫这次确实是束手无策了。赦儿这孩子,平时虽然有些顽劣,但从未像今日这般失态。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冒昧前来求助。” 看着面前的这个把态度放的极低的老人,张慧心中就是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忍着了。 “慧娘,你失态了。”张梵见自家孙女挤兑贾源,装模作样的训斥一句。 “大姑娘说的没错,我确实对那孽障没法。不知大姑娘有什么法子让那孽障回府?”贾源笑道。 张慧四处打量了一番,看到桌上摆着的马蹄糕,眼中闪过一抹怀念。她快步走到桌前,伸手从碟子里拿起一块马蹄糕,在贾源的注视下一掰两块。 “有劳荣国公派人把这糕点送给贾公子。”张慧把掰成两半的点心用素帕包起来,放在了桌面上。 “这就可以了?” “这就足够了。” 贾源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女,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孙子突然发疯同这姑娘有着莫大的关系。可是他又可以肯定,两人以往从未见过面。 听到少女肯定的回答,他只好把自己的疑惑放在心底。时间长着呢,他总有一天会查清楚的,当务之急是把自己的孙子从那种地方找回来。 贾源拿起桌上的素帕亲自交给了自己的侍卫首领,让他哪怕是用强的,也要把贾赦带回来。 话说贾赦骑着马独自在街上游荡着,耳边是店家的呦呵声,身边是忙碌的人群,他突然感到了史无前例的孤独。 原本打算去郊外散心的贾赦在经过锦香院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勒住了缰绳,在龟公的热情招呼下稀里糊涂的上了二楼。等到贾赦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围满了莺莺燕燕。 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贾赦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张慧愠怒的眼神,吓得他用力推开了想往自己身上靠的妓子。 “哎呦,公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奴家惹您生气了?”被推倒的妓子并没有生气,反而给贾赦抛了个媚眼。 “你们都下去吧,爷今儿没心情。”贾赦冷声说道。 “爷~” “下去!” 贾赦的突然发怒让在场的妓子和龟公都感到有些意外,但他们也立刻识趣地退了下去。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贾赦一个人坐在那里。 看着桌上的美酒,贾赦直接拿起酒壶就往自己的嘴里倒去。辛辣的白酒滑过喉咙流到他的胃里,胃中的灼热让他感觉到了自己还活着。 酒液在喉间灼烧,在腹中燃烧,暂时压住了贾赦心底的悲痛。他一口接一口地喝着,直到酒壶见底,才无力地放下。 “慧娘,对不起。”一道无助的呢喃从贾赦的嘴里溢出,混合着酒水流入了贾赦的腹中。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贾源的侍卫首领走了进来。看着一地的空酒壶,心中不禁一紧,忙上前夺过贾赦手里的酒壶。 酒水洒了贾赦一身,让他混沌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清明。 “焦叔,你怎么在这里?”贾赦撑着脑袋问道。 焦义没有回答贾赦的问题,把手中的酒壶放到桌子上后,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那半块用素帕包着的点心。 “国公爷让属下交给您的,国公爷说:‘她很生气!’让您自己掂量着看。”焦义面无表情的说道。 看着面前熟悉的素帕,熟悉的打结,贾赦双手颤抖的打开素帕。半块马蹄糕缓缓出现在贾赦面前,在看到马蹄糕的那一刻贾赦的情绪一下崩溃了。 他双手捧着那半块马蹄糕,身体忍不住颤抖着。 “大公子。”焦义担忧的看着贾赦。 “焦叔,带我去见她!” 焦义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转身,扶着贾赦往楼下走去。锦香院的人看到焦义腰间的佩刀,和身上穿的衣服,都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来到张府,贾赦被直接带去了张梵的小书房。 看着空无一人的小书房,贾赦拘谨的坐在一旁的方凳上,静静地等待着。 等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小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醉眼朦胧间,贾赦仿佛看到了那个自己魂牵梦绕的身影。 “慧娘~”一声低唤在寂静的书房内响起。 “贾恩侯,你也回来了,对吗?” 第84章 你不要我了吗 “贾恩侯,你也回来了,对吗?”少女清冷悦耳的声音如同一道响雷在贾赦的脑海中炸开,他因为饮酒而混沌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姑娘在说什么,贾某听不懂。”贾赦努力掩饰自己的慌乱,一脸迷茫地看着张慧。然而,他眼中的闪烁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真的听不懂吗?”张慧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她一步一步地向贾赦逼近。 贾赦见状忙站了起来,后退几步,摆出一副凛然不可犯的样子:“姑娘请自重!” “我若不自重呢?”张慧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怒意。她停下脚步,目光紧紧盯着贾赦,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 触及到张慧含怒的眸子,贾赦到底不愿再说什么伤人的话,他无奈的问道:“姑娘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贾恩侯,你到底有没有心?” 面对张慧的质问,贾赦瞬间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他的脸色苍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仿佛被张慧那锐利而冷冽的目光直接刺穿了内心。 “我……我……”贾赦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张慧的眼睛。 看着贾赦的样子,张慧只觉心中一涩。她忍住心底的酸涩,轻声问道:“琏儿他……他过的好吗?” 听到“琏儿”这两个字从张慧的口中吐出,贾赦心头一震,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张慧,眼中全是震惊。 “你……你……说谁?”贾赦的声音有些颤抖,眼中全是急切。他仿佛被张慧的话击中了心中最柔软的部分,整个人都变得激动起来。 张慧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她凝视着贾赦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琏儿,我们的儿子,他过得好吗?” “慧娘,是你吗?”贾赦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他的眼中充满了期待和惊喜。 “是我!”张慧的眼中全是柔情。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贾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了。他蹲下身来,双手捂住脸,放声大哭起来。他的哭声充满了愧疚、悔恨和喜悦,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出来。 张慧轻叹一声,缓步走到贾赦的身旁。伸出手,轻轻抚过贾赦的发丝,熟悉的触感让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温暖,贾赦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双膝跪地,紧紧抱住了张慧的腰,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慧娘……”贾赦的声音哽咽,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遍遍地呼唤着张慧的名字。 张慧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抚摸着贾赦的头发,任由他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过了许久,贾赦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他抬起头,看着张慧,眼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发自内心的愧疚。 “慧娘,对不起!” 听到这声对不起,张慧只觉浑身一震,看向贾赦的眼神充满了怜惜。 “你,都知道些什么?”张慧颤声问道。 贾赦深吸了一口气,一脸平静的说道:“知道瑚儿的死不是意外,是被人暗中陷害的。知道那个为你看病的太医是出自王家,他们在你身上动了手脚,让你久病不愈。知道太太为了维护贾政的名声,为他们抹去了害你们娘俩的证据。知道……” “够了。恩侯,不要再说了!”张慧打断了贾赦的话,她不想让他再回忆起那些痛苦的往事。 “知道太太从来没有把我当作她的儿子,在她的眼里,荣国府的一切都是贾存周的。”贾赦顿了顿,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知道在她的眼里,我的存在时刻提醒着她当年的不堪。知道……”他的话语突然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张慧紧紧地握住贾赦的手,给予他无声的安慰。她明白贾赦心中的痛苦和愤怒,轻轻问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做?” 贾赦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冽:“游学三年我也结交了一些人,在回京之前我让他们去了一趟金陵。我暂时动不了贾存周,王家我还动不了吗?”贾赦冷声说道。 “王氏那个贱人你不准动,她是我的!”张慧看着贾赦的眼睛说道。 贾赦微微一笑,捧起张慧的手,柔声说道:“多美的一双手啊,这么美的一双手不该为了那些人沾染上血腥的。慧娘,张家已经远离了朝堂,你应该继续做张家千娇百宠的大姑娘,享受生活的美好。那些脏事,有我呢。” “贾恩侯!” “听话。好好享受你平静的生活,不要再插手朝堂上的事情好吗?” “贾恩侯,你不要我了吗?” 第85章 提点 “贾恩侯,你不要我了吗?”张慧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她紧紧攥住贾赦的衣袖,眼中满是不安与恐惧。 贾赦看着面前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她如今是那样的美好。没有痛失长子后的绝望,没有缠绵病榻的憔悴,更没有困于后院的幽怨,这样美好的张慧,他又怎么忍心再次把她拖进泥潭中呢? 贾赦一点一点掰开张慧攥住自己衣袖的手,温柔的替她擦去眼角的泪,在张慧的期盼下,贾赦轻声说道:“慧娘,好好活着,连同我和瑚儿他们的那一份。你的人生还很长,不应该被过去的阴影所笼罩。去看看江南的烟雨,感受那如诗如画的景致,让那烟雨洗涤你心中的尘埃;去关外看看那皑皑白雪,体验那纯净无暇的世界,让那白雪映照你纯净的心灵。 去领略一下塞北的狂风,感受那粗犷而热烈的气息,让那狂风带你领略生命的狂野;去海上感受那波涛汹涌,让心灵得到彻底的释放,让那海浪带你冲破一切束缚。 你会有一个知你、懂你、怜你、爱你的夫婿,他会用一生来呵护你,守护你。你们会有一对可爱的孩子,哥儿聪明勇敢有担当,是你们的骄傲;姐儿娇俏可人,是你们的贴心小棉袄。你们会一起经历生活的喜怒哀乐,一起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慧娘,相信我,离开我,离开荣国府,你的未来会更加的美好!” “你呢?贾恩侯,你呢?”重生以来,张慧第一次感到了恐惧和无力。 贾赦深深地看着张慧,他的眼神坚定而温柔:“我?我当然是继续做我的一等将军,护住祖父用命博来的荣耀。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使命。但请你相信,无论我在哪里,我的心都会陪伴着你,我会为你祈祷,为你祝福。”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张慧的手,给予她力量和勇气:“慧娘,你不需要为我担心。我能够应对一切。你只需要去追求你的幸福,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贾恩侯,你可真伟大啊!”张慧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讽刺的看着贾赦,声音中充满了冷意道:“在我再次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的人生就注定会同你继续纠缠不清。今生的我不会在软弱可欺,也不会在心慈手软,欠我的我会亲手讨回来!” “慧娘,你怎么……”贾赦被张慧的话震惊了,他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试图解释,但张慧却打断了他。 “闭嘴!贾赦,咱们来日方长!”张慧转身离去,留下贾赦独自站在原地,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贾源的身影出现在了小书房内。看着怔怔出神的孙子,想起张梵同自己说的前世今生,他突然很想抱抱自己可怜的孙子。 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贾赦一跳,他刚要反抗,就听到一道熟悉而慈祥的声音:“赦儿,别动,让祖父抱抱你。” 贾赦立刻听出了这是祖父的声音,他停下了反抗的动作,任由祖父将他拥入怀中。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和宁静。 他低头,把下巴搁在了贾源的肩膀上,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无忧无虑、可以尽情撒娇的年纪。今天,他允许自己放纵一次,让所有的疲惫、委屈和不安都在祖父的怀抱中消散。 当祖孙俩离开张家的时候,表面上恢复了平静,张梵亲自送二人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动,张梵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之外。 马车上,对于贾赦今天在张家的失态,二人都没有提起,仿佛那件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贾赦看着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的祖父,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贾赦张了几次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那句话。有些事情,确实不需要明说,彼此心里清楚就好。 就在这时,贾源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贾赦,沉声说道:“王家那里你暂时不能动。” “为什么?”贾赦不解的问道。 “圣上如今正重用都太尉统制县伯,你若在这时动他无异于同圣上作对。”贾源冷声说道。 “孙儿明白,回去就给白蔹传信。”贾赦低落的说道。 见贾赦情绪低落,贾源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我不让你现在动王家,没有不让你收集他们犯罪的信息。自古财帛动人心,海外可是有不少的好东西。” 贾赦闻言眼睛一亮,激动的看向贾源:“祖父,您是说……” “作为一只狗,主人可以赏你骨头,但是你不能往主人盆里去偷。” “多谢祖父提点。” “一个人若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终将会被情绪所控制,从而失去理智和判断力。”贾源看着贾赦,继续说道:“你在王家的事情上,表现得过于冲动和急躁。这样不仅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也会给家族带来不必要的风险。你需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保持冷静和理智。” 贾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祖父的话是对的。他之前确实因为对王家的仇恨而失去了理智,做出了一些冲动的决定。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决定确实是愚蠢的。 “孙儿会记住祖父的教诲,以后一定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贾赦恭敬地说道。 “嗯。你同张姑娘……” “祖父,孙儿同张姑娘什么都没有!”贾赦忙打断贾源的话,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显然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贾源淡淡地扫了贾赦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我不管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我已经同张子盛达成了共识。对于你们的事情,我们这些老家伙一概不问,你们之间的问题,你们自己去解决。” “祖父放心,孙儿知道该怎么做。”贾赦郑重地说道。 “我刚得到消息,存周已经在回京的路上。”贾源突然话锋一转。 第86章 撞破(上) 贾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二弟离京数载,也确实该回来了。”贾赦垂眸说道,声音中透露出几分感慨和无奈。 “赦儿,存周是你一母同胞的兄弟,无论他犯了什么错,祖父都希望你不要伤了他的性命。”贾源看着贾赦,语气中充满了恳切和期待。” “若他想要孙儿的性命呢?”贾赦低声问道,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似乎在试探贾源的底线。 贾源眉头一皱,但随即坚定地说道:“他没有那个能耐,我也不会给他那个机会。家族内部的争斗和恩怨,应该通过理智和宽容来解决,而不是诉诸于暴力。你是家族的希望,你的安全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同时也希望你能够保持冷静和理智,不要让仇恨和愤怒蒙蔽了你的双眼。” 贾赦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祖父是疼爱自己,可是他的疼爱是有条件的。此刻他突然非常非常的羡慕贾政,羡慕他有一个无条件疼爱他的母亲。那种纯粹的母爱,是自己终其一生都求不来的! 感受到贾源视线的压迫,贾赦用力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平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说道:“孙儿知道了,祖父的教诲孙儿铭记在心。” “走吧,同我一起去东府一趟。”贾源见状满意的点点头。 “祖父怎么突然想起去东府了?”对于宁国府,贾赦心底多少是有些排斥的。 贾源微微叹息,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缓缓说道:“刚刚得到消息,你大爷爷又不好了。”提 听到这个消息,贾赦也不禁感到一阵惋惜和担忧。他知道宁国公贾演是整个贾家的精神支柱,虽然这些年他大多时间都在病榻上度过,但他在贾家的地位和影响力依然不可忽视。 对于自己这个大爷爷,贾赦的心情是复杂的。他同自己的祖父一样都不是会教育孩子的,因着对宁国公夫人的亏欠,他对自己的儿子可以用上纵容一词。 如今听到贾演病重,贾赦不知自己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觉得乱哄哄的。 见贾源一脸凝重,贾赦忙问道:“不知敬大哥近来可好?” 贾源轻轻叹了口气,回答道:“敬儿两年前就已经成亲了,去年还得了一子,名叫珍哥儿。今岁正值大考,原本敬儿是准备赴考的,但若你大爷爷有个什么,按照规矩,他作为长孙,需要留在府中料理后事,这恐怕要耽误他三年了。” “敬大哥成亲了?怎么没人告诉我?”贾赦惊道。 “千里遥远的,告诉你,你还能回来不成?”贾源笑道。 贾赦闻言附和的笑了笑,马车在经过一个巷口的时候,一阵风掀起了车帘。一道熟悉的人影在巷口一闪而过,正好被贾源看个正着。 “咦,他怎么在这?停车!”贾源突然喊道。 “您不是着急去东府吗,怎么突然就停车了?”贾赦不解的问道。 “你刚刚可曾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进到这巷子里?”贾源急切的问道。 贾赦闻言掀开车帘看向外面,此时街上并没有几个行人,巷子内更是空无一人。他疑惑地回头看向贾源,说:“祖父,我并未看到有人。您是不是看错了?” “看错了吗?”贾源闻言也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他皱起眉头,仔细回忆着刚才那一刹那看到的身影。 “或许是年纪大了,眼睛有些花了。”贾源轻轻叹了口气,有些自嘲地说道。 就在贾赦刚要放下车帘的时候,他突然给怔住了。贾源忍不住问坐在一边的孙子:“赦儿,你看那人像不像太子?” “不像!祖父咱们快些走吧!”贾赦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切的催促道。 第87章 撞破(下) 贾赦的急切让贾源升起了猜疑,他坐直身体故作不在意的说道:“可能确实是我眼花了吧,敬哥儿这会子应该在东府你大爷爷身边才是?” 贾赦闻言,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他深知祖父的敏锐与智慧,若真是被祖父看出了什么端倪,只怕今日之事就难以善了了。他连忙放下车帘,掩饰住内心的慌乱,语气坚定地说道:“敬大哥一向孝顺,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您一定是看错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万一有个什么,有您老坐镇,也不会出了什么乱子。” 贾源轻轻颔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道:“嗯,走吧。”然而,在贾赦没有注意的地方,他的手从车窗伸出,快速地打了个手势。 车厢内,贾源闭目养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脸上的皱纹如同古老的沟壑,每一条都蕴含着深不可测的智慧和阅历。而贾赦则坐在一旁,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他想起了前世关于贾敬的事情,那些曾经被遗忘的片段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的后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马车在青石铺就的道路上疾驰,车轮碾过石块的声音在车厢内回荡。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加速流逝。贾赦的思绪也随之飘远,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东府贾敬的身影和那人的面容。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见到贾敬,阻止贾敬和那人,否则,一旦他们真的做出了什么,东府就真的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马车驶入宁国府,径直驶向贾演养病的院子。院门口,贾代化早已等候多时,一向自持稳重的他,在看到贾源到来的那一刻,眼圈竟然红了。 “叔父,侄儿给叔父请安。”贾代化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看到贾代化如此模样,贾源只觉脚下一软,若不是贾赦眼疾手快,他可能会直接从马车上跌下来。 “祖父小心!”贾赦一个箭步,牢牢抱住了贾源的腰,小心翼翼的护着他下了马车。 “我没事。”贾源拍了拍贾赦的肩膀,示意自己无恙,然后抬头看向贾代化,眼中带着一丝急切:“你父亲怎么样了?御医怎么说?” 见贾源平安落地,贾代化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缓缓开口:“叔父莫急,父亲他老人家已经醒过了。” “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大哥当年被敌军暗算,一箭穿心都活的好好的,如今只是一个风寒,他一定能挺过来的。”贾源喃喃的说道,不知是在安慰贾代化还是在安慰自己。 “叔父,父亲他老人家虽然醒了,但身体仍然虚弱。御医说,他这次的风寒来势汹汹,加上之前的旧伤,所以……”贾代化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 贾源脸色一沉,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好了,我知道了。带我去见你父亲。”他边说边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贾演的病房走去。 来到病房前,贾源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才推门而入。 病房内,一股药味扑鼻而来,夹杂着些许腐败的气息,让人感到了一丝沉重。贾演一身单衣,脸色苍白地半躺在床上,昔日里高大的身躯此刻显得异常消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听到动静,病床上贾演艰难的抬起头,在看到贾源的那一刻,他的眼里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源弟,你来了?”贾演笑道。 贾源快步走到床边,看着眼前的兄长,心中五味杂陈。他轻轻握住贾演的手,声音哽咽:“大哥,对不起,我来晚了。” 贾演摇了摇头,嘴角挤出一丝微笑:“源弟,我没事。只要你来,什么时候都不晚。这几年辛苦你了,是大哥钻了牛角尖。” 贾演看了一眼跟在贾源身后的贾代化温声说道:“你先出去吧,让我和你二叔说会话。” 贾代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贾源,又看了看贾演,迟疑的说道:“父亲,御医说您不能劳神,有什么话等您好了再同叔父说吧。” “出去!老子还没死呢,你就想做老子的主了?”贾演怒道。 贾代化心中一惊,忙跪下说道:“儿子不敢。” “你和赦儿先去外面候着,有事我会喊你们。”贾源出声打断了打断了父子间紧张的氛围。 “这……” “还不滚!”贾演怒道。 “父亲息怒,儿子这就滚!”贾代化忙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拉着贾赦出了门。 贾赦看着来回踱步的贾代化,突然问道:“大伯,怎么不见敬大哥,他没在府上吗?” 贾代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啊?哦,我让敬儿去城外寺庙给你大爷爷祈福去了。” 贾赦眉头一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多想,只是随口道:“哦,看来是我看错了。” 然而,贾代化却突然紧张起来,追问道:“什么看错了?” 贾赦看着贾代化紧张的反应,心底不禁涌起一片冰凉。他一直以为贾敬的事情贾代化是不知道,然而事实却大出他所望。 贾赦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地说道:“没什么,祖父刚刚在经过猫儿胡同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影,他以为是敬大哥,现在看来应该是祖父看错了。” “哈哈,叔父一定是看错了,敬儿这会根本不在城中。”贾代化听后,立刻笑着解释道。然而,他的笑声中似乎带有一丝不自然,似乎也在试图掩饰些什么。 “我也这么说。”贾赦应和道,同时心中却更加的警觉。 “对了,赦儿你先在这里候着,我去看看你大爷爷的药煎好了没有。”贾代化转移了话题,试图缓解气氛。 “哪有侄子在这里闲着的,还是我去吧。”贾赦故意说道。 然而,贾代化却立刻拒绝了:“不用,这煎药有讲究,火候、时间,还是我去吧。” “那……好吧。”贾赦闻言只得应了下来。 “那,我先过去了?”贾代化试探的问道。 “侄儿恭送伯父。” 看着贾代化急切的脚步,贾赦眼中闪过一抹晦暗。他看了一眼四周,因贾演病中喜静,院中并没有多少下人,正好方便贾赦行事。 循着记忆穿过那道隐蔽的小门,贾赦来到了宁国府的后巷,这里住着两府的人。现在正是上值的时间,后巷显得格外安静。 “公子。”一道身影出现在贾赦的身后。 “租辆马车去猫儿胡同。” “公子稍等片刻,咱们得人已经去了。” “嗯。看到大伯父了?” “刚从侧门离开。” “让咱们的人跟上,小心点不要暴露了。” “是。” 很快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马车出现在贾赦的面前,车夫是由暗卫扮成的。 “公子。” “走吧。” 马车来到猫儿胡同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贾代化的身影。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就看到印着太子府标志的马车从巷子里驶出。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脸色难看的贾代化父子一前一后的出现在巷口。 “大伯、敬大哥,好巧啊。” 第88章 厉害关系 “伯父、敬大哥,好巧啊!”一道清朗的声音从一旁的马车内响起。 听到这道声音,贾代化父子顿时一惊,他们立刻四下张望,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很快,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马车缓缓停在二人身前,车帘被人从里面掀开,露出了里面一位俊美的少年。 少年有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本应含情脉脉,但此刻那双眼中却盛满了冰霜,冷冽得仿佛能够冻结一切。他的脸上天生一张微笑唇,只是此刻那微微上扬的唇角却挂着说不清的讽刺,让人不寒而栗。 贾代化父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和恐惧。 “赦……赦儿,你怎么在这里?”贾代化结结巴巴的问道。 贾敬则是一脸复杂的看着这个三年未见过的堂弟,眼中快速滑过一抹难堪。 贾赦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却不带一丝温度,反而更加深了他身上的寒意。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冷冽:“我来这里,自然是来接大伯和大哥回府的。” 贾代化父子被少年的回答弄得更加不知所措,他们完全不明白少年的意图。贾代化试图镇定下来,但声音中还是带着一丝颤抖:“赦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以那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们。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充满了嘲讽:“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过来看看大伯和大哥是如何找死的。你们说若是那位知道你们的事情,他会不会放过敬大哥,放过宁国府,放过整个贾家?” “赦弟,我……”贾敬面色苍白的看着贾赦,眼中闪过一抹祈求。 贾赦用力闭上眼,再次睁开的时候眼中一片赤红。他强忍着心中嗜血的冲动,冷声说道:“还不上来,难不成还要我亲自请你们?” 贾代化父子被贾赦的回答弄得更加惊慌失措,他们完全没想到自己的秘密竟然已经被贾赦知晓。 贾代化咽了口唾沫,试图缓和气氛:“赦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敬大哥,是我误会了吗?”贾赦没有理会贾代化这个堂伯,而是把目光投向贾敬。 贾敬这会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笑着问道:“赦弟,你确定要在这里说吗?” 贾赦深深看了一眼这个一向被自己视为榜样的堂兄,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只得往一边挪了挪身体,空出马车上的位置。 贾敬见贾赦往一旁挪动,便知他的意思。他缓缓走上前,坐在了贾赦空出的位置上,脸色恢复了平静。对着仍在呆愣的贾代化说道:“父亲你先回去,我同赦弟谈谈。” “你们好好谈谈,千万不要让赦儿误会了。”贾代化连忙嘱咐道。 贾敬扯了扯嘴角,放下了马车的帘子。看着面前君子端方的贾敬,贾赦声音沙哑的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有想过这件事情一旦被别人发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有些事情并不是我能控制的。”贾敬低声说道。 “你放屁!”看着贾敬半死不活的样子,贾赦忍不住爆了粗口。 “恩侯,你还小,感情的事情你不懂。” “感情的事情我不懂?”贾赦的声音更加激动,“你以为这是什么感情?是儿女私情吗?这是关乎整个家族存亡的大事! 你玩小倌我不管,你愿意雌伏在男人身下我也不管,可是你做这些事情可考虑到整个贾氏一族? 一旦你同太子的事情被别人捅到圣上面前,到时候倒霉可不只只是你们二人!你知道太子的身后站着多少人吗,你知道大爷爷被封为宁国公付出多大的辛苦吗?” 贾赦的话如同重锤一般砸在贾敬的心头,他脸色一僵,显然没有料到贾赦会如此直接挑破他和太子的私事。 “已经这样了,我有什么法子呢?”贾敬低声说道。 “离开京都,离太子远远的!” “你也知道他是太子,他怎么可能会放过我?” “他是太子你还是国公府的公子呢,他敢对你强取豪夺吗?”贾赦冷声问道。 “恩侯,我……” “你什么你,你就是自私!贾氏一族数百人,你想让他们都为你陪葬吗?”贾赦冷声问道。 “我同太子的私事,同贾氏一族有什么关系?” “呵呵,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样天真呢?当今那是什么人,那可是眼里不能容半点沙子的人。若是他知道你同他寄予厚望的太子搅和在一起,依照他的性子他会怎么想?他会怀疑太子,会怀疑整个贾家,怀疑我们与太子勾结,意图不轨! 到时候,不仅仅是你和太子两人,整个贾氏一族连同太子身后的家族都可能受到牵连,遭受灭顶之灾。你可想过,成千上万的人,都将因你一人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贾赦的话彻底打破了贾敬的侥幸,他强忍着心中的苦涩说道:“我……我明白了。我……我会离开京都,离开太子的。” 贾赦看着贾敬,知道他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但家族的安危摆在眼前,他们都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和退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气坚定地说道: “敬大哥,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但你必须明白,你不仅仅是你自己,你还是贾家的一份子,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到整个家族的命运。同样,太子也身负着皇室的使命和期望,他的每一个行动都代表着皇室的颜面。你们身上背负的责任让你们没有权力去任性,去放纵自己的私欲。” 贾赦停顿了一下,看着贾敬逐渐变得坚定的眼神,继续说道:“离开京都,离开太子,不仅是为了你自己,更是为了贾家的未来,为了太子身后的皇室。你们之间的私情,在家族的存亡和皇室的尊严面前,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贾敬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要高的堂弟,突然问道:“若是我不愿离开太子,你会怎么做?” “敬大哥已经有了珍儿,宁国府也不算绝嗣了。” 第89章 选择 “敬大哥已经有了珍儿,宁国府也不算绝嗣了。”贾赦淡淡的说道。 “你……你要杀我?”贾敬笑道。 贾赦抬起头,直视贾敬,声音中不带一丝情感:“与其他日东窗事发连累整个贾氏,不如大哥提前到下面给大爷爷探探路。”“与其他日东窗事发连累整个贾氏,不如大哥提前到下面给大爷爷探探路。” 见贾赦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贾敬一下愣住了。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贾赦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眼中一片平静,仿佛贾敬的失态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贾敬笑够了以后,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少年说道:“三年不见,你的变化真的很大。大到……我几乎认不出你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言明的情绪,或许是震惊,或许是惋惜,又或许是感慨。 “所以你选哪条路?” 贾敬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他苦涩地笑道:“我有的选吗?”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有无数种选择。” “让我好好想想好吗?” “大哥,当今身体强健,在那个位置最少还能待二十年。二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也足以让很多事情发生变故。” 贾敬闻言,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压制心中的情绪。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恩侯,今天发生的事情,请你不要告诉祖父他老人家好吗?他身体不好,我怕他……” 贾赦点了点头,声音柔和了几分:“我明白你的顾虑。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大爷爷的。但你也要知道,有些事情,是无法永远隐瞒下去的,你……你必须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 贾敬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仿佛是在消化着刚刚的对话和即将面临的未来。车轮压在青石板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伴随着马车缓缓前进的节奏,回荡在贾敬的耳边。 这声响似乎也在提醒着贾敬,时间不会因为他此刻的犹豫和迷茫而停止。家族的命运、个人的选择,都如同这辆马车一般,在历史的道路上不断前行,无法回头。 贾敬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贾赦的话并非危言耸听。家族的未来、个人的生死,都在这一个决定之中。他必须做出选择,也必须承担后果。 “公子,到了。”车夫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晰,打破了贾敬的沉思。他立刻掀开车帘,走下马车。马车停在了一个略显幽暗的地方,周围是斑驳的墙壁和高大的树木,显得异常萧条。 贾敬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之中。他扭头看向贾赦,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这是什么地方?” “后巷,宁国府的后巷。” “你带着我来这里做什么?” 贾赦微微皱眉,声音低沉了几分:“京中谁不知大爷爷病重,这种时候若是让别人发现你不在府中,你的前程还要不要?” 贾敬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回首望去,那个曾经跟在自己身后、稚嫩的小孩已经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看着贾赦的眉眼间透露着成熟与稳重,让贾敬不禁有些感慨。 “恩侯,你长大了!”贾敬感叹道。 “人总是要长大的,不可能永远都停留在过去。进去吧,一会府中的下人该下值了。”贾赦带着贾敬走向那道隐蔽的小门。 两人穿过小门,避开了府中的耳目,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贾演的院子。院中静悄悄的,只有微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和房中贾演兄弟二人低沉的说话声。 贾赦示意贾敬放轻脚步,他们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门前。正当二人刚站定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了房门被打开的嘎吱声。 贾敬和贾赦立即转过身去,只见一个丫鬟从屋里走出来,手中端着空药碗,显然是来给贾演送药的。丫鬟见到贾赦和贾敬,先是吃了一惊,随即连忙行礼。 贾赦点了点头,示意她不必多礼,并轻声问道:“大爷爷现在情况如何?” 丫鬟低头答道:“回大公子,国公爷刚喝了药,精神看着还好。” “嗯,你先下去吧。” “是。” 贾敬看着紧闭的房门,无声的叹了口气。对于贾演的身体,他这个做孙子的比谁都清楚,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去招惹太子水礽。 不知过了多久,贾源脸色凝重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和疲惫,一向挺直的脊梁此刻也弯了下来。 “祖父\/二爷爷。”贾敬和贾赦二人忙上前扶住贾源,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关切和担忧。 “敬儿啊,”贾源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父亲不成器,以后这宁国府就靠你了。” 贾敬的心中一紧,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二爷爷,我……”贾敬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接着说道:“我祖父他……他怎么样了?” 贾源伸手拍了拍贾敬的肩膀,长叹口气说道:“你祖父睡下了。大哥的身体……府中该备的都备下吧。”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贾源亲口说出这些话,贾敬还是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他努力稳住身形,却仍感到一阵眩晕。 “敬大哥!”贾赦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眼中满是关切。 贾敬借着贾赦的手臂站稳了身子,深深地吸了口气,苦涩地说道:“我没事,这一天还是来了。”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沉痛,眼中也是一片死寂。 贾源看着贾敬这副模样,心中也是一阵沉痛。他轻声说道:“敬儿,有什么事情就去西府找我。你记住,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护着你一天。” 贾敬抬头看向贾源,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他知道,贾源是他在这个家族中为数不多可以依靠的长辈之一。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二爷爷,我会的。” 贾源又拍了拍贾敬的肩膀,然后在贾赦的搀扶下转身离去。他们渐行渐远,留下贾敬独自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第90章 贾演薨逝 “祖父,大爷爷他……”贾敬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周围的一切。 “赦儿,”贾源停下脚步,回头对贾赦说:“人的生命很坚强也很脆弱。你大爷爷他戎马一生,如磐石般坚韧,却也难以抵挡岁月的侵蚀。是人都有这一遭,祖父也逃不了。” 贾赦听到这里,心中一紧,连忙说道:“祖父不要说这些丧气话,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贾源微微一笑,拍了拍贾赦的肩膀,说:“人生七十古来稀,祖父不求长命百岁,只求你能一生顺遂。” 贾赦听到祖父的这番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笑道:“有您的庇佑,孙儿才能一生顺遂啊。” “油嘴滑舌。”贾源佯装生气地敲了敲贾赦的脑门,脸上却带着宠溺的笑容。 “祖父~”贾赦撒娇地叫道,试图缓和气氛。 “你在哪里找到的敬儿?”贾源突然问道,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啊?还能在哪里,当然是在府中的小佛堂了。”贾赦避开贾源的眼睛,笑着回道。 贾源皱了皱眉,审视着贾赦的表情,问道:“你真的是在小佛堂找到的他?他为何会在那里?” 贾赦被祖父的审视弄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尽量保持镇定,笑道:“当然了,祖父,我怎敢骗您呢?敬大哥他可是一直小佛堂大爷爷祈福呢。可是谁给您说了什么?都说大伯父平时太过仁慈了,整的府中那些奴才愈发放肆了。” “赦儿,祖父是老了,但还没糊涂!”贾源严厉地看着贾赦。 贾赦闻言,知道祖父已经知道了关于贾敬的事情,他只能无奈地笑道:“祖父,我明白您的意思。敬大哥已经是做父亲的人了,咱们再给他点时间,让他去处理那些事情。若到时候敬大哥还是无法妥善解决,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如何?” “猫儿胡同那里,我已经让人处理干净了,敬儿这里我也让人在暗中盯着。赦儿,今天这样的事情,你不该瞒着我的。” “孙儿知错了。”贾赦低头认错,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伯父那里您准备怎么处理?” 贾源沉默了一会,然后缓缓开口:“请封的折子你大爷爷已经递上去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若是他实在不像话,我也自有办法处理。” 感受到贾源话中的冷意,贾赦并不觉得意外。他轻叹一声说道:“祖父,族学的事情该准备起来了。” “你有什么想法吗?” “首先,我们需要聘请有才华、有德行的名师来教导族人。这些名师不仅要有深厚的学识,更要有高尚的品德,能够成为族人的楷模。其次,我们要制定严格的管理制度,确保族学的教学秩序和教学质量。对于不遵守纪律、不认真学习的族人,要给予相应的惩罚。” “你说得对。”贾源点头:“不求他们能有多大的出息,但求他们不要借着两府的名义在外为非作歹。如今族中众人良莠不齐,确实需要好好整顿一番。 这事你亲自操持,需要资源、人手还是资金,直接来告诉我,我会全力支持。我希望你能够用心去办这件事,不仅仅是为了我们两府的名声,更是为了整个家族的未来。” “孙儿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嗯。你父亲那里你还是要多走动一些,父子哪有隔夜仇的。” 想到前世被自己所累的父亲,贾赦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孙儿醒得。” 贾源满意地点点头,又补充说:“你父亲虽然有些固执,心性却是不错的。你们父子之间的误解,或许只是沟通不足所致。你要有耐心,多理解他,我相信你们能够重归于好。 至于他对政儿的偏袒,赦儿,你应该知道这人心都是偏的。只要面上过得去,就不用太过计较。荣国府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 贾赦听后眼中滑过一抹讽刺,只是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祖父放心,孙儿一向敬重父亲,自然不会让父亲为难。” 贾源看着贾赦,眼中满是赞赏:“你能够如此明理,我深感欣慰。记住,家族的和睦与团结是我们贾家能够长久发展的基石。” “多谢祖父教诲,孙儿铭记在心!” 祖孙二人边谈边走,穿过两府共用的园子,从侧门回到了荣国府。 接下来的日子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除了贾敬惹怒太子水礽外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天,贾赦正在同墨白商量族学的事情,突然听到传事云牌连叩四下,声音急促而沉重。贾赦脸色一变,忙放下手头的事情,急匆匆地往荣禧堂跑去。 当他赶到荣禧堂时,贾源和国公夫人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准备往外走。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和哀伤。 “祖父,祖母。”贾赦气喘吁吁地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大爷爷他……” 国公夫人轻轻拍了拍贾赦的肩膀,轻声说道:“什么都别说了,先进去换了衣服,同你祖父一起去东府看看。” 贾赦看了一眼强装镇定的贾源,心中明白此刻的沉默和坚强是对逝者最好的尊重。他抿了抿唇,随着陈嬷嬷去了内室,换上了素白的衣袍。 看着身上这身素白的衣袍,贾赦的眼中全是哀伤。从今以后,他再也看不到那个总是黑着一张脸,却在自己受到委屈时为自己撑腰的老人了。 陈嬷嬷看出了贾赦的难过,轻声安慰道:“到了那边哥儿不要只顾着自己难过,多看顾些国公爷。大老爷同咱们国公爷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二人又一起在战场上拼搏,同时被封为国公,感情最是亲厚。如今大老爷去了,国公爷不知有多伤心。 国公爷一向最疼哥儿,这种时候他更需要哥儿的陪伴和安慰。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 “嬷嬷放心,我分的清孰轻孰重。” 第91章 贾演薨世(中) 当贾琏换过衣服收拾好情绪,出现在贾源夫妇面前的时候,马车已经在院外候着了。 一行人来到宁国府门前,就见宁国府大门大开,两侧挂满了白色的灯笼和经幡,原本花团锦簇的府邸此刻变得一片雪白,如同披上了一层厚厚的冬霜。府门前人来人往,忙碌而杂乱,哭声、议论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首沉重的哀歌。 贾赦率先下马,疾步走到马车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贾源夫妇下车。贾源看着眼前的景象,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火。 一行人穿过人群,来到贾演的灵堂前。灵堂内哭声震天,贾代善跪在灵前,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天塌了一般。贾源在贾琏的搀扶下,颤抖着双手揭开了盖在贾演身上的白布。那一刻,他的眼中全是悲伤,浑浊的泪水顺着布满皱纹的脸缓缓落下。 “叔父,我爹走了,侄儿没有父亲了。”贾代化膝行到贾源跟前,双手抱住贾源的膝盖放声大哭起来。 贾源一个没留神,险些被贾代化扑倒在地。好在贾琏反应快,忙伸手扶住贾源,贾源这才稳住了身形。 “大伯,我知道大爷爷的骤然离世对您打击很大,可您如今最要紧的事情并不是抱着我祖父的腿!”待贾源稳住身形后,贾赦冷声说道。 “我……叔父,我不是有意的。”贾代化呐呐的说道。 贾源深吸一口气,他以前就知道大哥的几个孩子被大嫂给宠坏了,却不知道现实比他知道的更加严重。看着跪在地上懦弱无能的侄子,贾源突然为自己兄长感到了深深悲哀。 “你先起来吧。”贾源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力。 “是。”贾代化听话的站在了贾源的面前。 “化儿,你媳妇呢?”国公夫人冷声问道。 贾代化低下头,小声回答:“回婶娘,吕氏身子一向不好,如今又犯了旧疾,起不了身。”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敬儿媳妇呢?” 贾代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回道:“在吕氏身边伺候汤药呢。” 国公夫人闻言脸色更差了:“一会就有人过来吊唁,女眷要如何接待,你们可有一个章程?” “啊?”贾代化迷茫的抬起头。 “贾代化!”贾源终于忍不住怒喝一声:“老子真tm想打死你!” 国公夫人见状,连忙拍了拍贾源的手,安慰道:“现在不是教训孩子的时候。化儿,你快去把敬儿媳妇喊来,记得连同府中的对牌一起拿来。”她沉声对贾代化说道。 贾代化连忙点头应下,转身就要离开。 “大伯,敬大哥呢?”贾赦打量了四周仍然不见贾敬的身影,连忙问道。 “敬儿带人去庄子里了,他说那些人他亲自去通知。”贾代化连忙回道。 贾源闻言总算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神色,他点头说道:“那些老伙计确实需要敬儿亲自去请。” “是,敬儿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宁国府能有今天,那些人功不可没。如今父亲去了,自然要请他们过来送父亲一程。” “嗯,你先叫人把敬儿媳妇请来。至于吕氏,既然病了,以后就好好养病吧。”贾源淡淡的说道。 “是。” 待到贾代化离开后,贾源终于撑不住了,在贾琏的搀扶下坐到火盆旁。怔怔的看着火盆中燃烧的黄纸,思绪不知飘到了何方。 “贾郎。”国公夫人干燥的手轻轻握住了贾源布满青筋的大手。 “皎皎,我没事。只是大哥的丧事又要麻烦你了。”贾源回握住妻子干瘪的手,眼中全是愧疚。 “大哥英雄了一辈子,他的葬礼不该如此草率的。化儿和吕氏虽然不靠谱,敬儿和他媳妇确实是个好孩子,有他们在,宁国府以后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国公夫人温声安慰道。 “敬儿……罢了,不提他了。皎皎,等大哥的事情了了后,我想把珍哥儿带在身边教养,你觉得如何?”贾源小心翼翼的觑着老妻的脸色。 国公夫人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贾源会有这样的想法。但很快,她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只要敬儿他们舍得,我自然没有意见。如今赦儿越来越大,我正觉得府中有些清冷,有珍哥儿在,也能添些热闹。” “皎皎,谢谢你。”贾源感激地看着妻子,心中的重担似乎轻了一些。 贾赦在一旁默默往火盆中放着黄纸,火光映照在他凝重的脸上。对于祖父要把贾珍带在身边教导的事情,他并没有抱有太大的期望。这些年来,宁国府同荣国府之间的关系,似乎越行越远,虽然两府同根同源,但彼此的隔阂却日渐加深。 有宁国公贾演在时,两府的关系还算和睦,虽然各自有各自的忙碌和追求,但每逢遇到重要事宜,两府都会共同商议。然而,随着宁国公贾演的去世,两府之间的联系似乎变得越发淡薄。 如今贾源想要亲自教导贾珍,虽然是出自真心,就怕自己那位刚愎自用的大伯不那么想。 就在贾赦沉思之际,门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贾赦抬头望去,只见贾敬的妻子郑氏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的到来比想象中还要快一些,显然是已经知道了贾源对自己婆婆的惩处。 郑氏的脸上带着一丝焦急和不安,她一进门就急匆匆地走到贾源和国公夫人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给国公爷,国公夫人请安。” 看着面前娇俏的小妇人,国公夫人怜爱的说道:“自家人不讲究那些虚礼,你祖父的身后事你可有什么章程?” “回夫人,孙媳年轻不经事,婆婆如今又卧病在床,还请夫人不吝赐教。”郑氏把自己的姿态放的极低,一副唯国公夫人是从的样子。 国公夫人轻叹一声说道:“这边府上的事情原不该我一个隔房的老太婆来管,只是你祖父贵为宁国公,他的丧事万万不能出现一点差子。你婆婆如今犯了病,你又是个年轻的小媳妇,我也只好越俎代庖了,希望你和敬儿不要嫌弃我这个老婆子多事。” “夫人这话说的,孙媳真是无地自容。能得您老提点,是孙媳几辈子修来的,孙媳和大爷感激还来不及呢,哪里敢生出那等没人性的想法?”郑氏忙跪在国夫人面前,诚惶诚恐的说道。 第92章 贾演薨世(下) 国公夫人见状无声的点了点头,伸手扶起了郑氏。 “国公爷,我同敬儿媳妇先下去了。外院,您和赦儿多看着些。”国公夫人略显担忧的看向贾源。 “放心吧,到了我这个岁数还有什么看不清的。女眷那边就辛苦你了,等大哥这边的事情结束后,我再好好感谢你。” 国公夫人听后,心中的担忧稍微减轻了一些,柔声说道:“你我之间哪里用的到一个谢字?”国公夫人转头看向贾赦,轻声交代道:“赦儿,照顾好你祖父,多帮他分担些事情。” 贾赦恭敬地点了点头,回答道:“祖母放心,我会照顾好祖父的。”他停顿了一下,又转向郑氏说道:“大嫂,祖母毕竟上了岁数,还请您多照顾些。” “赦公子放心。”郑氏忙应道。 就在此时,宁国府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贾敬带着祖父贾演的旧部们匆匆归来。他们曾随同贾演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如今,他们得知贾演离世的消息,纷纷赶来送行。 当贾敬带着祖父贾演的旧部来到宁国府的时候,看着井然有序的下人,眼里闪过一抹讶然。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眼圈一下就红了。 “大公子,将军他,现在在哪里?我们可以去见他最后一面吗?”一个少了一条胳膊的老汉一脸沉重的问道。 贾敬深吸一口气,把手中的缰绳交给了迎上来的下人,然后一脸沉重地为这些跟随祖父贾演征战多年的旧部引路。这些老人,每一位都是宁国府的宝贵财富,宁国府能有今天,他们居功至伟。 灵堂内,香火缭绕,气氛肃穆。贾演的遗体被摆放在灵堂正中间,他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旧部们一踏入灵堂,就纷纷跪倒在地,痛哭失声。他们回想起当年随同贾演征战四方的日子,那些生死与共、血与火的岁月仿佛就在眼前。每一个战斗的场景,每一次胜利的喜悦,都深深地刻在他们的心中。 贾源站在一旁,看着面前这些熟悉的面孔,听着他们的痛哭声,只觉得心如刀绞一般。这些人,他们与自己和兄长共同经历了无数风雨,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兄长离去,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有人注意到了贾源苍白的面容,忙扯了扯身边的人,示意他们收敛哭声。随着几人的动作,众人缓缓止住了哭声,但眼眶中依然充满了泪水。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那个断了一只手臂的老兵走到贾源身边,轻声说道:“大帅还请节哀,将军他……他也不想看到您如此伤心。”老兵的话语虽然简短,但却充满了对贾源的关心和对贾演的敬意。 贾源点了点头,他明白这些老人的心意。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悲痛,然后转向众人说道:“感谢诸位兄弟前来送行,贾源代兄长在这里谢过诸位兄弟。敬儿,过来给诸位爷爷磕头。” 贾敬闻言忙走到贾源身边,对着众人跪了下来:“贾敬给诸位爷爷请安。” 断臂老兵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贾源的肩膀,说道:“大公子,您别太难过。将军他一生光明磊落,如今能够安息,也是他的福气。我们这些人,都是将军一手带出来的,只要您一句话,我们愿意继续为宁国府效力。” 贾敬听闻此言,心中的悲痛如波涛般翻涌。他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每一下都如同重锤砸在心上,他深知这些老兵不仅仅是祖父的旧部,更是家族的宝贵财富,他们的存在就是宁国府坚强的后盾。 众位老兵见状,刚要上前扶住贾敬,却被贾源伸手阻止了。他沉声说道:“让他磕,你们值得他这三个头。诸位兄弟,这孩子以后就拜托给你们了!”说着,贾源对着众人深深地弯下了腰。 “大帅放心,以后我等定誓死追随大公子!”老兵们齐声回应,声音坚定而有力。 “你们再看看大哥吧,一会那些人就该过来吊唁了。”贾源沉声说道,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哀伤。 “是。不知将军何时回金陵,到时候大家再来送将军最后一程?”一位老兵问道。 贾源闻言抬头看向贾敬,贾敬深吸一口气忙说道:“钦天监阴阳司来推准停灵八八六十四日,三日后开丧送讣闻。” “如今已经进了春日,天气越来越热,冰块可都准备好了吗?”老兵中有人关心地问道。 “还有棺木,将军操劳一生,棺木不说金丝楠木的但也不能太差了。”另外一人补充道。 “还有将军的陪葬品,将军生前喜爱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了。”又有人接道。 “诸位放心,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贾敬忙一一回答,他的声音虽然略带哽咽,但显得坚定而有力。 众位老兵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依次排好队瞻仰完贾演的遗容后,去了贾敬一早就安排好的院子。 待到灵堂内只剩下贾源祖孙和贾敬后,贾敬径直走到贾源身前,给他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声音哽咽的说道:“多谢二爷爷让老夫人出手相助,宁国府才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失礼!” 看着仿佛在一夕之间长大的贾敬,贾源的眼眶再次湿润了。他沉默了许久,方才亲手扶起贾敬,轻声说道:“你父亲是个糊涂的,好在他还算听劝,以后你多劝着他些,日子也能过得下去。至于你母亲,我就不说了。府内的中馈最好让你媳妇掌管吧,她毕竟是大家族出来的姑娘,不似你母亲不识大体。” “多谢二爷爷教诲,孙儿铭记于心。” 贾源看着贾敬坚定的眼神,心中感到一丝欣慰。他拍了拍贾敬的肩膀,轻声说道:“敬儿,你祖父走了,宁国府以后就靠你了。” 第93章 袭爵(上) “二爷爷放心,孙儿不会让宁国府在孙儿手中没落的!” 贾源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但随即又变得深沉起来。 “让人看看你父亲在做什么?若是有人过来吊唁你祖父却没有看到你父亲,到时候又是一场风波。还有你那几个叔父,我来了这么久怎么还没看到他们?”贾源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 贾敬连忙应道:“回二爷爷,几位叔父那里孙儿已经派人去通知了,看时间也该到了。至于父亲那里,孙儿这就让人去请他。”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吩咐下人去找自己的父亲。 “嗯。”贾源不再说话,沉默的看着燃烧的火盆。 贾赦把手中黄纸全部放进火盆后,对着贾敬使了一个眼色,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灵堂。 贾敬随着贾赦走出灵堂,心头隐隐不安。自从上次被贾赦警告一番后,贾敬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这位隔房的堂弟。短短三年,贾赦的变化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他的身上没有了以往的轻浮浪荡,反而多了一种历经风霜后的深沉。 贾敬在心里默默评估着这位堂弟,他明白,贾赦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了。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头潜伏在暗处的豹子,随时准备扑出,给对手致命一击。 “大哥,你在想什么?”贾赦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贾敬,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没什么,只是在想圣上的旨意什么时候能到?”贾敬轻声回道。 “最迟明天。大哥,对于大爷爷的葬礼,你有什么想法?” 贾敬深吸了一口气,沉吟道:“能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呢,不过就是尽府中所有,让祖父的葬礼办得隆重些罢了。祖父生前最喜热闹,他的葬礼自然不能太过冷清。” 贾赦听罢,摇头说道:“我若是大哥,我一定不会让大爷爷的葬礼太过隆重。” “为什么?祖父贵为超品国公,难道还配不上一场隆重的葬礼吗?”贾敬双目赤红的问道。 看着贾敬激动的样子,贾赦眼中滑过一抹失望,但随即恢复平静,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以为大哥是个明白人,没想到也有犯糊涂的时候。”贾赦缓缓开口,“大爷爷的葬礼只需按照礼制来办,就已经够隆重了。若是太过张扬,你不怕引起那位的注意吗?”贾赦伸手指了指天。 贾敬闻言一下沉默了,他能感觉到自从几位成年皇子开府后,当今圣上对勋贵的态度越来越微妙,尤其是像宁国府这等以军功发家的勋贵。他们虽然享有超然的地位,但也成为了皇帝眼中可能威胁皇权的存在。 贾敬的眉头紧锁,他意识到贾赦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成为别人攻击自己的借口。 如今祖父新丧,父亲又是个没有什么成算的,一旦大肆保持祖父的葬礼,势必会被当今给记住。失去了宁国公的国公府,担不起一点的风浪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 “你说得对,如今我们必须按照礼制来操办祖父的葬礼,既要庄重体面,又不能过于张扬。” “大哥想明白了就好。如今大爷爷没了,宁国府的兵符,大哥哥可想好要如何处置吗?” “兵符?” “兵符。大哥是注定要走文臣这条路的,大伯也不是能够掌兵的人,兵符如今对宁国府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帮助。甚至因为兵符的存在,宁国府将会成为某些有心人算计的对象。” “你的意思是,”贾敬紧盯着贾赦,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兵符可能会成为宁国府的祸根?” 贾赦点了点头,神情严肃:“大哥,兵符代表着军权,但如今府上并没有能够掌控这股力量的人。大爷爷在世时,自然无人敢有非分之想,但如今他老人家已去,兵符就成了个烫手山芋。若是不慎被有心人利用,恐怕会给宁国府带来灭顶之灾。” “依你的意思是?” “把兵符献出去,然后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大哥才华横溢,他日定能金榜题名。珍儿年纪虽小,也能看出是个聪明的,改换门庭,对你们来说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这话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大爷爷的意思?” “有区别吗?”贾赦反问道。 想起贾源对贾赦的纵容,贾敬彻底沉默了。 贾赦见贾敬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总要给自己这个堂兄留点时间好好考虑清楚。 贾敬派出去的人在吕氏的院子里找到了贾代化,告诉他荣国公生气了,贾代化立刻扔下了吕氏匆匆往灵堂赶去。 “叔父,您找我?”贾代化小心翼翼的挪到贾源面前。 贾源睁开眼睛看向贾代化,眼中的怒意犹如实质一般。他冷声喝道:“你不在这里为你父亲守灵,难不成是想让你弟弟代替你吗?” 贾源的声音冷冽如冰,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贾代化的心上。贾代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压力,他知道自己这位叔父是真的生气了。依照自己叔父的地位,一旦他在圣上面前说了什么,这宁国公的爵位恐怕就真的与自己无缘了。 想到这里,贾代化连忙跪下,声音颤抖地说道:“侄儿知错,还请叔父息怒。” 看着面前犹如烂泥一般的侄子,想到自家那个耳根软的儿子,贾源感到了史无前例的疲惫。他无力的挥了挥手说道:“你如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叔父,侄儿……” “大伯,祖父累了。”贾赦冷声打断了贾代化的声音。 看着从门外走来的儿子和侄子,贾代化嗫喏了几下,老老实实的跪在了火盆前。 “圣旨到~,宁国公贾演之子贾代化接旨。”一道悠长的吆喝声从门外传来。 贾源忽得睁开眼睛,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看了一眼略显惊慌的侄子贾代化,以及一旁沉着的侄孙贾敬,一个念头突然从他的心底升起。 第94章 袭爵(下) 那个想法从心底涌起后,贾源深深的看了一眼贾敬,暗暗盘算着那个想法的可行性。 “祖父,天使来了。”贾赦忙在贾源的耳边提醒道。 他知道贾源一向看不起那些内侍,认为他们都是一些只知呃逆奉承的小人。可是贾赦却比谁都清楚这些人的厉害,所以对这些内侍,贾赦一向保持着尊重与谨慎的态度。 他明白,尽管这些内侍在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传令的使者,没根的奴才,但他们的背后却是天子的意旨和权力。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可能成为天子对宁国府评价的参考。 贾源忙起心中的杂念,换上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在贾赦的搀扶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去。 贾代化和贾敬对视一眼,二人忙跟在贾源的身后,来到了院中。 早有下人在院中摆上了香案等物,在贾源的带领下,众人跪在香案前,屏息凝神,等待着圣上的旨意。 天使缓缓展开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宁国公贾演不幸离世,朕深感悲痛,特赐黄金千两,绸缎百匹,以表哀悼之情。另,着其子贾代化即刻进宫觐见。钦此。” “臣贾源携子侄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贾源的额头重重的抵在地上。 “国公爷还请节哀,不知奴才可否给宁国公上炷香?”天使宣读完旨意后,一脸沉重的走向贾源。 “公公请。”贾赦忙抢在贾源前面开口。 内侍深深的看了贾赦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幽光。在几人的注视下走到灵堂,点燃了一炷香。 “国公爷,陛下还在宫中等着呢,您看?”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催促。 “老夫可以陪着一起吗?” “国公爷随意。” 贾源深吸一口气对贾敬和贾赦二人吩咐道:“你们留在府中,务必妥善安排丧事,以及处理好家中各项事务。” 贾敬二人连忙应下,贾源在贾代化的搀扶缓缓往外走去。 内侍直接把贾源叔侄二人带到了宣政殿,看着宣政殿的牌匾,贾源没来由的心底一惊。 “叔父。”贾代化略显拘谨的看向贾源。 贾源深吸一口气,经过内侍的通传后,大步向殿内走去。 “臣贾源\/贾代化,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贾源叔侄二人。感受到天子的目光,贾代化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贾代化心中的恐慌愈发加剧。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几乎喘不过气来。宣政殿内的气氛庄严而肃穆,皇帝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让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就在贾代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皇帝的声音方才幽幽响起:“免礼。来人,给荣国公赐坐。” “谢陛下。”贾源在贾代化的搀扶下艰难的站起身,缓缓的坐到了一边。 “贾代化。” “臣在。” “骑射兵法如何?” “微臣愚钝,不曾得到父亲半分真传。”贾代化一脸的惭愧。 “诗书文章如何?” “粗通文墨。” 皇帝微微点头,似乎对贾代化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他继续问道:“那你对朝廷之事有何看法?” 贾代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回答道:“回陛下,臣愚钝,但深知朝廷乃国家之根本,社稷之所在。臣虽不才,但愿意为朝廷尽忠职守,为陛下分忧。” 皇帝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道:“你能有此觉悟,已属难得。你父亲宁国公贾演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朕希望你能继承他的遗志,继续为朝廷效力。” 贾代化忙跪下道:“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望。” “嗯。宁国公生前曾为你请封,今朕特准你世袭一等神威将军,你觉得如何?” “臣,谢主隆恩!”贾代化忙跪下行礼。 “回去好好操办你父亲的丧事。” “臣,遵旨。” “贾爱卿。” “老臣在。”贾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你……你的折子,朕准了!” 贾源闻言露出一抹感激的神情,他哑声说道:“老臣谢陛下体恤。” “京畿大营的事情暂时由爱卿的长子贾代善负责。待到一等神威将军三年孝满,再由他出任京营节度使一职,爱卿觉得如何?”皇帝柔声问道。 “老臣谢陛下隆恩!” 待到贾源叔侄离开后,皇帝突然问道:“你对贾氏一族有什么想法?” 这时太子水礽从一旁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他垂眸说道:“一门双公,荣耀非常。” “你对朕让贾代化降等袭爵,是什么看法?” “贾代化虽是贾源的长子,然他到底是长于妇人之手,无论是心性还是能力,都远逊其父。若不是看在贾演以往的功劳上,以及贾源对朝廷的忠诚,贾代化恐怕难以获得如此恩赐。但陛下深思熟虑,让他降等袭爵,也算是对他的一种鞭策和期望。”太子沉声说道。 “朕已经准了贾源的请封折子,等到贾演的事情结束后,朕准备让贾代善继续做荣国公,同一等神威将军贾代化一起负责京畿大营。贾代化为京营节度使,贾代善做他的副手。”皇帝淡淡的说道。 “父皇!”太子一脸震惊的抬起头。 “朕记得宁国府的贾敬是你的伴读?” “贾敬他……儿臣已经把他赶出东宫了。”太子垂眸说道。 “糊涂。宁国府在军中的影响虽不如荣国府,却也是一股不小的助力。那贾敬朕曾私下里考较过,比他老子强出无数倍,你怎能说赶就赶了?”皇帝不解的问道。 “父皇,儿臣不喜欢他。他以前还算机灵,如今读书读傻了,天天之乎者也的,烦死了。” “你如今都是做父亲的人了,怎么还同以前一样意气用事?”皇帝不悦的看向太子。 太子水礽想起贾敬同自己说的话,眼中滑过一抹冷芒。他抬头说道:“赶走了贾敬不还有贾赦吗?贾赦可比贾敬好拿捏多了!” 第95章 嫌隙起 提及贾赦,水礽的语气中满满的不屑。在他眼里贾赦就是一个被生母厌弃的可怜虫,被荣国公夫妇宠坏了的纨绔子。 皇帝微微皱眉,他望着眼前这位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太子,心中不禁有些失望。他淡淡地说道:“水礽,朕告诉你多少次,‘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贾赦自小由贾源夫妇养大,贾源兄弟二人乃是我朝开国功勋,其智慧与胆识,岂是你可以轻易小觑的?贾赦在他们的教导下,又怎会如你所说那般简单?” 水礽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反驳道:“父皇,贾源兄弟二人若真像您说的那般英雄,怎么没见他们把自己的儿子教导成才?如今贾赦不过是个声名狼藉的纨绔,哪里值得我们如此费心?” 皇帝的脸色一沉,冷声问道:“在你眼里,先皇钦封的国公就如此不堪?” 水礽微微一愣,随即挺直了腰板,说道:“反正儿臣没有在他们身上看到什么值得忌惮的地方。” 皇帝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他突然觉得自己太早立水礽为太子就是一个错误,以至养成他目中无人的性格。 皇帝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太子,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水礽,朕对你很失望!” 水礽听到这句话,心中猛地一颤。他抬头看向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从未见过父皇如此严肃的表情,也从未想过自己会被父皇如此责备。 “父……父皇!” “你,退下吧。什么时候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什么时候再来见朕!”皇帝挥了挥手,示意太子退下。 “儿臣……儿臣遵旨!”水礽虽然心中不甘,但也不敢违抗父皇的命令。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看着太子远去的身影,皇帝突然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他疲惫的靠在龙椅上,思绪不知飘到什么地方。 “万岁爷。”内侍小心翼翼的走到皇帝身后。 “说。” “四皇子已经到御书房了。” “嗯,走吧。” “喏。” 贾源叔侄二人上了自家的马车后,贾代化重重坐了下来。 贾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无声的叹了口气。 “叔父,您说陛下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贾源不解的问道。 “您同父亲为了大盛征战一生,若是没有你们,哪里来的他们水氏的江山?如今父亲刚去,皇帝就只让侄儿袭个一等神威将军的爵位,这不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吗?”贾代化忿忿不平的说道。 贾源闻言,脸色一沉,蒲扇般的巴掌直接扇在了贾代化的脸上。这一巴掌打得贾代化有些懵,他捂着脸,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和不解。 “混账!”贾源怒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当今圣上也是你能指摘的!” 贾代化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他捂着脸茫然无措的看着贾源。 “叔父,您打我?”他声音颤抖,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打的就是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贾源怒气未消,厉声喝道:“你老子能做国公,那是他在战场上厮杀得来的。你呢,你也活了四十多年,可曾上过一天战场,杀过一个敌人?” 贾代化低下头,无言以对。他确实没有经历过战场的血腥与残酷,他的一切都是靠着父亲得来的。 “若你老子不是贾演,你觉得就凭你自己的能力,你能被陛下册封为一等神威将军吗?”贾源继续质问道。 贾代化更加无言以对,他深知自己并没有这样的能力。他的爵位,他的地位,都是因为他有一个好爹。 “叔父,我……”贾代化想要解释,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需要解释,我也不需要听。”贾源打断了他的话,“你只知道抱怨陛下不公,却从未想过自己的不足。你以为你是国公的儿子,就可以肆意妄为,无所顾忌吗?我告诉你,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没有永远的荣华富贵。若是你再如此不知好歹,迟早会给我们贾家带来灭顶之灾!” 贾代化被贾源的话吓得不轻,他连忙跪下,磕头道:“叔父教训的是,侄儿知错了。” 贾源见状,厉声说道:“知错就好。记住,以后少说话,多做事。若是实在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就给老子装成一个傻子。若是再让我听到此类大逆不到的言语,不用圣上出手,老子直接宰了你,省的你给贾氏一族带来麻烦!” 贾代化连连点头,只是眼中闪过的不忿让贾源明白,自己这个侄子算是彻底的废了。 贾源疲惫的闭上眼睛,开始思索起如何在保住贾代化性命的前提下,让他安分的法子。 马车上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随着马车的行走,剧烈的疼痛从贾代化的膝盖处传来。只是在没得到贾源的许可下,贾代化也不敢起身,只能咬牙坚持着。 好在皇宫离宁国府的距离并不很远,在贾代化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贾源缓缓睁开双眼,见贾代化仍然一动不动的跪着,满意的点了点头。 “起来吧,以后说话注意点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给我记住了!” “是,侄子铭记在心!” “起来吧,这会子陛下的旨意应该已经下达了,朝中众人也都该知道了你如今的爵位。一会面对众人的询问,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皇恩浩荡,侄儿感激不尽!” “还没蠢到家。下去吧。” “侄儿扶您。”贾代化忙忍着膝盖上的疼痛,艰难的站起身来。 “不用,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了。”说完在下人的搀扶下,贾源缓缓的走下了马车。 果然如同贾源预料的那般,来吊唁的人都知道了贾代化承袭一等神威将军的爵位事情。只是贾源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同贾代化承袭一等神威将军一起下达的还有贾代善承袭荣国公的圣旨。 当贾代化从一位与自己有隙的官员嘴里得知贾代善承袭的是国公的爵位后,他整个人都呆住了,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他原本在叔父的训斥下已经觉得自己承袭一等神威将军的爵位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没想到自己的堂弟竟然能够承袭荣国公的爵位,这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等神威将军,好厉害的称号啊,比荣国公听起来可威风多了。”那位同贾代化有隙的官员阴阳怪气的说道。 “滚!来人,把他给我打出去!” 第96章 天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 能同贾代化作对的官员,其出身自是不一般。如今见贾代化竟不顾体统命下人上前驱赶自己,哪里还能忍住? “贾代化,你竟敢如此无礼!”那位官员勃然大怒,脸色涨得通红,“我是朝廷命官,你胆敢对我动手?” “朝廷命官?在这宁国府我就是老大,别说是驱赶你了,我就是杀了你,你又能如何?”贾代化此时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什么都顾不上了。 贾代化的手下闻声而动,迅速上前将那官员团团围住。官员见状,心中虽然惊慌,但仍是强装镇定,大声喝道:“贾代化,你如此行事,就不怕圣上怪罪吗?” 贾代化闻言轻蔑一笑:“我好怕怕哦,还不动手!” 说完,贾代化一挥手,手下们便上前将那官员架了出去。整个场面一片混乱,但贾代化却毫不在意,此时他的心中只有对贾代善承袭荣国公爵位的愤怒。 二人的父亲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二人同为开国的国公,凭什么自己就只能承袭个一等神威将军,而自己那个同自己一样不学无术的堂弟就能继续承袭荣国公的爵位, 外面的混乱很快就引起了贾源的注意,他在贾敬的搀扶下从灵堂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被下人架住洛尘。 “住手!”贾源怒喝一声,甩开贾敬的手大步走向贾代化。 贾代化看到怒气冲冲的贾源,心底不由得升起一抹惧意,随即想到贾代善承袭的爵位,心底的惧意瞬间被愤怒所代替。他挺直胸膛,冷冷的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贾源。 “你们在做什么?”贾源冷声问道。 洛尘拍了拍了身上的灰尘,一脸委屈的来到贾源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国公爷,下官虽然一向与一等神威将军不合,可是这次下官真的没有得罪一等神威将军啊!” 贾代化听到洛尘左一句一等神威将军,右一句一等神威将军,心底因贾源的到来而暂时压制的怒火再次燃烧了起来。 他阴恻恻的看向洛尘,冷声说道:“这里是宁国府,我是这座府邸的主人,你不过是个外来客,有何资格对我这个主人指手画脚?” 洛尘闻言,脸色微变,但随即又恢复平静,他转向贾源,恭敬地说:“国公爷,下官今日前来,只是为了吊唁宁国公,并无他意。想来是一等神威将军误会了下官,下官这就告辞。” 贾源看着眼前的两人,心中明白了几分。他沉声对贾代化说:“今日乃是你父亲的丧期,岂容你在此胡闹?还不快向洛大人道歉!” 贾代化一听,脸色更加难看。他冷声问道:“敢问荣国公是以何等身份来命令我道歉,是以您国公爷的身份吗。” 贾代化故意加重了‘国公爷’三个字,眼中也全是对贾源的不满和讽刺。 “老夫是你父亲的亲弟弟,你的亲叔父,这个身份够格教训你吗?”贾源淡淡的问道。 “您是国公爷,您说的算。洛大人对不起了,是本将军小鸡肚肠斤斤计较了。”说完又转身看向贾源,冷声问道:“如此,叔父大人可还满意?” 贾源深吸一口气,没有理会贾代化的挑衅而是冷冷的看向洛尘,沉声说道:“洛大人若是真心前来吊唁兄长,老夫自是欢迎;洛大人若是别有用心,老夫的刀尚未生锈,杀一个心怀叵测之人绰绰有余!” 贾源的眼神坚定而冷冽,他的话语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寒意。洛尘被贾源的气势所震慑,连忙上前一步,再次向贾源行了一礼,诚恳地说道:“国公爷言重了,下官今日前来,确实是真心吊唁宁国公。若有任何冒犯之处,还请国公爷海涵。” 贾源点了点头,微微缓和了语气:“既如此,老夫便信你一次。洛大人,请便吧。” 洛尘松了口气,转身向灵堂走去。而贾代化则站在一旁,脸色依旧难看。他心中对贾源的不满并未因这次贾源对自己的维护而消除,反而更加深了。 贾源看着贾代化的背影,心中不禁默念道:“贾代化啊贾代化,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呢?兄长留下的这份基业,又够你挥霍到几时的?” 感受到贾源的低落,贾敬抿了抿嘴,上前扶住他的胳膊,低声说道:“二爷爷莫生气,父亲他只是一时没有转过弯来。等到祖父的葬礼结束后,孙儿一定会好生劝解父亲的。” 贾源轻拍了一下贾敬的扶住自己的手臂,轻声说道:“天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当今陛下真真好手段啊!” “二爷爷。”贾敬担忧的看向贾源。 “我没事。敬儿记住一句话,皇家无真情!” 贾源的话音落下,整个氛围都显得沉重了许多。贾敬虽然年轻,但也能感受到贾源话中的深意,他微微点头,表示自己会牢记在心。 “二爷爷,您放心,孙儿会时刻谨记您的教诲。”贾敬恭敬地回答。 贾源再次拍了拍贾敬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他知道,这个年轻的孙子聪明伶俐,将来必成大器。只是,想到荣宁二府的未来,贾源心中依然充满了忧虑。 “好了,我们回灵堂吧。”贾源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率先向灵堂走去。 回到灵堂,两人都收敛了情绪,专心地参与着丧事。然而,贾代化依然在一旁冷眼旁观,他的心中依然充满了不满和愤恨。贾源和贾敬都明白,要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并不容易,尤其是一个钻了牛角尖的人。 夜深了,宁国府的灯火依然通明。贾源看着被白布掩盖着的兄长,突然悲从心来。在寂静的深夜,他的悲伤再也无法压抑了。 贾赦一进来就看到缩在角落里默默哭泣的祖父,他伸手拦住了想要上前的贾敬,兄弟二人无声的退了出来。 “赦弟,对不起。”贾敬惭愧的低下了头。 “大哥,你说若是放任大伯这般上蹿下跳,宁国府还能存在多久?” 第97章 沉寂(上) “大哥,你说若在这样继续放任大伯上蹿下跳,宁国府还能存在多久?”贾赦的声音平静得如同无风的湖面,却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看着面前的平静的少年,贾敬突然升起深深的挫败感,他哑声问道:“今天这事若是发生在你父亲身上,你会怎么做?” 贾赦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淡淡地说道:“我父亲虽然平庸却不愚蠢,他那个人一向都是最有自知之明的。”话语间,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与嘲讽。 贾敬闻言一噎,半晌方才呐呐的说道:“我父亲也没有你说的那般不堪,他只是……只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这话你信吗?”贾赦的声音冷冽如冰,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他直视着贾敬的眼睛,仿佛要看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贾恩侯!”贾敬忍不住低吼出声。 贾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淡淡地说道:“敬大哥,若非两府同出一脉,你猜我会不会理会你们?你若是下不了手,我不介意替你出手的。” 见贾赦不像是在开玩笑,贾敬只得满脸疲惫的说道:“我会约束好我父亲的。” 贾赦淡淡扫了贾敬一眼冷声说道:“希望大哥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若是再有下次,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说完他转身向灵堂内走去。 “祖父。”贾赦走到贾源身边,轻声唤道。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刚才对贾敬的冷漠判若两人。 “是赦儿啊。”贾源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但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他叹了口气,无奈地坐在地上,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悲凉。 贾赦忍着眼中的涩意,装作没有看见夹杂源的窘境。缓缓俯下身来扶住贾源的手臂,把他搀了起来。 “祖父,时间不早了,祖母那里已经派来了好几波人。我知道您想多陪陪大爷爷,可是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贾赦低沉的声音中全是对贾源的担忧。 “赦儿,祖父是不是老了,总觉得自己没有了以往的豁达。” 贾赦看着祖父苍老的面容和浑浊的眼神,心中一痛。他紧紧握住贾源的手,柔声说道:“祖父不老,祖父只是太累了。这些年您付出了太多,是时候好好休息了。” 贾源闻言心中一酸,自从当今圣上登基以来,他一直都是如履薄冰,唯恐自己言行不当,招来了皇帝的厌烦。他深知作为朝中重臣,每一个决定、每一句话都可能影响到整个家族的命运。他的身后有太多的人需要依靠他,需要他为他们的未来负责。 他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大不如前,但心中的执念和肩上担子却让他无法放下。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看着祖父疲惫不堪的样子,贾赦的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担忧。世人都向往着列国封侯的荣耀,可又有谁看到了这荣耀背后的危机。那可是轻则罢官,重则抄家灭门的灭顶之灾。在这个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贾赦轻声对祖父说:“祖父,孙儿先送您回府好吗?祖母已经在马车上等您了。” 贾源闻言,睁开眼睛瞪了贾赦一眼,带着一丝责备的语气说道:“你祖母在外面等着,你还在这里同我废话,还不快点扶我出去?” 贾赦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连忙扶住贾源往外走去。他听着祖父喋喋不休的责备,心中却感到一阵温暖。真好啊,他在乎的人和在乎他的人都在身边。 贾演身为国公,葬礼虽不曾大肆铺张,但因着本身的规制在那里,倒也显得格外风光。四十九天的停灵结束后,在贾敬的强烈要求下,贾代化只得同他一起扶灵回江宁老家。 看着船队缓缓离开京都码头,贾源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在贾赦的惊呼声中软软地倒了下去。 “父亲\/祖父!”贾代善父子和周围的下人齐声惊呼,他们迅速围了上来,将贾源团团围住。 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祖父,贾赦的眼睛赤红一片。 “滚开,都给我滚远点!”贾赦对着围上来的众人怒吼道,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无助。 “贾赦,你在做什么,还不放开你祖父!”贾代善看着被贾赦抱在怀里的贾赦忍不住怒斥道。 贾赦闻言,抬头看向贾代善,眼中满是惊慌和无措。他紧咬着下唇,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了抱住贾源的手。但他仍然守护在祖父身边,不让任何人靠近。 前面的躁动很快引起了国公夫人的注意,她忙命陈嬷嬷出去询问。 “夫人。”陈嬷嬷一脸凝重的走回马车。 “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您先不要着急,随行的府医已经过去了。”陈嬷嬷连忙说道。 国公夫人听到陈嬷嬷的话,心中一沉,连忙追问:“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赦儿,还是……还是国公爷?” “回夫人,小厮过来传话,说是国公爷的身体不怎么舒服,不过府医已经过去了。” “清音,扶我过去。” “夫人~” “你不扶我,我自己过去!” 陈嬷嬷不敢耽搁,连忙扶着国公夫人下了马车。一到现场,国公夫人就看到了被贾赦紧紧抱在怀里的贾源。此刻的贾赦双目赤红,如同一头择人而嗜的凶兽,除了府医外,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夹杂源。而贾代善则在一旁急的直转圈,想要上前又唯恐刺激到贾赦。 “夫人来了!”随着这一声高喊,现场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国公夫人快步走到贾源身边,看到丈夫苍白的脸色和神情癫狂的孙子,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 “赦儿~”国公夫人顾不上查看丈夫的情况,忙温声安抚起贾赦来。 贾赦缓缓抬起头,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仿佛能滴下血来。 “祖母……” “是我。” “祖母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祖父。” 第98章 沉寂(中) “祖母,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祖父。”贾赦的声音带着哽咽,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满是自责和懊悔。 国公夫人缓缓上前,轻轻抚摸着贾赦的头,眼中充满了慈爱和温柔:“赦儿,人永远都不知道意外会何时来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现在咱们先放开你祖父,让府医好好给他诊治,好吗?” 贾赦怔怔的看着自己的祖母,虽不曾放开贾源,倒也不排斥众人的接近了。 贾代善刚要开口斥责贾赦,就被自己的母亲狠狠瞪了一眼,只得讪讪的站在了一边。 府医小心翼翼的查看一番,胸中那口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如何?”国公夫人焦急的问道。 府医恭敬地回答:“回夫人,国公爷是疲劳过度导致的昏厥,没有大碍。只是需要好好休息,避免过度劳累。” 国公夫人闻言心中一松,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她忙对贾赦说道:“赦儿,你听到了吗?你祖父没有大碍,他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 贾赦闻言眼中的自责和懊悔丝毫没有减少,反而更加的严重了。他紧咬着嘴唇,仿佛要将那份痛苦和自责都咬碎。 国公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轻轻抱住贾赦,用温暖的手抚摸着他的头发,温声说道:“赦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祖父年轻的时候太过拼命了,如今上了年纪,身体自然不如从前。这些病痛是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与你无关。” 贾赦一脸苦涩的说的道:“说到底还是我们这些人没用,才累的祖父如此。” 国公夫人听到贾赦的话,心中的沉重感愈发强烈。在那个年岁里自己能够带着个一家老少活下来就已经耗费掉了自己所有的精力,因而忽略了对儿子的教育问题。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儿子被自己养废了。如今面对孙子的自责和懊悔,她感到了深深的内疚。 若自己当初能够多分一些精力在儿子身上,自己的丈夫如今也不会这样累,孙子也不会如此自责。 就在祖孙二人都陷入了自责中时,府医及时打开了药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的药瓶,轻轻打开盖子,将药瓶放在了贾源的鼻子下面。随着几个呼吸的工夫,贾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刚刚醒来,他的头脑还有些迷茫。对于昏迷中发生的事情,他一直都记忆模糊,只是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梦境。然而,当他看到眼前的双目赤红的孙子和一脸自责的妻子时,他的眼神立刻变得柔和而清晰。 “皎皎,赦儿。” 一道微弱的声音把二人从自责中拉了出来,贾赦一低头,便看到了祖父担忧的目光,心中的紧张与恐惧瞬间消散。他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连声喊道:“祖父!祖父!祖父!” 国公夫人也走上前来,握住贾源的手,声音哽咽道:“源哥,你吓死我了。” 贾源微微一笑,眼中充满了歉意和温柔,他紧紧握住妻子颤抖的手,轻声说道:“皎皎,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国公夫人眼眶微红,看到丈夫醒来,心中虽然松了口气,但仍旧忍不住小声抱怨:“你知道就好。你说你都这把年纪了,还逞什么能啊?万一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和赦儿怎么办?” 贾源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示意她放心:“以后不会了,我还要留着这把老骨头陪你踏遍万里山河呢。”他又看向一旁双目赤红的孙儿,柔声说道:“赦儿,祖父吓到你了。祖父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听到祖父的话,贾赦心中的恐惧和担忧瞬间消散,他紧紧抱住祖父:“祖父,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我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祖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贾源笨拙的安慰着自己的孙子。 贾代善站在一旁看着三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忍不住轻咳一声,一脸吃味的说道:“父亲,您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贾源听到儿子的声音,转头看向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他扶着妻子和孙子的手缓缓起身,然后走向贾代善,拍了拍他的肩膀:“脑子是个好地方。”说完不待贾代善反应过来就被贾赦抱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看着离去的马车,贾代善站在原地,满脸不解地看向府医:“什么意思?我父亲那话是什么意思?” “咳,国公爷那是在关心呢,让您以后多吃点羊脑、猪脑补补。”府医轻咳一声忍不住调侃道。 贾代善听了,脸色一黑,瞪着府医说:“你是在说本国公笨吗?” 府医赶紧赔笑:“大爷英明神武,聪明绝顶!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嘛,意思是让您多保重身体,多用用脑子,别辜负了国公爷的期望。” 贾代善被府医这么一说,也忍不住笑了:“滚蛋吧,老子孬好话还是能听懂的。” 就在这时,陈嬷嬷走了过来,笑着对贾代善说:“大爷,国公爷让您过去呢。” 贾代善点了点头:“多谢嬷嬷,我这就来。” 上了马车后,贾源在贾赦的服侍下,就着车上的温水吃了一颗药丸。等到贾代善过来的时候,单从脸上看,根本看不出贾源刚刚醒过来。 “父亲,您,大好了?”贾代善激动的问道。 “放心吧,我这条命阎王爷一时半会是不会收回去的。善儿,这些日子你一直在东府帮衬这敬儿,可有什么发现吗?” “物是人非,人走茶凉。”贾代善低声说道。 “善儿,若今日我真的一口气没上来,你可知咱们府上会面临着什么吗?”贾源沉声问道。 贾代善闻言一下沉默了,他虽然承袭了荣国公的爵位,可是自己的能力自己清楚。若刚刚自己的父亲真的没有挺过来,他即将面临的绝对不会比贾代化好在哪里? “都是儿子无能。”贾代善低下了头。 “派几个心细的人,把我身体不好的事情传出去。” 第99章 沉寂(下) “派几个心细的人,把我身体不好的事情传出去,说的越严重越好。”贾源郑重的交代道。 “是。”虽然不解,但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还是让贾代善下意识的应了下来。 “你回去后给圣上递个折子,就说为父病重,你要留在府内侍疾。” “父亲,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大伯离世,京畿大营无人主持,这时候您让儿子留在府内侍疾?”贾代善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有什么问题吗?”贾源反问道。 “爹,京畿大营是东西两府在京都赖以立足的根本。如今大伯离世,大哥要守三年的孝,一旦儿子主动离开京畿大营,想要再回去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啊。” 贾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善儿,你只知道京畿大营的重要性,却忽略了背后的暗流涌动。如今朝局不稳,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较劲,我们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已经身处险境了。” “怎么会?圣上不是让儿子承袭了国公的爵位吗?”贾代善不解的问道。 “善儿,你大哥只袭了个一等神威将军的爵位,而你却承袭了国公的爵位,你是不是很得意啊?” “儿子不敢。”贾代善嘴里说着不敢,眼中却闪过一抹自得之意。 “荣宁二府一脉相承,一向是同气连枝。自从你同代化袭爵的旨意下达后,善儿,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察觉到东府的变化? 还是那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你与化儿的老子同样都是国公,凭什么他承袭的爵位就要比你低一等?要知道化儿的老子可是你老子的兄长!” 贾代善闻言眼中的得意一下都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浓浓的恐慌。四月的天气,他愣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爹……爹,您是说……”贾代善指了指天继续说道:“那位有意离间咱们两府的关系?” 看着儿子一脸惊恐的样子,贾源轻叹一声说道:“有些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可以了。善儿,你大伯也就比我大三岁,你觉得我还能有几年活头?如今我还能提点你几句,一旦我没了,以你的本事,你扪心自问,你能守住府中的富贵吗? 不是为父打击你,人呐,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你的性格太过绵软,耳根子也同你的性格一样,这样的你让为父如何放心啊?” 贾代善闻言刚要反驳,一抬头就看到了父亲眼中闪过失望和担忧,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愧疚与不安。他深知父亲所言非虚,自己确实在性格上过于绵软,缺乏应有的决断和手腕。在这个波谲云诡的朝局中,这样的性格无疑是致命的弱点。。 “爹,儿子知错了。”贾代善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请您放心,儿子以后一定会正视自己的缺点。只求您不要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贾源看着儿子诚恳的态度,心中稍感宽慰,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他明白,在这个波谲云诡的朝局中,家族的未来并不取决于某一个人的能力,而是需要整个家族的团结和智慧。他本欲向儿子透露贾氏四卫这一重要家族的暗中力量,但在瞥见一旁的孙子时,他犹豫了。 贾源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明白自己还能再支撑几年,但儿子贾代善的性格和能力却让他有些担忧。然而,当他看到孙子那青涩的脸庞时,心中又涌起一股希望。 以前的孙子,虽然生在富贵之家,有着最好的资源,却贪图享乐,不思进取,自己尚能凭借自己的经验和智慧,为孙子谋划出一条安稳的道路。 现在的孙子,不仅沉着冷静,而且心思细腻,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和稳重。他懂得珍惜家族的荣耀,也明白自己的责任和使命。这样的孙子,让贾源又重新看到了希望。 贾代善见父亲贾源看着自己不说话,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他僵硬地活动了一下脖子,试图缓解这种紧张的气氛。 “你先下去吧,暂时就按我吩咐你的来。”贾源终于开口,声音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父亲。”贾代善恭敬地回应,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对了,”贾源突然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史氏和政哥儿那里你多敲打着点。才学这东西,不是靠吹捧就能得到的,要他们脚踏实地,勤学不辍。” 贾代善闻言老脸一红,忙呐呐的应了下来。待贾代善离开后,贾赦把刚换好炭的手炉重新放到了贾源的手中。 贾源接过手炉,一股暖流顿时传遍了他的双手。他感到身体逐渐温暖起来,心中的忧虑也似乎被这股暖流所驱散。他抬头看向贾赦,眼中闪过一抹满意。 “赦儿,你说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走?”怀里抱着温暖的手炉,贾源靠在车壁上轻声问道。 “回祖父,一个家族能够长久的存在下去,靠的是自身的底蕴和后代的培养,而这些都是我们所欠缺的。 您同大爷爷行伍出身,靠着军功发家,为家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如今时局变迁,武将的地位越来越低,文人的地位却水涨船高。 您同大爷的功劳太大了,功高震主是我们如今面临的最大问题。同样因为您同大爷爷的存在,大伯和父亲在军中任职注定了会被当今忌惮和防备。” 贾源叹了口气,他深知家族目前的处境。他缓缓说道:“你分析得很透彻,这确实是我们必须面对的现实。 虽然我已经上交了东北军的兵符,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在东北军中的地位能够轻易被取代。圣上既要用我,又要防备着我,这是作为开国功臣难以避免的命运。 我以前教你藏拙保命,你也一直做的很好。可正如说的那样,一味藏拙并不能打消当今对我的怀疑。既然如此,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再坏也就是回江宁老家种地!”贾源的声音中透出一股决绝。 看着贾源神情激动的样子,贾赦知道他这是被当今的行为给寒到心了。 “祖父,大伯他们最少也得三年后才能回京,咱们正好趁着这三年的时间好好沉淀一下自己。该舍弃的,就舍弃吧。” 第100章 试探 对于贾赦的提议,贾源毫不犹豫地采纳了。一行人还没进城,关于贾源晕倒的事情就传得沸沸扬扬了。这几年贾源一直处于半隐退的状态,自从贾代善袭了爵后,他就彻底地退了下来,这一个多月来他几乎没怎么在人前露过面。 然而,尽管贾源已经退居幕后,但他在朝野上的影响力仍然不可小觑。作为八公之首,他拥有的不仅仅是武力值,更是多年的政治智慧和经验,这使得他在朝中拥有着极高的声望和地位。 如今听到贾源身体不佳的消息,许多人都坐不住了。他们或是出于关心,或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纷纷派人前来探望。毕竟,贾源的身体状况不仅仅关乎他个人,更关乎整个勋贵一系的未来。 贾源的马车还没进城,前来拜访的车队就已经停到了荣国府外的街口。透过车帘看着外面马车上的印记,贾源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贾赦在一旁,看到这种情形丝毫不觉得意外。他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出现,因此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策。他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药丸,服侍着贾源服下。 随着药丸的服下,贾源的身体状况肉眼可见的恶化,一副不久于世的样子。他们需要通过这种方式,向外界传递出一个信息:贾源的身体状况已经极度不佳,甚至可能不久于人世。这样一来,才能给贾家争取到喘息的时间。 贾源真正的身体状况只有贾赦和国公夫人知道,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三人默契地没有告诉贾代善这个荣国府明面上的当家人。 “来了,荣国公回来了!”不知是谁高喊一声,贾源的车前很快就挤满了前来拜访的人。 贾赦见那药丸已经发挥了作用,用力揉了揉眼,调整好了情绪后,缓缓地掀开了车帘。本来还有些喧闹的人群在看到贾源的那一刻全都沉默了。只见贾源双目紧闭,半躺在马车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 一旁的贾赦则是双目赤红,眼中满是惊慌和无措。少年看起来显然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嘴唇颤抖着,仿佛随时都要哭出声来。 他强忍着心中的恐惧,过了许久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手忙脚乱地放下车帘。然后,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围观的众人,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恳求:“诸位大人,还请……还请让条道出来,我祖父他……他需要休息。”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名老者,贾赦认得他,他曾在祖父贾源的麾下当过差,是祖父的得力助手之一。老者神情焦急,显然对贾源的情况十分关心。 “大公子,大帅他怎么了?”老者走到马车跟前,关切地问道。 贾赦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镇定:“没……没什么。祖父他……他只是……只是累了。对,祖父他只是累了,需要休息。” 尽管贾赦已经尽力掩饰,但在这群混迹官场多年的人眼中,一个十五岁少年的紧张和不安仍然难以完全掩盖。他们看着贾赦,心中都明白,贾源的情况恐怕并非仅仅是累了那么简单。 然而,众人也明白,此刻并不是深究细节的时候。他们纷纷点头,表示理解,并主动让开道路,让马车得以顺畅地进入荣国府。 马车驶进荣国府没大会儿,后街的角门就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几个作下人打扮的男子。虽然他们竭力掩饰,但那一身在军中训练出来的气势还是让人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身份。 这些兵士谨慎地查看了一番周围,见没有什么异常后,就快速地散开了。然而,他们的行动却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京都这个繁华之地,最不缺乏的就是能人异士和善于察言观色的人。这些人偷偷地尾随着这些乔装打扮后的士兵,想要一探究竟,看看荣国府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那些扮做下人的兵士分散到了京都各大医馆,威逼利诱,用尽一切手段请走了医馆中医术最好的大夫。 这个消息在京都的权贵之间迅速传开,那些曾为贾源诊治过的大夫被不同的人反复盘问,最终得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结论:贾源因为贾演的离世,引发了体内的旧疾,恐怕命不久矣。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京都的权贵圈子里引发了轩然大波。有人欢喜,认为这是一个削弱荣国府势力的好机会;有人忧愁,担忧荣国府的动荡会影响到整个京都的局势。 然而,自从贾源回到荣国府后,荣国府就大门紧闭,谢绝一切来访。就连那位平日里喜欢与文人雅士聚会的二公子也被拘在了府中,不得外出。这更增加了外界的猜测和担忧,众人都迫切想要得到确切的消息 皇帝的得到的消息比众人都详细一些,看着案上的折子,皇帝的眼中明明灭灭,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过了许久,皇帝终于做出了决定。他拿起笔,在折子上写下了一个“准”字,然后交给了候在一边的大太监戴权。 “从朕的内库挑出几株上好的人参,你亲自送去荣国府。”皇帝吩咐道:“记得不要大张旗鼓,要悄悄地去。”他特意加重了“悄悄”两个字的语气。 戴权心中明白皇帝的用意,连忙应声道:“奴才遵旨。”随后便退了下去,准备执行皇帝的命令。 而在东宫,太子水礽得知这个消息时,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他内心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连内侍都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殿下?”内侍不解的看着太子。 “呵呵,哈哈!”太子水礽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今儿孤高兴,让人准备好酒来。”他拍了拍案几,神情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畅快。 四皇子府上,水禛收到暗卫传来得消息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父皇那里有什么反应?”四皇子对着窗户问道。 “陛下准了贾代善的折子,派戴权悄悄送了人参。” “悄悄吗?看来父皇对贾源并没有表面那般信任。太子呢?我记得四王八公可都是他的支持者,他是什么反应?” “太子命人准备了好酒好菜。” “让人以太子的名义给荣国府送去些人参鹿茸之类的药材,就说太子十分担心荣国公的身子。” 第101章 好久不见 夜幕低垂,贾代善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庭院中的灯火摇曳,映照着他略显疲惫的身影。他用力揉了揉因长时间微笑而发酸的脸颊,没人知道强撑的欢颜背后,是无尽的恐惧和无助, “大爷,现在去吗?”下人上前问道。 “先去荣禧堂吧,也不知父亲怎么样了?”贾代善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下人安慰道:“大公子一直陪在国公爷身边,若是有事大公子早就派人过来告诉您了。” 穿过曲折的回廊,贾代善的思绪飘向远方。他回想起自己的儿子贾赦,那个曾经叛逆不羁的少年,如今已变得沉稳内敛,甚至让身为父亲的他都感到陌生。这三年来的变化,让他不禁感叹岁月的无情。 “赦儿这三年来的变化很大,大到我几乎都不敢认识他了。”贾代善的叹息声在空旷的夜空中回荡着。 荣禧堂内,灯火通明。贾代善一踏进门槛,便感受到一股压抑的气氛。 贾代善用力的吐了浊气,脸上再次浮现出一抹温润的笑容。 “大爷来了。”素锦忙给贾代善掀开帘子,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闻着这浓郁的中药味,贾代善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眼中的担忧更深了。 “父亲如何了?” “大夫说要小心将养着。”素锦低声说道。 贾代善闻言心中一紧,忙穿过正堂向内室走去。穿过一道屏风就看到父亲闭着眼半躺在窗下的软榻上,贾赦拿着一本兵书轻声读着,母亲则是坐在一旁的锦凳上两眼含笑的看着祖孙二人。 房间内的氛围与外面完全不同,没有外界的喧嚣与纷扰,只有家的温馨和安宁。贾代善的心在这一刻得到了片刻的安宁,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走了进去。 见到贾代善进来,贾赦忙放下兵书,恭敬的给贾代善行了一礼:“父亲。” 贾代善的到来似乎是打扰到了贾源的兴致,他睁开眼睛扫了贾代善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人都送走了?” 贾代善忙回道:“都送走了。戴权走后,四皇子府上的人打着太子的名义送了些滋补的药材过来。” 贾源微微蹙了下眉,在贾代善担忧的目光下缓缓说道:“看来太子这是对咱们有意见了。” “那咱们该怎么办,太子毕竟是……” “慌什么?当今正值壮年,太子想要执政至少还要二十年呢。咱们只需忠于皇位上的那个人就可以了” 贾代善听后,心中一下就安定了下来。就像父亲说的那样,当今正值壮年,太子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还两说呢。古往今来,被废的太子可不在少数。 想通这些后,贾代善连忙说道:“是儿子轻浮了。” “你的表现已经很好了,这些日子好好约束约束下人,若是发现有偷奸耍滑,阳奉阴违的就直接发卖了吧。” “是。” 贾源又补充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古人的智慧。作为家族的继承人,你首先要把府中的事情打理好,才能谈及其他。家族的兴衰,往往就在这些细节之中。” “儿子谨记父亲的教诲。” 看着儿子恭谨的样子,贾源忍不住问道:“善儿,你知道一个家族最怕的是什么吗?” “儿子愚钝,还请父亲赐教。” 贾源看着儿子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尊卑不分,长幼无序!”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锤一般击在贾代善的心头。 “一个家族,如果没有了尊卑之分,没有了长幼的秩序,那就会陷入混乱,甚至分崩离析。家族的团结和力量,就来源于这种有序的尊卑和长幼关系。”贾源沉声说道。 “儿子……儿子明白了。”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贾源疲惫的挥了挥手。 贾代善转身准备离开,却突然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软榻边的贾赦。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他知道,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多余。 看着儿子落寞的身影,国公夫人轻叹一声说道:“若当初善儿娶的不是史氏,亦或者我没有把赦儿养在身边,也许就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 看着祖母自责的样子,贾赦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祖母,有些事情是早已注定的,我们既然无法改变过去,那就努力把握现在吧。” 国公夫人听了贾赦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她的孙子终于彻底放下了,史氏再也不能仗着母亲的身份来压榨她的孙子了。 京都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是繁华与竞争的代名词。它不会因为一个家族的沉寂而停止它的步伐,相反,它会继续向前,会不断地涌现出新的家族和势力。 权力这个东西总能引发人们的渴望和争斗。它像一块磁石,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和欲望。在京都这个权力的漩涡中,每时每刻都会有人死在权谋之中,每天都会有家族在权力的漩涡中消散。 荣国府的沉寂不但没有引起那些勋贵的警惕,反而激起了他们内心深处的欲望。 八公之中,除了荣宁二府外,几乎都投向了太子水礽。他们渴望通过支持太子来获取更多的权力和利益。就连四王也态度暧昧,隐隐有以太子马首是瞻的架势。京都再次陷入了权力的纷争和暗斗之中。 王家长子王子胜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入京的。王子胜入京后,迅速与各方势力展开接触,凭借丰厚的财力和敏锐的洞察力,迅速打入到了京都的权贵之中。 贾赦对于王子胜的到来和王家的动作丝毫不觉得意外,毕竟前世王子胜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的京都。那时祖父念在同乡情分上可没少帮他,就连自己的父亲也把他当作自家子侄一般照顾。 然而,今生的情况却有所不同。宁国府的主子回了江宁,荣国府也选择了闭门谢客,贾赦以为自己不会再与王子胜有什么交集。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当王子胜在京都站稳脚后,竟主动前来拜访贾代善了。 看着王子胜递来的拜帖,贾代善思索片刻直接命人送到了贾赦这里。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同为年轻人,贾赦应该同王子胜能聊得来。 贾赦接过拜帖,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轻声说道:“王子胜,好久不见了。” 第102章 不配 “大爷,您认识这王子胜?”杜若不解的问道。(注:贾代善承袭荣国公的爵位后,府内称贾源为老太爷,贾代善为国公爷,贾赦为大爷,贾政为二爷。) 贾赦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盏,回答道:“怎么,爷就不能认识他吗?” 杜若闻言忿忿不平的说道:“王子胜虽然是王家的长子,但在京都的权贵圈里,毕竟只是新面孔,名声尚未稳固。而且他背后的王家虽有些财力,但在权力斗争中并不显眼。这样的人物,也值得您亲自招待他吗?” 贾赦听后拿起桌上的折扇重重地敲了敲杜若的脑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爷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哪怕是街边的乞丐都要以礼相待。这些,你都给记到狗肚子里去吗?” 杜若被敲得吃痛,慌忙跪下,惶恐地说道:“小的该死,小的知错了。请大爷息怒,小的定当谨记您的教诲,改正这狗眼看人低的毛病。” “杜若,你以后若是还想跟在我身边,就多跟白蔹学学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下人一定同白蔹好好学学。” 贾赦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行了,起来吧。你现在就亲自去一趟王家,告诉王子胜,就说三日后,我请他到城外赏荷,让他务必赏光。” 杜若闻言,立即起身应道:“是,小的这就去办。” 待杜若离开后,贾赦对着窗外轻声喊道:“潜虎。” “属下在。”一道人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贾赦的身后。 “想办法让父亲发现王子腾同贾存周接触的事情。” “少主,这事需要告诉主人吗?” 贾赦沉默片刻说道:“祖父的身体不好,以后就不要用这些小事去打扰他老人家了。” “是。” “潜虎……”贾赦欲言又止的看向窗外。 潜虎见状眼底划过一抹笑意,故作不解的问道:“少主还有什么吩咐?” 贾赦看着窗外的移植的菩提出了会神,方才说道:“没什么,你先下去吧。” “是。”一阵风从贾赦的身后吹过,回过头来,潜虎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榆木疙瘩,暗部都是些榆木疙瘩!”贾赦愤愤的说道。 “少主,背后说人非君子所为哈!”潜虎带笑的声音从房梁上传来。 贾赦被潜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瞪了他一眼,无奈地说道:“你这家伙,总是神出鬼没的,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呵呵,不是属下神出鬼没,是有人啊神思不属。喏,不要再说属下是榆木疙瘩了。”说完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了一幅卷轴,直接扔给了贾赦。 “这是什么?”贾赦一把接住卷轴,不解的问道。 “美人图。” “你给我这东西做什么?”说完就准备往地上扔去。 “少主!” “做什么?” “属下提醒您一句,若是让那人知道您把她的画像给扔了,她可是会亲自打上门来的。” 贾赦闻言,瞪了潜虎一眼,但最终还是停下了扔卷轴的动作。他无奈地说道:“潜虎,你……” 潜虎见状,嘻嘻一笑:“少主,属下这次是真的要退下了。”说完,他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房间内。 见潜虎确实离开后,贾赦方才小心翼翼地展开了卷轴。画面上,一位少女站在盛开的蔷薇架下,她身着大红的衣裙,长发如瀑,双眸似水,脸上带着绚烂的微笑,仿佛整个世界都因她而灿烂。贾赦不禁被画中少女所震撼,他久久凝视着画卷。 贾赦轻声念着画轴上的题词:“别后涕流连,相思情悲满。忆子腹糜烂,肝肠尺寸断。道近不得数,遂致盛寒违。不见东流水,何时复西归。”他的声音低沉而哀伤,每一个字都仿佛承载了深深的思念与痛苦。 读完题词,贾赦的眼眶顿时红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卷轴收起,珍重地放在了自己枕边匣子里。那里装满了有关少女的东西,她亲手折下的花,她故意丢下的手帕,她写给自己的书信,她给自己绣的香囊,如今又多了一幅她的自画像。 贾赦怔怔地看着匣子里的东西,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长吸一口气,重重地关上了那个匣子。然后,他转向潜虎,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潜虎。” “潜虎。”再次开口,贾赦的声音已经哑的不成样子了。 “少主,您这是何苦呢?”潜虎的声音中满满的全是心疼。 贾赦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你把这个匣子还给她吧,就说……就说贾赦不配。”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痛苦,眼中全是对少女的深情。只是他知道,自己无法给她想要的生活,也无法弥补她因自己而受的苦。因此,他选择了放手,让她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潜虎接过贾赦递来的匣子,深深的看了贾赦一眼说道:“希望您以后不要因为今日的选择而后悔!”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自从潜虎将匣子送走后,贾赦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她的任何消息。他强迫自己不要再去关注,不要再去打扰她的生活。她的未来光明而美好,不像自己,注定了一生的沉重和束缚。 到了与王子胜约定的时间,贾赦命人去请了贾政,笑呵呵的邀他同行。 这两个月来可把贾政给憋坏了,自从两个月前祖父给东府的大爷爷送行后就一直卧床不起。因着祖父的身体,自己被父亲给拘在府中整整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来,父亲每天都要亲自过问自己的学业,自己的手心就没消肿过。如今接到贾赦的邀请,哪有不应的道理? 自己虽然同自己的这位大哥不对付,可此刻也感到了一丝解脱和期待! “大哥,您找我?” 第103章 又蠢又坏 “大哥,您找我?”贾政望着斜靠在栏杆上,虽然一身素服、却依旧气度不凡的贾赦,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自卑。贾赦身为贾代善的长子,荣国府下任继承人,自小便受尽了贾源夫妇的宠爱,那种与生俱来的光环让贾政在兄长面前始终觉得自己像是个配角。 他一直都知道,贾赦羡慕自己能得到母亲的疼爱。但在贾政的眼里,史氏的疼爱并不能弥补他在家族中地位的缺失。他要的是无论什么时候自己都是人群中的焦点,是众人羡慕巴结的对象,而不是被人称一声荣国府的二爷。 贾政从小便努力读书,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家族中赢得一席之地。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摆脱贾赦那耀眼的光环。他时常觉得自己就像是一颗被兄长光芒掩盖的星星,永远无法闪耀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贾赦把手中的鱼食直接扔到了莲池内,那鱼食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扑通”一声落入池中,激起一圈圈涟漪。他接过下人递来的毛巾,一边擦手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嗯。听父亲说你这段时间的表现不错,就准备带你出去放放风。” 贾政闻言藏在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心中虽然激动但面上却故作天真地问道:“真的吗?” 贾赦看了贾政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回答道:“那还有假?今日正好给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听说他同你一样喜爱读书,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呢!” “还是兄长最疼我!”贾政小心翼翼地拉住了贾赦的衣袖,一脸崇拜和感激。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对兄长的敬仰和对即将见面的才子的好奇。 “你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我不疼你还能疼谁去?”贾赦宠溺的拍了拍贾政的肩膀。 “嘿嘿,我还一直以为大哥不喜欢我呢。”贾政傻笑着挠了挠头。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贾赦不解的问道。 “父亲和母亲对大哥一向严厉,对我却很宽容,我以为大哥会……”贾政吞吞吐吐的看着贾赦。 “自古公婆爱长孙,爹娘疼幺儿,这不是很正常的吗?”贾赦故作震惊地说道,但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 贾政闻言,只觉得心中一堵,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他年纪尚小,还不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所有的情感都直白地表现在了脸上。他本以为贾赦像以往那般黯然神伤,却没想到得到的只是这样的回应。 贾赦见状,眼中闪过一抹讽刺。他以前从未真正看清过这个弟弟,如今却发现他内里的虚伪。贾赦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愤怒,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我兄弟二人以后要走的路不同,父亲和母亲对待你我的态度自然也不同。毕竟你以后是要出府另过的,而我则要承担起国公府的责任。” 听到这话,贾政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了。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有被兄长看穿的尴尬,也有对未来的不确定和迷茫。然而,就在这时,杜若走了过来,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大爷,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杜若恭敬地说道。 贾赦点了点头,对贾政说:“好了,我们该出发了。” 王子胜一早就来到了与贾赦约定的那座酒馆,这是一座三层的竹楼,竹楼坐落在一条清幽的河畔,四周竹林环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竹香和酒香。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在楼顶的瓦片上,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推开三楼的窗户,一股清新的河风扑面而来,包间正对着那条清幽的小河。河里种满了莲花,这个时节正是莲花盛开的时节,只见绿叶之间盛开着各色的莲花,红的、粉的、白的……犹如一位位美丽的仙子在水面上翩翩起舞。微风吹过,花瓣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偶尔会有几艘小船在莲花丛中出没,船上的游客或划桨或撑伞,悠闲地欣赏着这如诗如画的美景。船桨划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仿佛也带走了人们心中的烦恼和忧愁。 看着眼前的美景,王子胜浮躁的心一下平静了下来。这些日子周旋在各个势力之间,早就身心俱疲了。 就在王子胜沉浸在窗外的美景时,楼下传来了一阵喧闹声,王子胜知道是他们到了。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衣物,挂上了完美的笑容,走下楼来。 “王兄久等了。”贾赦一进门便看到了王子胜,连忙上前拱手行礼。 “哪里哪里,我也是刚到不久。”王子胜微笑着回礼,然后引着他们上了三楼。 到了三楼包厢,见贾赦的目光投向窗外的河面,王子胜忙恭维道:“在北方可难得看到这等江南水乡的景色,也就恩侯兄您这样有雅兴的人,才能在这繁华的京城中寻得这一方宁静。您看这河面,波光粼粼,莲花盛开,仿佛置身于江南水乡之中,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贾赦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的河面上,似乎是被这江南水乡般的景色所吸引。 “王兄所言极是,这江南水乡的景色确实令人心旷神怡。”贾政也走到窗前,赞叹道,“不过,我们身在京城,能得此片刻宁静,也是难得的享受。” 王子胜闻言忙恭维道:“常听人提起存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存周兄确实如他们说的那般才华横溢,性情高雅。” 贾政听到王子胜的夸赞,不禁谦逊地笑了笑:“哪里哪里,王兄你才是真正的风雅之士。今日能与你和兄长一同欣赏这美景,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 贾赦听着二人相互恭维,眼中闪过一丝讽刺,但他很快掩饰过去,笑道:“这里的景致倒是其次,最妙的你们二人还不曾领会到呢。” “哦,还请恩侯兄明示。” 第104章 鹿肉 “哦,还请恩侯兄明示。”王子胜与贾政对视一眼,均带着几分好奇与敬意望向贾赦。 贾赦轻轻一笑,缓缓道:“这江南水乡的美景,固然令人陶醉,但真正妙处只有王兄亲自体会后方才明白。” “恩侯这话倒是引起了愚兄的好奇了。”王子胜笑道,目光中带着探寻。 “王兄见多识广,不知可曾听过西湖船娘?”贾赦一脸暧昧的看向王子胜。 王子胜闻言,一张俊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他呐呐的看向贾赦,眼中全是不可思议。 “大哥,什么是西湖船娘?”贾政不解的问道,他年纪尚轻,再加上史太太看的严,并未接触过这些东西。 贾赦见状,哈哈大笑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西湖船娘,其实是指在西湖上划船的女子,她们通常都唱得一手好曲,歌声悠扬动听,是西湖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王兄,我说的可不是什么风月之事,你可别误会了。” 王子胜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红晕也慢慢褪去。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转向贾政解释道:“西湖船娘确实是西湖上的一道美景,她们的歌声和划船的姿态都充满了江南女子的韵味。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去西湖,亲自感受一番。” 贾政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向往,连连点头。 贾赦闻言,似笑非笑的看向王子胜,淡淡的说道:“还是王兄见多识广呐,连韵味都知道。” 王子胜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贾赦是在调侃他之前的尴尬,便笑着回应:“恩侯兄过誉了,愚兄不过是略知一二罢了。倒是恩侯兄,对这江南风情似乎颇有研究。”王子胜故意把‘风情’二字咬的极重。 贾赦被王子胜的调侃逗得一乐,他没有直接回应“风情”二字,而是顺水推舟地接下了王子胜的话头,笑道:“王兄所言极是,这江南的美食确实是一绝。尤其是这楼外楼,据说这里的厨子都是从宫中退下来的,手艺自然是一流。王兄今日可得好好品尝一番,看看同你以往吃的美食有什么不同?” 王子胜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期待,他笑道:“那就有劳恩侯兄了。我虽也吃过不少美食,但这御厨做的美食还真不曾吃过。今日定要细细品味,方不负此行。” “这有什么?”贾赦挥手招来侍者说道:“把你们店里的招牌拣几样送过来。对了,别忘了那道炙鹿肉。” 侍者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几道色香味俱佳的菜肴便被端了上来,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道炙鹿肉。金黄色的鹿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肉质鲜嫩多汁,一看就知道是精心烹制而成。 “王兄尝尝这道炙鹿肉,可还能入口?”贾赦笑道 王子胜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鹿肉放入口中,那金黄色的鹿肉一入口,便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肉质鲜嫩多汁,仿佛在他的舌尖上绽放。他细细品味,脸上逐渐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鹿肉果然名不虚传!”王子胜赞叹道,“外酥里嫩,口感极佳,搭配这酱料更是美味无比。能品尝到这等美味,今生足矣!恩侯兄,这楼外楼的厨子确实非凡。” 贾赦用公筷给贾政夹了一块鹿肉后,抬头看向王子胜说道:“鹿肉嘛,无论怎么烹饪都是极好。世人都喜欢鹿肉,可真正能吃到嘴又有几人?” 听着贾赦意有所指的话,王子胜端起桌上的酒杯轻抿了一口说道:“鹿肉虽然难得,你我又不是吃不起,恩侯兄何必发自感叹呢?” 贾赦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王子胜说:“这鹿肉本是有数的,我们自己吃都不够。如今突然多出一个人过来分食,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对待这多出来的那个人呢?” “若是多出来的那个人能带来更多的鹿肉,恩侯兄可愿意接纳那人?”王子胜盯着贾赦的眼睛问道。 贾赦闻言,眉头微挑,思考了片刻后回答道:“王兄,若是多出来的那个人真的能带来更多的鹿肉,那自然是好事。但关键在于,我们如何确定他是否真的有这个能力,以及他带来的鹿肉是否符合我们的口味和品质要求呢?” 王子胜对贾赦举了举杯子说道:“那就看恩侯愿不愿意做那个品尝鹿肉的人了?” 贾赦夹起一块鹿肉细细的品尝着,就在王子胜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贾赦方才放下筷子说道:“我这个人一向念旧。鹿肉,我只喜欢吃楼外楼的。” 贾赦微微一笑说道:“人的口味有时候是很怪的,习惯了一个味道后,再尝其他的总觉得有些怪异,难以适应。楼外楼的鹿肉,我吃过无数次,那独特的口感和香味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记忆里。即使现在有其他地方的鹿肉摆在我面前,我也会先入为主地认为,那不如楼外楼的味道好。” “话虽如此,但人生总是充满了未知和惊喜。有时候,尝试一些新的东西,或许会发现更好的味道。”王子胜试图说服贾赦。 “未知的东西虽然会带来惊喜,却也能带来风险。”贾赦回应道,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慎重。 “我完全理解你的顾虑,新的尝试确实可能带来未知的风险。”王子胜点头表示赞同,“不过,有时候,正是这些未知的风险,才让生活更加精彩和有趣。恩侯兄,你说对不对?” 贾赦微笑着摇了摇头,回答道:“王兄,你所说的确有其道理。但对我来说,如今我身处这样的地位,许多事情都需要谨慎行事。尝试新事物固然可能带来惊喜,但也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风险。对我而言,我更愿意坚守我所熟悉的,而不是去冒险尝试未知。” “若是有一天,恩侯兄发现有更大,更美味的鹿肉,不知可会后悔今日的选择?”王子胜冷声问道。 贾赦听后,哈哈一笑,豪迈地说道:“我贾赦虽然念旧,但也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若真的有一天,有更大、更美味的鹿肉出现在我面前,我自然会尽全力去争取。但在此之前,我会先确保自己碗里的鹿肉不被他人抢走。” 第105章 沙鸥小筑 “恩侯兄,真的能守住自己碗里的肉吗,就不怕到头来为他人做嫁衣吗?”王子胜闻言轻笑一声,目光扫过旁边吃得正香的贾政,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 贾政闻言,淡淡地瞥了王子胜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缓缓开口:“我这里听到了个八卦,王兄有没有兴趣听听?” 不待王子胜回答,贾赦又继续说道:“一家兄弟俩,哥哥聪慧过人尤善经济一事。在他的经营之下,家中的财富如同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说一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弟弟勇武无双,权谋算计更是信手拈来。在他的算计下,原本寂寂无闻的家族一举挤入勋贵之列。” 王子胜握住酒杯的手指不由得紧了紧,然后一仰头喝完了杯中的残酒,故作洒脱的说道:“一个家族若是出了这么两个麒麟子,何愁家族不旺!恩侯兄,你说是不是?” 贾赦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若是兄友弟恭,倒不失为一桩佳话。可是王兄应该知道,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弟弟的才华毫不逊色兄长,甚至比自己的兄长更适合做家族的掌舵者,你若是弟弟,你愿意屈居在自己兄长之下吗?” 王子胜听后,眉头微皱。他深知贾赦的话中之意,他轻轻放下酒杯,沉思片刻后说道:“恩侯兄所言极是,人心难测。即便是在同一个家族中,兄弟之间也难免会有纷争和矛盾。这样的事情,恩侯不也深有体会吗?” 贾赦抬起头看向一边神色复杂的贾政,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他轻声道:“存周,你我之间会产生纷争和矛盾吗?” 贾政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露出一抹无害的笑容:“兄长说笑了,我从来不曾有过那等大逆不道的想法。” 贾赦微笑着,对贾政举了举手中的酒杯,说道:“你完全可以有那个想法。”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认真。 贾政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轻笑道:“兄长喝醉了。”他试图以一句玩笑话来化解这微妙的气氛,但他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野心。 贾赦深深看了贾政一眼,仿佛要看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微微一笑,然后缓缓起身,对两人说道:“呵呵,今日确实有些多了。你陪王兄聊聊,为兄出去醒醒酒。王兄,在下失礼了。” 说罢,贾赦转身离开,留下贾政和王子胜两人。贾政看着贾赦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烦躁起来。如今的贾赦同以前的贾赦简直是判若两人,这样的贾赦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王子胜看着贾政,嘴角浮起一抹讽刺的笑容,缓缓说道:“贾二爷,令兄可不像你说的那般不堪呐。我原本以为他只是个贪图享乐、不问世事的富家子弟,没想到他竟能如此深藏不露。你我先前的协议,就当从来不曾发生过吧。” 贾政听后,眉头紧锁,但迅速恢复了平静,他淡淡地回应道:“王大公子说笑了,你我有达成过什么协议吗?今天难道不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吗?我贾政虽非才智过人,但记忆力尚好,对于未曾发生的事情,自然无法承认。” 王子胜显然没想到贾政会如此直接地否认,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轻笑道:“贾二爷真是风趣,或许是我记错了。既然如此,那今日相聚,咱们就只谈风月,不谈其他。” 贾政也微微一笑,回应道:“正是如此,今日相聚,当以风月为乐,不谈俗事。” “合该如此。” 贾赦走出楼外楼后,屏退身后的下人,独自走上了一条停靠在树荫中的小船。他轻轻一跃,稳稳地站在船板上。 “客官,去哪里?”船夫笑着问道,同时他熟练地解开绳索,长长的竹篙在水中用力一点,小船便缓缓离开了岸边。 “沙鸥小筑。”贾赦淡淡的说道。 “客官坐好了。” 小船在宽阔的河面上穿行,波光粼粼的水面如同镜子般映照出天空的倒影。贾赦的目光在远方飘渺的雾气中搜寻,似乎想要穿透那层薄雾,看到更远的地方。 船夫似乎是个健谈的人,他一边划船一边和贾赦闲聊:“客官,您来沙鸥小筑是消遣还是游玩?” “赏景。” “客官好眼光,那里的景确实是京中一绝。” 终于,小船在一片茂密的梅林前停了下来。贾赦抬头望去,只见一座精致的楼阁掩映在梅林之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境。耳边隐隐传来悦耳的丝竹声和女子清脆的笑声,为这宁静的美景增添了几分生机。 贾赦刚一下船,就被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的护卫团团围住了。他们身着统一的服饰,手持长剑,目光锐利,显然训练有素。 “敢问阁下是何人?来沙鸥小筑有何贵干?”一名领头的护卫上前一步,拱手问道。 “荣国府贾赦,前来拜访此处的主人。” 领头护卫似乎对贾赦的名字有些耳闻,他上下打量了贾赦一番,然后点了点头:“原来是贾公子,失礼了。不过,沙鸥小筑乃私人之地,非请莫入。还请贾公子稍等片刻,容我前去通报。” 贾赦微微一笑,态度谦和而不失风度:“有劳了。” 站在岸边,贾赦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梅林中的楼阁,心中全是对即将见到那人的激动。 不久,领头护卫返回,身后跟着一位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那男子面容和善,眼中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他走到贾赦面前,拱手施礼:“贾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我想见你们主子。”贾赦看着中年男人的眼睛说道。 第106章 分歧 中年男人微微一愣,随后恢复平静,淡淡地回应:“贾大公子开玩笑了,这里乃是小人一手经营的产业,哪里来的主人呢?贾公子若是有何吩咐,尽管告知小人便是。” 贾赦听到这里,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他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说:“苏先生,我既然能找到这个地方,就证明我并非一无所知。我知道这里不仅仅是你的产业,更是你背后那位主子的重要据点。今日我前来,确实是有要事相求于你家主子。” 苏先生闻言,面色微变,他目光锐利地打量了贾赦一番,似乎在评估他话语中的真实性。然而,在短暂的思索后,他还是咬紧了牙关,故作镇静地说道:“小人确实是这里的主人,这里不过是我一介商人的居所,想来公子是误会了。” 贾赦微微一笑,他知道苏先生并没有完全说实话,但也没有直接拆穿他。他继续平静地说:“苏先生,我并无他意,只是想同苏先生背后之人做个交易。我相信,苏先生作为这里的负责人,一定能帮我传达这个消息。” 苏先生略一犹豫,仍坚持道:“小人真的不知道贾公子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小人背后从未有过什么主人。” 贾赦见苏先生依然不肯透露,便知道此时不宜再逼问。他轻轻点了点头,话锋一转,严肃地说:“既然如此,那我便直言了。王家,暂时动不得!” 苏先生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试探的问道:“贾公子,这是何意?” 贾赦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近日来,京城中的局势微妙,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较量。王子胜携带大量财物入局,若是此时动手,必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和纷争。” 苏先生听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小人听说贾公子最善品茗,沙鸥小筑新得了一批上等的茶叶,不知公子可愿指点一二?” 贾赦微微一怔,随即也笑了。他点了点头,说道:“我正要为祖父挑选一些好茶,既然苏先生这里有新茶,那自然是要好好品鉴一番了。” 在苏先生的带领下,贾赦穿过梅林,进入了真正的沙鸥小筑。淳朴自然的竹楼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林间,与周围的自然环境和谐相融。 贾赦一边欣赏着周围的景色,一边暗暗打探着四周。他惊奇地发现,这些竹楼的布局竟然是按照奇门八卦的原理来设计的。 若是一般人在这无人带领的情况下贸然踏入这里,轻则可能会迷失方向,在外围的梅林间徘徊,找不到出路;重则可能误入某些禁忌之地,触及某些不可预知的机关,从而陷入危险之中。 越往里走,周围的景色越迷人。贾赦不由得感叹道:“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啊,真想放下一切长住在这里。” 苏先生微笑着回应:“乡野之地,虽有其独特之处,但终究难以与贵府相提并论。贵府的富贵,非我等乡野小筑所能及。” 贾赦轻叹一声,道:“富贵虽好,但繁华落尽,终究还是这宁静的乡野让人心驰神往。”他目光深远,仿佛穿透了梅林,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世人都向往着自己没有的东西,殊不知,自己拥有的东西也是别人的梦寐以求的。”苏先生淡淡的说道。 贾赦闻言不置可否的说道:“也许吧。” 二人不再说话,在苏先生的引导下他们来到了一个宽敞明亮的茶室,室内的摆设古朴典雅,仿佛让人穿越到了古代的文人雅士之间。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笔墨间流露出一种宁静致远的气息,更增添了几分雅致。 “贾公子先在这里稍等片刻,小人去取些好茶来。”苏先生说着,转身向门外走去。 贾赦点了点头,独自坐在茶室中,目光被墙上的山水画所吸引。他细细品味着画中的意境,仿佛能听到山间清泉的潺潺流水声,感受到林间微风的轻轻拂面。这种宁静与和谐,让他心中的烦恼都随之消散。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苏先生端着几罐茶叶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随着苏先生的到来,贾赦在他的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这香味淡雅而持久,仿佛带着山间清晨的清新和茶香的醇厚,瞬间唤醒了贾赦的记忆。熟悉的香味证实了贾赦的猜测,他的心中不由得提了起来。 “贾公子?” 贾赦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缓缓开口:“苏先生,贵主人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小人都说了小人背后没什么主人,您怎么就不相信呢?”苏先生放下茶叶,无奈的说道。 贾赦看着苏先生的眼睛,轻声说道:“张氏。” “张氏”二字一出,苏先生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了,他的手悄悄的按在了自己的后腰。 就在二人无声对峙的时候,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从门外传了过来。这脚步声轻盈而优雅,给人一种宁静而祥和的感觉。贾赦和苏先生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门口,只见一位少女缓缓走了进来。 少女身着素色衣裙,面容温柔,气质高雅。她走进屋中,目光在贾赦和苏先生之间扫过,最终停留在了贾赦的脸上。 “姑娘,您怎么来了?”见到来人,苏先生警惕的看向贾赦,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苏叔,您先到门外守着,我有话同他说。”少女柔和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苏先生虽然满心疑虑,但面对少女的命令,他只能暂时收起杀意,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他离开时,眼神依旧在贾赦身上停留了片刻,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待苏先生离开后,少女走到贾赦对面坐了下来,直直的盯着贾赦的眼睛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贾赦看着面前的少女,无奈地说道:“暗卫不是三年就能训练出来的,你的动作虽然隐秘,但若是真要追查,总有些蛛丝马迹可寻。” 少女微微一怔,随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轻声问道:“所以,你是来阻止我的吗?” “是。” “凭什么?” 第107章 对不起 在贾赦的注视下,张慧双目赤红的问道:“凭什么?贾恩侯,你有什么资格来阻止我。你又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过来阻止我?” 面对少女的质问,贾赦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他缓缓开口道:“王家如今负责海外各国朝贡之事,是当今陛下的钱袋子,若是动了王家就必然会引起当今圣上的注意。 当今正值壮年,手段了得且心思狭窄,一旦被他察觉到了你的动作……。慧娘,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无论是你自己,还是张整个张家,都无法承担天子的怒意。 不要给我提清河张氏。世家对本朝的影响远不如前朝,区区一个张氏,陛下还没有放在眼里。若当真惹怒了圣上,慧娘,没有人能保住你,保住张家!” 茶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张慧的双眼仍然赤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她紧紧握着拳头,浑身颤抖的看着贾赦,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和不甘:“所以你让我看着他们青云直上,看着他们在我眼前耀武扬威,而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贾赦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和痛惜,他长叹一声,缓缓地开口:“慧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贾家再如何显赫,张家的底蕴再如何雄厚,皇权都不是你我能撼动的。” 张慧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她哽咽着说:“难道就这么算了吗?重活一世,若不能为瑚儿,为张氏讨个公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看到张慧眼底的破碎,贾赦只觉心如刀绞一般。他抬起手,想要为张慧擦去脸上的泪,但在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和立场时,又默默地放下了。既然已经决定放手,就不该再做出这等亲昵的动作,以免给她带来更大的困扰。 贾赦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沉声说:“慧娘,我没有说不动王家,只是时机还没到。” 张慧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贾赦:“时机什么时候到,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等到他们彻底摧毁我们,你才能有所作为吗?” 贾赦深深地看了张慧一眼,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决心。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慧娘,如今他们在明,我们在暗,报仇的事情只是早晚的问题。我们需要的是耐心和策略,而不是一时的冲动和鲁莽。 我会暗中调查,寻找他们的弱点,同时培养势力,增强自己的实力。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在关键时刻给予他们致命的打击。 所以慧娘,报仇的事情交给我来做,你继续做你的张家大姑娘好吗?寻一个懂你,爱你,能护住你的人,好好享受你该有的人生吧!” 贾赦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张慧的关爱和保护,他愿意为她承担一切风险,只为让她过上安稳的生活。张慧听后,心中涌起一股自豪,她就知道自己的男人不是世人眼中那般不堪! 看着贾赦眼底流光,张慧忍不住伸出手轻抚他的脸庞。贾赦似乎是被张慧的大胆给惊到了,竟没有在第一时间躲开张慧的手。 少女带着馨香的手抚摸在脸上,给贾赦带来了阵阵颤栗。久违的温暖和亲近,让贾赦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贾赦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他看着张慧,眼中充满了感激和柔情,仿佛在这一刻,他所有的疏离和隐忍都消失了,只剩下对她的深深眷恋。 “慧娘……”他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贾赦,不要再试图推开我,好吗?” 贾赦一下被张慧的声音给惊醒了,他慌乱的推开了张慧手,低头说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张姑娘,你我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强行绑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前世,我已经耽误了你的一生;今生,你没必要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的。” 张慧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她很快稳定了情绪,她抬头直视着贾赦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贾赦,你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但爱能跨越任何界限。前世的事情已成定局,但今生,我们都有选择自己幸福的权利。我不愿意因为过去的阴影而放弃现在的可能。贾赦,嫁给你,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贾赦抬头看着张慧,她的坚定和执着让他有些动摇。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张姑娘,我明白你的心意,但你也应该明白我的顾虑。我不希望你再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我希望你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张慧再次被贾赦的固执给气笑了,她努力忍住想要打人的冲动,柔声反问道:“贾赦,你说什么是真正的幸福?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手里?还是你觉得,一个我们都不了解的男人能给我带来你所谓的幸福?” 张慧的话让贾赦陷入了沉思。他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可能过于片面,没有考虑到张慧的感受和选择。他抬起头,看着张慧的眼睛,语气变得温柔:“张姑娘,是我考虑不周。你说得对,幸福是每个人的选择,我不能替你做决定。我只是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真正爱你、懂你、能够给你幸福的人。” 张慧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她紧接着问道:“贾赦,与其把我推给别人,你为什么不愿意去做那个爱我、懂我、能够给我幸福的人?” 看着张慧眼中的期待,贾赦的眼中全是苦涩,他轻声说道:“张姑娘,身处深渊的人,是没有资格拥有爱情的。你的人生还很长,你的前途一片光明,而我……我只是一个被命运不停戏弄的人。” 看着贾赦眼中的哀伤,张慧只觉得自己心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升起了密密麻麻的疼意。 “贾赦,若我要的幸福只有你能带给我呢?” 贾赦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后是深深的无奈和苦涩。他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张姑娘,你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那些痛苦、那些绝望,让我无法相信自己能给任何人带来幸福。” “所以你不要我了吗?” 第108章 张慧的愤怒 贾赦听着张慧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深知自己的懦弱和自私,与其日后两人相顾无言,不如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在她的心中。这样她日后想起自己的时候,心中只会充满温暖和遗憾,而不是痛苦和怨恨。 “对不起。”贾赦避开张慧的眼睛,轻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苦涩。 “贾赦,你不要我,也不要瑚儿和琏儿他们了吗?”张慧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试图从贾赦那里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贾赦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坚定:“张姑娘,不被期待的生命,即便能够顺利诞生,也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你也不希望瑚儿和琏儿在一个充满痛苦和怨恨的环境中长大吧?” 张慧听后,脸色骤变,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不被期待的生命?贾赦,在你的心中,他们就不该出生对不对?” 面对张慧的责问,贾赦再次低下了头,他无法直视张慧的眼睛。他的沉默在张慧的眼中无疑就是默认,她感到自己的心仿佛被重锤击中,疼痛难当。 “贾赦,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他们是你的孩子,是你的血脉啊!”张慧的声音颤抖着,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愤怒与失望交织在她的脸上。 贾赦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最后在张慧的注视下化作了一片平静。 “张姑娘,对不起!” “你给我滚!”张慧厉声喝道,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决绝和悲伤。愤怒和失望如同火焰在她胸中燃烧。 若说贾赦是张慧的朱砂痣,那么贾瑚和贾琏就是张慧的逆鳞,是她不可触及的伤。如今听到贾赦说他们是不被期待的生命,张慧只觉得浑身上下如同被凌迟一般。 她的世界在那一刻仿佛崩塌,所有对贾赦的期待都化为了泡影。她无法想象,自己深爱的男人,竟然会如此冷漠地否定她最珍视的孩子们的存在。她感到自己被背叛、被抛弃,仿佛跌入了一个无尽的黑暗深渊。 张慧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来。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但心中的痛楚却如同海浪般汹涌澎湃。 永远不要小看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护崽的女人。张慧不仅仅是一个女人,更是一个母亲,她身上所蕴含的力量是无尽的。 前世,当她亲眼看到贾瑚冰冷的尸体时,那种锥心的痛让她彻底崩溃了。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和无助,那一刻,她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那种疯狂与痛苦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灵深处,成为了她永远无法忘记的噩梦。 重来一世后,张慧学会了将那份疯狂深深地藏在心底。她变得更加坚强和冷静,用表面的平静来掩饰内心的波澜。然而,贾赦的话却像一把锐利的刀,重新割开了她心底的伤口,勾起了那份深藏的疯狂。 她深吸一口气,心中的火焰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坚定的力量。她想起话本子上的去父留子,默默地计算着这一计划的可行性。她明白,无论贾赦如何决定,她都必须为孩子们的未来考虑。 张慧从愤怒到平静只是一瞬的事情,这份平静让贾赦的后背升起密密的凉意。 贾赦深吸一口气说道:“张姑娘,我可以马上滚,也可以永远不再出现在你的面前,只是我有一个条件。只要你答应我这个条件,日后无论你做什么,我贾赦都会鼎力相助!” 张慧坐回了桌前,信手煮起了茶水,她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一幅优美的画卷。在贾赦的期待下,她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条件?” 贾赦看着张慧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暂时停下对王家的一切行动。” “可以。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张慧笑道。 “你说。” “我要一支完全属于我的暗卫,而且这些暗卫的能力不能比你身边那些人差!” 贾赦听后,眉头微皱,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深知张慧的聪明和坚韧,也明白她提出这个条件的原因。他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我会给你安排一支只属于你的死士,他们的能力绝不会让你失望。” 张慧微微一怔,然后重复道:“只属于我的?” 贾赦点头,强调道:“是,只属于你的!他们将会完全效忠于你,只听从你的命令。” 张慧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她紧接着问:“若我让他们杀了你呢?” 贾赦没有退缩,反而坦然地直视着张慧的眼睛,回答道:“你的死士自然只听从你的命令!” 张慧听后,没有立刻回答。她深深地看了贾赦一眼,仿佛在评估他话中的真假。最终,她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这个条件。她知道,这份协议不仅仅关乎她个人的安全,更关乎她孩子们的未来。她必须谨慎行事,确保自己能够掌控一切。 “成交。”张慧冷静地说:“在没有得到你的许可前,我会离王家远远的。” 贾赦点了点头,回应道:“张姑娘的沙鸥小筑以后就只当做普通的度假之地吧,不再卷入任何的纷争中了。” “你在教我做事?” “我是为了姑娘好。” 张慧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声说道:“贾恩侯,如今的你似乎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说这句话哦。” 贾赦强忍着心中的酸涩,努力保持平静的笑容,回道:“张老同我祖父乃是至交好友,你我二人也算是世交。作为世兄,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如此多谢贾家哥哥了。”张慧笑道:“只是不知他日我嫁做人妇的时候,贾家哥哥还能不能继续保持今日的这份关心了?” 看着少女娇俏的笑容,贾赦不由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心脏,强笑道:“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亲自护送姑娘上花轿的!”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茶室的门被猛地打开,然后又重重地关上。 贾赦捂着脸看着地上打碎的茶壶,忍不住说道:“可惜了,这一壶可是上等的武夷山大红袍呢!” 第109章 折腾 茶室的门被人从外来面推开,苏先生带着一队护卫走了进来。他们看向贾赦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敌意,若不是怕给自家主子招来麻烦,贾赦此刻根本不可能还完好的坐在凳子上。 “贾公子,我家主子请你立刻离开这里。”苏先生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贾赦深吸一口气,缓缓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迎着众人敌视的目光走出了茶室。 贾赦走出茶室,门外阳光刺眼,他却觉得心中一片冰凉。一群侍女提着水桶、拿着抹布迎面走来,见到他时,一个个都低下了头,仿佛不想与他有任何眼神接触。见此情形,贾赦忍不住苦笑一声,看来自己今日确实惹到张慧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却有一种解脱的轻松。罢了,既然已经惹到了,那就这样吧。这样张慧也就能彻底放下对自己的幻想,重新开始她的生活。身处深渊的人,又怎敢奢想那高悬在空中的明月呢? 原本乘坐的小船早已离去,苏先生派人划来了一艘小岛上的渔船。那渔船破旧不堪,船身被岁月和风霜侵蚀得斑斑驳驳,散发出浓烈的鱼腥味。贾赦看着面前这艘简陋的渔船,心中五味杂陈,甚至有想哭的冲动。 他转身看向苏先生,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苏先生,能不能换艘船?哪怕是竹筏也可以。” 苏先生闻言冷笑一声,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和嘲讽:“贾公子惹了我的主人,能让平安离开此处已是我等的无能了。只有这艘船,贾大公子爱坐不坐!” 贾赦站在船边,目光落在面前这艘简陋的渔船上,心中五味杂陈。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这浓烈的鱼腥味。那腥臭的气味仿佛能穿透他的鼻子,直逼他的心灵,让他几乎想要逃离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的不适。但那股鱼腥味却像是有生命一般,紧紧缠绕着他,让他无处可逃。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心中暗自叫苦。 然而,现实却不容他多做停留。苏先生的手下已经催促他上船了。贾赦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踏上了这艘简陋的渔船。船身摇晃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倾覆一般。他紧紧抓住船舷,努力保持平衡。 渔船离开码头的那一刻,贾赦忍不住回头看向那渐行渐远的小岛。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码头上,贾赦的心猛地一紧,他忙把头转到了一边,不敢与张慧的目光相碰。他知道,自己与张慧之间的缘分已经走到了尽头,他不希望再给她带来任何困扰。 “姑娘,岛上的路已经冲洗干净了。”妙琴走到张慧身边轻声说道。 张慧收回目光,淡淡的说的道:“嗯,回去收拾收拾,以后这里就交给苏沐打理了。” “姑娘是要放弃这里了吗?”苏先生沉声问道。 “不是。这里已经暴露了,以后只当做普通的别院了。苏沐的身体不好,不适合四处奔波,这里留给他来经营正合适。” 苏先生闻言松了口气,笑道:“属下先替兄长谢过姑娘了。” “先生不必多礼,隐卫那里以后还要先生多费心了。” “姑娘放心。” 渔船飞快的驶离了小岛,船夫似乎是在故意为难贾赦一般,船开的那叫一个颠簸,仿佛要把人的心肝脾肺肾都给颠出来一般。 贾赦此刻也顾不上船上的鱼腥味了,他紧紧抓住船舷,努力保持平衡。苍白的脸上,汗珠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船夫似乎没有要慢下来的打算,手中的船桨都被他划出了虚影。就在贾赦以为自己要死在这艘渔船上的时候,渔船突然停了下来。 贾赦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胃中的翻腾,抬头看去。原来,他们已经离开了沙鸥小筑的范围,来到了一片广袤的水域。只见一艘艘带着香风的花船穿梭在遮天蔽日的莲花丛中,仿佛来到了江南水乡。 花船上的女子们穿着各色的衣裳,或轻歌曼舞,或倚栏而立,她们的笑容如花般绽放,香气四溢,让人心醉神迷。 贾赦乘坐的渔船在这里显得是那样格格不入,好在船夫还知道轻重,并没有同些花船产生任何交集,而是从一边的水路绕了过去。 熟悉的河岸,熟悉的柳树,熟悉的面孔。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贾赦不由得热泪盈眶。 若是对你最了解的人,除了你的敌人外就是你的枕边人。他知道你的一切不为人知的秘密,知道你所有的秘密,一旦你得罪了自己的枕边人,他有着无数种折腾你的法子。 贾赦头重脚轻的从渔船上走了下来,发髻散了,帽子丢了,就连衣服也凌乱不堪,一副饱经蹂躏的样子。 “大爷!”随着杜若的一声惊呼,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跳上了渔船,紧紧扣住了船夫的脖子。 “放开他。”一道沙哑的声音从贾赦的口中溢出。 “是。”男人松开扣在船夫脖子上的手,悻悻的退到了贾赦的身后。 贾赦在杜若的搀扶下缓了一会后,对着船夫说道:“你回去吧。告诉你家主子,别忘了答应我的条件。” 船夫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狠狠瞪了贾赦身后那男人一眼,划着渔船离开了河岸。 见渔船离开自己的视线后,贾赦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风度了。他弯下腰,对着河面大吐特吐起来,仿佛要把胃里的所有东西都倒出来。杜若在一旁焦急地扶着他,不停的给他拍着后背。 “大爷,一会不见,您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人怎么着了呢。” “闭嘴,再啰嗦,信不信爷把你扔下去?” “呵呵,信,怎么能不信呢?您是谁啊,荣国府的赦大爷,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呢?”杜若阴阳怪气的说道。 “行了,别贫嘴了。带我梳洗一下,王子胜那里还有一场硬仗呢。”贾赦无奈的说道。 “大爷,您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是调戏小姑娘,被人家家里人发现了?” “滚!” 第110章 算计 “滚!”贾赦忍不住踹了杜若一脚。 “就知道同奴才耍威风,刚刚怎么不见您如此厉害?”杜若被这一脚踹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他揉了揉被踹疼的屁股,嘴里嘟嘟囔囔的,不满地往楼外楼的方向走去。 “主子,要不要属下去……”其貌不扬的男人站在一旁,看着渔船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向贾赦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询问是否要动手。 贾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不用。潜一,若是让我知道暗部的人去找他们的麻烦,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潜一心中一凛,连忙低下头,恭敬地回答道:“是,属下谨记主子的吩咐!” 贾赦转过身,看着宽阔的河面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问道:“我让你们训练的那批死士,可以出师了吗?” 潜一恭敬地回答道:“天字营有十二人可以出师了。” “好。”贾赦点了点头,“把她们送去张家,以后她们的主子只有张家大姑娘。” 潜一闻言,脸上露出惊疑之色,他抬起头看向贾赦问道:“主子?!” 贾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按我吩咐的做。” 潜一心中虽然疑惑,但也不敢多问,只能低头应道:“是。” “走吧,杜若应该已经打点好了。”贾赦转身向楼外楼走去。他的步伐虽然还有些虚浮,但已经恢复了几分从容。 刚走上岸,贾赦就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他坐上车,在杜若的陪同下,来到了早已安排好的客房内。在客房里,贾赦仔细地梳洗了一番,换下了身上凌乱不堪的衣物,换上了一套干净整洁的素服。头发用一根白玉簪子整齐的固定好,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扇着风。看着镜子中俊俏风流的贵公子,贾赦不满的蹙了蹙眉。 看到桌上的胭脂水粉,贾赦的眉头缓缓的松开了。他上前小心的把这些胭脂水粉抹在了不易被人察觉到的地方,比如衣领、袖口等细微之处,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打开客房的门,贾赦仍旧是那个风度翩翩、举止从容的贾家大爷。他的脸上带着一抹餍足的微笑,步伐轻浮的上了三楼。 王子胜同贾政早就谈崩了,两人此刻是相看两厌,各自坐在包厢的两端。然而在没等到贾赦回来之前,两人谁也不敢提出离开这里。 就在贾政等的不耐烦的时,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贾赦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他手中轻摇着折扇,仿佛刚刚从一场醉人的梦中醒来。如玉的面庞上带着一抹潮红,那勾人的桃花眼中更是闪烁着餍足后的水光。这样的贾赦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刚刚经历过什么。 王子胜的眼里闪过一抹暗光,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贾赦,心中暗自揣测。而贾政,他的目光则直接落在了贾赦的领口上,那里残留着一抹鲜艳的胭脂。看到这一幕,贾政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他握紧了拳头,似乎想要立刻发作。 然而,贾政突然停下了动作。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愤怒迅速被一抹算计所取代。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故作关心地向贾赦走去。 “大哥,你去哪了?怎么那么久?”贾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试探和观察。他想要看清贾赦领口上残留的胭脂,想要确认自己的猜测。 贾赦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贾政的异常,他微微一笑,回答道:“哦,刚刚去河边随便走了走,一时被那里的风景迷了眼,所以回来得晚了些。”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满足和得意。 贾政听了贾赦的回答,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兴奋,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大哥游学三载,什么风光没见过,怎会被区区一条河给迷住了?” 贾赦闻言呵呵一笑,仿佛看穿了贾政的试探。他伸手拍了拍贾政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呵呵,你如今还小,此处风光之妙不是你能理解的。” 随着贾赦的靠近,一股女子特有的馨香钻进了贾政的鼻子。闻到这股味道,贾政的身体因为兴奋而忍不住微微颤抖着。 贾政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努力保持镇定,声音略显嘶哑地说道:“王家兄长在大哥走后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似乎有话要同大哥说。” 贾赦看着两人泾渭分明的坐法,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扫了一眼王子胜,又转向贾政,故作不解地在贾政耳边轻声问道:“可是那王子胜得罪了你,要不要哥哥给你出气?” 贾政闻言立刻换上了一副委屈的表情,吞吞吐吐的说道:“大哥,这不好吧?王家同府上也是老交情了,若是您同王子胜起了争执,只怕会惹得祖父生气。” 贾赦闻言轻笑一声,语气轻蔑地说道:“什么老交情?不过是看到咱们府上富贵,硬拉下脸皮贴上来的罢了。祖父念在同乡的份上,才对他们多有照拂。但别忘了,我们贾家才是真正的名门望族,岂是那些小门小户能比的?” 贾政闻言垂眸说道:“大哥喝醉了,您先在这里歇着,我出去给您要碗醒酒汤来。” 说完不待贾赦反应过来就急匆匆的推开了包厢门,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贾赦的眼前。 王子胜见状忍不住轻笑出声,在贾赦的注视下缓缓走近贾赦,在贾赦的耳边轻声说道:“恩侯兄,令弟可真可爱呐!” 贾赦推开王子胜抬脚走到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来往的船只怔怔的出神。 王子胜关上包厢的门走到贾赦身边,同他一起看着来往船只。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最后还是王子胜沉不住气说道:“恩侯兄今日约在下前来,只是为了看风景吗?” 贾赦微微侧过头,目光深沉地看着王子胜,然后缓缓开口:“王子胜,你觉得你我二人谁的处境更为艰难?” 第111章 收服王子胜(上) “什么?”王子胜不解的问道。 “我问你,你觉得你我二人谁的处境更艰难些?”贾赦再次重复,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王子胜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晦暗,他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恩侯兄的处境似乎要比在下更艰难些。父不疼,母不爱,纨绔的名声更是远近闻名。若不是有老国公和老夫人护着,只怕恩侯兄早就三岁那年的风寒中夭折了吧?” 贾赦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笑着。 王子胜继续说道:“在下虽然不才,但也是在父母的期待中诞生的。在母亲院中长到五岁后,便由父亲亲自教导为人处世的道理。从七岁开始,我就开始参与到家族的事务中,族中众人皆对我服服帖帖。为了让我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家父更是网罗天下奇才,为我指点迷津,传授我各种知识和技能。说句自大的话,依我现在的能力,若是参加科举,三元及第也不在话下!” 王子胜的脸上洋溢着自信与自得,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的辉煌。然而,贾赦却只是淡淡地笑着,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王兄这话说得倒是动听,但若是事实真如你所言,你又为何在此时进京呢?”贾赦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严肃。 王子胜一愣,显然没料到贾赦会如此直接地质问。他迟疑了片刻,才回答道:“自是为家族谋取更大的利益。” 贾赦听后,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王兄这话若是说给三岁孩童听,恐怕都无人相信。如今这京都的平静下,暗流涌动,谁人不知这其中的惊涛骇浪?京中稍有远见的人,都把自己的子嗣送往了地方,以求家族平安,躲避这即将到来的风暴。 而你,作为王家的继承人,不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却千里迢迢来京城谋求什么更大的利益?这其中的原因,只怕并不如王兄所说的那般简单吧?” 贾赦的话像一把锐利的剑,直指王子胜的内心深处。王子胜的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贾赦的眼睛,缓缓说道:“贾兄这话未免太过片面了吧。常言道富贵险中求,越是在这种风云变幻的局势中,越能展现出一个家族的勇气和智慧。王家虽然在地方上根基深厚,但要想在更大的舞台上有所作为,就必须要有敢于冒险、敢于挑战的勇气。 我来京城,并非只是一味地追求更大的利益,更是为了家族的未来发展寻找新的契机。我知道京都的风险,但我也看到了其中的机遇。我相信,只有在这种充满挑战的环境中,我们王家才能更加快速地成长和壮大。” 王子胜顿了顿,继续说道:“作为王家的下任掌舵者,我需要给我的族人展示我的能力,让他们看到我的魄力和决心。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真心臣服于我,才会愿意跟随我一起为家族的未来拼搏。” 对于王子胜的慷慨激昂,贾赦只是淡淡的说道:“是吗?”这两个轻描淡写的字,配合着他漫不经心的态度,以及眼中淡淡的嘲弄,一下打碎了王子胜长久以来苦苦维持的假面。 王子胜深吸一口气,压住内心即将暴走的冲动,他告诉自己越是在这种情况下就越要保持冷静。他缓缓开口道:“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贾兄又何必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在下身上呢? 贾兄是在老国公和老夫人的溺爱中长大的,没有接受家族中系统的培养,自然不理解我的做法。 作为一个家族的掌舵者,要有迎难而上的勇气而不是躲在族人的后面做一个懦夫!” 对于王子胜说自己是懦夫的话,贾赦只是淡淡一笑。他拿起面前的茶盏,放在鼻端轻嗅一下,又浅浅的啜饮了一口,说道:“茶是好茶,可惜这水只是山中的泉水,喝着到底缺了点东西。” 贾赦的话似乎意有所指,让王子胜感到更加不满。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在包厢内暴躁地走动着,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发泄内心的烦躁和不安。 而贾赦则显得悠闲自得,他信手捻起桌上的绿豆冰糕,津津有味地品尝了起来。他微扬着嘴角,似乎很享受这种氛围。 王子胜看到贾赦如此淡定,心中的怒火更加旺盛。他停下脚步,指着贾赦说道:“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贾赦放下手中的绿豆冰糕,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笑意,他淡淡地看着王子胜,说道:“当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了。我曾听别人说王大公子如何如何了得,今日一见,果然是……” “是什么?”王子胜急切的问道。 “见面不如闻言呐!” 王子胜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紧握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王子胜虽然聪慧,到底还是年轻,有着年轻人特有的冲动和意气用事。 他猛地往前一步,心中的愤怒驱使他一把扫落了贾赦桌上的茶水点心,杯盏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包厢内显得格外刺耳。 贾赦见状并未生气,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淡定的神情。他轻轻拍了拍手,仿佛从未把王子胜放在眼里。 紧接着,一道锋利的剑芒突然闪现,准确无误地落在了王子胜的脖子上。冰冷的剑尖紧贴着他的皮肤,带来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王子胜瞬间感受到脖子上的温热,那是剑尖传来的金属温度,他一下冷静了下来。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贾赦,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贾赦微微一笑,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玩味:“王子胜,我这是在教你一个道理。冲动是魔鬼,它会让你失去理智,做出一些后悔莫及的事情。这里是京都,不是金陵那个小地方。 在这里,你的命,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而我在世人的眼中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王子胜,你说京都如我这般的纨绔子弟到底有多少呢,想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吧?” 第112章 收服王子胜(中) “你要做什么?贾恩侯,难不成你还想杀了我?”王子胜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惊恐,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贾赦。 贾赦并未被王子胜的惊恐所影响,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内仿佛有星光在流动。他缓缓靠近王子胜,近到两人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在王子胜的耳边,他轻声说道:“王兄,你知道什么叫纨绔子弟吗?” 随着贾赦的靠近,王子胜只觉得身上的寒毛一下竖了起来,他心中升起一股不安。他忍不住问道:“什么?” 贾赦微微一笑,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所谓的纨绔子弟,就是那些仗着家族的势力,胡作非为,为非作歹的人。在他们的眼里,没有王法,没有道德,有的只是随心所欲的放纵和享乐。他们视人命为草芥,最不值钱的就是人的生命。为了寻求刺激和快感,他们甚至不惜伤害他人的生命。 他们最喜欢的,就是王兄这样身份不高不低的人。因为身份太低的人,对他们来说凌辱起来没有什么成就感;而身份太高的人,他们又不敢轻易招惹。所以,王兄这样的身份,恰好成为了他们欺凌和凌辱的目标。” “我是王家未来的家主,我父亲是当今圣上的心腹,他们怎敢……怎敢……”突然王子胜像是想起了什么,接下来的话是怎么都说不出口来。 贾赦见状这才重新坐了回去,挥手示意暗卫放开王子胜。 随着暗卫的离开,王子胜一下跌坐在了地上。他捂着脖子,大口的喘着粗气,他刚刚在那个的身上确确实实感受到死亡。 “贾赦,我同你近日无仇,往日无怨的,你如何想要取我的性命?”王子胜哑声问道。 “因为我高兴啊。”贾赦笑道。 “你……” “王子胜!”贾赦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色说道:“现在,你还觉得你的处境比我好吗?” “就因为我说了实话,所以你要取我的性命?”王子胜不可思议的看着贾赦。 贾赦闻言断然否认道:“不,不,王兄你可不能冤枉我呐,我只是向你演示一下京中的纨绔是如何行事的而已。 再说了,谁说你说的就是实话了?据我所知,王兄如今在家中处境可比艰难的多了呢。 就像王兄说的那般,你一出生就得到了家中所有人的欢迎和喜爱。在你十岁之前,你的生活是无数人都羡慕不来的。 可是随着你弟弟王子腾的出生,长大,你的生活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王子胜听到贾赦提起自己的弟弟王子腾,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俊秀的五官此刻也扭曲在一起,显得异常狰狞。他紧握拳头,青筋暴起,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发泄出来。 贾赦见状笑的更加灿烂了,少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他柔声说道:“你虽然聪慧,但在习武一事上却毫无进展,身体也显得比一般人羸弱。而你的弟弟王子腾就完全不同了,他不仅头脑聪慧,在习武上也展现出极高的天赋。这种天赋,让他在父亲眼中变得尤为重要。 你父亲如今负责海外各国朝奉的事情,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武力和兵权的重要性。王子腾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而你的存在就显得多少有些不合适宜了。 毕竟王家的资源就那么多,顾得上你就顾不上他了。你父亲一直都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既然让他在王子腾的身上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那么抛弃你,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王子胜听着贾赦的话,心中的愤怒和不甘如潮水般涌来。他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中,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抬头望向贾赦,眼中闪烁着难以名状的情绪,一道低沉而充满疑惑的声音从他嘴里溢出:“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合作吗,王大公子?”贾赦笑道。 王子胜闻言不解的问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如今的处境,就应该明白,我能给你带来的好处是有限的。” 贾赦轻轻摇头,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回答道:“王子胜,你错了。我所说的合作,并非仅仅基于你当前的处境。你的聪慧和学识,以及你对王氏一族的了解,都是无法估量的财富。而且,你心中的愤怒和不甘,也可以成为我们合作的动力。”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相信,你有足够的潜力去超越王子腾,只是需要找到正确的道路和伙伴。而我,愿意成为你的那个伙伴。” 王子胜听着贾赦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从未想过,贾赦会如此看重他,并愿意与他合作。但他很快恢复了冷静,沉思片刻后说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我?正如你说的那样,在我踏入京都那一刻,我就已经被家族抛弃了。你若是想要得到王家这个助力,王子腾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贾赦闻言毫不在意的说道:“因为我不喜欢弟弟这种生物。” 贾赦的话确实让王子胜感到意外,他微微一笑,试图从贾赦的玩笑中寻找真正的答案。他摇头说道:“贾赦,你的幽默感真是独特。不过,我仍然想知道,除了这个玩笑般的理由,你真正选择我的原因是什么?” “王子腾得罪过我,而我这个人又一向小心眼。”贾赦笑道。 “贾恩侯,你觉得我像是那种没有脑子的人吗?今日我若是答应了你的条件,他日王家还姓王吗?” 听到王子胜的话,贾赦脸上的笑容更加真挚了。他看着王子胜眼睛说道:“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对王家没有任何兴趣。” “我能知道,王子腾到底是怎么得罪你的吗?” “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贾赦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第113章 收服王子胜(下) 王子胜闻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直视着贾赦的眼睛说道:“我不管你同王子腾之间有什么矛盾,我只希望你们之间的恩怨不要牵扯到王氏一族。 我知道无论是王家还是我都没有能力同你作对,可我们孤注一掷,也不是不能从荣国府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的? 若让那些家族闻到血腥味,你觉得老国公能护住荣国府吗?” 贾赦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淡淡地扫了王子胜一眼,仿佛要将他看透一般:“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敢,在下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王子胜垂眸答道。 “王子胜,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好说话?”贾赦的眼中闪过一抹锋利。 王子胜微微低头,语气却毫不示弱:“在下就是再狂妄,也不敢小看荣国公亲自教导出来的人。我只是在赌,赌你对王家心存忌惮,赌你不敢随意对王氏一族出手!”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敢对王氏一族出手?”贾赦玩味的看着王子胜。 “若你敢对王氏出手,那么你今天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王子胜抬头看着贾赦的眼睛说道。 贾赦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仿佛听到了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哦?何以见得?” 王子胜深吸一口气说道:“因为一旦你动手,王氏一族必将拼尽全力反抗,到时候整个荣国府将会陷入混乱之中。我虽不敢说了解你,也知道你绝不会因为私人恩怨而置家族安危于不顾。” “就凭王家想要让荣国府陷入混乱,只怕还不够格吧?” “王家是不够格,可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您觉得王家若真出了问题,王家的主人会置之不理吗?”王子胜笑道。 看着信心满满的王子胜,贾赦突然说道:“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这双眼睛很好看?” 王子胜闻言只觉得浑身冰冷如置冰窖一般,他从未想过贾赦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心中却不禁涌起一股寒意。 “你……你不要乱来!” “放心,爷对你这双眼睛没兴趣。只是你若再有意惹怒爷,爷可不敢保证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我想令尊和令弟应该十分乐意听到你出事的消息吧?” 贾赦轻描淡写的语气,一下击溃了王子胜内心的防线。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自己奉命来到京都为家族拉拢关系,又何尝不是另类的放逐呢。 如今这块遮羞布被贾赦一把给扯了下来,王子胜就是再想逃避,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他几近崩溃的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贾恩侯,你说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看着王子胜的样子,贾赦突然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似乎自己也曾这样问过一个人,问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很快贾赦就回过神来,看着王子胜几近崩溃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和唏嘘。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和王兄同病相怜而已。” “仅仅只是这样?” “王兄,可曾想过给自己留条后路?”贾赦缓缓开口,声音中透出几分真诚。 “你的意思是?”王子胜警惕的看着贾赦。 面对王子胜的警惕,贾赦无奈的轻叹一声:“贾王两家同出金陵,念在同乡之情上两家本该守望相助可是,只是我实在厌恶王子腾这个人,不愿与他那样的人有任何交集。 偏巧你我二人也算是同病相怜,都是爹不疼娘不爱,身后还有个弟弟在虎视眈眈。这样处境让我们不得不为自己的以后多考虑几分,王兄你说是不是?” 王子胜听到这里,心中的警惕稍微放松了一些。但他仍不敢对贾赦吐出半分对父亲和王家的不满,只是对着贾赦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试图以这种方式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 “恩侯兄的处境可比大多数强上许多。”王子胜叹道:“你有一对全心为你打算的祖父母,手中也有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就连你那弟弟也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你又何苦来我这里寻开心呢?” 贾赦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王子胜的话:“行了,你我也不用在这里互相试探了。王子胜,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同我合作?” 王子胜闻言,也卸下了之前的伪装,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冷声问道:“同你合作,我要付出什么代价,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你能付出什么代价,又想要得到什么好处?”贾赦反问道。 王子胜沉吟片刻说道:“我手里有一支船队,掌握了一条完整的海上航线,这些我愿意拿出来同恩侯兄共享。就是不知恩侯兄能拿出什么样的诚意来呢?” “我有一支私卫,只听命于我的私卫。虽不敢说以一敌百,一个人对上十个寻常的兵卒也能游刃有余。” 王子胜听到这里,眉头紧锁,质疑道:“你养私兵?” 贾赦微微点头,并不回避这个问题,他直视着王子胜的眼睛,反问道:“你私自出海!”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仿佛空气都凝固了。王子胜深知私自出海的风险,而贾赦的私兵也同样是朝廷所不容的。 王子胜深吸一口气,试图缓和气氛,他问道:“不知恩侯兄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不要说是因为王子腾得罪了你,他从出生至今还从未来过京都!” 贾赦淡淡地笑了笑,回答道:“自古财帛动人心,你就当我眼红你们王家在海上得到的利益吧。” “恩侯兄,这就没意思了吧。” “王子胜,我可以找你合作也可以暗中扶持你的庶弟。据我所知,他的才华和能力一点都不比你差,甚至他会比你更听话。” “你就不怕我把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告诉史太太?” “你尽管试试。”贾赦毫不在意的说道。 王子胜活动活动了脖子,上面传来的刺痛清楚的告诉了他,贾赦的手段和能力。 “我有一个条件,你若是答应我,我子胜以后任由你差遣。” “说。” “我要一个完好无损的王家!” “成交。” “金陵王氏,王子胜,见过贾爷!” 第114章 选择(一) 贾赦看着面前低头恭敬的王子胜,心中闪过一丝满意的情绪。他站起身,走到王子胜身边,伸出手扶起了他,并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你现在立刻回去收拾东西回东海,在王子腾羽翼未丰之前,你必须把王家在海上的航线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王子胜闻言抬头看向贾赦,轻声说道:“我身边如今可用的人手并没有太多,只怕是……” “放心,在你离京之前,我会给你足够的人手,确保你的安全。但你要记住,这次回去不仅仅是为了海上的航线,更是要巩固你在王家的地位。” 王子胜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贾爷放心,我这些年的经营可不是闹着玩的。既然贾爷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定会全力以赴。” “那我就放心了。三天,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来处理好京都的一切事务。三天后,你必须离开京都回到东海!” 王子胜再次向贾赦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在王子胜离开后,贾赦站在窗前,望着东海的方向,眼底的雾气不停地翻腾着。 “主子……”杜若走到贾赦身边,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贾赦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杜若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问道:“区区一个王子胜,哪里值得您如此上心?” 贾赦闻言,目光从远方收回,深深地看了杜若一眼。他注意到杜若眼中对王子胜的敌意,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明白,杜若作为他的亲信,对于家族中的权力斗争有着敏锐的感知,但对于更深层次的布局却未必能完全理解。 贾赦正色说道:“王子胜确实不值得爷如此上心,可是,王子腾值得啊!” 杜若一愣,随即疑惑地问道:“主子,那王子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小的在您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贾赦走到桌边,坐下后缓缓开口:“王子腾,是王家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他聪明、狡猾,且野心勃勃。更重要的是,他在王家的地位日益稳固,羽翼逐渐丰满。如果任由他发展下去,将来必成大患。” “那为何主子不直接对付他,反而要扶持王子胜呢?”杜若不解地问道。 贾赦微微一笑,眼神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他解释道:“直接对付王子腾固然痛快,但我更喜欢在他快要到达顶点的时候一脚把他踹下去。 让他一步步爬上去,在权力和欲望的驱使下变得越来越自大和狂妄。当他站在权力的顶峰,以为自己已经无人能敌时,我们再出手,让他从高处跌落,那将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和痛苦?”贾赦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在描绘一幅惊心动魄的画卷。 “而扶持王子胜,就是为了让这场戏更加精彩。他王子腾不是一向善于忖度人心,利用人性吗?那我们就让他尝尝自己精心酿造的苦果,想来就让人激动呐!” “王子胜虽然不如王子腾狡猾,但他也有自己的优势。”贾赦继续分析道,“他长年在海上经营,积累了大量的人脉和资源。只要我们能够巧妙地利用这些资源,就能让王子腾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我们的陷阱。”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杜若问道。 “首先,我们要暗中支持王子胜,让他有足够的实力和信心去挑战王子腾。”贾赦沉声道,“同时,我们也要密切关注王子腾的动向,确保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其次,我们要利用王子腾的骄傲和自负。”贾赦继续说道,“让他以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从而放松警惕。这样,我们才能找到最佳的时机,给他致命一击。” “主子大才。”杜若叹道。 “这才到哪呢?”贾赦的声音轻轻回荡在空气中,仿佛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命运宣誓。他发誓今生定要让王子腾兄妹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尝尽人世间所有的痛苦和折磨! 然而,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贾政却显得心事重重。他从包厢离开后,并未与任何人过多交谈,而是直接找到自己的小厮,低声命他悄悄地给自己找辆马车,掩护自己回府。 小厮见贾政如此严肃,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寻来楼外楼的马夫。不一会儿,他便同那马夫达成协议,找到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并示意贾政上车。 贾政上车后,马车缓缓驶动,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马车内,贾政闭目沉思,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想到贾赦领口的胭脂印,贾政无声的笑了起来。一旦自己把贾赦在孝期同女子厮混的事情传出去,那么他还能继承荣国的爵位吗? 贾政坐在马车中,心中的激动如同火焰般燃烧。他深知,一旦将贾赦在孝期与女子有染的消息曝光,将会对贾赦造成致命的打击。这不仅违背了家族的规矩,更是触犯了朝廷的律法。到时候,即使祖父贾源有心想要保住贾赦,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这个发现让贾政感到一丝欣慰。多年来,他始终觉得不公,同为贾源的孙子、贾代善的儿子,只因自己比贾赦晚出生了几年,荣国府的一切就都与自己无关了。 待到自己成家后,父母离世,他就要离开荣国府,过上寄人篱下的生活。没有爵位,就连家产也轮不到他继承。这种被家族边缘化的感觉,让贾政每每想起就会升起浓浓的绝望。 然而,现在,他似乎看到了一丝转机。贾赦的丑闻一旦爆发,他就有可能取而代之,成为荣国府新的主人。他会带领荣国府走向更辉煌的未来,他的子孙将继承这份荣耀,继续着荣国府的辉煌。 “快点。”贾政不停的催促着车夫,他的心情越来越急切。车夫听到贾政的催促,忙加快了马车的速度。 “再快点!” 第115章 选择(二) 青石路上,一辆马车疾驰而过,马蹄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这宁静的午后彻底打破。马车内,贾政的声音急促而有力,不断催促着车夫:“快点,再快一点!”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与期待,仿佛胸中的火焰即将喷薄而出。 车夫听到命令,手中的鞭子挥舞得更为猛烈,马儿吃痛,速度再次提升。马车在颠簸中前进,车厢内的物品不时发出碰撞声,但贾政却无暇顾及这些。他的心中只有一件事——尽快赶回荣国府! 在等待进城的时间里,贾政的心情逐渐从激动中平复下来。他想到依照贾源对贾赦的宠爱,即使贾赦在贾源面前犯下滔天大罪,贾源也总有办法为他开脱。而贾代善对贾赦的感情看似平淡,但若是有人胆敢动摇贾赦的地位,他必定会全力维护。 这种不公让贾政的胸口如同被巨石压着,但他也明白,此刻的激动与愤怒并不能解决问题。他需要冷静,需要找到确凿的证据,让所有人都能看到贾赦的罪行。 想到这些,贾政对赶车的马夫说道:“慢着些。” 马夫闻言一愣,忙勒住缰绳,任由拉车的马匹缓缓前行。马车在青石路上缓缓行驶,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贾政坐在车厢内,闭上眼睛,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他的脑海中如同放映电影般,贾赦今日的一举一动被逐一放大、审视。那些曾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变得异常清晰,最后定格在贾赦领口处的那一抹胭脂红。 “公子,快到宁荣街了。”马车内的小厮小心翼翼的对贾政说道。 小厮的话将贾政从沉思中惊醒,他伸手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向外望去。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给这条繁华的街道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晖。然而,贾政的心却并未因这美景而宁静,他略一沉吟,对小厮吩咐道:“从后门走,那里的鲁婆子是母亲的人。” “是。”小厮连忙应声,掀开帘子附在车夫耳边轻声吩咐。车夫闻言,立即调转车头,向贾府的后街驶去。 后街与宁荣街不同,这里住的都是一些在贾府略有头脸的下人。此刻的后街显得格外安静,只有几个顽皮的小子在玩闹,他们的笑声和叫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马车缓缓驶入后街,最终停在了贾府的后门。贾政谨慎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四周无人,方才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他心中虽然急切,但面上却保持着平静,在事情没有确定下来,他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小厮在贾政的示意下走到后角门,重重扣了几下门板。不一会儿,门内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 “鲁妈妈,是我。”小厮压着嗓子回道。 “你是谁?”门内的婆子并没有急着开门而是谨慎的问道。 “李七。” “可是二爷身边的那个?” “正是,还请妈妈先开门,二爷回来了。”小厮又补充了一句,同时示意贾政准备进门。 门内传来轻微的开门声,紧接着是鲁妈妈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后。她见是贾政,脸上立刻露出欣喜之色,随即又意识到了什么,忙压低声音道:“哎呦,我的爷呦,今儿是吹的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了?外面热,您快请进了!”一边说一边让到一边,示意贾政抓紧进来。 “还请鲁妈妈小些声,不要惊动了旁人!”贾政低声嘱咐道,同时迈步进了贾府。 鲁婆子示意贾政放心,轻声说道:“老奴省的。她们都在倒座那里歇午呢,现在这里就老奴自己。” 贾政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手解下腰间的荷包递给了鲁婆子,笑道:“辛苦妈妈了。” 鲁婆子悄悄捏了捏荷包,感受到其中的分量,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了。 “二爷这会从园子里走,负责园子里的几个婆子都在倒座呢。”鲁婆子低声说道。 贾政微微颔首,心中有了计较。他满意的看向鲁婆子笑道:“多谢妈妈提点,一会我会在母亲面前提起你的。” “二爷您请。”鲁婆子侧身让路,贾政则迈着稳健的步伐穿过回廊,跨过园子,向史太太居住的荣禧堂走去。 自从贾代善袭爵后,国公夫人就搬去了荣庆堂,史氏也如愿住进了象征着身份地位的荣禧堂。史太太向来喜爱奢侈,整个荣禧堂被她布置得富丽堂皇,每一处都尽显贵气。 贾政步入荣禧堂,只见屋内摆满了各种名贵的瓷器、玉器,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就连地上的地毯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他环顾四周,不由得蹙了蹙眉。 史太太正在与几位心腹婆子闲谈,突然听到其中一位婆子回禀说贾政回来了,她忙起身向外走去,心中疑惑不已。一早贾政就让人过来告诉自己说贾赦今日要带他出府,怎么现在却突然跑了回来? 史太太刚转过屏风,就看到贾政眉头紧蹙坐在椅子上。听到动静,贾政忙站起身来,向史太太行礼。 “母亲。”看到史太太,贾政的眼眶一下红了起来。 史太太仔细打量着儿子,见他眼眶泛红,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不禁关切地问道:“政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他今日要带你出府吗?” 贾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母亲,若是让您在儿子和大哥之间做一个选择,您会选择谁?” 史太太被这个问题问得一头雾水,她不明白为何儿子会突然提出这样的假设。她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贾政的头,不解地问道:“政儿,你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偏袒其中任何一个呢?” 贾政的眼眶更加红了,他急切地追问道:“但母亲,若是在某些情况下,必须要做出选择呢?” 第116章 选择(三) 史太太见贾政的神情如此严肃,不由得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她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她深深看了贾政一眼,然后缓缓开口:“政儿,你觉得依照我如今在这府中的位置,我有资格去做出选择吗? 贾恩侯自小养在你祖母院里,就连开蒙也是由你祖父亲自开的。你要知道,无论你大哥做了什么,他的地位都不是你我能够动摇的。 更何况他身边的人都是你祖父亲自挑选的,那些人怎么可能会放任贾恩侯犯错呢?所以,你说的那种情况根本就不会发生。” “母亲,万一,我是说万一出现了那种情况,您在我和大哥之间会选谁?”贾政急切的问道。 史太太闻言,幽幽地叹了口气,她深深地看着贾政,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缓缓开口:“虽说你们都是我的儿子,可这十个手指还有长有短呢。恩侯虽然是我的儿子,但他自幼在夫人院中长大,与我的感情一向淡薄。而你,从出生就一直留在我身边,我们母子之间的情感深厚,这是无法替代的。” 贾政闻言,不由得松了口气,他看着史太太的眼睛说道:“所以,您的选择是我?” “我的选择一直都是你。” “母亲,我想做荣国府的主人!” 史太太闻言,轻轻地拍了拍贾政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道:“政儿,我明白你的抱负和愿望。然而,荣国府的主人并非仅凭个人意愿就能决定的。 这关乎家族的荣誉和利益,更关乎着众多族人的未来。你大哥虽然与我感情淡薄,但他毕竟是你父亲的嫡长子,从小受到严格的教导,与各方势力也有深厚的联系。 而你……虽说也有名师教导,可是这名师同名师到底是不一样的。 政儿,我会让你父亲多分你些家业,让你有更多的机会展现自己的能力。同时,在我活着的时候,我会竭尽所能地保护你,为你铺平道路,让你能够顺利成长。所以……” 贾政闻言,眼中闪过一抹阴鸷。在史太太的注视下,贾政缓缓垂下眸子轻声说道:“母亲,若是大哥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呢?” “有你祖父在,他可能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 “在孝期同女子厮混,算不算大错?”贾政笑道。 史太太听到贾政的话,眉头紧锁,她的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政儿,你说的是真的吗?恩侯真的在孝期与女子厮混?”史太太冷声问道。 贾政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史太太:“母亲,我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假。” 史太太的脸色变得苍白,她明白在孝期与女子厮混是严重的家族丑闻,更是对祖先的不敬。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这确实是不可饶恕的大错。但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能轻举妄动。我需要先与你父亲商量,看看如何处理此事。” 看着史太太苍白的脸,贾政轻声说道:“母亲,我只是想知道,如果大哥真的犯下这样的大错,家族会如何处置他?父亲同祖父会不会为了所谓的脸面而选择包庇他,您又会如何处理他?” 史太太避开贾政的眼睛,略带祈求的说道:“政儿,他……他毕竟是你大哥。” 贾政闻言冷笑一声说道:“我知道他是我大哥。可同是您的儿子,凭什么他能继承这偌大的荣国府,而我只能另府居住?日后他的儿子仍旧可以躺在祖父的功劳簿上,安享荣华富贵;而我的儿子就只能靠着自己去拼搏,最后却只能谋一个不入流的小官。母亲,您不觉得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吗? 母亲,您不是说您最爱的就是儿子吗?母亲,您帮帮儿子好吗?儿子以后什么都听您的,您让儿子向东,儿子绝不向西,您让儿子撵狗,儿子绝不撵鸡!母亲,母亲,母亲您就帮帮儿子吧!” 史太太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如此痛苦,心中仿佛被刀割一般。听着贾政一声声的恳求,再回想起贾赦对自己的态度,她内心的天平彻底倾斜向了贾政这边。 史太太伸手轻抚贾政的头,她的手指传递着母亲特有的温暖和力量。她温柔地说:“政儿,母亲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为你争取属于你的权益。” 贾政紧紧地握住史太太的手,轻放在自己脸上,那双同史太太相似的杏眸无辜地看向她,仿佛在诉说着心中的委屈与不公。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母亲的信任与依赖,仿佛在寻求一个答案,一个能够改变他命运的承诺。 感受到儿子全心的信任与依赖,史太太内心深处的最后一丝动摇也彻底消失了。 她沉思了许久,最后问道:“政儿,贾赦同女子厮混的事情你可曾亲眼看到?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可以为你作证?” 贾政又仔细回想了一番方才说道:“儿子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他同女子厮混,可是儿子在他的领口看到胭脂印,儿子还听到他是如何称赞那些船娘的。” 史太太闻言,心中虽然失望,但也明白贾政所提供的证据并不足以对贾赦造成实质性的打击。她深知这是目前唯一能抓住的线索,即使不够确凿,也决定要尽己所能去调查。 感受到母亲的失望,贾政的心一下提了起来。他紧张地看着史太太,生怕她会就此放弃。他深吸一口气,一咬牙说道:“母亲,若是大哥在这关头闹出一些乱子……” 史太太轻轻地拍了拍贾政的手,轻声说道:“政儿,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认真读书,在你祖父和父亲面前留个好印象,其余的事情自有母亲来给你打理。” “母亲,您舍得了?!”贾政的眼里滑过一抹亮光,似乎看到了希望。 史太太垂眸说道:“没有什么舍不舍得的,人呐,谁都有个亲近远疏的。” 见史太太一副情绪不高的样子,贾政温声安慰道:“大哥一向放荡不羁,不喜自己被条条框框所束缚,母亲如此也是为了大哥好。” 第117章 野心 在贾政的充满期待的目光下,史太太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沉声说道:“贾赦有没有在孝期同女子厮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要如何做实这件事。” “母亲的意思是?” 史太太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缓缓道:“黄泥巴掉到裤裆里,说不是屎也是屎。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无论贾赦是否真的在孝期与女子有染,我们都要让他无法辩驳。我们要做的,就是制造一个无懈可击的局,让所有人都相信贾赦的罪行。” 贾政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他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会如此决绝,竟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扳倒贾赦。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母亲决心的敬佩,也有对她手段的担忧。在震惊的同时,他也在心中暗暗提起了警惕,开始对自己的母亲产生了一些提防之心。 史太太看着贾政的反应,只觉得心中一涩。长子因为自己的偏爱和疏忽,早已与自己离心,那种渐行渐远的疏离感让她倍感凄凉。如今,她唯一能抓住的,就只剩下这个还愿意听她说话、还能与她交流且全身心依赖自己的次子了,所以她万不能让这个儿子同自己离心! 想到这里,史太太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她轻声问道:“你可是觉得我对你大哥太过冷血了?”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贾政闻言垂眸说道:“儿子不敢,母亲应该有自己的考量。” 史太太闻言幽幽一叹,无奈的说道:“你大哥被你祖母宠坏了,做事不知分寸,不顾后果,只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咱们身处京都,这里到处都是天潢贵胄,稍不留神就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了。搭进去自己的命事小,若是连累了一大家子,他就是万死也难赎其罪呐! 你同你哥哥不一样,你自幼熟读诗书,明理懂事,做事也知瞻前顾后,荣国府交到你的手里,母亲才能放心呐!” 听到母亲的话,贾政心中升起一抹自得。原来在母亲的心中,自己如此的厉害啊! 听到母亲的话,贾政心中升起一抹自得,同时也感到一种沉甸甸的责任。原来在母亲的心中,自己是这样的重要和值得信赖!他郑重其事地回答道:“母亲放心,儿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儿子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您,努力守护荣国府的。” 史太太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你是母亲看着长大的,母亲不信你还能信谁?” 想到史太太刚刚的提议,贾政连忙问道:“母亲说要做实那件事,不知可有具体的计划或者需要我协助的地方?” “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政儿,记住了,无论什么时候,你的手都要干干净净的。那样即便将来东窗事发,你也能安然脱身。” 听到史太太的话,贾政只觉得心头一震,这个世上能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的也只有自己的母亲了。 想到这里,贾政的眼眶一下红了,他喃喃道:“娘~” 听到“娘”这个称呼,史太太的眼里闪过一抹温柔和慈祥。她轻轻拍了拍贾政的肩膀,温声说道:“娘在呢。政儿莫怕,以后的路娘会给你铺平的。 你现在立刻回到你大哥身边,不要让他对你生起任何疑心。” “好,儿子这就回去。” “嗯,去吧,一切都有母亲呢。” 贾政闻言掀开衣摆,对着史太太重重叩了三个头,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史太太目送着贾政离去,待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眼中的温柔瞬间被冰冷取代。她转向赖妈妈,声音低沉而坚决:“让你男人回一趟侯府,告诉世子计划有变,让他提前行动。” 赖妈妈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忙应声道:“是,太太。奴婢这就去安排。” 史太太点了点头,然后独自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遥远的天空,心中思绪万千。若非贾源夫妇对自己起了杀心,她也不想走到这一步的。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如自己独掌大权! 史太太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自己保养得宜的双手上。这双手,依旧是那般白皙细腻,仿佛能够掌控一切。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决心,这双手不仅要继续保养得如此完美,更要掌控整个家族的命运。 她清楚,贾政虽然有着一定的智慧,但那种智慧还远远不足以应对家族深层次的危机。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真正领会她意图、执行她决策的人,而不是一个只会在背后耍小聪明的人。贾政若想要掌控荣国府,就必须全心全意地听从她的安排,因为她有着让他坐上高位的能力,也同样有能力让他跌落谷底。 史太太看着窗外的天空,喃喃自语道:“看来要尽快给政儿安排婚事了。” 第118章 开解 贾政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他的行动似乎悄无声息,仿佛没有任何人能够察觉。然而,他并未意识到,在这个复杂的家族环境中,他的一举一动早已被有心人尽收眼底。 国公夫人对荣国府的掌控是史太太和贾政无法企及的。在那种动乱的年代,她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护住家中老少,又岂是简单之辈。 史太太虽然聪明能干,但在国公夫人面前,她仍然逊色不少。国公夫人不仅有着高超的家族管理能力,更有着敏锐的政治眼光和深远的家族规划。她能够洞察家族中的一切动向,对家族的未来有着清晰的规划。而史太太所关注的永远只有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她眼光被局限在了后宅的这一方天地之中。 至于贾政,他更多地是关注自己的地位和利益,而缺乏对家族整体利益的考虑。在国公夫人面前,他更像是一个被操控的棋子,无法自主决定自己命运的可怜虫! “老夫人,二爷离府了。”陈嬷嬷来到国公夫人跟前,轻声地报告着贾政的行踪。 国公夫人微微颔首,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思,随后她平静地问道:“嗯,通知老太爷了吗?” 陈嬷嬷连忙回答:“回老夫人,已经派人去通知老太爷了。”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继续吩咐道:“好,让老太爷知道就好。至于贾政,他的行动不必太过在意。史氏那里,务必让人紧盯着,不能有任何松懈。” 陈嬷嬷恭敬地回答:“老夫人放心,素锦那丫头亲自带人盯着呢,史氏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国公夫人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显得有些疲惫:“清音,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儿媳妇呢?她心术不正,总想着独揽大权,对家族的未来毫无贡献。我真担心,她会把荣国府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陈嬷嬷宽慰道:“老夫人,您别太担心。有您在,荣国府一定能够保持稳定和繁荣。大太太虽然有心机,但她的能力远远不及您。只要您稳住大局,她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以前您总担心大爷,这些日子,老奴冷眼旁观,发现大爷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他对大太太的孺慕之情似乎在一夕之间消失的一干二净,您啊,再也不用担心大太太仗着自己的身份在府中作威作福了。” 国公夫人听了陈嬷嬷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你说得对,我也发现了。以前我总是担心赦儿被史氏所辖制,做出不利于家族的事情。但现在看来,他已经清醒了过来,不再受史氏的影响。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想到贾政,国公夫人的眉头又紧锁了起来:“只是政儿……哎~,他到底还是被史氏给养歪了。他变得平庸、迂腐、贪婪,甚至失去了作为男儿应有的担当,只是一味地听从史氏的挑唆。老太爷英雄了一辈子,临老却得了这么一个孙子,真真是作孽啊!” 陈嬷嬷见国公夫人如此忧虑,心中也不免感到惋惜,但她还是轻声劝慰道:“老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二爷虽然目前有些迷失,但也许有一天他能醒悟过来,找回自己的方向。毕竟,每个人都有成长的过程,二爷也不例外。 再说,不是还有大爷吗?大爷可是在您和老太爷的悉心教导下长大的,您还不放心大爷吗?有大爷在,这国公府就不会倒!” 国公夫人听了陈嬷嬷的话,心中的忧虑稍微缓解了一些。她深知,作为家族的长辈,她不能太过干涉子孙的生活,只能给予他们正确的引导,让他们自己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道路。无论是贾政还是贾赦,他们的路只能他们自己去走,自己能做的只有放手。 “老夫人,老太爷来了。” 第119章 闹剧(一) “老夫人,老太爷来了。”随着下人的通传,贾源阔步走进了院子。国公夫人立刻整理了一下情绪,迎上前去。 “国公爷~”看着面前的男人,国公夫人不由得红了眼眶。 自从贾演离世后,贾源就肉眼可见的苍老了。原先花白的头发此刻已经全白了,一向神采飞扬的眼睛此刻盛满了疲惫。 贾源上前握住国公夫人的手,柔声安慰道:“皎皎莫怕,一切都有为夫呢。” 国公夫人抬头看着贾源,眼中闪烁着泪光,她轻声道:“我没怕,我只是……只是有些心寒。你说赦儿可是他们的儿子、兄长,他们怎么就忍心去伤害他呢?” 贾源深深地叹了口气,握紧了国公夫人的手,声音中充满了无奈:“皎皎,自古权势动人心。有多少人为了权势,不惜牺牲亲情、友情,甚至自己的良心。赦儿他……他的存在威胁到了某些人的地位,所以他们才会不择手段地想要打压他。” 国公夫人听后,心中更加沉重。她明白贾源的话中的含义,也深知权力斗争的残酷无情。但她的心疼,更多地是源于对孙子的爱。那个她亲手养大的孩子,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的善良和纯真,他从未主动去争取什么,只是默默地付出,默默地承受着家族的压力。被生母厌弃,被自己的亲弟弟算计,她的孙儿到底还要承受什么样的痛苦? “源哥,要不咱们带着赦儿回金陵吧。”国公夫人轻声提议道,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疲惫和无奈,“什么爵位,什么权力,都比不上赦儿的开心。” 贾源闻言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别说傻话了,赦儿这一辈子在出生那天就已经注定了。” 国公夫人听到贾源的话,心中五味杂陈。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仿佛想要将心中的无奈和疲惫都释放出来。 “源哥,你准备如何处置史氏和贾政?” 贾源闻言冷声说道:“我想再给贾政一个机会,若他真的不念兄弟之情,执意抹黑赦儿。那么,他的名字完全没有必要出现在贾氏的族谱上。 至于史氏,我以前一直念在她为国公府诞下二子一女,想要给她留个体面,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只是她现在还不能死。从来都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若是没了史氏,善儿势必要续弦。善儿若是续弦,那后娘如何对待赦儿,我们谁也无法预料。史氏虽然可恶,但至少在她在的时候,赦儿还能有个亲娘在。所以,我们现在还不能动她。” “源哥,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国公夫人问道。 “我已经让人暗中跟着贾政了,一旦他做出什么威胁赦儿的事情,暗中之人就会直接出手。”贾源沉声说道。 “源哥,政儿毕竟是我们的孙子,你能不能……” 贾源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虎毒还不食子呢,我又怎会伤自己的孙子?” “那你的意思是?” “府中又不是养不起闲人,大不了日后让赦儿养着他就是了。” 国公夫人听到贾源的回答,心中的忧虑稍微减轻了一些。她明白贾源的意思,虽然不会直接伤害贾政,但也不会再纵容他的行为。 国公夫人闻言幽幽的说道:“源哥,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虽然政儿也是我的孙子,可这人心都是偏的,我们也只能委屈政儿了。” “他委屈什么?” 第120章 闹剧(二) “他委屈什么?作为次子,他不用像赦儿那般从一出生便要承担起家族的责任,他生来便拥有富足无忧的生活,有什么可委屈的? 长幼有序,尊卑分明,这才是一个家族能够传承的根本。若是每一个人都盯着家里那点子东西,整日里就知道勾心斗角,这样的家族离覆灭也不远了。 贾政若是真有能耐,他完全可以靠着自己去博一条出路来。赦儿从来不曾把持着府内的资源不准他用,可他呢,天天只会抱怨,只会指责别人,却从未想过自己到底付出了多少?” 看着一脸愤怒的贾源,国公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政儿如今还小,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咱们慢慢教导就是了,您何必发这样大的火?” 贾源闻言一脸颓废的坐在了太师椅上:“皎皎,十二岁,已经不小了。要知道善儿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开始帮着你养家了,就是赦儿,在十二岁的时候也能独当一面了。 三岁看老,贾政这辈子已经定型了。他若是能够安分守己,在赦儿的庇护下安稳的做个富贵闲人比什么都强。他若还像今日这般不停做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就是赦儿不同他计较,我也容不下他了。” 国公夫人担忧地看着贾源,眼中满是忧虑:“源哥,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吗?政儿毕竟还是个孩子,他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他,再给他一个机会,也许他会改变的。” 贾源叹了口气,深邃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哀伤:“皎皎,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心思完全不在正道上。他若真的有心改变,为何不见他有所行动?我只怕他越走越远,到最后不但害了自己,还会连累整个贾氏一族呐!” 国公夫人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道:“源哥,我们给他一个期限吧。让他在这段时间内证明自己,如果他真的能够改变,我们就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他还是执迷不悟,那我们也只能……” 贾源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好,就给他一个机会。我会把他这些年做过的事情都告诉善儿,让善儿好好同他谈谈。若是他在这段时间内能够有所改变,我便再给他一次机会。否则……” “哎~世人都求子孙满堂,却不知子孙都是债呐!” 贾源闻言长叹一声,那声叹息中充满了无奈和感慨。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是对家族未来的担忧,也是对贾政的失望和期望。 话说贾政离开荣国府后,突然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贾赦。看着他陷入泥潭,看着他苦苦挣扎,看着他失去一切! 李七一抬头就看到了贾政脸上的扭曲,他忙低头问道:“二爷,咱们这会去哪里?” “楼外楼。”贾政语气轻快的说道。 “太太那里……” “李七。” “小的在。” “记住你的主子是谁!” “小人该死。”李七忙跪了下来。 “去楼外楼。”贾政再次重复道,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 “是。” 马车离开寂静的后巷,穿过了繁华的街道,车轮滚滚,带着贾政的思绪一同前行。他闭着眼靠在车壁上,嘴角是无法掩饰的笑意。这份笑意中透露着一种轻松和期待,仿佛即将要发生的某件事情将会给他带来极大的满足。 当马车缓缓停在楼外楼门前,贾政掀开帘子下了马车,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马车,眼中闪过一抹激动。他知道,这些马车的主人都是母亲精心安排的,他们将会是他今天行动中的关键角色。 贾政走下马车,步伐坚定而有力。他深知自己的目的,也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他走进楼外楼,那里有一场大戏等着自己去揭幕。 对于贾政和史太太的一举一动,贾赦都无比的清楚。然而,他的内心却异常平静,仿佛一块被岁月磨砺过的顽石,波澜不惊。若是放在前世,他一定会因为母亲和弟弟的背叛而感到痛苦不堪,可是现在,他的内心却生不起一丝涟漪。 “大爷,史鼏他们已经在楼下了。”杜若推开包厢的门,走到贾赦身边低声说道。 贾赦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随即又恢复平静。他淡淡地问道:“除了史鼏还有什么人?” “还有三老爷和九老爷。”杜若回答道。 贾赦轻轻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心中明白,史太太为了今天的这场大戏,确实没少经营。这些年来,她一直在暗中联络家族中的其他成员,试图孤立自己,削弱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如今,她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 “大爷,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杜若略显担忧的问道。 “我让你送到雍王府的信,你送了吗?” “送了。小人亲自交到了夏守忠的手里。” “那就好。”贾赦满意地点了点头,“咱们该去赴约了,可不能让贵人久等了。” 说罢,贾赦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迈步向门外走去。杜若紧随其后,看到贾赦镇定自若的样子,内心的不安也消散了几分。 离开包厢后,贾赦径直向三楼走去。刚到三楼,一道人影从暗处走了出来,拦住了杜若的去路。 “大爷?”杜若紧张的看着贾赦。 贾赦转过身给了杜若一个安心的眼神,笑道:“你先回二楼吧,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您这里?”杜若担忧的问道。 “放心。” “是。小人就在楼下,您有事喊一声。” “啰嗦。” 看着贾赦的身影消失在走道的尽头,杜若方才一步三回头的往二楼走去。来到原先的包厢,杜若拉响了包厢的铃。 不大一会儿,小二带着一群打扮艳丽的女子走了进来。这些女子手里都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裹,看起来十分的神秘。 “杜爷,这些都是您吩咐我们准备的。”小二恭敬地说道。 第121章 闹剧(三) 杜若扫了一眼小二带上来的女子,虽然姿色出众,服饰华丽,眼神却个个清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 杜若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块银锭子,随手扔到了小二的怀里,笑道:“干的不错,这是赏你的。” 小二接住银锭子,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连声道谢:“多谢杜爷!多谢杜爷!” 杜若挥了挥手,示意小二退下。他转向那些女子,神情严肃地嘱咐道:“你们两两一组,互相在对方脸上展示你们带来的物品。我要看的是你们的技艺和眼光,若是能让我满意,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的。但若是让我发现有人胆敢以次充好,或者技艺不精,到时候别怪杜爷我对你们不客气。” 人群中一个穿着粉衫的女子,带着自信的微笑回应道:“杜爷放心,咱们都是吃这碗饭的,绝不会以次充好,砸了自己的招牌。” 杜若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粉衫女子笑道:“那就好。这批东西是我家主子特意准备用来送人的,若是能让我家主子满意,你们未来的荣华富贵,自然是跑不了的。” 粉衫女子和其他女子听后,皆是眼神一亮。她们各自寻到自己熟识的人,两两一组开始在对方的脸上描画起来。 随着这些女子把她们包裹里的梳妆盒打开,包厢内的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料的芬芳,像是花香、果香和淡淡的脂粉气息交织在一起,令人心旷神怡。 她们的手法熟练而轻柔,或轻扫蛾眉,或细描眼线,或轻点朱唇,将各种妆品巧妙地运用在对方的脸上。不一会儿,原本素净的脸庞便焕发出迷人的光彩,犹如盛开的花朵一般娇艳动人。 杜若坐在一旁,拿起摆在自己面前的香露,依次闻过去。他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着每一种香露的独特气息。有的香露散发出清新的花香,仿佛让人置身于春天的花园之中;有的则带着淡淡的果香,如同夏日熟透的水果般诱人;还有的香露散发出一种深沉而神秘的木质香气,仿佛能让人置身于古老的森林之中。 当杜若闻完最后一瓶香露时,他睁开眼睛,满意地笑了。他抬头看向那些女子,只见她们的脸上已经焕发出迷人的光彩,犹如盛开的花朵一般娇艳动人。 那些颜色或鲜艳或淡雅的胭脂水粉涂抹在这些女子的脸上,仿佛给她们的脸颊增添了几分妩媚和生动。每一笔、每一划都精准到位,仿佛都是出自名家之手。从桃花粉的娇嫩,到牡丹红的热烈,再到百合白的清新,不同的色彩在她们的脸上绽放出别样的魅力。 杜若欣赏着这些女子的妆容,心中不禁赞叹。他没想到这些女子不仅会做胭脂水粉,会调香露,竟然还拥有如此高超的化妆技巧。她们懂得如何根据每个人的气质和肤色来选择合适的妆容,这样的妆容不仅能让她们更加美丽动人,更能凸显出她们独特的个性。 就在杜若想要说些什么,进一步夸赞她们的时候,包厢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重重地推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打破了包厢内的宁静,让所有的人都为之一惊。 杜若皱了皱眉,不悦地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相貌端正的少年大步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群人,个个脸色严肃,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尤其是当他们看到杜若面前的那些女子时,脸色更是变得凝重起来。 少年径直走到杜若面前,目光如炬地审视着那些女子。他身后的人群也慢慢散开,将那些女子围了起来。 杜若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他伸开胳膊挡在了那些女子的面前,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少年:“二爷这是做什么?您带着这些人突然闯进来,眼里可还有我们大爷?还有表少爷,三老爷和七老爷,你们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少年不耐烦的推开杜若,目光在包厢内巡视了一番,冷声问道:“大哥和王子胜呢?” 杜若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而是护着那些女子来到一座屏风后面,安顿好那些女子后,杜若方才走出了屏风。他冷冷的看着史鼏和贾代修和贾代仪说道:“我家大爷不过是三年没在京都,看来有些人就忘了他的手段!” 贾代修和贾代仪闻言,眼神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抬起头来,但气势明显弱了几分。 史鼏则是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笑道:“杜若你误会了。我只是听说表弟在这里宴请王子胜,想到许久不曾同表弟见面了,这才带人过来给表弟打个招呼,实在没有想要为难赦表弟的意思。” 杜若冷冷地看着史鼏,心中明白他这是在找借口掩饰自己的无礼行为。但他并没有立即揭穿,而是淡淡地说道:“既是来给我们大爷打招呼的,那就请表少爷稍等片刻,大爷稍后就到。” “我大哥呢?”贾政不耐的再次问道。 “主子做事哪有同奴才交代的,小人也不知大爷此刻在哪里。”杜若故作恭敬的回道。 贾政闻言,狠狠地瞪了杜若一眼,刚要发作就被史鼏拦住了。史鼏微微一笑,说道:“知道二表弟关心大表弟,可是我们也知道大表弟的行事风格,他总是喜欢给人惊喜。既然他说稍后就到,那我们就耐心等待一会儿吧。” 稳住贾政后,史鼏又装作关心的问道:“刚刚进来看到许多女子,她们是做什么的?如今大表弟尚在孝期,可不能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出去啊!” 杜若听后,心中冷笑,但面上仍保持着恭敬:“我家大爷行的正,坐的稳,自然不惧任何流言蜚语!” 史鼏笑道:“你和大表弟还年轻,不知人言可畏的厉害。这世间之事,往往不是非黑即白,有时候,即使你做的再对,也可能因为一些小小的传言而陷入困境。” “如此,我们大爷还要感谢表少爷了?” 第122章 闹剧(四) 对于杜若的阴阳怪气,史鼏只装作没有看见,他对一旁的贾代修和贾代仪说道:“宁公离世未满百日,作为他的侄孙就来到这等声色犬马之地。恩侯他,糊涂啊!” 贾代修闻言,长叹一声说道:“贾赦被二婶宠坏了。我早就说过,族中子弟万不可长于妇人之手,怎奈我位卑言轻啊!” “三哥别说了,谁让咱们不是从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呢。就连父亲去世,你我都没有资格扶灵南下,更何况这等事情呢。”贾代仪装模作样的劝着自己的庶兄。 他的语气中带着三分自嘲,五分不满,还有两分仇视。 杜若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她看着贾代修和贾代仪,心中暗暗替贾代化父子不值。他们父子二人一直努力振兴家族,试图将那些沉迷于声色犬马的族中子弟拉出泥潭,但总有人不知死活,总把泥潭当作乐土,将家族的未来抛诸脑后。 “表哥,三伯,七叔你们不要这样说我大哥,我大哥只是一向洒脱惯了,没有考虑过这些。等回府后,我一定会向父亲禀明此事的。” 看着贾政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杜若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二爷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敢问我家大爷到底犯了什么天条了,值得你们如此大动干戈? 楼外楼宴请王家大爷一事,那是经过了老爷的首肯,老太爷的点头。酒是素酒,菜是素菜,没有请篾片相公取笑,更没有招楼里的姐儿做陪。还请二爷指明,我家大爷到底哪一点犯了忌讳?” 贾政被杜若的质问弄得一愣,他沉思片刻后,淡淡地说道:“招牌,炙鹿肉!” 杜若没有再看贾政而是转头看向史鼏,笑着问道:“表少爷可知楼外楼是以什么出名的?” 经过杜若的提点,史鼏的脸色顿时一变。现在他方才想起,这楼外楼是以素宴闻名于京都的。据说他们做的素肉几乎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就连当今天子也曾称赞过。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瞪了贾政一眼,暗怪他没有调查清楚,害的自己在一个下人面前丢脸。 贾政一头雾水的看着史鼏,对于楼外楼,贾政是不了解的。三年前他离京的时候,这里还不叫楼外楼而是叫鸿运酒楼,因临近九里河而深受那些寻芳客欢迎。 此时看到史鼏的脸色,饶是他再迟钝,也发现了不妥之处。 场面一时陷入了尴尬,杜若却不为所动,他继续保持着冷静和轻蔑的态度,仿佛早已看穿了这些人的虚伪和无知。 贾代修轻咳一声,打破了这份沉寂。他冷声说道:“就算贾赦没有饮酒作乐,那些女子又该如何解释?你不要说那些女子都是楼里的侍女,她们过来只是……呵呵” “呵呵,三老爷这话话的真有意思。我家大爷连请客都知道用素宴,又怎么可能会犯这样低等的错误?”杜若讥讽的看着贾代修。 杜若的话让贾代修等人一时语塞,他们显然没有预料到杜若胆敢如此对自己。史鼏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那个一向为姑妈命是从的大表弟变了,变的不再像以前那般好拿捏了。如今的贾赦更像是一只刺猬,让人无从下手。 “你不要东拉西扯,咱们都是从少年郎走过来的。这些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我都心知肚明。”贾代仪冷声说道。 杜若毫不示弱地回应道:“七老爷不要用自己的龌龊思维来揣测我家主子。我家主子品行高洁,与您等天壤之别。若要用云泥之别来形容,那么我家主子是那天上的云,纯洁无瑕;而您等,恐怕连地上的泥都算不上!” 杜若的话像一把利剑,直接刺入了贾代仪和贾代修等人的心窝。贾代修被杜若的话激怒了,他浑身颤抖地指着杜若呵斥道:“大胆!你一个小小的奴才,竟敢如此羞辱我们兄弟?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杜若闻言冷笑一声,不卑不亢地回应:“世人皆分三六九等,更何况我这个奴才呢?三老爷,小人是奴才不假,但小人却不是您的奴才!小人是大爷奴才,在小人眼里就只有我家大爷!” “你……”贾代修被杜若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愤怒地瞪着杜若,但杜若却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 “小人怎么了?小人说错了吗?”杜若继续说道,“小人不过是实话实说,若三老爷和七老爷觉得被羞辱了,那也只能说明您等自视过高,容不下这逆耳忠言了。” 贾代仪见自己的庶兄贾代修吃瘪,面子上过不去,便转头看向一旁贾政,厉声说道:“存周,你看看这就是你们荣国府的好奴才!竟然如此顶撞长辈,简直没有规矩!” 贾政闻言,脸色一沉,转头看向杜若,语气严肃地说:“杜若,你是府里的奴才,应当恪守做奴才的规矩。不论你有何理由,顶撞主子都是不对的。现在,我命令你,向三伯和七叔道歉!” 杜若一脸失望的看着贾政,痛心疾首的说道:“二爷,他们故意攀污我家大爷,您作为我家大爷嫡亲的兄弟不说为我家大爷讨个公道,反而有意纵容他们,您到底安的什么心?” 贾政被杜若的话一噎,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他想到自己与兄长贾赦之间的复杂关系,又想到祖父对贾赦的偏爱,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嫉妒。他嫉妒祖父把什么好的都给了贾赦,无论是地位还是资源,都似乎偏向了兄长那边。如今更是连贾赦身边的奴才都比自己身边的强上千里,这让他怎么能忍受? 贾政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重新睁开眼睛时,他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缓缓说道:“是不是攀污,你比谁都清楚。念在兄弟一场的情分上,我本不想说这些的,但如今看来我是不得不说了。” 第123章 闹剧(五) 杜若直视着贾政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道:“二爷尽管说。我家大爷坦坦荡荡,绝无不可对人言之事!” 贾政冷哼一声,目光锐利地盯着杜若:“哼,绝无不可对人言之事?那我问你,在宴请王子胜的时候,我大哥中途离席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杜若面色不变,平静地回答:“二爷,在宴请王子胜的时候,我家大爷中途确实离席了一会儿……” 贾政冷声打断了杜若的话,语气中充满了嘲讽:“那是一会儿吗?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怎么到你的嘴里就变成了轻描淡写的一会儿了?杜若啊杜若,你可真是我大哥的好奴才呐。祖父可真是给我大哥养了一条好狗!” 杜若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他很快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平静地回应:“多谢二爷夸奖,小人离您说的还差的远呢。不过您放心,小人以后一定会努力做大爷的好奴才,竭力做老太爷养的好狗。” 贾政被杜若的话噎了一下,他冷哼一声:“哼,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掩盖住你家大爷的所作所为吗?我告诉你,纸是包不住火的,真相早晚会大白于天下!” 杜若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哦,奴才不知纸能不能包住火,但是奴才知道这引火之人一定会烧身的。您说是不是啊,二爷~” 贾政被杜若的反击惊得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杜若会如此直接地回击自己。他怒视着杜若,语气中充满了威胁:“你……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你别忘了,你是谁的奴才?” 杜若淡淡的看了贾政一眼说道:“反正不是二爷您的。” 这句话让贾政更加愤怒,他瞪大眼睛,指着杜若的鼻子,厉声喝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这是在挑衅我吗?” 杜若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地回应:“二爷,小人只是在陈述事实。小人是大爷的奴才,自然以大爷为重。如果二爷有任何对大爷不利的言论或行为,小人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维护大爷的声誉。哪怕是死,小人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贾政听到这里,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他冷冷地嗤笑一声:“你可真是贾恩侯养的一条好狗!” 杜若没有露出丝毫的怒意,反而微笑着回应:“多谢二爷夸奖。身为奴才,为主子尽忠职守是份内之事。二爷若是有任何疑虑或不满,大可直言不讳,小人自会向大爷转达。” 眼见贾政一直被杜若牵着鼻子走,史鼏重重的咳了一声,笑道:“杜若是吧,你还没有回答二表弟刚刚问你的问题呢?” 杜若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史鼏,阴阳怪气地说道:“侯府那么多的公子小姐还不够您忙活的,怎么有空来关心起我这个小小的奴才来了?您若是对我们大爷有什么不满,大可直说,何必拐弯抹角来问我这个奴才呢?” “我只是出于对大表弟的关心,你若是不便说,就当我没有问过。” 史鼏被杜若的话说得有些尴尬,他强装镇定地回应道:“我只是出于对大表弟的关心,所以才多问了几句。你若是不便说,就当我没有问过好了。” “别介啊,整的好像我家大爷真的做了什么事情一样。您想知道,小人告诉您就是了,省得您东想西想的,到时候再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史鼏听了杜若的话,他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说道:“你爱说不说,整的好像我们在逼你一般。我只是关心一下,没别的意思。” 杜若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他回道:“有没有别的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都是千年的狐狸,在这玩什么聊斋?” 说完他又抬头看向贾政,冷声说道:“二爷不是想知道大爷离席的那一个时辰去做什么了吗,小人告诉您就是了。” 在贾政等人期待的目光下,杜若微微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再过两个月就是大姑娘的诞辰了,想来二爷应该没有忘记吧?” “小妹的诞辰同这事有什么关系?咱们现在说的是大哥的事情,杜若,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杜若冷冷一笑,没有理会贾政的打断,继续说道:“这是我家大爷第一次为大姑娘庆生,偏偏遇到了东府老太爷的事情,不能大肆操办。但我家大爷觉得大姑娘的生辰不能马虎,于是他想到了一个特别的法子。” 史鼏闻言心中升起一丝不妙,他急切的问道:“什么法子?” 杜若吐了一口浊气,回答道:“我家大爷说姑娘家家的总是有嫁人的那一天,家中就是再疼爱姑娘也免不了那一遭。这女子嫁人无异于再次投胎,作为兄长自然是要为姑娘以后多做打算。 所以大爷考虑了很久,决定送大姑娘一份特别的礼物。他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于是就想到了送给大姑娘一家铺子,一家专门卖胭脂水粉的铺子。” “哦?”史鼏的眼睛一暗,故作好奇地问道:“这是为何?” “大爷认为,女子出嫁后需要管理家庭,而经营一家铺子可以锻炼大姑娘的管理能力和理财技巧。胭脂水粉是女子日常所需之物,市场前景广阔。大爷希望大姑娘稍微长大些后,可以拿着这家铺子练习如何掌家,为将来打下基础。” “所以那些女子是……”贾代仪迟疑的问道。 杜若淡淡的回道:“哦,她们都是我家大爷给大姑娘搜罗的帮手。那些女子中,有擅长制作胭脂的,她们熟悉各种花卉的特性和提炼方法,能够调制出各种色泽和香气的胭脂;有擅长制作唇脂的,她们对油脂和色素的配比有着丰富的经验,能够制作出滋润持久、色泽鲜艳的唇脂;还有擅长制作花露的,她们精通各种花卉的蒸馏和萃取技术,能够提取出花卉的精华,制作出香气宜人、保湿效果极佳的花露。 这些女子不仅手艺高超,而且出身清白,性格温婉,定能与大姑娘相处融洽。大爷希望她们不仅能够帮助大姑娘管理铺子,更希望大姑娘能在与她们的相处和学习中,领悟到一些人情世故,为将来的生活做好准备。” “这些都是你自话自说的,你怎么证明你没有撒谎?!” 第124章 闹剧(六) 看着贾政狰狞的脸庞,史鼏突然后悔自己的选择了。保龄侯府虽然不能同荣国公府相比,可史家人丁兴旺啊,从家族中随便扒拉扒拉,就能挑出不少好苗子。保龄侯府真的没必要为了一个外嫁女,让自己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 贾赦同贾政兄弟俩,无论最后谁能笑到最后,保龄侯府作为他们的外家,都会立于不败之地。想通这些后,史鼏悄悄的退到了一边。 杜若淡淡的扫了史鼏一眼,想到贾赦的叮嘱,也就由着他去了。 贾政见杜若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他的脸色变的更加难看了。 “杜若,主子问你话你没听到吗?” “十分抱歉。刚刚小人走神了,不知二爷问的是……”杜若嘴里说着抱歉,脸上却没有一丝歉意。 看着这样的杜若,贾政的指甲都陷进了肉里。他在心中暗想,一旦自己拉下贾赦后,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眼前这个奴才!暗自安慰了一下自己,贾政的心终于不再堵了。 他看着杜若,淡然一笑:“你说这些女子是给大姑娘准备的,可有什么凭证?” 杜若面对贾政的质问,神色依旧淡然自若,他微微抬头,看着贾政的眼睛问道:“二爷想要什么凭证?” “随便什么凭证都可以,只要能证明你所言非虚就可以了。” 杜若闻言略一思索,问道:“二爷可知朱颜阁?” “京中谁人不知朱颜阁?”贾政冷声反问道。 “二爷既然知道朱颜阁,那么对于朱颜阁易主一事也该清楚吧?” 贾政闻言,脸色微变,他确实听说过朱颜阁易主的风声,但并未深究。此刻听杜若提起,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疑虑。 “你此言何意?朱颜阁易主与我大哥有何关系?你不会想说朱颜阁的新东家是我大哥吧?哈哈,杜若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朱颜阁的东家自然不是我家大爷。” “我就说嘛,朱颜阁那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是一个纨绔所能掌控的。”贾政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与自得,仿佛他已经看穿了杜若的“小把戏”。 然而,杜若并未立即反驳,而是继续缓缓说道:“二爷所言极是,朱颜阁的新东家确实不是我家大爷,但是朱颜阁的新东家却同我家大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什么关系?”贾政紧张的问道。 “嗯,二爷是真不知道,如今朱颜阁的地契和房契都在大姑娘的名下吗?”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小妹不过是一个尚未满三岁的幼儿,父亲母亲就是再疼爱她,也不可能把朱颜阁记在她的名下!”贾政斩钉截铁的说道。 杜若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哦,老爷太太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朱颜阁被记在姑娘名下的事情。”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朱颜阁是被我家大爷以大姑娘的名义买下来的,也就是说朱颜阁的东家就是大姑娘。” “怎么可能?”贾政喃喃自语道。 “怎么不可能,二爷忘了以往您的生日,我家大爷是怎么给你庆祝的了?作为大爷最喜爱的妹妹,别说是一座朱颜阁了,就是整个京城的珍宝,大爷恐怕也愿意为姑娘寻来。”杜若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但更多的是对贾政的不屑。 贾政闻言,脸色复杂。他既为兄长对妹妹的疼爱感到惊讶,又对这种大手笔的馈赠感到不安。朱颜阁在京城的地位非同小可,它不仅仅是一座脂粉铺子,更是权势与财富的象征。将如此重要的产业记在一个幼儿名下,这让贾政如何不嫉妒? “大哥此举太过了。小妹不过是一个三岁幼儿,大哥就不怕……” 杜若直接打断了贾政的话,冷声喝道:“二爷慎言!大姑娘是国公府的嫡小姐,区区一座脂粉铺子,她还担得起!” 贾政被杜若那不容置疑的语气震得一时语塞,他自知失言,却又不甘心地望了表兄史鼏一眼,只见对方面色淡然,仿佛没有看到自己求救的目光。屋内气氛一时凝重,连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也显得格外刺耳。 贾代修和贾代仪二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齐齐的避开了贾政的目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看向窗外。 一阵悠扬的小调从窗外传来,接着是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和男人的吆喝声。本该是欢快的声音,落到贾政的耳中是那般的刺耳。 眼看贾政就要恼羞成怒,包厢的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挺热闹的啊!” 贾政刚要发怒,待看到来人后,一下老实了下来。 “孙儿给祖父请安。” “参见国公爷。” “侄儿给二叔请安。” “参见主人。” 包厢内的人纷纷起身行礼,气氛瞬间变得恭敬而肃穆。来者正是老荣国公贾源,他的出现如同春风化雨,瞬间平息了之前所有的波澜。 国公爷面带和煦的笑容,缓步走进包厢,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了史鼏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容:“鼏哥儿今天怎么有时间来这楼外楼,这个时候你不该在军营吗?” “回国公爷的话,小子今日休沐,正好在楼下碰到了政表弟。听政表弟说,赦表弟在这里,特意上来拜会一二。”史鼏连忙说道。 “是吗?” “千真万确。” 贾源闻言笑道:“老夫还当是赦儿又闯了什么祸,你特意来兴师问罪呢。” “国公爷开玩笑了。小子约了同僚在此间小聚,就先行告退了?”史鼏试探的说道。 “嗯。回去告诉你祖父,就说我贾源还活着呢,荣国府的事情还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是,小子记住了。国公爷,您看小子是不是可以……” “滚!” “小子告退。” 史鼏走后,贾源又把目光投向了贾代修兄弟二人身上。感受到贾源身上散发的气势,二人直接跪在了地上。 “若你们不是大哥的血脉,老夫今日一定会宰了你们!”贾源咬牙说道。 “二叔饶命,侄儿再也不敢了!”二人磕头如捣蒜般的不停磕着头。 看着二人那副窝囊得样子,贾源直接上前,一人给了一脚。贾源本是武将,手底下都是硬功夫,贾代修二人被贾源一脚踹在胸口上,只觉得胸口仿佛被巨石撞击,剧痛难忍,瞬间脸色煞白,倒在了地上,喘息不止。 “存周。” 第125章 敲打 “贾存周啊贾存周,没想到老夫一直都小看了你啊!”贾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贾政的心头。 看着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的祖父,一向以温文尔雅、才情出众着称的贾政,此刻却面色惨白,额头渗出汗珠,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随着贾源的逼近,贾政扑通一声跪在地板上。 “祖父息怒,千错万错都是孙儿的错,还请祖父暂息雷霆之怒,以免怒火伤身。” “哼,息怒?你可知你这一举,差点将整个贾府推向万劫不复之地!”贾源站在贾政面前,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既有痛心也有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贾政伏在地上,双手紧紧交叠,声音里满是诚恳与悔意:“孙儿知错,实则是被一时贪念蒙蔽了心窍,未曾料到后果会如此严重。请祖父念在孙儿初犯,且未酿成大错,给孙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改过自新?”贾源冷笑一声,语气中却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你可知,这世上的路,一旦走错,便再难回头。你熟读圣贤书,怎么连最起码的长幼尊卑都不明白?” 说到这里,贾源缓缓蹲下身,目光如炬地直视着贾政:“政儿,你自幼聪明过人,才华横溢,是我最看重的后辈之一。但记住,才华若不用在正道上,便是最大的祸患。古往今来,多少祸起萧墙的例子,你都忘记了吗?” “孙儿不敢忘记。祖父,孙儿真的只是一时脑热,再加上大哥行为鬼祟,孙儿才会……” “一时脑热?行为鬼祟?”贾源打断了贾政的话,语气中既有严厉也有几分失望,“政儿,你身为贾府的一份子,应当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而非轻易被他人所左右。你大哥之事,自有家族法度去管束,你岂能以此为借口,行差踏错?” 贾政低下头,眼眶微红,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祖父教训得是,孙儿知错了。是孙儿太过冲动,没有深思熟虑,才会有这么一场闹剧。但是还请明鉴,孙儿从来不敢对大哥不敬,孙儿只是怕大哥年轻气盛,这才……” “贾政,你觉得老夫是傻子吗?”看着到了现在仍然为自己找借口的贾政,贾源的心头突然涌起浓浓的疲惫。 “贾政,你错了。”贾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贾政的心头,“你错在不仅在于你的冲动与轻率,更在于你缺乏担当与责任。你大哥之事,无论他行为如何,都不是你攻讦他的借口。作为家族的一员,你有责任维护家族的和谐与稳定,而非以讹传讹,甚至参与其中。” “祖父……”贾政的声音颤抖,他从未见过祖父如此严厉的模样,心中的恐惧仿佛要把自己掩埋了一般。 “政儿,长幼有序,尊卑分明,方才是一个家族延续的根本。我同赦儿从来不曾限制过你的发展,府中的资源也都尽力向你倾斜。你若真是个有能耐的,凭借着这些东西,你完全可以独当一面,而不事事同你大哥比较。 你羡慕他可以袭爵,羡慕他一呼百应,可是你看到他背后付出了多少吗? 你知道吗,你大哥一直以来都很羡慕你。他羡慕你的人生可以自己做主,而不是像他那般早早的被固定了下来,未来的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 “祖父……”贾政的声音更加哽咽,他深知自己此次的行为已经触及了祖父的底线,为了自保他只能把姿态放到最低。 “孙儿知错了,是孙儿被嫉妒和野心蒙蔽了双眼,才会做出如此不智之举。” 贾源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叹了口气,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你大哥虽有些鲁莽,但他心性纯良,荣国交到他的手里,你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他不会不伸手的。你身为弟弟,本应辅助他,共同为家族的未来努力,而非暗中算计。可是你看看,你现在都做了些什么?” “祖父教训得是,孙儿铭记于心。”贾政再次低下头,声音里满是诚恳与悔意,“孙儿会向大哥道歉,并尽力弥补因我而起的裂痕。同时,孙儿也会深刻反省自己的过错,努力提升自己的修养与能力,为家族贡献自己的力量。” 贾源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欣慰:“好,政儿,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愿意改正,这是难能可贵的。记住,家族的荣耀与未来,靠的不是某一个人,它需要我们每一个人共同努力去守护。你既然有心改过,就要拿出实际行动来证明你的决心。” “孙儿明白,还请祖父看孙儿以后的表现。”贾政垂眸答道。 贾源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欣慰,就像妻子说的那样,家中的孩子都是好的。他们可能会一时走错路,只要细心引导,他们仍是贾氏的好儿郎! “政儿,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我很高兴。”贾源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温暖与鼓励,“我们贾家的孩子,都是有着深厚家族责任感和使命感的。一时的迷失并不可怕,重要的是能够迷途知返,重新找到正确的方向。” 贾政抬头,藏起眼中的不甘和恨意,柔声说道:“祖父放心,孙儿定当铭记今日之教诲!” 贾源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内里藏奸的孙儿,藏起了心底的忧伤,他淡淡的说道:“不要在这里杵着了,没事你就可以回府了。” “是。” “你母亲今早突发急症,我已派人去请了最好的大夫,你回去后先去看看她,让她放宽心。” “祖父!” “政儿,荣国府不是折不起一个媳妇和次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第126章 处置(上) 贾政闻言猛的地抬起了头,不可思议的看向贾源。他从来没有想过祖父会舍弃自己,毕竟祖父是最看重血脉亲缘的! “祖父,您……您在同孙儿开玩笑吧?”贾政的声音颤抖,带着几分不愿相信的挣扎,眼眶不自觉地泛红,仿佛下一刻便要有泪珠滚落。 贾源的神色依旧平和,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政儿,你知道的,我从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贾政闻言,心头猛地一沉,仿佛被巨石压住,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怔怔地望着贾源,那双曾经给予他无数温暖与庇护的眼睛,此刻却显得异常冷峻,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与恐惧。 “祖父……”贾政的声音哽咽,他试图从贾源的表情中寻找一丝转机,哪怕是最微小的动摇,但可惜,他看到的只有坚定与决绝。 贾政的心像被针扎了一般,疼痛难忍。他紧紧攥住贾源的衣摆,苦苦哀求着:“祖父,祖父,孙儿真的知错了,您就原谅孙儿这一次吧!” 贾政虽不是自小养在自己跟前的,可毕竟是自己嫡嫡亲的孙子,看到自己的孙儿如此,贾源到底还是生起了不忍之心。他戎马一生,见惯了死亡,如今上了年纪,却看不得别人的眼泪了。贾源轻叹一声,扶起贾政沉声说道:“你,起来吧。记住,没有下次了!” 贾政闻言,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他感激地望向贾源,眼眶中的泪水在这一刻滑落,滴落在衣襟上,溅起一朵朵细小的水花。他连忙用衣袖拭去泪水,狼狈的站了起来。 “祖父放心,孙儿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贾政连忙对着贾源表决心。 “回去吧,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荣国府半步!” “是。”贾政应了一声,缓缓退出了包厢。 见贾政离开后,贾源冷冷的看向贾代修和贾代仪。 “叔父饶命,我们兄弟也是听说赦儿……所以这才过来……”贾代修连忙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几分慌乱与畏惧,他的目光不时偷偷瞄向贾代仪,试图寻找一丝支持,却发现对方也正跪在那里,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贾源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过二人,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听说?听说就能让你们两个不顾规矩和人伦,攀污自己的侄儿?你们可知若今日之事被有心人传扬出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 你父亲尸骨未寒,你们就敢做出此等事情,就不怕扰了你们父亲的安吗?” 贾源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地敲击在贾代修和贾代仪的心头。他们脸色苍白,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额头上的冷汗如细雨般滑落。 “叔父,我们……我们是昏了头脑,才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我们绝对没有攀污侄儿的意思,请叔父明鉴!”贾代修连忙辩解,声音中带着哭腔。 贾代仪也连忙附和:“是啊,叔父,我们只是一时冲动,没有考虑周全。请叔父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贾源冷冷地看着他们,心中充满了失望与愤怒。他深知,这两个侄儿平日里就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如今竟然还胆敢攀污自己的孙儿,简直是罪不可饶恕。 可是想到仙逝的兄长,贾源的心再次软了下来。他们再不成器,也是兄长的血脉,自己又怎么忍心伤害兄长的血脉呢? 二人见贾源面露不忍,对视一眼,忙磕头说道:“叔父,我们知错了,真的知错了。请叔父看在父亲的面子上,饶过我们这一次吧。” 贾源的眼神在二人身上停留了许久,那目光中既有失望也有无奈,最后全化作了一声长叹。 “罢了,罢了。”贾源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和妥协。 “多谢叔父!”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抹得意。 看着面前的二人,贾源沉声说道:“你们起来吧,这次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这京都也容不下你们二人了,我会派人护送你们两家回金陵老家,以后你们就留在老家那里为你们父亲守灵吧。” “叔父!” “来人。待他们收拾好东西后,即刻送他们回金陵老家!” “是。”一道苍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紧接着一个穿着褐色劲装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来人站在贾代修兄弟二人面前冷声说道:“二位爷,请吧!” “叔父,您不能这样对我们。我们是大房的人,就是犯了错也该有大房来处置!”贾代仪挣开来人的手,对着贾源大声吼道。 贾源没有理会贾代仪的怒吼,而是对着褐衣男子说道:“还不带下去!” “是!”男人一个手刀砍在贾代仪的脖子上,然后扛起他就往包厢外走去。 贾源看向贾代修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成王败寇,侄儿无话可说了。” “你还算有点担当,只是可惜了!” “叔父。” “嗯?” “若侄儿是从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还会落到这个地步吗?” 贾源闻言,眉头微皱,随即又缓缓松开。他看向贾代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代修,你错了。人生并非全然由命运主宰,更非出身所能决定。你之所以走到今日这一步,并非仅仅因为你的出身,更多的是因为你自己的选择和作为。你应当反思自己的过错,而非将一切归咎于命运或出身。” 贾代修闻言,脸色微变,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叔父教训的是,侄儿知错了。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侄儿只愿叔父能够保重身体,长命百岁,带着贾氏一族走向更加辉煌的未来。” “到了金陵老家,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用心教导子孙,未来谁也说不准。”贾源看着面前的侄儿,认真叮嘱道。 “是,侄儿谨记叔父教诲。叔父您……小心史氏。”贾代修说完,不待贾源反应过来,就大步走出了包厢。 贾源独自坐在包厢内,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心中思绪万千。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对着外面轻声说道:“把药量再加重些吧。” 第127章 处置(下) “主子,若是大爷问起,您该怎么回答?”秦陵轻声问道。 “该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赦儿不是个糊涂的,他会明白我的苦心的。”贾源淡淡的说道。 “可大太太毕竟是大爷的母亲啊。主子,大太太是该死,但她不能死在您的手里!” “那你说老夫应该怎么做?如今我和夫人还活着,尚能压制她一二,一旦我们没了,谁又能压制得了她? 赦儿是个孝顺的,甚至可以说是愚孝的。一旦没了我和夫人的压制,他还不被史氏给压的死死的?与其留着她继续祸害我贾氏儿郎,不如老夫来做这个恶人!”贾源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祖父。” 贾源的话音刚落,贾赦便出现在门口,他的出现打断了室内的凝重气氛。贾源见状,立刻收敛了先前的决绝与冷峻,换上了一副温和的面容,柔声问道:“你回来了,事情还顺利吗?” “祖父放心,事情还算顺利。”贾赦步入包厢,恭敬地回答,同时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他显然听到了贾源与秦陵的对话,心中虽是翻腾万千,面上却未表露分毫。 “那就好。”贾源点了点头,目光温和而深邃,仿佛能洞察贾赦内心的波动。他轻轻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示意贾赦坐下。 贾赦垂下眸子,安安静静的坐在了贾赦身旁。 “你……是不是在怪祖父太过无情?” 贾源的话音一落,贾赦的身子微微一僵,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平静,垂下眸子,安静地坐在了贾源身旁的椅子上。室内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能听到贾赦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贾赦方才苦笑一声:“孙儿从来不曾怪过祖父,孙儿知道祖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贾氏,为了孙儿。只是……” “只是什么?”贾源急切的问道。 贾赦长长的吐了口气说道:“只是她毕竟是孙儿的母亲,还请祖父看在孙儿的面上,留下她的性命吧。” 贾源听到贾赦的话,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他明白,对于贾赦而言,史氏是他的母亲,没有一个孩子愿意看到自己的母亲出事的。 尽管史氏的行为已经严重危害到了贾家和贾赦自身的利益,但贾赦仍然愿意为她求情,这份孝心让贾源既感欣慰又感无奈。 贾源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祖父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可是你母亲她从来就没有把你当做自己的儿子。这次若是放过她,谁也不知道她下次会做出什么事来。” 贾赦闻言,眼中闪过过一抹挣扎,他沉声说道:“孙儿知道,可她毕竟是孙儿的母亲。祖父,孙儿知道做了错事就要付出代价。孙儿不敢奢求您能原谅她,只求您能留下她的性命。哪怕是缠绵病榻,不良于行,孙儿也认了!” “赦儿,你的孝心祖父都看在眼里。但你要明白,有时候,善良与宽容并不能换来同样的回报。史氏她……她从未真正珍惜过你这个儿子,她的心中只有自己的利益。”贾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与无奈,“祖父并非铁石心肠,但家族的利益和安危,我必须要放在首位。” 贾赦闻言,眼眶微红,但他强忍住泪水,坚定地说道:“祖父,孙儿明白您的难处。但请允许孙儿再为她求一次情。孙儿愿意承担所有的后果,无论是她未来会如何,孙儿都会负责到底。只求祖父能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微乎其微。” 贾源看着贾赦那坚定的眼神,心中不禁动容。他知道,贾赦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这个选择虽然艰难,却也是出于对亲情的坚守。最终,贾源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好吧,赦儿。祖父就依你这一次。但你要记住,这是最后一次。不过史氏必须要受到应有的惩罚,这事你认还是不认?” “孙儿,认!”贾赦的回答坚定而决绝,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退缩。 “好。赦儿,你长大了”贾源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贾赦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再次向贾源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多谢祖父!孙儿定当铭记祖父的教诲,不负祖父的期望。” 贾源扶起贾赦,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去吧,赦儿。趁着我和你祖母还在,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祖父!”贾赦双目泛红的看着贾源。 “在你开始同王家那小子接触时,我就已经知道了你的打算。今天你又去见了那人,这让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赦儿,祖父老了,你父亲又只有守成之才,荣国府的未来全压在了你的肩上。你一旦有什么行差踏错,荣国府乃至整个贾氏将会迎来灭顶之灾。”贾源语重心长的说道。 贾赦闻言沉声说道:“祖父,孙儿明白您的担心。孙儿自知肩上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王家之事,孙儿确有打算,但一切都是为了贾家的未来考虑。孙儿会谨慎行事,绝不会让家族陷入险境。” 贾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期待:“好,赦儿,你能这么想,祖父就放心了。记住,无论做什么决定,都要以家族的利益为重。你既然选择了那人,就要学会在夹缝中求生存,既要保持与他的良好关系,又要时刻警惕,不被他所利用,以至最后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是,祖父。孙儿定当铭记在心。”贾赦再次躬身行礼。 贾源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至于你父亲,他虽无开拓之能,却有守成之才。处置了史氏后,有他坐镇后方,你就可以放手去外面闯荡了。” 听到祖父再次提及要处置自己的母亲,贾赦的心头不禁一紧,但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努力不让内心的波澜显露出来。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恭敬地回答道:“府中有您和祖母坐镇,孙儿放心得很!” “走吧,咱们也该回府了。这些日子你就安心给你母亲侍疾吧,等到局势稍微稳定一些,你再离京吧。” “孙儿一切都听祖父的安排。” 第128章 保龄侯(上) 贾源祖孙二人刚回到荣国府,就听到下人通传保龄侯携长孙史鼏求见。 贾源闻言沉吟片刻,对贾赦说道:“赦儿,你去迎一迎保龄侯,他毕竟是你的外公。” “是。” 贾赦同史家的感情一向平常,如今听到祖父让自己出去迎接史侯一行人,心中虽不怎么情愿,到底没有表现出来,只得恭敬的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穿过雕梁画栋的长廊,贾赦心中暗自思量着即将面对的场面。荣国府与保龄侯府虽因联姻而有所关联,但两府间的走动并不频繁,尤其是贾赦,与史家子弟更是少有交集。 他轻步来到府门,只见门外一辆装饰古朴的马车静静停候,车旁站着几位身着华丽服饰的侍从,而史鼏,这位保龄侯的长孙,正立于一旁,面容平和,眼神中却透露出几分不容忽视的沉稳。 看到史鼏,贾赦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笑着迎了上去。 “荣国府贾赦给侯爷请安。” “几年不见,恩侯怎么同老夫生分起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马车内传了出来。 贾赦微微一笑,回应道:“侯爷说的是,只是晚辈久未得见外祖父,心中甚是挂念,故而礼节上难免多了几分。” 保龄侯在车内轻咳一声,声音虽显苍老,却依旧中气十足:“恩侯,有心了。老夫此番前来,确有要事与你祖父商议。你且领路,咱们进府再谈。” 贾赦闻言,心中不禁一紧。他就知道自己这位外祖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今日突然到访,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转身引领史鼏一行人向内院走去,心中默默盘算着如何应付自己这个老谋深算的外祖父。马车进了荣国府后,贾赦扶着保龄侯坐上了府内的软轿,他同史鼏则跟在软轿的两边。 “赦表弟,我听说姑妈生病了。姑妈的身体一向康健,怎会突然抱恙?不知现在情况如何?”史鼏走到贾赦身旁,看似随意地提起这个话题,眼中却带着一丝警惕。 闻言,贾赦的眼中闪过一抹晦涩。他没想到在祖母的治理下,保龄侯府竟会这样快就得到了母亲生病的消息。 “多谢表哥关心,母亲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府中已请了名医诊治,相信很快就能康复。表哥刚从楼外楼离开,就知道母亲抱恙的事情,也是有心了。”贾赦意味深长的看了史鼏一眼。 “姑妈毕竟是我们史家的姑娘,我们若不放在心上还有谁会把姑妈放在心上。”史鼏看了贾赦一眼,淡淡的说道。 贾赦听了史鼏的话,心中虽有些恼怒,但面上却未显露分毫,只是微微一笑,道:“表哥所言极是,母亲在娘家时便深受宠爱,也难怪表哥会牵挂。不过请表哥放心,我们荣国府也不是那等会磋磨媳妇的人家。不然,尚书令也不会把嫡长女嫁入荣国府。” “哈哈,是愚兄多虑了。有你和存周在,想来这国公府也不会有人对姑妈不利的。你说对吗,赦表弟!” “鼏表哥确实是想的有点多了。” “呵呵。没办法啊,我这爱操心的毛病是改不了了。赦表弟,咱们自家兄弟,我自然是希望姑妈能够平安顺遂,不受一丝委屈。你也别介意我话多,实在是关心则乱。” “表哥放心,我贾赦虽不才,但保护家人、维护家族安宁的责任还是担得起的。母亲在荣国府的日子,我自会尽心尽力。” “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母亲虽是你史家女,也是我贾家妇。出嫁从夫的道理,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表弟这是在怪我多管闲事吗?”史鼏沉声问道。 “表哥有多管闲事吗?”贾赦反问道。 “贾恩侯,她是你的母亲!” “正因为她是我的母亲,她才只是身体抱恙!” “你……” “表哥,这个世上的聪明人并不只有你史家!” 史鼏还想要说什么,就发觉自己一行人已经穿过月门,来到了正厅前,他只得闭上了嘴。 别看他敢对贾赦不客气,那是因为他占了身份的便宜。如今这个世道讲究娘亲舅大,他作为史太太的娘家侄子,自然有资格也有理由敲打贾赦。 可是若是让他去面对贾源,这个杀伐一生的悍将,他比谁都要老实! 二人的对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软轿内的保龄侯听的是一清二楚。他既惊讶于贾赦态度的变化,也对史鼏的微妙反应感到几分玩味。保龄侯心中暗自思量,自己这个长孙虽然有着史家特有的傲气与机敏,但在真正的风浪面前,还是显得稚嫩了些。而贾赦,看似恭顺实则暗藏锋芒,倒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 保龄侯的声音从软轿中传出,带着几分赞许与深意:“赦儿,你长大了。不过,你要记住,家族之间的纠葛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贾赦闻言,心中微动,他知道这是保龄侯在敲打他,同时也是在提醒他。他恭敬地应声道:“是,外祖父的教诲,孙儿铭记于心。” 一行人步入正厅,气氛顿时变得庄重而正式。贾源早已在正厅等候,见保龄侯到来,他站起身,迎上前去,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多年的交情与默契尽在不言中。 “史兄,你来了。”贾源的声音里满是敬意与热情。 听到贾源的声音,保龄侯在下人搀扶着缓缓步入客位坐了下来,然后一脸惭愧的对贾源说道:“哎。源弟啊,愚兄惭愧呐!” 保龄侯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自责与感慨,让贾源不禁微微一愣,随即收敛了笑容,认真地说道:“你我兄弟之间,何须如此。史兄有话尽管直说就是了。” 保龄侯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源弟,愚兄此次前来,实则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闺女。还请源弟看在我这把老骨头的份上,留她一条性命吧。” 贾源闻言,深深看了保龄侯一眼,正色问道:“若我不答应,尚书令又待如何?” 保龄侯闻言,面色微变,他没想到贾源会如此直接地反问。他沉吟片刻,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恳求:“源弟,你我两家世代交好,情谊深厚。我那闺女虽有过错,但她毕竟年轻,还望你能念在三个孩子的面上,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做为交换,史家的族学愿意无偿接纳贾氏子孙。” 贾源闻言,眉头紧锁,他深知这个决定的重要性。他缓缓站起身,在厅内踱了几步,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他停下脚步,目光坚定地看着保龄侯:“史兄,家族规矩不可废。但我也非不通情理之人。若你闺女真有心悔改,我愿给她一个机会。 不过,她的后半生不得踏出荣国府半步。此外待赦儿成亲后,府内的中馈将会越过她,直接交到赦儿媳妇手中。还有,史家无论什么时候,都只能支持贾赦一个人!” 第129章 保龄侯(下) 保龄侯听后,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他深知这些条件虽然严苛,但已是贾源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他连忙再次点头,表示完全接受:“源弟,你的决定非常公正,我史家上下定当铭记在心。我那闺女若能得此机会,定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至于你说的的只认赦儿一人,你完全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赦儿不只是你的孙子,也是我史家的外孙,他的身上也流淌着我史氏一族的血液。 我那闺女犯傻,我史氏一族可不会犯傻。无论什么时候,史氏一族都是赦儿的靠山!” 贾源听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深知保龄侯的为人,也明白史氏一族的忠诚与可靠。他点了点头,感激地说道:“史兄,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赦儿能够有你们这样的外家支持,是他的福气。赦儿,快过来给你外祖父磕头!” 看着祖父殷切的目光,贾赦暗暗叹了口气。他明白祖父的意图,这是在给自己找靠山呢。为了不辜负祖父的一片苦心,贾赦压住心底对史家的排斥,来到保龄侯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外祖父在上,孙儿贾赦给您磕头了!” “说以后有劳你外祖父费心了。”贾源沉声吩咐道。 贾赦深吸一口气,高声说道:“外孙以后有劳外祖父多费心了!” 保龄侯见状,连忙伸手扶起贾赦,眼中满是慈爱。他拍了拍贾赦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赦儿,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史家都是你的后盾。我们会尽我们所能,支持你、帮助你。” “史兄,今日之言,我贾源铭记在心。希望我们两家能够继续携手并进,共同守护家族的繁荣。”贾源沉声说道。 保龄侯闻言,也郑重地点了点头:“源弟放心,史家定当不负所托。我们两家世代交好,理应相互扶持、共同进退。”说完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长孙,沉声说道:“鼏儿,你也表个态吧。” 史鼏听到祖父的吩咐,尽管心中思绪万千,但他深知此刻的场合与责任。他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走上前来,面向贾源与贾赦,沉声说道:“贾爷爷,赦表弟,我史鼏在此表态,史家与贾家世代交好,这份情谊我们定当倍加珍惜。表弟若有需要,我史鼏定当全力以赴,助他一臂之力。” “赦儿,你也表个态吧。”贾源看向贾赦说道。 面对祖父的期待和史鼏的表态,贾赦心中五味杂陈。他回想起前世的种种,王氏与贾政的所作所为,以及史家在他们背后的默默支持,这一切都让他心情复杂。但此刻,他深知自己不能沉溺于过去的恩怨,而是要着眼于现在和未来。 贾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他看向祖父,眼中闪过一抹坚决,然后转向史鼏,沉声说道:“我虽不才,却不是那等背信弃义之徒。史家以真心待我,我定还以真心,反之亦然!” 贾赦的回答让气氛微微一凝,好在史鼏反应迅速。他上前拍了拍贾赦的肩膀笑道:“表弟所言极是,这真心自然是需要真心来换的。” 贾源见两家已经达成了共识,遂笑道:“时间不早了,你母亲也该用过药了。恩侯,你带你外祖父和表哥去荣禧堂看看你母亲吧。” 保龄侯闻言眼睛一亮,他急切的看向贾赦。感受到祖父的迫切,史鼏抿了抿嘴,偷偷拉了拉贾赦的衣袖,眼里露出一抹恳请。 贾赦从楼外楼回来后,也还没来得及去看望史太太,如今得了祖父的吩咐,哪里还顾得上拿乔,忙应了下来。 “是,孙儿这就带外祖父和表哥去荣禧堂。您也忙了一天了,孙儿让秦陵送您回房小憩片刻可好?” 贾赦的体贴与细心让贾源倍感欣慰,他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你且去吧,我正好也有些累了。” 秦陵应声上前,恭敬地搀扶着贾源往他的居所走去。而贾赦则转身面向保龄侯和史鼏,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外祖父,表哥,我们这就去荣禧堂吧。” 保龄侯闻言,脸上的皱纹都似乎舒展了几分,他感慨地拍了拍贾赦的肩膀,说道:“好孩子,辛苦你了。” “外祖父言重了,这些都是我该做的。”贾赦垂眸答道。 下人很快就抬来了软轿,贾赦同史鼏一左一右的扶着保龄侯上了软轿,两人则是护在了软轿的两边。 随着软轿缓缓前行,他们穿过了花园中曲折的小径,绕过了几座精致的假山,终于来到了荣禧堂前。 看着布置得富丽堂皇的荣禧堂,保龄侯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他的目光在荣禧堂外那璀璨夺目的装饰上停留了片刻,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女儿史太太对奢华生活的追求,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忧虑。那些金碧辉煌的摆设、繁复精细的装饰,无一不在彰显着一种近乎奢侈的品味,仿佛要将所有的财富与地位都凝聚在这一方天地之中。 他叹了口气,心中既有对女儿的无奈,也有对未来的担忧。他明白,这种病态的奢华追求,不仅可能侵蚀家族的根基,更可能让后辈们迷失在物欲的海洋中,忘记了家族传承的真正意义。 保龄侯转头看向身后史鼏,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鼏儿,你怎么看你姑妈住的地方?” “太过奢华了。”史鼏低声说道。 对于保龄侯祖孙的感叹,贾赦偷偷撇了撇嘴。奢华?这才哪到哪啊! 一行人的到来很快就惊动了院子里的下人,小丫鬟们忙出来迎接,纷纷行礼问安。 “侯爷爷,小姐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一位年长些的婢女红着眼睛从屋里走了出来。 “珊瑚,你家太太怎么了?” 第130章 众生皆苦(上) 看到珊瑚泛红的眼眶,保龄侯的心猛地一紧,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难以呼吸。他虽然子女众多,但对发妻所生的这几个孩子,有着难以言喻的偏爱与责任。他曾发过誓,无论发生何事,都要护他们周全。 这会儿见女儿的陪嫁丫鬟红了着眼眶求自己去看看女儿,保龄侯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连忙稳住心神,沉声说道:“珊瑚,你慢慢说,你家太太她到底怎么了?” 珊瑚闻言,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脸颊,她哽咽着说道:“侯爷,姑娘她……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啊!” 贾赦看着珊瑚的表演,心底一片凄凉。即使是重活一世,他也不曾想过要对史氏出手,如今看来自己到底还是想错了! 珊瑚的泪,如同断线的珍珠,颗颗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微而哀伤的涟漪。她的声音虽哽咽,却字字清晰,穿透了周遭的寂静,直击保龄侯的心房。保龄侯的心在这一刻被复杂的情感所充斥。他望着珊瑚那因悲痛而颤抖的身躯,听着她哽咽的诉说,心中那份对女儿深深的父爱被瞬间点燃了。这位曾历经风雨、看似铁石心肠的侯爷,此刻眼中竟也泛起了不易察觉的柔光与痛楚。 “珊瑚,你且细细道来,她究竟受了何等委屈?”保龄侯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胸腔中挤压而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缓缓走近珊瑚,目光中既有询问,也有质疑。 珊瑚偷偷的看了贾赦一眼,在看到贾赦脸上的嘲讽时,又忙低下了脑袋。 看着珊瑚的动作,贾赦忍不住笑了出声:“呵呵,这里似乎不怎么欢迎我。外祖父,鼏表哥,为了母亲的身体着想,我就不进去了。 好在您同鼏表哥也不是外人,没有我的陪同也不会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说完不待保龄侯反应过来,就匆匆行了一礼,然后大步踏上了来时的路。 “恩侯,你这是……”保龄侯望着贾赦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只是心底对女儿的担忧很快就盖住了心底的那丝微妙。 察觉到保龄侯的情绪,珊瑚连忙开口说道:“侯爷,姑娘还在里面等着你呢。” 保龄侯闻言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他明白,此时此刻,不是计较个人感受的时候,而是应该尽快见到自己的女儿。 他也是一家之主,自然明白家中会如何惩戒犯了错的媳妇。如今他只求贾源能看在两家几十年的交情上,不要对自己的女儿下死手。 目睹了这一切的史鼏,心中的担忧与愤怒交织在一起,他深知在这个波谲云诡的大家族中,亲情与利益往往相互纠葛,难以分辨。姑妈对亲生儿子的冷酷态度,让他不禁对家族的未来充满了忧虑。他担心,如果史家真的触犯了贾家的利益,姑妈是否会毫不犹豫地牺牲史氏一族的利益,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皇帝正值壮年,皇子们纷纷参政,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保龄侯府作为太子的心腹,其地位更是如履薄冰。史鼏深知,一旦保龄侯府有任何差池,不仅会影响到太子,更可能波及整个史氏一族。 想到这里,史鼏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心中暗自思量,一旦祖父因为爱女心切而做出冲动的决定,他就要采取必要的行动,阻止任何可能威胁到家族安全的行为。 史鼏扶住保龄侯,轻声说道:“祖父,有什么话等见到姑妈再说吧。” 保龄侯闻言,微微点头,似乎从孙儿的话语中找到了些许安慰。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走,咱们去见你姑妈!”说完挣开史鼏的搀扶,大步往院内走去。 走进荣禧堂,保龄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推门而入。屋内,史太太半躺在暖榻上,泪水打湿了衣襟,显得格外无助与凄凉。看到这一幕,保龄侯只觉得心如刀绞。这一刻什么理智,什么家族都被他抛到一边。他的眼里只有眼前的这个女儿,这个让他牵肠挂肚、心疼不已的女儿。 “女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保龄侯的声音中带着哽咽,他快步上前,坐在女儿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威严的保龄侯,而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一个心疼女儿的父亲。 史鼏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他理解祖父的情感,但同时也深知家族的责任与利益不能因个人情感而置之不顾。他暗暗思量,如何在不伤害祖父感情的前提下,引导他理性面对问题。 “爹爹,贾源那个老匹夫要杀女儿!”史太太紧紧拉住保龄侯的衣袖,眼里满是惊恐与无助,仿佛这一刻她只剩下这个父亲可以依靠。 眼见保龄侯即将失控,史鼏冷声喝道:“称呼自己的公公为老匹夫,这就是姑妈的教养?我史家可从来不教这等无礼之言!”史鼏的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保龄侯即将爆发的怒火,也让史太太愣住了。 冷静下来的保龄侯,冷冷的审视起自己的女儿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是聪明的,也一直为女儿的聪慧而感到骄傲。可是当女儿把自己的聪慧和心计用到自己的身上时,保龄侯的心中不禁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与痛心。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复杂地看向史太太,仿佛是在重新认识这个他一直以来疼爱有加的女儿。 见自己的祖父冷静下来后,史鼏看向半卧在暖榻上的史太太,沉声问道:“姑妈说老国公要杀你,他又为什么要杀你?要知道您可是生了赦表弟这个深得他心的孙子,就是看在赦表弟的面上,您即便犯了什么错,他也只会尽力为您掩盖才对?” “你在质疑我吗?”史太太闻言,史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抬头看向史鼏,眼中闪过一抹受伤。 第131章 众生皆苦(下) 史鼏躲开史太太的眼神,冷声说道:“侄儿万万不敢质疑姑妈,而是此事关系重大,史氏一族数百口人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爹爹~” 看着女儿楚楚可怜的样子,保龄侯深吸一口气,挣开女儿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沉声说道:“你能告诉为父,你为什么要对贾赦出手吗?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可是你十月怀胎的亲儿子啊!” 见父亲不站在自己这边,史太太冷笑一声,一脸讥讽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我为什么要对贾赦出手,您难道不知道吗? 当年你们为了得到荣国府的帮助,不顾身怀六甲的我,用一个贱人去算计贾代善,让我成了一个笑话。 这些年,我在忍着恶心,就是为了给史家争取利益,让父亲您能在朝中站稳脚跟。可您呢?您何时真正关心过我的感受?您关心的只是史家的权势和地位! 我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儿子出手?因为他的存在会时刻提醒着贾代善对我背叛,父兄对我的算计!” 保龄侯闻言,脸色骤变,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心中竟藏着如此深的怨恨和痛苦。他颤抖着双手,试图为自己当年的决定辩解,但声音却显得异常苍白无力:“女儿啊,你误会了。当年我们那样做,也是迫不得已。荣国府的势力庞大,我们史家若想得到他们的支持,就必须有所牺牲。我……我并非不关心你的感受,只是……只是……” 保龄侯的话未能说完,便被史太太打断。史太太的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她继续说道:“够了!不要再找借口了。你们的牺牲,让我承受了无尽的痛苦和屈辱。而贾赦,他的存在就是这一切的见证。我无法忍受他,无法忍受他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时刻提醒着我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史鼏在一旁听着,心中五味杂陈。他既同情姑妈的遭遇,又担忧史家的未来。他知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贾源极有可能会对史家出手。要知道老虎就是老了,他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挑衅的! 史鼏深知局势的严峻性,他明白史太太的愤怒与痛苦是深埋多年的积怨所致,而贾家的反应更是悬在史家头顶的一把利剑。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在感情与理智之间找到平衡点,以寻找一个既能平息贾源怒火,又能保住史太太方法。 只要史太太一日是这国府的女主人,贾家就不能对史家出手,两家在外人面前仍是紧紧捆绑一起的! “姑妈,您的痛苦与愤怒,侄儿感同身受。但在这关键时刻,我们必须以大局为重。荣国府的势力不容小觑,任何轻率的举动都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到时候不只会危及史家的安宁与未来,也会对您和政表弟,敏表妹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贾赦,他虽非由您亲自抚养长大,但血缘的纽带无法割舍。我理解您对他的复杂情感,既有失望与愤怒,也有作为母亲的无奈与心痛。然而,我们不能仅凭个人情感行事,更要考虑到家族的整体利益。 “姑妈,我深知您对祖父和父亲的怨怼。这些情感,都是人之常情,我完全能够理解。但请允许我提醒您,在家族的大局面前,个人的情感需要暂时放在一边。 您现在的地位,超一品的国公夫人,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荣耀。若您的背后没有侯府做为保障,您觉得您能坐稳这国公夫人的位置吗? 侄儿明白,您在荣国府的日子或许并不如外人看来的那般光鲜亮丽。但请相信,只有史家强大了,您在荣国府的地位才能更加稳固。因为家族的力量,才是您最坚实的后盾。 就像这次您算计贾赦,若您的背后没有史家,没有祖父,您可不是只单单生病这么简单了吧!” 史太太深深的看着自己侄儿,眼里闪过一抹讥讽:“你和你爹可真像呐!不,准确的来说,你比你爹更像一个政客!” 史鼏面对史太太的讥讽,并未显得慌乱或不悦,反而是坦然接受:“我承认,我父亲和我,在某些事情上的处理方式或许让您感到不满或失望。但请相信,我们始终将史家的利益放在首位,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繁荣与安宁。 而您作为史家的女儿,既然享受了史家带给您的荣耀与地位,那么也必然承载着史家的责任与期望。这一点无论是您还是我,都是无法逃避的!” 史太太冷声打断侄儿的话:“你们想要我怎么做?” 保龄侯沉声说道:“修复同贾赦之间的母子情,做好你的国公夫人!” “呵呵,若是我说不呢?” 面对史太太的冷笑和反问,保龄侯并未动怒,而是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依照老夫同贾源的交情,完全可以从族中选出一个女子来代替。” 史太太听到保龄侯的这句话,脸色微微一变,但她并未立刻表现出惊慌或愤怒。她深知,保龄侯并非在威胁她,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在他们这样的家族中,感情往往是最淡薄的。一旦史家放弃了自己,那么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一场隆重的葬礼! 想通这些后,她一脸受伤的看向保龄侯:“爹爹,您还是那个宠我入骨的爹爹吗?为了侯府您已经算计过了我一次,如今您又准备放弃吗?” 保龄侯听到史太太的质问,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缓缓走近史太太,语气中多了几分温和与无奈:“可是我不仅仅是你的爹爹啊,我的肩上是史氏一族数百口人的身家性命呐! 爹爹知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正如鼏哥儿所说的那样,你是史家的女儿,你享受了史家带给你的荣耀,就必须承担起守护史家的责任。 贾赦是你的亲儿子,母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的。依为父对他的了解,你只需向他抬抬脚,他自会走出那一百步! 所以为了史家,为了政儿兄妹俩,也为了你自己,咱们不要再抱着以往不撒手了,好吗?就算是爹爹求你了!” 保龄侯说完就要往地上跪去,看着满头白发的保龄侯,史太太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保龄侯笨拙的拍着女儿的后背,哑着嗓子说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第132章 布局 夕阳穿透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保龄侯史鼐的身上,染红了他雪白的头发,更显得他面容苍老,眼神中满是岁月的痕迹与无尽的疲惫。 史太太凝视着父亲,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酸楚。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这位一直以来为她遮风挡雨、撑起整个史家的父亲。 “父亲……”史太太的声音微微颤抖,她终于意识到,原来这个在她心中永远强大、无所不能的父亲,也是会累、会老的。这份认知,让她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既有心疼,也有自责。 史鼐感受到了女儿的变化,他轻轻拍了拍史太太的手背,以示安慰。 感受到父亲对自己的包容与宠溺,史太太心中的重担仿佛瞬间减轻了许多。她拿起一旁的帕子,轻柔地擦去脸上的泪痕,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您放心,史家永远都是荣国府的姻亲,国公夫人这个位置只能是我的!” 保龄侯望着女儿那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感。他轻轻拍着史太太的肩膀,那双手虽然布满岁月的痕迹,却依然充满力量与温暖。他沉声说道:“丫头,为父在这里向你承诺,无论什么时候,史家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这句话,如同定海神针一般,让史太太的心彻底安定下来。她知道,无论未来面临多大的挑战与困难,她都不是孤军奋战。史家,将会是她最坚实的依靠与后盾。 听到保龄侯对史太太的承诺,史鼏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识趣的什么都没有说。他明白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当务之急就是要稳住史太太。 想通这些后,史鼏郑重的给史太太行了一礼,沉声说道:“姑妈放心,史家的大门永远都会您打开!” 史太太望着史鼏那认真的神色,忍不住冷哼一声,她可没忘记这个侄子对自己的威胁。 对于史太太对自己的态度,史鼏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对着史太太讨好的笑了笑。 “姑妈莫跟侄子一般见识,侄儿年轻气盛,有事说话做事难免冲动了些,但是侄儿对史家的忠诚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看着面前芝兰玉树般的侄子,史太太轻叹一声:“你起来吧,贾赦的事情确实是我想差了。” 史鼏闻言,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感激的笑容。他站起身来,姿态更加恭敬:“多谢姑妈宽容大量,侄儿定当铭记于心,日后行事定会更加谨慎。” “好了,一家人哪里有那么多客气话。都是至亲骨肉,理应相互扶持、相互包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要向前看。” 说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着史太太温声道:“天色已晚,我和鼏儿也该回府了。这段日子你先安心养病,贾赦那里暂时不用多做什么,就同以前一样就好。” “爹爹,您要回去了吗?” 看到女儿脸上的不安,保龄侯柔声安慰道:“放心,贾源已经答应我,只要你不再对贾赦动手,他就不会再对你出手。” 史太太听到保龄侯的话,心中的波澜微微起伏,但很快就恢复了平:“让爹爹费心了,女儿以后会注意的。至于贾赦和贾源,我自有分寸。毕竟史家与贾家,终究是不同的!” “好,那我们就先回府了。你自己保重身体,有什么需要尽管派人去侯府。”保龄侯温柔地嘱咐道,然后转头看向史鼏,“鼏儿,我们走吧。” 看着父亲离开的身影,史太太的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她冷声喊道:“珊瑚!” “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珊瑚应声而入,见到史太太神色凝重,连忙关切地问道。 史太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目光锐利地注视着珊瑚,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神看穿一切。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缓缓开口:“珊瑚,你去帮我做一件事。” 珊瑚闻言,心中一凛,她连忙应道:“姑娘请吩咐。” “我要你去寻摸一批孩子,不拘性别,只要容貌俊美就可以了。还有,年龄最好在十岁上下,有些灵性,能够识文断字就更好了。” 珊瑚闻言,心中虽有疑惑,但并未多问恭敬地应道:“是,姑娘。我会立即着手去办,只是不知需要多少人?” “多多益善。” “是。那些人是直接带回府里,还是……” “送到城外的庄子里,让人好好调教几年,然后再想办法送到各个院子里去。” “是。” “注意保密,尤其是关于这些孩子的来历和去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珊瑚闻言,脸色也变得更加严肃起来,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回道:“姑娘放心,奴婢定会严守秘密,绝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些孩子的存在。” “去吧。” “是。” 珊瑚走后,史太太看着外面的夕阳,轻声说道:“贾源,咱们谁能笑到最后,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贾代善一踏入院子,便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夕阳如一位温柔的画家,将金黄色的颜料轻轻洒落在史太太的脸上,为她那本就绝美的脸庞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柔和。她坐在窗前的锦凳上,身姿优雅,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眉宇间淡淡忧伤又为她增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韵味。这画面,仿佛是从古代画卷中走出的仕女,静谧而深邃,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贾代善的心被深深触动,他缓缓走近,每一步都显得格外小心,生怕惊扰了这份美好。 也许是贾代善的目光太过炙热了,史太太感受到了他的存在,轻轻侧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在夕阳的余晖中交汇。史太太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了温柔与笑意。 “你回来了。”史太太的声音轻柔而温暖,仿佛春风拂面,让贾代善心中的所有不满和愤怒都化作了一缕青烟,消散在夕阳之中。 贾代善点了点头,目光紧紧锁在史太太的脸上,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镌刻在心中。他喃喃说道:“是的,我回来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史太太怯怯的看着向贾代善,不安的说道:“大爷,我……我今天好像做了一件错事。” 第133章 失望攒够了,也就无所谓了(上) 贾代善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又舒展开来,他用一种温柔而包容的眼神看着史太太,轻声问道:“哦?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在意呢?” 史太太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悲凉,她下意识的咬住自己的嘴唇,手指不安的交缠在一起,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将事情说出来。最终,她还是鼓起勇气,缓缓开口:“老爷,我……午后,政儿急匆匆的跑到我这里,他说赦儿……” 察觉到妻子的不安,贾代善抬步来到妻子身边,温声问道:“赦儿怎么了?” 史太太缓缓吐出一口气,闭着眼睛说道:“他说贾赦在外面同女子厮混。” 贾代善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愣,然后他看向史太太,声音有些颤抖:“赦儿真的在外面同女子厮混?” “政儿说是他亲眼所见。我当时脑子一热就……” 史太太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她停下了话头,眼眶泛红。贾代善见状,连忙将她搂入怀中,轻声安慰道:“别急,别急,你先冷静一下再慢慢说。” 史太太抽泣一下,紧紧攥住贾代善的衣袖,痛苦的说道:“夫君,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我把政儿给宠坏了,让他生了不该生的心思。 我……我还对不起赦儿,我不该怀疑他的。他自幼跟在父亲身边,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等不孝的事来。”说到这里史太太流下忏悔的眼泪。 贾代善听到史太太的话,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轻轻抚摸着史太太的头发,温柔地说道:“这不怪你。毕竟政儿一直都很乖巧懂事,而赦儿却……” “夫君,我冤枉了赦儿,你说他会不会……” “不会!赦儿虽然有些纨绔,可他对你一向孝顺,所以他绝对不会因为一个误会而怨恨你的。”贾代善打断了史太太的担忧,语气中充满了对贾赦的信任和肯定。 他继续说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局限和盲点,有时候难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但重要的是,我们要勇于承认错误,及时纠正,并从中吸取教训。对于政儿,我们确实需要更加严格地管教和引导,让他明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而对于赦儿,我相信依照他对你的孺慕,一定能够理解你的无心之失,并原谅你的。” “真的吗?” “真的。赦儿一定不会怪你的!” “夫君,谢谢你。”史太太说着,泪水再次滑落。 “别哭了。我听下人说你身体不适,如今可好些吗?”贾代善温柔地替史太太拭去眼角的泪水,关切地问道。 史太太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只是心里有些难过,身体并无大碍。” “先吃点东西,一会我陪你去赦儿院里看看他。” “好。” 看着妻子苍白的面容,贾代善不禁开始怀疑起父亲的猜测来。贾赦是妻子同自己的第一个儿子,虽然不曾养在妻子的身边,但是第一个孩子总归是特殊的。妻子是绝对不可能是有意去算计他的,她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饭后,贾代善陪着史太太一起前往贾赦的住处。一路上,他都在不停的安慰着史太太,告诉她贾赦一定不会怪她的。 走到贾赦的院前,他们发现贾赦的院子里一片漆黑,同灯火通明的荣国府形成了鲜明对比。 站在贾赦院前,面对这异常的寂静与黑暗,贾代善与史太太的心中都涌起了复杂的情感。荣国府的灯火辉煌如同白昼,而贾赦的院子却像被遗忘的角落,静谧得令人心悸。 “这……这是怎么回事?”贾代善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心中升起了浓浓的不安。 “这个时候,赦儿也许在荣庆堂还未回来吧。”史太太不确定的说道。 “就是去了荣庆堂,他也不可能把院子里的下人都带过去。” “您的意思是?” 贾代善的目光扫视着这漆黑的院子,冷声说:“这院子里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即便赦儿不在院内,也应该会留下几个下人照看院子,点亮几盏灯笼才对。” “您是说赦儿他……,这是不可能的,在自己家中,他怎么可能会……” “会不会的先进去再说。来人,把门给我撞开!” 几个随行的家丁闻声而动,迅速上前,用力撞开了紧闭的大门。随着“吱呀”一声,沉重的木门缓缓开启,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不寒而栗。 贾代善与史太太并肩踏入院子,家丁们则手持火把,照亮了四周。然而,即便在火把的照耀下,这院子依旧显得异常冷清,没有丝毫人气。下人们似乎都凭空消失了,院里一片漆黑。 “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贾赦,贾赦,你在哪?”贾代善的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带着几分焦急与不安。史太太的脸色更加苍白,她紧紧抓着贾代善的手,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就在气氛达到最紧张、最压抑的顶点时,一点烛火缓缓从院子的深处摇曳而出,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希望之光,照亮了周围的一片区域。这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跟随着那抹微弱光芒。 烛火越来越近,逐渐显露出灯笼后面的身影。少年目光清冷的看着贾代善,在看到贾代善身后被撞坏的院门时,平静无波的眼中闪过一道涟漪。 “见过父亲、太太。”少年对着贾代善夫妇二人行了一礼,然后就静静地站到了一边。 看着少年清冷的样子,贾代善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想到少年白天受到的委屈,他只得放缓声音问道:“你在做什么,这院子里的下人呢,怎么不知道把灯给点了?” 贾代善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解与责备,但更多的是对少年的关切。少年闻言,依旧保持着那份清冷,只是目光微微下垂,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 过了许久少年方才抬起眸子看向贾代善,轻声说道:“儿子想要安静一会,就让他们都家去了。” 第134章 失望攒够了,也就无所谓了(中) 看着少年那淡漠的眼神,贾代善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语突然间就哽在了喉咙里,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有不解、有心疼,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赦儿,今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贾代善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平和,希望能打破自己同贾赦之间的无形隔阂。 贾赦闻言眼球微微转动了一下,他直视着贾代善的眼睛,轻声问道:“所以,您的态度又是什么呢?” 贾代善闻言,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僵,他未曾料到贾赦会如此直接地反问自己的态度。那双深邃而疏离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让贾代善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赦儿,我……今日的事情确实是老二做错了。以后为父一定会好好约束他,让他认清自己的位置。只是他毕竟是你的弟弟,骨肉相残一直都是大忌。你作为兄长,日后……对你二弟多包涵一些,好吗?”贾代善开口了,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听到贾代善的话,贾赦眼底的亮光一点一点暗了下去,最后化作一片死寂:“您的意思是,无论贾政对我做了什么,作为兄长,我都必须受着?” 贾赦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那笑容在昏黄烛光下显得格外苍凉。 “父亲,您可知,忍让并非无度,包容亦非纵容。今日之事,非是儿子不愿退让,而是退无可退。贾政他……他已触及了我的底线。 我自认从未亏待过他,无论是学业、仕途还是家业分配,我都尽力做到公平。可他却视我为眼中钉,屡屡相逼。父亲,您让我如何再忍?” 贾代善闻言,面色一沉,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赦儿,你二弟他……或许只是心性未定,行事冲动。你身为兄长,应有更广阔的胸襟,去引导他,而非与他计较。” “引导?”贾赦重复着这两个字,眼中闪过一抹讽刺。“父亲,您可知,这些年我尝试过多少次?每一次,我都以兄长的身份去规劝,去包容,可换来的却是他更加肆无忌惮的挑衅。难道,真要等到我遍体鳞伤,他才肯罢休吗?” 说到这里,贾赦的声音已有些哽咽,但他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父亲,儿子所求不多,只愿家中能有一片安宁之地。若连这最基本的愿望都无法实现,那我又何必再委屈自己,去维护这份所谓的兄弟情谊?” 院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打破了这份宁静。贾代善望着面前的少年,心中五味杂陈。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两个孩子会落到这种地步。 “罢了,罢了。”良久之后,贾代善终于长叹一声,“赦儿,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立场。为父不会再强迫你做什么。只是,为父希望你记住,你同政儿乃是一母同袍的亲兄弟。他是这个世上,除去父母外,与你最亲近的人。” 贾赦闻言,眼神复杂地看向贾代善,那份苦涩与无奈在眼底交织。“父亲,我何尝不知他与我是亲兄弟?但兄弟之情,并非仅靠血缘维系。它需要双方的尊重与理解,更需要平等与公正。若只有我一人在努力,这份情谊又能维持多久? 儿子所求的安宁,并非指毫无波澜的生活,而是希望家中能有一片净土,让我们都能真诚相待,彼此信任。可如今,这份信任已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贾代善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深知自己作为父亲的失职,也明白两个儿子之间的矛盾已非一日之寒。可是作为一个父亲,他还是心存侥幸。如今听到贾赦的话,他知道是他妄想了。 史太太推开扶着她的侍女,摇摇晃晃的走到贾赦跟前,尚未开口,眼泪先流了下来。 “赦儿……”史太太的声音哽咽,她颤抖着手想要抚摸贾赦的脸庞,却又似乎怕惊扰到他。 “娘亲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政儿他……他太不懂事,可他是你的弟弟啊! 千错万错都是娘的错,是娘没有管教好他。可你们知道吗?娘最希望的,就是看到你们兄弟和睦,共同撑起这个家。 赦儿,你比政儿年长,又一向懂事,娘希望你能多担待些。娘从未求过你,今天娘求你了。求你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也试着去理解你弟弟。他虽然有时候冲动,但他的心地并不坏。” 贾赦看着到了现在仍试图为贾政开脱的母亲,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他的本性确实不坏,他只是想要把置我于死地而已。太太可知,今日的罪名一旦做实,我会面临什么吗?”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若这罪名真的坐实,我面临的不仅仅是名誉的扫地,更是生命的威胁。太太,若今日的事情发生在贾政身上,您也会劝他释怀或原谅吗? 我同贾政,都是您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我们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脉,为何您要如此对我?难道仅仅因为他是您偏爱的儿子,我就应该默默承受一切不公与委屈吗?” 说完他走看向贾代善,眼中满是压抑的痛苦和失望。“老爷,今日之事到底孰是孰非,想必您早就清楚了。我原本以为,您会给我一个公正,没想到……呵呵,原来我所求的,不过是一场空。” 贾赦的目光再次刺痛了贾代善的心,看着儿子眼中那无法掩饰的失望与痛苦,他突然想要为这个被自己疏忽的长子做些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贾代善的想法,史太太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贾赦的面前,她紧紧攥住贾赦的衣摆,眼中满是哀求和痛苦。 “赦儿,是娘错了。娘不该听信政儿的片面之言就定了你的罪;娘不该在未同你父亲商量后就让人去寻你的麻烦;娘更不该在真相大白后仍心存侥幸。” 贾赦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母亲,心中的愤怒与失望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冲击得支离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绝望。以母跪子,这是多想要自己的命啊! “赦儿,娘知道错了,娘真的知道错了。”史太太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紧紧攥住贾赦的衣摆。 “娘不该被政儿蒙蔽了双眼,更不该让你承受这样的委屈。娘愿意用一切来弥补,只求你能原谅娘。” 第135章 失望攒够了,也就无所谓了(下)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母亲,以及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父亲,贾赦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 七月的天,贾赦愣是感到了刺骨的寒冷,这一刻他彻底对自己的母亲绝望了。 “您先起来吧。”贾赦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平和,但内心的波澜却难以掩饰。 感受的贾赦周身散发的绝望,贾代善重重的吐了口气,上前扶起了地上的史太太。 “霞娘,你在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赦儿,你别怪你母亲,她……她病糊涂了!” 对于贾代善的描补,贾赦用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老爷,太太可不是病糊涂了,她只是想要儿子命罢了!” “赦儿,你……” “老爷,咱们走吧。”贾赦打断了贾代善的话。 “去哪?”贾代善不解的问道。 “去祠堂!” “贾赦,你敢!”史太太厉声喝道。 “我为什么不敢呢?您都给我下跪了,我又为什么不能去祠堂呢?”贾赦转身,目光坚定地迎上了史太太那凌厉的眼神,没有丝毫的退缩。 看着这样的贾赦,贾代善微微怔了一下,他似乎在贾赦的身上看到了父亲的身影。史太太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愿相信这一切会真的发生。 “赦儿,你冷静点,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商量。”贾代善试图缓和气氛,他深知一旦贾赦真的去了祠堂,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您愿意同我坐下来慢慢商量了吗?” “赦儿,我同你母亲来就是为了同你好好聊聊。” “聊什么,如何置我于死地吗?” “你是我同你母亲的第一个孩子,我们怎么可能会置你于死地呢?这些年我们可能对你的关注不够,但我们对你和政儿的心都是一样的。 你母亲她,她只是太过担心了。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方式过于偏激了些。”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来找你,就是想与你心平气和地谈一谈。无论是关于你在家族中的地位,还是你对未来的规划,甚至是你对我们的不满与误解,我们都愿意倾听,并尽力去理解和解决。至于政儿那里,为父向你保证,他永远都无法取代你的位置!” 听到父亲对自己的保证,贾赦不仅没有感到一丝高兴,内心反而升起了浓浓的悲哀。他靠在柱子上,目光空洞地望向前方,仿佛对这一切已经失去了期待。 “您和太太今日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贾代善看着儿子如此疲惫的模样,心中不禁一阵酸楚。他深知,自己与史太太的行为已经给贾赦造成了深深的伤害,而这些伤害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弥补。他缓缓走到贾赦面前,真诚的说道:“赦儿,我们今日前来,确实是想要解决你同你母亲和政儿之间的问题的,只是如今看来,为父似乎给搞砸了。” 史太太站在一旁,看着贾赦那决绝而疲惫的神情,史太太的内心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裂着,震惊与害怕如同两股汹涌的暗流,在她心中翻涌不息。她从未料到,那个总是默默承受、用渴望的眼神望向自己的儿子,竟然会有如此决绝的一面。这种突如其来的反抗,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感,仿佛自己一直以来的权威与地位,在这一刻摇摇欲坠。 史太太的眼眶微红,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泪水滑落。她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冷静下来,她不能让贾赦脱离自己的掌控! 她缓缓走向贾赦,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与歉意:“赦儿,母亲知道错了。你能再给母亲一个机会吗?” 贾赦看着史太太缓缓向自己走来,她的脸上带着自己曾经最渴望的温柔和慈爱。 若是这份温柔和慈爱能够早些出现在她的脸上,贾赦想他应该会唯她命是从吧,而现在的贾赦却只感到了深深的疲惫和失望。 贾赦的目光复杂地交织在史太太的脸上,那份久违的温柔与慈爱如同远逝的晨曦,虽然美好,却已无法照亮他此刻内心的阴霾。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苦涩:“太太,您想要我怎么做?” 史太太闻言,眼眶再次泛红,她紧紧握住贾赦的手,仿佛是在害怕会失去贾赦这个儿子:“赦儿,母亲知道这些年对你亏欠太多,母亲愿意用余生来弥补你,好吗?” 贾赦感受着母亲手心的温度,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那些过往的伤痛,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他的心上,再也无法抹去了。 在史太太渴望的目光中,贾赦缓缓垂下了眸子。想到祖父对自己的期望,贾赦扯出了一丝笑容,反握住史太太的手说道:“我这条命是太太给的,我又怎敢真的怪罪太太?我只是……只是有些嫉妒存周,嫉妒他能得到您全部的疼爱。” 史太太听到贾赦的话,泪水再也忍不住滑落,她紧紧回握住贾赦的手,声音哽咽:“赦儿,是娘对不起你,娘忽略了你的感受,让你承受了这么多委屈。娘知道,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只是娘没有给你足够的关爱和温暖。” 贾赦深吸一口气,眼中的坚冰似乎有了融化的迹象。 察觉到这份迹象,史太太脸上的表情更加温柔了。她伸手轻抚着贾赦的脸,眼中全是对贾赦的心疼。 贾赦压住心中的厌恶,柔声说道:“夜深了,您的身体又不好,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好吗?” “赦儿,你原谅母亲了?” “您是我的母亲,我又怎么可能会怪您呢?夜深了,您该歇息了。” “好,母亲听你的,母亲这就回去休息。” 贾代善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充满了欣慰与感动。他走上前,扶住妻子笑道:“我就说赦儿是最孝顺的。赦儿,我这带你母亲回去了,你也早点歇着吧。” “是。儿子送您和太太。” “不用了,有下人跟着呢。” 待到贾代善一行人消失在贾赦的视线中后,贾赦脸上的笑容一下淡了下去。 “潜虎。” “属下在。” “让咱们得人盯紧了。” “是。少主……” “还有什么事吗?” “您……您还有主子和夫人呢。” “放心吧,我已经无所谓了。送去史家族学的人,你挑好了吗?” 第136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上) “已经挑好了。主子让我告诉您,他给您留了十个名额。这十个人只听命于您,不受任何人约束。” 贾赦听到祖父给自己留了十个名额,心中一暖,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知道了,这事我会让白蔹去做,你先下去吧。” “是。” 潜虎躬身退下,消失在夜色之中,给贾赦留下了一院静谧。 天边刚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荣国府内已是一片忙碌的景象。丫鬟们穿梭于廊道之间,手捧铜盆、脸巾,轻声细语地伺候着各房主子起床;小厮们则忙着清扫庭院,搬运重物,为即将开始的一天做准备。 一夜未眠的贾赦,身着一袭素色长袍,缓步走出书房。他的脸色虽略显疲惫,但眼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大爷,您起来了。”一道娇俏的女声在贾赦的身后响起。 “嗯。” “奴婢伺候您梳洗。” “不用,让杜若过来伺候就可以了。” “大爷~” “素心,不该起的心思最好不要起。你同素言都是祖母院子里出来的,不要跌了祖母的颜面!”贾赦冷声说道。 贾赦的话音刚落,那名叫素心的丫鬟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随即又恢复了恭敬的神色,低声道:“是,大爷。奴婢这就让杜若过来伺候大爷。” “嗯。以后没事就不要在我跟前晃悠了,等你们到了年纪,我自会替你们寻个好人家,让你们风风光光地出嫁。” 素心闻言,眼眶微红,却努力不让泪水落下。她低低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去,步伐中透露出一丝落寞。 杜若很快就端着铜盆出现在贾赦的面前,贾赦的眼神在杜若身上停留了片刻,那冰冷的目光让杜若不禁打了个寒颤。但他很快便收回了视线,淡淡地说道:“先伺候我梳洗。” 杜若心中一凛,知道贾赦这是对他不满了。他连忙低下头,更加小心谨慎地伺候着贾赦梳洗。每一个动作都力求完美,生怕再有一丝差错。 梳洗完毕,贾赦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对杜若说道:“你跟我多久了?” “回大爷,小的七岁就跟在大爷身边,如今已经有十年了。” “已经十年了,你还没摸清我的脾气吗?” 杜若闻言,心中一紧,连忙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大爷,今天的事情是小人做错了,还请大爷责罚。” 贾赦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说道:“自己去白蔹那里领罚吧。若再有下次……” 贾赦的话语未尽,但其中的威严与不容置疑已让杜若浑身一颤,他磕头如捣蒜,连声应道:“是,大爷,小的绝不敢再有下次,这就去领罚。”说罢,他战战兢兢地起身,倒退着出了房间,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爷,太太请您去荣禧堂用膳。”空青大步走了过来。 “知道了。”贾赦烦躁的扔下手中的毛笔。 “爷,小不忍则乱大谋。” 贾赦闻言,眉头紧锁,眼神中闪过一抹不耐,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下。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烦躁,对空青说道:“我自有分寸,你去告诉来人,就说我这便过去。” 空青见贾赦神色稍缓,心中稍安,恭敬地应了声“是”,便转身退下。待空青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贾赦再次望向窗外,一轮朝阳挣脱了夜色的束缚,缓缓升起,金色的阳光穿透薄雾,洒满了整个庭院。 他收回目光,转身走向书桌,重新拿起那支被他烦躁地扔下的毛笔。笔尖轻触宣纸,墨色缓缓晕染开来,一个大大的忍字跃然在纸上。 看着纸上的忍字出了会神,贾赦扬声喊道:“羽涅。” “小人在。” “更衣。” “是。” 当一身月白色长袍的贾赦出现在荣禧堂时,贾政的瞳孔一下收缩了起来。他偷偷的打量了一下史太太的表情,见自己的母亲一脸慈爱的看着贾赦,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他之所以敢同贾赦叫板,靠的就是母亲的偏爱。然而,此刻看到母亲对贾赦的慈爱目光,贾政的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他意识到,自己在母亲心中的地位或许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稳固。他,并不是不可取代的存在! 想到这里,贾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迎上前去,向贾赦行礼问安。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刻意而僵硬,仿佛是在掩饰内心的慌乱与不安:“大哥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母亲这里?” 贾赦似乎并未察觉到贾政的异样,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笑道:“许久不曾陪母亲用膳了,今日正好有无事,便想着过来陪陪她老人家。” 贾政闻言,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表面上却仍保持着谦恭的笑容:“是啊,大哥,我也是想着许久未陪母亲用膳,特地过来请安的。” 史太太在一旁看着两个儿子,眼中满是慈爱。她似乎并未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暗流涌动,只是笑着对贾赦说道:“恩侯快些过来,我特意让厨房做了你喜欢的荷叶粥,你尝尝可还对你的口味?” 贾赦依言走到史太太身边,看着桌上碧玉般的荷叶粥,笑道:“太太命人做的自然是极好的,我向来喜欢荷叶粥的清香。”说着,他接过丫鬟递来的粥,细细品尝后,点头赞道:“果然还是太太这里的荷叶粥最合我的口味。” “你喜欢就好。再尝尝这金丝卷,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的。” 贾赦忙起身接过史太太夹来的金丝卷,细细品尝一番后笑道:“果然还是以前的味道,儿子想这一口可是好久了。” “这有什么,你若喜欢,我让人天天给你做。” “多谢太太,儿子……儿子……”贾赦放下筷子,红着眼眶给史太太行了一礼。 “快起来,快起来。以前是母亲疏忽你了,以后母亲一定会多关心你。”史太太连忙扶起贾赦,眼中也泛起了泪光。 贾赦紧紧握住史太太的手,哽咽道:“太太,是儿子不孝,让您操心了。以后儿子会天天过来陪您用膳,陪您说话,到时您可不要嫌儿子烦才是。” “好,好。母亲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嫌你烦呢?快些用膳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看着贾赦同史太太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贾政的内心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自己的母亲就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可他清楚的知道,一旦母亲的偏爱转移到贾赦的身上,那么他的前程将会一片灰暗。到时候不要说继承荣国府了,能在贾家保持一席之地都将变得格外艰难。 想到那些分府另过的叔伯,贾政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他看向贾赦的眼神变得更加阴冷了,就像是藏在暗处的毒蛇一般。 第137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下) 贾赦一抬头就看到了贾政眼底的寒意,微微一愣,随即给了贾政一个鄙夷的眼神。他的眼里,贾政就是一个跳梁小丑,永远也翻不起什么大浪。贾赦的这种态度,无疑更加激怒了贾政。 看着贾政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贾赦笑着用公筷给贾政夹了一筷子苦瓜。 “夏日炎炎,容易让人心浮气躁,二弟也吃些苦瓜降降火气吧。”贾赦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挑衅与得意,仿佛是在故意挑衅贾政的底线。 贾政紧握双拳,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愤怒与不甘。他深知,在此时此地与贾赦发生冲突绝非明智之举,只会让他自己陷入尴尬之地。于是,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接过那筷子苦瓜,缓缓放入口中。 苦瓜的苦涩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仿佛也映照了贾政此刻的心情。但他没有皱眉,没有吐出,而是强忍着苦涩,将其咽下,然后对着贾赦笑道:“多谢大哥。大哥难得陪母亲一起用膳,还是多用些吧,毕竟不知下次再过来是什么时候了?” 贾赦见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淡淡回道:“二弟怎么年纪轻轻就患上耳疾呢,你没听到刚刚太太让我经常过来吗?” 贾政闻言,脸色微变,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大哥说得是,母亲确实希望我们能常伴膝下,共享天伦之乐。只是大哥事务繁忙,经常十天半月的不归家,只怕到时候又要让母亲苦苦等待了。” 贾赦闻言淡淡一笑:“二弟所言极是,作为父亲的长子,我确实比较忙,难以抽身。但请二弟放心,陪太太用膳的时间,愚兄还是有的。” “大哥言重了,弟弟怎么会不放心大哥呢?大哥年纪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就是不知大哥对未来的大嫂有什么要求,也好让母亲替你寻摸寻摸。” “祖母已经替我相看了人家,说是门当户对,品貌皆优。只是我这人随性惯了,对婚事并不太上心,一切但凭母亲和祖母做主便是。”贾赦轻描淡写地回答,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婚事并不怎么热衷。 “是吗,祖母还真疼你呢。这自小长在祖母身边长大的就是不一样,什么事情都替大哥考虑到了。不过话说回来,婚姻大事虽可由长辈做主,但大哥自己也得留心些,毕竟是要共度一生的人。母亲,您说儿子说的对吗?” 史太太闻言,慈祥地笑了笑,点了点头:“政儿说得对,婚姻大事确实马虎不得。你祖母虽然疼爱你,但终究还是要你自己满意才行。赦儿,你也别怪我们多管闲事,实在是这关系到你的终身幸福。” “太太多虑了,祖母是不会害儿子的。” “你祖母自然不会害你,只是你的妻子可是要陪你一辈子的。因此,在选择妻子这件事上,你确实需要多花些心思,不仅要考虑到她的家世背景,更要注重她的品性、才情以及你们之间的默契与和谐。”史太太语重心长地说着,眼神中充满了对贾赦的关爱与期望。 看着这样的史太太,贾赦只觉得心中无比的腻歪。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恳:“太太说得极是,儿子会认真考虑的。太太尝尝这野鸡崽子汤,儿子觉得还挺鲜美的。” 见贾赦的表情似有不耐,史太太忙接过贾赦手中的汤碗笑道:“恩侯有心了。存周,你也别只顾着说话,快尝尝这汤。” “多谢太太,只是儿子已经吃饱了,这汤儿子是没口福了。不过,大哥若是喜欢,不妨多喝一些,毕竟这是母亲特意为你准备的。”贾政故意加重了特意二字。 “二弟放心,太太的心意为兄自然不会辜负的。我听老爷说二弟正在寻找合适的书院,你觉得国子监如何?” 贾政的脸色在听到“国子监”三字时微妙地变化,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大哥所言极是,国子监自然是好去处。只是,弟弟我近来也在考虑,是否该多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或许能学到更多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 贾赦闻言,微微挑眉,似乎对贾政的回答有些意外,但随即又恢复了常态:“二弟言之有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过,国子监的学问底蕴深厚,人脉资源也丰富,对你将来的仕途大有裨益。你可要好好考虑。” “多谢大哥关心,只是我已经决定好了。还是大哥觉得只要你才能游学,我就该留在京都?” 贾赦轻轻一笑,摇了摇头:“二弟误会了,我无所谓的,毕竟是你自己的前程。” “你……” “存周!”史太太厉声打断了贾政的话,“你该回去了。” “母亲?”贾政不可置信的看着史太太。 看着贾政的表情,贾赦忍住笑意对史太太说道:“太太,祖父那里有事找我,我就先走了。” “你吃好了吗?”史太太看向贾赦的眼中带着一丝温柔与关怀。 “多谢太太关心,今日的早膳很合儿子的口味。时间不早了,不好让祖父久等,儿子先退下了。” “那午膳?” “儿子同师兄约好要去看望先生,午膳便不在家中用了。” “那……” “儿子先走了。”贾赦说完对史太太行了一礼,就匆匆往外走去。 “母亲不要看了,他已经走远了。”贾政一脸吃味的看着史太太。 “政儿,你可是在怪我?”史太太收回眼神,幽幽的说道。 贾政避开史太太的眼神,低声说:“儿子不敢。” “只是不敢吗?” 第138章 裂痕 面对史太太的咄咄逼人,贾政猛的抬起头来,恨恨的看着史太太。 “母亲想要儿子如何回答,您都已经准备放弃儿子了,难道还要儿子对您感恩戴德吗?” 房间内的气氛因贾政的质问而降至冰点,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刀刃,切割着母子之间那本已脆弱的情感纽带。史太太的眼眶泛红,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儿子的眼中看到如此深的怨恨与不解。 “政儿,你就是这样看待母亲的吗?”史太太的声音颤抖着,她试图走近贾政,却被对方那冷漠而坚决的眼神所阻挡。 “我说错了吗?您一直以来不是最厌恶贾赦吗,就因为我的一个失误,您就开始对他大献殷勤,您有考虑到我的感受吗?” 看着贾政要死不活的样子,史太太一下怒了。她冷声说道:“正是因为考虑到你的感受,我才放下身价去讨好那个孽障。你可知,你口中的失误,险些要了我们母子的性命! 事情发生后,你不思如何描补,反而在这里同我大小声,贾存周,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 面对史太太的指责,贾政冷笑一声说道:“我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难道不是因为您吗?是您让我生了不该生的心思,就连昨天的事情不也是您给我拿的主意吗?怎么眼见事情败露了,就把责任推到了我身上了?母亲,您如此虚伪,父亲知道吗?” 史太太被贾政的话刺痛了心,她愤怒地反驳道:“我何时让你去做那些事情了?是你自己贪心不足,想要得到更多!我不过是给了你一些建议,真正做决定的是你自己!如今出了事,你却反过来埋怨我?” 情绪激动之下,史太太举起了手,毫不犹豫地打在了贾政的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内回荡,也打碎了母子间最后的一丝温情。 贾政被这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他伸手擦去血迹,目光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和绝望。“您打我?就因为我说了实话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 史太太看着自己的手,震惊与后悔交织在她的脸上。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动手打贾政,对贾政这个儿子,她几乎付出了全部的爱。 “我……我……”她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 贾政的眼神空洞而灰败,仿佛所有的色彩都在这一刻褪去。他紧紧捂住脸颊,那里还残留着母亲掌心的温度,却已不再是温暖的呵护,而是冰冷的刺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与他内心的倔强一同坚守着最后的尊严。 对上贾政空洞的眼神,史太太一下晃了神。她这一生总共生了三个孩子,长子贾赦自小养在公婆身边,他虽对自己满怀孺慕之情,奈何自己对他一向亲近不起来。 最小的贾敏虽然养在自己身边,可她只是一个女孩,一个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女儿。自己可疼她,也可以宠她,但是自己的未来却不能放在她的身上。 次子贾政,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也是被她寄予厚望的儿子。她几乎把自己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了贾政的身上,看到贾政现在这个样子,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刀绞一般。 “政儿,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太过伤心了。你是知道的,我最疼的就是你,我又怎么可能会放弃你呢?” 史太太的手轻轻落在贾政的肩头,那熟悉的触感却再也无法带给他往日的温暖与安慰。贾政的眼神依旧空洞,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将母亲的关爱隔绝在外。 “你是我最疼爱的儿子,也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史太太眼泪落在了贾政的肩膀上,一下浸透他的衣衫。 感受到肩膀上的灼热,贾政的身体微微一颤,空洞的眼神里涌出了异样的色彩。 “您说您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的疑问。 史太太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是,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是收回对我的偏爱吗?”贾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面对贾政的质问,史太太忍不住苦笑一声:“我从未收回过对你的偏爱,只是如今形势比人强,我不得不做出一个态度来。 政儿,你知道吗,昨天你差一点就没有娘了。若不是顾忌到贾赦和史家,你祖父昨天可能会真的对我们母子下狠手了。” 贾政回想起昨天在楼外楼与祖父的对峙,那冰冷的眼神、决绝的话语,至今仍让他不寒而栗。原来,自己昨天竟与死亡的距离竟如此之近! “母亲……”贾政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从未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和任性会给自己和母亲带来如严重的后果。“我……我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史太太温柔地抚摸着贾政的头,眼中满是慈爱与怜惜:“政儿你应该知道,只要有你祖父在一天,贾赦的地位就没有人能够撼动。” 贾政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恐惧,他紧紧拉住史太太衣袖,颤声问道:“母亲,难道儿子这一辈子就只能像东府二伯他们那样吗?靠着父辈的余荫,捐个不入流的小官,然后一大家子挤在一个小院子里,每天为了几两银子的生计发愁。 娘,儿子宁愿死,不要过那样的生活!娘,您帮帮儿子好吗?儿子以后什么都听您的,您让儿子向东,儿子绝不向西;您让儿子打狗,儿子绝不撵鸡!” 史太太看着贾政眼中的恐惧与决心,心中五味杂陈。她轻轻拍了拍贾政的手背,温柔而坚定地说:“政儿,你还年轻,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同你祖父耗,你的命运只能掌握在你自己手中的!记住,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 听到史太太近乎是保证的话,贾政的眼中划过一抹晦涩。看着史太太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贾政突然就开始渴望能有一份独属于自己的势力来供自己驱使。 “娘,对不起。都是儿子太混账了,儿子不该怀疑您的。”贾政的声音中满满的全是自责,他深深的低下头,仿佛是没脸面对史太太一般。 “哪有母亲会同自己的孩子计较的,只要你能明白为娘的这番苦心,娘就知足了。” “娘,儿子一定会让您成为这座府邸真正的主人的!” “娘相信你。” 第139章 一访荣国府(上) 贾政自那天从荣禧堂离开后,就一直安分守己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每天不是读书就是习字。对于贾政的变化,贾源和贾代善都感到十分欣慰。看着这样的贾政,贾源甚至生起了要用自己老脸去圣上那里给他求一份前程的心思来。 时间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了,转眼就到了冬天。这几个月来,史太太同贾赦之间的感情是肉眼可见的亲近起来,俨然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随着冬天的脚步悄然而至,贾府内外都弥漫着一股温馨而宁静的气息。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将整个世界装扮得银装素裹。所有的肮脏都被雪花所掩埋,只留下一片纯洁与美好。 史太太与贾赦之间的母子情深,成为了贾府中最温馨的画面。他们时常并肩漫步在雪后的小径上,脚下是厚厚的积雪,发出“吱吱”的声响,宛如天籁之音。史太太会温柔地询问贾赦的近况,关心他的饮食起居,而贾赦也会耐心地倾听,并分享自己的所思所感。两人似乎都十分享受这份迟来的温馨。 转眼就到了冬至这天,张梵终于结束了一年的忙碌,带着最疼爱的孙女回到了久别府邸。 张慧同母亲罗大太太黏糊了几天后,因为年关将至,君大太太需要操持过年的事情,张慧就彻底闲了下来。 这人一旦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对此,张慧也毫不例外。她的脑海里再次浮现起前世的种种情景,为了避免自己陷入过去无法自拔,张慧开始让人打探京都有趣的事情用来打发时间。 当她听到下人绘声绘色的描述荣国府的史太太如何与长子母子情深时,她心中的那根弦一下子被拨动了。 看着张慧眼中的血色,妙琴慌忙喝退了谈兴正浓的婆子。她小心翼翼的来到张慧跟前,轻声说道:“姑娘,手炉里的炭该换了。” 张慧松开被自己紧紧握住的手炉,笑着递给了妙琴:“妙琴姐姐还是那般细心,将来若是离了姐姐,我该怎么办啊?” “姑娘又来打趣奴婢。” “哪里打趣你了,昨儿沈嬷嬷还在母亲面前提起你呢。”张慧揶揄的看着妙琴。 “姑娘~” “姐姐先别害羞,你们几个都是从小伺候的,能看着你们有个好结果,我比谁都高兴。” “别人奴婢不知道,反正奴婢是要一直跟着姑娘的。” 妙琴的话里满是坚定与忠诚,让张慧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轻轻拍了拍妙琴的手背,温柔地说:“姐姐的心意我自然明白,但我也希望你们都能有个好归宿,过上幸福的生活。若是有那么一天,我定会亲自为你们张罗。” “奴婢代她们几个谢过姑娘。” “先说好了,日后铺子里的事情可就交给几位姐姐了。” “姑娘放心。” 张慧装作不经意间问道:“再过几天就是荣国府老夫人的寿辰,也不知母亲可准备好了寿礼?” 妙琴闻言,微微低头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因为宁国公春日里刚去世,想来荣国公老夫人今岁的寿辰应该不会招呼外客。不过,大太太向来细心周到,寿礼应该会提前几日送过去的。” 张慧闻言略一思索问道:“老夫人前几日才着人送来了几筐新鲜的蔬菜瓜果,你说咱们是不是也该有点表示?” “大太太不是回了礼吗,姑娘还想如何表示?”妙琴不解的问道。 张慧沉吟片刻说道:“老夫人对我一向慈祥,这趟回来也该去给她老人家请个安才是。” 一旁的书雅撇了撇嘴说道:“她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哪里就值得姑娘如此挂念了?” “书雅。姑娘面前休得张狂,国公夫人也是你能编排的吗?”晓棋连忙出声制止书雅。 书雅顿时一个激灵,忙跪下说道:“奴婢知错,还请姑娘责罚。” “说了多少次祸从口出,祸从口出,你怎么就记不住呢?”张慧忍不住点了点书雅的额头,语气中更多的是关怀。 “起来吧,这次就算了,但你要记住,以后说话要三思而后行,尤其是在谈论长辈和尊贵之人时,更要谨慎。若是在家口无遮拦惯了,万一在外面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到时候就是我也保不住你。” “奴婢记住了,以后说话一定三思而行。” “姑娘,书雅虽然犯了忌讳,可她说的也是事实。这荣国府,姑娘能不去还是不要去了吧。”见张慧没有生书雅的气,画韵语重心长的对张慧说道。 “这事我自有考量。妙琴,你去库房里挑几样上好的药材和补品,再把我从庙里求来的平安符拿上,过两天咱们去一趟荣国府!”张慧沉声说道。 “姑娘,这事是不是要先禀告大太太?”画韵轻声问道。 “等母亲忙完,我自会去同她说。” 画韵还想再说什么,妙琴忙偷偷给她使了个眼色,见状画韵只得咽下嗓子里的话。 用过晚膳后,张慧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来到罗大太太的院子。 “母亲。” “用过晚膳了吗?”罗大太太抬头看向张慧,眼中满是慈爱,“若是还没用,就陪母亲一起再吃点吧。” 张慧微笑着回答:“多谢母亲关心,女儿已经用过了。”说着径直净了手,笑着服侍罗大太太用了晚餐。 餐毕,罗大太太拉着张慧的手走进暖阁,凝声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发生什么事啊,母亲怎么这样问?”张慧不解的问道。 罗大太太伸手握住张慧冰凉的双手,柔声说道:“慧娘,你是我生的,我虽不敢说对你有十分了解,七八分还是有的。你有心事,对不对?” “母亲,我……我想去一趟荣国府!” 第140章 一访荣国府(中) “啥?你刚刚说了啥?”罗大太太一着急,口音都给带出来了。 “娘,我想去一趟荣国府!”张慧看着罗大太太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不准!” “娘~” “就是喊天王老子都不行!” “为什么?” “上赶子的不是买卖!那贾家小子既然对你无意,你又何必……”看着眼前的女儿,罗大太太到底没有说出太难听的话。 罗大太太的话音刚落,便见张慧的眼里染上一抹疯狂。她用力咬住嘴唇,努力克制着胸中的戾气,不让自己在罗大太太面前失态。 “慧娘,人不该总是活在过去。你既然有了重来的机会,咱们避开荣国府好不好?” 罗大太太的话语如同一阵寒风,不经意间触动了张慧内心深处最敏感的弦。她眼中的疯狂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复杂的情绪,有不甘,有迷茫,还有深深恨意。 张慧闻言沉默片刻,方才缓缓说道:“娘,您说得对,人不该总活在过去。但是,娘,女儿不甘心啊!凭什么那些恶人能够逍遥法外,而我却要背着伤痛和遗憾过活?” 看着母亲担忧的眼神,张慧双手紧握成拳,努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女儿不仅不会避开荣国府,女儿还要直面那些伤害过女儿的人。他们欠女儿的,女儿要一点一点的讨回来。” 罗大太太闻言,脸色微变,她一直都知道女儿心中有恨,有不甘。可她却没有想到女儿心中的恨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她宁愿再次踏入那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去与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正面对决。 “慧娘,娘明白你的感受。但是,报仇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你不能让仇恨蒙蔽了双眼,而忽略了生活中美好啊!” 张慧抬头望向母亲,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她知道母亲是在为她好,但心中的恨意和不甘却难以平息。 “娘,女儿明白您的苦心。但请您相信,女儿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不会让仇恨吞噬了女儿的内心,蒙蔽了女儿的双眼。”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女儿相信,只有直面那些伤害,才能真正地放下过去,迎接未来。女儿不想一辈子都活在仇恨之下,女儿也不想辜负上天的这份恩宠。” 罗大太太看着张慧坚定的眼神,心中充满了无奈,没有哪个母亲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满身仇恨的活着。她眼眶微红,轻轻抚摸着张慧的头发,温柔地说道:“慧娘,娘知道你的心思,也理解你的痛苦。但娘更希望你能找到一种方式,既能面对过去,又能不让仇恨控制你的生活。”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娘知道,放下仇恨并不容易,尤其是对那些曾经深深伤害过我们的人。但人生苦短,我们不能让仇恨占据了我们所有的时间和精力。我们要学会宽恕,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为了能让我们的心得到真正的平静和自由。” 张慧听着母亲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随即又被坚定所取代。她看着罗大太太的眼睛问道:“娘,若是有人故意伤害了几位兄长,您会选择放下仇恨吗?” 张慧的问题让罗大太太愣住了,想到张慧提起的如果,她的眼中一片猩红。孩子永远都是母亲的逆鳞! 过了许久,罗大太太方才平复了下来。她看着张慧的眼睛说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记住母亲永远都在你的背后。” “娘,谢谢您。”张慧紧紧的抱住了罗大太太,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罗大太太轻拍着张慧的背,柔声说道:“娘不要你的感谢,娘只要你平安喜乐。” 听到罗大他胡扯的话,张慧心头一涩。她,还是让母亲伤心了。可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也只能让母亲伤心了! 崔老夫人看着手中的拜帖,眼睛一下眯成了一条缝。 “老夫人这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说出来也让老奴沾沾喜气。”看着眉开眼笑的老夫人,陈嬷嬷笑着上前逗趣道。 崔老夫人闻言,笑容更甚,她抬头看向陈嬷嬷,笑道:“清音,你来得正好,我这儿确实有件大喜事。” 她轻轻拍了拍手中的拜帖,继续说道:“你可知这拜帖是谁送来的?这可是张家的帖子,张大姑娘过两天要来探望我呢!” 陈嬷嬷一听,顿时眼睛一亮:“哎呀,老夫人,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崔老夫人闻言笑得更加合不拢嘴了,她心里清楚,两家的联姻这是稳了。 “清音,这两天你先把手头所有的事情都放到一边去。把库房里的那些个名人字画都找出来,再让人采购些花花草草的,像梅花啊,兰花啊这类文人喜欢的有多少就买多少。 对了,还有那日的饭菜。我记得张大姑娘喜食河鲜,那日的饭菜就以河鲜为主。记得让人早早预定了,不要到了那日没有好的食材。” “是,老夫人,奴婢这就去安排。” 崔嬷嬷笑着应道,她深知自家老夫人的心思,自然也明白张大姑娘这次探望的重要性。对崔老夫人的吩咐那叫一个上心,不仅亲自监督了库房名人字画的挑选与布置,还特意请了京城里最有名的花艺师来府中,确保每一株花草都能展现出最佳的姿态,与那些名人字画相得益彰,共同营造出一种高雅而又不失温馨的氛围。 在饮食上,崔嬷嬷更是费尽心思。她不仅亲自前往京城各大鱼市,挑选最新鲜、最肥美的河鲜,还特意聘请了擅长烹饪河鲜的名厨,亲自为张大姑娘设计了几道独特的菜肴。每一道菜都力求色香味俱全,既符合张大姑娘的口味,又能展现出荣国府的诚意与热情。 同时,崔嬷嬷还安排了几个机灵的丫鬟,让她们在张大姑娘来访时,负责引导与陪伴,确保张大姑娘在荣国府的每一刻都能感受到宾至如归的温暖与舒适。 时间在陈嬷嬷紧锣密鼓的准备下,悄然而过,很快就到了张慧到访的这天。 第141章 一访荣国府(下) 史太太一早就被老夫人的人叫到了荣庆堂,一同前来的还有贾源的两个庶子媳妇,以及族中几个比较能拿的出手的当家太太和出类拔萃的女孩子。 史太太步入荣庆堂,目光扫过那满满当当的人影,心中不禁对即将到来的客人充满了好奇。 随着时间的推移,荣庆堂内的气氛逐渐变得热烈起来。大家或低声交谈,或含笑注视着门口,都在期待着客人的到来。 终于,门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丫鬟们恭敬的问候声。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到了门口,只见一位身着素雅、气质非凡的夫人缓缓走了进来。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大概十二三岁的少女,少女身穿一袭水红色衣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如同春日里初绽的花朵,既娇嫩又充满生机。她的发髻上简单地插着几支珠花,没有过多的装饰,却更显得她清丽脱俗,宛如画中走出的仙子。 少女的面容清秀可人,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好奇与期待的光芒,她环视着荣庆堂内的景象,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既新鲜又兴奋。她紧跟在夫人的身后,步伐轻盈而优雅,每一步都透露出良好的教养与气质。 夫人带着少女缓缓走到崔老夫人面前,盈盈下拜,姿态端庄而优雅,声音温婉而清晰:“民妇张罗氏携女给老夫人请安,愿老夫人福寿安康,吉祥如意。” 崔老夫人连忙上前几步,亲自扶起张罗氏,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哎呀,罗大太太快快请起,真是折煞老身了。大姑娘出落的越发出色了,这些日子可想煞我这个老婆子。” 少女感受到崔老夫人的目光,脸颊微红,羞涩地低下了头,她轻轻地福了福身,柔声说道:“多谢老夫人夸赞,民女这些日子也十分想念您老人家。” 崔老夫人闻言,笑容更加灿烂,她亲昵地拍了拍少女的手背,故作嗔怒的说道:“你这孩子又在哄我这个老婆子开心了,你若真的想我,为何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可见啊,是这荣国府的门槛太高,让你这丫头懒的跨进来呢!” 少女闻言双颊微红的低下头,轻轻晃了一下崔老夫人的衣袖,柔声喊道:“老夫人~” “哈哈,咱们家大姑娘这是害羞了呢。”崔老夫人看着少女娇羞的模样,不禁大笑出声,眼中满是宠溺与疼爱。她轻轻拉过少女,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继续说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这孩子,就是脸皮薄,瞧瞧这脸跟个红苹果似的。” 罗大太太见女儿坐在崔老夫人身边,忙笑道:“老夫人就不要打趣她了,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脸皮薄,禁不起您的打趣。” “大太太过谦了,贵府若是小门小户,那这京城里怕是没有几户能称得上大家了。”崔老夫人闻言,笑容更加和煦,她看向那夫人,眼中满是真诚与赞赏,“咱们家姑娘,不仅模样生得俊俏,更难得的是心性纯良,知书达理,这样的姑娘,无论出身如何,都是难得一见的。” 罗大太太闻言,脸上露出了谦逊而又欣慰的笑容,她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老夫人谬赞了,我家丫头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不过,她能得老夫人如此青睐,也是她的福气了。” 崔老夫人听后,轻轻拍了拍罗大太太的手背,笑容里满是温暖:“大太太不必过谦,大姑娘的优秀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我虽是偏爱她几分,但所言句句属实。张家的教养家风,在京都可是出了名的。大姑娘作为张大学士的孙女,那更是其中翘楚啊!” 众人见史太太如此推崇张氏母女,不由得好奇起二人的身份来。听到老夫人提及张大学士,饶是族中那些见多识广的当家太太也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清河张氏,那可是真的世家大族,同他们这些半路出家的泥腿子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听说在前朝,宗室子弟想要求娶张氏女,都得斟酌再三,生怕自己的身份配不上这清河张氏的尊贵与荣耀。 到了本朝,虽说世家的影响力远不如从前,可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世家女仍是众多家族趋之若鹜的存在。如今众人在荣国府内见到了张家的当家太太和大姑娘,无不心生敬畏,同时也多了几分好奇与向往。 史太太在听到二人的身份时,脸上出现了片刻的凝滞,看着坐在老夫人身边的少女,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算计。 心中暗道:这样的女孩配贾赦那个孽障真真是可惜了。张氏女这样的身份和教养,合该是给自己的政儿量身打造的良缘才是。史太太心中盘算着,脸上却迅速恢复了往日的和煦笑容,她看向少女的眼神也更加和蔼了。 罗大太太在众人的目光中显得格外从容,她以温婉的笑容回应着每一个投来的目光,既不失大家风范,又让人感到亲切。 张慧则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她的谦逊与内敛,她静静地坐在老夫人身旁,偶尔与身旁的人轻声交谈,言语间流露出的是她的教养与学识。她的美丽不仅仅是外在的容颜,更是那份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质与风度,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之倾倒。 史太太不时地偷偷观察着张慧,心中对她是愈发的满意了。若贾政能娶得张慧这样的世家女为妻,不仅对贾政的前程大有裨益,更能为他争夺荣国府的爵位带来很大的助力。 感受到史太太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张慧只感到一阵恶心。在见到史太太的那一刻,她恨不能活剐了她。前世自己在嫁给贾赦后,可没少受她的磋磨,甚至她明知是王氏那个女人的计划,却故意装作不知道,不仅害了瑚儿的性命,也害得自己命赴黄泉! 如今想到当时的情形,那份绝望和痛苦仍充斥在张慧的心中。 察觉到女儿的不对,罗大太太不动声色的挡住了女儿的视线。 张慧见状微微垂下眸子,在罗大太太的注视下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事。 “大姑娘可是无聊了,要不要出去走走?”老夫人握住张慧的手,关切的问道。 第142章 各怀心思(上) 寒风凛冽,冬日的荣国府内,一片银装素裹。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青石小径上,为这冰冷的季节添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暖意。 史太太抢在张慧面前,言辞间满是亲昵:“老夫人,这外面天寒地冻的,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让儿媳带着张姑娘去暖房走走,您看如何?”她的声音轻柔,眼神却有意无意地扫过张慧,仿佛已将她视为囊中之物。 老夫人端坐于雕花椅上,目光深邃如潭,轻轻一转,便看穿了史太太的虚伪。心中冷嗤,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你倒是想得周到,只是我这老骨头啊,也想去那暖房瞧瞧,看看那些花儿草儿在冬日里是如何争奇斗艳的。大姑娘,你可愿陪我这老人家一同前往?” 张慧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老夫人这番话,无疑是为她筑起了一道坚实的防线。她连忙上前一步,恭敬中带着几分感激:“老夫人有此雅兴,民女自当奉陪。能陪在老夫人身边,是民女的福气。” 史太太见状,脸色微变,却也迅速调整过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挽回局面:“难得老夫人有此雅兴,要不带大家伙儿一块去看看如何?”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显然不愿让老夫人与张慧单独相处。 老夫人微微一笑,目光转向一旁的罗大太太,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你别看老身这个儿媳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若是论起心思巧妙,可一点都不比小姑娘差。有她在身边伺候,老身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呢。” 罗大太太闻言,笑着应和道:“常听人说府上的大太太是个妙人儿,今儿一见方知传言非虚。” 史太太听罢,眼中闪过一抹自得,但转瞬即逝,随即又恢复到那副温婉贤淑的模样:“老夫人谬赞了,儿媳不过是想着能让大家伙儿都开心开心,这才斗胆提议。既然老夫人有此雅兴,儿媳自当尽力安排。” 老夫人淡淡扫了史太太一眼,对着众人笑道:“走吧,大家一起去暖房看看。说来这座暖房还是我那大孙子特意给我修建的呢,这些日子我懒得动弹,还真不知道这暖房被他给整成什么样子了。一会大家都给个意见,省的那小子整天在老身面前嘚瑟。” “难为赦哥儿一片孝心,”在场的一位太太笑道:“老夫人能有这样的孙子,真是福气不浅。赦哥儿不仅才华横溢,更难得的是他对老夫人的孝心,真真让人羡慕。” 老夫人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她轻轻摆了摆手,说道:“什么孝心不孝心的,小孩子家家的瞎胡闹呢。”老夫人嘴里说着谦虚的话,眼中却满满的全是笑意。 在场的众人见状,都纷纷附和着老夫人的话,称赞贾赦懂事、有孝心。而史太太则在一旁静静地站着,她的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们就不要夸他了,若是让他听到你们如此夸他,只怕他的尾巴都要翘上天喽。走,咱们一起去暖房看看。” 随着老夫人的一声令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暖房进发。沿途,丫鬟婆子们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有丝毫的怠慢。暖房位于府邸的东南角,四周被精心修剪的灌木丛环绕,既保证了温暖湿润的环境,又增添了几分私密与雅致。 一踏入暖房,一股温热而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外界的严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五彩斑斓的花朵争奇斗艳,绿叶繁茂,仿佛置身于春日的花海之中。老夫人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她缓缓走在花径上,不时停下脚步,仔细观赏那些精心培育的花卉。 看着暖房中姹紫嫣红的花朵,张慧的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曾经的她是最爱这些花花草草的,那时的她做梦都想要这么一个暖房,用来庇护那些娇弱而美丽的生命。 那时候似乎也有人说要给自己建一个暖房,只是最后,那些承诺如同晨雾般消散在了时间的河流里,未曾留下丝毫痕迹。 如今看到这座同那人描述的一模一样的暖房,让张慧不禁生起物是人非事事休的心情。 “姐儿似乎不喜欢这些花草?”史太太的声音在张慧身边响起。 张慧闻言,连忙收起心中的思绪,转头对史太太温婉一笑:“比起这暖房里的花草,我更喜欢那些在大自然中自由生长、经历风雨却依然坚韧不拔的生命。它们或许没有这里的花草这般娇艳欲滴,但那份野性与生命力,总能让我感受到无尽的希望和力量。” 史太太听后,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她点了点头,仿佛能够理解张慧内心深处的那份向往。 “姐儿说得对,大自然中的生命,确实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它们不受拘束,自由自在地生长,那种顽强的生命力,确实让人动容。” 张慧闻言羞涩的低下头,轻声说道:“难得太太不嫌我张狂。” 史太太见状,笑容更加温暖,她温柔地拉起张慧的手,轻声说道:“姑娘这是哪里的话,你的心思细腻,对生命的感悟如此深刻,我怎会嫌你张狂呢?相反,我很欣赏你这样的性情,对事物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和感受。 我也有个女儿,今年刚刚三岁。来日,她若能有姑娘一半的聪慧,我也就知足了。” 张慧抬头,眼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她感激地看向史太太:“太太,您真是我的知音。”张慧由衷地说道,仔细听去她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哽咽。 史太太轻轻拍了拍张慧的手背,安慰道:“人生难得一知己,我们能在这里相遇,也是缘分。以后有什么心事,不妨多来找我聊聊,或许我能给你一些不同的看法和建议。” 张慧闻言红着脸说道:“以后……以后……只怕以后太太会嫌弃我蠢笨呢。” 史太太闻言,连忙打断了张慧的话,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真诚与笑意:“姑娘,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今儿一见到姑娘,就觉得你是个聪明伶俐、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恨不得姑娘把姑娘拐过来,做我的女儿呢!” 第143章 各怀心思(下) 史太太的话语如同春风拂面,让张慧心中的顾虑瞬间烟消云散。她抬头,眼中闪烁着惊喜与感动的光芒,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几分。 “太太,您真是……真是太好了!”张慧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从未想过自己能得到史太太如此高的评价和喜爱。 史太太见状,笑得更加开怀了。她轻轻拍了拍张慧的手背,眼神中满是慈爱与温柔:“傻孩子,我是真心喜欢你。打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咱们娘俩有缘。”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我从不说假话。” 张慧闻言一双漂亮的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她红着脸小声嘀咕着:“妙琴姐姐还说什么婆媳是冤家,史太太哪里有她说的那样吓人。” 因着两人离的比较近,这会子又远离了人群,所以张慧小声嘀咕的话全落到了史太太的耳朵里。 史太太听后暗恨崔老夫人偏心,爵位都已经给了贾赦,竟然还要为他求娶张氏女。同样都是孙子,她为什么就不能看看自己的政儿呢,难道就因为政儿是养在自己身边的吗? 张慧似乎没有察觉到史太太的变化,她抬起头对着史太太娇憨一笑,略带羞涩的问道:“太太,这暖房里的花都是……都是府上大爷亲自为老夫人寻来的吗?” 史太太听到张慧的提问,迅速收敛了心中的情绪,换上了和煦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一丝暗恨从未存在过。 “咱们这样的人家做事何须亲力亲为,只要一声令下,有的是人抢着做事。恩侯虽然有些不着调,可听对老夫人的孝心却是实打实的。” “不着调?”张慧重复着史太太的话,脸上闪过一抹惊慌。 史太太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话里的不妥,而是继续说道:“恩侯自幼养在老夫人身边,老夫人对他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只要是他喜欢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老夫人也会想尽办法去满足他。 这也就养成了他随性而为的性格,做事不拘一格,常常让人捉摸不透。不过,他虽然顽劣,但那份对老夫人的敬爱之情却是真挚无比的。” “顽劣?他不是拜入了陆先生门下,还被陆先生带出去游学了三年吗?”张慧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陆先生?什么陆先生?”史太太不解的问道。 “陆慎,陆谨言。太太不曾听说过他吗?” “陆?”史太太沉思片刻,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回忆这个名字。 “哦,我想起来了,似乎是有这么一号人物,但我对他的了解并不深。似乎是我们家老太爷曾经对他有恩,然后就……”说到这里史太太似乎察觉到什么,忙止住了话头。 “呵呵,那个,大姑娘你看看那边那株牡丹。那可是正宗的洛阳牡丹,为了得到这株牡丹,恩侯可没少费心思。” 张慧顺着史太太的指引望去,只见那株牡丹花繁叶茂,花瓣层层叠叠,色彩艳丽而不失高雅,确实是一株难得的珍品。只是她此刻压根就没了赏花的兴致,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史太太察觉到张慧的变化,心中暗暗得意。饶是她张氏女再怎么聪慧,到底年龄尚小,只需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能改变她对一个人的看法。 史太太虽然心中暗自得意,但表面上却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没有表露出任何得意之情。她关切的看着张慧,柔声问道:“大姑娘,我看你对这株牡丹似乎并不太感兴趣。要不咱们去前面看看那几盆兰花?” 张慧轻轻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不用了。我只是……只是有些累了。” “累了?”史太太忙四处张望一番,然后指着牡丹丛里的一处亭子说道:“那里有处亭子,要不咱们到那里歇歇脚?” 张慧顺着史太太的指引,目光穿过层层叠叠、色彩斑斓的牡丹花丛,终于看到了那座隐藏在花后的亭子。亭子虽小,却显得格外雅致,四周被盛开的牡丹环绕,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天地。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两人并肩穿过花丛,向那座小亭子走去。 妙琴等人见状忙不远不近的跟着二人,以便张慧能够随时召唤几人。 一行人刚在亭中坐定,便有几位相貌清秀、举止得体的侍女轻盈地走来。这些侍女手中托举着精致的托盘,托盘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茶具与点心,显然是特意为张慧与史太太准备的。 “太太,姑娘,请用茶。”侍女们恭敬地将托盘上的物品一一摆放在石桌上,然后轻声细语地说道。 史太太注意到张慧的目光在侍女们之间流转,那眼神中既有欣赏也有好奇。她心中明了,微笑着对张慧说:“姑娘尝尝咱们府里的茶,看可还能入口。” 张慧闻言,轻轻端起茶杯,凑近鼻尖轻嗅,那熟悉而独特的茶香瞬间唤醒了她的记忆。她惊讶地看向史太太,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这是六安瓜片?” 史太太见张慧如此反应,心中更是满意。她笑道:“不错,正是六安瓜片。我家老二常说这茶适合文人墨客,我便特意吩咐她们准备了,希望这茶能合姑娘的口味。” 张慧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那清新的茶香与微苦的茶味在口中交织,让人回味无穷。她由衷地赞叹道:“太太真是费心了。” “姑娘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 “那就好,看来老二这次没骗我。老二这孩子,平时虽然话不多,但凡事还是心里有数的,这点倒是挺让我放心的。”史太太笑道。 张慧闻言只是浅浅一笑,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细细的品着杯中的茶水。 贾赦听到下人说老夫人带着客人来暖房赏花,忙放下手中的事情,带着杜若,白蔹几人抄小路避开来人,以免冲撞了客人。 谁知几人刚走到牡丹亭附近,就看到史太太同张慧坐在亭子内,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见到这副情景,贾赦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附在白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白蔹闻言,立刻会意,点了点头便悄然离开。不一会儿,就见一个婆子匆匆忙忙地走到史太太跟前,似乎有什么急事要禀报。 然后只见史太太脸色难看的站起身,对着张慧满含歉意的笑了笑,然后带着下人急匆匆的往暖房外走去。 张慧静静地看着史太太离开暖房,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后,方才淡淡的说道:“出来吧。” 第144章 质问 张慧的话音刚落,贾赦就从一株盛开的蓝田玉后面走了出来。竹青色长袍的长袍上沾染了几片粉色微蓝的牡丹花瓣,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中盛满了苦涩。 看到突然出现的贾赦,妙琴和画韵忙站在张慧面前,把她挡的严严实实的。 书雅则是冷哼一声,拿起桌上的茶盏作势欲往贾赦头上砸去。身量高挑的晓棋快速从一旁的花丛中拣了一块婴儿脑袋大小的石头,冷冷站在了最前面,随时准备扔向贾赦。 看到几人的反应,贾赦忙止住了脚步,对着身后的杜若几人吩咐道:“你们守在各个路口,若是有人过来,立即通报于我。”杜若等人闻言,迅速分散开来,各自占据了有利位置,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待到杜若几人离开后,贾赦对着站在最前面的晓棋说道:“姐姐莫要惊慌,我是贾赦。” 晓棋紧了紧手中的石块,冷声喝道:“我管你是谁,你若是再上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听到贾赦自报家门,四个丫头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书雅忍不住讽刺道:“呵呵,荣国府可真是好教养,府中的大爷竟做出偷窥女客的行径,奴婢今儿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到底是行伍发家的,这礼仪二字是半点不沾边!”画韵也接茬道,语气中满是轻蔑与不屑。 “荣国公英雄了一辈子,子孙竟如此不争气,真是令人唏嘘呐。”妙琴在一旁补充道。 对于几个丫头的挤兑,贾赦只是淡淡一笑。前世这几个丫头为了张慧失去了生命,贾赦对她们难免多了一些包容。 “姐姐们误会了,只因这暖房内的花草尚未完全种好,恰逢我今日无事,便带着下人来此查看一二。因事先不知祖母今日会带人过来,这才避之不及,并非有意冒犯张姑娘。” 画韵闻言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到张慧冷声喝道:“够了,都退下!” “姑娘……” “退下!” “是。”书雅和晓棋放下手中的东西,缓缓退到了张慧身后。妙琴和画韵对视一眼,垂首走到了一边。 看着面前的少女,贾赦咽了咽口水,艰难的说道:“张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慧放下手中的茶盏,对妙琴几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几人对视一眼,无奈的说道:“是。” 因着对张慧的担忧,几人并未走远,而是守在了亭子外面。这样既能保持一定的距离,又能随时应对可能发生的状况。 待丫鬟们离开后,张慧的目光再次落在贾赦身上,她的眼神中既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顶着琴棋书画四个丫头的目光,贾赦硬着头皮走进亭子,坐在了张慧的对面。 过了许久他方才幽幽的说道:“你,不该来这里的。” 张慧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神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她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直视贾赦,仿佛能洞察他内心的每一个角落。 “我该去哪里,似乎并不取决于你的意愿吧。贾赦我有我自己的选择,你无权干涉我的任何决定!” 贾赦闻言眼中划过一抹苦涩,他看着张慧的眼睛说道:“既然有了重来一次的选择,你又何苦往这泥潭里钻呢?” “你呢,你又为什么不跳出这个泥潭呢?” “我生来便在这个泥潭,也从未想过要跳出去。你与我不同,你的前途一片坦荡,实在没有必要让这泥潭污了一身的清白。” “你错了。贾恩侯,我从来就不曾离开过这个泥潭半步!”张慧冷声说道。 “慧娘,以前的事情有我背负就好,你就不要再涉足其中了,好吗?”贾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与决绝。 看着贾赦的样子,张慧冷嗤一声:“背负?你要如何背负?我和瑚儿的命,你背负得起吗?” 贾赦闻言,脸色骤变,他颤声说道:“你,不信我?” “信你?贾恩侯,我为什么要信你?这些年,你做了什么值得让我相信你的事情吗? 是以游学的名义逃避现实,还是私下同王子胜接触,亦或者同史氏上演母子情深的戏码? 贾赦,你妄为人父,妄为人夫。午夜梦回之际,你可曾想过瑚儿?冬日的莲池是那样冷,我的瑚儿就那样静静地躺在莲池之中。他是那样的乖巧,那样的懂事,你是怎么忍心让他死不瞑目的?!” 张慧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每一句都精准地刺中了贾赦心中的痛处。他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眼中满满的全是痛苦。 “慧娘,我……”贾赦试图辩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无力。 “你什么你!”张慧的声音更加尖锐,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但她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贾恩侯,这些年,你可曾想起过瑚儿?还有我的琏儿,失去了母亲的庇佑,你可曾好好守护过他?” 张慧的质问如同重锤,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贾赦的心上,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眼中满是无尽的痛苦与自责。 看到贾赦这个样子,张慧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滑落,滴落在冰冷的桌面上,溅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哈哈,你没有!”张慧突然笑了起来,泪水与笑声交织在一起,显得异常复杂和痛心,“你没有保护好我的琏儿,你让他在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后,还要承受更多的风雨。贾恩侯,你可知道,每一个夜晚,当我闭上眼睛,我都能感受到琏儿那无助的眼神,他在寻找我,他在呼唤我,而我却只能在黑暗中默默流泪,无法回应他。 贾恩侯,我恨你!我恨不能喝你的血,啖你的肉! 贾恩侯,你既然不愿给我们母子复仇,就不要阻挡我复仇的步伐!不然,我一定会和你不死不休!” 第145章 娶还是嫁(上) 张慧的情绪如潮水般汹涌,她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决绝与痛苦,让贾赦无法直视。他低下了头,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在承受着无尽的煎熬。 贾赦在刚刚重生那会,的确如同张慧一般,被仇恨的火焰吞噬,心中充满了对过往不公的愤怒与复仇的渴望。他恨那些曾经背叛他、伤害他的人,甚至一度想要将整个世界都拉入黑暗的深渊,让所有人都尝受到他所经历的痛苦。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在边关那三年,贾赦的心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边关的生活艰苦而严酷,每日面对的是无垠的荒漠、凛冽的寒风,以及随时可能到来的敌人。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死往往只在一瞬之间,个人的恩怨情仇显得如此渺小和微不足道。 若说贾赦完全放弃了前世仇恨,也并不尽然。他只是把仇恨埋到了心底,一旦寻到合适的时机,这份仇恨将会如火山一般爆发出来。 看着面前神情癫狂的张慧,贾赦的心脏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痛意。他深深地看着张慧,声音低沉的问道:“所以,你准备做什么?” 张慧拿起帕子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对着贾嫣然一笑。 “你猜?” “我不猜。张慧,我希望你在做决定之前先想一想你的家人。张老上了年纪,他经不起太大的折腾;张先生和罗太太一向疼你入骨,他们更无法承受你冲动而带来的后果;还有你几位兄长,你若是有个什么万一,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听到贾赦提及自己的家人,张慧只觉得格外刺耳。她忍不住冷嗤一声:“贾恩侯,我有说过要对那些人硬碰吗?脑子是个好东西,有时间多吃些猪脑好好补补。” 面对张慧的嘲讽,贾赦尴尬的挠了挠头,不解的问道:“既然你没有打算硬来,那你刚刚为何同太太……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张慧淡淡的扫了贾赦一眼,伸手摸了摸腕上的玉镯,笑道:“当然是因为她看上了我的家世,想要我做她的儿媳妇喽。” 随着张慧的动作,贾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张慧腕上那抹如同春水一般的玉镯吸引,那玉镯晶莹剔透,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生命力。 “这镯子……”贾赦颤抖的指着张慧手腕上的玉镯。 “哦,史太太送的。”张慧微微提了一下衣袖,方便贾赦看清玉镯的样子。 “好看吧?史太太说这镯子十分衬我的肤色呢!”张慧轻轻拨动着手腕上的镯子,像小孩一般向别人展示自己心爱的玩具。 “张慧,你应该知道这个镯子的意义,你……你怎么能……” “意义,不就是史太太的嫁妆吗?难不成在你的眼里,我还配不上这个镯子?”张慧漫不经心的问道。 看着张慧漫不经心的样子,贾赦忍不住低吼道:“张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啊?不过是同您母亲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罢了。贾恩侯,你不想我进荣国府,不愿意娶我,有的是人想要得到我的青睐!” “我不许!” “你凭什么不许?你又有什么资格不许?” “你是我的太太!” “错了。应该是前世,我是你的妻子。可是今生今世,你不是不想同我有任何交集吗? 贾恩侯,你可真有意思啊。你不愿意娶我,难道还不准我嫁给别人吗?贾恩侯,你我都清楚,今生的我们早已不是前世的模样。你有你的责任与担当,我也有我的选择和追求”张慧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讽刺与自嘲,她看着贾赦,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看着张慧平静的脸庞,贾赦的双手紧握成拳,有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 “张慧,你真的要如此吗?”贾赦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试图用最后的理智来挽回些什么。 “你说呢?” “他们母子不是你的仇人吗?” “难道你就不是我仇人的儿子了?” “我不同意!”这几个字贾赦几乎是吼出的。 “你没有资格。”张慧淡淡的说道。 这四个字,像是一记重锤,彻底击垮了贾赦的防线。 他忽的一声站起身来,双目赤红的看着张慧,一字一顿的低吼道:“我说,我不准!” 张慧也毫不犹疑的站了起来,虽然身高不占任何优势,可她的气势却丝毫不落下乘。“我说了,你没有资格!” “你就不怕我告诉祖父他们,你我之间的纠葛吗?” 张慧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的眼神更加坚定,仿佛对贾赦的威胁毫不在意。“你敢吗?依照我对荣国公的了解,他若是知道了前世史氏和贾政对我们母子做的事情,你觉得他会放过他们吗? 到时候,你的好弟弟、好母亲就只有一条死路!我倒是无所谓,虽不能亲自动手,可是能够看着仇人得到报应,我也知足了。 你赶紧去告诉荣国公啊,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张慧的话如同寒冰利刃,直接刺向贾赦的心脏。她的冷笑中透露出一种决绝与冷酷,让贾赦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意识到,自己所谓的威胁在张慧面前竟然如此无力。 “你……你……”贾赦语塞,他无法反驳张慧的话。他深知祖父的威严与公正,如果真的让他知道了前世史氏和贾政对张慧母子的所作所为,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不愿意看到那一幕。死亡,有时候并非是惩罚,而是解脱。他怎么可能让他们轻易就得到解脱呢?他要把他们在意的,一点一点在他们面前粉碎;他要他们尝尝他曾经经历过的绝望和痛苦;他要他们一生都活在折磨和悔恨之中。 只是这些他都不打算告诉张慧,他不想拉着张慧继续生活在地狱之中。他的妻子,他的爱人,应该生活在阳光之下。 看着贾赦痛苦的样子,张慧只觉得十分痛快。她冲着贾赦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什么我。做不了你的妻子,我还不能做你的弟媳妇吗?你信不信,只要我在史氏面前表现出对贾政感兴趣……” “张慧,你疯了吗?”他急切地打断她,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拿自己的幸福去冒险!你明白吗?” 第146章 娶还是嫁(下) 看着贾赦激动的样子,张慧冲着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冷。“幸福?我的幸福早在你同史氏上演母慈子孝的那一刻就已经消失了。现在,我要做的,就是让你也尝尝什么叫绝望。” 她的笑容恬淡。语气平静,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打着贾赦的心房。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连风都停止了呼吸。贾赦无力地凝视着张慧,那张曾经熟悉脸庞,此刻是那样的陌生。他试图从她的眼中寻找一丝往日的温柔,却只看到了无尽的冷漠与决绝。 “慧娘。”贾赦喃喃的喊着张慧的名字。 “贾恩侯,你娶亦或我嫁,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准话!” 贾赦刚准备继续劝说张慧,一抬头就看到了张慧眼底隐藏的绝望。 “我娶!”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张慧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高兴,反而觉得心底一阵空虚。她缓缓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翻涌的情绪,轻声说道:“我在张家等你。” “好” 闻言张慧转身往老夫人一行人的方向追去,步伐坚定而决绝,每一步都似乎在告诉贾赦,她的决定无法更改。阳光在她身后拉长了一道孤独的影子,与贾赦此刻的落寞形成了鲜明对比。 “大爷,咱们也该走了。”白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担忧。 贾赦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波澜,点了点头:“走吧,去祖父那里。” “是。” 感受到张慧的情绪波动,妙琴几人面面相觑,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她们虽未完全明了张慧与贾赦之间的纠葛,但也能从张慧那决绝的背影中读出几分决绝与悲伤。 “姑娘,您同赦大爷……”书雅欲言又止的看向张慧。 “他是国公府的大爷,相貌堂堂,也算小有才华,嫁给他——我也不算亏。”面对四人的担忧,张慧故作轻松的说道。 画韵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张慧的手,柔声说道:“姑娘,奴婢不知您同赦大爷之间有什么纠葛,但在奴婢的心中,您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张慧闻言,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却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她轻轻拍了拍画韵的手背,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目光温柔地扫过妙琴、书雅以及其他人。 “谢谢你们,有你们在身边,是我最大的幸运。”张慧的声音柔和而坚定,“我知道,你们都在为我担心。但是我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妙琴等人听后,虽然心中仍有疑虑和不舍,但看到张慧如此坚定,她们能做的,就是全力支持她。 妙琴上前一步,温声说道:“姑娘,无论您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会陪在您身边。” 张慧感激地点点头,她知道,有这些忠心的丫鬟在侧,她并不孤单。 几人很快就撵上了崔老夫人一行,看到张慧过来,君大太太不动声色的握住她的手。 感受到母亲的担忧,张慧笑着对罗大太太摇摇头,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 崔老夫人一回头就看到了张慧母子,她对张慧母子笑道:“瞧瞧这娘俩,可真是片刻都离不得。” 罗大太太闻言对着崔老夫人笑道:“府中就她一个女孩,这难免就多疼了一些,还请众位多担待些。” 崔老夫人闻言,笑容更加和蔼,她轻轻拍了拍罗大太太的手背,道:“哪里的话,女孩子本就应该被多疼爱些。况且,大姑娘聪明伶俐,又孝顺懂事,谁见了不喜欢呢?” 周围的夫人们也纷纷附和,对张慧赞不绝口。张慧听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但她还是大方地向众人行礼致谢。 崔老夫人见状,笑容更加和蔼了。自己百年以后,终于能够放心了。 第147章 首谈过往(上) 张慧母子在荣国府用过午膳后,崔老夫人特意安排贾赦护送母子二人回府。 罗大太太一路上不时地偷偷打量着贾赦,眼神中既有审视也有好奇。作为张慧的母亲,她自然对女儿的未来伴侣格外关注。贾赦身为国公府的大爷,身份尊贵,相貌堂堂,这些都是她所认可的。但她更关心的是贾赦的品性、对张慧的态度以及两人的以后。 在罗大太太再一次掀开车帘的时候,张慧伸手握住她的手,笑道:“娘,您有什么想要问的尽管来问女儿就是了。” 罗大太太回握住张慧的手,轻轻叹了口气:“慧儿,作为一个母亲,娘只希望你的余生能够平安顺遂。贾赦他在年轻一辈中也算是佼佼者,可他和你真的不合适。” 面对母亲的担忧,张慧微微垂下头,脸上浮起一抹红霞。一副小女儿不胜娇羞的样子,柔声说道:“娘,这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女儿既然认定了他,自然是因为他值得。” 罗大太太看着女儿这副娇羞又坚定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她想要继续劝说女儿,但在看到张慧眼中的光芒时,她知道自己是无法说服女儿改变主意的。 最后只得无奈的说道:“我知道你一向是个有主见的,可是母亲还是想要对你说,事关你的一辈子,你最好还是外谨慎一些。 母亲虽然不知在你的梦中,你同的感情有多深厚,可是他身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却无法护住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可见他并非是一个良人。 慧儿,娘不是想干涉你的选择,只是娘担心你将来会受苦。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应该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家人,不让她们受到任何伤害。娘希望你能找到一个能够依靠的肩膀,一个无论何时都能为你遮风挡雨的人。 而不是仅仅因为一个梦,就草率的决定了自己众生。女子嫁人无异于第二次投胎,稍不留神就是一辈子啊!” 张慧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苦涩,在她决定继续同贾赦纠缠的时候,她的一生就一眼能看到头了。可是若不继续同贾赦纠缠,她又该如何寻回自己的孩子,如何去报前世的血海深仇? 她知道只要自己愿意,张家永远都是自己的底气。可是她不能那样自私,她的祖父,她的父亲叔父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他她不能让他们因为自己的事情做出违心的选择。 她的哥哥弟弟们都是芝兰玉树般人物,他们该有更好的前程,而非被她这桩复杂的恩怨所累。张慧的心中如同被巨石压着,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沉重而艰难。 面对母亲的关心,张慧只得压下心中的思绪,对着她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娘,恩侯他,真的很好很好的。” 面对张慧的固执,罗大太太只得无奈的说道:“但愿你日后不要后悔今日的选择吧!” “娘,女儿绝对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贾赦他……值得!” “唉~但愿吧!” 车轮压过青石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张慧坐在马车内,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前面骑马的少年,心中五味杂陈。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她只能告诉自己,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至于以后的路,以后再说吧。 贾赦护送二人回到张家,刚欲转身就被张梵派来的人拦住了。 “贾大爷,我们家老太爷请您到书房一叙,还请您移步前往三思堂。”来人恭敬地行礼,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贾赦微微一愣,随即笑着点了点头,同来人一起往三思堂的方向走去。 书房内,张老太爷与贾赦相对而坐,气氛略显凝重。张老太爷目光如炬,审视着眼前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孙女婿的年轻人。他缓缓开口:“贾赦,慧儿曾同我说过一个梦。这些年张家按照她梦中的提示,避开了许多算计。如今,她选择了你,我自然希望这不仅仅是一个巧合。我要知道,你能否成为那个守护她、与她并肩前行的人。” 听到张梵对自己提及张慧的梦,贾赦就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他站起身,掀起衣摆噗通一声跪在了张梵面前,一脸沉重的说道:“既然慧娘都已经告诉您了,那小子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我贾赦虽非圣贤,但我对慧娘的心意,日月可鉴。她的梦,我也曾亲身经历过,那种绝望和无助,小子一直刻在心底,未曾忘记分毫。 说句实话,若非慧娘步步紧逼,小子绝对不会再同她有丝毫联系……” “怎么,难不成老夫的孙女还辱没了你不成?”张老太爷眉头一皱,打断了贾赦的话,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 贾赦闻言连忙摇头说道:“张老误会了,慧娘自然是极好的,是我贾赦三生有幸才能得她青睐。只是,荣国府的情况复杂,我自身也有许多不足,只怕会再次让慧娘失望。” 面对贾赦的优柔寡断,张梵厉声喝道:“自身不足就去提升自己,情况复杂就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男子汉大丈夫,若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那才叫枉来人世间走一遭呢! 慧儿是我张家的掌上明珠,她的一生幸福,我张家自是要全力维护。如今她执意要嫁给你,你若不能护住她,我老夫不介意手染鲜血!” 第148章 首谈过往(中) 书房内的气氛因张老太爷的这番话而变得更加紧张,窗外传来风吹树枝的声音,室内的光线忍不住微微颤抖着。贾赦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一抬头,就对上张梵那双嗜血的眸子。仿佛只要他说错一个字,就会血溅当场。 这样的张梵是贾赦从未见过的,在他的记忆里,张梵一直都是一个温文尔雅、深谋远虑的长者。 贾赦深吸一口气,看着张梵的眼睛坚定的说道:“张老放心,贾赦虽然不堪,护住自己的妻儿的能力还是有的。荣国府的事情还请张老再给小子一些时间,若是到时小子没能让您满意,您尽管出手,小子绝无半点怨言! 在这期间,还请您多陪陪慧娘。她这些年,真的很不容易!” 张梵闻言,眼神中的凌厉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复杂的情绪。他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贾赦的坦诚与决心有所触动。 “老夫的孙女老夫自然会好好照顾的,只是恩侯,你究竟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整顿好荣国府?三年五载的,还好说,毕竟你们俩现在的年龄还小。可是若是十年八年的,对慧儿来说就太过漫长了。 荣国府的问题,复杂且根深蒂固,我并非要你急于求成,但也不能拖延太久。” 贾赦闻言,面色凝重,他深知张梵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他沉思片刻,回答道:“张老言之有理,小子定会全力以赴,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解决荣国府问题的根本之道。不过,我也希望张老能理解,荣国府的问题并非一朝一夕形成,解决起来自然也需要时间和耐心。但我保证,最多不会超过四年。 慧娘既然告诉了那场梦,那您也该知道现在距离那件事情的发生已经没几年了。我会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整顿好荣国府,我要让荣国府不仅能够度过眼前的难关,更能在未来的风雨中屹立不倒。” 张梵闻言暗暗的点了点头,他虽然还是不怎么喜欢贾赦,可贾赦今日所表现出的决心和担当,还是让他眼前一亮。 他暗暗思量,若贾赦真能如他所说,处理好荣国府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那么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兵行险着了。 想到这里,张梵的眉头渐渐舒展,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期待。 “荣国府的事情你既然心中有数,老夫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可是你母亲和你弟弟,你又准备如何安排? 贾赦,梦中的事情虽然还未发生,却不代表着永远不会再次发生。我知道让你亲自去处置你母亲和弟弟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可你若不对他们残忍,那么背残忍对待的将会是你自己。” 贾赦闻言淡淡一笑,对着张梵说道:“对他们来说最大的惩罚并非是死亡,而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曾经所拥有的一切在他们的手中中缓缓流逝。 张老,小子从来不曾忘记过那些绝望和崩溃,它们像阴影一般紧紧笼罩着我。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以怨报德的事情,我更是想都没有想过。” 第149章 首谈过往(下) 看着贾赦嘴角那似有似无的笑容,张梵没来由地感到了阵阵烦躁。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试探地说道:“我听那丫头说,你一直都渴望得到你母亲的认可,哪怕是一句简单的喜欢,都能让你不惜一切。可如今,她对你可谓是关怀备至,你真舍得吗?” 面对张梵的试探,贾赦淡淡的说道:“有何舍不得的?她还是那个超品的国公夫人,穿的是锦衣华服,吃的是珍馐美馔,享受着荣国府带来的无上荣耀与尊贵。这样的生活,是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 张梵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嘲讽笑容。“可是,你真的认为她甘心如此吗?” “就是因为她不甘心,我才要这样做。对于一个野心勃勃,习惯了权谋与争斗的人来说,被束缚在荣国府的高墙之内,享受着旁人羡慕的荣华富贵,实则是另一种精神上的折磨。她的内心,或许比任何人都更加煎熬,更加渴望挣脱这一切的束缚。 她是我的母亲,我的生命是她给予的,这一点无可辩驳。身为人子,我无法亲手伤害她,哪怕她的行为再过分,我也不能让她死在我的手里。这是我做人的底线,也是我对她最后的仁慈。 梦中的事情,她虽然没有直接出手,可就是因为她的偏袒,她的默许,贾存周和王氏那个贱妇才敢肆无忌惮的去伤害我的妻儿。作为人夫、人父,我若不能为自己的家人撑起一片天,怎么配得上这两个身份?”贾赦低沉的声音中透出一抹孤注一掷的决绝。 听到贾赦的话,张梵暗暗点了点头。他深知,子女对父母的孝顺,是一种优良的传统,但这并不意味着孝顺就等同于无条件的顺从与退让。在面对不公与伤害时,若只是一味地退让与妥协,不仅会让自己和家人受到更深的伤害,还会助长那些错误行为的嚣张气焰。 “你对你母亲的安排,老夫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但老夫更关心的是,对于那些直接伤害了慧儿他们母子的凶手,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的行为已经触犯了一个家族的底线,也违背了人伦道德。如果你不能给予他们应有的惩罚,只怕慧儿心中的那个结永远都解不开。” 贾赦闻言,面色一沉,眼中闪过一抹冷厉的光芒。 “张老放心,我绝不会让伤害我家人的人逍遥法外。我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会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无论是贾存周还是王氏,我都不会放过他们。” “哪怕那人是你的亲兄弟?” 面对张梵的提问,贾赦笑着反问道:“他既然没有把我当作兄弟,没有顾及到我们的手足之情,那我又何必再对他心存幻想?张老,我就一凡夫俗子,做不来那等圣人的宽容与大度!” 见张梵面露凝重之色,贾赦忙接着说道:“我并非无情之人,只是情已逝,义难存。我不能让我的妻儿再受到任何伤害,这是我作为人夫、人父的责任。” 张梵听后,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他沉默了许久方才缓缓说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听到张梵这句话,贾赦只觉得心中一股暖流涌动,自重生以来积压的疲惫与辛酸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慰藉。他站起身来,对着张梵郑重的行了一礼。 “有您这句话,小子就是立刻死了,也知足了。” 张梵见状,连忙上前扶住贾赦,略带责备的说道:“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你的路还很长,不要动不动就生啊死啊,多想想那些关心你的人。” “是小子失言了。”贾赦忙低头道歉。 “行了,不说这些没用的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贾赦听到张梵的询问,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他沉思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古人有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小子想着先把府中的不稳定因素一一解决掉,然后再去博取那一份可能。” “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同你拐弯抹角了,你看好哪一位?”张梵指了指皇宫所在的方向。 贾赦沉吟片刻方才说道:“太子不到二岁就入主东宫,如今已有二十一年。这些年陛下的威严日重,却也不乏仁政之举,可谓是深得民心。 随着众位皇子陆续参政,处理政务不再是太子的专属权利。诸位皇子在处理政务的同时,不可避免的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与太子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多。 太子在储君的位置呆了二十多年,当今的身体又一直康健,这使得他的处境愈发尴尬。太子若想稳固自己的地位,就必须要采取一系列的措施和行动。 可是咱们那位陛下可不是好相与的,他有着历朝天子都有的通病。没有任何一个帝王会容忍别人无时不刻的惦记自己的位置,哪怕那个人是他钦立的太子也不行。 若太子能够谨言慎行,未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登上那个位置。可是咱们得太子殿下自幼便顺风顺水的,又深得陛下的宠溺,他可不知谨慎二字如何去写。” “确实,宫廷之中,风云变幻莫测,尤其是权力的天平,更是微妙而敏感。”张梵不由得的感叹道。 “自古权力交替,皆是伴随着血与泪的洗礼,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连累整个家族。”贾赦接过话茬,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 见贾赦目露感叹,张梵直接问道:“恩侯,在你的梦中,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贾赦闻言微微一笑:“张老不是已经做出了选择了吗?” 张梵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在事情没有成定局之前,一切皆有可能。我虽然已有所选择,却仍留有余地。这种行为看似百利而无一害,实则处处都是陷阱。因为过多的犹豫和保留可能会错失良机,从而让竞争对手有机可乘。 恩侯,我年纪大了,也没有几年好活了。可是慧儿他们……他们的未来还长啊!今日你在老夫这里所说的每一个字,皆是出自你口,只入我耳,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贾赦看着张梵满头的白发和眼中的担忧,深吸一口气说道:“张老一向睿智,您的选择从来不曾出过错,这次也是一样!” 第150章 回归 张梵从贾赦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沉默了许久。在贾赦的注视下,他的眼神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在流转,最终化作一声深深的叹息。 “那位可不是一个大方的主,这些年四王八公一直都唯太子的命是从。荣国府若是想要转投在那位的门下,只怕会触动许多敏感的神经,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 恩侯,此事非同小可,需谨慎行事。一旦决定改变立场,就必须有万全之策,确保自身的安全与利益不受损害。否则,不仅无法达成目的,反而可能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梦中所示,只能作为一个参考,万万不可过分依赖。老夫还是那句话,在未成定局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贾赦闻言,面色凝重。他明白张梵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宫廷斗争的残酷与复杂超乎想象。他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张老所言极是,此事确实需要谋定而后动。若非太子实非明主,小子也不会去考虑其他出路。” “这事,你同你祖父说过吗?”张梵突然问道。 “没有。” “为何?” “祖父对当今陛下一向忠诚,他老人家一生都秉持着忠君爱国的信念。我若贸然提及此事,只怕他会难以接受,甚至认为我是在背叛皇室。再者,祖父年事已高,身体大不如前,我不想让他为家族的未来过度操劳,更不想让他因我的决定而心生忧虑。” 张梵闻言,轻轻拍了拍贾赦的肩膀,叹道:“源公有个好孙子。” “张老缪赞了,小子只是不想祖父左右为难罢了。” “你多虑了,你祖父可不是愚忠之人。有些事情,你最好早日同他明说。源公经历过风风雨雨,对于宫廷斗争的残酷与复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的担忧,他或许早已有所察觉,只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是这样吗?”贾赦迟疑的看向张梵。 “呵呵,贾源能够成为八公之首,凭借的可不只是拳头。行了,老夫也不多留你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贾赦沉思片刻,对着张梵行了一礼,笑道:“小子多谢张老指点,就不打扰张老休息了。” “嗯。别忘了你同慧儿的约定。” “是。待府上除孝后,小子定遣媒人前来。”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三年的时间转瞬即逝。这一年正值三年一度的科举盛世,贾敬父子三年孝满后,带领一家老小重新回到了京都。 这三年,在四皇子水禛的暗中支持下,王子胜已经完全掌控了王家的海上贸易,成了水禛不可或缺的助力。 贾赦也借着王家的海上航线,偷偷转移了几批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暗暗为即将到来的动荡做着准备。 贾源早在贾赦同他开诚布公后,就彻底把手中的势力交到了贾赦的手里。这几年来,贾赦在贾源的信任和支持下,逐渐成为了荣国府的实际掌舵人。 这天,贾代善带着贾赦兄弟二人一早就出了京城。看着官道上的滚滚尘土,贾代善的脸上既有期待又有担忧。 三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如今的贾代善早已没有刚刚袭爵的意气风发,而是多了一份谨慎和沉稳。 “来了。老爷,东府的车队来了。”听到下人的禀告,贾代善激动的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终于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 “大哥!”贾代善激动的向车队走去。 为首的马车停在了贾代善的面前,马车里的人掀开帘子,双目赤红的看着贾代善。 马车中的人,正是宁国府的主事人,世袭一等神威将军贾代化。三年不见,曾经意气风发的贾代化,如今已是两鬓斑白了。 看着他缓缓走下马车,贾代善忙快步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感受到手下传来的触感,贾代善震惊的抬起了头。 “大哥,你……” “岁月不饶人,没人能经受住时光的流逝。叔父这些年身体可好?”贾代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感受到贾代化的亲昵,贾代善用力吸了吸鼻子,笑道:“父亲如今一顿饭要吃三碗饭,精神头好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贾代化连连点头,脸上也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敬儿呢,这几年没有放下书本吧” “敬儿这孩子,自小就聪明好学,这些年更是没有一刻放松。今年正值大考,他跟我说想要下场试试。”提到贾敬,贾代化的眼中满是骄傲。 贾代善闻言忍不住拍手叫好:“如此甚好。父亲一直想要转换门庭,若是敬儿能够高中,看那些还敢说咱们都是一些粗鲁的武夫!” “哈哈,你说得对!”贾代化闻言大笑,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咱们贾家虽以武传家,但也不能忽视文治的重要性。敬儿若能高中,不仅是他个人的荣耀,更是我们整个家族的荣耀。到时候,看谁还敢小觑我们贾家!” 贾代善听后连连点头称是,他四下打量一番,忍不住问道:“大哥,敬儿呢?他没有同你们一起回来吗?” 见贾代善着急,贾代化连忙说道:“善弟莫急,敬儿早就回来了,这会子应该在江宁会馆,同江宁来的学子们探讨学问呢。” “大哥怎么让敬儿独自回京,若是中途遇到点什么事情,那可如何是好?”贾代善的眉头微微一皱,显露出几分担忧。 贾代化见状,连忙宽慰道:“善弟放心,敬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再大也是孩子,这外面哪里有家中好,咱们还是快些回京把敬儿接回府中的好。” “行,听你的。”贾代化笑道。 “侄儿给伯父请安。”这时两道声音从兄弟二人的前方传来。 第151章 隐患(上) “哦,是赦儿和政儿啊。几年不见孩子们都成大人了,你我兄弟也不再年轻了。”望着面前的两个侄子,贾代化忍不住感叹道。 “几年不见大伯风采依旧,岁月似乎格外偏爱您呢。”贾赦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爽朗与亲近,他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灿烂,仿佛能驱散周围的一切阴霾。 贾代化闻言忍不住笑骂道:“混小子,竟敢拿我取笑,小心你老子捶你。” “我老子才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就捶我呢。伯父,欢迎您回家!” 贾代化笑着捶了一下贾赦的胸膛:“这小子还同以前一样不着调。善弟,这浑小子这些年没少惹你生气吧。” “大哥您都说他浑了,惹我生气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贾代善故作嫌弃的看了贾赦一眼。 “父亲,您这话说的可真是冤枉我了。”贾赦故作委屈地耸了耸肩,但眼中的笑意却藏也藏不住,“我虽然有时候行事随性了些,但那也是因为心中有底,知道分寸。” 看着搞怪的贾赦,贾代善忍不住踹了他一脚,笑骂道:“你知道个屁的分寸。还不伺候你大伯上车,你祖父他们可在家等着呢。” 贾赦揉了揉屁股,一脸委屈的向贾代化告状:“大伯,您看看我老子。” 看着贾赦委屈的样子,贾代化忍住笑意,对着贾代善说道:“赦儿这孩子虽然调皮,但他心地善良,行事也有分寸。你就别太过苛责了。” “我何曾苛责过他,不过是一份慈父心肠罢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作为长辈的就不要过多干涉了。” “我听大哥的。” “走吧,别让叔父等急了。”说完拉着贾赦坐上了自己的马车。 贾代善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守在一旁的贾政说道:“你也别骑马了,随为父一起坐车吧。” 闻言,贾政感激的看向贾代善,声音略带哽咽的说道:“是。儿子伺候您上车。” 看着次子委屈的样子,贾代善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想到父亲的叮嘱,贾代善暗叹一声,只装作没有看见。 车队缓缓启动,向着城内驶去。马车内的贾代化一脸严肃的看着贾赦:“你给你敬儿的信件,我已经看过了。事情真的到了你说的那一步了吗?” “伯父,侄儿再不着调,也不敢拿这件事情开玩笑。伯父若是不信,尽管让人私下去调查,看看今日那人到底有没有出城?” 贾代化闻言,脸色更加凝重了几分,他沉吟片刻,对贾赦说道:“此事我自然会调查清楚,只是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我希望你能瞒着些你祖父。 叔父如今本该是颐享天年年纪,若是再让他为了这种事情上火,我们就太过不孝了。” “伯父放心,侄儿明白。我会尽量不让祖父知道此事,免得他老人家担心。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纸到底包不住火,到时候祖父若是从别人的嘴里得知了此事,只怕对他的打击会更大。” “先暂时瞒着吧,一切等我调查清楚再说。”贾代化疲惫的说道。 “如今也只好如此了。敬大哥那边可都安排好了,千万不能在这个关头出了什么问题啊?” “敬儿那边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他身边伺候的也都是从军中退下来的百战老兵,只要他自己不作死,就没有人能伤得到他。如今我只求他能在春闱中崭露头角,在当今面前挂个名号。” “敬大哥确实是个有才华的,侄儿相信他一定能够在春闱中大放光彩!” “借你吉言吧。” 看着贾代化疲惫的样子,贾赦动了动嘴角,到底没有再说些什么。 穿过城门,车队缓缓驶入了繁华的城内。耳边是嘈杂的叫卖声、马车行进的辘辘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欢笑声,交织成一幅生动的市井画卷。 贾代化坐在马车内,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近乎贪婪的扫视着这座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三年来的离群索居,让他都快要忘记了这份热闹。 马车继续前行,最终停在了宁国府的门前。看着大开中门的宁国府,贾代化只觉得眼底一热。他推开贾赦搀扶着他的手,自行走下了马车,每一步都显得异常坚定。 “给老爷请安。”府中的下人忙迎了上来,行礼问安声此起彼伏。 贾代化微微点头,以示回应,他的目光扫过这座熟悉的府邸,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三年了,他终是又回到了这个地方,只是这里再也没有了父亲的身影。 “伯父,祖父还在府内等着呢。”贾赦的声音打断了他思绪。 贾代化忙收敛了思绪,迈步向府内走去。贾赦见状无奈叹了口气,只得追了上去。转过垂花门,穿过一个东西穿堂向南大厅后,就看到在大甬路的尽头站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 “叔父!”贾代化加快步伐奔向那位满头白发的老者。 “侄儿不孝,让叔父久等了。”来到老者面前,贾代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看着面前两鬓斑白的侄子,贾源颤抖着双手把他扶了起来,嘴里喃喃的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等到叔侄二人的情绪稳定下来后,贾代善方才带着贾赦兄弟二人走了上去:“给父亲\/祖父请安。” “都起来吧,今日是化儿归家的大日子,就不要拘礼了。”说完又对站在自己身边的贾代化说道,“化儿,一路辛苦了,府中一切你婶娘都提前打点过了。一会用过午膳后,你们先好好歇一天,外面一切有叔父在呢。” 贾代化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眶微微泛红。“多谢叔父关怀,侄儿一切都好。” “好不好的,老夫自己不会看吗?你先歇着吧,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我就先带着你侄子他们回去了,免得打扰你休息。” “侄儿恭送叔父。” “去歇着吧。” 刚回到荣国府,贾源就打发了贾代善和贾政父子二人,拉着贾赦就往书房走去。 “祖父您慢着些,孙儿就在这里呢,又跑不了。” “别贫嘴,我问你,你敬大哥呢? 第152章 隐患(下) “敬大哥啊?哦,他同江宁来的学子一起去了江宁会馆。”贾赦故作轻松的说道。 “真的?”贾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打着贾赦的心房。 “千真万确。”贾赦硬着头皮回答,眼神闪烁不定。 “你没有骗我?”贾源冷冷的看着贾赦的眼睛。 “我骗您做什么?”贾赦迎着贾源的目光,笑着反问道。 “好好的国公府不回,同那些学子挤在一个小小的会馆里,我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了自找苦吃?” “哎呀,这文人的事情我哪里清楚啊?祖父,孙儿今儿一早就去了城外迎接大伯他们,今儿可没有时间去惹是生非。” “别岔开话题!”贾源怒喝一声,整个书房都为之一震。 “祖父,您……您都知道了?”贾赦小心翼翼的问道。 看着贾赦小心翼翼的样子,贾源冷哼一声说道:“哼,我能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翅膀也硬了,就把我这个老头子放在眼里了!” “谁?谁敢不把您老人家放在眼里,您告诉孙儿,孙儿去扒了他的皮!” “有本事,你先把你自己的皮给扒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都干了些什么?你以为我真的老糊涂了吗?” 见贾源确实是动怒了,贾赦只得跪了下来, “祖父,孙儿知错了。” “你错在哪里?” “祖父,孙儿错在自以为是,错在轻浮行事,更错在隐瞒了您敬大哥的事情。” 贾源闻言,眼神中的怒火似乎略有收敛,但他并未立即开口,而是静静地审视着贾赦。书房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和远处鸟儿的啼鸣。 过了许久贾源方才缓缓坐在了书桌前,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子,他疲惫的说道:“这些年你做的确实很好,可是今日这事,你确实做错了。 你明知道那人会出现在城外,却没有及时的采取措施,任由事态进一步发展,这不仅仅是疏忽,而是对贾氏一族,数百口人的漠视。 赦儿,你需明白,当今皇上之所以对那人态度转变,并非全然因为个人情感的淡漠,更多的是出于朝政的考量与平衡。但即便如此,那份从小培养起来的情感,依然是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不容忽视。 情感,尤其是这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情感,其力量是无比强大的。它能让人在理智与情感之间徘徊,甚至在某些关键时刻,情感会占据上风。因此,你绝对不能低估这份情感对皇上决策的影响。 皇上的能量,那更是你无法想象的。他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一言一行都能决定无数人的命运。一旦让他发现你对太子的算计,不仅你自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整个贾氏一族也可能因此受到牵连。 这次若不是老夫不放心你伯父他们,一早就安排了人在他们身边,你觉得你有几条命可以供你挥霍的? 我不知你所说的那个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如此执着于某些事情。但我要告诉你的是,现实并非梦境,它更加复杂多变。事情并非一成不变的,你所看到的、听到的,甚至是感受到的,都可能是表象。真正的智慧,在于透过现象看本质,在于在变化中寻找不变的规律。 赦儿,祖父老了,护不了你多长时间了。你若是仍然如同今日这般,不如仍做你的纨绔子吧。” 看着贾源满头的白发,和脸上纵横的皱纹,贾赦的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他突然有一种冲动,一种坦白一切的冲动。 最后贾赦还是没有把前世发生的全盘托出,他不愿让祖父承受更多关于未来的沉重与不确定。 “祖父,孙儿知错了。还请您再给孙儿一个机会,若孙儿做事仍如今日这般顾头不顾腚,不用您多说,孙儿自会好好的做个纨绔子!” 贾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既欣慰于孙儿的悔过自新,又担忧他是否能真正做到言出必行。但看着贾赦那坚定的眼神,他最终选择了相信。 “好,祖父就再信你一次。”贾源的声音里充满了鼓励与期待,“但你要记住,机会是有限的。若你再次让祖父失望,那就只能按照我给你制定下的路去走了。” “祖父,孙儿定当铭记在心,绝不再让您老人家失望。”贾赦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决心与信念。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敬儿同太子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见祖父问及此事,贾赦犹豫了一下,只得含糊其辞地说道:“祖父,关于敬大哥同太子的事情,孙儿确实有所耳闻,但所知有限。孙儿只知太子在东宫养了几个小倌儿,那些小倌儿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敬大哥的影子。” “太子养小倌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贾源追问道。 贾赦闻言只得艰难的说道:“回祖父,这事在朝臣之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敬哥儿同太子……”贾源欲言又止,似乎在斟酌着措辞。 贾赦略显尴尬的说道:“两人尚未彻底捅破那扇窗户。” “哼,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敬哥儿是什么意思?” “自从珍哥儿出生后,敬大哥同敬大嫂子就一直相敬如宾。” “这个孽障啊!” 见贾源动怒,贾赦连忙安慰道:“祖父莫急,事情还没到那种地步。” “你有什么法子?”贾源焦急的问道。 “祖父,您且宽心,敬大哥他并非那种轻易被情感左右的人。”贾赦的声音沉稳而有力,试图平复祖父的怒气与焦虑,“他深知自己不仅是宁国府下任的继承人,更是贾氏一族未来的族长。这份责任与担当,让他在面对任何诱惑或挑战时,都能保持清醒的头脑。 他明白,个人的行为不仅关系到自己的名誉,更直接影响到整个家族的兴衰。因此,我相信敬大哥会慎重考虑他与太子之间的关系,以及这种关系可能给家族带来的后果。” 贾源闻言无奈的轻叹一声说道:“太子深得陛下的宠溺,他除了在陛下那里受过一些挫折外,可以说一直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又怎么会放过敬儿呢?” 第153章 纠缠(上) 事实证明贾源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水礽在城外没有见到贾敬,就明白贾敬这是要同自己彻底联系。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水礽除了皇帝和那个位置他从未真正将任何人或事放在心上,但贾敬的决绝,却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在他心中悄然划开了一道口子。 “既然你如此决绝,那便让孤看看,离了孤,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水礽喃喃自语,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怒意与不甘。他转身步入内室,烛光摇曳中,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冷冽而坚定。 “殿下,时间不早了。奴才伺候您安歇。”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晃着柔软的腰肢走了进来。 水礽看着面前的小太监,突然从心底升起一股暴虐。 “谁让你这样走路的?”水礽的声音骤然变冷,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冰锥,直刺人心。小太监被这突如其来的怒意吓得浑身一颤,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水礽上前一步,用脚尖挑起了小太监的下巴,看着面前同贾敬有七分相似的面容,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他猛地松开脚,后退几步,仿佛被什么烫到了一般。 “滚,给孤滚出去。”水礽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小太监闻言,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他连忙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殿下息怒,奴才知错了,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 水礽没有理会他的求饶,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抬步往内殿走去。 很快从暗处走出了两个侍卫,他们捂住小太监的嘴,将他拖了出去。小太监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但他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任由自己被拖出殿外。 水礽走进内殿,背手而立,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眼中一片淡漠。 “殿下。”不大一会,一道高大的身影无声的出现在水礽的身后。 “处理干净了?” “处理干净了。” “有消息了吗?” “回殿下,尚未有确切消息,但属下已加派人手,相信很快便会有回音。”高大的身影低着头,恭敬地回答。 水礽微微点头,目光依旧没有离开窗外的夜色,冷声说道:“继续追查,务必在开考前找到他。” “是。” “退下吧。” “喏。” 随着侍卫的退下,殿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看着夜空中的点点星光,水礽一把掀翻身旁的书案。 “砰!”的一声巨响,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散落一地,破碎的瓷器碎片在烛光下闪烁着寒光。水礽的愤怒与烦躁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无法再忍受内心的煎熬与束缚。 听到殿内的声音,殿外的宫人慌忙走了进来。看着水礽脸上的怒容,宫人们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的呼吸声会引来更多的怒火。 “殿下息怒……”一名胆大的宫人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开口,但声音却颤抖得几乎听不见。 水礽并没有理会那些宫人,只是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眼中一片疯狂。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奴才们不听话直接发落了就是,哪里就值得您发这么大的火!”就在宫人们胆战心惊不知所措时,一位年老的太监一路小跑的来到水礽身边。 “伴伴。”看到来人,水礽的眼眶一下就红了起来。 “殿下莫怕,一切都有老奴呢。”老太监走到水礽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水礽感受到这股熟悉而温暖的关怀,胸中的怒气似乎得到了一丝缓解,但他眼中的疯狂却并未完全消散。 “老奴知道您心里苦,但您这样折磨自己,又有何益呢?”老太监低声劝道,语气中满是心疼。 “殿下,您是一国储君,只要是您想要的,有的是法子得到。好饭不怕晚,殿下,咱们有的是时间。” 在老太监的低声安慰下,水礽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眼神重新恢复了清明。 “伴伴,孤没事。孤等得起!” “殿下能这样想,老奴就放心了。”老太监笑着退到了水礽身后。 望着满地狼藉,水礽弯腰捡起一块瓷片,在手中轻轻的摩挲着。 “殿下,小心伤到了手。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收拾了。若是伤到了殿下,小心你们的皮!” 老太监见状,连忙出声提醒,同时对着还在愣神的宫人们厉声喝道。宫人们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上前,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起地上的碎片和散落的笔墨纸砚。 宫人们很快就收拾好地上的东西,扶正了书案,然后有序的退了出去。 “殿下,把这东西给老奴吧,当心伤了您身体。”老太监轻轻的抽出了水礽手中的瓷片,用帕子包住扔了出去。 “伴伴,你说他为什么要躲着孤?是孤做的还不够好吗?”这一刻的水礽不再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只是一个为爱执着的普通男人。 “殿下,人心复杂,有时候连自己都无法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意,更何况是他人呢?”老太监语重心长地说道,“或许,他有着自己的苦衷和考量,只是暂时无法面对殿下您罢了。” “可是,孤与他之间,本应是坦诚相见的。”水礽有些失落地说道,“孤一直将他视为知己,他与孤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老太监见状,连忙安慰道:“殿下且放宽心,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主动来找您了。” “真的吗?” “老奴什么时候骗过你?” 水礽闻言摇了摇头,冯德喜是伺候母后的老人,母后去世后,他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伺候。二十多年来,他一直忠心耿耿地跟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排忧解难,从未有过丝毫的懈怠和欺骗。 “殿下,夜深了,老奴伺候您歇下吧。” “好。伴伴,这些年还好有你陪着孤。” “能陪在殿下身边,是老奴的福分。” 第154章 纠缠(下) 此时在西城一座静谧的小院内,夜色已深,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屋内,烛光摇曳,映照出一位身着青色学子服的年轻身影——贾敬。他坐在书桌前,手中紧握着笔,眉头紧锁,似乎正沉浸在深深的思考之中。 房门被人从外面猛然推开,带进一股凉风,也打破了室内的宁静。一位身形魁梧、面容凶悍的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的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洞察人心。他的到来,让原本沉浸在思考中的贾敬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大爷。”来人瓮声瓮气的给贾敬行了一礼。 “刘叔,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贾敬慌忙站起身来,扶起来人。 “大爷莫慌,这里暂时还算安全。” “那您这是?” “府中传来消息,西府的老太爷已经知道您的事情……” 贾敬闻言,脸色骤变,他直接打断了刘叔的话,焦急的问道:“什么?是谁告诉的叔爷爷?他老人家身体可好?有没有因为我的事情动怒?” “大爷放心,老太爷并未动怒,还特意命赦大爷从府中调出一批好手,用来迷惑那人的视线,确保大爷您的安全无虞。至于他老人家的身体,虽然年事已高,但老太爷平日里注重养生,身体硬朗,想来这次也不会因为大爷您的事情而有什么妨碍。” 贾敬闻言,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这就好,若是因为我的事情连累了叔爷爷,我就是百死也难赎其身。府中可有什么事吗?老爷、太太,都安置妥当了吗?大奶奶和珍哥儿了他们还好吗?” “府中一切安好。老爷和太太早已安排妥当了,奶奶和珍哥儿也都在府中安然无恙,他们都很想念您,特别是珍哥儿,今日还问您什么时候回家呢。” 听到家人的消息,贾敬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想到府中的幼子,贾敬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歉疚之情。 “告诉奶奶和珍哥儿,我很快就回去看他们。让他们不用担心,我会一切小心的。” “大爷……”刘叔欲言又止,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凝重,这让贾敬的心再次悬了起来。他紧张地握紧拳头,颤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刘叔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属下原本应该早就回来的,只是在从府中离开时,意外发现有人在暗中监视着府中的一举一动。更令人担忧的是,经过属下观察,这些人并非来自同一家势力,他们似乎分属不同的组织或派别。” 贾敬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意识到,这不仅仅是自己同太子间的纠缠了,更可能是一场涉及多方势力的复杂斗争。他紧锁眉头,问道:“你可有看清他们的来路?是否有什么线索可以追踪?” 刘叔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他们行事极为谨慎,每次出现都刻意避开我们的耳目。不过,属下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里绝对有那几位爷的手笔。”刘叔抬手往几位皇子府邸的方向指了指。 贾敬闻言,脸色更加凝重。他深知那几位皇子的影响力与手段,若是他们真的插手了此事,那么事情就远比想象中的要复杂许多。 “刘叔,你确定吗?可有确凿的证据?”贾敬沉声问道。 刘叔叹了口气,回答道:“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这些年我们在京城里也不是白混的。那些监视者的手法和行事风格,与我们曾经见过的那几位爷的手下颇为相似。而且,最近京中流传的一些风言风语背后也隐约有他们的身影。” 贾敬点了点头,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凝视着远方皇城的方向,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若是真的与他们有关,那我们更不能掉以轻心。刘叔,你立刻加派人手,不仅要加强府中的守卫,还要密切注意那几位皇子府邸的动向。同时,你亲自跑一趟,替我给太子传句话。就说,明日巳时,我在老地方等他!” “大爷,万万不可啊。咱们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躲他,您怎么还自投罗网起来了呢? 贾敬转过身来,目光坚定地看着刘叔,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刘叔,你我都清楚,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 “可是……” “没有可是。太子若是还有几分清醒,他就该明白怎么做才是对他最有益的。” “若是他一时脑热呢?大爷,到时候圣上可不会怪罪太子,他只会迁怒于您啊!大爷,咱们就听赦大爷的,一切都等您考完试再说吧。”刘叔试图劝说贾敬改变主意。 贾敬打断了刘叔的话,他的眼神更加坚定:“刘叔,我意已决。太子若真的不顾大局,我自有法子应付他。至于圣上那边,我也有法子可以全身而退。”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叔爷爷年事已高,他不该为了我的事情劳神劳力;恩侯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虽有几分小聪明,到底经验不足;至于我父亲,这些年他一直都生活在祖父的羽翼之下,未曾真正面对过这些东西。 事情是因我而起的,没有让一群老弱顶在前面的道理。因此,我必须亲自面对这一切。家族的荣耀与安危,不能仅靠老一辈的庇护,更不能让无辜之人替我承担风险。”贾敬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每一个字都透露着他的决心。 “可是……” “没有可是。刘叔,这件事情就拜托您了。”贾敬说完,起身对着刘叔郑重的行了一礼。 看着贾敬那认真的神情,刘叔心中的担忧虽然未完全消散,但也感受到了贾敬前所未有的坚持。最后只得无奈的说道:“大爷,您放心。我会全力以赴,确保明日之事万无一失。” “刘叔辛苦你了,这事还请你暂时不要告诉父亲他们,免得他们担心。” “大爷放心,属下知道轻重。属下定会守口如瓶,直到事情尘埃落定。” 第155章 夜访 刘叔带着贾敬的嘱托离开了城西的小院,穿过几条繁华与幽静交织的街巷,刘叔终于来到了水礽在京城外精心布置的宅子前。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咬了咬牙,大步走上了台阶。“砰砰”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间显得格外响亮。不久,门缝里透出一线光亮,一位身着褐色短打的门子谨慎地探出头来,借着微弱的烛光辨认着门外的来人。 “你找谁?”门子警惕的看着刘叔。 刘叔解下腰间的玉佩,双手捧到门子面前沉声说道:“有劳小哥把这玉佩交给冯总管,就是故人求见。” 门子接过玉佩,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端详了一番,在看到玉佩后面的印记时,顿时脸色巨变。 “您稍等片刻,小人这就去通报冯总管。”门子说罢,便匆匆转身消失在门后,留下刘叔一人在门外焦急等待。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刘叔紧了紧衣襟,目光紧盯着那扇半开的门,心中五味杂陈。 不久,门内再次传来脚步声,门子再次探出头来,脸上已换上了恭敬的笑容:“贵客久等了,冯总管请您进去。” 刘叔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衫,大步跨进了门槛。穿过曲折的回廊,他被带到了一处侧院的耳房内。屋内灯火通明,一个年约六旬,面容瘦削,眼神锐利如鹰老者手中把玩着那块玉佩,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听到脚步声,老者缓缓抬起头来,眯着眼看向刘叔,沉声问道:“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是我家主人的旧物。”刘叔不卑不亢的回道。 “贾?” “正是。” “你们的胆子可真不小啊!” “不及贵主半分。” 老者阴鸷的看了刘叔一眼,冷声道:“说说你的目的吧。” “我家大爷约贵主子明日巳时,在老地方见。”刘叔不卑不亢的回道。 老者闻言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哼,算他识趣!” 感受到老者的讽刺,刘叔上前一步,贴着他的耳朵说道:“冯公公还请慎言,我家主子再怎么样,也不是你一个阉人能诋毁的!” 感受到喉咙间的刺痛,冯德喜眼中划过一抹厉色。感受到刘叔身上散发的戾气,冯德喜只得压下心中的怒火,笑道:“壮士莫恼,是咱家逾越了。” 刘叔见冯德喜终于收敛了锋芒,心中虽仍有不满,但也知道此时不宜再过分相逼。他冷哼一声,目光如炬地盯着冯德喜,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哼,若是再有下次,小心你的狗头。” 冯德喜措手不及,整个人连同椅子一起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他惊愕地抬起头,看向刘叔,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愤怒。 然而,刘叔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仿佛是在看一件脏东西。 冯德喜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脸色铁青的瞪了刘叔一眼,怒哼一声,却也没有再发作。 “好,好,好。”冯德喜连说了三个“好”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咱家记下了。你回去告诉你家大爷,明日巳时,老地方,我家主子一定准时到达。” 刘叔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知道冯德喜这是在警告自己,但他也明白,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他轻轻拍了拍手,转身离去,只留下了一脸怒气的冯德喜站在原地。 冯德喜望着刘叔离去的背影,眼中阴鸷更甚。他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仿佛要以此来宣泄内心的愤怒与不甘。二十多年来,他作为东宫的大太监,连太子都要称他一声“伴伴”。然而,今日却被一个区区仆人如此羞辱,这怎能不让他怒火中烧? “阉人……”冯德喜在心中默念着这个词,每一次都像是锋利的刀刃在切割着他的自尊。他的五官扭曲,双目赤红,仿佛是要择人而噬的怪兽。 “公公?”伺候他的侍女怯怯的看向他。 “滚!” “公公饶命,奴婢这就滚!”说完竟真的滚了出去。 冯德喜的怒火并未因侍女的离开而有丝毫减退,反而更加旺盛。 “阉人……”这个词再次在他心中响起,如同重锤一般一次次敲击着他的自尊。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桌子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桌子应声而裂,木屑四溅。 他转身走向窗边,望着窗外深邃的夜空,心中思绪万千。他知道,自己虽然位高权重,但终究是个不完整的人,是个被世人所不齿的阉人。这份屈辱与不甘,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让他无法释怀。 “贾家……”冯德喜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你们以为可以轻易挑衅咱家的威严吗?哼,咱家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有何能耐!” 冯德喜站在窗前,夜风拂过,似乎带走了些许心中的烦躁,却吹不散那份深埋的愤懑与不甘。 冯德喜再怎么愤怒,仍然不敢隐瞒贾敬的消息。 次日清晨,冯德喜带着一丝急迫与谨慎,第一时间踏入了东宫。他深知,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必须谨慎应对。见到太子水礽时,冯德喜脸上浮现出习惯性的笑容,快步走上前去,双膝跪地,恭敬地行了个大礼:“奴才给殿下请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水礽见状,眉头微蹙,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与责备:“伴伴,孤都说了多少次了,在东宫之内,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快起来吧,你这样跪着,孤看着也心疼。” 冯德喜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眉眼一下舒展开来了。他缓缓起身,站定后,再次躬身行礼,但这次只是微微欠身,以示尊重而不失亲近:“殿下仁厚,但礼不可废。奴才虽为殿下近侍,但更知君臣有别,岂能失了规矩。” 水礽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他知道冯德喜的固执与忠诚,也不再多言。他转而问道:“伴伴今日这么早来,可是有了消息?” 看着水礽急切的样子,冯德喜心中一凛,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贾敬在水礽心中的地位。皇室自来出情圣,太祖皇帝是,先皇是,当今也是,如今终于轮到了自己的主子。 见冯德喜不说话,水礽一下急了起来。他猛地站起身,动作中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仿佛连空气都为之震动。 “伴伴,你昨日向孤保证过的!” 看着双目赤红的水礽,冯德喜轻叹一声说道:“殿下莫离,奴才已经得到了贾敬的确切消息。他约您今日巳时在老地方相见,奴才在进宫之前已经命人在那里候着了。” “真的,您没有骗孤?” 第156章 破釜沉舟(上) 水礽听到冯德喜的话,眼中的焦急瞬间被一抹复杂的情绪所取代,有惊喜、有疑惑,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快步走到冯德喜面前,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仿佛是在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伴伴,此言当真?贾敬他……他真的约了孤?”水礽的声音忍不住颤抖着。 冯德喜抬头,目光坚定地望着水礽,轻轻点了点头:“殿下,奴才怎敢欺瞒于您?昨夜奴才从宫中离开后,敬大爷身边的人就带着您送他的玉佩出现在了奴才的宅子里。是他亲口告诉奴才,敬大爷今日约您见面的事情。” 水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他伸出手,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玉佩……它现在何处?” 冯德喜的眸色暗了暗,忙从袖袋中取出一块精致的玉佩,轻轻递到水礽手中。这玉佩质地温润,雕刻精细,正是水礽之前赠予贾敬的信物。看到它,水礽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温柔与怀念。 水礽接过玉佩,细细摩挲着,仿佛能通过它感受到贾敬的温度。此刻他的心情复杂极了,既有对贾敬的思念与期待,也有对即将见面的忐忑与不安。 “好,孤知道了。”水礽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你亲自去安排,不能出现一丝差错!” 冯德喜连忙躬身应承:“殿下放心,奴才定当竭尽全力,确保万无一失。” “伴伴,辛苦您了。”水礽的声音中满是感激和信任。 冯德喜微微抬头,目光中满是坚定与谦卑:“为殿下做事,是奴才的本分,怎敢言苦?” 水礽点了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温柔与释然。他知道,有冯德喜在,很多事情都能得到妥善的安排与处理。于是,他轻声道:“好,孤知道了。你也去准备一下吧,孤一会还要上朝呢。” 冯德喜应了一声,便退下去准备。水礽则站在原地,凝视着手中的玉佩,心中思绪万千。最后把手中的玉佩放到了自己的胸口处,紧紧贴着的心脏。 “贾敬啊,孤该拿你怎么办?”水礽在心中默默念道。 早朝的内容每天都大同小异,不过是一群大臣为了各自的利益在那里不停的扯皮,他们或是引经据典,或是慷慨陈词,但最终的目的大都指向了如何在不触动皇权底线的前提下,为自己或所属的集团争取更多的利益。 而那位端坐在高位上的君主,则如同一位高超的棋手,冷静地观察着棋盘上的每一颗棋子,权衡着各方势力的强弱、利益的得失。在不影响皇权的稳固与个人的权威情况下,做出既兼顾大局又相对公正的决策。 水礽站在朝堂的一侧,目睹着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他理解这朝堂之上的纷争与算计,是权力与利益的交织,是政治生态的必然。但此刻,他却难以抑制内心的一丝厌倦与无奈。 看着如同菜市场一般的朝堂,水礽突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时间在水礽的期盼下,缓缓流逝。在听到戴权高呼退朝的时候,水礽的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仿佛终于从那个喧嚣纷扰的菜市场般的朝堂中解脱出来。 随着群臣纷纷退下,朝堂逐渐恢复了平静。水礽缓步走出大殿,呼吸着外面清新的空气,心情也随之变得轻松起来。 回想起早上冯德喜告诉自己的消息,水礽的心底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三年未见,那个人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他是否还保持着当年的那份纯真与执着?还是已经被生活所迫,变得面目全非? 感受到水礽的急切,冯德喜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襟,示意他冷静。水礽微微一愣,随即会意地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他知道,在这皇宫之中,自己任何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都可能被无限放大,甚至成为他人攻击自己的把柄。 当水礽到达在猫儿胡同的时候,贾敬还未出现。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水礽的眼一下红了起来。 “人呢?伴伴,这就是你给孤的保证?” 冯德喜见状,连忙上前安慰道:“殿下息怒,如今距离巳时还有些时间,咱们再等等。” “伴伴,他真的会来吗?”此刻的水礽就像是陷入了热恋的小儿女,患得患失的。 “殿下不信奴才,还能不信敬大爷吗?奴才的话可以作假,敬大爷的玉佩可作不得假!” “是啊,玉佩……”水礽喃喃自语,手掌重重的按在心口,那里正放着贾敬的那块玉佩。他心中的焦虑与不安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即将见面的期待与喜悦。 在冯德喜的陪伴与安慰下,水礽度过了这段漫长而焦虑的等待时光。当贾敬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时,水礽的脸上绽放出了最灿烂的笑容。 他快步走了过去,想要拥抱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谁知贾敬一个侧身,躲开了水礽的拥抱。 水礽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与不解。他怔怔地看着贾敬,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贾敬,你……”水礽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无法理解为何贾敬会如此冷淡地对待自己。 看着水礽眼底的受伤,贾敬按下心头的悸动,掀开衣摆跪了下来:“宁国公之孙、一等神威将军之子,贾敬,拜见太子殿下。” 贾敬的声音沉稳而坚定,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回响在小院之中。他跪得笔直,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犹豫或畏惧,只有对皇权的敬畏和对自身身份的清醒认知。 “贾敬,你……”水礽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竟一时之间无法言语。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殿下是君,荣国府世受皇恩,自当恪守君臣之礼!”贾敬朗声说道。 “贾敬,孤不要同你做君臣!” 第157章 破釜沉舟(中) 看着水礽癫狂的神色,贾敬压下心底的哀伤笑着说道:“殿下,这不是你我所能选择的。您是一国的储君,您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室的颜面和朝廷的未来。 而我则是宁国府的大爷,贾氏一族的少族长,我们各自肩负着家族的命运与国家的期望,我们的命从来都不是属于自己!” “贾敬,孤可以不做这个太子的,孤只要你!”水礽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颤抖,他的眼神中既有决绝也有迷茫,仿佛在这一刻,他所有的挣扎与痛苦都化为了这一句话。他看向贾敬,眼中满是对未来的不确定和对眼前人的眷恋。 “可是,我不能放下国公府,不能丢下贾氏一族,更不能抛下我的妻儿老少! 殿下对我的心意,我十分感激也十分感动。但你我都清楚,我们的身份和所肩负的责任,不允许我们做出如此任性的选择。”贾敬缓缓说道,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对现实的清醒认识和对未来的深思熟虑。 水礽闻言,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但他没有放弃,而是更加用力地握住了贾敬的手。“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孤不能没有你!” 贾敬盯着水礽的眼睛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殿下,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谁离不开谁。您对我更多的是求而不得的遗憾与依恋,而非真正的离不开。终有一天,您会恋上别人,到时候您就会发现您所谓的深情不过是一场冲动……” “不,不是这样的。孤对你从来都不是冲动,贾敬,孤是真心喜欢你的!”水礽急切的打断了贾敬的话。 “殿下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看着一脸急切的水礽,贾敬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温和,他缓缓说道:“殿下,喜欢是一种美好的情感,它让人心生向往,愿意为对方付出。但真正的喜欢,不仅仅是情感上的冲动,更是对对方的理解、尊重与包容。它需要考虑双方的未来,是否能共同面对生活的风雨。” “孤……孤明白了。”水礽的声音有些哽咽,“或许孤确实只是被自己的情感所驱使,没有真正去理解你的立场和苦衷。但请相信,孤对你的心意是真诚的,孤愿意为了这份感情去努力,去改变。” 贾敬轻轻叹了口气,他感受到了水礽的真诚与决心,但同时也深知这条路的艰难与不易。“殿下,您的真心我感受到了。但是您对我的感情是不容于世的,断袖分桃这种感情不是一国储君所能承担的。 您的身份和地位注定了您的人生轨迹必须遵循传统的礼教和道德观念。我理解您的情感,但我也希望您能理智地面对现实。” 水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挣扎。他深知贾敬所言非虚,但他更不愿放弃自己心中的情感。“孤知道这条路艰难,但孤愿意为了这份感情去承担一切后果。孤相信,只要心中有爱,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贾敬摇了摇头,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担忧。“殿下,您的勇气和决心我向来佩服。但现实往往比理想更为残酷。您若执意如此,不仅会损害自己的名誉和地位,更可能引发朝堂动荡,甚至危及国家的安宁。” “孤不在乎。至于朝堂动荡,贾敬,父皇有十多个儿子,他们每一个都十分优秀。孤若真有闪失,国家也不会因此而衰落。孤只在乎自己的心意,只愿与心爱之人共度此生。”水礽的声音坚定而决绝,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 贾敬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他既敬佩水礽的勇气与决心,又担忧他的未来与朝廷的命运。他深知,水礽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而他却无法替水礽承担这份责任。 “殿下,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请您冷静地想一想,您的决定不仅关乎您个人的幸福,更关乎整个国家的命运。您若因私情而置国家于不顾,那么您如何面对天下百姓的期望与重托?”贾敬试图用理智说服水礽,但声音中却难掩苦涩。 水礽沉默片刻,他深知贾敬所言非虚。但他也明白,自己的心意已决,无法再回头。“孤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此生若不能同你相守,孤活着还有意义。贾敬,孤不在乎什么名声地位,孤要的只有你!” 贾敬闻言,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既为水礽的深情所动容,又为两人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而感到无奈。过了良久,他方才一脸决绝的说道:“殿下说的这些皆是您的一厢情愿,敬堂堂七尺男儿,又岂愿雌伏于人下? 您所谓的深情,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羞辱和负担。您只顾着自己痛快,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一旦被陛下知道,我和我的家族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别说我对殿下没有那种心思,就是有,我也不会拿自己家族去冒险!” “你对孤无意?你认为孤的感情是对你的羞辱?贾敬,你忘了当年我们在这座院子里的誓言了吗?你说过,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都会陪在孤的身边,与孤共同面对风雨。”水礽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紧紧盯着贾敬,试图从对方的眼神中寻找一丝动摇或犹豫。 贾敬闻言,心中也是一阵翻涌。那些年少时的誓言,那些共同度过的时光,他怎能忘记?但现实是残酷的,他不得不面对。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那些都不过是年少时的轻狂之言,殿下。当时的我,不知什么叫感情。只因您是太子,是我以后要效忠的对象,我才不得不同您虚与委蛇。我对您,从始至终都未生起过那种想法。” “虚与委蛇?贾敬,你说你以前是忌与孤的身份,才不得不同孤虚与委蛇。那么,你现在为什么就突然改变了呢?是因为你找到了更合适的效忠对象,还是因为你根本就不再需要我的庇护了?”水礽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愤怒,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无法接受贾敬如此否定二人曾经的感情。 “都不是。” 第158章 破釜沉舟(下) “那是什么?你告诉孤,到底是什么?”水礽双手抓住贾敬的肩膀,用力摇晃着。 贾敬如今虽然走了科举一途,宁国府到底是依军功发家的,因为他并不是一般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见水礽情绪失控,他并未退缩,而是稳稳地站定,目光坚定地回视着水礽。 “因为利弊取舍。殿下,我不能因为我的一时冲动,而把荣宁二府几百口人的性命置于险地。 您如今是一国储君,但也仅仅是一国储君罢了。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朝堂之上,风云变幻莫测,今日之宠信,或成明日之祸根。我虽非无情之人,却也不能不顾家族之根本,不顾那些无辜者的安危。 殿下,我的身后是我的族人和数万靠着国公府生活的伤残老兵。在朝堂的波谲云诡中,我不能仅凭一腔热血行事,更需深思熟虑,为家族的长远计。” “所以,你是因为家族才不得不同孤划清界限,而不是不爱……” “殿下!”贾敬厉声打断了水礽的话,看向他的眼神里一片冷漠。 “殿下,我从幼学到弱冠,一直都跟在您的身边。您既是我的伙伴,又是我的主子,无论您对我提出任何要求,我都无力反抗。 当年的事情对我而言,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您君,我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如今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年纪了,我知道凭借我的家世,我有足够的底气对您说不!” 面对贾敬眼中的冷漠,水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远处的冯德喜见情形不对,忙一路小跑来到院中。 看着一副生无可恋的水礽,他紧张的问道:“殿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老奴啊!” 说完又对着贾敬厉声喝道:“贾敬,你对殿下做了什么?你就不怕抄家灭族吗?” 面对冯德喜的质问,贾敬的眼中划过一抹怒意,他冷声说道:“冯公公好大的官威呐。抄家灭族,我宁国府岂是你一介阉人所能随意威胁的!你要抄国公府的家,灭我贾氏一族,敢问当今陛下知道吗?” “你……” “我怎么了?你作为内侍,太子殿下的心腹,你不好生规劝太子殿下以国事为重,反而在此处无端生事,是何居心?”贾敬目光如炬,直视着冯德喜,仿佛要将他内心的想法看透。 冯德喜被贾敬的气势所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显然是被贾敬的话给气到了。 “好生狂妄的小儿,就是你父亲一等神威将军也不敢同咱家如此说话!你先是蓄意勾引太子殿下,接着又如此污蔑咱家,贾敬你可曾想过后果?”冯德喜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他紧盯着贾敬,眼中闪烁着不可遏制的怒火。 贾敬闻言,脸色并未因冯德喜的怒斥而有所动摇,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冯公公,我敬您是太子殿下的心腹,一直对您保持着应有的尊重。但尊重是相互的,您若以权势压人,肆意诽谤,那在下也只能据理力争,以正视听。” 您说在下‘蓄意勾引太子殿下’,你可敢同在下一起到圣上面前分辨一二?在下是当今钦点的东宫伴读,陪伴太子读书明理,战战兢兢,绝无半点私情掺杂其中。再者,我贾敬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何曾有过污蔑他人之举?反倒是您,冯公公,您今日的言行举止,是否有失您东宫总管应有的风范与气度呢?” “你……你……你放肆!” “在下还能更放肆,公公要不要见识一下?” “咱家要告诉圣上去!” 看着虚张声势的冯德喜,贾敬冷声说道:“告诉圣上,您敢吗?呷玩娈童,试图染指功勋之后,您说咱们的陛下会如何处置东宫呢?” 贾敬的话音刚落,整个院子仿佛被一股寒气笼罩。水礽晃了晃身体,看着贾敬痴痴的问道:“你要去父皇那里告状?” “殿下若是仍苦苦纠缠,就是告御状,敬又有何惧!”贾敬的回答坚定而决绝,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退缩。 “苦苦纠缠?孤的一片真心,在你眼里就是苦苦纠缠?贾敬,你好狠的心呀!” 水礽的话语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伤痛,他的眼神在贾敬身上停留,仿佛在寻找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心安的答案。然而,贾敬的回答却如同寒冰,将他的希望一点点熄灭。 “真心?殿下的真心就是不顾我的意愿,强行逼迫我接受您吗?这样的真心,不要也罢!” 贾敬的话音未落,但其中的决绝与愤恨已让水礽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猛地打断,声音中夹杂着一丝痛苦和不解:“不顾你的意愿?贾敬,你可曾真正了解过我的真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贾敬闻言,目光更加坚定,他缓缓摇头,语气坚定而冷静:“殿下,敬感激您的关怀与好意。但真正的为我好,应当是尊重我的选择,理解我的立场。而非以您的意愿强加于我,甚至不惜牺牲他人的利益与尊严。” “牺牲?”水礽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孤何时牺牲过你的利益与尊严?贾敬,你为何总是如此,将孤想的那样龌龊?” “从皇宫到这猫儿胡同,从京都到江宁府,再从江宁到京都,您知道您给我带来多大的困扰吗? 至于您所说的尊严,殿下,您可曾想过,当一个人被迫放弃自己的选择与意愿,去迎合另一个人的需求时,他的尊严又何在?”贾敬的声音虽轻,却字字有力,直击水礽的内心。 水礽愣住了,他从未从这样的角度去看待过自己的行为。他一直以为,自己同贾敬是两情相悦,却没想到自己的满腔深情在贾敬的眼中是那样的不堪。 “贾敬,你到底想怎么样?” 第159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上) 水礽双目赤红的盯着贾敬,仿佛要把他吞噬入腹一般。 “敬不想怎样,只是想同殿下划清界限而已。”贾敬的声音微颤,却努力保持着镇定,试图做着最后的挣扎。 水礽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包含了太多的复杂情绪——愤怒、失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若孤不答应呢?”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贾敬闻言,露出一抹悲凉的笑容。他盯着水礽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左右不过一个死罢了。” “你宁愿死都不愿意接受孤的感情?”水礽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深处挤出,带着无尽的苦涩与不甘。 贾敬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中既有释然也有嘲讽。“殿下,感情之事,岂是生死可以衡量的?”他缓缓说道,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敬对殿下,从始至终,只有敬畏与感激,从未有其他感情。殿下如此强求,不过是徒增彼此的痛苦罢了。” 水礽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重锤击中。他从未想过,自己在贾敬心中的地位竟会如此微不足道。愤怒、失望、痛心……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突然,水礽身形一动,动作迅捷而决绝,仿佛瞬间跨越了空间的界限,他的身影在院内划出一道冷酷的弧线,最终定格在贾敬面前。那只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扼住了贾敬的喉咙,将他的生命之火瞬间压缩至极限。贾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脸色因窒息而迅速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异常坚定,没有丝毫的畏惧与求饶。 “孤再问你一遍,你接受还是不接受?”水礽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充满了威胁与不甘。但他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犹豫与迷茫,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又害怕着什么。 贾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感受到贾敬无声的拒绝,水礽的指尖微微用力,贾敬的脸色因窒息而变得更加苍白,眼神也开始涣散。就在这时,小院的门被猛地推开,一道身影直奔水礽而来。 “来人,护驾,护驾!”冯德喜尖锐的声音在小院的上空回荡着。 随着冯德喜尖锐的呼喊声,小院内的紧张气氛瞬间被打破。几道身影如同闪电般冲进院内,迅速护住水礽与冯德喜。 来人也快速扶住即将跌倒在地上的贾敬,一双桃花眼内闪过一抹骇人的光芒。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贾敬的身体,确认他无碍后,才转头看向水礽,冷声说道:“不知我大哥哪里得罪了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下此狠手?” 水礽闻言,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了镇定。他并未直接回答来人的质问,而是缓缓推开身前的护卫,目光深邃地望向对方。 “孤是君,贾敬是臣。孤要杀他,还需要理由吗?” 此言一出,小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水礽,不敢相信这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竟会说出如此霸道无情的话语。 贾赦的桃花眼中更是闪过一抹难以置信与愤怒,他紧咬牙关,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冷声说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君臣之间,虽有尊卑之分,但更应以理相待,以情相交。殿下身为储君,更应明辨是非,体恤臣子之心。” 水礽闻言,不屑的看了贾敬一眼说道:“贾敬不过是一介白衣,哪里配得到孤的体恤?” “放肆!”一声厉喝从门外传来。 只见一个穿着朴素的老者引着一个身穿紫色长袍的男人缓缓走来,男人不到五十岁,周身散发着长期处于上位者的气势。他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扫视了一圈小院内的众人,最终落在水礽身上,那目光中既有责备也有失望。 “父……父皇,儿臣给父皇请安。”水礽的声音在见到那紫袍男人时微微颤抖,他连忙跪倒在地,行了个大礼,语气中充满了敬畏与惶恐。 “平身吧。太子,你在做什么?”仁康帝水睿淡淡的问道。 “儿臣……儿臣在同贾伴读闹着玩呢。” “闹着玩?老臣家的孩子福薄体弱,当不起太子如此厚爱。日后太子若是再想找人闹着玩,就直接来找老臣。老臣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应该能让太子殿尽兴!”同仁康帝一同进来的老臣沉声说道。 “老国公言重了,是孤失言失态,孤向贾伴读及国公大人赔罪。”水礽闻言,脸色更加苍白,他忙对着贾源抱拳,语气中满是诚恳与懊悔。 贾源闻言冷笑一声,快步走向贾敬兄弟二人。在看到贾敬脖子上的青紫时,这位昔日的铁血将军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愤怒。“太子殿下,老臣虽已年迈,但护犊之情不减当年。我贾家子孙,岂能容你如此欺凌!”贾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般敲击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水礽的脸色更加难堪,他深知自己今日的行为已经触怒了这位老国公,连忙再次躬身行礼,急切地解释道:“国公大人息怒,孤并非有意欺凌贾伴读,只是……只是一时失言失态,还望国公大人海涵。” 贾源并未立即回应,他只是默默地走到贾敬身旁,轻轻抚摸着贾敬脖子上的伤痕,眼中满是心疼与愤怒。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太子殿下,我贾家世代忠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贾敬虽非显赫之躯,却也是知书达理、品行端正之人。他若有何过错,自有老夫管教,无需太子殿下费心。” 说完又对着仁康帝的方向跪了下来,满是沧桑的脸上全是泪水:“陛下,老臣同兄长为盛朝征战一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兄长尸骨未寒,他的长孙就遭到这等对待,老臣心如刀绞啊!陛下,老臣并非要挟天恩,只是恳请陛下念及老臣同兄长这些年的苦劳,对今日之事能有一个公正的裁决。贾家不求显赫,只愿子孙能平安度日,不受欺凌。”说完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贾赦扶着贾敬跪在了贾源的身后,二人见状也扑通扑通的磕着头。很快,青砖铺成的地面上就出现了点点血迹。 第160章 置之于死地而后生(中) 仁康帝水睿见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忙走到贾源跟前,亲自上前扶起贾源,同时示意侍卫扶起贾赦和贾敬。 “贾卿,你这是何苦呢?朕知道你对盛朝的忠心,也知道你和宁国公这些年来的辛苦付出。今日之事,朕定会给你一个公正的裁决。” 他转头看向水礽,神色更加严厉:“太子,你今日的行为实在令人失望。你不仅伤害了贾伴读,更伤害了像贾家这样忠良之家的心。朕命你即刻向贾家父子道歉,回宫后禁足东宫百天。等回宫后朕会让老四去一趟东宫,你手中的一切政务皆有老四全盘接手。” 水礽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赤色。在看到被贾赦搀扶着的贾敬时,那抹赤色变成了疯狂。 贾敬见状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他刚要出言阻止水礽就被贾赦拉住了衣袖。想到昨日贾赦同自己的交代,贾敬靠着贾赦的肩膀闭上了双眼。 仁康帝水睿敏锐地捕捉到了水礽眼中的赤色与疯狂,但他并未立即发作,只是冷声说道:“太子,你记住,作为储君,你的每一个行为都代表着皇室的形象与威严。” 随后,他转向贾源,语气中充满了宽慰与感激:“贾卿,你的忠心与付出,朕都看在眼里。今日之事,朕定会给你和贾家一个满意的答复。你且放心,朕向你保证,今日之事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 贾源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再次行了一个跪拜大礼:“老臣,谢主隆恩!” “你我君臣二人何须这些虚礼,贾卿,朕记得朕第一次拉弓射箭还是你教的呢。你同朕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那份情谊朕一直铭记于心。” “陛下言重了,能陪伴陛下成长,是老臣的荣幸。”贾源眼眶微红,他深知自己与仁康帝之间的情谊远非简单的君臣关系所能概括。 他们共同经历了无数的风雨,他见证了仁康帝从一个初登大宝的幼童到如今受万民敬仰的仁康帝,那份深厚的情感早已超越了言语所能表达的范畴。 看到眼眶泛红的贾源,仁康帝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少时的事情。贾源对他而言不仅仅是臣子,那是亦师亦友般的存在。 “贾卿,你且安心,朕定会让贾家子孙在盛朝得到应有的尊重与庇护。”仁康帝再次承诺道。 “能得陛下如此厚爱,老臣就是立刻就死了,也知足了。敬儿,你既然已经决定走科举这条路了,就把那东西还给陛下吧。”听到仁康帝的再次保证,贾源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他回头看向贾敬,无声的催促着。 贾敬闻言,心中虽有不舍,却也明白贾源的用意。他缓缓跪下,接着从怀中掏出半块兵符,在众人的注视下双手托着兵符举过头顶。 看到贾敬手中的半块兵符,仁康帝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而复杂。在贾源期待的目光下,仁康帝无奈的轻叹一声:“贾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朕从未怀疑过贾氏一族的忠心啊!” “陛下,草民自幼体弱,与军旅之事无缘。家父在祖父的庇佑下,更是连战场都未上过。如今四海升平,借着祖父的余威,我们父子尚能勉强稳住军心。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军中只怕会出现动荡。 因此,草民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将祖父传下的这半块兵符归还于陛下,以表我贾家对国家的忠诚与责任。草民日后虽不能亲自上阵杀敌,但愿以笔墨为剑,以科举为途,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谋福!”说完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仁康帝听后,眼中的笑意愈发浓厚,他连忙上前扶起贾敬,温言道:“宁国府的心意朕已明了,这半块兵符朕就收下了。贾敬,朕期待你在科举中大放异彩!” “陛下,草民定当不负所望,勤勉学习,以优异的成绩通过科举,为陛下分忧解难,为百姓谋福祉。”贾敬语气坚定,目光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决心。 水礽看着面前君臣言欢的场景,突然意识到自己被贾敬给算计了。归还兵符,不仅是对仁康帝的一次忠诚展示,更是为宁国府筑起了一道坚实的防线。在未来的日子里,只要宁国府恪守本分,不涉谋逆,这半块兵符的归还便将成为他们忠诚与清白的铁证,让任何想要构陷或觊觎宁国府的人都无从下手。 水礽的心情如同翻涌的潮水,既有对贾敬高瞻远瞩的佩服,也有对自己未能洞察先机的懊悔。他意识到,自己确实低估了贾敬的智谋与手段。贾敬不仅以归还兵符的方式赢得了仁康帝的信任与庇护,更为宁国府的未来铺设了一条安全之路,同时也让自己的那些见不得光的计划瞬间失去了着力点。 “贾敬,你可真是好样的!”水礽走到贾敬身边,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 贾敬闻言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青紫色的手印在他白皙的肌肤是那么明显。 看到贾敬脖子上的青紫,水礽一下子就失去了继续讨伐他的勇气。他的目光在贾敬脖子上的青紫上停留了片刻,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那青紫,仿佛是无声的控诉,让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冲动与失态。 “我……”水礽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张嘴。 仁康暗暗摸着兵符上的纹路,眼中闪过志得意满的笑容。三块兵符,如今已经收回了荣宁二府,就还差四王手中的两块了。他,等的起! 心情大好的仁康帝,在看到太子又蹭到贾敬身边后,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对着贾敬笑道:“贾敬,朕听说你有一子,不知可曾入学吗?” “回陛下,因为要给祖父守灵,犬子贾珍如今尚未入学。” “多大了?” “刚满五岁。” “等到科举结束后,你就把他送到宫里同十七他们一块读书吧。” “草民叩谢陛下圣恩!” “父皇!” “冯德喜,伺候太子回宫!” 第161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下) 仁康帝的笑容依旧挂在嘴角,那笑容温和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然而,在这份平和之下,却隐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水礽,站在仁康帝的对面,尽管他努力保持镇定,但额角细微的汗珠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殿下,想想那些支持您的大臣。”冯德喜的声音放的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锤子般敲击在水礽的心上。 仁康帝的目光在水礽与冯德喜之间流转,嘴角的笑意似乎更深了几分。他并未言语,只是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水礽感受到父皇的目光,他挺直腰板,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更加坚定和从容。 “还有什么问题吗?”仁康帝温声问道。 “父皇,儿臣宫中还缺少一个主簿!”水礽的声音清晰而有力,他直视着仁康帝,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持。 仁康帝闻言,目光微微一闪,似乎在审视着水礽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他沉默片刻,嘴角那抹深邃的笑意似乎更加玩味了几分。院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哦?主簿之职,确为东宫不可或缺。太子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宁国公之孙,神威将军之子,儿臣的伴读贾敬!” 仁康帝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冰凉。他缓缓侧头,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落在站在贾源身后的贾敬身上。贾敬,这位宁国公之孙、神威将军之子,不仅才华横溢,更兼有着令人瞩目的外貌——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目似星辰,仿佛自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确实有迷惑人心的资本。 “贾敬,你可愿担任东宫主簿一职?”仁康帝的声音十分平静,平静的让人看不出他任何情绪。 贾敬心中一震,他原本正欲开口拒绝,但感受到衣袖上传来的力量,他转头看去,只见贾赦正用眼神示意他冷静。贾敬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他知道,他没有说不的权力。 贾敬刚要上前,就见他的叔爷爷贾源一个跨步,走到了仁康帝的面前,他沉声说道:“陛下。贾敬,他适合进东宫任职!” 贾源的话在小院中回荡,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仁康帝微微挑眉,目光在贾源与贾敬之间流转,似乎在衡量着什么。过了片刻,他方才笑道:“哦?贾卿家如此肯定,那朕倒要听听你的理由。”仁康帝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话语中却多了一份肃杀之气。 贾源心中一凛,他知道,这一刻已经无法再逃避。他深吸一口气,重重跪倒在地:“太子乃一国储君,他身边伺候的每一个人皆是精挑细选,需德才兼备之人。然贾敬却愚笨不堪,根本无法承担如此大的重任!” 仁康帝闻言,眉头微微一皱,目光在贾源与贾敬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贾源感受到仁康帝的目光,心中更加忐忑。他深知自己的话已经引起了皇帝的注意,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陛下,臣深知此举有违常理,但臣不得不为家族的未来着想。贾敬虽为臣之侄孙,但其资质平庸,实难担当东宫主薄之重任。太子殿下仁厚,念及旧情,方有此举。但臣以为,国之大事,不可儿戏,东宫更需贤能之士辅佐。” 仁康帝听罢,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他并未立即表态,而是陷入了沉思。他深知,贾源的话虽有几分道理,但其中也不乏推诿之嫌。想到这今日自己那些儿子有意无意在自己面前透露的事情,仁康帝决定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探查清楚。 因此他笑着对贾源说道:“朕常听人说雏凤清于老凤声,贾敬既是宁国公的长孙,或许正有着不为人知的才华与潜力,值得我们共同期待。”仁康帝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深意,他继续道,“东宫乃是国家之根本,所需人才自当不拘一格。贾卿家虽有所顾虑,但朕相信,经过历练与磨砺,贾敬定能展现出他的价值。” 说着,仁康帝的目光转向贾敬,笑道:“贾敬,太子如此信任你,朕相信你也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 在看到贾敬脖子间的青紫时,仁康帝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神色莫名的说道:“少时的感情最是真挚,太子有时候脾气是差了点,但他的心地一直都是良善的。你同太子之间应该有什么误会,正好今日朕和你的贾卿都在,就给你们断一断如何?” 贾敬闻言心中一惊,忙跪了下来。见此情形,贾源想到昨夜贾赦同自己说的话,一咬牙直接豁出去了。就像贾赦说的那样,这纸永远都包不住火,与其日后任康帝从别处得知,不如自己直接给捅出去。 一来可以洗掉蓄意勾引储君的罪名,二来也是向仁康帝表明自家的立场,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同太子划清界限,这样日后即便太子做出什么忤逆不到的事情,荣宁二府也能平安脱身。 想到这里,贾源一脸凝重的看向仁康帝,略带痛心的问道:“如今京中呷玩娈童之风大为盛行,不知陛下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仁康帝闻言,脸色微微一沉,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贾源与跪在地上的贾敬,显然对于这个话题的突然转变感到意外且不悦。然而,他毕竟是皇帝,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缓缓开口道:“贾卿家提及此事,莫非是有所耳闻,亦或是……” 贾源见仁康帝并未直接发怒,心中稍定,但语气依旧凝重:“陛下圣明,臣斗胆直言。近日来,京中确有呷玩娈童之风流传,此等风气败坏纲常,有违人伦,臣深以为忧。而臣之家事,亦与此事有所牵连,不得不向陛下禀明。” “老国公还请慎言!”一道厉喝从冯德喜的口中传出。 仁康帝闻言,脸色剧变,他的身体忍不住轻晃了一下,然后直直的看向水礽。水礽见状心中虽然惧怕不已,还是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戴权!” “奴才在。” “你带人退到院外,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不得靠近这里半步!” “奴才遵旨。”戴权说完刚要退下去,又被仁康帝给叫住了。 “等一下。” “万岁爷还有何吩咐?” “把冯德喜带下去,你亲自审问。” “喏。” 听到仁康帝要审问冯德喜,水礽一下子慌了起来,他忙跪在仁康帝面前,红着眼眶说道:“父皇,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还请父皇看在母后的面上放过冯德喜吧。他年纪已经不小了,受不住戴总管的审问!” “戴权!” 第162章 挑明 “奴才在。”戴权再次应声,目光锐利地扫过冯德喜,等待着仁康帝的下一步指示。 “还不把他拖下去!” “是。”戴权一挥手,从暗处走出两人,他们捂住冯德喜的嘴直接拖了下去。 “父皇!” “闭嘴,你的事情朕一会再同你好好算算。贾源,你刚刚说的私事,是指什么事?”仁康帝的眼神重新聚焦在贾源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太子的事情他可以放到最后再说,他目前最关心的是贾源所提及的“私事”。 贾源心中一凛,知道这是自己表明立场、澄清误会的关键时刻。他深吸一口气,稳定了情绪,刚要说话就被贾敬给打断了。 “陛下,叔爷爷说的私事是关于学生同太子的。” 贾敬突然打断了贾源的话,让整个小院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尤其是仁康帝,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审视与威严。 “你同太子?” “是。” “说!” 贾敬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学生七岁入宫,成为太子殿下的伴读,期间同吃同住,坐卧不避。少年正是慕艾的年纪,在学生不曾察觉的时候,学生同太子殿下之间的感情似乎发生了变化。” “你……你是说……”仁康帝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会做出那种事。 贾敬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继续说道:“陛下,学生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职责,也深知与太子殿下之间的感情是不被世俗所容的。因此,当学生察觉到这份感情的变化时,便立刻央求家中为学生安排婚事,希望能够借此斩断这份不该有的情愫。” 说到这里,贾敬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深深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仁康帝的眼睛。他知道,自己说出这番话,无疑是在挑战皇家的权威和伦理底线,但他更不愿意让这份感情继续发酵,给太子和自己带来更大的伤害。 仁康帝沉默良久,他的眼神在贾敬和太子之间来回游移,似乎在寻找着答案。最终,他缓缓开口:“后来呢?” “这个世上最不能暂时的就是感情,无论你如何逃避,最终都要面对现实。”贾敬的声音中充满了苦涩。 仁康帝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复杂而沉重,他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楚。作为帝王,他确实见惯了宫廷中的种种复杂情感,但此刻,当这份情感纠葛涉及到自己的儿子时,他的内心却难以保持平静。 “所以你引诱了太子?”仁康帝阴恻恻的说道。 听到这话,水礽立刻战胜了内心深处对仁康的恐惧,他跪在贾敬前面,挡住仁康帝的目光,沉声说道:“没有!父皇,贾敬从来都没有引诱过儿臣!反而是儿臣借着自己的身份,一直在强迫他。” 仁康帝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更加复杂,他的目光在水礽和贾敬之间来回扫视,似乎想要从他们的表情中寻找答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而紧张的氛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窒息。 “太子,你……”仁康帝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然而,水礽坚定的眼神和话语却让他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父皇,儿臣知道您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请听儿臣解释。”水礽跪在地上,语气诚恳而坚定,“儿臣对贾敬的感情是真实的,但儿臣从未强迫过他做任何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儿臣只是希望他能陪在儿臣身边,分享儿臣的喜怒哀乐。然而,儿臣也明白,这样的感情是不被世俗所接受的,更不应该发生在皇家之中。但是,儿臣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啊!” 说到这里,水礽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至于贾敬,他一直是儿臣的良师益友。他从未引诱过儿臣,也从未利用过儿臣的身份。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儿臣,避免儿臣因为这份感情而陷入更深的困境。 守孝三年,远离京都,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为了儿臣,贾敬说服了神威将军,带着一家老少躲到了江宁府。 三年来,他从未回过儿臣的书信,也从未收过儿臣送去的东西。就连这次进京,他也是独自上路,唯恐儿臣找到他。 父皇,自古情关最难过,儿臣深知自己与贾敬之间的感情不被世俗所容,也明白这份感情给贾敬带来了多大的压力和困扰。但儿臣更明白,真正的情感是不应该被束缚和压抑的,它如同烈火般炽热,如同流水般不息。 父皇,贾敬为了儿臣,甘愿放弃一切,远离京都,守孝三年。这份深情厚意,儿臣无以为报。儿臣不求父皇能接纳我们的感情,只愿父皇能给他一个公正的评价,不要因为他与儿臣的关系而误解他、惩罚他。”水礽说到这里,眼眶微红,声音也有些哽咽。 仁康帝看着水礽,心中五味杂陈。他从未见过自己的儿子如此坚定而深情地为一个人说话,也从未想过这份感情会如此深刻而复杂。他沉默了很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众人惴惴不安的时候,仁康帝冷声对着贾源祖孙二人问道:“这件事情,你们知道多少?” 贾赦闻言,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说道:“回圣上,您是知道学生的。学生这个人一向没有什么正行,京中的酒馆妓院虽不敢说全都熟悉,却也认个七八成。 这段日子学生发现有人拿着我兄长的画像,在牙行里挑选同兄长容貌相似的少年。这种事情对学生来说无异于是挑衅,于是学生就让人暗中看着他们,想要查清他们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顺藤摸瓜下,学生发现这些人都同东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再结合兄长这些日子的行为,学生也大概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事。”贾赦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心酸。 仁康帝闻言,目光如炬,扫视着跪在地上的贾赦,心中已有了几分计较。他沉吟片刻,声音更加低沉地问道:“你既已知晓此事,为何不早来禀报?” 第163章 落幕 贾赦闻言忍不住苦笑一声:“陛下,这种事情您让学生如何开口?兄长贾敬,自幼便是家族中的楷模,为人端方正直,深得圣心与家族厚望。学生虽行事不羁,但心中对兄长敬重有加,岂会轻易将此事公之于众,让兄长名誉受损,家族蒙羞? 太子殿下乃是一国储君,更是万民所望,未来天下的主宰。学生虽心有疑虑,却也不敢轻易将矛头指向太子殿下,毕竟这关乎国本,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学生之所以隐忍至今,一来是担心没有足够的证据,难以服众;二来也是顾虑到家族与皇室之间的深厚情谊,不愿因一己之私,而让这份情谊蒙上阴影。 然,随着兄长回乡守孝,东宫的动作也越来越频繁,学生这才意识到,传言未必是空穴来风。” “你当时有把你调查的事情告诉你祖父吗?”仁康帝冷声问道。 “没有。” “为何?” “祖父年事已高,学生不愿让他老人家为此忧心伤神。再者,此事涉及皇室秘辛,若是贸然告知,恐引起家族内部不必要的恐慌与纷争,甚至可能泄露机密,对学生后续的调查不利。”贾赦低头答道,语气中满是无奈与自责。 仁康帝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对贾赦的考量表示理解。他沉吟片刻,继续说道:“你做得对,此事确实需谨慎处理。不过,你当时既已掌握了一定线索,便不应该继续隐瞒下去。若你当时直接向朕禀明,就不会有今日之事的发生。” “陛下教训的是,学生知罪!” “罢了,当时你年纪尚幼,能做到这种程度已属不易。说说吧,贾卿今日突然提及宫外的事情,其中有没有你的手笔?”见贾赦直接认罪,仁康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太子险些要了人家孩子的性命。 “有。” “赦儿!”贾源闻言脸色巨变,忍不住轻呼出声。 贾赦对着贾源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着急。然后又对着仁康帝重重磕了一个头,沉声说道:“兄长离京三年,一直拒绝接受太子殿下的任何示好,学生以为太子早就放下了。谁知……,陛下此事已非学生一己之力所能解决,为了殿下的名声,学生只好同兄长设局算计了祖父。让祖父引您出宫,然后再通过祖父身边的长随把您带到此处。”贾赦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与挣扎。 仁康帝闻言,目光愈发深邃了,看向贾赦的的眼神里也带了一丝防备。 贾敬见状,膝行几步,挡在贾赦的身前。对着仁康帝重重磕了三个头,红着眼眶说道:“陛下,此事皆因学生而起,学生愿意以死谢罪,只求陛下饶过学生的堂弟。他只是顾念手误之情,绝无冒犯陛下的意思。” “陛下,一切都是老臣教导无方,没有看好这两个孽障,以致他们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要打、要罚,老臣绝无半点怨言!”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孙子,贾源也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 仁康帝看着跪在地上的祖孙三人,贾赦虽是跪着却一脸不忿,似乎觉得自己没有错;贾敬双目赤红,眼中一片黑暗;贾源则是一脸绝望,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着。 摩挲着袖袋内的半块兵符,想到这几年来东北军的配合,仁康帝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温声说道:“贾卿,快快请起。你年事已高,不宜如此动怒伤身。至于此事,朕自有主张。 贾赦,你虽是一片忠心,但行事过于冲动,不顾后果。你可知,今日之事若非朕及时出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说完他又看向贾敬,神色复杂的说道:“贾敬,朕相信你对太子并无逾越之举,然太子到底是因为你才移了性情。所以科举结束后,你若是落榜,朕会直接把你囚禁到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当然你若是能够高中,朕也是爱才之人,外派到地方,终生不得回京。” 仁康帝的话音落下,院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风过树梢的声音。贾源、贾赦和贾敬三人皆是一震,各自的心情复杂难言。最后还是贾源率先回过神来,他对着仁康帝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朗声道:“老臣,叩谢圣恩!” “行了,你们都退下去吧。春闱之前,朕不想看到你们。”仁康帝摆了摆手示意贾源几人立刻离开此处。 贾源见状,带着贾敬兄弟二人再次行了一礼,方才缓缓退了出去。 待到小院内只剩下仁康帝和太子水礽后,仁康帝的目光方才移到水礽的身上。 “成儿,你可有什么话要同朕说吗?”仁康帝一脸疲惫的看着这个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 太子水礽闻言,身形微微一僵,随后缓缓抬起头,目光中既有敬畏也有复杂的情感。他深吸一口气,走到仁康帝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轻声说道:“父皇,儿臣确有话想说。” “哦?说来听听。”仁康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水礽抬头,目光坚定地望着仁康帝:“父皇,儿臣知道今日之事让您操心了。但,儿臣对贾敬确实上了心。父皇,儿臣要他!” 仁康帝闻言,眉头微蹙,目光瞬间变得深邃而锐利。他望着水礽,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成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水礽感受到仁康帝语气中的严厉,但他并未退缩,反而更加坚定地说道:“还请父皇成算儿臣的一片真心。” 仁康帝打断了水礽的话,声音里多了几分严厉与不容置疑:“水礽,你身为太子,一举一动都关乎国本,岂能因个人情感而置国家大事于不顾?” “父皇,儿臣可以不做这个太子!” 仁康帝闻言,一下给气笑了:“呵呵,没想到朕还生了个情种儿子。水礽,你知道吗,你所谓的真心,对贾敬来说不过是一道催命符。 为了摆脱你,他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来引朕的注意。水礽,你以为你的真心能感动他,却不知他正因此而感到困扰,甚至是恐惧。” 水礽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就见仁康帝大手一挥,一个巴掌重重的扇在了他的脸上。 “来人!” “主人。” “把太子送回东宫,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望!” 第164章 提亲(上) “父皇,您不能这样对儿臣!父皇,父皇!”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影卫,水礽一下子慌了神。 “带下去!”仁康帝厉声喝道。 水礽的呼喊声在庭院中回荡,但仁康帝的命令却如同铁律一般,不容置疑。影卫们迅速上前,将水礽围在了中间。 “父皇,您真要如此对待儿臣吗?”水礽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颤抖。 然而,仁康帝却仿佛没有听到水礽的呼喊,他的眼神冷峻而决绝,仿佛已经做出了不可更改的决定。“带下去!”他再次重复了命令,语气中没有丝毫的犹豫与动摇。 影卫们得令后,迅速而有力地制住了水礽,将他带离了庭院。水礽的挣扎与呼喊逐渐远去,只留下一片空旷与寂静。 仁康帝站在原地,望着水礽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萍萍,咱们的儿子似乎被朕给宠坏了。这样感情用事的他,让朕如何放心把这万里江山交给他。” 仁康帝的喃喃自语仿佛是对过往岁月的回顾,也是对未来的深深忧虑。他的目光穿透了空旷的庭院,看向虚空,仿佛看到了更加遥远的未来。 “萍萍,你若是还在,定能帮朕好好教导他。”仁康帝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思念之情,他想起了已故的皇后,那个温柔而又坚韧的女子。 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皇后已经离世多年,只留下他独自一人面对这庞大的帝国和尚未成熟的儿子。 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庭院。身后,那片空旷与寂静仿佛还在诉说着什么,但仁康帝已经无暇顾及。他心中充满了矛盾与挣扎,既希望水礽能够快速成长,又害怕他成长的太快。 随着仁康帝的离开,一场前所未有的肃清行动在东宫悄然展开。伺候太子的宫女太监几乎被换了个遍,那些与水礽关系密切、可能影响其判断的人被一一调离或处置。就连负责东宫的侍卫在这次的清洗中也未能幸免,降职的,下狱的,丢命的不胜枚举。 这场清洗行动迅速而有效,它像一把锋利的刀,割断了那些试图缠绕在水礽身边的黑暗触手。然而,它的代价也是巨大的,无数无辜的生命被卷入其中,成为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自从离开猫儿胡同的那座小院后,贾敬就回到了宁国府。如今距离春闱不到一个月时间,为了能够保住自己的自由,贾敬读书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随着春闱的临近,贾赦的婚事再次被提了起来。如今的贾赦已经十八岁了,与他同年的都已经有人做了父亲。 老夫人在参加完一场满月酒后,就再也忍不住了。想到老姐妹怀里抱着的胖嘟嘟的小婴儿,老夫人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焦急。在这种情绪的折磨下,老夫人很快就病倒了。 看着躺在床上了无生机的祖母,贾赦的心情是异常的沉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老夫人的病因,在老夫人再次拒绝喝药后,贾赦终于下定了决心。 “老夫人,您就喝点药吧,这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呢?” “老婆子没病,为什么要喝药?不喝,都端走!” “皎皎,你就听话乖乖喝药吧。算为夫求你了,好不好?” “不喝!” “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呢?” “喝了也好不了。” 听着屋内的声音,贾赦意识到,仅仅用言语劝说显然无法让固执的老夫人接受治疗。他清楚的知道如今能让老夫人乖乖吃药的就只有自己,想到张慧恬静的笑容,贾赦终于妥协了。 “祖父,祖母还不愿吃药吗?”贾赦推门走了进去。 “是的,赦儿,你祖母她……”贾源正站在床边,一脸无奈地看着老夫人。他深知老妻的固执,也明白这背后的原因,但此刻却束手无策。 贾赦走进屋内,目光温柔地落在了老夫人身上。他轻轻地走到床边,语气温柔的说道:“祖母,您感觉好些了吗?孙儿来看您了。”老夫人睁开眼,看到是贾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微弱地说:“赦儿,祖母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贾赦坐在床边的脚凳上,把自己的脸贴在老夫人手心。轻声说道:“祖母,孙儿想要成家了。等您好了,您帮孙儿去张家提亲好吗?” 老夫人在听到贾赦说自己想要成家时,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在听到提亲的对象是张家时,一下就坐了起来。 “你当真想要成家了?”老夫人紧紧盯着贾赦的眼睛问道。 贾赦感受到老夫人的激动,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坚定而温柔:“是的,祖母,孙儿真的想要成家了。” “是张家大姑娘?”老夫人急切想要得到确认。 “正是张家的大姑娘。她温柔贤淑,善解人意,孙儿相信,她会是孙儿的好妻子,您的好孙媳。”贾赦略带羞涩的说道 老夫人听着贾赦的话,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她紧紧握住贾赦的手,仿佛要将这份喜悦和期待全部传递给他。“好!好!赦儿,你能这样想,祖母真的很高兴。张家姑娘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你若能娶她为妻,实乃我们贾家之幸。” 说到这里,老夫人仿佛忘记了病痛,整个人都变得精神焕发起来。她拉着贾赦的手,继续说道:“祖母这就去准备。你放心,祖母一定会帮你把这门亲事办得风风光光的。” 贾源见状忙笑道:“知道你着急娶孙媳妇,可咱们也得先养好身体才是。没有个好身体,你要如何帮赦儿保持婚事?” “药呢?一点眼色都没有,还不快把药端给我。”老夫人嗔怪的看了贾源一眼。 第165章 提亲(中) 贾源闻言,连忙招手唤来侍立一旁的丫鬟,轻声吩咐道:“快去,把炉子温着的药端来。”丫鬟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手捧一只精致的瓷碗,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 老夫人见状,虽心中急切,却也知自己身体为重,于是轻轻拍了拍贾赦的手背,笑道:“瞧祖母这记性,一高兴起来就忘了时辰。赦儿,你先回去歇着,婚事的事祖母自会妥当安排,保证不会委屈了张大姑娘。” 贾赦心中暖意融融,躬身行礼道:“多谢祖母疼爱,孙儿告退。祖母定要保重身体,待您康复之日,便是孙儿大喜之时。”说罢,他转身欲走,却又似想起什么,转身对贾源道:“祖父,孙儿明日想去一趟张家,您老以为如何?” 贾源闻言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妥。子盛兄被圣上钦点为此届科举的主考官,在科举未结束前,张家是不见客的。一切等春闱结束后再说,咱们也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筹备一番。” 贾源顿了顿,继续说道:“赦儿,你愿意成亲,我同你祖母都甚感欣慰。但婚姻大事,不仅关乎两家颜面,更是你一生的幸福所在。张家乃书香门第,张大姑娘更是才情出众,你需得更加努力,无论是在学业还是品行上,都要配得上这份姻缘才是。” 贾赦闻言,心中一震,随即恭敬地应道:“祖父教训得是,孙儿定当谨记在心,不负祖母与祖父的期望。若孙儿能够得偿所愿,定会张大姑娘珍之,重之,不让她受一丝委屈!” 贾源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如此甚好,你且去吧,这段时间安分一些。待春闱结束,我同你祖母即刻请官媒去张府为你求娶张姑娘。” “多谢祖父。祖母,孙儿先退下了,明日再来给您请安。”贾赦再次躬身行礼,退出了房间。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春闱将至。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片紧张而又期待的氛围中。春闱当天,荣宁二府的爷们们几乎是整体出动。 他们目送着贾敬进入考场,心中既充满了对贾敬的期许,也夹杂着几分忐忑与不安。贾赦站在人群中,目光紧紧追随着贾敬的背影,心中暗自祈祷他能够考进三甲,从此海阔天空! “大哥,放心吧,敬儿这孩子向来勤奋好学,定能不负众望。”贾代善在一旁轻声宽慰着贾代化,眼神中全是对贾敬的信任和期待。 贾代化闻言脸上浮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他伸手拍了拍贾代善的肩膀,无声的转过身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大哥……” “父亲,咱们该回去了,祖父他们还等着呢。”知道一切的贾赦,喊住了贾代善。 随着考场大门缓缓关闭,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那扇紧闭的门扉上。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整个京城都屏息以待。 接下来的日子里,荣宁二府上下都笼罩在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氛围中。每日都有下人往返于考场与府中,传递着最新的消息与消息。而贾赦更是时常前往老夫人房中,陪她聊天解闷,同时也默默祈祷着贾敬能够一切顺利。 三天后,第一场考试结束。贾赦早早的带着人守在考场门外,随着贡院的大门被打开,学子们陆续走了出来。 第一场考试除了那些身体素质特别差的学子外,其余的学子的精神状态还算可以。贾敬是最后一个走出贡院的,当他出来的时候,贡院门口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大哥。”在看到贾敬那一刻,贾赦忙迎了过去。 “让你久等了。”贾敬笑道。 贾赦见贾敬虽然面有疲色,精神却很好,笑着用拳头捶了一下的胸膛:“自家兄弟,说这些做什么。” “府中一切可好,老夫人的身体怎么样了?” “府中一切安好。祖母的身体已经大好了,这些日子正同嫂子商量着,等你春闱结束后去城外庄子里泡温泉呢。” “那就好。”贾敬闻言,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那就好,老夫人的身体康健,是家族之福。等我春闱结束后,定要好好陪陪她老人家去城外庄子里泡泡温泉,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对,对,对!”贾赦连声附和,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城外那庄子景色宜人,温泉更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能舒筋活络,对身体大有裨益。到时候我同祖父也一起去,好好放松放松。” 两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间已回到了马车上。贾赦把贾敬送到宁国府后,谢绝了贾代化的留饭,便匆匆离去。 时间过得飞快,三场考试下来,贾敬凭借着扎实的学识与冷静的应对,终于圆满完成了春闱的所有考试。每一场考试结束后,他都能感受到自己心境的成长与知识的积累,更加坚定了自己未来的道路。 等待放榜的日子过得是格外漫长,每一天都是在煎熬中度过。这段时间,热闹的京都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放榜这天,贡院门前是人山人海,熙熙攘攘,每个人都怀揣着紧张与期待的心情聚集在这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氛围,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在这人潮汹涌的贡院门前,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同的情绪。有的眉头紧锁,双手紧握,透露出内心的焦虑与不安;有的则眼神坚定,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贾敬一早就坐在了距离贡院最近的酒楼上,他的目光穿透了层层人海,直直地落在了那即将揭晓的榜单上。他感受到周围人的情绪波动,也听到了他们低语中的期待与担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终于,随着一阵骚动后,榜文开始缓缓展开。人们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整个贡院门前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后便是欢呼声,痛哭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复杂而生动的画面。 当榜文上的名字一个个被揭晓,有的人因为看到自己的名字而激动得热泪盈眶,双手紧握成拳,仿佛所有的努力与等待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好的回报;有的人则面色惨白,眼中满是不甘与失落,他们或许已经为此付出了太多,但最终却未能如愿以偿;有的人则放声痛哭,大骂世道不公。 “中了,中了!大爷,您的名字在一榜第五位。” 贾敬闻言呼了口气,慢慢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接下来就是殿试了,若无意外,进士是稳了。 第166章 提亲(下) 事情果然如贾敬预料的那般,因为那件事,一甲并没有贾敬的名字。好在仁康帝并未太为难贾敬,给了他二甲进士的出身而不是三甲同进士。 琼林宴结束后,就是派官。贾敬果然如同仁康帝所说那般,被远远的调离了京都。对此贾敬虽然早有准备,可是在听到任命自己为崖州知县时,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失落与不舍。 毕竟,他曾在京都这片繁华之地学习、生活多年,对这里有着深厚的感情与归属感。然而,他也深知皇命难违,自己必须服从安排,前往崖州赴任。 送走贾敬后,宁国府一下子就沉寂了下来。贾代化也失去了往日的精气神,变的萎靡不振起来,就连一向神经大条的贾代善也察觉到了不对。于是,他主动找贾代化谈心,试图安慰他并分担他的忧虑。 “大哥,你别太担心了。敬儿是个有能力的孩子,他一定能在崖州干出一番事业来的。”贾代善劝慰道,“再说,这也是朝廷对他的看重和信任。我们应该为他感到骄傲才是。” 贾代化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敬儿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回来了。善弟,贾氏一族的未来,恐怕以后都要寄托在恩侯身上了。” “大哥,你言重了。”贾代善郑重地说道,“贾氏一族的未来,不是靠某一个人就能支撑起来的。敬儿虽然离开了京都,但依照他的才华和能力。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重返京都的!” 贾代化闻言忍不住苦笑一声:“借你吉言了。不说敬儿,善弟这些年你们是如何对恩侯那孩子的,为兄看的是一清二楚。善弟啊,无论恩侯还是存周,他们都是你的儿子。为兄不指望你能一碗水端平,却也不能太过偏颇才是。” 贾代善闻言,面色微变,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深知兄长所言非虚,这些年自己对次子的偏爱确实引起了家族内部的一些不满。但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和考量。 “大哥,你误会我了。”贾代善认真地说道,“我并非有意偏颇,只是恩侯自幼养在母亲院中,他的未来父亲早就替他打点好了。日后,这偌大的荣国府也会是他的。 存周就不一样了。无论是爵位还是家产,皆与他没有什么干系。等到我和史氏百年后,他还要分府另过。一想到这些,我就难免对他偏疼一些。” “话虽如此,但恩侯承袭荣国府乃是天经地义,他作为长子嫡孙,自然肩负着家族的荣耀与责任。你可以偏疼存周,却不能养大了他的心思。兄弟阋墙,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灭家之源。”贾代化语重心长的说道。 贾代善闻言沉默片刻,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大哥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等到存周成亲后,我就让分府另过,到时候多分他钱财想来恩侯也不会反对的。” “你心里有数就好。敬儿的事情,你不要再私下动作了,一切都是他的命。”说完贾代化就一脸疲惫的走出了书房。 贾敬离京后,老夫人也实实在在的难过了一段时间,不过她的精力很快就放在贾赦的身上。春闱结束了,新科进士们也都安排好了去处,张梵也早已回到了府中。贾赦同张家大姑娘的亲事,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通过官媒的传话,终于定下下定的日子。四月初六,是一个难得的好日子。连阴了十天的天终于放晴,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荣庆堂前,照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贾赦身着华服,忐忑不安向荣庆堂走去。虽是两世为人,前生也曾同张慧举案齐眉,贾赦还是难掩内心的激动。 贾赦的脚步在荣庆堂前的石径上显得格外沉稳,但内心的波澜却难以平复。他深知,今日的下定之日,不仅标志着他与张慧之间正式确立了婚约,更意味着张慧的报复即将到来。 被老夫人派来催促的陈嬷嬷一出院门就看到了在门外来回徘徊的贾赦,忍不住抱怨道:“哎呦,我的小祖宗呦,您怎么还不进去,老夫人都等急了。” 贾赦被陈嬷嬷的催促声拉回了现实,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对着陈嬷嬷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让祖母久等,我这就进去。” 陈嬷嬷看着贾赦那略显尴尬的笑容,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笑道:“哈哈,大爷这是头一回经历这等大事,紧张也是难免的。不过话说回来,来日迎娶新娘子的时候,您这心里头啊,怕是要跟揣了只兔子似的,蹦跶个不停呢!” “嬷嬷~”贾赦被陈嬷嬷的打趣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他轻声唤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撒娇和无奈。 陈嬷嬷见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她上前几步,轻轻地拍了拍贾赦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老奴不打趣大爷了。大爷也不必害羞,咱们谁不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快些进去吧,看看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添置?今儿是您的大事,可不能有一点点的差池。” 贾赦闻言忙收敛了心神,前生的下定自己就曾让张慧受了委屈,重来一世,前世的发生过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再次发生。 好在如今老夫人的身体还算康健,下定的礼品皆是老夫人一手操办,没有经过史太太半分,礼品并无半点不妥。 交换庚帖,互赠定情信物,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中间没有人出来搅局,定情的信物也没有被调换,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利。顺利的贾赦觉得是那样的不真实。 捏着手中温润的鸳鸯玉,看着面前魂牵梦绕的人儿,贾赦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大哭的冲动。 “慧娘,我再给你一次后悔的机会,过了今天你的名字前面就要冠上我的姓氏,那时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第167章 成亲(上) 张慧低头摩挲着手中的半块鸳鸯佩,嘴角忍不住浮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听到贾赦话,她缓缓抬起了头。 “贾恩侯,你觉得你今日再问这话合适吗?” 看着张慧眼中毫不掩饰的讽刺,贾赦忍不住苦涩一笑:“是我唐突了。慧娘,我的荷包呢?”贾赦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急切,他向前一步,试图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又在不经意间停下了脚步,生怕自己的举动会再次激怒她。 “什么荷包?”张慧不解得问道。 贾赦一听顿时急了,连比带划的说道:“就是那个藏青色,绣着并蒂莲的荷包啊。你忘了吗,那可是你亲手……” “贾恩侯。”张慧突然打断了贾赦的话,在贾赦期待的目光下对着凉亭外面的妙琴招招手。妙琴忙捧着一个托盘,急步走进了凉亭。 掀开托盘上的红布,一根青玉簪出现在贾赦的眼前。贾赦的目光瞬间被那青玉簪吸引,他怔怔地看着,眼中闪过一丝悲凉。 “这是什么,你不要说这是你给我定情之物?” “这玉簪不好吗?难不成还不入您贾大爷的眼吗?”看到贾赦的表情,想起前世那个被史氏贬的一文不值的荷包,张慧的心底升起了隐秘的快感。 贾赦闻言,眼底的苦涩愈发浓厚了。他颤抖着拿起那根青玉簪,在张慧和妙琴的注视下换下头上了发簪。强忍着心酸,对张慧笑道:“君子端方如玉,赦定不辜负张姑娘的期待。” 张慧望着贾赦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她并非有意要伤害他,只是前世的记忆太过深刻,让她难以轻易释怀。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贾恩侯,日后你我可以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其余的我已经没有了那个心力。” “对不起。” “时间不早了,前面还等着你呢。妙琴,送贾大爷去祖父那里吧。”张慧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妙琴上前。 妙琴应了一声,恭敬地走到贾赦身旁,准备引领他离开。贾赦望着张慧,眼中满是不舍与无奈,但他也明白,此刻的她需要的是时间与空间来整理自己的心情。于是,他缓缓点了点头,对张慧说道:“张姑娘,你……多保重。我,改日再来看你。” 张慧闻言颔首一笑,语气疏远的说道:“知道大爷事务繁忙,不必时常挂念。还请贾大爷以正事为重,勿因私情而耽误了正事。” 贾赦听出了张慧话语中的疏离,心中虽有苦涩,却也无可奈何,只打打起精神对着张慧行了一礼,然后在张慧的注视下缓缓往外院走去。 望着贾赦离去的背影,张慧慢慢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七年了,她终于能够再次以赦大奶奶的身份出现在那些面前了。前世的仇,今生的恨,她要一分不剩的全部讨回来! 因着崔老夫人的身体,贾赦和张慧的婚礼行程走的特别急。三书六礼,短短半年就走了一遍。腊月初二是今年最后一个好日子,二人的婚礼正是定在这一天。 随着腊月初二的临近,整个荣国府都沉浸在一片忙碌与喜庆之中。在这种氛围下,荣禧堂的安静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史太太快速转着手中的檀木佛珠,脸上没有半分儿子即将成亲的喜悦,反而多了几分愤恨和不平。 “这婚事,办的太仓促了些。”史太太轻叹一声,声音虽轻,却透露出对这门亲事的不满。 “太太,吉时快到了,咱们该去荣庆堂了。”大丫鬟翡翠怯怯的走到史太太身后,小声提醒着。 史太太闻言把手中的檀木手串重重的扔在了一旁的矮几上,冷声问道:“政儿这会子在做什么?” “回太太,二爷他……他这会正在外面招待客人呢。” 史太太冷哼一声:“哼,他倒是乖巧!” 见翡翠在一旁呐呐的不敢言语,史太太起身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扶我去荣庆堂。” “是。” “姑娘呢?” “陈嬷嬷一早就过来把姑娘接去了荣庆堂。”翡翠低声说道。 史太太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了,想到自己如今在府中的尴尬地位,只得压下心头的不满,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一行人走至荣庆堂,欢声笑语与丝竹之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热闹。 “呦,大太太来了。我刚刚还问起您呢,府上的人说您病了,我还以为您今儿不能来了呢。”一个一向同史太太不睦的官太太笑着迎了上来,话语间带着几分挑衅与得意。 史太太心中一哽,面上却不动声,轻笑道:“余太太这是哪里的话。今儿个是小儿的大喜日子,我这做母亲的怎能不来?不过是早起时有些不适,现在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要不府中大爷成亲,您这当娘的却不出席,知道说您身体不好,不知道还当您对新媳妇不满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府上的新娘子可是张家大姑娘啊。这张家姑娘,可是出了名的才貌双全,端庄贤淑,能得这么一个媳妇,大太太怎么可能会不满呢?”余太太话锋一转,开始大肆夸赞起张慧来。 “余太太开玩笑了,这满京都谁不知道,我这位大儿媳妇是我们家老夫人亲自求来的。能有这么一个好儿媳,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不满呢?”史太太牵强的笑了笑。 “谁知道呢,这婆媳可自古是冤家呢。”余太太意味深长的对着史太太笑了笑。 史太太刚要反驳,就远远的看到老夫人被人众人簇拥着走了过来。她只得收起心中的不甘,笑着迎了过去。 “给老夫人请安。”说着就要过去搀扶老夫人。 陈嬷嬷见状忙往后退了几步,让出来老夫人身边的位置。 “身体可大好了?”老夫人关切的问道。 “已经大好了。恩侯的亲事让老夫人受累了,儿媳甚是不安。” “有什么不安的,你又不是故意不给他操持的。”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史太太的手,以示安慰。 宾客们看着婆媳二人其乐融融的样子,皆是笑着上前打趣二人。 突然就听到一阵鞭炮声传来,接着是小丫鬟们的欢笑声。 “来了,来了,花轿进府了!” 第168章 成亲(下) 随着小丫鬟们的欢呼声,整个荣庆堂的气氛瞬间达到了高潮。 宾客们纷纷起身,眼巴巴的看向老夫人。大姑娘小媳妇们见状忙躲进了一旁的屏风后面,透过屏风的缝隙偷偷的打量着外面的情形。 贾源等人也是一脸喜气的走了进来,几人刚刚坐好,就看到贾赦牵着大红绸子走了进来,绸子的另一边是一身喜服的张慧。 在丫鬟的搀扶下,张慧款步而来,她的步伐既稳重又不失优雅,让人不舍得移开眼睛。 看着款款而来的一对新人,老夫人拿起帕子按了按眼睛,眼中一片欣慰。坐在一旁的贾源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吉时已到,新人拜堂!’随着司仪的一声高喊,整个荣庆堂内的气氛达到了顶点。宾客们纷纷起立,目光聚焦在贾赦与张慧这对新人身上,期待着接下来庄重的仪式。 ‘一拜天地。一拜天地之灵气,三生石上有姻缘。二拜日月之精华,万物生长全靠她。再拜春夏和秋冬,风调雨顺五谷丰。 二拜高堂。一拜父母养我身,二拜爹娘教我心,再拜父母恩情重,永世不忘养育恩。 夫妻对拜。一拜情深似海,两心相印共白头;二拜携手同行,风雨同舟不离弃;三拜家和万事兴,幸福美满度余生。’ 三拜过后,荣庆堂内的气氛达到了顶点。司仪见状,笑着喊道:“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司仪的话音落下,几位喜娘和侍女迅速上前,为贾赦与张慧披上了红绸带,象征着他们从此结为连理,共度一生。在宾客们的注视下,这对新人缓缓步出荣庆堂,向着他们即将开始新生活的地方——灵犀院走去。 沿途,宾客们纷纷投来祝福的目光,有的还轻声细语地议论着这对新人的般配与幸福。一些孩子更是兴奋地跟在队伍后面,一边跑一边吆喝着。那些同荣国府交好的世家子,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纷纷上前与新人打招呼,送上最真挚的祝福。他们或是开玩笑地调侃几句,或是认真地表达自己对新人的美好祝愿,整个场面热闹非凡,充满了欢声笑语。 挑了盖头,结了同心结,贾赦又被众人簇拥着走去了前院。 随着贾赦被宾客们簇拥着离开灵犀堂,前往前院继续欢庆,张慧终于得以在片刻的宁静中放松自己。她轻轻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佩戴凤冠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脖子,脸上一片平静,丝毫没有新嫁娘应有的羞涩。 “妙琴,还有你们几个,快来帮我把凤冠和珠钗取下来吧。”张慧温柔地招呼着身边的侍女们。妙琴等人闻言,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为张慧解开繁复的发饰,将沉重的凤冠和璀璨的珠钗一一取下。 随着这些沉重的装饰被卸下,张慧顿感轻松了许多。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发丝,感受着那份久违的自在与舒适。 她缓缓起身打量了一下新房内的摆设,见一切都同前生大同小异,顿时就没了兴致。 就在张慧打量新房的同时,一对小人儿也透过未关严的门缝偷偷打量着她。 “珍哥儿,我嫂子好看吗?”小姑娘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春日里的小鸟啼鸣,她上身穿着一件桃红刻丝风毛亮缎小袄,下搭同色棉裙,外罩一件大红软毛织锦斗篷,整个人看起来既活泼又喜庆。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新娘张慧的好奇与赞美。 一旁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他身上穿着银红撒花大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下面半露的松花撒花绫裤腿,更添了几分活泼与灵动。外罩一件大红色绣花大氅,显得他既喜庆又可爱。小男孩的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房间内的那位女子。 女子坐在窗边,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辉。她天生一双带笑的杏眸,仿佛能洞察人心,又似能温柔地包容世间万物。鹅蛋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嘴角微微上扬,展现出一种温婉而优雅的气质。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小男孩看得入了迷,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又温柔的女子。他忍不住悄悄走近了几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然而,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有些冒昧时,又连忙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了几分羞涩和不安。 小姑娘见小男孩不理自己,忍不住上前推了他一把。小男孩被小姑娘突如其来的推搡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他脚下一个踉跄,吱嘎一声,竟不小心踏进了房间。小男孩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他羞涩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眼前那位美丽温柔的女子。 小姑娘见状,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过分了,她吐了吐舌头,赶紧跟了上来,站在小男孩身边,睁着一抹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女子,羞涩的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是大哥让我和珍哥儿过来同嫂子解闷的。” 看着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张慧不由得晃了晃神,一旁的书雅见状忙小声提醒道:“姑娘。” 张慧闻言忙回过神来,她轻移莲步,缓缓走到二人面前,笑着蹲下身来说道:“你喊我嫂子,你应该就是大爷的妹妹吧?” 小姑娘听到张慧的话,羞涩地点了点头,那双无辜的大眼睛闪烁着光芒,仿佛能说话一般。“嗯,我是大哥的妹妹,我叫……叫敏儿。”小姑娘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张慧的表情。 张慧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宠溺,她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小姑娘敏儿的脸颊,那柔软的触感让她不禁露出了更加温柔的笑容。敏儿被张慧的亲昵举动逗得咯咯直笑,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状,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难怪大爷说你是小机灵鬼儿,果然名不虚传。” 敏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羞涩地低下了头,但嘴角却忍不住地往上扬。她偷偷地抬头看了一眼张慧,发现张慧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忍不住说道:“嫂子,你真好看,比大哥说的还要好看。” 见二人说的高兴,一旁的贾珍用力抿了抿嘴角,小声喊道:“婶……婶子,我……我是东府的珍哥儿。” 张慧听到珍哥儿那略显生涩的称呼,不由得轻笑了一声,目光中充满了温柔与鼓励。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珍哥儿面前,蹲下身来,与他平视,柔声说道:“珍哥儿,我知道你是东府的珍哥儿,大爷跟我提起过你。” “叔父同您提起过我,他是怎么说我的?”小小的孩童一脸紧张的问道。 “你叔父说你是最听话,最聪明的好孩子。” 第169章 姑嫂交心 珍哥儿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小小的酒窝在脸颊上若隐若现,仿佛能盛满世间所有的纯真与喜悦。“婶娘,叔父真的这么说过我吗?”珍哥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他抬头望向张慧,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中闪烁着对认可的渴望与期待。 张慧轻轻点头,笑容如同春日暖阳,温暖而明媚。“我还能骗你吗?大爷不仅夸你聪明伶俐,还说你心地善良,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呢。”她的声音柔和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挑选的珍珠,串联起珍哥儿心中的喜悦与自信。 珍哥儿的脸颊上不禁浮起了两朵红云,羞涩地低下了头,小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小声说道:“其实我也没有叔父说的那样好啦。”那份谦逊与纯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心生怜爱。 然而,这份和谐的氛围却被一旁的贾敏打破。她嘟着殷红的小嘴,不满地嘀咕道:“哼,大哥最讨厌了。”声音虽小,却满满的全是怨气。 张慧闻言,微微一笑,起身拉过贾敏,将她温柔地揽入怀中,柔声说道:“姐儿,你大哥虽然有时候严厉了些,但他心里是最疼你的。” 贾敏抬头望向张慧,大眼睛里闪烁着疑惑与不解。“真的吗?可我觉得他总是很凶,让我学这学那的。母亲都说我是国公府的大姑娘,根本没有必要学那些劳什子。”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张慧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她轻轻抚摸着贾敏柔顺的头发,温声说道:“姐儿,身为国公府的大姑娘,你的身份尊贵,但这也意味着你承载着家族的期望与责任。你嘴里的那些‘劳什子’,不仅是才艺的展现,更是你气质与修养的磨砺。你大哥之所以对你严厉,是因为他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内外兼修、有智慧、有担当的女子。” 贾敏闻言,眼中的迷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浓重了。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甘与委屈:“可是,嫂子,我真的很喜欢那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觉得它们才是贵女应该学的东西。可是大哥却要学习如何掌家、如何处理人际关系。他不仅要我学习各种礼仪,还要求我要有能够养活自己的一技之长。嫂子,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张慧闻言轻叹一声,柔声道:“姐儿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有着浓厚的兴趣,这是非常难得的。这些才艺不仅能让你的心灵得到滋养,更能让你在社交场合中展现出独特的魅力。 你大哥并不是要你放弃这些爱好,而是希望你能在保持自己个性的同时,也能掌握那些对家族、对自己未来有益的技能。 姐儿,你大哥对你的期望很高,但他也是真心疼爱你的。他希望你能够全面发展,成为一个既有文化底蕴,又有实际能力的女子。这样的你,将来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自信地面对一切挑战。” 贾敏闻言羞涩的挠了挠头说道:“嫂子,我不懂。” 张慧看着贾敏羞涩又困惑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温柔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姐儿,你不需要现在就完全明白。人生就像一幅长卷,需要一步步去展开,去体验,去领悟。你大哥的期望,是他对你的爱和责任的体现。 女子在这个世上生活本就艰难,若只一味的追求风花雪月而不具备应对现实挑战的能力,那在未来的日子里可能会遇到许多困难和挫折。 你大哥之所以要求你学习掌家、处理人际关系以及掌握一技之长,是因为他深知这些能力对于你的成长和未来至关重要。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固然美好,它们能够丰富你的精神世界,让你在繁忙的生活中找到一片宁静的港湾。但生活不仅仅是诗和远方,还有眼前的苟且和未来的挑战。你大哥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个既懂得享受生活美好,又能够勇敢面对现实、独立自强的女子。 姐儿,你可以把学习这些新技能看作是一种自我提升的过程,一种对未知世界的探索。每当你掌握了一项新技能,你就会发现自己变得更加充实、更加有力量。这种力量不仅能够帮助你应对生活中的各种挑战,还能够让你在各种场合中更加自信、更加从容。 当然,追求自己的兴趣爱好也是非常重要的。你可以在学习新技能的同时,继续享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带来的乐趣。这两者并不矛盾,而是可以相互补充、相互促进的。 所以,姐儿,不要害怕尝试新事物,不要害怕面对挑战。你大哥的严厉和期望都是出于对你的爱和关心。相信自己,勇敢地迈出每一步,你会发现自己正在一步步地成长为一个更加优秀、更加独立的女子。 那时的你将会不惧风雨,那时的你,将会如同破茧成蝶,展翅高飞于蓝天之下,不惧风雨,不畏艰难。即便是在最艰难的环境下,你也能开出绚丽的花朵!” 对于张慧的话,虽然贾敏此刻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每一个细节和深意,但她能感受到嫂子话语中那份真挚的关怀与鼓励。张慧的话语像一股温暖的春风,轻轻吹散了贾敏心中的迷雾,让她原本迷茫的眼神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嫂子,谢谢你。”小姑娘红着脸抱了一张慧。 见四周没有人注意自己,忙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嫂子,我喜欢你。你根本就不像母亲说的那般心机深沉,你像话本子里的仙女。” 张慧被贾敏突如其来的拥抱和表白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她轻轻拍了拍贾敏的背,温柔地笑道:“嫂子也很喜欢大姑娘。在嫂子心里,你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纯真又美好。 关于母亲说的话,你不用太在意。每个人的性格和处事方式都不同,她可能只是用她自己的方式在关心你、教导你。但你要记住,无论别人怎么说,你都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感受和判断。” 贾敏闻言松开了抱着张慧的手,一脸不解的问道:“嫂子,你不生气吗?” “你嫂子为什么要生气?你们怎么不在荣庆堂,跟着你们的丫鬟婆子呢?”一道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第170章 约法三章(上) 听到这道声音,贾敏浑身一僵,小手紧紧抓住张慧的衣角。张慧轻轻拍了拍贾敏的手背以示安慰,然后转头看向门外,只见贾赦穿着大红新郎服,斜倚在新房的门框上,含笑看着自己。 张慧立刻站起身,行了一礼,温声道:“大爷您回来了,我让人煮了醒酒汤,您要不要喝一盏醒醒酒?” 贾赦见状,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几分,他缓缓步入屋内,目光在贾敏和张慧之间流转,最终停在了张慧身上:“大奶奶,总是这么细心周到,能有你这样的妻子,是赦的幸运。”他边说边走到桌旁坐下,仿佛对张慧的体贴入微早就习以为常。 贾敏看着兄长与新嫂嫂之间的和谐氛围,心中的紧张感渐渐消散。她悄悄松开了紧抓张慧衣角的小手,转而用一种稀奇的眼神看着兄长。 贾珍则是苦着一张脸,走到贾赦跟前,恭敬的行了一礼:“给叔父请安。”小小的人儿,却一本正经的行着礼,显得格外认真和可爱。 贾赦见状,嘴角不由得上扬,眼中满是慈爱之色。他伸手扶起贾珍,温和地说道:“珍哥儿,不必多礼。你今日也辛苦了,快过来坐吧。” 贾珍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化为喜悦。他没想到今天的叔父会如此亲切地待他,这让他心中的紧张感也减轻了不少。他乖巧地走到贾赦旁边的椅子坐下,目光不时地在张慧和贾敏之间流转,好奇又兴奋。 贾赦被妹妹和侄子不错眼看着,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问道:“刚刚你们在说什么,似乎挺热闹的样子?” 贾敏和贾珍闻言顿时紧张的看向张慧,生怕她会告诉贾赦几人刚刚的谈话。 张慧嗔怪的看了贾赦一眼,笑道:“哪里说什么了,不过大姑娘和珍哥见我无聊,来陪我解解闷罢了。” 两小只闻言对视一眼,纯净的眼中满满的全是笑意。 贾赦见状也不再纠结几人刚刚的谈话,而是看着贾敏问道:“怎么就你们俩,跟着你们的丫鬟婆子呢?” 贾敏见贾赦隐隐有发怒的迹象,忙小声说道:“今儿府上比较忙,她们都被母亲给叫走了。” 贾赦闻言太阳穴突突直跳,他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把目光转向贾珍。 “回叔父,侄儿……侄儿嫌她们管的太多,就……就把她们都甩开了。”贾珍怯怯的说道。 看着面前两张纯净的面孔,贾赦心中就是有再大的怒气,此刻也消散了大半。他深知孩子们天性顽皮,有时确实会做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但这也正是他们纯真无邪的体现。贾赦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了许多:“罢了,你还小,贪玩些也是正常。但切记,无论何时何地,安全都是第一位的。丫鬟婆子虽然有时啰嗦,但她们的存在就是为了确保你的安全和周全。下次不可再如此任性了。” 贾珍闻言忙从椅子爬了下来,恭敬的对贾赦行了一礼说道:“侄儿谨记叔父的教诲,下次再也不敢甩开她们了。” “嗯。这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贾赦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几分严厉与期望,“珍儿,你是贾家的子孙,将来要承担起家族的责任。现在虽然年幼,但也要学会自律和负责。记住,每一次的任性都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危险。我希望你能真正明白这个道理,成长为有担当的男子汉。” “是,侄儿记住了。”贾珍郑重的应了下来。 贾赦闻言点了点头,示意一旁伺候的下人把贾珍抱回椅子上。接着他又把目光转向贾敏,冷声道:“你可知错。” 小姑娘嘟着嘴看向贾赦,眼神中带着几分委屈和不解,但更多的是对兄长的敬畏。她轻声细语地回答:“大哥,敏儿知错了。我不该在没有丫鬟婆子陪同的情况下,就带着珍哥儿到处乱跑。” 贾赦见贾敏态度诚恳,心中的怒气又消散了几分。他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说:“敏儿,你身为长辈,更应当以身作则。这里虽然自己家中,但也不是没有危险的地方。以后切记,不可再如此轻率行事。” 贾敏听着兄长的话,眼眶微红,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好了,别哭了。忙了大半天,饿了没有?” 两小只闻言齐齐的捂住自己的肚子,然后可怜巴巴的看向贾赦。 看着二人可怜巴巴的样子,贾赦一下给气笑了,只得对着外面吩咐道:“素言,吩咐小厨房摆饭。” 几人吃过饭后,贾赦命白蔹和素心亲自把二人送去老夫人那里,并把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老夫人。 咱们先不说老夫人知道后是如何处罚史太太和两小只身边的丫鬟婆子的,就说单单说一下贾赦同张慧二人的洞房夜。 送走两小只后,贾赦挥退了新房内的下人,痴痴的看着端坐在梳妆台前的张慧。 “慧娘~”一声‘慧娘’被贾赦喊的缱绻无比。 张慧听到这一声深情的呼唤,脸颊瞬间染上了红晕,她抬头望向贾赦,眼神不停地闪烁着。她轻轻放下手中的梳子,站起身,缓缓走向贾赦,每一步都是那样的轻盈。 随着张慧的靠近,贾赦闻到了一股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幽香,那是张慧身上独有的体香,与他之前所闻的任何香气都截然不同。这香气仿佛有魔力一般,让贾赦的心神更加荡漾,他几乎要沉醉在这份美好之中。 张慧走到贾赦面前,两人的距离近得足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贾赦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张慧的脸上,仿佛要将她的容颜永远镌刻在心间。他轻轻伸出手,指尖轻轻滑过张慧的脸颊,感受着那细腻如瓷的肌肤。 “慧娘,我总感觉自己是做梦。”贾赦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里流淌出来的。他深情地望着张慧,眼中充满了爱意与渴望。 “现在还觉得自己在做梦吗?” 第171章 约法三章(下) 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如同春日里最细腻的柳丝,轻轻贴在了他的腰间。这突如其来的触感,让贾赦猛地一怔,酒意瞬间清醒了几分。 那双手,温软而带着微凉,仿佛能穿透衣物,直抵心田。但紧接着,一股酥酥麻麻的疼痛自腰间传来,那是对方捏着他腰间软肉,用力一拧的结果。 “大奶奶仔细手疼。”贾赦笑着握住了那双作怪的小手。 “放手。”张慧红着脸呵斥道。 贾赦闻言不但没有放手,反而在张慧的手上落下了虔诚一吻。 “你……”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热与湿意,张慧的话语一时凝噎,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几分,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羞赧、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贾恩侯,你在做什么?”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镇定,但微微颤抖的语调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波澜。 贾赦轻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与温柔交织的光芒。他缓缓松开手,却并未完全放开,只是将张慧的小手轻轻包裹在自己的大掌之中,仿佛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鹿。 “慧娘,今生你既然再次选择了我,我就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贾赦的话语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认真与深情,他的眼神仿佛能穿透夜色,直视张慧的心底。这句话,与其说是对张慧的承诺,其实却更像是一种誓言。 张慧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波动,随即被深深的寂静所取代。她用力挣开被贾赦握住的手,脸上一片冷漠。 “贾恩侯,与其说我选择了你,不如说是我想要找回自己孩子。两世为人,男女之间的那点子温情,我早就不期待了。” “慧娘……” “你听我说!”张慧直接打断了贾赦的说,冷声说道:“你想守护你的家族,我没有意见,但是你不能妨碍到我为自己和孩子打算。我们之间,可以有合作,但绝不能再有情感上的纠葛!” 张慧的话语如同寒冰,瞬间冷却了周围的空气。她的眼神坚定而决绝,仿佛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让过去的情感牵绊住自己报复的步伐。 贾赦闻言,脸色微变,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深知张慧的性格,也明白她既然做了决定就再无更改的可能。他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慧娘,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是,我从未忘记过你和瑚儿的仇,我只是……” “只是什么?”张慧冷冷地打断了他,“只是你的家族、你的地位、你的野心,让你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包括我和瑚儿,对吗?” 贾赦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无奈,但他没有辩解。他知道,在张慧面前,任何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份指责与冷漠。 “好,既然你已经说清楚了,那我们就按照你说的来。”贾赦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会尽我所能去保护你和我们的孩子,但同时,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处境和难处。我们之间,或许无法再回到从前,但至少,我们可以成为彼此最坚实的后盾。” 张慧望着贾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深知,贾赦所说的并非虚言,他也确实会尽力保护着她和她的孩子。但她也明白,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太多的东西,再也无法回到当初了。 “贾恩侯,我希望你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张慧的声音虽冷,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们之间,只有合作,没有感情。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那么我宁愿独自面对一切。” “好。还有什么,今儿一并提出来吧。”贾赦揉了揉因为饮酒而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平和。他深知张慧的决绝并非轻易能够改变,但他也明白,为了共同的利益,他们必须找到一种平衡的方式相处。 张慧看着贾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轻轻咬了咬唇,似乎在考虑着如何开口。最终,她深吸一口气,说道:“首先,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我希望我能有决定权。他的未来,不能只是荣国府的牺牲品。” 贾赦闻言,微微皱眉,但很快便点头表示同意:“读书识字,你可以全权负责,兵法谋略,我会找合适的人来教导。他们虽是你的孩子,但也是我荣国府的子孙,有些责任和义务是他们无法逃避的。” 张慧听到贾赦的回答,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贾恩侯,我明白你的立场,也尊重你是孩子的父亲。但请允许我再强调一次,孩子的未来应由他们自己决定,而非被家族的责任和义务所束缚。 你可以为他们提供最好的教育和资源,但请不要强迫他们接受你认为的‘正确道路’。我希望他们能够根据自己的兴趣和才能,自由地选择自己的人生。” “好。还有吗?” “有。其次,”张慧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能保证,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站在我们母子的对立面。” 贾赦闻言,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深知张慧这句话背后的深意。他凝视着张慧,郑重地点了点头:“慧娘,我向你保证,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站在你们母子的对立面。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们,让你们免受任何伤害。” 张慧看着贾赦那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也明白贾赦为了这个承诺会付出多少。她红着眼眶郑声道:“贾恩侯,谢谢你!” “还有呢?”贾赦追问,他希望能够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以免日后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和冲突。 张慧想了想,继续说道:“最后,我希望在你的后院,我有着绝对的权威。将来无论你在有多少姬妾通房,红颜知己,皆不能动摇我赦大奶奶的地位!” 贾赦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在张慧的注视下,他无奈的说道:“以后没有什么姬妾通房,也不会有红颜知己,今生我只守着你。” 张慧闻言忍不住讽刺的说道:“狗改不了吃屎,你贾赦又岂能改得了贪花好色的毛病!” 第172章 首次交锋(上) 贾赦被张慧的话刺得心头一哽,想要再次向张慧表明自己的态度,可是在看到张慧嘴角的冷笑时,贾赦意识到,单纯的言语承诺或许已经不足以打动张慧的心。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然后缓缓说道:“慧娘,我知道过去我的行为让你失望和伤心,但请相信,我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我愿意用行动来证明我的改变,而不是空口说白话。”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地望着张慧:“我知道,信任一旦破裂,想要重建并不容易。但请给我一些时间,让我证明给你看,我贾赦是可以为你改变的。我会尊重你,爱护你,守护我们的家庭,不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张慧看着贾赦那真挚的眼神,心中的怒火和讽刺渐渐淡去。她并非真的认为贾赦无法改变,只是过去的伤痛让她难以再轻易相信贾赦。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了许多:“贾恩侯,我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话。毕竟你在我这里的信誉无多,一旦你让我发现你言行不一,那你我之间将会……” 张慧的话虽未说完,但其中的深意已让贾赦心头一紧。他明白,自己过去的行为已经严重损害了与张慧之间的信任,如今想要重建这份信任,绝非易事。但他也深知,这是他必须面对和克服的难题。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目光坚定:“慧娘,我明白你的担忧。请相信,我贾赦从今往后,定会以实际行动来证明我的改变。我会珍惜上天给的这个机会,绝不会再让你失望。”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诚恳:“至于你我之间的未来,我愿意用我所有的努力来守护。如果我发现自己有任何违背今日誓言的行为,我愿意接受你的任何惩罚,哪怕是万劫不复也在所不辞。” 张慧闻言怔怔的看了贾赦许久,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在贾赦的忐忑不安中,张慧缓缓点了点。 随着张慧那轻轻的一点头,新房内的气氛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因着过去的阴影而略显沉重的空气,此刻仿佛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所替代,变得旖旎而缠绵。 新房内的烛光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交叠在一起,仿佛预示着他们未来的命运也将紧密相连,不可分割。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更添了几分浪漫与温馨。 贾赦略显无措的搓了搓手,轻声道:“慧娘,咱们该喝交杯酒了。” 张慧闻言,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她羞涩地低下了头,细若蚊蚋的应了一声。 接着便是‘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了。 次日清晨,张慧是被门外隐约传来的脚步声给唤醒的。她睁开朦胧的睡眼,透过床幔看过去,只觉得外面一片大亮。慌的她猛地坐起身来,腰间传来的酸涩提醒着昨夜的荒唐。 “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贾赦温柔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 张慧转过头,只见贾赦已经坐起身来,正微笑着看着她,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他的笑容仿佛有魔力一般,引得张慧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似乎感觉到了张慧的羞涩,沉闷的笑声从贾赦的胸膛中传了出来,震得张慧的耳朵微微发痒。 “笑什么笑,还不赶紧起来。若是耽误了敬茶的时辰,可就没那么好交代了。”张慧没好气地瞪了贾赦一眼。 “时间还早,用了早膳再去也来得及。”贾赦笑道。 “笑什么笑,还不快点起来。” “哈哈,老夫老妻的,大奶奶怎么还害上羞了。” “贾~恩~侯!” “哈哈,为夫错了!” 经过一场混乱后,二人总算是收拾好了。简单的用了一些东西后,张慧命妙琴等人带上自己准备的礼物,同贾赦一起往荣庆堂走去。 史太太因为擅自征用贾敏的丫鬟婆子,致使她无人陪伴一事,被老夫人给狠狠训斥了一番后,心中就一直压着一股怨气。 天还未亮,她就带着下人来到了荣庆堂。老夫人被吵醒后,虽然有些不悦,但念在今日是新妇敬茶的好日子,只得压下心头的怒火。 “老大家的现在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晚些时间你去同善儿好好谈谈。”老夫人对着身边的贾源说道。 “等到孙媳妇三朝回门后再说吧,现在若是闹起来,孙媳妇也面上无光。”贾源无奈的说道。 “也只好如此了。今年的年礼,我准备让赦儿媳妇跟着一起筹备,您觉得如何?”老夫人轻声问道。 贾源闻言,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他深知老夫人的用意,既是为了缓解当前的紧张气氛,也是为了考验和锻炼张慧的能力。毕竟,作为贾家的新妇,张慧将来要承担的责任和角色远不止于此。 “可以。她若是个能干的,以后府中的事情你就慢慢放手吧。” “好。我早就期待着这一天了。”老夫人略显疲惫的说道。 二人收拾好后,就让人把史太太请了进来。史太太见老夫人面色不虞,忙陪笑道:“媳妇第一次做婆婆,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唯恐哪里做的不好,让媳妇笑话。” 老夫人闻言,脸色稍缓,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也不用太过紧张,赦儿媳妇是个好的。你即便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她也不会抓住不放的。” 史太太听到老夫人如此推崇张慧,心头的怒火更加旺盛了。她看了看窗外,皱着眉头说道:“天色已经大亮了,怎么还不见新妇过来请安,可别耽误了一会的祭祖?珊瑚,你去灵犀堂看看,催一催你们大爷。” 老夫人闻言,眉头也微微一皱,她自然听出了史太太话中的弦外之音。但她并未直接责备史太太,而是淡淡地说道:“时间还早,着什么急,当年我可没有让人去催促你们。” “母亲,咱们在说赦儿媳妇,您怎么又扯到儿媳身上了。儿媳只是担心祭祖大事,怕新妇不懂规矩,误了时辰。”史太太红着脸说道。 “谁又不懂规矩,大早上的就惹太太生气?” 第173章 首次交锋(下) 随着贾赦那爽朗的声音在厅内回荡,他的身影也如同晨光中的一抹亮色,缓缓步入众人的视线。晨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斑驳地洒在他那一身大红锦缎棉袍上,金黄色的阳光与鲜艳的红袍交织出一幅令人瞩目的画面。外罩的大红羽纱面鹤氅,在晨光的照耀下更是熠熠生辉,仿佛每一根丝线都蕴含着生命的力量,轻轻摇曳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与尊贵。 贾赦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本就出色的容貌,在这身红衣的映衬下,更显得英气勃发,眉宇间透出的坚毅与自信,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他的步伐稳健而有力,每一步都似乎在无声地宣告着他的到来。 在他身后,张慧宛如一朵盛开的红莲,悄然绽放。她上身穿着的大红百子缂丝银鼠袄,精致细腻,既展现了传统工艺的魅力,又透露出她不凡的身份与品味。那银鼠的柔软光泽与缂丝的繁复图案交织在一起,仿佛讲述着古老而美丽的故事。下身是同色流彩暗花云锦裙,轻盈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如同云朵般绚烂多彩,又似流水般温柔细腻,让人目不暇接。 张慧的步伐轻盈而优雅,每一步都似乎经过精心计算,既不失端庄,又充满灵动。她仿佛踏着无形的旋律,在人群中穿梭,每一步都踏在了人们的心弦上,激起层层涟漪。她的出现,不仅让厅内的景致更加生动,也让人们的心情随之起伏,不由自主地为之倾倒。 老夫人坐在高堂之上,目光慈祥而深邃。她看着这对并肩而行的璧人,心中满满的全是欣慰。贾赦的英气勃发与张慧的温婉动人,在这一刻形成了完美的互补。 看到眼前这一幕,史太太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她看着贾赦与张慧并肩而行的身影,那般的和谐与般配。想到昨日酩酊大醉的次子,心中顿时升起了浓浓的厌恶。她冷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尖锐:“常听人提及张家,说张氏女的教养无人能及,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可全信呐!” 张慧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她轻咬一下嘴唇,缓缓跪在了史太太的跟前。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几分坚定和不屈:“太太若是心气不顺,尽管惩罚儿媳,儿媳绝无半点怨言。儿媳昨日刚刚同大爷成亲,今日就让太太生厌,实属儿媳之过。 儿媳在娘家,母亲只教儿媳如何相夫教子,如何操持家务,如何孝敬长辈体恤晚辈,却没有教过儿媳如何应对眼前这种情况,还请太太见谅。” 史太太闻言刚要发火,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老夫人,突然拿起面前的茶盏,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她的脸色阴沉,眼神冷冽,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老大家的,你今早是不是又没吃药?”老夫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史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知道自己刚才的冲动与刻薄已经引起了老夫人的不满。她连忙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地解释道:“母亲息怒,儿媳只是……只是……”然而,她的话语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无法掩饰她内心的慌乱与恐惧。 老夫人没有理会史太太的解释,而是转头看向了张慧,温声说道:“好孩子快些起来吧,你婆婆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大夫说是得了癔症。若是按时吃药,就和平常人没有两样,一旦断了药,就开始犯糊涂了。 你是老婆子亲自为恩侯求娶来的妻子,日后将会是这国公府的当家大奶奶,你的教养是无人能够挑剔的! 恩侯,还不快点扶你媳妇起来。没得让人家千娇百宠的姑娘,第一天来到咱们家里就要受委屈的道理。” 贾赦闻言淡淡的扫了史太太一眼,眼中一片平静。 “我知自己一向不得太太欢心,太太厌我、恶我,作为您的儿子,我只得受着。”贾赦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悲哀,他深知自己在母亲心中的地位,也明白这种情感无法轻易改变。一直以来他都独自承受着这份来自至亲的冷漠与厌恶。 然而,当话题转到张慧时,贾赦的语气变得坚定而有力。“可是儿子的妻子同儿子不一样,她的命不是您给,她没穿过府中一寸纱、没吃府中一粒米、没用过府中半文钱,她不欠您的。”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室内的沉闷与压抑。贾赦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史太太,张慧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与自己不同,她没有受过史太太的任何恩惠,因此她不应该受到任何不公正的待遇。 史太太被贾赦的话语震撼了,她或许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会如此直接而坚决地维护自己的妻子。她的脸色变得复杂而尴尬,既有被揭穿的难堪,也有对贾赦和张慧之间深厚感情的嫉妒与不满。 老夫人见状,轻轻的叹了口气,看来不止自己的孙子同史氏没有母子缘,自己的孙媳也同样与史氏无缘呐。 “时间不早了,赦儿扶着你媳妇,咱们该去东府了,你祖父他们还等着呢。” 史太太听后,脸色虽然依旧复杂,但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掩饰内心的波动。然而,这笑容却显得那么勉强,那么不自然。 贾赦闻言,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张慧的手。他看向史太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走吧。赦儿媳妇,你同祖母坐一辆车好吗?”老夫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张慧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轻轻回握一下贾赦,然后恭敬地向老夫人行礼:“祖母,若您不嫌我烦,我自是愿意与您同车。” 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欣慰与喜爱:“好孩子,我怎么会嫌你烦呢?来,咱们一起走吧。” 第174章 张慧的反击 拜过祖先,请出族谱后后,张慧的名字被郑重的写在了贾赦名字的后面。贾赦看着族谱上两人并排的名字,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抚摸。 “臭小子,你在做什么?”贾代化见状一巴掌拍在了贾赦的手背上。 “嘶~,大伯,你老人家也轻着些啊。瞧,都红了。”说着就把自己泛红的手背伸到贾代化的面前。 贾代化看着被自己打红的手背,冷笑一声说道:“活该。你还没告诉我,你刚刚想要做什么呢?” “嘿嘿,我这不是好奇嘛。” “混蛋玩意,这是族谱,不是儿戏之物!”贾代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他瞪了贾赦一眼,继续说道:“族谱是记载着我们家族世代传承的重要文献,每一个名字都是家族血脉的延续,都承载着家族的荣耀与责任。你怎能如此轻率地对待它?” 贾赦闻言,连忙收敛起笑容,正色道:“大伯教训的是,是我孟浪了。我只是看到张氏的名字被写在了我的旁边,心中激动难耐,才忍不住想要去触碰。” 贾代化见贾赦态度诚恳,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你明白就好。家族之事,容不得半点马虎。让你嫂子带着张氏去认认族中的人,省的日后出门自家人不认自家人,那才叫做笑话呢。” “又要辛苦大嫂了。”贾赦笑道。 看着面前一脸傻乐的侄子,贾代化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她作为日后的宗妇,这些都是她该做的。恩侯啊,成亲了就是大人了,如今你大哥远在崖州,一时半刻的是别想回来了,日后东西两府就靠你了。” 贾赦闻言四下打量一番,凑到贾代化耳边轻声说道:“伯父莫要太过悲欢,您就当大哥是出去历练了,等到日后……” 贾赦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继续说道:“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说不准哪天大哥就回来了呢。” 贾代化看了贾赦一眼,也压低声音说道:“今日这话我全当没听见,日后做事给我严谨一些,就是睡觉也给我睁一只眼睛。” “大伯!” “闭嘴,你大哥的事情以后不许再提!” “大伯,侄儿知错了。”贾赦连忙低头认错,他明白自己刚才的话确实有些轻率了。若这刚刚自己的话落到当今的耳朵里,只怕他会直接要了贾敬的性命。 “行了,知道错下次不要再犯就是了。你先出去吧,我在这里再待一会。” “是,侄儿先退下了。” 走出祠堂的贾赦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就往前院走去,那里今日设宴款待族中众人,自己作为今日宴会的主角,可不能缺席了。 闹腾了一天后,张慧一脸疲惫的回到了灵犀堂。想到今日早上发生的事情,以及中午在宴席上史太太的小动作,张慧的眼底闪过一抹嗜血。 “书雅。”张慧轻声唤道。 “姑娘……不,是大奶奶。大奶奶,您有什么吩咐。” “槐花胡同那里可有消息传来?” “暂时没有,要不要奴婢去催一催?” “不用。你让她们慢慢来,好菜不怕晚,咱们有的是时间同他们慢慢玩!” 想到早上发生的事情,书雅忍不住问道:“大奶奶,太太她……她真的有病吗?” 听到书雅的问话,张慧眼中涌起淡淡的笑意:“书雅,你记住,在这个大家族里,很多时候,真相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谁掌握了话语权,谁就能定义什么是真相。” 张慧轻轻拍了拍书雅的手背,继续说道:“太太她是否真的有病,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夫人已经认定了她有病,这就足够了。” 书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光芒。她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张慧话中的深意。在这个复杂的家族环境中,的确需要学会审时度势,灵活应对。 “大奶奶,奴婢明白了。奴婢会时刻留意太太那边的动静,确保她不会给您带来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不用那么麻烦,太太那里有人替咱们盯着呢。” “是大爷吗?” “也许吧。”张慧意味深长的说道。 “奶奶。” “进来。” “热水准备好了,您是现在就沐浴还是再等一会?”素言低头问道。 “现在吧。吩咐小厨房熬些醒酒汤备着,以便大爷回来用。另外再准备一些暖胃的羹汤,大爷今日喝了不少酒水。”张慧柔声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素言应声退下,心中暗赞张慧的细心。 一夜无言,次日张慧早早的起了身,在贾赦的不解中穿上了衣服。 “时间还早,怎么不再睡会?” 张慧对着镜子把发簪插好,笑着对贾赦说道:“时间哪里早了,给太太请安可不得这个点吗?” 贾赦闻言从床头的柜子上拿出西洋怀表,看到上面的指针刚刚指到三,不禁皱了皱眉说道:“大冷天的,你这是折腾她呢还是折腾自己?” 张慧转过身,看着贾赦手中的西洋怀表,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淡淡的说道:“怎么,你这是心疼了?太太的规矩咱们得守,这可不是折腾,是尊重。省的到时候她又要质疑我们张家的教养。” 贾赦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他轻轻放下手中的西洋怀表,走到张慧身边,轻轻拥她入怀。“我哪里是心疼她,我是心疼你。这大冷天的,这么早起来,我怕你身子受不住。” 张慧用力挣开贾赦的拥抱,冷声说道:“不劳关心,贾恩侯,记住你我之间的约定!” 面对张慧突如其来的冷漠,贾赦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我陪你一起吧。至少有我在,那些下人不敢不把她叫醒。” 张慧闻言连忙阻止道:“别,万一到时候你被冻到了,老夫人又要心疼了。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你还是老实点吧。” “慧娘~” “行了,我先走了。你若实在担心,卯时去找我就是了。”说完不待贾赦反应过来就带着丫鬟婆子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第175章 步步为营 贾赦看着张慧离开的身影,缓缓的吐了口气,拿起一旁的大氅快步往外走去。 “我的爷呦,您怎么就穿了这么一点衣服,还有您这脚上穿的是什么东西啊?”杜若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从内室传出,打破了这夜的宁静。杜若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贾赦,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 “咋咋呼呼的做什么,今天这里是你守夜吗?”贾赦的声音低沉而略带不悦,眉宇间凝聚着深深的愁绪。他环顾四周,似是在寻找什么,又似是在逃避什么。 杜若见状,连忙收敛了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爷,您这是怎么了,同大奶奶闹别扭了?”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生怕触怒了自己这位心思越来越深沉的主子。 “滚蛋吧,爷同你大奶奶好着呢。”贾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杜若的猜测,但他的眼神却透露出几分复杂。他转身望向窗外,那漆黑的夜空仿佛是他内心的写照,深邃而遥远。 “那您这是……” “没什么,就是心里有点烦。”贾赦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无奈与疲惫。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杜若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秘密。 “可是太太那里……”杜若刚开口,就被贾赦打断。 “行了,不说这些了。”贾赦摆了摆手,似乎不愿再提及家中的琐事。 “空青那里有消息传来吗?”他突然问道,语气中多了几分急切。 “今早刚收到消息,说是年前能回京。”杜若连忙答道,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他知道,每当提到空青,贾赦的心情总会好上几分。 贾赦听后,微微点了点头,眉宇间的凝色一下散了不少。他沉默片刻,又问道:“可说这次折了多少兄弟吗?” “爷放心,如今那条航线已经逐渐稳定下来,虽然途中难免有些小波折,但损失并不大。这次航行兄弟们虽然有些疲惫,但大体上都安好,只有少数几人受了轻伤,并无大碍。”杜若见贾赦提及此事,连忙将得到的消息详细禀报。 贾赦听后,紧绷的面部线条终于放松下来,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中既有对兄弟们的担忧,也有对损失控制在最小范围的庆幸。“好,知道了。你让人准备一下,等他们回来,要好好安顿,受伤的兄弟更要好好医治,不能让他们寒了心。” “是,爷,小的都记下了。”杜若应声答道,心中也为即将到来的团聚感到一丝欣慰。他深知,对于贾赦而言,那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不仅仅是下属,更是家人。 贾赦的目光再次落在那跳跃的火光上,不知过了多久方才轻声问道:“北边……今年的年成如何?” 杜若闻言,目光微微一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后缓缓说道:“北边今年的年成,据报还算不错,虽然偶有旱涝之灾,但总体来说,收成尚可。只是,边疆之地,战事频发,百姓生活终究还是艰难。” 贾赦听后,沉默良久。他深知,这份安宁的背后,是无数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而他,作为荣国府暗中的掌舵人,肩上的责任更是重如泰山。 “杜蘅,可有消息传来?”贾赦突然提到杜蘅,让杜若愣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之前因为忙于贾赦的婚事,忽略了自己的兄长,连忙请罪道:“大爷请恕罪,小人这些日子给忙晕了头,把他给忘了。” “蠢材,你怎么没忘了吃饭呢。”贾赦忍不住骂道。 “嘿嘿,爷说的是,小人确实有时候太过粗心大意了。”杜若憨厚地笑着,脸上带着几分自嘲。他明白贾赦的责备并非出于恶意,而是对自己期望甚高,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嘛,他都懂。 看着杜若脸上的憨笑,贾赦只觉得一阵眼疼,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笑骂道:“别贫了。你哥那里可有消息传来。” 见贾赦提及正事,杜若忙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恭敬的说道:“前些日子他哥曾给小人写过家书,说一切顺利,让家中放心。” “顺利就好,顺利就好。传信给你哥,那条商路一定给我维护好了,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去军中寻求帮助!” 杜若闻言,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深知这条商路对于荣国府的意义,更明白自己兄长肩负的责任。“是,大爷。小人这就去办,一定把大爷的话带到。” “去吧。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最近几天就在家中多陪陪你母亲吧。” “多谢大爷恩典,只是您这里……”杜若迟疑的看着贾赦。 “广白那小子的规矩学得如何了?” “白蔹说那小子最是机灵,已经可以独自当差了。” “以后书房的事情你同他轮流值班吧,这样你也能多些时间陪陪杜嬷嬷。”贾赦淡淡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怀。 杜若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感激地跪倒在地:“多谢大爷体恤。” “起来吧,爷向来不会亏待对自己忠心的人。”贾赦摆了摆手,示意杜若起身。 杜若站起身来,神色更加坚定:“大爷放心,小人这就去安排一切,确保商路的安全,并尽快将大爷的吩咐传达给兄长。” “嗯,你去吧。” “爷。” “还有什么事吗?” 杜若看着贾赦脚上穿的绸缎鞋,一脸担忧的说道:“爷,就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您也该照顾好自己身体才是。如今天寒地冻的,您万一冻出个什么好歹,不是正如了那些人的意吗?” “今日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换掉,以后不会了。”贾赦笑道。 待到杜若离开后,贾赦吹灭了桌上的烛火,对着窗外轻声喊道:“潜虎。” “属下在,少主有什么吩咐?” “你去把书房暗个里的那个匣子取出来,送到楼外楼杨掌柜那里,就说这是荣宁二府给四爷准备的年礼,希望四爷能够喜欢。” 第176章 请安(一) 潜虎闻言,心中虽有疑惑,但并未多问。他深知自己作为暗卫的职责,就是无条件地服从主子的命令。于是,他迅速领命而去,身影再次消失在夜色之中。 贾赦则静静地站在窗前,望着潜虎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只希望那位爷看在自己这些年的付出上,日后清算的时候能够对荣宁二府网开一面吧。 踏着星光,张慧一行人来到史太太所在的荣禧堂。看着仍旧陷入沉睡的荣禧堂,张慧的眼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晓棋,叫门!” “是,小姐。”晓棋应声上前,重重叩响了荣禧堂的大门。夜色中,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是那样的突兀,让人的心头不禁为之一紧。然而,荣禧堂内并未立即有反应,只有夜风拂过树叶的哗哗声。 张慧一行人等了片刻,见门内仍旧一片寂静,就又让晓棋继续敲门。持续不断的敲门声终于吵醒了门内沉睡的下人,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接着是婆子被吵醒后不耐烦的嘀咕声。 “谁啊?这么早找死啊!”婆子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气,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弄得十分不悦。 晓棋停下敲门的手,退后一步,让出身来,素言则上前一步,沉声道:“啰嗦什么,还不快些开门,若是耽误了大奶奶给太太请安,小心你们的皮!”素言的声音虽然不高,却让门内的婆子噤了声。 婆子愣了愣,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赔笑道:“哎呀,原来是大奶奶啊,老奴这不是睡迷糊了吗?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开门。”说着,她手忙脚乱地打开了门,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素言没有理会婆子的谄媚,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便侧身让张慧一行人进入。张慧微笑着向婆子点了点头,以示感谢,然后带着队伍快步穿过庭院,直奔史太太的住处。 到达史太太的寝室外,张慧示意素言和晓棋等人退后几步,自己则轻轻敲了敲门。 “太太您起了吗,儿媳来给您请安了。”张慧的声音在清晨的宁静中显得格外柔和而恭敬。 内室的史太太被吵醒后,揉着发胀的脑袋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太太,刚过寅时。”守夜的丫鬟小声回道。 “寅时?不要理她,让她在门外等着!”史太太没好气的说道。 “这……太太,大奶奶毕竟是新妇,若是传出您苛待新妇的传言,只怕会对二爷不利。”一旁的珊瑚窥着史太太的脸小心翼翼的说道。 史太太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舒展开来,她叹了口气,仿佛是在权衡利弊。片刻后,她缓缓说道:“你说得对,我不能因为一时的情绪而影响了大局。珊瑚,你去请她进来。” 珊瑚得令,连忙应声退下,走到门外,对张慧轻声说道:“大奶奶,太太请您进去。” “有劳姐姐了。太太还没起吗,我是不是打扰到太太休息了?”张慧故作不安的问道。 “太太这些日子一直忙着您和大爷的婚事,确实乏了些。昨日见您祭了祖后,这紧绷的神经才算松了下来,今儿就起的迟了些。”珊瑚笑道。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只是我在娘家的时候,母亲一直都是这个时间就起床安排府中琐事了,一时没有想起来,没想到竟打扰到太太休息。一会还请姐姐在太太面前多替我美言几句。”张慧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精致的玉镯,轻轻塞到珊瑚手中,“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姐姐不要嫌弃。” 珊瑚见状,连忙推辞道:“哎呀,大奶奶,这可使不得!奴婢只是做了奴婢分内的事,哪里能拿您的赏呢?” 张慧坚持道:“姐姐就别客气了,我知道太太身边离不得人,您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太太,我感激还来不及呢。这点子小东西,就当是我对姐姐的一点谢意吧。” 珊瑚见张慧态度诚恳,再推辞就显得见外了,于是一脸感激地收下玉镯,笑道:“那奴婢就谢谢大奶奶强了。” 张慧这才放心地走进内室,只见史太太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梳妆台前。她连忙上前行礼:“儿媳打扰到太太休息,还请太太恕罪。” 史太太压住心底的躁意,笑道:“哪里就打扰了,平常这个时间我早就起了。” 张慧闻言一脸天真的说道:“太太是起床伺候老爷上朝吗?以前我父亲未辞官的时候,我母亲每日也是如此的。父亲不止一次说让她再休息一会,偏偏母亲不乐意,害得父亲没少在我面前抱怨母亲。” 说着又四下打探一番,不解的问道:“老爷上朝去吗?现在的早朝提前了吗?” 看着一脸无辜的张慧,史太太咬牙说道:“早朝还是原来的时间,只是老爷这些时日一直宿在书房。等到老爷下朝后,你再过来同他请安也不迟。” “啊,原来老爷没在太太这里啊。”张慧略带同情的看向史太太。 史太太见状再次深吸一口气,然后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递给了张慧,一脸慈祥的说道:“我房中梳头的丫头昨日烫到了手,今日就辛苦大奶奶了。” 张慧接过梳子,恭敬的说道:“能给太太梳头是儿媳的福分,哪里就说上辛苦了。” 说完就打散了史太太的头发,轻柔的给她梳了起来。感受到发间传来的力度,史太太惬意的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张慧的惊呼声。 史太太被吓的一个激灵,接着头皮上传来一阵剧疼。 “呀!张氏,你在做什么?!” 史太太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张慧一脸惊慌失措,手中拿着梳子,梳子尖上竟缠绕着一缕断裂的头发。张慧连忙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太太,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到您头上有根银发,一时没忍住,这才惊呼出声。谁知竟惹得太太受到了惊吓,儿媳罪该万死。” 史太太看着地上那缕断发,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一向最是看重自己这头青丝,今日先是被张慧给扯断了一缕,接着又说她生了银发,顿时气的直哆嗦。 “张氏,你……” 第177章 请安(二) 史太太的话音未落,胸口便是一阵起伏,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气得不轻。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怒火,目光如炬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张慧,仿佛要透过那层颤抖的表皮看穿她的内心。 史太太的目光让张慧的心底升起了隐晦的愉悦,她垂着眸子装作一副诚惶诚恐,身体9微微颤抖着,仿佛十分害怕一般。 看着这样的张慧,史太太冷声道:“起来吧,你也是无心之失。” “多谢太太大量。”张慧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毕恭毕敬的站在了史太太的身后。 透过清晰的西洋镜,史太太看到镜中一脸疲惫的自己,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涩。尤其是那根被张慧特意挑出来的银发,在镜子中是那样的刺眼,如同岁月不经意间刻下的痕迹,提醒着她青春已逝,年华不再。 史太太的容貌一直都是她引以自豪的资本,当年能够说亲,就是因为这副相貌让贾代善一见倾心,自己才得以在众多女郎中脱颖而出,成为贾代善的妻子。 因着自己嫁给了贾代善,史家在勋贵中的地位也愈发的稳固,自己这个姑奶奶在史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备受尊敬。 一旦自己年华不再,无法留住贾代善的目光,那么自己这些年在史家的地位或许也会随之动摇。没有娘家可以依靠的女子,在婆家将会步履维艰。 这个念头如同锋利的刀片,在史太太的心头轻轻划过,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楚。不是她不相信贾代善,而是男人的承诺在现实面前往往都不堪一击。 “太太,还要儿媳继续给您梳头吗?”张慧淡淡的问道。 “嗯,继续吧。”史太太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心中的思绪压下,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从容。她看向张慧,眼中闪过一抹惋惜。 张慧轻轻拿起梳子,这次她没有再做什么小动作,而是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史太太的长发。很快一个富贵的倾髻便在张慧的巧手下成型,每一缕发丝都被精心打理,仿佛诉说着史太太如今的辉煌。 张慧仔细端详了一下史太太的脸型,接着从妆奁中拿出一根金钗固定住发髻,金钗在晨光下闪耀着温润的光泽,与史太太端庄的气质相得益彰。她轻轻地调整着金钗的角度,确保它完美地衬托出史太太的优雅与高贵。 又拿了一朵内造的宫花簪于发髻一侧,,那宫花色彩斑斓,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仿佛还带着清晨的露珠,为史太太的装扮增添了几分生动与活力。张慧的手艺之巧,让这朵宫花与金钗、发髻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使得史太太整个人看起来既高贵又不失温婉。 “太太,您看看这样可还满意?”张慧微笑着问道,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史太太缓缓抬头,对着西洋镜细细打量。镜中的自己,在晨光与饰品的映衬下,仿佛年轻了十岁,那份从容与优雅,让人不禁为之动容。她轻轻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 “很好,不愧是张家女,这份眼光与手艺真是无可挑剔。”史太太由衷的称赞道。 “多谢太太夸奖。太太若是喜欢,儿媳以后日日过来替您梳妆可好?” 史太太闻言神色一凝,随即笑道:“你同恩侯新婚燕尔,哪里能天天拘在我这里。你的孝心我领了,但也要顾好自己的小家才是。” 张慧闻言,脸颊微红,羞涩地低下了头。“太太说的是,只是侍奉公婆是儿媳的职责,儿媳岂能贪图一时欢愉而耽误了正事。” 史太太轻轻拍了拍张慧的手背,笑道:“傻孩子,侍奉公婆固然重要,但你也得明白,夫妻和睦、家庭幸福才是最大的福分。你如今最大的任务就是为恩侯开枝散叶,其余都不重要。” 张慧闻言淡淡的说道:“子嗣之事虽然重要,却是急不来的。昨日儿媳聆听太太的教诲后,深觉太太说的甚是有理。故而今日早早的就过来给太太请安,也是想多同太太学些眉高眼低,日后也好更好地打理家务,照顾家人,让夫君无后顾之忧。” 史太太被这话堵得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你这孩子,真是心思细腻。我昨日不过是随口一说,哪里就值得你如此了?” “太太虽是随口一说,儿媳却不敢听听便罢了。万一哪天再被人指着鼻子质问张氏女的教养,儿媳就是百死也难赎其罪了。”张慧不咸不淡的说道。 史太太闻言,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了和煦的笑容。“你这孩子,怎么突然说起这么重的话来?我昨日的话并无他意,只是希望你能放宽心,不要太过忧虑。至于教养之事,京都谁不知张氏自来重视家教门风,怎会轻易让人置喙?” “太太教训的是,儿媳记下了。”张慧垂眸答道。 史太太见张慧软硬不吃,一举一动又皆有礼可循,让人心里堵的慌却又不能说出什么来,心中不由得再次后悔起来。早知道,她就应该用些手段,让贾政得了这么一个助力。只是如今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 张慧伺候好史太太梳洗打扮后,二人一坐一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很快就到了卯时。 张慧抬头看了看外面微微泛白的天色,一脸不解的问道:“太太,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府中管事过来禀报事务呢?” 史太太闻言只觉得心脏再次一紧,她猛的抬起头,怒视张慧,冷声问道:“张氏,你是在嘲笑我吗?” “太太这话何意,儿媳做什么要嘲笑太太?”张慧一脸不解的问道。 “哼,这满京都谁不知道荣国府的中馈一直都掌握在老夫人手中,你如此询问,不是嘲笑是在做什么?” “啊?太太冤枉儿媳了,儿媳只是由己推人,这才……”一滴泪在张慧的眼眶中打转,显得是那样无辜可怜。 贾赦一进门就看到自己的母亲怒目圆瞪,自己的小妻子则是一副受惊的模样,一股热血顿时涌上了心头。 第178章 请安(三) 他疾步走到张慧面前,一把把张慧拉到自己的身后,冷声道:“儿子给母亲请安。” 看着一身冷意的贾赦,史太太的目光不由得闪烁了一下,然后怒道:“你这是给我请安的样子吗?贾恩侯,我是你的母亲,不是你的仇人!” 贾赦闻言,脸色微变,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确实有些过激,连忙调整情绪,再次躬身行礼,语气恭敬了许多:“母亲息怒,是儿子鲁莽了。” “你不是鲁莽,是你眼中压根就没有我这个母亲!” 听到史太太咄咄逼人的话语,贾赦不由冷笑一声:“是儿子眼中没有太太,还是太太心中压根就没有我这个儿子,太太心中比谁都清楚。 太太不喜儿子,儿子受着就是了。可张氏同儿子成亲刚刚两日,她又哪里得罪了太太,让太太如此折辱她?” “你说我折辱张氏?”想到自己一早在张慧手中吃的亏,史太太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心头,她猛地站起身,指着贾赦的鼻子怒斥道:“贾赦,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何时折辱过张氏?明明是她出言嘲讽我这个婆婆,你倒好,一进门就护着她。换句话,就是我在训斥她又为何,作为婆婆难道我还说不得她了吗?” 看到史太太生气,张慧偷偷拉了拉贾赦的衣襟,柔声说道:“大爷,您误会太太了。太太并未为难我,反而是我初来乍到,犯了太太的忌讳。” 贾赦心头的怒火一下就被张慧的话给浇灭了,他转身仔细打量张慧,见她虽然眼眶泛红,眼底却一片清冷,顿时就明白张慧没有史太太手中吃亏。 贾赦一向都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主儿,见张慧没有如同前世那般吃亏,顿时换上了一副面孔,对着史太太行了一礼。 一脸讨好的说道:“太太莫气,是儿子猪油蒙住了心,冤枉您了。儿子并非有意顶撞您,只是张氏她初来乍到,对府中的一切都不熟悉,难免会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她若是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您老尽管教训她,儿子绝无半点怨言。儿子向您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若儿子日后再犯浑,您就让我老子打死我。” 史太太听着贾赦这番话,脸色虽未完全缓和,但也无可奈何。自从上次贾政算计贾赦未果后,贾赦就仿佛像换了个人。再也不事事听从自己的安排了,对自己的孺慕之情似乎也一下淡了下去。 这几年在贾源夫妇的压制下,史家埋在府钉子也差不多全被清理了出去。甚至贾代善还放出话来,若自己再拎不清,为了贾赦他们,他不介意做鳏夫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仿佛一下失去所有的精气神。 “罢了,是我没有提前说清楚,今日之事不关慧娘。恩侯,你带着慧娘去梳洗一下,一会该去老夫人院子里了。” 看着史太太意兴阑珊的样子,贾赦心中五味杂陈,有怨有恨,也有心酸,唯独没有报复后的快感。 怀着复杂的心情,他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对张慧温柔地说道:“大奶奶,我先带你去梳洗一下,然后再去给老夫人请安。” 张慧刚要说话就看到了贾赦祈求的目光,她有心忽略,但对于贾赦,她到底还是心有不忍。 于是在贾赦无声的祈求下,张慧轻轻点了点头笑道:“还是太太心疼儿媳,儿媳这就下去梳洗。” 待到张慧重新梳洗好,就已经到了史太太平常给老夫人请安的时间了。坐上车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荣庆堂的方向走去。 贾赦看着靠着车壁闭目养神的张慧,轻声说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这是何苦呢?” 张慧闻言缓缓睁开眼睛,此刻那双本该温柔的杏眸却冰冷一片。她看着贾赦的眼睛,声音沙哑的说道:“贾恩侯,你知道吗,只有感受到痛苦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若能杀敌,别说自损了,就是丢了这条命,我也甘之如饴!” 看着张慧眼底的冰冷,贾赦无奈的说道:“慧娘,说到底,她也只是帮凶,真正伤害你和瑚哥儿的是王氏那个贱妇。你确定要把自己的精力都放在一个帮凶的身上吗?” 听到贾赦为史太太开脱,张慧那颗略微松动的心再次冷了下来,她讽刺的看着贾赦说道:“贾恩侯,说这话你自己亏不亏心。若没有她在后面给王氏和贾存周兜底,他们敢对我们母子出手吗?史氏不是帮凶,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像她那般冷酷无情,动不动就出手要人性命。毕竟她是你的母亲,我儿子的祖母不是吗?” “你……你要做什么?” “我一介弱质女流,我能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贾恩侯,你放心,你母亲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张慧笑道。 张慧的话语中带着刺骨的寒意,让贾赦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深知张慧心中的伤痛与愤怒,也明白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无力与妥协。不过张慧既然答应了不会伤她的性命,那么自己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看着贾赦脸上不停变换的神色,张慧内心不停地冷笑。死,对史氏来说太便宜她了。没有什么比不停给人希望,最后却又一点点陷入绝望更能折磨人心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知道一切却无能为力的悲哀,今生也该换一个人来品尝了。想到这里张慧轻抚了一下小腹,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看着散发着母性光辉的张慧,贾赦不由得的痴了。若瑚哥儿能够再次托生在她的腹中,那么她对母亲的恨是不是就能有所减轻,甚至烟消云散呢? 背负着仇恨生活实在太累,也太沉重,重来一次,贾赦只求张慧能够平安喜乐,可仇恨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得下的! “老夫人,太太、大爷、大奶奶来给您请安了!” “赦儿和张丫头来了,这大冷的天,我不是让你去告诉他们小两口不用请安了吗?”老夫人听到贾赦夫妇来了,嘴里虽然在抱怨着,眼中却全是满满的笑意。 “老奴昨儿就告诉大奶奶了,这不是是大爷和大奶奶孝顺吗。”陈嬷嬷笑道。 “好了,孩子们孝顺是好事。清音,快通知小厨房再添一份驱寒的汤羹来。年轻的时候不知保养,老了就要受罪了。”贾源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长剑,笑着吩咐道。 第179章 风起 “是,老太爷,奴婢这就去安排。”清音应着,脚步轻快地转身出了屋子。主子开心,做奴才的才能够安心。 看着并排而来的孙子贾赦与孙媳张氏,老夫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角的皱纹似乎都因这笑容而舒展开来,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贾源在一旁,坚毅的脸庞此刻也柔和了许多,他望着缓缓而来的一双璧人,眼中满是欣慰与自豪。 “孙儿\/孙媳给祖父、祖母请安。”贾赦拉着张慧的手,两人一同跪在了贾源和老夫人面前,行着大礼,言辞中满是恭敬与孝顺。 “安,安,都安!”老夫人连忙挥手示意,眼中满满的全是笑意,“地上凉,赦儿快扶你媳妇起来,别冻着了。” 贾赦闻言,连忙起身,轻轻地将张慧扶起。两人相视一笑,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老太爷,老夫人。”这时,史太太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她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显得有些不自在。她的目光在贾源夫妇和贾赦张慧之间游移,似乎想从中寻找一丝自己可以融入的缝隙。 贾源的目光并未因史太太的到来而有丝毫波动,他再次拿起身旁的宝剑,开始用心地擦拭起来。那宝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道光芒都映射出他内心的坚定与冷漠。他仿佛没有看到史太太一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老夫人见状,虽然对史太太并无好感,但碍于面子和场合,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快些起来吧,你今儿看着比昨天精神了许多。” 史太太闻言忙笑道:“儿媳也感觉今儿的身子轻松了许多,这不特意带着赦儿媳妇来给老太爷和老夫人请安,也是想沾沾他们小两口的喜气。” 老夫人抬头看了史太太一眼,那眼神中既有淡然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她轻轻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你有心了。只是这天也越来越冷,你的身子骨又不怎么好,以后这请安就免了吧。都是一家子骨肉,不必拘于这些虚礼。” “这……”史太太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犹豫。 “老身知道你孝顺,只是身体要紧。你若真的有心,就多关心关心存周,不要让他只一味的读死书。” “老夫人教训得是,儿媳这些日子确实疏忽了政儿他们兄妹。”史太太垂眸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责与懊悔,但那双眸子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老夫人目光如炬,早已看透了史太太的心思。她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对这个儿媳的虚伪与自私感到一阵腻味。但她知道,此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于是直接说道:“行了,代善一会该下朝了,你先回去准备着吧。我这里有赦儿他们,你就不用操心了。” 史太太闻言,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躬身告退。离开时,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对老夫人的不满,也有对张慧的嫉妒与不屑。 待到史太太离开后,老夫人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柔和起来。她笑着对张慧招了招手,温柔地说道:“好孩子,来祖母这里。” 张慧见状,连忙轻盈地走到老夫人身边,笑道:“祖母有什么吩咐?” “慧丫头,这两天在府中可还习惯?赦儿有没有惹你生气?”老夫人握住张慧的手,眼中满是慈爱与关怀。 张慧闻言红着脸说道:“多谢祖母关心,孙媳一切都好。大爷待孙媳也是极好的。”最后一句话说的极低,若不是老夫人一直注意着,险些就没听到。 “那就好,那就好。”老夫人连连点头,眼中满是对张慧的疼爱,“你们夫妻和睦,祖母也就放心了。慧丫头,你既已嫁入我们贾家,便是我们贾家的一份子。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是心里有什么委屈,都尽管告诉祖母,祖母一定给你做主。” 听到老夫人对张慧的交代,贾源沉声说道:“张丫头,日后若是那个混小子惹你生气了,你千万不要替他隐瞒。这混账东西最是蹬鼻子上脸了,你若是退让一分,他就能上前一丈。” 贾赦闻言,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试图吸引众人的注意,但显然他的动作并未能完全掩盖住心中的尴尬。他看向父亲贾源,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恳求:“祖父,您老给孙子留点面子吧。” “哼,老子说错了吗?你自己说说,从小到大,我和你祖母给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贾源没好气的说道。 “孙儿那时不是年少不懂事嘛,哪里就值得您老记上那么久的?”贾赦嬉皮笑脸地说道。 老夫人见状,笑着插话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别在这贫了,也不怕慧丫头笑话。” 张慧连忙摇头,笑道:“大爷同祖父这是感情好,孙媳羡慕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笑话?” “还是读书人会说话。你们爷俩也给我悠着点,别吓到了孙媳妇。来来来,慧丫头,快到祖母这边来坐。咱们不同那些莽汉说话。” “祖母,慧娘可是孙儿的媳妇,您可不能同孙儿同抢啊!”贾赦可怜兮兮的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被贾赦这番话逗得哈哈大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显得更加和蔼可亲。“瞧瞧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祖母哪里是要同你抢慧丫头,祖母是心疼她离开自己家,想多陪陪她。” 说着,老夫人便拉起了张慧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满眼都是疼爱。“慧丫头啊,别听赦儿胡咧咧。祖母是真心喜欢你,想和你多亲近亲近。” 感受到老夫人手心的温度,张慧垂眸掩住了眼底的水光,柔声道:“祖母,慧娘明白您的心意。慧娘也很喜欢祖母,愿意常常陪伴在祖母身边。” 贾赦见状,也凑上前来,嬉皮笑脸地说道:“祖母,您看,慧丫头也说了喜欢您呢。您就放心吧,孙儿会好好照顾她的,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老夫人笑着瞪了贾赦一眼,假装生气地说道:“就你?我还不知道你?不过有慧丫头在,祖母相信你也不会乱来的。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都饿了吧。慧丫头,来尝尝祖母这里的饭菜,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第180章 掌家(一) 老夫人说完就握住张慧的手往膳厅走去,贾赦见状忙扶起贾源,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祖父,祖母不要您喽~” 贾源闻言,故作生气地瞪了贾赦一眼,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显然并未真的动怒。“你这小子,就爱拿你祖父开涮。祖母疼孙媳妇,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吃什么醋?” 贾赦嘿嘿一笑,扶着贾源跟上老夫人的步伐,边走边道:“孙儿哪敢吃醋啊,只是看祖父您一个人走着,担心您摔着,这才赶紧来扶的。祖母疼慧娘,孙儿心里也高兴,毕竟慧娘是孙儿媳妇嘛。” 老夫人走在前面,听到祖孙俩的对话,忍不住回头笑道:“你们俩啊,一个老不正经,一个小滑头,真是拿你们没办法。快走吧,饭菜都准备好了,别饿着了咱们慧丫头。” “呵呵,祖母您变了。前儿还说孙儿是您的心肝肉呢,今儿孙儿就变成了那道边无人理睬的野草喽。女人呦,你的名字叫做善变!” 老夫人闻言,佯装生气地停下脚步,转身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贾赦的额头,笑道:“你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会贫嘴了。祖母哪里善变了?祖母的心肝肉永远是你,只不过慧丫头新来乍到,祖母自然要多关心一些。你若是吃醋了,那祖母现在就多疼疼你,如何?” “嘿嘿,孙儿哪敢真的吃醋啊,只是逗祖母开心罢了。祖母疼慧娘,孙儿高兴还来不及呢。”贾赦笑着揉着了揉自己的额头,一脸讨好的说道。 老夫人看着贾赦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但眼中却满是宠溺。“好了好了,别在这里耍宝了,快些走吧。若是饿到了老身的孙媳妇,看老身不让你祖父扒了你的皮。” “唉~人家常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您老这是孙媳娶进门,孙子扔过墙啊!”贾赦夸张地叹了口气,故意装出一副被抛弃的模样,逗得老夫人和张慧都笑了起来。 贾源笑着拍了拍贾赦的肩膀,佯装生气地说道:“你这小子,嘴巴越来越贫了。你祖母哪里舍得扔了你?快走吧,若是再贫,老子可真要踹人了。” 贾赦闻言,连忙收敛了夸张的表情,笑着对贾源和老夫人说道:“是是是,孙儿知错了。祖母、祖父,咱们快走吧,饭菜凉了事小,饿到你们的孙媳妇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一顿饭在贾赦的插科打诨中结束,用完早膳后,贾源不顾贾赦的挣扎直接提着他的衣领往自己的小书房走去。 “哎,哎,祖父咱们有话好好说行吗,孙儿也是娶了媳妇的人,您老给孙儿留点面子好不好?” 贾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却故意板着脸说道:“面子?你小子还有面子可言?老子还以为你早就把脸皮给丢在东北了呢!” “老爷子,我今儿可没惹你吧?” “老子看你不顺眼,行吗?” “……” 听着越来越远的声音,老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爷俩都一样,整日里没个行。好孩子,让你看笑话了。” 张慧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祖母,祖父和大爷都是性情中人。如今这个世道,能如祖父和大爷这般仍保有赤子之心,实属难得。孙媳羡慕还来不及呢,又怎会笑话?” 老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骄傲,她轻轻拍了拍张慧的手背,感慨道:“你能这样想,祖母真的很开心。临近年关了,府中的事是越来越多,你婆婆的身体一直都不争气,她,我是指望不上的。往年都是我强撑着处理这些事情,如今我的年龄也越来越大了。” 老夫人说到这里,语气中不禁带上了几分疲惫与无奈。她顿了顿,目光温柔地看向张慧,继续说道:“好孩子,我看你是个聪慧能干的孩子,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帮我分担一些府中的事务?我知道你同恩侯刚成亲,老婆子提这要求有些过分,可老婆子的身体是真撑不住了。” 看着面前这个一脸疲惫的老妇,张慧只觉得心中无比酸涩。在她这个年纪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就因为子孙无能,她不得不继续操劳着。 想到这里,张慧重重的吐了口气,坚定的看着老夫人说道:“祖母如此相信孙媳,孙媳又怎敢让您失望!” 老夫人闻言,眼眶不禁微微泛红,她紧紧握住张慧的手,感慨地说道:“好孩子,祖母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确实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有你在,祖母就是即可死了,也能瞑目了。” 老夫人这句话一出,张慧连忙打断,她笑着说道:“祖母可是要长命百岁的。昨儿大爷还同我说呢,让我跟在您的身边学个眉眼高低,日后出去才能不坠他的脸面。所有,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我和大爷可是一时都离不得您呢。” 老夫人听后,眼中的泪光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笑意。她轻轻拍了拍张慧的手背,笑道:“别听他胡说,你可是老婆子从小就看中的孙媳妇,要说配不上,也是他配不上你。祖母啊,一定会好好保重身体的,我还要看着重孙子娶媳妇呢。” 张慧听老夫人这么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笑得更灿烂了:“祖母,这可是您说的,我和大爷的孩子,日后可就全仰仗您和祖父的疼爱了。”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老夫人,各处管事都已经到了。您和大奶奶是现在过去,还是再等一会?”门外传来了素锦的询问声。 “慧丫头,害怕吗?” “有您在,孙媳什么都不怕!” “好。走,祖母带你去认认人。” 第181章 掌家(二) 议事大厅内,内院各处管事齐聚一堂,虽然人数众多,厅内却异常安静。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斑驳地洒在众人身上,映照出众人晦涩的脸庞。 “老夫人来了。”随着小丫头的禀告,一阵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在众人耳边响起,议事大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众人纷纷起身,皆是敬畏的看向门外。 “拜见老夫人。” 只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夫人携着一位神仙妃子般的少妇缓缓步入厅中。老夫人的面容虽已布满岁月的痕迹,但那双眼睛却依然明亮有神,透露出不怒自威的气势。 跟在老夫人身旁的少妇有着一双温柔的杏眸,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仿佛春日里和煦的暖阳,瞬间温暖了整个议事大厅。她的出现,让原本凝重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众人的目光中除了敬畏之外,更多了几分好奇。 “这是你们大奶奶,都过来认认人。日后她的话就是我的话,若是让我发现有人阳奉阴违对大奶奶不敬,到时候就不要怪我这个老婆子不讲情面了!”老夫人打量了一下众人,冷声说道。 “奴婢不敢。”众管事忙齐声回应,语气中满是敬畏与顺从。他们深知老夫人的威严与手段,自然明白今日这番话的分量。 “我不听你们怎么说,我只看你们怎么做。”老夫人一边说一边环视众人,眼中一片肃杀。 众人想到昔日老夫人的铁血手段,皆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眼中满满的全是恐惧。 大奶奶见状,轻轻扯了扯老夫人的衣袖,温柔地笑道:“祖母,众位管事都是府里的老人,万不能做出欺主的事来。诸位管事,你们说我说的对吗?” 众管事闻言,忙跪下应道:“大奶奶所言极是,我等定当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诸位管事快快请起,我刚进府又年轻,以后还要仰仗诸位多多指教才是。”张慧说着就上前几步,亲自扶起几位跪在前面的管事。 “大奶奶客气了,您的才智与品德我们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更是令人钦佩不已。我们定当竭尽全力,为大奶奶分忧解难。”一位年长的管事代表众人说道。 老夫人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于是,她微微点头,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好,既然你们大奶奶都这么说了,我就信你们一次。但记住,我老太太的眼睛可是雪亮的,谁要是敢做出什么不轨之事,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奴婢不敢。” “敢不敢的咱们来日方长,今日先把送去各府的礼单确定下来。赦儿媳妇,你替祖母看看,可有什么要增减的。” 老夫人说完,便示管事将早已准备好的礼单递给了张慧。张慧接过礼单,一边询问着各家同荣国府的关系,以及各家主人的忌讳喜好,遇到无法拿定则放到一边,准备晚些时候再处理。 老夫人看着张慧有条不紊的处理着礼单的事情,眼神愈发温和了。就连平日里最讨厌的琐事,也不觉得那么烦人了。 在张慧的协助下,年前送往各府的礼单除了四位异姓王外,都已经确定了下来。 “这四家的礼单,我同祖母再商议商议,毕竟这四家同别家不同。”张慧温声说道。 “还是大奶奶考虑的全面,我等拍马不及。”一位年纪略大些的婆子笑着恭维了一句。 “妈妈不要这么说,你们都是做惯了事的老手,我要学的还多着呢。”张慧谦虚地回应着,脸上依旧挂着温婉的笑容。 “大奶奶如此看重我等,我等若不做出成绩来,岂不是辜负了大奶奶的期望?”另一个容长脸的管事妈妈忍不住感慨道。 张慧闻言,笑容更加温和:“哪里的话,日后这国公府还要诸位多费些心才是。毕竟只有府上好了,诸位才能更好不是?” “大奶奶说的极是,我等就是为了自己,也要把荣国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能让外人看笑话!”一位身材魁梧的管家站了出来,声音洪亮地说道。他的话语中带着一股子豪迈与决心,让在场的仆妇和管事们都为之动容。 张慧点了点头,对这位管家的表态表示了赞赏。她深知,一个府邸的繁荣不仅仅取决于主子的英明决策,更离不开下人们的辛勤付出与团结一心。 “大家这些日子多辛苦些,等过完年,诸位皆拿上上等赏。” “多谢大奶奶!”听到上上等的赏赐,众人皆面露喜色,纷纷向张慧行礼致谢。无论什么时候,人心都是需要收买的,哪怕是自家的下人。 张慧这边的事情处理好后,打发掉了围在她周围的管事后,取了那四张薄薄的礼单往老夫人这边走来。 看到张慧向自己走来,老夫人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深知张慧的聪慧与能干,对于这位新进门的孙媳妇,她是打心眼里的喜欢与满意。 “慧丫头,来祖母这里。累不累啊?”老夫人慈祥地招呼着张慧,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孙媳不累。祖母操持这一大家子的事情才最辛苦呢。”张慧边说边走到老夫人身边,笑着站在她的身后。 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张慧的手背,眼中满是疼爱与赞赏:“慧丫头,你这般懂事,祖母真是欣慰。咱们荣国府有你这样的孙媳妇,是咱们家的福气。” 张慧微微低头,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祖母过奖了,孙媳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老夫人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话虽如此,但能做到你这样的,又有几人呢?你不仅聪明能干,还懂得体谅人,这才是最可贵的。” 张慧被老夫人夸的面色羞红,她轻轻替老夫人揉捏着酸涩的肩膀,笑道:“有句俗语说的好:屎壳郎说自己孩子香,刺猬夸自己孩子光。在祖母眼里,我就是个癞蛤蟆,您也能夸出朵花出来。” “快让祖母瞧瞧,谁家的癞蛤蟆能说出这么贴心又逗趣的话来?”老夫人被张慧逗得哈哈大笑,她伸手轻轻点了点张慧的鼻尖,眼中满是宠溺与喜爱,“你呀,真是祖母的心头肉。在祖母眼里,你比那花儿还要娇艳,比那月亮还要明亮。” “祖母,您就别夸我了,再夸我就要飘到天上去了。”张慧俏皮地笑道,她转移了话题,“对了,关于四位异姓王的礼单,祖母是不是再同祖父商量一下?” 第182章 掌家(三) 张慧最后一句说的极低,除了老夫人,也就站在她身后的陈嬷嬷听到了。 老夫人听到张慧如此说,握住的她的手猛一用力,随即便不动声色的对众位管事说道:“今儿就到这里吧。晚些时候,把厨房这一块的账册送到灵犀堂去,以后赦儿媳妇就负责这一块。” “是。奴婢回去就把这两年的账册送到大奶奶那里去。”一个打扮格外利索的妇人走出人群,笑着应道。 “嗯。行了,都下去吧。今年还照着去年的份例来,有什么添减,你们写个条子说明情况就行了。” “是。奴才\/奴婢先退下了。” 待到众人都离开后,老夫人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陈嬷嬷。陈嬷嬷收到她的目光后,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对着议事厅的侍女说道:“一个个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老夫人的茶凉了,大奶奶的手炉都没有火星子了,你们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吗?” “老夫人恕罪,大奶奶恕罪。”婢女们忙跪下认罪。 妙琴几人偷偷看了张慧一眼,见张慧对几人微微颔首,忙心领神会的走了出去,几位婢女见状也忙跟了出去。 “夫人,奴婢就在外面,有什么吩咐您喊一声。”陈嬷嬷见众人都离开后,对老夫人轻声说道,老夫人轻轻点头,陈嬷嬷便也退了出去,只留下老夫人与张慧在议事大厅内。 灵犀堂内顿时变得异常安静,只能听到北风敲打窗户的声音。 过了许久,老夫人方才开口问道:“可是给四王的年礼有什么不妥吗?” 张慧听后沉默了片刻,然后附在老夫人耳边轻声问道:“祖母觉得当今圣上可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主?” “张氏,慎言!”听到这句话,老夫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气的直点张慧的脑袋。 “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敢往外说,若是……那可是要砍头的罪过。” 老夫人脸色凝重,眼中满是担忧与责备,她深知宫廷政治的复杂与残酷,任何一句不慎的言辞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她紧盯着张慧,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慧丫头,你可知你刚才的话有多危险?在这府中说说也就罢了,若是传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张慧见状,连忙跪倒在地,诚恳地认错:“祖母息怒,是孙媳考虑不周,一时失言。孙媳只是想着,既然要准备年礼给四王,就不得不考虑圣上的心意和态度。但孙媳绝无半点不敬圣上之意,请祖母明鉴。” 老夫人看着张慧诚恳的态度,心中的怒气稍微平息了一些。她叹了口气,扶起张慧,语重心长地说道:“慧丫头,你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不了解。咱们府上是以军勋发家,这带兵之人历来都上位者忌惮。 这里虽说是咱们自己的家,可难保没有别人的眼睛和耳朵。别说是你了,就是老太爷他们在府中都不敢有什么言差语错。 你要知道宫廷之中,步步惊心,一句话、一个举动都可能引来大祸。你身为赦儿的妻子,国公府未来的女主人更要时刻谨慎,不可有丝毫懈怠。” 张慧忙点头应允,心中暗自警醒。她郑重地说道:“祖母放心,孙媳定当铭记在心,时刻提醒自己谨言慎行。关于四王的年礼,孙媳觉得咱们还是再斟酌一番。” “你,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见张慧仍旧执着于四王的年礼,老夫人凝声问道。 “孙媳虽未听到什么风声,但孙媳每每想到宋太祖曾说的话,就浑身冰冷。”张慧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宋太祖说了什么?”老夫人不解的问道。 张慧闻言握住老夫人的手轻声说道:“祖母,宋太祖曾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为此直接出兵灭了南唐。如今的四王同那时的南唐又有什么区别呢?镇守四方,且手握重兵。 祖母,四王乃是异姓王,祖上又都是开国的功臣,无论是军中还民间,都享有极高的威望。圣上虽然表面上对他们恩宠有加,但心中难免会有所猜忌。 我们荣国府作为军功发家的勋贵,与四王之间既有同袍之谊,又有利益纠葛,因此在准备年礼时更需小心翼翼,以免触怒圣上,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真有那么严重吗?” “祖母,孙媳曾听说四王军中只认主帅,不识君王!” “这话你听谁说的,可曾证实过?”老夫人紧张的问道 张慧的声音更加低沉,带上了几分忧虑:“这话虽未经证实,但在民间流传甚广,足以说明四王在军中的威望与影响力。 圣上作为一国之君,自然希望军队完全忠于自己,对任何可能威胁其统治的力量都会保持高度警惕。 我们荣国府与四王之间关系复杂,若是在年礼上稍有不慎,被圣上误解,那这些年祖父他们所做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老夫人闻言,脸色变得更加凝重。她深知张慧所言非虚,荣国府与四王之间的关系确实需要谨慎处理。 老夫人沉默片刻,突然问道:“慧娘,你觉得这年礼,咱们应该如何安排?” “祖母,孙媳只是内宅女流,见识终究有限。这事最终还是要祖父拍板才行。不过,孙媳愿意提供一些建议,供祖母和祖父参考。”张慧谦逊地回答道,脸上带着一丝温婉的笑容。 “但说无妨,你祖父他常同我说你心思细腻,有远见。若生作男儿,张家又添一麒麟子。”老夫人鼓励地看着张慧,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张慧闻言,脸颊微红,连忙谦逊地回应:“祖母谬赞了,孙媳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罢了。至于祖父的夸赞,孙媳更是不敢当。” “好了好了,不必如此自谦。”老夫人打断了她的话,继续说道:“关于年礼的安排,你既然有想法,就尽管说出来听听。府中虽说是你祖父做主,但他毕竟上了年纪,脑子也大不如从前。” 第183章 掌家(四) 张慧闻言沉吟片刻,在老夫人的期待中缓缓开口道:“祖母慈爱,孙媳感激不尽。关于年礼的安排,我确实有些不成熟的想法。若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祖母指正。” “你这孩子,还卖上关子了。”老夫人嗔怒的看了张慧一眼。 张慧闻言笑了笑,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认真地说道:“四王作为镇守四方的异姓王,既有赫赫战功,又手握重兵,其地位和影响力不可小觑。对他们我们既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 “这话怎么说?” “太过亲近会引起当今陛下的猜忌,毕竟四王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皇权的一种潜在威胁;而若过于疏远,又恐伤了四王的脸面,咱们如今根本没有同四王相抗衡的资本。” “依你之见,这年礼咱们家要如何准备?既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这中间的尺度可不好把握啊。”老夫人叹道 张慧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儿媳认为,年礼应当既体现我们家族的诚意与尊重,又不至于过分张扬,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东府的敬大哥高中进士,这件事在武勋之间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我们不妨以此为契机,将年礼与文治武功相结合,既彰显我们家族对学问的尊重,也表明我们不忘武勋之本。” 老夫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她抬手止住了张慧接下来要说的话,笑道:“你先别说,让我猜一猜。” “祖母请将。” “慧儿,你可是想借敬儿高中进士的东风,在武勋之中大行文事?”老夫人试探性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与期待。 张慧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敬佩,她轻轻点头,笑道:“祖母果然英明,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法眼。” “哈哈,老身果然没有看错人,慧丫头今年各府的年礼就由你负责了。” “这……祖母,孙媳若是直接越过太太,是不是有些……”张慧闻言顿时面露难色。 老夫人见状,笑容更加和蔼,她轻轻拍了拍张慧的手背,温声道:“慧儿,你无需多虑。在这个家里,能力才是最重要的。你心思细腻,考虑周全,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处理好年礼一事。 至于你婆婆,她素来体弱,这些年又一直三灾六病的。这些年府中的中馈一直都是我这个老婆子在苦苦支撑,如今有了你,祖母总算可以轻松轻松了。 你这不是越权,而是替你婆婆尽孝。外人知道也只会夸赞你孝顺,万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传言流出去的!” 听到老夫人如此说,张慧脸上的凝重之色方才缓和了下来,她对着老夫人露出一抹腼腆的笑容,轻声说的道:“祖母如此信任孙媳,孙媳若是再推三阻四的就是不识好歹了。只是孙媳到底年少,还求祖母把您身边的姐姐送一个给孙媳壮胆。” 听到张慧如此说,考虑到她同贾赦刚刚成亲,对府中人事不熟,老夫人说道:“那些小丫头子到底不怎么稳重,这些日子就让清音跟在你身边吧。清音跟在我身边多年,不仅做事稳妥,对府中大小事务也是了如指掌。有她在你身边,我也能放心不少。” 张慧听到老夫人把自己的心腹嬷嬷指派给自己,顿时喜出望外:“多谢祖母体恤,有陈嬷嬷在,孙媳这心就安定了许多。” 老夫人见状,慈爱地笑了:“清音是个忠厚之人,你们定能相处融洽。你也不用太过拘谨,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她。” “是。” “回去吧,以后早上不用起那么早,咱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想到今早的事情,老夫人连忙提点道。 “长辈们宽厚是我们的福气,但我们不能仗着长辈的宽厚就失了礼数。”张慧恭敬的说道。 见张慧坚持,老夫人只得无奈的叹道:“知礼守礼是好事,但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你如今年轻还不觉得有什么,等到上了年龄就要吃苦了。” “祖母放心,孙媳心中有数。”张慧垂眸答道。 “唉~你心中有数就好。快些回去休息休息,晌午就不用过来了。” “是。” 张慧负责厨房的事情在有心人的宣扬下很快就传到了史太太的耳中,她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又收到了老夫人让张慧负责年礼一事的消息。 想到自己嫁给贾代善近二十年,府内的中馈自己是连摸都没摸过,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怨气与不甘。 她暗自思量,自己身为侯府嫡女,嫁入荣国府这些年,一直都战战兢兢的,到头来,府中大事小情却根本就轮不到自己插手。 特别是张慧,她才刚刚进门几天,就接连被老夫人委以重任,这让她如何不怨,怎能不恨? “珊瑚!” “奴婢在,太太您有什么吩咐?” “去告诉大爷我身体不舒服,让他同他媳妇过来给我侍疾。”史太太冷声吩咐道。 看到史太太猩红的眼眸,珊瑚小心翼翼的提醒道:“这……,太太,大奶奶可是老夫人亲自为大爷求娶的。” “那又如何?我可是贾赦的亲娘,她的亲婆婆。我使唤自己的儿子儿媳,难不成还要经过她的同意不成?你只管去传话,其余的无须多言!” 珊瑚见史太太态度坚决,不敢再多言,只得应了声“是”,便匆匆退下,心中却暗自为史太太捏了一把汗。 作为史太太的陪嫁丫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史太太的脾气。看似温和大度,实际上却最是斤斤计较。如今大奶奶入了老太太眼,越过她直接接管了府内的中馈,算是彻底得罪了她。 张慧一行人回到灵犀堂的时候,贾赦还没回来。院内静悄悄的,只有素心带着几个小丫鬟躲在暖阁内做绣活。 听到守门婆子的问安声,素心忙放下手中的绣活迎了出去。 “大奶奶回来了,炉子上热着冬笋火腿汤,大奶奶要不要来一碗去去寒气?” “大爷回来了吗?” “早些时候大爷身边的小厮过来传话,说大爷晌午不回来了,让大奶奶不用给他留饭。” 张慧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摆饭吧。你们也都累了半天了,这里有素心和书雅伺候就可以了。” “是。”妙琴带着众人退了下去。 第184章 侍疾(上) 张慧这边刚端起碗,珊瑚就带着个两个小丫头来到了灵犀堂。 素言出来倒洗手水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她们,看到她一脸凝重,忙出言拦住了她的脚步。 “珊瑚姑姑,你们这是从哪里来啊?” 珊瑚看着面前肌肤丰腴的素言,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但迅速恢复了平静,轻声说道:“我有急事需要见大奶奶,劳烦你通报一声。” 素言闻言面露难色,她沉吟片刻说道:“姑姑到屋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大奶奶。” “素言,你可要快中些,若是耽误了我的事情,到时候……” “姑姑放心。妙琴姐姐,太太院里的珊瑚姑姑来了。”素言对着屋内扬声说道。 听到素言的声音,妙琴几人也走了出来。迅速与素言交换了一个眼神,晓棋便快步走向灵犀堂的膳厅。 “珊瑚姑姑,您请稍候。”妙琴礼貌地请珊瑚入内,并让人带两个小丫头下去喝茶。 “姑娘。”晓棋掀开帘子走到了张慧的身后。 “怎么了,可是太太那边来人了?”张慧放下手中的调羹,淡淡问道。 “是太太身边的珊瑚。奴婢见她脸色凝重,想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晓棋回道。 “能发生什么事,不过是咱们的大太太身体不适,特命我和你们大爷过去侍疾呢。” 看着张慧一脸的讽刺,晓棋见状心中不禁一凛。她深知自家姑娘对史太太态度复杂,唯恐她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只得笑着说道:“太太若真病了,姑娘同大爷理该侍疾。” 张慧见状笑道:“你不必如此小心,这屋里都是自己人。” “姑娘~” “好晓棋,你总得先让你家姑娘填饱肚子吧。”见晓棋板起脸,张慧无奈的说道。 “我先过去同妙琴一起稳住她,姑娘抓紧时间用膳。姑娘如今是贾氏妇,不是张家女,这里更不是家中,姑娘该是注意些才是。”晓棋担忧的说道。 “晓棋,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张慧见晓棋如此紧张,便安抚道,“我知这贾府不比张家,行事需得更加谨慎。但我也不会任人摆布,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你们。” 晓棋闻言,脸色稍缓,但仍不放心地叮嘱道:“姑娘,那您可得小心应对。这珊瑚姑姑来势汹汹,指不定是太太那边有什么打算。” “嗯,我心里有数。”张慧点了点头,随即示意晓棋可以退下了,“你去吧,告诉妙琴,让她好好招待珊瑚,别给人家留下说嘴的借口。” “是。” 张慧匆匆用了一些膳食,便命下人撤了下去。自己又起身回到内室,重新换了家长衣服后,这才姗姗的向侧厅走去。 暖阁内珊瑚正被妙琴几人恭维不知今夕何夕,就看到一个面生的丫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那丫鬟径直走到珊瑚面前,紧张的说道:“姑姑怎么还在这里,大奶奶在侧厅都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珊瑚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恢复了常态,她站起身来对妙琴及众人说道:“我说不能再说了,你们还不听,这会子误事了吧。” “都是我们的错,一会大奶奶问起,我们自会前去认罪。”妙琴连忙应道。 “本就是你们的错。”说完就往侧厅走去。 看着珊瑚嚣张的背影,素心冷笑一声,在众人不记得的目光中低声说道:“以后碰到这她都离远些,她就是太太养的一条疯狗!” 听到这话妙琴猛的看向素心,就看到了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 “素心姐姐喝多了,画心,你送姐姐回去休息。”妙琴冷声说道。 “妙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素心看着妙琴的眼睛说道。 “素心,我不管你同荣禧堂有什么恩怨,但你若敢把大奶奶牵连进去……” 妙琴的话音未落,就被素心打断,素心的眼神中闪烁着决绝与不屈:“妙琴,你刚来,许多事情你都不清楚。我并非无故生恨,你知道这些年,太太和她手下的那些人,包括这个珊瑚,都做了什么吗? 我虽不是什么聪明人,在老夫人身边这些年也略微长些脑子。我不是给大奶奶找麻烦,更不是想要利用大奶奶,我只是想要提醒提防一些太太,她并不如表面那般无害。” “你说的我都记下了,晚些时候我会告诉大奶奶的。现在,还是请姐姐回房休息吧。” 素心见妙琴坚持,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在画心的陪同下缓缓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珊瑚在侍棋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侧厅,珊瑚踏入侧厅,暖风拂面,夹杂着一丝丝甜腻。这味道让人心生躁意,想要大声呼喊。 “姐姐前来,可是太太有什么吩咐?”张慧一边用银簪子摆弄着香炉里的香料,一边柔声问道。 听到张慧询问,珊瑚连忙答道:“回大奶奶,太太今早起来后,觉得身子有些不适,在去荣庆堂的路上又被风扑到了,这会实在难受,便想请大奶奶过去看看。” 张慧闻言,眉头微蹙,放下手中的银簪子,站起身来关切地说道:“太太的身子可大意不得,可请太医了?晓棋,快去老太爷的内书房去喊大爷,让他拿上府中的帖子,把京中有名的大夫都请过来。” 见张慧整出如此大的动静,珊瑚连忙说道:“大奶奶不用如此大张旗鼓,太太这是老毛病了。” “珊瑚,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习惯。你身为太太身边的人,理应好生规劝太太才是。我要大爷去请大夫,你却推三阻四的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你别有居心!”张慧说完还隐晦的盯了珊瑚一眼。 珊瑚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连忙跪倒在地,解释道:“大奶奶息怒,奴婢并无他意,只是担心惊扰了府中上下,让太太更加不安。太太这老毛病,平日里都是靠静养和调理,奴婢也只是按照太太的吩咐行事。” 第185章 侍疾(中) 看着珊瑚惶恐的样子,张慧的眼底快速闪过一抹讽刺:“珊瑚姐姐,你的心情我理解,但太太的身体才是头等大事。老毛病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有什么变化,我们岂不是追悔莫及?” 看到张慧眼底的讽刺,珊瑚心中一凛,忙赔笑着说道:“大奶奶教训得是,奴婢知错了。奴婢定当尽心尽力服侍太太,不敢有丝毫懈怠。请大奶奶放心,奴婢回头一定好好规劝太太不要讳疾忌医。” 张慧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如此甚好。你且先回去照顾太太,大爷那边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了,相信大夫很快就会到。” “大奶奶……”珊瑚欲言又止的看向张慧。 “可是太太还有什么吩咐?”张慧不解的看向珊瑚。 珊瑚闻言小心翼翼的窥视着张慧的表情,见她脸上一片平静,不辨喜怒,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太太……太太请大奶奶去荣禧堂。” 珊瑚的话音刚落,张慧的眉宇间轻轻蹙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细纹,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她轻轻抬手,示意珊瑚稍安勿躁,自己则缓缓站起身,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摇曳,仿佛水面上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既是太太相召,我自当前去。素心、书雅,你们跟我一起荣禧堂。妙琴,你和素言她们把库房里的东西规制一下。” “是,大奶奶。”素心和书雅应了一声,忙去准备张慧外出的东西。 妙琴也领命而去,她同素言带着几个小丫鬟,朝灵犀堂的库房走去,那里放着张慧的嫁妆和贾赦的私房。 吩咐完众人,张慧披上大氅,带着丫鬟婆子走出了灵犀堂。一行人穿过花园,穿过长廊,最终来到了荣禧堂前。张慧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衣裳,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了进去。 “大奶奶来了。”有婆子高声给张慧问安。 廊下的小丫头听到婆子的话,忙一溜小跑的向正室跑去。 看着小丫鬟奔跑的背影,张慧淡淡的对一旁的珊瑚说道:“常听人说太太待下人宽厚,如今一看方知传言不假呐。” 感受到张慧话语中的嘲讽,珊瑚强笑着说道:“太太常说小丫头们都是娘生爹养,如今离了父母在府中当差怪可怜的,这规矩上就放松了许多。也是这些小丫头们命好,遇到了太太这般仁厚的主子。” 张慧听了珊瑚的话,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意,但并未直接反驳,只是轻轻一笑,道:“太太待下人确实仁善,就连大爷都心生羡慕呢。” 听到张慧的话,珊瑚只得尴尬的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呵呵,大奶奶小心台阶。” 来到史太太日常坐卧的房间,早有丫鬟婆子在那里候着了。看到张慧过来,有那机灵的小丫头忙替她掀开了帘子。 “大奶奶来了,太太已经等候多时了。”一个婆子笑着说道。 张慧闻言止住了脚步,淡淡的扫了这婆子一眼。跟在她身后的素言冷笑一声说道:“妈妈这是在怪罪我们奶奶来晚了吗?”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婆子看着素心冷声说道。 素心刚要训斥那婆子,就被书雅给制止了。她笑着对那婆子说道:“妈妈一直伺候太太,有些事情不清楚也有的。不是我们家奶奶托大,而是老夫人吩咐的事情要紧。 我家奶奶入府第二天就被老夫人委以重任,若不用心打点好,只怕会辜负了老夫人的一番心意。 再者,珊瑚姑姑也说了,太太这里只是犯了老毛病,无伤大雅的。就连我家奶奶要请太医,都被姑姑给制止了。 事有轻重缓急,奶奶自然要先紧着要紧的事情来做了。毕竟送往各府的年礼,可出不得一点差错。妈妈,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婆子被书雅的直接点破气得脸色铁青,但碍于身份和场合,她只能强忍怒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掩饰尴尬。她深知荣国府的中馈问题复杂且敏感,一直是史太太的心病,而今却被一个刚进府不久的丫鬟如此直白地提及,让她感到既难堪又愤怒。 见书雅占了上风,张慧淡淡的说道:“知道妈妈对太太忠心耿耿,只是,府中事务繁多,每一件都需得细心料理,方能不出差错。我虽被老夫人委以重任,但心中时刻挂念着太太的身体,只是事情紧急,不得不先处理那些更为紧迫的事务。还望妈妈莫怪。”说完还对那婆子福了一礼。 张慧突然对一个婆子行礼,一下子打破了周围的平静,吓得那个婆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外面的动静很快就被人回禀了史太太,在听到下人的转述后,史太太怒气冲冲地坐了起来,双手紧握成拳,仿佛要将心中的不满与愤怒全部发泄出来。 “我就说她是老太太特意挑来气我的,”史太太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无奈与不甘,“你们还让我同她打好关系,这怎么可能?她一来先是纵容下人显摆她入了老夫人的眼,接着又故意为难李婆子,这不是明摆着要给我难堪吗?” “太太莫要动怒,这个世道一个‘孝’字大如天。大奶奶就是再蹦跶,她也蹦不出您的手心来。” “就是。她再怎么入老夫人的眼,一听到您不舒服,不也得乖乖的过来侍疾吗?” 史太太闻言,脸色稍缓,但眼中仍闪烁着不甘的光芒。她轻叹一口气,仿佛是在感慨自己的无奈与命运的捉弄。 “你们说得对,一个‘孝’字确实能压死人。她张慧就算再得老夫人的宠爱,也终究要遵守这府中的规矩,尊重我这个婆婆。你去把她给我请进来,我今儿就好好教教她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儿媳妇!”史太太咬牙说道。 第186章 侍疾(下) 玛瑙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门外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张慧则是气定神闲的看着众人,嘴角微微上挑,似乎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玛瑙见状,心中暗自诧异,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她走到张慧面前,行了一礼,然后恭敬地说道:“大奶奶,太太请您进去。” 张慧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仿佛真的只是从一场无趣的观赏中抽身而出。她转身向屋内走去,步伐稳健而从容,没有丝毫的慌乱与不安。 丫鬟婆子们见状,纷纷投来复杂的目光。她们中有人对张慧的镇定感到佩服,也有人对她的高傲不屑一顾。但无论如何,她们都明白,这场婆媳之间的较量已经悄无声息的拉开了帷幕。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也有些心思灵巧开始暗暗寻起后路来。 张慧一进到房间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她不动声色的来到床边,轻轻掀开帷幔,就看到史太太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史太太本就生得妩媚动人,虽然上了年纪,不但没有折损她的容颜,反而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此刻她虽不施粉黛,一脸病气,却更添了几分柔弱之美,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怜爱。 张慧见状,垂下眸子藏住眼底的恨意,轻声细语地问道:“太太,您感觉好些了吗?可有需要媳妇帮忙的地方?” 史太太缓缓睁开眼,看到是张慧,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声音微弱地说:“赦儿家的,你来了。都是我这身子骨不争气,让你担心了。” 张慧连忙上前,坐在床边,细心地替史太太调整了一下枕头,以便让她躺得更舒服些。然后温声说道:“太太,您别这么说,您的身体要紧。儿媳已经让人去寻大爷回来了,这会子大爷应该拿着老太爷的帖子去了太医院。您尽管放心,咱们家又不是那些看不病,吃不起药的贫困人家,您定能平安无恙的。” 听到贾赦拿了贾源的帖子去了太医院,史太太顿时惊起了一身冷汗。她连忙说道:“我这都是老毛病了,也看了不少大夫,都说让我好生调养着。犯不着为了这点子小事就动用老太爷的名帖,这不是大材小用了吗? 赦儿家的,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在咱们这样的人家,做事不能只凭着一番好心就可以的。你快些命人去寻赦儿,阻止他用老太爷的帖子进宫!” 张慧闻言一双水汪汪的杏眸里盛满了不解:“太太为什么要阻止大爷进宫,难道您不想自己快些好起来吗?” 王夫人轻叹一声,眉宇间流露出几分复杂难言的情绪,她缓缓坐起身,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忧虑:“赦儿家的,你有所不知。这府里的事,哪一件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赦儿他性情急躁,行事往往不顾后果,我虽病重,但心却明镜似的。老太爷的帖子,那是何等分量,岂能轻易动用?” 看到史太太眼中的焦躁,张慧淡淡的说道:“太太多虑了。动用祖父的帖子并非大爷的意思,而是祖父允许的。” 史太太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恐慌,她忙垂下眼睛,小心翼翼问道:“可是赦儿去求的老太爷?” 张慧笑着摇了摇头,柔声说道:“不是。今儿一天大爷都同祖父在一起,我派人去通知大爷的人正好被祖父看到了。祖父听到您不舒服,特意命大爷拿着他的帖子去请御医。” “老太爷他……真的这么说了?”王夫人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张慧说的话。 “这还能有假。儿媳就是再大胆,也不敢拿这事开玩笑。仔细算来,大爷这会子应该已经进宫了。” 再次得到张慧的确认后,史太太对着一旁的砗磲使了一眼色。接受到史太太的暗示后,砗磲上前几步来到史太太身边,边替掖好被角边装作为难的对张慧说道:“大奶奶,太太的药这会也该熬好了,您看……” “我这就去看看,太太这里有劳姐姐多费心了。” “大奶奶客气了,伺候主子是奴婢分内的事。”砗磲恭敬的回道。 张慧闻言意味深长的对砗磲笑道:“再是分内的事,也要有心才是。” 不待砗磲回答,张慧就对史太太行了一礼,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见张慧离开后,史太太方才握住砗磲的手,焦急的说道:“快些把那药找出来!” “太太,是药三分毒,还请太太三思。” “来不及了,若是被老太爷知道我故意装病为难张氏,他一定不会放过我。如今我在这府中的位置愈发尴尬,稍不留神就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砗磲,我不能再被他们抓到把柄了。” 看到自家主子惊慌无助的样子,砗磲红着眼睛说道:“太太,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 “快了,只要那两个老不死的……这国公公早晚会落到我的手中!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快些把那药拿过来。” 砗磲见状只得从史太太梳妆台的暗阁里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玉瓶,从里面倒出一粒绿豆大小的红色药丸,递到了史太太的嘴边。 史太太刚服下药丸就听到外面传来丫鬟婆子的问安声,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史太太心中一紧,连忙示意砗磲将药瓶收好,并迅速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她努力平复着因紧张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 门被推开,张慧带着几位丫鬟婆子匆匆而入,她们手中捧着刚熬好的药和几样蜜饯果子。张慧关切地问道:“太太,感觉好些了吗?药已经熬好了,儿媳伺候您用药。” 史太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声道:“咳咳,让你受累了。”说着,她轻轻抿了一口药,眉头微皱,但随即又恢复常态,仿佛早就习惯了汤药的苦涩。 张慧服侍史太太喝完药后,又拿来了温水给她漱口,事事亲力亲为,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史太太喝完汤药后,不知是不是那粒丸药起了作用,史太太很快就疲惫的进去了梦乡。 “大奶奶,大爷和杨太医来了。大爷让奴婢问一下,太太现在方便看诊吗?”书雅掀开帘子来到张慧面前,轻声说道。 张慧闻言,放下帷幔,站起身来,对书雅温和地笑道:“快请杨太医进来。”说完自己则掀开帷幔,坐回了史太太床边的脚凳上。 不一会,一脸担忧的贾赦就引着杨太医走了进来。看到帷幔后面张慧的身影,贾赦眼底闪过一抹温柔。 “母亲现在如何了?”贾赦担忧的问道。 “太太刚用了药,这会儿已经歇下了。”一道温柔的声音从帷幔后面传来。 听到史太太睡下了,贾赦一脸为难的看着向杨太医。 杨太医见状,垂下眼皮说道:“有劳大奶奶把太太的手放在这边的矮凳上,一切等下官把完脉再做计较。” 张慧立刻会意,她轻声走到床边,尽量不惊扰到熟睡的史太太。她小心翼翼地将史太太的一只手从被褥中轻轻托起,然后温柔地放置在床边的一张矮凳上,并用手帕覆盖其上。 室内一片静谧,只有杨太医轻轻的呼吸声和把脉时手指细微的动作声。贾赦站在一旁,神色莫名。 良久,杨太医方才收回脉枕,看向贾赦的目光中充满了怜悯。 “杨太医,我母亲的身体如何?”贾赦急切的问道。 “下官出宫的时候,陛下曾交代下官为老国公看诊。不知老国公这会可在府中?”杨太医避开贾赦的眼睛,直接转移了话题。 “祖父今日不曾外出,小子这就带您过去。只是家母这里……” 见贾赦一直追问,杨太医只得含糊的说道:“令堂的脉象有些复杂,虽然表面上看似平静,但内里却暗流涌动。待下官回宫后与同僚们商量一番后,再给大爷一个准话。” 贾赦闻言,脸色一沉,连忙问道:“杨太医,我母亲的病情究竟如何?是否有大碍?” 杨太医沉吟片刻,缓缓说道:“目前看来,太太的病情看似来事匆匆,但并无大碍。仔细将养着,相信很快就能痊愈了。” 听到杨太医的话,贾赦眼底一片晦暗,重重的吐了口气说道:“多谢杨太医。祖父此刻应该在小书房,小子这就带您过去。” 说完又对着帷幔后的张慧说道:“母亲这里就辛苦大奶奶了。今日的事情赦记下了,明日定会给大奶奶一个交代!” 第187章 推波助澜(上) 守在内室的砗磲听到贾赦的话只觉得浑身冰冷,一旦史太太服药的事情暴露出来,作为主子她最多被禁足,可自己这个贴身大丫鬟就不好说了。 就在砗磲惶恐不安的时候,张慧温柔的声音从帷幔后面传了过来:“大爷不必如此,太太是大爷的母亲,侍奉公婆是我这个做媳妇的本分。” 贾赦闻言深深的看了一眼帷幔后面的张慧,就引着杨太医往外走去。 张慧看了一眼陷入沉睡的史太太,掀开帷幔走到了砗磲面前。 ”大……大奶奶有什么吩咐?” “太太睡下了,你们都退下吧,这里有我就够了。”张慧轻声说道。 砗磲闻言,心中虽有万般思绪,却也知此刻不是多问之时,连忙福身应下:“是,大奶奶,奴婢这就退下。”说着,她略带慌乱地收拾了一下手中的物什,便匆匆退出了内室,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望了一眼那温柔而坚定的身影,心中暗自祈祷一切都能尽快平息。 待到室内只剩下张慧后,她方才收起脸上的笑容,一步一步往沉睡的史太太走去。看着床上熟睡的史太太,张慧的手缓缓向她的脖子伸去。当冰冷的手指接触到史太太温暖的脖颈时,张慧的动作猛地一顿,迅速回过神来。 她缓缓收回自己的双手,眼底一片冰冷。史太太是该死,但是这样死去太便宜她了。她要让史太太在绝望中失去所有,让她在清醒的状态下,亲身感受到失去一切的滋味,她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藏起杀心,张慧温柔的替史太太掖好被子后,就坐在了床边的脚凳上,以便随时观察史太太的情况。 期间砗磲等人悄悄的进来查看了几回,见一切安好,便又悄悄的走了出去。 这边贾赦引着杨太医离开了荣禧堂后,方才轻声问道:“杨世伯,我……我母亲她真的……真的……” 杨太医闻言轻叹一声:“恩侯,你自己心中不是早就知道吗?”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后,贾赦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世伯,我虽有所猜测,可到底仍对她心怀期待。您说我也是她十月怀胎历尽艰辛生下的孩子,她为什么要如此对我呢?难不成仅仅因为我没有养在她的身边吗。”贾赦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哀伤与困惑,他抬头望向杨太医,眼中闪烁着不解与渴望答案的光芒。 杨太医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中透露出几分同情与无奈。“恩侯,人心复杂,母子之情亦非全然由血缘而定。有些事情强求不得,放下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贾赦闻言苦笑一声:“其实我对她早就不抱有幻想了,只是张氏刚同我成亲,她就故意装病,这让我们夫妇情何以堪啊?” 看着贾赦痛苦的表情,杨太医笑道:“大奶奶素有贤名,刚成亲就侍奉患病的婆婆,实乃女子楷模。” “话虽如此,可刚成亲第二日,婆婆就突发旧疾,这难免让人心生疑虑。” “若这旧疾乃是人为呢?” “世伯,家丑不可外扬啊!” “若这家丑是从那位口中外扬的呢?”杨太医指了指皇城的方向。 “还请世伯明示。” 杨太医闻言,淡淡扫了贾赦一眼说道:“陛下是问心书院的院长。” 贾赦听到杨太医的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震撼与深思。他立刻意识到,这句话背后所隐藏的深意远不止于表面的信息。问心书院,其院长由陛下亲自担任,这不仅仅是一个荣誉的象征,更意味着书院背后有着皇权的支持与庇护。 也就是说,张家的背后是皇家。而张家作为皇帝的代言人,他们身上是不能有一点污点的。今日史太太的病即使是真的,它也只能是假的,是婆母不慈而非儿媳不孝。 想通这些后,贾赦的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他郑重的对杨太医行了一礼,沉声说道:“多谢世伯指点,小子铭记于心。他日几位世兄若是有能用得上小子的,小子万死不辞!” 杨太医见状忙扶起贾赦,笑道:“贾杨两家乃是世交,昔日家父在军中全赖老太爷照拂,才得以安然无恙。我今日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贤侄毋需多礼。” “世伯言重了,贾杨两家世代交好,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今日世伯的指点,让我受益匪浅,这份恩情小子定会铭记于心。”贾赦诚恳地说道。 杨太医闻言,笑容更加和煦。“贤侄言重了,我们两家本就是一家人,何须如此客气。你年纪轻轻,便能如此明理懂事,前途不可限量啊。” 二人相视一笑,默默达成了共识。二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贾源所在的小书房,接到消息的贾源早就派心腹迎了出来。 “大爷,主子请杨太医进去。”林管家拦住了贾赦的脚步。 贾赦见状只得停下脚步,对杨太医拱了拱手,笑道:“世伯,看来祖父是有事同您商量,小侄便不打扰了。改日再向您请教。” 杨太医也回以微笑,轻轻拍了拍贾赦的肩膀,鼓励道:“好,你去忙你的吧。记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保持冷静和坚定。国公府有你这样的后辈,我们这些世交很欣慰。” 说完,杨太医便跟着林管家走进了小书房。贾赦目送他们离去,心底一片平静。 “大爷。”白蔹不安的喊道。 贾赦收回目光,淡淡的说道:“我没事,让京墨仍按计划行事。” “是,小人这就通知京墨。” “走吧。” “回灵犀堂吗?” “去荣禧堂。” “啊?” “啊什么啊,那是爷的母亲。作为一个孝顺的儿子,母亲生病,我怎能不在一旁侍奉汤药?” “是小人愚钝了。” “广白。” “小的在。” “你去灵犀堂,让妙琴她们把大奶奶那件白狐皮的披风连同暖手炉一块找出来,你给带到荣禧堂来。” “是。” “等一下。”广白刚要离开,又把贾赦给喊住了。 “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广白忙停住脚步问道。 “让她们再准备些驱寒的汤水,夜间命人送过来。” 第188章 推波助澜(中) “是,爷,小的这就去安排。”广白应声后,便迅速转身朝灵犀堂的方向跑去。 “走吧。总不能什么事情都扔给大奶奶,爷娶她回来是做媳妇的,不是让她给别人当奴才的!”贾赦冷声说道。 “爷是要同太太撕破脸皮吗?”白蔹的声音中藏着淡淡的兴奋。 贾赦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撕破脸皮?那要看她值不值得我这么做。但现在,还不是彻底翻脸的时机。我们需要的是稳扎稳打,一步步将局面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转身看向白蔹,眼中闪过一抹深邃:“史鼏那边,是时候收网了。他最近的动作越来越大,是时候给他点颜色瞧瞧了。至于我那个好弟弟……”贾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最近太过清闲了,得找点事让他忙起来,免得他整天想些不该想的东西。” 白蔹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他躬身应道:“小的明白,这就去安排。定会让史鼏和二爷都忙得不可开交,无暇他顾。” 贾赦点了点头,目光望向远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知道,府中的暗流涌动远比表面看起来要复杂得多,每一步都需要谨慎行事。 良久贾赦方才幽幽的问道:“府中的钉子,处置的怎么样了?” “回爷,除却那两位安排的人,其余都已经料理掉了。” 贾赦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温声说道:“那两位安排的人暂时不要动,让咱们的人给盯紧了。” 白蔹闻言,心中微微一凛,忙躬身应道:“是,爷。小的会命人密切留意他们的动向。” “嗯,走吧。” “是。” 杨太医踏入小书房的那一刻,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望着坐在窗边的贾源,那位曾经叱咤风云、在战场上无敌的将领,如今却已日薄西山,岁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贾源似乎并未察觉到杨太医的到来,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窗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和无奈。他的背影显得那么孤独,那么苍老,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杨太医轻手轻脚地走到贾源身边,轻声唤道:“元帅。” 贾源闻声转头,看到是杨太医,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那份苍老和疲惫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哦,是小杨军医啊,你父亲进来可好?” 听到贾源称呼自己为小杨军医,杨太医的眼中闪过一抹怀念,他忙恭敬地回答道:“回元帅,家父一切安好,只是时常念叨与元帅并肩作战的日子。” 贾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之色,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年代。“好,好,你父亲身体硬朗,我也就放心了。”他轻轻拍了拍杨太医的肩膀,继续说道:“今日你过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回元帅,陛下听闻恩侯拿着您的帖子进宫求医,心中担忧您的身体,特命下官过来给您请个平安脉。”杨太医特意加重了平安两个字。 贾源一听顿时明白了杨太医的意思,他起身走到书架旁,从书架上拿起了一个木匣子。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抚摸着木匣,仿佛是在抚摸着自己心爱的姑娘。 过了许久他方才拿着那个木匣子坐回书桌前,对着杨太医说道:“一会你回宫复命的时候把这东西献给圣上,就说贾源这一生别无所求,只求个家人平安!” 杨太医双手接过木匣子,轻飘飘的木匣,却让他感到格外沉重。他红着眼眶说道:“元帅放心,我一定会将您的心意转达给陛下。” “嗯。代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恩侯和他媳妇却是个好的。小杨军医,作为长辈,我不希望他们身上沾染了不该沾染的东西。”贾源意味深长的说道。 “元帅放心,满京都谁不知恩侯和侄媳妇最是孝顺?” ”别人如何说老夫不在乎,关键是那位的态度。” “陛下曾称赞恩侯忠孝仁义,太后娘娘在的时候更是不止一次夸赞过张大姑娘。” “如此老夫就放心了。对了,史氏的身体到底如何?” “元帅,史太太的病主要是忧思过甚所致。忧思伤脾,太太需要放宽心,多调养心神。我为她开了一些安神养心的药方,并建议她多读些佛经,以静心养性,相信不久便能有所好转。”杨太医笑道。 “如此就好。”贾源满意的点了点头。 “元帅,还请伸出手来,让下官给您请个平安脉。”杨太医从药箱中拿出脉枕,笑着说道。 “好。”贾源直接把手腕放在了脉枕上。 杨太医诊了许久方才说道:“元帅,您的脉象平稳有力,但略显迟滞,显是操劳过度,需多加休息才是。” 贾源微微一笑,似乎对这结果并不意外。“趁着老夫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也好安排一些事情,等到真的不能动了,那可就晚喽。” “元帅……” “好了,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样感性?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复命了。” “元帅,您多保重身体。” “嗯,去吧。” 养心殿,仁康帝神色复杂的看着案上那个装满名单的木匣,良久方才把目光转向跪在御案前的杨太医,轻声问道:“老国公可有什么话让你转达吗?” “回万岁爷,老国公说他只求一个平安!” 仁康帝的目光在木匣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沉思着什么,随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老国公一生为国为民,劳苦功高,所求不过是一个‘平安’二字。这份心愿,朕自然是要成全的。” “陛下圣明!” “那贾赦不是口口声声求御医救他母亲吗,他母亲怎么了?” 想到夹贾源的嘱托,杨太医垂下眼皮说道:“回陛下,史氏并无大碍,不过是吃了前朝的秘药。” “吃药?为什么要吃药?” “不过是婆媳之间的争锋罢了。”杨太医不屑的说道。 仁康帝闻言沉默良久,最后方才说道:“太后在的时候曾不止一次赞过张大学士的孙女,想来那个姑娘应该是极好的。” 第189章 推波助澜(下) 一旁的掌事太监戴权闻言忙笑着回道:“万岁爷记得不错。太后她老人家在的时候最喜欢大学士家的孙女,还说要在出嫁的时候给她填妆呢,只可惜……” 听到戴权提及太后,仁康帝沉默了一会,方才幽幽的说道:“既然皇祖母曾说过要给她添妆,就把茜香国进贡的那座红珊瑚赐给张氏女吧。戴权,你记住在张氏女三朝回门那天亲自送往大学士的府邸,就说是朕念及皇祖母慈恩,特赐红珊瑚一座,愿张大姑娘婚姻美满,福禄双全。” 戴权闻言,躬身领命:“奴才遵旨,明日定当妥善安排,确保红珊瑚能风光体面地送达大学士府上。” “嗯。杨爱卿,你刚刚说贾代善的夫人装病,可有证据吗?” “回陛下,今日若是换个人去国公府,一定不会察觉到史氏装病一事,只可惜她遇到了微臣。”杨太医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自得。 “哦,说来听听。”仁康帝顿时来了兴致。 “陛下应该知道微臣出自医药世家吧?” “嗯,满朝上下谁不知杨家一手制药的本领出神入化,杨大人您就别卖关子。”戴权小小的恭维了一句。 “微臣祖上曾制过一种秘药,此药吃了脉象会变得极其虚弱,但实则对人体无害,且药效一过,便能恢复如常。今日微臣在为国公夫人请脉时,察觉到她脉象虽有迟滞,却隐含一股不易察觉的活力,与真正病弱之人截然不同。” 杨太医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目光中闪过一抹精明:“随后,微臣便以闲聊之名,询问了史氏近日的饮食起居,发现她所食之物中,虽不乏滋补之品,但有几味药材的用量与搭配却颇为讲究,若非深谙药理之人,绝不会如此搭配。结合脉象与饮食,微臣几乎可以肯定,史氏是在服用了某种药物,才造成了病弱的假象。” 仁康帝闻言,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抹深思:“史氏为何要装病?莫非国公府内有何不可告人之事?” “回陛下,微臣初时也这么认为。可是……”杨太医略显迟疑的说道。 “可是什么?” “可是在微臣给史氏太太诊脉的这段时间,微臣发现史氏太太房中的下人对贾赦夫妇并无敬重,反而多有怠慢,言行之间甚至透露出几分不屑。 家父曾在老国公帐下担任军医一职,下官那时尚未出师,便跟在家父身体做一个药童,因而同老国公也算有几分交情。 微臣在给老国公请脉的时候装作不经意间说出在送禧堂的见闻,当时老国公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您也知道微臣这人没有别爱好,就喜欢听些家长里短的事儿。 微臣避开国公府的主子,悄悄同府中的小厮打听到,史氏太太因不喜贾赦,故而对贾赦的妻子也多有不满。 您想这新妇刚进门,婆婆就病倒了,这新妇对外的名声可是好说不好听了。” 杨太医的解释虽然合理,但仁康帝并未全信。他只是笑着对杨太医说道:“你这嗜好也该改改了,若是被传扬出去,只怕以后就没人敢请你看诊了。” 杨太医闻言忙跪下说道:“微臣该死,以后一定管住自己的嘴!” “行了,跪安吧。”仁康帝摆摆手说道。 “是,微臣告退。” 退出养心殿后,一阵北风吹过,杨太医直觉浑身冰冷。他抬手擦了擦额间的冷汗,轻声说道:“看来还是父亲说的对,在宫中当差还是得做一个聋子,哑巴和瞎子方能长久!” 杨太医离开后,仁康帝对站在身后的戴权吩咐道:“让安排在荣国府的暗人,仔细查一下贾赦同……” “史氏,保龄侯的长女。”戴权连忙回道。 “查一下贾赦同史氏之间的关系是否真如杨旭所言?” “奴才这就安排。陛下若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真如杨大人所言呢?”戴权小声询问道。 仁康帝闻言淡淡的扫了戴权一眼说道:“这事还要朕教你吗,当年朱家的事不是你亲手经办的吗?” 听到仁康帝提到朱家,戴权眼神一紧,忙垂首说道:“奴才明白!” 仁康帝微微点头,目光深邃:“去吧,记得要秘密行事,不可打草惊蛇。另外,你也提醒一下暗人,务必保护好史氏的安全,她毕竟是史侯的女儿。告诉他们若有闪失,朕必问责。” “是,陛下,奴才定当谨记在心。”戴权应声退下。 随着戴权的离去,养心殿内再次恢复了宁静。仁康帝独自坐在龙椅上,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心中思绪万千。他深知,身为帝王,不仅要治理国家,还要平衡各方势力,有时候个人的感情真不重要。 “贾源,不是朕狠心而是朕必须要为大局考虑呐!”仁康帝对着虚空喃喃自语自语道。 仁康帝的声音虽轻,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无奈。他的话语中,不仅包含了对贾源的复杂情感,更透露出作为帝王的无奈。 张慧坐在史太太的卧室内,周围的一切都被夜色笼罩,显得格外寂静而深邃。看着面前的烛火,张慧的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 “大奶奶,大爷命人送了些羹汤,您要不要用一些暖暖身子?”珊瑚小心翼翼的问道。 张慧的思绪被珊瑚的话语轻轻拉回,她抬头望向珊瑚,淡淡的说道:“先放着吧,太太这种情况,我又怎么能吃得下。” 珊瑚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她注意到张慧脸上的疲惫,略带关切的说道:“大奶奶,您多少用点吧,这大半天没用饭,身体怎么能吃得消?更何况明天还是您三朝回门的日子,若是您一脸憔悴的回去,亲家老爷太太也会担心不是。” 张慧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再次落在了史太太身上,心中满是忧虑与无奈。她转头看向珊瑚,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你说的我也明白,只是太太如今这个样子,我实在是吃不下。” “大奶奶,您就听奴婢一句劝吧。太太这里有奴婢守着,您先去暖阁里休息一会儿。只有您自己身体好了,才能更好地照顾太太啊。” 看到珊瑚担忧的眼神,张慧略一思索说道:“好吧,珊瑚,那就辛苦你了。我去暖阁里稍微躺一下,如果太太有什么情况,你立刻来叫我。” 珊瑚连忙应道:“是,大奶奶。您就放心去休息吧,奴婢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太太的。” 张慧刚出房门就看到了坐在大厅的贾赦,心中不禁微微一怔随即缓步上前温声说道:“怎么不点个炭盆?” “习惯了。你……你其实不必如此的。”看到张慧眼底的青色,贾赦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第190章 史太太的描补 张慧避开贾赦的眼睛,淡淡的说道:“你说过不会干涉我的任何决定的。” 贾赦闻言轻叹一声,无奈的说道:“我没有忘。只是明日是你回门的日子,若是让祖父看到你一脸憔悴,他们又该担忧了。” 张慧闻言,脸色一沉,她打断了贾赦的话,冷声说道:“贾恩侯,你信不信,一旦我前脚离开,后脚关于不孝的流言就会传遍整个京都?” “对不起。”贾赦羞愧的低下了头。 张慧见贾赦低头道歉,她的语气不由得缓和了一些:“行了,此事与你无关,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我累了,先去暖阁里休息一会,一个时辰后别忘了喊我起来。” 张慧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坚定与决绝。她轻轻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示意贾赦不必过于自责,随后便抬脚向暖阁走去。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贾赦挥退下人,亲自来到暖阁中喊醒了张慧。张慧缓缓睁开眼,虽然脸上还带着一丝倦意,但眼神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与坚定。 “恩侯~”张慧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与温柔。 贾赦见状,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走到张慧身边,轻轻扶她坐稳,关切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要不要用些羹汤?” 张慧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没事,刚刚只是有些累了。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这会子倒不怎么觉得饿。” “既然不饿,那就先不用急着用羹汤。不过,如果你饿了或者想吃点什么,随时告诉我,我马上让人去准备。”贾赦细心地叮嘱道。 “好。”张慧柔声应道。 一时间,小小的暖阁内弥漫着一种温馨而宁静的氛围。烛光洒在张慧和贾赦的身上,为这静谧的空间增添了几分暖意。 天刚拂晓,史太太就从沉睡中醒了过来。透过层层纱幔,她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老大家的?”史太太的声音沙哑而微弱,带着几分刚醒来的朦胧与不确定。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想要看清眼前的人影。 张慧闻声立刻转过头来,连忙走到床边,关切地问道:“太太,您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一夜都在这里守着?” “是的,太太。我担心您夜里会有什么需要,所以一直守在这里。” “辛苦你了。” “伺候太太是儿媳的本分,没有什么可辛苦的。”张慧垂眸说道。 “恩侯呢?又出去鬼混了吗?”史太太挣扎着坐起身来,不满的问道。 “大爷在外间候着呢,要儿媳喊他进来吗?”张慧淡淡的说道。 “不用了。我这会子已经没有什么事了,你们夫妻俩先回去吧。今儿是你回门的日子,可不能失了礼数。” 张慧闻言,心中微微一紧,但她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温柔地劝慰道:“太太,您刚醒来,身体还虚弱,需要多休息。至于回门的事,我已经跟家里说过了,他们会理解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您的身体,等您好些了,我们再去也不迟。” 史太太听了张慧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规矩不能破。回门是大事,不能因为我的病就耽误了。你且去准备吧,让恩侯也进来,我有些话要对他说。” 张慧见史太太态度坚决,便不再多言。她轻轻点头,转身出门去请贾赦进来。不一会儿,贾赦便走了进来。 “太太,您找我?” 看着贾赦平淡的样子,史太太暗怪自己一时冲动做出装病的举动。她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睛问道:“赦儿,你……你可是在怪我?” “儿子不敢。” “只是不敢吗?” “太太刚刚醒来,太医嘱咐让您静养,以免伤了身子。”说完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儿子并无责怪之意,只是担心您的身体。您若是有何不满或心事,不妨说出来,儿子定当尽力为您分忧。” 史太太闻言故作为难的看了贾赦一眼,就在贾赦的耐心即将耗尽时,方才幽幽一叹:“唉~我知道我不该故意装病为难张氏,我只是……只是担心你同她成亲后会越来越疏远我这个做母亲的。 赦儿,这些年母亲一直想要同你亲近,可是却总是不得法子。以前我只需要同老夫人争夺你的注意力,可是你成亲后,就又多了一个人同我抢我的儿子。赦儿啊,母亲怕啊,怕自己永远都走不到你的内心。” 史太太说完,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枕边,显得格外凄凉。 看着这样的史太太,贾赦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连忙上前几步,跪在床边,握住史太太的手,诚恳地说道:“太太,您这是说哪里的话。无论我娶了多少房妻妾,您始终都是我的母亲,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我怎么会疏远您呢?” 史太太看着贾赦真挚的眼神,眼泪一滴一滴到落在了贾赦的手背上,声音哽咽的说道:“赦儿,你能这么说,我真的很欣慰。只是,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怕时间久了,你会觉得我这个母亲碍手碍脚,或是觉得我管得太多。 你自小在你祖母身边长大,同我总是隔了一层。早些年我因为一些原因,又对你做出了那样的事情,让你心里有了疙瘩。每每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如同刀割一般。 这几年你我母子之间的关系刚刚缓和了一些,你又娶了老夫人看好的女子为妻……”史太太说到这里,声音微微颤抖,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我担心,我担心咱们母子之间会渐行渐远,这才……” 贾赦闻言,直视史太太的眼睛,沉声说道:“太太,您多虑了。无论何时您都是我的母亲,这一点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至于娶张氏为妻,并非只是祖母的意愿,更是我自己的选择。儿子相信张氏日后一定能成为儿子的贤内助,同儿子一起孝顺您。所以收起对张氏的成见,好吗?” 第191章 谋划(上) 史太太半躺在床上,精致的眉眼下是难掩的疲惫与算计。她那双眸子,时而闪烁着精明,时而又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霾。面对着低眉顺眼的贾赦,她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哽咽:“母亲自是不愿同你媳妇起了什么龌龊,日后只要她敬重我这个做婆婆的,我自然拿她当作自家女孩一般对待。”言罢,她轻轻拿起绣帕,看似不经意地拂过眼角,实则是在掩饰心中的不满与不甘。 贾赦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中却无丝毫笑意。“太太能这样想,儿子深感欣慰。”他的话语中透露着几分疏离与客套:“张家一向注重孝道,张氏幼承庭训,自然会对太太敬之重之,这点还请太太放心。” 史太太闻言,心中不禁一哽,想要反驳的话语在舌尖打了个转,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她深知,此时并非发作之时,保龄侯曾经的叮咛如同警钟,时时在她耳边回响。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转而换上一副和煦的面孔:“张氏自然是个好的,不然老夫人也不会为你求娶。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母亲错了,张氏那里,一会你帮母亲说说好话,就说母亲一时糊涂,让她不要同我一般见识。” 屋内气氛一时陷入了微妙的宁静,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显得格外刺耳。贾赦心中虽有诸多不满,却也知此刻不宜发作,只得点头应承下来。 “太太放心,张氏并未对您心存不满。儿子进来的时候,她还嘱咐儿子不要惹您生气,万事多顺着您些。 张氏虽年轻,但识大体,知进退。她明白家中和睦的重要性,自然不愿意因为一些小事而伤了和气。” 史太太闻言,目光再次落在贾赦身上,似乎在重新审视这个儿子以及他背后的新妇。片刻后,她缓缓开口:“如此说来,倒是我多心了。也罢,既然你们都这么懂事,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也要拿出长辈的风范来。砗磲!” “太太,您有什么吩咐?”听到史太太的呼唤,砗磲忙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把我套红珊瑚的首饰拿来。” 砗磲闻言,立刻应声而去,步伐沉重而恭敬。不多时,她便手捧一个精致的木盒返回,轻轻放在史太太面前,然后缓缓打开。盒内,一套璀璨夺目的红珊瑚首饰映入眼帘,每一颗珊瑚珠都色泽鲜艳,光泽温润,仿佛蕴含着大海的深邃与热情。 史太太打开木盒,细细端详一番,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她把木盒递给贾赦,微笑着说:“赦儿,这套红珊瑚首饰是我年轻时的心头好,如今上了年纪倒不好再戴如此艳丽的首饰。今日便赠予张氏,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贾赦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讶然,随即笑道:“如此,儿子代张氏多谢太太赏赐了。” 史太太见贾赦收起木盒,满意的点了点头,温声道:“时间也不早了,母亲就不留你们在这里用膳了。三朝回门的礼品老夫人应该早就准备下了,你和你媳妇回去梳洗一下,不要让亲家他们等太久。” 贾赦闻言,连忙起身,恭敬地回应道:“是,儿子这就回去去准备。多谢太太体谅。” 史太太微微一笑,目光中满是慈爱与期许:“去吧,记得代我向亲家问好,多谢他们教出张氏这样的好姑娘。” 贾赦再次躬身行礼,随后转身离开,步伐中带着几分急迫。 “大奶奶呢?”贾赦在外间没有见到张慧,急切的向一边的小丫鬟问道。 “回大爷,大奶奶说有些闷,刚刚说要到外面透透气。”小丫鬟恭敬的回道。 贾赦闻言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对小丫鬟点了点头,然后快步往外走去。 刚出房间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下面的张慧主仆,他忙走到张慧身边略带责备的说道:“外面那么冷,怎么也不带个手炉?素心,你是怎么伺候大奶奶的?” 听到贾赦的声音,张慧缓缓收回了目光,对贾赦行了一礼,笑道:“大爷勿怪,素心本是拿了手炉的,只是我嫌弃那东西太过累赘,便扔到了一边。再说我们也是刚站了一会儿,您就过来了。” 贾赦把手中的木盒交给一边的书雅,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了张慧的肩上,责备中带着几分温柔:“你啊,总是这般不注意身子。吹了冷风,回去又该头疼了。” 感受到肩上的温暖,张慧笑道:“哪里就那么金贵了?太太可有什么吩咐吗?” 贾赦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晦涩,轻声说道:“那个盒子是太太送你的,说是她年轻时的心头好,如今赠予你,希望你能喜欢。她让我们早些回去梳洗,不要耽误了回门的时辰,还让我代她向爷爷他们问好,多谢他们教出你这样的好姑娘。” 听到贾赦的话,张慧忙垂下眸子遮住住眼底的冷意,温声说道:“太太的厚爱,我铭记在心!” 贾赦闻言暗叹一声,笑道:“咱们先回灵犀堂吧,一会祖母该派人传唤了。” “好。太太那里……” “太太已经大好了,你无需担心。”贾赦打断了张慧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那就好。”张慧拿下肩头的披风还给贾赦,笑着说道:“既然太太已经大好了,那我们也回去准备一下吧。” 贾赦见状,嘴角微微上扬,眼中的冷意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柔。在披风下面握住张慧的手,二人并肩往灵犀堂的方向走去。 二人回到灵犀堂随便吃了点东西,老夫人那里就派人过来请二人去荣庆堂。 贾赦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对张慧说道:“大奶奶先行一步,为夫稍后就来。” 张慧深深看了贾赦一眼,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往荣庆堂的方向走去。 待到众人都离开后,贾赦抬脚往外书房走去,守在门房的广白见状忙跟了上来。 第192章 谋划(下) 贾赦步入外书房后,广白忙关上了书房的门,安静的守在门外。贾赦走到书桌旁,缓缓坐下,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过了许久,他方才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轻声喊道:“潜虎。” 一道黑影从书房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滑出,跪在贾赦面前,低声道:“少主有何吩咐?” 贾赦从书架上拿起一份密信递给潜虎,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将这封信送给四皇子,告诉他,时机已经成熟了。” 潜虎接过密信,双手一揖,瞬间又隐入了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贾赦望着潜虎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狠厉。成败在此一举,成了,不但四皇子可以斩断德妃长久以来对他的束缚,荣国府的未来也将彻底改写,而他贾赦,也将摆脱命定的结局,重新掌握自己的命运。 贾赦深知,这步棋走得极为凶险,但同样也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四皇子与德妃之间的暗流涌动,前朝后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没有人把这件事捅到当今圣上面前罢了。 依照当今那护短的性格,若是让他知道德妃在他的背后苛待他的儿子,那么德妃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一旦没了德妃的束缚,四皇子在以后的道路上将会更加畅通无阻。 待书房再次恢复平静,贾赦回到书桌旁,继续沉思。他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每一步棋,在将来的风云变幻中如何稳住仁康帝,又如何借势而起,保住祖父一生的心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广白的声音:“爷,老夫人那边已经派人来催了,说让您看看回门礼可有要增添的地方。” 贾赦收起思绪,又恢复到以往吊儿郎当的样子。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缓步走出书房,前往荣庆堂。 刚转过长廊,就听到一阵笑声从正堂传了过来。听到笑声,贾赦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大爷来了。” “大爷来得可真是时候,老夫人正念叨着您呢。” 迎上来的丫鬟们笑语盈盈,显然对贾赦的到来感到高兴。看到老夫人院中的下人,贾赦也露出了由衷得笑容。 “祖母昨夜睡的可好?今早几时起的床,早膳用了什么?” 贾赦一边随着丫鬟们向荣庆堂走去,一边关切地询问着老夫人的日常起居。他的语气自然的询问道,丫鬟们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回大爷的话,老夫人昨夜睡得甚好,今晨天刚蒙蒙亮便起了身,说是精神头儿好,不想多睡。早膳用了些清粥小菜,还特意吩咐厨房做了大爷您最爱吃的糕点,说是等您来了好尝尝。”丫鬟们一一回答,脸上的笑容就不曾消过。 走进荣庆堂,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鼻而来,让人心神宁静。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搂住张慧笑的一脸慈祥。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二人的身上,为二人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显得是那样温暖美好。 贾赦站在门口,目光柔和地凝视着老夫人与张慧这温馨的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二人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的一缕阳光,温暖而明媚,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与满足。 他轻轻地放慢了脚步,生怕自己的一丝声响都会打破这份美好。贾赦站在原地,静静地欣赏着这幅画面,心中充满了感激与幸福。 过了片刻,老夫人似乎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她抬头望向贾赦,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赦儿,你来了!” 张慧也转过头来,看到贾赦站在门口,连忙起身行礼:“大爷。” 贾赦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走上前几步,躬身行礼道:“祖母您在同慧娘聊些什么,聊得那样高兴?” “你管我们娘们俩聊什么呢?怎么这样晚,若是耽误了时辰,看我不让你老子扒了你的皮。”老夫人说着,虽是责备之语,但脸上却洋溢着宠溺的笑容,显然对贾赦的晚到并未真正动怒。她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贾赦坐下。 贾赦闻言,心中一暖,连忙应声坐下,笑道:“祖母息怒,孙儿确有要事耽搁了片刻,还望祖母宽恕则个。”他边说边偷偷瞥向张慧,只见她也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眼中一片温柔。 “整日里也没个正行,今儿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大不过慧娘回门!”老夫人忍不住老夫人忍不住嗔怪道,但语气中却满是宠溺与疼爱。她轻轻拍了拍贾赦的手背,继续说道:“慧娘温顺,你可不能欺负她。若是让我扫个影,哼~” 贾赦闻言对着一旁的张慧挤了挤眼说道:“听到没有,你这背后可有老祖宗这尊大佛撑腰,我以后的日子可就全指望大奶奶了。” 张慧脸颊微红,羞涩地低下了头,但眼中却闪烁着笑意。她轻声说道:“大爷说笑了,慧娘怎敢劳烦祖母操心。” 老夫人见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她对一旁的伺候的丫鬟婆子笑道:“你们瞧瞧这对小夫妻,可真是越来越有默契了。赦儿,你可要记得,慧娘是我们国公府的宝贝,你日后可得好好待她。若是让她受了委屈,不用亲家动手,你祖父就先赏一顿窝心脚!” 老夫人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丫鬟婆子们都忍不住掩嘴轻笑,气氛更加轻松愉快。张慧的脸颊红得如同朝霞,她羞涩地低下了头,眼中快速划过一抹苦涩。 贾赦见状,也收敛了笑容,正色道:“祖母放心,孙儿定当铭记在心。慧娘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我自然会尽我所能去爱她、护她,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哎呀,瞧瞧这心里头啊,不是比谁都清楚吗?”老夫人笑道:“慧丫头,别看赦儿平时没个正形,但他确实是个有担当的,他说的话,你可得记住喽。” 贾赦见张慧羞得满脸通红,连耳根都泛起了红晕,忙轻咳嗽了一声,转移了话题。 “咳,祖母,三朝回门的礼品您都准备好了吗?” 第193章 三朝回门(上) 史太太见状指着贾赦对众人说道:“你们瞧瞧,这到底是娶了媳妇知道心疼人喽!” “老夫人,您就不要再打趣大爷了。”陈嬷嬷适时地插话,她的笑容里满是温暖,目光中透露出对贾赦的疼惜,“再打趣下去,大爷这脸上都能煎鸡蛋了。” 史太太闻言,笑声更甚,眼中全是对贾赦夫妇的慈爱与满意:“瞧瞧清音这张嘴,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不过话说回来,赦儿这段这变化,咱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慧丫头啊,祖母打心底感激你呐。” 张慧闻言,羞涩更甚,轻轻咬了咬下唇,声音细若蚊蚋:“祖母,大爷他很好,能嫁给大爷,是慧娘的福气!” 史太太还要说什么,就被贾赦给打断了。他搓着手,赔笑道:“祖母,您看这时辰也不早了,是不是该……” 史太太闻言,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哎呦,你看我这脑子。清音,快些把单子拿来!” 见老夫人着急,陈嬷嬷忙出言安慰:“老夫人您别着急,一切都打点好了,只需大爷和大奶奶再确认一遍就可以了。”安慰好史太太,又对一旁的张慧说道:“大奶奶莫怪,这礼单昨儿就该送到您那儿的,只是……” 听到陈嬷嬷提及昨日的事情,史太太脸上闪过一抹凝重,她沉声说道:“慧丫头呀,昨儿委屈你了。等你们从张府回来,祖母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张慧见状,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也明白此刻不宜多言。她顺从地垂下了头,睫毛轻颤,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嘴角勉强扯出一抹微笑,以示自己并无大碍。 贾赦见状,上前一步握住张慧的手,一脸苦涩的对老夫人说道:“祖母,太太对平常如何对待孙儿,孙儿都无所谓,谁让孙儿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呢?可是,慧娘她……她本不该承受这些的!” 老夫人见状,张了张嘴,只觉得嗓子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 “老夫人,礼单拿过来了。” “进来吧,把单子给你们大爷送去!”老夫人连忙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她转头看向贾赦和张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最后只得强硬的转移了话题。 贾赦见丫鬟进来,便松开了张慧的手,但他仍然站在她身旁,未曾离开。张慧则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赦儿,先看礼单,一切等你们回来再说。”老夫人的声音在贾赦的耳边响起,让他收回了思绪。 贾赦闻言,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坚定。有些事情自己虽然不能亲自动手,并不代表自己要如前世那般一味躲避。于是,他伸手接过丫鬟递来的礼单,在张慧面前缓缓打开。 只见礼单除了一般回门的礼品外,还增加了一些文房四宝以及孤本珍藏。看清礼单上的内容后,张慧震惊的抬起头。 “祖母,这……这也太贵重了吧!” 老夫人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慈祥的笑容,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不贵重,不贵重,一点都不贵重。亲家把你件无价宝给了我们家,我们无以为报,只得用这些俗物略表心意了。” “祖母,您……您这真是折煞慧娘了。无价之宝,慧娘怎能担当的起?” “大奶奶就不要谦虚了,在老祖宗的眼里,你可不就是无价宝吗?”贾赦笑着打趣道。 “大爷,您怎么也和祖母一起打趣起我来了?”张慧被贾赦的话逗得脸颊微红,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自然是因为大奶奶值得了!”贾赦由衷说道。 “哎呀,老祖宗,您看看大爷~”张慧抱着老夫人的手,轻轻摇晃着。 老夫人看着张慧娇嗔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眼中满是对这个孙媳妇的喜爱。“好了好了,祖母这就教训他。”安慰好张慧后,一脸正色的看向贾赦,沉声问道:“赦儿,你看这礼单上可还有什么要增添的吗?” “不用了,祖母,这些就已经足够了。”张慧忙抢在贾赦前面说道。 想到张梵的性格,贾赦忙说道:“大奶奶说得是。祖母,咱们来日方长嘛!” “也罢,这次就这这样吧。祖母就不耽误你们了,别让亲家他们久等了。赦儿,到了你岳家,礼数周全些。一旦失礼,别人不止会笑话你,更会笑话慧娘所嫁非人!”老夫人语重心长的交代着贾赦。 “祖母放心,孙儿省得,孙儿今日绝对不会给大奶奶丢人的!” “嗯。快去吧,少喝点酒,多听听张大学士的教诲。” “是。祖母,孙儿就先下去了。太太那里,还有劳祖母多费点心。” “嗯,祖母心里有数。” 贾赦带着张慧离开荣庆堂后,命广白把自己准备的礼品同老夫人准备的回门礼放到一起后,对身旁的张慧轻声问道:“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你是让我同你一起坐车,还是让我骑马?” 张慧闻言沉吟片刻,温声说道:“大爷乃是武勋之后,同女子一般乘坐马车像什么样子?” 听到张慧的回答,贾赦眼底闪过一抹失望,随即笑道:“还是大奶奶考虑的全面,以后我就骑马出行了。” “大爷高兴就好。” 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转眼就到了二门。贾赦扶着张慧上了马车后,自己则翻身上马,走在马车前面为张慧开道。 随着马车缓缓启动,张慧透过车窗的帘子,望着前面骑马的贾赦,心中一片复杂。 “大奶奶,您对大爷是不是太过冷淡了?”妙琴担忧的问道。 “每对夫妻都有自己的相方式,我和大爷之间的事情自有我们的分寸。你们只要做好我吩咐你们的事情就可以,其余的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张慧收回目光,淡淡的说道。 “姑娘?” “嗯?!” “奴婢记下了。” 第194章 三朝回门(中) 妙琴闻言,虽然心中仍有疑虑,却也不敢多问,只得应了下来。 马车继续前行,车内恢复了宁静。张慧收回目光,心中思绪万千。她的思绪如同车窗外飘过的风景一般,既清晰又模糊。她想起了前世同贾赦相处的点点滴滴,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张慧的手忍不住放到自己小腹的位置,那里曾经孕育过两个生命,他们早已成为了张慧心底的痛。 车轮压过青石路的声音,仿佛在为张慧心中的哀伤伴奏。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些痛苦的记忆深埋心底。但那些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无法逃避。 她记得,那两个孩子出生时的喜悦,以及随后失去他们的锥心之痛。那是她生命中无法抹去的阴影,也是她与贾赦之间难以言说的隔阂。 马车已经接近了张府,张慧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脸上重新戴上新嫁娘娇羞幸福的面具。 远远看到中门大开的张府,贾赦忙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随手把缰绳扔给身后的广白,步行来到了张府的门前。 在看清门前站着几人的身影后,贾赦只觉得头皮发麻,忙打起十二分精神走上前去。对着几人躬身行礼道:“贾赦见过几位兄长。” 张忌淡淡的扫了贾赦一眼,冷声说道:“外面冷,让小妹的马车直接进院吧。” 贾赦闻言,心中一凛,但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恭敬地回答道:“是,兄长考虑周到,赦这就去安排。”说着,他转身对身后的广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换下赶车的马夫。 “不用了。秋婆婆,你送姑娘回府。”张忌对着一旁身材高大的婆子吩咐道。 “是。”秋婆婆走到马车前,接替了车夫的位置。只见她轻抖缰绳,马车就穿过大门直接往内驶去。 “大哥,我……”贾赦见张慧所乘的马车缓缓消失在自己面前,顿时急了。 “别急啊,姐夫。你同姐姐成亲前同咱们兄弟没有什么来往,如今成了一家人,咱们是不是要好好亲香亲香?”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走到贾赦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小七不得无礼,赦大爷是什么身份,咱们又是什么身份?他啊,可不是咱们兄弟能够得罪的起的?” “姐夫,我六哥说的是真的吗?”少年眨巴着一双同张慧相似的眼睛,一脸无辜的问道。 “小六、小七,不得无礼。赦大爷莫怪,他们两个被我们这些做兄长的给惯坏了。”张愚笑眯眯的说道。 “二哥喊我恩侯就是了。今儿这里没有什么赦大爷,只是张慧的夫君。”贾赦忙恭敬地回应道,他的目光中充满了真诚与亲切,试图拉近与张家兄弟之间的距离。 “那我可就托大喊你一声恩侯了?”见贾赦态度良好,张愚和几位兄弟对视一眼后笑着说道。 “二哥客气了。”贾赦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 张慈看着贾赦的眼睛沉声说道:“行了,都别站在门口了。贾恩侯,我不管你对我们兄弟是真的敬重还是假的恭维,我们今儿只有一句话告诉你。好好待慧娘,一旦让我们发现你待她不好,我们兄弟拼了这条性命也不会让你荣国府好过!” 听到张慈如此说,贾赦一脸凝重的对七人说道:“今日我在此发誓,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张氏慧娘的身后,待她珍之重之。若是有人想要伤害她,除非踩着我尸体!” 张慈闻言,眼中的锋芒稍缓,他深知贾赦这番话的分量。他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贾赦的承诺。其他几位兄弟对视一眼,在得到张忌的许可后,往两旁闪开,让出了通往张府的路。 停在转角处的张慧听到下人的回禀后,放下了帘子对赶车的秋婆子说道:“秋婆婆,咱们走吧。” “姑娘这下放心了吧?”秋婆子笑着打趣道。 “嗯。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张慧轻声感叹道。 “几位爷虽然不舍的姑娘,可见姑娘过得幸福,他们自然也就放心了。这些年姑娘同几位爷虽是聚少离多,可那份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却从未淡过。”秋婆婆轻声感叹道。 “母亲和两位婶娘这几天可好?” “府中一切都好,就是对姑娘的离开,大家都有些不习惯!” 张慧闻言顿时失去继续聊天的欲望,若非情不得已,又有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家呢? 马车转过一座假山,停在了一座角门前面,那里有一顶软轿已经等候多时了。张慧下了马车,坐进了软轿,直接进了内宅。张家三位太太早就等候多时了,三人看到张慧都忍不住红了眼睛。 贾赦被张忌兄弟七人带到正堂后,就看到了坐在正位的张梵以及坐在他下首的三人。他忙上前几步,恭敬地行礼道:“贾赦给张老请安,参见岳父大人,见过两位叔父。” 张康、张廪兄弟二人微微颔首,目光深邃地打量着贾赦,心中暗自评估着这位侄女婿。张庸则是一脸挑剔的看着贾赦,眼中的不满犹如实质一般投在贾赦身上。 张梵轻咳一声,温声说道:“快些起来吧,一家人哪来的这么多礼节?” 张梵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慈爱与亲和,瞬间打破了室内的微妙气氛。贾赦闻言,忙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方才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 张康、张廪兄弟二人见状,也收起了打量的目光,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他们知道,父亲既然已经开口,便是认可了贾赦这个侄女婿,他们自然也会跟随父亲的意愿,给予贾赦应有的尊重与接纳。 至于张庸,虽然心中仍有不满,但在父亲的威严下,也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挑剔与偏见。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友善一些,但那双眼睛却仍旧时不时地扫向贾赦,仿佛带了刀子一般。 他看着贾赦的眼睛,沉声说道:“贾赦,你既然与慧儿结为连理,便是要共同面对生活的风风雨雨。慧儿自幼受家人宠爱,性格上难免有些娇纵,但我相信你是个有担当、有包容心的男子,定能够包容她的不足,引导她成长。” 说到这里,张庸的语气稍微加重了一些:“只是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了!若日后有一天,你厌弃了她,不愿再包容她,请不要伤害她,我们会去接她回家!” 第195章 三朝回门(下) 张庸的话语如同重锤,一字一句地落在贾赦的心头,激起层层涟漪。 张庸见贾赦怔怔的看着自己出神,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继续说道:“贾赦,我看得出你对慧儿赏有几分真心。但婚姻不仅仅是情感的交融,更是两个家庭、两种文化的融合。 你作为慧儿的夫君,我不求你能事事维护她,但求你能够公正的看待问题。” 贾赦闻言,神情一凛,随即郑重的点头应道:“岳父放心,慧娘既然嫁给了我,我就有责任护她一世无忧!” “哼,好话谁不会说!”一旁的张悉小声嘀咕着。 “小七。”张廪淡淡的喊道。 “嘿嘿,父亲您有什么吩咐吗?”张悉笑眯眯的问道。 “不是说想你姐姐吗,你同小六去你们母亲那里伺候着吧。” “好滴,六哥!” 张悠对张悉使了个眼色,对着上座几人行了一礼,沉声说道:“祖父、大伯、二伯、父亲,并非我们兄弟有意为难贾家姐夫,而是他们家做的事实在太让人窝火。大姐姐嫁到他们家是当媳妇的,不是去做下人的。 如今三朝未过,婆母就犯了旧疾,试问大姐姐日后该如何自处?” 张悠的话音未落,厅内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张庸眉头紧锁,显然对张悠所说之事颇为在意。他转头看向贾赦,脸上不辩喜怒,淡淡问道:“贾赦,张悠说的可是事实?” 贾赦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回岳父大人,六弟所言非虚,家母昨日确实突发恶疾。” “只是突发恶疾吗?” “太医院杨太医亲自诊断的!”贾赦垂眸答道。 张庸还想要说什么,就被贾梵不耐的打断了:“行了,今天是慧儿回门的日子,有什么事情过了今天再说。大郎,你带着恩侯去后院,你母亲她们还等着呢。” “是。”张忌忙躬身应下了。 “行了,你们也都过去吧。这两天不是一直念叨着慧儿吗,都过去看看她吧。”张梵笑着对几个孙子说道。 “是,孙儿们就先退下了。” “嗯,去吧。” 几人再次行了一礼后,贾赦就被兄弟七人簇拥着离开了。 “父亲,对这事您有什么看法?”见几人都离开后,张康一脸凝重的问道。 “路是慧娘自己选的,只要她没有向咱们求助,咱们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父亲!” “过完年,你们兄弟三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没有我的召唤,这京都能不回来就不要回来了。” “父亲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张庸紧张的问道。 “幼虎已经长成了,虎王却还未老。如今京都的局势愈发复杂,我需你们在外历练,增长见识,也是为张家留一条后路。” 张庸闻言沉默了片刻,一脸凝重的说道:“父亲,要不年后您同儿子一起回问心堂吧。” 张梵听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为父哪里都不去,为父就守在这京都!”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意已决。” 张庸兄弟三人对视一眼,齐齐跪在了张梵的面前,一脸惭愧的说道:“都是儿子无能,让您在这个年龄还要为家中后辈奔波。” 张梵扶起三人,语重心长地说:“你们无需自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责任,为父也不例外。 你们兄弟三人各有所长,也各有自己的道路要走。只要能够保持住自己的初心,总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行了,都把你们脸上的表情给我收一收。今儿是慧儿回门的好日子,咱们得高高兴兴的,别让喜庆的气氛被你们这严肃的表情给冲淡了。” 张庸兄弟三人对视一眼,勉强的笑了笑。 贾赦到内院拜见过张家的女眷后,又被张忌兄弟几人给带到了外院。张梵笑着对几人招了招手,让张忌和贾赦二人站在自己身后,一脸微笑的把二人介绍前来的宾客。 闲暇之余,张梵笑着问道:“恩侯,你可想过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是像你堂兄那般参加科举,还是走武将的路子到军中历练?” “回张老,文治武功我皆不如兄长,日后不过是靠着祖宗的余荫混日子罢了。”贾赦淡淡的说道。 “若是以前你这种想法没有什么,可是现在只怕是不成了。” “还请张老明言。” “据老夫所知,你已经在那位面前挂上号了。至于那位为何会注意到你,老夫不得而知。但既然已经被注意到了,就要更加小心谨慎,避免给家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同时,也要寻找机会,展现出你的才能和忠诚,争取得到更多的认可和信任。”张梵语重心长的说道。 贾赦闻言,面色凝重,低头沉思。他深知张老所言非虚,自从上次自己因为贾敬和太子的事情,自己就被当今给记住了。 想通这些后贾赦不仅没有害怕,眼中反而燃起了熊熊火焰。有些事情既然无法避开,那就迎难直上就是了! “多谢张老提点,小子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嗯。你自己心中有数就好,今日来的都是同张家颇有交情的人家,一会你和大郎他们过去认认人,不求他们能记住你,只求能够混个脸熟。” “是。” 宴会进行的正热闹时,就看到张府的管家一脸着急的跑到张梵身边,附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众人只见张梵的脸色不停转变,最后对着张悉招了招手,待张悉离开后,他方才沉声道:“大开府门,摆香案,迎天使!” 随着张梵的一声令下,整个张府顿时忙碌起来。管家迅速传达指令,仆人们纷纷行动起来,有的跑去打开府门,有的则忙着在府前空地上布置香案,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天使。 宴会上的宾客们面面相觑,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原本的热闹气氛。但大家很快便意识到,这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纷纷安静下来,静待事态发展。 “圣旨到,张氏女接旨!” 第196章 五品恭人 随着这一声高亢而庄严的宣告,张府内原本热闹非凡的宴会气氛瞬间凝固,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宾客们的交谈声戛然而止,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张府大门的方向。门外,夕阳的余晖洒在青石板上,映出一队侍卫挺拔的身影,他们身着铠甲,手持长枪,步伐整齐而有力,如同移动的钢铁长城。在侍卫的簇拥下,一位手持明黄色圣旨的内侍缓缓步入,他的步伐虽慢,却每一步都踏出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梵,此刻也收敛了平日的笑容,神色凝重。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带着家族中的一众子弟和宾客,迎了上去。 “老臣,张梵恭迎天使!”张梵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透露出对皇权的敬畏与忠诚。 内侍微微一笑,那笑容中似乎藏着几分深意。“张大大人许久不见,圣上甚是挂念您老人家的身体,特命奴才前来探望,并带来了一道旨意。不知张大姑娘可在?” 张梵闻言,建脸色更加凝重了,他小心翼翼的问道:“老臣确实有一个孙女,只是她已与三日前嫁入荣国府了,今日正是她三朝回门的日子。 内侍微微一笑,目光扫过贾赦的时候故意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张大大人莫急,陛下自然知道今日乃是令孙女三朝回门的日子,特命奴婢带着这份旨意前来,正是为了给她一份意外的惊喜。” 此言一出,张府内的气氛再次微妙地变化。宾客们面面相觑,心中暗自揣测这道旨意的内容。张梵则是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孙女突如其来的关注感到意外,又担心这背后是否隐藏着更深的意图。 一旁的贾赦更是神色一紧,前世并没有这一出,如今他完全猜不到仁康帝的意图。 张梵注意到了贾赦的异常,但此刻他无暇他顾,只能尽力保持镇定,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未知。他再次示意管家速去内院,同时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道旨意能为张家带来真正的福祉,而非灾祸。 张慧在张悉过来的时候就预感到了有事发生,她忙命丫鬟摘去身上比较华丽的饰品,换上了那些中规中矩的发饰,然后带着内院的女眷疾步往外走去。 外院,张梵早命人摆了屏风,为女眷们隔出了一个私密的空间。 随着一阵环佩叮当声,屏风的后面出现一道道女子的身影。 张慧在母亲和几位长辈的陪同下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贾赦见状刚要上前,就被眼疾手快的张忌给按住了。 “臣妇张氏,携家族女眷,恭迎天使。” 贾赦看着张慧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深知张慧的聪慧与坚韧,也明白她在张家中的重要地位。然而,此刻的他更关心的是这道旨意的内容,以及它将如何影响张家与自己的命运。 内侍闻言,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他仔细打量了跪在地上的张慧一番,随后笑呵呵地说道:“大姑娘不认的奴婢了吗?奴婢曾在太后娘娘身边当差,当年大姑娘进宫的时候,一直都是奴婢给大姑娘引的路。” 张慧闻言,心中微微一动。她抬头望向内侍,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着关于这位内侍的印象。片刻之后,她终于想起了这位曾在太后身边侍奉的内侍,记忆中那张年轻的脸庞终于同面前之人重合了起来。 “原来是桂公公,好久不见,您愈发的精神了。”张慧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亲切与感慨。 桂公公闻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轻轻摆了摆手,说道:“哪里哪里,奴婢不过是宫中的一名普通内侍罢了。倒是大姑娘您,多年未见,如今再见奴婢险些没有认出您来。” 张慧笑着同这位桂公公寒暄了几句后,方才进入了正题。只见桂公公缓缓打开手中的圣旨,高声喊道:“圣旨到,张氏女接旨!” “臣女张氏接旨!”随着张慧的跪下,众人皆跪在了她的身后。 桂公公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高声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古之贤妇,能以勤俭相夫,以孝慈教子,以柔顺事姑嫜,以和睦处妯娌。其德足以化俗,其功足以济时,朕甚嘉之。 今有张氏之女,生于清河,自幼聪慧,性行温良。及笄之后,适贾氏之子,克尽妇道,侍奉公婆,无有懈怠。夫妻相敬如宾,琴瑟和鸣,实乃楷模。 朕念其贤德,特赐五品恭人诰命,以示褒奖。望其能继续秉持妇德,相夫教子,为天下妇女之表率。 钦此! 大姑娘,接旨吧。” 桂公公宣读完圣旨后,庭院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荣耀所震撼。张慧更是愣住了片刻,随后眼眶微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前世贾赦承袭了荣国府的爵位,被仁康帝钦点为一等将军,那时自己因为娘家获罪,一直到死都不曾有过诰命。而今生,在贾赦尚未显赫之时,她便已被封为五品恭人,这无疑是对她品德与能力的极大认可。 有了这道圣旨,有了五品恭人的诰命身份,日后即便是史太太也无法仗着身份上的天然优势对自己进行压制了。 想到这里,张慧压抑住心底的激动,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这一刻,她心中对仁康帝的感激达到了顶点。 “臣女张氏,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的声音在庭院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真挚与敬畏。 张慧接过圣旨后,桂公公对着她身后的贾赦说道:“赦大爷,万岁爷今儿褒奖的是张氏女,而非你贾家妇,您可明白他老人家的意思?” 桂公公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深意,让在场的众人都微微一愣。他的话语虽轻,却如重锤般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特别是贾赦。 贾赦闻言,面色微变,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他躬身行礼,笑道:“公公教诲的是,是小子高攀我家大奶奶了。”贾赦故意加重了‘我家大奶奶’四个字。 桂公公闻言并未发怒,反而笑着对贾赦说道:“赦大爷既然知道自己高攀了恭人,那就该奋起直追才是。” “还请公公明示。” “奴婢记得荣国府在国子监有一个名额,不知这个名额如今是否还在?” 第197章 余震(上) 听到桂公公提到国子监的名额,贾赦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公公所言极是,国子监乃是培养国家栋梁之地,贾赦能得此良机,实乃家族之幸,个人之福。”贾赦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诚恳与感激,再次向桂公公行礼。 桂公公面带微笑,眼神深邃,轻轻摆了摆手:“贾大爷客气了,咱们都是为皇上办事,自当尽心尽力。只是,这国子监之路,亦非坦途,贾大爷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多谢公公提点,贾赦定会铭记于心。”贾赦闻言,连忙躬身行礼,语气中满是感激。 桂公公见状,呵呵一笑,那笑声中似乎藏着几分深意:“呵呵,贾大爷勿需如此严肃。奴婢今儿过来只是传旨,其余一概不知。行了,奴婢也该回去复旨了。在这里,恭祝您同大姑娘百年好合,一生顺遂。” “多谢公公吉言,贾赦感激不尽。公公慢走,改日定当亲自拜谢。” 桂公公轻轻点头,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欣慰。他转身欲走,却又似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身对张梵说道:“张大人,陛下说恭人同贾大爷新婚燕尔,这进宫谢恩一事就免了。大人什么时候得闲,别忘了进宫去看看陛下,陛下这些日子可是天天提及到您呢。” “多谢公公告知,老臣感激涕零。陛下恩典,实乃我张家之幸。老臣定当铭记在心,待得闲暇之时,定亲自进宫面圣,向陛下表达感激之情,并聆听陛下教诲。”张梵边说边上前几步,躬身作揖,其态度之恭敬,语气之诚挚,尽显对皇恩浩荡的感激与敬畏。 桂公公轻轻抬手,示意张梵不必多礼,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赞许与欣慰。“张大人客气了,奴婢只是传话之人,能得陛下与太后娘娘如此看重,也是您与恭人的福分。奴婢会向陛下转达您的意思,相信陛下听后定会感到欣慰。” 随后,桂公公的目光温柔地转向屏风后面的人影,他的声音更加温和,充满了关怀与劝慰:“恭人自幼便聪慧伶俐,深得太后娘娘喜爱,如今又被陛下钦封为五品恭人,可见您福泽深厚。日后的路还长,万不可因为一些无关之人或事伤了自己的身子。陛下与太后娘娘都盼着您好呢。” “多谢公公提点,臣女定当谨记在心。陛下与太后娘娘的恩典,臣女没齿难忘,日后定当日日自省,勤勉向学,不负陛下与太后娘娘的厚望。”屏风后的人影微微一颤,似乎被桂公公的话所触动。她轻声回应,虽未露面,但声音中已带了几分坚定。 “恭人有此心意,奴婢便放心了。陛下得知,也定会感到欣慰。日后若有需要,尽管差人告知奴婢,奴婢定当尽力相助。” 说完,桂公公再次向屏风后的恭人微微欠身,以示敬意,随后转身离去。他的步伐稳健而有力,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张家的心坎上。 送走桂公公后,宾客们纷纷察觉到了张家此刻的氛围变化,也明白张家如今已无心待客。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即纷纷起身。 “张兄,恭喜恭喜,张家今日真是喜上加喜啊!我等就不多加打扰了,改日再来府上拜访。”一位年长的官员率先开口,言辞间充满了诚挚与祝福。 “是啊,是啊,恭喜张大人,恭喜恭人。我等就先告辞了,望张家日后更加繁荣昌盛。”其他宾客也纷纷附和,纷纷向张家告辞。 张庸见状,连忙上前几步,向宾客们拱手致谢:“多谢各位捧场,今日招待不周,还望海涵。改日定当设宴款待,再请各位光临。” 张梵这边,几位老友来到他身边,看着他欲言又止。 “李兄、程兄,依照咱们之间的交情,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何苦作这小儿女姿态?”张梵笑道。 李轩闻言轻叹一声:“不是我等有意作小儿女姿态,而是今日这道旨意实在来的诡异。太后娘娘已经仙逝数年,今日陛下突然依娘娘的名义嘉奖贵孙女,这背后……” “张兄,李兄所言极是。咱们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今日之事是福是祸还未可知啊。”程泽也是一脸的凝重。 张梵闻言苦笑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李兄、程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做臣子从来就没有拒绝的权力!” “张兄就不该应下这门亲事。当今的心思别人不知,你还能不知道吗?” “程兄慎言!”张梵忙出言制止了程泽接下来的话,他警惕的看了一下四周方才低声说道:“程兄,你我心知肚明,但此事已非你我所能左右。同荣国府结亲,虽非我愿,但其中牵涉甚广,关乎家族兴衰,不得不慎之又慎。陛下之意,我等岂能违抗?只能尽力而为,希望能为家族争取到最好的结果。” 李轩也点头表示赞同:“张兄所言极是。如今之势,我等只能顺应时局,尽力而为。只是,这背后的暗流涌动,不得不防。张兄还需多加小心,以免被卷入不必要的纷争之中。” 程泽闻言,也收起了之前的冲动,沉声道:“是我失言了。张兄,你向来稳重,我相信你能处理好此事。只是,这荣国府并非善地,你还是早做准备为妙。” 张梵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多谢二位兄长提醒。我自有分寸。小弟虽然不才,却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你心中有数就好,我观那贾恩侯定非池中之物,日后如何谁也说不准。”一直没有说话的孔祥突然开口说道。 “孔兄的意思是……”李轩不解的问道。 孔祥和张梵对视一眼,笑道:“乾坤未定,一切皆有可能!张兄,我就先告辞了。” “今日多有怠慢,他日定当重新设宴向几位兄台赔礼。” “张兄客气了,今日相聚已是难得,何来怠慢之说。”孔祥摆摆手,笑容依旧温暖,“他日若有机会,我们再聚不迟。李兄、程兄,一起?” “一起。张兄,我等先告辞了,他日咱们兄弟再痛饮到天明。” 目送几位老友离开后,张梵方才收起脸上的笑容,对一旁的下人吩咐道:“请大姑娘同姑爷去我书房一趟。” 第198章 余震(中) “是,老太爷。”下人恭敬地应了声,随即转身去往屏风的方向走去。 张梵站在原地,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心中思绪万千。过了许久,他方才收回视线,步履蹒跚的往书房走去。 午后的阳光洒在他雪白的头发上,为他那历经风霜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辉。张梵步入书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书卷气,这让他感到一丝宁静与安心。 书房内,一切如旧,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有的已经泛黄,记录着岁月的痕迹。张梵缓缓走到书桌前坐下,手指轻轻摩挲过桌面,仿佛能感受到过往的每一次思考与决策。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乾坤未定,一切皆有可能。”张梵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它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激励着他继续前行。他睁开眼睛,目光变得坚定而深邃。 不大一会,门外就传来了张慧的声音:“祖父,我们可以进来吗?” 张梵闻言忙收拾好心情,对着门外说道:“进来吧。” 随着话音落下,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张慧带着贾赦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 “祖父。” “站着做什么,都坐下吧。” 贾赦同张慧对视一眼,二人齐齐跪在了张梵的脚边。 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二人,张梵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冷声说道:“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孙女不该操之过急,以至锋芒毕露。”张慧低声说道。 “你呢?”张梵看着跪在一旁的贾赦问道。 “回张老,小子不该自视甚高,以为这天下除了自己就没有别的聪明人。”贾赦一脸惭愧的说道。 张梵闻言,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最终停留在了贾赦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与教诲:“贾赦,作为一个男人,你应当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自视甚高,只会让你在关键时刻栽跟头。记住,真正的智者,是那些懂得谦逊与谨慎的人。” 说完,他又转向张慧,眼神中多了几分无奈和心疼:“慧儿,你虽聪明伶俐,但也要懂得收敛锋芒。有时适当的示弱,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你的锋芒毕露,虽能让你在短时间内脱颖而出,但也容易落到有心人的算计之中。 就如陛下今日这道圣旨,看似是对你的褒奖,可他同时也把你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日后无论你做什么,都会有无数的眼睛在后面看着你。” 张梵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张慧的关怀与担忧,他深知在这个权力斗争复杂的环境中,一个女子的聪明才智既是她的优势,也可能成为她的负担。 张慧闻言,眼眶微微泛红,她知道这次是自己操之过急了。 “祖父,孙女知错了,孙女不该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张梵看了看双眼泛红的孙女,又看了看一旁低头不语的贾赦,沉声道:“慧儿,仇恨是一把双刃剑,既能让你勇往直前,也能让你迷失方向。我知你心中有怨,有不甘,但你要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靠仇恨支撑,而是靠智慧与勇气。” 他转头看向贾赦,语气中多了一份严厉。“还有你,贾赦。作为一个丈夫,你有责任保护慧儿,而不是任由她冲动行事。你应该在她迷茫时给予指引,在她冲动时拉她一把,而不是在事后想着如何去给她善后!” 张梵的责备如同锋利的刀刃,直接切中了贾赦的内心。他面色一凛,深知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失职。若不是因为自己的自大,张慧也不会依照这种方式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张梵还要说说些什么,看着二人一脸羞愧的样子,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你们两个也收拾一下,早些回去吧。慧儿,后宅的事情多问问崔夫人,她能够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在贵妇圈中站稳脚,可见她是个有大智慧的。 至于你……”张梵看着贾赦停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你祖父能够从一个乡绅走到如今的地位,他身上有许多值得你学习的品质和能力。你要时刻铭记他的教诲,不仅仅是在家族事务上,更要在为人处世、修身齐家上多下功夫。自大与轻敌是成功的敌人,你必须学会谦逊与谨慎,这样才能在复杂多变的局势中立于不败之地。” 贾赦的心中仿佛被重锤击中,一阵剧痛之后是无尽的反思与悔恨。他意识到,自己重生的这份“优势”,非但没有成为他前进的助力,反而成了他傲慢与自大的根源。他妄图利用这份先知,去操控他人,去轻易获得一切,却未曾料到,这样的行为只会让他人感到被轻视与不尊重,最终将自己推向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张老,我错了,我错在自以为是,错在把别人当作棋子来摆布。我忘记了,真正的力量来源于自身,而非外在的预知与操控。”贾赦再次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既然知道错了,就好好想想如何弥补吧。你们回去后,把你们做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荣国公和崔夫人,他们有权力知道那些被你们隐瞒的事情。” “祖父!” “行了,回去吧。” 张慧还要说什么,在看到张梵眼中的疲惫后,只好咽了下去。 回门宴发生的一切随着宾客的离去后,快速在京都传开了,京都的大街小巷却已经被各种流言蜚语所充斥。关于张慧的猜测开始层出不穷的蹦了出来,众人提及贾赦的时候,也从以往的羡慕变成了如今的调侃。 对于外面发生的一切,史太太一概不知。她只知道张慧被仁康帝破例授予五品诰命的身份,只知圣上称她堪为女子楷模。这一切都让她心头的那把火越烧越烈,直至烧断那根叫做理智的弦。 “太太,大爷、大奶奶回府了!” 第199章 余震(下) “让他们过来见我!”史太太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回荡在荣禧堂空旷的大厅之中,每一字一句都仿佛重锤敲击在人心上。丫鬟们闻言,慌忙应下,脚步匆匆,仿佛连空气中的尘埃都被这股紧张的氛围所带动,快速飞舞起来。 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斑驳地洒在史太太愤怒的脸庞上,为她本就严肃的神情更添了几分不容侵犯的寒意。桌上的茶杯随着她拍桌的动作轻轻晃动,几滴茶水跃出杯沿,悄无声息地落在桌面上,又迅速被木质纹理吸收,仿佛连这无生命的物体都能感受到主人的愤怒与不甘。 整个荣禧堂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史太太的目光如炬,直视前方,那份压抑的怒气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让整个空间都充满了压抑与不安。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贾赦与张慧携手步入了荣禧堂。他们的到来,仿佛是平静湖面投入的另一颗石子,虽然表面看起来波澜不惊,但暗流涌动,预示着即将发生的巨变。二人脸上挂着的淡淡笑意,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毫不知情。 “给太太请安。”二人恭敬地行礼,声音虽轻,却在这空旷的大厅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然而,这份恭敬并未能缓解史太太心中的怒火,反而像是一把火,点燃了她积压已久的情绪。 史太太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张慧,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那笑容中藏着无尽的寒意与不屑。“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的恭人呐。”她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讽刺与挑衅,让张慧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恭人的架子可真大,我这个做婆婆的不请,你是不是就不过来了?” 张慧闻言,心中虽有万般委屈与不解,但她深知此刻的处境不容她有任何的失控。她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上前几步,福身行礼,温声道:“太太言重了,儿媳对您岂敢有丝毫怠慢之心?” 然而,史太太并未因此而有丝毫的缓和,她冷哼一声,眼神更加锐利地扫过张慧,仿佛要将她看个透彻。“岂敢?我看你是敢的很呢!” 张慧见状忙跪了下来,诚惶诚恐的说道:“儿媳惶恐。” 张慧的示弱,非但没有平息史太太的怒火,反而似乎成了点燃她更大怒气的导火索。“惶恐?我看你不是惶恐,而是得意吧!” 就在这一刻,史太太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与克制,她愤怒地拿起桌案上的茶盏,那茶盏在她手中仿佛变成了复仇的武器,被她狠狠地砸向张慧。茶盏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带着风声,直奔张慧而去。这一幕突如其来,让整个荣禧堂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贾赦见状,身体微动,人就站在了张慧的面前。茶盏重重地砸在他的胸膛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随后无力地滚落到地上,碎片散落一地,打破了荣禧堂内的宁静。 “大爷!”张慧急切地呼唤着,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她迅速从地上站起身,几乎是本能地掏出帕子,手忙脚乱地擦拭着贾赦身上的茶水。透手帕,依然能感受到其灼热的温度,让张慧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贾赦感受到张慧的紧张与关心,他轻轻握住张慧的手,阻止了她继续擦拭的动作。“没事,我皮糙肉厚,这点茶水还伤不了我。” 然而,张慧的眼眶却已经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都是我不好,让大爷受伤了。” 贾赦握住张慧的手,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放心,冬日穿的厚,并未真正烫到。再说,今日之事与你并无甚关系。” 此时,荣禧堂内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重。史太太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其实在她掷出茶盏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后悔了,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此刻早就容不得她后悔了。 贾赦安慰好张慧后,抬头看了史太太一眼,对房内伺候的丫鬟婆子说道:“你们都退下吧,我有话同太太说。” 丫鬟婆子们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史太太,默默地低下了头。 贾赦见状冷笑一声:“太太身边的人倒是挺忠心的,就是不知这份忠心能够维持几时?” 史太太轻叹一声,对贾赦说道:“你为难这些奴才做什么,她们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砗磲,你们先下去吧。” 丫鬟婆子们闻言,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连忙应声退下,离开时还不忘偷偷瞄了贾赦和史太太几眼,心中暗自揣测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太太?”砗磲担忧的看向史太太。 “放心。我是他娘!” “是。奴婢就在门外,您有事喊一声。” “嗯,下去吧,” 在丫鬟婆子们退出房间后,荣禧堂内的气氛显得更加凝重而微妙。贾赦夫妇与史太太之间,似乎有着千言万语,却又一时难以启齿。 张慧站在贾赦身旁,双手轻轻交叠在身前,目光微垂,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太太。”贾赦打破了沉默:“您到底想要如何?” “我……贾赦,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指责我吗?”史太太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 “这里没有外人,您没必要再继续演戏了。”贾赦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无奈,他直视着史太太,眼中一片冰凉。 看到这样的贾赦,史太太没有来由的喊到了一阵惊慌。她长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赦儿,你……你误会母亲了。我只是……只是一时激愤,才会……,赦儿,母亲真的不是有意要伤你的。” “激愤?您有什么可激愤的,这一切不是您自己求来的吗?太太,您昨晚真的是突发恶疾吗?” “我……” “太太,你我之间本的感情本就淡薄,不要等到我对您的耐心全部耗尽时,才后悔莫及。”贾赦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般敲击在史太太的心上。 史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没想到贾赦会如此直白地揭露她的心思,更没想到他会用如此冷漠的态度对待自己。她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 “太太,我一直尊重您,因为我是您的儿子。”贾赦继续说道:“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无限制地容忍您的所作所为。您对我的冷淡、对张慧的偏见,以及您那些不为人知的算计,我都看在眼里。 以往我不说,只是因为我还想继续维持你我之间那可笑的母子情。现在,我娶了妻子,以后我还会有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我可以受委屈,但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他们不能受到任何委屈,哪怕那个人是我的母亲也不行!” “我没有。赦儿,你是我十月怀胎拼命生下的,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史太太一脸心碎的看着贾赦。 “有没有,您比谁都清楚。太太,张氏的诰命是圣上钦封的,圣上是不会错的,所以您日后再想找她的麻烦时,请您想一想那供奉在张氏祠堂里的圣旨! 还有,杨太医已经把您旧疾复发的真实原因告诉了祖父,想来圣上那里也是清楚的,日后您好自为之吧!” 史太太闻言,脸色更加苍白,她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和行为已经暴露到了如此地步。她看着贾赦,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痛心、有不甘,唯独没有后悔。 第200章 涟漪 “赦儿,我承认我过去对你有偏见。”史太太的声音微微颤抖,“但我从未想过要害你,我只是……只是担心你会被老夫人影响,担心你不同我亲近。” 贾赦摇了摇头说道:“您确实没有想要害我,您不过是想要掌控我罢了。太太,日后您就好好做您的国公府太太,其余的您就不要再想了。” 史太太闻言脸色大变,她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厉声问道:“贾赦,你想要做什么?我可是你的母亲,你如此对我,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贾赦看着史太太激烈的反应,心中并无波澜,只是淡淡地说道:“太太,我从未想过要对您不敬,但我也不能容忍您继续干涉我的生活,伤害我的妻子。我只是希望您能够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我会按照我自己的意愿去生活,而不是被任何人操控。” “至于天打雷劈,”贾赦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无奈与讽刺,“太太,我相信天道自有公道,但公道自在人心。即便真有天神,那么被天打雷劈的也绝不会是我贾恩侯!” 史太太看着贾赦那坚定的眼神,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力感。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她已经失去了贾赦这个儿子。 “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贾赦,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们谁也别想在这个家里过得舒心!”史太太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无尽的愤怒与绝望。 贾赦闻言,脸上一片冷峻。他看着陷入癫狂的史太太,淡淡的说道:“我劝您最好不要试图激怒我,您是我的母亲,我确实不能对您怎么样。” 史太太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得意。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时代,贾赦的这番话无疑是对她最大的威胁也是最大的保障。她以为,自己作为贾赦的母亲,就能永远掌控着贾赦,让所有人对她言听计从。 然而,贾赦接下来的话却打破了她的幻想:“但我也必须告诉您,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是不能对您做什么,但保龄侯府那边我可就不敢保证什么了。对了,还有我那亲爱的弟弟,对付他,我有的是方法和手段!” 史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从未想过贾赦会如此直白地威胁她,尤其是还牵扯到了保龄侯府和她的另一个儿子。她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仿佛自己一直以来的权威和掌控力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你……你竟然敢……”史太太的声音颤抖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她。 贾赦的眼神依旧冷峻,没有丝毫的退让。他看着史太太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个世上就没有我不敢做的事,毕竟我本就是个混蛋。” “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史太太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你是我的儿子,是我十月怀胎拼死生下来的儿子啊!” 贾赦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冷峻。“太太,只要你不再继续作妖,我还是很愿意同您继续扮演母慈子孝的。若您继续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同我过不去,那也别怪我翻脸无情!” 史太太闻言,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看着贾赦那冷漠的脸庞,心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她从未想过,自己与儿子的关系会走到这一步,更没想到他会如此决绝的对待自己。 看着史太太的眼泪,贾赦只觉得一阵腻歪,他伸手握住张慧的手,轻声道:“慧娘,太太累了,咱们就不要再继续打扰她了。” 听到贾赦的话,张慧收回纷复的思绪,淡淡的暼了史太太一眼说道:“既然太太累了,咱们就回去吧。正好把今日的事情向祖母汇报一下,听听她老人家的意见。” 听到张慧的话,史太太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她颤抖着手指向张慧,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张氏,我是你婆婆,你这是不孝,小心我去应天府告你!” 张慧闻言冷笑一声:“太太尽管去告,看看应天府敢不敢接下您的状纸?圣上今日刚刚说我克尽妇道,侍奉公婆,无有懈怠,堪为天下妇女表率。您说我不孝,这打的可不只是我清河张氏的脸!” “你……” “太太既然旧疾复发,就好好保养身体,府中事务自有祖母和儿媳打理,就不劳您操心了。您好生休息,儿媳同大爷就先退下了。” 张慧的话语如同利剑一般,精准地刺中了史太太的痛处。史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颤抖着手指,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贾赦见状,轻轻拍了拍张慧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再说了。他看向史太太,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道:“太太,您先好好休息吧。府中的事情事情,慧娘会处理好的。” 说完,贾赦便拉着张慧的手,转身准备离开。史太太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愤怒与不甘如同烈火一般熊熊燃烧,但她却无力阻止。 “你们……你们会后悔的!”史太太用尽全身的力气,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但她的声音却显得如此微弱,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张慧和贾赦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就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贾恩侯。”一道极低的呼唤从张慧的口中溢出。 贾赦闻言脚步微顿,他对着身后跟随的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离远一些。待众人退后几步后,他方才温声道:“怎么了,可是累了?” 张慧停下脚步,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眼中闪过一抹迷茫,喃喃道:“你……你今日不该同她撕破脸的。” 贾赦看着张慧的眼睛,眼中满是深情,他柔声说道:“慧娘,我说过今生定要护你周全的。” “你……” “慧娘,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第201章 风云起 也许是贾赦的眼神太过炙热,那眼神中蕴含的深情与决心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直抵张慧的心底;亦或许是午后的阳光太过灿烂,灿烂到刺痛了张慧的眼睛。 此刻的张慧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无比酸涩,她低头避开贾赦的眼神,颤声道:“该去荣庆堂了。” 听到张慧的话,贾赦眼中闪过一抹苦涩,最后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是了,时辰不早了,我们也确实该去荣庆堂了。” 他轻轻放开张慧的手,尽管心中万般不舍,但还是给了她足够的空间去处理自己的情绪。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向荣庆堂,步伐虽缓却坚定。贾赦不时地回头望向张慧,眼中的情意仿佛要溢出来一般。 在贾赦回头的每一次凝望中,张慧都能感受到那份深沉而复杂的情感。她虽未停下脚步,但心中却翻涌着万千思绪。对于贾赦,她确实动过心,可曾经的经历让她对这份感情望而却步。她,怕了! 荣庆堂的大门渐渐映入眼帘,张慧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波澜。当张慧的脚踏入荣庆堂的时候,她又变成了那个端庄自持的赦大奶奶。 “大爷、大奶奶来了,老夫人刚刚还提到你们呢。”素锦笑着迎了上来。 “祖父、祖母午膳用了多少?”贾赦关切的问道。 “老太爷和老夫人胃口都不错,午膳用了不少。午后东府大老爷过来不知同老太爷说了些什么,老太爷发了很大的火。”素锦低声说道。 “现在呢,祖父现在还生气吗?” “老太爷听到您和大奶奶被太太请走后,直接去了老爷的书房,这会子还没回来呢。” 贾赦闻言沉默了片刻,继续问道:“祖母呢?祖母现在的心情如何?” “老夫人看着同平常并无两样,这会正和陈嬷嬷在看往年的账本,说是借着年底清扫,好好盘点一下库房里的东西。” 贾赦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如此便好,你且去忙吧,我与大奶奶先去给祖母请安。”说罢,对着张慧点了点头,两人并肩朝老夫人的居所行去。 穿过曲折的回廊,绕过一处精心修剪的花坛,二人来到了老夫人居住的地方。门外,两名小丫鬟正翻着花绳玩,见贾赦夫妇到来,连忙起身行礼,轻声通报后,便引他们入内。 屋内,老夫人正戴着老花镜,仔细翻阅着手中的账本,一旁的陈嬷嬷则不时低声解说,两人神情专注,似乎并未被外界所扰。见贾赦夫妇进来,老夫人微微一笑,放下账本,示意他们坐下。 “你们来了。这一天来回的跑,身子吃的消吗?来人,快上些暖身汤来,让他们俩驱驱身上的寒气”老夫人的声音温和而慈爱,仿佛能瞬间驱散所有的烦恼。 “不用忙活了,我们不冷。祖母,我们听说午后祖父发了火,不知所为何事?”贾赦略带不安的问道。 “你不冷,慧儿还冷呢。刚夸过你知冷知热,又开始自话自说了。”就开始担心起家里的事了。”老夫人嗔怪地看了贾赦一眼,随即转头对张慧温声道:“慧儿,你可别学这个泼皮,这大冷天的,身子骨可要好好顾惜。” 张慧闻言,温婉一笑,轻轻摇了摇头,“多谢祖母关心,孙媳身子骨还算硬朗,不碍事的。” 老夫人这才转向贾赦,正色道:“府中有你祖父他们在呢,就是天大的事也有他们顶着,你无需太过忧心。 你和慧儿刚刚成亲,闲来无事,多带她出去转转。熟悉熟悉府中的人事,日后慧儿掌家的时候,心中也能有个谱。” 贾赦闻言,心中一凛,随即又涌起一股暖流。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回答道:“祖母教诲的是,孙儿日后定当多陪伴慧儿,让她尽快熟悉府中环境。”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沉声问道:“祖母,祖父是不是因为慧娘被封为诰命的事情生气?” 老夫人闻言,放下手中的账本,对着张慧招了招手,示意她来到自己身边。 张慧见状同贾赦对视一眼,然后缓缓来到老夫人身边,在老夫人不解的目光中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怎么突然跪下了?”老夫人连忙伸手扶起张慧,眼中满是疑惑与关切。 张慧抬头,眼眶微红,轻声说道:“都是孙媳不懂事,刚刚进门就惹了太太的厌。” “你那婆婆自己犯糊涂,同你有什么关系?好孩子,快些起来,啊~”老夫人一脸心疼的扶起张慧。 “祖母,可是陛下今日的旨意……”张慧一脸为难的看着老夫人。 “你是我们荣国府的媳妇,陛下嘉奖你就是嘉奖咱们荣国府,祖母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心生不满? 不要理会你婆婆,她那个人就是爱多想,又爱面子,一时之间转不过这个弯来也是有的。”老夫人打断了张慧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随即又恢复了慈爱的神色。 “你且放宽心,在这府里,有祖母在,谁也不能委屈了你。”老夫人说着,轻轻拍了拍张慧的手背,以示安慰。 张慧听了老夫人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眶再次湿润了。她感激地看向老夫人,哽咽道:“多谢祖母的体谅与爱护,可是孙媳这次确实是踩着婆婆才能被陛下破格赐下五品恭人的诰命。” “你错了!”一道苍老而有力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张慧的话。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贾源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口,一脸严肃的说道。 “赦儿家的,你无需自责。”老爷缓步走进屋内,目光深邃地望向张慧,“你此次能得陛下赏识,封为五品恭人,荣国府上下皆心有荣焉。至于你婆婆……,咱们府上还是能养得起一两个闲人的!” “祖父,您……您不怪我?” “我做什么要怪你?慧娘,你知道想要整垮一个家族,最快的方法是什么吗?”贾源坐到老夫人身旁,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历经沧桑的智慧与深邃。 “是……是内斗吗?”张慧小心翼翼地问道。 贾源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一个家族的内部若是不和,互相猜疑、争斗,那么无论他外表看起来有多强大强大,都将不堪一击! 我十七岁投入太祖皇帝麾下,苦心经营五十多年,虽不敢说有多厉害,却也让咱们这一支彻底在京都站稳了脚步。 我出身军旅,手下将士无数,满朝武将虽不敢说皆出自我的麾下,却也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陛下对我心存忌惮一事,我一直都心知肚明,以往不过是念着君臣之间的感情,装作不知道罢了。 后来在赦儿的提点下,我终于明白,君王就是君王,他不会同你讲感情,只会同你讲利益与权谋。”贾源说到这里,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对过往岁月的感慨,也有对现实政治的清醒认识。 看着一脸忐忑的贾赦夫妇,贾源收起脸上感慨,略带讽刺的说道:“你们俩信不信,陛下安抚史氏的旨意最多明天就会到来?” 第202章 暗流涌 贾源的语气太过笃定,以至张慧不知如何接话。 看着呐呐不语的孙子孙媳,贾源轻咳一声,笑道:“可是祖父吓到你们了?” “没有,孙媳只是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陛下既然对国公府心存忌惮,直接找个借口罢免您和老爷就是了,又何苦要挑起内宅的纷争呢?”张慧一脸不解的问道。 贾源闻言淡淡一笑:“内宅不宁,则外宅难安。陛下深知我贾家根深叶茂,盘根错节,若直接动手,恐激起不必要的反弹,甚至引发朝野动荡。他选择挑起内宅纷争,实则是以柔克刚,意在让我们自乱阵脚,从而削弱我贾家的凝聚力与实力。” “再者,史氏之事,不过是陛下手中的一枚棋子,既可用来试探我贾家的反应,又可借此机会观察朝中各派势力的动向。一旦我贾家因此产生裂痕,那便是他出手的最好时机。”贾源说到这里,眼神中闪过一抹冷冽的光芒,仿佛已经看穿了皇权的冷酷与无情。 “祖父,那我们该怎么办?”贾赦紧张地问道,前世一直浑浑噩噩的,他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权力的威胁与残酷。 “应对之策,其实已在你们心中。”贾源意味深长地看着孙子孙媳。 “祖父的意思是……”张慧试探的问道。 贾源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老练与狡猾:“慧儿,你聪慧过人,想必已经猜到了几分。我们的应对之策,就是要做给陛下看一场‘真实’的内斗。” “祖父的意思是,让我们演一场戏?”贾赦若有所思地问道。 “不是我们,而是你们。”贾源笑的一脸高深莫测。 “我们?”贾赦不解的问道。 “对,就是你们。你们要让陛下以为你们因为史氏的偏心和家族内部的利益分配不均而产生了矛盾,但实际上,却是在借此机会清理门户,整顿家风。” “具体操作上,赦儿家的你可以适当表现出对史氏的不满和抗争,但切记要把握好分寸,既要让陛下相信你们的矛盾是真实的,又不能真的伤了家族的和气。”贾源叮嘱道,“同时,赦儿你要表现出你的无奈与隐忍,让陛下看到你是一个有情有义,但又不得不为家族利益考虑的好男儿。” “此外,我们还可以利用这场‘内斗’,来考验和锻炼家族中的年轻一代。”贾源继续说道。 听到贾源的话,贾赦一脸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说道:“祖父,孙儿同意演这场戏,但这场戏的发起人不能是慧娘!” “赦儿,慧娘是这场戏的最佳人选,她的身份和与史氏的关系能为我们提供最有力的掩护。”贾源耐心地解释道。 “不行,祖父,孙儿不同意。慧娘干干净净的嫁给孙儿,孙儿绝不能让她因为孙儿而沾染一身污泥。”贾赦坚定的说道。 贾源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许,他拍了拍贾赦的肩膀,柔声道:“赦儿,你的心意我明白,你担心慧娘受到委屈,这是作为丈夫应有的担当。但你也需明白,家族的利益与个人的牺牲往往是相辅相成的。 祖父并非要让慧娘真正受到伤害,而是要她以智慧和策略参与其中。她的身份和与史氏的关系,正是我们这场戏中最宝贵的资源。只要我们掌握好分寸,不仅可以保护她不受实质性的伤害,还能借此机会巩固我们国公府的地位。 再者,慧娘并非柔弱之辈,她有着自己的智慧和勇气。我相信,在关键时刻,她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保护好自己的同时,也为家族争取最大的利益。” 贾赦闻言,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行就是不行。祖父,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慧娘嫁入我们贾家,我便有责任护她周全,不让她受到任何委屈和伤害。我绝不同意让她卷入这场家族斗争的漩涡之中,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 贾源看着贾赦坚定的眼神,心中既欣慰又感慨。他深知在这个权力斗争的世界里,男子尚且难以自保,更何况是女子。只是如今有了可以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利益的方法,贾源实在不想就此放弃。 他沉吟片刻,看向一旁沉默的张慧,温声问道:“赦儿家的,你是什么意思?若你实在不愿,那咱们再想办法就是了。” 贾赦紧张的看向张慧,眼中闪过一抹祈求。张慧错开贾赦的目光,看着贾源微微一笑:“老太爷,我若以身入局,那么,我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处?您要知道,张氏女的名声,可是很珍贵的呢。” 贾源闻言,不禁哑然失笑,他赞赏地看向张慧,这个女子不仅聪明,而且有着自己的原则和立场。“慧丫头,你果然是个不凡的女子。既然你开口询问,那我便直言不讳。若你愿意以身入局,助我国公府度过此难关,我贾源在此承诺,定会为你争取到最大的好处。 首先,你的名声不仅不会受损,反而会因此事而更加显赫。世人皆会知道,你张慧不仅是个贤妻良母,更是个有勇有谋、能为家族牺牲的女子。这样的名声,对于你个人乃至整个张氏家族,都是无上的荣耀。 其次,我会在家族内部为你争取更高的地位。无论是经济上的支持,还是家族事务的参与权,都会让你感受到自己作为国公府一份子的重要性。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会确保你的安全。在这场斗争中,我会安排最可靠的人手保护你,绝不让任何人对你有丝毫的威胁。” 张慧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不够。老太爷,世家就是没落了,也不是这一点小恩小惠就能够收买的。您不要同我说什么感情,我同贾恩侯成亲不过三朝,短短三天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贾源闻言,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沉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张慧看着贾源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贾恩侯此生无异腹子,我要我的儿子成为荣国府真正的掌权人!” 第203章 府邸深谋 寒风如刃,穿透了国公府高墙深院的缝隙,携带着冬日的凛冽,悄无声息地侵入了议事厅。室内烛火摇曳,光影斑驳,映照出一张张或凝重或算计的脸庞。张慧的话语,如同这突如其来的寒风,瞬间让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凝固,降至冰点。 贾源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既有惊讶也有深思,他缓缓站起身,在屋内踱了几步,似乎在衡量着利弊。 “国公府在求娶你的时候,就曾答应过赦儿不会有异腹子出生。我贾家虽非什么世家大族,但答应过的事情绝无反悔的可能!” 听到贾源掷地有声的回答,张慧眉宇间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她轻轻咬了咬唇,似乎是在思考着贾源的话,随后缓缓开口:“老太爷,您所言极是,国公府的承诺我自然知晓。但世事难料,人心易变,我所求不过是一份安心,一份保障。” 贾源深深地看了张慧一眼,沉声道:“老夫可以给你这份安心和保障,只要你自己能够守住这些。” 贾源的话语如同定海神针,让张慧心中的波澜渐渐平息。她抬起头,与贾源的目光交汇,那双眼睛里既有威严也有温暖,仿佛能看透她所有的忧虑与不安。 “老太爷,您的信任与支持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张慧虽为一介女流,但也知道‘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既然我已嫁给了大爷,自然会竭尽全力去维护国公府的利益。毕竟夫妻一体,只有国公府好了,大爷才能好,而大爷好了,我的未来才能有保障。” 贾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能这么想,老夫很欣慰。夫荣妻贵,父紫儿朱,这是一个相辅相成的道理。只有赦儿好了,你和你孩子的未来才有保障。” 他转头对坐在自己旁边的老夫人说道:“夫人找个机会把府中的钥匙、对牌、和账册都交给她吧,辛苦了这些年,咱们该好好歇歇了。” 老夫人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我早就想歇歇了,只是一直不放心史氏。如今赦儿也成家了,这国公府是该交给他们小夫妻了。” 说完老夫人站起来,缓缓走到张慧面前,拉起她的手上,柔声道:“慧儿啊,祖母第一眼见到你就心生欢喜,就想着你若是国公府的孩子该有多好啊。如今梦想终于成真了,祖母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掉下来了。慧儿啊,赦儿和国公府,祖母就都交给你了!” 感受到老夫人手心的温暖,想到前世种种,张慧的眼眶不禁微微泛红,她深深地行了一礼,沉声道:“祖母放心,张慧定当不负所托,竭尽全力照顾好大爷,守护好国公府。” 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她轻轻拍了拍张慧的手背,连声道:“好,好。好孩子,祖母相信你。赦儿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也是我们国公府的福气。” 看到这种情形,一直未曾说话的贾赦突然上前一步,重重跪在了地上,沉声道:“祖父、祖母、慧娘,你们能不能听我说一句话?” 看着跪在地上的贾赦,张慧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她下意识的把手放在了自己腹部,心中默念再等些时间。 “你想说什么?你媳妇都已经答应了,你还婆婆妈妈做什么?”贾源冷声问道。 “祖父,孙儿觉得同皇家博弈一事,不应该把家中的女眷牵扯进来。”贾赦抬头看着贾源坚持的说道。 贾源闻言冷笑一声,厉声问道:“贾赦,你不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吗?一旦咱们在这场博弈中落败,她们又岂能置身事外? 与其将来被清算,不如现在就让她们面对生活中的丑恶,那样哪怕将来我们真的败了,她们也能有一定的应对之策。” 贾源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决绝,他深知在这场权力与利益的斗争中,没有人能够真正置身事外。他看向贾赦,眼中既有责备也有期待,希望贾赦能够理解并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而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贾赦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他明白祖父的苦心,也理解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他更不愿看到的是,自己的家人,尤其是那些柔弱的女眷,要被迫去面对这个世界的阴暗面。 她们应该如同那些名贵的鲜花,被呵护在温室之中,免受风雨的侵袭。然而,现实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无情地割裂了这份幻想。 “祖父,孙儿并非不知此理。只是,我始终相信,作为家中的男子,我们有责任为她们撑起一片天,让她们在风雨来临之时,能够有所依靠。”贾赦的声音虽轻,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孙儿也明白,我们不能一味地逃避。我会安排她们学习一些自保的技艺,同时也会在暗中为她们铺设一条退路。若真到了那一天,至少她们能够有能力保护自己,不至于完全无助。” 贾源闻言,目光微微闪烁,似乎在思考贾赦的话。片刻后,他轻一声道:“你的想法是好的,可是你有问过她们,你的安排真的是她们想要的吗?” 贾源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贾赦的脑海中回荡着,想到前世迎春那双满含恨意的眼睛,以及她在命运面前的无助与绝望,贾赦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痛楚和自责。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确实太过自以为是,没有真正倾听过家人的心声,更没有考虑到她们的感受和愿望。 看着贾赦脸上不断变换的神色,贾源轻叹一声,握住老夫人的手无声的走出了侧厅。 见众人都离开后,张慧收起了脸上的温婉,一脸讽刺的看着陷入自己情绪中的贾赦。 “慧娘,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第204章 悔悟 “慧娘,我是不是真的错了?”贾赦抬头望向张慧,眼中满是迷茫与渴望。他渴望从张慧那里得到一丝慰藉,来抚慰他的内心。 张慧闻言,语带讥讽的说道:“您贾大爷是谁啊,您怎么可能会错呢?要说错,也只能是我们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 张慧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轻轻划过贾赦的心头,留下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她的话语中虽带着几分戏谑,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刻的讽刺与痛恨。 贾赦愣住了,他没想到张慧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回应他的迷茫与渴望。他抬头再次望向张慧,发现她的眼神中再也没有了前世的温柔与鼓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而深邃的审视。 贾赦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张慧会以这样一种冷静而深邃的审视来回应他的迷茫与渴望。那双曾经充满温柔与鼓励的眼睛,此刻却像是一面无情的镜子,映照出他内心的脆弱与逃避。 “慧娘,你……”贾赦的声音微弱而颤抖,他试图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但最终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话语,只能无助地低下了头。 看到贾赦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张慧只觉一股郁气从心底直接窜到了头顶。她想要质问,想要怒吼,然而现实却不容许她这般做。 “贾恩侯。”张慧疲惫的声音在静谧的空气中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被重锤敲击,清晰地落在贾赦的心头。她颓废地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眼神中透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与无助。 贾赦闻言,身体微微一颤,他抬头看向那双满是失望和疲惫的眼睛,只觉得心如刀绞一般。他,再次伤害到了这个自己最爱的女人! “慧娘,我……对不起!”贾赦想要解释,想要道歉,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苍白无力的说一句对不起。 “贾恩侯,你知道吗,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副优柔寡断的样子。”张慧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她的话语中更多了几分决绝与痛心。“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你都清楚的知道史氏对你的不喜,可是你为了那所谓的母子情,一次又一次地纵容她。她如今的野心,都是你贾恩侯自己一点一点养大的。” 张慧的眼神锐利而冷静,她紧盯着贾赦,仿佛要穿透他内心的迷雾,让他直视自己的软弱与错误。“你期待什么?你期待史氏能对你施舍一丝母爱吗?那是多么可笑而卑微的期待!母爱,不应该是通过纵容与退让来换取的,更不应该是建立在别人的施舍之上。” “贾恩侯,你真可怜。”张慧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划破了室内的宁静,也划破了贾赦心中的防线。她的眼神中既有痛心也有怜悯,她看着贾赦,这个她曾经深爱过,如今却感到陌生和失望的男人。 “你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母子情,将自己束缚在无尽的痛苦之中。你渴望得到史氏的认可,渴望那份你从未真正拥有过的母爱,却从未想过,这样的期待是多么的可笑和卑微。”张慧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般敲击在贾赦的心头。 贾赦的脸色苍白如纸,他无法反驳,也无法逃避。他深知自己的软弱与错误,但他却不知如何改变,如何走出这个由他自己编织的牢笼。 重生以来,他曾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要摆脱前世的阴影,要守护祖父一生的心血,要彻底把她从自己的生活中剔除掉。 可每当自己想要放弃她的时候,心底那份对母爱的渴望和对亲情的执着就会像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贾赦深知,这份情感如同毒瘾,让他无法自拔,却也让他痛不欲生。 “慧娘,你说得对。”贾赦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奈,“我无数次想要摆脱她,摆脱那份虚无的期待,可每次都失败了。我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牢笼里,倾其一生却找不到出路!” 看着贾赦痛苦的模样,张慧的内心五味杂陈。她恨贾赦,可这份恨源于她对贾赦的爱。 张慧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内心的复杂情感。在她选择继续嫁给贾赦时,她就已经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爱情于她,不过是一件没用的奢侈品! “贾赦,”想通这些后张慧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恨你,但我更爱你。我恨你的软弱与逃避,但我更爱你那份未被完全磨灭的善良与坚韧。” 她走上前,轻轻抚摸着贾赦的脸庞,那份温柔仿佛能穿透他内心的阴霾,带来一丝丝光明与温暖。“我们都有无法改变的遗憾,它们如同人生路上的荆棘,让我们痛苦,却也让我们成长。但请记得,你并非孤单一人,你拥有的爱,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 祖母对你的爱,深沉而无私,她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这份爱,是世间最纯粹的情感,它证明了你的价值,也让你有了面对困难的勇气。 祖父对你的感情,更是超越了血缘的界限。他看到了你内心的潜力与挣扎,却从未有过一丝放弃的念头。他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支持你,引导你,让你在人生的道路上不断前行。” “至于老爷,”张慧的声音里多了一份复杂,“他的爱或许带有条件,但那也是因为他希望你能成为更好的自己。而在最关键的时刻,他选择了牺牲自己来保护你,这足以证明他对你有着深厚的情感。 你有爱人的儿女,有志趣相投的朋友,你有愿意把生命托付给你的属下…… 我不明白,为何你会对这些已经拥有的深情厚爱视而不见,反而去追求那或许并不存在的、虚幻的母爱。或许,你内心深处有着未解的结,但请相信,真正的爱就在你身边,它们真实、温暖、且触手可及。” 贾赦闻言,一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追逐母爱,似乎已经成了他的执念。哪怕他怎么生气,都未曾想过要彻底放弃。 此刻听到张慧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贾赦的心动摇了。既然他已经拥有这么多,那么少了母亲的那份,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把她身边的人撤下来吧。” 第205章 入学国子监(上) 随着贾赦的话音落下,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份微妙的变化。他抬头望向张慧,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既有释然也有坚定。 “桂公公,可交吗?”贾赦的话再次响起,低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张慧闻言,眉头微蹙,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片刻的沉默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桂公公自然也不例外。但此人狡猾多疑,行事谨慎,若非万全之策,难以动其分毫。” 贾赦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中既有对张慧洞察力的认可,也有对即将到来的挑战的期待。“既如此,我们便以他最在意的为饵,编织一张他无法抗拒的网。” 张慧略一思索,沉声道:“桂公公幼年入宫,唯一的牵挂便是失散多年的姐姐。大爷若能找到他的姐姐,他定能为你所用。” 贾赦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仿佛看到了破解桂公公心防的钥匙。“慧娘此言甚妙,若真能寻得桂公公的姐姐,确是最佳筹码。”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显然对张慧的提议极为满意。 张慧摇了摇头,神色凝重:“线索难寻,当年黄河决堤,百姓流离失所,桂公公的姐姐为了他能活下去,自愿卖身为奴,从此音讯全无。这些年,桂公公虽多方打听,却始终没有结果。” “无碍,只要她还在这世上,总有迹可循。”贾赦语气坚定,眼中闪烁着决不放弃的光芒。 “大爷今日怎么突然问起桂公公了,可是他中午同你说了些什么?” 听到张慧的疑问,贾赦一脸凝重的说道:“慧娘,因为敬大哥的事情,陛下对我产生了兴趣,甚至可以说是警惕。今日他借着桂公公的口,让我去国子监读书。” 到国子监读书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一份荣耀,一个晋升的阶梯,但对于贾赦而言,这却不是最好的选择。荣宁二府如今正处于一个微妙而复杂的时期,适合韬光养晦,而非张扬行事。 “你有什么打算?”张慧蹙眉问道。 “一味的退让,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国公府软弱可欺。陛下之所以让我进国子监,无非是想试探我,甚至是想借此机会削弱荣宁二府在军中的影响力。但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利用这个机会,让国公府在文人之中也树立起不可小觑的地位。” 贾赦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与智慧,他继续说道:“国子监,这个汇聚了天下才子的地方,正是我展示荣宁二府文武双全、德才兼备的舞台。我要让所有人看到,我们国公府的后代,不仅能征善战,亦能提笔安天下。” 张慧闻言担忧的说道:“你能进国子监是因为祖父的功勋与威望,但这同时也可能让你成为众矢之的。那些学子们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有的可能对你心生嫉妒,有的则可能想利用你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大爷,您可得小心应对,切莫中了他们的圈套。” 贾赦闻言自得一笑:“今日的贾恩侯已非昨日的贾恩侯,重来一次,我若仍无半点长进,岂不辜负了上天的恩德!” “慧娘,你无需过分担忧。我深知这国子监中的局势复杂,但正因如此,才更需我展现出国公府的风范与智慧。我会谨慎行事,不骄不躁,以诚待人,同时也不忘保护自己,不让任何人有机可乘。”贾赦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张慧的安慰与对未来的信心。 张慧闻言,轻轻点头:“你心中有数就好。不过也不可风头太盛,你毕竟在陛下那里挂了号,朝中上下都盯着你呢。万事需得拿捏好分寸,不可太过张扬,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看到张慧眼底的担心,贾赦只觉心中一荡,他笑着握住张慧的手,柔声道:“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放心,今生我一定给你挣个一品诰命出来。” 张慧冷笑一声,用力挣开贾赦的手,目光冷静而深邃。“你想多了,你我如今同坐一条船,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平安。否则,船漏了,我也跑不掉。在这个复杂多变的局势中,我们彼此的命运已经紧密相连,任何一方的失误都可能影响到对方。” 看着被张慧甩开的手,贾赦苦笑一声,眼神中既有自嘲也有坚持:“你不用一直提醒我这些,我都明白。若是荣国府这艘船真的漏了,我也一定会在它沉没之前把你们娘几个送上岸!” 张慧闻言深深的看了贾赦一眼,沉声道:“无需你送我们上岸,我们自有平安渡河的能力。你还是多想想如何修好荣国府这艘船,让它更加坚固,足以应对未来的风雨吧。” 贾赦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抹激动。他就知道,他的慧娘不是那种无情的人。 面对贾赦的激动,张慧收回目光,平静地翻看着老夫人留下的账册。默默地思索着自己接下来要面临的问题。 面对贾赦炙热的目光,张慧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放下手中的账册,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直视贾赦的眼睛,冷声道:“关于国子监的事情,你是不是还未告诉祖父?” 这句话一出,贾赦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回答道:“那个……我是想着等事情再确定一些,再向祖父禀报。” 张慧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她并不满意这个回答。“贾恩侯,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国子监的举荐名额关乎到国公府的未来,也关乎到你的前程。你怎能如此轻率地对待?” 贾赦被张慧的质问逼得有些无地自容,他低下头,低声说道:“是我疏忽了。我……我这就去找祖父。” “贾恩侯。”贾赦刚要转身向外走去,就被张慧给喊住了。 “慧娘!”贾赦双目放光的看向张慧。 “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今生我对你只能做到相敬如宾!” 贾赦被张慧的突然喊住,身形一顿,他缓缓转过身来,目光中仍带着一丝未散的期待。然而,当他听到张慧那决绝的话语时,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来。 “慧娘……”他低声呢喃,声音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明白,张慧的话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将永远停留在一种客气而疏离的层面上,再也无法回到从前那种亲密无间的状态。 贾赦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无法强求张慧的感情,更无法改变她内心的决定。他只能默默地接受这个现实,尽管这对他来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我……我去找祖父,处理好国子监的事情。” 看着落荒而逃的贾赦,张慧良久方才收回目光。 第206章 入学国子监(下) 说完这句话,贾赦没有再多做停留,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房间。张慧看着他那略显狼狈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清楚的知道,他们的路注定不能相交,各自安好是最好的结局。 良久,张慧方才收回目光,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账册上。 贾赦掀开帘子走出了侧厅,迎面而来的寒风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大爷。”听到动静,广白忙从一旁的耳房走了出来。 贾赦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寒风吹散心中的烦闷与失落。他抬头望向广白,眼神中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威严。 “可知老太爷在什么地方?”贾赦沉声问道。 “刚刚老太爷出来的时候同老夫人说要去前院,这会想来应该在静室。” “好,我知道了。”贾赦点了点头,对广白说道。他转身向前院的方向走去,步伐坚定而有力,仿佛每一步都在驱散着内心的阴霾。 前院的静室是贾家用来商议大事或静心修养的地方,环境清幽,少有人打扰。贾赦知道,老太爷选择在那里等待他,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同自己商谈,不然广白也不会知道他的行踪的。 一路上,贾赦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与张慧的对话以及她那双淡漠的眼睛。他明白,自己不能再沉溺于过去的情感纠葛中,而是要像张慧那样,以家族的利益为重,承担起应有的责任。 当他来到静室前时,守门的小厮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推了开门。越过一道屏风,只见老太爷正端坐在案前,手持一卷古籍,神情专注而安详。听到门响,贾源抬头望向贾赦,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你来了。”贾源放下手中的古籍,示意贾赦坐下。 贾赦走到老太爷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孙儿来迟,请祖父恕罪。” 老太爷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无妨,张氏那边安抚好了吗?” 贾赦闻言忍不住苦笑一声:“祖父,她一直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贾源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意,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张氏确实是个有主见的女子,她的坚韧和清醒,一直都是你所欠缺的。只是,这府中之事,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并不完全是她想象的那般。好在你们都还年轻,有足够多的时间去了解,去适应。” 说到这里贾源停顿了一下,看了贾赦一眼,凝声问道:“赦儿,今日在张府,除了那道圣旨,有没有别的的事情发生?” 贾赦听到祖父的询问,面色微变,但随即恢复了平静,他低头沉思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今日去张府转旨的不是戴权,而是昔日伺候太后娘娘的桂公公。” “圣章皇后宫中的人?” “正是。” “他说了什么?” “国子监的名额。” 贾源闻言,眼神顿时变得锐利起来,他沉吟片刻,方才说道:“只要他能够付出相应的代价,一个名额而已,给他就是了。” “他不是要那个名额。”贾赦贾赦的话让贾源一愣,他没想到桂公公的真正目的并非直接索取名额。他微微蹙眉,重新思索起来。 “哦?他不是要名额?那他究竟有何意图?”贾源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解和警惕。 “祖父,孙儿被陛下给记住了。桂公公的意思是,陛下让孙儿用这个名额进入国子监。” 贾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与深思。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凝视着窗外的枯枝,陷入了沉思。 许久他方才缓缓转身,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你想要怎么做?实在不行,你带着张氏去东北吧。” 贾源的话让贾赦心头一震,他没想到祖父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他深知祖父的用意,但心中却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祖父,孙儿明白您的意思。但孙儿认为,逃避并非解决问题的办法。陛下既然记住了孙儿,并让孙儿进入国子监,这既是孙儿的挑战也是孙儿的机遇。 您不是一直想要改换门庭吗?这可能就是一个机会。” 贾赦的话让贾源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他确实一直有着改换门庭、重振家族的想法。 贾源的眼神中透露出对贾赦深刻理解的赞赏,他轻轻点头,仿佛是在肯定贾赦的见解。“你说得极是,武勋传家虽能保家族一时之荣,但长远来看,书香门第的底蕴与传承才是家族兴旺的根本。” 贾赦看着墙上挂着的长枪,眼神明明灭灭的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方才声音沙哑的说道:“孙儿无能,到底还是让这长枪蒙尘了。” 贾源闻言,目光温和地看向贾赦,他能感受到贾赦心中的那份自责与不甘。他缓步走到贾赦身旁,轻声说道:“赦儿,你无需自责。每个人的命运和使命都各不相同,家族的传承也并非一成不变。我们荣国府虽以武勋起家,却不意味着后代子孙要继续走这条路。” 他指了指墙上的长枪,继续说道:“这把长枪,是国公府的荣耀与象征,但它并不代表国公府的全部。书香门第的底蕴与传承,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形成,它需要我们几代人乃至更多人的共同努力与积累。你如今既然已经被陛下给记住了,那就放手一搏,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贾赦缓缓收回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老人,露出一抹由衷的笑容。 “祖父放心,孙儿定不会堕了您的威名!” “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我带你去拜访一下国子监的吴祭酒,年后就可以直接去国子监了。” “是。” 第207章 风起荣禧堂(上) “二爷,有消息了。”门外传来赖大的低声禀报,打破了房内的寂静。 “说!” “大爷已于年前被陛下恩准入国子监读书,消息已经传遍京城,各家皆议论纷纷。”赖大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情绪。 贾政闻言面色微变,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那笑容中既有对贾赦的讽刺,也有对自己的无奈与自嘲。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赖大,沉声问道:“太太知道这件事吗?” “奴才来的时候,奴才的娘已经去了荣禧堂。”赖大低声说道。 “嗯,你退下吧。”贾政挥了挥手,赖大躬身退出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屋内再次恢复了先前的宁静,却似乎比先前更加沉重了几分。 贾政凝视着窗外青松,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贾赦被恩准入国子监,不仅是家族荣耀的象征,是对他这个次子无形的压力与讽刺。 “哼,国子监又如何,不过是陛下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贾政心中暗自冷笑,但随即又叹了口气,这份无奈与不甘,他只能深埋心底,不敢轻易示人。 正当他沉浸在思绪中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砗磲匆匆而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与不安。“二爷,太太请您过去。”她一进门便急切地说道。 “姐姐可知母亲因为什么事找我?”贾政挑眉问道,心中已猜到了几分。 “二爷,太太并未明言,只是神色凝重,似乎有要紧事相商。”砗磲回答道,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安,显然也感受到了史太太的紧迫情绪。 贾政闻言,眉头微蹙,心中虽有猜测,但也不敢怠慢。他点了点头,对砗磲道:“我知道了,这就过去。”说罢,他整了整衣衫,迈步向荣禧堂走去。 穿过曲折的回廊,绕过精致的假山,贾政来到了荣禧堂前。掀开帘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他步入室内,只见史太太端坐于上首,面容严肃,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母亲,您找我?”贾政上前几步,恭敬地行礼问道。 史太太看着面前端方有礼的儿子,眼圈一下就红了。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声音略带哽咽地说:“政儿,你来了。我……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贾政见状,连忙上前几步,在史太太身旁坐下,关切地问道:“母亲,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您尽管说,儿子定当尽力分忧。” 史太太轻轻拍了拍贾政的手背,一脸心疼的说道:“我的儿啊,这些年委屈你了。” 贾政闻言,忙垂眸掩饰住眼底恨意,当他再次抬头时,眼中全是对史太太的孺慕之情。他拿起史太太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温声道:“娘,有您在儿子身边,儿子从未觉得自己委屈。” 史太太的眼眶再次湿润了,她望着贾政那张充满坚定与温柔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她轻轻抽回手,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冷声道:“政儿,你可愿意相信母亲?” 贾政闻言,心中微微一凛,随即更加郑重地点了点头,语气坚定而温柔:“娘,儿子自然是信您的。这个府中只有您才是真心为儿子谋划的,儿子不信您还能信谁?” 史太太听到贾政这番话,眼眶中的泪水似乎得到了某种安慰,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平稳:“政儿,你能这样想,娘就放心了。你年龄也不小了,娘要为你求娶你媛表姐。” 贾政闻言,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与犹豫。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拒绝:“娘,婚姻之事非同小可,儿子希望能找到一个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女子共度一生。媛表姐虽好,但我们之间并无太多交集,儿子怕……” 史太太见状,打断了贾政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与不容置疑:“政儿,娘知道你有你的想法。但媛姐儿性情温婉,才德兼备,与你是再般配不过的了。况且,你只有娶了她,你大舅舅才能全心全意为你考虑。” 贾政闻言,心中虽有不甘,但也明白史太太的苦心。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坚定的说道:“娘,您的考量儿子自是明白了。只是外祖父和几位舅舅一向疼您,几位表哥对您也是尊敬有加,有您在儿子身边,史家就不可能舍弃儿子。 儿子如今在府中也算是四面楚歌,儿子的婚事或许是儿子突破这种境地的一个契机。史家,并不非那个契机!” 史太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以你的身份能够选择的并不多。除非你能像贾敬那般高中进士,不然也就是配个同你身份差不多的女子。就是求娶媛姐儿,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贾政闻言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四周,示意史太太屏退屋内伺候的下人。史太太虽是不解,但也依言照做,挥手让屋内伺候的下人退下,只留她与贾政二人。屋内顿时变得静谧起来,只剩下母子二人低语的声音。 “娘,您觉得国公府如今的处境如何?”贾政压低声音,凑到史太太耳边问道。 “贾家一门双公,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显赫?如今你祖父虽然不问世事,只知养花斗鸟,可他的影响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你伯父和你父亲虽然不如你祖父威风,到底掌控京中大半的兵权,就连皇子皇孙见了你父亲他们,都要礼让三分。 东府的敬哥儿更是高中进士,硬生生的在文人之中占据一席之地。至于贾赦,虽然有些纨绔,但我们必须承认,他的才华其实并不输贾敬多少。如今他娶了张氏为妻,那是如虎添翼呢。 这样的国公府,再荣耀个百年也不是不可能的?” 听到史太太的分析,贾政冷哼一声:“哼~娘,您知道贾敬外放崖州的原因吗?” 第208章 风起荣禧堂(下) 史太太闻言,神色微变,她迟疑道:“不是因为那里偏僻,政绩易于彰显吗?” 贾政闻言冷笑一声说道:“穷乡僻壤的,有什么政绩可说?若真想让他熬资历,依照两府的能力,他应该进翰林院才是,毕竟非翰林不入内阁! 武勋之家出了个进士,同鸡窝里飞出金凤凰一般珍贵,他们却舍得让贾敬外放,您就没发现其中的问题吗?” “这……”史太太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从未从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此刻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也许是因为他们察觉到了陛下对贾氏的防备……”她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与惊恐。 贾政见状,继续说道:“娘,您说得对。陛下对任何有权有势的家族都会有所防备,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勋贵之家。可是行伍出身的家族并非只有荣宁二府,为何别家的继承人没有外放,偏偏就他贾敬外放了呢? 不要说是因为他中了进士,要知道勋贵之中有出息的可不单单他贾敬一人,为何别人就能入翰林的入翰林,当禁军的当禁军呢?” 史太太闻言,脸色更加凝重,她紧锁眉头,努力思考着贾政提出的问题。确实,如贾政所言,行伍出身的家族众多,为何偏偏是贾敬被外放? “为何……”史太太喃喃重复着,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惊惧。“难道是因为……因为太子?” 在史太太惊惧的目光中,贾政缓缓点了点头。 “他……他对太子做了什么?”史太太一下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贾政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史太太,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嘴里却紧张的说道:“娘,您没事吧。可摔到哪里吗,要不要请府医过来看看?” 史太太忙摆了摆手说道:“不用,地上铺着毯子呢,并未真的摔到。”说着她在贾政的搀扶下,重新坐了回去。 贾政见史太太无事,偷偷的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娘,您知道吗,贾敬从江宁回来没几天,陛下就把东宫的奴才从下到上换了遍,就连太傅他们都被陛下找了借口给训斥了。” “这……这同贾敬有什么关系?”史太太不解的问道。 “太子贴身伺候的内侍,相貌同贾敬有七分相似。” 史太太闻言,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与疑惑,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贾政,声音微微颤抖:“这……这怎么可能?贾敬与太子贴身的内侍相貌相似?这……这也太过荒诞了,他们一个是一国储君,一个是宁国府的少主,这……这根本就不可能!” 贾政面色凝重地说道:“娘,事实就是这样。据我私下里打听到的消息,那位内侍原本只是东宫中的一名普通侍从,但因相貌与贾敬相似,渐渐得到了太子的青睐。然而,就在贾敬从江宁回京后不久,陛下突然下令将东宫的所有奴才全部更换,尤其是那位与贾敬相貌相似的内侍,更是被秘密处置了。您猜,这是为什么呢?” “消息,可靠吗?” 贾政伸手比划了个八字,沉声道:“这位亲口告诉孩儿的。 看到贾政比划的那个数字,史太太的眼前一暗,她冷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同他搅和到一起的?” “娘……” “我不管你是什么时候同他搅和到一起的,立刻给我抽身出来,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史太太厉声喝道。 “娘,为什么?”贾政不解的问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太过冒尖了。先不说太子无过,就单说比他年长,比他出身好的那几位,他们背后的势力哪一个不比他强,可人家都懂得收敛锋芒,韬光养晦。你若是真与他搅和在一起,我这就同你父亲说早早的给你娶了妻子,然后把你们给分出去!”史太太一脸决绝的说道。 贾政见状,连忙说道:“您放心,儿子只是参加了他举办的几次文会,并未同他深交。” “那你是怎么知道东宫发生的事的?”史太太一脸怀疑的问道。 “儿子……儿子多喝了几杯,出来更衣的时候偷听到。”贾政略显尴尬的说道。 史太太听后,眉头紧锁,但语气稍缓:“偷听?这可不是君子所为。但念在你无心之失,且并未真正涉入其中,这次我便不再追究。但你要记住,日后行事必须更加谨慎,不可再如此鲁莽。” 贾政连忙点头应承:“是,儿子知错了。以后定当谨言慎行,不再让母亲担忧。” 史太太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关于东宫之事,陛下未说,我们就当不知道。太子之事,自有陛下圣裁。我们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参与任何可能引火烧身的事情。至于贾敬,他既已外放,便是陛下对他的安排,我们亦无需多言。” “娘,儿子会记住您的教诲。只是……那几位年长且出身好的人物,他们背后的势力真的都如此强大吗?”贾政忍不住问道。 史太太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他们背后的势力再大,也同你无关。你当前最要紧的就是让你祖父和你父亲看到你的好,向他们证明你才是国公府最好的选择!” “大哥都已经入国子监读书了,我表现的再好又有什么用?”贾政失落的问道。 “别那么废话,我还能害你不成?你不愿娶你媛表姐,可是心中有了合适的人选?”史太太烦躁的摆了摆手,打断了贾政的话。 “母亲觉得王家如何?”贾政试探的问道。 “王家?哪个王家?”史太太疑惑的问道。 “都太尉统制县伯的那个王家。” “都太尉统制县伯?哦,我想起来了,他们家不是在东边吗,什么时候回来了?” “王家家主还未回来,回来的是他的次子,名唤王子腾。”贾政忙答道。 “你怎么认识那这王……王……” “娘,是王子腾。” “嗯,王子腾。你同那个王子腾是怎么认识的?” 第209章 邀约王子腾 贾政微微一笑,但那笑容背后似乎隐藏着更深的意味:“机缘巧合之下,有过几面之缘。此人非池中之物,将来必成大器。” 史太太闻言,目光中闪过一抹冷色,她一脸不屑的说道:“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哪里就值得你如此称赞?政儿,你应该多同那些世家子弟多交才是,莫要被那些阿猫阿狗的连累了名声!” 贾政闻言,并未立即反驳,而是沉吟片刻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思熟虑的光芒,缓缓说道:“娘,您言重了。王子腾并非您口中所说的阿猫阿狗之辈。在这个纷扰复杂的世间,确实有如您所言,那些历经岁月沉淀、根基深厚的世家子弟方能脱颖而出。但您也要相信,世事无绝对,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天赋异禀,横空出世,以超越常人的智慧与勇气,改变着这个时代的面貌。王子腾,便是这样一位年轻而富有潜力的佼佼者。”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儿子并非盲目推崇,而是基于对他的了解与观察。他的思想与行动,都展现出了非凡的见识与胆略。更重要的是,他有着一颗渴望学习、不断进步的心。我相信,即使未来道路上遇到挑战与困难,有国公府作为他的后盾,他也能够勇往直前,不断突破自我,成就一番大事业。” 说到这里,贾政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信任,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王子腾的能力与潜力。他希望通过自己的话语,能够让史太太看到王子腾身上的闪光点,从而改变对她的看法。 史太太见儿子如此推崇王子腾,眼中闪过一抹担忧。她沉声问道:“政儿,若那王子腾真如你说的那般优秀,你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贾政闻言,眼神中的期待与信任并未减退,反而更加坚定。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和而坚定地说道:“娘,您的担忧我自然理解。但在我看来,真正的强者,不会因为害怕潜在的威胁而拒绝与优秀的人为伍。相反,我们应该以更加开放的心态去接纳他们,学习他们的长处,共同进步。”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继续说道:“王子腾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的才华与潜力都让我感到震撼。但我相信,只要我们以诚相待,相互尊重,他就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而是会成为我们最坚实的盟友。” “人心易变,你能保证他不会踩着你往上爬吗?” 贾政闻言,冷笑一声说道:“娘,只要儿子的地位一直比他高,他就只能跟在儿子身后!” 史太太见贾政坚持,只得无奈的说道:“罢了。你找个时间,带他进府给你父亲看看。不是我看低你,在识人方面,你同你父亲还差的远呢!” 贾政听到史太太的提议,脸上的冷笑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思。他明白,史太太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而她的建议也透露出对家族未来的慎重考虑。于是,他恭敬地回应道:“母亲言之有理,是儿子考虑不周了。元宵之后,我定会邀请王子腾进府,让父亲见见他。” 史太太看着贾政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心中既感欣慰又略感忧虑。她深知,贾政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主张与判断。于是,她轻轻拍了拍贾政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道:“政儿,你长大了,母亲相信你的眼光。但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谦逊与谨慎,切勿因一时的得意而忘形。” 贾政闻言,连忙点头应承:“母亲教诲的是,儿子定当铭记于心。” 转眼间,元月已逝,虽然一直忙碌于家族事务,但他始终记得要邀请王子腾入府,让父亲贾代善也见识一下这位年轻才俊的风采。 终于,在一个晴朗的早晨,贾代善因休沐而留在府中,没有外出。贾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时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 于是,他迅速而果断地做出了决断,命赖大立刻前往王家邀请王子腾。赖大深知此行的重要性,不敢有丝毫怠慢,即刻动身前往。 不久之后,赖大便带着一身黑色劲装的王子腾回到了贾府。王子腾的装扮与他平日的温文尔雅截然不同,黑色劲装紧贴身形,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整个人仿佛一把出鞘的宝剑,透露出一种锐利而不可侵犯的气息。然而,在这股凌厉之中,又隐约可见他眉宇间的英气与从容。 “哈哈,存周,我来了。”贾政的院子中响起了王子腾爽朗的笑声。 看到这样的王子腾,贾政眼中闪过一抹幽光。随着王子腾的靠近,贾政忙收拾好心情,笑着迎了上去:“哈哈,王兄,别来无恙。贸然邀请,还请王兄莫怪。实则是小弟心中挂念的紧。” “自家兄弟,哪来的那么多礼节?快别这般见外了。有些日子没见你出去,在忙些什么大事呢?”二人边走边聊。 贾政闻言,脸上的无奈与自豪交织在一起,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哎,是啊,这正月里的确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祭祖是大事,马虎不得,各府的酒席又是人情往来,不能不去。我这心里头啊,就像被千丝万缕的线给缠住了,总也理不清个头绪来。” 他顿了顿,目光温柔地转向王子腾,继续说道:“不过,忙归忙,我这心里头最挂念的还是王兄你。这不,今儿个一得空,我就赶紧让人去请王兄过来了。王兄今日这般打扮可是有什么事,愚弟没有打扰到王兄吧?” 王子腾听了贾政的话,眼中的失落稍纵即逝,他强笑道:“存周客气了。我这些日子其实也没忙什么大事,不过是陪着兄长四处拜访一些亲朋故友罢了。今日本打算去马场跑马的,图个痛快,也好松快松快筋骨,故而如此打扮了一番。” 贾政敏锐地察觉到了王子腾情绪上的微妙变化,于是,他温声问道:“王兄,今日这身装扮,真是英姿飒爽。只是,似乎比往日多了几分沉郁之气,莫非是有什么烦心事不成?” 第210章 考量(上) 王子腾闻言,苦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存周真是敏锐过人。实不相瞒,最近家里确实有些琐事让人烦心。” “什么事,不知是否能用到小弟?”贾政关切的问道。 “杀鸡焉用牛刀,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罢了,不足挂齿。”他拍了拍贾政的肩膀,试图将话题从沉闷中拉回轻松:“咱们兄弟俩难得相聚,何必让这些俗事坏了兴致?来,咱们还是聊些开心的事吧。” 贾政见状,心思微转,于是顺着话头笑道:“王兄说得极是,咱们今日相聚,应当尽情享受这难得的时光。说起来,王兄不是一直想要拜访我父亲吗?他老人家今日刚好在家,不如我们现在就过去,如何?” 王子腾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一直想要拜访贾代善,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如今听贾政这么一说,他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存周引见了。” 贾政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转头对身旁的仆人赖大吩咐道:“赖大,你去看看老爷这会子是否方便?” 赖大应了声是,便躬身退下,脚步轻快地朝书房方向行去。不多时,他便匆匆返回,脸上带着几分喜色,禀报道:“回二爷,小人到书房的时候,老太爷正好也在。老太爷看到小人,便问起小人此行的缘由。小人如实禀报了王二爷来访的消息,老太爷听后,脸上露出了笑意,说:‘哦,原是故人之后,就是不知是否有故人之姿?快请进来吧。’小人便赶紧回来禀报。” 贾政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激动地拍了拍王子腾的肩膀,说道:“王兄,看来祖父他老人家对你这位故人之后寄予厚望啊!年后众多故交前来拜年,他老人家都未曾轻易召见,而今却特意为你破例,这足以说明你在他心中的分量。” 王子腾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深知自己这是沾了自己那死去祖父的光了。他连忙躬身行礼,感激地说道:“多谢贤弟引荐,若非贤弟,老太爷哪里知道我是谁?” 贾政见状,连忙扶起王子腾,诚恳地说道:“王兄此言差矣,你我二人既为朋友,自然应当相互扶持。” 王子腾听罢,抬头望向贾政,眼中闪过一抹钦佩。他再次躬身行礼,把姿态放的极低,郑重地说道:“贤弟所言极是,日后你我兄弟理当相互扶持才是。他日愚兄若能在这京都占据一席之地,定唯贤弟马首是瞻!” 贾政闻言,缓缓收起脸上的笑容,一脸凝重的看向王子腾,沉声道:“王兄今日的话小弟可记下了,若是让小弟发现王兄出尔反尔……到时,可莫怪小弟不念兄弟情义了!” 王子腾闻言,心头一震,他深知贾政此言非虚,他确实有足够的能力来对付自己。想到这里他再次躬身,姿态更加谦卑,声音坚定地说道:“贤弟放心,我王子腾虽不是英雄人物,但也知道信义二字重于泰山。今日之誓,乃是我心中所想,定当铭记于心,至死不渝。他日无论身处何境,我都将坚守此誓,与贤弟同舟共济,共克时艰。” 贾政见状,脸色稍缓,他伸手扶住王子腾的双臂,将他扶起,笑道:“王兄言重了,你我兄弟之间,本应相互扶持。哪来那么多礼节?我方才只是希望王兄能明白这份承诺的重量。如今见王兄如此坚定,小弟心中甚慰。” “贤弟胸襟广阔,王某佩服之至。有贤弟这样的兄弟,实乃我三生有幸。今后,无论风雨变换,我王子腾都将与贤弟并肩作战,不离不弃。” 两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正在和儿子对弈的贾源一抬头,就看到贾政带着一个英武非凡的少年缓步而来。少年约摸二十岁左右,一身黑色劲装越发显得他身姿挺拔,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与锋利。贾源的目光在王子腾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露出了一抹赞许的微笑。他放下手中的棋子,对着一旁的儿子赞道:“老夫好久没见过这等‘气吞凌烟之志, 步踏甘泉之勇’的年轻人了。” 贾代善放下手中的黑子,捡起棋盘上的白子,笑道:“父亲这是起了爱才之心了吗?幸好恩侯没听到这句话,不然您那酒窖里的好酒恐怕又要保不住了。” 贾源闻言,哈哈大笑:“你们父子,就知道惦记我酒窖里的那些好酒。不过话说回来,我确实有几分惜才之意。如此青年才俊,若能为我所用,实乃我贾家之幸。” “还未考较,仅凭外表父亲就数他是青年才俊,是不是有些武断了,万一他是个绣花枕头呢?” 贾源笑容不减,眼神中却多了一份深意,他轻轻摇了摇头道:“外表虽不能完全代表内在,但一个人的气质与风度却能透露出其内在的品质。那孩子,眉宇间透露出的那股沉稳与锋利,绝非池中之物。最主要还是他眼底的野心,有野心的人往往更有动力去追求更高的目标,也更有可能成为不凡之人。” 听到自己的父亲如此推崇一个刚见第一面的少年,贾代善低声问道:“父亲,您觉得此子同恩侯相比,谁更略胜一筹?” 贾源的眼神变得复杂而深邃,他缓缓摇了摇头,似乎在斟酌着每一个字:“代善,你这个问题让我有些为难。恩侯,自幼便承载着家族的期望与责任,他的稳重与识大体是无可挑剔的。但正因如此,他或许少了些那份不顾一切的冲劲和野心。 而那个孩子,他就像一颗未经雕琢的璞玉,那份野心与冲劲是他最宝贵的财富。但同样,他也需要时间与磨砺,才能将这份力量转化为真正的成就。两者各有千秋,难以简单地比较谁更胜一筹。但是,赦儿的身后有国公府,这一点就是许多人拍马都赶不上的!” 第211章 考量(下) 贾代善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窗外,那里贾政与王子腾并肩而行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注意到一个细微却意味深长的细节:无论贾政的步伐如何调整,王子腾总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落后半步。 看着这半步的距离,贾代善的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他下意识的说道:“确实是个有心的,只是依照政儿的能力,只怕将来无法掌控此子啊。” “嗯?”贾源不解的看向贾代善。 “父亲,政性情纯良,行事略显保守,缺乏一些决断力与锋芒。而那王子腾则不同,他既有野心又有机敏,若不能加以制约,恐怕会超出政儿的掌控范围。”贾代善再次强调了一遍。 贾源闻言,脸上露出了无奈而又略带笑意的表情,他轻轻拍了拍贾代善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代善啊,你的担忧我能够理解,但你的顾虑似乎有些多余了。我并未打算将王子腾置于贾政的掌控之下。” “可是王子腾不是政儿的人吗?” 贾源闻言,脸上的笑意更甚,他摇了摇头,解释道:“代善啊,你似乎误解了。王家与咱们贾家,确实都源自金陵,两家子弟之间的来往也颇为频繁,但这并不意味着王子腾就是贾政的人,更不意味着我们要将他们的关系简单地划分为从属或掌控。” “父亲的意思是?”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为父只是对那个孩子有些好感而已。若是他能通过为父的考验,为父也不介意推一把。” “族中子弟众多,父亲为何要抬举一个外姓人?” 贾源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深邃,他缓缓说道:“代善,你需明白,家族之强盛,非仅靠血缘维系。人才,才是家族长盛不衰的关键。王子腾虽非我贾家血脉,但其才华与潜力,实为难得一见。此子若能成为国公府的助力,对我们而言,将会如虎添翼。” “父亲仅凭一面之缘就如此看好此子,是不是太过武断了? 贾源闻言,微微一笑,目光中透露出一种深邃与睿智。“代善,你言之有理,确实不能仅凭一面之缘就断定一个人的全部。但你可曾想过,人才之难得,往往在于其独特的才华与潜力,这些往往能在不经意间流露。我对王子腾的看好,并非全然基于一时之感,而是经过了一番观察与思考。 他刚同贾政接触的时候,我就已经派人去调查他了。此子虽然野心勃勃,但这正是他可贵之处。一个有野心的人,往往有着更强的驱动力和更高的追求,他不会满足于现状,而是会不断努力,不断超越自己。这种野心,正是我们目前最需要的。” 贾代善闻言,一脸震惊的看着向贾源:“您……您私下调查过王子腾?” “嗯。不只是王子腾,凡是同贾政来往的人我都调查过。” “您也调查过同恩侯来往过的人吗?”贾代善艰难的问道。 “我为什么要调查赦儿的朋友?”贾源不解得问道。 “父亲,政儿也是您的孙子,您……您怎么能如此待他?” 贾源闻言,眉头一皱,冷声道:“我为什么不能如此待他,你忘了他曾经做过什么事吗?贾政是我的孙子不假,可他若是威胁到了国公府的未来,老夫也可以不要他这个孙子。” “父亲!” “不要喊我,你也一样。你若是再分不清主次,一味偏袒次子。你的爵位,老夫可以给你,也可以收回来!”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若他能够安分守己,该给他的东西,我半分也不会少他的。若他执意同赦儿争个长短,老夫也不介意让他知道,在国公府,规矩大于天,亲情也要排在家族利益之后。贾政若真有心为家族做出贡献,就该收起那些无谓的争斗之心,与赦儿同心协力,共同为了国公府的将来而努力。”贾源冷声说道。 看着父亲眼中的冷厉,贾代善呐呐的闭上了嘴。 随着书房的门被敲响,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贾源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仿佛能洞察一切。贾代善则是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担忧。 “进。”贾源淡淡的瞥了贾代善一眼,浑身的气势一收,顿时变成了一位慈祥的老者。 “祖父,父亲。”贾政恭敬的给二人行了一礼。 “小子王子腾,拜见元帅、国公爷。”一旁的王子腾也连忙躬身行礼,态度恭敬而谦逊。 贾代善的目光在贾政和王子腾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贾政身上,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都起来吧。政儿,这位公子是?” “回父亲,他是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的孙子,名唤王子腾。”贾政连忙回道。 “王公的孙子?年前代表王家来送节礼的王子胜,是你什么人?”贾源突然开口问道。 “回元帅,他是小子的长兄。” “哦,你同你兄长完全不一样。还有,你为何称老夫为元帅,老夫掌军的时候,你才多大一点啊。”贾源笑道。 “回元帅,小子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棒,对军中之事颇为向往。虽未亲身经历过战场,但常听祖父谈及您的英勇事迹,心中对您充满了敬仰之情。因此,斗胆以元帅相称,实则是小子心中对您的无限敬仰与钦佩。”王子腾回答得诚恳而真挚,眼中闪烁着对贾源的崇拜与敬仰。 贾源闻言,哈哈一笑,道:“好小子,有志气!不过,你要记住,真正的英勇不仅仅在于战场上的厮杀,更在于平时的积累与修养。你既有此心,便应更加努力,不仅要在武艺上有所精进,更要在学识、品德上不断完善自己。” “元帅所言极是,小子定当铭记在心。”王子腾再次躬身行礼。 “好了。老夫同你祖父同出金陵,也算是旧识了。你日后若是无事,可以多来国公府走动走动,与政儿他们这些年轻人多交流交流。也算全了两家的同乡之谊。”贾源语气温和,眼中流露出对后辈的关怀与期待。 王子腾闻言,连忙应声道:“多谢元帅抬爱,小子定当常来常往,到时您可不要嫌弃小子啊。” “嫌弃什么,老夫最喜欢你们这些年轻后辈了,有朝气,有活力,每每看到你们,老夫都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贾源笑眯眯地说道。 “祖父,您看我带谁来了?” 第212章 列侯林氏 王子腾刚要回话,就被门外传来的声音给打断了。他忙屏息望去,只见一个身红色长袍,头发用黑色头巾束起的男子疾步而来。在男子的身后跟着一个同样打扮的少年,此刻少年正一脸无语的看着前面的男子。 “哎呀,恩侯兄,你慢着些,若是被先生看到你现在这般,只怕又要罚你了。”少年边抱怨边加快脚步,试图跟上前方那位显然有些心急如焚的男子。 “哎呀,自己家中讲究那些做什么?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贤弟就不要那么死板了。” “是我死板还是你太过随性了,大哥?”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你总是这样,一有急事就什么都不顾,连基本的礼仪都抛诸脑后了。日后若是入了朝,还是这般,可如何是好啊?” 男子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几分敷衍的笑容:“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贤弟你就别念叨了。我这不是急着去见祖父嘛。”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恩侯兄,你这养气的功夫还真是有待加强啊。”少年贾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眼神中既有无奈也有淡淡笑意。 男子听到这话,不禁苦笑了一下:“贤弟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这急性子是天生的,哪里能跟那些修行养性的高人相比。不过,我尽量改,尽量改就是了。” 随着二人拌嘴声的逼近,王子腾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貌。为首者大概二十岁左右,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大红色的长袍穿在他的身上,不但没有一丝女气,反而多了几分不羁与豪迈。 跟在他身后的少年大概十三四岁,身量纤细,眉目清秀。大红的长袍穿在他的身上,多了几分雌雄莫辩的美感,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透露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坚韧。 见王子腾不停地打量来人,贾源笑着朝窗外招了招手,笑骂道:“你个皮猴,都是成了亲的人,怎么就不知稳重些。” “哈哈,孙儿就是一百岁,在您老面前不也是孩子吗?祖父,对孩子,您就不能要求太高喽。”男子闻言止住脚步,对着贾源爽朗一笑。 “别贫了,快些过来见客。”说完转身对一旁的王子腾说道:“那是恩侯,是老夫的孙子,你世伯的长子,贾政的长兄。” 王子腾闻言,悄悄的同一旁的贾政对视一眼,笑道:“原来是恩侯兄,久其名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的确英气逼人。” 贾源闻言,眼中的笑容真诚的几分。“什么英气逼人,他啊,就是一个泼皮。” “祖父,您又说坏话,小心我回头告诉祖母去。”贾赦刚踏进书房就听到贾源说自己泼皮,顿时就不乐意了。 “怎么同你祖父说话呢,整日里也没个正形,国子监就是如此教你的吗?”一旁的贾代善忍不住训斥道。 贾赦闻言,缓缓收起脸上的笑容,恭敬的对贾代善行了一礼。 “父亲教训的是,是儿子放肆了。” 贾代善见状,脸色稍缓,但仍带着几分严肃。 “起来吧,这个时辰你不在国子监读书,跑回来做什么?” 贾赦缓缓站起身,垂首回道:“今日陛下传召学正他们入宫,监内无人教学,故而休沐一天。” 贾源看着被贾代善训斥的孙子,眼中闪过一抹不悦。他对着贾赦身后的少年招了招手,笑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恩侯这些日子在国子监可曾欺负过同窗?” 少年闻言,脸上闪过一抹红霞,随即恭敬地向前几步,对着贾源行了一礼,回答道:“回老国公,小子姓林名海,表子如海,乃是姑苏人士。”他简短地介绍了自己的家世背景,然后继续说道,“恩侯兄在国子监与同窗相处极为融洽,未曾有过欺侮之事。” “姑苏,林?列侯林家,你可知道?” “正是小子家。”少年垂眸答道。 贾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没想到眼前这位温文尔雅的少年竟是来自赫赫有名的列侯林家。他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林海坐下,然后笑道:“原来是林家的孩子,久闻林家诗书传家,人才辈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林海闻言,脸上红霞更甚,他谦逊地答道:“老国公谬赞了,小子才疏学浅,不敢当此夸奖。” 贾源摆摆手,笑道:“年轻人不必过于自谦,你的才情我早有耳闻。恩侯能与你同窗,是他的福气。只盼你们能相互学习,共同进步,为家族,也为朝廷贡献自己的力量。” 林海连忙起身,恭敬地答道:“小子定当不负老国公所望,与恩侯兄携手并进,共赴前程。” 贾源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在贾赦和林海之间流转,似乎看到了家族的未来。 “快些坐下,在这里就当是自己家。如海,你父亲可曾进京?” “无召,家父不敢擅自入京。” “原来如此,你父亲一向谨慎,这是好的。”贾源微微颔首,表示理解。他转头看向林海,眼中满是欣赏,“你此次来京,是随家族长辈还是独自前来?在国子监可还习惯?” 林海恭敬地回答:“小子是随家母进京探亲,顺道入国子监求学。承蒙恩侯兄照顾,国子监的师长同窗都极为友善,小子在此很是习惯。” 贾源闻言,笑容更加和煦。“如此便好,求学之路不易,需得良师益友相伴。恩侯虽然顽皮却不顽劣,待心更是一腔热忱,只是有时行事难免鲁莽了些,你日后还多担待些。” “老国公言重了,恩侯兄性情直率,待人真诚,小子十分敬佩。他虽有时行事鲁莽,但那也是因为他心怀坦荡,不拘小节。小子能得恩侯兄为友,乃是三生有幸!” 见二人相谈甚欢,贾赦忙凑到贾源身边,笑道:“祖父,您就放心吧。如海可不是那等心怀叵测之人,他同孙儿来往看重的是孙儿这个人而非孙儿身后的家世。” “一边去,咱们这点子家世在姑苏林氏眼里可算不得什么。”贾源笑骂了一句,但眼中却满是宠溺与笑意。他看向林海,眼中闪过一抹深意,继续说道:“如海啊,你与赦儿能相交相知,实乃缘分。我们贾家虽不及姑苏林氏底蕴深厚,但胜在人口简单,家族和睦。 你日后若是遇到什么难处,或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我们贾家虽是新贵,但也最讲义气。” 林海刚要回话,就听到贾赦笑道:“祖父,如海还真有一事相求,就是不知您愿不愿意帮他?” 第213章 你能付出什么代价 “哦?你总得先说说是什么事吧?”贾源笑道。 一旁的林海紧张的看了一眼贾赦,藏在衣袖的手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贾赦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无奈与心疼,继续说道:“祖父,我这个贤弟什么都好,唯独自幼体弱。从会吃饭开始就开始吃药,为此林侯没少操心。光是海上的奇珍异草、珍稀药方就不知用了多少,更别提那些寻常的补品与草药了。然而,即便是这样,也未能彻底根治如海的病根。 随着年龄的增长,如海虽外表看来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举止间更是温文尔雅,才情出众,钟灵毓秀,仿佛世间一切美好都凝聚于他一身。可每逢变季,或是稍有风吹草动,他总要大病一场,那模样真是让人看了心疼。”贾赦说到这里,眼眶不禁微微泛红,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一旁的贾政听到这话,故作不解的问道:“林公子身体不好,同祖父有什么关系,大哥是要祖父为林公子延请名医吗?” 贾赦闻言,转头看向贾政,眼中闪过一抹冷光。他轻轻摇了摇头,叹道:“二弟,你有所不知。如海的身体状况,确实不仅仅是寻常名医所能解决的。不过,他如今的情况,也确实只有祖父才能帮到他。” “大哥这话把我给整糊涂了,名医都不能做到的事情,祖父又能有什么办法?”贾政笑道。 贾赦闻言但笑不语,只是像看傻子一般淡淡的扫了贾政一眼。 贾政刚要发火,就被一旁的王子腾给拦住了。他对着贾政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示意他小不忍则乱大谋。 贾政只得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底的暴虐,对着贾赦身旁的林海抱了抱拳,略带歉意的说道:“是我失言了,还请林公子莫要见怪。祖父东征西战数十年,足迹遍布四海,想来他老人家对你的身体应该有些建议。” 林海轻轻一笑,抱拳回礼道:“贾二爷言重了,林某的身体确实是个难题。这些年我也早就习惯了,只是不忍拂恩侯的好意,这才贸然登门,还请贾二爷莫怪。” “你同我大哥既是同窗又是知己好友,你的事情,自然也是我们的事情。祖父他老人家如今虽然不怎么问事,但智慧不减,或许真能为你提供一些我们未曾想过的见解。”贾政连忙扶起林海。 贾源的目光在贾赦同贾政之间来回巡视几次后,又投向了林海和王子腾,脸上一片平静,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贾代善第一眼看到林海的时候就对他心生好感,他觉得林海眼神清正,举止得体,是个心思澄净之人。 至于王子腾,他只在他的眼底看到了野心和欲望。对于王子腾这样的人,他这几年见的太多了。这样的人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就会不择手段的往上爬。一旦他日得势,就会不择手段的打压那些曾经帮助过他的人。 林海这类人可以深交,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托孤。而王子腾之流,则需时刻保持警惕,不可过于亲近,更不可轻易将家族命脉交付其手。 在没见到林海之前,王子腾无疑是众人眼中的佼佼者,他的才华、能力以及那份不容忽视的野心,都让他在众多年轻一辈中脱颖而出。然而,当贾代善见到林海之后,他的看法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贾代善深知,一个人的品质往往比才华更为重要。才华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取得成就,但品质却能决定一个人能走多远。林海的心思澄净,让他在面对诱惑和挑战时能够坚守自己的原则,这样的品质正是贾代善所看重的。 相比之下,王子腾虽然才华横溢,但那份过于明显的野心和欲望却让贾代善感到不安。他担心,一旦王子腾得势,很可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择手段,甚至不惜牺牲他人的利益。这样的行为,与贾家一直秉持的家族理念背道而驰。 “父亲。”贾代善看向贾源,缓缓开口道:“我记得您曾得到过一套强身健体的功法,不知这功法对林贤侄这种天生体弱之人是否有所帮助?” “哦?那套功法啊……”贾源闻言,目光微闪,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确是一套难得的强身健体之法,但至于对林贤侄的身体状况是否适用,还需仔细斟酌。” “祖父,林海乃是林列侯唯一的子嗣,万一您那套功法并不适合他,或者修炼过程中出了什么岔子,那我们如何向林列侯交代?”贾政一脸担忧的说道。 “这……”贾源闻言一下迟疑了起来。 王子腾见状忙上前说道:“存周多虑了,林公子既然是赦大爷的好友,自然不会让元帅为难的。”说完又对着贾源和贾代善行了一礼,笑道:“元帅、世伯,我和存周今日约了在京郊马场跑马,就此告退,他日再来拜访元帅和世伯。” 贾源闻言,目光在王子腾与林海之间流转,最终点了点头:“既然同人约好了,老夫也不就不留你了。他日得闲别忘过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这人老了,就愈发想念昔日的旧人了。只可惜你祖父走的早,老夫也只能回忆往昔了。” “祖父在世的时候经常同小子说起您的英雄事迹,小子对您也是仰慕已久,只恨无缘得见。”王子腾连忙躬身行礼,语气中充满了敬意与感慨。他继续说道:“今日能得元帅如此厚爱,小子倍感荣幸。他日定当多来探望,聆听您的教诲,也希望能有机会为您分忧解难。” 贾源闻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拍了拍王子腾的肩膀,说道:“好孩子,你有这份心,老夫就心满意足了。你祖父与我乃是至交,他的离世让我深感痛惜。但看到你如此出色,我也算是有所慰藉了。” 王子腾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铭记在心。他再次向贾源行礼告别,然后与贾政一同离开了书房。 待到书房只剩下贾源父子和贾赦、林海四人后,贾源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变得严肃而深沉。他目光如炬,扫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林海身上,缓缓开口:“林海,老夫那套功法确实对先天不足之人有所帮助。只是,你又能付起什么样的代价呢?” 第214章 代价(上) “祖父!”贾赦闻言顿时急了起来。 “闭嘴。老夫同林家素无来往,为何要因为林家而冒险?”贾源冷声问道。 “可如海他并非外人,而是孙儿的至交好友啊。”贾赦试图劝说贾源改变主意。 “好友?在利益面前,兄弟反目,父子为仇的还在少数吗?贾赦,你是荣国府的未来,你的眼光应当放得更远一些,不要被一时的情感所蒙蔽。”贾源斥道。 贾赦闻言顿时双目赤红,他低吼道:“家族,利益,在您的眼里就只有这些吗?” 贾赦的声音在书房内回荡,带着几分不甘与愤怒。他紧紧盯着贾源,眼中的情感复杂难辨,有失望、有不解,更有对家族责任与个人情感的挣扎。 贾源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凝视着贾赦,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贾赦,你身为荣国府的继承人,你的肩上承载的是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在这个世道上,情感固然重要,但它不能成为你决策的唯一依据。家族的利益,是我们每一个贾家人都必须放在首位的。” “祖父,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吗?”贾赦不甘心地追问,“我珍视与林海的友情,同时也想为家族尽一份力。为何不能两者兼顾?” 贾源叹了口气,他理解贾赦的挣扎,但现实往往比理想更为残酷:“贾赦,你太过年轻,还不懂得这个世界的复杂。有时候,为了更大的利益,我们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 “利益,利益!您眼中就只有利益,若是有朝一日我同您所谓的利益起了冲突,您是不是也舍弃掉我这个孙子?!” 贾源闻言深深的看向贾赦,在他期待的眼神中凝声道:“是。若有朝一日,因为你而使得家族陷入危机之中,老夫会毫不犹豫的……” “父亲!”贾代善忙出言打断了贾源的话,“父亲,恩侯年幼无知,还请您不要同他一般见识。京都谁不知道您最疼爱恩侯了,为了他,您能甘愿舍弃自己的性命。” 贾代善的及时介入,让书房内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儿子的袒护与对父亲的敬重,试图在两者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贾源闻言,眼神中的严厉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无奈与疲惫。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代善,你误会我了。我并非不疼爱赦儿,只是作为一家之长,我必须时刻将家族的利益放在首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贾氏一族能够延续下去。” “父亲,儿子明白您的苦心。只是恩侯他还年轻,许多事情看不透、想不明白也是正常的。请您给他一些时间,让他慢慢成长。” 贾源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贾赦身上,语气柔和了许多:“赦儿,你要记住,家族的利益并非冷冰冰的数字或财物,而是我们每一个贾家人共同的命运与责任。你身为荣国府的继承人,更要时刻将这份责任铭记于心。族中数千人的性命,可能够不是闹着玩的。” “我……可是……” 就在贾赦左右为难之际,书房内响起了林海清朗的声音:“老国公,不知您想要林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贾源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目光中闪过一抹赞赏。他看向林海,沉声道:“林哥儿,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国公府从来不缺金银财宝,缺的是可以彼此托付的盟友。不知林哥儿能否代表姑苏林氏,同我金陵贾氏结为牢固的盟友,共同抵御风雨,守护两家的荣耀与安宁?” 林海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在三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道:“林家虽是列侯,并非世袭罔替的爵位。承蒙当今开恩,让家父多袭了一代,然到了小子这里,这世袭的爵位就此断了。小子的前程,还需小子自己去拼搏。 且,林氏一族也不像贾氏那般枝繁叶茂,如今在朝中为官也就家父一人而已。故而,小子不明白,您为何如此看重我姑苏林氏?” 林海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坦诚与自知之明,让书房内的气氛变得更加深刻而真实。贾源闻言,微微一笑,目光中充满了深邃与智慧。 “林哥儿,你过谦了。”贾源缓缓说道,“爵位虽非世袭,但林家的声誉与学识却是世代相传,不可小觑。你父亲在朝中的威望与才干,老夫也是多有耳闻,极为敬佩。至于你,老夫更是从你身上看到了林家的未来与希望。 再者,一个家族的强盛,并不全然取决于其爵位的高低或人数的多少。更重要的是家族成员的品质、才学以及彼此间的团结与互助。你林家虽在朝中为官者不多,但每一代皆有英才出世,这些足以证明林家的底蕴与实力。 老夫看重姑苏林氏,正是因为你们家族所展现出的精神与气质。这种精神,是无论世态如何变迁,都是能够让家族屹立不倒的基石。” 林海闻言,忍不住苦笑出声:“老国公既然如此了解我林氏,也应该知道林氏一族子嗣不丰的事情。 我祖父尚且还有两个庶出的兄弟,到了我父亲这里,祖父就只得父亲这一滴骨血,而我父亲也只有我这一个病病歪歪的儿子。林氏,说不准哪天就断了传承了” 林海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与自嘲,但贾源听后,神色却并未有丝毫的改变,反而眸色更深了。 他看着林海眼睛,沉声道:“林哥儿,你的担忧,老夫自然理解。但你可曾想过,一个家族的兴衰,并非全然取决于子嗣的多少。古往今来,多少显赫一时的家族因子孙不肖而衰败,又有多少看似平凡的家庭因子孙争气而崛起。” 你林家虽子嗣不丰,但你所展现出的才华与品质,足以证明你林家后继有人。更何况,家族的传承不仅仅是血脉的延续。 再者,你我两家若是结盟,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贾家也会尽自己所能,帮助你林家度过难关。” 林如海闻言两眼一亮,他看着贾源的眼睛急切的问道:“您……您是说,您能解决林氏子嗣不丰的困境?” 第215章 代价(下) 贾源闻言,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深邃的光芒。他轻轻摇了摇头:“林哥儿,你误会了。我可不能直接解决你林氏子嗣不丰的困境,因为生育之事,乃是天命所归,非人力所能强求。” 林海闻言,一撩长袍直接跪在了贾源的面前:“贾老,我林氏一族,虽历代以诗书传家,但子嗣一事,一直都是林氏的隐痛。我身为林家之子,肩上承载着延续家族血脉的重任,却至今未能有所建树,心中实感愧疚。 小子深知老国公您智慧过人,定有非凡之策。即便不能直接解决子嗣问题,也定能指点迷津,让我林家找到一线生机。因此,小子斗胆恳请贾老,能够不吝赐教。若贾老能助我林家度过此关,林氏一族定铭感于心。” 贾源看着跪在地上的林海,心中感慨万千。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林海扶起,温声道:“林哥儿,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正如我之前所言,生育之事,乃是天命所归,非人力所能强求。 不过,你既如此诚心相求,老夫也不是那等见死不救之人。只是子嗣之事,非你一个小儿所能承担。你今日之请,虽出于一片孝心与责任感,但此事还需与你家中长辈共同商议。他们阅历丰富,定能为你提供更周全的考虑与建议。 你且回去,将此事告知你父母或是族中长辈。若他们同意,国公府自当倾囊相助,无论是寻找名医、还是其他任何能够帮到你们的方法,国公府都将不遗余力。” 林如海刚要回话,就觉得有人在自己的背后拽自己的衣服。他深吸一口气,微微侧首,就看到贾赦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触及到贾赦担忧的目光,林海只觉心头一暖,心中的那份紧张与不安似乎被一丝温柔所化解。他微笑着对贾赦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并深吸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对着贾源一辑到地,沉声道:“贾老所言极是,是小子操之过急了。小子会即刻返回,将此事详细告知父母及族中长辈,听取他们的意见与建议。快则十天,慢则一个月,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祖父,您那套功法……”看到好友为难,贾赦的话语突然一顿,显然是意识到自己即将提及的话题有些敏感或是不合时宜。他看了一眼林海,又看了看贾源,脸上露出了几分犹豫。然而,最终还是那份对好友的关心让他鼓起了勇气。 “祖父,您也知道,如海这些年为了家族与学业,身体一直紧绷着,几乎没有时间放松和调养。我听说您有一套独门功法,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调养心神,对如海现在的情况或许大有裨益。我……”贾赦说到这里,声音微微颤抖,显然是在担心自己的请求会被拒绝。 贾源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套功法是他多年的心血,轻易不传外人,但看到林海如今的状况,以及贾赦那份真挚的关怀,他心中也不免动容。 “赦儿,你可知那功法非同小可,若一个不留神,别说强身健体了,只怕会有丧命的威胁。那套功法,虽是我毕生心血所凝,却也因其中蕴含的深奥与危险,让我一直犹豫不决是否应该传授于人。 它不仅需要极高的天赋与悟性去领悟其中的奥秘,更需有坚定不移的意志与强大的自控力去驾驭修炼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各种反噬与诱惑。稍有差池,不仅无法强身健体,反而可能伤及自身,甚至危及生命。 我之所以一直没有传授给你们兄弟,正是因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太过重大。我不希望因为我的一时疏忽,而让你们陷入不必要的危险之中。” 说到这里,贾源停顿了一下,深深的看了贾赦一眼,叹道:“我都不敢传授给自己孩子,更何况是林家哥儿呢?若不是被逼无奈,谁又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拼那个未知数呢? 赦儿,我之所以对那套功法如此谨慎,正是因为我深知其中的风险与代价。每一个修炼之人,都是在与未知的力量博弈,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转而看向林海,语气中多了几分严肃与认真:“林哥儿,并非老夫有意拿乔,而是这件事情实在是太严重了。你若下了决心,就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承担起可能带来的后果。” 林海闻言,坦然一笑:“小子并非那等不识好歹之人,自是明白贾老的苦心。无论族中做出何等决定,小子都会牢记恩侯对小子的情谊。” 贾源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柔声道:“即使如此,老夫就不虚留你了。赦儿,你送送林哥儿。” “我……” “嗯?” “是,孙儿领命!” 林海再次行了一礼,恭声道:“贾老、国公爷,小子就先告退了。” 贾代善看了一眼情绪低落的贾赦,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待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他方才对端坐在书桌前的贾源问道:“父亲,您……您真的能……” “能。”贾源回答的那叫一个利落。 “那您为何不直接告诉那个孩子?”贾代善不解的问道。 贾源看了一眼自己面前这个年近半百的儿子,凝声说道:“人都有劣根性,轻易得到东西往往不会珍惜。我若直接告诉那林海,他或许会对国公府心怀感激之情,可这份感激能维持多久就可就不好说了。” “父亲似乎很看重林海?” 贾源闻言,微微一笑,目光中透露出对林海的欣赏与期待。“我之所以如此看重林海,并非只因他个人的才华或能力,更在于他身后的林氏。 林氏传承数千年,其底蕴岂是你所能够想象的。不似国公府看似显赫,到底是空中楼阁,荣辱皆系在君王身上。一旦他日君王恶了国公府,国公府便可能风雨飘摇,甚至一蹶不振。而林氏,历经千年风雨而不倒,自有其生存之道和过人之处。” 贾源说到这里,语气中不禁带上了几分感慨与敬意。“林海作为林氏的传人,不仅继承了林氏的血脉,更承载着林氏的荣耀与期望。他的存在,对于我们国公府来说,或许是一个难得的机遇。” 贾代善闻言,略带担忧的说道:“父亲是要施恩给林家,可这份恩情又真的能够把两家绑在一起吗?” “你觉得林海这个孩子怎么样?”贾源突然问道。 第216章 闲话 贾代善思索片刻,给出了极高的评价。“目光清正,心性坚韧,且待人真诚,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听到贾代善的评价,贾源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声问道:“你觉得,他配姐儿如何?” 贾代善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艰难的说道:“父亲的意思是,两家联姻?” “怎么,你看不上他?” “不是。我只是担心林家不愿同咱们结亲,他们那等老牌家族一向都是看不上咱们这些行伍出身的家族。在他们眼中,咱们都是一些莽汉,兵匪。 若咱们挟恩图报,强迫林家同咱们结亲,只怕日后他们会迁怒于敏丫头。” 贾源闻言淡淡一笑:“你的担忧未尝没有道理,只是你还是太过小看林家了。文人清高,他们不屑于迁怒女眷,且林家人最是护短,若敏丫头同林海真的能成,那么只要敏丫头不触及到林家的底线,那么她都会一生无忧。” 听到贾源的分析,贾代善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看向父亲,眼中满是敬佩与感激。“父亲深谋远虑,是孩儿多虑了。既然您如此看好林海,且对林家有如此了解,那么孩儿自然全力支持您的决定。” “你理解为父的苦心就好,万不可听信史氏的话,把自己姑娘送到那高墙之内。古人常说一入侯门深似海,那宫门可比侯门深多了。 咱们府上如今还没没落到要靠女子过活的地步,姐儿又心性单纯,那里不是她该去的地方。 我选林海,一方面是看好他身后的家族,另一方面是因为林家人口简单,后宅没有那么多事。且林家还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训,这样的人家对女子而言是非常难得的好归宿。”贾源叹道。 听到贾源提及史氏的心思,贾代善连忙保证道:“父亲放心,孩儿绝不会让敏丫头踏入那深宫半步。您能为敏丫头考虑如此周到,孩儿感激不尽。” 他沉吟片刻,继续说道:“正如父亲所言,林家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归宿。不仅家族底蕴深厚,家风也极为正派。林海既能被恩侯看重,其品性与能力自是无可挑剔。父亲放心,孩儿会尽力促成这段姻缘。” “你能如此想,为父就放心了。姐儿在读书之余,也该学学如何掌家了。史氏体弱多病,姐儿的教养就不用她操心了,你回头把姐儿送去荣庆堂就是了。” “父亲所言极是,姐儿年岁渐长,确实应该开始学习掌家之事。母亲本该颐养天年,却还要为敏儿操心,都是……都是儿子不孝。” 贾代善说到这里,眼眶不禁有些泛红。想到年迈的母亲不仅要掌管府内得罪中馈,还要为自己教养儿女,贾代善就觉得一阵惭愧。 “行了,都是要做祖父的人了,还做小儿女之态,也不怕人笑话。”贾源笑道。 “孩儿就是七老八十,在您和母亲面前还仍是个孩子,别人若是笑话就让他们笑去呗。”贾代善红着脸说道。 “谁笑话,笑话谁?父亲,您什么时候学会的彩衣娱亲了。”门外传来一道打趣的声音。 贾代善一抬头,就看了靠在门框上的贾赦,不禁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轻斥道:“怎么这般没规矩,进门也不知通报一声。” 贾赦笑着走进来,拱手行礼道:“父亲息怒,孩儿知错了。” “人,送走了?”贾源温声问道。 “送走了。祖父,您觉得这事能成吗?”贾赦沉声问道。 贾源的目光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他缓缓点了点头:“八九不离十。接下来的日子,你待林家小子仍同往日一般,万不可让他起了疑心!” “孩儿明白。”贾赦应声道,心中暗自思量着接下来的每一步棋。 “陛下突然召见国子监的人,你可知发生什么事?” 贾赦闻言,面色微变,显然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转到朝堂之事上。“孙儿并未收到确切消息,但陛下召见国子监之人,恐怕与太子有关。” 贾源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显然对贾赦的猜测有所保留。“太子?你为何会如此猜测?” 贾赦见祖父询问,连忙解释道:“祖父,近日太子经常邀请国子监中那些家世不显的监生,且常与他们讨论时局与政务,甚至有时会私下询问他们对国策的看法。陛下对国子监一向看重,太子此举无意虎口夺食,想来陛下是准备对太子好好敲打一番了。” 听到贾赦的分析,贾源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想到仁康帝召见国子监祭酒一事,他又担忧的问道:“你……你这些日子在国子监可还适应,那些酸儒没有找你麻烦吧?” “祖父放心,孙儿这些日子并未同那些监生来往。”贾赦忙安慰道。 “伴君如伴虎,日后自己多留个心眼。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听的就不听,做个煮饺子的茶壶,心中有数好。” “是,孙儿记下了。”贾赦忙应道。 贾源见贾赦态度诚恳,心中稍感宽慰,但仍旧不忘叮嘱道:“赦儿,你身在国子监,虽不必过分亲近那些家世不显的监生,但也要保持谦逊有礼,不可自恃身份高贵而轻视他人。同时,对于太子的一举一动,你更要留心观察,但切记不可妄议。朝堂之上,风云变幻莫测,我们贾家虽为勋贵之家,但也需时刻谨慎行事,以免卷入不必要的纷争之中。” “祖父的教诲,孙儿铭记于心。”贾赦郑重地说道。 “恩侯。”贾代善见父亲叮嘱的差不多了,连忙问道:“我有意把敏儿许给林海,你觉得如何?” “父亲这是同林家有仇吗?”贾赦冷声问道。 第217章 暴怒(上) 贾赦的突然反问让贾源和贾代善都愣住了,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张。贾代善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恩侯,你这是何意?为何会认为父亲我同林家有仇?” “什么意思?您真不知道吗?”贾赦冷笑一声,一脸讽刺的看向贾代善。 “我知道什么?” 贾赦见贾代善的表情不似作假,心中不禁起了浓浓的疑惑:“父亲,您有多久没有见到大妹妹了?” “今早刚刚见过,怎么了?” “怎么了,你就没有觉得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贾代善仔细思索了一会,缓缓摇了摇头。他的女儿如今年岁虽小,可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平日里言行举止都极为得体,并未见她有何不妥之处。 贾赦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原来父亲也并不像他表现的那般疼爱自己的妹妹。 察觉到贾赦眼底的失望,贾代善更加不解了,他沉声道:“恩侯,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你我父子之间没必要整那些弯弯绕。” 看了一眼满脸不耐的父亲,贾赦的眼神顿时变得锐利起来,冷声道:“父亲,您觉得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应该是什么样子?是整日里规规矩矩,笑不露齿,还是应该有她这个年龄应有的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贾代善闻言,眉头微皱。他沉声道:“敏儿是国公府的大小姐,一言一行皆代表着国公府的脸面,为父没有觉得她现在有什么不好。” 贾赦闻言,眼中的讽刺仿佛要溢出来一般:“哼,什么时候国公府的脸面要靠一个小姑娘来维持了?是祖父武不动长枪,还是您握不住手中的大刀了,亦或者是儿子同贾政都不在了?” 贾赦的话音刚落,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他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讽刺与不满,让贾代善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贾赦,你这是什么话!”贾代善严厉地呵斥道,“敏儿不仅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更是你的亲妹妹。你怎可如此轻率地谈论家族的脸面?再者,规矩礼教乃是我贾家立家之本,敏儿自幼便受此熏陶,她的言行举止自然得体。你怎能因个人偏见,就否定她所付出的努力和所展现的风范?” “风范?我看是风情吧!” “贾赦,你放肆。敏儿是你的妹妹,不是那等任人评价的女子!”听到风情二字,贾代善怒不可遏,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桌上,桌上的茶具都震得微微颤动。“你怎能如此轻浮无礼,将你那肮脏的想法强加于你妹妹身上?敏儿是名门淑女,她的品德才情皆是上等,岂容你如此污蔑!” “咳,老大!”眼见父子俩的矛盾即将升级,贾源轻咳一声,喝止了贾代善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 “父亲,您看看这孽障说的是什么话?敏儿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小姑娘,怎可被他如此污蔑?!”贾代善怒气冲冲地看向贾赦,眼神中充满了失望与愤怒。 贾源缓缓站起身,走到两人中间,一脸平静的说道:“代善,赦儿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他的品行,我从未怀疑过。他既是如此说,自有他的道理,你不妨听他说完再做决定。” 贾源的话如同一阵清风,吹散了室内的紧张气氛。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贾赦的信任与理解,让贾代善不禁愣住了。 贾代善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怒火,转头看向贾赦,眼神中虽仍有不满,但也多了一份期待。“好,你说吧,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道理!” 贾赦感受到祖父的支持与信任,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长长吐了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缓缓开口:“父亲,并非儿子要污蔑大妹妹的名声,而是大妹妹如今的教养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 “父亲知道扬州瘦马吗?” “畜生,老子今儿若不打死你,就是愧对列祖列宗!”见自己的儿子把自己的女儿同瘦马相提并论,贾代善直接一脚踹向贾赦,愤怒得几乎要失去理智。 对于贾代善的反应,贾赦早有预料,他微微侧身,避开了要害位置。在贾源担忧的目光中中,轻轻拍去衣摆上的灰尘,然后抬起头,冷声道:“父亲现在敢同儿子一起到妹妹的院子里看看太太是如何教导她的吗?” 贾代善闻言,身形一震,怒意未消的脸庞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他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那股子不容置疑的威严再次凝聚于眉宇之间。“好,我倒要亲眼看看,你口中的‘教导’究竟是何等模样!若是让我发现你故意污蔑你母亲,到时候就是你祖父也保不住你了。” 说完,贾代善便率先转身,大步流星地朝贾敏的院子走去。 “赦儿,你……” “祖父放心,孙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贾赦笑道。 说完便紧随贾代善之后,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倒是想看看,一旦这个自诩是个好父亲的男人看到那些婆子是如何教导自己的女儿时,会做何反应。他,可是期待的很呐!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贾敏的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打破了这份宁静。贾代善推开门,大步跨入,贾赦紧随其后,而贾源则带着几分忧虑,紧跟在两人之后。 一进入院子,他们便听到了一阵细碎的声响,似乎有人在低声交谈。随着他们逐渐靠近,声音越来越清晰,原来是几个婆子正围坐在一旁,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议论着贾敏母女二人。 “啧啧,你们看到太太今日刚给大姑娘请的那个女先生了吗?那屁股扭的呦,我一个老婆子都觉得脸红。” “这有什么,你们猜前几天太太带了什么人过来吗?” “什么人,总不能真把那锦香院的老鸨子请来了吧?” “哎呦,我的个老姐姐,您还真没猜错,可不就是那个老货吗?” “你们说太太为何如此作贱大姑娘,那可是她亲生骨肉啊?” “还能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权势罢了。” “太太如今已经贵为一品夫人了,她还想要做什么?” “一品夫人哪有皇亲国戚来的威风?就凭咱们姑娘这人品,家世,再加上那些狐媚子的功夫,一旦入了宫……嘿嘿。” “可是陛下的年纪……你们说,太太她怎么就忍心呢?” “自古权势迷人眼,太太又岂能例外。” 这些话如同锋利的刀刃,切割着空气,也切割着贾代善的心。他站在拐角处,脸色铁青,愤怒与震惊交织在一起。贾代善的拳头紧握,指甲几乎嵌入了掌心,但他强忍着没有立刻爆发。 一旁的贾源也铁青着脸,重重的喘着粗气,他狠狠地瞪了贾代善一眼后,对着身后的人打了手势。 能跟在贾源身边伺候的人又岂是无能之辈,他们无声的出现在那几个婆子身后,以手为刀,重重劈在那些婆子的脖颈处,然后无声无息的扛着那些婆子消失在几人的视线中。 第218章 暴怒(下) 贾代善看着贾源这一系列果断而迅速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怔怔的看着那些消失的地方。 “还愣着做什么,继续往里走啊!”贾源见贾代善面色复杂,忍不住催促道。 “父亲,儿子……” 贾源的目光扫过贾代善父子,冷声道:“别那么废话。我告诉你,若那些婆子说的是确有其事,你们父子日后莫怪老夫心狠!” 贾代善被贾源这一声冷喝惊醒,他回过神来,目光与贾源交汇,从中看到了坚定与不容置疑。他明白,史太太这次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看着大步往前的贾源,贾代善神色复杂的看向一旁的贾赦,他的嘴唇动了一下,到底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只是快步追上了父亲的步伐。 贾赦放慢了脚步,落在了最后。杜若和广白二人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唯恐自己主子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杜若,你们说我这样做是对还是错?”贾赦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望着紧随其后的杜若和广白,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迷茫与挣扎。 “爷,您没做错!”杜若看着贾赦的眼睛坚定的回道。 “爷,大姑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一件谋取利益的工具。您做的没错,若没有您,大姑娘只怕会被太太控制一生,最后却难得善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广白的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冷光。 “走吧。祖父他们就是再愤怒,也不会伤到她的性命。”听到二人的安慰,贾赦收起了复杂的情绪,重新迈开了步伐。 主仆三人刚穿过过堂,就听到了一阵幽怨的琴声,接着是女孩悠扬的歌声。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须折真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女孩空灵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让人听了忍不住升起怜惜之情。 贾赦刚要向贾源父子走去,就听到花厅内传来一声训斥声,接着就是竹板打在手心的清脆声响,伴随着女孩隐忍的呜咽。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贾赦的脚步猛地一顿,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站在窗户下方的贾源父子更是目眦欲裂,浑身颤抖。 “大姑娘,奴家说了多少次了,这声音要媚,眼神要勾人。您看看您这唱的是什么,还不如奴家院中最下等的姑娘。” “混账!”贾代善终于忍不住怒喝一声,一脚踢开了花厅的门。 待到他众人看清花厅内的情形后,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贾源顿时怒了。他大步走向站在孙女身旁的女人,蒲扇大的巴掌直接落在女人脸上。 贾源的动作之快,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他那一记响亮的耳光,不仅打在了女人的脸上,更打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女人被这一巴掌打得踉跄几步,摔倒在地,脸上瞬间浮现出五个鲜红的指印。她惊恐地抬头看向贾源,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绝望。 “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狠狠地打,生死不论!”贾源的声音冰冷而决绝,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怜悯。 贾源的长随闻声而动,迅速上前将女人架起,准备拖出花厅。 “老太爷饶命啊,是府上的大太太请奴家过来的。姑娘,姑娘,您给奴家求个情啊,奴家,奴家也算是您的老师啊!”女人用力挣扎着,哭喊着。 “老太爷……”女孩怯怯的看向正处于暴怒之中的贾源。 女孩胆怯的目光不但没有平息贾源心中的怒火,反而让贾源心中的怒火更加炽烈了几分。 “还不拖下去,在等什么呢!” “姑娘,姑娘!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我不是你们家的奴才!” 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喊和反抗,在贾源听来却如同聒噪的蚊虫一般,只会更加激怒他的神经。他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没有丝毫的动摇和怜悯。 感受到贾源周身散发的怒意,长随们立刻加大了力气,将女人往外拖。女人的哭喊声逐渐远去,但她的声音却像一根刺一样,深深地扎进了众人的心中。 贾源看着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杀意。他转身看向人群后面的孙子,冷声道:“贾赦,你可知错?”贾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般敲击在贾赦的心上。 “孙儿知错。”贾赦的声音微微颤抖,他低下头,不敢直视贾源的眼睛,“孙儿未能及时阻止此事,让家族蒙羞,让妹妹受惊,孙儿甘愿受罚。” 贾源闻言,眼中的杀意稍减,但依旧严厉。“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重打二十鞭子。” 贾赦忙恭敬地磕了个头,然后起身,无声的走到了院子里。很快院子里就传来马鞭抽在皮肉的声音,以及贾赦强忍疼痛的闷哼声。这声音,如同锋利的刀刃,切割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女孩紧紧咬住嘴唇,双手紧握成,眼中满是担忧和心疼。她想要冲出去替兄长受罚,又怕坏了兄长的计划,只能不停地抹着眼泪。 听到贾赦的闷哼声,贾代善到底还是心软了,他越过女儿跪在贾源面前:“父亲,此事是儿子失察了。” 贾源冷冷的扫过跪在地上的儿子,沉声道:“你以为你能逃的掉吗?来人,把他拖下去,重打三十鞭子。打完之后不许给他上药,直接把他给我扔到祠堂里!” “老太爷息怒,老爷到底上了年纪,身体大不如从前,还请老太爷从轻发落。”贾代善的长随闻言,忙跪在地上为贾代善求情。 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贾源面无表情的说道:“再加五鞭。” “老太爷……” “继续加五鞭!” “祖父。求祖父不要再打父亲和大哥了,一切都是孙女的错。孙女日后不再偷懒,孙女一定好好跟先生学习。”贾敏颤颤巍巍的跪在了贾源面前,她的话语中带着哭腔,那双充满泪水的大眼睛中充满了乞求与无助。 贾源的目光在贾敏身上停留了片刻,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后还是弯腰扶起了小姑娘,温声道:“这事同你没有关系。你父亲和兄长犯了错,祖父只是对他们俩小小的惩戒一番。祖父让人先送你去荣庆堂,一会就你父亲和兄长就过去,好不好?” 想到兄长的嘱咐,贾敏只好用力点了点头,同贾源的人一起往荣庆堂走去。 待到贾敏离开后,贾源淡淡的扫了一眼满地的丫鬟婆子,冷声道:“把她们送到荣禧堂去!” 第219章 中风(一) 待到花厅只剩下下贾源父子后,贾源再也无法压制自己胸中的怒火了。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贾代善,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贾源的话语如同寒冰利刃,一句句刺入贾代善的心扉。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眼中闪烁着恨铁不成钢的怒火。 “小畜生,老夫当初是怎么同你说的,啊?娶妻娶贤,娶妻娶贤,你却偏偏娶了个只会惹是生非的蠢货进门!你看看这家被你们搅和成了什么样子? 偏爱次子,不顾祖宗礼法,这已是大错特错!家族的长幼有序,岂能因个人的私欲而轻易改变?你可知,这样的偏爱只会让家族内部纷争不断,最终走向衰败!” 贾代善的身体因恐惧和愧疚而微微颤抖,他深知自己的过错给家族带来了多大的伤害。他低下头,不敢直视父亲那双充满失望的眼睛。 贾源继续说道:“空有野心,却无足够的才干和智慧去支撑,只会使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说到这里,贾源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可只要一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事情,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贾代善看着震怒的父亲,忙抬头说道:“父亲息怒,儿子知错了。儿子这就写休书,命人把史氏送回保龄侯府!” “休书?送回保龄侯府?”贾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你可知,这根本不是一纸休书的问题。你可想过,有一个被休弃的母亲,赦儿他们该如何自处?还有敏丫头,若她的母亲是个弃妇,她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贾代善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了,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父亲,儿子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史氏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家族的声誉和安宁。若继续留她在府中,只怕会引来更多的祸端。 恩侯是个男子,且已成家,史氏的事情对他的影响完全是可以控制的。至于敏儿,她如今年龄尚幼,等她长大后,事情早就平复了。至于政儿,有国公府做他的后盾,他也不会混的太差的。” “代善啊,你考虑问题还是太过片面了。”贾源缓缓说道,语气中既有责备也有无奈,“你可知,家族的名誉和声誉,是历经数代人的努力才积累起来的。史氏虽有过错,但她毕竟是赦儿和敏儿的母亲,一旦她被休弃,外界会如何看待我们贾家?又会如何看待赦儿和敏儿?” “再者说,敏儿虽年幼,但她终究会长大成人,会有自己的生活和未来。你怎能保证,她不会因为母亲被休弃而遭受外界的冷眼和嘲笑?你又怎能保证,这样的经历不会对她的人生产生深远的影响?” 贾代善闻言,心中一阵刺痛。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决定会对孩子们造成如此深远的影响。他抬头看向父亲,眼中满是迷茫和挣扎。 “父亲,儿子……儿子确实未曾想得如此周全。”他低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懊悔,“但儿子也是为了家族着想,史氏的行为已经让家族陷入了危机之中,若不及时处理,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贾源叹了口气,他知道贾代善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方法却有待商榷。他站起身,走到贾代善面前,伸手将他扶起。 “代善,你记住,作为家族的一员,我们的每一个决定都要慎重考虑,不能只顾眼前利益而忽视长远影响。”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史氏的事情,我们可以另寻他法解决,但绝不能轻易言休。” “爹,儿子您说儿子应该怎么办才好?她今日胆敢把国公府的姑娘当成瘦马来养,他日就敢……” 感受到贾代善的痛苦,贾源垂下眼皮遮住眼底的精光,他重重拍了拍贾代善的肩膀说道:“史氏不能被休,也不能病逝,你也不想同你的儿女起了嫌隙,对吧?” “可……爹爹,儿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了,求您教教儿子到底该怎么做?” 贾源看到贾代善如此痛苦和迷茫,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怜惜。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瞧你这熊样,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玩意。这事说难也不难,只要不给她作妖的机会就是了。” “父亲的意思是?” “老夫什么都没说,孩子是你的孩子,家业也是你自己的家业。老夫如今已是风烛残年,只想同你母亲过几天清净的日子。”说完不待贾代善反应过来,就大步往外走去。 “父亲!”见贾源离开,贾代善忙出言喊住了他。 贾源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冷声道:“老夫险些给忘了,你还有一顿鞭子没抽呢。来人,把老夫的鞭子拿来!” 贾源的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贾代善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看着贾源眼中的冷光,贾代善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他试图开口求饶,但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围的仆从见状,纷纷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被波及到。 贾源的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贾代善的内心,看透他所有的想法和逃避。他缓缓举起手,示意下人将鞭子呈上来。那一刻,整个房间都静得只能听见心跳声和呼吸声。 然而,就在贾源即将挥起鞭子的那一刻,一个温柔声音从游廊的尽头响起:“还请祖父三思!” 这个温柔的声音打破了房间内的紧张气氛,如同春风拂面,让所有人的神经都微微放松了一些。贾源的手在空中停顿,他转头望向游廊的尽头,只见一位身着淡雅衣裳的女子缓缓走来。 看清来人的模样,贾源的神色顿时柔和了下来。 “赦儿家的,你怎么来了?”贾源的声音虽然依旧严厉,但已不似之前那般冰冷。 张慧来到贾源面前,径直跪了下来。她重重的喘了几口气,朗声道:“祖母已经从大姑娘嘴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她老人家说老爷有错确实当罚,只是他如今差事在身,实在不宜再受重罚。再者,府中上下都需要他主持大局,若他因此事倒下,恐怕会引来更多的纷扰。” 贾源闻言,眼神中的严厉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思考。他看向跪在地上的张慧,缓缓松开了手中的鞭子。 看着掉在地毯上的马鞭,贾代善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今日这顿打算是躲过去了。 看着站在一边,一脸劫后余生的贾代善,贾源怒道:还不滚。今日之事你若不能给老夫一个满意的交代,你就给我滚回金陵去!” 第220章 中风(二) “父亲放心,儿子这次绝不会再让您失望!”贾代善说完,深深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张慧,大步踏出了花厅。 待到贾代善走后,贾源轻咳一声,略带别扭的对妙琴几人说道:“没看到你们大奶奶还跪着,还不快些把人扶起来。” 妙琴和几个侍女闻言,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张慧扶起。张慧站起身,膝盖因长时间的跪拜而微微颤抖,但她依然保持着端庄的姿态,向贾源行礼道:“多谢祖父体恤。” “咳,那个……见过赦儿了?” “见过了。”张慧垂眸答道。 “你……你可觉得老夫行事太过狠辣?”贾源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规律不成方圆,祖父做的没错。大爷他……他确实该打!”张慧沉声说道。 “哦?” “大爷在发觉不对的时候就应该禀告祖母,而不是自作聪明的替太太掩饰,直到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 贾源闻言冷声道:“他错的仅仅是维护他母亲吗?” 张慧闻言只是立在一边,低头不语。贾源见状只是微微一叹:“他错在缺乏远见,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对整个家族可能带来的后果。”贾源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无奈与失望,“作为长子,他应当承担起更多的责任,而不是一味地维护个人利益,忽视家族的整体利益。” 张慧抬头,直视贾源:“祖父所言极是。大爷他,确实过于在意母子之情,却忘了自己身上的责任。孙媳只求他能从这次事件中吸取教训,明白自已肩上背负的责任。” 对上张慧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贾源微微避开了她的目光,轻声道:“你且回去照顾赦儿吧,后面的事情自有他父亲去处理。这段日子,就让他好好养伤吧。” “是,孙媳回去就转告大爷。”张慧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说道:“伤口上的腐肉若不剜去,便无法长出新的肉芽,家族亦是如此。”张慧的声音虽轻,却坚定有力,仿佛每一字都敲击在贾源的心上。 贾源闻言,身形微微一震,他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张慧。自己同老妻为孙儿千挑万选的媳妇,并不如她所表现的那般温婉贤淑。 感受到贾源目光中的审视,张慧并没有躲避,而是坦然地与他对视。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能够洞察人心。 在张慧的注视下,贾源缓缓点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感慨:“你说得对。家族如人体,若有病痛,必须及时医治,否则将危及根本。这次的事情,确实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我会与你祖母商议,如何避免此类事情的发生。” 听到贾源话中对自己的敲打,张慧并未生气,只是淡淡一笑,然后恭敬的行了一礼,缓缓走出了花厅。 “奶奶。”妙琴几人忙跟了上去。 “素心她们那里可都安排好了?”张慧轻声问道。 “奶奶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好了,您这会儿是直接回灵犀堂还是仍回荣庆堂?”画心轻声问道。 “回灵犀堂吧,老夫人这会应该没有功夫理会我。”张慧的眼中闪过一抹讽刺,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毕竟,大姑娘的事情才是头等大事。” “姑娘,您说太太她是怎么想的?若大姑娘的事情被传扬了出去,整个贾氏一族的女孩还怎么说亲啊?”书雅满脸不解的问道。 张慧闻言,眼中的讽刺愈加深重,她冷声道:“自古权势迷人眼,在权势面前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一旦大姑娘踏上青云路,谁还在意那些旁枝末节!” “可是,万一大姑娘没能入了天家的眼呢,那岂不是害了大姑娘一辈子?”晓棋忙出声问道。 张慧看了一眼晓棋,坚定的说道:“不会,只要她进宫参选,就一定会选上。” “是因为国公府吗?”妙琴问道。 张慧不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见张慧点头,几个丫鬟只觉浑身冰冷。深宫的女人有几个能善终?她们都明白,一旦大姑娘被选入宫中,便如同踏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未来的命运将不再由自己掌握。 贾代善从贾敏的院子出来后,抬手屏退了身后的长随,独自一人穿梭在园林小径上,心中五味杂陈。 不觉来到了灵犀堂附近,看着攀附在假山上的迎春花,贾代善停住了脚步。 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假山后面传来,他忙微微一侧身,躲到了迎春花的背面。 “素心姐姐。”一个容貌秀丽的小丫鬟双目泛红的看着一旁那个穿着水红色坎肩的大丫鬟。 “连翘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被大爷身上的伤给吓到了。”被称为素心的丫鬟关切的问道。 “嗯。姐姐,你说老太爷怎么就忍心下那么重的手呢?” “老太爷这是迁怒了。” “迁怒?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这些年来,大爷哪次挨打不是因为太太?”素心冷声问道。 “人家说虎毒不食子,太太怎么就舍得如此对咱们大爷呢?大爷他那么孝顺,对太太也是百依百顺,可太太却总是不停的算计大爷,就好像大爷不是她亲生的一样。”连翘忿忿不平的说道。 “人心向来都是偏的,大爷摊到这样一个母亲又能怎样呢?”素心无奈的说道。 “姐姐,你说太太若是中风了该有多好,这样她就不能为难咱们大爷了。” 连翘的话音刚落,素心立刻紧张地捂住她的嘴,四处张望确认无人后才松开手,低声责备道:“连翘,这话可不能乱说!太太是主子,我们怎能如此不敬?况且,无论太太如何对待大爷,她始终是大爷的母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连翘意识到自己失言,眼眶再次泛红,声音中带着几分懊悔:“姐姐,我知道错了。我只是替大爷感到不值,大爷那样好的人实在不该受到这样不公的待遇。” “行了,快擦擦眼泪。主子的事情不是我们能议论的,可记住了?” 第221章 中风(三) 素心边说边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连翘,连翘接过手帕,胡乱擦了擦眼泪,郑重的点了点头:“嗯,姐姐,我记住了。以后再也不会乱说话了。” 素心看着连翘,轻声道:“我知道你是心疼大爷,可也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才是。在这深宅大院内,奴才的命还比不上那廊下养的鹦鹉珍贵。这里,权势与利益交织,一句话、一个举动,都可能引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你刚刚说的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再添油加醋地传扬出去,那后果将不堪设想。不仅你自己的性命难保,还会连累到你的一家子。这深宅大院里,多的是眼睛和耳朵,少的是真心与慈悲。 大爷虽不得太太的喜爱,但他毕竟是老太爷和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子。在这个府中,他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你有时间在这里可怜大爷,不如想想如何做好自己的差事。” 听到素心的话,连翘冷笑一声:“姐姐这话说的也太那个了吧。大爷和大奶奶待咱们这些下人如何,别人不清楚,姐姐还不清楚吗? 姐姐说大爷的地位无人可替代,那是在老太爷和老夫人健在的前提下,一旦他们二位……,到时候大爷还不如那砧板上的鱼肉? 太太是大爷的母亲,没有人会怀疑一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儿子不利,到时候这国公府还不是二爷的天下!” “连翘!”素心见连翘越说越过分,忍不住出言喝道:“你自己想死,不要连累了灵犀堂内的众人!” “连翘,你冷静些!”素心压低声音,但语气中仍带着不容忽视的严肃,“你怎能如此轻率地断言太太会对大爷不利?更不能妄言国公府的未来会落入二爷之手。这些话,若是传了出去,不仅是你,整个灵犀堂都会受到牵连。” 连翘被素心的话惊醒,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冲动与失言。脸色一白,连忙低下头,声音微颤:“姐姐,我错了。我只是……只是看到大爷那血糊潦拉的样子,一时失了分寸。” 素心闻言,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她伸手拍了拍连翘的肩膀,温声道:“咱们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该回去了。” “素心姐姐……” “今天你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没听到。走吧,一会大爷该叫人了。” “嗯,素心姐姐,我听你的。”连翘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地向灵犀堂走去。贾代善站在假山之后,望着连翘与素心逐渐远去的背影,嘴角忍不住浮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贾代善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灵犀堂的方向,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意识到,自己长久以来的忽视与盲目,已经让府中的许多事情变得扑朔迷离,甚至连一个小丫头都能洞察的真相,自己却一无所知。这种挫败感,如同重锤一般击打着他的心房,让他感到无比的沉重和无力。 张慧一行人的出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收回目光,转身望向荣禧堂的方向,脚步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似乎承载着千斤的重量,让他不得不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他知道,自己必须面对现实,必须去处理那些被自己忽视已久的问题。 史太太在看到那个被打得不成人形的老鸨,她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而那些原本应该成为贾敏得力助手的丫鬟婆子,此刻却被贾源的心腹押送至此,更是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 此刻,史太太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她想要辩解、想要求饶,但最终都化为了深深的无力感。她知道,无论自己如何挣扎,都无法改变已经注定的结局。她只能默默地接受这一切,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然而,史太太并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在绝望之中,她仍然试图寻找一丝生机。她开始反思自己的过错,思考如何才能挽回这一切。但她也明白,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她所能做的,只是尽量减少自己与家族所受到的伤害,为未来的日子留下一些希望和可能。 “太太,院子已经被老太爷的人给围住了,咱们的人根本没有机会往外传递消息。”砗磲脸色凝重的走了进来,附在史太太耳边轻声说道。 史太太用力抿了抿嘴,颤声问道:“老爷呢,可有打听到老爷的消息?” “太太与其寄希望于老爷身上,还不如奴婢护着你拼死闯出去呢。”砗磲的声音低沉而沉重,她看着史太太那绝望的眼神,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酸楚。 “闯出去?砗磲,闯出去后,我又该何去何从呢?”史太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迷茫与无助。她深知,一旦离开国公府,自己将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国公夫人,而是一个失去了依靠的孤家寡人。侯府那边,虽然父亲疼爱她,但同家族相比,这份疼爱又能有几分重量? 砗磲闻言,心中更是酸楚。她深知史太太的无奈与绝望,但她也明白,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必须做出决断。她想了想,坚定地说道:“太太,虽然前路未知,但总比留在这里等死要好。我们可以先离开此地,再寻找其他的出路。” 史太太看了看门外闪过的人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道:“来不及了。砗磲,把我床头的那个匣子拿过来。” “太太。” “快去!” 史太太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砗磲闻言,心中虽有万般不舍与担忧,但也只能强忍住泪水,快步走向床边,从床头拿起那个精致的匣子,重新走回史太太身边。 史太太接过匣子,轻轻抚摸着它光滑的表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打开匣子,从里面挑出两张身契,仔细检查一番后,递给了守在一旁的砗磲。 “这里是你和玛瑙的身契,你拿着同她一起出府吧。府外的那座宅子一直在你名下,日后替我多看顾些政儿。” 第222章 中风(四) 史太太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她将身契轻轻放在砗磲的手上,仿佛是在传递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与希望。 砗磲接过身契,双手微微颤抖,眼眶瞬间湿润了。她抬头望向史太太,眼中满是不舍与无奈。 “太太……”砗磲哽咽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下去吧,一会老爷过来,我会让他送你们出府的。” “太太,我……”砗磲再次哽咽,她想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与不舍,但话到嘴边却又化为了无声的泪水。她深深地看了史太太一眼,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镌刻在心间。 史太太轻轻摇了摇头,笑道:“我累了,扶我回去休息吧。” 砗磲见状,连忙忍住泪水,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搀扶住史太太,一步一步的往内室走去。 在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时,史太太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紧紧握住砗磲的手,将一块温润的玉佩塞进了她的手中。感受到手心传来的凉意,砗磲心中一颤,不动声色的收起了玉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史太太的心无时不刻都处于煎熬之中。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看着缓缓推开的房门,史太太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在看清来人那一刻,史太太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对上来人森然的目光,史太太笑着迎了上去。 “老爷,您回来了。”史太太的笑容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恐惧,她迎上前去,试图用平静的声音掩盖内心的波澜。 贾代善微微点头,目光在史太太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步入房间。他并未立即开口,而是直接坐在炕上青缎靠背坐褥上。 看着不发一言的贾代善,史太太的脸上闪过一抹难堪,随即笑着坐在贾代善对面,温声道:“老爷,您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是不是公务太过繁忙?” 贾代善轻轻抬手,制止了史太太想要进一步询问的意图。他的目光深邃而复杂,仿佛在审视着什么,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史太太见状,只能默默坐在一旁,等待贾代善开口。房间内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终于,贾代善缓缓开口道:“你我成亲也有二十余载了,除了那件事,我可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史太太闻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她抬头望向贾代善,那双曾经让她心动不已的眼睛此刻正带着几分严肃与审视。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贾代善,这些年,你确实待我不薄,可是我要的不仅仅是这些。作为你的妻子,一个超品的国公夫人,我肩上所承载的不仅仅是荣耀与地位,更有责任与担当。我渴望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富足和家族的光环,更是能够真正参与到这个家的管理中来,与你并肩作战,共同面对家族的风雨。 我渴望的是你的信任与支持,是你在关键时刻能够倾听我的意见,与我共同商讨对策。而不是将我置于一旁,仅仅作为一个名义上的主母,却无法真正行使我的权利和责任。” 看着面前言之凿凿的史太太,贾代善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他冷声道:“史氏,国公府的中馈难道母亲没有交给你过吗?可是你又是怎么掌家的呢?在你管家期间,先是撤了恩侯的小厨房,赶走他的乳娘,接着是任由他发烧到惊厥。” 贾代善的话音落下,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史太太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她很快便恢复了镇定,目光坚定地望向贾代善。 “贾代善,我承认,在管家的事情上,我确实有过疏忽和不当之处。”史太太的声音平静而诚恳,“撤去恩侯的小厨房和赶走他的乳娘,是我考虑不周,没有充分顾及到孩子的感受和需求。对此,我愿意承担责任。”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去掌管家务。我承认我犯了错误,可这并不是老夫人剥夺我管家权力的借口。” 看着仍在给自己找借口的史太太,贾代善的眼中闪过一抹冷光。 “你想怎么样,继续管家吗?史氏,我怎么就没发现你的脸皮如此厚呢?你险些害死了我的儿子,这是何等的残忍和无情!更别提你搞砸了父亲的寿宴,让家族蒙羞,这是何等的失职和愚蠢!” 他愤怒地敲着炕桌,显然已经对史太太失去了耐心:“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有能力也有意愿去掌管家务,可你的行为却让我看到了你的无能和自私!你只会为自己找借口,推卸责任,从未真正反思过自己的错误!” 看着贾代善因为管家一事发怒,史太太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只要自己今日能够把他的注意力给转移过去,那么自己就有信心度过这一劫。 贾代善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突然触及到她眼中的得意,只觉得一桶凉水浇下了来。他疲惫的闭上眼睛,等到再次睁开的时候,眼中一片平静,再无半分波澜。 “我把敏儿送去了荣庆了,以后她就养在母亲身边了。政儿那里,我准备舍了自己这张老脸,明日亲自把他送去问心学堂。至于你,日后就在这荣禧堂好好修身养性吧。”贾代善淡淡的说道。 贾代善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落在史太太的心上,她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震惊。她万万没想到,贾代善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将她的两个最心爱的孩子从她身边夺走。 “你……你说什么?”史太太的声音颤抖着,她努力想要保持镇定,但内心的慌乱却让她无法掩饰。 贾代善没有理会她的反应,只是继续说道:“这段日子你也辛苦了,我命人给你配了丸药和补品,希望能帮助你调理身体,恢复精神。” 第223章 中风(五) 史太太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一滴泪悄然滑落,滑过脸颊,滴落在地板上,溅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她喃喃自语:“贾郎……你不能如此待我?” 看着史太太苍白的脸庞,贾代善藏在袖子中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的眼神复杂而深邃,仿佛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但最终,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却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决绝:“我为什么不能如此待你?史氏,在你作践恩侯他们兄妹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史太太闻言,整个人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双眼圆睁,满是不可置信与震惊。“你……你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成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 “小事?”贾代善忍不住缓缓靠近史太太,想要看清楚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二十余载的女儿。可是透过那张美人面,他只看到了她藏在眼底的野心。 看着这样的史太太,贾代善忍不住笑出了声:“小事?呵呵,小事!在你眼中到底什么才算是大事?是你的地位,还是你的荣华富贵?” “我……” “来人!”史太太刚要辩解,就被贾代善厉声打断了。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仿佛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 随着贾代善的声音落下,房门直接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端着药碗的仆妇缓缓向二人走来。仆妇的出现打破了房间内的紧张气氛,她似乎对眼前的场景毫不知情,只是专注地端着药碗,一步步靠近。史太太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她瞪大眼睛看着向自己靠近的仆妇,不停地摇着头。 “刚熬好的安神汤,太太趁热喝吧。”嬷嬷恭敬地行礼,将药碗递向史太太。 “我不喝!”史太太不停的往后缩着身体,直到缩到了炕角。 “史氏,把药喝了,今日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贾代善不容拒绝的看向缩在炕角的史太太。 史太太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贾代善,仿佛在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摇着头,泪水再次涌了出来,声音哽咽:“不……我不喝……我不要喝这个……贾郎,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听话,自己乖乖把药喝了,不要逼我亲自喂你。”贾代善冷声道。 “不,我不喝!” “老爷。”看着不停挣扎的,仆妇为难的看向贾代善。 “把药给我!”贾代善接过仆妇手中的药碗,眼神中透露出不容抗拒的坚决。他缓步走向史太太,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 “史氏,你的行为已经让我失望透顶。但念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贾代善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停在史太太面前,将药碗递到她面前,“喝了这碗药,你仍是我贾代善的发妻,荣国府的大太太。” “若我不喝呢?”史太太倔强的看向贾代善。 “恩侯他们是不能有被休弃的母亲,可是他们可以丧母。史氏,夫妻一场,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贾代善的话语如同寒冰刺骨,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史太太的心上。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曾经深爱自己的男人,此刻却如此冷酷无情。 史太太的身体一颤,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她知道,贾代善说到做到,他真的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她看向药碗,那黑色的液体仿佛成了她命运的判决。 “我……我喝……”史太太终于屈服了,她颤抖着接过药碗,泪水滴落在药液中,溅起一圈圈涟漪。她闭上眼睛,一饮而尽,仿佛将所有的痛苦和悔恨都吞进了肚子里。 喝完药后,史太太无力地瘫坐在炕上,脸色苍白如纸。她看向贾代善,眼中不再有倔强和愤怒,只有深深的悲哀和无奈。 “贾郎……我……我知错了……求你……求你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好好对待政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政儿他……他是无辜的!” 贾代善看着史太太如此模样,心中也不免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接过史太太手中的药碗,无声的叹了口气。 “政儿也是我的儿子,我自然会好好待他。你……你日后……好好的吧!”说完直接转身往门外走去。 “贾郎!”史太太急切地呼唤着,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不舍。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身体的虚弱让她只能无助地躺在炕上,眼睁睁地看着贾代善的背影逐渐远去。 “贾郎……你……你要去哪里?”史太太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慌和无助,她害怕这一别将是永别,更害怕自己从此失去在贾家的地位和保护。 贾代善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复杂情绪。“我去处理一些事情,你……你就安心养病吧!”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却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曾经的任性和偏执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她不仅失去了贾代善的信任和宠爱,更可能失去了自己在贾家的地位和尊严以及这副健康的身体。 然而,事已至此,悔恨已无用。史太太只能默默地躺在炕上,闭上眼睛,让泪水无声地滑落。 而门外的贾代善,虽然表面上看似冷漠无情,但内心深处却不停地挣扎着。他知道,自己无法轻易原谅史太太的过错,但他也无法否认自己对她的感情,可是再深的感情在家族的利益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老爷,太太她……”仆妇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同情和犹豫,她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及史太太。 “刘嬷嬷。” “老奴在。” “你日后就留在荣禧堂吧。” “是。” “好好伺候着,她……她始终都是恩侯的母亲,国公府的大太太!” 刘嬷嬷闻言,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她明白,老爷虽然对太太有所不满,但并未完全放弃她。只要自己伺候好史太太,家中儿孙的未来就有了着落。 “老奴明白了,老爷放心,老奴定会尽心尽力地伺候太太。”刘嬷嬷恭敬地回答道。 “嗯。” “老爷,老夫人有请。” 第224章 春意浓 贾代善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他淡淡地回应了一句,然后转头对刘嬷嬷说:“你从家生子中挑选一批聪明伶俐的丫头送到荣禧堂,另外,再安排两个可靠的医女,贴身伺候着。” 刘嬷嬷闻言,心中一凛,连忙应道:“是,老爷。老奴这就去安排。” 贾代善点了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刘嬷嬷看着贾代善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主子的事情哪里是自己一个奴才能够置喙的! 来到荣庆堂门前,贾代善停住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内心的波澜。 待到心情平复下来后,贾代善方才抬脚往院内走去。 “老爷来了。”廊下的丫鬟看到他,忙争先恐后的为他掀开门帘。 贾代善微微点头,随后步入荣庆堂。室内布置古朴典雅,透着一股沉静的气息,与他此刻的心境倒是颇为相衬。 老夫人早已在堂中等待,见贾代善进来,便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温和地望着他。“你来了。” 贾代善上前几步,恭敬地行礼道:“母亲安好。” 老夫人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儿子脸色平静,眼中却难掩一丝疲惫,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心疼。“儿啊,苦了你了。” 她的话语里满是温柔与疼惜,仿佛能瞬间抚平贾代善心中的疲惫与忧虑。 贾代善闻言,心头一暖,眼眶微微有些发热。强忍住心中的情感波动,躬身行礼道:“儿子不孝,让您老人家担心了。” “养儿九十九,常怀百岁忧。做娘的哪有不担心自己孩子的。”老夫人慈爱地笑着,眼神中满满的全是对贾代善的疼爱和心疼。 触及到老夫人的目光,贾代善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眶湿润了。他轻轻跪在老夫人面前,声音哽咽道:“母亲,是儿子不孝,让您操碎了心。害得您和父亲在本该颐养天年的年纪,还仍要替儿子收拾残局,操劳府内的事务。” 老夫人闻言,眼眶也微微泛红,连忙伸手扶起贾代善,温柔地擦拭着他眼角的泪水。“善儿,快别这么说。我们是你的父母,为你操心是应该的。只要你平安顺遂,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贾代善听着母亲的话,心中涌动着暖流,同时也感到一阵愧疚。当年若不是自己执意要娶史氏为妻,自己的母亲也不会一把年纪了还要继续给自己收拾烂摊子! 看到贾代善垂头不语,老夫人无声的叹了口气,温声道:“敏丫头那里已经安顿好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贾代善闻言,抬头望向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既然已经安顿好了,我就不去打扰她了。” “你毕竟是她的父亲,那孩子受了那样大的委屈,你若不去探望,她心里怕是会更加难过。”老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中满是忧虑与心疼。 贾代善闻言,心中又是一阵挣扎。他也知道自己女儿受了委屈,可想到她同史氏那相似的眼睛,贾代善只得低下头来。 老夫人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与理解。她深知贾代善心中的复杂情感,也明白这事并非一朝一夕所能解决。 “代善,你心里的苦,娘都懂。”老夫人轻声说道,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慈爱与温柔,“但你要明白,孩子是无辜的。她所承受的一切,并非她所愿。” 贾代善闻言,眼眶微红,他抬头看向老夫人,眼中满是感激与歉意。“母亲,是儿子不孝,让您操心了。” “傻孩子,说什么不孝。”老夫人轻轻拍了拍贾代善的手背,“你是我儿子,我是你母亲,母子之间哪里需要说这些见外的话。 对了大丫头她们姊妹三人也到了可以相看的年纪,你对她们姊妹可有什么安排吗?”老夫人笑着转移了话题。 贾代善闻言,略一思索,沉声道:“父亲说咱们如今不宜张扬,她们姊妹的婚事就从父亲以往的部下中挑选吧。只要家中人口简单,孩子上进,没有什么不好的嗜好就行了。” 老夫人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你父亲考虑得周全,咱们家现在确实需要低调行事。从旧部中挑选女婿,一来知根知底,二来也能巩固咱们家的关系网。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孩子们自己喜欢,毕竟婚姻大事,关乎她们一生的幸福。” 贾代善轻轻叹了口气,他明白老夫人的担忧。“母亲放心,我会和她们的姨娘好好谈谈的,也让她们自己心里有个数。” “你心中有数就好。存周那边,你可有什么想法?” “儿子想给他挑选一个知书达理的妻子,不求能有老大家的那般出色,到底也不能太差了。毕竟等他成亲后,儿子就让他们分府另过了。”贾代善沉声说道。 “如此说来,存周的婚事确实需要好好寻摸寻摸了。只是他如今并无半点功名在身,日后又是要分府另过的,这高门大户家的姑娘恐怕会多有挑剔。”老夫人微微皱眉,直接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 贾代善微微一笑,安慰道:“只要女孩足够出色,家不家世的倒是其次了。” 老夫人闻言,眉头渐渐舒展,笑道:“是我太过太过拘泥于形式。这天气逐渐变暖,府中也是时候举办一次赏花宴了,到时把你看好的那些青年才俊一并请来。” “大善。只是又要辛苦母亲了。” 第225章 反击(一) “你既然没有意见,那我就命人着手准备了?”老夫人轻轻转动手中的念珠,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神中却藏着深邃的考量。 贾代善闻言,微微欠身,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这些日子儿子见老大家的行事颇有章法,母亲不妨把这件事情交给她来办。一则可以减轻您的负担,二则让她也历练历练,免得日后管家理事时手忙脚乱。” 老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却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也正有此意。随着年岁的增加,我也觉得越来越力不从心了。赦儿家的确实是个能干的孩子,早日把这摊子交给她,我也能够安心享几年清福了。” 看着母亲眼中的疲惫,贾代善的心像被针扎了一般,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头。他深知母亲为了这个家族付出了多少心血,如今看到她因年岁增长而显露出的力不从心,让他更加心疼。同时,对史太太的不满也在他心中悄然滋生,察觉到了母亲的衰老,这让他再无法忽视史太太以往的所作所为了。 老夫人敏锐地察觉到了儿子的情绪变化,她轻轻叹息,却没有立即上前宽慰。她深知,作为这个家族的顶梁柱,贾代善需要的不仅仅是母亲的安慰,更是来自内心的坚韧与成长。她希望他能学会面对并承担自己的责任,不再仅仅依赖于过去的荣耀或母亲的庇护。 想到这里,老夫人疲惫地挥了挥手,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贾代善说道:“罢了,你父亲还在小书房等你呢,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议。你们爷俩先谈正事要紧,等谈完了,你若还有心情,再过来听听我这个老婆子的唠叨吧。” 贾代善闻言,忙躬身行礼,笑道:“那儿子就先退下了,晚些时候儿子再来聆听您的教诲。”言罢,转身欲行。 老夫人望着儿子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她轻声嘱咐道:“去吧。你老子如今也上了岁数,身体已是大不如从前。凡事多顺着他些,莫要再惹他生气。父子之间,和睦为贵。” 贾代善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母亲,眼中满是温情与敬意。他点了点头,郑重地应承下来:“母亲放心,儿子记下了。”说完,他再次躬身行礼,然后转身离去,步伐更加稳健而有力。 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老夫人叹道:“唉~儿女皆是债,什么时候彻底闭上眼了,什么时候才算还清了这债!” “老夫人?”陈嬷嬷担忧的看着老夫人,轻声唤道,她注意到了老夫人眼中的落寞与无奈,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心疼。 老夫人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陈嬷嬷说:“无妨,我只是随意感慨一番罢了。刚刚我听到外面闹哄哄的,说是赦儿被罚了,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您别担心,我这就去打听清楚。”陈嬷嬷连忙应道。 老夫人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赦儿这孩子,总是这么让人操心。你快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他犯了错,也该让他知道教训,但也不能太过严厉了。” 陈嬷嬷心中暗自记下了老夫人的嘱咐,她深知老夫人对贾赦的疼爱之情。于是,她匆匆行了个礼,便转身出门去打听消息了。 不一会儿,陈嬷嬷便带着消息回来了,她面色凝重地走到老夫人身边,低声说道:“老夫人,我打听清楚了。原是大爷察觉到了大姑娘的事情,故意捅到了老太爷和老爷面前。老太爷怪他没有在一开始就回禀,反而任由事情发展,故而赏了他二十鞭子。” 老夫人一听,顿时脸色大变,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与心痛。她紧紧握住椅子的扶手,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仿佛要借此来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二十鞭子……这怎么行?”老夫人颤抖着声音说道,声音里充满了对孙儿的担忧与不忍,“他虽有过错,但那也是出于对母亲的维护之情。该罚的应是那始作俑者,同我的赦儿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说着说着,眼眶不禁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想到鞭子抽在孙子的身上,她的心就像被撕裂了一般。看着身边的陈嬷嬷,老夫人不由的怒道:“你还站这做什么,还不快些命人备轿?张氏呢,爷们被罚,她又在做什么?” “您先别着急,大奶奶早就过去了,就是她让人去请的太医。轿子也早就备下了,就在门外候着呢。”陈嬷嬷连忙回道。 老夫人闻言,心中的焦虑与愤怒稍稍缓解了一些,但眼眶中的泪水却更加难以抑制。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转头对陈嬷嬷说道:“那就好,我们即刻出发。哼,张氏她还算有心。” “大爷、大奶奶新婚燕尔,大爷被罚,她比谁都着急。老夫人,大奶奶才是能陪大爷一辈子的人,您……” 老夫人闻言,轻轻拍了拍陈嬷嬷的手,温声道:“放心,我还没老糊涂呢。刚刚只是一时着急,张氏是个好孩子,我也看得出来她对赦儿的真心。我只是太担心赦儿了,他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孙子,我怎能不心疼呢? 我活了这把年纪,什么没经历过,刚刚只是一时情急,才会迁怒到赦儿家的身上。 冤有头债有主,一会,你让人去一趟荣禧堂,把我给史氏准备的好东西给送过去。记住,你亲自喂她喝下去!”说到这里,老夫人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陈嬷嬷闻言心中一凛,忙应道:“是。” 陈嬷嬷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扶着老夫人稳稳地坐上了软轿。随着轿夫们的脚步声,软轿缓缓前行,走过长廊,穿过花园,最终停在了灵犀堂前。 灵犀堂内,一切显得井然有序,下人们各司其职,忙碌而有序。老夫人看着这一幕,心中稍感宽慰。 “老祖宗?老祖宗,您怎么来了?” 第226章 反击(二) “老祖宗?老祖宗,您怎么来了?”张慧闻声从内室匆匆而出,面容中带着几分惊讶与焦急。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老夫人轿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老夫人缓缓掀开轿帘,目光温和而又复杂地望向张慧:“我听闻赦儿被罚,心中挂念,便过来看看。” 张慧眼眶微红,声音略带哽咽:“多谢老祖宗关心,大爷他……他如今正在休息,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是皮外伤,静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看着张慧泛红的眼眶,老夫人暗叹一声,握住张慧的手,温声道:“赦儿从小就皮实,这点小伤还不算什么。你呀,也该好好保重自己,别太过忧虑,伤了身子。” 张慧红着眼睛应了下来,强笑道:“让老祖宗见笑了,看到大爷血糊糊的样子,孙媳一时失了分寸。” 老夫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疼惜,她轻轻拍了拍张慧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慧儿,你是个好孩子,懂得顾全大局,也懂得体谅人。赦儿有你这样的媳妇,是他的福气。这次……唉~。慧丫头,不要怪你祖父,他对赦儿的疼爱远超你的想象。” 张慧闻言,眼眶又是一热,但她努力不让泪水落下,轻声答道:“老祖宗,孙媳明白。祖父他老人家对大爷的疼爱,孙媳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孙媳怎会怪他呢?只是看到大爷受伤,心里难免焦急。” 老夫人轻轻点头,眼中满是理解和慈爱:“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赦儿这次被罚,也算是个教训,让他以后行事更加小心谨慎。你作为他的妻子,要在他身边多提醒着。” “是。孙媳记下了。” 老夫人在张慧的搀扶下来到了贾赦养伤的耳房,就看到他一脸苍白的趴在床上,身上仅搭着一条薄薄的锦被。 听到脚步声,贾赦艰难的抬起头,看到老夫人,他忙要起身,只是后背传来的疼痛让他动弹不得,只得对着老夫人笑道:“祖母,您怎么来了?” 老夫人见状,忙快步上前,连声道:“快趴好,小心抻着伤口。” 看着贾赦苍白的脸色和额头细密的汗珠,老夫人忍不住责备道:“平日里挺机灵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犯蠢呢?你祖父要罚你,你不知道让人过来告诉我呢?” 听到老夫人的责备,贾赦笑道:“祖母,孙儿知错了。当时情况紧急,孙儿也是怕您担心,所以想着自己先处理。没想到反而给您添了更大的麻烦。” 老夫人叹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些年早就习惯了你不时被罚的事。只是可怜了慧丫头,你瞧瞧,这眼眶到现在还红着呢。”说着,老夫人慈爱地望了张慧一眼,张慧正低头站在一旁,眼眶微红,显然是之前为贾赦担忧所致。 贾赦闻言,也侧头看向张慧,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伸手想要拉住张慧的手,却因后背的疼痛而动弹不得,只能歉意地笑道:“都是我不好,害大奶奶担心了。” 张慧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握住贾赦的手,红着眼睛说道:“大爷,您……您日后都改了吧。” 感受到张慧的担忧,贾赦只觉浑身舒坦,就连背后的鞭痕都不觉得疼了。 老夫人看着孙子那一脸不值钱的样子,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她深知贾赦的性格,虽然冲动,但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如今看到他对张慧的在意,老夫人心中倍感欣慰。 触及到老夫人那略带打趣的目光,张慧只觉脸皮发胀,忙道:“我……我去看看大爷的药熬好吗?” 说完对着老夫人匆匆行了一礼,便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老夫人看着张慧那羞涩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祖母,您就别打趣她了。”贾赦见状,也忍不住笑道。他虽然后背疼痛,但心中却是暖洋洋的。有祖母的疼爱,有张慧的关心,他觉得今日这顿打值了。 老夫人收敛了笑意,正色道:“贾赦,你可知错?” 贾赦看着老夫人的眼睛,沉声道:“孙儿知错,但孙儿不后悔今日的决定!若不让父亲亲眼看到那些事情,他仍会对太太抱有幻想。 这些年太太是如何待孙儿的,他一直都知道。只是因为孙儿自幼养在您膝下,他就有无数的理由为太太开脱。 可是小妹就不一样,她是在父亲的期待下降生的,从呱呱坠地到牙牙学语,他皆全程参与。小妹的每一个成长瞬间,都让他倍感珍惜。因为这份珍惜,凡是对小妹不利的行为,都会触动他敏感的神经,让他难以容忍。” 贾赦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祖母,孙儿并非不知轻重之人。今日之举,实属无奈。孙儿只是想让父亲亲眼看到那些被太太刻意隐瞒的真相,让他意识到太太的所作所为,并非出于无心之失,而是有意为之。” 老夫人沉默片刻,目光深邃地望着贾赦。她明白,贾赦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冲动行事的少年,而是一个有思想、有担当的青年。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赦儿,你长大了,祖母也管不了你那么多了。但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以家族的利益为重,不可因一己之私而损害家族的名声。” 贾赦闻言,微微下垂的眼角遮住了他眼底复杂的情绪。只听到他温声说道:“祖母放心,孙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今日的事情对父亲的打击很大,您有时间多开导开导他。孙儿这里有张氏在,您老就不用牵挂了。” 老夫人闻言,眼中的忧虑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欣慰。她轻轻拍了拍贾赦的手背,说道:“你能这样想,祖母就放心了。你父亲那边,我自会尽力开导。你且安心养伤,府中的事情有你祖父呢。” “嗯,您也累了半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贾赦温声道,目光中全是对老夫人的关心。 老夫人还想要说些什么,在看到贾赦眼底的血丝时,只得停了下来。她拍了拍贾赦的手,柔声道:“你且安心养伤,其余的事情,我会与你祖父商议,你不必太过忧心。” “又要辛苦您和祖父了。”贾赦一脸惭愧的说道。 老夫人深深的看了一眼贾赦,在陈嬷嬷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贾赦看着老夫人远去的身影,眼底闪过一抹血色。 “老夫人走了,你怎么不多同她说会话?”张慧端着药碗坐在床边的矮凳上,轻声问道。 “慧娘。” “嗯?” “还按原计划行事吧。” 第227章 反击(三) 张慧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药盏,满脸嘲讽的看着贾赦,冷嗤道:“嗤~,贾恩侯,你舍得吗?” 贾赦艰难的坐起身来,对上张慧的眼睛,颤声道:“慧娘,你……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张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里藏着太多未了的恩怨与决绝。“咄咄逼人?贾恩侯,这话从何说起?莫非你忘了,当年是谁将我逼入绝境,又是谁,在我最需要的时候,选择了袖手旁观?”她的语气平静,却字字如针,刺向贾赦心中最柔软也最不愿面对的地方。 贾赦的脸色更加苍白,他无力地垂下眼帘,似乎是在逃避,又似在自我反省。“慧儿,我承认,我过去有诸多不是,但……但我也是有苦衷的。”他试图辩解,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与悔恨。 “苦衷?”张慧冷笑更甚,她步步紧逼,不愿给贾赦丝毫喘息的机会,“你的苦衷,就是牺牲瑚儿来换取那可笑的母爱?你的苦衷,就是在我最需要依靠的时候,将我推向深渊?贾恩侯,你的苦衷,可真够伟大的!” 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显得格外刺耳。贾赦沉默良久,终于再次抬头,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慧儿,我知我错,但时至今日,我仍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过去的过失。” 张慧闻言,并未立即回应,她凝视着贾赦,似乎在审视着他话语中的真伪。片刻后,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多了几分复杂难辨的情绪。“弥补?贾恩侯,你可知,有些伤痕,一旦留下,便再也无法抹去。你我之间,早已隔了千山万水。” 贾赦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绝望。看着张慧冰冷的目光,他用力张了张嘴,却未能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许久,他方才无力的趴了下来,把脸藏在了枕头中。 “若,我给你们报了仇,”贾赦的声音从枕头中传出,带着一丝颤抖和坚定,“你还愿意要我吗?”这句话仿佛是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承载着无法言说的重量。 张慧闻言,身体微微一震,但她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这个承诺的分量。最终,她缓缓开口,声音虽然平静却透露出一种不可动摇的决绝:“贾恩侯,报仇与否,已不再是我们之间的唯一问题。我们之间的裂痕,早已深入骨髓,非一朝一夕所能修复。” 张慧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雨滴,一滴一滴落在贾赦的心头,让他感到彻骨的寒意。他明白,自己曾经的背叛与伤害已经让张慧的心彻底寒透,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弥补那些逝去的时光和伤害。 过了许久,贾赦方才艰难的说道:“我……我知道了。” 面对贾舍得的神伤,张慧垂下眸子,淡淡的问道:“还要按原计划行事吗?” “按!” 张慧闻言幽幽的说道:“贾恩侯,你要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行动起来,你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贾赦闻言,身体微微一颤,他明白张慧的意思,沉默片刻后,再次抬起头时,眼中已是一片坚定:“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就断然没有反悔的可能!” 张慧看着贾赦眼中那份坚定,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她轻叹了口气,语气中既有担忧也有释然:“你既然做出了抉择,无论结果如何,你也只能承担起来。” “你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药凉了,我再给你换一盏吧。” “慧娘。”贾赦一把抓住张慧的手,轻声道:“不用换,我就这么喝。” 张慧被贾赦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微微一怔,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看着贾赦那双充满温柔的眼睛,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似乎又加深了几分。她轻轻抽回自己的手,但并未完全拒绝他的触碰,只是以一种更加柔和的方式说道:“才刚受了罚,别任性。药凉了,对身子不好。” 贾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暖意,缓缓松开手,温声道:“好,我听你的。” 张慧深深的看了贾赦一眼,端起凉掉的汤药,快步往外走去。 看着张慧逃也似的步伐,贾赦忍不住低笑出声。贾赦的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丝无奈和宠溺。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他转过头,只见张慧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新药走了进来。 “药好了,快趁热喝吧。”张慧将药碗递到贾赦手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贾赦接过药碗,轻轻吹了吹药汤上的热气,然后一饮而尽。 “吃颗蜜饯,改改味。”贾赦还未反应过来,嘴中已经被张慧塞了一颗糖浸梅子。 舌尖传来的酸甜,使得贾赦心情大好:“辛苦大奶奶了。” 张慧淡淡瞥了贾赦一眼,冷声道:“人已经准备好了,她们什么时候接触贾政比较合适?” 贾赦脸上的笑容在听到张慧提到正事时逐渐收敛,他沉思片刻后,点头道:“再等等,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我们需要耐心等待,找到他最为脆弱的时候,再一举击溃他。”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张慧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耐烦,她紧紧盯着贾赦,仿佛在寻求一个明确的答案。 “慧娘,这么久我们都等了,还在乎这几天吗?他如今同王子腾来往密切,若是操作得当,直接拿下王子腾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似乎很忌惮王子腾?” 贾赦闻言,眼神微变,为了不让张慧担忧,忙打了个哈哈,转移了话题。“呵呵,爷怎么会忌惮他,他不过是府中养的一条狗罢了。” “真吗?” “比珍珠还真。”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你可别在阴沟里翻了船。王子腾能够被老太爷看重,又岂是平常之辈?” 第228章 反击(四) “大奶奶这是在担心我?”贾赦笑道。 “谁担心你了,只不过你我二人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罢了。贾恩侯,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张慧眼神坚定,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若是让我发现,你背弃了你我之间的约定……贾恩侯,到时你莫怪我不念旧情!” 贾赦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受伤,沉声道:“大奶奶放心,我贾赦再不是东西,也知道道义二字。更何况,你……” “你心中清楚就好。”张慧直接打断了贾赦的话。 “大奶奶……” “折腾了大半天,你身上还有伤,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素心她们就在外间,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她们就是了。” 张慧说完,便转身欲走,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向贾赦,凝声道:“敏妹妹那里已经安顿下来了,你就放心吧。” 说完,她不再多言,径直离开了房间。贾赦望着张慧离去的背影,眼中一片复杂。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贾赦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叹气。 贾赦的心猛地一紧,他迅速坐起身来,手本能地摸向床边,寻找可以防身的物件。然而,在这漆黑的夜晚,他什么也摸不到,只能凭借着微弱的月光勉强辨认出床边的人影。 “谁在那里?”贾赦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透露出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他紧紧盯着那个人影,试图从轮廓中辨认出对方的身份。 人影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是在观察贾赦的反应。过了片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警惕性不错,反应也挺灵敏的,看来今日这二十鞭子是有人徇私了。” 贾赦一愣,随即扑通一下趴了回去。“嘶~祖父啊,嘶~,这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啊。哎呦,我的背,我的腰~” “哼,你还有脸说喊痛!今日之事,若非我及时控制住那些人,你可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到时候不止敏丫头没了活路,就连族中的女子都只能剃了头做姑子去!”黑暗中,那人的声音带着几分严厉,但又不失关切。随着话语落下,房间的一角亮起了一盏油灯,微弱的光芒逐渐照亮了整个房间,也显露出了坐在床边的人——正是贾赦的祖父,贾源。 贾赦被祖父的严厉话语吓得一哆嗦,连忙又趴回了床上,疼痛与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忍不住呻吟起来。“嘶~祖父啊,孙儿知错了,嘶~,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孙儿也是一时冲动……”他试图辩解,但声音里却满是懊悔。 贾源冷哼一声,眼神中既有责备也有无奈。“一时冲动?你可知这一时冲动会带来多大的后果?你身为贾家的长子,不仅要为自己负责,更要为整个家族考虑。今日之事,若非我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随着油灯的亮起,房间内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贾源坐在床边,目光如炬地盯着贾赦,仿佛要看穿他内心的每一个角落。 “祖父,孙儿真的知错了。”贾赦感受到祖父的威严与失望,心中更加懊悔不已。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又因背上的伤痛而无力支撑。 贾源见状,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贾赦,我问你,今日之事你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祖父,孙儿就是再不是玩意,也不能拿着族中所有女子的名节来设计太太。当时只是话赶话说到那里,孙儿实在没有想到太太真的把人给弄进了府。 当时孙儿之所以带着您和父亲去妹妹房中,也只是想让妹妹撒撒娇,再顺便告个状而已。” 贾源听完贾赦的话,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明白,孙子虽然性格有些鲁莽,但也不至于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看来,今日之事确实是出于巧合。 看着孙子诚惶诚恐的样子,贾源疲惫的摆摆手。“罢了,事已至此,再说多也无益。只是你要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行事需三思而后行,不可再如此鲁莽。”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瓶药膏,递给了贾赦。“这是宫中秘制的金疮药,你拿去擦在伤口上,能缓解疼痛,促进愈合。” 接过金疮药,贾赦小心翼翼的问道:“祖父,您……您不怪我了?” 看着贾赦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贾源轻轻拍了拍贾赦的手背,温声道:“今日之事虽然风险,好在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日后再碰到这类事情,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切勿轻举妄动。” “是,孙儿记下了。”贾赦连忙应道。 贾源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道:“林家的事情,你有几成把握?” 贾赦闻言,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仔细斟酌了一番,才谨慎地回答道:“祖父,关于林家的事情,孙儿曾听如海谈过。林侯身体抱恙已久,侯夫人回京看似是探亲,实则是托孤。” “托孤?”贾源闻言,眉头紧锁,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凝重,“这林家,果然是要变天了。” 贾赦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是的,祖父。林如海与孙儿交情匪浅,他曾私下透露,林侯的病情日益严重,恐怕时日无多。而侯夫人此次回京,除了探亲之外,更重要的是为林家的未来做打算。她希望能在林侯离世之前,为林家找到一个可靠的依靠。” “可靠的依靠?”贾源重复了一遍,目光深邃地看向贾赦,“你认为,我们贾家能成为林家的依靠吗?” “两家谈不上谁依靠谁,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林家需要咱们的权势,来庇护他们孤儿寡母;而咱们需要借助林家的底蕴来增强自身的实力。”贾赦思索片刻后,回答道,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现实与冷静。 贾源闻言,微微点头,似乎对贾赦的见解颇为满意。“你说得没错,这世间之事,往往就是各取所需,相互利用。只是林家这块肥肉,可不只是我们盯着,还有许多双眼睛在暗中窥伺。” “祖父所言极是。”贾赦立刻明白了祖父的深意,他接着说道,“林家的底蕴深厚,无论是人脉、财富还是藏书,都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资源。因此,儿子给了林如海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第229章 权衡利弊,贾赦一拒王子腾(上) 贾赦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缓缓说道:“我给林如海的建议是,与其被动地让各方势力觊觎,不如主动出击,选择一个最合适的盟友。” “你所谓最合适的盟友是指谁?” 贾赦微微一笑,仿佛看穿了祖父心中的想法,继续说道:“祖父睿智。孙儿所说的最合适盟友,自然是那能够给予林家最大保护,同时又能让林家在朝堂上保持独立地位的存在。当今陛下,正是这样的存在。” “陛下英明神武,对于有才干之人向来是求贤若渴。林如海虽然年幼,但其能力已是有目共睹,无论是治理地方还是辅佐朝政,都不在话下。若林家能与陛下直接建立联系,得到陛下的赏识与庇护,那么无论是朝堂上的风雨还是其他势力的窥伺,都将不再是问题。” “当然,”贾赦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谨慎,“直接攀附皇权并非易事,需要策略与时机。我们贾家作为开国功勋,与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可以在其中起到桥梁的作用。当然最重要的是,要让林如海自己展现出他的价值,让陛下看到他的能力与忠诚。” “你的想法很成熟,也很符合我们贾家的利益。”贾源赞许地点了点头,“不过,此事还需细细筹谋,不可轻举妄动。若林家答应了老夫的要求,推他一把也是应当,反之亦然。赦儿,你应该能理解祖父的苦心吧?” “祖父的苦心,孙儿自然能够深刻理解。”贾赦肃然答道,“您所虑者,无非是既要确保贾家的利益不受损害,又要兼顾到林家的意愿与未来。孙儿定当谨慎行事,不辜负您的期望。” “至于林家,”贾赦继续说道:“如果林家愿意借助我们贾家的力量,共同为林如海铺就一条通往陛下身边的道路,那么我们将全力以赴,助他一臂之力。但若林家对此有所顾虑,或是希望保持现状,我们也当尊重他们的选择,不强求不勉强。” “记住,无论结果如何,都要保持风度与诚意,不可因小失大,损了贾家的名声。要知道,我们的选择并非只有林家。” 贾赦闻言,垂下眼帘,不悲不喜的问道:“祖父是看好王家吗?” 贾源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出深邃的智慧:“王家,确实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势力。他们与我们贾家一样,都是跟着太祖起兵的老人。家族底蕴虽不能同林家相比,但在陛下心中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王公走后,其子虽不及王公当年那般英明神武,但王家在朝中的根基犹在,且王家子弟中也不乏有识之士。贾王两家同出金陵,比林氏多了一份香火之情,两家若是结盟,对族中亦是大有裨益。” “祖父所言极是。王家与林家,各有其优势与劣势。我们贾家若想在这复杂的朝堂局势中立足,就必须学会平衡各方势力,既要与强者结盟,也要善于利用弱者的优势。” “你能够有这样的见识,我很欣慰。”贾源拍了拍贾赦的肩膀,眼中满是期许。 贾赦闻言缓缓抬起头,直视贾源的眼睛,凝声道:“同王家结盟,孙儿没有意见,只是那个人不能是王子腾!” 贾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恢复了平静,他微微倾身,问道:“哦?为何你独独对王子腾有所顾虑?” 贾赦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而清晰:“祖父,王子腾虽为王家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但其人心胸狭窄,行事偏激,难以长久为友。” 贾源闻言,眉头微皱,显然是在认真考量贾赦的话。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你对王子腾有意见,仅仅是因为他的为人?” “不然还能是什么?”贾赦不解的问道。 贾源看着贾赦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王子腾是贾政的人。” 贾源的话让贾赦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您说王子腾是贾政的人?哈哈,祖父,这是孙儿听到最好笑的事情。 王子腾此人野心勃勃,又岂愿居于人下,而且那人还是贾存周那个蠢货!” 面对贾赦的质疑和嘲笑,贾源并没有立即反驳,而是神色更加凝重地看着他,语气也变得更加严肃:“赦儿,你还是太过年轻了。政治场上的事,往往复杂多变,不可单凭表面判断。王子腾的野心确实不小,但他在朝中的根基尚浅,若想快速攀升,必须要有强有力的靠山。而贾政,虽在你眼中是个蠢货,但就凭他国公府二爷的身份,就足以成为王子腾所需的助力。 贾政往外一站,他所代表的就是国公府。赦儿,祖父知道你们兄弟之间的龌龊,也不求你们能够摒弃前嫌,但在这个关键时刻,为了贾家的未来,你必须学会放下个人的恩怨。”贾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般敲打着贾赦的心房。 贾赦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对父亲贾源的话并不完全信服,但那份威严与深邃的眼神让他不得不暂时按下心中的不满。 面对贾赦的不满,贾源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中透露出几分无奈与慈爱,他缓缓踱步至窗边,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叶,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赦儿,你可知‘独木不成林’之理?贾家虽显赫一时,但若想在朝堂上长久立足,单靠一家之力是远远不够的。王子腾虽有野心,却也是个人才,他若能为国公府所用,对我们而言,未尝不是一桩美事。至于贾政……” 提到贾政,贾源的声音顿了一下,过了片刻方才幽幽的说道:“你父亲已经求你祖母为他说亲了,等到他成亲后,就会同你那几个叔父一样,直接分府另过。他,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也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贾源的话语如同一阵清风,吹散了贾赦心中的迷雾,也让他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局势。他沉默片刻,似乎在消化祖父所说的一切。 “祖父,您的意思是……我们需要与王子腾合作,即便他并非真心投靠?”贾赦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担忧。 第230章 权衡利弊,贾赦一拒王子腾(下) 贾源转过身来,目光如炬地看着贾赦:“不错,我们需要的是利益联盟,而非真心相待。在朝堂之上,真心是最奢侈的东西。王子腾的野心可以成为我们的工具,只要我们能掌控好这个度,他就能为贾家所用。” “祖父就不怕养虎为患?” 贾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的眼神中既有睿智也有决绝:“赦儿,你提出的问题,祖父自然考虑过。但在这个权力斗争的漩涡中,我们不得不面对现实。养虎为患,固然是个风险,但只要我们手握缰绳,就能驾驭这头猛虎,让它为我们所用。 关键在于,我们要有足够的能力和手段去控制局面。王子腾的野心虽大,但他也明白,没有国公府的支持,他在朝中的路将会无比艰难。因此,只要我们能够保持对他足够的吸引力,同时又放松对他的警惕,他就不敢轻易背叛我们。” “当然,”贾源话锋一转,“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盲目信任他。在利益联盟中,信任是奢侈品,我们更多的是依靠利益和相互制约来维持关系。” “利益,制约?” “正是,利益与制约,是维系这种复杂关系的基石。”贾源的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他仿佛能洞察人心,看透世间万物的本质。 “我们要确保王子腾在追求自身野心的同时,也能为贾家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无论是官职的升迁,还是商业上的合作,甚至是宫廷中的影响力,我们都要牢牢掌握在手中。同时,我们也要在关键时刻能够制约他,防止他偏离我们的轨道,或是做出对国公府不利的事情。” 贾源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制约的手段,你不是同王子胜交好吗?长幼有序,嫡庶分明,这是他永远都无法迈过的槛。总之,我们要让他明白,与贾家合作,对他而言是利大于弊的选择,而背叛贾家,则是他无法承受之重。” 贾赦看着自家祖父那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低声道:“三马同槽的典故,祖父可还记得?” 贾源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笑道:“三马同槽?赦儿,你对那王子腾的评价也未免太高了吧。王子腾虽有野心,但他并非司马懿那样的枭雄,而贾家也非曹魏那般风雨飘摇。我们拥有的底蕴和人脉,足以制衡任何潜在的威胁!” 贾赦闻言冷笑一声:“底蕴?说句大不敬的话,咱们贾家不过是乡绅出身,除了祖上那几亩薄田,咱们有什么底蕴? 至于您说的人脉?祖父,府上有多久不曾领兵出征了,您还记得吗?说来可笑,武勋出身的国公府,如今却无一人在外领兵,这意味着什么,还要孙儿明说吗?” 贾源闻言脸色微变,他重重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沉声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国公府就是再怎么没落,也非一般家庭所能比拟的。” 贾赦看着一脸沧桑的祖父,态度不由得软了下来。他温声道:“祖父,对于王子腾,您调查过他吗?” 贾源闻言,目光微凝,似乎在审视着贾赦的提问。过了许久,他方才缓缓开口道:“在他同贾政刚接触的时候,我就命人调查过他了。此子虽有野心,却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赦儿,正如你所说的那般,国公府如今看似繁花似锦,实则早就大不如从前了。敬儿的事情,更是……” “祖父,国公府哪怕再没落,王子腾也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贾赦略显烦躁的打断了贾源的话。 感受到贾赦的不安,贾源深深的看了贾赦一眼,沉声问道:“赦儿,可以告诉祖父,你为什么要如此排斥王子腾吗?不要说是因为他的野心,只要是人都会有野心,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祖父就当我不喜欢他,可以吗?” “不可以。说句不好听的话,王子腾可比那王子胜有价值的多,你能同王子胜交好,为什么就不能接纳王子腾呢?” 面对祖父贾源的步步紧逼,贾赦的内心陷入了剧烈的挣扎。他深知自己无法直接说出前世的记忆,那太过荒谬且难以置信。但祖父的质问又让他无法回避,他必须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平息这场对话。 深吸一口气,贾赦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他缓缓说道:“祖父,您说得对,每个人都会有野心,包括我自己。我之所以对王子腾有所保留,并非完全出于对他个人野心的担忧。而是……我总感觉他行事过于圆滑、狡诈,难以捉摸。在我看来,与这样的人交往,需要时刻提防,稍有不慎就可能落入他的圈套。” 说到这里,贾赦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祖父的反应。他见贾源的神色有所缓和,便继续说道:“而且,祖父您也说过,国公府如今需要的是稳定和发展,而不是无谓的争斗和树敌。王子腾虽然有价值,但他的存在也可能为我们带来更多的麻烦和不确定性。我认为,我们应该把精力放在自身上面,而不是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外人的身上。” 贾源听着贾赦的话,眉头紧锁,似乎在认真思考他所说的话。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道:“赦儿,你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但你要记住,世事无常,我们不能因为害怕麻烦就选择逃避。王子腾虽然圆滑狡诈,但他也有他的用处。只要我们能够把握住分寸,不让自己陷入被动,那么他就可以成为我们手中的一张牌。” 说到这里,贾源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仿佛看到了家族未来的种种可能。“赦儿,你作为国公府的未来,要有更广阔的视野和更深远的考虑。我们不能只看到眼前的利益得失,更要为家族的长远发展着想。” “祖父一定要选王子腾吗?” “赦儿,我并未说一定要选王子腾,只是目前他是我最看好的人选。你若是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或是更周全的考量,我会很乐意改变原有的决定。”贾源笑道。 “祖父可还记得江离?” 第231章 妥协 “你在北边收的那个孩子?”贾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打破了室内的寂静,他的目光穿透昏暗,直射向对面的贾赦。 贾赦抬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轻轻点头:“正是他。” “你想培养他?”贾源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探究与惊讶。 “是。”贾赦的声音坚定而冷冽,他抬起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继续说道,“我观他资质非凡,其潜力不在王子腾之下。更重要的是,他孤苦无依,只能依靠我们。这样的棋子,若能为我所用,将是国公府的一大助力。” 贾源闻言,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深知,在这个权力与利益交织的世界里,一个忠诚且强大的助力是多么难得。而江离,这个从北疆而来的孤子,似乎正符合这一切条件。 然而,贾赦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狠厉:“王子腾虽好,但他的背后是金陵王家,那是一张错综复杂的网,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江离不同,他一无所有,也就意味着他对我们的忠诚无可挑剔。若有朝一日他生了二心,处理起来……哼,自然比王子腾要容易得多。” 随着贾赦的话语落下,屋内的气氛骤然变得凝重起来。烛光跳跃,映照出两人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与压迫感。 “但你可曾想过,”贾源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深沉,“忠诚与野心,往往如影随形。江离既具非凡资质,其心志亦必非常人所能揣度。若仅因他孤苦无依便视为可随意摆布的棋子,只怕日后会反受其制。” 贾赦闻言,眼神微凝,随即又恢复了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祖父言之有理,但我自有分寸。江离心性未定,正是塑造之时。我会以恩义笼络,以权势压服,更会以家国大义引导其心。让他在成长的路上,自然而然地视国公府为归宿,视我等为至亲。” “如此,你打算如何培养他?”贾源问道,目光中闪烁着期待与好奇。 “我会先让他接触军中事务,从基础学起,逐渐了解其运作之道。同时,我会安排名师授其武艺兵法,文武双全,方为良将。至于心智与谋略,则需他自己于实践中磨砺,我只需在关键时刻加以点拨即可。”贾赦娓娓道来,每一句话都透露出他对未来的精心布局。 “此外,”贾赦话锋再转,语气中多了几分深意,“我会让他多接触外界,尤其是那些与他同龄的世家子弟。让他见识到人心的复杂与险恶,也让他明白,唯有强大自身,方能在这乱世中立足。” 贾源听后,不禁点头赞许。“此法甚妙,既能让江离快速成长,又能考验其心性。只是,你需时刻留意,勿让他心生怨怼,否则,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祖父放心,我自有考量。”贾赦自信一笑,望向窗外那片深沉的夜空,仿佛已经看到了江离在未来大放异彩的身影。“江离,将会是国公府最锋利的剑,也是我手中最坚实的盾。” 看着孙子眼中的光芒,贾源暗暗点了点头,不过嘴里却说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作为一个合格的掌权者,要学会分散风险,确保家族的基业稳固。 江离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是王子腾那里也不能放弃。世家子的眼界和关系网,可不是一个江离所能比拟的。” “祖父所言极是,孙子受教了。确实,江离有着非凡的资质和潜力,是我寄予厚望的未来之星。然而,正如祖父所说,我们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王子腾出身世家,自幼便接受着优越的教育和熏陶,他的眼界、人脉和资源都是江离难以比拟的。 不过,王子腾作为世家子弟,其优势在于深厚的背景和丰富的资源,但同时也伴随着更复杂的野心和对未来的不确定性。 祖父,眼界可以培养,关系网咱们自己有。王子腾从始至终,都没在孙儿的规划之中! 未来,文有林海,武有江离。再加上一向都是同气连枝的四王八公,以及同出金陵的那些新贵,只要国公府自己不作死,在这京都的地位就无人能够动摇。” “哈哈,看来你已经有了更周全的考量。”贾源闻言,不由朗声大笑,眼中满是赞赏之色,“如此,你就放手去做吧。祖父活着一天,就会替你周全一天。” “至于王子腾那里,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贾源的笑声收敛,眼中闪过一抹深思,“虽然他不在你的直接规划之中,但作为一个有能力世家子弟,他的影响力不可小觑。我们需要保持与他的良好关系,同时也要时刻警惕他的动向,以防他对府中不利。” 贾赦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杀意,他沉声道:“祖父放心,孙儿绝对不会给他那个机会!” “罢了,罢了,这府中早晚是要交到你的手上,我这个老头子就图个安心享乐,不过还是得提醒你一句。”贾源摆了摆手,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但话语中却带着几分严肃,“处理事情,既要果断,也要留有余地。王子腾虽不值得什么,但王家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觑,若是轻易树敌,只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孙儿省的。” “你心中明白就行了。时间不早了,你祖母那里还等着我呢。”贾源站起身,看着趴在炕上的贾赦,轻叹一声。 “赦儿,别怪祖父心狠。今日你若不受罚,他日就有人有样学样。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任何人都不能凌驾在规矩之上!” “孙儿不敢怪祖父,祖父的教诲,孙儿铭记于心。”贾赦连忙从炕上起身,恭敬地跪拜在地,脸上满是诚挚与敬畏,“祖父是为了孙儿好,孙儿怎敢有丝毫怨言。今日之罚,孙儿定当以此为鉴,日后行事更加谨慎,绝不辜负祖父的期望。” 贾源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深知贾赦聪明伶俐,但性情刚烈冲动,需要时刻提醒和鞭策。他弯腰扶起贾赦,语重心长地说道:“起来吧,日后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三思而后行。” “孙儿谨记祖父教诲。” “嗯,你这几天就在府中好好养伤,国子监那里,我明日亲自去给你告假。” “让祖父受累。” “府中过些日子准备办个赏花宴,你祖母毕竟上了年岁,回头让你媳妇多费些心。” 第232章 夜色难眠(上) “府中要办赏花宴了吗?”听到祖父提及府中即将举办的赏花宴,贾赦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与兴趣,他立刻联想到了自己那三个庶妹。 “是的,府中确是要办赏花宴。”贾源笑着点了点头,仿佛看穿了孙子的心思,“贾政他们也都到了年纪,也是时候为他们相看了。” 贾赦闻言,垂眸深思,随后恭敬地问道:“那么,祖父和父亲可有什么具体的想法或是要求?对于妹妹们的亲事,家族可有已经物色好的合适人选?” 贾源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深思熟虑的光芒:“人选嘛,自然是要慢慢挑选的。一辈子的事情可马虎不得,但首要条件是家世清白,其次便是知道上进,有才华有志向,当然最重要的是彼此满意。” “祖父是看重门当户对,还是更看重性情?” “门当户对固然重要,但在我看来,品行与能力才是决定一个人能否给予你妹妹幸福生活的关键。比起其他,我和你父亲更希望看到的是你们能够找到真正的伴侣,携手共度人生,而非仅仅是为了联姻而联姻。” 听到贾源如此说,贾赦顿时心中有了底。想到前世三个庶妹的结局,贾赦暗暗下定了决心,这次一定要为妹妹们争取到最好的归宿。 “祖父放心,孙儿定当尽心尽力,为妹妹们把好关。”贾赦语气坚定,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与决心。他深知,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婚姻往往关乎家族的利益与荣耀,但更关乎她们一生的幸福。 “你妹妹她们不急,慢慢寻摸就是了,当下最重要的是贾政的亲事。家世什么的无所谓,最重要的女孩子必须能干,毕竟他成亲后就要分府另过。” 听到贾源再次提及贾政,贾赦眼中闪过一抹讽刺,他垂眸答道:“祖父放心,孙儿会亲自把关,务必为二弟寻得一位贤良淑德、能干聪慧的佳偶。” “如此甚好。金疮药不要不舍得用,药再珍贵也没有你的身体重要。” “多谢祖父关心,晚些时候换药的时候就用。” “嗯,你好好养着,有什么需要,让下人直接去取就行了。” “是。” 待到贾源离开后,张慧方才命人摆饭。看着面前几样清淡的菜品,贾赦烦躁的扔下了手中的筷子。 “撤下去吧,我这会没有什么胃口。” 张慧并未理会贾赦,反而盛了一盏乳鸽汤放在他的手边,淡淡的说道:“就是再生气,也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这汤我让人熬了两个多时辰,你尝尝可还对胃口?” 触及到张慧那平静如水的眸子,贾赦忙收敛起烦躁的情绪,笑道:“辛苦大奶奶了,大奶奶命人熬的汤一定很鲜美。”说完端起汤碗,吹去上面的热汽,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看着贾赦一饮而尽的模样,张慧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轻声说道:“真真是牛嚼牡丹,浪费了这盏好汤。” 贾赦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大奶奶教训的是。”随即咂咂嘴,笑道:“这汤确实鲜美,辛苦大奶奶了。” “别贫了,快些用膳吧。” “大奶奶用过了吗?” “在荣庆堂陪着老祖宗和敏妹妹用过了。” “敏儿她……可曾怪我?” “敏妹妹虽然年幼,却是极聪明的,她分辨的出谁待她是真心。”张慧淡淡的说道。 “如此便好。”贾赦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容。 “老祖宗今日说过些日子要办个赏花宴,为贾政和三位姑娘相看,大爷可有什么吩咐吗?” 贾赦闻言,命丫鬟们撤去面前的饭菜,净手、漱口后,方才幽幽的看向张慧。 “祖父刚刚来过,他说等贾政成亲后就让同几位叔父一样分府另过。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分府另过?”张慧的眼底闪过一抹晦暗,她沉声道:“父母在,不分家。再说二爷同你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又何必分的那样清楚。府中但凡有咱们一口饭吃,就不会少了二爷的。 太太如今身体抱恙,她又一直疼爱二爷,若是让二爷分府另过,岂不是伤了太太的心。” “大奶奶言之有理。”贾赦点了点头,眉头微蹙,显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祖父的意思,或许是想让贾政早些独立,承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但正如你所说,父母健在,兄弟间不宜过早分家,免得伤了和气。”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况且,如今府中事务繁杂,母亲身体又不好,正是需要兄弟齐心协力的时候。若是此时让贾政分府另过,不仅会让母亲忧心,也可能让家族内部产生不必要的纷争。” 张慧轻轻点头,表示赞同。“大爷考虑得周全,只是这赏花宴……”她话锋一转,将话题拉回了原来的轨道。 “赏花宴的事,就有劳大奶奶了。”贾赦郑重其事的给张慧行了一礼。 “你我夫妻一体,哪里就需要这些虚礼?”张慧连忙扶起贾赦,轻笑道,“女眷那边我自会安排妥当,大爷放心便是。只是男客那边就辛苦大爷了。” 贾赦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感激地看着张慧,眼中满是柔情。“有你在,我自然放心。这府中的大小事务,多亏有你操持,我才能无后顾之忧。” 张慧微微一笑,温婉如水。“大爷言重了,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一旁的素言忍不住抬起头,看到张慧温婉的笑容时,她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贾赦同张慧说了一会闲话后,就各自歇了下来。随着主子们入睡,灵犀堂外的灯笼也逐一熄灭,夜色渐浓,整个府邸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更声,和近处树叶间轻轻摩擦的细语,打破了这份宁静。 素言站在廊下,望着那盏盏熄灭的灯笼,心中思绪万千。过了许久,她方才蹑手蹑脚的走了出了灵犀堂。 “爷,素言出去了。” 第233章 夜色难眠(中) “暗中跟上她,切记不要打草惊蛇。”一道低沉而冷冽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如同寒冰刺骨,让人不寒而栗。 “是。” 随着来人的离开,房中再次陷入了寂静。黑暗中响起一声极低的叹息,这声叹息仿佛是从无尽的深渊中传来,带着几分无奈与哀愁,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四周的景色在夜色中变得模糊而诡异,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素言利用自己对府邸的熟悉,巧妙地穿梭于假山与长廊之间,尽量避开巡逻的守卫。她的心跳随着每一步的落下而加速,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仿佛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她前进的步伐。 就在她即将抵达目的地时,一阵细微的声响引起了她的警觉。素言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只见不远处的长春藤中,一双幽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仿佛是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就在素言的神经绷到最紧的时候,只听喵的一声,从常春藤跑出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狸奴。 “喵~”这突如其来的叫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也让素言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她轻笑出声,自嘲地摇了摇头,随即继续踏上了前往目的地的路。夜色似乎更加深沉了几分,但素言的步伐却因此变得更加轻盈,心中那份因未知而生的恐惧,在狸奴的意外出现后,竟莫名地被一丝轻松所取代。 穿过最后一道曲折的回廊,素言来到了府邸最偏僻的一隅,这里平日里少有人至,月光也显得格外清冷。她轻手轻脚地推开了一扇半掩的木门,门轴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突兀。素言心中一紧,迅速闪身而入,反手将门轻轻合上。 屋内昏暗,仅有几缕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勉强照亮了前方的路。素言借着这微弱的光线,缓缓前行,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谨慎。 突然腰间一紧,温热的气息喷洒素言的耳畔,她猛然转身,却只见一个黑影迅速贴近,双手环住了她的腰身,将她轻轻拉入怀中。素言惊呼未出,便已感受到对方熟悉的气息,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放开。”素言用力挣扎了几下。 “不要动,让我好好抱抱你。好姐姐,我真的好想你啊。”少年隐忍的声音在素言的耳边响起。 素言闻言顿时停止了挣扎,温顺的依偎在少年的怀中。闻着少年身上淡淡的墨香味,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二爷。”素言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两人静静地依偎了许久,少年方才推开素言,摸索着点燃了桌上的烛台。 突如其来的亮光让素言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等到她适应了烛光后,就看到少年靠着桌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二爷~”一团红霞悄然爬上了少女的脸颊。 “好姐姐,今日怎么不伺候大哥了?”少年幽怨地看着素言,语气中既有埋怨又含着一丝期待。 “呸,没良心的东西。我待你如何,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还拿我与大少爷相提并论。”素言佯装生气,轻轻拍了一下少年的手背。 少年见状,连忙赔笑道:“哎呀,好姐姐,是我失言了。我自然是知道你对我的好,比任何人都好。只是……只是一想到你不分白天黑夜的都在大哥身边,我这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素言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下来:“二爷,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你也知道,我如今是大爷院子里的人,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好姐姐,委屈你了。” “只要能帮到你,我就不觉得委屈。” “素言,谢谢你。”少年紧紧握住素言的手,虔诚的吻了下去。 感受到手上的温热,素言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但随即又强压下心中的涟漪,轻轻推开了少年。 “二爷,您别这样。”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轻薄姐姐的,只是一看到你,我就情难自禁。”少年略显尴尬地低下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懊悔和真诚。 素言温柔地叹了口气:“二爷,我明白你的心意。但你我之间,身份有别,这份情愫若是流露出去,对我们都将是灾难。” 少年闻言,痛苦的抱住素言,声音哽咽道:“都是我没有本事,连我最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 看着痛苦的爱人,素言小心翼翼的问道:“二爷,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朝一日,您能够分府另过,您愿意向老太太讨要我吗?” 听到分府另过四个字,贾政只觉浑身一颤,一股凉气从脚底直接升了起来,他猛然松开素言,目光中既有震惊也有几分不安。“分府另过……这谈何容易。老太太年迈,她最希望的是家宅安宁,我们若是提出这样的要求,岂不是让她老人家忧心?” 素言见少年面露难色,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但她强忍着情绪,继续说道:“若这就是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意思呢?” 贾政闻言,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样的可能性,如果真的是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意思,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再也没有了从贾赦手中夺取荣国府的机会?! “素言,你……你听到什么消息?” 素言见状,垂眸说道:“大爷今晚同大奶奶说,老太爷他们要在府中举办赏花宴,为您和三位姑娘相看。等您成家后,就会像府二老爷他们那样,直接搬出国公府。” 贾政闻言,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光芒。他万万没想到,家族竟然已经开始为他准备婚事了,而这一切似乎都在为他的分府另过做铺垫。这不仅仅是婚姻大事的安排,更是对他未来预示。 他是荣国公的嫡子,是史太太最疼爱的儿子,他不能像一只丧家犬一般被赶出荣国府! “素言,我不能被赶出国公府。一旦我离开了国公府,我们就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素言,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二爷,我……”素言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来帮助贾政改变这个局面。她只是一个丫鬟,无法左右家族的决定,更无法直接对抗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意志。 “素言,母亲的院子被封了,如今这府中就只有你才能帮我。素言,我不能被赶出国公府。这不仅仅关乎我的个人荣辱,更关乎我们的未来。一旦我失去国公府的庇护,你我之间就再也没有可能了。”贾政紧紧握住素言的手,眼神灼热的看着素言。 “我……我要怎么做?” 第234章 夜色难眠(下) 素言感受到贾政手心的温度和眼中的急切,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她明白,虽然自己身份卑微,但在这关键时刻,她必须成为贾政的支柱。 贾政松开素言,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双手颤抖的递到素言的手中。 “这里是让男人绝嗣的药。” “你说什么?”看着手中的荷包,素言素言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荷包,再抬头望向贾政,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 “二爷,这是……您这是何意?”素言的声音微微颤抖,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贾政见状,连忙解释道:“素言,你听我说。这不是我要用来对付谁,而是我……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如果我真的被赶出国公府,失去了家族的庇护,我们两个的未来将一片黑暗。我知道这样做很残忍,也很不道德,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一切化为乌有。” “二爷,您这是要我……”素言的话没有说完,但她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她无法想象自己要去做出这样伤害他人的事情,更何况,这样的行为一旦败露,她和贾政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贾政看着素言痛苦的表情,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厉色。他紧紧握住素言的手,恳求道:“素言,我知道这很难为你,但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求求你,为了我们的未来,你就帮我这一次吧。” “我……” “素言,你听我说。父亲就只有我和大哥两个儿子,一旦大哥无法绵延子嗣,他就会失去对国公府未来的掌控力。而我,作为父亲的次子,有责任也有能力接过这个重担。只要我能够证明自己的价值,让父亲看到我的决心和能力,他一定会改变主意的。”贾政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和对素言的依赖。 “二爷,我……”素言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贾政的请求。她既不想看到贾政失望,也不想让自己陷入更深的困境。 贾政见状,紧紧拥住素言,深情地说道:“素言,我知道这很难,但为了我们的未来,我必须要这样做!” 素言深吸了一口气,打断了贾政的话,冷声道:“二爷,我可以帮您,但您必须答应我一件事,不然我无法安心去做任何事情。” “什么事?” “我要做你的妻子,不是妾,也不是通房,更不是外室!” 贾政闻言,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了温柔的神色。他轻轻握住素言的手,深情地望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素言,在我心中,你早已是我的妻子,无论名分如何,我都将你视为我的唯一。但你也知道,家族的规矩森严,我虽有心,却也无力立即改变这一切。 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会放弃。我一定会努力成为国公府的掌权者,让我们的儿子继承这一切。” “我们的儿子?” “对,我们的儿子。无论我将来的妻子是谁,我的孩子只会从你的肚子里出生!” 素言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眶泛红,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她轻轻推开贾政,紧紧握住手中的荷包。 “我先回去了,您……您别忘了您答应我事情。” “我发誓,若我违背了今日的誓言,就让我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素言听着贾政的誓言,心中稍微宽慰了一些。深深地看了贾政一眼,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听着素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贾政缓缓坐了下来。烛火跳跃间,那张永远温润的脸,此刻一片狰狞。 “是你们逼我的,一切都是你们逼我的!”他低声喃喃自语,这句话仿佛是对命运的控诉,又似是对自己内心挣扎的宣泄。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房间再次陷入黑暗,贾政方才离开了这座院子。 次日,太阳照常升起,国公府仍旧一片花团锦簇,只有贾政赤红着双眼跪在贾代善的书房外。 “老爷。”长随欲言又止的看着贾代善。 “他还在外面跪着?” “是的,老爷。二少爷从昨晚一直跪到现在,脸色苍白,却仍旧不肯离去。”长随低着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忍。 贾代善闻言,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疲惫的双眼。 “不枉你们太太疼他一场,让他进来吧。”贾代善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与疲惫。 长随闻言,连忙应声退下,去请贾政进来。不一会儿,贾政便踉跄着走进了书房,他的双眼赤红,衣衫略显凌乱,显然已经跪了很久。 “父亲。”贾政跪在贾代善面前,声音沙哑而坚定,“求父亲让儿子见见母亲吧,她纵然有万般不是,却仍是儿子的母亲。” 贾代善看着贾政,心中五味杂陈。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你可知她犯了什么错,就在这里胡搅蛮缠?” 贾政闻言,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哑声道:“儿子不知,儿子只知,她是儿子的母亲。您就让儿子去看看她吧!” 贾代善看着贾政那坚决而执着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深知自己的妻子所犯下的过错,那些错误不仅让家族蒙羞,更让自己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然而,面对贾政这般的哀求,他又如何能完全拒绝? “政儿,你母亲她……她确实做了一些让家族蒙羞的事情。”贾代善的声音低沉而沉重,他试图用理智来让贾政明白这一切的严重性,“但是,作为你的父亲,我也理解你对母亲的深厚感情。只是,她现在需要冷静和反思,家族也需要时间来处理这件事情。” 贾政闻言,身体微微一震,但他没有放弃。他再次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父亲,儿子明白母亲的过错给家族带来了多大的影响。但儿子只是想去看看她,确保她安好,别无他求。请您成全儿子的孝心吧!” 贾代善看着儿子那真挚而恳切的眼神,想起父亲的吩咐。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等你成亲那日,你母亲自会出现。你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去多看几页书。来人,送你们二爷回去!” 第235章 娉婷(一) 随着贾代善的命令,几个仆人上前欲扶贾政起身。但贾政却仿佛钉在了原地一般,动弹不得。他抬头望向父亲,眼中满是不甘与绝望。 “父亲!”撕心裂肺的喊声在书房内响起。 “下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赖大见状忙跪在贾政身边,声音哽咽的说道:“二爷,您就不要再为难老爷了好吗?太太是您的母亲,您不忍她受罚,难不成您就忍心为难老爷吗?” 赖大的话语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之火。他低头看向跪在身旁的赖大,这位忠心的仆人眼中满是恳求与担忧,仿佛也在为这僵局寻找着解脱之道。 权衡利弊后,贾政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决绝。“罢了,父亲,孩儿这就退下。”他缓缓说道。 书房的沉重木门缓缓合上,将父子间未尽的言语与复杂的情感一并隔绝。赖大迅速起身,紧跟在贾政身后。看着缓缓合上的木门,贾代善疲惫的坐回了书桌前面。 “保龄侯府那里,可曾派了人过去?” “回老爷,小的一早就派人过去了。” 贾代善闻言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荣禧堂……可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暂时没有,需要小的去问问吗?” “不用了,你们也都下去吧。” “是。” 离开书房后,贾政径直往府外走去,任凭赖大如呼喊,都未曾停下脚步。 “二爷,您这是要往哪儿去?”赖大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与不安,他深知此刻的贾政情绪不稳,生怕他做出什么冲动之举。但贾政只是沉默地前行,对赖大的呼唤置若罔闻。 穿过最后一道月亮门,终于摆脱了身后那些试图跟随的下人,包括一脸忧虑的赖大。贾政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直奔马厩而去。 马夫见状,连忙从马厩的阴影中走出,低头哈腰地迎了上来,显然对这位突然来访的主人感到意外。 “二爷,您有什么吩咐?”马夫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恭敬与小心翼翼。 “把踏雪牵出来。” 马夫迅速地从马厩中牵出了那匹通身漆黑、四蹄雪白的骏马——踏雪。踏雪仿佛与贾政心有灵犀,在主人走近时轻轻摇了摇尾巴,眼神中充满了对即将开始的旅程的期待。贾政轻轻抚摸着踏雪的鬃毛,那柔软而光滑的触感让他暂时忘却了心中的烦恼。随后,他利落地翻身上马,一抖缰绳,踏雪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贾府的大门,直奔向晨光初照的远方。 “赖大哥,这可怎么办才好?”追上来的小厮气喘吁吁,满脸焦急地看着赖大。 看着贾政离开的方向,赖大微微眯了眯眼睛,作为贾政的心腹,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主子。 自己这位主子看似为人正直、谦恭厚道,实则最是自私无情,他今日的失态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 “不必慌张。”赖大沉声道,“二爷行事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要……要通知老爷吗?”小厮怯怯的问道。 “不必惊扰老爷。”赖大斩钉截铁地回答,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老爷公务繁忙,这等小事何须劳烦他老人家。” “可是……” “可是什么,有在这里胡思乱想的功夫,早就追上人了。”赖大冷声喝道。 小厮闻言,忙不迭地点头:“是,赖大哥,我们这就去追二爷。” 说完,众小厮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去,不再多言。赖大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抬脚往荣庆堂的方向走去。 离开荣国府后,贾政只觉一股郁气从心头升起,他迫切的想要发泄掉郁气。看着热闹的街道,贾政强压住心头的戾气,调转马头往城外走去。 城外,晨雾尚未完全散去,轻纱般缭绕在山间与田野之上,给这宁静的景致添了几分神秘与幽远。贾政策马穿行于这朦胧之中,踏雪的步伐稳健而有力,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他心中的某个节奏上,让那份积压已久的烦躁逐渐找到了释放的出口。 随着距离的拉远,城市的喧嚣逐渐被大自然的宁静所取代。贾政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胸腔中的浊气似乎也随之排出,心情略微舒缓了一些。他放缓了速度,任由踏雪带着他漫步于林间小道,两旁的树木刚刚冒出一点新绿,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更添了几分生机与和谐。 正当他沉浸在思绪中时,薄雾中闯入一道身影,跌跌撞撞的往自己所在的方向跑来。 贾政连忙勒住缰绳,踏雪应声停下,前蹄轻扬,随即稳稳地立定。贾政眯起眼,透过朦胧的薄雾,努力辨认着那逐渐靠近的身影。只见那人衣衫不整,脚步匆忙,似乎遭遇着了什么急事。 “来者何人?为何如此慌张?”贾政沉声问道,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以防不测。 那人闻言,猛地抬头,见是贾政,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跪倒在地,气喘吁吁地说道:“公子……求您……求您救救我哥哥!” 来人的声音如同清脆的画眉啼鸣,虽带着几分急促与慌乱,却也不失其纯真的质感。贾政心中微动,忙上前几步,仔细查看起来人。 随着二人距离的拉近,贾政终于看清了来人的容貌。来人大概十五六岁,一身洗的发白的蓝色衣裙,黑油油长发略显凌乱地披散在肩上,几缕碎发贴在额前,更添了几分狼狈与无助。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闪烁着纯真与坚韧。 真真是‘目秀澄如水,声柔婉似莺。风拂杨柳细,雨过雾云轻。’又道是‘天然去雕饰,浑然自天成。’贾政不由得看痴了。 少女被贾政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羞涩地低下了头。 贾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回目光,轻咳一声以掩饰尴尬,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翩翩公子的样子:“抱歉,是在下唐突了。请姑娘勿怪。你刚才说,救救你哥哥,不知姑娘的兄长发生了什么事?” 第236章 娉婷(二) 听到贾政提及自己的兄长,少女顿时顾不上羞涩了,她用力往前一扑,紧紧抓住了贾政的衣摆,眼中满是恳求与急切:“公子,求您救救我哥哥!民女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您的恩情!” 贾政连忙扶住少女的肩膀,柔声道:“姑娘,你不必如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我应该做的,就是不知姑娘的兄长眼下在什么地方,他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女闻言,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哭道:“民女家住葛家村,一个月前家父因病去世,母亲承受不住打击也跟着去了,只留下民女同兄长相依为命。 伯父欺我们兄妹年幼,无人撑腰,便霸占了家产,将我们兄妹二人赶出了家门。哥哥为了生计,只能到山上打猎采药。不料前几日,失足跌入水中,感染了风寒,高热不退。 民女今日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本打算进城自卖自身,为兄长请医治病。可民女……” 女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脚,突然抽泣着用力捶打起来。 贾政的目光扫过女子那双三寸金莲,眼中闪过一抹幽光。他蹲下身体,伸手握住少女的双手,阻止她继续伤害自己。 温声劝慰道:“姑娘,你切勿如此。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随意损坏?”说着,贾政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到女子手中:“这银子你先拿去,为你兄长请医买药。至于你伯父的事情,我也会派人去查清真相,若是他真有不法之举,我必会为你兄妹二人做主。” 女子看着手中的银子,泪水再次涌了出来,她感激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谢:“多谢公子大恩大德,民女无以为报,愿做牛做马来报答公子的恩情!” 贾政连忙扶起女子,道:“姑娘言重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且回去照顾好你兄长,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少女闻言,再三感谢贾政后,方才紧紧握住手中的银子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少女刚刚跑了几步,就一个趔趄再次跌倒在了地上。接着一道细细低泣声从少女的口中传来,她似乎是因为身体的虚弱和心中的焦急而难以自持。 贾政见状,心中更是怜悯,连忙快步上前,再次将少女扶起。轻声道:“可摔到哪里吗,有没有受伤?” 少女看着面前的贾政,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呜呜,我……我真没用,我……我救不了哥哥。” 贾政见状,心中更是酸楚,他温柔地拍打着少女的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别哭,别哭,有我在,我一定能救你哥哥的。” 少女在贾政的安慰下,哭声渐渐平息,但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的看向贾政,抽泣道:“公子,您真的愿意帮民女?”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 贾政郑重地点了点头,目光坚定而温柔地注视着少女,“我贾政说话算话,既然我承诺了要帮你,就一定会尽我所能。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一切,让你的哥哥得到妥善的救治,也会为你们兄妹二人讨回公道。” 少女闻言,眼中的泪水终于止住了流淌,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感激。少女红着脸,低头说道:“民女……民女带您过去。” 贾政闻言,目光扫过少女的小脚,为难的说道:“姑娘,你的脚似乎不太方便,若是强行行走,只怕……” 少女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三寸金莲,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 看到少女落泪,贾政故作迟疑的说道:“在下倒是有一法子,只是……” “只是什么?”少女急切得问道。 “只是男女授受不亲,此法只怕会污了姑娘的名声。算了,在下还是另想办法吧。”贾政故意卖了个关子,但随即又表现出为难之色,似乎是在为少女的名节考虑。 少女闻言,心中焦急万分,她深知自己此刻的处境,早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她咬了咬唇,坚定地说道:“公子,只要能救我哥哥,民女什么都不在乎。请您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法子?” 贾政看了看身后的踏雪,为难的说道:“在下本打算让姑娘骑马的,只是在下这马烈性难驯,恐伤了姑娘。若是与姑娘同骑,对姑娘的名声又……”他边说边观察着少女的反应,生怕自己的话会引起她的反感。 少女闻言,眼眶微红,但目光中却透露出一种坚决。她深知此刻时间紧迫,哥哥的情况危急,已不容她有过多的顾虑。她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了贾政的话:“公子,民女明白您的顾虑。但在这紧急关头,民女的名声又怎能与哥哥的生命相提并论?请公子不必介怀,若真能救得哥哥,民女愿承受一切。” 贾政沉默了片刻,然后认真地看着少女,说道:“姑娘大义,在下佩服。既然姑娘如此坚决,那在下便不再推辞。得罪了。” 少女感激地点了点头,随后在贾政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爬上了马背。贾政见少女坐好后,一个翻身坐在了少女的背后。 感觉到后背传来的温度,少女不安的扭了扭身体,但随即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尽量放松身体,让自己适应与贾政共骑一匹马的情况。 感受到怀中少女的紧张,贾政的嘴角浮起一抹势在必得微笑。温声道:“姑娘,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你只需要坐稳,我会约束好踏雪的。” 贾政温热的呼吸打在少女的耳边,引得少女一阵战栗,她强装镇定的说道:“嗯。多谢公子。” 两人一马继续向前行进,随着路程的深入,周围的树木开始越来越密。少女开始低声为贾政指引方向,告诉他走哪条路、在哪个路口转弯。贾政则认真倾听,按照少女的指引调整着行进的方向。 “在下还不知姑娘的姓名,不知姑娘可愿告知?”贾政的声音温和而礼貌,打破了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 少女微微一怔,随即轻声答道:“民女姓葛,名娉婷。” 第237章 娉婷(三) “娉婷十五胜天仙,白日姮娥旱地莲。娉婷二字,也就姑娘这般的人才方配的上。” 贾政的赞美让葛娉婷脸颊微红,她羞涩地低下了头,轻声说道:“大人谬赞了,民女不过是一介乡野村姑,怎敢与天仙相比。” 贾政闻言,笑道:“姑娘不必过谦,世间之美,各有千秋。姑娘的清新脱俗,正是这山野间最动人的风景。” 葛娉婷闻言,侧头望向贾政,眼中闪过一抹羞涩。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软软的靠在贾政的怀中。 闻着少女发间传来的幽香,感受到少女的依赖,贾政烦躁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宁静。他悄悄圈住葛娉婷的腰,偷偷把她往自己怀中带了带,眼角眉梢尽是得意。 在葛娉婷的指引下,穿过一丛刻意种植的荆棘丛,一座简陋的木屋出现在二人的视野中。 木屋四周是用枯枝围成的篱笆院子,上面开着零星几点迎春花,可能是因为木屋的主人出门太过着急,院门半开,一群不知名的鸟儿正在啄食院中的青菜。 葛娉婷见状,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她轻轻挣开了贾政的怀抱,从马背上滑了下来。贾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收回了手,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咳,是在下失礼了,请葛姑娘莫怪。”贾政诚恳地道歉,目光中满是歉意与尊重。 葛娉婷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表示并不介意。“无妨,公子也是无心之举。”她轻声说道,随即转身走向篱笆院子,轻轻挥手赶走了那些啄食青菜的鸟儿,并细心地将院门彻底打开。 贾政见状,忙跳下马背,随便找了棵树,拴住了马匹,这才抬步往院内走去。 贾政仔细打量一下四周,只见院中碎石铺路,碎石路的尽头是三间简陋的木屋,看起来一阵风都能吹倒。 在木屋的左侧是一座四下漏风的草棚,里面吊着一口黑乎乎的铁锅,铁锅下是简陋的柴火灶。虽然环境艰苦,但草棚周围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显示出主人的勤劳与细心。 随着距离的接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从最西边的那间木屋中传了出来。听到咳嗽声,葛娉婷脸色大变,不顾自己的脚伤,跌跌撞撞的往木屋跑去。 “哥,哥,你别吓我啊!我有银子了,你的病有救了!” 贾政见状,心中一紧,立刻跟了上去。就看到一位面色苍白的青年躺在床上,气息奄奄,显然是病重已久。 葛娉婷跪在床边,紧紧握住青年的手兄长的手,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落下。青年虽然虚弱,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他努力抬起手,颤抖的放在葛娉婷的头上。 “莫……莫哭,哥哥……哥哥没事……” 听到兄长的安慰,葛娉婷哭的更厉害了,就在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青年的目光扫到了站在门口的贾政。 只见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向贾政,那只没有被娉婷握住的手偷偷的伸进枕头下面,整个人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威胁。 “你是谁,有什么目的?”青年厉声喝道。 贾政见状,忙后退一步,一脸温和的说道:“在下荣国府贾政,荣国公是我父亲。” 贾政的话音刚落,青年眼中的警惕之色稍减,但并未完全消散。他显然听说过荣国府的名头,知道这是京城中一个显赫的家族,但这也让他更加疑惑,为何这样一个大人物会突然出现在他们这简陋的木屋中。 “贾公子,我们兄妹只是普通人,与您素不相识,您为何会……”青年的声音虽弱,但语气中仍带着几分戒备。 葛娉婷也连忙擦干眼泪,向青年解释道:“哥哥,我……我见你的病迟迟不见好转,家中的银两又所剩无几,一时情急就……” “你……咳咳……你……”青年闻言一下急了起来,咳嗽声连连,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葛娉婷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兄长,焦急地喊道:“哥哥,你别激动,你先听我说。我在路上碰到了贾公子,他见我孤身一人,便上前询问缘由。在得知我们的身世和你的身体后,他便主动提出要帮你请大夫,并且愿意为我们主持公道。”葛娉婷的声音里充满了急切与感激,她紧紧握住兄长的手,生怕他因为情绪激动而更加虚弱。 青年闻言,目光在贾政和葛娉婷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只是眼底的戒备之色却丝毫没有减少,反而又多了几分:“贾公子,你……你要帮我们兄妹?我们兄妹身无长物,日后只怕无法报答公子大恩。” 贾政见状,温声道:“我贾政虽非圣贤,但也知世间有诸多不公。你兄妹二人遭遇不幸,我若有能力相助,自当义不容辞。 葛兄,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们兄妹身上还真没有在下可图的地方。 葛姑娘虽然貌美,在下自小生在绮罗丛中,什么样的绝色没有见过,还不至于为了令妹做下强取豪夺之事。” 贾政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葛兄若是信不过在下,难道还信不过荣国公府吗?” 青年闻言,眼中的戒备之色终于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感动、有惊讶、也有一丝惭愧。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葛娉婷紧紧按住。 “贾公子,您的话让在下无地自容。我们本是世间微尘,却蒙您如此看重。请受我一拜!”青年说着,就要强行起身行礼,却被贾政和葛娉婷一同制止。 “葛兄,不必如此。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贾政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轻轻放在床边,“这些银两你先拿着,用于治病和日常开销。待你病愈之后,我们再谈其他。” 青年看着眼前的银票,眼眶不禁湿润了。他深知这些银两对他们兄妹来说意味着什么,更明白这份恩情有多么沉重。 “贾公子,您的大恩大德,我兄妹二人永生难忘。日后若有机会,我们定当结草衔环以报。”青年的声音虽弱,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坚定与感激。 葛娉婷也连忙点头,清澈见底的眸子内流转着淡淡的情意和浓浓的依赖。 触及到葛娉婷的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贾政心中一荡,一个想法突然跃上心头。 “葛兄,听你言谈举止,似乎颇有学识,不知是否读过圣贤之书?” 青年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在下惭愧,乃是仁康三十年举人。只是时运不济,家道中落,才落得今日这般田地。”青年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苦涩,但更多的是对过往岁月的怀念与自豪。 贾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转为狂喜。“原来葛兄竟是举人出身,失敬失敬!科举之路本就艰难,能中举人更是难上加难。葛兄有此等才学,实乃国家之幸,百姓之福。” 青年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死寂:“贾公子过奖了,在下不过是一介落魄书生,如今更是疾病缠身,何敢当公子如此赞誉?” “区区一个风寒而已,不过是几剂药的事情,葛兄何至于此?”贾政不解的问道。 青年苦笑着摇了摇头,眼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奈与悲哀:“药能治病,却不能治命。公子,您或许不知,我这病,并非寻常的风寒。它……它早已深入骨髓,非人力所能挽回。” “葛兄这话何意?” 第238章 娉婷(四) 贾政闻言,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意识到葛家兄妹的事情可能并不像葛娉婷所说的那般简单,其中可能还有其他隐情。 青年见状重重的喘了几口气,方才缓缓开口道:“家中父母离世后,伯父为了霸占家父留下的产业,特意设计让在下同族中寡嫂共处一室。” 青年说到这里,语气中充满了愤慨与无奈,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情绪十分激动。葛娉婷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兄长,眼中满是担忧。 “那一夜,我并未做任何有违礼法之事,但谣言却如野火燎原,迅速传遍了整个家族和乡里。我虽竭力辩解,却无人相信。伯父借此机会,将我逐出家门,剥夺了我继承家业的权利,府衙更是因此剥夺了我的功名。”青年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凄凉,“自那以后,我便一病不起,身体日渐衰弱,而那谣言却如同附骨之蛆,让我背负了一生的污名。就连我清清白白的妹子也……,公子,您说,我这病还能治得好吗?” 贾政闻言,心中愤慨难平,他紧握双拳,目光如炬地看向青年。“葛兄,你所遭受的委屈与不公,我贾政感同身受。这世间的流言蜚语,往往能杀人于无形,但你一定要相信,真相总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 他转头看向葛娉婷,眼中满是同情与怜爱。“至于葛姑娘,你同样是无辜的受害者。你的清白与坚韧,应得到世人的尊重与认可。” 贾政顿了顿,继续说道:“关于你的功名,这更是关乎你一生的荣誉与未来。在下虽不才,但家父在朝中尚有一席之地,他老人家定能为葛兄讨个公道。” 青年闻言,一脸苦涩的摇了摇头,沉声道:“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功名一事还请公子莫要再提。荣国公确实位高权重,可同那些皇子王孙们比起来……” 青年的话未说完,但其中的无奈与绝望已溢于言表。 “葛兄,你此言差矣。”贾政打断了青年的话,语气坚定而有力,“权力虽有大小之分,但正义之心却无贵贱之别。家父虽非皇族贵胄,但他一生秉持公正,对朝中的不公之事从不袖手旁观。我相信,只要我们据理力争,定能为你讨回公道。” 青年听着贾政的话,眼中渐渐恢复了光芒。他感激地看着贾政,声音微微颤抖地说:“贾公子,您的恩情在下铭记于心。哪怕无法洗清冤屈,恢复功名,我葛陵游也愿以余生之力,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贾政连忙按住欲要行礼的葛陵游,真诚的说道:“葛兄言重了,我助你并非为了图你回报,只因你我同为这世间受冤屈之人,我深知清白与名誉对一个人何其重要。” “公子贵为国公之子,何人胆敢给您冤屈?”娉婷不解的问道。 贾政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娉婷姑娘,你有所不知。世人皆道国公府富贵荣华,却不知这深宅大院之中,亦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烦恼与纷争。” 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府中人口众多,关系错综复杂。我虽身为国公之子,却也有许多身不由己之处。有时,为了家族的和睦与利益,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与牺牲。而这些妥协与牺牲,往往伴随着误解与冤屈。” 看到贾政眼底的落寞,娉婷心疼的流下了眼泪,她抬起雾蒙蒙的眼睛颤声道:“对不起,我……我……” 贾政见状,故作洒脱的说道:“没事,我早就习惯了。娉婷姑娘,真的不必介怀。”贾政再次强调,同时他的目光转向葛陵游,眼中充满了关切,“葛兄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得尽快找大夫来看看。” 说着,贾政便欲转身离去,准备进城请大夫。然而,娉婷却急忙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衣袖。 “贾公子,请让我随您一同前往吧。”娉婷的声音虽带着几分哽咽,但却异常坚定,“我……万一大夫问起兄长的病情和平日里吃的药,有我在……” “娉婷!”葛娉婷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葛陵游给厉声打断了。 “哥……哥哥~” “回你房间去!” “哥哥~” “你……咳咳……回去!” 葛陵游突然严厉的语气和咳嗽声让娉婷愣住了,她眼中闪过一丝委屈与不解,但还是乖乖地停下了脚步,看向葛陵游,眼中满是关切。 葛陵游勉强稳住呼吸,眼神中既有对妹妹的疼惜也有不容置疑的坚决。“婷婷,听话,回你房间去。这里有我和贾公子处理就好。”他试图用平静的语气掩盖自己身体的虚弱,但咳嗽声却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葛娉婷见状只得恋恋不舍的看了贾政一眼,一步三回头的去了东边那间木屋。 葛陵游努力平复着呼吸,他看向贾政,眼中闪过一丝歉意与尴尬。“咳咳,公子,真是让你见笑了。婷婷她……被我宠坏了,有时候不太懂得分寸。” 贾政连忙摆手,表示理解。“葛兄言重了,今妹天真活泼,心地善良,这是难得的美德。况且,在这样的困境中,她依然能够保持乐观与坚韧,更是令人钦佩。” 葛陵游闻言,垂眸说道:“公子,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我妹妹,她不该受我牵连的,她值得拥有自己的幸福。 我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她能平安顺遂。俗话说,宁做贫人妻,莫做富家妾,她的纯真与善良,应当被珍视,而非被权力和金钱的阴影所笼罩。” 第239章 贾政心澜 触及到葛陵游那看透一切的眼神,贾政只得暂时压住内心深处的蠢蠢欲动,笑道:“葛兄,你说得对。真正的幸福,不是金银珠宝堆砌起来的虚幻,而是心灵深处的那份纯真与安宁。令妹的纯真与善良,是世间最宝贵的财富,怎能被世俗的尘埃所玷污? 葛兄,你我都深知这世道对女子的不公与束缚。但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努力,为那些像令妹一样纯真善良的女子,争取一片属于她们的蓝天。” 说到这里,贾政的眼中闪过一抹幽暗,他看向葛陵游,笑道:“尤其是令妹这般出色的女子,葛兄更需要足够强大方才能够护得住,你说是吗?” 葛陵游闻言一下陷入了沉默之中,听着葛陵游压抑的咳嗽声,贾政的嘴角浮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过了许久,就在贾政的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葛陵游方才再次抬起头来。 他看着贾政的眼睛,强忍着喉咙中的不适,哑着声音说道:“小人最擅商贾之事,家父在世之时,家中的铺子都是小人在暗中打理。虽不敢说日进斗金,却也招来无数觊觎的目光。”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小人知道公子不缺那些黄白之物,只是公子日后无论想要做什么,都缺不了那些黄白之物开道。小人愿以自身所长,为公子添砖加瓦,已解公子后顾之忧!” “呵呵,爷不过是国公府的次子,日后分得三成家业,做个富家翁足矣。至于葛兄所说的那些,爷可从来未曾想过。” “二爷真的甘心一辈子都被大爷压下一头吗?”葛陵游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般敲打在贾政的心上。他直视着贾政的眼睛,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 贾政的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葛兄,此言差矣。兄长才华横溢,又深受祖父器重,我自然是心悦诚服。至于家族之事,自有祖父和父亲做主,我何须多虑?” 然而,葛陵游并未就此罢休,他看着贾政的眼睛,哑声道:“二爷此言差矣。世人皆道国公府荣耀,却不知这荣耀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暗流涌动。二爷身为国公府之子,岂能不知这其中的利害?再者,二爷难道真的愿意一生碌碌无为,只做个富贵闲人吗?” 贾政闻言,目光微微闪烁,似乎被葛陵游的话触动了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他沉默片刻,最终缓缓开口:“葛兄所言,确有几分道理。但家族之事,错综复杂,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变。我虽有心,却也无力。” 葛陵游见状,趁热打铁:“二爷勿忧,小人虽不才,但愿意为二爷出谋划策,助二爷一臂之力。二爷只需信任小人,小人定当竭尽所能,为二爷扫清障碍,铺平道路。” “葛兄,你言重了。”贾政轻笑,试图掩饰内心被触动的波澜,“我贾政虽非池中物,却也知家族责任重大,非一己之力可担。” 葛陵游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笑意,他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直视贾政灵魂深处的不甘与渴望。“二爷此言差矣,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若二爷真有心,何愁大事不成?” “葛兄可知,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开始,便无回头之路。” “二爷放心,小人自当全力以赴,助二爷一臂之力。至于风险,我葛陵游何惧之有?” 葛陵游的话语中充满了坚定与自信,他的话语像是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正逐步瓦解着贾政心中的犹豫与顾虑。 贾政望着葛陵游那双充满野心的眼睛,突然笑道:“葛兄若真有此等才华,又怎会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今日葛兄所说的,政只当从未听过。” 贾政的笑声中带着几分玩味,似乎是在试探葛陵游的底线。然而,葛陵游并未因此退缩,他的眼神更加坚定,仿佛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挑战的准备。 “二爷此言差矣。小人虽历经坎坷,但正因如此,才更加珍惜眼前的机会。小人深知,若要改变命运,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同时也需要贵人的提携。二爷便是那位能够助我翻身的贵人。”葛陵游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透露出他的决心与诚意。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小人的才华,或许在世人眼中并不起眼,但在商贾之道上,小人自信还是有些许心得的。二爷若肯给小人一个机会,小人定能证明自己的价值,为二爷分忧解难。” 贾政听着葛陵游的话,心中不禁暗自思量。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或许真的有着不凡之处,至少他的言语与气度,绝非寻常之辈所能及。 于是,贾政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他缓缓说道:“葛兄言之有理,是政过于唐突,未及深思。若葛兄真有此等才华与决心,政自然愿意洗耳恭听,共商大计。只是,这家族之业,千头万绪,我们该如何着手?” 葛陵游闻言,微微一笑:“二爷,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们可先从内部着手,了解贵府上下,理清脉络,再逐步向外拓展。同时,我们需广结善缘,寻找志同道合的盟友,共同为二爷的未来筹谋。至于具体的策略与计划,我会详细规划,待时机成熟,再与二爷详谈。” 葛陵游的回答让贾政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他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葛兄所言极是,是我之前太过草率了。既然葛兄已有全盘考虑,那政便洗耳恭听,期待你的详细规划。” 葛陵游闻言,捂住嘴用力咳了几声,一脸疲惫的说道:“小人失礼了,沉疴缠身,精力实在有限,待小人身体好些,定与二爷秉烛夜谈。” 贾政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冷芒,连忙关切地上前几步,伸手轻拍葛陵游的后背:“葛兄不必如此,身体要紧。我即刻回城延请名医,为葛兄治病。” “咳咳,如此,有劳二爷了。” 第240章 争执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葛兄稍等片刻,愚弟去去就来。”贾政说完,替葛陵游拉了拉被子,就快速往外走去。 听到马蹄远去的声音,葛陵游冷笑一声掀开被子,走出了木屋。 “你怎么出来了,万一被他看到,耽误了主子的大事,到时莫怪我翻脸无情!”一道冰冷的女声突兀地响起,如同寒风中的利刃,划破了小院的宁静。紧接着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现在葛陵游的身后,女子面容冷峻,眼中满是对葛陵游擅自行动的不满与担忧。。 葛陵游转过身,面对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子,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放心,我自有分寸。” 娉婷冷哼一声,眼中的责备不减反增。“哼,贾政此人,虽看似忠厚,实则心机深沉,稍不留神就会前功尽弃。今日,你还是太过着急。” 葛陵游微微颔首,脸上的淡然未减分毫。“你说得对,贾政确非等闲之辈,但我也并非全然无备。我之所以这样做,是有意为之,想要借此机会进一步试探他的反应。”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深邃的智慧,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娉婷眉头微蹙,显然对葛陵游的解释并不完全满意。“试探?若是弄巧成拙,你知道我们要付出多大代价吗?” 葛陵游轻轻摇头,目光变得深邃而遥远。“我们身处的局势,本就是步步惊心,每一次行动都需谨慎再谨慎。但同时,我们也要敢于冒险,才能在关键时刻把握住机会。贾政的反应,正是我们接下来布局的重要依据。 还有,不要只说我的不是。娉婷,你是一个小家碧玉,要有女子该有的矜持。今日若不是我把你支走,你是不是真要同贾政一起进城?” 面对葛陵游的质问,娉婷冷声说道:“陵游,你休要转移话题!我并非不知轻重之人,我今日的一举一动皆是符合落难女子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的急切心理。但你的行为,确实太过冒险。我们精心布局多年,岂能因你的一时冲动而毁于一旦?” 娉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坚决与不满,她继续道:“陵游,我明白你所说的局势复杂,每一步都需谨慎。但谨慎与鲁莽之间,应当有个明确的界限。你擅自改变计划,将我直接置于未知的风险之中,这不仅仅是对我的不尊重,更是对我们共同目标的不负责任。” 你我都清楚,这次行动仅凭一己之力难以成事。而你,作为此次行动的领头人,应当更加理智地权衡利弊,而不是单凭直觉行事。” 说到这里,娉婷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她凝视着葛陵游,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我知道,你心中有宏图大志,渴望成就一番事业。但请记得,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盘棋中的一枚重要棋子,任何一枚棋子的失误,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我希望,在未来的行动中,你能够更加深思熟虑,不再让我们陷入不必要的危机之中。” 葛陵游闻言,面色微变,他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娉婷,你说得对。我今日的行为确实欠妥,没有充分考虑到后果。我向你道歉,并保证以后会更加谨慎行事。接下来,我会重新审视我们的计划,确保每一步都稳健无误。” 两人对视片刻,娉婷方才缓缓收回目光,冷声道:“没有下次,若你再擅自改变计划,你我就分道扬镳。”娉婷的语气坚定而决绝,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 看到娉婷眼中的坚决,陵游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笑道:“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还请妹妹原谅我这次的鲁莽。” 娉婷听到葛陵游略带玩笑的称呼和诚恳的道歉,双手下意识的紧握成拳。随即想到二人如今的身份,只得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中既有无奈也有释然:“陵游,你我虽共事多年,但始终需记得各自的立场与身份。你这声妹妹,我担不起。不过,你的道歉我收到了,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说完不待葛陵游回答,转身回了木屋。 看着娉婷的背影,想到自家主子的吩咐,陵游轻叹一声,喃喃自语道:“唉,这两姓家奴可真不好当呐,真羡慕陆离他们可以快意恩仇。” “又在说什么废话,还不抓紧回去躺着!” “这就去,这就去。小姑奶奶,你是一个姑娘家,别老这么凶巴巴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陵游一边应承着,一边笑着调侃娉婷,试图缓和气氛。然而,他话音未落,便感觉一股寒意袭来,只见娉婷站在门口,眼神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陵游,你再说一句试试?”娉婷的声音冷若冰霜,仿佛能瞬间冻结周围的空气。 陵游见状,连忙举手投降,嬉皮笑脸地说:“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我这就回去躺尸。” 娉婷瞪了他一眼,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率先走向陵游的木屋。陵游忙紧随其后,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反应快,没有真的惹恼这位姑奶奶。 进了木屋,娉婷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闭着眼睛开始酝酿起情绪来。 陵游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心疼,磨磨蹭蹭的重新躺了回去。 “婷妹妹,你说为了保险,我要不要再吃一粒药?” “你在质疑我的能力?” “不敢,不敢。江湖上谁不知你毒娘子的大名。”陵游讪讪一笑。 娉婷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扫了陵游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陵游,你我共事多年,你应该清楚我的能力。我的毒药,向来是精准无误,无需多此一举。你若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让你再也无法开口。” “好好好,我错了,我不再胡说了。”陵游连忙举手投降,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他深知娉婷的脾气,一旦她认真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娉婷刚要说话,就听到一阵鸟鸣声,她忙给陵游盖好被子,换上了一副怯懦的表情,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往下掉 陵游见状忙收起脸上的笑容,一声声压抑的咳嗽声从他的喉咙中发出。 “到了,吴大夫您快着些。” “哎呦,我的爷呦,您就可怜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吧。哎呦,骨头都给颠碎了。” 随着门外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和吴大夫的抱怨声,陵游咳的愈发剧烈了,他勉强支撑起身子,想要缓解这突如其来的不适。娉婷见状,更是心急如焚,她连忙上前扶住陵游,同时对着门外喊道:“哥哥,哥哥!大夫,大夫……” 第241章 回京(上) 门轰然被推开,一阵凉风夹杂着院外淡淡的草木气息涌入了木屋,让室内略显沉闷的空气为之一振。只见一位须发皆白、衣衫略显凌乱的老者被一名身穿锦袍,面色端正的男子搀扶着,踉跄而入。 “娉婷姑娘,葛兄怎么了?”贾政的声音中满满全是焦急与关切。 娉婷闻言,泪水如同决堤的河水怎么都止不住,她几乎是用乞求的眼神望着云飞扬,声音颤抖:“公子,公子,求您救救我哥,他……他咳血了!”她的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无助,每一个字都如同杜鹃啼血一般。 贾政心中一紧,连忙安抚道:“姑娘莫急,这位是吴大夫,京中百草堂的坐诊名医,有他在,葛兄定会逢凶化吉。”言罢,他转身面向吴大夫,眼神中充满了恳求:“吴大夫,请您务必全力救治我葛兄。” 吴大夫点了点头,扫过屋内简陋的陈设和一旁的泪流满面的娉婷,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当目光落在床上那脸色苍白、气息奄奄的青年身上时,脸上浮起一片慎重之色。他快步上前,手中的药箱轻轻放在床边,随即坐下,开始仔细地为葛陵游把脉。 手一搭上脉搏,吴大夫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显然葛陵游的病情比他预想的要严重许多。 一旁的娉婷见状,脸色一片灰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她紧紧抓着衣角,双手微微颤抖,眼中满是惶恐不安。 “脉象紊乱,气血两虚,加之思虑过甚,导致病情急转直下。”吴大夫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不过,你们及时找到了我,便是他的福气。我这就为他施针,稳住病情。” 随着吴大夫银针的落下,屋内的气氛似乎凝固了一般,只能听到银针刺入肌肤的细微声响,以及葛陵游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最后一根银针落下,吴大夫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抹疲惫的笑容。 “暂时稳住了,但还需后续调养,不可大意。”吴大夫边说边收拾着银针,语气慎重的交代道。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听到葛陵游的病情稳住了,娉婷激动跪倒在地,不停地给吴大夫磕头。 “娉婷姑娘,快起来!”贾政连忙上前扶起娉婷,温声劝慰道,“吴大夫医者仁心,救治葛兄乃他分内之事,你无需如此。” 娉婷泪眼婆娑,感激地望了男子一眼,又转向吴大夫,声音哽咽:“多谢吴大夫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来生结草衔环以报此恩。” 对上贾政的眼神,吴大夫微微一笑,温声道:“姑娘言重了,医者仁心,治病救人本就老夫分内之事。姑娘若谢就谢政二爷吧,若不是政二爷,老夫也不会来这乡野之地,更不能救治令兄。” 娉婷闻言,抬头看向一旁的贾政,在触及到他关切的目光时,脸上一热,连忙低下头去。声如蚊呐的说道:“民女……民女多谢二爷施以援手,待兄长痊愈后,定当亲自上门拜谢。” 贾政闻言,轻声笑道:“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我与葛兄一见如故,见他有难,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说罢,他转身对吴大夫道:“吴大夫,此次多亏您妙手回春,才救回了葛兄一命。待他日葛兄康复,我定当备上厚礼,前往府上亲自致谢。” 吴大夫摆了摆手,凝道:“政二爷言重了,葛公子的病情虽然暂时稳住了,但仍旧很危险,后续需要大量的珍贵药材。此处太过简陋,离京都过远,药材供应恐有不便。 二爷不如想办法将葛公子移至京都,那里药材齐全,老夫也方便就近照料,对他的病情大有裨益。” 贾政闻言,眉头微蹙,随即舒展开来,道:“吴大夫所言极是,我即刻安排人手,准备马车,护送葛兄进京。至于药材方面,吴大夫尽管挑好的用,爷不缺这点子东西。 娉婷姑娘,吴大夫的话你也听到了。在下在京中有一座二进的小院,你同葛兄先搬进去,一来方便就近照顾葛兄,二来也省去了奔波之苦。待葛兄病情稳定,再作长远打算。” 娉婷闻言,缓缓抬头望向贾政,眼中满是感激:“二爷的大恩大德,民女无以为报。只盼兄长能早日康复,我们兄妹俩定当涌泉相报。” 贾政微微一笑,温和地说:“姑娘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娉婷姑娘,你只需安心照顾葛兄,其他事情我自会安排妥当。” 说着,贾政便转身吩咐随从即刻去准备马车和必要的行装,同时派人前往京都,提前安排好住宿和药材的采购事宜。 听到贾政事无巨细的交代,吴大夫意味深长的对着娉婷笑道:“能得二爷这般看重,姑娘同令兄可真是好福气呐。日后二位得了势,可不要忘了小老儿。” 娉婷闻言,垂下眸子,缓缓开口道:“吴大夫言重了,我们兄妹二人不过是世间微尘,得二爷与大夫援手,已是莫大的恩德。娉婷虽不才,但知恩图报之理还是懂的。日后如何,小女子不敢妄言。但今日之恩,我兄妹二人永世不敢忘。” 吴大夫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姑娘,言之有理,知恩图报,方显人品高洁。老夫虽为一介医者,但也深知世间冷暖,人心向善。你们兄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娉婷闻言,只是羞涩一笑,静静地看向陷入沉睡的葛陵游。吴大夫见状,也不多做纠缠,伸手敲了敲后腰,笑道:“老夫就不打扰姑娘了,不过老夫的话还请姑娘好好想一想。”说着就缓步往门外走去。 待到吴大夫离开后,娉婷低声骂道:“老不死的杂碎!” “姑娘慎言,这外面可都是贾政的人,万一被他们听到就前功尽弃。”听到娉婷的怒骂,躺在床上的葛陵游猛的睁开眼睛,低声喝道。 娉婷闻言,眼神一震,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连忙捂住嘴巴,惊恐地看向四周。见周围并无异样,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是我失言了。贾政要带我们回京,你意下如何?” “自然是顺势而为,不然何时才能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 “我也是这么想的,葛家庄那边……你都安排好了吗?”提到葛家庄,娉婷微微停顿一下,接着装作若无其事的看向门外。 看到娉婷这样,陵游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他温声道:“放心。你,真的不再回去看看吗?” 娉婷闻言,顿时沉默了下来,目光一下变的幽远起来。 怎么可能不想回去看看呢,那里可是生养自己的地方,是爹娘和兄长的埋骨的地方,可是仇人未除,大仇未报,自己又有何颜面去看他们? 看到娉婷沉默的样子,陵游轻叹一声,缓缓闭上眼睛。他们这些人,每个人都有一身的血海深仇,自己也不曾例外。 听着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娉婷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的走了出去。 “二爷。” “娉婷姑娘,你怎么出来了?虽说已经进了二月,可这外面的风还是有些刺骨,别着凉了。”贾政的声音带着几分关切,从园外传来。 娉婷微微欠身,轻声答道:“多谢二爷关心,民女只是出来看看可能帮上什么忙。” 看着颤颤巍巍向自己走来的娉婷,贾政忙扔下赖大几人迎了过来。他解下身上的披风,温柔的披在娉婷的肩膀上,柔声道:“赖大他们都是做惯事的,这些事情交给他们就好。你的身体才最重要,脚还疼不疼?”贾政的话语中充满了关怀,眼神里满是温柔。 娉婷避开贾政火热的目光,垂眸说道:“多谢二爷关心,民女已经无碍了。乡野之地,没有什么可招待的,还请二爷和几位大哥莫怪。” 娉婷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客气与疏离,她尽力保持着与贾政之间的距离,不愿让他看到自己内心的波动。贾政闻言,眼神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姑娘客气了。马车已经备好了,不知姑娘可有什么要带的东西,我好让他们过来收拾。” “事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只是哥哥房中的书还要辛苦几位大哥。” “姑娘放心,我等自然会小心处理葛公子的书籍。”赖大忙上前应道。 “辛苦几位大哥了。” 听到这道莺啼燕鸣的声音,赖大忍不住偷偷抬头看去。在看清娉婷的容貌时,心中不禁暗自赞叹。他虽见多识广,但在这乡野之地能遇见如此容颜出众、气质脱俗的女子,还是让他感到意外和惊艳。娉婷的容貌仿佛春日里最娇艳的花朵,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然而,随着视线的停留,赖大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他努力回想,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但又一时想不起具体的场景。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困惑,也让他对娉婷的身份产生了一丝警惕。 赖大的注视顿时引起了贾政的不满,在看到娉婷的第一眼,他就把娉婷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如今被赖大一个奴才直愣愣的盯着贾政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目光如炬地射向赖大,冷声道:“赖大,你且去忙吧,葛公子的书籍务必小心整理。” 贾政转身看向娉婷,眼中恢复了之前的温柔与关切。“娉婷姑娘,马车已经备好,咱们随时可以出发,不知姑娘的东西可都收拾妥当了?” “我……还请二爷稍等片刻,民女……民女去去就来。”说完慌忙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就连披风掉地都没有察觉。 贾政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弯腰拾起地上的披风,轻轻拍了拍上面的尘土,闻到上面传来的幽香,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 “咳,小老儿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看到。”一道带着笑意的调侃声从贾政身后传来。 贾政慢条斯理的披上披风,缓缓转过身来,对上吴大夫的眼睛,笑道:“吴大夫在各府行走,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应该不需要爷来提醒吧?” 吴大夫闻言,哈哈一笑,拱手作揖道:“二爷说的是,老朽自然明白。只是这娉婷姑娘,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连我这把老骨头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呢。” 贾政轻轻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但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吴大夫,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葛氏兄妹即将随我前往京城,葛陵游我可就交给你了。务必给爷治好他的病,不能留下任何后遗症!” “二爷放心。只是这葛氏兄妹的身世,您可曾派人查探清楚了?太太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侯府的态度也是模糊不清,咱们可得小心行事。”吴大夫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 “吴叔放心,我已经派人前去葛家庄查探了。那葛陵游确实是个人才,吴叔务必多费些心,为他调理好身体。” “这样吧,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之前,我先稳住他的病情。若二爷那边查到的消息同他们说的的一致,我再治好他,反之,我就直接送他归西。 至于那个娉婷姑娘,确实是难道一见的美人。他们兄妹若是没有什么异常,您养在身体解解闷也是好的。若是他们有什么异心,哼,区区一个女子,老朽有的是让她乖乖听话的法子!” 对于吴大夫的话,贾政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嗯,先把人带回京都,放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再说吧。至于母亲那边,可能真的出事了,你们先按兵不动,等我得到确切消息后再做打算。” “也只能如此了。老朽再去给葛公子施一次针,确保他能安然到达京都。”吴大夫闻言,心中虽有不甘,但也只能暂时作罢。他深知贾政的脾性,既然已经决定的事情,便不会轻易更改。 “二爷,民女收拾好了。” 第242章 回京(下) 看着俏生生站在木屋前面的少女,贾政顿时愣住了。 在苍茫古木环绕的幽静之中,一缕阳光穿过树梢,温柔地洒在木屋前。少女亭亭玉立,仿佛自画中走出,一身素衣不染尘埃,眉不描而翠,眸若秋水,唇不画而朱,自带三分春色,七分傲骨。她便是这林中的一抹异色,引人遐想,却又遥不可及。 阳光中,少女的肌肤仿佛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辉,细腻光滑,宛如初绽的花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与草木的清新,让人心旷神怡,却又隐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冲动。 “娉……娉婷姑娘?”贾政的声音微微颤抖,打破了周遭的宁静。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但内心的波涛汹涌已难以掩饰。 他知道娉婷生的美,不然他也不会对一个陌生女子施以援手。只是他没有想到,她会美成这个样子。 “正是民女。这才多大一会,二爷就不认识民女。”少女含羞带嗔的瞪了贾政一眼,那眼神中既有对自己容貌的自得,又有被贾政直视的羞涩与不安。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姿态。 贾政见状,连忙解释道:“娉婷姑娘误会了,我并非有意唐突。只是姑娘同刚刚的变化实在太大,在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请姑娘见谅。” 娉婷闻言,微微垂下眼帘,声音中带上一丝悲哀:“并非民女刻意隐瞒公子,而是民女这张脸实在太容易招来祸端,才不得不掩饰一番。” 贾政闻言,轻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真诚:“娉婷姑娘,你无需向在下道歉。这世道本就艰难,女子更是步步荆棘。依姑娘的容貌,若不刻意掩饰,又如何能同葛兄在这人烟罕至之处安然度日。” 娉婷微微抬起头,看向贾政的目光中眼中多了一分柔情。她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卸下了心中的重担:“多谢二爷体谅。” “姑娘都收拾好了吗?”贾政看向娉婷背后那个小小的包袱,忍不住皱了皱眉。 娉婷见状,窘迫的垂下头,低声道:“都……都收拾好。” “二爷,葛公子的书籍都已经收拾好了。劳烦葛姑娘过来看看,可还有什遗漏的。”赖大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氛围。贾政与娉婷同时转头,只见赖大手里抱着一摞书籍,缓缓向二人走来。 “哦,我……我给哥哥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娉婷忙应道,脸颊微微泛红,似乎意识到自己刚刚与贾政之间的对话有些过于私人,急忙转移了话题。 她快步走向葛陵游的屋内,不一会儿便拿着一个小包裹走了出来,里面装着几件简单的衣物。 看着兄妹二人的私人物品仅仅只有两个小小的包袱,贾政的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在看到被几人抬出来的葛陵游时,贾政忙收敛起思绪,小心翼翼的站在旁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小心一点,小心一点。” 来到篱笆外面,看着空地上的并排停放的两辆马车,娉婷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嘲讽。 看着几位豪奴小心翼翼的把葛陵游安顿在一辆马车上,娉婷刚要随着上去就被贾政叫住了。 “葛姑娘。” “二爷有什么吩咐?” “马车狭窄,还请姑娘坐另外一辆。” “可是……”娉婷看了看马车上的葛陵游,目露祈求的看向贾政。 贾政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娉婷的担忧。他沉吟片刻,道:“娉婷姑娘,你的担忧我自然理解。但马车颠簸,你与葛公子同乘一车,恐多有不便。再加上一会吴大夫还要随身看顾,所以……” 娉婷闻言,心中一暖,她感激地看了贾政一眼,轻声道:“多谢二爷体谅,就按二爷说的办吧。” 于是,在贾政的安排下,吴大夫随同葛陵游乘坐马车,而娉婷则坐上了另一辆马车。两辆马车在阳光中缓缓启程,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 随着马车的行进,娉婷脸上一片漠然。她透过车窗的缝隙,望着外面骑马的贾政,眼中闪过一抹血色。她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包袱,努力压抑住心底的杀意,暗暗告诉自己来日方长。 听着车外的喧嚣,娉婷偷偷掀开一条缝隙往外看去。看着熟悉的街道,听着熟悉的叫卖声,娉婷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沉。这里,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充满了欢笑与泪水,也藏着无尽的仇恨与秘密。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但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却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无法自拔。 她闭上眼睛,耳边却回荡着那些刺耳的声音——是家人的惨叫,是敌人的冷笑,是自己在绝望中挣扎的喘息。那些画面如同锋利的刀片,一刀一刀地切割着她的心脏,让她痛不欲生。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沉浸在过去的时候,她必须保持冷静,为了主人,也为了她自己。 再次睁开眼睛时,娉婷的眼中已是一片平静。 马车穿过一条条巷子,停在一座院子前面。三间两进的院子看似不大,但在这寸土寸金的京都却也弥足珍贵。更别提前街的书院和后巷的市集,为这座小院增添了几分便利与生活的气息。 “葛姑娘,这里虽然小了点,但环境还算清幽,又邻近书院与市集,葛兄日后出行也便利。” “二爷的安排真是周到,民女感激不尽。”娉婷微微欠身,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她深知,二人刚刚同贾政结识,能有这样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已属不易。 “院子里安排的有下人,姑娘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他们就是了。只是这京都人员复杂,姑娘又这般国姿天色,能不外出就最好不要外出的好。待葛兄痊愈后,在下再前来拜访。”贾政事无巨细的交代道。 “二爷的关怀,民女铭记于心。”娉婷再次欠身,眼中闪烁着感激的泪光。 “请二爷放心,民女会小心行事,绝不给二爷添麻烦。待哥哥康复后,我们兄妹定登门拜谢二爷大恩。” 贾政闻言,轻叹一声:“姑娘误会了,我不是怕姑娘给我添麻烦,实在是这京中贵人太多。我虽出身国公府,却只是一个不能袭爵的次子,许多事情也是有心无力。 我只是担心姑娘的安危,毕竟你们兄妹二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姑娘又生得如此貌美,万一碰到那些纨绔子弟或是心怀不轨之人,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贾政的解释,娉婷的眼眶一下红了起来,她抬起一双水眸,柔声道:“二爷的苦心,娉婷自然明白。您不仅为我们安排了住处,还如此细心地考虑我们的安全,这份恩情,娉婷永生难忘。请二爷放心,娉婷定会谨言慎行,不给二爷添任何麻烦。若真有需要帮助之处,也必会先与二爷商议。” 看着眼前温顺的少女,贾政只觉得心中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轻叹一声,语气更加柔和:“娉婷姑娘,你太过客气了。我贾政虽不能算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但见人有难,总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你们兄妹二人无依无靠,我自然是要尽力照顾的。 我们先安顿好葛兄,我再带你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认认院里的下人和管事。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们,不要同他们客气。” “嗯,我听二爷的。” 随后,贾政亲自安排了葛陵游的起居,留下自己的小厮贴身照顾。又同吴大夫一起商量了几道药膳的方子,命院中的厨娘依方准备,希望能助葛陵游早日康复。 安排妥当后,贾政便领着娉婷在院中漫步,为她介绍每一处房子、花园,以及院中的布局。他细心地讲解着下人和管事的职责,让娉婷对这里的运作有了初步的了解。 “娉婷姑娘,你初来乍到,若有任何不习惯或是需要之处,尽管告诉羊毫或是找这院中李管事。他们都是我的心腹,对京中的一切都非常熟悉。”贾政温声说道。 听到贾政的交代,娉婷红着眼睛说道:“二爷,民女……民女都不知道要如何感谢您了?您待我们兄妹实在是太好了。” 贾政轻轻拍了拍娉婷的肩膀,安慰道:“娉婷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我贾政虽非圣贤,但也懂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你们兄妹二人遭遇不幸,我岂能袖手旁观?你只需安心住下,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 娉婷闻言,感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再次给贾政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方才红着脸跟在他的身边往后院走去。 走到二门前,贾政停住了脚步,笑道:“里面就是内宅了,在下不便继续前行。这里虽然一直空置着,但小人还算勤快,房子打扫的还算干净。姑娘随便挑一间自己喜欢的房子先安顿下来,有什么短缺的直接让李妈妈去采购。” “二爷放心,娉婷省的了。”娉婷低着头,声音中带着一丝羞涩与感激。 贾政目送娉婷随着丫鬟婆子进去内宅后,方才缓缓向葛陵游的住处走去。 “爷,葛家兄妹奴才要按照什么规格招待?”见四下无人,李管事忙上前问道。 “葛陵游就按照幕僚的待遇来安排吧,至于娉婷姑娘,”贾政沉吟片刻,“她既是葛兄的妹妹,便也以宾客之礼相待,切记,不可有丝毫怠慢。” “奴才明白。今早,砗磲姑姑派人过来询问二爷的,奴才说您许久不曾来过了。那人就留下话来,说待您过来后,让您去一趟城外的葛家庄,说砗磲姑姑有要事同您说。” 贾政闻言,眉头微皱,心中暗自思量。葛家庄,那是葛陵游兄妹的故地,砗磲姑姑此时派人传话,邀自己前去,实在可疑。 “可知是何要事?”贾政问向李管事。 李管事摇了摇头,答道:“奴才也不甚清楚,只说是砗磲姑姑亲自交代,务必请您过去一趟。奴才斗胆猜测,可能同太太的事情的有关。” 听到李管事的猜测,贾政沉默良久方才缓缓开口道:“若她再派人过来,你就说府中看管的严,我一时半会出不得府。” “二爷的意思是?” “我虽然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就如你猜测的那般,定同母亲的事情有关。如今父亲仍在气头上,我若是贸然前去,一旦被父亲察觉我同她来往,,只怕会引来更多的麻烦。不如先缓一缓,看看砗磲姑姑那边是否还有进一步的动静。”贾政压低声音,谨慎的说道。 李管事闻言,立刻明白了贾政的用意,连忙点头应道:“奴才明白了,二爷放心,若是砗磲姑姑那边再有消息,奴才定当小心应对,绝不泄露半点风声。” 贾政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叮嘱了几句关于葛家兄妹的安置事宜,便转身离去。他心中暗自盘算着,这砗磲突然传话,背后定有深意。如今府中局势复杂,他必须步步为营,以免落入他人的圈套之中。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在吴大夫的悉心照顾下,再加上贾政流水般的药材供应,葛陵游的身体终于彻底康复了起来。 这期间收到心腹传来的消息,以及同葛陵游的书信来往,贾政对葛家兄妹的戒心也终于彻底放下了。 眼见距离荣国府的赏花宴越来越近,贾政心中的不安也与日俱增。 他确实需要一个能给自己带来助益的妻子来改变自己如今在国公府尴尬的地位,可是因着赏花宴是由贾赦夫妇亲自操持着,自己的算盘在他们二人面前几乎是透明的。 自己同贾赦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见得自己好?到时候别说挑一房对自己有助益的妻子了,他不算计自己就不错了。 就在贾政惴惴不安的时候,再次收到了葛陵游的信。看着信上的内容,他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来人,备马!” 第243章 请君入瓮(一) 贾政心急如焚地唤来下人,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急切。话音刚落,他迅速穿上外出的衣服,踏出了书房的门,心中不停地盘算着葛陵游信中提及的转机。 跃上马背,贾政一声令下,马儿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府门,消失在赖大几人的视线之中。沿途的喧嚣与繁华仿佛都与他无关,他的心中只有葛陵游的那封信,以及信中提到的转机。 抵达葛陵游所居的小院时,已近午时。轻叩门扉,不多时,门便吱呀一声开了,葛陵游一脸笑意地迎了出来,仿佛早已料到贾政的到来。 “葛兄,你信上说的……” “二爷莫急,进来咱们细说。”葛陵游笑着打断了贾政的话。 贾政闻言只得压住心底的焦急,随手把缰绳扔给了一旁的门子,同葛陵游并肩往院内走去。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小院的青石板上,为这静谧的空间增添了几分温暖。葛陵游领着贾政穿过一条精心修剪的花径,来到了院中的凉亭下。亭中石桌上已备好了清茶,茶香袅袅,似乎也在期待着即将展开的对话。 葛陵游请贾政坐下后,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笑道:“二爷,先喝口茶润润喉。” 贾政接过茶杯,轻抿一口,茶香入喉,仿佛能驱散他心中的几分焦虑。他放下茶杯,目光炯炯地看向葛陵游:“葛兄,实不相瞒,在下如今的处境实在堪忧。家中长辈有意让在下出府另过,只待在下成亲后就即可执行。非是小弟贪恋府中的富贵,实在是不愿家母忍受骨肉离别之痛。” 葛陵游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幽光,他沉声道:“世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二爷能有此孝心,实属难得。令堂体弱多病,二爷作为儿子,自然希望能常伴其左右,尽孝膝下。此事在下定帮二爷周旋一二,让二爷能常在太太膝下尽孝。” “葛兄此言当真?” “二爷对小人有再生之恩,小人怎敢出言戏弄?”葛陵游正色回道。 “葛兄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我留在国公府,能让兄嫂他们甘愿接纳在下?” 葛陵游闻言,但笑不语,从袖筒里掏出一份卷轴推到贾政面前。 “这是?”贾政一头雾水的看着面前的卷轴。 “二爷打开就知道了。” 贾政缓缓打开面前的卷轴,一张仕女图缓缓出现在自己面前。看着面前面如银盆,温柔似水的女子,贾政不解的看向葛陵游。 “葛兄这是何意?” “令堂多病,二爷身为孝子,自是不愿离她远去。但如今贵府局势复杂,二爷若能寻得一房既能助你稳固地位,又能与你共同侍奉令堂的佳偶,岂不是两全其美?”葛陵游语气温和,却字字句句都敲打着贾政的心弦。 贾政叹了口气,道:“葛兄所言极是,只是这等女子,又岂是那么容易寻得的?更何况,赏花宴上,兄嫂定会处处设难,让我难以如愿。” 葛陵游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自信:“二爷放心,小人既然敢出此计,自然是有几分把握的。画中之人不仅家世良好,更是性情温婉。她定能与您一同侍奉太太,让她老人家安享晚年。” 贾政闻言,忍不住苦笑出声:“葛兄切莫寻在下开心了。像葛兄所说的那般女子,又怎会甘愿嫁给我这个不能袭爵的次子?” 葛陵游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缓缓道:“二爷此言差矣。婚姻之事,讲究的是缘分与心意相通,而非单纯的地位与财富。画中这位小姐,虽出身名门,却非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她性情温婉,心地善良,更看重的是人品与才情。小人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深知她对于婚姻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不愿随波逐流,更不愿成为家族联姻的牺牲品。”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向贾政:“二爷您才华横溢,乃是性情中人,对母亲又极为孝顺,这些品质在勋贵子弟中实属难得。小人相信,只要您以真心相待,定能打动这位小姐的芳心。至于赏花宴上的难关,二爷更无需担忧。小人会暗中相助,确保一切顺利进行。” 贾政听着葛陵游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深知自己在这个家族中的地位尴尬,既非长子袭爵,又离不开家族的庇佑。但此刻,葛陵游的这番话,却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感激地看向葛陵游:“葛兄,你的恩情我铭记在心。若真能如你所言,我愿与葛兄结为异姓兄弟,共享富贵。” “二爷言重了,您对我们兄妹二人恩重如山,别说是助您留在国公府了,哪怕您想要那个爵位,小人也定当鼎力相助!” 贾政连忙摆手,惊恐的说道:“葛兄莫问玩笑。爵位之事,自有家族长辈定夺,非我等所能妄议。在下所求,不过是常伴父母膝下,已报二老的生养之恩罢了。至于其他,贾某从未想过!” 葛陵游闻言,不置可否,只是笑着为贾政添满茶水。 贾政见葛陵游但笑不语,顿时急了起来,他强压住心底的焦虑,再次开口说的道:“刚刚葛兄说的佳偶,不知是……” 葛陵游放下茶盏,目光微闪,笑道:“二爷觉得画上的女子如何?” “端庄有余,灵动不足,但那份温婉之气,倒是颇为难得。”贾政细细回想画中女子的模样,缓缓说道。 “小人若是让二爷迎娶画中人,二爷意下如何?” “她,能助我留在国公府?” “自然。” “你确定?” “小人对二爷一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贾政再次展开画轴,仔细打量起画中的女子。女子大概十六七岁,虽无十分颜色,却也有三分姿色。从画中看,是个温婉的可人。 只是有娉婷珠玉在前,如今再看画中人,总觉得有些寡淡无味。 “二爷切勿以貌取人,婚姻之事,重在性情相投,而非皮相之美。”葛陵游见贾政面露犹豫,便知他心中所想,于是语重心长地劝道,“画中人虽非倾城之貌,却有一颗玲珑剔透心,且家世清白,性情温婉,与二爷您的孝顺与才情相得益彰。她若能入府,不仅能为二爷分忧解难,更能助您稳固在国公府的地位。” 贾政闻言,心中暗自思量。他深知自己如今的尴尬地位,若能得此贤内助,确实能解他不少烦忧。但想到那未曾谋面的女子,他又有些顾虑:“葛兄,你我虽交好,但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你且容我考虑一下。” “这是应该的。不过小人可以保证,画中人是最适合二爷的人选!” 听到葛陵游斩钉截铁的回答,贾政心中不禁生了一丝涟漪,他试探的问道:“葛兄既知此女,可否详细告知其家世背景?” 第244章 请君入瓮(二) “二爷真想知道?” 迎着葛陵游打趣的目光,贾政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葛兄莫要打趣小弟了。” 葛陵游见状,哈哈一笑,拍了拍贾政的肩膀,说道:“烦请二爷三日后到城外楼外楼一聚,到时小人再同二爷细说画中之人的家世背景。” 贾政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不虞,他沉声道:“葛兄不能现在就说吗?” “哈哈,时机未到。正所谓好饭不怕晚,二爷何须心急呢?” “是小弟心急了,让葛兄见笑了。” “哈哈,二爷今日可有口福了。小妹今早与李嬷嬷外出采购,正巧遇上一位老猎户,他手里有几只难得一见的珍禽异兽,小妹便做主买了下来,说是要亲自下厨,晚些时候请羊毫给二爷送去呢。” 贾政闻言,心中的不虞稍减,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哦?那可真是巧了。没想到娉婷姑娘不仅人才出众,还如此贤惠,真是让人羡慕啊。” 葛陵游摆摆手,谦逊道:“哪里哪里,乡野之人难登大雅之堂,让二爷见笑了。不过,小妹的厨艺倒是真有几分独到之处,二爷今日不妨尝尝,看看同您平常吃的有什么不同之处?” 说到这里,葛陵游似乎想起了什么,话锋又一转:“至于那画中人的家世背景,二爷尽管放心,葛某绝对是不会让二爷失望的。” 贾政闻言,心中虽有疑虑,但见葛陵游如此信誓旦旦,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得点头应允:“既然如此,那小弟就放心了。” 不大一会,李管事家的就满脸笑容的走了过来,见到贾政的时候微微一怔,随即笑的愈发灿烂了。 “老奴给二爷请安。刚刚姑娘还提到二爷呢,说饭菜从这里送到府上,味道就要大打折扣了。” 贾政听到李管事家的如此说,心中大为得意。他笑着对葛陵游说道:“葛兄,看来小弟今日可以大饱口福了。” 葛陵游闻言,眼中闪过一抹阴郁,他用力扯了扯嘴角笑道:“二爷对我们兄妹二人恩同再造,区区一顿饭难报万一。烦请李嬷嬷带人在明德堂摆饭,我同二爷这就过去。” “是,老奴这就带人摆饭。”李管事家的应下后,对这二人行了一礼,快步退了下去。 葛陵游虽然笑容满面,但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郁并未逃过贾政的眼睛。想到葛陵游对葛娉婷的安排,贾政眼中闪过一道势在必得的暗光。助力,他要。佳人,他也要! 二人各怀心思的来到明德堂,只见桌上已摆满了各式山珍,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 贾政四下打量一番,笑道:“葛兄,怎么不见娉婷姑娘?” 葛陵游深深的看了贾政一眼,笑道:“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以前落难顾不上许多,让她抛头露面已属不该。如今幸得二爷援手,让我们兄妹不需再为生计奔波,自然是要更加注重礼数与规矩了。” 贾政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轻声道:“是小弟唐突了,葛兄莫怪。” 葛陵游闻言,故作惊讶的说道:“小人怎么会怪罪二爷?说句托大的话,小人视您为异姓兄弟,小人的妹妹自然也是您的妹妹。这关心自家姊妹,又何来唐突一说?” 贾政闻言,只觉心头一堵。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葛兄所言极是,是小弟失言了。美食当前,你我还是不要辜负小妹的一番心意才是。” “二爷您先请。” 说罢,葛陵游举起酒杯,向贾政示意,两人轻碰杯沿,各自饮下。席间,菜肴美味,宾主尽欢,但两人心中都各怀心思,气氛十分微妙。 一顿饭结束后,贾政见葛陵游对自己防备的紧,明白自己今日是难见佳人面了,只得怏怏不乐的离开。 待贾政离开后,葛陵游方才收起脸上的谦卑恭顺,冷冷的看了李管事一眼,径直回到了自己暂住的院子。 李管事见状讪讪一笑,给自己的妻子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一前一下往小人住的院子走去。 四周无人后,葛陵游从窗户翻出,偷偷来到了娉婷的住处。 听到窗外传来几声鸟鸣后,娉婷不动声色的屏退身边的小丫头,悄悄打开了卧室的窗户。 “你怎么现在过来了?”看到来人,娉婷压低声音问道。 “鱼儿已经上钩,王子腾那边可以让咱们的人加把火了。”陵游低声说道。 “后天大爷宴请林海,你可以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王子腾。” “有用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主母为什么要咱们撮合贾政和王氏女,直接把他赶出府就是了,何必给自己添堵呢?”陵游不解的问道。 “主子的事情,我哪里知道?不过既然主子如此吩咐,你我按命行事就是了,哪来得那么多为什么?” “你就不好奇吗?在对贾政的态度上,主子同主母似乎存在分歧,若日后这分歧越来越大,你说咱们该听谁的才是?”陵游担忧的问道。 娉婷淡淡的看了陵游一眼,冷声道:“自然是各为其主了,到时你我二人就各显神通吧。” “妹妹如此说,我就放心了。到时妹妹可莫怪为兄不念旧情了。” “尽管放马过来!” 看着娉婷傲娇的样子,陵游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温声道:“好了,不闹了。晚些时候我准备出去一趟,到时你帮我打个掩护。” “要去见王子腾了吗?” 第245章 请君入瓮(三) 陵游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冷声道:“布置了这么久,也该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陵游……” “嗯?” 看着陵游眼中的血色,娉婷沉默良久方才缓缓开口道:“别……别坏了大爷的计划。” 察觉到娉婷话中的担忧,陵游眉毛一挑,笑道:“妹妹这是在关心我?” “滚!” “呵呵。”看到娉婷恼羞成怒的样子,一声轻笑从陵游的嗓间溢出。 陵游的笑声在寂静的卧室内中显得格外清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转身,直视娉婷,凝声道:“娉婷,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大爷的计划,我比任何人都在意。你且在此等候,待我亲自去验收这场精心策划的盛宴。” “郁潮生,你想要做什么?!”娉婷急切的拉住他的衣袖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陵游的目光出现了片刻的怔忡,随即露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他轻轻拂开娉婷的手,那动作虽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 “郁潮生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场人为的灾祸之中。娉婷,你我都清楚,郁潮生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了过去。我现在是陵游,是主人麾下最锋利的剑,也是这盘棋局中不可或缺的一枚棋子。所以,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主人。” “可是……”娉婷还想说什么,却被陵游打断了。 “没有什么可是,我分得清轻重缓急。六年都已经等了,还在乎这几天吗?” 他再次转身,背对着娉婷,轻声道:“娉婷,你也应该相信你的主子,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说完,陵游没有给娉婷任何回应的机会,就从后窗翻了出去。看着消失在窗外的身影,娉婷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窗外的天空,心中一片复杂。 王子腾这段时间过得格外憋屈,他借着祖父的名头拜访了他在世时所有的故交好友,怎奈是人走茶凉,昔日的热情与尊重仿佛随着王老太爷的离世一同消散。 王子腾站在空荡荡的演武厅里,脑海里全是冷漠的眼神和敷衍的寒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言的苦涩。他原以为,凭借祖父的威望和自己的能力,能在京城中闯出一片天地,却不料现实如此残酷,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难道我真的要这样碌碌无为下去吗?”王子腾在心中自问,拳头不禁紧握。他想起祖父生前的教诲,临行前父亲殷切的目光,王子腾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戾气。 正当王子腾陷入沉思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爷,那人又出现了。”仆人紧紧攥住信件,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子腾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急切的说道:“快,把信件呈上来!” 接过信件,王子腾的手指微微颤抖,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他的心跳不禁加速。轻轻拆开信封,里面的内容让他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更衣,备马!” 王子腾迅速将信件收入怀中,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内室。他的步伐坚定而有力,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命运的节拍上。仆人们见状,连忙行动起来,有的去准备衣物,有的则牵来了王子腾的坐骑。 更衣室内,王子腾换上了便于行动的紧身劲装,衣料贴合肌肤,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他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衣领,镜中的自己眼神坚定,仿佛已经不再是那个被世态炎凉打击得萎靡不振的少年,而是即将踏上征途的勇士。 城西的贫民巷内,同往常一样喧嚣而杂乱,但今日却似乎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王子腾策马而入,穿过狭窄曲折的巷子,两旁是破旧的木屋和衣衫褴褛的百姓,他们的目光中既有好奇也有敬畏,同时还夹杂着浓浓的嫉妒和淡淡的杀意。 王子腾并未理会周围的目光,而是根据信中的线索,来到了一处废弃的木屋前。 木屋的门窗早已破败不堪,随风摇曳,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王子腾缓缓靠近,每一步都显得格外小心,生怕惊扰了屋内的人。当他站定在木屋前时,屋内突然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咳嗽声,紧接着是微弱的灯光从门缝中透出。 王子腾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吱嘎作响的木门。屋内昏暗,仅能依靠一盏油灯照明。他看见了一个瘦弱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那人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能洞察人心。 “你来了。”那人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王子腾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静静地注视着他,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过了许久,王子腾方才缓缓开口问道:“你是谁?约我到这里所为何事?” 那人微微抬头,目光与王子腾交汇,似乎在审视着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清晰有力:“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解你眼下的困境。” 王子腾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杀意,他微微前倾,试图从对方那双明亮的眼睛中读出更多的信息。 “解我眼下的困境?你倒是说说看,我眼下有何困境?”王子腾玩味的看着那人。 “你身处权力的旋涡之中,却找不到出路;你拥有良好的出身,却只能屈居人下;你才华惊人,却困于世俗的偏见,无法完全施展。”那人缓缓说道,声音中透出一丝嘲弄。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更加专注地凝视着王子腾,仿佛要将自己的话语深深烙印在对方心中。 “你渴望改变,渴望挣脱束缚,但现实的枷锁却让你步履维艰。你自恃才高却处处碰壁,而你一向看不上的兄长只因自己的身份,便能轻易的获取你所追求的一切。”那人继续说道,语气中多了几分锐利与挑衅。 王子腾的脸色变得阴沉,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显示出他内心的愤怒与不甘。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困境和无奈竟被一个陌生人如此直白且无情地揭露出来。但同时,他也感到一丝释然,仿佛长久以来积压在心中的郁闷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你究竟是谁?为何会知道这些?”王子腾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 第246章 请君入瓮(四) 那人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玩味。“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成为你改变命运的契机。你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理解你的人,更是一个能助你打破现状、实现抱负的盟友。” 王子腾沉默片刻,目光在昏暗的木屋内闪烁不定。他迫切的想要改变自己现在的处境,只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让他对眼前之人保持着一份天然的戒备。他深知,权力的游戏中,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每一个接近他的人都可能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为何要相信你?”王子腾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谨慎。他目光如炬,试图从对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中寻找答案。 那人似乎早已料到王子腾会有此一问,他嘴角微微上扬,显得格外淡定。 “你可以选择立刻离开,亦或是直接杀了我。在这西城,杀死一个流浪汉,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的事情。只是,一旦你错过这个机会,可能再也没有人能如此直接地触及你的内心,更别提助你摆脱困境了。” 王子腾闻言,眉头紧锁,对方的言辞既犀利又直白,让他不禁重新审视起眼前的这个人来。他确实拥有杀死对方的实力,但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并非等闲之辈,他的出现或许真的隐藏着什么深意。 “你凭什么认为我能相信你?你的目的又是什么?”王子腾的声音依旧低沉,但多了几分探寻的意味。 那人轻轻一笑,仿佛看透了王子腾的心思。“我并无恶意,更无意加害于你。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看到了你身上的潜力,以及那份被压抑的渴望。” “在这京都,有潜力何止我一人,你为什么偏偏找上我?” 他压低声音,艰难的靠近王子腾,笑道:“有潜力的确实很多,可唯有你的心中关了一头野兽。一头被束缚、被压抑,却仍旧咆哮着想要冲破牢笼的野兽。 我想要看看,这头野兽一旦冲出牢笼,会给这京都带来怎样的风暴。这京都太过无趣了,我要借由你的力量,为这沉闷的京都添上一抹不同的色彩。” 那人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切中了王子腾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他猛地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不安,但很快又被一种莫名的激动所取代。 “你……你究竟是谁?”王子腾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对方看穿了一切,却又无法抗拒对方的蛊惑。 “我是谁并不重要,”那人微笑着摇了摇头,“重要的是,我能帮助你释放内心的野兽,让它带领你走向你真正渴望的未来。” 王子腾沉默片刻,目光在昏暗的木屋内闪烁不定。他深知,一旦接受这个人的帮助,就意味着要放弃现有的安逸与稳定,踏上一条充满未知与危险的道路。但同时,他也明白,这是自己摆脱现状、实现抱负的唯一机会。 “好,”王子腾终于下定了决心,凝声道:“我愿意相信你一次。但如果你敢背叛我,无论你有多强大,我都会让你付出代价。” 那人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放心,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说着,他伸出手,示意王子腾与他握手为盟。王子腾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伸出手去,两人的手紧紧相握,在这一刻,命运的轨迹已经悄然改变。 “我……我该怎么做?”王子腾呼吸急促,声音微微颤抖,他急切的想要改变自己如今的处境。 他要让世人提到他时,说的是他王子腾的大名,而不是金陵王家的二爷! “令尊如今单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的外国人来,都是你们王家养活。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也都是你们家的。看似煊赫,实则所有荣辱皆系于君王一身,一旦君王有变,贵府便风雨飘摇……”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要的破局之法,而不是这些人人皆知的废话!”王子腾不耐的打断了那人的话。 看到王子腾眼中的不耐,那人淡淡吐出两个字:“军权。” “军权?”听到‘军权’二字,王子腾瞳孔猛地一缩,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他深知军权对于一个家族、一个国家的重要性,那是能够左右局势、保护自身安全的根本力量。 “是的,军权。”那人语气平静却充满力量,“在这个世道之中,只有掌握了军权,才能真正地保护自己,不受他人摆布。王家虽然富可敌国,但如果没有足够的军事实力作为后盾,一旦遭遇变故,便如同无根之木,难以立足。” “可是……”王子腾犹豫了一下,他知道军权并非轻易可得,更何况自他祖父后,王家并没有任何与军事相关的背景和经验。 “没有可是。”那人打断了王子腾的话,不容置疑的说道:“你若想在这京都立足,彻底碾压令兄,你就只能从军权入手!” “先生所说,王某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在下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始?依照在下现在的能力,即使投身军营,撑死不过是个百夫长。仅仅依靠在下和王家,到死也最多是个四品都司,离先生所期望的‘掌控军权’相去甚远。” “呵呵,我这里有条捷径,就是不知王家二爷可敢走否?”那人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似乎对王子腾的疑虑早有准备。 “什么捷径?”王子腾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急切的光芒,他迫切地想知道这个能够让他快速接近军权的方法。 “联姻。”那人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却让王子腾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联姻?”王子腾重复了一遍,声音中带着几分疑惑和犹豫,“你是说,让我通过婚姻来获取军权?” “你?不是我看不起你,武将家的姑娘,尤其是掌握实权的将门虎女,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娶的。她们一般都会被陛下指婚给宗室子,或者陛下的心腹。你?呵呵,还差的远呢!” 那人带着几分戏谑和现实的残酷的话,让王子腾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看向那人的目光中也带上了一抹森然:“所以,你是在拿爷取笑来了?!” 第247章 请君入瓮(五) “哼,取笑?我可没那闲工夫。”那人冷哼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我只是在告诉你,想通过联姻来获取军权,这条路对于你而言,行不通。除非……” “除非你能展现出让武将家看重的价值,或者,你有足够的实力,让他们不得不考虑你。只是,你有吗?”他故意拉长声音,目光在王子腾身上来回扫视,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有能力的人,可真正能够脱颖而出,封侯拜相的却少之又少。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成为那个例外?” 王子腾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就被他压制下去。他明白,这个人的话语虽然刺耳,但却是一针见血。他虽然有才华,有能力,可是在这个波谲云诡京都,单单依靠自己想要闯出一番天地,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开口:“你说得没错,这个世上有能力的人确实很多,但真正能够脱颖而出的却少之又少。我虽不才,却有一颗永不言败的心。” 那人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好,有志气。呵呵,在下就拭目以待了。” 那人说完就扶着墙壁艰难的站了起来,他拿起靠在墙边的木棍,颤颤巍巍的往门外走去。 眼见那人即将离开,王子腾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他快步上前,拦住了那人的去路。冷声道:“你约我过来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些没用的东西吗?” 那人停下脚步,淡淡的扫了王子腾一眼,轻声道:“你既然不信在下,又何必拦住在下的去路?王子腾,这个世上有能力又有野心的不只你一人,所以就不要耽误在下的时间。” “除了我,你还约了别人?”王子腾闻言,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与不甘。他紧紧盯着那人,试图从对方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谎言的痕迹,但那人的眼神却异常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你到底是谁,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那人淡然一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深邃,“我是谁,我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否抓住这次机会。” 王子腾紧皱眉头,心中的疑惑和不甘愈发强烈。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个未知的旋涡,而这个人的身份和目的,就像是这个旋涡的中心,让他无法看清。 “不,这很重要。”王子腾坚持道,“我无法和一个身份不明、目的不清的人合作。你至少要告诉我,你为何会选择我,你对我有什么期望。” 那人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他缓缓开口:“我选择你,是因为我看到了你身上的潜力和决心。在这个波谲云诡的京都,有能力有野心的人并不少见,但真正能够坚持下来,实现自己的目标的人却寥寥无几。我希望你能成为那个例外。” “至于我的目的,呵呵,人生太过无趣,我想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给自己找个乐子。”那人轻笑一声,眼神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而你,王子腾,就是我选中的乐子之一。我看着你挣扎,看着你努力,看着你一步步走向你想要达到的目标。这过程,对我来说,就是一种享受。” 王子腾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你把我当成你的乐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玩弄别人的命运!” “哦?玩弄命运?哈哈,你说得没错。”那人毫不在意地大笑起来,“但在这个世界上,谁的命运不是被玩弄的呢?我只是在享受这个过程,而你,也有机会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你的命运。所以,你愿意同我合作吗?” 王子腾紧紧盯着那人,心中的怒火和不甘让他几乎要失控。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失去理智。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咬牙问道:“那个人为什么是我?” “不,不,那个也可以不是你。毕竟我只是提出一个建议,至于接不接受这个建议,全在于你。”那人轻笑一声,眼神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在这个京都,有能力有野心的人很多。你,并不是我唯一的选择。可是,如今看来,我似乎是你最好的选择了。呵呵,人生呐,处处都是惊喜啊!” 看着那个脸上猖狂的笑容,王子腾上前一步,在那人耳边低声说道:“你说,今日我若把你给留在这里,是不是更有趣?” “哈哈,王子腾,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有趣,真是有趣极了。”那人面对王子腾的威胁,不仅没有丝毫的惧意,反而大笑起来,眼神中闪烁着更加玩味的光芒,“不过,你要明白,威胁我,并不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相反,它可能会让你失去更多。” 王子腾紧紧盯着那人,手中的拳头已经握紧,他心中的怒火和不甘再次被点燃。然而,他也明白,这个人并不是他可以轻易对付的。 “我不是在威胁您。”王子腾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态度平和下来,“我只是在告诉你,我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决心。如果您愿意与我合作,那么我一定可以给您带去更多乐趣。” “哈哈,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王子腾,你若生在乱世,定能成为一代枭雄。” “多谢先生夸奖。不知对于在下如今的境地,先生可有什么好的提议?”面对那人的嘲弄,王子腾淡然一笑,坦然接受。 他本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君子,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面对王子腾的坦然,那人眼神微闪,凝声道:“京都的权力格局错综复杂,各大势力盘根错节,想要从中分一杯羹,确非易事。 你如今能做的只有先依附一方势力,慢慢打入核心,最后再取而代之。” “先生的建议,在下深以为然。”王子腾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思,“只是不知,在下应该从哪入手?” “你不是早有决策吗?” “荣国府?” 第248章 请君入瓮(六) “然也。” “荣国府这条路行不通,还请先生见谅。”想起贾赦对自己的敌意,王子腾无奈的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一建议。 “哦?荣国府这条路为何行不通?”那人似乎对王子腾的否定颇感兴趣,眉头微挑问道。 王子腾苦笑了一下,解释道:“实不相瞒,因为一些原因,荣国府的大爷贾赦对我有一些误会和敌意。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若强行依附,只怕会适得其反,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那人闻言,笑道:“我让你依附的是荣国府,而不贾赦。” “这有什么区别吗?”王子腾不解的问道。 “区别大了。我问你,如今荣国府的当家人是谁?” 王子腾闻言,沉吟片刻方才缓缓开口道:“荣国府如今的当家人看似是现任国公贾代善,实则老国公贾源才是真正的定海神针。” “明面上确实正是如此。”那人点头笑道,“荣国府虽大,但真正的决策者和影响力核心,却是老国公贾源。他虽已退居幕后,但府中大小事务,无不受到他的影响和掌控。” “可是,”那人话锋一转,冷声道:“贾源少时参军,大大小小的战役经历过无数场,他的身体早就不堪重负了。这意味着,他虽在幕后掌控全局,但可能无法长久地维持这种状态。因此,你想要依附荣国府,就要知道谁才是真的当家人。” “先生的意思是……”王子腾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恍然大悟,“难道您是指……” “不错。”那人打断了王子腾的话,继续说道,“贾源虽为老国公,威望极高,但他的身体状况却是荣国府的一个隐忧。在这种情况下,你必须考虑到,一旦贾源无法继续掌控全局,谁将是荣国府新的核心人物。” “那个人才是真正掌握着荣国府实际权力和资源的人,他的每一个决策,都足以影响荣国府的未来。而那个人,才是你真正应该去巴结讨好的人。” 王子腾闻言,心中豁然开朗。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思路确实过于狭隘,只看到了表面的权力和地位,却忽略了背后的复杂关系和利益纠葛。 “多谢先生指点迷津。”王子腾恭敬地行了一礼。 看着王子腾兴奋的样子,那人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是人都会有弱点,你若想要成功,就要学会寻找和利用这些弱点。” “还请先生明示。”王子腾把自己的态度放的极低。 “贾源的弱点是他的妻子,同时也是他的逆鳞,轻易触碰不得。所以我给你的建议是,不要打他的主意。” “先生……” “急什么,听我说完。贾代善的弱点很多,可以说浑身都是弱点,不过他的次子却是这些弱点中最好利用的一个。 贾代善的次子贾政,或许在京中的地位不如长子那般显赫,但他却有着自己独特的价值和影响力。更重要的是,他可是贾代善最宠爱和信任的儿子,因此,他的意见和行动往往能够左右贾代善的决策。 你若想要依附荣国府,并获得长久的利益,就必须从贾政入手。通过与他建立良好的关系,你可以间接地影响到贾代善的决策和态度,进而在京都站稳脚跟。” 听到那人如此推崇贾政,王子腾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沉默许久方才说道:“据我所知,史太太病重,贾政如今在国公府的处境十分不妙。甚至有传言说,国公府有意放弃贾政,只待他成亲后就会被直接分出去。他都自身难保了,还如何能够助我?” “嗯,传言或许有其根据,但也未必全然准确。”那人沉吟片刻,缓缓说道,“贾政在国公府的处境确实微妙,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价值或影响力。相反,这样的处境可能让他更加渴望外部的支持和盟友。 你想,若史太太真的病重,贾政在府中的地位受到威胁,他必然会寻找可以依靠的力量。此时你若能给予他适当的关心和帮助,不仅能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还可能成为他日后在府中站稳脚跟的重要助力。 而且,即便国公府有意放弃贾政,也并不意味着他就此失去了所有的机会。史太太在国公府经营二十余年,她这一病,那么她的势力势必会交到贾政手中。有保龄侯府和史太太作为后盾,贾政也不是没有反击的能力。 你若能在此时伸出援手,与他共同面对困境,他日后必会感激你的相助,并可能成为你在荣国府中的重要盟友。” 王子腾闻言,心中若有所思。他开始意识到,困境中的贾政或许正是一个值得投资的对象。通过与他建立良好的关系,自己不仅能在荣国府中赢得更多的信任和支持,还可能在未来获得更大的回报。 “多谢先生的提醒和指点。”王子腾恭敬地说道,“只是不知,在下要怎么做才能搭上贾政这条线?” “荣国府在为贾政相看,据我所知,你应该有一个同关系很好的妹妹吧?” “先生所言极是,我确实有一个关系亲密的妹妹。只是……”王子腾回答道,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那人的意图。 “只是什么?” “只是父亲有意让她入宫,所以……” “哦,入宫?”那人闻言,眉头微微一挑,显然对这个消息感到有些意外,“若是你妹妹真的入宫,那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出路。不过,这也意味着你将失去通过联姻与荣国府建立更紧密关系的机会。 而且,入宫之路并非易事,需要面对众多的竞争和挑战。你妹妹若是没有足够的才华和魅力,很难在宫中脱颖而出。 与其去拼搏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不如握住眼前能看得到的好处。” “先生所言极是。只是,父亲对妹妹入宫之事颇为看重,我若提出异议,恐怕会惹他不快。”王子腾有些担忧地说道。 “不考虑令尊那里,只说你自己的想法。王子腾,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还请先生施以援手!” “三日后,城外楼外楼,到时别忘了带上令妹。” 第249章 一见倾心(上) “楼外楼?”王子腾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恍然大悟,“先生放心,三日后,王某定带小妹按时前往。” “呵呵,好,很好!”那人闻言,大笑着往门外走去。 看着那人摇摇晃晃的走出木屋后,王子腾方才收起脸上的笑容,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不知过了多久,王子腾方才收拾好心情,大步走出那座破败的木屋。 “爷。” “回府。” “喏。” 一夜无语。次日一早,王子腾从自己的私库里找出一套上等的珍珠头面,命人捧着往后宅走去。 “二哥哥。”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王子腾的思绪。他抬头望去,只见自家小妹正站在不远处,一身翠绿衣裳,发间插着几朵新鲜的花儿,显得分外灵动。 “咦,二哥哥手里拿的是什么好东西?竟这般小心翼翼。”女孩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王子腾微微一笑,加快了脚步,走到她面前,轻轻打开手中的锦盒,那套珍珠头面在晨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柔和而温润的光芒。 “哇,好漂亮!”看着面前如拇指大小,颗颗圆润的珍珠,女孩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 “喜欢吗?”王子腾一脸宠溺的看着少女。 “这是给我的?”少女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给你,还能给谁?” “多谢二哥哥,二哥哥最好了。” “呵呵,你喜欢就好。这段日子二哥比较忙,也没怎么顾得上你。这套珍珠头面,就是二哥特意为你准备的。”王子腾笑道。 “二哥哥最好了,不像大哥就知道让人逼着我读书。”少女嘟囔着嘴,似乎对读书这件事颇有些不满,随即又满含期待的看向王子腾,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哥哥,你……你忙完了吗?” “差不多了,怎么了,可是在府中呆的闷了?” “嗯嗯,可闷可闷了!”少女忙不迭的回道。 王子腾闻言,微微一笑,温声道:“这些日子二哥确实忽略了你,作为补偿,过两天二哥带你出去转转怎样?” “真的?” “二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少女闻言,眼睛一亮,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她无精打采的说道:“二哥带我出去自然是好的,只是大哥哪里……” “大哥那里有我去说,你只回我,要不要出去?” “要,要,当然要了!” “好,你先回去同嬷嬷认真学好礼仪,后天我亲自过来接你。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咱们兄妹在这皇城好好逛逛!” 少女一听,眼中的光芒更甚,连声应道:“好嘞,二哥哥,我一定好好学礼仪,后天一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绝不给你丢脸!” 王子腾看着她那兴奋的模样,嘴角的笑容愈发加深了。他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笑道:“好,有大妹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去吧,别让嬷嬷等急了。” 少女嘻嘻一笑,转身蹦蹦跳跳地离开了。看着她那欢快的背影,王子腾的眼中闪过一抹幽光。心中暗道,好妹妹莫怪为兄,为兄也是为咱们王家好。 约定的日子终于来临,晨光初破晓,王子腾便已起身,亲自监督着下人们为出行做着最后的准备。马车、随从、以及沿途所需的一切,都被他细心地安排妥当。 当一切准备就绪,他前往后院,只见自己的妹妹已换上一身新制的华美衣裳,发间插着他特意为她准备的珍珠头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宛如仙子下凡。 “二哥,你来了。”少女欢快的迎了过来。 看着少女身上华美的衣裙,王子腾不由得皱了皱眉。 “二哥,可是有什么不妥?” “小妹,这衣裳是不是太过华丽了?这里不是东海那边,一切还需小心才是。”王子腾轻声提醒道。 少女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二哥话中的意思。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确实有些过于张扬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懊恼,自己一心只想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却忘了这里不是东海而是京都。 “二哥,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去换一身衣裳。”少女说着,就要转身回屋。 “嗯,我记得你有一身月白色的春装,同今日这套珍珠头面正好相配,既不显张扬,又不失高雅。你快去换上吧,我们在前厅等你。”王子腾细心地提醒道,眼中满是宠溺与关怀。 少女闻言,心中一阵感激,她就知道自己这个二哥待自己最好了。她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回屋中,不一会儿便换好了衣裳。当她再次出现在前厅时,一身月白色的春装,搭配着那套珍珠头面,显得清新脱俗,宛如一株含苞待放的山茶。 “二哥,你看这样可好?”少女转了一圈,期待地问道。 王子腾看着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很好。我们走吧,不要让这美好的春日时光白白浪费了。” 说着,他亲自把少女送上马车。马车缓缓驶出王府,穿过繁华的街市,向城外走去。 熬过了漫长的三天,终于到了同葛陵游约好的时间。一大早,贾政就开始捯饬起自己来。他的相貌虽不如贾赦那般昳丽,周身却萦绕着浓浓的书卷气,给人一种沉稳而内敛的感觉。他精心挑选了一件宝蓝色的长衫,外罩束带,配以高帽,整个人显得既庄重又不失文雅。 贾政对着房间内的西洋镜整了整衣冠,眼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光芒。 整理完毕,贾政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出房间。他穿过庭院,往府外走去。 二月中旬的楼外楼虽不如江南那般柳絮飘飘,烟雨蒙蒙,却也别有一番风味。春风拂面,带着一丝丝暖意,让人心旷神怡。 贾政一下马车就看到了等在门外的葛陵游,只见他虽是一身布衣,却显得仙风道骨,气质非凡。 “葛兄,让葛兄久等了。” “小人也是刚到,包厢已经订好了,二爷请上楼。” 第250章 一见倾心(中) 葛陵游笑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引领着贾政往二楼走去。 二楼的包厢装饰得古色古香,窗外便是楼外楼特有的景致,春风拂面,带着一丝丝暖意和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贾政悄悄打量着包厢内的布置,心中暗暗点了点头。在葛陵游的指引下贾政坐在窗边,目光穿过轻轻摇曳的窗棂,落在那泛着粼粼波光的河面上。小船悠然划过,留下一道道细腻的波纹,仿佛是大自然最精致的笔触。白色的水鸟时而低飞掠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它们的鸣叫声清脆悦耳,与春风的轻吟交织成一首动人的乐章。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花香与河水的清新气息混杂在一起,涌入他的肺腑,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包厢内的古色古香与窗外的景致相得益彰,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一种雅致与宁静,让人的心情也随之平静下来。 “贾兄,这里的环境还算不错吧?”葛陵游笑着问道,他站在贾政身旁,也一同望着窗外的景致。 贾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确实是个好地方,风景宜人,让人心旷神怡。只是……” “只是什么?”葛陵游故作不解的问道。 “葛兄!” “哈哈,二爷莫急,莫急。” “葛兄说的轻松,只是眼下的情势,实在容不得小弟不急啊!”贾政苦着脸,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焦虑。他转过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忧虑,望向葛陵游。 葛陵游见状,收起了笑容,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沉声道:“可是府中有什么变故?” “暂时还没有。只是如今离赏花宴的日期越来越近,府中收到的拜帖也越来越多,且老夫人还放出风声,说我的妻子不讲门第,只要女孩子优秀就足够了。这让小弟心中甚是不安呐!” 葛陵游闻言,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后道:“二爷,老夫人此言别有深意呐。不讲门第,只重才情,这样的选妻标准在京城中可是少有啊。” “小弟又何尝不知道呢,所以这几日小弟真是度日如年呐!葛兄,你今日就告诉小弟,画中女子的家世的吧!”贾政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和期盼。 葛陵游刚要开口,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银铃般笑声打断。这笑声清脆悦耳,带着几分天真烂漫,与京都女子常见的温婉含蓄截然不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贾政和葛陵游都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只见河面上,一艘小船悠然划过,船上坐着几位容貌清秀的丫鬟,她们簇拥着一位身穿月白色春装,戴着珍珠头面的少女。 那少女面容姣好,眉眼如画,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正是画中那位女子。 “那位便是画中女子吗?”贾政目光炯炯,语气中带着几分惊喜。 葛陵游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正是她,二爷觉得如何?” “容貌还算可以,只是……”贾政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犹豫,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那位月白色春装的少女身上,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只是什么?”葛陵游好奇地问道,他看得出贾政对这位女子有些兴趣,但也似乎有所顾虑。 “她的家世真如葛兄所说那般,能助我留在国公府吗?”贾政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虑。他知道,自己的婚姻关乎着自己的利益和前途。 葛陵游闻言,笑容收敛了一些,他认真地望着贾政:“这些日子,小人可曾对二爷说过半句假话?” “葛兄,小弟并不是怀疑你,而是那女子的一举一动,同世家大族教养出的女孩完全不同。”贾政解释道,他的目光中透露出几分深思。 葛陵游闻言,轻轻一笑:“二爷,你所说的确实没错。这位女子,她的家世或许并不如京都那些显赫的世家大族,但她确实是二爷您眼下最好的选择!” “说来听听?”贾政顿时来了兴趣。 葛陵游笑着指向船尾站着的男子,轻声道:“二爷可认识那人?” 顺着葛陵游手指的方向,贾政一下就看清了那人的容貌,他惊道:“王子腾,他怎么在船上?葛兄,莫非那女子出自王家?” “小人记得二爷同那位王子腾私交甚笃,您何不邀他过来一叙?” “葛兄,那女子真出身金陵王家?”贾政冷声问道。 “千真万确。” 听到葛陵游肯定的回答,贾政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他苦笑道:“看来是天要亡我了。” “二爷这话何意?” “金陵王家,在江宁府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可是同京都的世家相比差远了。若是统制县伯王公在世,王家或许能够成为我的助力,可是王公已故,王家在京都的势力大不如前,如何能助我贾府度过难关?”贾政叹了口气,神色间满是无奈。 葛陵游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二爷,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王家虽然在京都的势力有所减弱,但其在地方上的影响力仍然不可小觑。 王子腾的父亲乃是当今陛下的心腹,同金陵薛家一样都是陛下的钱袋子。您若娶了王氏女,就等于在陛下那里留下名字。 当今忌惮四王八家的势力,有意在军中扶持自己的人。王子腾作为王家子,日后成就不可限量。您若娶了他最疼爱的妹妹,日后还怕他不助您一臂之力吗? 若二爷能够娶王家女为妻,不仅能够得到一位贤内助,还能够借助王家在地方上的影响力,为您日后……增添一份助力。” 贾政听了葛陵游的话,心中一动。他确实需要一位有能力的妻子在内宅同张慧分庭抗礼,同时他也需要借助外部的力量来增强自己的实力。如果王家真的如葛陵游所说,那么或许真的能够成为他的助力。 “来人。” “二爷,您有什么吩咐?”赖大忙推门走了进来。 “王二爷在下面泛舟,你去请他上来一叙。” “是。”赖大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走下楼去。不一会儿,他便带着王子腾上来了。 王子腾一见贾政,便笑着拱手道:“存周老弟,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贾政也笑着回礼道:“王兄,一向可好?今日怎的有如此雅兴在此泛舟?” 王子腾哈哈一笑,道:“嗨,我一个粗人哪来的什么雅兴,不过是陪家中小妹出来散散心。” 贾政闻言,心中一动,笑道:“王兄这般人物,想来令妹也定是不凡。不知小弟今日可否有幸得见芳颜?” 第251章 一见倾心(下) 王子腾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存周老弟真是语出惊人,不过今日小妹身体不适,恐怕无法见客。倒是老弟,一脸春风,想来是好事将近了。不知到时愚兄可能讨杯喜酒喝喝?” 贾政连忙拱手道:“王兄见谅,小弟并未唐突令妹之意。只是想与王家结个善缘,日后也好互相扶持。至于王兄所说的喜事,只怕要王兄相助才能成行。”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诚恳,但心中却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利用王家的力量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王子腾闻言,并未立刻答话,而是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啜一口。他的眼眸微垂,仿佛在品什么琼浆玉露一般。包厢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片刻之后,王子腾缓缓放下茶盏,微笑着看向贾政:“存周老弟,你我两家历来交好,本就该共同进退。你的喜事,我自然会相助。不过,我也有一事相求,不知老弟能否相助?”王子腾把自己的态度放的极低,但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已经看透了贾政的内心。 贾政心中一动,他知道王子腾的所求必然非同小可。但他也明白,这是获取王家力量的关键。于是,他点了点头道:“王兄请讲,只要我能办到,定当鼎力相助。”他的语气里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王子腾微微一笑,道:“存周老弟真是豪情壮志。其实我所求之事并不复杂,只是希望老弟能在适当的时候,助我一臂之力,让愚兄能在京都得以立足。” 贾政闻言,稍微迟疑的片刻,试探地问道:“我如今的处境,王兄也是知晓的,内宅之事尚需费心,外头的风浪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过,若王兄真有需要,我贾政自当不会袖手旁观。只是,这‘适当的时候’具体是指?” 王子腾闻言,笑容更甚,他轻轻拍了拍贾政的肩,低声道:“老弟不必急于一时,时机一到,我自会告知。只需老弟记得今日之言,他日我若有求,望老弟莫要推辞。” “这……” 王子腾见状,沉声道:“老弟放心,我所求之事,定在老弟的能力范围之内,绝不会让你为难。而且,此事若成,无论是对老弟你,还是对国公府府,都将是百利而无一害。你我兄弟二人联手,定能在这京都闯出一片天地,让那些看不起我们兄弟的人,都付出代价!” 看着王子腾眼中的火苗,贾政咬了咬牙,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只要时机一到,我定会助你一臂之力。不过,我也希望王兄能记得今日之言,他日我若有求,也望王兄莫要推辞。” 王子腾哈哈一笑,道:“日后你我就是一家人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来人,下去请姑娘上来。” 随着王子腾的话音落下,一名仆人应声而退,匆匆下楼而去。不一会儿,包厢内便响起少女轻快的声音:“二哥,你找我?” 听到少女轻快的声音,王子腾忙转过屏风迎了出去,一脸宠溺的问道:“今日玩的开心吗?” 少女轻盈地走进书房,笑颜如花:“这里虽然不如东海那边壮阔,但也别有一番风味。二哥,你找我有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在这里碰到了府上的故交,特意让妹妹过来认识一下。” 少女闻言,眉头微蹙,显得有些犹豫:“这……二哥,这合适吗?大哥常说这里不是东海,也不是金陵,让我们谨言慎行,不可轻易同外男见面。” 王子腾哈哈一笑,安慰道:“小妹放心,这位故交并非外人,而是荣国府的二爷贾政。咱们两家同出金陵,乃是通家之好,此次相遇也是缘分。而且,我观贾二爷为人正派,不是那等轻浮之人,妹妹可以一见。” 少女听了王子腾的解释,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她看向贾政,微微一笑,道:“既然二哥这么说,那我就见一见这位贾二爷吧。” 贾政闻言,连忙起身迎了出来,对着少女行了一礼道:“在下贾政,见过王家妹妹。早就听王二哥提及妹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贾政的相貌虽然不如其兄贾赦那般昳丽,却也是相貌堂堂,气质非凡。他那一身的书卷气,再加上在富贵窝中养出的独特气质,让人不禁要赞一句“风采卓然,气度非凡”。 少女听了贾政的夸赞,心中也是暗暗欢喜。见他嘴里虽极力称赞自己,却恪守礼仪,目不斜视,不禁对他升起了一丝好感。少女羞涩的回了一个万福,低声道:“贾二爷客气了,小女也只是个寻常女子,哪里敢当得起如此夸赞。” “王家妹妹过谦了,你,比王兄说的还要好!”贾政诚恳的说道。 听到贾政郑重其事的回答,少女方才借着王子腾的遮挡仔细观察起他起来。触及到贾政那双真诚而明亮的眼睛,粉面无声的染上了一抹红霞,一双杏眸也沾染上了几分羞涩与欣喜。 她忙微微低头,避开贾政的目光,羞涩地回应道:“贾二爷真是语出惊人,让小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既然二爷这么说,那小女可就当真了。” 王家姑娘在观察贾政的时候,贾政也在暗中观察着她。见她目露羞涩,却仍强装镇定的样子,贾政不禁心神一荡。暗道,王氏女虽非绝色,却也有几分可爱之处。且她的身后有着王家作后盾,又有王子腾这样出色的兄长,娶了她,对自己大有裨益。 想通这些后,心中对王氏女的最后一丝芥蒂也烟消云散了。接下来的交谈,贾政是愈发地得心应手,他谈吐文雅,见识广博,又不失风趣,将王姑娘逗得时而笑颜如花,时而低头沉思。 感受到王姑娘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愈发灼热,贾政心底虽暗暗得意,表面却更加的风轻云淡。 二人谈了片刻,王子腾开始顾忌到自家妹妹的名声。他深知,在这京城之中,一言一行都可能被无限放大,尤其是关乎女子名声的事情,更是不能掉以轻心。于是,他向贾政提出告辞。 贾政闻言,微微一笑,道:“王兄说得是,今日能与王姑娘相识,已是三生有幸。改日若有机会,定再次拜访。” 王子腾哈哈一笑,道:“存周客气了,改日我定设宴款待,咱们兄弟二人不醉不归。” 王子腾一行离开楼外楼后,再次回到了王家包的游船上。王姑娘看着越来越远的楼外楼,眼中闪过一抹不舍。那楼外楼里的相谈甚欢,贾政的温文尔雅,都让她心中泛起涟漪。 “在看什么?”王子腾顺着妹妹的目光看去,轻声问道。 “没……没看什么。”王姑娘忙收回目光,有些羞涩地回应。 “你觉得贾存周这个人怎么样?”王子腾突然问道。 “什么怎么样?他是二哥的朋友,二哥做什么过来问我。”王姑娘故作镇定,但心中却已泛起了波澜。 王子腾看着妹妹,轻叹一声,幽幽地说道:“父亲让你进京的目的你也应该知道吧?” 王姑娘闻言,紧紧抿住嘴唇,一言不发地看着河面。她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挣扎,在未见到贾政之前,对于进宫一事,她是乐意的。可在见过贾政之后,她突然就不想进宫了。 过了许久,她仿佛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王子腾,说道:“二哥,我……我不想进宫,我……我……我想嫁给他!” 第252章 赏花宴上的闹剧(上) 看着妹妹那坚定的眼神,王子腾眼中一片复杂。他轻轻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问道:“想好了?” “想好了!”王姑娘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后悔?”王子腾再次确认。 “不后悔!”王姑娘的语气更加坚定。 王子腾点了点头,沉声道:“你要知道贾政只是国公府的次子,国公府的一切都日后都同他没有关系。你选择了他,就意味着选择了与权力和地位无关的生活。你真的确定吗?” 王姑娘听了哥哥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哥哥是在关心她,也是在提醒她。她微微一笑,说道:“二哥,我知道。但我不在乎那些,我只在乎他对我好不好,我们能不能过上幸福的生活。我相信他,也相信自己的选择。” 看着妹妹眼中的光芒,王子腾眼中闪过一抹挣扎。最后,他还是决定再给妹妹一次机会。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薄情多是男儿郎,你若只在乎男子的爱重,以后可能会很累,很苦!” 听到王子腾的话,王姑娘不解地问道:“贾……贾二爷同你不是至交好友吗?你也说他为人正派,不是轻浮之辈吗?” 王子腾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咳咳,这朋友和妹夫可不是一个概念。一个男人,他可能会是一个好知己,好兄弟,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成为一个好丈夫。在婚姻中,除了感情,还有很多其他的因素需要考虑,比如性格、生活习惯、家庭背景等等。我并不是说贾政不好,只是希望你能更全面地考虑这个问题,不要只看重感情而忽略了其他。” 王姑娘听了哥哥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她说道:“可是,我就是想要嫁给他。二哥,你会帮我的对不对?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是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贾政的为人。”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眼中闪烁着泪光:“二哥,我不想进宫,不想去服侍一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男人,不想余生被困在那深宫大院不见天日的地方。我只想找一个我真心喜欢,他也真心喜欢我的人,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她看着王子腾,眼中充满了期待和哀求:“二哥,从小到大你都最疼我。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面对妹妹的哀求,王子腾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情感。他既想满足妹妹的愿望,又不想让她做出可能后悔的决定。然而,在这份纠结中,最终还是野心战胜了亲情。他深知,如果妹妹能够嫁入荣国府,对自己和王家来说都将是一次巨大的提升。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三月初一,荣国府举办赏花宴,咱们府中也接到了请帖。到时你同我一起前往,我会想办法让你有机会与贾政多接触,但你要记住,一切都要看你的表现。如果你真的能够赢得他的心,我会尽我所能帮你实现愿望。” 王姑娘听了哥哥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忙不迭地说道:“谢谢二哥。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不像大哥那般总是严厉地要求我。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让他眼中只能看到我一人。”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嗯,回去我就让人仔细打探荣国府内院的事情,包括各院主子的喜好、习惯等等。这样你就能更好地了解荣国公府,也能更有针对性地准备。记住,不要过于急躁,要慢慢来,不要失了你大家闺秀的体统!” 王姑娘听了哥哥的话,心中一阵感激。她知道,哥哥这是在为她铺路,为她能够顺利进入荣国府做准备。她有些担忧地问道:“谢谢二哥,父亲和大哥那边……” 王子腾看着妹妹,眼中闪过一抹冷光,他说道:“父亲和大哥那边,我来解决。这段日子你就在家中好好准备,我会安排人教你一些必要的礼仪和规矩,确保你在赏花宴上能够表现出色。你不用担心,一切二哥都会为你安排好!” 时间缓缓流逝,荣国府自开府以来第一次赏花宴在众人的期盼中终于来临。这一天,荣国府内张灯结彩,花香四溢,各路宾客纷至沓来,热闹非凡。车轿从荣国府的大门排到街尾,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尽显荣国府的权势与地位。 一早,贾赦就带着几位堂兄弟站在门外迎接客人,饶是众人早有准备,也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到了。只见宾客们络绎不绝,车轿如云,珠光宝气,炫人眼目。其中不乏王公贵族、文人雅士,他们身着盛装,携女带子,纷纷前来为荣国府的赏花宴增添光彩。 贾赦望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也感到一阵惊讶。他原本以为张慧只是邀请了一些故交好友,没想到竟然来了这么多人。他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量,这赏花宴的规模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赦……赦大哥,不是说只邀请了一些故交吗,怎得来了这么多人?府中可曾准备妥当?”一位堂兄弟走到贾赦身边,低声问道。 贾赦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也未曾料到会有如此多的宾客。不过,既然他们来了,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你带人先在这里顶着,我去去来。” 贾赦刚欲转身,就看到张慧身边的嬷嬷匆匆向自己走来,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 “大爷。” “你怎么来了,可是你们奶奶那里出了什么事?” 第253章 赏花宴上的闹剧(中) “回大爷,大奶奶那里一切安好。”嬷嬷连忙回答,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那你前来所为何事?”贾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敏锐地察觉到,今天的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奶奶说让大爷放心,府中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您同几位爷只管请客人入府就是。”嬷嬷的话音刚落,贾赦的心中却并未感到丝毫的轻松。相反,一种莫名的压力让他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环视四周,宾客们或笑或谈,看似热闹非凡,但贾赦却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他的眼神变得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他略带警告地说道:“回去告诉你们奶奶,她既已经嫁入国公府,就该同国公府荣辱与共。 今日这场赏花宴不仅关乎着国公府的颜面,更是她第一次以国公府掌家奶奶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务必让她行事周全,不可有丝毫差错。 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丢人的可不仅是国公府,就连张家的名声也会受损!” 嬷嬷闻言,神色一紧,连忙点头应承:“是,大爷,老奴这就回去告诉奶奶,让她务必小心谨慎,不可有失。” 贾赦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暗叹一声,忙收拾好心情,笑着继续同来客周旋。他穿梭在宾客之间,谈笑风生,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然而,他的心中却始终绷着一根弦,时刻警惕着可能出现的任何意外。 时间一点点过去,宾客都已来齐,赏花宴正式开始。宾客们的欢声笑语此起彼伏,整个贾府洋溢着一片热闹喜庆的气氛。贾赦的目光不断在人群中扫视,试图捕捉到任何可能的不寻常迹象。他深知,在这样的场合下,任何一点小小的差错都可能引发轩然大波,给贾府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然而,一直到开宴,都未曾有什么事情发生,这让他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他暗自思量,或许今日真的会平安无事,毕竟他已经做了足够的准备。然而,他也明白,在这繁华的背后,往往隐藏着更多的暗流涌动,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以防不测。 随着宴会的进行,各种娱乐活动也纷纷展开,将整个贾府装点得更加热闹非凡。曲水流觞,宾客们围坐在曲折的小溪旁,酒杯随着水流缓缓漂浮,每到一人面前,那人便需饮酒作诗,气氛热烈而文雅,充满了文人雅士的风情。 击鼓传花更是将宴会的氛围推向了高潮,鼓声阵阵,震耳欲聋,花朵在宾客们手中快速传递,宛如一道流动的彩虹。每当鼓声停止,手中有花的人便需上台表演节目,无论是吟诗作对,挥笔泼墨,都引得众人笑声连连,掌声不断。 除此之外,投壶、射箭等游戏也被搬上了宴会的舞台。投壶之处,宾客们纷纷试手,看谁能将箭矢准确投入壶中,赢来一阵阵欢呼和喝彩。射箭场上,更是英姿飒爽,宾客们轮番上阵,展弓搭箭,瞄准目标,一矢射出,箭矢破空而去,引得众人纷纷惊叹。 同男客那里的热闹相比,女宾这边则呈现出另一番景象。各府的夫人聚在一起,或品茗谈笑,分享着彼此的生活琐事和趣闻,笑声阵阵;或赏花观鱼,漫步于花园之中,欣赏着盛开的花朵和游弋的鱼儿,享受着难得的清闲。 至于那些未出阁的少女们,她们自成一群,或聚在一起嬉笑打闹,或三两好友聚在一起悄悄谈着独属少女的心事,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欢乐与自由。她们的眼神中闪烁着青春的光芒,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憧憬,仿佛整个世界都等待着她们去探索。 在花园中,有的少女追逐嬉戏,笑声清脆悦耳,仿佛是在与这个世界互动,释放着内心的纯真与活力;有的则静静地坐在一旁,欣赏着花园的美景,一脸陶醉,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都静止了,只留下岁月静好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位同张慧交好的贵妇却显得格外凝重。她拉住一位伺候的丫鬟,低声吩咐道:“去请你们大奶奶过来,记得要悄悄的。”丫鬟闻言,连忙点头应承,转身匆匆离去。 张慧此刻正被老夫人拉着,同几位辈分较高的夫人谈笑。老夫人一脸慈祥的拉着张慧的手,对几人感叹道:“老身操劳一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谁知临了却得了这么一个可心的孙媳妇,真真是上天赐的福分!” 其他几位夫人闻言,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其中一位夫人笑着打趣道:“你们听听,这是来给咱们显摆来了。知道老姐姐您得了一个好孙子媳妇,只可怜我们啊,就只有眼馋的份喽。” 张慧闻言,脸颊微红,垂眸轻声道:“几位老夫人快莫要打趣我了,只够侍奉在老夫人左右,才是我的福分呢。” 老夫人听了更是欢喜,拍了拍张慧的手背,笑道:“你们快莫要打趣慧丫头了,再闹她,老身可就要同你们急了。”老夫人的语气中充满了对张慧的疼爱和呵护,仿佛张慧就是她心头的宝贝。 “瞧瞧,瞧瞧,老姐姐这是疼孙媳妇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咱们还是快快闭嘴吧,小心老姐姐真跟咱们急。”另一位夫人也笑着打趣道,气氛一时更加融洽,充满了欢声笑语。 就在这时,张慧不经意间看到一位丫鬟匆匆穿过人群,神色紧张地向她这边望了一眼,然后拉住旁边的管事妈妈焦急的比划着什么。 张慧顿时心中一紧,忙对众人笑道:“老祖宗要不要移步到兰汀小筑,女先生们正等着老祖宗看赏呢。” 老夫人闻言,有些疑惑地看着张慧,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张慧的眼中一片平和,仿佛只是随意提个建议,并无他意。老夫人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愿拂了张慧的面子,更何况她对兰汀小筑也颇有兴趣,于是便笑道:“好,那咱们就去兰汀小筑坐坐,也省的这些孩子放不开。” 张慧见状,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忙命人准备软轿,伺候几位老夫人前往兰汀小筑。 待几位老夫人离开后,张慧方才收起笑容,神色凝重地命人把那名丫鬟喊过来。丫鬟匆匆走到张慧身边,行了个礼,低声道:“给大奶奶请安。” “有什么事吗?”张慧沉声问道。 “回大奶奶,柳大奶奶让奴婢悄悄请您过去,说是身体突然有些不适。”小丫鬟颤声回道。 第254章 赏花宴上的闹剧(下) 张慧闻言,神色一凝。她四下打量一番,确认无人注意这边后,便迅速做出决定。她带上自己的心腹丫鬟妙琴,按照小丫鬟指引的方向匆匆走去。一路上,她心中暗自思量,脚步却未曾停歇。 待到无人的地方,张慧方才放缓了脚步,对着匆匆而来的妙琴低声问道:“园子里可有什么事发生?为何柳大奶奶会突然身体不适?” 妙琴闻言,连忙答道:“回奶奶,园子里一切安好,并未听说有什么事情发生。奴婢也不知晓柳大奶奶为何会突然身体不适,只知柳大奶奶更衣回来后就神色不属。” 张慧听了妙琴的回话,心中更加疑惑。她了解自己的这位闺中好友,一向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主,能让她如此失态,必然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你带人好生看顾着园子里的太太小姐们,今日的宴席万万不可出现任何岔子。” “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妙琴连忙应道。 看着妙琴匆匆离去的背影,张慧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内心的焦急和疑惑。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见到柳大奶奶,了解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她按照小丫鬟所说的方向,往蔷薇架走去。 “婉姐姐!”看到蔷薇架下的少妇,张慧忙快走几步,神色关切的喊道。 “慧娘,你来了。”少妇看到张慧,微笑着说道,但她的笑容中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我听小丫鬟说你身体不适,现在怎么样了?”张慧紧握着少妇的手,眼中满是担忧。她仔细观察着少妇的脸色,试图从中找出一些线索。 少妇看了一眼张慧身后的丫鬟婆子,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她很快便柔声道:“我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想同你说几句私房话。” 张慧顺着少妇的眼神看向身后,立刻明白了她的顾虑。她忙笑道:“姐姐放心,她们都是我的心腹,绝对可靠。” 听到张慧如此说,少妇方才松了口气,沉声道:“慧娘,我问你,你在这府中可得罪过什么人?或者说,有没有什么人想要对你不利?” 张慧闻言,心中一凛。她知道少妇这样问,必然是有所指。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从嫁给贾赦,她一向谨慎行事,并未得罪过什么人。但转念一想,府中人事复杂,难保没有史太太的人。 于是,她沉声道:“姐姐,我在这府中一向谨慎行事,并未得罪过什么人。只是婆母一向不喜大爷,连带着对我也多有迁怒。如今她虽然缠绵病榻,但府中人事复杂,难保没有她的暗手。姐姐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少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她低声道:“你知我一向不喜热闹,刚刚更衣回来就随意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休息,然后我就看到一个姑娘鬼鬼祟祟的往前院走去。 你我都知道,像这种宴会最怕的就是这等鸡鸣狗盗之辈。一旦弄出什么乱子,你这个主事人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于是我就命身边的婆子悄悄跟了上去,就看到她同一个年轻的公子偷偷摸摸的往那边的竹林走去。” 张慧闻言,心中一紧。她知道这个少妇一向谨慎,不会无的放矢。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府中可能真的有人想要借机行那不轨之事。 平常倒还罢了,但今日这场赏花宴的特殊性让张慧更加担忧。明眼人都知道,这场赏花宴实际上是为了给府中未婚的爷们和姑娘挑选良配。如果在此期间发生什么不轨之事,被外人知晓,那自己这个做嫂子的日后在府中的名声和地位都会受到严重影响。 “好姐姐,今日发现这事的若是别人,我可就真没有颜面在这京都行走了。”张慧紧握少妇的手,眼中满是感激和忧虑。她知道,如果今日的事情被其他人发现,那么她作为府中的主事人,必然会受到严厉的指责和嘲笑。她的名声和地位,甚至整个荣国府和张家的名声,都可能因此受损。 “自家姐妹,说这些做什么。你快些想想法子,可千万不能再被别人碰到了。” 张慧沉思片刻,冷声道:“姐姐,你能不能详细描述一下那个姑娘的模样?还有那个公子的,他们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 少妇点了点头,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那个姑娘身材苗条,穿着一件淡绿色的衣裳,头上插着一支素雅的玉簪。她看起来比较眼生,肤色也不似京都女子那般白皙,给人一种异乡人的感觉。至于那个公子,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袍,腰间佩带着一块麒麟玉佩,显得气质非凡。他的相貌端正,举止文雅,看样子应该是个出身名门的读书人。 我当时离的比较远,没有听到他们的具体谈话内容。但是两人举止亲密,时而低语,时而相视一笑,显然关系匪浅。” 张慧闻言,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对于那二人的身份也猜测到了几分。 只听她冷笑一声,沉声道:“姐姐放心,我知道那两人的身份。” “是谁?”少妇见状,心中一紧,连忙问道。 “婉姐姐,一会妹妹请你看场好戏!”张慧的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 “慧娘。”少妇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我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 “慧娘,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站在你这边。” “婉姐姐,谢谢你。”张慧轻轻抱了一下少妇,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然后,她一脸肃杀地看向虚空,冷声道:“去前院看看金陵王家可来人吗?若是来了,就连同老爷他们一起请过来!今日,我要让他们看看,他们一心护着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第255章 撞破 一阵清风吹来,众人耳边隐约传来一道应答声。听到这道应答声,张慧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 四周一片寂静,突然一道娇斥在众人耳边响起。 “素言,你这是要到哪去?”只见画心一脸冷厉的拦在素言前面。 素言脸色一变,显然没有料到会被画心拦下。她支吾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怎么了?”张慧一脸玩味地看向素言,她的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仿佛在看一场好戏。 “大……大奶奶,奴婢……老夫人刚刚吩咐奴婢把醒酒汤送往前院。奴婢……奴婢一时给忘记,刚刚想起,就……”素言低着头,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张慧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柔声问道:“哦,到底是给前院送醒酒汤呢,还是准备给竹林里的人传递消息呢?素言,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奴婢不敢。”素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不敢?哼,我看你是敢的很呐!”张慧冷笑一声,厉声道:“来人,把她给拿下,等老爷他们来了一并发落!” 随着张慧的命令,几个婆子迅速上前,将素言团团围住。素言脸色苍白,眼中一片绝望。 看着素言眼中的绝望,张慧眼中一片平静,她缓缓走到素言面前,一脸惋惜的说道:“可惜了,大爷本打算过两年放你们出府的。你若是能安分守己,还能有个好归宿。但如今,你却自己选择了这条路。” 说完,她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婆子们将素言带走。婆子们不敢怠慢,连忙将素言架起,匆匆往柴房走去。 张慧看着素言被带走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她知道,素言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呢。 “看好了,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你们也不必在这府中待着了。”张慧的声音在空旷的园子中回荡,带着刻骨的冷厉。婆子们闻言,浑身一颤,连忙点头应允。 柳大奶奶站在一旁,看着面前一脸威严的好友,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轻叹一声,握住张慧的手,心疼地说道:“世人都羡慕你嫁入高门,却不知这高门之中的心酸与苦楚。慧娘,苦了你了。” 张慧闻言,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世人皆苦,女子尤甚。尤其是嫁了人的女子,更是身不由己。” 柳大奶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共鸣。她知道,张慧所说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遭遇,更是所有嫁为人妇的女子的共同命运。无论什么时候,女子的命运往往会被家庭、丈夫、子女所束缚,无法自主。 感受到好友的低落情绪,张慧忙收拾好心情,笑道:“姐姐,走,妹妹带你看热闹去。”她拉着柳大奶奶的手,往竹林的方向走去。 柳大奶奶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是要把事情闹大吗?”她知张慧心中有气,也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事情会失控。 张慧闻言,停下脚步,笑道:“姐姐放心,我知道轻重的。园子里的太太姑娘们这会已经被请去听戏了,今日这里发生的事情不会被外人知道。” 柳大奶奶看着张慧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她知道,她已经无法劝阻张慧了。她这位好友,心中藏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她如今能做的就只陪她一起。 午后的竹林,阳光斑驳地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影交错的景象。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聒噪的鸟儿停在竹梢发出喳喳的声音。 蜿蜒的青石小路隐没在竹林的深处,仿佛是一条通往未知世界的秘密通道。阳光透过密集的竹叶,斑驳地洒在这条小路上,给这片幽静的竹林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竹林深处的凉亭里,一对男女相对而坐。男子身着华贵的长衫,面容俊秀,目光温柔的看向对面的女子,仿佛她就是整个世界。 女子则穿着精致的绿色裙裳,微微垂首,长发如丝,轻轻滑落肩头,映衬着她白皙的脸庞,更添几分柔美。她的手中紧紧握住一块麒麟玉佩,脸上挂着无法抑制的欢喜。 “二爷,我……我该回去了。”她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舍。 “这么快吗?”男子有些意外,他看向女子的眼中充满了留恋。 “这里毕竟不是王家,况且我出来已经有段时间了,若是被人发现我不在,只怕对二爷名声有损。”女子忙柔声解释道。 “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啊。像二爷这般清风朗月般的人物,名声自然是要紧的。我不能因为我的任性,而让二爷受到任何非议。”女子轻轻摇了摇头,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决,眼中的深情仿佛要溢出一般。 男子闻言,紧紧握住女子的手,温柔地说道:“贾某何德何能,得姑娘如此看重,就是让我立刻死了,我也心满意足了。”这一刻,他的眼中仿佛就只能盛下眼前的女子,所有的柔情与专注都凝聚在了她的身上。 感受到男子灼热的目光,女子嘤咛一声,轻轻地扑在了男子的怀中,仿佛找到了最温暖的港湾。他们的心跳在这一刻仿佛同步,彼此的情感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然而,“咳!”一声轻咳在二人不远处响起,惊得二人立刻分开了彼此。他们转头望去,只见张慧一行人正站在不远处,满脸戏谑的看着二人。 “啊!”女子发出一声惊呼,脸颊瞬间染上了绯红。她慌忙推开男子,眼神闪烁不定,不敢与张慧等人对视。 男子也是一脸尴尬,他轻咳一声,把女子护在身后,沉声道:“大嫂这会不在园中待客,怎得到这里来了?” 张慧并未理会他的问题,而是抬脚一步一步缓缓向二人靠近。她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声音却变得一片冰冷:“我不在这里,岂不错过了这么一场好戏?二弟既然已有中意的女子,为何不早早禀告老夫人,而要在此私会?”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眼神凌厉地扫过二人,继续说道:“你可知,此事若被外人撞破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到时不止是你身后那位姑娘的名声受损,就连国公府的名声也会受到牵连。你可曾想过,这样的行为会给府中带来多大的麻烦?” 男子闻言,顿时慌乱不已。他也知道自己行为确实不妥,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巧遇到张慧。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冷声喝道:“大嫂还请慎言,王家姑娘不过是迷了路,恰巧碰到我在此处醒酒而已。 至于大嫂所说的私会,更是无稽之谈。我知大哥一向嫉恨与我,可这事,事关王家姑娘的名节和两府的名声,还望大嫂莫要信口开河!” “好一个迷路,好一个恰巧碰到!我问你,谁家恰巧碰到,会碰到怀里去?”张慧冷笑一声,“你说大哥嫉恨你,你有什么值得他嫉恨的?是才能,还是地位,亦或者是别的什么?” “大哥嫉恨我得了母亲的偏爱,父亲维护!” “是吗?我怎么不知自己何时嫉恨你得了太太的偏爱,父亲的维护呢?” 第256章 失望 “大爷!”张慧惊喜的看向来人,她没想到贾赦来得竟这样快。 “大哥,你怎么来了?”贾政有些慌乱地问道。 贾赦来到贾政面前,神色复杂地说道:“不止我来了,父亲和王子腾也一并过来了。贾存周啊贾存周,你可真是好样的!”他的语气中既有责备也有无奈。 贾政闻言,梗着脖子吼道:“来就来呗,我们行的正坐得端,有什么好怕的!”他试图表现出自己的无辜和坦然,但语气中的慌乱却出卖了他。 贾赦闻言,冷笑一声,没有理会贾政的辩解。他一脸愧疚地看向张慧,说道:“今日辛苦大奶奶了,这里交给为夫来处理好吗?” 张慧看着贾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抿了抿嘴唇,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和柳家大奶奶就先回去了。” “嗯。过些日子,我亲自宴请柳兄和嫂夫人。”贾赦温声道。 张慧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和柳大奶奶携手踏上了来时的青石路。 目送张慧一行人离开后,贾赦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他转过身来,神色严肃地看着贾政,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芒。贾政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心中发毛,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你……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若胆敢对我不利,父亲是不会放过你的!”贾政色厉内荏地喊道,试图用贾代善来压制贾赦。 面对贾政的叫嚣,贾赦冷笑一声,退到了一边。就在贾政手足无措之时,一个脸色冷厉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年轻男子缓缓出现在贾政的视线内。 看到来人,贾政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他求助的看向那个年轻的男人,嘴角嗫喏几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出来。 年轻的男人脸色铁青的瞪了贾政一眼,对他身后的女子厉声喝道:“还不给我滚过来,丢人现眼的东西。” 女子被男人厉喝吓得一哆嗦,她颤抖着身子,缓缓走到男人面前,怯怯地喊道:“二……二哥。”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显然是被眼前的情景吓得不知所措。 “回去再跟你算账。”男人低声喝道,然后转过身来直视中年男人的眼睛,冷声说道:“国公爷,您是不是应该给小子一个交代?” 贾代善闻言,缓缓抬起眼皮,一脸平静地问道:“贤侄想要什么交代?”他的声音沉稳,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锐利,显然是在试探王子腾的意图。 王子腾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据小子所知,这座竹林应该是属于内院吧。贵府二爷贸然出现在内院的竹林里,难道荣国公不该给我们王家一个交代吗?” 贾代善闻言,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贤侄想要怎么样?杀了贾政吗?”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冷。 “小子不敢,只是小妹的名字在今年小选的名单之上,今日之事一旦被有心人传扬出去,到时倒霉的可不只是我们王家。故而小侄斗胆,还请国公爷给条明路。毕竟私会秀女这个罪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背起的。 贾代善闻言,神色一凝,他没想到这位王家姑娘竟然是这届小选的秀女。私会秀女这个罪名,即便是国公府,也背不起。他心中涌起一股怒意,狠狠地瞪了贾政一眼,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感到失望和愤怒。 然后,他求助地看向一旁的贾赦,希望自己这个长子能替自己拿个主意。贾赦自小跟在老国公身边长大,身上自有一股杀伐果断。 贾赦感受到父亲的期待,他沉吟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厉。 “我确有一法,就是不知父亲和王兄可舍得?” “什么法子?”贾代善和王子腾同时问道,两人眼中的神色各不相同。 “王姑娘身染恶疾,不治身亡;贾存周不敬兄长,逐出国公府!”贾赦的话语如同寒冰一般,让人听了不禁心生寒意。 “我不同意。赦大爷可以不念手足情,驱逐政二爷,可我王子腾却不是那等冷血无情之辈。我妹妹只是在贵府的竹林中迷了路,凭什么就要丢了性命? 贵府的错,凭什么要我王家的姑娘来承担。大不了,我直接面见天子,把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告上去,看看圣上到底如何裁决!” 王子腾的话语中充满了愤怒和不满,他的眼神坚定而决绝,显然是对贾赦提出的方案感到极度不满。 “那你想要如何?”贾赦沉声问道,他试图了解王子腾的真正意图,以便寻找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 “不如何,反正我妹妹的名节不能有任何损伤!”王子腾斩钉截铁地回答。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地给贾政使了一个眼色。 贾政见状,心中一凛,随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到贾代善跟前。他紧紧抱住贾代善的腿,泪水涟涟地哭道:“父亲,儿子心悦王家姑娘,还请父亲成全。 儿子知道祖父他老人家厌恶儿子,大哥嫉恨儿子,只要您成全儿子和王家姑娘,儿子愿意带着她远离京都,再也不回来,只求父亲能给儿子一个机会,让儿子能够娶自己心爱的女子为妻。” 贾代善看着跪在地上的贾政,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贾政毕竟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如今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如此恳求,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与挣扎。 他深知贾政的行为已经给家族带来了极大的困扰,也明白如果成全贾政,将会引发家族内部更多的纷争和不满。然而,看着贾政那恳求的眼神,他又忍不住想要成全儿子。 他犹豫片刻,然后转向贾赦,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期盼:“赦儿,要不你再想想其他办法?” 贾赦闻言,顿时觉得没意思极了,看着父亲期待的目光,他垂下眼帘,轻声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父亲是否舍得?” 第257章 贾代善痛失京营节度使(上) “速速说来。”贾代善急切的说道。 贾赦深吸一口气,看着贾代善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面见圣上,把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 “这……”贾代善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深知,一旦踏出这一步,不只贾政的前途彻底无望,就是他自己也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国公府数十年的基业,难道就要这样毁于一旦吗? 一旁的王子腾闻言,目光停在了自己妹妹手中的麒麟玉佩上,一条计策顿时涌上心头。 “世叔,小子以为恩侯所言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虽说此举会影响到存周的前途,可事有轻重缓急,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近距离解决此事。 赏花宴上人多口杂,今日之事难保会落入有心的眼中,一旦事情败露,后果只怕不是你我两家能够承担的。 若直接向圣上坦白此事,一则是向圣上表明了两家的忠心,避免一部分祸事的发生。 二则能最大程度的保住存周的前途。勇于承担,总比只知逃脱来得好。 当今圣上乃是难得的明君,断不会如前朝皇帝那般做出牵连无辜之事。依照老太爷在朝中的地位和威望,小子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国公府绝对不会有事!” 听到王子腾的分析,贾代善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深知王子腾所言非虚,圣上的确是一位明君,不会轻易牵连无辜。然而,此事毕竟关乎贾府的声誉和前途,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贾政见状,再次抱住贾代善的双腿,双目含泪的说道:“父亲,儿子知道儿子给您给国公府惹麻烦了,可儿子同王家姑娘绝对没有做出任何苟且之事。儿子同王姑娘是发乎情,止乎礼。 今日在竹林中同王姑娘偶遇,儿子只是想要给自己无望的爱慕一个交代,万万没有想到会引起此等祸事。 儿子知道因为母亲的事情,父亲恶了儿子,儿子也不敢奢求父亲的原谅,只求父亲能带儿子面圣。儿子犯下的错,儿子愿一力承担,绝不连累府上半分!” “唉,你怎的就如此糊涂啊!”贾代善长叹一声,目光中满是痛惜。 贾赦见状,眼底浮起一抹讽刺,前世只因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自己的好父亲就断定自己同堂嫂通奸,自以为公正的断了自己的前程。 如今他亲眼目睹贾政同待选秀女私会,不仅不责罚,反而想方设法的为他开脱,为此不惜去赌天子所谓的仁慈,他可真是贾政好父亲啊! 安慰好贾政,贾代善一转身就看到了一旁垂眸不语的长子,顿觉面上一热,他讪讪的笑道:“赦儿,这事你看到底该怎么做?” 贾赦闻言,抬眸扫视一圈,一脸平静地说道:“父亲既已做了决定,儿子自然没有任何异议。”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你在怪为父?”贾代善眼中闪过一抹不喜。 “儿子不敢。” “你……”贾代善还想说什么,却被贾赦接下来的话堵住了口。 “父亲,前院的筵席还未结束,儿子不宜离开太久。至于二弟的事情,儿子一切听从父亲的安排。”贾赦说完,不待贾代善回答,行了一礼后带着自己的心腹径直离开了竹林。 看着贾赦决绝的背影,贾代善眼中闪过一抹沉思。贾政见状,忙扶住贾代善的胳膊,忐忑不安的说道:“父亲,儿子是不是又惹大哥生气了?” 贾代善忙收回眼神,笑道:“别胡思乱想,你大哥不是那等不念手足之人。” 贾政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装作不经意的说道:“父亲,咱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这里虽说平常十天半月的也不见一个人,可难保会有女眷再次误入。到时大嫂再浩浩荡荡的前来寻人,只怕又会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贾代善闻言,顿时眼神一凝,想到自己刚刚隐在暗处看到的一切,顿时对张慧升起一抹不喜来。 王子腾见状,嘴角微微上扬。他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个时机,将局势引导到更有利于自己的方向。他的目光在贾代善和贾政之间流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存周担忧的不无道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世叔还是同存周快些离开吧。小侄把妹妹送出竹林后,就即刻返回前院,绝不给世叔添加任何麻烦!”王子腾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诚恳和急切,仿佛真心在为贾代善和贾政考虑。 贾代善闻言,眼神变得更加幽深了,他伸手拍了拍王子腾的肩膀,笑道:“贤侄多虑了,我还能不信你的为人吗?我和政儿在照壁处等你,你速去速回,切莫让人察觉到异样。” 王子腾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忙道:“世叔放心。” 赏花宴在张慧和贾赦的精心维护下,终于圆满地落下了帷幕。宾客们纷纷离去,马车一辆接一辆地驶出贾府,同时也带走了欢声笑语和满园春色。 等到送走最后一辆马车后,张慧和贾赦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荣庆堂前,两人的脸上都挂着明显的疲惫神色,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形的恶战。荣庆堂内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时传来,与二人此刻的心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张慧停下脚步,望着那扇雕花木门,心中五味杂陈。“要不,还是算了吧。”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贾赦闻言,沉默许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早些知道也能早些做打算,总比事到临头来的强多了。” “可祖父和祖母的身体……”张慧担忧地皱起眉头,话未说完,已是一脸忧虑。 “放心,他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子事情还打不倒他们。” 张慧闻言,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心中的重担。“也只好如此了。” “慧娘。”贾赦突然出口喊住了张慧。 “嗯?” “今日之事,可有你的手笔?”贾赦紧紧盯着张慧的脸,不愿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张慧停住脚步,一脸讽刺的看向贾赦,冷声道:“我还不至如此糊涂。” “对不起。”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说完径直走进荣庆堂。 第258章 贾代善痛失京营节度使(中) 看着张慧的背影,贾赦眼中闪过一抹懊恼,长叹一声,忙跟了上去。 “老太爷、老夫人,大爷大奶奶来了。” “快些请他们进来,这一天可把他们俩给累坏了。” 下人闻言,忙争先恐后的为二人掀开帘子。贾源一抬头,就看到了一脸凝重的孙子和满脸委屈的孙媳妇,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赦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贾赦二人对视一眼,径直跪在了贾源夫妇面前。 崔老夫人见状,只觉得心头一紧,太阳穴鼓鼓的跳个不停。 贾源见状,抬手屏退屋内伺候的下人,看着跪在面前的二人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回祖父,二弟今日在后院竹林中私会待选秀女。”贾赦低沉的声音,重重的敲在了贾源夫妇心中。 “什么?赦儿家的,你怎会把帖子下给待选的秀女,枉我还如此信任你,把赏花宴交给你操办,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崔老夫人厉声喝道。 张慧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讽刺,忙伏下身体,颤声道:“老祖宗容禀,孙媳就是再怎么糊涂,也不敢给待选秀女下帖子。请老夫人明查!” “你不敢?你不敢,那待选的秀女是如何进入赏花宴的?”崔老夫人怒不可遏的指责着张慧,她心头有一把烈火在焚烧,她迫切的想把这团热火发泄出去。 看着崔老夫人震怒的样子,贾赦只觉心中一片酸涩。他看着跪伏在地的妻子,眼中一片血色:“祖母,这事同张氏有什么关系?王家的请帖是二弟亲自送过去的,他事先并未同任何人商量!” 贾源闻言,眉头紧锁,他深深地看了贾赦一眼,仿佛在确认他话中的真实度,然后又转向崔老夫人,沉声道:“夫人,你先冷静一下,听赦儿他们把事情说清楚。赦儿家的虽然年轻,却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 说完,贾源又看向默默垂泪的张慧,眼中闪过一丝温和与歉意。他轻声说道:“赦儿,还不赶紧把你媳妇扶起来,瞧瞧这委屈的。唉,赦儿家的,你祖母年纪大了,有时候难免有些老糊涂,你别同她一般见识。今日的事情,祖父知道委屈你了。” 贾赦闻言,连忙上前扶起张慧,暗暗握了一下她的手。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张慧眼底一片冰凉,在这国公府,自己永远都是那个被人指摘的外人。 崔老夫人被丈夫这一提醒,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轻咳一声,对贾赦说道:“赦儿,快替祖母给媳妇道歉。就说祖母年纪大了,老糊涂了,让她受委屈了。” 张慧闻言,忙收起脸上的委屈,温声道:“老祖宗言重了,此事确实是孙媳大意了。孙媳就不该让那王家姑娘落单,以至于造成此等大错。” “慧娘,你……”贾赦看着张慧,眼中满是心疼与无奈。 “大爷莫要给我开脱了,今之事,确实是我疏忽了。” 贾源闻言,知道老妻的责备让人心寒了,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给崔老夫人使了个眼色,崔老夫人见状,忙轻咳一声,温声道:“咳,慧丫头今日辛苦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是,多谢老祖宗体恤。” 待张慧离开后,荣庆堂内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贾源沉下脸,目光锐利地看向贾赦,冷声问道:“把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是。”贾赦忙把竹林中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听到张慧的应对方法时,贾源微微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听到贾赦提及自己给出的解决方法后,贾源虽未说什么,脸色却缓和不少;当听到贾代善的选择后,贾源彻底沉默了下来。 待到贾赦叙述完后,贾源长吐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赦儿,你上次说的那个江离,如今怎么样了?” “他已经进了京畿大营,入了陛下的眼。” “嗯,告诉他,明日之后府中将会全力培养他。” 贾赦闻言,心中一凛,他明白祖父这是彻底放弃父亲了。他忙应道:“是,孙儿回去就命人通知他。” 贾源看着贾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轻声说道:“嗯。国子监那里,明天我让人去给你告假。你回去做好准备,我准备把你推出去了。” 看着贾源眼中的疲惫,贾赦犹豫道:“祖父,您不再考虑考虑了?” “无需多言,我意已决!国公府需要一个有承担的人,而不是一个只一味索取的人。赦儿,你是祖父亲自培养出来的,祖父如今只信你!” “是!” “赦儿。”贾源再次唤道,语气中多了一份慈爱。 “孙儿在。” “别怪祖父。” 贾赦闻言,眼眶一红,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哑声道:“祖父放心,孙儿定不辜负您的厚望!” 贾源看着孙子如此,心中既欣慰又感慨。他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贾赦起身,然后温声道:“嗯,起来吧。回去好好安慰安慰你媳妇,你祖母刚刚确实过了。” “贾源!” 贾源闻言,转头看向崔老夫人,眼神中充满了温柔与包容。他轻声说道:“夫人,你刚刚确实过了。慧丫头是个好孩子,她嫁到咱们家是来好好过日子的,不是来给你的儿孙顶罪的。咱们不能让昧着良心,让人家孩子她受委屈。” 崔老夫人闻言,脸色微微一红,她也知道自己刚才确实是迁怒了。 “我……我库房里有一整套暖玉的饰品,一会让赦儿带回去给她就是了。”崔老夫人连忙说道,试图用物质来弥补自己对张慧的迁怒。 “如此甚好。赦儿,你先回去吧。” “是,孙儿告退。” 这一夜,无法安眠的人又增加了几个,只是其中却不包括张慧。 天还未亮,贾代善带着贾政刚出院门,就看到了等在院外的贾源一行人。 “父……父亲,您有什么吩咐吗?” 第259章 贾代善痛失京营节度使(下) 贾源的目光如寒冰利刃一般缓缓刮过两人的身体,就在在二人惶恐不安的时候,只听贾源厉声喝道:“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 侍卫们行动迅速而无声,仿佛是夜色中的幽灵,瞬间便将父子二人绑了起来。贾政惊愕之余,更多的是羞赧与愤怒:“祖父,您这是在做什么?” 看到贾政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毒,贾源缓步来到他面前,一巴掌狠狠的扇了过去:“做什么,老子还想问你们想做什么呢?老子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岂容你们这帮畜生糟蹋?!老子现在就宰了你,省得府中上下一百多口子被你拖累。” 贾政被这一巴掌打得踉跄几步,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嘴角也渗出了血丝。他惊恐的看向贾源,试图从贾源的眼中找到一丝温情,却只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蚀骨的寒意。他的祖父,对他动了杀心! “祖父……我……”贾政的声音颤抖着,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看向贾代善,希望父亲能为他求情,但贾代善也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眼中同样闪烁着惊恐与无助。 “别叫我祖父!”贾源怒喝一声,打断了贾政的话,“从你做出那等见不得人的勾当开始,你就已经不再是贾源的孙子!我贾源一生光明磊落,又怎会有你这样的子孙?” 听到父亲的怒喝,贾代善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身体不受控制的跪了下来。额头紧贴地面,颤声道:“求父亲暂息雷霆之怒,若因儿子政儿伤了身体,儿子就是百死也难赎其罪!” “哼,百死?贾代善你有一个脑袋可供圣上坎吗?以前,你虽然平庸,但胜在懂规矩知进退,故而我把爵位传给了你。可你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 今日我若不拦住你,你是不是准备直接带这个孽障去面圣,然后用国公府几十年积攒的威望去胁迫圣上? 自古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私会待选秀女,这可是大不敬之罪,你父子二人这是要将整个贾家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啊!”贾源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愤怒。 贾代善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瘫软在地,连头都不敢抬。他深知自己与儿子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家族乃至皇家的底线,若当今有心计较起来,整个贾氏一族都会受到父子二人的连累。 贾源看着瘫软在地的儿子和孙子,只觉眼前一黑,仿佛连心都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祖父!!”一道人影快速出现在贾源的身边,紧紧抱住他的身体,这才避免他因情绪激荡而倒下。 听到来人担忧的呼喊,贾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过了一刻钟,他方才缓缓睁开眼睛,对着身后的人笑道:“放心,老天爷暂时还没准备收我!” “知道您老英雄了得,可如今您到底上了千秋,不比从前了。您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咱们这一家子就彻底散了。” “放心,散不了!马车备好了吗?” “备好了。” “好。来人,把他们给我关到柴房里,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柴房半步,否则……杀无赦!” 贾源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肃杀,他的眼神如同锋利的刀刃,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侍卫们闻言,立刻上前将瘫软在地的贾代善和贾政架起,朝柴房的方向走去。 “祖父!求您开恩啊!”贾政突然挣扎起来,大声呼喊,但声音很快就被侍卫们捂住,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二人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贾源重重的吐了口浊气,沉声道:“赦儿,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走吧。” “是。”贾赦忙搀扶着贾源往外走去。 每日的早朝都是千篇一律,今日也不例外。仁康帝看着底下因为一件小事而争论不休的朝臣,心中不禁有些厌烦。他轻轻敲了敲龙椅的扶手,一旁的总管太监戴权立刻会意。 “退朝!”戴权尖细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朝臣们纷纷停下争论,躬身行礼恭送仁康帝离开金銮殿。 “万岁爷,老荣国公贾源一早递了折子,说是要来给您请安,这会子正在承天门外候着呢。”仁康帝刚回到养心殿,秉笔太监就上前禀道。 仁康帝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他对于这位两朝元老、功勋卓着的老国公,还是颇为敬重的。虽然近年来那些功勋世家有些不太平,但贾源却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和忠诚的心,这让他感到甚是欣慰。 “传。” “喏。圣上传荣国公贾源觐见~” 仁康帝梳洗过后,贾源才在贾赦的搀扶下缓缓步入养心殿。只见他满头白发,步履蹒跚,以往锋利的眼神也变得浑浊不堪起来。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哪里还有以往威严和风采? “罪臣,贾源,参见陛下。”贾源的声音微弱而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仁康帝见状,连忙从龙椅上站起,快步走到贾源面前,亲手扶起他。“爱卿快快请起。来人,赐座!” “陛下,罪臣惭愧啊,您还是让罪臣跪着吧!”贾源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他坚持要跪在地上,似乎这样才能表达自己的愧疚与自责。 仁康帝看着面前行将入木的老臣,心中不禁涌起一抹复杂的情感。仁康帝幼时登基,其中的艰辛与不易,贾源都亲身经历过。可以这么说二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如今看到贾源如此,仁康帝也是颇为痛心。 “爱卿,你何罪之有?快起来说话吧!贾赦,快把你祖父扶起来。” 贾赦并未听从仁康帝的命令,而是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仁康帝见状,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他看着跪在地上的祖孙二人,凝声道:“说吧,朕听着呢。” 贾源闻言,重重磕了三个头。方才缓缓开口,将贾政同王氏女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仁康帝,并说明了王氏待选秀女的身份。 “陛下,贾政做出如此大不敬之事,臣也难辞其咎。求陛下降罪!” 仁康帝闻言沉吟良久,方才缓缓开口道:“一个待选的秀女而已,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由小看大,爱卿的孙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朕甚感痛心。 不过,念在爱卿往日的功劳以及贾氏一族的一片忠心之上,朕这次就暂且饶过他。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爱卿可有什么话要说吗?” “罪臣无话可说,陛下就是砍了他,也是他应得的。” “年轻人嘛,难免会犯些错误,关键是要能从中吸取教训,不再重蹈覆辙。嗯,贾代善养子不教,夺去他京营节度使一职,姿势惩戒。 至于贾政,就禁考三年吧。这三年让他好好学学何为为臣之道,何为家族之责。三年后,若他有所长进,朕再考虑是否准许他继续参加科考。爱卿也要以此为戒,严加管教子孙后代,切勿再让此类事情发生。” “多谢陛下隆恩!臣一定谨记陛下的教诲,回去后定当整顿家族,严加管教子孙后代,绝不让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仁康帝闻言不置可否,目光扫过贾源身后的贾赦,眼神一凝,温声道:“朕相信爱卿日后定会严加管教族中后辈。对了,朕身边缺个跑腿的人,贾赦日后就不用再去国子监了,先领个从五品的闲职吧。” 第260章 王子胜出走金陵城(上) 贾源闻言,心中虽极为不舍,却装作欣喜的说:“谢主隆恩。”随即重重推了一下贾赦,笑道:“浑小子都高兴傻,还不快谢恩!” 贾赦被贾源这一推,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磕头谢恩:“多谢陛下隆恩!微臣定当尽心尽力,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效犬马之劳就算了,只要不给你祖父惹祸就够了。贾赦,你祖父已然上了春秋,不求你们这些做儿孙的多孝顺,只求你们少让他操些心,朕就满足了。”仁康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玩笑和警告。 贾赦闻言,心中一紧,连忙再次磕头道:“微臣不敢。微臣定谨记陛下的教诲,时刻警醒自己,少让祖父操心,陛下为难。” “嗯,起来吧。明日别忘进宫当值。” “微臣遵旨。” “戴权,通知内务府把王氏女的名字从名单上划掉。” “奴才领旨。” “爱卿啊,贾政既然同那王氏女情投意合,朕也就不做那拆散鸳鸯的恶人了。但王氏女必须要收到惩罚,就罚她同贾政成亲之时不准穿红衫百子图吧。” 贾源闻言,不由面露苦色,仁康帝这是把贾王两家的颜面往地上摩擦啊。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作为臣子的只能欣然接受。 贾源只得咽下心中的苦涩,诚惶诚恐的说道:“老臣叩谢圣恩。” 贾源眼中的苦涩并未瞒过仁康帝的眼睛,看着满头白发的老臣,仁康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忍,他温声道:“朕知爱卿心中有事,就不留爱卿在宫中用膳了。待爱卿把府中的事务理清,理顺后,再进宫请安吧。” “多谢陛下体恤,老臣定不负陛下隆恩!” “嗯,跪安吧。” 待贾源祖孙离开后,仁康帝重重扔下了手中的折子,冷声道:“东海那边也该换人了,没得养大了心思!戴权,传鸿胪寺少卿觐见。” “喏!” 听到宫中来人,王子胜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放下手中的账册,整理了一下衣冠,亲自迎出了大门。 只见一位内务府的小太监站在门外,一脸倨傲的看着自己。王子胜连忙上前行礼,恭敬地问道:“不知公公突然驾临,有失远迎,还请公公恕罪。” “王大爷客气了,咱家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啊,可担不起您这个大礼。” 王一胜闻言,忙从袖袋中掏出一个荷包,笑着塞到了小太监的手中:“公公乃是伺候陛下的人,自然是我等需要敬重的人物。这点小意思,还请公公笑纳,权当是请公公喝茶了。” 小太监捏了捏手中的荷包,脸色稍霁,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王大爷真是会说话,咱家就却之不恭了。咱家这次来是过来通知大爷,万岁爷命内务府划去了府上大姑娘的名字。” 王子胜闻言,心中一惊,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异色。他连忙问道:“敢问公公,圣上因何要划去小妹的名字?” 小太监撇了撇嘴,说道:“王大爷,您也别问咱家了,咱家只是个传话的。万岁爷的心思,可不是咱们能够琢磨的? 您与其在这里同咱家磨牙,不如直接问问府上的大姑娘,她昨儿见了什么人,又做了什么事,来的清楚呢? 行了,话呢,咱家也传到了。您还是赶紧带上府中的大姑娘进宫谢恩把,可别让陛下久等了。” “这秀女被划去名字还需要进宫谢恩,我怎得从未听过,公公不是在拿我开玩笑吧?” “呵呵,王大爷觉得咱家敢拿圣喻来开玩笑吗?”小太监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王子胜。 王子胜忙陪着笑脸,对小太监说道:“公公教训的是,我这就带上舍妹进宫去谢恩。只是我这心里头实在是没底,不知道万岁爷到底是什么意思。公公若是能再透露一二,日后在下定有重谢。” 小太监听了,眼睛微微一亮,但随即又恢复了常态,他摇了摇头,说道:“王大爷,您就别为难咱家了。咱家只是一个跑腿的小太监,什么都不清楚,也什么都不知道。” 王子胜见从小太监口中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只得再次献上一个荷包,求他宽容一点时间,好让自己安排马车。 小太监捏了捏轻飘飘的荷包,脸上再次浮现出灿烂的笑容:“咱家这会子有些口渴了,不知能否到贵府讨杯水喝?” 王子胜见状,连忙热情地招呼道:“公公请随我来,府上虽无什么好茶,但一杯清水还是有的,公公将就喝一些。” 安顿好小太监后,王子胜收起脸上的笑容,大步往内院走去。他心中明白,一定是自己那个野心勃勃的弟弟怂恿着妹妹做下了什么要命的事情,不然圣上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划去妹妹的名字,并召自己兄妹二人进宫。 “大爷,您来了。” “你们姑娘呢?” “姑娘……姑娘在院里同嬷嬷学规矩呢。” “让她抓紧时间收拾一下,陛下要召见她!” 王子胜并未压低声音,他的话被院内的王大姑娘听的一清二楚。只见王大姑娘脸色一变,手中的茶盏直接落到了地上,摔的粉碎。 “哎呀,姑娘可曾烫到?” “你……你快去二爷的院子里请二爷过来,就说……就说我要死了!” 第261章 王子胜出走金陵城(中) 不多时,王子腾便匆匆赶来。他身穿一袭劲装,面带得意之色,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大哥,你今儿怎么有空来后院,可是大妹妹又惹你生气了?”看到坐在院子中的王子胜,王子腾忙强装镇定地问道,但他的眼神中却不停闪烁不敢同王子胜对视。 “大哥,你今儿怎么有空来后院,可是大妹妹又惹你生气了?”看到坐在院子中的王子胜,王子腾忙强装镇定地问道,但他的眼神中却不停闪烁不敢同王子胜对视。 “你还有脸问!若不是你在背后搞鬼,妹妹怎会惹上这等大祸?”王子胜拍案而起,怒视王子腾,厉声喝道。 “大哥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满府上下谁不知道我最疼的就是大妹妹。又怎会去算计她,让她沾染上任何祸端? 我知大哥一向看不上我这个弟弟,觉得我是个粗人,只懂些武艺和权谋,不懂诗书礼仪。但我对大妹妹的疼爱,却是真心实意的。大哥你怎能如此冤枉我?”王子腾边说边用力摇头,一脸的痛心疾首。 王子胜看着弟弟这副模样,心中的怒火并未平息,反而更加旺盛。他深知王子腾的狡猾,也知道他一向善于伪装。但此刻,他更关心的是妹妹的安危,以及如何化解这场危机。 “哼!你疼爱妹妹?若非你暗中怂恿,她怎会认识什么贾政?你以为圣上是那么好糊弄的吗?如今,圣上已经下了旨意,把妹妹的名字从选秀名单上划了下去,并要召见我和妹妹,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王子胜再次厉声质问,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焦急。 王子腾闻言,淡然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当是什么事呢,兄长也太过小题大做了。放心,此事有荣国府在前面顶着呢。” “放屁,人家凭什么要替咱们顶着,荣国府不把所有的责任推到咱们身上就不错了。”王子胜闻言,气的直接爆了粗口。 “兄长此言差矣,你可知那贾政与我是何关系?他怎会不帮这个忙?再者,大妹妹之事,说到底也不过是小事一桩,圣上怎会真的动怒?只需我们稍作周旋,此事自可平息。”王子腾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王子胜闻言,眉头紧锁,心中的怒火更甚。“你竟还有脸提贾政!若非你与他勾结,妹妹怎会陷入此等境地?你所谓的‘小事一桩’,却可能毁了妹妹的一生!你怎能如此冷血无情?” “毁了妹妹的一生?若是按计划把妹妹送进宫,那才叫毁了她的一生呢! 贾政虽是荣国公的次子,可他一向深得荣国公欢心,有荣国公在,他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 大妹妹若是嫁了他,日后说不准还能得个一品诰命呢!” “呵呵,异想天开。你是把贾恩侯当成了摆设,还是把张家看成了无能之辈? 贾恩侯那是荣国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贾政算什么东西?贾恩侯若是愿意养他,他还是国公府的二爷,若不愿意养他,他不过是分个三成家产的族人。 还一品诰命,有张家在,大妹妹就是天仙转世,这个诰命夫人也落不到她的头上。不是我看不起自家妹妹,你自己说,大妹妹有什么资格同人家张氏女争?论出身,张氏女出自世家名门,而咱们王家到你我这里才传了三世;论才情,张氏女自幼便得名师教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大妹妹呢?她可曾读过几本书,写过几个字? 你所说的这些都是空话,大妹妹的事,怎能如此草率决定?更何况,你怎知圣上不会因此事动怒?你这是在拿妹妹的性命,王家的前程在开玩笑!”王子胜怒视着王子腾,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满。 王子腾却只是淡然一笑,似乎对王子胜的愤怒毫不在意。“兄长啊,你何时如此短视了?一门双公,这是何等的显赫,何等的荣耀,别说是欲染指待选秀女了,就是一般的调戏一般的宗室女,又算的了什么? 荣宁二府手握重兵,圣上又岂会因为一个待选的秀女而降罪与贾政?你信不信,圣上不仅不会发落咱们,还会为贾政和大妹妹赐婚?” 王子胜看着洋洋得意的弟弟,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他从未见过王子腾如此狂妄自大的模样,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种狂妄让王子胜感到一种深深的不安,一股蚀骨的寒意从心底缓缓升起。 “你……你简直是狂妄!”王子胜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和恐惧,声音却仍然有些颤抖,“你以为圣上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吗?你以为荣宁二府的权势可以遮天蔽日吗?我告诉你,你错了!大错特错!一旦圣上发怒,我们整个王家都可能因此毁灭!” 王子腾却只是轻蔑地一笑,仿佛对王子胜的警告毫不在意。“兄长,你太天真了。在这个权势斗争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荣宁二府的权势,足以让我们在这个京城中横行霸道。圣上?哼,他也要顾及大局,不会轻易动我们。” “我不同你说这些。王子腾,你给我记住了,帝王的威严不是任何人都能挑衅的。作为你们的兄长,这次的事情我会主动替你们背下来。以后如何,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王子胜说完,转身便要走。 “大哥,你……”王子腾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王子胜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你最好祈祷王家能平安度过这一关,否则,你就是整个王氏一族的罪人!” 王子胜兄妹二人并未见到仁康帝,而是被戴权狠狠训斥了一番后,命二人从皇宫徒步回了王家。 王大姑娘在听到自己不准穿红衫百子图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嫁人不准穿红,这和做妾有什么区别? 王子胜看着妹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也是一阵酸楚。他知道,对于王大姑娘来说,不能穿红衫百子图出嫁,无疑是对她身份和尊严的一种巨大打击。但此刻,他只能尽力安慰,希望她不要钻了牛角尖。 “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不要胡思乱想,事情还没到那种地步。”王子胜轻声劝慰道。 王大姑娘闻言,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拉住王子胜的袖子,恳求道:“大哥,我错了,你救救我吧。” “放心吧,我会去趟荣国府,尽快把你和贾政的事情定下来。以后你要更加谨慎行事,尽量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时间一长,或许就没人记得这些事情了。 还有,日后不准再听你二哥话,由着他胡闹了。他是男人,有些事情放在男人,根本就不算什么。可放在女子的身上,却是足以毁了一生的大事。你记住了,日后定要谨言慎行,不可再任性妄为。” “我……我记住了。” “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吧!” 第262章 王子胜出走金陵城(下) 王子胜站在荣国府的三间兽头大门前,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一旦他踏进这个大门,就意味着他将彻底失去主动权。他将要面对的是荣国府真正的掌权者,那是一个真正老谋深算、心狠手辣的人物。他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壮大自身的机会。 然而,作为兄长,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去死。他不能让她因为这场风波而失去生命,更不能让王家因此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必须为妹妹和王家争取到一个好的结果。 想到这里,王子胜挺直了腰板,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他深吸一口气,迈开了脚步,越过两只石狮子,坚定地走向了荣国府的大门。 “做什么的?”一个守门的小厮拦住了他的去路,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客气。 “烦请小哥向贵府大爷通报一声,就说王子胜求见。”王子胜客气的拱了拱手。 小厮上下打量一番,见王子胜的装扮虽是简单,却件件皆是精品,不由放缓了声音:“这位爷,不知您可有拜帖?” “仓促之间未能备下拜帖,不过小哥只需向贵府大爷提及金陵王子胜的名号,他自会知晓来意。”王子胜边说边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小厮。 小厮接过玉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玉佩质地温润,雕工细腻,显然非寻常之物。他忙退了回去,笑道:“您稍等片刻,小人这就往里面传消息。”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贾赦方才匆匆来到门前,他一脸复杂的看向王子胜。过了半晌,对这些王子胜幽幽的说道:“你,不该来的。” 王子胜闻言,轻笑一声,平和的说道:“易地而处,恩侯若你是我,你又会如何?” 贾赦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道:“罢了,我带你去见祖父吧。作为好友,我提醒你一句,因为那件事,圣上撤了我父亲京营节度使的职位。就连贾政也被圣上禁考三年,至于三年后会怎样,谁也不敢说。” “老太爷的身体如何?”王子胜试探的问道。 贾赦垂下眸子,低声道:“在硬朗的身体也挡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 王子胜闻言,险些挂不住脸上的笑容,他就知道,今儿要大出血了。只是没想到,荣国府的胃口要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的多。 “恩侯,贾王两家皆出自金陵,我祖父和老太爷更有同袍之情,你我二人也算至交好友。如今王家有难,你可不能不管为兄啊!” 贾赦闻言轻叹一声,一脸为难的看向王子胜,无奈的说道:“王兄,不是小弟不帮你,而是令弟这次险些把我们国公府给玩进去,你要我如何帮你?” 王子胜不欲绕弯子,而是看着贾赦的眼睛直接问道:“你给为兄透个底,贵府到底如何才能把这件事揭过去?” 看着王子胜眼底的血色,贾赦淡淡一笑,轻声道:“令尊单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外国人来,都是你们王家家养活。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也都是王家的。这么大一块饼,可是有不少人眼红呢。 我们贾家什么都没有,就是退伍的老兵比较多。王兄可有考虑过聘请我们府上的老兵,为那些洋船货物保驾护航?” “贵府是想在海运上分一杯羹,还是准备取而代之?” “王兄放心,我们没有那么大的胃口。不过王家吃肉,总得给咱们一口汤喝才是。”贾赦笑道。 “我若说不呢?”王子胜冷声道。 “呵呵,王兄不同意咱们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吗?同样的错误,总不能我们国公府丢了官职,而你们王家却毫发无伤,对不对?”贾赦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笑意,但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王子胜闻言,心中一阵沉吟。他知道如果他不答应贾赦的提议,那么荣国府很可能会采取其他手段来保护自己的利益,到时王家将会面临更大的困境。 “一九分,毕竟我们要打通很多关节。”王子胜咬牙说道。 贾赦微微一笑,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四六,不然,国公府不介意鱼死网破。” “贾恩侯,你不要太过分!”王子胜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意。 “王兄,圣上知道你们截取贡品的事情吗?如果这件事被揭露出来,你们王家将面临怎样的后果呢?” “最多三七,不然我们王家就直接放弃海运那一块。”王子胜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决绝。 贾赦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他知道,他已经成功地让王子胜做出了让步。他微微一笑,说道:“好,三七就三七。王兄请,祖父在书房等你呢。” 王子胜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讽刺:“哼,贾恩侯,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贾赦呵呵一笑,似乎并不在意王子胜的讽刺,“呵呵,王兄莫气,小弟这么做也是为了王兄好。王家若不伤筋动骨,令尊又怎会舍弃王子腾呢?如今咱们两家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共同进退,岂不更好?” “如此说,我还要谢谢你了?”王子胜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和自嘲。 “谢就不必了,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王子胜沉默片刻,然后问道:“我妹妹同贾政的事情,老太爷准备怎么处理?” 贾赦笑道:“成亲,越快越好。不过这事王兄就不要参与了,全权交给王子腾就是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金陵是你我最后的退路,我希望王兄能够亲自坐镇。” “好,我明天就离京回金陵。恩侯,男人之间的争斗,我希望不要波及到女子身上,你说呢?” “只要王姑娘安分守己,我就保她一世无忧!” 第263章 欲取而代之 王子胜深深的看了贾赦一眼,无声的拱了拱手,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看着王子胜那落寞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贾赦轻叹一声。在这场权力的追逐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和牺牲,他也不例外。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试图将心中的思绪甩去。 “爷?”杜若担忧地看向贾赦,他注意到主子的神色有些不对。 “我没事。”贾赦淡淡地说道,他的目光深邃的看向远方,许久方才幽幽的说道:“晚些时候给那边传个消息,让他派人去一趟东海。” “是,小人这就安排人传信。”杜若忙应道。 “嗯,去吧。”贾赦挥了挥手,示意杜若可以离开了。 …… 王子胜回到王家,一路上他都在思考着该如何向族中交代海运一事。当他看到在门前不停徘徊的王子腾时,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大哥,荣国府怎么说?”王子腾一见到王子胜,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王子胜看了王子腾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说道:“国公府的意思是,让妹妹尽快与贾政成亲。” 王子腾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脸上隐有得意之色:“呵呵,我就知道。大哥,这门亲事对我们王家来说,可是百利而无一害。妹妹嫁入荣国府,我们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他说着,不禁笑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王家未来的辉煌。 看着王子腾脸上的笑容,王子胜缓缓吐出一口气,冷声道:“因着贾政和小妹的事,荣国公被圣上剥夺了京营节度使的位置,贾政也被禁考三年。 王子腾,你现在还觉得大妹妹嫁入荣国府,是一件好事吗?” 王子腾闻言,眼中的喜色瞬间凝固,脸上的得意之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子胜,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大哥,你没开玩笑吧?因着贾政和小妹的事,荣国公被圣上剥夺了京营节度使的位置,贾政也被禁考三年?这怎么可能?”王子腾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他实在无法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王子胜看着王子腾那震惊的模样,冷声道:“开玩笑?我倒希望这是个玩笑,可惜这个消息是贾恩侯亲口告诉我。 为了弥补荣国府的损失,贾赦提出要六成海运利益,如若我们不答应,荣国府将会直接对我们王家出手。” 听到荣国府要六成收益,王子腾不由放高了声音:“什么,六成?他们这是明抢!大哥,他们难道不怕我们禀告圣上吗?要知道,海运可是圣上的钱袋子!” 听到王子腾的喊声,王子胜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忙向四周打量了一番,确认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后,怒声道:“喊什么喊,还嫌事情不够乱吗?还不给我滚进去!” 王子腾被王子胜的怒斥吓了一跳,他愣愣地看着王子胜,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你……”他刚想说什么,却被王子胜再次打断。 “滚进去!”王子胜的声音更加严厉了。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再出任何乱子了,否则王家就真的完了。 王子腾被王子胜的气势所压倒,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乖乖地跟在王子胜身后,往府内走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王子胜的书房后,王子胜命心腹守在门外,不准任何人靠近书房半步。 “大哥,你答应他们了?”王子腾一进门就急切地问道,他的眼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王子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我若不答应,你我还能安稳的坐在这里吗?” “你把海运利益的六成给了荣国府,可曾想过咱们要如何向圣上交代吗?这可是圣上的钱袋子,咱们这么做,岂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你以为我想答应吗?我若不答应他们,他们就会把你和父亲截取贡品的事情给捅出去。王子腾,你不是自诩聪明吗,你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王子腾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愣愣地看着王子胜,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太过震惊,他从未想过荣国府会知道他们王家截取贡品的事情。 过了许久,他方才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荣国府怎么可能会知道那些事?”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惊恐,显然这件事超出了他的想象。 王子胜冷笑一声,缓缓说道:“怎么不可能?一门双公,可不是说着好听的。荣宁二府在朝中的势力根深蒂固,他们的耳目遍布四方。你以为你的算计,他们不知道吗?你自以为的聪明,也就骗骗贾政等被宠坏的公子哥罢了。” 王子腾闻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足以应对一切,但现在看来,他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大哥,若咱们真把六成收益拱手相让,那么咱们王家就真的玩了。你不是和贾赦私交甚密吗,你去求求他,看看能不能少让一些利益出去?”王子腾看向王子胜的眼中闪过一抹期望,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和焦虑。 “我已经求过他了,他也答应了会尽量帮忙。但是,没有人会舍得放弃这到嘴的肥肉,尤其是这块肥肉还是你亲自送到他们嘴边的。所以,即使贾赦愿意帮忙,我们也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王子胜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沉重,他深知这个问题的棘手程度。他看向王子腾,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希望这个弟弟能够理解他们的处境。 王子腾闻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他看着王子胜的眼睛,哑声问道:“大哥,真得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看着王子腾眼中的期待,王子胜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有。” “什么法子?”王子腾急忙问道,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仿佛看到了解决问题的曙光。 “先奉其为主,再徐徐图之,最后取而代之!” 王子腾闻言,愣在了原地。他愣愣地看着王子胜,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一直以来都只是想借荣国府的势来实现自己的抱负,却从未想过要取而代之。 “这可以吗?”王子腾用力吞咽着口水,嗓音嘶哑的问道。 “怎么不可以?难不成你永远都要仰人鼻息吗?” “你……你要我们做什么?”王子腾颤声问道,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将他们王家带向何方。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要你日后不准再给我使绊子!”王子胜看着王子腾的眼睛,厉声喝道。 “呵呵,大哥开玩笑了,我……我何曾给您使过绊子?”王子腾讪笑道,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尴尬和无奈。他知道,自己在过去的种种行为中,确实给王子胜带来过不少麻烦和困扰。 “明天我会离开京都,坐镇金陵,你则继续留在京都寻找机会。”王子胜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决绝。 “日后我会隐在幕后,无论是财力还是人力,都会优先提供给你。前提是,你必须听从我的安排。” 看到王子胜眼底的决绝,王子腾也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郑重的点了点头:“大哥放心,日后弟弟定为大哥马首是瞻!” “嗯。”王子胜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继续说道,“明天你亲自去趟荣国府,同他们商量一下贾政同大妹妹的婚事。记住了,态度放低些,大妹妹的嫁妆就按最高等来筹备。” “大哥您呢?”王子腾闻言,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安。 “我答应了荣国府,明日离京。” 第264章 出嫁(一) “大哥,对不起,是我自以为是了。”看着王子胜淡然的样子,王子腾低下了一直高高仰起的头颅,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愧疚和自责。 “自家兄弟,说这些做什么。日后同荣国府打交道,记住提防贾赦,他并非表面那般无害。”王子胜的话中带着一丝严肃和警醒。 “大哥放心,我日后定谨慎行事。”王子腾忙应道。 “嗯。你先回去吧,想想明日该怎么做,才能最大程度的保住大妹妹和王家的颜面。”王子胜见王子腾记下了自己的话,疲惫的对他挥挥手。 “那我先出去了。大妹妹那里,可要把今日的事情告诉她?”王子腾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不用了。男人之间的争斗本就不该把女人牵扯进来。”王子胜淡淡地说道。 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他深知自己的妹妹并不聪明,若是将家族之间的纷争和算计告诉她,不仅可能对自己的计划造成不利影响,更可能会让她陷入无法承受的痛苦和困境之中。 “不如就让她以为自己同贾政是两情相悦,怀着最美好的梦想嫁入荣国府,这样对她而言,也许才是最幸福的结局。”王子胜继续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和决绝。他知道,这是一个残酷的决定,但却是对妹妹最好的保护。他不能让妹妹知道她成了家族纷争的牺牲品,更不能让她承受无法言说的痛苦。 王子腾闻言,心中虽有千般疑问,却也知此事不宜多问,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听到书房的门开了又关的声音,王子胜方才缓缓睁开眼睛。他看向荣国府的方向,轻声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贾恩侯莫怪为兄心狠。”说完这句话,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在平复内心的波澜。 …… 王大姑娘从宫中回来后,就一直神思不属。她坐在窗前,手中紧紧握住贾政赠送的那块麒麟玉佩,无声的流着眼泪。那块玉佩仿佛是她与贾政之间唯一的联系,是她心中唯一的寄托,也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 王子腾一进来就看到自己妹妹对着一块玉佩默默流泪,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对这个妹妹虽说是利用居多,但从小到大的情分并不是说说而已。他看着她那无助而又脆弱的模样,心中不禁感到一阵酸楚。 他轻轻地走到妹妹身边,伸出手去抚摸她的头发,试图给她一些安慰。然而,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说出任何安慰的话语,因为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是注定了要为王家贡献一生。这是她的命,也是所有王氏女的命。 “二哥,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王大姑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迷茫,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王子腾。 王子腾的心中一阵刺痛,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妹妹的问题。他知道,妹妹并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这个世道,是无尽的野心和家族之间的纷争。然而,他无法告诉妹妹真相,只能默默地为她营造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让她在这个充满算计的世界里,能够保持一份纯真和善良。 他轻轻拍了拍王大姑娘的肩膀,温柔地说道:“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只是有的人付诸了行动,有的人裹步不前。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们的世界太复杂,有太多的事情是我们无法掌控的。” 王大姑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一双水汪汪的杏眸直直的盯着王子腾,颤声问道:“我真得不会给家里招灾吗?” “放心,我和大哥会摆平一切的,你只需漂漂亮亮的做个新娘子就行了。”王子腾笑道。 “可是,圣上说不准我穿红衫百子图。”王大姑娘失落的低下头。 “哪有什么,咱们不穿红衫百子图,可以穿别的啊。”王子腾故作轻松的笑道。 “别的?” “鸳鸯戏水,花开富贵,都挺好的。” “可以吗?”王大姑娘有些犹豫地问道,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有权利选择其他的婚服。 “当然可以了。这几天你就安心备嫁,别想那么多,天塌了还有我和大哥呢。”王子腾拍着胸膛保证道。 王大姑娘见状,终于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容。在王子腾的劝慰下,总算放下了压在心头的巨石。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可在有的人眼中,这一天要比一年还要长。次日一早,王子胜在没惊动任何的情况下,带着贴身伺候的人离开了让无数人向往的京都。 听到王子胜命人传来的消息后,王子腾沉默了许久,许久。 再次来到荣国府,王子腾觉得自己比往日至少矮了三寸。好在荣国府并未故意为难他,在听到他给王大姑娘准备了一百二十抬嫁妆,外加百万压箱银子时,贾代善对他露出了一抹和善的笑容,并催促着府中管事准备下聘的东西。 两家的婚事准备十分仓促,从下定到成亲不过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好在国公府对外宣称老夫人身体不适,想用喜事冲一冲。 大婚当日,王家上下一片热闹。王大姑娘看着面前大红的鸳鸯戏水图,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就在她准备换上喜服的时候,一道尖利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德妃娘娘听闻今儿王家大喜,特命杂家为王大姑娘送来喜服,恭贺王大姑娘出阁之喜。” 众人看着那名宦官送来的桃红百子缂丝银鼠袄子,一下子全消了声。 王大姑娘看着这件桃红百子缂丝银鼠袄子,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就在宦官不耐的时候,王大姑娘颤颤巍巍的跪下,双手接过了那件衣服。 “臣女,叩谢德妃娘娘赏赐!” 第265章 出嫁(二) “臣女,叩谢德妃娘娘赏赐!”王大姑娘一字一顿,字字泣血,声声锥心。她的声音在屋内回荡,带着无尽的哀伤和不甘。 周围观礼的太太、小姐见状,皆是心中戚然。她们看着王大姑娘那瘦弱的身影,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或将来的无奈和悲哀。这些深宅大院中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命运多舛,哪一个不是任人摆布?王大姑娘的今天,或许就是她们的明天。心中对德妃的不满和怨恨悄然滋生,如同野火燎原,无法遏制。 宦官见状,哂笑一声,阴恻恻的看着王大姑娘,尖声道:“王姑娘似乎对德妃娘娘的赏赐不满呐?” 王大姑娘闻言,心中一紧,忙跪下颤声道:“臣女不敢,能得娘娘的赏赐,是臣女的福分!” 那宦官闻言,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呵,可不是福分吗?王大姑娘同贾二爷做出那等事情,本该不容于世的。只是谁让二位有个好出身呢,就是万岁爷也不得不退让三分。 杂家若是姑娘,哪里还有脸大摆宴席,一顶小轿,趁着夜深人静之时抬入国公府,倒也落个清净。” 听到宦官如此不留情面的言语,王大姑娘脸上血色尽退,眼中闪过一抹绝望。她紧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但那双颤抖的手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慌乱与无助。 观礼的众人见状,皆瞪大了双眼,目光在王大姑娘和宦官之间来回游移。他们心中既是震惊又是疑惑,不明白为何德妃娘娘会如此对待王大姑娘,更不明白这宦官为何会如此肆无忌惮地羞辱她。 面对众人猜测的目光,宦官冷笑一声,对着瘫软在地的王大姑娘,玩味地说道:“王大姑娘还是快些换上喜服吧,这件喜服可是内务府忙了大半个月才赶出来的,整个大盛都可以说是独一份呢。姑娘可莫要辜负了德妃娘娘的一片心意呐!”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嘲讽和威胁,仿佛是在告诉王大姑娘,她无法拒绝这份“恩赐”。 听到宦官的话,王大姑娘只觉浑身一片冰冷,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她想到那日宫中戴权对自己兄妹二人的严厉训斥,想到兄长那句沉重的“皇权至上,任何人都不得违抗”,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无奈。 她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和骄傲,在皇权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她错了,错在自以为是,错在不知天高地厚! 王大姑娘颤抖着手,缓缓伸向那件桃红百子缂丝银鼠袄子。细腻的布料此刻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手心生疼。她紧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但那双颤抖的手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慌乱与无助。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她就从一个幸福的新嫁娘,沦落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 来宾很多,其中不乏同王氏不睦的人家,故而那宦官的一席话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快的传遍了喜宴的每一个角落。 人们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有的同情,有的嘲讽,更多的则是看热闹的心态。王大姑娘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去了所有的尊严,赤裸裸地站在众人面前。 当贾政骑着高头大马,在一众傧相的簇拥下走进王家的时,迎接他的既不是欢声笑语,也不是热闹的鞭炮声,而是一片沉寂和尴尬的气氛。 贾政快步走到王子腾身边,急切地问道:“二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和不安。 王子腾闻言,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今日就是发生了天大的事,你和大妹妹的婚事都必须进行到底!存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贾政闻言,心底升起浓浓的不安。他放低了声音,颤声问道:“王……二哥,二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慌乱。 王子腾装作无事地笑了笑,试图安抚贾政的情绪。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什么,不过是圣上余怒未消罢了。放心,过了今天,一切都会如同咱们计划的那般。” “真的?”贾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和不安,他紧紧盯着王子腾的眼睛,试图从中寻找真相的蛛丝马迹。 “存周,你我不仅是至交好友,如今更是正经的姻亲。”王子腾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他深知这场婚事的重要性,不仅关乎两家的颜面,更关乎他日后在朝廷中的地位和权势,“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你觉得,在这种关键时刻,我会骗你吗?” 贾政闻言,心中虽然仍有疑惑,但他也明白王子腾所言非虚。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慌乱和不安,笑道:“二哥待我情如手足,我怎会不信二哥。” 王子腾见状,心中稍安。他知道,只要贾政能够镇定下来,那么这场婚事就有希望顺利进行。他拍了拍贾政的肩膀,笑道:“好了,存周,别让这些事影响了你的心情。今日是你和大妹妹的大喜之日,应该高兴才对。” 王子腾说着,暗暗对心腹使了个眼色,场面顿时就热闹起来了。乐声、笑声、祝福声交织在一起,仿佛真的能够掩盖住所有的尴尬和不安。 …… 荣国府这边,众人送走迎亲的队伍后,老夫人刚要询问张慧喜宴的的事情,就见张慧脸色一白,软软的倒在了妙琴的怀中。 “大奶奶,您怎么了?来人,快请府医!”妙琴惊慌失措地喊道,她紧紧扶着张慧,生怕她摔在地上。 一旁的晓棋见状,忙丢下手中的账册,飞一般的往府医所在的院子跑去。 老夫人也吓了一跳,她连忙上前查看张慧的情况,只见张慧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气息微弱。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大奶奶怎么突然就这样了?”老夫人焦急地问道。 书雅闻言,忙抹着眼泪站了起来,哑声道:“回老夫人,大奶奶这段时间一直精神萎靡,食欲不振。为了不耽误二爷的婚事,一直强撑着,唯恐哪里出了岔子,惹人笑话。 今早更是寅时就起了床,匆匆用了几口参汤就去安排迎亲的一切事宜。直到现在,她都未来得及喝上一口热汤。” 老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自责,嘴里喃喃的说道:“都是我不好,没想到她年轻没经过事,把这一摊子事都交给了她。” 同妙琴一同扶着张慧的画心见状,眼底闪过一抹嘲讽,在众人没注意的时候同妙琴暗暗交流了一个眼神后,方才低声说道:“老夫人,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您看,奴婢们能不能把大奶奶扶进里间躺一会,如今虽说是四月的天天,可这地上凉,大奶奶又……” 老夫人闻言,连忙点头:“对对对,快扶她进去躺着。让人拿了老太爷的帖子去请御医,要快!” 第266章 出嫁(三) 画心和妙琴闻言,忙藏起心中的不满,小心翼翼的扶着张慧向里间走去。 几人刚把张慧安置到软榻上,张慧就幽幽地醒转了过来。她睁开眼睛,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的眼前旋转。她的头脑里一片混沌,仿佛有无数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 “嘶~我……我这是怎么了?”张慧刚要起身,就觉得胃中一阵翻腾,仿佛有股力量在里面肆意地翻涌。她连忙用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呕吐出来。 老夫人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张慧,焦急地问道:“慧丫头,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快告诉祖母!” 张慧摇了摇头,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我……我没事……就是……”张慧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用这微弱的表情安抚老夫人的情绪。然而,她的话音未落,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心感涌上心头,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呕吐的声音,“呕~” 画心见状,心中大骇。她忙拿旁边的痰盂,同时招呼着书雅和妙琴快来帮忙。 二人一边扶着张慧,一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试图缓解她的不适。然而,张慧的呕吐却愈发剧烈,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一般。 又因早上没有进食,只吐出一些黄绿色的胆汁,看起来格外令人心疼。 老夫人紧紧地握着张慧的手,眼眶泛红,嘴里急得直念佛:“阿弥陀佛,这到底是怎么了?府医呢,怎么还不过来?” 张慧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用虚弱的声音说道:“老祖宗,我没事,您别担心。只是有点头晕,想吐,吐完就好了。” 老夫人听着张慧的话,心中却越发担忧。她注意到张慧不仅头晕、想吐,而且还不思饮食,这些症状都让她想起了某种可能。于是,她急切地问道:“慧丫头,你小日子有多久没来了?” 画心闻言,心中一紧,她忙回答道:“回老夫人,大奶奶的小日子已经推迟了二十余天。因着这些日子府中不怎么太平,再加上还要操持二爷的婚事,大奶奶一直都很忙碌,所以也就没有太在意。” 老夫人听了画心的话,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脸上的焦急之色立刻退了下去,眼中也不由带上了几分笑意。 “你这孩子,小日子迟了那么久,怎么也不说一声呢?”老夫人有些责备,但语气中更多的是难以掩饰的喜悦和期待。 张慧闻言,双手不由得抚上自己的腹部,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祖宗,您是说我有喜了?” 老夫人哈哈一笑,眼中闪烁着光芒,说道:“哈哈,八九不离十。看你这症状,十有八九是怀上了。” 张慧听着老夫人的话,脸上露出了一抹羞涩。她低下头,轻声说道:“老祖宗,眼下还没确定呢,万一只是身体不适……” 老夫人看着张慧那羞涩的样子,心中更是欢喜。她拉着张慧的手,轻声说道:“傻丫头,祖母活了这把年纪,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你啊,现在可是咱们国公府的功臣了,以后可得好好照顾自己。” 老夫人四周环视了一圈,见张慧身边只有几个年轻的丫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关切地问道:“我记得你身边有几个积年的嬷嬷,这会怎么不见一人?” 张慧闻言,连忙解释道:“回老祖宗,孙嬷嬷她们都是经年的老人,无论是能力还是规矩都是无可挑剔的。只因二弟的婚事来的太过仓促,孙媳怕有什么纰漏,就让她们去帮忙盯着了。毕竟,这是咱们国公府的大事,可不能出现一点差错。” 老夫人听了张慧的解释,点了点头,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她说道:“政儿的婚事虽然要紧,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你的身体。妙琴她们都是一些没什么经验的小姑娘,平常伺候着还行,但现在你这种情况,她们哪里懂得如何照顾孕妇?” 张慧闻言,连忙恭敬地回答道:“老祖宗教训的是,只是今日孙嬷嬷她们实在抽不开身,待二弟的事情结束后,孙媳一定让她们寸步不离地待在孙媳身边,好好照顾孙媳。” 老夫人听了张慧的话,叹了口气,说道:“唉,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你婆婆那个样子,祖母又老迈无能,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张慧闻言,连忙安慰道:“老祖宗莫要如此说,大爷体贴,你和祖父慈爱,老爷也不是那等不明事理之人。孙媳能嫁入国公府,已是天大的福分,哪里会觉得辛苦呢?” 老夫人拉住张慧的手,正要说着贴心话,突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接着,就听小丫鬟喊道:“府医来了,老夫人,府医来了!” 老夫人闻言,连忙松开张慧的手,命人放下纱帐,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衣衫,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待一切准备妥当后,方才扬声道:“快请方大夫进来。” 听到老夫人的准许,府医方大夫在小丫鬟的带领下低头走了进来。他见老夫人端坐一旁,忙跪下行礼道:“小人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见状,连忙说道:“来人,快扶方大夫起来。方大夫,你可是咱们国公府的老人了,何必如此多礼?” 说着,老夫人便示意身旁的丫鬟去扶方大夫起来,笑道:“你快去给大奶奶看看,她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爽利,我心里着实担心。” 府医方大夫忙应了一声,随即上前几步,就看到一双盖着锦帕的手从纱帐中缓缓伸了出来。那双手虽然被锦帕遮盖,但依稀可以看出其纤细与柔美。 经过一番仔细的诊断后,方大夫的脸上露出了喜色。他看向老夫人,笑道:“恭喜老夫人,大奶奶这是有喜了。” “哈哈,好,太好。赏,重重的赏!” 府医闻言,脸上不喜反忧。老夫人见状心中咯噔一声,忙问道:“方大夫,你如实说来,可是大奶奶的身体……” 方大夫连忙解释道:“老夫人莫急,大奶奶一切安好。只是,如今月份尚浅,大奶奶这段时间又太过劳累,胎象有些不稳。 待小人开副药先吃着,只是大奶奶日后需卧床静养,万不可再劳神伤力。” 老夫人闻言,沉吟片刻,沉声道:“来人,跟方大夫去拿药。” 待府医离开后,妙琴忙掀开纱帐,露出张慧苍白的脸庞。 看着张慧苍白的脸庞,老夫人心疼的说道:“慧儿,你先在祖母院中歇着,喜宴的事情你就要过问。” “老祖宗,这合适吗?哪有小叔子成亲,做大嫂的不闻不问的,万一弟妹怪罪下来……” 老夫人闻言,哼了一声,说道:“又不是什么多金贵的人,怪罪就怪罪了。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你的身子,你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就是杀了他们也不能弥补。喜宴的事情有祖母在,还有你婶娘她们,你不用担心。” “如此孙媳就偷个懒了,一切就劳烦老祖宗和婶娘她们了。” 接近巳时,参加婚宴的人已经陆续到来。国公府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片热闹景象。然而,在这喜庆的氛围中,却不见张慧的身影。有那好事的,不由得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 又过了半个时辰,仍不见张慧,众人眼中皆闪过一抹八卦的光芒。 有那消息灵通之辈,更是开始同交好的太太们谈论起贾王两家的婚事,以及刚刚发生在王家的一些事情。他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仿佛自己亲眼所见一般,引得众人纷纷侧耳倾听。 随着一声吉时到,在鞭炮的轰鸣中,贾政牵着一袭玫红色喜服的新娘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国公府中顿时一静,接着爆发出一阵轰鸣声。 第267章 出嫁(四) 老夫人见状,脸色微变,随即对一旁的掌礼笑道:“吉时已到,是不是该让新人行礼了?” 掌礼闻言,忙收起眼中的复杂,高声喊到:“吉时已到,新人行礼。一拜天地,夫妻恩爱到白头。拜~” 听到掌礼的话,贾政同王大姑娘缓缓转身,对着天地深深一拜。随着二人的动作,人群顿时一静,仿佛整个世界静止了,只能听到二人衣衫摩擦的声音。 掌礼 状,偷偷擦了擦手心的汗。继续高声喊道:“二拜高堂,孝敬父母永不忘。拜~”贾政同王大姑娘再次转身,对着端坐在主位的贾代善拜了下去。 贾代善见状,努力挤出一抹笑容,笑道:“呵呵,好,好!” 能来参加国公府喜宴的,大都是聪明人。毕竟,不聪明的家中也不敢放出来,以免在这等场合失了体面。众宾客见状,忙笑着恭喜贾代善,喜堂再次热闹了起来。然而,在这热闹之中,却隐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掌礼见状,知道不能再拖延,于是忙再次喊道:“夫妻对拜,夫妻对拜,情深似海常相守,拜~” 三拜过后,掌礼接到了老夫人催促的目光,他心中虽有些慌乱,但面上却强作镇定,忙省略掉后续繁琐的程序,高声喊道:“礼成,送入洞房!” 贾政闻言,刚要开口说话,就见贾源夫妇在下人的搀扶下走出了喜堂。他只得压住心底的不满,毕竟今日他已经出尽洋相了,若再生事端,这荣国府怕是真得要容不下自己了。于是,他在一众傧相的簇拥下,进了新房。 宾客们见贾源夫妇离开后,并没有像以往参加喜宴那般去闹洞房,而是三三两两地凑到了一起,低声议论着。 “唉,你说今儿这是娶妻呢还是纳妾啊?”一个宾客疑惑地问道。 “呵呵,你见谁家纳妾是从正门进的,自然是娶妻了。”另一个宾客回答道,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屑。 “不对吧,就是贫民成亲都知道扯几尺红布做件喜服,可你们看那新妇……”又一个宾客插话道,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言语中的嘲讽却清晰可见。 “呵呵,说这些做什么,又不是咱们家娶媳妇,说不准人家荣国府就喜欢这个调调呢!”这话一落,顿时引得满堂哄笑。 在这哄笑声中,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几分神秘和得意:“你们知道什么啊?我听说这新妇本是今年待选的秀女,不知怎么的就同国公府的二爷扯上了关系。咱们圣上一向体恤老臣,这不就命人划去了新妇的名字,成全了这对‘有情人’!”那人把“有情人”这三字咬得极重,其中藏着无尽的讽刺与玩味。 此言一出,喜堂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宾客们面面相觑,有的笑而不语,有的则是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呵呵,还得是国公府啊,这事若是落在你我头上,怕是连想都不敢想吧!”一位宾客附和道,言语中带着几分酸涩与羡慕。 “有什么好酸的,谁让咱们没有一个好爹呢。走吧,出去喝酒去。这国公府的酒可是难得一尝,咱们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另一位宾客接话,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与释然,似乎是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就是,咱们虽没个好爹,可咱们也没有一个陷家族于危难的好儿子。” “呵呵,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咱们还是去喝酒吧。” 随着男宾们纷纷离开喜堂,前往宴会厅,原本热闹非凡的喜堂逐渐变得空旷起来。只留下坐在屏风后面不知所措的女眷们,众太太彼此对视一眼,一位素来同荣宁二府不睦的官太太冷笑一声,径直站起身来。 “我刚刚想起了府中还有事,今日的喜宴怕是无福消受了。”说完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唤来随行的丫鬟婆子直接往外走去。 “哎,陈太太,您这是……”一位平日里与她关系尚可的太太连忙出声挽留,但话未说完,李太太已经迈出了门槛,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珠翠碰撞声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众太太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她们都知道陈太太的夫君与荣宁二府素有嫌隙,但今日毕竟是喜庆之日,她如此不给面子地离去,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有些震惊。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时,一些清流之家的女眷也纷纷起身,嘴里说着告罪的话,脚下的步子却丝毫不曾停下。 随着清流之家的女眷们相继离去,喜堂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和紧张。原本应该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此刻却只剩下了一片沉寂和尴尬。剩下的女眷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这该如何是好?”一位年轻的小妇人焦急地看向年长的太太们,希望能从她们那里得到一些指引。 “罢了,人各有志,强求不得。今日之事,荣国府确实有些过了。只是我等与荣国府同是武勋出身,若直接离开,恐怕会伤了和气,一切待喜宴结束后再说吧。”一位年长的太太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无奈与妥协。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好在今日没有带府中姑娘们过来,不然……” “是啊,若是姑娘们在此,恐怕会更为难堪。”另一位太太接过话茬,语气中带着几分庆幸与后怕。 “我们且安心在此,静待喜宴结束。届时再与荣国府私下沟通,希望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年长的太太再次发话,她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仿佛是给在场的众人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只是众宾客到底还是失望了,直到喜宴结束,贾源和老夫人都未曾出现过。 本该热闹的婚礼最后落了个草草结束,喝的烂醉的贾政被下人扶到喜房时,王氏正在暗暗垂泪。 看到烂醉如泥的贾政,顿时就顾不上自己的委屈了,忙前忙后的亲自伺候着。 洞房花烛本该是这对新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却因为白日的种种波折而变得不同寻常。 王氏坐在床边,望着贾政沉睡的脸庞,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她的眼神中既有对贾政的深深爱意,也有对今日婚礼波折的无奈与后悔。红烛摇曳,映照着她脸上的泪痕,更添了几分凄凉。“ “贾郎,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她轻声呢喃,仿佛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寻求贾政的安慰。然而,贾政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无法给她任何回应。 红烛无言,独自垂泪到天明…… 第268章 委屈(上) 夜色如墨,荣国府内灯火阑珊,却难掩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喜宴的喧嚣已随着宾客的散去而渐渐平息,只留下偶尔传来的夜风低语,和府中下人匆匆行走的脚步声,为这深宅大院平添了几分寂寥。 贾源与老夫人并肩立于堂前,两人的身影在昏黄的烛光下拉长,显得格外孤独而坚定。听完下人的详细汇报,他们的面色不约而同地凝重起来,今日这场闹剧,让荣国府的面子里子全丢了。 “此事确实是我们疏忽了。”贾源无力的抬起头,自责之情溢于言表。 老夫人轻轻拍了拍贾源的手背,眼中满是温柔与洒脱:“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我能看顾他们到几时?其实,今日这事细究起来也不算是坏事。”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超脱与淡然,仿佛早已洞察了世事的沧桑与无常。 “夫人何出此言?”贾源不解地望向老妻,眼中满是疑惑。 老夫人微微一笑,目光深邃如夜空中的星辰:“圣上虽然答应不再追究政儿同王氏的事情,但心中那份芥蒂岂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如今借着德妃娘娘的手发作出来,反倒是让圣上心中的那口气顺了。咱们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退出京畿大营,彻底消了圣上的猜忌。” 贾源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老夫人所言非虚,荣国府作为武勋世家,虽功勋卓着,却也时刻处于皇权的监视之下。一旦行差踏错,便可能万劫不复。他沉默良久,最终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家族未来的忧虑,也有对老妻的愧疚。 “夫人说得对,咱们确实该急流勇退了。”贾源轻声道。 老夫人见状,心中稍安,随即转移话题,脸上洋溢出温暖的笑容:“对了,我还没来得及恭喜老太爷呢。” “哦?喜从何来?”贾源故作轻松地问道,不想让老妻为自己担忧。 “赦儿家的有喜了,你要有曾孙子了!”老夫人的话语中带着几分雀跃,仿佛连日来的阴霾都因这个消息而一扫而空。 “真得?”贾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大笑起来,“哈哈,我贾源也算是四世同堂了!皎皎,陪为夫去库房,给咱们的曾孙子选份大礼去!” “哎呦,您慢点,这老胳膊老腿的,别在摔到了。”老夫人笑嗔着,上前搀扶住贾源,两人相携而去,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馨。 这一夜有太多人无法安然入睡,当然这些人中并不包括张慧。 看着醉醺醺的贾赦,张慧捂住口鼻,眉头刚刚蹙起,就见守夜的婆子匆匆赶来,嘴里喊道:“大奶奶,大奶奶,老太爷和老夫人来了,还让人抬了好多箱子!” 张慧闻言,忙丢下贾赦,带着妙琴等人迎了出去。 只见外面烛火通明,贾源夫妇正指挥着下人往院内抬箱子。看着地上整整齐齐的十余口樟木箱子,张慧眼中闪过一抹迷茫。 “祖父、祖母,你们这是……” “哎呀,慧丫头你怎么出来了?清音,快去扶着些。这里乱七八糟,别绊倒你们大奶奶了!”看到突然出现在院子中的张慧,老夫人忙一叠声的吩咐道。 说完不待张慧反应过来,她直接越过众人来到张慧跟前,伸手扶住张慧的胳膊,一脸关切的问道:“头还晕不晕,晚膳用了什么,这会子还想吐不?” 张慧被老夫人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有些懵,但随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祖母,我没事,头不晕了,吃了您命人送来的盐浸梅子胃口好多了,晚膳用了不少呢。” 老夫人闻言,脸上的担忧之色稍减,但仍不忘叮嘱道:“那就好,孕妇最是要小心。” “多谢祖母关怀。”张慧笑道,随即指着地上的箱子问道:“老祖宗,您这是要做什么?” “嗨,晚上闲来没事,同你祖父整理了一下库房。这些都是你日后能用得到的东西,有给你补身子的药材,有给小家伙准备的衣物用品,还有些是我们觉得你会喜欢的摆件玩器。你看看,可还缺什么?”老夫人笑眯眯地说道,眼中满是对张慧的疼爱。 张慧闻言,顿时哭笑不得,只得抱住老夫人的胳膊笑道:“老祖宗这是要把家底都送来了,孙媳这是沾了小家伙的光了。孙媳院里什么都不缺,您和祖父也太宠孙媳了。” 老夫人被张慧的话逗乐了,笑得更加开心:“你这小嘴儿就是甜,会哄人开心。不过,我们贾家添丁进口是大喜事,自然要好好庆祝。这些东西啊,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们小两口能过得和和美美,小家伙能健健康康长大。” 老夫人说着四下打量一番,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她冷声道:“赦儿,这么晚了,他还没回来吗?” 张慧见状,忙笑道:“大爷早就回来了,只是被那些多灌了几口酒,这会子正在内室休息呢。” 老夫人闻言,脸色稍缓,但仍带着几分不悦:“哼,那些个狐朋狗友,就知道灌酒。赦儿也是,明知道自己酒量不行,还硬要逞强。” 张慧忙在一旁打圆场:“祖母,您也别太责怪大爷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难免要多喝几杯。我已经让妙琴她们准备了醒酒汤,等大爷醒了就可以喝,应该不会有大碍的。” 老夫人听了张慧的话,脸色这才完全缓和下来:“还是你懂事,知道心疼人。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我和你祖父就先回去了,明儿再来看你。” “孙媳送送您和祖父。” 老夫人温和地笑道:“不用你送了,有下人跟着呢。你如今怀着身孕,多休息才是正经。对了,你这是第一胎,没什么经验,这段时间就让清音留在你身边吧。她是个细心的,定能照顾好你。” 张慧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忙点头道:“多谢祖母体恤,有陈嬷嬷在,孙媳这心底就踏实多了。您和祖父也请多保重身体。”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慈爱的光芒:“好孩子,我们知道你孝顺。你也要多注意身体,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们。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老夫人便带着下人离开了。张慧站在门前,目送他们远去后,方才对妙琴说道:“妙琴,你先带陈嬷嬷安置下来。” “是,嬷嬷请。” 待到院子里剩下的都是张慧的心腹后,她方才收起脸上的笑容,对身边的画心低声说道:“二奶奶那里也累了一天了,你亲自挑选些滋补的羹汤送过去,让她也补补身子。记得,在送羹汤的时候,多同二奶奶聊聊老祖宗对孙子媳妇的慈爱与关怀。” “奶奶放心,奴婢一定将话带到,让二奶奶好好感受感受老祖宗的慈爱” 第269章 委屈(中) 张慧站在原地,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廊檐,似乎能穿透夜色,直视贾政所在的院落,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王氏,今生的你不再是那个深得人心的二奶奶了,我倒要看看这一局你要如何逆风翻盘? “奶奶,夜深了,早点安歇吧。”书雅温声提醒道。 夜风轻拂,带来一丝丝凉意。张慧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敛下眸子,在书雅的搀扶下缓缓向内室走去。 随着灵犀堂的烛火被熄灭,只有一轮明月高悬,洒下清冷的银辉。 这时本该因醉酒而陷入沉睡的贾赦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一片清明,丝毫没有醉酒后的迷蒙。他轻轻翻身,避开守夜的丫鬟婆子,悄无声息地走出灵犀堂。 月光如水,铺满了通往书房的小径,每一步都踏出了孤寂的回响。推开书房的门,一股淡淡的书香扑鼻而来,让他略感心安。 书桌上散落着几本未合上的书籍,以及一封未写完的信件,那是他写给贾敬的一封家书,诉说着对家族现状的无奈与忧虑。贾赦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却迟迟未落,心中诸多感慨,却不知从何说起。 “唉,这世道,人心难测,家族兴衰,岂是一人能左右?”他轻叹一声,最终还是将笔轻轻放下,转而走向窗边,望着那轮皎洁的明月,陷入了沉思。 画心离开灵犀堂后,随便从大厨房里拿一份醒酒汤并几样小菜,命小丫鬟提着,便匆匆往王氏的新房赶去。 夜色中的荣国府,显得格外宁静。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青石板上,映出斑驳的光影。画心一行人步履匆匆的穿过廊檐,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画心来到王氏的院落前,轻轻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谁?” 画心连忙应道:“我是大奶奶院中的画心,大奶奶派我来给二奶奶送些点心。”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面容憔悴的丫鬟出现在画心面前。她伸手就要去接画心手中的食盒,低声道:“二奶奶已经歇下了,姐姐把东西给我就行了。” 画心闻言,微微侧了一下身体,避开丫鬟的手,笑道:“姐姐莫要唬我,这灯火通明的,二奶奶怎么可能就歇下了?奴婢是奉命前来给二奶奶送宵夜的,姐姐不让奴婢见二奶妈,这要奴婢回去如何交差啊?” 丫鬟被画心的话堵得一时语塞,脸色微变,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轻叹一声,说道:“姐姐莫怪,实在不是妹妹有意阻拦姐姐。而是我家二爷今日多喝了几盅,二奶奶这会正在二爷身旁伺候着,实在不便接见姐姐。” “二爷醉了啊?正好我们院里有给大爷熬的醒酒汤,奴婢给二爷带了一盅。”说完不顾阻拦直接越过丫鬟,往正室走去。 听到外面传来的喧闹,王氏忙擦去脸上的泪痕,笑着从内室走了出来。 “这么晚了还劳姑娘跑一趟,大嫂实在有心了。”王氏边说边示意身旁的丫鬟接过画心手中的食盒,并把一个荷包放到画心的手中。 “奴婢多谢二奶奶赏。我家奶奶今儿身体不适,未能出席二奶奶的婚宴,还请二奶奶见谅。” “因着我和二爷的婚事累到了大嫂,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改日定亲自去探望大嫂,以表谢意。” “二奶奶客气了,我家奶奶也一直挂念着二奶奶呢。这不刚送走老太爷和老夫人,就想着今儿个二奶奶忙了一天,定是还没顾上用膳,就催着奴婢抓紧过来呢。 这宵夜虽简单,却也是我家奶奶的一番心意,二奶奶可不要嫌弃才是。”画心笑道。 王氏闻言,面色一紧,随即笑道:“多谢大嫂关爱,我这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会嫌弃。画心姑娘,你也辛苦了,这么晚还跑一趟。快坐下歇歇,喝口茶吧。” 画心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二奶奶客气了,大奶奶还等着奴婢回话呢,奴婢就不坐了。” “刚刚姑娘说大嫂刚送走了老太爷和老夫人,可是大嫂的身体有什么不妥?”王氏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二奶奶放心,我家奶奶的身体很好。就是老太爷和老夫人心疼我家奶奶,担心我们这些奴才伺候的不周到,这才亲自送了些药材摆件过去。” 看着画心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王氏藏在袖子中的手紧了紧,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温柔的笑容:“原来如此,大嫂真是有福之人,能得到老太爷和老夫人的如此疼爱。画心姑娘,你也是个有福气的,能在大嫂身边伺候。” 画心闻言,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笑道:“二奶奶说得是,能伺候在大奶奶身边,确实是奴婢的福气。平日不仅能够时常得到大奶奶的赏赐,就连老太太那里,对我们这些跟在大奶奶身边的人也是多有嘉奖呢!” 王氏听着画心这天真无邪的话语,心中不禁冷笑,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副温婉的笑容。“画心姑娘,你且先回去,替我向大嫂问好。明儿得空,我定亲自去拜访,替大嫂解解闷儿。” 画心应声称是,行礼后转身往外走。王氏的目光在她离去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冷芒。 “姑娘,要用些羹汤吗?”陪嫁丫鬟周昙儿小心翼翼得问道, “撤下去。从箱子里拿些银子出来,同府中上夜婆子打探一下老太爷和老夫人因何去了大房那里?”王氏冷声吩咐道。 周昙儿闻言,心中一紧,虽不怎么情愿,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她连忙应声,将桌上的羹汤撤下,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一夜无语,次日天还未亮,王氏就早早的起身了。看着床上宿醉未醒的贾政,王氏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但随即被温柔所取代。她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梳妆完毕后,方才来到床边,温声唤醒贾政。 “二爷,该起身了。” 贾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用力揉着因宿醉而显得有些沉的头。王氏见状,忙伸手替他按摩太阳穴,手法轻柔而熟练。 “二爷,昨儿喝得太多了,以后可得注意些。身子是自己的,别仗着年轻就不当回事。”王氏边按摩边轻声细语地叮嘱,眼中满是关切。 因着王氏的叮嘱,贾政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想到昨天喜宴上发生的事情,他的眼中快速掠过一抹寒光。想到自己的计划,只得强行压住心底的怒意,握住王氏的手,温声道:“让你担心了。昨儿开心,一不小心就多饮了几杯,怠慢了二奶奶。” 王氏闻言,眼眶一红,颤声道:“妾身昨儿让二爷丢人了。” “二奶奶莫要这样说,是为夫连累了二奶奶。若不是为夫,你本不该受此羞辱的。”贾政连忙安慰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愧疚与疼惜。 王氏摇了摇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没有落下。“二爷,能嫁你为妻,是妾身的福气。只是心中难过,昨日那般场景,妾身实在无地自容。” “一时的荣辱,何足挂齿。终有一日,为夫会替二奶奶讨回这个公道。”贾政语气坚定,眼中闪烁着决心与怒火。 王氏听后,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拭去眼角的泪水,笑道:“二爷,有你这句话,妾身就放心了。妾身伺候二爷梳洗,一会还要去给老祖宗他们请安呢。” 第270章 委屈(下) 贾政闻言,轻轻握住王氏的手,温柔地说道:“如此,就辛苦二奶奶了。” 二人又腻歪了片刻,王氏亲自伺候贾政换好衣服,方才命丫鬟捧着热水毛巾进来。 贾政洗漱完毕,整个人显得精神焕发。王氏站在一旁,满意地点点头,眼中满是柔情。 就在这时,就看到外面一个穿着浅蓝色衣裙的丫头,站在门外,缩头缩脑的往屋里看,似乎有话要说又不敢进来的样子。 “哪来的丫头,怎么这般没规矩?”贾政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 顺着贾政的目光看去,王氏脸色一僵,讪讪的笑道:“二爷,那是我的丫头。早上,我让她去看看老夫人那里可起床了,想必是回来禀报的。” 贾政闻言,神色稍缓,对那丫头说道:“既是如此,你且进来回话。” 那丫头闻言,如蒙大赦,连忙进门,跪在地上,颤声道:“二爷、二奶奶,老夫人已经起身了,正在梳洗。奴……奴婢还打听到,昨儿……”说着她怯怯看向王氏,不知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 贾政见状,眼神一冷,对一旁的王氏笑道:“二奶奶,为夫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二爷说笑了,你我夫妻一体,妾身没有什么需要瞒着您的。昙儿,你还不快说!”王氏对那丫头轻声催促道,眼神中却带着几分严厉,示意她不要有所隐瞒。 周昙儿闻言一颤,知道再也不能拖延,于是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奴婢从守夜的婆子那里得知,昨儿喜宴结束后,老太爷和老夫人亲自去了灵犀堂一趟。还带了十余口樟木箱子,听起里面装满了老太爷私库里的珍品。 老太爷和老夫人还……”周昙儿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老太爷和老夫人还说大奶奶辛苦了,日后府中的一切都要以大奶奶为先,不得有丝毫怠慢。” 听完周昙儿的叙述,王氏偷偷看向贾政,暗暗打量着他的神色。 只见贾政神色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冷厉。他轻轻拍了拍王氏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昙儿是吧,你做的很好,先下去休息吧。” 周昙儿忙行了一礼,匆匆退出了内室。 待到室内只剩贾政夫妇二人后,贾政起身轻轻拥住王氏,在她耳边温声说道:“嫁给我,让你受委屈了。大哥自小在祖父、祖母身边长大,大嫂张氏又是祖父祖母亲自为大哥挑选的妻子。他们夫妇在祖父、祖母心中的地位,自是非同一般。 因为母亲一向不得祖母喜欢,连带着我也备受冷落。幸而父亲待我还算公正,不曾太过偏袒大哥。 但即便如此,在母亲生病后,我在这府中的地位也是直线下降。二奶奶,你刚嫁给我,就要面对这些,真真委屈你了。” 王氏听后,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紧紧握住贾政的手,深情地说道:“二爷,你我既为夫妻,便应同甘共苦。只要我们夫妻一心,相互扶持,未来谁也说不准会怎么样。” 贾政闻言,眼眶一下湿润了,他紧紧抱住王氏,颤声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贾郎~” 就在二人互诉衷肠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丫鬟的敲门声,顿时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温馨氛围。 “二爷、二奶奶,老夫人那边派人来传话了,请二爷和二奶奶过去呢。”丫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急促。 王氏闻言,忙紧紧抓住贾政的手,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着。 “莫怕,一切有为夫呢。”贾政轻声安慰着王氏,同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他深知王氏的担忧,但此时他们必须共同面对。 “我们这就过去。”贾政沉声回应丫鬟,他拉着王氏的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发间的钗环。 一路走来,王氏只觉得那些丫鬟婆子的目光都似乎带着几分异样,仿佛在窥探着什么。 昔日热闹的荣庆堂,今日却格外的安静,就连丫鬟们都有意放轻了脚步,生怕打扰了什么似的。 当他们踏入荣庆堂的正堂时,一股沉重的氛围扑面而来。只见老夫人端坐在堂上,神色凝重看着二人。 贾政暗暗打量了一番四周,见堂内除却老夫人一个主子外,就再也没有旁人,不禁心中一紧。 他忙拉着王氏跪了下来,二人齐声道:“孙儿\/孙媳给祖母请安,愿祖母福寿连绵。” 老夫人不发一言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二人,眼中神色莫名。片刻过后,她方才对着贾政缓缓开口道:“起来吧。一会去趟荣禧堂,让你母亲也看看新媳妇,省得她见天的记挂你,也不好好保养身体。”说完,老夫人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 贾政见状,连忙问道:“祖母,您不带孙儿和王氏去东府了吗?” “去东府?去东府做什么,还嫌昨儿不够丢人是不是?”老夫人闻言,脸色一沉,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 贾政心中一紧,忙解释道:“孙儿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大哥成亲时,您带着大嫂去东府拜见祖宗,并亲自为大嫂引见族人,为何到了孙儿这里,你就不闻不问了?” 面对贾政的质问,老夫人冷声道:“哼,聘为妻,奔为妾。你大嫂是我和你祖父亲自为你大哥求娶的妻子,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迎进荣国公的长孙媳妇! 王氏算什么,不过是私会外男,逼得府中不得不迎娶的女子,她怎配同赦儿家的相提并论? 若非圣上仁慈,你祖父又顾念着贾王两家的交情,怎会有她今日的光景?你们且记好了,这府里,这族中,尊卑有序,长幼有别,切不可忘了自己的身份!” “祖母,您……” “我什么?若非赦儿苦苦哀求,你祖父早就把你逐出家门了,还留你继续败坏家风。 贾政,人要知道好歹,王氏她能进这荣国府,已经是她天大的福分了。你若是真心待她,就该好好教导她,让她明白这府里的规矩,别让她再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情来。” 听到老夫人的话,王氏只觉得羞愧欲死。明明是贾政先引诱自己的,凭什么最后所有的骂名都落在自己的身上,而贾政却只被世人笑骂一句少年风流? “都下去吧。王氏,你日后没事就不要出院子了,多读读女则女戒,学学怎么做个贤妻良母。”老夫人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再多看他们一眼。 “孙儿告退,日后定不会再过来碍您的眼!”贾政说完,拉起王氏便大步离开了荣庆堂。 待贾政夫妇离开后,素锦方才小心翼翼的来到老夫人身边,轻声道:“老夫人,陈嬷嬷说大奶奶早上又吐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第271章 争吵(上) 老夫人闻言,眉头微皱,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她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道:“怎的又吐了,这总吃不下东西也不是个事啊?素锦,你即刻让人拿了老太爷的帖子,去太医院请个擅长妇科的御医过来。这可是荣国府曾孙辈的第一人,万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素锦闻言,忙不迭地点头应承下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意:“老夫人放心,奴婢这就去办。大奶奶能得老夫人您这样的祖母,真真是天大的福气。” 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嗨,什么福气不福气的,两好搁一好罢了。说来也是你们大奶奶招人疼,老身才多疼她几分。若都像王氏那般不守规矩,勾着爷们不学好,你看我还会不会这般上心?”提到王氏,老夫人的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寒光,仿佛冬日里的一道冷冽寒风,让人不寒而栗。 素锦心中一凛,忙附和道:“老夫人说的是,大奶奶温婉贤淑,自然能得老夫人青眼相加。不似那等轻狂之人,只会惹老夫人生气?” 老夫人闻言,神色稍缓,温声道:“昨儿我让小厨房预备的酸笋野鸡汤,这会熬好了吗?” 素锦闻言,忙不迭地答道:“回老夫人,秦妈妈昨儿就备上了,整整熬了一个晚上。早上又仔细地去了浮油,只怕这会子正温着呢,随时可以给大奶奶送去了。” 老夫人轻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她缓缓地站起身来,对素锦说道:“你亲自去趟小厨房,让她们再准备几道爽口的小菜,连同那野鸡汤一并送去灵犀阁。” “是,奴婢这就过去。” 素锦闻言,心中一喜。她知道,老夫人亲自去看大奶奶,意味着大奶奶在荣国府的地位又提升了几分。大奶奶的地位越高,越稳固,大爷日后的路就越稳当。 …… 王氏被贾政拉着走出荣庆堂,她的脚步有些踉跄,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贾政紧握着她的手,试图给她一些力量,但王氏却感觉不到任何温暖。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就像她的心一样,被冷漠和屈辱冻得失去了知觉。 二人无声的走到荣禧堂前,眼前的景象让人心生感慨。这里曾是国公府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每日里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断。然而如今,却仿佛被遗忘在了角落,院门紧闭,一派萧瑟之气。那紧闭的院门,如同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将院内的人同国公府的荣耀与繁华隔绝开来。 贾政看着紧闭的院门,心中那股酸楚愈发浓烈。他仿佛穿越了时光,回到了那些年荣禧堂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日子。那时的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受人尊敬。然而,如今这一切都已成了过眼云烟,只留下这扇紧闭的院门,以及他内心深处的落寞与无奈。 他松开王氏的手,脚步沉重地走到院门前,伸出手去,却又犹豫着没有推开。他知道,即便推开了这扇门,也回不到过去了。那些曾经的辉煌与荣耀,已经随着时光的流逝而烟消云散。 “二爷?”王氏一脸担忧的来到他身边。 贾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咱们……回吧。母亲身体不适,咱们还是不要打搅她了。” 王氏闻言,心中那股苦涩愈发浓烈。她知道,贾政这是在逃避,逃避现实,逃避那些他无法面对的问题。然而,她又能说什么呢?她何尝不是也在逃避,逃避自己的失败,逃避在荣国府中的尴尬地位。她垂眸答道:“妾身听二爷的。”那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几分顺从。 贾政见王氏情绪低落,心中也不免有些愧疚。他知道,自己作为丈夫,应该给予王氏更多的支持与安慰。于是,他握着王氏的手,故作轻松地说道:“咱们回吧,趁着今儿有空,我带你认识认识院子里伺候的下人。日后,咱们院子里的事就要麻烦二奶奶了。” 王氏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贾政这是在试图缓解她的尴尬与苦涩。她抬头看向贾政,眼中闪过一抹温柔,轻声道:“如此,妾身就多谢二爷体谅了。” 贾政同王氏这边如何,暂且按下不说。单说老夫人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灵犀堂,还没进灵犀堂,老夫人就看到院子里的小丫鬟如同没头苍蝇般地乱窜,有的端着水盆,有的拿着帕子,还有的急匆匆地跑着,似乎在进行什么紧急的任务。老夫人眉头一皱,心中涌起一股不悦。 “这是在做什么呢?”老夫人沉声问道,声音中带了几分不满。 一个小丫鬟忙跑过来,跪在地上,颤声道:“回老夫人,大奶奶……大奶奶她突然不舒服,奴婢们正在忙着伺候呢。” 老夫人闻言,心中一惊。她忙问道:“府医来了吗?大夫怎么说?” “这……陈……陈嬷嬷在里面呢?”小丫鬟支支吾吾的,不敢直面回答老夫人的问话 老夫人一听,心中更加不悦。陈嬷嬷虽然是自己的心腹,但在这等紧急时刻,她更希望听到的是府医的诊断和治疗。她眉头紧皱,沉声道:“咱们进去,老身倒要看看你们在闹什么幺蛾子!” 说完,直接命人推开那个小丫鬟,大步往正堂走去。 刚转过一道游廊,老夫人就听到了一阵喧闹声。那声音中夹杂着丫鬟们的慌乱、婆子们的劝解,以及隐约传来男子的怒喝声。 老夫人的心中顿时一紧,忙加快了脚步。 随行的婆子见状,忙赶在老夫人前面掀开了门帘。一掀开帘子,就看到贾赦面红耳赤地站在正堂中间,地上全是瓷器的碎片,显然是一场激烈的争执过后留下的痕迹。 大奶奶张慧则被陈嬷嬷几人护在身后,浑身颤抖地看着贾赦,眼中满是愤怒与无助。 “孽障,你在做什么?” 第272章 争吵(下) 随着老夫人的一声厉喝,整个正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贾赦一看到老夫人,脸上的怒意稍减,但仍旧倔强地挺立着,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大声说道:“祖母,张氏就是被您给宠坏的,纵得她都忘了自己身份!” 话音刚落,大奶奶张慧再也忍不住,她挣脱开陈嬷嬷的搀扶,站了出来。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与不屈,仿佛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大爷这话说的可笑,自嫁进国公府,我自问从未做过任何亏心的事,今儿大爷这通不分青红皂白的抱怨,到底所为何事?”大奶奶张慧的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仿佛要将心中的委屈和愤怒都吼出来。 贾赦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与不屑。他紧紧盯着大奶奶张慧,仿佛要将她看透一般。 “我不分青红皂白?我问你,昨儿二弟成亲,你何故迟迟不曾出现?你知道那些人怎么说的吗? 二弟的亲事本就来得仓促,母亲重病在身,祖母又上了年纪,正是你这个嫂子该站出来帮忙的时候,你却躲得无影无踪!还说什么身子不适,我看你就是故意躲懒,对二弟的婚事不上心!” 张慧闻言,脸色一白,她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贾赦的眼睛,颤声问道:“在大爷眼中,我就是这般不识大体吗?” 贾赦一愣,张慧那双充满委屈与不解的眸子仿佛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让他不禁有些动摇。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冷硬的神色,嘴角勾起一抹不屑:“难道不是?” 张慧眼眶微红,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沉声道:“贾赦,我张慧自嫁入荣国府,何时做过有损家族颜面之事?” “哼,做没做过,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告诉你,我同二弟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操持他的婚事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责任。你作为大嫂,本应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站出来,可你倒好,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上一点麻烦。这让外人怎么看我们荣国府?怎么看我这个当大哥的?” 张慧闻言,心中一阵苦涩。她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解释,贾赦都已经先入为主,认定了她是故意绊贾政难看。 “贾赦,我再说一遍,昨儿我确实身体不适,无法亲自前往。可你扪心自问,从下聘到迎娶新人,哪一步不是我一手安排的?就因我没能参加昨天的喜宴,你就要抹杀我所有的付出和努力吗?”张慧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哽咽,右手不自觉得轻抚腹部。 贾赦的目光落在张慧轻抚腹部的动作上,心中猛地一颤。想起自二人成亲后,自己就一直吃着药,随即就把这丝怀疑扔到了一边。 “我不问过程,只看结果。事实就是因为你的缺席,让外人怀疑我同二弟兄弟不合,让祖母一把年纪还要给你善后。你作为国公府的长孙媳妇,你就不觉得羞愧吗?” 听到贾赦越说越过分,越说越离谱,老夫人直接一巴掌拍在贾赦的脸上。 “闭嘴。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就因着自己的怀疑而一味的指责别人,你祖父就是这般教导你的吗?” 贾赦被老夫人这一巴掌打得愣住了,他没想到母亲会为了张慧而动手打他。他捂着被打的脸颊,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和委屈。 “祖母,您为何打我?难道您也认为我错了?”贾赦质问道,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服。 老夫人看着贾赦,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痛心。她缓缓说道:“我打你自然是因为你该打。都是要做父亲的人了,做事还这般冲动,我不打你,打谁? 你以为你媳妇昨儿没参加贾政的喜宴是她自己的主意吗?是我不许的,你是不是要连我一起骂?” 贾赦闻言,心中一惊,连忙低下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惶恐:“孙儿不敢。” 老夫人看着贾赦,缓缓说道:“赦儿,你扪心自问,自你媳妇嫁入我们荣国府,可曾有过半句怨言?可曾做过半件对不起家族的事情?她尽心尽力地操持家务,侍奉长辈,照顾弟妹,你可曾真正体谅过她的辛苦?” “孙儿……孙儿……”贾赦低着头,声音中充满了愧疚与自责,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回应老夫人的质问。 “你没有。”老夫人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沉痛,“你同世间大多男子一般,只看到了自己的付出与努力,却忽视了身边人的默默奉献。你以为只有你在为家族操劳,实际上,你媳妇比你付出得更多。她不仅要操持家务,还要照顾你的起居饮食,更要忍受你的无理指责。你可曾想过,她的心里有多苦?” 贾赦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愧色,他低声说道:“祖母,孙儿知错了。” “跟你媳妇说去。她有了身子,本就不舒服,还被你如此对待,你就不觉得惭愧吗?”老夫人冷声喝道。 “有……有了身子?祖母,您是说慧娘有喜了?这怎么可能?”贾赦闻言,眼中快速闪过一抹惊慌,似乎难以接受对这突如其来的喜讯。 老夫人看着贾赦的反应,不禁笑道:“傻小子,这是高兴傻了?你和慧丫头新婚燕尔的,这有喜不是正常的事吗?怎么,难道你不希望有个孩子?” “不,不是,孙儿只是太惊讶了。孙儿当然希望有个孩子,只是……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行了,快给你媳妇道歉去。她这段时间一直忙政儿的亲事,昨儿直接给累晕了。若不是我逼着她休息,不准她去前面,她腹中的孩子早就…… 唉~总之就是咱们国公府对不起慧丫头,让她一个刚进门没多久的小媳妇撑起这么大一摊子。 偏你这个孽障又不分青红皂白的跟人家生气,我若是亲家太太,早就打上门来了。”老夫人叹道。 老夫人说完,又看向一边默默流泪的张慧,温声道:“今儿祖母知道你受委屈了,赦儿就在那里呢,要打要骂都由你。他若敢说个不字,老身直接大耳光抽他。” 贾赦见状,也忙走到张慧面前,笑道:“大奶奶莫要同我一般见识,我昨儿多喝了几盅猫尿,一时间迷了心窍,才做出那等混账事来。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第273章 约法三章 听到贾赦的道歉,张慧缓缓抬起头,一双杏眸经过泪水的清洗,显得格外的清澈,仿佛能洞察人心。 此刻她的眼中无喜亦无悲,如同深秋的湖面,平静而深邃,让人猜不透她内心的波澜。 “大爷这会儿是愿意相信了吗?”张慧的声音平静如水,无波无澜,仿佛她早已超脱于这世间纷扰之外。她的语气中,没有怨恨,没有委屈,只有一种淡然,仿佛是在诉说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看到这样的张慧,贾赦心头一涩,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了一下。他微微侧头,避开了张慧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中的苦涩怎么都掩饰不住:“你……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张慧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意里却藏着无尽的深意,仿佛是一朵在寒风中摇曳的花,虽美却带着几分不可触及的凄清。“大爷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内宅妇人罢了,心眼儿小,目光短浅,遇事只知斤斤计较。而大爷则是老太爷亲自教养出来的国公府长孙,身份尊贵,对大爷,我哪敢用‘原谅’二字?” 贾赦听到这话,心中更是一痛。他深吸一口气,笑道:“今日是我太过混账,惹大奶奶生气了,还求大奶奶看在咱们未出生孩子的面上,宽恕为夫一二。 为夫保证,日后绝不再对大奶奶犯浑。若再有下次……” “若赦儿再敢犯浑,不用你出手,老身直接让你祖父对他军法处置。慧丫头,你说好不好?”老夫人笑着抢过话头,拦下了贾赦即将脱口而出誓言。 张慧看着祖孙二人一唱一和的样子,嘴角浮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她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在看一场滑稽的戏码。然后,她缓缓靠在身旁的妙琴怀中,借以稳住自己的身形。在贾赦和老夫人期待而又略带紧张的目光中,她缓缓开口道: “人家常说‘一如侯门深似海’,今儿对这句话,我算是深有体会了。只是,你们似乎弄错了一件事! 我,张慧,并非那等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我张家更不曾依靠你贾家半分。 我嫁入贾府,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并不意味着就此失去了骨气和尊严,做一株依附男人的菟丝花! 今日之事,本就是你贾恩侯无理取闹,最后只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想揭过?你当我张慧是何人?是那等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吗? 我告诉你,贾恩侯,我张慧不是那等逆来顺受之人。你今日能向我道歉,我姑且听之,但并不意味着我就此原谅了你。你若真心想弥补过错,就该拿出实际行动来,而不是只靠一张嘴在这里说空话。 还有,老夫人,您虽然慈爱,但也不能一味纵容贾恩侯。家规国法,自在人心,若是一味偏袒,只怕日后难以服众。 我张慧今日在此明言,我虽嫁入贾府,但绝不会任人欺凌!” 老夫人看着一向温顺的孙子媳妇突然强硬起来,心中蓦然升起了淡淡的不喜。作为贾赦的祖母,她希望贾赦的妻子能唯贾赦之命是从,而不是现在这般,抓住一点小事就咄咄逼人,丝毫不给贾赦留一点情面。 老夫人刚要出言教训张慧,目光下意识的扫过张慧的腹部,只得咽下满心的不满,笑道:“赦儿媳妇说得是,是不能轻易饶过赦儿。你说咱们要怎么罚他,要不,让他老子狠狠揍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张慧闻言,顿时笑出了声:“祖母开玩笑了,大爷并非三岁孩童,怎会需要挨打来来长记性? 若是如此,是不是日后他每犯一次错,就要劳动老爷动用一次家法? 那咱们这个家,岂不是要成了法场,日日都要上演一出‘杖责大爷’的戏码?” 贾赦眼见老夫人脸色微变,似乎就要发怒,心中不禁一紧。他连忙看向张慧,眼底带着几分焦急和恳求,问道:“大奶奶就直说,到底如何才能原谅我这一次的过错?” 张慧看着贾赦那焦急的模样,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情绪,她忙收敛了心神,淡淡说道:“只要大爷答应我三件事,今日之事,我就权当作没有发生。” 贾赦闻言,心中一喜,连忙说道:“别说三件,就是三十件,三百件,只要大奶奶不再生气,我都答应你。”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急切和诚恳,仿佛只要张慧能原谅他,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老夫人听着贾赦的话,眉头微皱。她虽然觉得贾赦有些过于急切,但碍于张慧腹中的孩子,以及张家的势力,她并未出言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张慧,静待她提出条件。 张慧看着贾赦的眼睛,沉声道:“第一件事。喝酒误事,大爷要答应我日后无论在什么情形下,都不得烂醉。 须知,酒能乱性,也能误事,更可能伤害到身边的人。那些因酒而起的悲剧,历历在目,我希望大爷能够以此为戒,日后不要再因为喝酒而惹出是非。” 贾赦听着张慧的话,心中那股愧疚与懊悔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回想起前世那些因酒而起的悲剧,名声扫地、爵产尽失,最终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这一刻,他仿佛穿越了时空,亲眼看到了前世的自己,那个在酒精的迷雾中跌跌撞撞、迷失方向的灵魂。 “我答应你,日后无论在什么情形下,都会保持清醒。”贾赦的声音坚定而诚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深处挤出来的,“绝不会再让酒精控制我,更不会再因为醉酒而惹出是非,伤害到身边的人。” 听到贾赦近乎誓言的回答,张慧眼中的厉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一旁的老夫人也默默点点头,看向张慧的目光再次充满了慈爱。看到张慧眉头微蹙,她忙出声说道:“慧丫头,先让丫头扶你到软榻躺着,剩下的条件咱慢慢说,不急在这一时。”说着就要上前去搀扶张慧。 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老夫人,张慧暗暗握住了妙琴的手,对画心几人偷偷使了个眼色,制止了她们接下来得动作。 张慧笑着对老夫人说道:“多谢老祖宗体恤,孙媳这会儿确实感觉站的有些吃力。不过,剩下的条件我还是想现在就和大爷说清楚,以免日后再生什么误会,到时再闹得老祖宗不安。” 老夫人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无奈与疼爱。她看着张慧,语气里充满了关切:“你这孩子,祖母又不是说不让你继续提条件了,只是你如今身子重,昨儿还晕了过去,如今实在不宜太过劳累。你若执意继续,祖母也不好阻拦,只是咱们得先照顾好自己,成吗?” 说着,老夫人不顾张慧的反对,同陈嬷嬷并妙琴几人一起,小心翼翼地把张慧扶到了内室的软榻上。她又命人端来一盏红枣燕窝,看着张慧用了小半盏,方才放心地说道:“好了,现在你可以继续说了。慢慢来,咱不着急。” 说完,老夫人就坐在一旁的绣凳上,双目含笑地看着张慧和贾赦,那眼神里充满了慈爱和包容,仿佛在看一对闹别扭的小孩子。 张慧压住心底的躁意,避开老夫人的目光,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我希望大爷能够专心当差,不要整日里围着内院这点事转。好男儿志在四方,而不在这方寸之间。” 贾赦闻言,脸色微变,大声道:“大奶奶这是何意,我什么时候围着内院转了?” 张慧见状,靠坐在躺枕上,眼神冷冽地看着贾赦,冷声道:“有理不在声高,大爷自己做过的事情,这会又不承认了?我并非无故指责你,而是希望你能够正视自己的问题,改正自己的错误。 你若真心为国公府着想,就应该把心思放在朝堂之上,而不是整日沉迷于内院的琐事。 整日就会纠结太太是不是疼爱你,怎得,你是还没断奶的奶娃娃吗,见天就知道找娘? 大爷,你已经是一个即将成为父亲的人了,应该有自己的担当和追求,而不是像个小孩子一样,整天就知道缠着母亲撒娇!” 贾赦被张慧的话刺得脸色铁青,他紧握双拳,仿佛随时都要暴起一般。然而,在老夫人的注视下,他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 张慧见状,并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打算,而是一脸嘲讽的说道:“您说您贱不贱呐,人家压根就把您当作一件可以肆意摆弄的玩意,高兴时逗一逗,不高兴就随手一扔,在她眼里,您什么不是! 唉,不对。不能说什么都不是,若遇到什么事情,您还是人家的踏脚石,替罪羊,是随时都可以舍弃的棋子! 有时,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明知道结果会如何,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往火坑里跳,仿佛永远都学不会吃一堑长一智。最后害了自己不说,还要连累别人同你一起承担后果。 贾恩侯,你说你到底何时才能醒悟,何时才能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对家族、对身边的人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贾赦听着张慧的质问,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涨红的俏脸,一下子沉默了。他内心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理智与情感在不断交锋。 回想起母亲对他所做的一切,那些不公平的待遇和偏心的行为,他理智上明白应该彻底放下,不应该再让这些过去的事情影响自己的现在和未来。 然而,情感上却仍有一丝难以名状的不甘,如同顽固的藤蔓,紧紧缠绕着他的心,令他日夜不得安宁。 “赦儿。”老夫人担忧看向贾赦,眼中满满的全是心疼。 老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缓缓走到贾赦的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的动作轻柔而温暖,仿佛是在传递一种无形的力量,给予贾赦安慰和支持。 贾赦闻着老夫人身上传来的淡淡檀香味,那熟悉而安心的味道让他心中的烦躁与不甘稍稍平复。 不经意间对上张慧的目光,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期待,贾赦缓缓吐出一口气,仿佛是在将心中的不甘与挣扎都随着这口气呼出体外。 他对着张慧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沉声道:“日后,府中一切就拜托大奶奶了。还有,慧娘,对不起!”这句“对不起”包含了太多的歉意与悔恨,是对过去种种误会与疏忽的弥补。 张慧听到这句话,一滴泪顺着脸颊无声的落了下来。前世,贾赦若能全身心的信任支持自己,她的瑚儿又怎会夭折,她的琏儿又怎会出生没多久就失去了母亲的庇佑? 她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对着贾赦微微一笑,那笑容中虽仍有怨恨和苦涩,却也多了一分释然。 “第三件事。”在贾赦的注视下,张慧缓缓伸出三根手指头。 贾赦看着张慧的动作,心中也涌起了一股莫名的紧张与期待。 尽管贾赦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激荡,但声音中却仍带了一丝颤抖:“大奶奶请讲!” 张慧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地望着贾赦,缓缓说道:“第三件事,不只是你,包括国公府中的每一个人,日后都不得插手我孩儿的教养事宜。 他们无论是习文还是学武,皆由他们自己决定,任何人都不能强加干涉!你应,还是不应?!” 贾赦闻言,心中一震。他知道张慧说了这么多,都是为第三个条件在做铺垫。没有片刻犹豫,贾赦抢在老夫人前面,坚定地回答道:“我答应你。日后无论是我,还是国公府的任何人,都不得插手孩子们的教养事宜。若有违背,就让我贾赦死无葬身之地!” “赦儿!”听到贾赦的誓言,老夫人直接惊呼出声。 贾赦却笑着安慰老夫人道:“祖母,您信不过孙儿,还信不过张家吗?张家的教养和门风,您可是亲眼见过的。有张家这样的外家在,我和张氏的孩子绝对不会差到哪去。” 老夫人闻言,狠狠瞪了贾赦一眼,怒道:“哼,随便你们吧。清音,咱们走,你们大奶奶这里应该也用不到你这个国公府的老婆子!” 第274章 食色,性也(一) 老夫人负气离开的身影,在众人的注视下显得格外决绝。她的步伐虽缓,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众人的心上,留下一串串沉重的回响。 张慧靠躺在软榻上,眼底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嘲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里藏着太多的复杂情绪。 “老夫人生气了,大爷还不抓紧跟上去?”张慧的声音冷冽而清晰,如同冬日里的一把冰刃,直刺贾赦的心房。 贾赦闻言,缓缓收回视线,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是无奈,是愧疚,亦或是愤怒? 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妙琴几人退下,动作中透露出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妙琴见状,心中一紧,忙不迭地看向张慧,寻求指示。张慧微微点了点头,那动作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却足以让妙琴安心。 她轻声对画心等人说:“我们先下去吧。”随即,一行人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只留下贾赦与张慧一躺,一站,相对而视。 “姑娘,我们就在门外,有什么事您直接喊一声。”晓棋在退出房间前,停住脚步,郑重其事地嘱咐道。说完,还不放心的瞪了贾赦一眼。 贾赦见状,顿时给气笑了。若不是念在前世这几个丫头对张慧忠心耿耿,最后又都因护主而亡,他哪能容几人在自己面前放肆。 “做什么呢,还不赶紧出来?!”妙琴见状,忙一把拉走晓棋,一旁的画心也忙把房门给合上。 待房门关上后,房间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贾赦与张慧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将他们隔绝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贾赦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张慧,你究竟想要什么?” 张慧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缓缓坐直身体,目光直视他的双眼,仿佛要洞察他内心的每一个角落。“我想要的,大爷难道不清楚吗?”她的声音冷冽而充满挑衅,仿佛是在故意激怒贾赦。 贾赦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他很快便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深知,与张慧的这场较量,不能靠一时的冲动来解决问题。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张慧,你我之间,何必如此针锋相对?” “针锋相对?大爷说得轻巧。”张慧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她缓缓转身,目光如炬,直视着贾赦的眼睛,“在这个国公府中,每个人都是戴着面具的舞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我只是在为自己的未来打算,难道这也有错吗?” 贾赦闻言,心头不禁一阵酸涩。他垂下眼眸,避开了张慧那锐利的目光。张慧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一般,击打着他的心扉。他理解她的防备与不信任,但更渴望能够再次走进她的内心! “慧娘,”贾赦轻声呼唤着,声音中充满了无奈与恳求,“你为什么就不能试着相信我呢?哪怕是一次也好!我知道,我们之间有着太多的误会与隔阂,但我愿意用我的行动来证明,我是真心待你的。” 张慧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她摇了摇头,声音冷漠而坚定:“信任?在这个吃人的府邸里,信任是最奢侈的东西。大爷,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何必再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贾赦闻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他明白,张慧的防备并非一朝一夕所能消除。 如今,他只能柔声道:“你……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保养身体。府中的事,就让妙琴她们去处理吧。至于祖母那里,我一会去好好劝解劝解她的。” 张慧闻言,嘴角的嘲讽之意更甚,她轻轻摆了摆手,仿佛是在拒绝贾赦的好意,又似在嘲讽他的无知。 “贾赦,你以为我还是那个柔弱无依、需要别人怜悯的女子吗?”张慧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坚定和决绝。 “府中的事务,我自有我的处理方式和分寸,不必你费心插手。至于祖母那里,你若是真心想要劝解,就请拿出你的实际行动来,别只会在这里说些空洞无物的话。 还有,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日后,你不准再插手国公府内宅的一切事务!” “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贾赦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深深地看着张慧,眼中闪烁着深情和决心。 然而,触及到贾赦眼中的深情,张慧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她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情绪,冷声道:“我累了。” 贾赦见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失落。看着紧闭双眼的张慧,温声道:“你先好好休息吧。最近几天,我可能会比较忙,你有什么事就直接吩咐底下的人去做。 还有,若是在府中觉得闷了,就回张家转转。母亲和祖父他们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十分的牵挂你。你……” 贾赦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张慧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了。她忽得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拿起床上的枕头重重砸向贾赦。 “出去。这会,我不想看到你!”张慧怒声喝道,声音中透露出一股难以抑制的烦躁和愤怒。 贾赦被枕头砸得有些狼狈,但他并没有生气或反驳。而是默默地捡起地上的枕头,放回床上,然后看着张慧,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心痛。 “好,我走。”赶在张慧再次发火前,匆忙走出了房间。他知道,此时此刻,张慧需要的是安静和空间,而不是他的纠缠和打扰。 不知贾赦是如何说服老夫人的,午间,陈嬷嬷带着管家的钥匙和对牌出现在了灵犀堂。张慧接下钥匙和对牌后,陈嬷嬷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默默地回到了妙琴给她准备的房间里。 张慧见状,也未出言驱赶,还命妙琴几人,仍如以往那般待她。张慧知道,陈嬷嬷是老夫人的人,她的到来,不仅是为了送钥匙和对牌,更是对自己的监督和照顾。毕竟对她腹中的孩子,老夫人还是十分期待的。 在陈嬷嬷和孙婆子等几个积年老嬷嬷的悉心照顾下,张慧的孕期生活虽然仍偶有孕吐,但相比一般孕妇来说,已经好受了许多。这些老嬷嬷们经验丰富,对孕妇的种种不适都能提供有效的缓解方法,让张慧感到十分舒心。 凭借着两世为人的经验,张慧很快就把国公府的事情给理顺了。她如同前世那般,事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和任务。她不仅把府中的日常事务管理得有条不紊,还注重培养下人们的忠诚度和能力,使得整个国公府的氛围都变得更加和谐与高效。 贾赦也果如他所说那般,整日里忙的脚不沾地,见不到人影。 出于贾源父子的面子,贾赦的上峰并未为难过他。只是作为仁康帝面前行走的侍卫,有太多需要注意的细节与不可推卸的责任,这让他时常感到分身乏术。 每日晨曦初破,贾赦便已身披银甲,腰悬长剑,匆匆踏入皇宫的深邃之中。夜幕降临,星辉点点之时,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贾府,此时的张慧也早已入眠。 转眼间,张慧已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不曾见过贾赦了。她虽然理解贾赦的忙碌,但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失落。 这天,正逢御医来给国公府各院的主子请平安脉。就在张慧等待御医前来把脉的功夫,一个未留头的小厮,直直闯到了她跟前,高声喊道:“大奶奶不好了,大爷……大爷……” 小厮的话音未落,张慧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唬了一跳。腹部传来的不适,令她不由皱起了眉头。她强忍着不适,刚要示意小厮继续说下去。 就看到陈嬷嬷大步上前,对着那小厮冷声喝道:“你是哪个院里的?是谁放你进来的?国公府的规矩你都忘了吗?竟敢如此冲撞大奶奶!” 小厮被陈嬷嬷的气势吓得一哆嗦,连忙跪下磕头道:“嬷嬷饶命,小的……小的一直在杜若手下做事。今儿本该是大爷当差的日子,小的一早就送大爷去了宫中,谁知小的刚刚却在锦香院看……” “闭嘴!”陈嬷嬷眼中划过一抹厉色,厉声喝道,“主子岂是你能随意编排的?来人,还不快把他拉下去,若是惊扰到了大奶奶,仔细你们的皮!” 立刻有几个婆子上前,架起小厮就往外拖。小厮口中还欲呼喊,却被婆子们用帕子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张慧见状,冷声道:“放下他。” 陈嬷嬷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示意婆子们放开小厮。小厮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按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大奶奶,这小厮冲撞了您,按规矩是该受罚的。”陈嬷嬷连忙说道。 “陈嬷嬷,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我说放开他,你没听到吗?” 陈嬷嬷闻言,心中一凛,连忙跪下磕头道:“大奶奶息怒,是奴婢逾越了。奴婢这就让人放开他。” 压住小厮的婆子见状,忙松开了压着小厮的手,恭敬的退到了一边。 张慧看着陈嬷嬷,语气冷淡地说道:“陈嬷嬷,你是老夫人派来照顾我的,我感激不尽。但是,在这个院子里,我才是主子。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不要再有下次。”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陈嬷嬷忙跪了下来。 张慧淡淡地扫了陈嬷嬷一眼,冷声道:“嬷嬷起来吧,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你且去前院打听打听,看大爷到底出了什么事,回来后再详细禀报于我。” “谢大奶奶。”陈嬷嬷起身,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匆匆离去。 待陈嬷嬷离开后,张慧方才把目光放在小厮身上。她细细打量着他,只见他大约十来岁的年纪,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看起来甚至要比一般人家的公子哥还要娇贵几分。 他此刻虽是跪着,但眉宇之间却藏着一分傲慢,仿佛笃定了自己不会对他怎么样。 张慧心中暗自思量,这小厮看起来并非寻常之辈,绝不可能是在杜若手底下做事的。 “你叫什么名字?今儿来这的目的又是什么?”张慧端起桌上的茶盏,漫不经心的刮着上面的浮沫。 小厮闻言,抬头看了张慧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张慧会如此平和。 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答道:“回大奶奶的话,小的叫阿福。只因大奶奶素日里待我等十分宽厚,小的心中感激不尽。 故而看到大爷偷偷去了那等腌臜之地,心中十分不忿,这才冒着被大爷责罚的风险,前来禀告大奶奶。” 听到阿福的回答,张慧不仅没有生气,眼底反而升起跃跃欲试的光芒。她虽不知贾赦在做什么,可依照她对贾赦的了解,他绝不是那等流连烟花之地的人! “你起来吧,阿福。”张慧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温和,“你的忠心我已知晓,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先回前院去,待大爷回来后,我自有主张。” “啊?奶奶,您不让人去把大爷请来吗?小的常听人说那锦香院是消金窟,是温柔乡,大爷万一……”阿福急得额头冒汗,话未说完便被张慧抬手打断。 “阿福,你跟随大爷多年,应知他性情。贾恩侯岂是轻易能被那等俗物所迷之人?再者,我若此时派人去请,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说我们国公府府内宅不宁,连个爷们儿的行踪也要打听?”张慧笑道。 “奶奶说的是,小的多事了。那小的这就告退,回前院候着。”阿福躬身行礼,就欲退出去。 张慧见状,温声说道:“你且留下,大爷那里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我来问你,你可知大爷这段日子都在忙些什么?” 第275章 食色,性也(二) 听到张慧的问话,阿福眼中快速划过一抹暗光,故作迟疑的说道:“这……大奶奶放心,大爷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宫中的事务,并未做什么?” “是吗?阿福,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闻言,张慧笑得愈发温和了。 阿福见状,心中一紧。刚要张口,随即想到自家主子的吩咐,他又不得不咬紧牙关,坚持道:“大奶奶,小的说的都是实话。大爷这些日子确实一直在忙宫中的事务,小的亲眼所见,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张慧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仿佛相信了阿福的话。就在阿福放下心来的时候,张慧突然问道:“大爷最近可有什么异常之处?比如,他是有经常要去的地方?或者,有什么特别的吩咐?” 阿福心中一紧,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颤抖着声音回答道:“小……小的不知!” 张慧闻言,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讽刺和玩味。她缓缓走到阿福面前,低声说道:“呵呵,这会倒表起忠心来了,可真是个好奴才啊。你如此忠心,我若不告诉你们大爷,岂不是对不住你这份忠心?” 阿福闻言,心中一凛。他抬头看向张慧,只见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冷意和威严。这让他感到无比的恐惧和压迫,仿佛自己的一切都被她所掌握。他忙跪下,颤声道:“大奶奶,小的真的不知。小的不过是杜爷手底下一个小喽啰,哪里随意打听大爷的行踪?” 张慧冷笑一声,直视着阿福的眼睛,说道:“这会儿倒是想起自己的身份来了,那么大爷去锦香院的事,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当今圣上最恨官员眠花宿柳,大爷的官职虽然不高,却也是在御前行走的,他又怎会做下此等糊涂之事?” 阿福被张慧的气势所摄,颤抖着回答道:“大奶奶,小的……小的也是无意中听说的。那日小的在府外办事,恰巧遇到了吴统领的小厮,他……他无意间透露了只言片语,小的才……才得知此事。” “无意间透露?”张慧冷笑,“只怕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吧。退一步说,即便大爷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可大爷身边伺候的人皆是老太爷亲自挑选的,有他们在,大爷又怎会轻易涉足那种地方? 你说你是在杜若手底下做事,”张慧的声音冷冽如冰,“但我深知杜若的为人,他手底下的人,个个都是守规矩、懂分寸的。你若是真的在他手下,又怎会明知我怀有身孕,却突然闯到我面前,惊扰我安胎?” 张慧的话语如针般刺入阿福的心底,让他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他紧咬着牙关,仿佛要抑制呼之欲出的喘息声,心中暗自懊悔,不该一时贪功,落入了这位大奶奶的手中。 “大奶奶,小的……小的实在是冤枉啊!”阿福磕头如捣蒜,声音中带着哭腔,“小的本是诚心诚意想为大奶奶分忧,绝不敢有半点欺瞒。今日听闻大爷之事,小的也是心中焦急,唯恐大爷做下对不起您的事,这才斗胆前来禀报。小的真的不知道,这样会惊扰到大奶奶您啊!” 看着地上磕头如捣蒜的阿福,张慧突然就没了继续逗弄他的心思。她轻叹一声,冷声说道:“说说你们的目的吧?” 阿福闻言,磕头的动作猛的一顿,他抬头看向张慧,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慌乱。他没想到,张慧一个内宅妇人竟然如此敏锐,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大奶奶在说些什么,小的听不懂。”阿福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但声音中的颤抖却出卖了他。 张慧冷笑一声,她就知道阿福不会轻易承认。 “听不懂啊?那简单。来人,把他送去白虎堂。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老太爷。”张慧冷声吩咐道。 “是。”张慧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走出两个相貌平凡的丫鬟,二人一左一右,迅速走到阿福身边,架起他就往外拖。 阿福被吓得魂飞魄散,他知道自己一旦进了白虎堂,就再也没有出来的可能了。他忙喊道:“大奶奶饶命啊!小的……小的什么都说!求大奶奶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吧!” 然而,对于阿福的喊声,张慧只作没有听到。她冷眼看着被丫鬟架走的阿福,心中却生不起一丝波澜。 那两个丫鬟见状,直接掏出帕子,塞进了阿福的口中,防止他再发出声音,惊扰到张慧。然后,她们架着阿福,迅速离开了房间。 “奶奶,您没事吧?”妙琴担忧的问道。 “无碍。”张慧淡淡地回应道,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其中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出去打探的人回来了吗?”张慧轻声问道。 “这……”妙琴迟疑地看向张慧,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有话直说,别支支吾吾的。”张慧不耐地说道,她不喜欢这种黏黏糊糊的感觉。 妙琴闻言,忙跪了下来,沉声道:“赵二哥传来消息,说大爷在城西置办了一座院子,里面……” “里面怎么了?”张慧紧盯着妙琴,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戾气。 “大爷在外面养了女人。”妙琴低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愤慨。 张慧并未如妙琴所想的那般生气,眼中甚至还染上了点点笑意。仿佛贾赦在外包养外室,对她丝毫没有影响一般。 “哦?这倒是个有趣的消息。”张慧轻笑着说道,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和期待。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并未让她感到愤怒或慌乱,反而激发了她内心深处的某种兴趣。 “妙琴,你立刻让赵二去调查一下那些女人的身份和背景。”张慧吩咐道,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顺便同孙婆子一起给那些人送些衣服首饰过去。这伺候大爷的人,可不能太寒酸了。不然外人该笑话我这个大奶奶太过抠搜了。” “姑娘,您心中若是有气,就发出来。打人也好,砸东西也罢,可千万别憋在心里啊!”听到张慧如此说,妙琴心中更加担忧了。 张慧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却藏着几分无奈与苍凉。“生气,我为何生气?男人这种生物,你越同他计较,他就越得意。我若真得生气了,岂不是如了他的意? 你去送东西的时候,给我大张旗鼓的送,别偷偷摸摸的,搞得好像咱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可是,大爷他……他怎么能这样做呢?你如今还怀着身子呢!”妙琴不甘心地说道,她实在为张慧感到不平。 “行了,下去吧。姐姐先去把姑娘吩咐的事情办了,其余等大爷回来再说。”相对妙琴的愤怒,书雅却显得格外平静。她轻轻拍了拍妙琴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再说。 张慧闻言,微微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赏。她知道,书雅比妙琴更加懂得如何隐忍和布局。于是,她对书雅吩咐道:“我累了,一会御医若是过来请脉,你就说我睡下了,就不麻烦他了。” “是。奴婢伺候姑娘歇下。”书雅恭敬地回答道。 “嗯。”张慧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已经疲惫不堪。 平日里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不断的锦香院,今日却笼罩在一片不同寻常的寂静之中。往常这个时候,院里不说有多热闹,至少是丝竹声声,笑语连连,一派繁华景象。 然而,今日的锦香院却如死水一般沉寂。院里空荡荡的,没有了往日的喧嚣与繁华。客人们仿佛都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院里的姑娘们都被匆匆赶到了一楼,她们或穿着单薄的衣裳,或披着凌乱的发丝,神色惶恐不安。在一群凶神恶煞的侍卫看管下,瑟瑟发抖。 三楼的牡丹阁中,此刻跪了一地的人。这些人,单拉出去一个都是在外界呼风唤雨般的人物,然而此刻,他们却如同最卑微的奴仆一般,跪倒在一位中年男人的面前。 男人坐在一张雕花木椅上,神色平静而威严。他身穿一袭棉布长袍,那长袍虽然看似普通,但质地细腻,色泽温润,显然不是凡品。头戴一顶紫金冠,冠上镶嵌着璀璨的宝石,更添了几分尊贵之气。浑身上下散发着上位者独有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 他的目光如同利剑,逐一扫过跪在地上的人。这些人中,有朝廷的重臣,他们平日里呼风唤雨,此刻却如丧家之犬;有名噪一时的文人雅士,他们的笔墨曾令万人敬仰,如今却匍匐在地;还有那高高在上的皇子王孙,他们本是天之骄子,此刻却如同待宰的羔羊,瑟瑟发抖。 “好呐,好得很呐!”男人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是从胸腔中发出的咆哮,带着无尽的威严和怒火,“朕真想把你们都拉出游街,让世人都看看,他们尊崇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此言一出,整个牡丹阁内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冻结。跪在地上的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们知道,这个男人的怒火足以将他们所有人都焚为灰烬。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无尽的嘲讽和冷漠,如同寒冰刺骨:“你们以为,朕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背后做的那些勾当吗?朕只是想要看看,你们背着朕,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望和痛心,仿佛是对这些人的背叛感到痛心疾首。跪在地上的人,听到男人的话,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男人继续说道:“朕一直信任你们,将太子托付给你们,希望你们能够辅佐他成材,可你们都做了什么?结党营私,带着太子公然呷妓,败坏纲常,玷污皇室清誉。你们就是如此回报朕的信任的?” 他的眼神如同利剑,逐一扫过跪在地上的人,仿佛要将他们的内心剖开,看看其中到底藏着怎样的背叛与阴谋。跪在地上的人,感受到男人的愤怒与失望,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男人的怒火所吞噬。 “朕知道,你们中有些人一直对朕不满。但是,朕没有想到,你们竟然会如此大胆,如此肆无忌惮!你们以为,朕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背后做的那些勾当吗?朕只是不想让你们太过嚣张,才一直隐忍不发。可是你们,却越来越过分,竟然敢拉着太子一起堕落!” 他的声音在牡丹阁内回荡,如同雷鸣般震撼人心。跪在地上的人,纷纷磕头求饶,他们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生机。他们痛哭流涕,悔恨自己的背叛和放纵,祈求男人的宽恕。 然而,男人却并没有立刻发作。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怒火。他知道,这些人虽然该死,但此刻还不能立刻处死。朝堂之上,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他需要这些人来平衡朝局,稳定各方势力。 于是,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然后缓缓开口:“你们都起来吧。朕给你们一个机会,也是给太子一个机会。江南私盐泛滥,民不聊生,朕决定派太子前去查清此事,尔等要用心辅佐太子,还江南百姓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人纷纷面面相觑,心中既惊且喜。他们想要推辞,触及到男人眼底的冷意时,那如刀般锋利的目光仿佛能洞察人心,让他们不得不压下心中的犹豫,跪地谢恩。 男人看着他们的表情,心中暗自冷笑。他深知人性,知道这些人中不乏有私心之人。有私心不怕,怕的就是那些将私心凌驾于朝廷的利益之上,为了一己私利而不惜背叛朝廷、背叛帝王的人。 他要的,就是通过这次任务,看清这些人的真面目,看看他们到底是真心为朝廷着想,还是只顾自己的私利。那样,将来自己清算的时候,也算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 “记住,朕只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内,你们必须查清江南私盐泛滥的真相,将那些背后的黑手一一揪出来。如果失败了,或者让朕发现你们有任何的懈怠和私心,就别怪朕无情了。现在,你们可以都滚了!”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无尽的威严和冷酷。 待到众人都离开后,男人疲惫的靠坐在椅子上,对着站在自己下首的锦衣公子说道:“贾赦,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朕说的吗?” 第276章 食色,性也(三) “臣,无话可说。”贾赦跪下回道,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般难以平静。 “无话可说?呵呵,朕听说你要做父亲了,这里就先恭喜你了。”仁康帝的笑声在包厢内回荡,带着几分戏谑,几分冷冽。 贾赦闻言,脸色巨变,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心脏猛地一缩。他一边磕头,一边慌乱地辩解:“陛下,臣该死,臣罪该万死!” 仁康帝的目光在贾赦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审视着他内心的每一寸角落。包厢内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空气仿佛凝固,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万死?可惜你没有一万个脑袋,荣国府也没有一万个人头。贾赦,城西槐花胡同里的人,你是给谁准备的?朕,还是太子,亦或是朕其他的儿子?” 此时贾赦的额头已是一片青紫,汗水沿着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他颤抖着声音说道:“陛下,臣…臣实是冤枉啊!那槐花胡同之人,是……是……” 看着贾赦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仁康帝的目光越发深沉了,轻声问道:“是什么?贾赦,你祖父英雄了一辈子,你父亲虽然平庸,却也不曾堕了你祖父威风,怎么到了你这一辈却如此不堪? 先是贾政,是叫贾政吧?”仁康帝问道。 “回陛下,荣国公贾代善的次子是叫贾政。”一旁的戴权忙躬身回道。 “嗯。先是贾政目无法纪,无视君王,私下引诱秀女,如今你又豢养家妓,意图不轨。贾赦,你们贾家这是要翻天了吗?”仁康帝的声音陡然提高,怒意盎然。整个包厢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贾赦吓得浑身一颤,连忙磕头如捣蒜:“陛下息怒,臣实在是不敢啊!那槐花胡同之人,臣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你一时糊涂,还是只是你胆大妄为?”仁康帝打断贾赦的话,目光如炬,仿佛能洞察人心。 贾赦心中一凛,知道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了。他咬紧牙关,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陛下,那槐花胡同里的女子并非臣豢养的家妓,乃是……乃是文大人所赠。臣推辞不得,又恐带进府惹张氏生气,只得……只得养在外面。 本打算,待张氏生产后,再交给她处理。是打,是卖,还是送人,借由张氏随意处置。”贾赦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成了喃喃自语。 仁康帝闻言,眉头紧锁,目光中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沉声道:“文大人?哪个文大人?” “文渊阁大学士文柏,文大人。” “放肆!文柏一向为人正派,其女又是太子妃,他怎么可能赠送你女人? 接下来,你是不是又要说,是文柏奉了太子的命令,以此来拉拢你这个御前侍卫?”仁康帝怒道。 贾赦闻言,浑身一颤,忙跪伏在地,颤声道:“臣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若不是文大人身份特殊,就是给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收下那些女子!” “贾赦,你可知,诬陷太子,罪同谋反。你若没有确凿的证据,朕可不会轻易饶过你。”仁康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能穿透人心。 贾赦闻言,心中如鼓点般狂跳不止,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浸湿了衣襟。他深知仁康帝的脾性,这位帝王向来赏罚分明,对待臣子看似仁慈实则严苛至极。如今自己若是稍有差池,只怕不仅会丢了性命,更会连累整个贾氏一族。 “陛下,臣绝无攀扯太子殿下之心。只是文大人身份特殊,所以臣才……” 仁康帝闻言,沉默片刻。他似乎在权衡着什么,然后缓缓说道:“既是文柏送你的,你收下就是了。同僚之间,相互送个礼物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你如今毕竟年轻,张氏又怀有身孕,这女色方面还是要节制一些。万不可像你贾……” 仁康帝的话语突然停顿,似乎回想着什么。这时,一旁的太监戴权忙应道:“陛下,是贾政。” “哦,贾政。”仁康帝点了点头,继续道,“万不可像贾政那般,因为女人而损了前程。贾赦,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贾赦闻言,心中一凛,顿时明白了仁康帝的深意。太子是仁康帝亲手养大,又寄予厚望的储君,其地位在仁康帝心中自然无可动摇的。 “陛下,臣明白。”贾赦的声音坚定而决绝,“臣定当谨记教诲,绝不敢因私欲而误了正事,更不会因此而同殿下起了嫌隙。” 仁康帝看着贾赦,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他知道,贾赦虽然平日里看似纨绔不羁,但并非愚钝之人。只要稍加提点,他便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更何况,贾赦身为荣国公的嫡长子,其背后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日后若是稍加培养,定能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把利刃。 “爱卿能如此想,朕甚感欣慰。”仁康帝的声音和缓下来,带着一丝期许,“你记住,身为臣子,最重要的是忠心,为君王分忧。只要你一心为朕,朕自然不会亏待你。” 贾赦闻言,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尴尬与惶恐,随即化为深深的感激。他连忙起身,躬身行礼道:“陛下隆恩,臣感激不尽。臣定当更加谨慎行事,绝不让陛下失望。” 仁康帝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却又不失威严:“起身吧。戴权,晚些时候让内务府挑几个伶俐的丫头送去荣国府,也让咱们的贾侍卫长长见识,省得随便被什么外面的女人勾了魂去。” 贾赦心中一凛,深知仁康帝此言虽似玩笑,实则暗含敲打。脸上浮起一抹尴尬的神色,扭扭捏捏的说道:“多谢圣上隆恩,只是……只是贱内如今身怀有孕,若臣房中此时进人,恐会惹得贱内不悦。” 仁康帝闻言,笑容更甚,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哦?贾侍卫这是怕家中的河东狮吼吗?哈哈,无妨,朕送去的丫头,只是让你长长见识,并非要你收入房中。 你若是喜欢,便留着使唤;若是不喜欢,便打发了去。至于别的,朕还没无聊到要插手臣子的家务事。” 贾赦闻言,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脸上却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那个……呵呵,其实贱内平日里是很温柔的,她只是太过在乎微臣了,所以有时候才会显得有些……嗯,有些严厉。陛下送的丫头,臣定当好好安顿,绝不会让她们受到任何委屈。” 仁康帝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追忆:“行了,别贫了。食色,性也,朕都理解。只要不耽误正事,你的私事,朕也不愿过多干预。 贾赦,这美人儿虽然可爱,但你也得悠着点,别让她们扰了你的心神,误了朕的大事。” 贾赦闻言,心中一凛,连忙磕头谢恩:“臣定当谨记陛下教诲,绝不因私废公,定当全力以赴,为陛下分忧。” 仁康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贾赦,眼中闪过一抹戏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起来吧。对了,你在槐花巷养外室的事情,已经有人替你告诉府中。所以,贾赦,你想好回去要怎么解释了吗?朕可是很期待你的表现哦。” 第277章 悍妇张氏(一) 面对仁康帝的恶趣味,贾赦只得心中暗自叫苦,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言不由衷的说道:“张氏出身名门,熟读女则女戒,定不会因这等小事同臣为难的。” 看着贾赦强颜欢笑的样子,仁康帝眼底的笑意愈发浓厚了:“哦,如此说来,是朕多虑了。原本朕还打算去看看老国公的,顺便替你解释一下,如今看来是朕多事了。” 面对仁康帝意味深长的话语,贾赦心中一紧,连忙躬身行礼:“臣惶恐,臣家事让陛下操心,实乃臣之过。微臣定当妥善处理,不让陛下费心。” 仁康帝轻笑一声,摆了摆手:“行了,你退下吧。记住,男子汉大丈夫,被内人骂几句,不算什么大事。” “多谢陛下教诲,微臣就先退下了。” 看着贾赦躬身退去的背影,仁康帝缓缓收起脸上的笑容,对一旁的戴权说道:“让人查查锦香院的后台是谁,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朕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小动作。 皇后的祭日快到了,太子妃作为她的儿媳,这些日子就留在东宫好好抄写经书吧。” 面对仁康帝的吩咐,戴权连忙躬身应诺,心中却不禁暗自揣测皇上的意图。他知道,锦香院的事情背后恐怕牵扯不小,而皇上此时提及太子妃,明显是对文家不满了。不过,作为皇上的心腹,他自然不敢多问,只得领命而去。 贾赦退出包厢后,面上虽仍有惶恐之色,心底却一片平静。 今日他不仅让仁康帝看到了太子的野心,也成功的在太子心底埋了一根刺。天家无父子,贾赦相信,只要这根刺一直在,这对天下最尊贵的父子就永远不可能交心。 刚出了锦香院,就看到杜若一脸焦急迎了过来。 “爷,不好了,大奶奶派妙琴姑娘去了槐花巷。” 贾赦闻言,心中一紧,他没想到仁康帝竟真会把槐花巷的事情捅到张慧面前。 “大奶奶现在如何,可曾动了胎气?”贾赦连忙问道。 “还请爷放心,府中并未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大奶奶应该还安好。只是妙琴姑娘此时去了槐花巷,恐怕是会惹出些事端来。”杜若回道。 贾赦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思量。他知道,张慧看似温顺,实则最是刚烈,若是知道他在槐花巷养了外室,定然不肯罢休。但现在他最怕的不是张慧的吵闹,而是怕这件事情会牵连到太子和文家。 “你亲自槐花巷,把妙琴给拦下来。就说我已经回府了,此事定会给大奶奶一个交代,让她不要轻举妄动。”贾赦急切的吩咐道。 杜若应了一声,连忙转身离去,心中却暗自嘀咕:这爷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大奶奶的脾气,还做出这等事来。不过,他也不敢多言,只能尽快去槐花巷拦下人。 贾赦看着杜若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烦躁。他忙骑上杜若留下的马匹,径直往国公府的方向赶去。 仁康帝出来的时候,只远远的看到了一个身影。 “爷,咱们该回了。”戴权小心翼翼的说道。 仁康帝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却仍停留在那个远去的身影上,心中若有所思。他缓缓转身,对戴权说道:“戴权,你觉得贾赦如何?” 戴权心中一凛,他知道皇上这是在考验他,于是他斟酌着词句回答道:“贾赦侍卫乃荣国公的长子,且自幼养在老国公身边,对朝廷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贾侍卫毕竟年轻,有时候行事略显冲动,恐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仁康帝闻言,轻笑了一声,说道:“忠心耿耿?只怕未必。贾赦此人,看似顽劣不堪,实则内有经纬。你且派人好生盯着他,说不准会有意外收获。” “爷的意思是……” “爷什么意思都没有。难得今儿有空,咱们也去瞧瞧热闹。”说完,在戴权的搀扶下,坐上了马车。 仁康帝的话语让戴权心中更加揣摩不透,但他知道皇上的命令不可违抗,于是连忙应诺,心中暗自决定要更加紧密地关注贾赦的动向。 马车缓缓驶出街道,向着荣国府的方向行去。仁康帝坐在车内,闭目养神,但心中却如同明镜一般,将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各方势力的明争暗斗都尽收眼底。只是荣宁二府的突然隐退,以及贾赦的高调行事,一下打乱了他原来的计划。 贾赦匆匆赶回荣国府,还未来得及向贾源父子请安,就直接来到了灵犀堂。 此时的灵犀堂一片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闻到这苦涩的味道,贾赦心中一紧,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来到正室,贾赦刚要掀开帘子往屋里进,就被书雅给制止了。 “大爷请留步,大奶奶这会刚刚歇下,还请大爷莫要打扰到大奶奶休息。” 第278章 悍妇张氏(二) 贾赦的脚步在书雅的阻拦下戛然而止,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焦虑,但很快便被他掩饰下去。他知道,书雅是张慧最信任的侍女,她的话几乎代表了张慧的意愿。 “书雅,大奶奶的情况如何?”贾赦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书雅的目光在贾赦的脸上扫过,似乎在评估他的真实意图。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大奶奶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情绪有些波动。大爷若真心疼大奶奶,就不该做出这等让大奶奶没脸的事。 大奶奶与您成亲未满一载,如今更是怀有身孕。您知道大奶奶听到您在外面包养外室时,有多伤心吗? 您是国公府的大爷,身份尊贵,可我家姑娘也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您如此做,可曾为奶奶考虑过吗?” 书雅的话语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直刺贾赦的心窝。他站在原地,面色苍白,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深深地伤害了张慧,这个他曾经深爱,现在依然在乎的女子。 “书雅,我知道我做错了。”贾赦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悔恨,“我只是...只是一时糊涂。” 书雅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知道贾赦的脾气,也明白他的对自家姑娘的心意。自家姑娘对贾赦也并不如她表现的那般,毫不在意。她不知道二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但作为张慧的贴身丫鬟,她希望二人能够推心置腹交谈一番,把二人之间的问题都说出来。 想到这里,书雅轻叹一声,低声道:“大爷,您是国公府的继承人,您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整个国公府的颜面。奴婢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奴婢相信您不是那等色令智昏的人。 大奶奶看似对您漠不关心,但奴婢知道,她心中是有您的。 女子在怀孕的时候,尤其爱胡思乱想。今日之事,您若不能给大奶奶一个合理的交代。那您和大奶奶今后就只能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了,奴婢言尽于此,该如何选择,全在大爷。” 书雅说完,对着贾赦福了福身体,转身往外走去。看着书雅渐行渐远的背影,贾赦收起心中复杂的情绪,轻轻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屋内,张慧正斜倚在榻上,手中拿着一本诗集,眼神却空洞地望着窗外。她的面容略显憔悴,但那份温婉的气质依旧让人心生怜爱。贾赦推开门,看到了这幅画面,只觉心头一酸,眼泪险些落了下来。 “慧娘~” 张慧闻声抬头,见是贾赦,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放下手中的诗集,淡淡地问道:“大爷回来了,我让妙琴送到槐花巷的布匹首饰,那几位姑娘满意吗?” 贾赦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走到张慧的身旁,坐下。他伸手握住张慧的手,语气诚恳地说道:“慧娘,没有外室,没有姬妾。今生,我只有你,也只要你。” 张慧的眼眸微微颤动,似是不敢相信贾赦的话。她抽回自己的手,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大爷这话,说得可真是轻巧。那槐花巷的宅子,还有那里的姑娘,难道还冤枉了大爷?” 贾赦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喜色,不过张慧的挣扎,温柔的拥住张慧的身体,笑道:“慧娘这是醋了?” “呸,我还咸了呢。贾恩侯,我不管你在外面怎样,但国公府的内院绝对不能进新人!” “慧娘,这事我不能应你。” 贾赦的话音刚落,张慧的身体便猛地一僵,她难以置信地望向贾赦,眼中满是惊愕与失望。 “你……你说什么?”张慧的声音颤抖着,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贾赦看着张慧的反应,心中一痛,但他知道,既然做不到,就不要随意承诺。 “慧娘,陛下有意重用我,但因为我的出身,又一直心存顾虑。我需要让他认为他能够掌控我,这样我才能在朝堂上更稳固,为国公府争取更多的利益。槐花巷的宅子,还有那些姑娘,其实是我布下的一个局,一个让陛下安心的局。” 张慧听着贾赦的解释,慢慢停了挣扎,轻叹一声,问道:“需要我做什么,以夫为天吗?” “不用。你什么都不用做,一切有我呢。”贾赦连忙解释道,他紧紧握住张慧的手,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柔情,“慧娘,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好。我会处理好一切,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既然是做局,就该做的天衣无缝。”张慧的话语在空气中缓缓荡漾开来,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雕琢的玉器,掷地有声,却又余音绕梁。 贾赦闻言,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不解。他并非愚钝之人,自是能听出张慧话中有话,只是这提议太过大胆,让他一时难以接受。“你的意思是?”他试探性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 张慧轻笑一声,那笑声清脆悦耳,却又似乎隐藏着无尽的深意。“还记得唐朝名相房玄龄吗?” 贾赦闻言,脸色微变。房玄龄,那可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贤相,其夫人更是以妒名远扬,却也因此保住了房家的安宁。张慧此举,显然是意图效仿房夫人,以妒忌之名,行保护之实。 “你要效仿房相的夫人?不行,这对你的名声不好!”贾赦断然拒绝,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深知,张慧此举虽是为了国公府的安宁,但一旦传出嫉妒的名声,对她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张慧却似乎并不在意,她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既有无奈也有坚决。“你先别急着拒绝我。你既然选择贪花好色这条路,日后国公府的后院定会被塞满形形色色的美人。我若表现的贤惠大度,这国公府还不得变成筛子?到时候,你我二人,乃至整个国公府,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的声音虽轻,却字字如针,刺得贾赦心头一紧。他不得不承认,张慧的话并非空穴来风。在这个权力与欲望交织的世界里,一旦失去了控制,后果将不堪设想。 “有时候,惧内,有色心没色胆,远比单纯的好色更好掌控。”张慧再次开口,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却又透露出无尽的深意。 “慧娘,你知道一旦你被传出擅妒的名声,会对张家的女眷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 这个时代,女子以贤良淑德为荣,擅妒可是犯了大忌。” 面对贾赦担忧的目光,张慧洒脱一笑:“那又如何,我张氏女从在乎这些虚名。若只我的名声,而让那些人对张氏女望而却步,那么他也不配做我张氏的女婿!” “慧娘,你……”贾赦欲言又止,他被张慧的洒脱与坚决所震撼。他知道,张慧并非寻常女子,她有着自己的见解与胆识,但,今日这番言论还是震惊到了自己。 “行了,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的意图,那么我原先的计划就行不通了。”看着贾赦震惊的样子,张慧推开贾赦,径直下了床。 “计划,什么计划?”贾赦不解的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你惹我生气了!”张慧冷声说道。 “啊?” 张慧没有理会贾赦,而是拿起百宝阁上的摆件,狠狠砸在了地上。 在贾赦不解的目光中,怒道:“贾恩侯,当初老太爷为你求娶我的时候,曾许下众生无二色。如今你我成亲尚未一年,你就违背了当日的誓言,你是当我张家无人,还是觉得我张慧好欺负?” 见状,贾赦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只听他冷声道:“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寻常,更何况我乃国公府的大爷,怎能只有你一个妻子?张氏,你莫要太过无理取闹!” 张慧闻言,冷笑一声,她的眼神如同寒冰,直视着贾赦。“好一个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寻常!贾恩侯,你莫忘了,我张慧也是出身名门,岂会容你如此践踏?你若真觉得我无理取闹,那便休了我,我张慧绝不纠缠!” “你……你……岂有此理。我要去问问张老,张家就是如此教养女子的!” “你别给我顾左右而言他,我问你,生平无二色,可是你贾恩侯应下的?” 贾赦被张慧逼问得有些狼狈,他怒气冲冲地说道:“是,我当初是应下了生平无二色,但那又如何?这世道本就是男子为尊,三妻四妾有何不可?你张慧莫非还想翻了天去?” 张慧闻言,眼神更加冰冷,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张慧虽为女子,但也知道何为信义。你既已应下,便应守信。” “你……你……,我要休了你!”贾赦气急败坏,口不择言。他从未想过,这个一直温顺的妻子,竟会如此坚决地反抗他。“ “休我?呵呵,是你贾赦违背誓言在先,就是休,也是我休你!”张慧的话语如冰刃,直刺贾赦的心窝。她转身,衣袂飘飘,仿佛随时都会离他而去。 二人这番动静,不仅惊动了灵犀堂内的丫鬟婆子,她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就连老夫人那里也得了消息。 老夫人坐在软榻上,眉头紧锁,手中的佛珠不停地转动着。她深知张慧的脾性与手段,也明白贾赦的固执与多情。这场风波,若不及时制止,只怕会闹得合府不宁。 无奈之下,老夫人只得坐了软轿,亲自过来劝解二人。 刚进灵犀堂,就听到从内室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紧接着便是贾赦气急败坏的怒喝声。老夫人心中一紧,知道事情已经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 她缓缓步入内室,只见地上一片狼藉,张慧与贾赦则相对而立,两人之间的气氛紧张得仿佛空气都要凝固。老夫人轻轻咳嗽了一声,试图打破这沉闷的气氛。 “赦儿,慧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老夫人的声音虽然不高,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贾赦与张慧同时转身,看向老夫人。贾赦一脸愤怒与不甘,而张慧则是一脸的坚决与冷漠。 “祖母,您怎么来了?”贾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掩饰自己的狼狈。 老夫人没有回答他,而是径直走向张慧,握住了她的手:“赦儿媳妇,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赦儿惹你生气了?告诉祖母,祖母为你做主,可千万别生气,万一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张慧看着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老夫人,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当初大爷应下生平无二色,如今可还算数?” “算数,当然算数了。老身还以为为着什么呢,就这点小事也值得你们喊打喊杀的。 赦儿,你媳妇如今怀着身孕,本就容易胡思乱想,你怎能在这种时候惹她生气,还不快给你媳妇道歉?”老夫人打着哈哈,试图缓解二人之间的气氛。 贾赦闻言,脸色更加难堪,他硬着脖子喊道:“我当初是说过生平无二色,但那只是一时冲动,并非我所愿。再说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平常,怎么到了我这里就不成了? 祖母,您也别向着她,她都是被您给惯坏了。让她走,今儿只要她敢迈出灵犀堂半步,我就休了她。” “休我?贾赦,我今儿倒要看看你有几个胆?”说着就绕过老夫人,直接对着贾赦的脸抓去。 贾赦未曾料到张慧竟会如此决绝,一时之间竟被她抓了个正着,脸上顿时留下了几道深深浅浅的抓痕。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却也只能连连躲避。 “哎呦,你个悍妇,毒妇。老祖宗呦,这就是您说的出身书香门第的好女子,怎得比咱们武勋家的姑奶奶还厉害?” 贾赦一边躲避着张慧的抓挠,一边不停地抱怨着。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抓痕,有些地方甚至开始渗出血丝,看上去狼狈不堪。 张慧见状,心中的怒气更甚。她一把揪住贾赦的衣领,语气冰冷地说道:“贾赦,你再说一遍?我张慧自嫁入贾府,何时亏待过你?何时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竟如此辱我,真是枉为人夫! 我再问你一句,你还要不要纳妾了?” 第279章 悍妇张慧(三) “我……我若是说纳,你又作何反应?”贾赦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仿佛每一步都踏在薄冰之上。 “呵呵,您说呢,赦大爷?”对面的人轻笑一声,声音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讥讽,是无奈,还是悲哀。 见二人僵持不下,老夫人忙说道:“赦儿,后宅不宁乃是乱家的根本。张氏出身名门,品行端正,无论是待人接物还是管家理事,亦或是教养子嗣,皆无可挑剔。 能得张氏这样的媳妇,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你万不可因一己之私,而误了自己的一生啊!” 贾赦闻言,面色微变,却不敢反驳,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祖母所言甚是,只是孙儿在外行走,难免要逢场作戏。 若只是因为这些,张氏就乱吃飞醋,岂不让外人笑话? 孙儿并非一定要纳妾,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您说张氏出身名门,可她连三从四德都不懂,如何能做我贾家的媳妇?孙儿也是想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何为夫为妻纲。” 老夫人听罢,面色一沉,道:“赦儿,你此言差矣。张氏虽年轻,却也是知书达理之人。你若真觉得她有何不妥,也该好好与她沟通,而非用纳妾之事来刺激她,更何况她如今还怀有身孕! 你若真想振夫纲,让张氏敬重你,就该做出一番成绩来,而不是在你媳妇面前耍威风!” 贾赦闻言,心中虽不服,却也不敢再顶撞老夫人。他只得低头认错,道:“祖母教训得是,孙儿知错了。孙儿日后力求上进,努力做出一番成就来。” 老夫人看着贾赦,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随即又严肃地道:“赦儿,你要记住,身为一个男人,最重要的就是担当。万不可因为外人的目光,而毁了自己的生活。” “是,孙儿记下了。” “赦儿家的,赦儿年轻不知事,被人随意挑拨了几句,就头脑发热。你就当他是喝多了,不要同他一般见识。 更何况如今你还怀有身孕,更需保重身体,切莫让琐事扰了心神。”老夫人转向张氏,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慧闻言,看向一旁垂头丧气的贾赦,冷声道:“老夫人,咱们的赦大爷才不是头脑发热呢,人家主意正着呢!” 面对张慧的冷嘲热讽,老夫人缓缓收起笑脸,沉声说道:“慧丫头,赦儿已经道歉,你若还抓住不放,就有些过了。” “我抓住不放?老夫人,您知道他都做了什么吗,您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让我放过他?”张慧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和委屈。 老夫人看着张慧,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缓缓说道:“慧丫头,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赦儿已经知错,你也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张慧闻言,冷笑一声,道:“改过自新?他都背着我在外面包养外室了,您还让我给他一个机会?老夫人,您是不是觉得我张慧好欺负啊?!” 老夫人听到张慧说贾赦在外包养外室,顿时笑出了声:“哈哈,你若说赦儿在外同人打架斗殴了,老身信。可你说他在外面养女人,老身是一百个不相信。 说句不好听的话,在你未进门前,老身和他娘都曾往他屋里送过婢女。 那些婢女虽不敢说绝色却也各有千秋,环肥燕瘦,可赦儿却从未动过她们半分。如今,你竟说他包养外室,老身是半分也相信。” 张慧听老夫人如此说,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情绪,然后缓缓说道:“老夫人,您若不信,可以问问他身边的小厮,或者亲自派人去一趟槐花巷,就知我所说句句属实,丝毫没有冤枉您的宝贝孙子!” 老夫人闻言,面色微变,她看向贾赦,眼神中透露出几分严厉:“赦儿,此事你可有解释?” “祖母,孙儿都说了出门在外,应酬是难免的。同僚送了孙儿几个女人,孙儿也不好推辞不是? 因为顾忌到张氏的心情,孙儿都没把人带进府来,只是寻了处院子,随意安置起来罢了。 这种事情哪家没有,也没见各家主母喊打喊杀的,怎的偏到了孙儿这里,就这般兴师动众?”贾赦试图以轻松的口吻解释,试图缓和气氛,但言语间仍透露出一丝不满。 老夫人听后,顿时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她方才对张慧说道:“慧丫头,老身当初确实说过,赦儿日后绝无异腹子出生,今儿这话老身仍旧承认。 只是正如赦儿所说,这出门应酬是在所难免的。赦儿是男人,咱总不能不让他出门吧? 不过是同僚之间相互赠送的几个玩意儿,绝对动摇不了你国公府大奶奶的地位。 今儿,就给老身一个面子,咱们就此揭过可好? 你也不想,因为这事传出擅妒名声,进而影响到府中姐儿们婚嫁吧?” 听着老夫人看似劝解,实则威胁的话,张慧冷笑一声:“人常说负心多为读书人,没想到国公府武勋传家,自己许下承诺也可以当作儿戏! 当初,您和国公爷亲口许诺,贾赦生平无二色。如今,他却违背诺言,在外面包养外室,岂是您一句揭过去,就能够解决的?” 老夫人闻言,面色一沉,冷声道:“你待如何吧?” “一,发卖外室,并向我保证日后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二,直接和离,因是国公府违背诺言在先,故而我腹中的孩儿姓张不姓贾!”张慧毫不退让的看向老夫人。 “若我不答应呢?张氏,一入侯门深似海,你是不是觉得国公府比侯府的水浅?!” 听到这话,张慧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她走到一旁的圈椅上,坐了下来。慢条斯理的说道:“您觉得在我得知槐花巷的事后,就只知同贾赦争吵吗? 今儿,我同我腹中的孩儿若是出了任何意外,张氏一族将同你荣国府……” 说到这里张慧停顿了一下,迎着老夫人吃人的目光,一字一顿的说道:“不~死~不~休!” “你……” 老夫人刚要说些什么,就被贾赦给打断了。他急切的说道:“祖母,这是孙儿和张氏之间的事情,您让我们自己解决可以吗?” 老夫人闻言,拉着贾赦走到一边,轻声说道:“赦儿,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贾赦轻叹一声,缓缓开口道:“祖母,您忘了您和祖父当初因何给孙儿求娶张氏吗?国公府如今看似显赫,实则早就摇摇欲坠了。 尤其是经过敬大哥和二弟的事情后,咱们府上的名声更是一落千丈。如今是咱们急需张氏的助力,来稳固在府中的地位。 至于那些外室,不过是逢场作戏的玩意罢了,连张氏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孙儿今日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来试探一下张氏的底线罢了。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刚烈,倒是让孙儿有些措手不及。” “唉,老话说得好‘抬头嫁女,低头娶妇’,若不是为了国公府,你哪里需要受这份委屈。 赦儿啊,是祖母对不起你啊,把没能给你一个安稳国公府!”老夫人说到这里,眼眶微红,显然是对贾赦充满了愧疚。 贾赦见状,连忙安慰道:“祖母,您别这么说。孙儿知道,您和祖父都是为了孙儿着想。张氏虽然性情刚烈,却不失为一个好主母,好妻子。 只要咱们以诚相待,日后定能让她全心全意为孙儿,为国公府打算。 所以,日后若孙儿再同张氏起了争执后,还请祖母站在张氏那边,同她一同指责孙儿。” 老夫人看着贾赦眼底的郑重,只得在心底轻叹一声,默默地点了点头。 国公府是贾源一辈子的心血,她也不忍在自己同贾源百年后,国公府就彻底没落下去。如今不过是向自己的孙媳低头罢了,没有什么可丢人,更何况她怀着自己孙子的骨肉。 孙媳妇越有能耐,孙子的后宅就越安稳。这后宅安稳了,孙子就能够少了后顾之忧,说不准还能再现他祖父的辉煌呢! 老夫人很快就自己劝好了自己,再看张慧的时候,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好。 “赦儿,这事要不要祖母给你祖父和你老子透个气,省得他们不知道你的计划,再找张氏的麻烦?”老夫人低声问道。 贾赦闻言,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他也放低了声音说道:“如此就辛苦祖母了。” “那祖母就走了,你自己可以吗?”老夫人担忧的问道。 “这床头打架床尾和,夫妻哪里还有过夜仇的,更何况她如今还怀着孙儿的骨肉?”贾赦笑道。 “那你态度好些,身架放低了些,别再刺激她了。”老夫人不放心的交代道。 “祖母放心,孙儿省得。” 看着祖孙二人嘀嘀咕咕的样子,张慧是既心酸,又好笑。老夫人嘴上说是对自己如何如何,无论自己对她如何掏心掏肺,在自己同她孙子起了争端后,她还是向着自己的孙子! 就在张慧思绪万千的时候,老夫人讪笑着靠近张慧,柔声道:“嘿嘿,慧丫头啊,刚刚是祖母糊涂了。你放心,当初既然做出了承诺,就断然没有反悔的道理。 刚刚祖母已经狠狠骂过赦儿了,赦儿也答应晚些时间就把那些女子送走。你就原谅赦儿这一回,若再有下次,不用你说,祖母直接替你教训他。 这和离的话,日后可不能再说了啊。祖母上了岁数,听不得这话,啊~” 张慧闻言,忙收起思绪,换上一副委屈的面孔,红着眼眶说道:“老夫人,大爷若是想要伺候的人,直接同孙媳说就是。哪有越过孙媳,直接在外面……,祖母,您说,大爷这不是在打孙媳的脸吗? 知道的人说大爷一时糊涂,这不知道,还不知在背后如何编排孙媳呢。老祖宗,孙媳委屈啊!” “哎呦,我的儿啊,你如今怀着身子,可不能哭啊。我让你,惹你媳妇生气,今儿我就替你老子好好教训教训你。”老夫人一边说,一边往贾赦身上拍去。 “祖母,孙儿知错了。您老慢着些,别伤到了自己个儿。”贾赦一边躲着老夫人的巴掌,一边对张慧作揖,“大奶奶,千错万错都是为夫的错,还请大奶奶饶过为夫这一遭吧!” 看着二人作戏,张慧微微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讽刺。再次开口的时候,又变成了那个温顺的赦大奶奶。 “老夫人息怒,就像您说的那样。大爷年轻,难免被外面的花花草草迷了眼睛,做媳妇的哪能真同大爷计较呢? 孙媳只是担心大爷遭了外人的算计,毕竟他如今可是御前侍卫,是能日日接触天子的……” “哦,如此说来,你是不反对贾赦的房中进新人了?”一道带笑的男声从门外传了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屋内的三人都是一愣。张慧和老夫人更是面色巨变,显然没有料到会有外男闯进灵犀堂来。 三人迅速回过神来,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着布衣,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则跟着一脸赔笑的贾源父子。 见到来人,贾赦忙扶起坐在圈椅中的张慧,拉着她的手就要跪下:“微臣参见……” “咳,赦儿啊,这位是黄三爷!”贾源忙打断贾赦的话,并拦下了他下跪的动作。 “黄……三爷?!”张慧艰难的咽了下口水。 “呵呵,正是正是黄三儿。”来人笑道。 “您……您大驾光临,臣……小妇人未曾远迎,还请恕罪。”张慧硬着头皮说道。 “行了,都是自家人,哪来的这么多礼数。张氏,刚刚你是不是说,不反对贾赦多几个伺候的人?”黄三爷摆摆手,示意张慧不必多礼,同时抓住了她话中的关键。 第280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张慧直视仁康帝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是。只要贾赦休了我,他做什么都同臣妇无关!” 看着张慧坚决的样子,仁康帝眼中闪过一抹玩味的笑容:“张氏,你祖父进来安好?” 张慧心中一紧,面上却强自镇定,恭敬地回答道:“多谢三爷记挂,祖父一切安好。他老人家困于案牍一生,难得清闲下来,生活倒也惬意。” “清闲自在好啊,我也羡慕。”仁康帝叹了口气,似乎真的在为无法享受那份闲适而遗憾。 “三爷下乃是天下之主,肩负江山社稷,自然无法像祖父那般清闲。”张慧低眉顺眼地回答,心中却如鼓点般快速盘算着仁康帝的意图。 “是啊,所以我用了‘羡慕’这个词。说来,我也许久不曾出来走动了。今儿难得出一趟宫,却在槐花巷碰到了一件趣事。”仁康帝神色莫名的看向贾源,一脸的高深莫测。 在仁康帝的注视下,贾源只得硬着头皮笑道:“不知是怎样的趣事,竟惹得三爷如此牵挂?” “我以前只听说过正室如何整治外室的,今儿却看到一家正室命丫鬟婆子大张旗鼓的给外室送衣服首饰,你们说,这是不是一件趣事? 如此大度的妇人,我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真真是堪称天下女子之表率,你们以为呢?”仁康帝虽是在问贾源,目光却落在了张慧的身上。 只见张慧面色微变,却很快恢复了镇定,她恭敬地回答道:“陛下所言,臣妇实在不敢苟同。世间之事,各有其理,臣妇虽久居闺中,却也知晓,正室与外室,乃是水火不容。 若真有此事,那只能是正室无奈之举,或是别有用心之人的刻意为之,绝非一句大度所能解释的。” “哦?那你倒是说说,这别有用心之人,究竟是何用意?” 张慧心中一紧,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臣妇斗胆猜测,这或许是一种策略。或许,那正室并非真心大度,而是借此机会,向外展示她的宽容,以掩盖她的真实目的。” 仁康帝听后,沉默片刻,然后突然大笑起来:“哈哈,你说那妇人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打探外室的虚实,试探夫家的底线,最后再借机发作,一举除去外室,同时赢得夫家的尊重与感激,稳固自己的地位。” “哦,若你是那个妇人,你会怎么做?”仁康帝继续问道。 “送些身外之物为自己赢来一个大度的名声,再徐徐图之,直到彻底解决这桩心腹大患。”张慧垂眸应道。 “哦,如此,你就不怕惹的夫家厌弃?要知道一个妇人,一旦被夫家所弃,其后果可想而知。” “三爷,臣妇的嫁妆足够让臣妇在不依靠任何人的情况下也能生活的很好。 退一步来说,即便没了这些嫁妆,臣妇自幼学的东西也足够养活臣妇。 再者,臣妇相信,只要行事得体,有理有据,夫家不会轻易对臣妇做什么。毕竟,能够真正不要颜面的家族是少之又少。” 仁康帝的笑容渐渐收敛,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要穿透张慧的内心:“张氏,你很聪明,也很坦白。但你可知道,聪明反被聪明误,有时候,太过通透并不见得是好事。”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若是浑浑噩噩,岂不对不起上天的这份恩德?”迎着仁康帝锐利的目光,张慧语气平和的说道。 “若有朝一日,贾赦不得不迎娶侧室,豢养姬妾,你又待如何?要知那时你们可能已经子孙满堂了。”仁康帝用最平和的声音,说着最诛心的话语。 “三爷,臣妇虽为女子,却也知气节二字。若真到了那一天,臣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张慧的声音虽轻,却字字铿锵,透露出一种不容侵犯的坚决。 仁康帝听后,目光微闪,似乎对张慧的回答感到意外。他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张氏,你的气节,我很欣赏。但你要知道,这世间之事,往往并非黑白分明,更多的是妥协与平衡。你所谓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有时候,可能只是徒劳的挣扎。” “臣妇明白,但臣妇仍愿坚守自己的底线。生平无二色,这不仅是贾赦对我的诺言,也是荣国府对张氏一族的承诺! 三爷乃是仁人君子,是千古明君,想来应该不会做出让臣子做出背弃诺言的事吧? 臣妇只是一个小女人,在臣妇的眼中,世间的一切一直都是非黑即白,没有所谓的妥协和平衡!” 眼见仁康帝面露不悦之色,一旁的贾赦再次拉着张慧跪了下来。他的额头重重的磕在地板上,发出砰砰的声音,哑着声音说道:“三爷,我是个没出息的。以前就一直想做一个纨绔子弟,混吃等死。 后来,我娶了张氏,她又怀了我的孩子,这才让我有了上进心。 臣对张氏不敢说情比金坚,却也是心存感激。我贾赦此生,定不会做那背信弃义、伤妻辱子之事,请三爷明鉴!” 仁康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贾赦,一下给气笑了。他指着贾赦骂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是谁一直在我的耳边说,自家夫人看管的紧,晚上连个添香的都没有?” “嘿嘿,三爷,这此一时彼一时嘛。没有添香的,小子就不焚香便是。可若没了张氏,小子可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小子也想开了,这打是疼,骂是爱,情到深处用脚踹,若怪就只怪小子太过优秀,惹得张氏心中眼中就只有小子,容不得别人染指半分。”贾赦嬉皮笑脸地回应着,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 仁康帝看着贾赦这般惫赖的样子,不由得想起昔日他做太子伴读的日子。那时,无论是太子还是其余的皇子,都有着一片赤诚之心,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各怀心思。 想到这里,仁康帝轻叹了口气,看向贾赦的眼神中也带上了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罢了,既然你们二人是周瑜打黄盖,我也就不枉做小人了。 只有一点,我希望你们二人能够牢牢记住了?” 贾赦忙道:“还请三爷明示。” 仁康帝环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到贾赦的身上,沉声道:“记住你们的效忠的人究竟是谁?莫要被眼前的权势和利益所蒙蔽,进而做出让自己悔恨终生的事!” 第281章 结交戴权 贾赦闻言,身形一震,他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声音中带着坚定:“三爷的教诲,小子铭记于心。” 张慧也紧跟着磕头道:“臣妇也定当时刻警醒,不负三爷的期望。” 仁康帝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二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随即,他转向一旁仍是一头雾水的贾源,声音低沉而有力:“北边传来消息,说罗刹国近期小动作不断,边境百姓人心惶惶。对此,源公可有什么看法?” 贾源闻言,脸色微变,他警惕地四下巡视一番,确认房内并无外人,方才沉声道:“三爷,兹事体大,非同小可。罗刹国向来野心勃勃,此番举动,恐怕是有所图谋。还请三爷移步至书房,咱们慢慢商议。” 仁康帝点了点头,起身离座,步履稳健地向外走去。 贾赦偷偷看向张慧,暗暗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搀扶着贾源,跟了上去。 待到室内只剩下老夫人和张慧后,二人同时长舒了一口气,滑坐在地毯上。 过了许久,老夫人方才一脸后怕地指了指张慧,轻声道:“你和赦儿就使劲作吧,作到头了,我看你们还怎么办?”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几分责备与无奈,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担忧。 张慧闻言,嘴角动了动,最后发出一道无奈而苦涩的笑声:“老祖宗,我若不作,您信不信,咱们府上今儿就要进新人?” 老夫人闻言,眼神一凝,她虽然上了年纪,但并不代表着她傻。听到这话,她顿时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当她再次看向张慧时,眼中满满的全是心疼与无奈。 “慧丫头,都是我和祖父无能,苦了你和赦儿了。”老夫人的声音哽咽,眼眶微红,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泪来。 张慧见状,忙安慰道:“老祖宗,您别这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共同进退。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老夫人叹了口气,感慨道:“自古伴君如伴虎啊!人人只道咱们国公府荣耀非常,但背后的辛酸与苦楚,又有谁知道呢?” 不说老夫人和张慧二人在屋内的感叹与交谈,只说仁康帝同贾源进了书房后,书房的门便紧紧闭上,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纷扰都隔绝在外。贾赦和戴权二人被留在书房外面,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担忧。 贾赦轻声对戴权说道:“戴公公,你看这罗刹国之事,究竟会如何发展?我祖父年岁已高,断没有重回战场的可能。 家父虽说正当年,却并未真正领过兵,若两国一旦开战,咱们贾家又该如何自处?” 戴权闻言,眉头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在贾赦的注视下,他缓缓开口道:“贾侍卫,咱家不过是个伺候万岁爷太监,哪里知道这些军国大事? 您若问咱家,万岁爷今儿用了多少膳,喝了什么茶,咱家还能说个一二三来,至于其他,咱家是真的不懂啊!” 贾赦听了戴权的话并不觉得失望,他一直都知道戴权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想要从他的口中得知自己想要的消息,就要做好出血的准备。 故而,贾赦不慌不忙的说道:“公公说得是,是我莽撞了。” 接着又装作不经意的说道:“前些天,府中的下人闲来无事,在牙行碰到了一个牙婆在卖丫头。 他想着府中即将要添丁进口,就准备挑选几个伶俐的,给我那未出生的孩儿预备着。 谁知,却在一个丫头的身上发现了一块的铜锁片。” 戴权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幽光,他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说道:“小户人家也有疼爱孩子的,因买不起金银锁片,只得用铜的代替,这也是平常的事。” 贾赦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深知戴权的狡猾,却也不急于一时。于是,他笑道:“可若那铜锁片出自内廷,公公还觉得平常吗?” 戴权听了这话,眼神微微一凝,却并未立即回答。 贾赦见状,心中暗自得意。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引起了戴权的兴趣。于是,他继续说道:“那铜锁片制作精良,上面还刻有内廷的标记。我府中的下人也是机灵,觉得此事不简单,便悄悄将那丫头买了下来,带回了府中。” 戴权闻言,眼神一紧,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哦?那丫头现在何处?可否让咱家看看那铜锁片?” 贾赦闻言,心中一喜。他知道,戴权已经上钩了。于是,他笑道:“公公若有兴趣,改日我可将那丫头和那铜锁片一并送去公公府上,公公意下如何?” 戴权抬头看了看贾赦,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赦大爷究竟意欲何为,戏弄咱家这个没根的人有意思吗?” 贾赦见状,知道戴权已经起了疑心,但他并不慌张。他也压低声音,诚恳地说道:“公公言重了,在下只是想同公公交个朋友。那名女童,连同铜锁片,此刻都在槐花巷的宅子里。 依公公的能耐,完全可以先派人前去查探清楚,看看在下是否有所隐瞒。” 戴权听了贾赦的话,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想到贾赦竟然会直接将女童的藏身之处告诉自己。不过,他也知道,贾赦这么做,必然有所求。 于是,戴权沉吟片刻,说道:“赦大爷既然这么说,咱家就信你一回。不过,事情如何,咱家要亲自见过,才能给您一个满意答复。” 贾赦闻言,心中一喜。他知道,只要戴权亲自见过那女童和铜锁片,自己就有机会从戴权的口中得知想要的消息。 “公公放心,关于那名女童的事情,除了你我二人,世上绝无第三人知道!” 第282章 引荐王子腾 听到贾赦的保证,戴权眼中的厉色方才慢慢散去。二人不再说话,安静的守在书房门外,等待着仁康帝的传唤。 书房里一片凝重,仁康帝看着沙盘上的密密麻麻的旗帜,眼中的忧虑就不曾消退过。 “罗刹人身强体壮,擅长骑射。东北军虽相对其他军队较为精锐,面对罗刹人的铁蹄,虽有一博之力,但后果不是朕愿意看到。对此朕一直忧心忡忡,不知爱卿可有什么应对的法子。”仁康帝低沉的声音在书房内回响,字字沉重,仿佛每一句话都承载着山河之重。 一旁的贾源轻抚着下巴上的长须,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陛下,东北军虽处劣势,但依据地形便利,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臣以为,可采取坚守不出,以逸待劳之策。同时,加强边防,调集各地精锐,增援东北,形成合力。 再者,罗刹人虽强,但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或许可寻其弱点,加以利用,分化瓦解其势力。” 仁康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爱卿之计虽妙,但实施起来恐怕困难重重。 罗刹人狡猾多诈,又怎会轻易露出破绽?且我朝内部亦非无虞,粮草、兵马、辎重等物,皆需妥善筹措,方能确保前线无忧。” 贾源闻言,点头表示赞同,但又接着说道:“陛下所言极是,但事在人为。据臣所知,罗刹国并非铁板一块。 罗刹国主年迈,其子女为了争取国主的位置,明争暗斗,朝堂之上亦是派系林立。我们或许可以借此机会,挑拨其内部矛盾,使其自顾不暇,从而减轻对我朝的威胁。 至于粮草、兵马、辎重等物,臣向陛下举荐一人。有他在,这些皆可筹措得当,无后顾之忧。”贾源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自信。 “哦?爱卿所举荐何人?”仁康帝好奇地问道,他虽一直提防着贾源一干武勋,但对于贾源的眼光和判断力,他还是信服的。 “这个人陛下也认识,正是都统制县伯王公之后。 承蒙陛下抬举,王家如今不仅家财万贯,而且人脉广泛,与户部、兵部以及各地富商都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 如今王氏中出了一个麒麟子,他对于筹措军需物资,有着丰富的经验和独到的见解。若是由他负责此事,臣相信,前线的将士们定能无后顾之忧,专心迎战。”贾源详细地介绍道。 仁康帝听到贾源提及王家,眼中闪过一抹晦色。他沉声问道:“你说的王家,同荣国府有什么关系?” 贾源闻言,脸上闪过一抹郝然,他不自在的轻咳一声,低头说道:“王公与臣乃是同乡,昔日同臣一起投靠的太祖皇帝。如今更是……更是臣次孙的岳家。” 仁康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神中却藏着不易察觉的锐利:“原来如此,朕倒是给忘记了。贾卿家次孙,可是那位与待选秀女结为连理的贾政?” 贾源浑身一颤,神色更加恭谨:“正是那孽障。” 仁康帝轻笑一声,那笑声中似乎蕴含着无尽的深意:“贾卿家真是好福气,儿女亲家都是朝中栋梁。 王家长子王子胜更是在商界声名显赫,其弟王子腾据说有举鼎之力,文武双全。朕闻此二人之名,亦觉我朝人才济济,实乃国家之福。” 触及到仁康帝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贾源只觉浑身一冷,只是事已如此,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他苦笑道:“说来惭愧,领兵打仗,臣胜王公百倍,然教养子嗣,臣不若王公十一。 王公子孙皆人中翘楚,老臣的子孙……呵呵,都是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 老臣这些子孙中,唯有长孙贾赦尚且能拿出手,可那孩子又是个属蛤蟆的玩意。一戳一蹦跶,不戳就只会叫唤。 唉~老臣都在担心待老臣百年后,就他那个惫赖的性子,如何能撑起这一摊子啊!”贾源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和心酸。 仁康帝听闻此言,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他轻笑一声,说道:“爱卿何必如此忧心,贾赦虽年轻,但朕看他也是个有成算的。况且,这人嘛,总是会变的。说不定哪一天,贾赦就会成为您老的骄傲。” 贾源闻言,苦笑连连的说道:“呵呵,老臣倒不敢想这些,他能一生顺遂,老臣此生也就无憾了。” 对于贾源的话,仁康帝只是笑了笑,随即转移了话题:“若两国交战,爱卿以为京中该派谁去监军?随行的人员又该如何安排?” “这……老臣远离朝堂数年,朝中更是人才辈出,老臣实在不知京中何人适合监军,至于随行人员,也需得陛下与朝中诸公共同商议才是。 只是老臣想向陛下求个恩典,能否在随行人员中加上王子腾?” 面对仁康帝猜疑的目光,贾源无奈一笑,直接说道:“贾赦有个世袭的爵位在,未来只要他不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也能够一生顺遂了。 但,贾政这个孩子……唉~不是老臣看不起他,若离了国公府,只怕他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王家毕竟是他的岳家,若是有个得力的岳家,说不准还能提携他一把,让他不至于太过落魄。” 仁康帝看着面前白发苍苍的老臣,心中蓦然升起一抹感慨。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贾政再怎么不肖,也是贾源的孙子,是他血脉的延续,他是不可能真的不闻不问的。 至于把贾政托付给贾赦,仁康帝更是提也没提。作为天子,他太知道兄弟阋墙对家族的危害了。 贾政看似忠厚老实,但仁康帝深知其性情,若将贾政留在国公府,只怕会生出更多事端来。 “罢了,此事到此为止,明儿就通知王子腾前往京畿大营报道吧。若他真是个有能耐的,不用爱卿说项,朕也会重用他;若他只是个平庸之辈,那即便爱卿再如何恳求,朕亦不会轻易授予他重任。”仁康沉声交代道。 “老臣,谢主隆恩!” 第283章 担忧 贾源闻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激。他知道,仁康帝这是给了国公府一个机会,也给了贾政一个机会。他忙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地面,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老臣,代贾政,代贾氏一族,叩谢陛下隆恩。” “起来吧,东北军那边……” “陛下,东北军一向以忠诚着称,对朝廷、对陛下都是忠心耿耿。只要陛下一声令下,东北军万死不辞!”贾源诚恳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嗯,朕相信爱卿。待一切准备妥当后,就让贾赦一同前往吧。他毕竟是爱卿的孙子,若身上寸功没有,对他以后继承国公府也是不利。 此次就让他跟随大军一块历练一番,省得天天被那些酸儒骂作纨绔子弟。”提及贾赦,仁康帝的声音中也带上了一丝无奈。 “陛下的意思是,同罗刹国的战争一定会打起来吗?” “朕也不想打,可我朝的尊严不容挑战。此次若放任不管,日后谁都敢过来挑衅一番。 朕不仅要打,还要打得漂亮,打得他们心惊胆战,打得他们提及大盛,就心生敬畏,再也不敢生不起任何不轨之心!”仁康帝厉声说道。 贾源闻言,心中一震,连忙跪伏得更低,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与敬畏:“陛下雄心壮志,老臣佩服之至。我大盛有陛下这样的明君,何愁四海不平,八方不靖! 老臣虽年老体衰,愿为陛下前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大盛铁骑,定将踏平四海,震慑八方,让那些宵小之辈,闻风丧胆!” 仁康帝听着贾源的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知道,这位老将虽然年岁已高,但那份对国家的忠诚与热血,却从未有过丝毫减退。若不是念在贾源兄弟二人的功劳和这份忠心上,单凭贾敬和贾政二人做的事,他早就清算荣宁二府了。 “爱卿有此心,朕心甚慰。但爱卿年事已高,战场之上凶险万分,朕不能让你涉险。你便在朝中坐镇,稳定后方,这也是大功一件。”仁康帝虽语气温和,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 贾源听闻此言,心中虽有不甘,却也不敢继续坚持。他连忙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臣,遵旨。臣虽不能亲赴战场,但臣的心,始终与陛下、与大军同在。臣会竭尽所能,为朝廷、为陛下死而后已。” “什么死啊活啊,爱卿莫说这种丧气话。爱卿还要陪着朕,共赏盛世呢。”仁康帝说着,抬头看了看窗外,温声道:“时间不早了,朕也该回了。若是被那些御史知道,又要啰嗦了。” 贾源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连忙再次躬身:“臣恭送陛下,愿陛下龙体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 仁康帝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贾源不必多礼,随即转身离开了书房。 听到开门的声音,贾赦和戴权忙从门外的阴影里走出,迎了过去。 二人刚要行礼,就见仁康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随即大步往外走去。 贾源同贾赦一脸恭敬的送走仁康帝后,二人齐齐松了口气。 “祖父……” “回去再说。”贾源沉声打断了贾赦的话。 贾赦虽然心中充满了好奇和疑惑,但看到祖父严肃的神情,也只好暂时忍住了询问的冲动。他点了点头,表示会听从祖父的安排。 二人随即转身,缓步往国公府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贾源都保持着沉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祖孙二人在书房里待了很久,直到日头偏西,二人方才一脸凝重的走了出来。 “这段时间你就不要瞎跑了,好好陪陪你媳妇。虽说你上阵杀敌的几率很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你媳妇今日同你演了这么一场戏,外面绝对会有人乱嚼舌根。这个时候,你若不站在她身边,你们之间很容易就被别人钻了空子。 赦儿,我同你祖母是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的,能够陪你一辈子的就只有你的妻子。你务必要好好待她,你记住了吗?”贾源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祖父放心,孙儿都记下了。今儿您同圣上举荐王子腾,圣上是什么反应?可有怪罪咱们结党营私?”贾赦不放心的问道。 “陛下确实起了疑心,不过我用政儿给糊弄了过去。” “圣上会相信吗?” “相不相信的无所谓,陛下要的只是一个理由。赦儿,祖父不知你为何对王子腾怀有那么大的敌意,但是在朝堂上,少一个敌人,就多一条路。你记住,无论何时,都不要轻易树敌。”贾源眼神深邃,似乎在看透贾赦的内心。 贾赦闻言,心中一震。他以为他把对王子腾的敌意掩饰的很好,没想到竟被祖父给看穿了。好在贾源并没有一定要一个答案,也省了贾赦再找借口。 二人行到一个路口,贾源就让贾赦回去了。看着贾赦渐渐远去的身影,贾源无声的叹了口气。 “老太爷,您怎么了?”林管家担忧的问道。 “赦儿同政儿到底还是起了嫌隙。”贾源叹道。 “大爷仁善,即便对二爷不满,也不会故意为难二爷的。”林管家安慰道。 贾源摇了摇头说道:“老夫不担心赦儿会对贾政做出什么,就像你说的那样,他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 可是贾政就不一样了,他看似忠厚老实,实则一肚子的心眼,我怕他会对赦儿不利。” “您多虑了,二爷日后是要分府另过的,这都不住在一起了,还能有什么摩擦。 就像老爷同二老爷他们,也就逢年过节的才会聚在一起,平日里也没什么交集,自然就不会有什么矛盾。”林管家只得再次宽慰道。 贾源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毕竟,贾政和赦儿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们之间的嫌隙如果不能及时化解,恐怕会影响到整个家族的和睦。 而且,贾政虽然看似忠厚,但实际上心思细腻,有时候也会因为一些小事情而耿耿于怀。我还是担心他会暗中使绊子,破坏赦儿的前程。” 林管家闻言,也陷入了沉思。他知道,贾源的话并非空穴来风,贾政以往确实仗着史太太的偏爱,没少给贾赦使绊子。贾赦顽劣的名声,有一大半是拜他所赐。 “老太爷,您与其担忧那些尚未发生的事情,为何不将它扼杀在萌芽之中?”林管家不解得问道。 第284章 机会 “唉~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是老夫呢?”面对林管家的不解。贾源轻叹一声,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可……”林管家还想说什么,却被贾源摆手打断。 “老林啊,贾政也是我的孙子,是在我眼皮底下长大的孩子。他虽有众多不足,但终究是我贾家的血脉,你让我怎么忍心……”贾源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充满了无奈与挣扎。 林管家看着一脸痛苦的贾源,嘴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安慰的话,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主家的事情,又岂是他一个下人能够随意置喙的?别到时候好处没落到,反而惹来一身的埋怨,若是再连累到自己的儿孙,那就更是得不偿失了。 面对林管家的沉默,贾源也苦笑了一声,那笑声中蕴含着太多的无奈与感慨:“呵呵,儿女都是债啊。只有彻底闭上眼的那一刻,这债才算还完喽!” “元帅莫说这丧气话,二爷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来 林管家闻言,心中一阵酸楚。看着昔日威风凛凛的元帅变成如今迟暮的老人,他忍不住开口劝慰道:“元帅莫说这丧气话,二爷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来改正错误,您也还有大把的时光来教导他。” “老林啊,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也算是看着我一步步走到今天。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太纵容贾政了?”贾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仿佛是在寻求一个答案,又或者是在倾诉心中的困惑。 面对贾源的疑问,林管家无声的垂下眸子,这不是他一个下人能够回答的。 好在贾源并未强求林管家的回答,他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仿佛是在释放内心的压力。这声叹息,如同秋日里的一片落叶,轻轻飘落,却带着无尽的沉重与无奈。 贾赦回到灵犀堂的时候,老夫人已经回去了,灵犀堂如往日一般井然有序的运行着,仿佛并未因今日的事情而受到任何影响。 就连脾气最暴的画心,在看到贾赦时也如往常那般恭敬有礼,微微俯身行礼,道:“大爷回来了。” “嗯。”贾赦淡淡应了一声,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走进内室,就看到张慧坐在窗边,正绣着什么。她的手指灵巧地穿梭在丝线之间,仿佛是在编织着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梦想。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怎得又在做绣活,府里养了那么多绣娘,何需你亲自动手?”贾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对张慧的疼爱和无奈。 张慧抬头看了贾赦一眼,微微一笑,道:“这是给瑚儿准备的,我想亲手为他做点什么,这样心里才踏实。”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母爱与温柔,仿佛整个世界都因这份爱而变得柔软。 贾赦走过去,拿过张慧手中的绣品,只见一只活灵活现的老虎出现在自己面前,仿佛随时都会从绣品中跳出来一般。 “你如今怀着身子,既要管家又要给瑚儿做衣服,实在太过辛苦了。不如……” “不如怎样?把管家权还给老妇人还是交给王氏?”张慧眼含讥讽的看向贾赦。 贾赦一愣,随即叹了口气,说道:“祖母年事已高,她老人家既然把管家权给了你,就断然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我也知道妙琴她们都是能干的,有她们在,你也确实轻松许多。只是,你如今不比往日,身边也需要留个贴心的人……” “大爷不必绕圈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张慧直接打断了贾赦接下来要说的话。 看着张慧不耐的神色,贾赦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罗刹国屡屡犯境,陛下已心生不耐,多则三月,少则月余,就会派兵前往边境。 我让祖父在圣上面前举荐了王家,王子腾也算是在圣上面前挂了名号。这次征战,他十有八九会上战场。 为了降低王家的警惕,我想你把府中的一部分事务交到王氏手中。” 张慧闻言,脸色骤变,她猛地站起身,怒视着贾赦,冷声道:“这个时候你让我分出一部分权力给王氏,贾恩侯,你的脑子没坑吧? 你就没想过,万一贾政他们借此机会对我和瑚儿出手,到时候我们母子俩的死活,谁来负责? 贾恩侯重来一世,你怎得还如此天真?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贾赦被张慧的怒火吓得一愣,他连忙解释道:“慧娘,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张慧步步紧逼,她不允许贾赦有任何含糊其辞的解释。 贾赦深吸一口气,稳定了心神,道:“权势迷人眼,我只是想让贾政他们彻底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这样,日后我们再对他出手,也有个正当的理由。而且,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和瑚儿的。” 张慧冷笑一声,道:“贾恩侯,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会相信你的这种鬼话? 权势之下,人心难测。你一旦把权力交给王氏,就等于把我们母子俩的生死交到了他们的手上。 指望你来保护我们母子,还不如拜佛烧香来得可靠!” 贾赦闻言,心中一阵刺痛。他深深地看着张慧,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和无奈:“慧娘,两世夫妻,我在你心中就如此不堪?” 张慧冷冷地回视他,声音中透露出无法掩饰的失望与痛心:“贾恩侯,前世我全心全意信赖你,可最终落了个什么结果? 今生,你不说为我们母子报仇,却一心顾念着那可笑的血脉亲情。你说,这样的你,我还敢信吗?” 贾赦闻言,脸色苍白,他紧紧地握住双拳,仿佛要抑制住呼之欲出的喘息声。然而,在触及到张慧眼底的失望和痛心后,他只能狼狈的低下头来。 “慧娘,我……”贾赦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张慧没有理会贾赦,而是自顾自的说道:“你说罗刹屡屡犯境,王子腾即将奔赴战场。可依照我对当今的了解,无论监军领帅的是谁,你,贾恩侯,绝对会在随行之列! 到时,我若把管家权分给王氏一部分,依照贾政对你的仇视,你觉得怀有身孕的我,会是他们夫妇的对手吗? 你同王子腾一起奔赴战场,依照你如今同贾政的关系,你说,他会让你全须全尾的回来吗?” 张慧的声音冷冽而尖锐,字字句句都戳在了贾赦的心上。 “慧娘,我承认,我过去的确有错,但请你相信,这一世,我绝不会重蹈覆辙。我定能护你们母子周全,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们。” “保护?贾恩侯,你的保护,就是把我们置于王氏的眼皮底下,任其宰割?你的保护,就是让自己身陷险境,让我们孤立无援?” 贾赦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慧娘,你听我说。这次出征,或许是我改变这一切的机会。 你也知道,前世圣上没有拿到东北军的兵符,为了削弱东北军的兵力,打击国公府的威望,圣上并未发动对罗刹的战争。 东北军在装备不足的情况下,艰难的支撑了十余年,最终落个悲壮的结局。 重来一次,我有机会改变这一切,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至于你担心的,王氏拿了一部分管家权后,会对你们母子不利,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前世,是因为我们对他们夫妇不曾设防,才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如今,灵犀堂在你的经营下可以说是铁板一块;祖父、祖母,对你也是推崇有加;就连府中的下人也被你整治的服服帖帖。这样的你,这样的我们又岂会让他们轻易得逞?” 贾赦的目光温柔扫过张慧微微鼓起的小腹,沉声道:“太太身染‘恶疾’,贾政因为王氏的原因被圣上所恶,可以说是前途一片黑暗。 祖父他们虽说对我疼爱有加,可贾政毕竟是他们的亲孙子,亲儿子。他们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贾政陷入绝境而不伸出援手。 贾政这个人,为了权势可以说是不择手段。一旦祖父他们因为不忍,而给予他过多的帮助,很可能会被他利用,反过来对付我们。 所以,我要借着这个机会,让祖父他们看清贾政的真面目,进而彻底放弃他,让他再也没有能力同我们作对!” 听到贾赦的解释,张慧沉默良久,方才幽幽的问道:“那你呢?战场无情,万一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看到张慧眼底的担忧,贾赦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他拉过张慧的手,温声道:“慧娘,就因为战场无情,我才有更多的操控空间。东北军,本就是祖父一手建立的,在东北军的地盘上,我这个少将军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么整个东北军就都可以解散了。 你说王子腾会想方设法把我留在战场上,我又何尝没有同样的想法?不过,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杀生,我是绝对不会要了他的性命的。” 张慧用力挣开贾赦的手,斜了他一眼说道:“我虽是女子,却也知战场是瞬息万变的,大爷如今说的好听,但真正到了战场上,谁又敢保证一切都如你所愿? 再说,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女子怀孕生子,本就就是极凶险的事情,万一一个不留神,被人钻了空子,我们母子岂不冤死?!” 贾赦闻言,盯着张慧的眼睛,郑重的说道:“慧娘,你放心,我向你保证,我定会全须全尾的回来。至于贾政他们,我会赶在我离府前,彻底解决掉这个隐患。 今生,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到你们母子半分!” 也许是贾赦的目光太过真诚了吧,张慧竟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应下了贾赦的请求。 亦或许,在潜意识里,她仍爱着贾赦,想要再给彼此一次机会吧。 “把厨房的事情交给王氏,你觉得如何?”张慧轻声问道。 贾赦闻言,摇了摇头说道:“不妥,厨房的目标太大。万一再打草惊蛇了,日后想再对付他们就要难上许多。” “那账房呢?” 听到张慧提及账房,贾赦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他忍不住揉了揉张慧的头发,无奈的说道:“王氏不通文墨,所学皆是一些后宫的阴私手段。你让她管理账房,这不是等于嘲讽她吗?再说,账房乃府中重地,怎可轻易交予他人?” “呃,我倒是给忘记了。”张慧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随即又问道,“那你说,要她负责那一摊?” 贾赦沉思片刻,缓缓说道:“王氏虽不通文墨,见识还是有的,就让她负责针线房的事务吧。 这样既不显得太过突兀,又不会让人觉得你在有意为难她。” “可以,只是此事要同老夫人商量一下。”张慧轻声说道,她知道老夫人对王氏一直颇有微词,此事若不经过老夫人点头,只怕会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闻言,贾赦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嗯。就说你今日在陛下面前太过放肆,对此府中若没有什么表示,只怕会惹得陛下不悦。 对于咱们府中的事情,陛下不说一清二楚,却也心中有数。 让王氏负责针线房的事,也算是对你的变相惩罚吧。 这样,一则可以让陛下的目光从你的身上移过去,二则也算是对王家的一种变相示好,三则是向世人展示你的大度。” “现在就去吧,此事宜早不宜迟。”张慧催促道。 “也好,我让人准备软轿。” “不用,哪有那么金贵,就这么一点路,权当是散步了。” 谁知贾赦却坚持道:“不行。你不仅要坐软轿,一会从荣庆堂回来后,还要去请太医。” 张慧闻言,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贾赦的意思。她越过贾赦来到梳妆台前,看着西洋镜中面色红润的自己,拿起一旁的脂粉细细涂抹起来。 很快,镜中面色红润的妇人就变得面色苍白,眼眶泛红,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好了,咱们走吧。” 第285章 双簧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老夫人又上了年纪,从灵犀堂回来后,她就感到精神不济,服了一粒丸药后,强撑着理清思绪后就沉沉的睡去了,就连午膳都不曾用。 贾源归来时,已是日落西山,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望着床上那个沉睡的身影,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他轻声呼唤,试图将老夫人从梦乡中唤醒。 “皎皎,醒醒,该用膳了。”贾源轻轻推了推床上的人。 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烛火在她的眼中闪烁,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向贾源,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忧郁。在丫鬟的搀扶下,老夫人缓缓坐直了身体,轻声道:“源哥,你回来了。” “我听下人说,你今日没有用过午膳?”贾源关切地问道,他注意到老夫人眼中的疲惫,心中不禁生出一抹心疼。他接过丫鬟手中的茶盏,温柔的放到了老夫人的手中。 老夫人轻叹一声,手中的茶杯微微颤抖,茶水在杯中泛起一圈圈涟漪。“唉,这世道愈发不太平了。我心里乱得很,也没什么胃口。” 贾源闻言,眉头微皱,他拿过老夫人手中的茶盏,放到了一边,紧紧握住她冰凉的双手。“自从我把兵符交还给陛下后,这世道再怎么不太平,也与你我不相干了。皎皎,你不必太过忧心。” 老夫人抬眸望向贾源,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源哥,兵符虽交,可人心难测,权势斗争何时曾真正停歇过? 别的不说,只陛下的试探,就从未停止过。赦儿媳妇原是何等温顺,如今竟被这无休止的试探生生逼成了一个泼妇。” 贾源闻言,沉默片刻,他深知老妻话中之意。这权势斗争,确实如一场永无止境的漩涡,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无法自拔。 看着沉默不语的贾源,老夫人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几分感慨,几分无奈。“贫贱之时做梦都想着飞黄腾达,可真的飞黄腾达后,又做梦都想着回归平淡。源哥,你说这人是不是永远都无法满足,永远都在追求着得不到的东西?” 贾源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握住老妻的手,默默地陪伴在她身边。他知道,老妻心中的苦闷和无奈,并非三言两语所能化解。这世间的纷扰与权势斗争,早已让他们心力交瘁。 此时,一阵风吹过,烛火摇曳生姿,仿佛也在诉说着这世间的炎凉与沧桑。 “老太爷、老夫人,大爷和大奶奶来了。”小丫鬟轻快的声音如同一缕清风,吹散了室内的沉闷,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贾源闻言,眉头微皱,似乎对贾赦夫妇的突然到访感到意外。“这个时候他们怎么来了?”他低声问道,语气中透露出几分不解和凝重。 老夫人却轻轻摆了摆手,连声道:“说那么多做什么,还不准孩子们过来看我了。你怎么还站在这里,还不快让他们进来。” 小丫鬟闻言,忙应声,快步往外跑去。不一会儿,院子里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问好声。 听到这些声音,老夫人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裳,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快步走出了卧室。 随着门帘的掀开,贾赦与张慧的身影缓缓步入屋内。贾赦一脸凝重,而张慧则面色苍白,显得格外可怜。 老夫人一眼就看到了张慧的异常,心中不禁一紧。“慧丫头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来人,快去请太医!” 张慧闻言,勉强笑了笑,摇头道:“老祖宗,我没事,只是有些累罢了。不必惊动太医的。” 贾源出来就看到老妻握着孙媳的手,一脸焦急的命人去请太医,一旁的孙子则是一脸淡然的看着二人。 贾源心中略一思索,对于二人前来的目的,他已经猜到了几分。他沉着脸,越过老夫人,径直坐到太师椅上,冷声道““她既然说没事,你又何必多此一举,讨人嫌呢!” 贾赦见状,知道祖父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来意,连忙拉着张慧的手,跪了下来。沉声说道:“今日之事,皆因孙儿而起,与张氏无关。千错万错,皆是孙儿的错,请祖父、祖母责罚。” 老夫人见状,心中一痛,她连忙上前扶起贾赦和张慧,眼中闪烁着泪光。“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说,何必如此呢?” 贾源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子、孙媳,心中也是一阵感慨。目光快速扫过门外的丫鬟婆子,神色愈发难看了,对着老夫人怒声道:“放开他们!” 老夫人闻言,有些犹豫地说道:“可是……” “可是什么?”贾源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冰冷地说道,“他们既然喜欢跪,就让他们使劲跪!” 说着,贾源转向贾赦,怒目而视:“贾赦,老夫人一直以为你只是有些惫赖、顽劣,谁知你竟胆大包天,胆敢私养外室!老夫问你,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还有你,张氏,老夫一直以为你聪慧,识大体,故而你一进府,老夫就让你祖母把管家权交给了你。可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贾赦做错了事,关起门来,你怎么教训他,老夫都没有意见。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当着那人的面放肆!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让国公府的颜面何存?” 贾赦闻言,脸色一白,连忙辩解道:“祖父,私养外室一事其中牵连许多,并非您所想象的那样简单。您听孙儿慢慢给您解释。” “解释个屁!”贾源怒道,他显然对贾赦的解释并不感兴趣,“滚一边跪着去!” 贾赦见状,知道祖父正在气头上,只得乖乖的跪在一边,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贾源的目光随后落到了张慧身上,张慧感受到祖父的怒意,心中一紧,连忙说道:“祖父,孙媳知错了。孙媳不应该在气头上失去分寸,更不应该当着那人的面放肆。孙媳以后一定会更加谨慎,绝不会再给国公府抹黑。” 贾源看着张慧,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他轻叹一声,沉声道:“起来吧,日后行事莫要如此冲动了。你身为国公府的长孙媳妇,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家族的形象,切记要时刻保持冷静和理智。” “是,孙媳记下了。”张慧忙应道。 看着认错态度良好的张慧,贾源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如今你怀有身孕,精力有限,府中的事情就分出一部分给政儿媳妇吧。” 第286章 怨恨(一) 张慧闻言,面上一白,心中虽有些不甘,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谢祖父体谅,孙媳定会妥善安排好交接事宜。” 见张慧如此上道,贾源暗暗点了点头,沉声道:“嗯,政儿媳妇年轻,你就把……” “针线房。祖父,就让弟妹先接手针线房,待她熟悉后,再慢慢增加,您看如何?”贾赦忙打断了贾源的话,急切的说道。 贾源看了看贾赦,又看了看张慧,缓缓开口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吧。张氏,你就把针线房的事务交给政儿媳妇,让她先熟悉起来。至于其他事务,等你身体恢复后,再根据情况做调整。” 张慧闻言,心中一松,连忙应道:“是,孙媳遵命。” 老夫人见几人三言两语就定下了王氏管家的事情,虽然心中有些不虞,觉得这样过于仓促,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她深知在国公府,只要是贾源做下的决定,往往都是不容置疑的。 故而,她只得温声对张慧说道:“天色已晚,今儿你们就留在荣庆堂用膳吧。” “是,多谢祖母赏饭。”贾赦在一旁笑着应道。 老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贾赦,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她看向身边坐着的贾源柔声道:“您看,是不是让赦儿起来说话?” 贾源扫了一眼屋内伺候的丫鬟婆子,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待到丫鬟婆子都退下后,贾源方才对老夫人点了点,同意了她的请求。 贾赦揉了揉酸疼的膝盖,一脚幽怨的来到贾源身边,低声道:“祖父,您老怎么还来真的啊?” 贾源点了点贾赦的额头,冷声道:“老子若不来真的,明儿那位就该给你来真的。 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大的胆子呢,竟敢带着那位去锦香院,就不怕惹火上身吗?” 贾赦闻言,苦笑了一声,低声道:“祖父,您也知道孙儿的处境。在文家把那两个女人送到孙儿身边时,孙儿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如今把事情摊在那位的面前,太子至少能消停几天。” 贾源听着贾赦的话,神色复杂。他当然知道贾赦的处境,也知道在那种情况下,贾赦今日的做法或许是最合适的选择,尽管它带来了不小的风险。 “唉,没想到咱们同太子之间竟到了如此地步。”老夫人忍不住感叹道,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惋惜。 “太子此人心胸狭隘,性格暴躁,敏感且多疑。”贾源接过老夫人的话,声音低沉而严肃,“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他对待人和事总是如此极端,没有中间地带。 因为敬儿的事情,他对我们贾家一直心存怨恨。咱们若不早做决断,日后只怕会……”贾源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话语中的威胁和不安已经显而易见。 老夫人闻言,神色更加凝重。她深知贾源所说的“决断”背后,隐藏着无数的利益纠葛和情感牵绊,这些都是难以轻易割舍和解决的。然而,她也清楚地意识到,如果贾家不尽快采取行动,可能会面临更加严峻的危机,甚至可能威胁到整个家族的存亡。 贾赦见祖父和祖母都是一脸凝重,心中也不免有些担忧,却又不好直接言明,只得模棱两可的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祖父、祖母,你们也不必太过忧虑。说不准哪天,这把悬在咱们头上的剑就没了呢。” 老夫人听了贾赦的话,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对了,你们让那王氏负责针线房的事务,是不是有些……毕竟她的名声在那摆着呢。” 贾源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王氏虽然名声不佳,但她毕竟也是咱们国公府的孙媳,政儿的媳妇。 正好借着这次的事情,给她一个机会,也全了咱们做长辈的对政儿的一番心。他毕竟也是咱们的孙子,咱们也得为他考虑考虑。” 老夫人听了贾源的话,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她看向张慧,一脸怜爱地说道:“道理我都懂,只是到底还是委屈慧丫头了。” 张慧闻言,连忙乖巧地回答道:“老祖宗,孙媳不委屈。只要对府上有利,孙媳做什么都可以。 再说孙媳如今怀有身孕,也确实精神不济。有弟妹帮着孙媳分担一些事物,孙媳还求之不得呢。” 看着张慧乖巧的样子,老夫人对张慧的最后一丝芥蒂也随之烟消云散。她轻轻地拍了拍张慧的手,慈爱地说道:“好孩子,你能这样想,祖母真的很高兴。你放心,祖母会一直疼爱你,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祖孙四人安静的用过晚饭后,老夫人看着贾赦夫妇相携着离开荣庆堂后,方才命人去传贾政夫妇前来训话。 自从上次在老夫人这里不欢而散后,王氏就一直待在自己的院中,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外,她几乎不怎么出屋。 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一个明媚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妇人。 整天对着王氏的苦脸,早前贾政还能耐着性子安慰几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渐渐失去了耐心。每日里是一大早就出了府,直到禁宵,方才归来。 所以当素锦来到王氏的院中时,就只看到了一脸不安的王氏。她独自坐在窗前,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素锦对着王氏恭敬地行了一礼后,扬声道:“奴婢给二奶奶请安,老夫人请您和二爷去一趟荣庆堂。” 第287章 怨恨(二) 王氏不安的咬了咬唇,声音低若蚊呐“二爷外出还未归来,我……我可以先同姐姐一起去见老夫人可以吗?” 素锦闻言,略一沉吟,恭声道:“自是可以。二奶奶可以给二爷留句话,待二爷回后再请他自行去荣庆就是了。” 王氏见素锦对自己一直态度恭谨,没有丝毫的轻视,心中不由一暖:“多谢姐姐体谅。” “二奶奶客气了。如今夜色已深,也不好让老夫人久等,咱们还是快些去吧。”素锦轻声提醒,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急切。 一行人穿过曲折的回廊,月光如细纱般洒落在青石小径上,每一步都似乎踏着历史的尘埃,走向未知的命运。王氏的心随着脚步的加快而愈发紧张,荣庆堂,那个权力与荣耀的象征,此刻却像一座无形的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终于,我们来到了荣庆堂前。看着那灯火通明的院子,王氏没来由的心生怯意,脚步不由自主地缓缓停住。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但那份不安却如同野火燎原,难以抑制。 “二奶奶?”素锦见王氏停下,不解地看向她。 王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说完,她再次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脚走了进去。 屋内,烛火摇曳,映照出老夫人那威严而慈祥的面容。她静静地坐在圈椅上,面前放着高高的一摞账本,在烛光中发出泛黄的光泽。 “孙媳给老夫人请安。”王氏来到老夫人面前,深深行了一礼,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老夫人抬眼望向王氏,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一般:“起来吧,一家人没必要如此多礼。怎么就你一人,政儿呢?” “回老夫人,二爷去参加一个诗会,尚未回府。”王氏恭敬地回答。 老夫人闻言,眉头微蹙,似乎对二爷的缺席并不满意:“诗会?哼,他倒是越来越会找借口了。”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满,但更多的是对王氏的审视。 王氏感受到老夫人的目光,心中一阵慌乱,连忙解释道:“二爷他……他可能是真的有事耽搁了。” 老夫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挥了挥手,示意王氏走上前来。屋内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一股无形的压抑笼罩在王氏身上,让她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里是针线房近二年来的账本,”老夫人缓缓开口,“你拿回去认真琢磨琢磨。待理清思绪后,就去一趟你大嫂的院子,把针线房的钥匙拿上。” 王氏闻言,心中猛地一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夫人,您的意思是……是让我负责针线房的事务吗?”王氏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自己理解错了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闻言,眉头微蹙,似乎对王氏的疑问感到意外:“怎么,你不愿意?” 王氏闻言忙摇头道:“不是,孙媳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府内的管家权一直都是握在大嫂手中,孙媳若是贸然接手针线房,只怕会惹得大嫂心生不快。” 老夫人听了王氏的话,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温和:“你多虑了,这事就是你大嫂亲自提出来的。 今儿她劝说我把针线房交给你来打理,说是正好借此历练一番,日后也好打理自己府中的事务。” 听到老夫人的解释,王氏的一颗心直接沉到谷底。她原本以为这是老夫人对她的信任和器重,却没想到这背后竟然隐藏着更深一层的意味。 听老夫人的意思,二房日后一定会被分出国公府。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王氏心中一阵慌乱。 她知道,国公府是贾府的根基所在,一旦二房被分出去,就意味着他们将失去现在的地位和权势。 而凭借贾政的能力,若真离了国公府,他又算是什么?到时别说封妻荫子了,他自己能在京都站稳脚跟就不错了! “老夫人,孙媳在家从未学过如何管家,只怕会辜负了您和大嫂的一番心意。” “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这些的,你虽不曾学过,到底是大家出身,见识和气度都不同于一般人。我相信,只要你用心去学,就一定能够做好。” “可是……”王氏还想说些什么,但老夫人却打断了她的话。 “没什么可是,日后你要担起二房的重担,现在多学些东西,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老身和你大嫂是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的,你若不用心去学,日后如何能撑起一个家?” “老夫人,我……” “行了,把这些账册抱回去吧。你大嫂在我身边只学了两个月,就把府中的事务管的井井有条。如今不过是一个针线房而已,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退一步来说,即便你那里出了什么岔子,不还有老身和你大嫂吗?” 王氏见状,知道自己是推脱不了了,只得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老夫人放心,孙媳一定用心向大嫂学习。” 听到王氏要向张慧学习,老夫人忍不住皱起眉,她思索片刻方才缓缓开口道:“你大嫂如今怀有身孕,实在不宜过多打搅。这样吧,你若有什么不懂的,就直接来荣庆堂。老身如今虽精力不济,教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听到老夫人对张慧的维护,王氏藏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心中五味杂陈。张氏,张氏,你何德何能能得到这么多人的维护?!她心中暗自较劲,却也明白自己不能在此刻发作,只能默默忍受。 看着垂头不语的王氏,老夫人只觉得心头火起。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平时也别总像个闷葫芦似的,政儿那里多劝着点,不要让他整天的往外跑。 好好的爷们不在家中读书,整日里参加那些诗会,成何体统?你作为他的妻子,应该多关心他的学业和前程,不要让他被那些狐朋狗友带坏了。” 王氏闻言,心中一阵苦涩,却也只能低声应道:“多谢老夫人教诲,孙媳记下了。待二爷回府后,孙媳一定劝他以学业为重。” “天色已晚,老身就不虚留你了。账册拿着,有什么不懂的,尽管过来问我。”老夫人挥手示意王氏可以离开,同时命人把账本递给了王氏身后的丫鬟。 王氏接过账册,心中却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她满腹心事地回到住处,却发现贾政仍迟迟未归。屋内寂静无声,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打破了这沉闷的氛围。 环视一周,王氏疲惫地问道:“二爷,还没回来吗?”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和担忧。 “回二奶奶,刚刚前院传来消息,说二爷多喝了几杯,不忍打搅二奶奶就在梦坡斋歇下了。”周昙儿轻声回答道,她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小心和谨慎。 王氏闻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涩与愤怒。她猛地扫落条案上的纸墨书籍,厉声道:“去把他给我请回来!他整天的花天酒地,自己倒是潇洒了,可曾想过我在这府中过得是什么日子! 你去告诉他,要么自己乖乖给我回来,要么我闹到老夫人那里去,到时看他如何收场!” 周昙儿被王氏的突然发作吓了一跳,忙跪下道:“二奶奶息怒,奴婢这就让人去请二爷。” “快去!” “是,奴婢这就去。”说完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 “姑娘何苦同一个丫头计较,实在不喜,随便找个理由发落出去就是了。”一个上了年纪的仆妇从暗处走了出来,看着满地的狼藉,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郑妈妈,我心里好苦啊~”看到来人,王氏扑到她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郑妈妈轻轻地拍着王氏的背,安慰道:“姐儿不哭,有什么委屈直接告诉妈妈,妈妈替姐儿想办法。” 王氏在郑妈妈的怀里哭了好一阵子,才渐渐止住了泪水。她抽抽涕涕的说道:“刚刚老夫人传我去荣庆堂,她要我接管府中的针线房。” “这是好事啊,姑娘为何如此委屈,可是老夫人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没有,只是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让咱们二房分府另过。郑妈妈,你说就以二爷如今这种情况,分府另过,不是要他的命吗? 同样都是国公府的子孙,凭什么大爷他们不仅能够承袭爵位,还能够得到老太爷他们的偏爱,而咱们二房却要被分出去?” 妈妈闻言,也叹了口气。她知道,这府中的恩怨情仇,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二房如今在府中的地位愈发的尴尬,若真能分府另过,也未必就是坏事。 “姑娘,以我说,分府另过对您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妈妈语重心长地说道,“您看,您如今在国公府,不仅要受老夫人的磋磨,大夫人的管制,还要忍受下人的嘲讽。 这些委屈,妈妈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一旦咱们分出去后,您就可以自己当家做主,不用再受其他人的掣肘。到时候,您的日子一定比现在过的舒心。” 王氏听了,却苦笑了一下,说道:“郑妈妈,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若真的离了国公府,谁还认识咱们是谁?这府中的权势和地位,岂是轻易能够舍弃的? 为了嫁给二爷,我丢了名声,失了体面,坏了未来。若就这般灰溜溜的离开国公府,不说我二哥不同意了,就是我,也是不甘的。” 看着王氏脸上的执拗,想起王子胜的嘱咐,郑妈妈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姑娘,妈妈知道您心中的不甘和委屈。但是,现在的生活,真的是您想要的吗? 您要想清楚,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是权势和地位,还是您自己的幸福和快乐?” 王氏沉默了片刻,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知道,郑妈妈说的是对的。但是,要她轻易放弃这府中的权势和地位,她实在是做不到。 这段时间的经历,让她明白了权势和地位的重要性。 在国公府中,她虽然受到了许多委屈和限制,但同时也享受到了权势和地位带来的便利和尊重。 她知道,一旦离开这个府邸,她可能会失去这一切。而且,她也不甘心就这样默默地离开,让那些曾经嘲笑和欺辱过她的人看笑话。 “妈妈,我不想离开国公府。”王氏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她的声音中带着坚定和决绝。 郑妈妈闻言,叹了口气,说道:“姑娘,你……唉~ 妈妈知道你的想法,但形势比人强。 与其在这里继续消耗国公爷对二爷感情,不如趁着国公爷对二爷还有些愧疚之情,多为自己划拉一些好处。 不然,就以二爷如今的状态,继续下去,只怕国公爷那点儿愧疚之情也要被消磨殆尽了。到时候,咱们二房在这府中的地位就更尴尬了。” “呸,哪来的贱妇在此危言耸听?”王氏刚要说话,就听一声断喝从门外传来。紧接着,门被猛地推开,二爷贾政一脸怒容地走了进来。 “二……二爷。老奴见过二爷。”看到一脸怒容的贾政,郑妈妈连忙起身行礼。 贾政瞪着一双怒眼,对着跪在地上的郑妈妈冷声道:“我刚才在门外都听见了,你在这里嚼什么舌根?什么愧疚之情,什么地位尴尬?我贾政虽然不才,却也不是一个仆妇能够诋毁的。” 说完他又看向王氏,红着眼问道:“你是不是后悔嫁我了?现在觉得我就是一个废物,不能给你带来你想要的权势?你是不是听了这个贱妇的挑拨,也准备抛下我?” 触及到贾政眼底的不安,王氏只觉心头一涩。这才多久,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就变成了如今这个萎靡不振,毫无安全感的男人。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想要抚平他所有的不安和痛苦。 “贾郎,嫁给你,我从未后悔过,更不曾想过抛下你。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那个顶天立地,值得我托付终身的男人!” 贾政听着王氏的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愧疚和无力感。他低下头,声音低沉地说道:“可,国公府的继承人是大哥,不是我。你想要的生活,我永远都给不了你。” 王氏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她沉声道:“贾郎,事在人为,尘埃落定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第288章 怨恨(三) 贾政的拳头悄然握紧,他何尝不渴望那份至高无上的权力,但现实的枷锁却让他不敢表露分毫。 “你不懂,这国公府的水深得很,不是你我能轻易触碰的。” 王氏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几分苦涩与疯狂:“我懂,我比任何人都懂。但我不愿意就此放弃,我要为我们的未来搏一搏。 贾郎,难道你就愿意这样一辈子屈居人下,然后让我们的孩子继续跟着受委屈吗?” 触及到王氏眼底的疯狂,一抹笑意快速从贾政眼中闪过,快的就连一直看着他的王氏都未曾察觉到。 只见他双手握拳,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呼之欲出的喘息声。 在王氏期待的目光中,他哑着嗓子说道:“我想想,你让我再想想好吗?” 从贾政进来,郑妈妈就一直暗中观察着他,故而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即逝的冷芒。她想劝自家姑娘,又忌于贾政的的威严,只能暗自焦急。 贾政的目光扫过欲言又止的郑妈妈,眼底闪过一抹杀意。只听他温声道:“天色已晚,郑妈妈又上了年纪,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和二奶奶这里,有昙儿她们伺候着就可以了。” 郑妈妈闻言,心中一凛,却也不敢多言,只得躬身行礼,退出了房间。她同贾政接触的时间虽短,却也深知他的脾气,知道此刻自己若是多嘴,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看着郑妈妈离开的身影,贾政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在王氏察觉之前忙收回了目光。 “我听下人说祖母今儿传唤了你,她……是不是又为难你了?”贾政上前我握住王氏的手,柔声问道。 王氏闻言,摇了摇头,轻声道:“老夫人今日倒不曾为难我,只是……” “只是什么?” “不知何故,老夫人突然说让我负责针线房的事务。”王氏一脸疑惑的说道。 听到老夫人让王氏负责针线房,贾政的眼底滑过一抹失落。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在他回府后,早就有心腹一五一十的告诉了。 他以为,依照张慧犯下的错,不说被府中所弃,至少也要剥夺她的中馈之权。没想到老太爷他们竟只是轻描淡写的训斥了几句,然后分出一个无关紧要的针线房来。 这与其说是责罚,不如说是明目张胆的偏袒! 想到这里,他紧紧拥住身边的王氏,一脸惭愧的说道:“二奶奶,嫁给我,让你受委屈了。” 听到耳边传来的心跳声,王氏眼中闪过一抹柔情,她柔声道:“二爷何出此言?能嫁你为妻,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 贾政的下巴抵在王氏发间,沉声道:“你知道祖母为什么突然让你插手府中的事务吗?” “不是因为大嫂怀有身孕,精力不济吗?” “当然不是。大哥在外面养外室的事情被大嫂发现了,为此她狠狠地发作了一番。 因着当初祖父他们为大哥求娶大嫂的时候,曾许下生平无二色的诺言,故而祖父他们虽心生不悦,但对大嫂发作也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只是大哥毕竟是祖父、祖母的心头肉,他们虽不能明面上发作大嫂,但暗地里却想着如何教训大嫂一二。 而你,就是被他们选中的那颗棋子,一颗牵制大嫂的棋子。”贾政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无奈和苦涩,抱住王氏的手臂也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二爷,老夫人他们既然选择了我做棋子,为何不给我更加的权力,却只是让我负责一个小小的针线房?”王氏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解与不甘,她抬头望向贾政,眼中闪烁着询问的光芒。 “因为,他们只想给大嫂一个教训。” “我不明白?” “因为母亲对我的偏爱,大哥一直耿耿于怀,在母亲患病后,他就一直明里暗里的找我麻烦。 这次大哥的事情被大嫂发现,他们知道大嫂不会善罢甘休,但又不想直接与大嫂正面冲突,所以就选了你,让你成为这个局中的一枚棋子。 他们想用你来对付大嫂,又怕咱们二房手中的势力过大,影响到大哥,故而就只让你负责针线房的事情。 同时也是在试探你,看你是否愿意成为他们手中的工具。同时,这也是在警告大嫂,让她知道在这个家中,还有人能够制衡她。” 听到贾政的这番分析,王氏眼底的怒意似乎被一层冰霜覆盖,这也更坚定了她一直藏在心底的想法。 “二爷,我虽愚钝,但也不是任人摆布之人。若他们真将我当作棋子,那我也不会坐以待毙。到时,我若做了什么,您会怪我吗?” 看到王氏眼底的杀意,贾政俯下身吻了一下她的眼角,沉声道:“二奶奶,你我夫妻一体,我怎会怪你? 我知道无论你做下任何决定,都是为了我,为了咱们二房。这样的你,我又有什么理由,什么资格去怪呢!” 王氏听了贾政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些日子以来对贾政的不满,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二爷,你放心。我绝不会轻举妄动,更不会让你陷入两难之地!” 听到王氏近乎誓言的保证,贾政眼底闪过一丝纠结,随即就被心底的欲望所取代。为了避免被王氏发现,他再次紧紧抱住王氏。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听到贾政的夸赞,王氏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涩与喜悦。她轻轻依偎在贾政的怀中,感受着那份属于夫妻间的温馨与甜蜜。 一夜好睡,次日贾政也并未像往常那般早早的就出了门,而是躺在床上,目光缱绻的看着王氏。 王氏被贾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轻声嗔道:“二爷~” 看到王氏一脸娇羞的样子,贾政忍不住轻笑出声,眼底的深情仿佛要溢出来一般。 “我……我去看看早饭可摆好了,您……您也快些起身吧。”说早就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待到王氏跑出卧室后,贾政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仔细看去,眼底哪还有深情,里面竟是如冰霜般的冷漠。 第289章 彻底死心(一) 缓缓起身,穿戴整齐,贾政走至窗前,凝视着窗外来往的丫鬟婆子,嘴角再次挂上了那温润如春风的笑容。 晨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在他的脸上,为他平添了几分儒雅之气。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藏着不为人知的锐利与算计。 “二爷,二奶奶让奴婢伺候您梳洗。”一道清脆如黄鹂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贾政的思绪。他回过神来,转身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着翠绿衣裳的丫鬟正恭敬地站在那里,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水盆、毛巾等洗漱用品,香气扑鼻。 “把东西放下吧,这里不用你伺候。”贾政温和地回应道,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丫鬟行了个标准的礼,便转身离去,脚步轻快而有序。贾政的目光在她离去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 在这个荣国府中,每个人都是棋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计,而他,也不例外。 收拾妥当后,贾政信步走出房门,沿着曲折的廊道往饭厅走去。一路上,他遇到了不少丫鬟婆子,每个人都对他恭敬有加,行礼问安。贾政一一回应,脸上的笑容始终未变,一副君子端方的样子。 饭厅内,一张巨大的圆桌旁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膳,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贾政看着桌上丰富到奢侈的菜肴,眉毛忍不住轻轻挑了一下。 “今儿的早膳怎得这样丰富?可给祖父他们添了?”贾政故作不经意地问王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二爷放心,老太爷他们那里早就送过了,就连太太那里也不曾少了。今儿二爷难得在府中用膳,自然要丰盛一些。”王氏笑着应道。 “二奶奶这是在怪我不识好歹,冷落了这府中的美食与美人吗?”贾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故意对着王氏眨了眨眼。 王氏被贾政这突如其来的调笑弄得有些措手不及,脸颊微红,语带幽怨的说道:“我算哪门子的美人儿,真正的美人儿可都在府外呢。二爷,您说是不是啊?” 贾政闻言,哈哈一笑:“二奶奶这可是冤枉我了,我是只识府内的颜如玉,不识府外的金镶玉啊。”说着,他故意凑近王氏,低声细语道,“在我眼里,二奶奶才是那真正的颜如玉,岂是那些庸脂俗粉所能比拟的?” 王氏被贾政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和夸赞弄得有些心慌意乱,她轻轻地拍了拍贾政的手背,娇嗔道:“二爷,您这是做什么?仔细让丫鬟看到。” 二人郎情妾意地用完早膳后,贾政随意地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歪坐在一旁的软榻上,看似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实则,他的心思并未完全沉浸在书页之间,而是不时地抬头,用余光观察着王氏。 王氏则坐在桌旁,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账本,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丫鬟读报账目。她的神情专注而严肃,眉头却一直不曾松开过。 就这样过了一上午,王氏也就听了两三本,这让贾政不由的心生躁意。按照这个速度,何时才能听完这一堆的账本,又要何时才能同张慧对上? 王氏察觉到贾政的异样,抬头看向他,关切地问道:“二爷,您怎么了?可是我打扰到你了?” 贾政放下书本,看向王氏,叹了口气说道:“没什么。只是看到这账本堆积如山,不由替你担心要何时才能理清?” 王氏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二爷放心,账本虽多,但只需按部就班,总能理清头绪。” “有二奶奶在,我自然放心。只是,我担心若咱们一直没有动静,老夫人那边恐怕要忍不住气。要知道,她让你管家,就是想看你和大嫂打对台。”贾政眉头紧锁,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奈与担忧。 王氏闻言,笑容渐敛,沉声道:“二爷放心,王家如今虽不如祖父在时那般辉煌,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招惹的。 我的背后是王家,是整个金陵体系的勋贵,就是老夫人,也不能随意惩罚我!” 贾政听着王氏的话,眉头渐渐舒展,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知道,王氏背后的王家确实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要不他也不会冒险迎娶王氏。 “二奶奶说得是,有王家在,他们确实会忌惮一二。可二奶奶毕竟是我的妻子,他们有的是借口和手段,让二奶奶妥协。” 看着贾政眼中犹如实质一般的担忧,王氏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她对贾政笑道:“二爷放心,我虽不擅长看账,可我手底下的人却不是吃素的。 因为担心我嫁过来不会掌家,我二哥特意给我挑选了几房精明的陪房,还有几个能干的管事妈妈。 他们不仅精通账目,更对人情世故了如指掌。有他们在,咱们绝不会轻易被人拿捏的。” 贾政听着王氏的话,眉头渐渐舒展,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如此甚好,二奶奶既然已经心中有数了,为夫也就放心了。只盼二奶奶能大展神威,到时为夫也能沾沾光。” 王氏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二爷放心,总归是不会让你失望的。” 看的王氏脸上的自信,贾政微微垂下眼皮,温声道:“都怪为夫愚钝,最后还要辛苦二奶奶。” 如此,贾政陪着王氏听了几天账本后,就觉得无聊起来。因此,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后,白天就挪到了梦坡斋。 这天,王氏终于理清针线房的人际关系,她命人抱着这一摞的账本,去了荣庆堂。 “老夫人,二奶奶来了。” “来就来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值得你这般失态?”老夫人的声音从荣庆堂内传来,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 王氏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她掀开帘子,只见老夫人正坐在堂中,手中把玩着一串佛珠,眼神冷漠的看向自己。 第290章 彻底死心(二) 王氏仿佛没有察觉到老夫人眼中的冷漠一般,笑吟吟的给老夫人行了一礼:“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闻言,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问道:“账本都看完了?” “回老夫人,都看完了。”王氏一脸恭敬地回道,双手交叠于腹前,姿态端庄。 老夫人闻言,沉吟片刻,对一旁伺候的丫鬟吩咐道:“素锦,你带你们二奶奶去一趟灵犀堂。就说我说的,让她把针线房的钥匙交给二奶奶。” 素锦应了一声,径直站在了王氏的身后。 “老夫人,孙媳就先退下了。”王氏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欲走。然而,就在她即将踏出荣庆堂的那一刻,老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寒冰中的一道裂缝,让人心生寒意。 “王氏。”老夫人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王氏停下脚步。她忙转过身来,恭敬地问道:“老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老夫人看着王氏,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她沉吟片刻,然后缓缓说道:“王氏,我知道你心中有着不小的野心。但是,在这府邸之中,光有野心是不够的。你还要认清自己的位置,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王氏闻言,心中一凛,老夫人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她的心上。她没想到老夫人会如此直白,更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被看穿得如此透彻。她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恭敬而诚恳:“老夫人的教诲,孙媳记下了。” 看着王氏言不由衷的样子,老夫人疲惫地挥了挥手,仿佛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却又夹杂着几分无奈。 “你下去吧。”老夫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是。”王氏应了一声,转身离去。她的脚步有些沉重,但走出荣庆堂的那一刻,她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穿过一丛修竹,白墙绿瓦渐渐清晰,与方才荣庆堂的富丽堂皇形成鲜明对比,这里更像是一处被遗忘的清幽之地,静谧得只能听见竹叶摩挲的细语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 一行人刚踏进灵犀堂,就听到一道悦耳的声音从廊下传了过来:“素锦姐姐,今儿怎么有空来灵犀堂,可是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王氏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绿色衣裙的丫头俏生生地站在廊下,正笑盈盈地看着她们一行人。那双眼睛清澈如水,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晓棋妹妹这是做什么去,怎么没在大奶奶身边伺候,可是又偷懒了?”素锦从王氏身后走了出来,笑吟吟的打趣道。 晓棋娇俏地扬起下巴,笑道:“我就偷懒了,姐姐又奈我何?” “你就仗着大奶奶性子好,使劲作吧。”素锦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大奶奶呢,可在家吗?” 晓棋忙收起笑脸,正色问道:“大奶奶在账房,姐姐可有什么要紧事吗?” 素锦看了看王氏,只见王氏微微点了点头,她便说道:“也没有什么大事。早些日子大奶奶不是说精神不济,想让二奶奶过来帮一把吗?正好今儿二奶奶得空,老夫人就让我送二奶奶过来。” 晓棋闻言,忙对王氏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奴婢见过二奶奶,请二奶奶到花厅稍等片刻,奴婢这就请大奶奶回来。”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欣喜,显然对于王氏的到来感到十分高兴。 “大嫂的事要紧,我这里不着急的。”王氏温声说道。 晓棋闻言,笑眯眯地回应道:“怎么不急,我家大奶奶可是天天盼着您来呢。二奶奶快请进,别让大奶奶等久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引导王氏进入花厅。 刚步入花厅,淡淡的墨香夹杂着不知名的熏香就扑面而来,仿佛一股清泉,瞬间洗去了王氏心中的浮躁。这香气,似乎有着某种魔力,让她的心情一下子平复了下来。 花厅应该是张慧平常办公的地方。厅内陈设简单,却透露出一种不凡的雅致。几幅水墨画挂在墙上,笔触流畅,意境深远,让人忍不住驻足欣赏。 正中摆放着一张书桌,桌上散落着几卷未合的书册和一方砚台,墨渍未干,似是有人刚离开不久,留下了一丝未尽的文人气息。 王氏的目光在这些物件上流转,心中莫名升起一抹自卑感。 王家的女孩只读过列女传之类的书籍,相比贫民百姓家的女孩,不过是多识了几个字。 王家重武,男儿对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等文人雅士的修养,都甚少涉猎,更别说女子了。 看着沉默不语的王氏,晓棋忙对一旁的小丫鬟吩咐道:“墨痕、菊香,还不快上茶。”接着,她又转身对站在门口的王氏笑道:“二奶奶请坐,奴婢已经派人去请我家大奶奶了。您稍等片刻,大奶奶很快就会回来的。” 王氏忙收回思绪,微微点了点头,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墨痕和菊香就端着香气四溢的茶水走了进来。她们将茶水恭敬地放在王氏面前的茶几上,然后退到一旁。王氏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那茶香仿佛瞬间驱散了她心中的自卑和紧张。 她轻舒一口气,对着晓棋笑道:“好个贴心的丫头,大嫂有你这样的丫头,可真让人羡慕。 不似我房中的那几个,笨拙又不懂规矩。” 晓棋闻言,脸上泛起一抹谦逊的笑意,“二奶奶过奖了,奴婢不过是尽些本分罢了。大奶奶平日里待我们宽和,奴婢们自然也要尽心尽力服侍。”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位身着天水碧长裙,面容温婉的女子步入花厅。 “哎呀,弟妹何时来的,怎的不派人提前通知一声?”张慧边说边快步走到王氏面前,热情地执起她的手,语气中满是真挚的关怀。 王氏站起身,目光在张慧微微起伏的小腹上停顿了一下,方才欠身行礼道:“大嫂勿怪,是我突然造访,打扰了您的清净。” 张慧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一般,脸上挂着一抹温婉的笑容“哪里的话,咱们妯娌间本该多亲近,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 晓棋,吩咐小厨房做些南边的饭菜,今儿中午留你们二奶奶在这里用膳。” 晓棋应声而去,王氏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嫂,这怎么好意思,还让您特地为我准备饭菜。” 张慧轻轻拍了拍王氏的手背,笑道:“弟妹无需客气,你难得来一次,我自然要好好招待你。 前些日子我害喜,大爷请了一些厨娘过来,里边正好有位南边的厨娘,你替我尝尝她的手艺正不正宗。” 王氏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嫉色,垂眸说道:“大爷对大嫂真好,事事都替大嫂着想,难怪当初为了娶大嫂,立下生平无二色的诺言,可真让人好生羡慕啊!” 听到王氏话中的讽刺,张慧哈哈一笑:“哈哈,大爷哪里是对我好,他是怕饿到了他的儿子。若说羡慕,你和二爷才让人羡慕呢。 不信你出去走走,才子佳人的佳话,可都传出京都了!” 王氏闻言,只觉心头一哽。对着张慧讪讪一笑,低声道:“大嫂莫要打趣了,真真羞煞人了。” 看到王氏脸上一闪而过的难堪,张慧笑道:“行了,行了,知道你们小夫妻脸皮薄,我就不打趣你了。妙琴,你去把针线房的钥匙拿来,顺便把针线房的管事喊来,让她们见见你们二奶奶。” “是,奴婢这就过去。”妙琴忙应了一声,接着对一旁的晓棋交代道,“大爷走时交代小厨房给大奶奶炖了血燕,你去传话的时候别忘了端过来。记得盯着大奶奶用下,不然大爷回来又要唠叨了。” 晓棋闻言,笑着点了点头,俏皮地说道:“姐姐放心,我一定盯着大奶奶用下那血燕,不让大爷有唠叨的机会。” 张慧坐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禁笑道:“好啊,你们这两个丫头如今是越发大胆了,竟连我和大爷都敢打趣。说,是谁惯的?” 晓棋和妙琴相视一笑,妙琴回答道:“还能是谁,自然是大奶奶您了。” 张慧闻言,笑得更加开心,“你们这些丫头,就是会哄我开心。行了,快去忙吧,别在这里耍嘴皮子了。” 待二人离开后,张慧对一旁的王氏笑道:“让弟妹见笑了,这两个丫头被我给宠坏了,整日里没大没小的。” 王氏闻言,摇了摇头,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怎会,大嫂同两位姑娘的感情如此好,我羡慕还来不及呢。实不相瞒,出嫁时,府中也给我准备了几个丫头,只是却不如大嫂的丫头这般可心……” 王氏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张慧不耐地打断:“弟妹误会了,她们可不是我给大爷准备的姑娘,将来她们可是要做正头娘子的。”张慧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悦,似乎很讨厌提到这个话题。 王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解释道:“大嫂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羡慕大嫂和丫头们的感情好,并没有其他想法。” 张慧闻言,脸色稍缓,她轻叹一口气,说道:“弟妹,你也知道这府中的规矩多,有些话不能乱说。她们虽是我房中的丫头,却是自小同我一起长大,情分非同一般,自然听不得她们被如此作践。 做人姬妾的,哪有几个能有好下场?我虽不能给她们大富大贵,但至少要保她们一生平安,将来为她们寻个好归宿。” “大嫂心善。” “哪是什么心善,不过是以己度人罢了。同为女子,自是知道女子的不易。” 王氏带来的几个丫头听到张慧的感叹,无不默默红了眼睛。她们深知,做下人的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命运如同浮萍般随波逐流。 若是遇到心善的主子,或许还能得个善终,有个好的归宿;但若是遇到那等刻薄、狠毒的主子,怕是连性命都难以保全。 周昙儿几人默默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羡慕和悲哀。 对于周昙儿几人的变化,王氏并未放在眼里。在她眼里,下人就是下人,无论她们心中有什么想法,都无关紧要。只要她们足够听话,足够顺从,便足够了。 妙琴的动作很快,一盏茶还未吃完,她就带着针线房的管事回来了。她走到张慧面前,恭敬地行礼道:“大奶奶,人都请来了。” 张慧点了点头,示意妙琴将管事带到王氏面前。她微笑着对王氏说道:“弟妹,这两位是针线房的管事,以后你有什么不明白,直接问她们就可以了。” 接着,张慧又对黄妈妈和秦妈妈说道:“黄妈妈、秦妈妈,这是你们二奶奶。以后有关针线房的事情,你们就直接回禀二奶奶,不必再经过我这里。 但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们,不要觉得二奶奶年轻,就随意糊弄她。若是被我发现你们有不敬或懈怠之处,必严惩不贷。” 黄妈妈和秦妈妈闻言,心中一凛,连忙说道:“大奶奶放心,就是借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糊弄二奶奶。” 张慧看着她们,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好了,日后认真辅佐二奶奶,好处可少不了你们的。” “是,老奴谨记大奶奶教诲。”黄妈妈和秦妈妈齐声回应,态度恭敬而虔诚。 “弟妹,你同两位妈妈细谈吧,我去去就来。”张慧揉了揉后腰,一脸抱歉地看向王氏,似乎是因为久坐而感到有些不适。 王氏见状,连忙关切地说道:“大嫂,你身子要紧,快去休息吧。” 张慧点了点头,走时随便把灵犀堂的丫鬟婆子都带了出去,就连素锦都一起喊走了,顿时花厅里就只留下了王氏带来的下人以及黄、秦两位妈妈。 王氏转向黄、秦两位妈妈,温声道:“两位妈妈都是府内的老人了,对府中的规矩都了如指掌。有些话我就不一一赘叙了,两位心里清楚就可以了。 老夫人命我接手针线房的事务,我希望两位妈妈能够像以前辅佐大嫂一样,尽心尽力地辅佐我。 我虽没有大嫂那般聪慧,有手段,眼里却最是容不下沙子的。当然,若做得好,我也不是吝啬的主。 两位妈妈,可明白我的意思?” 第291章 彻底死心(三) 黄秦二位妈妈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鄙视。 王氏见二人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对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并未着急催促,而是从容地从周昙儿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荷包。 在二人的注视下,王氏缓缓打开荷包,那动作仿佛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随着荷包的口被一点点打开,里面的一卷银票也逐渐露出了真容。 黄妈妈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银票上的数字,那数字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她的心脏。她的心脏顿时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那汹涌澎湃的心情,但那股贪婪与渴望却如同野草般在心底疯长。 她和秦妈妈虽是这府中的管事,每月的月钱也算得上丰厚,但家中的开销却如同一个无底洞,永远也填不满。 黄妈妈的男人是个不争气的,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儿子孙子一大家子,都指望着她那一点子月钱过活。 这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时常为了几文钱而愁眉不展。如今,猛然看到这些银票,说不动心是不可能。 然而,相较于黄妈妈的激动,秦妈妈的反应就显得平淡多了。她并不是不心动,而是比黄妈妈更多了一份理智和冷静。 秦妈妈的婆婆在老夫人院中当差,多年来一直深受老夫人的信任。公公年轻时曾和老太爷上过战场,立下过汗马功劳。如今虽因身体原因不能当差,但老太爷念及旧情,每月的银钱却不曾少过。 男人在庄子上做个小管事,月钱虽不能同林管家他们相比,在这京都也算不错了,足够一家子的花销。 儿女都算争气,也都在府里领着差事,一家子的生活比那一般的小地主还要宽裕些。 正因如此,当秦妈妈的目光落在那装满银票的荷包上时,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她并不是不心动,而是比常人更多了一份理智与克制。 她知道,这世上的财富虽好,但若不是通过自己的辛勤劳动得来,那便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难以长久。 二人的反应皆落在王氏的眼中,她笑着从那卷银票中随便抽出了两张,随意把玩着。 “我呢,比不上大奶奶治家有道,不过是手里有几个闲钱。”王氏漫不经心地说道,仿佛这银票对她来说只是无足轻重的小玩意儿,“你们若认真做事,一心为了国公府,这银钱上自然少不了你们的。” “反之,若是让我知道你们谁胆敢阳奉阴违,吃里扒外,”王氏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她的眼神如同锐利的刀锋,直刺二人的心底,“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二奶奶尽管放心,老奴虽不懂那些大道理,但这忠心二字还懂的。 老奴一家能有今天的好日子,皆是老太爷和老夫人的恩德。 老奴若是胆敢做出对不起国公府的事,不用二奶奶处置,老奴自个儿也没脸活在这世上了。”秦妈妈一脸诚恳的说道。 对于秦妈妈的话,王氏未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她的目光落在黄妈妈身上,轻声道:“黄妈妈怎么说?” 黄妈妈的目光落在王氏手中的银票上,呼吸一下子就乱了。听到王氏的问话,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做奴才自然是要听主子的话,二奶奶有什么吩咐,老奴自当尽心尽力去办。” 听到黄妈妈的回答,王氏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我最喜欢听话的奴才。昙儿,赏!” 周昙儿闻言,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两枚荷包,不由分说的塞到了黄、秦两位妈妈手中。 摸着轻飘飘的荷包,黄妈妈眼中闪过一抹激动的光芒,扑通一声跪在了王氏的面前:“二奶奶日后但有吩咐,老奴莫敢不从!” 秦妈妈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她望着与自己共事多年、如今却因钱财而跪倒在他人脚下的老姐妹,心中暗暗叹息。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沉默,遵循着婆婆曾告诫她的话:“不干预别人的造化,不承担别人的因果。” 秦妈妈绕过周昙儿,把荷包放在王氏身旁的桌案上,恭敬的说道:“无功不受禄,二奶奶厚赏,老奴愧不敢当。” 王氏闻言,眉头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问道:“秦妈妈这是看不上我的赏赐吗?” “二奶奶言重了,尽忠职守是做奴才的本分,当不得二奶奶如此厚赏。”秦妈妈垂下眼帘,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区区百十两银子,哪里就是重赏了?秦妈妈尽管拿着就是。” 秦妈妈闻言,有些犹豫,但王氏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好再推辞。于是,她低声说道:“这……老奴多谢二奶奶赏。” 王氏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行了,你们放心吧。针线房的一切事务就按着旧例来,我就不指手画脚的惹人厌了。日后两位妈妈若是有什么拿不准的,再来寻我就是。” 秦妈妈和黄妈妈闻言,皆是一凛,连忙恭敬地行了个礼,齐声说道:“谢二奶奶体恤,老奴等定当尽心当差,不辜负二奶奶的一片信任。” “行了,两位妈妈今儿就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是,老奴告退。”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王氏缓缓收起脸上的笑容,对一旁的周昙儿说道:“今儿院里没什么事,你且家去看看你母亲,下锁之前回来就可以了。” 周昙儿闻言,心中一颤,想说自己不回去,可触及到王氏眼底的血色,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多谢奶奶体恤。” “嗯,一会从这里回去后,你就直接出府吧。” “是。”周昙儿低低的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妙琴掀开帘子,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说道:“二奶奶,前院送了些新鲜的水果,大奶奶让奴婢请您过去呢。” 王氏听到是水果,心中微微一动,笑着问道:“是庄上送来的吗?” 妙琴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是大爷命人送来的。大奶奶说让各房挑些自己喜欢的,如今几位姑娘都在呢。” 王氏听到是贾赦命人送来的,心中顿时腻歪起来。但面上却不显,依旧笑着同妙琴一起往大厅走去。 还没到大厅,就听到女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从里面传出来,夹杂着果盘的碰撞声和偶尔的打趣声。 走进大厅,只见几位年轻姑娘围坐在桌旁,正兴高采烈地挑选着水果。年龄最小的贾敏,托着一颗剥了皮的荔枝,正要往张慧的嘴里送。那晶莹剔透的荔枝肉在小姑娘的手心中显得格外诱人。 张慧笑着张嘴接过荔枝,咬了一口后细细品味起来。 “大嫂,甜吗?”小姑娘一脸紧张的问道。 “甜,敏妹妹剥的果子就是甜。”张慧笑着回答道,其余三位姑娘见状,也都笑着把自己喜欢的水果往张慧手中送。 一时之间,大厅内充满了欢声笑语,空气中弥漫着水果的香甜。 妙琴看着止步不前的王氏,扬声道:“大奶奶,二奶奶来了。”她的声音清脆悦耳,穿透了大厅的喧嚣,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王氏身上。 听到妙琴的话,原本热闹的大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三位年长的姑娘对视一眼,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银叉,站到了贾敏的身后。 自从搬到荣庆堂后,在老夫人的教导下,贾敏的举止越发得体,气质也越发出众。 作为国公府的嫡小姐,贾敏的年龄虽小,姐妹几人皆以她为尊。 感受到几位姑娘的排斥,王氏用力扯了扯嘴角,对着张慧笑道:“大嫂这里好生热闹啊。” “弟妹来了,快来吃水果。”张慧忙笑着招呼王氏。 王氏看着桌上的荔枝、龙眼之类的水果,淡淡的说道:“是了,这个时候正是吃这些的时候。没想到这些东西从南边运来,还能如此新鲜,可见大爷是用心了。” 贾敏见状,冷笑一声:“我就说不用喊二嫂过来,大嫂偏不愿意。殊不知,在咱们眼里珍贵的水果,与二嫂而言早就是司空见惯了的。 二嫂随亲家老爷走南闯北的,自是不稀罕这些东西。见识之广,哪里是咱们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所能比拟的?” 贾敏的话音刚落,张慧便轻声训斥了她一句:“四丫头,休得胡说。”接着,她又对一旁的王氏说道,“二弟妹莫要同四丫头一般见识,她被老祖宗和大爷他们给惯坏了。 这些东西虽不值什么,可这物离乡贵,能尝到这一份新鲜,也是咱们的福气。” 王氏听了张慧的话,心中暗自冷笑。她知道,贾敏这番话虽是针对自己,但背后却是对整个王氏一族的轻视。 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笑着回应道:“大嫂说得是,能尝到这一份新鲜,确实是咱们的福气。四妹妹年纪尚小,说话难免有些冲动,我自不会放在心上的。” “你……” 贾敏闻言,脸色微变,正欲开口反驳,却被张慧打断。张慧看向贾敏,眼神中带着几分严厉:“四妹妹,你不是说要亲自为老祖宗挑选一些荔枝吗?怎么还不快去?别让老祖宗等急了。” “大嫂~”贾敏抱住张慧的胳膊,轻轻的摇晃着。 “听话。”张慧的语气更加严厉了一些,她深知贾敏嫉恶如仇性子,若是不加以管教,恐怕日后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贾敏见状,只好悻悻地住了口,转身看向一旁的其余三位姑娘,说道:“好啦,好啦,我走就是了嘛。大姐姐,咱们走。” 三位庶小姐闻言,对张慧和王氏行了一礼,默默地跟在贾敏身后离开的灵犀堂。 待四位姑娘离开后,张慧对王氏笑道:“弟妹同黄、秦两位妈妈聊的如何?” 王氏闻言,也笑了笑,说道:“多谢大嫂关心,她们都是府中的老人了,该做什么不该做比谁都明白。” “如此,我就放心了。针线房的事情,弟妹尽管放手去做,有什么需要,让丫鬟过来知会一声就是了。” “大嫂这样说,日后我可就要经常过来打搅大嫂了,到时,大嫂可不要嫌我烦啊。”王氏笑道。 张慧听了王氏的话,也笑了起来:“弟妹说笑了,你怎么可能烦呢?我巴不得你天天过来陪我说说话呢。这府里的事情,咱们一起商量着办,也免得我一个人在这里闷得慌。” “那就这么说定了,改日我带些南边的小玩意过来给大嫂解闷。”王氏笑道。 “好,我可记下了。”张慧笑着把水晶盘中的荔枝朝王氏的方向推了推,温声道:“知道弟妹不缺这些东西,不过就像弟妹说的那样,吃个新鲜也就是了。来,再尝尝这个,这可是岭南送来的贡品,我吃着味道挺不错的。” “我常听二爷说,圣上如何如何看重大爷,原以为是二爷夸大其词了,今儿看到这些水果方知二爷还是说得保守了。大爷的才华和能力,确实是非同一般。日后咱们国公府,可全指望大爷了。”王氏笑着恭维道。 张慧听了王氏的话,笑着摇了摇头:“弟妹说笑了,大爷不过是仗着老太爷的功劳罢了。他自己也时常说,没有老太爷的打拼和积累,哪有他今天的地位。咱们国公府能够有今天的繁荣,都是老太爷的功劳。” “大嫂说得是,老太爷的功劳确实不可磨灭。不过,大爷也是个有能耐的人。京中勋贵那么多,偏大爷能得到圣上的赏识,这就是大爷的本事。 那像二爷,同样都是老太爷的孙子,同样都是出身国公府,却……罢了,这也是各自的命数,强求不得。 我啊,别的不求,只求我以后的孩儿不要像二爷这般,我也就知足了。” 听着王氏言不由衷的话,张慧轻抚着自己还未显怀的腹部,笑道:“二弟品格端方、谦恭厚道,虽一时未得显贵,但将来必有大成。弟妹可莫要小看了他。 再则,夫妻之间最贵坦诚。弟妹如此说二弟,若是传到他的耳中,只怕会伤了他的心,也影响了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第292章 彻底死心(四) 听到张慧这通言语,王氏心中更堵了,她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多谢大嫂提点,我记下了。大嫂留饭本不该拒绝,只是二爷早上走的时候说要回来用午膳,所以……” “原是我的错。你和二弟新婚燕尔的,自是一刻也不愿分离。”张慧笑着打趣道。 “大嫂~”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张慧笑着打趣道,随即转身对身旁的妙琴吩咐,“喊个人把这些果子送到二奶奶的院子去。” “大嫂,不用了。这是大爷送给大嫂的,大嫂都分给我们了,岂不辜负了大爷的一番心意?”王氏忙推辞道。 “什么心意不心意,这水果就吃个新鲜,又不能拿着当饭吃。正好今儿二弟在家,也带些让他尝尝鲜。” 听到张慧提及贾政,王氏推辞的动作不由停了下来,轻声道:“如此,我就替二爷谢过大嫂了。” “都是一家子骨肉,客气什么?” 张慧目送王氏一行人离开灵犀堂后,方才缓缓转身向院内走去。 “奶奶,果不出您所料,二奶奶确实以银钱开路,试图收买黄秦两位妈妈。”画心低声说道。 张慧闻言,冷哼一声道:“哼,她也就这点子能耐了。让咱们的人注意点,别给她钻了空子。” “奶奶,这事要不要回禀老夫人一声?”书雅轻声问道。 “书雅,你还是太小看老夫人了,府中发生的一切可都躲不过她的眼睛去。” “那咱们……” “静观其变。” “是。” 王氏看着贴着黄色封条的红漆箱子,眼中的嫉妒都快要凝结成实质了。别人视若珍宝一般的贡品,在张慧这里竟是随手可赠之物,这份差距让一向心高气傲的王氏如何能够接受? 回到自己院中,王氏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那张略显落寞的脸庞,心中暗自思量:若要在这府中立足,单靠贾政明显是远远不够,必须得有自己的手段才是。 “二奶奶,大奶奶那边送来的果子,可要奴婢拿去洗了?”一个丫鬟轻声问道,打断了王氏的思绪。 王氏回过神来,淡淡一笑:“去吧,挑些好的留下,其余的赏给院里的丫头们,也让她们尝尝鲜。 顺便让人去前院看看,二爷什么时候回来。” “是。”丫鬟应了一声,脚步轻盈的走了出去,紧接着院子里就传来了小丫头的嬉笑声,似乎都在为这些赏赐而欢欣。 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动静,王氏紧紧握住拳头,指甲陷入了肉中都不曾发觉。 “二爷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院子里此起彼伏的问安声,王氏方才收回思绪,笑着迎了出去。 “二爷。” “今儿第一天去针线房,那些奴才可曾为难你?” “二爷放心,府中的下人皆是老夫人亲自挑选的,于规矩上自是无可挑剔。”王氏边说着,边接过贾政递来的外袍,动作娴熟地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贾政闻言,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如此便好。你初来乍到,凡事需谨慎,若有不懂之处,尽管来问我。” “二爷整日里忙的脚不沾地,我就是想问,也得能找到人才是。”王氏笑着回应,语气中虽带着几分俏皮,却又透着对贾政的不满。 贾政闻言,脚步微躲,随即笑道:“是为夫的错。都怪为夫这些日子太忙,以至忽略了二奶奶,今晚定好生向二奶奶赔罪。” 王氏嗔怪地看了贾政一眼,脸颊微微泛红,温声道:“呸,青天白日的竟瞎说。对了,今儿大嫂送了些荔枝,饭后我让人往你书房送些可好。” 听到荔枝两个字,贾政忍不住蹙起眉头,不解的说道:“这个时候哪来的荔枝?” “灵犀堂的人说是大爷送来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见那装着荔枝的箱子上贴着明黄的封条,想来应该是贡品吧。” “贡品?你确定吗?”贾政的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我确定。箱子上确实贴着明黄的封条,而且那荔枝的个头和色泽,都不是寻常能见到的。”王氏肯定的回答道。 “箱子呢?” “我让人拿过来。”王氏边说边命人把盛荔枝的箱子拿进来。 看着面前的红漆箱子,以及箱子上残存的封条,贾政眼中快速闪过一抹晦暗。 看着沉默不语的贾政,王氏故作不解的问道:“二爷,可是有什么不妥?” 贾政缓缓收回目光,咬牙切齿的说道:“哪里有什么不妥,如今大哥在御前行走,深得当今的喜爱,不过是区区几箱水果罢了,怎么可能会有不妥?!” “没有问题就好。看来大爷确实如大嫂说的那样,深得龙心,不然咱们哪有机会吃到这等稀罕物?二爷您尝尝,这可是挂绿,就是在南边也不常见呢!”看到贾政眼中一闪而过的嫉色,王氏装作不经意的添了一把火。 贾政看着水晶盘中数十颗挂绿荔枝,每颗都饱满圆润,皮薄肉厚,晶莹剔透,仿佛能滴出水来。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恨意,快的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若不是王氏一直暗中观察着,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我不喜欢吃这些甜腻腻的水果,一会给院里伺候的人分一分,别辜负了大嫂的一番心意!” 王氏见贾政如此说,心中不禁冷笑。她知道贾政这是口是心非,明明对这挂绿荔枝十分介怀,却偏要装作不在乎。不过,她也不点破,只是顺着贾政的话说道:“二爷说的是,我这就让人把荔枝分下去,让大家都尝尝鲜。” “嗯。让人摆饭吧。” “是。” 夫妇二人各怀心事的吃过午膳后,贾政借口学业繁重,抬脚往前院走去。 若是以前,王氏定会关怀一番,只是今日在灵犀堂受到了刺激,实在没有心情去逢迎贾政。她看着贾政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姑娘,果不出您所料,二爷果然对那荔枝十分介怀。”一个丫鬟走进来,低声说道。 王氏闻言,冷笑一声:“他当然会介怀。那荔枝可是贡品,代表着大爷在圣上心中的地位。同是国公爷的儿子,但与大爷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他心里能舒服才怪? 行了,别管他了。我让你二哥带的话,二哥是怎么回答的?” 第293章 彻底死心(五) 丫鬟闻言,忙四下观察一番,见屋内只有自己忙低声道:“二爷说东西好弄,只是您确定要那样做吗?” 王氏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我确定我要那样做。你回去告诉二哥,只有这样,我才能在这府中立足。只有我彻底站住脚,他才能达成他的目的。 若我和二爷一直被大房打压,他又怎能独善其身?咱们的荣辱,可是绑在一起的。” 丫鬟闻言,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是,姑娘。我这就去回复二爷,让他给姑娘尽快准备妥当。” “不是给我准备妥当,而是给他自己准备妥当。二爷就是在落魄,只要国公爷在一天,就没人敢对他怎么样? 可是二哥哪里就不好说了,毕竟武将的年龄是个坎儿,过了壮年便逐渐失去优势。 二爷虽暂处困境,但有国公爷在,他总能安稳度日。 可二哥不同,他若不在此时为自己谋得一份保障,日后在军中恐再无立足之地。” “奴婢明白,定会把您的话带给二爷。” “嗯,去吧。传好话别忘了快些回来,周嬷嬷昨儿还替她儿子求娶你呢。”王氏冷声说道。 丫鬟用力抿了抿嘴,在王氏的注视下只得缓缓点了点头。 待到屋内只剩下王氏自己时,她眼中的恶意不加掩饰的倾泻了出来。 “张慧,这国公府就只能有一个当家奶奶,你不要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自己,谁让你们母子挡了我的路呢? 不过你放心,妯娌一场,我一定让你们母子毫无痛苦的离开!” 王氏说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仿佛已经看到了张慧败落的那一天。 贾政离开住处后,带着赖大等人骑马离开了国公府,径直往葛氏兄妹所在的方向行去。 看着去而复返的贾政,陵游忙迎了过去。 “二爷,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府上出了什么事?”陵游关切的问道。 贾政一脸颓废的坐了下来,低声道:“葛兄,陪我喝几杯好吗?” 陵游看着贾政颓废的样子,心中暗自思量,知道必定有大事发生。他连忙点头,吩咐下人准备酒菜,然后与贾政相携着去了水榭。 午后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木洒在池水上,波光粼粼的水面映着两人的身影。酒菜很快被下人端了上来,陵游为贾政斟满酒杯,轻声问道:“二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贾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今儿大房送了些水果到我那里……” “可是他们在水果上做了手脚?”葛陵游急切的问道。 贾政闻言,轻叹一声,重重放下手中的酒杯,冷声道:“若是做了手脚,我又怎会如此?”贾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思绪。然后他继续说道:“那水果本是贡品,极为珍贵,宫中也只有得宠的娘娘们能分上那么一点,而大房却足足得了三箱。 三箱啊,不是三颗、三十颗,而是整整的三箱。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什么?是府上深得龙心吗?”葛陵游小心翼翼的问道。 “呵呵,说明他贾恩侯深得圣恩,其地位再无可取代的可能! 你说,他的命怎么那么好呢?自小养在祖母院中,虽不得母亲喜欢,却深得祖父宠爱,如今更是圣上眼前的红人,风光无限。 而我呢,虽和他同为一目,就因为所谓的长幼有序,无论我如何努力,都始终活在他的阴影之下,不得见天日。 母亲患病后,我更是失去了唯一疼爱自己的人。国公府的人,又哪个不是长了一双富贵眼,他们见我势弱,便纷纷踩踏。陵游,你说,我这心里能甘心吗?” 贾政说到这里,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不甘。他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仿佛要将所有的憋屈和不满都咽进肚子里。 葛陵游听后,怔怔看着酒杯出神,过了许久,他方才语气晦涩的问道:“二爷想要如何?” 贾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放下酒杯,双手紧握成拳,低声道:“我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葛兄,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葛陵游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二爷,葛某虽然不才,却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们兄妹的命是您救的,只要您信得过我们,我们兄妹定会全力相助。 只是,这场争斗恐怕不会轻松,您可要有个心理准备。 毕竟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这可是世人刻在骨子里的观念,想要改变,谈何容易。” 贾政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紧握双拳,沉声道:“陵游,你说得没错。这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的观念,确实根深蒂固。但是,若没了这个长和尊呢?” 葛陵游闻言,心中一凛,小心翼翼地回应道:“二爷的意思是……”他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是。所以,葛兄,你愿意助我吗?”贾政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紧紧盯着葛陵游,等待着他的回答。 触及到贾政眼底的疯狂,葛陵游只觉浑身冰冷。自家主子千交代万嘱咐,让自己好生引导贾政,若他知道,他一心维护的好弟弟不仅想要取代他的地位还想要他的命时,他又会是何种反应? “二爷,我…我愿意助您。”在贾政期待的目光中,葛陵游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贾政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他仰头喝完杯中的残酒,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庭院中回荡,带着几分得意与释然。 “好!葛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放心,只要我能达成所愿,定保葛兄仕途无忧!” 第294章 彻底死心(六) 看着一脸郑重的贾政,葛陵游轻笑一声:“二爷,您知道的,我并不看重那些。我愿意帮您,只是为了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这件事情无论成功与否,我们兄妹同二爷之间都将再无干系!” “葛兄这话是什么意思?”贾政不解的问道。 葛陵游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他自顾自地端起桌上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那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是在品味着人生的酸甜苦辣。 贾政见状,也不再追问,只是默默地端起自己的酒杯,与葛陵游对饮。两人之间,除了酒杯相碰的清脆声响,再无其他言语。 夜色如墨,深沉地笼罩着京都的每一个角落。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青石板上,给这古老的城市平添了几分神秘与幽静。荣国府的围墙外,偶尔传来一两声夜行鸟的啼叫,更显得这夜晚的寂静与冷清。 贾赦一脸疲惫的回到荣国府,还没来得及梳洗,就看到杜若一脸凝重的走了过来。 “主子,陵游传来的消息。”杜若低声说道,将手中的纸条递给贾赦。 贾赦接过杜若手中的纸条,从书桌的抽屉中拿出一个瓷瓶,小心翼翼的打开盖子,用毛笔把瓷瓶里的液体均匀的涂抹在纸条上。 随着毛笔在纸条上轻轻划过,原本空无一字的纸条上,竟然神奇地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贾赦的眼神紧盯着纸条上的小字,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 “杜若,你立即去安排人手,按照纸条上的消息行动。”贾赦低声吩咐道,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决绝与狠厉。 杜若接过纸条,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原本宽厚的脸上闪过一抹浓浓的杀意。 “主子请放心,奶奶那里小的会加强人手,绝对不会让奶奶和小主子有任何闪失。”杜若沉声说道,他的声音中透露出坚定与决绝。 “杜若,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以你们奶奶和小主子的安全为重。”贾赦再次叮嘱道,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深深的忧虑。 杜若领命而去,消失在书房的门外。贾赦则独自坐在书桌前,凝视着窗外的夜色。他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仇恨、担忧、无奈、期待……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不知不觉间,王氏接管针线房已满月。这一个月来,她勤勉尽责,虽无显赫功绩,却也确保了针线房的日常运作井然有序,未出丝毫差错。 与此同时,张慧腹中的胎儿已悄然成长至四个月。在陈嬷嬷等人的精心照料下,她不仅身形依旧纤细,面色更是比孕前更加红润,丝毫不见孕妇常有的疲惫与憔悴。 然而,随着夏季的深入,天气变得愈发炎热。张慧本就有苦夏之症,以往多用些冰倒也勉强能熬过去。只是她如今有了身子,诸多禁忌让她不敢再如往年那般肆意用冰。 贾赦和老夫人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们深知孕妇在夏日里的不易,更明白张慧的苦夏之症若不得缓解,恐会影响胎儿的发育。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王子腾命人给王氏送来了一匹大红色的布料。这布料说是海外某个岛国的特产,据说做成衣服穿在身上,不仅肌肤会生出淡淡的香气,而且即便在炎炎夏日里,也不会生出汗渍,端的是神奇无比。 王氏得了这匹布料,并未着急给自己做衣服,而是给老夫人做了一套中衣。 老夫人听说了这布料的好处,当晚就换上了这套中衣。果如王子腾所说那般,这布料自带一股清凉之意,不似冰块那般寒气逼人,穿在身上如同置身于春日的花海之中,既舒适又惬意。 一夜好眠。次日一早,老夫人便迫不及待地请来宫中擅长妇科的御医,命他仔细检查了一遍这套由王子腾赠送、王氏亲手制作的中衣。在得出这布料对孕妇不仅无害反而有益的结论后,老夫人心中大喜,亲自带着这套中衣来了灵犀堂 刚到灵犀堂,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敲打声,与这炎炎夏日的闷热相得益彰,让人听了心底无端地生起一抹燥意。 老夫人眉头紧锁,面色不虞地看向前来迎接的婆子,质问道:“这大热天的,你们奶奶又不舒坦,怎得反而在院子施起工来了?” 婆子闻言,连忙解释道:“老夫人息怒,因着这些日子天气炎热,大爷特意翻了书本,找出了什么自雨亭的制造方法。说是能在炎炎夏日里带来一丝清凉,特意命人在院子里搭建呢。 大奶奶也是热怕了,又念着大爷的一番心意,这才没有让奴婢们阻止大爷。” 老夫人听了婆子的解释,心中的怒气稍减。她也知道贾赦这些日子为了张慧和腹中的胎儿,费尽了心思,于是便不再多说什么。 屏蔽掉院子里施工带来的噪音,老夫人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张慧日常乘凉的花厅。 花厅内,偌大的一个空间只在正中摆了一个小小冰盆,它散发出的丝丝凉意,在这炎炎夏日里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尽管如此,张慧还是侧躺在竹榻上,尽量让自己保持舒适。妙琴几个丫鬟正围在她身边,拿着蒲扇轻轻扇着风,试图为她送去一丝清凉。 看到眼前这番情景,老夫人心疼地喊道:“慧丫头。” 张慧闻言,连忙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老夫人忙上前几步,按住她的肩膀,道:“别动,别动。你如今身子重,就不要在乎那些礼节了。” 她又细细打量着张慧的脸色,心疼地说道:“我的儿,这才几天没见,怎得又憔悴了?是下人们伺候的不周到,还是赦儿又惹你生气了?” 张慧见状,忙安慰道:“老夫人别担心,我一切都好。只是这天实在太热,我有些不适应。下人们都伺候得很周到,大爷这段日子也对我千依百顺的,并未惹我生气。” 听到张慧说天气炎热,老夫人忙命素锦走上前来,拿过她手中捧着的中衣,向张慧显摆道:“慧丫头,你猜祖母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看着老夫人手中的包裹,张慧笑道:“老祖宗这是又给您的曾孙孙做衣服了?” “不对,不对。”老夫人一脸神秘的摇了摇头。 “那就是又得什么稀罕的布料?”张慧继续猜测道。 “咳,确实是件稀罕物。”老夫人笑着打开了包裹,露出了里面的大红色中衣,“慧丫头,你来摸摸看。” 张慧见状,不解地伸出手来。当她的手指触碰到那中衣时,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涌上心头,而这清凉并不冰凉,反而如同触摸上等的羊脂玉一般,温润而舒适。 “好清凉的料子,老祖宗哪得这等宝贝?”张慧惊讶地问道,她实在无法相信这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布料。 “这是海外某个岛国的特产,据说穿在身上能自带清凉之意,即便在炎炎夏日里也不会感到闷热。昨儿我亲自试了一下,果如传言一般,穿在身上有肌肤生香,不生汗渍。 今儿一早,祖母特意请了宫中擅长妇科的御医看过了,说这布料对孕妇不仅无害,反而大有裨益。 这不,送走御医后,祖母就巴巴的给你送来了。”老夫人笑道。 张慧本是一脸含笑的同老夫人说话,在听到老夫人说这中衣的料子出自海上时,身体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些,仿佛老夫人手中衣服是洪水猛兽一般。 当听到老夫人提及御医时,张慧眼底的警惕之色不减反增。她强压住心底的恐慌,笑着问道:“这等稀罕物也就陛下能够享用了,老祖宗是如何得来的?” 老夫人闻言,笑道:“这东西恐怕就是宫里也没有,是王子腾巴巴的给你二弟妹送了一匹料子,你二弟妹用那匹料子给我裁了身中衣。 我穿着不错,想到你这些日子一直受暑热所苦,故而借花献佛,把这套中衣送给你。” “多谢老祖宗疼爱,只是这套中衣毕竟是二弟妹对您的一番孝心,您把它转送给我,这对二弟妹而言是不是有些……”张慧迟疑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听了张慧的话,哈哈大笑起来。她拍着张慧的手,说道:“傻孩子,你想多了。你二弟妹是个孝顺的孩子,她给我裁了中衣,我穿着好,她自然高兴。如今我把这中衣送给你,也是希望你能穿着舒服,度过这个炎热的夏天。你二弟妹知道了,只会更高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老夫人在和大嫂说什么呢,我怎么听到提到了我呢?”随着声音的落下,门帘被轻轻挑起,王氏缓步走了进来。 老夫人看到王氏,笑容更加灿烂。她拉着王氏的手,说道:“好孩子,你来的正好。我刚才正和你大嫂说,你送我的那套中衣穿着真是舒服极了。想到你大嫂这些日子受热受苦,我就做主把这中衣送给她了。 你大嫂在担心你会同我生分了,我就说你是个好孩子,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同祖母生分了。” 王氏听了老夫人的话,笑着看向张慧,说道:“大嫂这是多虑了。既是送给老夫人的东西,如何处置自然是全凭老夫人做主。 老夫人愿意把这中衣转送给大嫂,那是对大嫂的疼爱和关怀。我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和老夫人、大嫂生分了呢?” 张慧听到王氏话,笑道:“弟妹大气,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王氏闻言,也笑了笑,说道:“大嫂这是考虑周全。我听说大嫂这些日子一直不怎么舒坦,听老人说珊瑚有安神镇惊的作用,正好昨儿我二哥送来了一座珊瑚摆件,我瞧着挺好看的,就想着给大嫂送来,希望能对大嫂有些帮助。” 说着,便命婆子把珊瑚摆件给抬了进来。只见这珊瑚摆件以长约一尺,通体血红,色泽鲜艳而深邃,仿佛蕴含着大海的神秘与力量。它的顶端如同分枝的鹿角一般,错落有致,形态优美,展现出一种自然与艺术的完美结合。 看到眼前的珊瑚摆件,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紧紧握住王氏的手,口中连称:“好孩子,你真是有心了。”说着便脱下手腕上的玉镯,不由分说的戴到了王氏的手中。 有那机灵的下人,更是不停的恭维着老夫人和王氏二人。 唯独张慧虽嘴角含笑,眼底却蕴藏着化不开的阴霾。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就是心底再怎么怀疑,也不好说出来。只得强打着精神,同老夫人和王氏寒暄着。 好在老夫人体恤张慧孕中精神有限,同王氏只是略坐了一会,就一同离开的灵犀堂。 待老夫人她们离开后,张慧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她直接命人把珊瑚摆件锁进了库房深处,仿佛那件美丽的摆件是什么不祥之物一般。接着,她又命画心仿照老夫人送来的中衣样式重新做了一套,而对于老夫人送来的那套中衣,她则与珊瑚摆件一样,被束之高阁了。 做完这一切后,张慧又给今日在花厅伺候的丫鬟婆子放了三天假,妙琴几个近身伺候的更是连洗了三遍澡,方才敢靠近张慧。 “姑娘,您是不是在怀疑二奶奶会对您不利?”书雅一脸凝重的问道。 张慧抬头看了书雅一眼,淡淡的说道:“忘了大爷早些日子是如何交代的吗?小心无大错,若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书雅闻言,心中一凛,连忙低头认错:“姑娘恕罪,是奴婢大意了。” 张慧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让暗处的人,把那珊瑚和中衣一齐送去张家,让母亲好好检查一遍。 若没什么问题,是我冤枉了王氏,日后再从其他地方找补过来就是了。 但若被母亲发现了什么不妥……呵呵,到时,可不要怪我心狠!” “这事,要告诉大爷吗?”书雅连忙问道。 “书雅,你觉得灵犀堂发生的事情,能瞒过贾恩侯吗?” 第295章 彻底死心(七) 看着张慧脸上的嘲讽,书雅忍不住叹了口气,轻声道:“姑娘莫怪奴婢多事,有些话奴婢本不该奴婢说的,只是……” “知道不该说就别说。”张慧烦躁地打断了书雅的话,眉宇间透露出不耐烦。她坐在铜镜前,手中把玩着一支锋利的金簪,眼神晦暗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书雅见状,只得告了声罪,默默退了出去。 门外的画心忙迎了过来,急切的问道:“书雅姐姐,姑娘如何说?” 书雅看了一眼画心,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姑娘打发出来了。” 画心闻言,顿时长叹一声:“唉,你说姑娘这是在做什么啊,大爷待姑娘已经很用心了。” “这些年,姑娘的心思愈发难猜了。罢了,咱们只管用心伺候着,等小主子出生了,应该就好了。” “真的能好吗?” 书雅没有回答画心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看着廊下的鹦鹉出神。 夜色渐浓,国公府灯火阑珊,却掩盖不住那股压抑的气氛。微风拂过,带来一丝丝凉意,却也吹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廊下的灯笼随风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贾赦一下值,就急匆匆的冲回了灵犀堂。看着坐在廊下纳凉的张慧,方才放慢了脚步。 “用过晚膳了吗?”贾赦接过妙琴手中的扇子,坐在张慧身边,轻轻地为她摇着。他的动作温柔而细腻,仿佛害怕打扰到这份难得的宁静。 “用过了。”张慧轻声回答,目光柔和地看向贾赦,“你呢,在外用过了吗?” “近来公务繁忙,哪里有时间用膳,不过是随便垫了一口。”贾赦的话语中透露出几分疲惫,但眼神却依然温柔地注视着张慧。 张慧闻言,不由一愣,忙抬头看去,这才发现贾赦眉宇间藏着的疲惫。她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怜惜,忙柔声道:“我去看看小厨房里有什么现成的饭菜,你再陪我用一些。” 贾赦见状,眼中滑过一抹笑意,拉住她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让下人去就行了,你陪我说会话。” 张慧不在外的别开眼睛,轻声道:“你……你想说什么?” “我听杜若说,今儿王氏送来了一件珊瑚摆件?”贾赦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试探。 张慧闻言,心中一紧,面上却依然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是有这么一回事,说是给安胎的。” “你收下了?”贾赦顿时停了扇风,一脸急切的看着张慧。 “老夫人当时也在,实在不好推脱。” 贾赦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凝声道:“珊瑚摆件呢,你不会真的得放在卧室里吧?” 张慧没好气的白了贾赦一眼,冷声道:“在你眼里,我就如此蠢笨,明知她不怀好意,还把她送的东西摆在房中?”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担心你一个不查,再遭了她的算计。” 张慧轻抚着腹部,目光幽幽的看向夜空,过了半晌,方才沉声道:“你放心。没有人比我更在乎这个孩子,这一生,谁都不能再伤害他!” “我……对不起。” “贾恩侯。” “慧娘~” “‘对不起’这三个字我已经听腻了,你若真心为我们娘俩好,就拿出你的实际行动来。” 贾赦闻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愧疚与自责。他看到张慧藏在眼底的期盼,轻声道:“快了。慧娘,你再耐心等上两天好吗?” “先去用膳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张慧说完,缓缓站起身来,抬脚往花厅走去。 看着张慧略显笨拙的身影,贾赦缓缓吐出胸中的浊气,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张家的动作还是很快的,张慧把衣服和珊瑚摆件送去的第三天,张家就回信了。这次来的是张母身边的管事嬷嬷,她身穿一袭深蓝色的绸缎衣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气质沉稳,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睿智与干练。 看着眼前这位熟悉的嬷嬷,张慧压住心头的万千思绪,颤声问道:“府中近来一切可好?祖父的身体如何?父亲和两位叔父这些日子可曾回京?母亲和两位婶娘可好?哥哥们近来学业可还顺利?弟弟们可还如以往那般调皮?” 嬷嬷闻言,脸上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容:“姑娘放心,府中一切安好,就是大太太时常念叨姑娘。” “是我不孝,让母亲挂念了。” “哪有不牵挂自家孩子的母亲,何况姑娘如今还怀着身子?太太听说姑娘近来食欲不振,特意给姑娘做了些开胃的小菜,晚些时候姑娘别忘了尝尝。” “近来正想着这一口呢。” 主仆二人闲话了一会家常后,桂嬷嬷借口替张慧检查一下胎位,二人一起进了寝室。妙琴几人见状,忙紧紧守在门口,不让外人靠近半步。 寝室内,张慧半躺在竹榻上,任由桂嬷嬷的手在她腹部摸索着。 “如何?”张慧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桂嬷嬷的手微微一顿,然后缓缓收回,脸上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容:“回姑娘,小主子一切正常。” 张慧闻言,长舒一口气。边整理衣服,边问道:“母亲可有什么话让你带来?” 桂嬷嬷的眼神一凝,仿佛是在回忆着张母的嘱托。然后,她低声说道:“大太太让您提防着二房,她说那衣服和珊瑚每一件都是好东西,只是若两样放在一起,会释放出一种毒素。 这种毒素与正常人无碍,可若是怀孕的妇人接触久了,会损害胎儿的大脑和母体的元气。 一个不注意就会造成早产、难产,甚至危机产妇和胎儿的性命。 就是侥幸平安生产,因为那两样东西的缘故,孩子日后也只能是……” “是什么?”张慧冷声问道。 “孩子日后也只能是个痴儿,产妇日后也不能再孕育子嗣。” 张慧听着桂嬷嬷的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和后怕。若不是她一直提防着王氏,若不是老夫人坦言那套中衣乃是王氏所赠,那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想到这里,张慧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腹中的胎儿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害怕,轻轻地动了一下。 感受这阵轻微的胎动,张慧的手不由自主的抚上腹部,用心感受着那血脉羁绊。 就在桂嬷嬷想要出声安慰张慧的时候,只见张慧缓缓放下手,沉声道:“桂嬷嬷,你回去转告母亲一声,就说我知道了。” 桂嬷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还是点了点头。她犹豫了一下,又低声说道:“姑娘,大太太过几天会生场病,到时会让大爷接您回去伺疾……” 然而,张慧却摇了摇头,打断了桂嬷嬷的话:“不用。桂嬷嬷,你告诉母亲,别人都欺到门上来了,我哪能不回报一二。”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最多十天,你让母亲再给我十天的时间,若我没能处理好这件事,她再生病也不迟。” 桂嬷嬷见张慧主意已定,心中纵是有再多担忧,也只能压下去。 万年县县令今日上了一个折子,说是有一帮悍匪占了附近的山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县令冒死传出消息,请求朝廷出兵剿匪,保一方百姓安宁。 仁康帝接到折子后,龙颜大怒。万年县地处京城附近,可以说是天子脚下,如今竟发生这等事情,无疑是对皇权的一种挑衅。他当即发了很大一通火,怒斥朝臣无能,竟让悍匪在天子脚下如此猖獗。 当下就点了一支军队,命二皇子亲自统领,务必在十日内斩杀匪首,以儆效尤。 考虑到不日即将与罗刹鬼国开战,仁康帝决定借此剿匪之机,锻炼锻炼那些武勋后人的实战能力。在点将名单中,贾赦、史鼏、王子腾等人均赫然在列。 贾政得了这个消息后,独自在院中喝了半宿的酒。次日,天还未亮,他就一身酒气的敲开了王家的大门。 同王子腾在书房里商量了半天后,在大军开拔之前,王子腾的身边多了两个面生的长随。这两个长随眼神锐利,身形矫健,一看就知不是等闲之辈。 对于贾赦前去剿匪一事,贾源和老夫人表现的是一个比一个镇静,仿佛他不是出去剿匪而是出去郊游一般。 张慧虽然担心,可想到贾赦这些年积蓄的势力,以及老太爷在军中的地位以及影响力,原本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大军开拔的很快,从调集军队,到军队开拔,不过用了短短两天的功夫。 从京都到万年县,距离并不遥远。大军一路疾驰,仅用了一日的时间便抵达了目的地。当大军浩浩荡荡地进入万年县时,太阳还高高挂在天上,尚未落山。 然而,真正来到万年县后,众人才深刻体会到县令折子中描述的形势之严峻,实则还远未触及真相的全貌。悍匪的猖獗程度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他们不仅牢牢占据了附近的山头,将那里变成了自己的巢穴,还公然打劫过往的商旅,使得商路断绝,贸易受阻。 更为严重的是,悍匪们频繁袭击周边的村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许多无辜的百姓在他们的暴行下丧生,家园被毁,流离失所。整个万年县笼罩在一片恐慌和绝望之中。 二皇子本就是嫉恶如仇的性子,他看到这种情形,心中怒火中烧,哪里还忍得住。他当即就要率领大军直接进山,誓要将悍匪一网打尽,为百姓报仇雪恨。 众将见状,连忙上前劝阻,但二皇子怒火中烧,根本听不进任何意见。眼看二皇子就要一意孤行地进山,贾赦施施然地拦在了他的前面。 “贾恩侯,你拦住本将的去路意欲何为?”二皇子怒道,语气中充满了不满和质问。 贾赦却并不慌张,他淡淡地回答道:“二殿下还知道自己是个将军啊,下官还以为您忘了呢?” “作甚阴阳怪气的,你当本将是太子皇兄,惯会怜香惜玉吗?”二皇子更加愤怒,他威胁道,“再不让开,小心本将军法伺候!” 面对二皇子的威胁,贾赦冷笑一声道:“陛下常说您鲁莽冲动,下官当时还不以为然,如今看来真是知子莫若父啊!” “你什么意思?”二皇子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地质问。 “下官什么意思?二殿下,我问您,这匪患可是一日形成的?”贾赦冷声问道。 二皇子被贾赦的话问得愣了一下,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直以来,他都只是愤怒于悍匪的恶行,想要尽快将他们剿灭,却从未深究过匪患形成的根源。 “那又如何?”二皇子梗着脖子,依然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无论这匪患是如何形成的,本将都有责任将其剿灭!” 贾赦冷声问道“剿灭之后呢?一日不弄清匪患的原因,这万年县就一日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二殿下,万年县离京都并不远,为何在此之前京中从未得到过此地闹匪患的消息?难道就没有人往京中传递过消息吗?” 二皇子被贾赦的连串问题问得哑口无言,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一直以来,他都只是关注于剿灭悍匪,却从未深思过为何万年县会突然出现如此严重的匪患,以及为何京中会一直对此一无所知。 “这……”二皇子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还有按照刚刚得来的消息,这些土匪的数量并不在少数。”贾赦继续说道,“他们盘桓在此处至少有三年之久,这三年他们难道从未做过恶吗?为何直到今日,我们才收到关于匪患的消息?” 二皇子听了贾赦的话,心中一震。他开始意识到,这次剿匪行动可能并不简单,背后可能隐藏更深阴谋。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开口问道:“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第296章 彻底死心(8) 听到二皇子的问话,贾赦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二皇子虽然莽撞,却还算听劝,比那些一意孤行的主,好伺候多了。 于是,他缓缓说道:“二殿下,当务之急,是需先查明匪患之真相,再图对策。盲目进山,只怕会落入他人圈套,到时不仅无法剿匪,反可能损兵折将,累及无辜。” 二皇子眉头紧锁,显然对贾赦的话有所触动,但仍不甘心道:“难道就任凭那些匪徒逍遥法外,继续祸害百姓?” “自然不是。”贾赦摇了摇头,“下官建议,先派精锐斥候潜入万年县,暗中调查匪患起源及背后是否有不为人知的势力操纵。同时,加强与周边州县的联系,看是否有相似情况,以便顺藤摸瓜,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 二皇子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贾赦的建议,最终缓缓点头道:“好,就依你所言。但此事需得快,本将不能让百姓再多受一日之苦。” “下官明白。”贾赦躬身行礼,“即刻便去安排,定不负二殿下所托。” 数日之后,斥候们陆续带回消息,情况远比想象中复杂。匪患背后,似乎真的有着一股不为人知的势力在暗中操控,而万年县的官员,竟也有多人涉嫌其中,或与匪徒勾结,或隐瞒不报,导致匪患日益猖獗。 二皇子得知真相,怒不可遏,但更多的是对贾赦的感激。若非他及时劝阻,自己只怕会一头撞进敌人的陷阱,后果不堪设想。 思虑再三后,他命人把贾赦请到了自己的营帐。 “下官拜见殿下。”贾赦步入营帐,恭敬行礼。二皇子坐在案前,神色凝重,仿佛身上压着千斤重担。 “贾恩侯,你来了。”二皇子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殿下召下官前来,不知有何吩咐?”贾赦垂眸问道。 “恩侯,本将能信任你吗?” “回殿下,荣国公只是大盛的荣国公,效忠的是朝廷和百姓,而非某一个人!” 二皇子闻言,神色稍缓,但仍显沉重。“好,本将就直言不讳了。此次匪患,背后势力错综复杂,万年县官员几乎都涉嫌其中。本将虽已决定上报朝廷,请求增援,但在援兵到来之前,我们必须有所行动,不能坐视不理。” 贾赦点头表示理解,心中已隐约猜到二皇子的意图。“殿下请讲,下官愿为朝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本将想请你亲自带领一支精锐小队,秘密潜入万年县,一来继续深入调查匪患真相,二来查清悍匪的人数及布置。此行凶险万分,稍不留神就可能……” 二皇子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本将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可如今,本将能信的就只有你。” “殿下言重了,为朝廷分忧,为百姓效命,是下官的本分。此行虽险,但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殿下所托。”贾赦沉声应道。 “好!本将就等你这句话。你即刻去挑选人手,准备物资,明日一早便出发。记住,此行务必小心谨慎,安全第一。若遇危险,切不可强求,速速撤回。” “下官遵命,即刻去准备。请殿下放心,下官定当全力以赴,查明真相,为朝廷除害。”说完,贾赦躬身行礼,退出了营帐。 二皇子看着贾赦远去的背影,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再次把目光投到了斥候传来的消息上。 夜色如墨,星辰点点,贾赦带着杜若等亲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军营,融入了夜色之中。 “大爷,我们此行是否太过冒险?”杜若紧跟在贾赦身旁,低声问道。 贾赦摇了摇头,沉声道:“冒险也要去,只有亲自走一趟,才能查明真相。我们不能仅凭斥候的消息就妄下结论,必须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若只是查明真相,小人带着一队暗部的兄弟足矣。人常说千金之躯不坐垂堂,您又何必把自己置于险地?”杜若不赞同的看向贾赦。 贾赦闻言,苦笑一声:“你忘了陵游传来的消息,我若不主动离开大军,他们该如何动手?” “可是……” “没有可是。形势愈发严峻了,若不趁早处理好府中的事情,以后只怕就没机会了。” 杜若见状,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只得轻叹一声,默默地加快了脚程。 贾赦一行人离开没多久,一队人马向着他们前进的方向疾驰而来,领头之人身披黑色斗篷,面容隐匿在阴影之中,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 仁康帝再次收到万年县的消息,已是大军开拔的第八天,看着二皇子传来的密报,他直接砸了面前的砚台,墨汁四溅,染黑了龙袍的一角。 “混账!”仁康帝怒吼一声,拍案而起,“都是一些混账!” “万岁爷息怒,龙体要紧啊!”旁边的太监总管戴权连忙上前,一边用衣袖擦拭着仁康帝龙袍上的墨渍,一边劝慰道,“二殿下英明神武,定能平定匪患,还万年县一个太平。” 仁康帝闻言,怒气稍减,但脸色依旧阴沉。“英明神武?哼,若真如你所说,他为何迟迟没有平定匪患,如今更是……”说到这里仁康帝停了一下,一脚踢开了戴权。 “行了,别擦了。传荣国公父子觐见吧。”仁康帝疲惫的挥了挥手。 戴权虽不知那密信上写了什么,但想来应该同荣国府有关。 贾源父子接到传召后,忙换上朝服,匆匆入宫。 进入皇宫,穿过重重宫门,贾源父子终于来到了仁康帝的御书房前。太监总管戴权守候在门口,见他们到来,便引领他们进入。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仁康帝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眼中闪烁着怒火。贾源与贾赦步入,感受到这股压抑的气氛,心中不禁忐忑。 “臣贾源(贾代善)参见陛下。”两人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仁康帝没有立刻让他们起身,而是静静地盯着他们,仿佛要将他们看透。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贾爱卿,你可知朕因何传召你们父子?” 贾源心中一紧,忙回答道:“老臣不知,请陛下明示。” 仁康帝轻叹一声,命戴权把案上的密信传给贾源父子:“爱卿莫急,先看看这个。” 贾代善忙接过戴权手中的密信,同贾源仔细看了起来。二人看到信中提及万年县的现状,皆是怒发冲冠,目眦欲裂,恨不能立刻赶过去,斩杀了那些为非作歹之人。 当二人看到密信的最后一句话时,二人皆是眼前一黑,贾源更是直接往后仰去。若非贾代善眼疾手快,贾源只怕会直接摔倒在地。 被贾代善紧紧搀扶住的贾源,无助的看向仁康帝,喘着粗气问道:“陛下,什么叫贾赦一行人皆下落不明?” 看着摇摇欲坠的贾源,仁康帝眼中闪过一抹不忍,在他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开口道:“密信中提到,贾赦在前往万年县调查匪患的过程中,遭遇不明势力袭击,随行人员悉数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二皇子已加派人手四处寻找,一旦发现他们的踪迹,会立刻派人来报。” 贾源闻言,老泪纵横,哽咽着说道:“赦儿他……他怎会……怎会……?老臣请陛下增派援兵,由老臣亲自担任主帅一职!” 仁康帝看着贾源悲痛欲绝的样子,心中也颇为动容。他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贾爱卿,你的心情朕能理解。但如今万年县局势复杂,匪患猖獗,你身为朝中重臣,责任重大,不可轻易涉险。 朕已经派遣御林军精锐前往增援二皇子,你只需在朝中坐镇,静待前方的消息即可。” 贾源闻言,虽然心中不甘,但也知道皇上的决定不容更改。他只好强忍悲痛,磕头谢恩:“臣遵旨,谢陛下隆恩。但请陛下务必派人找回赦儿,臣……臣只有这么一个能拿出手的孙儿啊!” 仁康帝看着贾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为了大局,只得柔声安慰道“贾爱卿放心,朕一定会尽全力找回贾赦。你且安心在朝中等待消息。” “可……” “朕听说张氏怀有身孕,爱卿可不能只顾孙子就不管重孙子了。说句不该说的话,万一贾赦……,张氏腹中的胎儿可就是他唯一的血脉了。 爱卿不在府中坐镇,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到时该如何是好?” 贾源闻言,心中一震,贾赦失踪的事情先不说真假,万一有人趁着这个机会对张慧母子下手,待贾赦回来后,他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孙儿? 想到这里,贾源连忙磕头谢恩:“臣谢陛下体恤,臣会安心在府中等待消息。万一贾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还请陛下莫要隐瞒。” 仁康帝看着贾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知道,贾源是个明白人,能够迅速理解他的意思,并做出正确的决定。 “爱卿放心,朕会时刻关注万年县的局势,一旦有贾赦的消息,无论好坏,都会立刻通知你。”仁康帝沉声应道。 贾源再次磕头谢恩,然后在贾代善的搀扶下缓缓退出御书房。 “父亲……” “回去再说!” “是。” 与此同时,在贾源父子被传召进宫后,王氏带了一套自己亲手缝制的婴儿衣服来到灵犀堂。当她看到摆在书案上那件珊瑚摆件时,原本就和善的脸上,笑容愈发真诚了。 “大嫂,近来胃口如何,可有什么想吃的吗?” “还是老样子,一看到食物就恶心犯呕。”张慧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坐在灵犀堂内,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幸福的笑容。她轻轻抚摸着肚子,眼中满是期待。 看到张慧眉宇间的幸福,王氏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笑道:“总是不吃东西怎么能成,我娘家送了些海鲜,一直用冰冰着,一会我让人给大嫂送些过来。” 王氏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婴儿衣服轻轻放在张慧身旁的案几上,眼中满是温柔与羡慕,“这是我亲手挑的料子,亲自裁剪,一针一线给未出世的小侄子缝制的衣服,不知是否合身,还请大嫂莫要嫌弃。” 张慧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由衷的笑容,她轻轻拿起那件婴儿衣服,细细端详着上面的针脚和图案,笑道:“二弟妹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这衣服做得可真精致。等孩子出生后,我一定让他第一时间穿上他二婶为他做的衣服。” “多谢大嫂不嫌弃。您也知道,因着我和二爷的亲事,府内众人皆对我不满。若非大嫂伸出援手,让我接管针线房,我只怕早就……”王氏边说边掏出手帕擦去脸上的泪水。 “一家子骨肉,说这些做什么?你既然喊我一声大嫂,我哪能看着你被那些奴才作践。 你我妯娌之间,本就该互相扶持。针线房在你的管理下,日益井井有条,连带着我们府上的衣裳都精致了许多,这都是你的功劳。”张慧温声宽慰道。 看着张慧脸上的笑容,王氏压住心底暴虐,郑声道:“大嫂,您放心,我一定会更加努力,不让您失望。” 张慧笑着点了点头,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家常,气氛渐渐变得轻松起来。然而,就在她们谈笑风生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二奶奶,不好了!老爷和大爷被皇上急召进宫,说是大爷在查探消息的时候下落不明!”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对着王氏大声喊道。 王氏闻言,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的茶杯也险些掉落。她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问道:“什么?大爷下落不明?这……这是怎么回事?” 张慧也是脸色一变,她紧紧抓着身旁的扶手,努力保持镇定。只是那双不停颤抖的手,却昭示着她此刻的不平静。 “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氏看了张慧一眼,急声催促着丫鬟。 丫鬟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听说大爷在查探万年县匪患消息的时候,遭遇了不明势力的袭击,随行人员悉数失踪,至今下落不明。二皇子已经加派人手四处寻找,但还没有找到大爷的踪迹。” 张慧听完,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跌坐在椅子上。她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大爷他……他怎么会下落不明呢?” 第297章 彻底死心(九) 王氏见状,忙出言安慰道:“大嫂,你先别急。不过是丫头的片面之言,尚未得到证实,大嫂万不可自乱阵脚啊。”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关切和真诚,但张慧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窃喜。 张慧心中暗自思量,面上却不露声色。对着王氏露出一抹难看笑容,轻声道:“二弟妹说的是,在未得到确切消息之前,我确实不能自乱阵脚。 再说,大爷虽是随军出行,身边却也有几个得用之人,未必就会出事。或许,这只是场误会,大爷很快就会平安归来的。” 王氏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笑容里藏着太多张慧读不懂的情绪。她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看到王氏嘴角的笑容,张慧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沉声道:“来人,把这丫头带下去细细盘问一番。问清楚她是从什么地方得的这个消息? 妙琴,你去外院找一下广白,让他得空过来一趟,我有话问他。” 妙琴闻言,立刻领命而去。 张慧对一旁的王氏笑道:“多谢二弟妹的好意,我替腹中的孩子谢过二弟妹的衣服了,只是我这儿如今乱哄哄的,就不留你了。” 王氏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她站起身,笑道:“大嫂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一家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我这就回去,不打扰大嫂休息了。” 说完,王氏便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张慧看着王氏的背影,心中暗自思量。她知道,王氏虽然表面上客气,但心中未必没有自己的算计。然而,此刻她也不愿多想,只希望能尽快打探到贾赦的消息。 妙琴很快便带着广白匆匆赶来。广白一进来,便立刻向张慧行礼问安。 “小人给大奶奶请安。” “广白,你可知外面关于大爷的流言?” 广白闻言,脸色一凝,沉声道:“还请大奶奶明示。” 张慧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慌乱。“外面有传言说,大爷在万年县出事了,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广白闻言,脸色一变,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大奶奶请放心,这些不过是谣言而已。大爷的能耐别人不知,您还不清楚吗?不过是一些土匪而已,不足为惧。” 张慧闻言,微微点头,但眼中的忧虑并未完全消散。“话虽如此,我还是放心不下。你即刻动身,前往万年县,务必打探到大爷的确切消息。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得隐瞒半分!” 广白领命,正欲离去,却又被张慧叫住。“广白,你此去定要小心行事。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切记要保全自己,切莫强求。” “大奶奶请放心,小人定会小心行事,务必平安把大爷带回来。”说完,他转身离去,身形很快消失在张慧的视线中。 张慧望着广白离去的方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张慧依旧坐在话厅之中,手中紧握着那块同心玉,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眼下这种情况,贾赦在出发前也有提及,但她的心中仍旧充满了焦虑与不安,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她无法呼吸。 妙琴轻声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杯热茶,轻轻放在张慧面前。“大奶奶,喝口茶吧,暖暖身子。” “妙琴,你说他……真的出事了吗?”张慧抬头望向妙琴,眼中满是迷茫与无助,那双平日里充满睿智的眼眸此刻仿佛失去了焦距,只余下深深的忧虑。 “姑娘,您别这样想。大爷智谋过人,身边跟着的人又都武艺超群,哪是那么容易出事的?”妙琴故作轻松的安慰道。 张慧闻言,微微摇头,眼中的忧虑并未消散。“我知道,我不能这样乱想。可是,我的心就是静不下来。万一他真的出事了,又该怎么办?”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透露出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姑娘莫要胡思乱想,大爷吉人天相,定能平安归来。您眼下最当紧的就是保重身体,要知道您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 张慧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眼中闪过一抹幽光。她扶着妙琴的手缓缓站了起来,笑道:“是我想多了。让人把二奶奶送来的衣服收起来吧,这样精致的绣活,真是用心了。”说着便缓步往外走去。 灵犀堂虽第一时间就扣下了那个丫头,可贾赦失踪的消息还是传遍了荣国府。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传到了老夫人的耳中。 老夫人当时正在听书,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就直直往后倒去,荣庆堂顿时一片混乱。 张慧接到消息后,只得挺着肚子连忙赶往荣庆堂。她心中焦急万分,既担心老夫人的安危,又挂念贾赦的下落。走进荣庆堂,只见老夫人已经苏醒,但面色依旧苍白,躺在床上喘息不已。 张慧连忙上前,握住老夫人的手,关切地问道:“老祖宗,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老夫人看到张慧,忙一把抓住她的手,颤声道:“慧丫头,你……你如实告诉祖母,赦儿可是出事了?” 张慧见状,忙笑道:“老祖宗这是搁哪听到的谣言,大爷这会正在万年县剿匪呢。大军随行,老太爷还派了亲兵,哪能出什么事呢?您且放宽心,等大爷凯旋归来,咱们好好给他庆功。” 老夫人听着张慧的话,眼中的忧虑并未完全消散,但还是点了点头,叹道:“你这孩子,总是这么会宽慰人。罢了,罢了,我就信你这一回。只是这心里,总归是放不下。” “老祖宗若是实在放不下,待老爷从宫中回来后,直接问他就是了。”张慧笑道。 老夫人闻言,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也好,等你父亲回来,我定要亲自问问他。赦儿这孩子,虽然平时顽皮些,但大事上从不含糊。” 张慧见老夫人情绪有所好转,便又陪她聊了些家常,直到老夫人露出疲态,才起身告辞。 走出荣庆堂,她对着暗处吩咐道:“去打听打听,看是谁把大爷失踪的消息传到老夫人那儿的,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是。”一道沙哑的女声从暗处传来。 张慧一行人刚回到灵犀堂,书雅就急匆匆的迎了上来:“姑娘……” “有什么话一会再说,让人去请陈嬷嬷过来。”张慧打断了书雅的话,神色凝重。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稳住府中的局势。 书雅见状,只得转身去请陈嬷嬷。陈嬷嬷是老夫人的心腹嬷嬷,经验丰富,处理事情也极为稳妥,合府的下人除去自己的陪嫁,张慧只信得过她。 不多时,陈嬷嬷便匆匆赶来,见到张慧便行礼道:“大奶奶,您找我?” “陈嬷嬷,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大爷的事情……” “大奶奶,无凭无据的传言当不得真,老奴已经吩咐下去,让众人不得妄议此事,以免惊扰了老夫人和府中的安宁。” 张慧闻言,心中稍感宽慰,她就知道陈嬷嬷是个明白人。于是,她轻声道:“嬷嬷做事,我向来放心。只是这次的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老祖宗如今年事已高,受不得一点刺激。荣庆堂如今是素锦姑娘在打理,素锦姑娘虽然能干,到底还是年轻了些,为人处世不若嬷嬷老道。” “大奶奶的意思是让老奴回荣庆堂?”陈嬷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温柔的笑意。 “大奶奶若是有此意,老奴自然愿意回荣庆堂侍奉老夫人。只是,灵犀堂这边也需要人照应,大奶奶您看……”陈嬷嬷的话语中透露出几分犹豫。 张慧轻轻摆了摆手,笑道:“嬷嬷放心,灵犀堂这边有书雅她们,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老祖宗那边,我更放心不下。素锦姑娘虽然能干,但毕竟年轻,有些事情恐怕还是处理得不够周全。有嬷嬷在,我也好安心些。” 陈嬷嬷听后,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恭敬地回道:“既然大奶奶如此信任老奴,老奴定当竭尽全力,侍奉好老夫人,绝不让大奶奶失望。” “如此,老祖宗那里就拜托嬷嬷了。”张慧对着陈嬷嬷郑重的行了一礼。 “哎呦,大奶奶您这是要折煞老奴了,伺候主子是奴才的本分,哪当的起您这一礼”陈嬷嬷连忙侧身避过,语气中带着几分惶恐和不安。 张慧轻笑一声,语气柔和地说道:“嬷嬷无需如此,你是我信得过的人,这一礼是你应得的。老祖宗那里,我就全权交给你了。” “大奶奶放心,老奴一定会尽心尽力,绝不辜负您的信任。”说完就催促着小丫鬟给自己收拾铺盖。 待到陈嬷嬷离开后,张慧方才把目光投向书雅,沉声道:“你刚刚想要说什么?” “姑娘,娉婷那里传来消息,说贾政准备对您出手了。” 张慧闻言,沉默半晌,方才冷声道:“府中的流言就是他们搞出来的吧。哼,贾政还真是沉不住气,这么快就想要有所动作了。” 书雅担忧地看着张慧,轻声道:“姑娘,那我们该怎么办?贾政毕竟是大爷的亲弟弟,又是功勋之后,我们可不能轻举妄动啊。” 张慧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我们是不能动手,却可以借别人的手。” “姑娘的意思是……” 张慧轻启朱唇,声音低沉而有力:“贾政自以为聪明,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只需如此这般……” 她详细地向书雅说明了自己的计划,书雅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敬佩。她知道,自家姑娘虽然平时温婉可人,但关键时刻却有着不输男儿的智谋和胆识。 “姑娘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张慧看着书雅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由衷的笑容。就是因为有书雅她们在,自己才敢兵行险着,不然,纵她有千般手段也难以施展。 贾源父子一回来就感觉到国公府中奇怪的氛围,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老太爷、老爷,你们终于回来了!”林管家气喘吁吁的跑来,脸上满是焦急与忧虑。 “府中发生了什么事?”贾代善沉声问道。 “回老爷,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流言,说大爷在万年县出事了。” “谁说的?”贾代善眉头紧锁,语气中透着一抹杀意。 “回老爷,是……是二爷院中的人传出来的。老夫人得知后,直接晕了过去……”林管家颤抖着声音回道。 “什么?夫人如今怎么样了?”贾源急切的打断了林管家的话。 “回老太爷,老夫人被大奶奶给安抚下来了,此刻正在荣庆堂休息,但身体状况仍是不佳,心系大爷的安危。”林管家连忙回答道。 贾源听后,心中稍感宽慰,但随即又被怒意填满。他看向贾代善,沉声道:“代善,此事必须严查!是谁如此大胆,竟敢散布这样的流言,扰乱府中安宁!” 贾代善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冷厉。他知道,此事绝不能轻易罢休,必须查个水落石出,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林管家,你亲自去把贾政给我喊过来,就说我有事问他!”贾代善语气冰冷地说道。 “这……” “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了?” “老爷息怒,二爷一早就出去了,这会儿还未回府。” “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老奴不知。” 贾代善闻言,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贾政一早便出门,且不知去向,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起流言的来源是否与贾政有关。 林管家见状,连忙安慰道:“老爷,二爷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所以才一早出门的。他平时也是极为守规矩的,应该不会与这流言有关。” “这……父亲,您看……” “林管家,林管家,不好了,灵犀堂出事了!” 第298章 彻底死心(十) 听到灵犀堂三个字,贾源父子皆是浑身一震。贾赦如今生死未知,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张慧腹中可就是他唯一的血脉了。 “老……老太爷。”林管家脸色苍白地看向贾源,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成句。 贾源强自镇定,沉声道:“说,灵犀堂出了什么事?” 那仆人重重的喘了几口气,颤颤巍巍的说道:“具体出了什么事,奴才也不知道。只知灵犀堂突然戒严,广白拿了大爷的帖子请了许多大夫,据说是……是……” “是什么?”贾代善急切地问道,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紧握双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以此来压制内心的慌乱。 “据说是大奶奶……大奶奶突然腹疼不止,情况十分危急。”仆人终于说出了完整的话,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贾源父子闻言,皆是脸色巨变。贾代善更是一脸绝望地看向自己的父亲,眼中闪烁着无助和惊恐。贾源只觉头脑一片轰鸣,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好在林管家的儿子林之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贾源。 “老太爷!府中如今到处都需要老太爷,还请老太爷保重身体才是。” 贾源稳住身形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慌乱。他伸手解下腰间的玉佩,递到林之孝手中,沉声道:“传我命令,全府戒严,只准进不准出。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违者严惩不贷。” 林之孝接过玉佩,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待林之孝离开后,贾源对站在一旁的贾代善吩咐道:“善儿,你拿着我的帖子即刻进宫。求陛下派太医院的妇科圣手来府中为赦儿家的诊治,务必确保她母子平安。” 贾代善闻言,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大步往外走去。 “老太爷,大爷真的出事了吗?”林管家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老林啊,你说一家子骨肉怎么就不能好好相处,偏整的跟乌眼鸡似的?”贾源一脸疲惫的问道。 “自古富贵迷人眼,权势动人心。老太爷,这府里的纷纷扰扰,又岂是一朝一夕能说得清的。”林管家叹了口气,语气中透露出无奈与感慨。 贾源沉默片刻,目光深邃地看向远处,仿佛要穿透那高高的围墙,寻找一丝光明。“是啊,他们兄弟二人的恩怨,又岂是我能轻易化解的。这人啊,就不能太过贪心,否则,终将被自己的欲望所吞噬。” 说到这里,贾源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对林管家说道:“老林,你去把广白叫来,我有话要问他。” 林管家应了一声,转身离去。不多时,广白便匆匆赶来,见到贾源,连忙行礼道:“老太爷,您找我?” 贾源看着广白,神色严肃地问道:“广白,你实话告诉我,赦儿出发前,可有什么异常举动?或者,他有没有和你提到过什么?” 广白闻言,神色一凛,沉吟片刻后,说道:“老太爷,大爷出发前,确实有些异常。他似乎心事重重,经常独自一人待在书房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出发曾多次交代小人,命小人务必保护好大奶奶,说他万一有个什么不测,就让小人把大奶奶送回张家。 还说,他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您和老夫人。还说,到底还是让您和老夫人伤心了。” 贾源听到这里,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他深知贾赦虽然平时玩世不恭,看似大大咧咧的,但骨子里却是个极孝顺的孩子。如今他这么说,显然是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广白,你继续说,他还说了什么?”贾源的声音有些颤抖,但目光却异常坚定。 广白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若他此行平安归来,日后府中就不准再提分家的事情;若他不幸……不幸遇难,求老太爷替他写封和离书,放……放大奶奶归家。” “还有呢,他就没有提及张氏腹中的孩子?”贾源急切的问道。 广白摇了摇头,神色黯然:“大爷并没有特别提及孩子,只是反复强调要保护好大奶奶。” 贾源听后,心中五味杂陈。一滴清泪顺着脸上的沟壑缓缓滑落,在广白的注视下,他强忍住内心的悲痛吩咐道:“你回去继续守着你们大奶奶,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向我汇报。” “是,小的告退。”广白走了几步,止住脚步,转身对着贾源说道:“老太爷,大爷出发前一天,曾在荣庆堂外守了整整一夜。” 说完,不待贾源反应过来,转过身去,大步往灵犀堂的方向走去。 贾源看着广白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缓缓抬起脚步,往演武厅走去。 演武厅内,贾源挥舞着手中的长枪,长枪如龙,划破空气,带起一阵阵呼啸之声。他的动作迅捷而有力,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怒和忧虑都发泄在这长枪之上。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落,滴落在演武厅的青石地面上,瞬间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待到贾源一枪刺破场中的靶心,他方才停下动作,大口喘息着。 “大帅雄姿不减当年!”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贾源的喘息。 “影主,你来了。”贾源扔下手中的长枪,一屁股坐在演武厅的地面上,撩起衣摆胡乱擦去脸上的汗水。 来者是一位身着黑衣,面容消瘦,眼神锐利的老者,他既是贾源多年的挚友,也是贾府中的暗影主宰,负责贾府的情报与暗杀工作,同时也是贾源手中最后的底牌。 他的步伐轻盈而稳健,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无形的风刃之上,无声无息间便已来到了贾源的面前。 “大帅,要属下陪您喝一杯吗?”黑衣老者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能穿透人心底的阴霾。 贾源抬头,目光与老者相遇,两人之间无需多言,便已心意相通。他摇了摇头,沉声道:“不用,老夫还没无用到那种地步。你带人去把贾政给我找出来。” 黑衣老者闻言,眼神微闪,似乎对贾源的决定既感意外又有所预料。“找出来之后呢?”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直接送去影狱!”贾源的话语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斤,砸在影主的心头上。 “大帅舍得?”黑衣老者轻叹,语气中既有对贾源的理解,也有对即将发生之事的无奈。 贾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冷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老夫若再心慈手软,只怕整个贾氏一族都要葬送在那个孽障的手中!” 演武厅的气氛瞬间凝固,空气似乎也感到的这份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黑衣老者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记住,此事需秘密进行,不可惊动府中其他人,尤其是夫人和善儿他们母子!”贾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黑衣老者身形一顿,低声应诺,随即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演武厅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彻了演武厅。 “父亲,孩儿有要事禀报!”贾代善的声音打破了演武厅的寂静,他气喘吁吁地跑来,手中紧抓的青布包裹似乎藏着什么重要的秘密。 广白则紧随其后,怀中抱着一件檀木做底的红珊瑚摆件,一脸严肃的跪在贾源面前。 贾源抬眼望去,只见贾代善神色焦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而一旁的广白则神色凝重,眼底一片血色。他心中一紧,隐约感到事情不妙。 “广白,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贾源沉声问道。 “回老太爷。这件珊瑚摆件乃是二奶奶送给我家大奶奶安胎的,我家大奶奶感念二奶奶的一片好心,一直摆在花厅的百宝架上,虽不说是时时把玩,却也日日可见。 老爷手中的包裹中乃是一套中衣,是二奶奶孝敬老夫人的,穿上肌肤生香,不生汗渍。因大奶奶孕中惧热,不思饮食,老太太心疼大奶奶,就把这套中衣赐给了大奶奶。 因此物实在珍贵,大奶奶不舍上身,一直命丫鬟好生珍藏,准备找个机会还给老夫人。也幸好大奶奶不曾沾身,不然今日可就不止腹痛这样简单了,只怕小公子早就化作一滩血水了!”广白红着眼睛,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将事情的经过缓缓道来。 贾源闻言,虎目圆睁,对着一旁的贾代善喝道:“太医是如何说的,你一五一十给老子说清楚。” 贾代善咽了咽口水,颤声道:“太医说,衣服和摆件单独一件都是好东西,只是两者若同时出现,对怀有身孕的妇人而言,却是致命的毒药。 衣物上的香料与红珊瑚摆件中的某种成分相遇,会产生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孕妇一旦接触,轻则胎死腹中,重则一尸两命。” 贾源听罢,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的目光在贾代善和广白之间来回游移,最终定格在那件檀木做底的红珊瑚摆件上,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寒光。 “好个毒辣的妇人,竟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暗下毒手!”贾源怒喝,声音震得众人耳中一片轰鸣。 “还请老太爷给我家大奶奶一个公道,自二奶奶进府以来,我家大奶奶待她不说亲如姐妹,却也是礼遇有加,从未有过半分怠慢。可二奶奶却如此狠毒,竟要置我家大奶奶于死地! 如今大爷生死未卜,若大奶奶再有个什么闪失,大房就真的灭绝无一人了!”广白跪伏在地,声音哽咽,字字句句都透着无尽的悲愤。 贾源听着广白的哭诉,心中如同被刀割一般疼痛。他本就偏疼贾赦,张慧也是他千挑万选的孙子媳妇,她腹中的孩子更是自己日盼夜盼的重孙子,他又怎能容忍大孙子一房,被人如此算计?! “善儿,此事你务必查清,无论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是。父亲,此事要告诉母亲吗?” “你母亲身体不好,就不要拿这些糟心的事去打搅她了。待赦儿平安归来后,老夫再一五一十的慢慢告诉她吧。” “父亲,赦儿他……他真得还能平安归来吗?” “闭嘴!老子说他能,他就一定能,天王老子也拦不住!”贾源怒喝道。 贾代善连忙应声,不敢再多言。他深知父亲对大爷的疼爱,也明白此刻父亲心中的焦虑与愤怒。若是自己再敢多说,老爷子的拳头可是不长眼的。 贾源看着贾代善离去的背影,心中却是一片沉重。他看着仍旧跪在地上不愿起身的广白,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轻声道:“你且回去守好灵犀堂,老夫已经命人去找贾政了。” “老太爷,若最后查明大爷的失踪乃是二爷所为,您待如何?”广白抬头直视贾源的眼睛,执拗的想要一个答案。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若真的做下这等灭绝人性的事情,老夫绝不姑息养奸!” 广白闻言,对着贾源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站起身往外走去。 此刻,贾政正藏在城外史太太的一处庄子里,与几位神秘客人正躲在密室之中。密室之内,烛光昏暗,人影绰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又诡异的气氛。 “贾政,你的计划进展如何?”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密室中响起,带着一丝迫不及待。 贾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只需大军归来,荣国府便是我囊中之物。” “哼,你最好别让我们失望。”另一个声音冷冷说道,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威胁。 贾政心中一凛,但表面上却依旧从容不迫:“放心,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正当密室内的气氛达到顶点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打破了这份宁静。贾政眉头一皱,正欲询问,却见一名心腹匆匆闯入,神色慌张。 “二爷,不好了!葛爷传来消息,说老爷正命人满京都的寻您呢!” 第299章 彻底死心(十一) 贾政闻言,脸色瞬间阴沉如水:“找我的是老爷的人,还是老太爷的人?还有,灵犀堂那边如今是什么情况,二奶奶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身边的小厮低垂着头,声音颤抖地回答道:“回二爷,是老爷的人在四处寻您。府中如今情况不明,不过今日午后,府中曾四处求医。” “荣庆堂那边如今是什么情况?”贾政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急切。 小厮颤声答道:“小的也不甚清楚,只是听说陈嬷嬷回了荣庆堂。” 贾政闻言,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接着问道:“二奶奶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小厮摇了摇头,脸色更加苍白:“小的未收到二奶奶那边的消息。二爷,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贾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你先回去,告诉老爷,就说我外出会友了,大概三五日就回。然后,你去找葛陵游,让他把尾巴扫清。”他沉吟片刻,又补充道,“还有,让砗磲她们小心行事,最近就不要外出了。” 小厮闻言,连忙点头应命,转身匆匆离去。密室内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而压抑,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贾政,看来你的计划已经暴露了。”黑袍人冷冷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 贾政冷哼一声:“未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保证什么。不过我贾政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哼,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粗壮男子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 就在这时,密室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贾政心中一紧,连忙示意众人保持警惕。然而,当密室门再次缓缓打开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却是这处庄子的庄头。 “几位大人,不好了!外面来了一群人围住了整个庄子!”庄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难掩的恐惧。 贾政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能够如此快速且准确的找到自己的,就只有老太爷了。 “哼,看来你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黑袍人冷冷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贾政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是紧紧地握住手中的茶杯。 “几位大人,现在该怎么办?”庄头焦急地问道,目光中满是期待。 贾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你们先躲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我去外面看看情况,再想办法。” 他沉吟片刻,又补充道:“他们的目标是我,待我出去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后,你们瞅准时机抓紧离开这里。记住,千万不能被他们抓住,一旦发现自己逃不出去……诸位,好自为之吧!” 密室中黑衣人彼此对视一眼,冲着贾政点了点头。 贾政深吸一口气,命庄头随自己出去查看情况。 当他推开密室门时,就见一个黑衣老者一脸冷酷的站在密室门外。 “二爷这是准备到哪去?”老者冷声问道。 贾政在看清老者衣袖上绣的图案时,浑身的血液一下就凝固了。 看到贾政脸上的表情,黑衣老者冷笑一声:“看来二爷已经知道属下的身份了,那就请二爷同属下走一趟吧。” “祖父有什么吩咐,直接命人招呼一声就是了,怎么还劳您亲自过来?”贾政强作镇定,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 福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若非二爷有意躲着主子,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也没有机会出来放风。为了感谢二爷的大恩,属下就不冒犯二爷了,二爷,请吧。” 贾政见无法拖延,心中暗自焦急。他深知,一旦回到老太爷身边,自己的计划将彻底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那个,您看这样如何?我先去处理一些紧急事务,稍后便随您回去。”贾政试图寻找转机。 然而,影主却不为所动,他伸手一招,身后立刻出现几名黑衣劲装大汉,将密室的门堵得那叫一个严实。 “二爷,请吧。” 贾政见状,知道再也无法逃脱,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转身对庄头吩咐道:“我先回去,晚些时候你再把我给府中挑选的瓜果蔬菜送去国公府。” 庄头闻言,眼中盛满了恐惧,他颤抖着应道:“是……是……小人……小人一会就亲自……亲自盯着那些小子们装车……” 贾政看着浑身颤抖的庄头,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他伸手拍了拍庄头的肩膀,笑道:“抖什么,爷又不吃人。” 说完冲着影主笑道:“您要不要把我给绑住啊?” “属下不敢,二爷请吧。” 贾政淡淡扫了影主一眼,冷哼一声,大步踏出了密室的门。 影主见状并未生气,只是对一旁的人打了个手势,就有几人迅速散开,无声的消失在众人眼中。 贾政踏出密室,阳光刺眼,他微微眯起双眼,心中却如寒冰封冻。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背负千斤。影主及其手下紧随其后,无声的压力如影随形。 贾政坐在马车上,心中五味杂陈。他回忆起这些日子的种种布局,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而今,这一切可能都将化为泡影。他不禁苦笑,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老太爷的手段与狠心。 马车摇摇晃晃的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四周再无一丝声音,马车方才停止前行。 贾政掀开车帘,呈现在面前是一座宁静而祥和村庄。 此时正值太阳落山,外出劳作的人儿三五成群,边聊边往家赶,爽朗的笑声洒满了乡间的小路。 袅袅炊烟自各家的屋顶缓缓升起,村中响起妇人呼唤孩子的声音,夹杂着几声鸡鸣犬吠,构成了一幅温馨而和谐的田园生活图景。 贾政呆呆的站在村口,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影主见状,率先往村中走去,贾政被黑衣人裹挟着,不得不跟上影主的步伐。他的心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却并无一人为他解惑。 影主在前面带路,贾政紧随其后,穿过狭窄的田埂,绕过嬉戏的孩童,最终来到了一间简陋却整洁的农舍前。农舍的主人是一位憨厚的农家汉子,他见到影主一行,忙笑着迎了过来。 待走近,贾政才看到他的一只衣袖空荡荡的垂在身旁。 “统领,您回来了。” “这位是府中的二爷,大帅命我把他下入影狱。”影主对着男人轻声说道。 “罪名?”听到影狱二字,男人脸上的憨厚之色一下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冷。 “残害手足,不孝不悌!” “大帅有什么交代吗?” “莫伤了他的性命。” “统领放心,属下明白了。” “嗯。闲着没事,多训训那些小兔崽子,省得他们一天天就知道调皮。” “哈哈,您舍得了?” “不舍的也得舍得,如今局势动荡,说不准咱们这些老东西哪天就没了,不给他们好好操练操练,日后该怎么办,总不能拖主子的后腿吧? 主子仁慈,不忍咱们这些人永远活在黑暗之中,可咱们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才是。” 憨厚男子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统领放心。” “一会我会带一队擅长追踪的孩子,去一趟万年县。家里,你给我看好了。” “是。” 影主再次看了贾政一眼,轻叹一声,转身往村中的广场走去。 憨厚男子看了贾政一眼,冷声道:“我叫影六,主管刑罚,二爷,请吧。”说完,不待贾政回答,一只手提着贾政往农舍走去。 …… “老太爷,灵犀堂传来消息,大奶奶和小主子平安无恙了。”没等下人通传,林之孝就直接闯进了贾源的书房。 书房内,贾源正端坐在书桌前,眉头紧锁,手中紧握着一支毛笔,却迟迟未落下。听到林之孝的话,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知道了。太医走了吗?”贾源放下毛笔,沉声问道。 “为防万一,奴才安排太医住在了东跨院。”林之孝忙回道。 贾源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林管家。“老林,日后把你手中的事多分些给你儿子,他可比你细心多了。” 林管家闻言,心中一喜,忙躬身道:“是,老太爷。奴才一定好好教导犬子。” 贾源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待两人离开后,他才重新拿起书桌上的名册。 “大帅。”一道人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贾源身后。 听到身后的动静,贾源头都未抬,冷声道:“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人就在城外大太太的陪嫁庄子上。除了二爷外,属下还在庄子里捉了几只老鼠。” “那些老鼠可交代了他们的主子?” “没有,都是一些死士。不过根据他们的拳脚动作,以及使用的武器来看,应该是那四府的人。” “我就猜到这其中有他们的手笔,自太祖建立大盛,不过五十余年,他们就忘了自己的初心,真真是可悲可叹呐!”贾源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依旧紧盯着手中的名册,手指在某一页上轻轻敲打,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听到贾源的感叹,影主冷笑一声,寂静的书房内回荡着他沙哑的声音:“呵~富贵迷人眼,又有几个能够保持初心的?别的不说,只咱们府上,这些年不也是乌烟瘴气的吗?” 贾源并未理会影主的讽刺,而是重重放下手中的名册,寒声道:“那四府,还真是贼心不死啊。哼,以为我贾源老了,就可以任意拿捏了吗?” “大帅,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动?” 贾源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绝:“既然他们如此迫不及待,那老夫也不必再客气了。你先带人去一趟万年县,确认赦儿平安无事后,就把万年县的事情全部给他捅出去。 这次,老夫要让他们不死,也得狠狠脱层皮下来!” “是,大帅。属下这就去安排。”影主应了一声,身形再次无声无息地消失。 贾源放下手中的名册,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 老虎虽老,余威仍在,他贾源可从来都不是什么仁慈的好人! 万年县的一处山林中,杜若背着昏迷不醒的贾赦,步履艰难的穿梭在茂密的林间小道上。夜色如墨,只有稀疏的星光透过树梢,为这幽深的密林增添了几分诡异与不安。 “大爷,您可一定要坚持住,想想老太爷、老夫人,再想想大奶奶和未出生的小主子。 您若真的交代在这里,别人不说,老夫人和小主子是一定会随你而去的。”杜若边走边小声念叨着。 贾赦虽然昏迷,但杜若的话似乎隐隐触动了他潜意识中的某些情感。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仿佛在回应着杜若的呼唤。 杜若察觉到了这一细微的变化,心中一喜,连忙加快了脚步。“大爷,您听到了吗?您一定要挺住,我们一定能走出去的!”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打破了林间的寂静。杜若心中一紧,立刻警觉地回头望去。隐约看见几个黑影在树林间快速穿梭,正朝着他们逼近。 “不好,是追兵!”杜若心中暗叫一声,迅速将贾赦背得更紧了一些,然后拔腿就跑。他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在山林间左闪右避,试图甩掉那些追兵。 然而,那些追兵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弃。他们紧追不舍,手中的兵器在夜色中闪烁着寒光。杜若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必须想办法摆脱这些追兵,不然他和贾赦二人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该死的潜虎,还暗部统领呢,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大爷,等咱们回京后,您可得好好整治整治他们。”杜若边跑边给潜虎上眼药。 就在这时,杜若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陡峭的山坡。他心中一动,立刻背着贾赦,奋力向山坡跑去。 当杜若跑到山坡顶端时,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将贾赦轻轻地放在地上。然后,一脚把一块石头踹下山坡,同时嘴里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人在那边!” “别让他们跑了。” “跑不了,那里是条死路” 第300章 彻底死心(十二) 潜虎带人赶到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朝阳洒在连绵起伏的山峦上,给这片大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平日里总是吊儿郎当的杜若,此刻却一身鲜血地站在一处陡坡上,一把残刀牢牢地绑在他的手上。 “杜若!你这是怎么了?大爷呢,他你们没在一起吗?”潜虎急匆匆地跑到杜若身边,看着满身是血的杜若,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和愤怒。 杜若微微抬起头,看着潜虎,眼泪哗的一下流了下来:“潜虎,你大爷的。你们平日里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现在才来?呜呜,小爷……小爷险些就被阎王爷请去喝茶了。” 看着正在把眼泪鼻涕往自己身上抹的杜若,潜虎的拳头是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忍无可忍的怒喝一声:“够了,你他妈的给老子住手,再把鼻涕往老子身上抹,老子立马把你踹下去!” “呜呜,你凶我?我要告诉大爷,你凶我。”杜若一脸控诉的看向潜虎。 潜虎见状,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说,你想怎样?” “什么叫我想怎样?明明是你们护主不利,如今竟问我想怎样?!”杜若一脸夸张的喊道。 听到杜若夸张的喊声,暗部的人只觉老脸一热,默默地低下了头。 潜虎看着一脸夸张的杜若,心中一阵无语。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好了,杜若,别闹了。这次的事情是我失职了,我为以前说过的话向你道歉。” “哼,这还差不多。哎呦,疼死小爷了,这群王八蛋下手可真狠呐。” 看着躺了一地的尸体,潜虎无奈的说道“到底是他们下手狠,还是你下手狠?行了,大爷在哪里?” 看着潜虎一脸无奈的样子,杜若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他往身后的山石上一靠,抬起伤痕累累的手指了指山石的后面。 “大爷不小心中了那些混蛋的暗算,如今仍昏迷不醒。听说老太爷手中有颗救命金丹,可解百毒,不知是真是假?”杜若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老太爷手里有什么好东西,我哪里知道?你也不用再试探了,在老太爷把暗部交到大爷手中那天,暗部的主子就只有大爷一人。”潜虎说完,径直越过杜若往山石后面走去。 只见贾赦脸色苍白的的半躺在山石后面,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他忙迅速上前查看起贾赦的伤势,见只是一些皮外伤,并未伤及骨骼肺腑,不由松了口气。 在给贾赦简单处理好身上的伤势后,命人就地取材赶制出两抬简易的担架,一行人抬起贾赦和杜若快速消失在山林之中。 自从彻底同贾赦断了联系后,二皇子就一直惶惶不安。别看他是皇子,是皇室贵胄,若真论起重视程度来,他还真不如贾赦。 若贾赦真出了什么意外,不说荣国府了,就是自己的皇帝老子都不会轻易放过他。这也是他在联系不上贾赦的第二天,就命人把消息传入京都的原因。 “二殿下。”二皇子的心腹太监一路小跑着来到二皇子所在的营帐。 “宫中可有消息传来?”二皇子急切的问道。 “暂时还没有。” “还没有?荣国府呢,可有什么动作?” “咱们的人传来消息,说荣国公正在四处寻找次子贾政。” “贾源呢,贾源可有什么动作?还有张家,张梵又在做什么?” “张大学士这些日子一直在城外的问心书院教学,至于老国公,听说老国公夫人身体不适,老国公一直寸步不离的陪在她身边。” “呼~离父皇给本将的期限还有几天?” “回殿下,今日已经是第九天了。” “命人斥候和贾赦传递过来的消息整理一下,给父皇送一份过去。” “殿下,您这是要同太子彻底翻脸了吗?” 听到心腹的问话,二皇子看了看营帐外的天空,厉声道:“闭嘴。什么叫同太子翻脸,本将是父皇的儿子,大盛的皇子,怎能容忍大盛的子民被人如此欺压?” 心腹太监闻言,神色一凛,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你去通知各帐即刻前来主帐商讨剿匪事宜,顺便把那些功勋子弟也给喊过来。” “喏。”心腹太监应声后,迅速退出营帐,去传达二皇子的命令。不一会儿,各帐将领及随行的功勋子弟纷纷来到主帐。 二皇子端坐在主位上,目光如炬,扫视着众人。他缓缓开口道:“诸位,本将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是为了商讨剿匪事宜。距离父皇给咱们期限只剩下最后一天了,本将这里有这些天斥候以及贾赦暗查得来的信息,诸位替本将参考参考。” 说完就命人把这些日子收集的情报分发给了在座的众人。 王子腾紧握着那份沉甸甸的情报,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这份情报的重要性,以及它可能带来的巨大影响。若情报内容属实,那么提供这份情报的人无疑将成为此次剿匪行动中的关键人物,甚至可能在论功行赏时占据首功。 依照贾赦的出身,再加上荣国府在朝中的地位,一旦贾赦立了功,那么他的地位将无人再能顶替。 想到临行前贾政对自己的保证,以及那两个突然消失的长随,再看看手中的情报册子,王子腾默默地挪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各营的主将皆是身经百战的老将,看清情报上的内容后,皆默默思索起背后牵扯的利益。 随行的功勋子弟则同这些老将不同,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虽都是各府的翘楚,心性谋略也不缺,可他们的血仍是热的。故而,在看清情报上的内容后,个个都是义愤填膺,恨不能立刻手刃了那些贪官污吏和山贼悍匪。 “殿下,您下令吧。咱们不杀尽那些丧尽天良的东西,愧对皇上,愧对百姓,更愧对我们身上的这身铠甲!”一位年轻的功勋子弟义愤填膺地站了出来,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对正义的执着和对邪恶的愤慨。 “对,殿下您下令吧。不杀尽这些蛀虫,我等如何去面对那些无辜的百姓。” “殿下……” “……” 二皇子看着义愤填膺的功勋子弟,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赞道:“诸位不愧是我大盛的好儿郎,有诸位在,大盛何愁不强盛,百姓何愁不安宁!” 一名老将站出来对二皇子拱了拱手,沉声道:“殿下此言差矣。剿匪之事,非同小可,不能仅凭一腔热血,靠智慧和策略。 按照情报所言,万年县官匪勾结已不知多少年,谁是官,谁是匪,一时根本分辨不清楚。 此时若贸然进山,只怕会腹背受敌,到时就悔之晚矣!” “蒋参将此言差矣,区区一个万年县而已,在大军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我等有何惧之?” “黄口小儿,只知一味争强好胜,岂不知我大盛的将士每一个都是无价之宝,若因为你们的一意孤行,葬送了将士们的性命,这份责任是你们能够背得起的吗?” “我呸,贪生怕死就直说,我大盛的勇士们从不畏惧死亡!” “无知小儿!” “无胆鼠辈!” “你放肆!” “你大胆!” “……” 看着争论不休的两方人马,二皇子轻轻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诸位,”二皇子的声音瞬间压下了营帐内的嘈杂声,“你们的担忧和决心本将都理解。剿匪之事确实非同小可,我们不能轻率行事。但同时,我们也不能因为畏惧而退缩,让那些丧尽天良的匪徒继续危害百姓。”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继续说道:“蒋参将的担忧很有道理,我们不能贸然进山,必须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而石家大郎的勇气也值得称赞,但勇气并不能代替智慧和策略。” 二皇子走到地图前,指着上面的地形和路线:“我已经派人详细侦查过万年县的地形和匪徒的活动规律。我们可以利用这些情报,制定一个诱敌深入的计划。让一部分兵力在前面吸引匪徒的注意力,而主力则绕道其后,一举将他们歼灭。” “至于县城中同土匪有所勾结的官员士绅。”二皇子的目光扫过那群义愤填膺的功勋子弟,笑道:“就拜托给诸位了。” “殿下放心,我等定不辜负殿下的这番信任。”一位年轻的功勋子弟挺身而出,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凡参案人员,无论其身份地位如何,我等都将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其他功勋子弟也纷纷表态,他们目光炯炯,充满了对正义的执着和对邪恶的愤慨。 二皇子看着这群热血沸腾的功勋子弟,心中顿时涌起万千豪情,高声道:“好!有诸位在,我大盛何愁不强盛!不过,诸位也要切记,办案过程中务必公正严明,不可滥杀无辜,更不可因私废公。我们要用事实和证据说话,让每一个涉案人员都心服口服。” 众功勋子弟齐声应和,纷纷表示,将严格按照二皇子的指示行事,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恶人。 打发走随行的功勋子弟后,二皇子对着在座的将士团团抱拳道:“本将知道诸位东的担忧,本将在这里向诸位保证,本将只让诸位只负责剿匪事宜,绝不掺合到朝中的党派之争!” 以蒋参将为首的几位老将对视一眼,皆单膝跪地,沉声道:“末将等愿听候将军派遣!” “行,明日三更造饭,五更出发,务必按照计划行事,不得有误!” “喏!” 所谓的悍匪,不过是比普通百姓厉害一些的亡命之徒罢了,在真正的大军面前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更何况,二皇子早早就摸清了山匪的人数,布局,以及他们山寨的地形图。 皇帝的儿子领兵,兵部调遣的自然都是能兵干将,在绝对实力面前,为祸一时的万年县悍匪除匪首在逃外,其余匪众尽数伏诛。 至于万年县同匪徒相互勾结的官员士绅,别人或许会忌惮一二,可放在这些功勋之后身上,他们所谓的靠山,根本就不值一提。 影主带人赶到万年县的时候,正值大军凯旋而归。影主一眼就看到了置身功勋之列的王子腾,想到他同贾政的关系,以及影五从贾政嘴里翘出的消息来看,贾赦的失踪同他脱不了关系。 “统领,您在看什么?” “没什么,联系到暗部的人了吗?”影主收回视线,轻声问道。 “还没有,不过我们在城里发现了暗部留下的记号。根据记号所示,他们应该进山了。” “进山?通知城中的弟兄们,待天黑后想办法把王子腾给绑了。” “啊?从军中绑吗?” “蠢货,你们不会想办法让他自己主动离开军营吗?” “嘿嘿,一时没想起来。” “你们……唉,若是哪天我不在了,依照你的脑子,能统领好影卫吗?” “师父~” “滚!” “哎!” 因着贾赦中毒不醒,潜虎等人并未把他送回军营,而是直接回了京都,故而同影主一行人完美的错开了。 自从两天前国公府突然封府,王氏就被关在自己的院中一直不得外出。这两天,府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下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王氏坐在窗前,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慌。 “二奶奶不好了,素锦姑娘带了一群丫鬟婆子过来了。”周昙儿一脸慌乱的闯了进来。 “慌什么,来就来了呗,难不成还要我去迎接她吗?” “可是二奶妈,她们是奔着咱们库房而来啊!” “怕什么,她们要查就让她们查,我倒要看看她们能查个什么出来!” “奶奶,那珊瑚和布料……” “是我送去灵犀堂的珊瑚不好,还是我送孝敬老夫人的衣服不好,她们自己蠢,出了事情同我有什么干系?!” “可是……” “可是什么,真当我们王家没人?她们敢胡乱给我编造罪名,那也要看看我父亲同不同意! 你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没做错事,就不用怕别人来查。你去告诉素锦,就说我在房里等着她,看她能拿出什么证据来指控我。”王氏吩咐道。 周昙儿虽然心中仍然忐忑,但看到王氏如此镇定,也只好硬着头皮出去传话。 “奴婢参见二奶奶。”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王氏看着素锦身后的婆子,厉声喝道。 “二爷在外面出了意外,老太爷命二奶奶过去伺候二爷。” 第301章 父子起嫌隙(上) 王氏闻言,手中的佛珠直接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霍然起身,目光如炬地盯着素锦,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素锦看着王氏的眼睛,冷声:“二爷在外面出了意外,老太爷命二奶奶过去伺候二爷。” 王氏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倒在地。周昙儿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低声呼唤着:“二奶奶,二奶奶您可要挺住啊!” 王氏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强撑着站起身来,对周昙儿说道:“替我梳妆,我要去见老太爷。” “二奶奶就不用忙活了,老太爷命奴婢即刻带您离府。趁着这会还有些时间,您还是抓紧整理行李吧。” 素锦的话音刚落,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周昙儿手中的梳子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只余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更添了几分不祥的寂静。 王氏的脸色已是一片惨白,嘴唇微微颤抖,却仍强撑着不愿倒下。她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那套精心准备的大红缂丝翟衣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只见她伸手拔下发间的金钗,紧紧抵在自己脖子上面,狠声道:“我要见老太爷!” 素锦眸光一紧,沉声道:“二奶奶何苦为难奴婢,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闭嘴,我说,我要见老太爷!” 看着形同疯癫的王氏,素锦一脸怜悯的摇了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闭嘴!若是让外人知道,不过一年的时间国公府就病了太太,死了奶奶,并且这二人还都是金陵一系的功勋之后,你觉得他贾源能落个什么下场!”王氏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嘶吼,她的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仿佛真的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素锦见状,知道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罢了罢了,奴婢这就去为您通报,但您得先把金钗放下,若真有个万一,奴婢可担当不起。” 说完,素锦转身快步走出房间,留下王氏和周昙儿在屋内。周昙儿看着王氏,眼中满是担忧和心疼。她轻声道:“姑娘,您这是何苦呢?” 王氏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握着金钗,目光坚定地看着门口。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不能错过。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素锦就带着贾源父子出现在王氏的面前。看到面前的二人,王氏手中的簪子用力一顶,鲜红的血液顿时染红的簪子。 贾代善看着王氏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怒意。他沉声道:“政儿家的,你这是在做什么?王家就是如此教导你的吗?” “老爷莫要一味的指责儿媳,儿媳只是想为二爷和自己讨个公道罢了。” “自你嫁进国公府,老夫人和太太那里就免了你的晨昏定省,你大嫂更是把针线房交给你来打理,政儿待你也算是敬重,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如今老大出了意外,府里一片慌乱,你不但不为府中考虑一二,反而闹出这等事来,真是岂有此理!”贾代善怒不可遏,言语间满是失望。 王氏凄然一笑,泪光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是儿媳要闹吗,明明是老太爷和大房容不下我和二爷,老爷您何苦要倒打一耙? 二爷明明是您的儿子,您为何纵容老太爷和大房如此作践他? 儿媳知道您对儿媳不满,可自儿媳嫁入府中,何曾出过半点差池? 如今二爷出了事,府中不说全力救助,反而让儿媳出府伺候,这又是何道理?” 听到王氏的控诉,贾源冷笑一声:“王氏,你口口声声喊着不公,为何不提你同贾政做了什么恶?” 王氏闻言,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她梗着脖子喊道:“老太爷说我和二爷做了恶,证据呢? 府中上下,谁人不知二爷的为人?他何时做过半分对不起贾家的事? 倒是老太爷和大房,处处排挤我们,如今更是要将我们逼上绝路!” 贾源冷笑一声道:“证据?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真的能瞒天过海吗?贾政近年来的种种行为,还需老夫一一点明吗? 老夫念在这些年的感情上,给你们留些颜面,如今你既不要这颜面,那老夫也无需再顾念什么。”贾源的声音逐渐变得冰冷,他缓缓靠近王氏,目光如刀,仿佛要把凌迟了一般。 随着贾源的话音落下,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冰冷而压抑。王氏的脸色变得苍白,她知道贾源所指的是什么,但她绝不会承认。她瞪大眼睛,目光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老太爷,您这话是何意?我们何曾做过对不起国公府的事?” 贾源一步一步逼近王氏,寒声道:“老夫什么意思,你心知肚明。贾政这些年暗中勾结外人,企图取代赦儿的位置,你以为老夫真的不知道吗? 你嫉妒张氏,算计她腹中的孩子,使得她们母子险些丧命,这些事情,你以为能瞒得过老夫的眼睛吗?” 王氏闻言,心中一震。她瞪大了眼睛,声音中带着几分惊恐与愤怒:“老太爷,您这是在冤枉我们!二爷他一心为了国公府,从未有过半点不轨之心。 至于大嫂的事情,更是与我无关!您不能仅凭猜测就妄下结论!” 贾源冷笑一声,目光如刀,仿佛要将王氏的心剖开来看个究竟。他缓缓说道:“冤枉?哼,老夫可没那个闲工夫。老夫一生阅人无数,所经历的事情更是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你们那点小九九,老夫一眼就能看透。 平日里一些小打小闹,老夫可以装作不知道,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赦儿和张氏出手! 今儿老夫就把话撂在这里,赦儿若能平安归来,张氏也能安稳产子,你们还能留住性命。 若赦儿有个什么意外,亦或张氏腹中的胎儿有丝毫闪失,老夫不仅会取了你们的性命,也会让整个王家为他们陪葬!” 王氏的身体微微颤抖,她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绝境。她看着贾源那冷冽的目光,心中涌起一股无尽的恐惧。她想要辩解,想要否认,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无声的哽咽。这一刻,她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的力量,只能无助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听到二人的谈话,贾代善只觉浑身冰凉,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了要害。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家族内部竟然会隐藏着如此深重的矛盾和纷争。小儿子要杀大儿子,小儿媳算计大儿媳,这样的消息对他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让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他站在那里,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仿佛想要用这种方式来逃避现实,但现实却像一把锋利的刀,无情地割裂了他的幻想。 贾源嫌弃地看了贾代善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他对着身后的素锦挥挥手,冷声道:“给你们二奶奶收拾收拾行李,一会老夫的人会把她送到贾政那里。” 素锦闻言,刚要动身,就听到王氏嘶吼道:“我看谁敢过来?!”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愤怒,仿佛一只被困在绝境中的野兽,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只见她一个用力,手中的簪子更深地刺入脖颈,血液顺着簪子滴落在地毯上,形成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她瞪大了眼睛,满脸狰狞地看着周围的人,那眼神中充满了疯狂和决绝,仿佛要将他们全部吞噬一般。 “老太爷……”素锦一脸为难的看向贾源。 只听贾源冷哼一声道:“簪子再偏下半指,那里才是命门。今儿只要你敢死,我国公府就敢埋!”他的声音冰冷而无情,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怜悯,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王氏闻言,身体微微一颤,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她深深地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可言,只有用这种方式来维护自己那残破的尊严和权益。 然而,就在她准备做出最后决绝的一击时,贾源的话语再次响起,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她的耳边。 “代善,王氏今日若敢自戕,明日早朝,你就把老夫搜罗到关于王家的罪证呈报给陛下。 有王家全族陪她一起上路,黄泉路上倒也热闹!”贾源的声音寒如冰霜,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般扎进王氏的心脏。 王氏的身体再次颤抖,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贾源,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她知道,一旦贾源将王家的罪证呈报给陛下,那么王家将万劫不复,自己也将是整个王氏一族的罪人。 “怎么还不快点动手,老夫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血了,心中甚是想念呐!”贾源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再次刺入王氏的心田。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冷酷和无情,仿佛在欣赏着王氏的绝望和恐惧,那眼底闪烁的嗜血光芒,更是让王氏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寒意。 王氏的手腕一软,手中的簪子无力地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眼中满是惊恐和绝望,仿佛在这一刻,她所有的勇气和决心都已经消失殆尽。 贾源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仿佛在享受着这种掌控他人命运的快感。然而,他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角门处有辆马车,你们直接把王氏送过去就行了。”贾源对素锦吩咐道。 “是。” “把四季衣服和铺盖都给他们带上,别让人家说我们国公府小气。”贾源又补充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与讽刺,仿佛是在对王氏进行最后的羞辱。 素锦闻言,迅速行动起来,命人将王氏的衣物和铺盖整理好,准备送往马车。王氏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侍女们忙碌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这一走,就意味着二房彻底失去了在国公府的地位和权力,也失去同贾赦争斗的资格。 最终,王氏带着四个陪嫁丫头、两个粗使婆子以及几个得力的仆人,踏上了离开荣国府的路途。马车渐行渐远,她的身影也逐渐消失在国公府的视线中,只留下一串深深的叹息和无尽的思绪。 从贾政的院子回来后,贾代善一直紧紧跟随在贾源身后,寸步不离。他神色凝重,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贾源看着儿子这副窝囊的样子,心中既无奈又生气,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一直跟在我身后,难道是想找骂吗?” 贾代善闻言,嘴角微微动了动,最终鼓起勇气,目光坚定地问道:“父亲,赦儿的失踪,真的同政儿有关系吗?还有,王氏真的对赦儿媳妇下手了吗?” 贾源闻言,眉头微微一皱,目光中透露出几分不悦。他沉声道:“你在怀疑为父?” 贾代善连忙低下头,恭声道:“儿子不敢,儿子只是想要个答案。” “若为父说是,你待如何?若不是,你又待如何?”贾源冷声问道。 贾代善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但他仍然坚定地回答道:“若是,儿子只当从未有过贾政这个儿子;若不是,还请父亲看在儿子的份上,莫要再为难政儿夫妇。” 贾源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为父活了近七十载,从未冤枉过一个人。赦儿的失踪,确实是贾政所为,这是他亲口说的。 王氏也确实对赦儿家的下了黑手,若非赦儿家的孝顺,不忍你母亲忍受酷暑的折磨,这会只怕早就一尸两命了。 兄弟阋墙,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大忌。善儿,为了家族传承,贾政必须严惩!” 贾代善闻言,心中震惊不已,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仿佛要确认这番话的真实性。他艰难地问道:“父亲是要杀了他们夫妇吗?” 贾源摇了摇头,目光中透露出几分无奈:“虎毒还不食子,更何况人?我不会杀他们,但也不能让他们继续为祸家族。我把他们囚禁在一处隐秘的地方,让他们反思自己的过错,同时也算是给赦儿夫妇一个交代。” 贾代善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贾政和王氏的过错,但一想到要亲手将他们送入囚牢,心中还是充满了矛盾和挣扎。他沉默片刻,然后问道:“那赦儿呢?他现在在哪里?是否安全?” 贾源闻言,抬头看向远方,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悲伤与无奈:“我也不知道。我已经派了影卫前去寻找,但至今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您也不知道?”贾代善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慌。 贾源缓缓叹了口气,道:“善儿,为父是人,不是神。” “可,若赦儿真出个什么意外,贾政又被您给囚禁了,日后,这偌大的国公府该怎么办?” 第302章 父子起嫌隙(下) 看着一脸担忧的贾代善,贾源眼中闪过一抹失望,沉声问道:“依你的意思,老夫应该怎么做?” 贾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千钧之力,让贾代善心中一紧。 贾代善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他深知,自己此刻的请求,无疑是在挑战家族的底线,更是在挑战父亲的权威。 可是,一想到贾政即将面临的囚禁生涯,他的心就如同被刀割一般疼痛。毕竟,血浓于水,贾政是他的儿子,虽然犯下了大错,但若能改过自新,也未尝不能重新做人。 在贾源的注视下,贾代善硬着头皮说道:“如果,父亲,我是说如果。如果赦儿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张氏腹中的孩子又是个女孩,那国公府该怎么办?” 贾源缓缓抬起头,贾代善只觉浑身一冷,仿佛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暴露在贾源面前。那双眼眸深邃而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贾源缓缓坐下,手上的扳指碰到太师椅的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一柄锤子重重敲在贾代善的心弦上。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浓浓的失望:“贾代善啊,你可知你此言何意?你是在用家族的未来,为你的私情开脱吗?” 贾代善脸色一白,连忙跪倒在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心中慌乱,却仍试图辩解:“父亲,孩儿不敢。只是,只是孩儿实在不忍看到政儿一生就此毁了啊。”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几分哀求,仿佛一个无助的孩子在寻求庇护。 贾源冷哼一声:“你不忍贾政的一生就此被毁,难不成赦儿就活该被算计? 贾代善,你扪心自问,赦儿可曾做过一件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史氏的偏心、贾政的挑衅、你的不闻不问,这些他都默默承受,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如今,更是因为你的纵容,他这一房险些彻底灭绝。你是他的父亲,是本该为他遮风挡雨的人,可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包庇一个罪犯,一个算计自己亲兄弟的罪人!” 贾代善的脸色愈发苍白,他避开贾源那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神,颤声道:“父亲,儿子知道儿子的请求对赦儿不公,可儿子这一生就只有贾赦、贾政两个儿子。 若是……若是赦儿真的出事了,张氏腹中又是个女孩,那儿子这一脉就真得没人了啊! 父亲,荣国府是您荣耀,是您的心血,您就忍心看着国公府后继无人吗?” 贾源冷冷地注视着贾代善,一字一顿地说道:“谁告诉你国公府后继无人了,贾代善,你似乎忘了,老夫并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 这句话如同一记惊雷,让贾代善瞬间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贾源,呐呐地说道:“父亲,您不能这样对我?” 贾源的目光冷冷扫过贾代善的脸,毫不留情地回应道:“不能?老夫为什么不能?你们都是老夫的儿子,在老夫这里没有什么不同。老夫不会因为偏爱哪一个就忽视另一个,也不会因为谁的地位高或低就区别对待。 在老夫眼中,你们都一样,没有例外!” 听到贾源的话,贾代善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颤声道:“您的这种想法,母亲知道吗?母亲她……” “闭嘴!别提你母亲,你没有资格提你母亲!”贾源冷声打断了贾代善的话,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 贾代善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跪在地上,仿佛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大厅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的风声和落叶的沙沙声在回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只是一刹那。贾源从书桌后面缓缓直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贾代善。 “代善,”贾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可知你今日之举,不仅是对贾赦不公,更是对你母亲、对我、对整个荣国府的背叛?” 贾代善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他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孩儿知错,孩儿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贾源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讽刺,“糊涂到可以不顾家族利益,不顾骨肉之情,只为了一己之私?糊涂到可以置家族的荣耀于不顾,只为保全一个罪犯?” 贾代善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贾源的责备。他知道,自己这次确实做得过分了,可他也有自己的无奈和苦衷啊! 贾源叹了口气,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善儿,你是我和你母亲唯一的儿子,我和你母亲在你身上倾注了所有心血。我们不求你能有多大的出息,只求你能无愧于世。 可你看看你现在,为了一个不肖子孙,竟然要置道义于不顾?你可知,你这样做,不仅害了自己,更害了整个国公府啊。 为父知道你心疼贾政,为父又何尝不心疼啊?可他这次犯下的错实在太大,太大了。若不惩罚他,世家子弟都如他那般,个个都把手伸向自己的兄弟……” 贾代善听着父亲的话,眼眶渐渐湿润了。他虽不舍贾政受罚,可父亲担忧又何尝没有道理? 贾源看着贾代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理解贾代善的心情,但作为一个大家长,他必须坚守道义和原则,不能因为私情而损害家族的利益和声誉。 “善儿,”贾源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身为荣国府的当家人,必须承担起应有的责任。贾政这次犯下的错误,不仅是对家族的背叛,更是对道义的践踏。若不加以惩罚,如何能让其他子弟引以为戒?” 贾代善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明白父亲的话是对的。但他心中仍然有一丝不甘,不甘在自己百年后,这座府邸的主人不是自己的子孙。 贾源看着仍旧低头不语的儿子,顿时明白他的顾虑,便沉声道:“善儿,你如今不过四十有二,身边也该添些伺候的人了。” 听到贾源的话,贾代善顿时眼中一亮,恭声道:“多谢父亲教诲,儿子知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且回去休息吧,待你母亲大好后,为父自会让你母亲为你安排。” “是。儿子就不打扰父亲休息了。”说完,磕了个头,缓缓退了出去。 待到书房只剩贾源一人后,他疲惫的闭上眼,一滴浊泪顺着眼角流进了发缝。就在贾源陷入自己的思绪无可自拔时,只听到外面传来老林管家的声音。 “老夫人您来了。” “老太爷呢,还在书房吗?” “在呢。” “我进去看看。” “您慢着点,清音,扶着些老夫人。” 贾源闻声睁开眼,迅速整理好情绪。只见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正午的阳光如同金色的绸缎,穿透门缝,洒在书房的每一个角落,驱散了室内的阴霾与沉闷。 老夫人由丫鬟清音搀扶着,缓缓步入书房,她的身影在阳光下拉长,显得格外的温暖。就如五十多年前,贾源第一次见到她时那般。 贾源一脸紧张站起身来,小声抱怨道:“怎得这个时候过来了,正午的阳光正烈,万一晒到了怎么办?” 老夫人笑道:“哪里就那样娇贵了,我听清音说,这些日子你一直待在书房,今儿身体轻快不少,就想过来看看。” 贾源闻言,心中一暖,知道老妻这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他拉着老夫人坐在自己身边,温声道:“夫人放心,我只是想把以前带兵的经验整理出来而已。” 老夫人听着贾源的话,眼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她轻轻拍了拍贾源的手背,说道:“你为国为民操劳了一辈子,现在也该好好歇歇了。那些经验固然重要,但你的身体更重要。” 贾源笑着点头,温声道:“夫人说的是,我会注意的。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近来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人和事,便想着趁着现在还有精力,就把那些事情给记下来。待到我百年以后,他们也不至于被遗忘在历史的尘埃中。” 老夫人闻言,沉默了良久,当她再次抬头时,眼中满满的全是对贾源的心疼和崇拜。 “那些人确实不该被遗忘,只是你如今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也该好生保养自己才是。” “皎皎,我……” “源哥,我没说不让你写,可咱也得好生保养自己才是。这几天,你没日没夜的待在书房,万一累垮了身子,你让我怎么办?”老夫人深情地望着贾源,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更多的却是关心与担忧。 “皎皎,你放心,我会注意的。”贾源温柔地握住老夫人的手,眼中满是柔情,“我只是想把那些往事都记下来,给后人留下一些念想。而且,有你在,我又怎舍得累垮自己?” “呸,一把年纪了,还这样油嘴滑舌,赦儿就是被你给带坏的。” 老夫人嘴上虽然嗔怪着,但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对贾源深深的爱意。她轻轻抽回手,假装生气地别过头去,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哈哈哈”看着老妻的嗔怪的样子,贾源忍不住笑了起来。 “源哥~” “夫人莫气,为夫不笑了,不笑了。” “算着日子,大军也该回京了。源哥,赦儿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贾源收敛起笑容,握住老夫人的手,温声道:“那混小子是属猫的,就是所有人都出事,也轮不到他。你啊,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再过五个多月,咱们就能抱上曾孙子了。你若再整天胡思乱想,拖累了身子,可就没力气帮那混小子带孩子了。到时候,你猜他能不能念叨死你?” “一天天就知道瞎咧咧,赦儿才不舍得念叨我呢。” “是,他啊,最心疼你这个祖母了。” “哼,知道就好。” “得,为夫就是一外人,就你们祖孙的感情最好,行了吧。” “瞧你那出息,我命人炖了你喜欢的酱肘子。” “多谢夫人,我就知道夫人最心疼我了。” …… 老夫人看着就是睡着了,仍旧眉头紧皱的贾源,眼中盛满了心疼。 “老夫人……”素锦刚要说话,就被老夫人给制止了。主仆二人悄无声息的走出卧室,来到了一旁的碧纱橱内。 “我让你打探的消息,你都打探清楚了吗?”老夫人冷声问道。 “这……”素锦悄悄看向陈嬷嬷。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是吗?” “奴婢不敢。” “清音,你说!” “老夫人,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有些事没必要知道的太清楚。”陈嬷嬷轻声安慰道。 老夫人听着清音的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清音,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但身为这个家的老太君,我有责任确保家族的安宁。有些事情,我可以选择不知情,但涉及到家族的安危和声誉,我就不能坐视不管。” 陈嬷嬷闻言,低下头,不再言语。她深知老夫人的性格,知道再劝也是无用。 老夫人看向二人,沉声道:“你们两个,一个是我看着长大丫头,一个是从微时跟着我的老人,这个府中什么人都能欺骗隐瞒我,唯独你们不行!” 陈嬷嬷和素锦见老夫人如此严肃,心中明白再也无法隐瞒,便齐齐跪在了老夫人面前,开始详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二人原本还担心老夫人会承受不住打击,可从始至终,老夫人连眼皮都不曾抬起过。 最后,陈嬷嬷总结道:“事情就是这样的。今早,老太爷命人送走二奶奶后,又和老爷在书房待了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您就都知道了。” 老夫人听完陈嬷嬷和素锦的详述,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过了许久她方才哑声说道:“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老夫人。”陈嬷嬷一脸担忧的看向老夫人。 “我没事。清音,晚些时间你仍去大奶奶那里伺候。告诉她,无论赦儿能否平安归来,这国公府的当家奶奶都是她张氏慧娘!” 第303章 君心难测(一) “老夫人!”陈嬷嬷闻言,猛地抬起头,一脸震惊地看向老夫人。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夫人这是要彻底将国公府交给大奶奶吗? 老夫人没有理会陈嬷嬷的震惊,自顾自地说道:“在赦儿没回来之前,你必须寸步不离地跟在张氏身边,直到她平安产子为止!” 听到老夫人着重提到的‘产子’二子,陈嬷嬷眸光微微闪烁一下,她明白,张慧这一胎只能是儿子! 陈嬷嬷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她深知老夫人的决定无人能够更改,只能默默地低下头,应了一声:“是。” 待陈嬷嬷等人退出去后,老夫人独自坐在窗前,出神的看着窗外的天空。她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种种,想起了与贾源携手走过的风风雨雨,想起了那些因权力与利益而引发的家族纷争,不由轻叹一声,富贵迷人眼,权势惑人心呐! 贾源一觉醒来,已是夜幕降临。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环顾四周,只见摇曳的烛光中,老妻正一脸含笑的看着自己。 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烦恼与纷争都随着夜色一同沉淀,只留下心中那份最纯粹的情感。 “你醒了?” “什么时辰了?” 老夫人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西洋钟,温声道:“亥时一刻,你感觉怎么样?” “我睡了那么久,你怎么也不让人喊醒我?” 老夫人没好气的说道:“喊你做什么,你也不想想自己有多久不曾好好睡一觉了?一把年纪了,还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呢?” 面对老妻的责备,贾源并未生气而是笑着说道:“夫人说得是,为夫这把老骨头,确实不如年轻时候了。” 看着贾源头上的白发,老夫人叹道:“既然知道自己不再年轻,就不要总想着逞强。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还能管到几时?你得学会放手,让他们自己去闯。总得跌倒几回,才明白人生的不易。” 贾源点了点头,眼神中透出一丝感慨:“夫人说得极是。咱们确实不能总为他们遮风挡雨,得让他们自己去面对风雨,才能成长。只是,我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啊。总想着再扶一把,唯恐他们跌倒后再也站不起来!” 老夫人闻言,轻轻拍了拍贾源的手背,柔声道:“源哥,你的心思我岂能不明白?但他们的路,终究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去走。咱们能做的,就是尽量为他们指引方向,提供些许帮助,至于最终能走到哪里,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贾源叹了口气,目光再次转向窗外那深沉的夜色,似乎在寻找着某种答案。“夫人说得在理,只是我有时总会忍不住去担心,去忧虑。这世间的险恶,人心的复杂,我怕他们应付不来。” “源哥,你我都曾年轻过,也都曾经历过风雨。那时的我们,不也正是依靠着自己的勇气和智慧,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吗?怎么如今轮到他们,你反而放心不下了呢? 代善虽然平庸,耳根子又软,但是胜在有自知之明,国公在他手上虽不能发扬光大,但也能保得阖府平安。 赦儿看似顽劣,实则深藏不露,又有张氏一族相助,不说更上一层了,至少可保三代无虞。 你我如今都上了岁数,有今天没明日的,何苦再去操那些闲心,不如彻底放手,让他们自己去闯。毕竟,他们的路,终究要他们自己走。” 贾源还想说什么,可在触及到老妻眼底的哀伤后,心中不由一紧,试探地问道:“皎皎,你……你都知道了?” “嗯,都知道了。”老夫人故作轻松的说道。 “我……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我是怕……” “怕我的身子承受不住。”老夫人打断了贾源的话,温声道:“源哥,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无需解释,我都懂。这些年,咱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呢?” 贾源闻言,深深的看了老妻一眼,沉声道:“这次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待赦儿平安归来后,我就把自己手里的东西都交给他;若他有个什么意外,我会在自己走之前,替他的儿子扫清一切障碍!”老夫人沉声说道。 贾源闻言,沉默片刻,再次抬头时,眼中只余一片坚定:“许久不曾同张子盛同饮了,我记得府中还有一坛太祖皇帝赏下酃酒。” “嗯,明日我亲自下厨做几个小菜。” “如此,辛苦夫人了。” …… 自二皇子奉旨剿匪后,京城的风云确实暂时平息了下来,但这份平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街道上人来人往,看似热闹非凡,实则每个人心中都藏着各自的算计与秘密。四皇子水禛的书房内,烛光摇曳,与窗外的月光交织出一片神秘而静谧的氛围。 水禛端坐在案前,神情专注而宁静,一笔一划地抄写着佛经。他的字迹工整有力,透露出他内心的坚韧与沉稳。书房内除了他轻微的呼吸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外,再无其他声响。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它。 水禛抬起头,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放下笔,轻声说道:“进。” 门被轻轻推开,自小跟在他身边的太监夏守忠一脸慌张地走了进来,脚步略显踉跄。他跪在地上,恭敬地行了一礼:“奴才给四爷请安。” 水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有事?” 夏守忠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几分惶恐:“刚刚楼外楼送来一道菜。” “什么菜?”水禛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但眼神中却闪过一抹暗芒。他深知,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盐水鸭。”夏守忠颤抖着声音回道。 水禛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他站起身来,走到案前,拿起一块手帕,轻轻擦了擦手,说道:“呈上来吧。” 夏守忠连忙起身,从门外端来一个精致的食盒,小心翼翼地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垂涎欲滴。但水禛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并未伸手去取。 他转过身,看向夏守忠,问道:“送菜的人可有说什么?” 夏守忠认真回想一番,回道:“来人说,今年的莲蓬比以往甘甜许多,问要不要给府上进献一些?” 水禛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他沉吟片刻,说道:“你让他们准备一下,明日午时本王过去看看。” “喏。”夏守忠应了一声,连忙退下准备去了。 夜幕降临,京城的大街小巷逐渐安静下来。水禛的书房内却依然灯火通明。他坐在案前,手中的笔却迟迟没有再次落下。 与此同时,紫禁城内,仁康帝的心情却是另一番景象。近日来,他总感到一股难以名状的烦躁和不安,尤其是在早朝上,面对着那些为了各自利益而争论不休的朝臣,他的耐心似乎已到了极限。每当这时,他眼中便会闪过一抹危险的寒光,那是一种压抑着杀人冲动的冷冽。 今日的早朝,与往日并无二致,仿佛时间的车轮在这里缓缓碾过,留下一道道不变的痕迹。朝堂之上,依旧是那些熟悉的面孔,他们或老或少,或威严或狡黠,但无一例外,都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扮演着各自的角色。话题依旧老生常谈,关于税收、边疆、民生,每一个议题都足以牵动整个帝国的神经。 大臣们或激昂陈词,慷慨激昂地表达自己的见解与立场;或低首默思,暗自盘算着如何在这场权力的博弈中取得最大的利益。他们各自为政,各怀心思,有的为了国家的未来忧心忡忡,有的则为了个人的权势与利益而费尽心机。 仁康帝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目光深邃而复杂。他仿佛是一位超脱于世俗之外的旁观者,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在眼前上演。大臣们的争吵与辩论,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每一个角色都按照既定的剧本在演绎着自己的故事。 一轮激烈的争论过后,朝堂之上终于暂时恢复了平静。大臣们分列两旁,脸上或带着得意,或带着失落,但无一例外,都在等待着仁康帝的裁决。 仁康帝刚要开口,只见御史冯轩越过众臣,径直跪倒在仁康帝的御阶之下。 冯轩的举动让朝堂之上再次沸腾起来,大臣们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议论声四起。冯轩却不为所动,他抬头望向仁康帝,眼中闪烁着坚定与决绝。 “陛下,微臣有本要奏!”冯轩的声音清晰而有力,穿透了朝堂的喧嚣,直达仁康帝的耳畔。 “准奏!” “臣参太子纵奴行凶,当街欺压百姓,影响恶劣,请陛下明察!”冯轩的话语如同连珠炮般吐出,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朝堂之上每一位大臣的心头。他的眼神坚定,语气果决,显然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仁康帝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如水,他目光如炬,直视着冯轩,仿佛在审视着每一个字,每一个细节。他深知,太子之事非同小可,一个不慎就会引起朝堂动荡。 “此事容后再议。”仁康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打断了冯轩即将出口的话语。 “众卿可还有本奏?”仁康帝的目光扫过朝堂之上的每一位大臣,仿佛在寻找着其他更为紧迫或重要的事务。 “陛下……”冯轩欲言又止,他深知此刻再提太子之事已是无益,只能将满腔的愤懑与担忧深埋心底。 “来人,冯御史近日太过劳累,朕特赐其休假一月,以养精蓄锐。”仁康帝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怀与安抚。 随着仁康帝的旨意下达,朝堂之上的气氛逐渐缓和下来。大臣们纷纷投来复杂的目光,有的敬佩冯轩的刚正不阿,有的则暗自庆幸自己未卷入这场风波之中。 冯轩虽然心中充满了不甘与无奈,但也明白此刻的自己无力改变什么。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仁康帝,那双曾经充满坚定与决心的眼眸此刻却只能流露出顺从与接受。冯轩缓缓跪拜在地,领旨谢恩,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臣,冯轩,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仁康帝深深了看了冯轩一眼,冷声道:“退朝!” 随着仁康帝的离去,大臣们也纷纷起身,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与情绪,缓缓退出了朝堂。有的大臣在私下里议论纷纷,猜测着仁康帝的真实意图与接下来的行动;有的则选择沉默不语,静待事态的发展。 唯独冯轩,独自站在朝堂的一角,望着仁康帝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冯御史,你……哎,糊涂啊!”一位大臣低声叹息,言语中充满了对冯轩的惋惜与不解。 “冯兄,哎,日后多保重吧。”另一位大臣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冯轩的肩膀,眼中满是关切与担忧。他明白,今日之事过后,冯轩的仕途必将受到重大影响。 “冯大人,今儿真真好大的威风呐!”一个略带讽刺意味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说话之人显然对冯轩今日之举持批评态度,认为他过于冲动,没有考虑到后果。 面对这些或同情、或讽刺的话语,冯轩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的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今日之事的无奈与遗憾,也有对未来的担忧与迷茫。 从金銮殿出来后,仁康帝没有多做停留,径直前往了御书房。他的步伐稳健而有力,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历史的脉络上。 “万岁爷,四皇子求见。”戴权小心翼翼的上前回禀道。 仁康帝闻言,停下脚步,目光如炬地望向远方,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片刻之后,他冷声道:“传!” “万岁爷传四皇子御书房觐见~” 第303章 君心难测(二) “平身吧。”仁康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声音中带着几分威严与玩味。 “儿臣叩谢圣恩。”四皇子闻声起身,恭敬地垂首站立在一旁,心中却如同揣着一只兔子般忐忑不安。 仁康帝的目光在四皇子的身上缓缓扫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四皇子心中一紧,忙收敛起所有思绪,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沉稳。然而,他内心的波涛汹涌却难以掩饰。 “朕听说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府上抄写经书,身体不适就好好保养。若因抄写经书而伤了身子,岂不是得不偿失?”仁康帝的声音带着几分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试探与警告。 四皇子闻言,心中更加忐忑,垂头应道:“父皇教训的是,是儿臣大意了。” 仁康帝点了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他接着问道:“朕听说你最近在抄写《大乘起信论》,可有什么心得?” 四皇子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后,平静地回答道:“回父皇,儿臣在抄写《大乘起信论》时,深感佛法无边,其中的道理深奥。儿臣虽然愚钝,但也尽力去理解其中的精髓。 儿臣认为,这部经书不仅仅是对佛法的阐述,更是对人心的启迪。它告诉儿臣,无论外界如何变化,只要内心坚定,就能达到内心的平静。” 仁康帝的目光再次在四皇子的身上停留片刻,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与审视。他喜欢看到儿子们这样的态度,敬畏与顺从是他作为帝王所期待的。然而,他更希望看到的是儿子们能够成长为有用之才,为他的大业添砖加瓦。 “嗯,佛经那东西随便看看便是,万不可沉溺其中。你要学着如何让那些经义为你所用,而不被其束缚。”仁康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警告,他不希望自己的皇子成为一个只知念佛的和尚。 四皇子闻言,心中一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沉声道:“父皇放心,儿臣虽然愚钝却也知道佛经的智慧在于启迪人心。儿臣会将其用于修身养性,同时也会注重学习为臣之道,以不负父皇的期望。” 看着诚惶诚恐的四皇子,仁康帝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轻叹一声道:“你真是越来越古板了,丝毫没有小时候的活泼。” 四皇子心中一紧,忙垂首道:“儿臣知罪。” 仁康帝挥了挥手道:“行了,起来吧。今日早朝,冯御史参太子结党营私、纵奴行凶、收受贿赂。对此,你可有什么看法?” “这……” “今日这里没有君臣,只有父子,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四皇子闻言,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是。皇兄幼时被立为储君,一直养在父皇身边,人品贵重,朝野上下皆有目共睹。至于冯御史所参之事,儿臣认为,其中或有误会也未可知。 太子皇兄向来克己复礼,对下人管教甚严,纵奴行凶之说,恐怕难以成立。 至于收受贿赂,更是无稽之谈。说句大不敬的话,父皇总有一日会把这天子交于皇兄,他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置大盛的利益与不顾!” “至于结党营私的指控,”四皇子继续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沉稳与坚定,“儿臣以为,这更是需要谨慎对待。太子皇兄身为储君,平日里自然需要与朝中大臣有所交往,以维系朝纲稳定,这是职责所在。但若因此而被冠以结党营私之名,实属不公。” 四皇子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接着继续说道:“但儿臣亦深知,朝堂之上,风云变幻,人心难测。有时,一言一行,皆可能被人误解或曲解,甚至成为他人攻击之把柄。因此,儿臣斗胆建议,父皇不妨先命人暗中调查此事,待真相大白之后,再做定夺。” 仁康帝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他微微颔首道:“禛儿此言甚合朕意。太子身为储君,其一举一动,皆关乎国本,不可轻率处置。朕自会命人详查此事,绝不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说到这里,仁康帝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但朕亦要提醒你,身为皇子,你需时刻铭记自己的身份与职责,不可因私废公,更不可被他人所利用。你可明白?” 四皇子闻言,心中一凛,忙躬身行礼道:“儿臣明白,定当谨遵父皇教诲。” 仁康帝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温声道:“禛儿,你是朕最看好的儿子,朕希望待朕大行之后,你能如你皇伯伯辅佐朕一般,好生辅佐太子。” 四皇子听罢,心头一震,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他压住心底的酸涩,一脸诚恳的说道:“父皇放心,儿臣定不负父皇厚望,无论将来如何,都将以国家为重,竭尽所能辅佐太子皇兄,护我大盛,江山永固!” 仁康帝望着四皇子,眼中满是欣慰与期待。他轻拍龙椅扶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好,好,有你在,朕心甚安。对了,你久不进宫,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四皇子环视四周,沉声道:“求父皇屏退左右。” 仁康帝闻言,神色一凝,对着戴权点了点头。戴权会意,立刻挥手示意殿内侍从全部退下,并亲自守在殿门外,确保无人打扰。殿内只剩下仁康帝与四皇子两人,气氛一下变得异常凝重。 四皇子见状,深吸一口气,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但语气却异常坚定:“父皇还记得太子伴读贾赦吗?坊间传闻,他在剿匪途中失去踪迹,不知是真是假?” 听到四皇子提及贾赦,仁康帝眼中闪过一抹沉重,轻叹一声道:“怎得突然提起他了,可是荣国府有什么异常?” “回父皇,荣国府如何,儿臣一概不知。只是昨天晚上,有人往儿臣府中送了一只盐水鸭,并邀请儿臣今日到城外楼外楼一叙。”四皇子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仁康帝的反应。只见仁康帝眉头紧锁,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 四皇子见状,继续说道:“儿臣本不想赴约,但想到少时同贾赦的玩笑之言,就派人夜探楼外楼。儿臣的人在楼外楼发现……” 仁康帝饶有兴趣的看了四皇子一眼,问道:“发现什么?” 四皇子一脸凝重的说道:“儿臣的人发现了,在万年县失踪的贾赦。” 仁康帝闻言,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愤怒:“你说什么?在万年县失去踪迹的贾赦,在楼外楼被你的人发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四皇子低下头,声音低沉而有力:“儿臣也不清楚具体情形,但儿臣可以肯定,那个邀约儿臣的人就是贾赦。 因此事关乎万年县山匪一事,故儿臣不敢擅专,特来向父皇禀明。” 仁康帝闻言,沉默片刻,想到二皇子前些日子送来的密信,心底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贾赦约你几时见面?” “今日午时。” 仁康帝目光深邃,似乎在权衡着什么,片刻后,他缓缓开口:“朕也许久不曾出宫了,正好今儿得闲,你陪朕出去走走。” 四皇子闻言,心中大喜,面上却一脸的担忧:“还请父皇三思,您乃一国之君,万金之躯,岂能随意出宫?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儿臣就是百死也难赎其罪!” 仁康帝摆了摆手,打断了四皇子的话,不耐的说道:“如今四海承平,又是天子脚下,能出什么事? 朕整日里端坐在朝堂之上,如那庙中的泥塑一般,外面如何,也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长此以往,朕岂不成了任人摆布的聋子、瞎子?” “儿臣明白父皇忧虑,只是……”四皇子还想再劝,却见仁康帝已站起身,目光坚定,不容置疑。 “不必多言,朕意已决。你且去准备,朕要微服私访,看看这京城百姓的真实生活。” 四皇子无奈,只能领命而去。他知道,仁康帝一旦决定的事情,便无人能够更改。 不多时,四皇子便已准备好一切。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几套普通的百姓衣裳,还有几份精心准备的干粮和水。仁康帝换上便服,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富家老爷,而四皇子则扮作了他的随从。 父子二人在明,戴权带了一队人马在暗,一行人偷偷摸摸地出了宫门,沿着繁华的街道,一路缓缓前行。他们看到了熙熙攘攘的市井,听到了商贩的叫卖声,感受到了百姓们生活的气息。 仁康帝掀开马车帘子,看着面前这幅繁华的市井图,满意的点了点了头。 马车一路向东,很快就来到了城门,看着城门外排队进出的人群,仁康帝轻轻放下马车帘子,闭上了眼睛。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一路向东,很快就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往日热闹的白河,今日显得格外的安静。楼外楼坐落在白河之畔,临水而建,风景秀丽。此刻,楼外楼前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几个一身劲装的大汉静静地站在那里,守护着这片宁静。 四皇子勒住缰绳,待马车停稳后,恭声道:“老爷,咱们到了。” 仁康帝缓缓睁开眼,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与好奇:“嗯,这便是那贾赦约见之地?倒是个清幽雅致的去处。” 四皇子心中暗自戒备,面上却不动声色,轻声回答:“是的,老爷。此处名为楼外楼,临河而建,景色优美,平日里深得那些文人雅士的追捧。” 仁康帝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哦,如此,我今日倒要好好瞧上瞧。”说完,扶着四皇子的手下了马车。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楼外楼。那些劲装大汉扫了四皇子一眼,并未阻拦二人。待到二人进去后,那些劲装大汉立刻分散四周,隐藏了起来。 楼内装饰古朴典雅,透着一股淡淡的墨香与茶香。仁康帝与四皇子被引至一处靠窗的雅间,窗外便是波光粼粼的白河,一阵风吹过,带来了荷花的淡淡清香。 此间的掌柜颤颤巍巍的送上茶点后,就躲回了后堂。 不一会,一个相貌普通的棕衣男子出现在包厢门口。他一脸凝重跪在四皇子脚下,颤声道:“小人苏木,是楼外楼的管事,昨日贸然往您府中传递消息,实在是被逼无奈,还请四爷恕罪。” 四皇子身形微动,不动声色的护在仁康帝面前,冷声道:“你主子既然请我过来,怎得不见出来,是故意在拿爷开涮吗?” 苏木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抬头看了一眼四皇子,又迅速低下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惶恐:“四爷息怒,您就是借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拿您开涮!实在是昨日那位贵客,他……他……” “他怎么了?” “哎~,小人也说不好,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四皇子眉头紧锁,目光如炬的看向苏木,却只在他眼中看到了恐惧和无奈。 四皇子悄悄看了仁康帝一眼,见仁康帝微微对他点了点头,方才冷声说道:“前面带路。” “是,是。”苏木忙从地上爬起来,推开了对面包厢的门。 对面包厢的门一打开,四皇子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他的手不动声色捏紧了手中的折扇,紧紧的护在了仁康帝的前面。 待到二人看清包厢内的情形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一张春凳上迎面躺着一个血人,春凳旁边的脚凳上,端坐着一血呼潦拉血人儿。那血人一手中紧握半截带血的钢刀,眼神如同那旷野中的孤狼一般。 随着包厢的门被推开,他抬起了血红的双眼,狠狠地盯门外的人,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一般。 待看清那个血人的脸面后,四皇子忍不住上前一步,颤声道:“杜若!” 血人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眼珠子微微转了一下,似乎是在努力辨认着眼前的人。片刻之后,一滴血泪顺着他的眼角滑下,声音沙哑地喊道:“四……四爷?” 四皇子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关切与愤怒:“是我,杜若,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变成这样?贾赦呢?他如今怎样了?” 第305章 君心难测(三) 听到四皇子提及贾赦,杜若的神色出现了片刻的茫然:“大爷……” 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忙向身后看去。看到春凳上躺着的人影后,方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 四皇子和仁康帝的目光紧随而去,待二人看清春凳上那人的面容时,不由同时一愣,四皇子更是快步来到春凳旁边。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面如金纸、一身血迹的贾赦身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惊与悲痛,忍不住倒退一步,颤声道:“贾赦,贾恩侯!杜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刻的杜若已是强弩之末,先前因为担心贾赦的安危而一直强撑的那口气,在看到四皇子时就已经开始消散。 如今在听到四皇子的问话,他用力摇了摇头,想要驱散眼前的眩晕,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是因为身上的伤势过重,再加上长途奔波的疲惫,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四皇子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杜若的肩膀,急切地问道:“杜若,你先别急,慢慢说。你们在万年县遇到了什么事,又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杜若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紊乱的呼吸,然后缓缓开口:“大……大军到达万年县后,二殿下急于对山匪发动进攻。大爷,也就是贾赦,他深知万年县情况复杂,不能贸然行事,便请求二殿下让他先带人查明情况,再作定夺。二殿下起初犹豫,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于是,大爷就带着我,还有府中的几位侍卫,偷偷离开了大营,开始秘密调查。刚开始的时候,一切还算顺利,我们收集到了一些关于山匪和万年县士绅勾结的线索。 然而,随着调查的深入,大爷的神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尤其是在接触到当地百姓后,大爷更是下定决心要亲自进山,一探究竟。 小人也曾极力劝阻过他,大爷也只是面上应了下来。 待小人们察觉不对的时候,大爷不知用了各种手段混进了匪窝。小人们没有办法,只得藏身在山林之中,以便随时接应大爷。 前天晚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匪窝突然发生了暴乱。大爷趁着暴乱,拼死逃了出来。 当他与我们碰面时,已经疲惫不堪,只来得及交代了几句话,就因伤势过重而昏了过去。为了掩护小人和大爷,侍卫大哥们都…… 小人遵循大爷的交代,掩藏了踪迹,偷偷来到了楼外楼。然后,小人借着国公府的名头,逼迫此处的管事往您府中传信。” 四皇子听完我的叙述,沉默片刻,抢在仁康帝之前问道:“贾赦在昏迷前,交代了你什么?你又为何要往我府上传信?还有,你们在万年县到底发现了什么?” 然而,杜若在说出那一大段话的时候,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如今听到四皇子的连串追问,他只模模糊糊地吐出了几个字:“山……山匪……有……有问题……求见……陛……陛下……”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四皇子见状,心中更加焦急,但见仁康帝突然有所行动,也不禁好奇起来。他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探了探杜若的鼻息,确认他还活着后,才松了一口气。然而,他的目光却紧紧跟随仁康帝的动作,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在四皇子同杜若说话的功夫,仁康帝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贾赦微微鼓起的胸脯上。如今见杜若突然昏倒,他绕过四皇子,径直来到贾赦面前,把手伸向他的胸脯。四皇子心中一惊,但也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仁康帝从中掏出一个带血的布包。 仁康帝缓缓打开布包,露出几本账册和一叠书信。四皇子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信封背面的印鉴, 他心中一震,立刻意识到这些书信和账册可能隐藏着巨大的秘密。他忙低下头,装作查看杜若的伤势,试图避开仁康帝的目光,同时心中快速盘算着如何应对。 然而,仁康帝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四皇子的异样。他抬头看向四皇子,目光中透露出几分审视和威严。四皇子心中一凛,手底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 “怎样,伤势如何?” 四皇子连忙回道:“回父皇,杜若的伤势虽重,但幸而没有伤及要害,若救治及时,很快就能清醒过来。” 仁康帝闻言,微微颔首,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紧紧锁定在四皇子的脸上,仿佛要穿透他的伪装,直达内心最深处,探寻那隐藏的秘密。四皇子心中虽惊,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恭敬地回应着仁康帝的话。 见四皇子一直低头,且待自己的态度同往日并无二致,仁康帝心中虽有疑虑,却也暂时按下不提。他缓缓收回视线,声音低沉而有力:“先回你府上,此事待贾赦醒后,再做打算。” 四皇子闻言,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恭声道:“是,儿臣这就去安排。”说完,他缓缓退出了包厢。 仁康帝静静地站在包厢内,目送四皇子离开,直到那挺拔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他这才缓缓地将注意力重新转回那叠书信上,随手拿起一封,随意的翻阅。 然而,当他看清信上的内容时,他的脸色却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原本轻松的神色被一股难以言喻的严肃所取代,他的双眼紧紧盯着信纸,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入脑海。 他紧握着信纸,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仁康帝的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光芒,那是对背叛者的愤怒,也是对皇权受到威胁的警觉。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将那堆书信和账册重新包裹得严严实实,仿佛要将这些秘密永远尘封。然而,他脸上的表情却异常复杂,既有愤怒,也有无奈,更有对未知未来的深深担忧。 就在这时,仁康帝的目光如同深渊般深邃,再次定格在昏迷的主仆二人身上。他一步步逼近贾赦,那双饱经风霜的大手,悄无声息地悬停在了贾赦脆弱的脖颈之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仁康帝的眼神中闪烁着决绝与冷酷,仿佛只要轻轻一捏,就能让一切过往随风而散,让信中所揭露的阴谋与背叛永远沉寂。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仁康帝的动作却凝固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与挣扎,仿佛在内心中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最终,仁康帝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失望与挣扎都吸入胸膛,然后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他缓缓放下手,转身向包厢外走去,仿佛刚刚的杀意根本就不曾出现过。 四皇子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不仅安排好了贾赦主仆二人的去处,还敲打了楼外楼的一干人。待他妥善处理好一切,抬头间恰好捕捉到仁康帝从楼梯上缓缓而下的身影。 四皇子连忙迎上前去,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与试探:“父……老爷,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仁康帝停下脚步,目光深邃地望向四皇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他缓缓开口道:“老四,你做得很好。” 四皇子闻言,心中本应涌起一阵喜悦,但此刻他的心思却完全被那枚一闪而逝的印鉴和昏迷中的贾赦所占据。 他垂下眸子,声音低沉而诚恳:“老爷谬赞了,这本就是我应尽之责,分内之事罢了。” 话锋一转,四皇子微微一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言辞。他再次抬起头,目光小心翼翼地窥探着仁康帝的表情,试图从那张平静如水的面容中读出更多的情绪。他发现,尽管仁康帝的表情依旧如同往日那般沉稳,但眉宇之间却多了一分难以言喻的失落与沉重。 这份失落,仿佛是对某种失去之物的哀悼,又似是对未来不确定性的忧虑。四皇子心中暗自思量,看来那布包之中的东西关系重大,甚至可能同东宫有所牵连。 “你还有事吗?”见四皇子仍站着不动,仁康帝不解的问道。 四皇子连忙抿了抿唇,将心中的波澜压下,低声问道:“老爷,关于贾赦的事情,是否需要通知荣国府?” 仁康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如炬,仿佛要看穿四皇子的心思:“你觉得呢?” 四皇子心头一紧,知道自己刚才的问题有些多余,连忙收敛心神,低声道:“是我糊涂了。马车已经备好了,我伺候您上车。” 仁康帝轻轻摆了摆手:“不用了,戴权他们已经过来了。你好生照看贾赦,别让他醒了之后闹出什么乱子。” “是。”四皇子连忙应声,心中虽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多问。 马车刚到四皇子府,府中的长史就急匆匆地迎了出来。他原本满脸堆笑,在看清赶车的人时,立刻僵住了。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忙不迭地侧过身去,让开了道路。 长史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和疑惑,他迅速扫视了一眼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注意后,方才匆匆返回了四皇子府。 马车没有丝毫的停顿,直接往书房的方向驶去,期间有下人想上前查看,都被长史拦到了一边。 马车还未停稳,夏守忠就冲了出来:“爷,您没事吧,怎么进了一趟宫,御医还过来了……” “咳,小夏子,你带人到外面候着去。”听到夏守忠的声音,四皇子忙咳了一声,打断了他即将要出口的话。 “啊?哦,奴才这就出去,这就出去!”夏守忠刚要说话,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戴权,脸色当时就变了颜色,忙带着一众下人退了出去。 待到书房内只剩下仁康帝带来的人和一脸茫然的御医时,仁康帝才缓缓从马车上下来,踩着戴权递过来的脚凳,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他的目光扫过书房内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在审视着这里的一切。 “微臣……”御医刚要行礼问安,就被仁康帝打断了。 “行了,这里又不是皇宫,不必拘礼。”仁康帝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是,是!”御医忙立在了一旁。 仁康帝给戴权使了眼色,戴权忙带人把贾赦主仆从马车上搬了下来,抬到了侧间。 御医见状,也不用别人吩咐,忙上前替二人诊治起来。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御医方才一头大汗的从侧间走了出来。 “如何?”仁康帝冷声问道。 “回陛下,都是一些皮外伤,不碍事的,好生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 御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小心翼翼地说道:“伤者身上的伤势无碍,可其中一人身上的毒,有些麻烦。” “毒?你是说贾赦中毒了?”四皇子一脸震惊的问道。 御医在听到贾赦的名字时,额头上的汗流的更厉害了,他模棱两可的说道:“咳,回四殿下,那人确实身中奇毒。” 仁康帝扫了四皇子一眼,冷声道:“中的什么毒,可与性命有碍?” 御医颤抖着声音回答道:“回陛下,此毒源于东海一带,名为‘梦沉’。中此毒者,就如陷入沉睡之中,意识模糊,无法醒来。若在七天之内不服用解药,就将彻底陷入睡梦之中,无法自救,直到精气耗尽,最终……” 仁康帝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冷声道:“你可能解此毒?还有,他这是第几天?” “微臣无能,只能暂时封住毒素,使病人能够短暂的清醒过来。病人如今是第三日,若想彻底解毒,还需尽快寻来解药。” 仁康帝闻言,沉默片刻道:“你先让他清醒过来,解药的事情稍后再说。” “是。” 随着御医再次进入侧间,贾赦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向自己的胸脯,感受到胸前空无一物,顿时急了起来。 贾赦一手攥住想要起身的御医,厉声道:“我的东西呢,谁让你动我的东西了?!” 仁康帝见状,轻咳一声:“咳,你先送来御医,有什么事直接同朕说!” 听到仁康帝的声音,贾赦忙松开了御医的手腕,从床上滚了下来。 “万岁爷,您……您可曾看……看见,臣藏在身上的包裹?”贾赦跪在地上,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急切,他抬头望向仁康帝,眼中满是焦急与期盼。 仁康帝目光如炬,静静地审视着贾赦,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他轻声道:“你先起来,那包裹在朕的手中。朕问你,包裹里的东西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回万岁爷,包裹里的东西只有臣知道!”贾赦斩钉截铁的答道。 仁康帝闻言,沉默片刻,沉声问道:“你对此事有什么想法?” 对这个问题,贾赦似乎早就考虑过,只听他毫不犹豫的说道:“此事发生在万年县,就让它止于万年县。至于京中所牵扯的官员,等到这事过去后,再慢慢处理也不迟。” 仁康帝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他深知贾赦此人心思缜密,行事果断,今日之事更是验证了他的判断。 “嗯,你的想法不错。”仁康帝轻声道,“此事确实不宜声张,以免动摇了国本。贾赦,此事出自你口,终于朕耳,朕不想有第三个知道。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贾赦闻言,轻笑一声,抬头看着仁康帝的眼睛说道:“万岁爷,贾赦早已在万年县失踪!” 第306章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仁康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深深地看着贾赦,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这段日子辛苦了,在大军回京之前,找个时机回去吧。” “陛下!”贾赦一脸震惊的抬起头。 看到贾赦脸上的震惊,仁康不由笑了一下,紧绷着神经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朕又不是吃人的怪物,贾侍卫为何如此看朕?” 贾赦忙垂下头道:“陛下恕罪,是臣逾越了。” “行了,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暂时先在老四府中好生将养着。” “是,谢陛下体恤。” “哪里是朕体恤,分明是你小子机灵,自己给自己寻了个好去处。贾赦呐,你打小就机灵,如今长大了,就愈发的聪明了。”仁康帝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赞赏,却又似乎隐藏着更深的含义。 贾赦闻言,忙从床上挣扎着爬下,他的身体因为之前的伤势还未完全恢复,动作显得有些笨拙。他趴在地上,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陛下缪赞,微臣甚感惶恐。微臣知道那些事情的时候,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仿佛在回忆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在设计拿到那些东西后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些东西万不可落到有心人的手中。当时那些匪徒追得紧,微臣又不慎中了招,当时就想着要尽快把那些东西呈给陛下。” 贾赦的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说句大不敬的话,在那种情况下,微臣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敢相信。其实微臣原本没有打算找四殿下的,微臣原打算把那些东西交给福王的,后来突然想起,福王如今并不在京都。 在臣认识的人中,唯有四殿下为人正直,又心怀天下。把东西交给他,他只会私下里呈给陛下,而不是闹得满城风雨。” 仁康帝微微点头,他似乎对贾赦的这番分析颇为认同。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贾赦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那你可知道,你这一举动,可是会给老四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你就不怕他心生不满,私下里报复你?” “呃?”贾赦的身体微微一震,他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看到贾赦一脸懵逼的样子,仁康帝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放心,朕的儿子,朕了解,他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为难你。 行了,东西朕就带走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以后对任何人都不准提起,包括你祖父在内!” 贾赦闻言,立即答道:“微臣立功心切,一不小心中了山匪的圈套,幸得下人舍命相救,这才侥幸保住性命。 又因山匪围捕,在山林之中迷失了方向,同大军断了联系,耽误了大军的进程,请陛下责罚。” 仁康帝闻言,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他点了点头:“嗯,年轻人嘛立功心切,难免急躁了些,这些都情有可原。你回京后,便安心在府中养伤,待伤势痊愈,再行述职不迟。” 贾赦心中松了一口气,忙叩首谢恩:“微臣遵旨,谢陛下隆恩。” 仁康帝点了点头,又深深地看了贾赦一眼,方才转身往外走去。 待到仁康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贾赦面前,他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彻底放松了下来。 四皇子看着紧闭的房门,心中犹如翻涌的波涛,久久无法平静下来。那些盖着太子私印的信函,犹如锋利的匕首,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切割着他的思绪,让他无法安宁。 自养母孝懿皇后去世后,他学会了隐忍与伪装,对外装出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实则内心深处对权力的欲望比任何人都更加强烈。他渴望坐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让天下万民都匍匐在他的脚下,对他俯首称臣。 他深知,太子之位虽然看似稳固,但实际上却充满了变数。那些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兄弟们,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扳倒他的机会。 只是太子乃仁康帝同元后所生,既嫡且长,自幼被封为太子,又一直养在仁康帝身边。仁康帝对他的感情极为深厚,甚至可以说是偏爱有加。若说仁康帝对子女的爱有十分,那么太子至少要独占九分。在这种情况下,太子只要不犯下弑君造反的大罪,就无人能够动摇他储君的地位。 四皇子深知这一点,因此他一直在暗中寻找着太子的破绽,再通过其他兄弟的手,捅到仁康帝面前。 仁康帝,这位坐拥天下的帝王,他的心思犹如深邃的大海,即便是亲生儿子也难以完全窥探。他对太子确有一颗慈父之心,但帝王之心深似海,即便是这份慈爱,也难以完全消除他对太子的猜疑与审视。 四皇子深知这一点,因此他一直在暗中布局,试图找到能够触动仁康帝心弦的关键点,让这位帝王对太子产生动摇。他明白,要想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胜出,就必须让仁康帝厌弃太子。 太子自幼被立为储君,如今在太子的位置上已经坐了近三十年。这三十年来,他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自己的一丝一毫的失误都会引来父皇的不满与猜忌。然而,随着众皇子长大成人,陆续参与到政务之中,太子的压力也可想而知。 没有人愿意久居人下,太子也不例外。他渴望用自己的实力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赢得父皇的认可与信任。然而,仁康帝如今正值壮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他对于太子的期望与要求也越来越高。 太子开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明白,要想在这位英明神武的父皇面前站稳脚跟,就必须拿出真才实学,做出一番成绩来。于是,他更加勤奋地研读诗书、研习兵法,试图在各个方面都展现出自己的才华与能力。 然而,仁康帝却似乎并不满足于太子的这些努力。在他看来,太子虽然有着不错的天赋与潜力,但要想成为一位真正的帝王,还需要更多的历练与磨砺。他开始对太子进行更为严格的考验与培养,试图将太子塑造成一位能够独当一面的君主。 这种严格的考验与培养,让太子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与价值,甚至开始质疑父皇对自己的期望与要求是否真的合理。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太子与仁康帝之间的隔阂就越来越大。 太子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像以前那样主动与父皇交流心得与想法。而仁康帝也察觉到了太子的变化,但他并没有选择主动沟通,而是继续用自己的方式来考验与培养太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子与仁康帝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紧张。他们之间的隔阂不仅体现在对政务的看法上,更体现在对彼此的理解与信任上。太子开始感到孤独与无助,而仁康帝则开始担心太子是否能够真正承担起这份重任。 在这种情况下,四皇子等众皇子开始看到了机会。他们开始暗中挑拨离间,试图加剧太子与仁康帝之间的矛盾与隔阂。他们明白,只要太子与仁康帝之间的关系出现裂痕,那么他们就有机会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胜出。 万年县的事情,让四皇子看到了一个绝佳的契机。不管太子在这次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都将在仁康帝的心中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再加上前段时间爆发江南税务事件,太子的位置可以说是岌岌可危。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要稳住心态,不暴露自己的野心,那么未来他就有很大的胜算。 就在这时,门咯吱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仁康帝一脸平静的走了出来。 四皇子忙迎了上去,急切的问道:“父皇,贾赦现在如何了?” 仁康帝扫了四皇子一眼,笑着问道:“老四,你似乎很关心贾赦,朕怎么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如此要好?” 四皇子闻言,心中咯噔一声,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过于急切地表现出了对贾赦的关心,这很容易引起仁康帝的警觉。他连忙调整心态,更加恭敬地回答道:“贾赦曾是皇兄的伴读,儿臣与贾赦在文华殿共度时光,确有同窗之谊。 那时贾赦年纪虽小,但聪明伶俐,待人真诚,故而儿臣等人对他颇有好感。此次他见他重伤昏迷,儿臣心中实有不忍,故而急切了一些。” 仁康帝看着四皇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他缓缓说道:“老四啊,你能够念及同窗之情,朕心甚慰。但你要记住,身为皇子,你的每一个举动都可能影响到朝廷的局势。 再者,万年县一事,自有老二负责,你无需过多担心。” 四皇子垂下眸子,恭声道:“父皇教训的是,是儿臣莽撞了。” “你是朕的儿子,大盛的皇子,日后万不可感情用事。” “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仁康帝继续说道:“在大军班师回朝之前,贾赦就暂时安置在你府中,你需得好生照看,关于万年县的事情不得传出半分。” 四皇子心中一动,连忙应声道:“儿臣遵旨,定当尽心照看贾赦,不负父皇所托。” 仁康帝点了点头,似乎对四皇子的回答还算满意。他说道:“你退下吧,府中的人好生敲打敲打,今日之事不得泄露半分。”说完,径直走向马车。 “是。儿臣恭送父皇!” 目送仁康帝进了宫门,四皇子方才转身返回了自己的府邸。 “爷,您回来了。”刚进府门,夏守忠就迎了上来。 “有事?” “您找的经书奴才已经寻摸到了,就放在书房,您要去看看吗?”夏守忠连忙回道。 四皇子闻言,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向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书房的侧室,贾赦正一脸紧张的看着御医替杜若清理伤口。看着杜若因为疼痛而惨白的脸庞,贾赦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恩侯。”侧室的门被人推开,四皇子一脸担忧的走了进来。 “微臣参见……” 四皇子忙上前一步,按住贾赦的肩膀,温声道“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现在感觉如何,可还难受?” “多谢殿下关心,微臣已无大碍。” 四皇子看着贾赦惨白的脸色,他轻叹一声,说道:“恩侯,这次,你还是太过冒险了。” 贾赦闻言,笑道:“富贵险中求,若不冒险,怎能有今天的收获?四爷,微臣听说您在京郊有处农庄,待大军回朝后,您是不是该去庄子上住一段时日了?” 四皇子闻言,正色道:“恩侯,你告诉我,万年县的事情,太子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 “殿下,这重要吗?”贾赦笑着反问道。 “重要!恩侯,太子可以贪权,可以重财,也可以好色,唯独不能视人命如草芥!” 看着一脸激动的四皇子,贾赦眼中没有生起丝毫的波澜,他冷笑一声道:“殿下放眼望去,京中但凡有点实力的人家,哪个不是视人命如草芥?百姓的命在他们眼中,不过如同蝼蚁一般。” 四皇子盯着贾赦的眼睛,沉声问道:“你呢,贾赦?在你眼中,百姓是什么?” 贾赦闻言,轻笑一声,目光变得深邃:“殿下莫要试探微臣,微臣这个人一向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能够护住国公府上下,让家族繁荣昌盛,便已是心满意足。至于百姓,微臣自然也是心存敬畏,但微臣的能力有限,只能尽力而为。” 四皇子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明白,贾赦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冷酷无情,但实际上却有着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他并非完全漠视百姓的生死,只是在这个权力斗争的旋涡中,他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和选择。 “恩侯,我明白你的难处。”四皇子缓缓说道,“但百姓乃国家之根本,若不能善待百姓,国家又怎能长治久安?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为百姓争取更多的权益。” 贾赦闻言,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殿下,微臣明白您的意思。但此时就谈论这些,还为时过早。” “罢了,是我想当然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殿下,接下来不是微臣打算怎么办,而是圣上打算怎么办。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微臣自是唯命是从。”贾赦沉声答道。 “贾赦,你甘心吗?” 第307章 不加掩饰的野心 “贾赦,你甘心吗?”四皇子水禛看着贾赦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 贾赦闻言,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殿下,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贵为天潢贵胄的您,都不能事事如愿,更何况微臣?” 四皇子水禛的目光越发锐利,他紧盯着贾赦,仿佛要看穿他内心的每一个角落:“贾赦,你祖父曾是我大盛的猛将,开朝的国公,声名显赫,无人能及。你自小在他身边长大,难道就甘愿在这繁华都城之中,做一个不入流的勋贵吗?” 贾赦轻轻叹了口气,目光飘向窗外:“殿下,您可知这京城之中,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微臣的祖父,盯着荣国府?微臣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微臣也曾想像祖父那般,开疆扩土,可现实却将微臣牢牢束缚在这金丝笼中。微臣的妻儿,微臣的家族,都成为了微臣无法割舍的牵挂。” 四皇子水禛听后,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缓缓说道:“贾赦,我理解你的苦衷。在这权力与利益交织的京城,每一步都需谨慎。但你可曾想过,即使身处金丝笼中,亦能展翅高飞,关键在于你如何抉择。” 贾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似乎被四皇子的话触动了心弦。他抬起头,正视着四皇子,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殿下所言极是,微臣虽身处困境,但心中那份对家族的责任感和对先祖荣耀的追求从未熄灭。 只是,这其中的艰难与风险,微臣不得不慎重考虑。毕竟微臣不是一个人,微臣要对那些依靠国公府生活的人负责。” 四皇子水禛轻轻摇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激励与期待:“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贾赦,如你这般前怕狼后怕虎,又如何能重振荣国公的威名,如何能让那些依靠国公府生活的人看到希望?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真正的勇士,是在逆境中迎难而上,是在风险中寻找机遇。昔日老国公就是凭借着一腔孤勇,才成就了今日的荣国府。 你现在所处的环境,虽然充满了挑战,但也同样充满了机遇。只要你敢于迈出那一步,敢于去尝试,去拼搏,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一条能够让荣国府再现辉煌的路!” 听到四皇子这番话,贾赦的眼神暗了一下,随即笑道:“殿下也太看得起微臣了,微臣不过一介纨绔,喜华服美食,爱佳人珍宝。 微臣才疏学浅,能守得住祖父留下的辉煌,已是得天之幸。其余的微臣是想都不敢想,更别说去做了。” 四皇子水禛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坚定:“恩侯,莫要妄自菲薄。我知你过去或许有些放纵不羁,但那并不代表你的本质。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团火,只是有的人燃烧得早,有的人燃烧得晚。 你祖父荣国公,他年轻时也未必没有过失意与迷茫,但他最终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开创了一番伟业。我相信,你同样有这样的潜力,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与契机去点燃那团火。 如今吾把这个契机送到了你面前,就是不知恩侯愿不愿意把握这个机会,一展你的抱负,重现荣国府的辉煌?” 话说到这个这个份上了,贾赦也就不在掩饰了,他直视四皇子水禛的眼睛,沉声说道:“殿下应该有所耳闻,荣宁二府的兵符早已交给了陛下,如今也不过是靠着祖父的余威方能在京中立足。 微臣的伯父和父亲,都不是什么有远见之人,他们留下的,除了那渐渐消散的荣耀,便是无尽的束缚与枷锁。 族兄虽高中进士,却惹了陛下的厌恶。说是委以重任,可崖州那等荒凉偏远的地方,又有几个人愿意过去。 微臣得以常伴天子左右,看似风光的背后,却是无边的深渊,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 日后我和族兄皆是空有爵位而无实权,如同那笼中之鸟,徒有华丽羽毛,却失了翱翔天际的自由。 先前,微臣同殿下交好,也是存了投机的心思。 所以微臣想知道,这样的贾家,这样的国公府,是殿下您想要的吗?” 四皇子水禛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赞许的笑意,他轻轻拍了拍手,似乎对贾赦的坦诚感到高兴:“恩侯能有这番坦诚,实乃难得。不错,兵符虽失,但人心未散,威望犹存。这世间之事,从来就不是单凭一件器物便能决定胜负的。” 他缓缓起身,踱步至窗边,望着窗外的天空,沉声道:“贾家,作为开国元勋之后,其底蕴与声望,绝非一朝一夕所能撼动。即便兵符不在,那份流淌在血脉中的骄傲与坚韧,仍是他人难以企及的财富。 至于你与你的贾敬,虽目前身处困境,但这何尝不是一次磨砺?真正的强者,从不畏惧挑战,反而能在逆境中寻得机遇,化险为夷。 崖州,虽偏远,却也是一片未经雕琢的璞玉,只要用心经营,未尝不能成为另一番天地。 而你,如今得以常伴父皇左右,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得的机会。你若能借此机会,深入了解朝局,洞察人心,日后必能成大器。 你说要借吾的势,来保荣宁二府无虞,焉知吾不需借荣宁二府在军中的威望,来成就吾的千秋大业? 如今吾不能对你保证什么,待他日吾得偿所愿,你贾家之荣耀,必将更胜往昔。吾知你心中仍有疑虑,但请相信,吾非池中之物,定能带你贾家走出困境,共创辉煌。” 四皇子水禛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走到贾赦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恩侯,你需谨记,此事若成,你贾家将是吾登基之后,首功之臣。届时,封王拜相,亦非难事。 所以,贾赦,你愿意带着荣宁二府投靠吾吗?” 贾赦闻言,忍不住苦笑一声:“殿下,微臣还有别的选择吗?经过万年县一事,贾家是彻底站在太子的对面了。如今即便微臣心中再有顾忌,现实却也容不得微臣退缩。微臣愿带领荣宁二府,全力支持殿下,共谋大业。” 四皇子水禛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好,恩侯,吾果然没看错你。你放心,你身上的毒,包在吾身上了。” 听到四皇子提及自己身上的毒,贾赦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感激,恭声说道:“陛下有意发兵罗刹国,到时将会重用东北军,殿下府中若有得用之人,可提前安排到东北军之中。” “哈哈,好,吾就知道恩侯是吾的福将!” 第308章 短暂的平静 为了取得贾赦的忠诚,显示自己的实力,水禛在第二天晚上就拿到了‘梦沉’的解药。就连杜若也得到了宫廷的密药,虽不能如平常那般,却也能自由行走了。 剿匪大军是在贾赦回京的第三天班师回朝的,贾赦是在大军回朝的第五日,被几个上山捡漏的村民在一处山洞里找到的。 待到万年县的县令派人把他护送回京时,京中关于万年县剿匪一事已尘埃落定。 正如贾赦预料那般,仁康帝只处罚了万年县同山匪勾结的士绅官员,以及京中的几个替死鬼,就草草了结了这件事。 至于太子一系人马,那更是毫发未伤,至于私下里仁康帝如何敲打太子,就不是外人能够知道的了。 贾赦回京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回府,他拜托了护送自己的官差给荣国府报了平安后,就一身布衣的来到宫门前,等候仁康帝的发落。 贾源得知贾赦平安回京后,这位沙场的老将忍不住老泪纵横,老夫人更是把满天神佛念了个遍,就连一直卧床养胎的张慧,也由丫鬟搀扶着走出了灵犀堂。 看着朱红的宫门,贾赦藏起所有的思绪,等候着天子的召唤。 终于,宫门缓缓打开,大太监戴权出现在了贾赦的面前。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眼中却闪烁着精明与狡黠。 “万岁爷传召贾侍卫觐见。贾侍卫请吧。”戴权的声音尖细而悠长,仿佛能穿透宫墙,直达天际。 贾赦闻言,立刻收敛心神,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有劳公公引路。” 看着愈发沉稳的贾赦,戴权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贾侍卫这次大难不死,那是必有后福。到时,贾侍卫可不要忘了杂家啊。”戴权笑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与期许。 贾赦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道:“承公公吉言,日后还请公公多加照拂。”说着,他悄无声息地把一张银票塞进了戴权的袖中。 戴权摸着袖中的银票,笑得愈发灿烂了。他心中暗赞贾赦懂事,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要同贾赦结交的决心。 “难得贾侍卫小小年纪就深得万岁爷信任,别的不说,只这份通透就没人能比。”戴权特意加重了‘通透’二字。 贾赦谦逊地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戴权的引领下,贾赦穿过一道道宫门,走过一条条长廊,终于来到了仁康帝的御书房前。此刻的御书房一片寂静,透过宫门,隐约可以看到仁康帝忙碌的身影。 贾赦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毅然决然的踏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仁康帝正端坐在龙椅上,手中翻阅着奏折。脸上无悲无喜,一双清亮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 “罪臣贾赦,参见皇上。”贾赦恭敬地跪倒在地。 仁康帝抬起头,目光在贾赦身上扫视了一圈,然后淡淡地说道:“起来吧。” 贾赦闻言,起身站定,垂下眸子,等候着仁康帝的发落。 “可曾命人给府中报个平安?”仁康帝温声问道。 “回陛下,进宫之前,微臣已拜托护送的官差往家中送了口信。” “理应如此。这些日子,你祖父他们可吓得不轻。一会回去,好生宽慰宽慰他们,上了年纪的人,可经不起折腾了。” 仁康帝的话语中带着几分长辈的关怀,让贾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再次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感激:“微臣遵旨,回去定当好生安抚家人。” 仁康帝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手中的奏折上,但随即又抬了起来,似乎有话未说完:“贾赦,此次剿匪,你虽历经艰险,却也立下大功。朕知你心中或有不忿,但万年县之事,朕自有考量。” 贾赦心中一动,忙恭敬地答道:“微臣明白,陛下英明,自有决断。微臣只愿为陛下尽忠职守,肝脑涂地。” 仁康帝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能如此想,朕很欣慰。朕给你十天的假期,回去好好陪陪你祖父他们。十天过后,直接到北大营报到。” 贾赦心中一震,再次跪拜,沉声道:“微臣定不负陛下厚望,誓死效忠,以报皇恩浩荡。” 仁康帝微微一笑,挥手示意贾赦退下:“去吧,先回家看看。日后,朕期待着你的表现!” “是,微臣告退。” 退出御书房后,贾赦心中是五味杂陈。他回头看了一眼在沐浴在阳光下的御书房,只觉得浑身发冷,就是七月的骄阳也无法驱赶那从骨子里散发的寒意。 此刻的贾赦,迫切的想要回家,想要逃离这吃人的皇宫! 走出皇宫的大门,贾赦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感觉心情稍微舒畅了一些。他坐上早已等候在此的马车,直奔荣国府而去。 “万岁爷。” 仁康帝放下手中的折子,沉声道:“贾赦出宫了?” 戴权连忙回道:“是。荣国府的马车早早的就守在宫门口呢。” “贾赦这小子是个有福的!”仁康帝叹道。 “陛下可要大驾慈宁宫?” “不用了,如今那里不过是一处空殿罢了。老四那里,最近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回万岁爷,四殿下已与三日前去了京郊皇庄。据皇庄的管事回报,这些天他一直同农官们在研究从海外传来的种子。” 仁康帝闻言,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倒是个沉得住气的。”说完,又把目光投向了书案的奏折之上。 …… 看着面前的府邸,贾赦只觉得自己的腿仿佛有重若千斤,怎么都迈不动步子。 林之孝被派出来打探消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门前的贾赦。他擦了一下眼睛,哑声道:“大爷,您终于回来了。老夫人他们……” 第309章 出兵罗刹国(上) 贾赦一把攥住林之孝的衣襟,急切的问道:“祖母怎么了?” 林之孝把自己的衣襟从贾赦手中夺了出来,慢条斯理的说道:“老夫人他们如今正在荣庆堂等您呢,您再不快点,饭菜只怕要凉透了。” “你……你可真是好样的。”贾赦气得用力点了点林之孝的额头,大步踏进了国公府。 看着贾赦气急败坏的身影,林之孝高声喊道:“奴才多谢大爷夸奖。” 贾赦闻言,脚步一顿,接着走的更快了。 杜若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大爷这些日子也不好过,你又何苦快来招惹他。” 林之孝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怒与担忧:“哼,他不好过?他就没想过,万一他有个什么,老夫人和大奶奶要怎么活?都要当爹的人了,还像以前那样顾头不顾腚,日后又该如何是好?” 此时,国公府内一片宁静,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打破了这份沉寂。夕阳的余晖洒在青石板上,映出斑驳的光影。贾赦穿过一道道回廊,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走进荣庆堂,他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太师椅上的贾源夫妇。他们比自己离京时,更加苍老了。 “祖父、祖母,孙儿回来了。”贾赦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膝行至两位两位老人面前,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哽咽。 老夫人见状,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的激动,双手颤抖着扶起一脸憔悴的孙子。她的眼中满是心疼与责备,忍不住重重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你这个孽障,你这些日子去哪了,你……你吓死祖母了!”说完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 待到贾赦安慰好老夫人,已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贾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却也夹杂着更多的忧虑。待老夫人情绪稍稳,他才缓缓开口。 “贾赦,你可知错?” 贾赦低下头,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孙儿知错,让您和祖母为孙儿担心了。” 贾源看了一眼,从贾赦出现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张慧,冷着脸看向贾赦:“就只是让我和你祖母担心吗?” 贾赦顺着贾源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一双平静到冷漠的眼睛。张慧静静地站在一旁,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对贾赦的归来无动于衷。贾赦只觉得心中一哽,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都张不开嘴。 张慧淡淡地扫了贾赦一眼,对着贾源夫妇行了一礼:“祖父、祖母,看到大爷平安,孙媳也就放心了。孙媳这会实在乏得很,就先回了。”她的声音清冷而疏离,仿佛与这个家格格不入。 老夫人这会也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不对劲,她忙对一旁发呆的贾赦喊道:“赦儿,你媳妇不舒服,你还不快些送她回去休息?” 贾赦这才回过神来,他忙点头应道:“是,祖母。”说着,他上前几步,想要去搀扶张慧。然而,张慧却侧身躲开了他的手。 “就不劳烦大爷。”说完又对着贾源夫妇行了一礼,在丫鬟的搀扶下越过贾赦,径直往门口走。 贾赦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手,眼底滑过一抹晦涩,随即打起精神对着老夫人笑道:“孙儿奔波了一天,腹中实在饥饿难耐,不知祖母可愿赏孙儿一顿饱饭?” 老夫人见状,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明白,张慧的冷漠不仅仅是因为贾赦的失踪,更是两人之间长久以来积累的裂痕。但她更不愿看到孙子继续这般失落,于是忙对贾赦笑道:“一天天的净说胡话,祖母这就让人传饭。” 饭毕,贾源看了一眼,一脸餍足的孙子。沉默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这会是回去梳洗一下,还是直接同老夫去书房?” 贾赦略一思索,沉声道:“孙儿先随祖父去书房吧。” 老夫人闻言,顿时不乐意了。她白了贾源一眼,沉声道:“什么事值得这样当紧,你就不能让赦儿歇歇再说?” 贾赦见状,忙出言安慰道:“祖母,这事迟早都要说,早些说清楚,孙儿也能早些安心不是。” 老夫人听后,虽然心中仍有不舍,却也不再阻拦:“行了,随你们去吧,我就不惹人厌了。” 祖孙二人又宽慰了几句,方才一前一后的往书房走去。 听完贾赦这些日子的经历后,贾源沉默了许久,最后重重的吐了口气说道:“太子确非明主,可你能保证四皇子就能笑到最后吗? 赦儿,咱们这样的家族,实在没有必要去争那所谓的从龙之功。将来,不论是谁坐上了那个位置,咱们在京都的地位都无人可撼。 可,一旦咱们参合到夺嫡这件事上,哪怕将来四皇子坐上了那个位置,也会对咱们心生忌惮。” 贾赦闻言,神色凝重,他深知祖父所言非虚。按理来说,家族历经数代,积累了无数的财富与声望,本已立于不败之地,确实无需再去冒险争夺那虚无缥缈的从龙之功。 可是……贾赦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脖子,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祖父所言孙儿又何尝不知,只是朝中勋贵同太子牵扯太深。哪怕如今咱们府上已经明确的表示,只忠于君王,不参与夺嫡之争,但太子与那些勋贵们岂会轻易放过我们? 投靠四皇子,从长远来看,对咱们还是利大于弊的。就是将来,他对府上生了忌惮之心,看在以往的情分,也不会太过分的,最多就是冷着咱们罢了。” 贾源闻言,眉头紧锁,他深知贾赦所言非虚。近年来,太子与朝中勋贵们越发嚣张,对不支持他们的家族和官员进行打压,手段之狠辣,令人发指。这也是下定决心远离太子的原因。 想到这里,贾源一脸颓废的说道:“罢了,这国公府迟早要交到你手中的,你心中有数就好。”说完他脸色一凝,冷声道:“赦儿,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今日你必须如实告诉我!” 贾赦闻言,忙收起脸上的轻松之色,正色道:“祖父请讲,孙儿定知无不言。” 贾源直视贾赦的眼睛,颤声问道:“你这次失踪,其中可有贾政的手笔?” 贾赦见状,轻叹一声:“祖父,孙儿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这事您就不要再追究了。” 听到贾赦的回答,贾源苦笑一声:“我就知道此事同他脱不了干系。” “祖父。”贾赦担忧的看向贾源。 “我没事。你回去好好同你媳妇陪个礼,这些日子她也不好过,还险些着了王氏的算计。” “祖父,孙儿……” “去吧。你父亲那里就不用过去,他这会也没功夫搭理你。” 贾赦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在看到贾源眼底那抹难以掩饰的疲惫时,他终究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孙儿记下了,您……您也早些休息吧。” 贾源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略显沙哑:“嗯,去吧。” “是,孙儿告退。”贾赦躬身行礼,转身退出了书房。门外,夜色已深,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洒下柔和的月光,给这寂静的国公府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银纱。 从书房离开后,贾赦没有立即回房,而是屏退了随行的下人,独自一人漫步在府邸的花园小径上。月色下的国公府显得格外宁静,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无人知晓的秘密。 贾赦的脚步不自觉地放缓,他的目光在四周游走,试图从这座他从小长大的府邸中寻找一丝慰藉。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心中更加沉重。 他停下脚步,抬头望向那轮明月,心中五味杂陈。 “大爷这是后悔了?”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一旁的花架下传了过来。 贾赦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花架下的张慧。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为她平添了几分清冷与高雅。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 看着张慧苍白的脸色,以及微微起伏的小腹,贾赦忍不住皱了皱眉,责备的话是脱口而出:“你怎么过来?” 张慧轻轻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讽刺:“大爷这话说得,难道这国公府就不是我的家?我就不能来逛逛?” 贾赦闻言,神色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忙解释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如今身子重,出来怎么也不带个人。” 张慧轻轻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眼中闪过一抹柔光:“带了人的,看到你这里发呆,就想着过来看看。又怕打扰到你,就没让她们跟过来。” 贾赦闻言,心中一荡,他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张慧的手:“再怎么着,身边也不能没个人伺候着。这些日子……让你担心了。” 张慧看着被贾赦握住的手,心中一酸,忙收回目光,轻声道:“我倒没什么,虽不知道你具体的行动,却也能猜测一二。老太爷他们这次是真被吓到了,这些日子你抽些时间出来好好陪陪他们,莫要等到……到时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贾赦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愧疚。重生以来,因为种种原因,自己确实忽略了祖父、祖母的感受。如今被张慧提醒,贾赦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热。 张慧见贾赦没有说话,自顾自的说道:“贾政他们被你逼急了,行动起来就有些不管不顾了,被老太爷的人给抓住了尾巴。 陵游那里传来消息,说他同三皇子他们掺合到了一起,然后被老太爷身边的影主给逮了个正着。再加上王氏算计我和老夫人的事情,彻底惹怒了老太爷。 老太爷直接命人把他们给囚禁了,至于囚禁的地方,除了老太爷,也就他身边的影子们知道。” 贾赦听到贾政被贾源给囚禁,心中不但没有感到高兴,反而升起了浓浓的悲伤。他哑着声音说道:“祖父最喜欢看到一家子和和睦睦,如今却因我而把贾政他们给囚禁起来,我这心里……” 张慧闻言,冷笑一声,用力把自己的手从贾赦手中抽了出来,眼中闪烁着失望的光芒:“哼,你这优柔寡断的性子无论活了多少次都一样!贾政他们咎由自取,若非他们步步紧逼,老太爷又怎会出手?” 贾赦心中一紧,他知道张慧的话虽然尖锐,但却一针见血。他试图辩解,但张慧已经不想再听。 “慧娘,我……”贾赦刚开口,就被张慧打断。 “夜深了,你若不想明天有人到老夫人耳边嚼舌根,现在就同回去!”说完不待贾赦反应过来,转身向回廊走去, 贾赦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此刻的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张慧的心意。于是,他快步跟上张慧,两人并排地走在回廊上,夜色中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好,我这就回去。慧娘,你如今还怀着身子,切莫同我一般见识。”贾赦在张慧耳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和关切。 张慧没有看他,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冷声道:“哪来的那么多话,还不快些?” 一夜无语,次日一早,老夫人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两口,笑得那叫一个高兴。 然而,幸福的时间总是短暂的。贾赦结束休假的第一天,仁康帝就宣读了东北总督的奏折。 当朝臣们听到罗刹屡屡犯边时,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罗刹国与大盛朝之间的边境冲突已经持续了多年,但最近的情况似乎愈发严峻。朝臣们纷纷议论,有的主张加强边防,有的则提议与罗刹国进行和谈。 仁康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目光如炬,扫视着底下乱哄哄的大臣们。他眼底闪过一抹厉色,显然对大臣们的纷乱议论感到不满。他轻轻敲打着龙椅的扶手,等待着众人安静下来。 终于,朝堂上的喧嚣逐渐平息,大臣们纷纷望向仁康帝,等待他的指示。仁康帝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诸位爱卿,罗刹犯边之事,朕已知晓。此事关乎我大盛朝的国威与边疆安宁,不可轻视。”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在众大臣脸上扫过,仿佛在衡量每个人的反应与决心。接着,他继续说道:“加强边防,自是必要之举,但朕以为,仅是加强边防恐怕难以彻底解决边境之患。罗刹国狼子野心,若不严惩,必将得寸进尺。” 仁康帝的语气中透露出坚定与果决,他继续说道:“唯有彻底把他们打疼了,打怕了,方能让他们知晓我大盛朝的厉害,从而不敢再轻易犯边。”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声。有的大臣赞同仁康帝的观点,认为只有以武力震慑罗刹国,方能确保边疆安宁;而有的大臣则担忧战争带来的巨大消耗与风险,主张应谨慎行事,避免陷入无休止的战乱之中。 然而,仁康帝并未理会朝臣们的议论,他继续说道:“朕已决定,即刻调集大军,准备迎战罗刹国。众位爱卿,意下如何?” 第310章 出兵罗刹国(中) “陛下,臣以为,与罗刹国开战并非上策。”户部尚书李大人站了出来,拱手说道,“我朝与罗刹国交战多年,双方各有胜负,若贸然开启战端,只怕会劳民伤财,得不偿失啊。” “李大人此言差矣。”兵部尚书张大人反驳道,“罗刹国屡屡犯边,若不严惩,我大盛朝的威严何在?边疆百姓又怎能安居乐业?” 面对兵部尚书张大人的反驳,户部尚书李大人微微皱眉,但并未退缩,他继续说道:“张大人所言虽壮,然则国家之治,非止于兵戈。我朝正值盛世,百姓安居乐业,若因一时之气而兴兵,恐伤国本。 且罗刹国地广人稀,民风剽悍,若战事一起,必将是旷日持久之战,我朝能否承受得起此等消耗,尚需三思。” 朝堂之上,气氛骤然紧张,两大尚书各执一词,其余大臣也纷纷表态,或支持李大人,强调民生之重;或力挺张大人,主张以武力扞卫国威。 仁康帝端坐龙椅,目光深邃,似乎在权衡着每一句话的分量。他轻轻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待朝堂再次安静下来后,缓缓开口:“二位尚书所言皆有其理,然则朕以为,国之大者,在于民心,在于社稷。罗刹犯边,实乃挑衅我大盛朝之威严,若置之不理,民心何安?社稷何存?” 他语气一顿,目光更加坚定:“但朕亦知,战事一起,百姓必受其苦。因此,朕决定,一方面加强边防,严阵以待;另一方面,派遣使者前往罗刹,探其虚实,寻求和谈之机。若罗刹愿退兵止戈,自是上策;若其执迷不悟,我大盛朝亦不惧一战!” 李大人目光转向鸿胪寺卿,期待能从这位专司外交事务的大臣那里捕捉到一丝和谈的曙光。鸿胪寺卿感受到李大人的注视,微微颔首,神色凝重而沉稳。 “陛下圣明,臣以为,和谈之路虽难,却非不可行。”鸿胪寺卿拱手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罗刹国虽强,但其内部亦非铁板一块。我朝若能派遣精明强干的使者,携带厚礼,以诚相待,或可探得其内部矛盾,找到和谈的契机。”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况且,我朝与罗刹国之间,并非没有共同利益。若能通过和谈,达成某些互利共赢的协议,不仅可解当前之困,更可为未来两国之间的和平共处奠定基础。” 李大人听后,心中稍感宽慰。他深知,鸿胪寺卿在外交事务上素有建树,其言必有其道理。他转而看向仁康帝,刚要推举使臣人选,就听到武将行列传来一声冷笑。 这声冷笑在朝堂之上显得格外刺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武将行列中,一位身着铠甲的将军跨前一步,面容冷峻,眼神中透露出不屑与挑衅。 “哼,鸿胪寺卿此言差矣。”将军拱手,但语气中并无半点敬意,“和谈?那不过是软弱者的借口罢了!我大盛朝自古以来便是泱泱大国,何曾畏惧过任何挑战?罗刹国虽强,但我大盛朝的勇士亦非等闲之辈,岂会因一时之利而放弃战斗到底的决心?” 将军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般敲击在朝堂之上。他的目光如炬,扫视过朝堂众人,仿佛要将每一个反对的声音都压下去。 “况且,”将军目光如炬,扫视过朝堂众人,“和谈不过是延缓战争的手段,难道真要等到罗刹国的铁骑踏遍我大盛朝的每一寸土地,才后悔今日未能果断出击?那时,民心已失,社稷难安,再谈和谈,岂不是为时已晚?”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再次陷入一片哗然。武将们纷纷点头,赞同之声不绝于耳。他们眼中闪烁着对石将军的敬仰与对战斗的渴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大盛朝的疆场上奋勇杀敌的英勇身姿。 而文臣们则面露忧色,显然对石将军的激进言论感到不安。他们深知战争的残酷与破坏力,更明白和谈对于维护国家稳定与和平的重要性。然而,在石将军那强大的气场下,他们却只能默默无语,心中暗自担忧。 “石将军言之有理。”仁康帝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威严与沉稳,“然而,鸿胪寺卿所言亦非无稽之谈。和谈与战争并非水火不容,而是可以相辅相成的。我大盛朝既要有敢于亮剑的勇气与决心,也要有善于外交的智慧与谋略。” 仁康帝的话语如同一剂清凉的风,吹散了朝堂上的些许火药味。他继续说道:“朕决定,派遣使者前往罗刹国进行和谈试探。同时,加强边防军事准备以防不测。至于使者的人选……” 仁康帝的目光在朝堂上扫视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了李大人的身上。“李爱卿可有人选推荐?” 李大人心中一紧,他知道这是一个关乎国家命运的重任。他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然后拱手说道:“臣推荐礼部侍郎张瑞祥担任此次和谈使者。张大人精通多国语言且为人机智勇敢善于应对各种复杂局面。” 仁康帝微微点头,刚要开口,就看到现任保龄侯,史氏的兄长,贾赦的亲舅舅,越过众臣,站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李大人所荐之人虽有其长,但未必能胜任此等重任。”史侯的声音洪亮,在朝堂上回荡,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李大人闻言,脸色微变,他没想到保龄侯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反对。他看向史侯,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解与疑惑。 仁康帝的目光也转向了保龄侯,他微微皱眉,似乎对他的突然发言感到有些意外。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问道:“哦?史爱卿有何高见?” 史侯拱手行礼,然后朗声说道:“陛下,和谈之事非同小可,关乎国家之安危、民族之荣辱。张瑞祥虽有其才,但缺乏足够的经验和威望,难以在罗刹国面前展现我大盛朝的威严与实力。 臣以为,应选派一位更有分量、更有经验的大臣前往,方能彰显陛下对和谈的重视与诚意。”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武将们纷纷看向史侯,眼中闪烁着赞同的光芒,他们觉得史侯说得有道理,和谈确实需要一位更有分量的大臣去主持。 而文臣们则面露忧色,他们担心史侯会借此机会推荐自己的人选,从而引发更大的争议。 仁康帝微微皱眉,目光锐利地看向史侯,缓缓开口:“哦,那爱卿以为该派何人前往?” 史侯心中早有打算,他微微一顿,然后说道:“荣国公贾源,不仅威望卓着,且早年曾随太祖征战四方,对外族习性颇为了解。更兼其为人沉稳机智,善于察言观色,若由他担任此次和谈使者,定能不负陛下所托。”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再次掀起波澜。荣国公贾源,作为开国功臣,其威望与地位在朝中无人能及。然而,他年事已高,且多年未涉朝政,此次突然被史侯提及,让众臣都感到意外。 仁康帝目光深沉的看向史侯,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荣国公,确实是我朝之重臣。然而,他年事已高,此次和谈又关乎国家大局,朕担心他的身体难以承受。” 史侯心中早有打算,他微微一顿,然后继续说道:“陛下所言极是,源公年事已高,确实令人担忧。但臣以为,人们常说虎父无犬子,荣国公虽上了年纪,可他的儿子贾代善,长孙贾赦,皆是才俊出众之辈。 尤其是贾赦,他不仅继承了荣国公的智慧与勇气,更是在陛下身边历练多年,可谓是年轻一辈的翘楚。 再者,荣国府背后的东北军,更是我朝之精锐,其威名远播,足以震慑宵小。若由贾赦前往,不仅能在和谈桌上彰显我国之实力与诚意,更能在关键时刻,以东北军为后盾,确保和谈的顺利进行。 臣斗胆建议,陛下可斟酌考虑,让贾赦作为副使,陪同荣国公一同前往和谈。这样既能确保和谈的成功,又能让年轻一辈得到历练,为我朝培养未来的栋梁之才。” 此言一出,朝堂上再次热闹了起来。那些与荣国府素有间隙的朝臣,此刻也纷纷出言附和。 太子一系的官员见状,更是唯恐天下不乱,也纷纷站了出来。 仁康帝看着底下闹哄哄的大臣,眼底寒意渐浓。他轻咳一声,瞬间让朝堂上的喧嚣安静了下来。 “诸位爱卿,”仁康帝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国家大事,岂容尔等如此喧哗?今日议题,关乎国家和平与稳定,朕希望诸位能以大局为重,勿要因个人恩怨而误了国事。” 朝堂之上,大臣们闻言皆是一凛,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仁康帝的目光。 仁康帝冷冷的扫了史侯一眼,冷声道:“朕打算往东北增军,听闻爱卿长子文韬武略,颇有建树,不知可否为国效力,前往东北协理军务?” 史侯闻言,心中一惊,额头瞬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陛下,”史侯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犬子虽有些许才学,但尚年轻,缺乏历练。东北军务繁重,臣恐犬子难以胜任,恐误了陛下的大事。” 仁康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史侯:“史爱卿此言差矣。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贾鼏求学多年,如今正是彰显其才学之时。再者,军中历练,方能成就大器。史爱卿莫非是担心爱子在军中有所闪失,故而不敢让其前往?” 史侯闻言,脸色更加苍白,额头上的汗珠滚落而下。他深知,仁康帝此言已是在敲打他,若再推辞,恐怕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陛下,”史侯咬了咬牙,终是下定了决心,“犬子虽年轻,但臣愿让其前往东北,为国效力。” 仁康帝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中透露出对史侯的赞许:“史爱卿能如此深明大义,朕心甚慰。国家正值用人之际,需要像史爱卿这样忠心耿耿、勇于担当的栋梁之才。诸位卿家当以史爱卿为榜样,齐心协力,共谋国事,为朕分忧,为百姓谋福。 说到这里,仁康帝的语气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全场,继续说道:“晚些时间,朕会让人统计一下,看看还有哪些官家的子弟愿意为国效力。朕希望,诸位爱卿不要藏着掖着,有合适的人选尽管推荐。年轻人嘛,就该多历练才是。” 众臣闻言,有的面露沉思,有的则微微颔首。然而,在这沉默的氛围中,武将们的反应尤为引人注目。他们摩拳擦掌,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仿佛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自己的子弟在边疆建功立业,为国家争光。 “陛下英明!”一位武将率先开口,声音中带着激动与敬意,“臣家中子侄,自幼习武,一直梦想着能够为国效力,保卫边疆。臣愿意推荐他们前往东北,为国捐躯,在所不辞!” “臣也愿意!”另一位武将紧随其后,声音坚定而有力,“臣的兄弟子侄们,个个都是英雄,他们渴望在战场上证明自己,为国家立下赫赫战功。请陛下给他们一个机会!” 随着武将们的纷纷表态,朝堂上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而诡异。大臣们面面相觑,心中暗自揣测着仁康帝的意图,同时也为自己的家族子弟的未来担忧。 仁康帝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着礼部侍郎张瑞祥出使罗刹,表明我朝对于边疆局势的严正立场。若罗刹国仍冥顽不灵,妄图侵犯我国领土,则由二皇子水禔亲率大军,誓要保卫国家疆土,维护百姓安宁。 同时,朕决定,三日后,诸位爱卿家的子侄,凡有志于为国效力者,皆可随同大军一同出发,共赴边疆,为国效力。” 第311章 出兵罗刹国(下) 仁康帝的话音刚落,朝堂上便响起了一阵议论声。大臣们交头接耳,神色各异。有的担忧,有的兴奋,还有的则是暗自庆幸。 礼部侍郎张瑞祥心中暗自叫苦,他深知出使罗刹的任务艰巨且危险。但君命难违,他只能硬着头皮领命。 “臣领旨。”张瑞祥跪伏在地,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二皇子水禔则是面色平静,目光坚定。这一天,他早已期待许久了。 “儿臣领旨。” 仁康帝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扫视群臣:“诸位爱卿,今天,朕很满意。” 说完,仁康帝便起身离去,留下了一脸茫然的大臣们。 朝堂外,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但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有些人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保龄侯面色灰败地走出大殿,他的脚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自己的心上。有大臣从他身边经过,发出一声冷哼。 “哼,保龄侯如此大公无私,不知老侯爷可清楚?”这位大臣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讽刺和嘲笑,仿佛是在嘲笑保龄侯的愚蠢和天真。 保龄侯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低着头,继续前行。 “知道你们史家枝繁叶盛,少那么一两个儿子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一位大臣从旁边走过,他的声音低沉而阴冷,如同一条毒蛇一般紧紧盯着保龄侯的喉咙。 “偷鸡不成蚀把米,保龄侯,如今你满意了吧?”大臣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嘲讽和幸灾乐祸。保龄侯的脚步微微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却仍是没有言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只是背影显得更加落寞和孤独。 “老匹夫,我儿若能平安归来,老夫什么话都不说。若是我儿出了什么意外,老夫同你们金陵史氏,不死不休!”一位上了年纪的大臣,双目赤红的看着保龄侯。 保龄侯用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他心中五味杂陈,如同打翻了调料瓶,酸甜苦辣咸,样样俱全。他没想过会这样,他只是想给自己的姐姐出口气而已,却没想到会将自己和史家推入如此绝境。 这一天,京都再次热闹了起来。一向看不起武将的文臣们纷纷携带厚礼敲响了武将的大门,市面上的护具、伤药更是被抢购一空。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仁康帝,此刻正坐在御书房内,冷冷的听着宫外传来的消息。 “陛下,您真要让那些官家子弟去战场吗?”贾源一脸凝重的问道。 “怎么,有人到爱卿面前求情了?”仁康帝笑着问道,那笑容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老臣如今已是风烛残年,哪里有闲心理会那些事情?老臣就是有些担心,那些娇生惯养的主万一真上了战场,将士们是杀敌呢,还是保护他们呢?”贾源忧心忡忡地说道。 仁康帝冷笑一声,问道:“贾卿啊,你可知朕为何如此决定?” 贾源摇了摇头:“老臣愚钝,还请圣上赐教。”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龙椅上的皇帝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直视人心最深处的秘密。他缓缓起身,龙袍上的金色丝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每一步都踏出了帝王的威严与霸气。 “朕要让他们知道,这天下不是他们口中的之乎者也,而是真刀真枪打下来的!”皇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走到大殿中央,目光扫过虚空,仿佛看到了那些只知道吟诗作对、空谈误国的年轻士子们,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与愤怒。 “只有让他们亲身经历过生死,才能真正明白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仁康帝的话语如同惊雷,在贾源的耳边炸起。 贾源闻言,心中一颤。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帝王,那双曾经稚嫩如今却充满坚毅与霸气的眼睛,让他恍然意识到,那个曾躲在自己身后的孩子,已经成长为一位能够独当一面、心怀天下的帝王。 贾源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圣上高瞻远瞩,老臣佩服。但,若真要让这些文弱书生涉足军旅,恐怕……” 仁康帝闻言,笑着打断了贾源的话:“爱卿不必多虑,朕自有分寸。朕并不是要他们上阵杀敌,而是要让他们亲眼见证,体验战士们的艰辛与荣耀,从而学会敬畏与尊重。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成为我大盛的栋梁,天朝的支柱!” 贾源闻言,嘴角动了动,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从皇宫出来后,贾源对外宣称旧疾复发,谢绝了一切访客,一心把自己这些年的经验尽数传授给贾赦。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大军开拔这天,不知哭红了多少双眼睛。 大军开拔的次日,京都的街道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却也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凝重。家家户户门前挂起了祈福的灯笼,夜晚时分,点点灯火与星辰交相辉映,似是为即将远行的儿郎们点亮归途的希望。 自贾赦离开后,荣国府就彻底沉寂了下来,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 又是一日晨光微露,荣国府内,老夫人倚在软榻之上,手中紧握着一串佛珠,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那逐渐泛白的天空。 自大军开拔以来,她的心中便如被巨石压住,难以透气。 “老夫人,大奶奶来了。”就在众人不知如何宽慰时,张慧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老祖宗,孙媳来给您请安了。”人还没到,声音倒是先传到了老夫人耳中,带着几分爽朗与干练。 老夫人忙收敛了脸上的愁容,笑着对一旁的婢女说道:“没看到你们大奶奶过来了吗,快把庄子里刚进的果子藏起来,不然,她又要给老身端走了。” 张慧闻言,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几步跨到老夫人面前,亲热地挽起她的手:“老祖宗,您又冤枉孙媳了。您说,孙媳哪次来不给您送好东西? 就几个果子,也值得您让人藏起来了,你们说,这老太太是不是愈发的抠门了?” “哎呦,你小心着点。都要当娘的人了,怎得还如此顽皮?”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张慧的额头。 “哎呦,老祖宗这就嫌弃我了,亏我刚收到消息就眼巴巴的赶过来,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张慧故意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逗得老夫人与一旁的婢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夫人连忙招呼道:“快,快给大奶奶备上热乎的饭菜,你们瞧瞧,这小脸都饿瘦了。” 第312章 恶客上门 “谁又饿瘦了,如今府上又不缺吃喝,可不许学那些有的没的。”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 众人闻言,顿时笑得更欢了。贾源一迈进门槛,就看到老妻搂着孙媳妇张慧哈哈大笑,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好奇。他缓步走到老夫人身旁,不解地问道:“今儿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好事吗?” 张慧连忙起身,恭敬地行礼道:“给祖父请安。” 贾源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张慧起身。他转向老夫人,眼中带着几分询问。老夫人笑着将刚才与张慧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贾源听后,忍不住对着张慧细细打量一番,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对老夫人说道:“赦儿媳妇的身子确实单薄了些,我记得早些日子宫中刚赏了几盏血燕,一会让人给她装上。” 老夫人闻言,笑道:“哪里还要你说,我早就送过去了。你这段日子经常出城,别忘了把府上刚配的人参养荣丸送些到亲家老太爷那里。” 贾源看了张慧一眼,笑着对老夫人说道:“放心吧,他那里不缺这些。昨儿陛下刚打发了人去书院给子盛请平安脉,他那体格子,就是在朝堂上连骂十天也没事。” 听到贾源提及朝堂,老夫人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担忧的问道:“你这些日子一直不着家,可是朝中又发生了什么事?” 张慧闻言,忙挥退下人,温声宽慰道:“祖母放心,随军的可不止大爷一个人,各家的儿郎可都跟着呢。”她的声音柔和而坚定,仿佛能抚平人心中的不安与焦虑。 老夫人闻言,轻叹一声,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几分:“是我想多了。这次出征,各府的儿郎都在其中,他们相互制约,那些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下里做什么小动作。只是我这心里啊,总是不踏实。” 她转头看向张慧,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愧疚与疼惜:“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怀着身子还要为府里的事情操心。我本应多帮衬着你些,偏偏身子骨不争气,总让你为我担心。” 张慧轻轻摇头,温声道:“祖母,您别这么说。大爷为国出征,是我和孩子的未来。我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而且,有祖母在,我心里也踏实许多。” “再过几天就到重阳了,今年府上打算怎么过?”贾源见状,忙转移了话题。 “我听说罗刹国的人驱逐了张瑞祥一行人,东北那边随时可能开战。这种情况,你还有心情过重阳?”老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开战就开战呗。大盛如今兵强马壮,何惧一个罗刹国。再者说,咱们也不能因为战争就放弃了生活,重阳佳节,还是要好好庆祝的。”贾源浑不在意的说道。 张慧见状,原本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了下来。她虽不懂战争,但贾源这等沙场老将都说没事,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祖母,如今虽不好大摆宴席,但咱们自己关起门乐呵乐呵还是可以的。”张慧笑道。 老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可在看到张慧鼓起的小腹时,到底没有说出什么扫兴的话来。 这段日子府中总是大事小事不断,人心都浮躁了。也该热闹一下,安稳安稳人心了。 “行,这事是你祖父先提起的,就让你祖父亲自操办,咱娘俩就吃个现成的。”老夫人笑道。 “我办就我办,你们就擎好吧。”贾源一听,立刻拍着胸脯应承了下来。 虽说只是家中小宴,不曾邀请外人过府,但荣国府的名声在外,一直有不少人家在暗中留意着。这重阳佳节,更是让那些想要巴结或是探听消息的人家像蜜蜂闻到了蜜一般,纷纷蠢蠢欲动。 重阳这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现任保龄侯带着史鼐、史鼎兄弟二人出现在了荣国府门前。 与此同时,老夫人正和张慧在花园中品茶赏花,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突然,下人的通报打破了这份宁静:“老夫人,保龄侯带着史鼐、史鼎两位公子到访。” 老夫人一听,手中的茶盏猛地一顿,随即“啪”的一声,茶盏被砸得粉碎,茶水四溅。她的脸上瞬间布满了寒霜,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没良心的王八犊子!如今倒记起他是赦儿的舅舅了?当日在大殿上算计赦儿他们的时候,怎么就不提他是赦儿的舅舅了?” 老夫人边说边站起身,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被气得不轻。她身边的丫鬟们见状,连忙上前搀扶,生怕老夫人有个好歹。 “老夫人息怒,老夫人息怒啊!”丫鬟们纷纷劝说着,试图平息老夫人的怒火。 然而,老夫人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依旧怒气冲冲地吩咐道:“去,告诉那史家小子,就说他们那样的贵人,咱们国公府高攀不起。让他们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丫鬟们闻言,连忙应下,正欲转身离去,却被张慧喊住了:“素锦姐姐且慢。” “大奶奶还有什么吩咐吗?”素锦转身,恭敬地问道。 张慧缓缓站直身体,笑道:“来者是客,再说保龄侯史家毕竟是大爷的外家,哪里有把客人往外撵的道理?祖父,您说是不是?” “你想怎样?保龄侯就是再不对,也不是你一个晚辈能折辱的!”一直没开口的贾代善,冷冷的扫了张慧一眼。 张慧轻轻福了福身,笑道:“老爷说这话岂不是要羞煞儿媳,儿媳不过一介妇人,哪敢升起折辱长辈的心思? 儿媳只是想,既然史家舅舅和两位表哥到访,咱们就该以礼相待才是。您说,儿媳说的对不对?” 第313章 恶客上门(下) 贾代善微微颔首,目光却并未从她的脸上移开。他仿佛透过这笑容,看到了那个总是一脸笑容却做着忤逆自己之事的长子。那个曾经让他寄予厚望,如今却成为他心头之痛的儿子。 张慧仿佛没有察觉到贾代善眼底的复杂,对着一旁的下人说道:“还不快请舅老爷进府,没看到老爷都等急了吗?” 贾代善闻言,冷冷的移开目光,寒冷道:“你和贾赦不愧是夫妇,都是一样的目无尊长!” 张慧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哂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嘲讽与不屑:“老爷言重了。大爷自小便养在祖父身边,深得祖父教诲,脾气和性格自然同祖父一般,眼中容不得半点灰尘。 当今圣上曾赞大爷有祖父之风,怎得到了老爷口中就成了目无尊长? 目无尊长,这个词,儿媳和大爷可担当不起。毕竟晨昏定省,儿媳和大爷是一次都不曾少过。只是老爷您事务繁忙,不耐烦见到我们罢了。” 贾代善闻言,脸色更加阴沉,他深知张慧此言虽听起来恭顺,实则句句带刺,暗指自己疏于对长子的教诲,又偏听偏信,导致父子离心。 他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怒道:“好一张利嘴!我倒要看看,你这张嘴能否为你和贾赦挡下所有的风雨!” 花园中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压抑,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下人们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就在这时,只听老夫人冷嗤一声:“若是再加上我和你父亲两个老不死的,你觉得能不能给他们夫妻俩挡下所有的风雨?” 一直不曾开口的老夫人缓缓站了起来,她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悦,冷冷地盯着贾代善。 贾代善见状,心中一凛,他知道老夫人向来疼爱贾赦,此次更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恭敬地行礼道:“母亲息怒,儿子并非此意。” 老夫人瞪了贾代善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你并非此意?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认为我们老两口已经眼花耳聋了,分不清黑白,听不到对错?” 贾代善闻言,忙跪了下来:“母亲言重了,儿子绝无此意。儿子只是担心赦儿他行事过于冲动,恐会惹下大祸,这才出言提醒。儿子绝不敢有丝毫对母亲和父亲的不敬之心。” 老夫人听后,脸色稍缓,但仍带着几分严肃:“代善,你身为一家之主,应当明白如何教导子女。赦儿虽年轻气盛,但他也是你的骨肉,你的责任是引导他走上正道,而非一味指责。你今日之言,确有失偏颇。” 贾代善连忙点头称是,心中却暗自懊悔。 老夫人继续说道:“赦儿最是孝顺,若不是你们伤了他的心,他又怎会同你离心? 如今你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怪他目无尊长,我看你才是真正的不配为人父!” 老夫人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贾代善的心上。他脸色苍白,嘴唇微颤,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辞。他深知老夫人说的句句在理,只是心中的怒火与偏见让他一时难以释怀。 贾源见状,轻叹一声,上前握住老妻的手,温声道:“做什么发这样大的脾气,不是说好了要放手的吗?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管好自己就行了。 赦儿家的,我知道你心疼赦儿,可你公公毕竟是长辈。他就是再不对,你也不该这样方面顶撞他。” 张慧见状,忙对贾代善行了一礼:“老爷恕罪,是儿媳晕了头。儿媳只是心疼大爷,一时冲动才说了那些话。还请老爷大人大量,莫要同儿媳一般见识。” 贾代善闻言,心中纵有千般不满,也只能暂时压下。他看向张慧,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深知这个儿媳虽然聪慧过人,但性格过于刚强,不易掌控。然而,在老夫人的注视下,他只好暂时忍耐下来。 “哼,你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好自为之吧。”贾代善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与警告。他转身看向老夫人与贾源,神色恭敬道:“母亲、父亲,孩儿知道今日之事是孩儿处理不当。孩儿定当反省自身,日后定不再犯。” 老夫人闻言,点了点头,一脸疲惫的挥了挥手:“史家既然来人了,你就出去看看吧,他毕竟是是赦儿的外家,也不好一直晾着。” “是,儿子这就过去。”贾代善忙应了下来。 待到贾代善离开后,老夫人才遥遥的点了点张慧,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就这点子能耐不成?如今你掌着府内的中馈,想让他吃亏,有的是法子,怎得就选了硬碰硬?” 张慧闻言,忙笑着抱住老夫人的胳膊,一脸讨好的说道:“老祖宗莫要生孙媳的气,是孙媳冲动了。 孙媳也不知怎么的,一听到保龄侯这三个字就控制不住自己,实在不是有意同老爷起争执的。” 老夫人长叹一声后,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缓缓说道:“史侯虽也是个英雄人物,但和你祖父一样,年轻时过于专注功名利禄,疏忽了子女的教养。也因此,史家子孙中虽不乏才华横溢之辈,却也多有行事乖张、不顾大局之人。 他那个大儿子更是同你公公一样,做事都是只凭着自己的心情,丝毫不考虑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这次,他本意是给咱们国公府添堵,没想到却得罪了朝中多数大臣。如今史侯还在倒没有什么,一旦史侯没了后,保龄侯府只怕是要彻底没落了。” 张慧闻言,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她深知,史家作为贾府的亲家,其兴衰荣辱与贾府息息相关。而史侯的行事作风,无疑会对史家乃至贾府的未来产生深远影响。 “老祖宗,那史家此次来,究竟所为何事?”张慧试探性地问道,心中暗自揣测史家来访的意图。 老夫人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低声说道:“管他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咱们不见就是了。” 说着拍了拍张慧的手,安慰道:“保龄侯府虽说是赦儿的外家,可因着史氏的事情,同咱们府上到底生分了。日后你和赦儿掌家后,对他们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这,合适吗?” 贾源闻言,凝声道:“没有什么不合适的。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不只是说说而已。不只是史家,其他功勋世家,以后也慢慢远着吧。” “祖父的意思是,那位要清算功勋世家了吗?”张慧轻声问道。 贾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园中盛开的黄花说道:“过些日子找人把演武堂改成书斋吧。” “祖父!” “回吧,九月的风到底还是有些凉了。”贾源温声说道。 张慧看着老夫人与贾源相互搀扶、蹒跚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深知,两位长辈的话语中蕴含了太多无奈。 她伸手摘下一朵黄花,轻轻摩挲着那柔软的花瓣,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大奶奶,起风了。”妙琴边说边给张慧披上披风。 张慧看了一眼园中的各色菊花,沉声道:“让人注意些老爷那边的动静,这种时候可不能让他给府上添乱。” “奶奶放心。” …… 贾代善走出花园后,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他回想起老夫人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以及张慧那微妙的眼神,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与不甘。 从小到大,父亲对自己就从未满意过。若不是他是母亲唯一的儿子,这国公府的爵位根本就落不到自己头上。 哪怕是自己袭了爵,在父亲眼中仍然一无是处。他宁愿提拔自己的门生故吏,也不愿把国公府的资源倾斜在自己身上。以至自己如今是空有爵位,却没有丝毫的实权。 如今他更是越过自己,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贾代善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烦躁,就这样来到了客厅。 “国公爷好大的架子啊。”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了贾代善的思绪。 看着面前的保龄侯,贾代善冷笑一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保龄侯啊。侯爷不在自己府上赏花,怎得有闲心来我这里?” “你,贾代善,你不要太过分了!” “呵呵,我过分?姓史的,咱俩到底是谁过分?我父亲快八十的人了,你竟在朝上保举他出使罗刹,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还有贾赦,贾赦如今不过弱冠之年,又是你的亲外甥,你如此算计他,可曾念过半点亲情?”贾代善怒道。 保龄侯闻言,忽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贾代善说道:“我不念亲情,我算计你父亲和儿子?贾代善,这些不都是你们荣国府逼得吗? 我们家好好的姑奶奶,你们说病就病了;我好好的外甥,你们说送走就送走了。贾代善,咱们两家,到底是谁更绝情?” 保龄侯怒气冲冲地指着贾代善,双眼圆睁,仿佛要喷出火来。贾代善也不甘示弱,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与保龄侯面对面,针锋相对。 “史氏的病,与我们荣国府何干?那是她自己身子弱,与我们有何相干?至于贾政,他若不是屡教不改,府中又怎会把他送走?你这般颠倒黑白,意欲何为?” 保龄侯闻言,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他怒喝道:“你们荣国府真是好手段,好算计!如今还倒打一耙,真真是让人恶心!” 贾代善冷笑一声,说道:“姓史的,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到底是谁使了手段,是谁算计谁?我们荣国府行事光明磊落,岂容你这般诋毁?”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客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史鼎见状,轻咳一声,对着贾代善行了一礼:“姑丈莫恼,那日朝堂上的事情确实是我父亲鲁莽了……” 保龄侯闻言,刚要反驳,就被一旁的史鼐拉了过去。 “父亲,您忘了祖父是怎样交代您的吗?”史鼐低声说道。 “我……”在史鼐的注视下,保龄侯只的不情不愿的闭了嘴。 贾代善看着保龄侯的两个儿子,心中那叫一个酸呐。他儿女也不在少数,却只得了贾赦和贾政两个儿子,还一个同自己离了心,一个不知被送去了什么地方。 如今看到史鼎兄弟二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贾代善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他压下心底的酸涩,对史鼎说道:“罢了,你父亲虽不做人,却也自食恶果了,我若一直抓着不放,倒显得我小气了。” “姑丈大气,是我们兄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史鼎笑着恭维道。 “你也不用恭维我,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心里清楚。说吧,你们父子三人今日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不要说是过来道歉的,如今距那件事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你们若想道歉,早就过来了。”贾代善不耐烦的说道。 史鼎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羞赧和无奈。 史鼎抿了抿嘴,低着头说道:“姑丈,实不相瞒,我们兄弟二人今日前来,确实是有事相求。” 贾代善闻言,眉头一挑,示意史鼎继续说下去。 史鼎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如今东北局势紧张,我们史家也受到了波及。父亲他……他因一时冲动,在朝上得罪了人,如今……如今各府的老祖宗纷纷登门拜访…… 我们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得硬着头皮过来。侄儿知道姑丈心中有气,等这件事情结束后,姑丈要打要罚,保龄侯府都没意见。只求姑丈能伸出援手,拉保龄侯府一把。” 贾代善看到低头不语的保龄侯,冷声问道:“你们想要国公府做什么,把那些官家子弟带回京,还是命东北军的将士们牢牢的护住他们?” 保龄侯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似乎想要反驳,却又张不开口。 史鼎则是连连作揖,恳求道:“姑丈,侄儿知道此事为难,但如今保龄侯府确实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我们不求国公府大张旗鼓地相助,只希望能得到一些指点和庇护,让我们能度过这次难关。” 贾代善冷哼一声,缓缓说道:“指点?庇护?你们史家自己的屁股都擦不干净,还指望国公府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那些官家子弟,若是真有能耐,就让他们自己在东北站稳脚跟,别总想着靠家族的背景。 至于东北军的将士们,他们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不是给你们史家当保镖!” 第314章 痛打落水狗(上) 大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压抑,史家父子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心头。他们知道,贾代善的话虽然冷硬,但句句属实。史家近年来确实过于依赖祖辈的荫庇,子孙后代大多纨绔无能,如今遇到困境,也只能束手无策。 史鼎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再次深深鞠躬,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姑丈教训的是,侄儿铭记在心。但请姑丈看在史贾两家多年交情的份上,给我们指一条明路。” 贾代善沉默片刻,注视着史鼎,似乎在衡量着什么。终于,他缓缓开口:“你们要我怎么做?” 史鼐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希望,忙回道:“姑丈,我们想求您的的一封书信,为我们引荐一下东北军的将领。” 贾代善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盯着史家父子三人那充满期待的目光,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为你们引荐东北军的将领?哈哈,你们觉得我能接触到那些人吗?” 史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然而,他还不肯放弃,继续恳求道:“您怎么可能接触不到那些人,东北军可是府上老太爷一手创建起来的。那些将领,都曾在老太爷营中效力过。您作为这一代的荣国公,老太爷的嫡系传人,一定能帮上我们的。” 贾代善的笑声渐渐停歇,他的眼神变得冰冷而无情。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史鼎面前,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以为,荣国公这个头衔,就能让我为所欲为吗?你以为,老太爷的余威,就能让我在东北军中呼风唤雨?” 史鼎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不敢直视贾代善的眼睛。他心中明白,贾代善的话虽然冷酷,但句句属实。贾代善一直都不是贾源满意的传人,他也根本就没想过把自己在军中的势力交给贾代善。然而,他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毕竟能解史家如今困局的,唯有荣国府。 贾代善叹了口气,似乎对史家父子的愚昧感到无奈。他转身回到座位上,再次坐定后,才缓缓开口:“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在你出言算计我父亲和贾赦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天这个结果才是?” 保龄侯低下头,不敢言语。他心中充满了悔恨,但更多的是对荣国府的怨恨。他知道,自己今日来此,是想要借助荣国府的力量,解救史家于水火之中。然而,荣国府的态度却让他心寒。 “史家如今已经走到了绝境,你若是不肯伸出援手,史家恐怕就真的要完了。”保龄侯终于鼓起勇气,低声说道。 贾代善冷笑一声:“完了?那是你们史家自己的事情。同我们国公府有什么干系?” 保龄侯的脸色变得苍白,他无言以对。他知道,自己今日来此,是低声下气地求人,根本没有资格与贾代善争辩。 一旁的史鼐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底的怨怼,直接跪在贾代善的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贾代善见状,吓了一跳,忙开口问道。 史鼐低着头,沉声说道:“先前的事情,确实是我父亲做错了,他不该为了一时之气就不顾两家的情谊。 史家落到今天这种地步,皆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半分。 侄儿不求姑丈能够原谅父亲,也不求国公府能以德报怨,只求待史家大厦将倾时,国公府能够出手护上家中妇孺一二。侄儿在这里,叩谢姑丈了!” 说完,史鼐便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额头都渗出了丝丝血迹。 贾代善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有些动容。他深知,史家如今确实已经走到了绝境,若是不出手相助,只怕史家真的就要完了。然而,他心中对史家的怨恨却并非一朝一夕所能化解。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起来吧,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史鼐闻言,心中不禁一喜。他忙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贾代善说道:“多谢姑丈!侄儿就知道,姑丈一定会念及两家的旧情。” 贾代善却摇了摇头,说道:“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东北战事若不能顺利解决,整个朝廷都会动荡不安。到时,史家就会首当其冲的成为各方势力宣泄怒火的对象。” 史鼐闻言,神色一凛。他深知东北战事的重要性,也知道这场战争对于朝廷和各个家族的影响。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说道:“姑丈,那史家该如何是好?还请姑丈指点迷津。” 贾代善沉吟片刻,方才说道“史家若想平安度过这次危机,就必须保证东北战场的稳定。无论是粮草还药物,兵器盔甲亦或是是过冬的棉衣,都不能出现半点差池。 以往各部克扣将士军饷的事情屡有发生,保龄侯府也没少参与其中。这次,你们必须彻底改变这种做法,不仅要足额发放军饷,还要确保物资的质量。” 史鼐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他深知以往保龄侯府在军需物资上的种种不当行为,也知道这些行为已经引起了将士们的不满和朝廷的警觉。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姑丈教训的是,侄儿一定会彻底整改,确保军需物资的充足和质量。敢问姑丈,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稳定各府的情绪,毕竟你父亲的一番骚操作,不仅害了史鼏,更牵连了京中大多数人家。 长子嫡孙,对各府来说都是一件大事。事关家族的传承,若不安抚好他们,这场战争就是打赢了,京都也没有了保龄侯府的立足之地!” 史鼐闻言,神色更加凝重。他低下头,再次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侄儿明白,一定会尽力去安抚各府的情绪,确保史家与各府的关系不会因此事而破裂。” 贾代善闻言,微微颔首。他说道:“很好,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记住,史家要想在这场危机中立足,就必须赢得各府的信任和支持。” 史鼐再次点头,表示一定会按照贾代善的吩咐去做。 贾代善见状,便不再多言。他挥了挥手,示意史家父子可以离开了。 待到史家父子离开后,贾代善独自坐在客厅中,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良久,贾代善才缓缓站起身,脚步沉重地朝着荣禧堂走去。自史太太重病后,他是一次都没有再踏进过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如今,荣禧堂在秋风的吹拂下显得更加萧瑟,仿佛也在诉说着曾经的繁华与如今的落寞。 推开沉重的大门,贾代善踏入了荣禧堂。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却又仿佛一切都已改变。熟悉的家具、摆设,还有那些曾经与家人共度的时光,都历历在目。然而,如今的荣禧堂却显得格外冷清,只有秋风在耳边呼啸,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寂寞。 贾代善在堂中缓缓踱步,目光在每一处细节上停留。他回想起与史太太共度的岁月,那些欢声笑语、那些甜蜜时光,都仿佛就在眼前。然而,如今却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老爷您来这里,老太爷知道吗?”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贾代善身后。 贾代善没有转身,只是目光更加深邃地凝视着前方,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与哀伤:“刘嬷嬷,她……还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老爷也不用太过担心,如今这样,无论是对您还是对太太,亦或是对大爷他们,都是最好的结果。”刘嬷嬷的声音中没有一丝的起伏,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贾代善闻言,声音中充满了苦涩:“最好的结果吗?当初她若没有嫁给我,如今是不是同普通的妇人那般儿孙绕膝?” 刘嬷嬷闻言,眼神微动,出言安慰道:“老爷,人生没有如果,也没有重来。太太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就应该预想过结果。如今的一切,虽非尽善尽美,却也是命运使然。您无需太过自责,只需珍惜眼下,尽力弥补过去的遗憾即可。” 贾代善沉默片刻,仿佛在消化刘嬷嬷的话语。他缓缓转过身,哑声问道:“我……我可以看看她吗?” 刘嬷嬷想要开口拒绝,在触及到贾代善眼底的哀伤时,默默地让开了路。 贾代善眼底一喜,忙快步走向刘嬷嬷来时的路,转过一道屏风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史太太半躺在软榻上,有婆子在认真的给捏这双腿。旁边的茶几上放着新鲜的瓜果点心,房间中供着应季的花卉。 贾代善转过屏风走进房间,生怕打扰到史太太。他站在离软榻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史太太。史太太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存在,缓缓地抬起头,目光与他相遇。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阻隔,回到了曾经的甜蜜时光。史太太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喜、有感动,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她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贾代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他轻声说道:“张氏已经怀了身孕,再过几个月你就做祖母了。贾赦也已经入朝为官了,虽不是多大的品阶,但能在御前行走。只要他不出错,日后的前程是不会差的。 政儿也已经成亲了,娶的是王家的姑娘。王家如今虽家世不显,王氏的两个兄长却都是有能耐的,日后政儿入朝,也能助益不少。” 他微微一顿,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慈爱:“我们的女儿,如今被母亲精心教养着,她的才华与美貌并存,日后的身价只高不低。我已经听父亲说,他正在为她相看人家,选中的是列侯林氏。林氏人口简单,林侯和夫人都是性格宽厚之人,待人接物极为和善。我也曾暗中查探过林家小子,他确实是难得的好孩子,品行端正,学识渊博,与我们女儿可谓是天作之合。” 说到这里,贾代善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至于保龄侯府,一切也都安好。岳父的身体还同往年一般硬朗,精神矍铄。你……你好生保重身体,再过些时日,我就书父亲解除你的禁足。” 贾代善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直到嘴巴发干才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一直不曾开口的史太太,笑道:“今儿是重阳,府中做了你爱吃的重阳糕,一会我让人给你送过来,好不好?” 史太太的眼眶微微泛红,她眨了眨眼,终于缓缓开口道:“政……政儿,我……我要……我要见他……” 听到史太太提及贾政,贾代善只觉心头一紧,忙开口说道:“政儿和媳妇去了南边,等明年大比的时候,我再带他过来看你。你……你且安心将养身体,我……我先走了。” 说完,不待史太太反应过来,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他一样。 史太太怔怔地看着贾代善消失的方向,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有失望、有哀伤,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在了柔软的锦被上。 …… 贾代善从荣禧堂出来后,没有再去荣庆堂给贾源夫妇请安,而是径直回了梨香院。他的心情异常沉重,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张慧听着远远传来的丝竹声,嘴角浮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你说老爷今日去了荣禧堂?”张慧看着一旁的婆子,缓缓开口问道。 “是。保龄侯府的人离开后,老爷就去了荣禧堂。在里面呆了半个时辰后,就红着眼睛出来了。”婆子连忙回道。 张慧闻言,冷笑一声:“没想到老爷还是个念旧情的,既然如此,就把二爷的消息告诉太太吧,毕竟太太最疼的就是他。” 第315章 痛打落水狗(下) “奶奶……”妙琴欲言又止的看向张慧。 张慧捻起一瓣橘子放到自己口中,酸酸的味道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做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尽管说。” “奶奶,奴婢知道你心疼大爷,可太太毕竟是大爷的母亲。这母子之间就没有隔夜仇的。万一哪天,大爷突然想起太太来,您……您就不怕他迁怒于您吗?” 张慧放下手中的橘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淡淡的看向妙琴。 “你是在替太太当说客吗?” 妙琴吓得立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担心奶奶!” 张慧冷笑一声:“担心我?我看你是担心贾恩侯吧!” 妙琴脸色一白,连连否认:“没有!没有!这事同大爷没有干系!奴婢……奴婢是真心为奶奶着想!” 张慧站起身来,走到妙琴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真心为我着想?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做?晨昏定省,伺候汤药吗?” 妙琴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张慧也不指望她能回答出来,她只是想敲打敲打她,让她明白谁才是她的主子。 “起来吧。”张慧说道,“记住,你的卖身契在我手里。你的命,也是我的。你要是敢背叛我,莫要怪我不念从小到大的情分!” 妙琴颤抖着站起身来,连连点头:“奴婢明白,奴婢从未生起过半点背叛您的心思!” “我自然知道你没生过这种心思,不然你哪里还能站在这里? 妙琴,你们四人自小同我一起长大,说是主仆实为姐妹。 我不求你们你们为我赴汤蹈火,只希望你们能在这院中安分守己,莫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知道吗?”张慧说着,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 “奴婢知道,奴婢一定谨遵奶奶的教诲。”妙琴说着,眼眶也微微泛红。 张慧看着她,心底生起点点涟漪。前世妙琴几个丫头为了自己付出了生命,重生后,她曾发誓要护她们一辈子无忧。 可是她忘了,人心易变,忘了她们也都是正值妙龄的女子,也有自己的欲望和追求。在这个深宅大院里,她们或许也会渴望自由,渴望爱情,渴望更好的生活。 张慧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她不能让前世的悲剧重演,她要让妙琴她们过上安稳的日子。 “妙琴,你们几个都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你们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但是,这种幸福,不是让你们自甘堕落,去做别人的妾室。哪怕这个人不是贾赦,也不可以!”张慧的话语中带着坚定与决绝,她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 妙琴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低下头,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奴婢明白,奴婢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奴婢只想一直陪在奶奶身边,为奶奶尽心尽力。” “妙琴,你们四个自小便来到了身边。在我心中,你们不仅仅是丫鬟,更是我的姐妹。我不希望你们为了迎合别人而放弃自己,更不希望你们为了攀附权贵而失去自我。”张慧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 书雅几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自己会谨遵张慧的教诲。她们知道,张慧是真心为她们好。 “姑娘,您放心。我们会一直陪在您身边,为您分忧解难。我们不会去做别人的妾室,更不会为了权势而放弃自己的尊严。”书雅说道,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坚定。 晓棋和画心见状,也纷纷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 妙琴见状,只得藏起自己的心思,低下头,声音微颤地说道:“奴婢也明白,奴婢会一直忠于姑娘,绝不做那违背良心之事。” 张慧闻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温声道:“我信你。” “妙琴姐姐,今儿该我和书雅姐姐值夜了。你和晓棋也早些安置吧,明儿还得忙呢。”画心笑着打了个圆场。 “奶奶如今月份大了,你们晚上睡觉可得警醒些,莫要出了差错。”妙琴嘱咐道。 “姐姐放心,我们省得的。”书雅应声道。 “还有,睡前给奶奶捏捏腿脚,这样她夜里能睡得更舒坦些。”妙琴又补充道。 “知道了,妙琴姐姐,你就放心吧。”画心调皮地眨眨眼,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奶奶,奴婢和晓棋就先退下了?” “去吧。晚上好好休息,不准再熬夜了。”张慧笑着应道。 “是。”二人应了一声,缓缓退了出去。 “奶奶,现在要安置吗?”书雅轻声问道。 “嗯,传水吧。” “是。” 画心闻言,忙吩咐了下去。半个时辰后,张慧躺在温热的被窝中,怔怔看着床上的帐子。 “姑娘,可是在担心妙琴?”书雅轻声问道。 “你说,我该拿她怎么办?”张慧的眼中一片迷茫。 画心轻叹一声说道:“等奶奶平安产子后,就把她放出去吧。她……到底还是心大了。” 张慧眼底闪过一抹不舍,低声道:“就没有别法子了吗?” “除非您愿意给她开脸,做大爷的通房或者小妾。可这样做,对她就真的好吗? 姑娘,大爷是什么性格您比我们都清楚,与其将来落下埋怨,不如直接断了她的想法。 再说,您给我们准备的那些嫁妆和铺子,足够我们在外面立足了。她若不知足,就是不知好歹了。”书雅冷声说道。 张慧闻言,沉默片刻,方才幽幽的说道:“明儿让孙嬷嬷把柜上合适的人选都列个单子,你们三个也跟着挑一挑。” “如此,奴婢就在这里先谢过奶奶了。”画心笑道。 “不害臊。”张慧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在奶奶面前有什么好害臊的?奶奶,奴婢要找一个好看的。” “你呀。” 在画心的插科打趣中,张慧沉沉的陷入了梦乡。 看着张慧就是睡着了仍旧紧蹙的眉头,画心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你说妙琴是怎么想的,咱们四人之中,姑娘最看重的就是她,她怎么能伤姑娘的心呢?”画心轻声问着身旁的书雅,语气中满是不解与埋怨。 书雅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复杂:“人心隔肚皮,谁又说得清楚呢?” …… 一夜无语,再次醒来又是新的一天。昨天的事情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府中的晨光依旧温柔地洒在青石板上,只是妙琴知道,到底还是不一样了。她轻轻为张慧梳理着长发,眼中闪烁着几分忧虑。 张慧用过早膳后,扶着晓棋的手在园子中慢慢走动着。园中的黄花开的正是灿烂,金黄色的花瓣在秋风中摇曳,给这萧瑟的秋天添加了一份难得的热闹与生机。 张慧走累了,随便走进一座暖亭,坐了下来。晓棋见状,忙对着暗处招了招手,然后自己退到了暖亭的外面。 “奶奶,荣禧堂昨儿请了大夫,足足折腾了半夜。”一个不起眼的丫头出现在张慧身后,面无表情地说道。她身穿朴素的衣裳,面容清秀却带着几分冷漠,仿佛对府中的一切都不甚关心。 张慧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抹趣味:“哦,老爷哪里有什么反应?” 小丫头撇了撇嘴,继续说道:“老爷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昨儿的梨香院特别的热闹。足足唱了半宿的西厢记,今早起来那唱曲的姑娘嗓子都哑了。” 张慧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让人把这事悄悄告诉荣禧堂的那位。还有,保龄侯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那位的消息吗,想办法让他们姐弟二人见上一面。 对了,这事不用背着老太爷的人,让他们也好好的热闹热闹。毕竟,这府中的风吹草动,老太爷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让他也听听这些热闹,给自己解解闷儿。” “另外,”张慧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凝重起来,“着人加大力度,把东北恶劣的天气、将士们的不易,以及战争的残酷都传扬出去。让那些那些养尊处优的夫人太太们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艰难,她们捧在手心中的人又都在经历一些什么!” 小丫头闻言,眼中滑过一抹趣味,似乎对张慧的打算颇感兴趣:“大奶奶这是准备对保龄侯府落井下石吗?” 张慧闻言,眼底一片冰冷:“错了,这不叫落井下石,这叫痛打落水狗。早在他们算计大爷和国公府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日的下场! 我不亲自下场对付他们,已经是念及他们同大爷那点子骨肉亲情了。还有这件事也不用瞒着老太爷他们,府中的势力,你大胆的用。” “有奶奶这句话,属下就放心了。” 看着摩拳擦掌的小姑娘,张慧笑道:“放心去做,就是把天给捅个窟窿,奶奶我也能补上!” “好嘞,就等您这句话呢。大奶奶,您就等好吧。不把这京都的水给他彻底搅浑了,属下都对不起这些年吃的饭,” 看着小丫头斗志昂扬的样子,张慧心中也充满了期待。她知道,这场较量不仅仅是她和保龄侯府之间的恩怨,更是一场立威。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就是没了兵权,国公府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算计的! 京中的百姓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变化。一夜之间,街头巷尾多了许多来自关外的商人。他们穿着厚厚的皮草,戴着厚厚的帽子,脸上带着风霜的痕迹,仿佛从极北之地穿越无尽的冰雪而来。 “哎,兄弟,你是从关外来的吧?”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青年拦住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商人,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那商人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是啊,刚从东北那边过来。” 青年眼中一亮,急切地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商人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东北那边的情况不太好,今年八月初就开始下雪了,比往年早了许多。而且,罗刹国那边又开始越过边境线,频繁骚扰我们的边境村庄。 听说他们这次是有备而来,不仅兵力大增,还联合别的小国和部落,战斗力提升了不少。边境守军的压力与往年相比,增加了不少。 再加上,前段时间京中又去大量的官家子弟。唉,总之一句话,难呐!” 青年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双手紧握成拳,声音颤抖着:“怎么会这样……我哥哥他……他还在那边……” 商人叹了口气,目光中充满了同情与无奈,他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唉,如今我们只能盼望着朝廷的补给能够及时送达,给边境的守军增添一份力量。但要是还像往年那般拖延和克扣……兄弟,不是哥哥我说丧气话,你兄长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青年听后,身体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他还是强忍着泪水,声音坚定地说:“不,我相信朝廷,相信我的哥哥。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商人看着青年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敬意。他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再次叹了口气:“兄弟,你的这份信任很难得。但你也得做好准备,万一情况不妙……唉,总之,你自己保重吧。” 说完,商人转身准备离开。青年突然叫住了他:“大哥,你能不能……能不能再告诉我一些关于那边的情况?我……我真的很担心我哥哥。” 商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青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片刻后,他快步来到青年身边,低声道:“兄弟,你与其在这里瞎担心,不如去偷偷关注着那些当官的。我可是听说,这次军中有不少的公子哥儿,都是那些当官的家中宝贝疙瘩。” 青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关注他们?这能有什么用?” “哎呀,总之听哥的准没错。”商人说完就大步离开了,很快就消失在青年的视线中。 这样的情况在京都的每个角落上演着,很快就传到了那些夫人、太太耳中。只要是家中有随军的,皆是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那可打仗哎,敌人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第316章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上) 户部尚书李大人与兵部尚书张大人,这两天在朝堂之上可谓是风头无两,但这份风光背后,却是无尽的忙碌与焦灼。他们嘴角新起的燎泡,便是这忙碌岁月的最好见证。 这天,夕阳如血,余晖洒在空旷的街道上,为这京城平添了几分寂寥。李大人与张大人缓缓走出各自的官署,神情疲惫,步伐沉重。远远地对视一眼后,二人竟不约而同地命令轿夫调转了方向,不是朝着各自的府邸,而是朝着那威严的宫门行去。 “张大人,一向可好?”李大人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李大人,别来无恙?”张大人微笑着回应,但那笑容背后,却藏着深深的忧虑。 两人并肩而行,偶尔交换着眼神,无需多言,彼此都明白对方心中的那份沉重。宫门外,两人停下脚步,望着那高耸的城墙,心中五味杂陈。 “这局势,真是越来越复杂了。”李大人轻叹一声,目光深邃的看向远方。 “李大人您就别感慨了,可查清这件事到底是哪位的手笔?”张大人焦急的打断了李大人的感慨。 “你猜?”看到眼前的宫门,李大人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又有闲功夫同张大人逗趣了。 “我猜个锤子!今天若是不能把这事给彻底解决了,我老娘可就真要带着府中女眷敲登闻鼓了!”张大人没好气地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愤怒,显然已经对这件事感到了绝望。 这两天,流言如同野火燎原,迅速在京城内蔓延开来,将东北描绘得如同人间地狱一般。那些子嗣随军的官眷们,更是人心惶惶,四处奔走,试图寻找真相,或是为自己的亲人寻求庇护。 如今,别说是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的府邸了,但凡与东北军沾边的府邸,都被这些官眷们围得水泄不通。她们或哭泣,或哀求,或质问,让张大人等官员们头疼不已。 “好了,张大人,我们别在这里磨嘴皮子了。还是赶紧进宫,向皇上禀明此事吧。”李大人捏了捏眉心,无奈的说道。 “唉,李狐狸,你还没说是哪家在里面捣鬼呢?”张大人忙撵上李大人,焦急的问道。 “你急什么,你又不是始作俑者?”李大人没好气的说道。 “老子不是始作俑者,可老子是兵部尚书啊。你知道那些老太太有多难缠吗,她们一看到老夫就嚎啕大哭,老夫是说不得,骂不得,还得供着。今早,我老娘可发话了,再不解决这件事,她老人家就要把我给解决了!”张大人说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呵呵,令堂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这番话若是传出去,恐怕满朝文武都要为之动容了。”李大人闻言,不禁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与敬意。 张大人闻言,苦笑更甚,摇了摇头道:“李兄就别打趣我了,如今这局势,你我皆知,流言猛于虎,再这么下去,恐怕不等皇上发话,咱们就得先被这些流言给淹没了。” 李大人收起笑容,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张兄所言极是,此事若不尽快解决,恐怕会影响军心士气,更有可能动摇国本。” 张大人叹了口气,道:“这两天我已派人多方打听,却始终未能找到源头。这背后之人,显然是蓄谋已久,手段高明。咱们若不能一击即中,只怕会陷入更被动的局面。” 话音刚落,两人已踏入宫门,迎面走来的是大太监戴权。他笑着对二人拱拱手道:“两位大人,万岁爷在养心殿等着两位大人呢。” 李大人迅速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荷包,微笑着递给戴权:“戴公公,圣上今日的心情如何?” 戴权迅速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便悄悄接过荷包,脸上笑容更甚:“万岁爷刚刚接到那边的密报,这会的心情自然是极好的。” 李大人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公公提点,哪日公公出宫,下官定请公公喝茶。” “哎呦,李尚书,这话咱家可记住了。”戴权笑得更加灿烂了。 两人随着戴权一路前行,穿过一道道宫门,终于来到养心殿前。两人整理了一下衣袍,深吸一口气,缓缓步入大殿。 养心殿内,龙椅之上,仁康帝正襟危坐,神色威严而深沉。他目光如炬,仿佛能洞察人心,让踏入大殿的李大人和张大人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压力。 “微臣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齐声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敬畏。 仁康帝轻轻抬手,声音低沉而有力:“免礼。二位爱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张李二人对视一眼,张大人一咬牙,上前一步禀道:“近来京中流言四起,陛下可曾听说过?” “什么流言?是哪位卿家新纳了小妾,还是谁家后院又着火了?”仁康帝不耐的问道。 “陛下,此事同东北的战事有关。”李大人低声说道。 仁康帝闻言,顿时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李大人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后说道:“陛下,近来京中流传着一些关于东北战事的不利言论。有人故意夸大了东北的天气,以及敌军的实力,声称我朝大军在严寒之下难以为继,士气低落,甚至有传言说部分将领已经萌生了退意。 这些流言如同瘟疫一般迅速蔓延,闹的京中百姓人心惶惶,若不加以制止,只怕会前线将士造成不利的影响。” 仁康帝闻言,冷嗤一声问道:“到底是百姓们人心惶惶,还是官眷们人心惶惶?” “陛下息怒。”二人齐齐跪了下来。 “息怒?哼,朕如何息怒,朕养你们就是为了平息那些流言的吗?东北军的粮草筹备好了吗,御寒的棉衣都送到了吗?” 李大人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却仍坚定地说道:“陛下,粮草与棉衣皆已加紧筹备,预计再有半月便能悉数送达前线。微臣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这流言蜚语,若不及时遏制,恐会动摇国本,影响军心民心。” “行了,别在这危言耸听了。流言的事情朕已知晓,不过是有人心中不忿,故意闹出的乱子罢了。 你们二人皆是朝中重臣,目光放远些,不要总围着后宅的妇人们打转。”仁康帝不耐烦的打断了张尚书的话。 “陛下,那流言……” “只要你们不克扣军饷,不让百姓抓住把柄,那些流言传就传呗。”仁康帝不以为意的说道。 “可……” “行了,你们跪安吧。” “陛下……” “退下!” “臣,遵旨!” 待到张李二人离开后,仁康帝方才放下手中的折子,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万岁爷,可要传膳?”戴权上前问道。 “朕让你找的那套九连环呢?”仁康帝突然问道。 戴权心中一愣,连忙回道:“万岁爷,九连环已备好,奴才这就给您取来。” “不用了。你拿着盒子,同朕出宫一趟。” “喏。” 贾源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府邸的仁康帝,手中的茶盏直接掉在了地上,茶水四溅,他慌忙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颤抖:“臣贾源,恭迎皇上圣驾。” 仁康帝忙上前扶起贾源,笑道:“源公不必多礼,今日这里没有君臣,只有源公和水三郎。” “老臣不敢。”贾源闻言,心中更是惊惧万分。 仁康帝见状,便不再强求,而是温声道:“源公,你有个好孙子呐。” 贾源闻言,心中更是不安,忙跪下问道:“陛下,可是贾赦他……他出了什么事?” 仁康帝轻轻一笑,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赞赏:“源公莫急,贾赦一切安好。朕今日刚收到前方传来的密报,贾赦带领一队人马绕过罗刹的防线,成功突袭了敌方的粮仓,立下了首功。” 贾源听闻孙子贾赦立下赫赫战功,心中大石落地,转而涌起难以言喻的自豪与激动。他颤抖着双手,眼眶微红,声音略带哽咽:“多谢陛下告知,老臣感激不尽。” 仁康帝见状,眼底闪过一抹暗色,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贾赦离京也有些时日了,就不曾给源公写过家书?” “怎么可能不写,不过您也知道那孩子一向是报喜不报忧。家书中写的尽是一些有趣的事情,生怕我这个老头子为他担忧。”贾源叹道。 仁康帝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对贾赦的赞赏:“嗯,贾赦确实是个孝顺的。他此次立下战功,朕定要重重赏赐。” 贾源闻言,心中的忧虑并未减轻,反而更加沉重。他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无奈与担忧:“唉,赦儿是个好的,只是一向没有什么父母缘。如今老臣活着,还好一些,一旦老臣去了,只怕……唉~” 仁康帝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安慰道:“源公多虑了,虎毒不食子,荣国公就是再不喜贾赦,也不会去挑战朝廷礼法。再者说,贾赦如今立下大功,荣国公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贾源摇了摇头,心中的忧虑并未因此减轻:“唉,但愿吧。陛下,若真有那么一天,老臣求您念在咱们君臣一场的份上,护他一二。” 听着贾源这如同托孤一般的话,仁康帝不知为何,只觉心头一阵酸涩。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想到今日前来的目的,忙转移了话题:“贾赦在给朕的请安折子中提到他要做父亲了,还求朕给他的孩子赐名呢。” 贾源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之色:“哦?竟有此事?陛下,您答应那混小子了?” 仁康帝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深意:“这是好事,朕为什么不答应?对了,朕也有段日子没见张氏了,给她的孩子赐名,自然要征求一下她这个做母亲的意见。” 贾源一听仁康帝提及张慧,立刻心中明了,这位帝王今日前来,是冲着张慧来的。他心中暗惊,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只得恭敬地回道:“陛下说得是,张氏能得陛下挂念,实乃她的福气。老臣这就命人喊她过来。” “张氏如今身怀六甲,源公还是不要麻烦她了。朕正好想出去走走,源公同朕一起去看看张氏。张大学士也算是朕的老师,他的孙女自然就是朕的晚辈。” 贾源无法,只得暗暗给身边的小厮递了个眼色,让他去速请老夫人前去灵犀堂。 仁康帝一出宫,张慧就收到了消息。老夫人到的时候,就看到张慧只穿着家常衣服,乌黑的头发随意挽个纂。脸上未施半点脂粉,显得整个人格外的憔悴。 “慧丫头……”老夫人快走几步,紧紧握住了张慧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老祖宗,莫怕,孙媳已经都知道了。”张慧笑着安慰道。 老夫人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冷声问道:“你都知道了?他的目的,你也知道?赦儿家的,你到底做了什么?” 张慧轻轻拍了拍老夫人的手背,眼神中满是坚定与温柔:“老祖宗放心,孙媳绝没做出半点辱没国公府,辱没大爷的事情。孙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老夫人听后,神色稍缓,但仍难掩心中的担忧:“我……祖母不是那个意思。你如今身怀六甲,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你让祖母如何同赦儿,同亲家交代?” 张慧微微一笑,轻轻抚摸着腹部:“老祖宗放心,孙媳心中有数。就是因为孙媳身怀六甲,才要走出这一步。” 老夫人看着张慧坚定的眼神,心中稍感安慰,但仍忍不住再次叮嘱:“你……唉,一会万一有个什么,你就把事情往祖母身上推,就说是祖母让你做的。” 张慧闻言,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的老人,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万一。祖母,咱们都要好好的。” 第317章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中) 张慧在老夫人的注视下,用力揉了揉眼睛和鼻子,一副痛哭流涕的样子,仿佛心中有着无尽的委屈与悲痛。 “你……这是要做什么?”老夫人不解地问道,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与关切。 “祖母,想不想给大爷狠狠出口气?”张慧神秘兮兮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与期待。 老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武将世家的孩子,从小就懂得家国大义,没有不上战场的。只是这上战场也分为很多种情况,有的是主动请缨,有的是为国捐躯,而有的却是被算计、被逼迫。 想到贾赦出征前的情形,老夫人不禁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无尽的寒意:“你有法子?” “自然。”张慧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她凑近老夫人的耳边,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说了个干净。从暗中联络其他武将世家的子弟,到散布流言,再到准备上书朝廷,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遗漏。 老夫人初听时震惊不已,眉头紧锁,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的印象中,张慧一直是个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的女孩,从未想过她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机和手段。 但随即,老夫人的脸上便露出了赞许的神色。她知道,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而张慧,显然已经具备了成为强者的潜质。 “就该这样。”老夫人沉声道,“那些人只看到了武将的荣耀加身,看到了我们武将世家在朝廷中的地位,却从未想过我们背后的付出和牺牲。 尤其是那些自命非凡的酸儒,每次不是找借口克扣军饷,就是想方设法地削减我们的兵权,仿佛我们武将世家就是他们手中的棋子,可以随意摆布。 这次也让他们尝尝整日里提心吊胆的滋味,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夜不能寐,什么叫寝食难安!” 听到老夫人这番话,张慧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她拉着老夫人的手说道:“老祖宗,如今一切都按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只是……” “只是什么?要人还是要钱,祖母这就让人去准备。”老夫人话音未落,已是一副雷厉风行的架势,显然是对张慧的计划极为重视且充满信心。 张慧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随即又坚定起来:“只是,孙媳忘了那位。”张慧指了指天,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没事,一会你就推到祖母身上,说一切都是祖母指使的。哼,老婆子没什么见识,却知道疼孙子!” “哎呀,老祖宗,还没到那一步。您老可听说过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句俗语?” “你的意思是?” “圣天子坐高堂,怎识民间疾苦,还不是那些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孙媳想,若能借此次之事,让皇上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我们武将的不易,或许能让他心生怜悯,到时不仅对大爷的境遇有所改观,说不准对整个武将团体都能有所裨益。”张慧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胜利景象。 老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她忙问道:“具体怎么做?” “老祖宗,您附耳过来。” 老夫人微微倾身,耳朵贴近了张慧,只见张慧嘴唇微动,一番细语过后,二人相视一笑。 这边,贾源引着仁康帝向灵犀堂的方向走去。看着略显萧条的国公府,仁康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源公,可是府上遇到了什么困难,怎得连棵应时的花草都没有?” 贾源闻言,心中暗骂府中管事蠢笨,面上却一派肃然:“回圣上,老妻年迈不顶事,孙媳有孕精神不济,府中事务繁忙,难免有所疏忽。不过,些许花草之失,与老臣这等武夫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等来年春暖花开,再多多移植一些花木就是了。” 仁康帝轻轻点头,目光却并未从贾源的脸上移开,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答案,又或者是在试探着什么。 “源公啊,你我君臣多年,你的心思朕岂会不知?只是这国公府,毕竟是先皇亲赐,若真有什么难言之隐,朕也不愿见你独自承担。”仁康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与试探,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要将贾源的灵魂都看穿。 贾源心中一凛,他知道这位帝王的心思深沉如海,绝不可轻易透露半点风声。于是,他再次躬身行礼,语气坚定:“老臣惶恐,国公府一切安好,并无任何不妥之处。还请圣上勿要挂念。” 仁康帝微微一笑,目光从贾源的脸上移开,转而望向那略显萧瑟的庭院。他的心中却并未完全相信贾源的话,毕竟这国公府曾经的繁华与现在的萧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其中必有蹊跷。 穿过一道假山,一阵丝竹管弦之声,顺着水流传到了一行人的耳中。那声音悠扬而婉转,却又带着几分轻浮与放荡。 仁康帝不由驻足细听,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目光中透露出几分疑惑与不解。丝竹管弦之中,隐隐传来男女的嬉闹声,那声音娇媚而放荡,让人不禁遐想连篇。 贾源见状,面上的青筋暴起,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愤怒与不甘,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随时准备爆发。他紧握双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与屈辱。 仁康帝感受到贾源身上的怒气,他转头看向贾源,目光中带着几分询问与关切:“源公,可是有何不妥?” 贾源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他躬身行礼,声音低沉而坚定:“回圣上,此乃老臣家事,不便多言。但请圣上放心,老臣定会妥善处理。” 仁康帝闻言,心神微动,他深知贾源此言必有隐情。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对身旁的戴权暗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暗中查探。 贾源的心神似乎被刚刚的丝竹声勾走了,他沉浸在愤怒与屈辱中,并没有注意到仁康帝和戴权的小动作。直到再也听不到那淫糜的声音,贾源的神色才好了一些。 他再次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几分惶恐:“陛下恕罪,老臣失态了。” 仁康帝轻轻摆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他目光深邃地看着贾源,语气中带着几分语重心长:“源公,你我君臣三十余载,虽名为君臣,实为师徒。朕的骑射拳脚功夫皆是源公所授,源公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道来,朕自当为源公分忧解难。” 贾源闻言,眼眶微微泛红。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说道:“多谢陛下体恤,老臣……老臣感激不尽。” 仁康帝见贾源仍不愿开口,心中虽然不喜,面上却并未表露分毫。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张慧所在的灵犀堂,仁康帝命人拦住了想要通传的婢女,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刚走到暖厅门口,仁康帝与贾源就听到从里面传出训斥声,以及女子幽怨的哭声。那声音凄切而悲凉,仿佛诉说着无尽的委屈与痛苦。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与疑惑。 透过半掩的门缝,他们看到一位身着朴素的妇人正跪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她的衣衫虽然简单,但干净整洁,透出一种温婉的气质。而站在她面前的,则是一位面色铁青、怒气冲冲的老妇,手中拐杖敲击地砖发出的咚咚声在暖厅内回荡。 “你……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种事情是你能够随意插手的吗?”老妇厉声斥责道,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颤抖。 跪在地上的妇人哭声更甚,她哽咽着说道:“呜呜,老祖宗您就知道训斥孙媳,您难道忘了他们是如何算计老太爷他们的吗? 老太爷戎马一生,年轻时为了朝廷几乎是九死一生;后又辅佐幼主,耗尽了心血。如今更是伤病缠身,夜夜不得安眠。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老人家受人欺辱,而无动于衷呢?” 老妇闻言,怒气更甚,她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放肆!你一个小小的妇人,怎敢妄议朝廷大事?这种事情自有我们这些老家伙来处理,你只需乖乖听从安排便是!” 小妇人却像是没有听到老妇的话一般,依旧跪在地上,哭声不止。她的泪水打湿了衣襟,也打湿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我就知道……就知道您会这样说。您和老太爷不在乎他们的算计,那是二老心胸广阔。 孙媳……孙媳就是一内宅妇人,看不得自家夫君被别人算计。他们敢算计大爷,孙媳……孙媳就要咬下他们的一块肉来。让他们知道,贾赦也是有人护着的。 您也不要跟孙媳说什么国家大义,孙媳就是个妇道人家,不懂那些大道理。但孙媳知晓,自家人若不护着自家人,还指望谁来护? 这朝中上下,哪一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想往高处爬?大爷他一心为公,却总有人想从他身上啃下一块肉来。我虽是个妇道人家,可我也有自己的底线,自己的坚持!” 老妇闻言,脸色铁青,她怒视着小妇人,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但小妇人却毫不畏惧,她挺直了脊梁,目光坚定地看着老妇。 就在这时,仁康帝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所谓的坚持,就是让人放出流言,引起混乱吗?” 小妇人闻言,身体猛地一颤。她转过头,看着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仁康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恐惧。 老妇看到推门而入的仁康帝,也忙不迭地跪下,叩头道:“臣妇不知陛下驾临,未曾远迎,还请陛下降罪。”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是被仁康帝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仁康帝没有理会老妇的叩拜,他紧紧地盯着小妇人,冷声道:“张氏,京中的那些流言是你传出去的?” 小妇人见状,用力擦了一把眼泪,扶着旁边的椅子缓缓站了起来。迎着仁康帝冰冷的目光,哑声道:“是臣妇做的,陛下待要如何,杀了臣妇吗?”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显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仁康帝闻言,眼神更加冰冷,他没想到张氏会如此坦然地承认。他冷声道:“你以为朕不敢杀你吗?你身为国公府妇人,不思相夫教子,却暗中搅动风云,引起京中混乱,朕岂能容你?” 就在这时,老妇突然开口道:“陛下,莫要听张氏乱说。她不过是个身怀六甲的小妇人,哪来得那么大的能耐?此事皆臣妇所为,臣妇看不得那些欺辱臣妇的孙子,才想出此下策,陛下要罚要杀尽管冲着臣妇来!” 老妇的话让仁康帝的目光再次转向了她。他冷冷地看着老妇,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哦?老夫人是说,这一切都是老夫人做的?” “没错,皆是臣妇一人所为!”老夫人挺直腰背,直视仁康帝。 “源公,你以为朕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仁康帝突然看向仍旧是一头雾水的贾源。 贾源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面露苦笑。他来到老夫人身边,直直跪了下去,苦涩地说道:“老臣管家不严,致使家中妇人犯下此等大错,实乃老臣之错。 求陛下念在臣妻年迈昏聩,张氏年少无知的份上饶过她们二人。至于她们祖孙二人犯下的错,老臣愿一力承担。”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贾源的话:“陛下,一人做事一人当。事情是我瞒着祖父、祖母做下的,他们事先并不知道。 自从我家大爷离京后,再加上天气转凉,祖父、祖母就一直卧病在床,对家中的事情知之甚少。所有的计划、行动,都是我独自策划和执行的,与他们毫无干系。” 仁康帝看着一脸倔强的张慧,突然开口问道:“朕记得你同贾赦之间不是多有龌龊吗,怎得突然想起要替他出头了?” 第318章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下) 张慧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日夫妻百日恩,臣妇同他之间就是有再多的龌龊,也不妨碍我为他出头。 他虽有很多缺点,但是在他披上战甲的那一刻起,他就是臣妇心中的神。 而神是不容亵渎的!那些既然敢算计他,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她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在空旷的大厅中回响,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敌人倒在她脚下的那一刻。 听到这番话,仁康帝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抹温柔。那温柔如同春风拂面,却又转瞬即逝,只留下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曾经,也有那么一个弱女子站在自己面前,声称要护自己一生。她有着温柔的笑容,坚定的眼神,以及那份不顾一切的勇气。 然而,世事无常,最终她还是离开了自己,留下了一段无法磨灭的回忆。 贾源站在一旁,目光锐利地观察着仁康帝的神色变化。他与仁康帝君臣相处三十多年,可以说是看着仁康帝长大的。对仁康帝的了解,可谓深入骨髓。他看到仁康帝眼底那抹温柔,立刻明白了他想起了元后——那个为他付出生命的女人。 贾源悄悄给老夫人使了个眼色,老夫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只见她对着仁康帝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嘶哑的说道“陛下,张氏私传流言,扰乱民心,罪不容赦。这一点,不论是臣妇还是国公府,我们都认! 但是,臣妇想问陛下一句,那些克扣军饷、陷害忠良的奸佞之徒,又该如何处置?” 大厅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老夫人的声音在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仁康帝的脸色变得阴沉无比,他没想到老夫人会如此直接地挑战他的权威,更没想到她会将话题引向那些他试图掩盖的黑暗角落。 贾源跪在老夫人身旁,神色凝重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他深知,这一步踏出,便再也没有回头路。 张慧看着跪伏在地的贾源夫妇,眼泪再次落了下来。她踉跄地走到老夫人身边,抱住老夫人放声大哭起来。她的哭声在空旷的大厅中显得格外凄厉,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宣泄出来。 “好孩子,莫哭啊。”老夫人轻轻地拍着张慧的背,声音格外的温柔,“咱们做错了事,咱们认。无论结果如何,祖母都陪着你。 祖母年轻那会若是有你这份气魄,你祖父也不会落下这一身的伤病。 人人都羡慕国公府的富贵,嫉恨你祖父的权势,却不知这些都是你祖父九死一生换来的。 就因为这些身在之物,这些年来家中就再也没有一天安生的日子。若是可以选择,祖母宁愿不要这些富贵权势!” 仁康帝沉默良久,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底的秘密,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老夫人所言极是,国之蛀虫,确当严惩不贷。但法度之下,亦需分明是非,张氏私传流言,虽情有可原,然法不容情。至于那些克扣军饷、陷害忠良之辈,朕自会命御史台详查,绝不姑息。” 言罢,他轻轻一挥衣袖,转身欲离,那背影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孤独与沉重。仿佛这一刻,他不仅是万人之上的帝王,更是一个背负着无数重担与孤独的普通人。 贾源见状,心中五味杂陈,忍不住开口喊道:“陛下……” 仁康帝闻言,脚步一顿,却不曾转过身来。贾源费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颤声道:“陛下,今年的柿饼格外的甜,您……您要尝尝吗?”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记忆的闸门,让仁康帝的身影轻轻颤抖了一下。他的声音透过背影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与无奈:“贾卿,朕如今已经过了嗜甜的年纪了。” 贾源闻言,苦笑一声,喃喃自语道:“是我糊涂了,三郎如今是皇帝了,也早就不吃柿饼了。” 听到贾源这如同呓语一般的声音,仁康帝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他目光深邃地看着贾源,那张写满了岁月痕迹的脸庞,眼中闪烁着一种复杂的情绪。那是一种怀念,也是一种对现实的无奈接受。 仁康帝缓缓走近贾源,目光中带着几分感慨:“源公,朕突然想你府上的蟹黄饆饠乃是一绝,不知今日可曾备下?” 贾源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却也夹杂着几分苦涩。他摇了摇头,道:“陛下,老臣府中已许久未曾做这道菜了。” 仁康帝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拍了拍贾源的肩膀,道:“罢了,罢了。今日之事,朕自有决断。源公,您……好生保重身体。” 贾源点了点头,躬身行礼道:“老臣恭送陛下。” 仁康帝深深的看了贾源一眼,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只化作了一句简单的保重。他刚要转身,余光中却瞥到了一张略显慌乱的脸。 第319章 张慧产子 仁康帝神色一紧,不动声色的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一道人影无声的出现在那人身后,如同一道幽灵般悄无声息。 仁康帝脸上却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转向贾源道:“源公,咱们似乎许久不曾对弈了,手谈一局如何?” “陛下有此雅兴,老臣自然奉陪。”贾源笑道。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仿佛今天的的事情根本就没发生过一般。 目送二人离开后,张慧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她一下瘫坐在了地板上,脸色苍白,浑身无力。老夫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无奈与心疼,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把张慧扶了起来。 “这会儿知道害怕了,我还真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老夫人没好气地说道,语气中既有责备也有关爱。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孙媳怎可能不怕?”张慧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一脸苦笑的说道。 老夫人闻言,叹了口气道:“既知天子动怒的下场,为何还要执意如此?” 张慧沉默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她低声说道:“大概是心有不甘吧。”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老夫人心中的某根弦,她看着张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过了半晌方才幽幽的说道:“让人把流言停了吧。” “昨儿就已经传令下去了,那些人今早就已经离开京都了。” 老夫人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神色间似乎松了一口气,却又夹杂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重。 “老祖宗,您在担心什么?”张慧不解的问道。 “君心难测,日后我和你祖父没了后,你同赦儿要谨记一件事。” “什么事?”张慧屏息以待,不敢有丝毫的分神。 老夫人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要谨记,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完全依赖君王的宠爱。 这世间的权力,如同潮汐,涨落无常。今日你可能站在云端之上,明日或许就会跌落尘埃。 我们要做的,是建立自己的根基,稳固家族的地位,而不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君王的喜怒之上。” 张慧闻言,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共鸣。她深知,在这个权力斗争错综复杂的时代,依靠君王的一时宠爱,无异于饮鸩止渴。只有建立起自己的势力,才能在风雨飘摇中立于不败之地。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目光坚定:“老祖宗的教诲,孙媳铭记在心。” 见张慧确实记下了自己的话,老夫人轻声道:“你收拾一下,同我去小厨房吧。” “是。”张慧忙应了下来,拖着笨重的身子同老夫人一头扎进了荣庆堂的小厨房。 这一天,不知仁康帝同贾源说了一些什么,只知道他离开荣国府的时候,眼圈是红的。 回到皇宫也没有像往常那般,而是直接去了元后的寝宫,在那里独坐了一夜。 关于东北战场的流言很快就被别的事情给压了下去,京都再次恢复了平静。只是在那些触觉敏锐的人知道,这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罢了。 前方的消息不停地传来,虽不全都是好消息,但总体上来说还是朝着有利于大盛的方向发展。仁康帝每日除了处理朝政,便是关注着前线的战报,偶尔还会召见几位重臣商议军情。 如此转眼就进了腊月,京都也陆陆续续下了好几场雪。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每一片雪花都似乎承载着人们对未来的期许与忧虑。因着各府都有儿郎远赴战场,今年的冬天显得格外寒冷而漫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荣国府内,张慧坐在窗前,手中拿着一封书信,翻来覆去的看着。那封信是贾赦从东北寄来的,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她的思念和对未来的憧憬。 如今她即将临盆,脸上虽挂着淡淡的微笑,却也难掩眼中的一丝忧虑。 “大奶奶,您怎么又看这些东西了?”书雅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了过来。 张慧把书信放在桌上的一个木匣子里,笑着问道:“各府的年礼可都备下了?趁着这几天,天气好,该送都赶紧送出去吧。” “您就放心吧,各府的礼单都已经送去老夫人那里了。您呀,就安心的养着身子吧。”书雅无奈的说道。 “几位姑娘这会还在老夫人院中吗?” “在呢。大姑娘和二姑娘的婚期将至,老夫人特意把她们带在身边,教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画心在一旁接道。 “三姑娘和四姑娘呢?四姑娘前些日子着凉了,可好些了吗?” “三姑娘被吕姨娘拘在房中学绣活呢,昨儿见了奴婢还同奴婢抱怨呢。至于四姑娘,她不小心打翻了砚台,污了老太爷的兵书。这些天在书房,给老太爷抄写兵书呢。”书雅笑道。 “我就说她们两个这些日子怎得这样安静。”张慧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可不是嘛,夫人。四姑娘起初还闹着脾气,说老太爷太过严厉。被老太爷罚了几次了,如今温顺的像只猫儿。”画心在一旁补充道。 “她可不是什么猫,同她兄长一般贯会扮猪吃老虎。” “奶奶可是想大爷了?”妙琴小心翼翼的问道。 张慧闻言,轻轻抚摸着自己鼓起的肚子,眼底一片复杂。 “奶奶尝尝这雪梨羹,老夫人特意给您送来的,说冬日里吃这东西最滋润不过了。”晓棋忙打开食盒,转移了话题。 “放到一边吧,今儿没什么胃口。对了,快过年了,太太一定想知道二房那边的消息。找个机会,给她透露一二。 还有梨香院那边,让那些人都安分些,若是有人再敢伤了老爷的身子,就直接卖到人牙子那里去!”张慧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凌厉起来,晓棋和画心闻言,都是神色一凛,连忙应声。 “是,奶奶。奴婢晓得了,定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将二房的消息透露给太太。”晓棋恭敬地答道。 “奶奶放心,梨香院那边,老夫人一直盯着。至少在大爷回来以前,那些人都不敢再生出什么幺蛾子来。”画心也连忙答道。 张慧微微点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嗯,这段日子你们四个辛苦些,等过完年,我再好好赏你们。” “奴婢们可都记住了,到时,奶奶可不准小气哦。”书雅俏皮地笑道,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放心,少不了你们的。”张慧笑着回应,语气中满是宠溺。 正当主仆几人沉浸在欢声笑语中时,张慧的脸色突然一僵。她扶着隆起的肚子,眉头紧锁,显得异常紧张。一旁的妙琴见状,连忙关切地问道:“奶奶,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张慧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妙琴,你去熬些参汤来,就用母亲送来的那株紫参。” “奶奶,您……”妙琴有些疑惑,但看到张慧放在腹部的肚子,她立刻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说完,妙琴转身匆匆离去,只留下张慧、书雅和画心三人在屋内。张慧的神色依旧凝重,她看向书雅和画心,低声吩咐道:“书雅,你和画心给我盯紧了院中的下人,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直接绑了。” 书雅和画心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是,奶奶。” “晓棋,你现在去请陈嬷嬷过来了。” 第320章 保大保小 等到晓棋带着陈嬷嬷过来的时候,张慧已经命人把产房的火墙烧了起来,接生嬷嬷和大夫也都请了过来。屋内暖意融融,驱散了冬日的严寒,却也驱不散张慧心中的忐忑。 看到张慧的安排,陈嬷嬷暗暗点了点头。她快步走到张慧身边,低声问道:“大奶奶,您这会有什么感觉?” 看到陈嬷嬷,张慧这才露出一丝紧张和不安。她紧紧握住陈嬷嬷的手,颤声道:“嬷嬷,我怕!” 陈嬷嬷闻言,心中一酸。她看着张慧那张略显苍白的脸,眼中满是心疼。“大奶奶别怕,女人都会经历这一遭的。一会,老奴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张慧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可眼中的恐惧却并未消散。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腹中胎儿的动静,心中默默祈祷。 随着阵痛的加剧,张慧忍不住低吟出声。她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锦被,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接生嬷嬷见状,忙掀开张慧身上的被子,检查了一番,然后对着陈嬷嬷说道:“先扶着大奶奶吃点东西,还要一会呢。” 陈嬷嬷闻言,连忙吩咐晓棋把准备的人参鸡汤端过来。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扶起张慧,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轻声安慰道:“大奶奶,您别怕,老奴会一直在这里陪着您的。您先吃点东西,一会才有力气生孩子啊。” 张慧勉强睁开眼睛,看着陈嬷嬷那慈祥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微微张开嘴,任由陈嬷嬷喂进来的鸡汤滑入喉咙。虽然此刻的她毫无食欲,但她知道,为了孩子,她必须吃下去。 鸡汤的热度仿佛给张慧带来了一丝力量,她再次闭上眼睛,开始集中精神应对即将到来的阵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张慧的阵痛也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她紧咬着牙关,双手紧紧抓着锦被,指甲几乎要嵌入其中。她的脸色已经苍白到了极致,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陈嬷嬷和接生嬷嬷都紧张地围在床边,时刻关注着张慧的情况。 突然,张慧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喊叫,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都宣泄出来。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双手更是紧紧地抓着锦被,仿佛要将它撕成碎片。这一刻,她仿佛与这世间的所有痛苦都融为一体,却又在不断地挣扎,试图挣脱这无尽的折磨。 “大奶奶,您听我的指挥,我让您用力,您再用力!”接生嬷嬷见状忙高声吩咐道。 然而,疼痛让张慧几乎失去了理智,她此刻完全听不到接生嬷嬷的声音,只知道大声呼喊着,泪水混着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但更多的是对生命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期盼。 陈嬷嬷心疼地看着张慧,却也无能为力。她只能在一旁紧紧握住张慧的手,希望能传给她一些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张慧的体力渐渐耗尽,她瘫软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湿了她的发丝,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锦被之上,留下一片片深色的痕迹。她的双眼迷离,仿佛随时都会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接生嬷嬷见状,连忙上前检查,随即脸色一变。她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惊慌与不安。“这……府上可备了参汤?”接生嬷嬷的声音微微颤抖,她看向一旁的陈嬷嬷,眼中满是急切。 陈嬷嬷闻言,心中一紧。她紧紧盯着接生嬷嬷,生怕错过对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在看到肯定的答复后,她连连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备了备了,老奴这就让人去端来!”说完,她迅速转身,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晓棋,快去端参汤来!” 听到陈嬷嬷的声音,晓棋忙应了一声,快速向着小厨房的方向跑去。 “大奶奶,您一定要挺住,孩子就快出来了!”陈嬷嬷回到床边,紧紧握住张慧那双因为失力而垂下的手。她的手温暖而有力,试图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张慧。 张慧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望向陈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那光芒仿佛是她内心深处的希望与坚韧,让她在这生死关头依然不愿放弃。她似乎听懂了陈嬷嬷的话,又似乎是在为自己加油打气。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再次聚集起残存的力量。 这时,晓棋端着新熬的人参汤匆匆赶来,脸上满是汗水与焦急。她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热水,紧紧护住手中的汤碗。陈嬷嬷接过汤碗,小心翼翼地扶起张慧,一点一点地喂她喝下。 汤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丝温暖与力量,让张慧的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些。她微微张开嘴,任由陈嬷嬷将参汤一点点送入她的口中。那参汤的香气在屋内弥漫开来,仿佛也暂时驱散了这紧张而压抑的气氛。 “再试一次,大奶奶,我们一起努力!”接生嬷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双手按住张慧的肩膀,试图让她更加专注地用力。张慧咬紧牙关,双手再次紧紧握住锦被,全身的力气仿佛在这一刻凝聚到了腹部。 随着一声悠长而深沉的呼喊,张慧的身体再次剧烈颤抖起来。她脸上的肌肉紧绷着,双眼紧闭,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都压抑在这无声的呼喊之中。接生嬷嬷的手在她的腹部轻轻按压,引导着她用力。每一次按压都仿佛是在推动着她前进的步伐,让她离那个未知的目标更近一些。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传来。张慧只觉眼前一黑,灵魂轻飘飘的仿佛要离开这具疲惫不堪的身体。她的双手无力地垂下,锦被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温热的液体不停地从下体涌出,耳边似乎有人在喊些什么,但张慧已经听不清了,她的意识逐渐模糊,只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虚弱。 “快喂参汤!”接生嬷嬷焦急地喊道,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她咽不下去了!”陈嬷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绝望,她手中的参汤碗微微颤抖,汤汁溅出了几滴。 “参片呢,直接让她含着参片!”接生嬷嬷再次喊道。 陈嬷嬷慌忙从一旁的药盒中取出参片,小心翼翼地放入张慧的口中。参片的苦涩在口腔中蔓延,却似乎给张慧带来了一丝微弱的生机。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勉强将参片含在舌下。 老夫人刚到产房门口,就听到了接生嬷嬷的喊声。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手中的拐杖几乎要支撑不住她的身体。身边的丫鬟连忙上前扶住她,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怎么样了?孩子出来了吗?”老夫人声音颤抖地问道。 “回老夫人,大奶奶还在努力,您先别急。”门外守门的婆子回道。 老夫人看着产房内忙碌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她深知这个孩子的出生对于整个家族的重要性,也明白张慧此刻所承受的痛苦。然而,她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张慧的意识在模糊与清醒之间徘徊。她仿佛能听到周围人的呼喊声、脚步声,以及自己微弱的呼吸声。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死神抗争,但她始终没有放弃。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倒下,她还有孩子,还有未完成的使命。 突然,产房的门被人猛地打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夹杂着紧张的氛围扑面而来。老夫人心头一紧,她深知这意味着什么。与此同时,晓棋满脸泪痕地冲到老夫人身边,不停地磕头。 “老夫人,奴婢求您了,求您让大夫进去给大奶奶施针。大奶奶她……她真的快不行了!”晓棋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挤出来的,充满了绝望与哀求。 老夫人看着晓棋,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她明白,此刻的张慧正处在生死边缘,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然而,世俗的规矩却像一座大山,压在她的心头,让她难以做出决定。 就在老夫人左右为难,犹豫不决之际,一道苍老而有力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过来,如同破晓的曙光,穿透了黑暗和迷雾。 “让大夫进去!” 众人抬头看去,就看到贾源正缓步走来。他的眼神坚定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中的挣扎和矛盾。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老夫人颤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贾源走到老夫人身边,目光温柔而坚定,仿佛能洞察她内心的挣扎与矛盾。他一字一顿地说道:“皎皎,女子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真正的尊严与纯洁,源自于内心的纯净与坚韧。我们怎能因为那些陈腐无谓的规矩,而置孙媳妇的生命于不顾呢?” 老夫人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动摇,但随即又露出了迟疑之色:“可是……这规矩是祖宗传下来的,若轻易打破,恐怕会引来非议。” 贾源轻轻摇了摇头:“皎皎,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赦儿在此,他也定会如此选择。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值得敬畏,更没有什么比家人的平安更重要。” 老夫人看着贾源那坚定的眼神,突然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正如二人初见时那般美好。 早就候在门外的大夫见状,忙背起药箱,同晓棋一同走进了产房。产房内,张慧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她仿佛能听到周围人的呼喊声、脚步声,以及自己微弱的呼吸声。 大夫迅速走到张慧身边,伸手去摸她的脉搏。他的眉头紧锁,神色显得格外凝重。房间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庞,更添了几分沧桑之感。 “大夫,如何?”陈嬷嬷颤声问道,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大夫沉吟一下,目光在陈嬷嬷和晓棋之间来回游移,最终缓缓开口:“敢问嬷嬷,贵府是保大还是保小?” 这句话一出,整个房间仿佛都凝固了。陈嬷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而晓棋更是直接跪在了老大夫的面前,泪水夺眶而出:“保大,保大!大夫,求您救我家大奶奶!” “就不能母子平安吗?”陈嬷嬷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紧紧盯着大夫,眼中满是期盼。 大夫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贵府大奶奶胎位不正,加之思虑过甚,此刻已是凶险万分。老夫虽尽力而为,但也不敢保证能两全其美。” 闻言,陈嬷嬷和晓棋皆是一阵心寒。她们知道,大夫的话已经十分明白,张慧此刻的处境已经是生死一线。 “还请尽管做下决定,再拖下去,只怕……”大夫催促道。 陈嬷嬷咬了咬牙,对着产房门口,隔着门对外喊道:“老太爷、老夫人,大夫问……问是保大还是保小?” 门外,老太爷和老夫人的身影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沉重。他们面面相觑,眼中皆是焦虑与决断。片刻的沉默后,老夫人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来:“大小我都要!告诉大夫,若是母子平安,国公府答应他任何条件!” “大夫,您听到了吗?”晓棋满脸期待地看向大夫,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似乎在这一刻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位老大夫的身上。 老大夫闻言,轻叹一声,他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无奈:“姑娘,老夫是大夫不是神仙。此等情况,实在是凶险万分。” 听到大夫的话,屋内所有人的心都像被重锤击打了一般,沉到了谷底。而此刻,本就意识模糊的张慧,仿佛从深渊中涌起一股力量,她用力睁开眼睛。 “晓棋,莫……莫要为难大夫!”张慧的声音微弱而坚定,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这几个字,“保小!大夫,我……我求你……求你救我的孩子!” “姑娘!”晓棋闻言,泪水夺眶而出,她跪倒在张慧的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您不能这样说,您和大爷还年轻,孩子……孩子还可以再要的!” 第321章 狸奴(上) 仁康帝今日的心情格外的好,尤其是看到桌案上摊开的捷报,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想到三个月前和谈失败,他不顾众大臣的反对,执意对罗刹国开战,如今看来,这决定无疑是正确的。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仁康帝那坚毅的脸庞上,为他平添了几分柔和。他轻轻放下手中的捷报,目光转向一旁侍立的宦官戴权,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戴权呐,这贾赦不愧是贾源亲手带出来的。不靠国公府,仅凭这些功劳就足够他在朝堂上站住脚的。” 戴权闻言,脸上堆满了笑意,他躬身行礼,恭维道:“万岁爷说得极是。不过若没有您的慧眼识珠,贾侍卫就是有再大的能耐,也没地施展不是。” “哈哈,你这老货,就知道哄朕开心。不过,贾赦这次确实出乎朕的意料。朕原本以为,他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如今看来,倒是朕小觑了他。”仁康帝笑道。 “贾侍卫毕竟出身功勋之家,又得老国公亲自教诲,自然非同凡响。”戴权继续恭维道,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 仁康帝虽没注意到戴权的神色变化,却也把他的话给记在了心里。四王八公,开国功勋,这些人自先皇称帝后,就一直是皇家的一道心病。 仁康帝的目光从捷报上移开,缓缓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繁华的京城,心中却是一片深沉。这场胜利虽让他龙颜大悦,但朝堂之上的局势却也因此变得更加复杂。 “戴权,张氏应该快要临盆了吧?”仁康帝突然开口问道。 戴权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忙躬身答道:“虽不知具体日期,但算来应该就是这两天。”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谨慎,显然对这位帝王的心思揣摩得极为细致。 仁康帝沉吟片刻,目光深邃,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他吩咐道:“你命人去太医院挑几个医术好的医女,顺便让内务府挑几个奶嬷嬷出来,一会直接送去荣国府。” 戴权心中一惊,但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只得恭敬地应声道:“是,奴才遵旨。” 戴权离开后,大殿内再次恢复了宁静。仁康帝的目光依旧深邃,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声音低沉地问道:“近来京中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大殿的阴影中走出,跪在仁康帝面前,声音低沉而恭敬:“回主子,贾源拒绝了北静王世子的求娶,同列侯林氏交换了婚书。” 仁康帝闻言,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之色。贾源,竟拒绝北静王世子的求娶,这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要知道,四王之中,北静王府的势力最为庞大,且与皇家关系紧密,其世子更是人中龙凤,才华横溢,多少世家大族都巴不得能与北静王府结亲,以此来提升自己的地位。然而,贾源却偏偏拒绝了这份看似天作之合的婚事,转而选择了林氏。 林氏虽然也是世家大族,但近年来势力已大不如前,与北静王府相比,更是相差甚远。而且,林氏一向只忠于君王,其家族成员在朝中多担任清要之职,对皇权忠心耿耿,鲜少参与朝中纷争。这样的家族,对于想要巩固自己地位的世家大族来说,或许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贾源却偏偏选择了林氏,这背后必然有着他的深意。仁康帝心中暗自思量,贾源此举是否意味着荣国府将改变以往的立场,开始寻求与皇家更为紧密的联系?或者,这是否是荣国府在暗中向皇家示好,以表明自己对皇权的忠诚? 想到这里,仁康帝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他深知,四王八公这些开国功勋,虽然表面上对皇家恭恭敬敬,但心中却未必没有异心。他们手握重权,势力庞大,一旦联合起来,对皇权将构成极大的威胁。因此,皇家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这些世家的动向,试图寻找机会削弱他们的势力。 而贾源此举,无疑为皇家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荣国府真的开始寻求与皇家更为紧密的联系,那么皇家就可以借此机会拉拢荣国府,从而进一步削弱四王八公的势力。 想到这里,仁康帝的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兴奋。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手中紧握的棋子,正在一步步地按照他的计划行动。 然而,仁康帝也明白,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已。贾源此举究竟有何深意,还需要进一步观察才能得知。 他看了一眼摊在案上的捷报,眼中闪过一抹幽光。贾源到底想要干什么,自己去一趟不就清楚了吗? ”来人,更衣!” 很快,内侍就替仁康帝换好了衣服。看着西洋镜中一身便服的自己,仁康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太子在做什么呢?”仁康帝问道。 “回万岁爷,太子殿下这会正在听蒋太傅讲经授课。”内侍恭敬地回答。 仁康帝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晦涩,点了点头。又问道:“四皇子最近在做什么,他好像有一段时间不曾进宫问安了?” “回万岁爷,自入冬以来四殿下就一直住在庄子上,前些天还命人进献了他亲自种植的蔬菜。” “亲自种植的蔬菜?”仁康帝重复了一遍内侍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微微皱眉,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思绪如潮水般翻涌。 内侍低着头,声音恭谨而清晰:“是的,万岁爷。四殿下说,这是他为了体验民生疾苦,特意在庄子上开辟了一片菜园,每日亲自劳作。” 仁康帝沉默了一会儿,宫殿内静得只能听到他手指敲打扶手的声音。他深知,四皇子此举并非单纯为了体验民生,而是有着更深层次的意图。或许,他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来向自己表明他无心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又或许,他是在为将来的某一天做准备,暗中积蓄力量。 “嗯,知道了。”仁康帝最终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挥了挥手,示意内侍退下,然后独自坐在龙椅上,陷入了沉思。 宫殿外,北风呼啸的吹过,似乎在诉说着宫墙内的秘密与阴谋。仁康帝的目光穿过层层宫墙,看向那片四方的天空。 “万岁爷,人都已经挑出来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戴权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站在仁康帝身旁,声音低沉而恭敬。 仁康帝收回思绪,目光如炬地看向戴权:“都选好了?那就同朕一起出宫吧。” “万岁爷是要摆驾荣国府吗?”戴权试探性地问道。 仁康帝扫了一眼案上的捷报,不悲不喜的说道:“源公这些日子虽不曾说些什么,但朕知道他一直记挂着贾赦。这份捷报,也刚好能安一安源公的心。” 说完,仁康帝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宫殿,戴权忙一路小跑的跟了上去。 仁康帝虽不曾动用御辇,却也没有掩饰自动向。所以,当仁康帝出现在荣国府的门前时,京中该知道就已经都知道了。 在荣国府内,产房前,贾源与老夫人这对历经沧桑的夫妻,正焦急地等待着。他们除了向天祈求之外,别无他法。产房内,一盆盆血水被不断端出,令人触目惊心。 “皎皎,莫要太过担忧,大夫已经进去了,张氏一定会母子平安的!”贾源虽然口中说着安慰的话,但他的手却在微微颤抖,显然内心的焦虑无法完全掩饰。 然而,就在这时,产房内传来了陈嬷嬷急切的声音:“老太爷、老夫人,大夫问……问是保大还是保小?” 老夫人闻言,身形一晃,险些跌倒在地。贾源眼疾手快,忙扶住老妻,二人紧紧依靠在一起。老夫人紧紧握住贾源的手,声音颤抖地喊道:“大小我都要!你告诉大夫,若是母子都能平安,国公府答应他任何条件!” 产房中沉默了许久,只有端着血水的婆子们依旧不停地进出。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林之孝急匆匆地冲进灵犀堂,来不及让下人通报,便高声喊道:“老太爷、老夫人,陛下驾到!” 贾源夫妇闻言,都是一愣。他们迅速压下心底的惊慌,整理了一下衣衫,率领府中男女迎了出去。 来到府门前,贾源带领众人跪倒在地,恭敬地喊道:“臣贾源参见万岁爷!” 仁康帝微笑着扶起贾源,说道:“源公快快请起。你猜,朕今日给你带了什么好消息?” 贾源心中虽然如鼓点般跳动,焦急地挂念着产房内的情况,但面对仁康帝的询问,他不得不强压下心中的焦虑,恭敬地回答道:“老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仁康帝见状,笑容更甚,他从袖中缓缓取出一张捷报,轻轻递到贾源手中,眼神中闪烁着赞许与期待:“源公请看,这是东北边疆传来的捷报。你的孙子,贾赦,他立功了!为我大盛朝再添一份荣耀。” 贾源双手接过捷报,颤抖着手指匆匆浏览了一遍。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无尽的力量,让他的心跳加速,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终于,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然而,笑容转瞬即逝,贾源一想到在产房内苦苦挣扎、为贾家延续血脉的孙子媳妇张氏,心中不禁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虑与担忧。他的眼眶渐渐湿润,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手中的捷报上,将那份荣耀与喜悦染上了几分沉重与悲壮。 仁康帝见状,神色一紧,笑着打趣道:“源公如今就高兴到落泪,待贾赦立下更大的功劳,源公仁康帝见状,神色一紧,随即又舒展开来,他笑着打趣道:“源公如今就高兴到落泪,若是将来贾赦立下更大的功劳,源公岂不是要嚎啕大哭了?哈哈,朕可是期待着那一天,能亲眼见到源公大哭的样子!” 贾源闻言,用力擦了擦眼睛,一脸苦涩地说道:“陛下,东北大捷确实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只是老臣如今真是心系两头,一方面为贾赦的战功感到自豪,另一方面又担心着产房内的张氏。她正为贾家延续血脉,这份苦楚与不易,让老臣难以心安啊。” 仁康帝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更加温和的笑容,他说道:“哦,还有这事?源公今日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仁康帝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试图缓解这凝重的气氛。然而,贾源的脸色却并未因此好转,反而更加难看了。他一脸苦涩地摇了摇头,在仁康帝的注视下再次擦了擦眼角,仿佛要将心中的忧虑与痛苦一并抹去。 仁康帝见状,心中一紧,忙问道:“源公,张氏生产可是不顺?” 贾源哑着嗓子回道:“陛下恕罪,非是老臣有意扫了陛下的兴致。实在是……是如今已经到了保大还是保小的地步了! 仁康帝闻言,忍不住后退一步。心底升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这种情况,他曾经历过无数次。每当想到那冰冷的产房、痛苦的呻吟以及生死未卜的母子,他的心就如同被千万根针刺痛般难以忍受。他的元后,也是因为产子时难产而离他而去,这份痛楚他怎能不知? 突然,仁康帝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忙转身看向自己的身后,目光停在了那些医女的身上。这些医女皆是精挑细选,从太医院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她们或许能带来一线生机。 “源公,朕带了医女,皆是从太医院精挑细选出来的。她们……她们或许有法子……”仁康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多么希望这些医女能够创造奇迹,让这场难产不再重演悲剧。 他顾不得其他,立刻吩咐下人将医女们引向灵犀堂的方向。 看着医女的快要消失的身影,仁康帝突然开口道:“源公,咱们也过去吧!” 第322章 狸奴(下) 话音未落,仁康帝已是步履匆匆,大步流星地朝着灵犀堂的方向疾行,贾源见状,不敢怠慢,连忙紧随其后。 一行人刚行至二门,便见老夫人早已等候在那里,她一身素雅装扮,却难掩眉宇间的焦急与期盼。此刻的老夫人,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贵夫人那雍容华贵、从容不迫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忧虑与急切。 她见仁康帝与贾源等人到来,连忙迎上前去,躬身行礼:“臣妇参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仁康帝摆摆手,示意她免礼,急切地问道:“老夫人,张氏现在如何了?” 老夫人眼眶微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回圣上,张氏她……不大好。” 仁康帝见状,忙安慰道:“老夫人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张氏定会母子平安!” 闻言,老夫人勉强挤出一丝感激的笑意,却难掩眼中的泪光闪烁,侧身引路,低声道:“陛下是天子,金口玉言,定能带来福泽。” 仁康帝点了点头,不顾众人的阻拦,继续往灵犀堂的方向走去。 若是放在平常,贾源夫妇定会竭力阻拦。可此刻二人心忧张慧,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只盼着仁康帝的到来能给张慧带去一丝福运。 一行人刚进灵犀堂,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这股味道刺鼻而浓烈,让人忍不住想要皱眉。看着产房中不停端出的血水,仁康帝只觉眼前一黑,他仿佛又看到了三十二年前的那一幕——那时,他的皇后也是难产,他守在产房外,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 最终,皇后虽然生下了太子,可她却没能闯过来。从那以后,他便对难产之事充满了恐惧和担忧。 贾源见状,忙躬身上前道:“陛下,此处污秽,还请您移步正堂。”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恳求,生怕仁康帝会因此受到什么不好的影响。 仁康帝轻轻摇了摇头:“女子生产乃是最神圣的事情,何来污秽之说?朕乃天子,有朕在此坐镇,张氏定会母子平安。” 贾源闻言,心中一阵感动。他深知仁康帝的脾气,可毕竟这是产房,血腥味和污秽之气难以避免。但既然仁康帝已经如此说了,他也只能默默祈祷,希望张慧能够平安无事。 此时,产房内传来了一阵急促而痛苦的呼喊声。这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要将人的心撕裂一般。仁康帝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他的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之中,却浑然不觉疼痛。 老夫人也是身子猛地一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险些跌倒在地。幸亏一旁的丫鬟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这才避免了一场意外。 产房内,稳婆那焦急且略带颤抖的声音再次划破宁静:“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这句话如同沉重的鼓点,在每个人心头回响,紧绷着所有人的神经。 老夫人听后,嘴唇嗫嚅,仿佛每个字都重如千斤:“保……保大人。”言罢,她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无力地瘫坐在地,眼中满溢着绝望与无助,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迟迟未落下。 “母亲,我们必须保孩子!”贾代善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动摇。他猛地推开身前的丫鬟婆子,大步流星地走到老夫人面前,眼神坚定而有力,“如今贾赦身处战场,生死未卜。倘若他真的遭遇不测,张氏腹中的孩子便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是我们贾家绝不能失去的希望!” 话音未落,一道中气十足、掷地有声的话语从众人身后传来:“贾代善,你放屁!老夫今儿就把话撂到这里,若老夫的孙女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夫同你们贾家没完!” 众人闻言,纷纷转头望去,只见张梵在儿子和媳妇的搀扶下,缓步而来。他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双眼更是如同喷火的猛兽,死死地盯着贾代善。 产房外的气氛瞬间凝固,仿佛连空气都停滞了流动。仁康帝的目光在众人之间徘徊,神色复杂难辨。 贾代善面对张梵的怒斥,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息对方的怒火:“张老,您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但请您冷静思考。若我们今日选择了保大人,万一贾赦出了什么意外,您让您的孙女如何自处?我贾家又如何在列祖列宗面前交代?” 张梵闻言,怒气更甚,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炸裂一般:“你休要拿这些大道理来压我!贾赦既然选择了上战场,就应该有马革裹尸的准备。我张家的女儿,绝不会成为任何人传宗接代的牺牲品!” 此时,产房内传来一阵微弱的哭声,夹杂着稳婆焦急的呼喊:“大奶奶,您别睡,孩子快出来了!”这声音如同催命符般,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心急如焚。 老夫人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力不从心,只能无助地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慧丫头……” 贾源见状,心中一阵酸楚。他深知老夫人对张慧的疼爱,也明白她此刻的无奈与痛苦。 他推开站在张梵前面的儿子,沉声道:“保大人。” “父亲!”贾代善惊讶地喊道。 “代善,你只一味的保孩子,可曾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 若赦儿真得出了什么意外,你让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怎么办,他能守住着偌大的家业吗? 若赦儿平安归来,依照他对张氏的感情,你敢保证他不会迁怒这个孩子吗?到时,一个不得父亲喜欢,又没有母亲庇护的孩子,会活的何等艰难,你可曾想过吗?”贾源沉声问道。 “这……”贾代善被父亲一番话问得哑口无言,他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他只是按照传统的观念,认为保住孩子才是最重要的。然而,此刻被父亲点醒,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决定可能带来的后果。 张梵看着贾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原本以为贾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保住孩子,没想到贾源夫妇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让他急躁的心,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产房内的哭声愈发急促,稳婆的声音也愈发焦急。老夫人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滑落。整个灵犀堂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张慧的意识被困在了一片混沌之中,黑暗如同无边的深渊,将她紧紧包裹。她感觉自己仿佛被撕裂成无数碎片,每一寸都在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痛楚,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 但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她仿佛听到了孩子的哭声,那声音微弱而坚定,像是生命的呼唤,穿越重重阻碍,抵达她的心底。那声音如同一束光,照亮了她心中的黑暗,让她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希望。她紧紧地抓住这一丝希望,仿佛抓住了生命的稻草。 外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她的耳中,她听到了母亲的哭泣声,那是一种无助而绝望的哭泣,每一个音符都像是锋利的刀片,切割着她的心。她还听到了父亲的呼唤声,那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远处的雷声,在黑暗中回响。更有祖父的祈求声,苍老而虔诚,像是古老的咒语,试图驱散这产房内的阴霾。 “张慧,你要放弃了吗?经历了这么多痛苦,你确定要放弃吗?”一个声音在无边的黑暗中响起,如同幽灵的低语,让人毛骨悚然。那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一丝冷漠,仿佛是在试探她的底线。 “不,我不能放弃!”张慧在心中坚定地回答。她感受到了孩子在她腹中的生命力,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奇迹,是她与这个世界最深刻的连接。 她开始尝试着集中精神,用意念去回应那个声音,去回应外界所有的呼唤与期待。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管身体依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她的意识却变得清醒起来。她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从黑暗的尽头缓缓升起,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 产房内,稳婆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她的双手在张慧的腹部用力按压,试图帮助她顺利分娩。然而,每一次按压都像是将张慧推向更深的深渊,让她痛不欲生。但她依然咬牙坚持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罗大太太终于忍不住,她挣开张庸的手,踉跄地走到产房门口,双手紧紧地抓着门框,仿佛要将整个门框都捏碎。 “慧儿,你一定要挺住啊!”罗大太太哽咽着喊道。她的声音在产房内回荡,带着无尽的哀伤和期盼。 “大奶奶,用力啊!孩子就要出来了!”稳婆的声音带着焦急与鼓励,她那双温热的手在张慧的腹部熟练地按压着,试图引导她找到正确的节奏。 张慧紧闭着双眼,汗水如雨水般滑落,浸湿了她的发丝和衣襟。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因长时间的用力而微微发紫。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用力,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和疲惫都随着这股力量排出体外。 突然,她感到一股暖流从体内涌出,那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感。紧接着,一声清脆的啼哭划破了产房内的沉寂,如同天籁之音,让所有人的心都为之颤动。 “生了,生了,是个哥儿!”稳婆激动地喊道,她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个小小的生命,眼中满是慈爱与敬畏。 张慧的意识在这一刻仿佛也回到了现实,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了稳婆手中那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小生命。那是她的孩子,是她经历了无数痛苦和挣扎后,终于迎来的奇迹。 “瑚儿……”张慧的声音微弱而颤抖,她伸出手,想要触摸那个小小的生命。稳婆见状,连忙将孩子递到她的面前。张慧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脸颊,感受着那细腻而温暖的触感,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张慧的指尖轻轻滑过孩子稚嫩的脸颊,那细腻的触感如同春风拂过心田,带来无尽的温柔与安宁。 “瑚儿,我的瑚儿……”她低声呢喃,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母性的光辉与坚定。张慧仿佛能透过这小小的身躯,看到他未来成长的模样,看到他一步步走向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 感受到母亲的气息,刚刚还在哭泣的小婴儿立刻安静了下来,他睁着乌黑发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他的小手紧紧地握着拳头,仿佛随时准备迎接生命中的每一个挑战。 产房的众人在听到婴儿的啼哭时,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放松,但心中的担忧与期待却并未因此减少分毫。 众人看着紧闭的房门,感觉时间从未如立刻这般漫长过,每一分,每一秒都煎熬着众人的心脏。 终于,一道犹如天籁的声音从产房里传了出来。 “恭喜老太爷、老夫人喜得曾孙,哥儿和大奶奶母子平安!” 众人耳中再无其他声音,唯余这句母子平安。 老夫人和罗大太太突然放声大哭起来,那是喜极而泣的泪水,是长久以来担忧与期待的释放。老夫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喃喃自语:“母子平安,我的赦儿当爹了,我有曾孙孙了!” 罗大太太则轻声呢喃道:“流了这么多血,我的女儿该有多疼啊!她是那样的娇气,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陈嬷嬷抱着一个包裹严实的大红襁褓走出了产房。仁康帝脚步微动,随即又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 一旁的戴权,作为仁康帝的心腹太监,自然明白主子的心意。他眼疾手快,忙越过众人,从陈嬷嬷手中接过了襁褓,然后小心翼翼地抱到仁康帝面前,轻声说道:“万岁爷,您看看。” 仁康帝的目光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柔和,他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掀开了襁褓的一角。就在这一刹那,他的目光与一双澄净的眼睛相遇了。那双眼睛,像是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又像是深邃的夜空,纯净无瑕。它们仿佛能洞察人心,又仿佛能洗净世间的一切尘埃。 “孩子取名字了吗?”仁康帝轻声问道。 “大爷出征前给取了名字,单名一个瑚字。”陈嬷嬷忙回道。 仁康帝轻轻点头,目光中流露出对贾瑚的无限怜爱,他缓缓开口:“瑚字,甚好,倒也能配上这个孩子。” 说到这里,仁康帝微微一顿,目光转向一旁的张梵和贾源,征求他们的意见:“朕曾听闻民间有贱名好养活一说,虽为迷信,但朕却想为孩子讨个吉利。朕想给这孩子取个乳名,就叫狸奴如何?” 第323章 大捷(上) 听到‘狸奴’这个乳名,张梵和贾源皆是浑身一震。二人看着被仁康帝抱在怀中的婴儿,眼底一片激动。 民间常说猫有九条命,如今这个孩子被仁康帝赐名为‘狸奴’,未来只要他不犯下谋逆的大罪,必然能得诸多庇护,一生顺遂无忧。 “老臣替狸奴,谢陛下赐名!!!”贾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头。他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感激与敬畏,仿佛在这一刻,他看到了家族未来的希望。 “能得陛下赐名,是狸奴之福,亦是老臣与贾源之幸!老臣亦代狸奴叩谢隆恩!”张梵紧随其后,亦跪伏于地,额头触地,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颤动与感激。 仁康帝微微一笑,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慈爱与期许,他轻轻摇晃着手中的婴儿,仿佛那小小的生命承载着无尽的希望。 “这个孩子是个有福的,张氏也是个有福的。朕今日出来的匆忙,这块玉佩是皇祖母赏朕的,今儿就权当祝贺这孩子诞辰的礼物了。”仁康帝说着,解下腰间的玉佩,小心翼翼地将玉佩系在了狸奴的颈间,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这小小的生命。 众人定眼看去,只见玉佩上雕刻着繁复而精致的云龙纹样,隐隐透出一股不凡的气息。 看到玉佩上的云龙纹样,贾源同张梵对视一眼,二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仁康帝又抱了一会狸奴,就把他交给了陈嬷嬷,命她把孩子抱去奶娘那里。 “东北的捷报朕送过来了,孩子朕也看了过了,朕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仁康帝说着,便准备离开。 张梵与贾源连忙上前,恭敬地行礼。“陛下能亲自前来,已是臣等的荣幸,怎敢言打扰。” 仁康帝微笑着摆手,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笑道:“行了,咱们君臣四十多年了,朕还不了解你们。” 二人见状,只得恭敬的说道:“老臣恭送陛下。” 仁康帝闻言,笑得更开心了。在众人的恭送下,上了马车。 看着远去的马车,张梵低声问道:“贾兄,可暗中命人跟着?” 贾源轻轻点了一头:“子盛兄放心。要去看看小狸奴吗?” “哈哈,同去,同去。” 送走仁康帝后,罗大太太顾不上去看小外孙,就一头扎进了产房。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斑驳地洒在产房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药香,交织出一种复杂而微妙的气息。张慧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脸色苍白却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罗大太太看着沉沉睡去的女儿,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她轻轻地抚摸着张慧的脸庞,声音中带着哽咽:“慧儿,我的女儿,你……你受苦了。” 张慧在睡梦中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抚摸,微微动了动眼皮,如同一只猫儿一般轻轻蹭了蹭母亲的手心。 罗大太太温柔的替女儿掖了掖被角,对着一旁的晓棋使了个眼色。随后,二人便一前一后的离开了产房。 罗大太太看着晓棋红肿的双眼,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别哭了。好孩子,今儿吓到了吧?” “大太太。”晓棋看着面前的罗大太太,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她忍不住再次落下了眼泪。 “莫怕,莫怕。过了这道坎,慧儿以后就都平平安安的了。”罗大太太温声安慰道。 …… 张慧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次日午后了。她一睁眼,就看到了抱着孩子的罗大太太,那张慈爱的脸庞在午后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柔。 “母亲……”张慧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虚弱,但更多的是激动。她艰难地抬起手,想要触碰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小生命。 罗大太太抬头看向张慧,眼中满是关切与温柔:“慧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张慧微微点头,目光紧紧锁在罗大太太怀中的狸奴身上,那是她十月怀胎、历经艰辛才生下的孩子:“瑚儿……我的瑚儿还好吗?” 罗大太太轻轻一笑,将狸奴小心翼翼地放到张慧的身边,轻声说:“你看,他睡得正香呢。昨天你生产时他哭得可响亮了,是健康的哥儿。” 张慧伸出颤抖的手,轻轻触摸着狸奴的脸蛋,那温热的触感让她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这是她的孩子,是她用生命换来的宝贝。 “慧儿,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罗大太太见状,连忙关切地问道。 张慧轻轻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幸福的微笑:“没事,母亲。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我终于再次见到了我的孩子,他是这么健康,这么可爱……” 罗大太太闻言,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她轻轻拍了拍张慧的手背,温声道:“孩子很健康,你也很勇敢。现在一切都好了,快别哭了。月子里可不兴掉眼泪的,小心日后落下病根。” 张慧用力点了点头,将头轻轻靠在罗大太太的肩膀上,感受着那份久违的温暖与安心。 “母亲,昨儿我模糊中似乎听到了陛下的声音?”张慧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与好奇。 听到张慧提及仁康帝,罗大太太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她想起先前公公的嘱咐,立刻直起身体,一脸正色地看着张慧的眼睛:“慧儿,贾瑚这个名字是你的意思还是贾赦的意思?” “是我们二人共同的意思,母亲,可是‘瑚’字有什么不妥吗?”张慧眼中闪过一抹不安。 “不是,是这个字太好了。你祖父的意思是这个孩子本就出身高贵,再用这个‘瑚’字,恐会招来天妒。”罗大太太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与深沉。 张慧闻言,心中不由得一紧,她只想把最美好的祝福送给自己的儿子,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的目光紧紧锁住罗大太太的脸庞,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母亲,那依祖父之见,女儿应如何是好?” 罗大太太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你祖父说你这胎生的凶险,对外就说孩子身体不好,三岁之前就不要见外人了。这样既能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也能让孩子在安全的环境中成长。” 张慧闻言,心中虽有不甘,但也知道这是为了孩子好。她轻轻点了点头:“好,就依母亲与祖父所言。” 罗大太太见状,轻轻拍了拍张慧的手背,以示安慰。她继续道:“陛下赐给孩子一个乳名,咱们日后就直接喊他狸奴吧。贾瑚这个名字,待他读书后再喊吧。” 张慧闻言,心中又是一阵波澜。狸奴,这个乳名听起来似乎有些随意,但既然是陛下所赐,她自然不敢有丝毫的不满。她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还有,”罗大太太的语气变得更为严肃,“贾赦近来在战场上屡屡立功,已经进了某些人的眼。你祖父要你借着这次生产的事情,关闭府门,安心将养身体。一切待大军班师回朝后,再作计量。” 张慧闻言,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寒意。她深知贾赦的战功背后隐藏着多少危险与阴谋,也明白祖父的用意。她点了点头,表示会按照祖父的吩咐行事。 此时,荣国府外,因着昨天仁康帝并未掩饰自己的行踪,那些同荣国府交好的人家在得知张慧平安产子后,皆送上了拜帖,想要借着探望的名义前来打探前方的战事。这些拜帖如同雪花般纷至沓来,堆满了贾源的书桌。 贾源坐在书房内,目光凝重地看着那厚厚一摞拜帖。他深知这些拜帖背后所隐藏的含义,那些看似友好的探望背后,实则是对皇帝动向的窥探,更是对前方战事的好奇与揣测。 “父亲。”就在这时,敲响了贾源的房门。 “进来。”贾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却又不失威严。 贾代善推门而入,见父亲正端坐在书桌前,神色凝重。他心中不禁一紧,猜想父亲定是在为这些拜帖而烦恼。 “父亲,狸奴还要不要洗三了?”贾代善将手中的拜帖放到书桌上,轻声问道。 贾源抬头看了儿子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声音也不由得放轻了一些:“张氏这胎来得凶险,狸奴看似健康,但还需小心照料。洗三之事,需从长计议。” “可是……”贾代善闻言,迟疑地看向贾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没有什么可是。”贾源打断了儿子的话,冷声道:“如今局势复杂,我们行事必须更加谨慎。狸奴的洗三之事,无需大张旗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贾代善闻言,虽然心中不喜,但看到父亲坚定的眼神,也只好点了点头。 “代善,在大军没回朝之前,你就不要外出了。”贾源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严肃,“如今局势动荡,外出难免会遇到不必要的风险。你留在府中,帮你为父处理一些族中的事务,顺带着照顾一下你母亲。她最近身体也不太好,你多陪陪她” 贾代善闻言,心中一惊,忙问道:“父亲,可是朝中生了什么变故?” 贾源看着炭盆中燃烧的炭火,幽幽的说道:“幼虎已经长成,虎王尚未老去,这朝堂之上的权力之争是愈发激烈了。为父已经老了,你又只有守成之能,赦儿尚未成长,这滩浑水,咱们能不趟就不要趟了。 反正凭借着为父的功劳,三代之内,咱们贾家也能保得个富贵平安。你只需安分守己,处理好家族内部的事务,照顾好你母亲,便足够了。” 听到父亲对自己的评价,贾代善虽心中不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闷闷的应了一声是。 “狸奴洗三过后,我就会旧伤复发。期间,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你只管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记住了吗?”贾源再次交代道。 “儿子……儿子记住了。” “去吧。” “是。” 贾代善应声退下,心中五味杂陈。他明白父亲的意思,也知道自己在父亲心中的位置。虽然心有不甘,但他更清楚,此时此刻,绝不能给父亲添乱。 …… 贾赦最近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意气风发。作为大夏王朝边疆的一名将领,他不仅接连打退了罗刹国的进攻,更是在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中,设计俘虏了罗刹国的一名高级将领。 这一战果,如同冬日里的一把火,彻底点燃了军中的士气,也让贾赦在军中站稳了脚跟,赢得了上下一致的尊敬与赞誉。 如今,众人提起他,不再是那个‘荣国公的孙子’,而是恭敬的喊一声‘贾先锋’。 除夕这天,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停战。军营内外,都洋溢着一种难得的宁静与祥和。天空虽然依旧阴沉,但营地里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贾赦的营帐内,炉火正旺,炭火在炉中噼啪作响,散发着温暖的气息。他坐在案前,手捧着一封书信,嘴角露出一抹傻笑。 直到此刻,众人才恍然,原来这位在战场上英勇无畏、屡建奇功的将领,也只是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少年。那份属于青春的朝气与活力,在他身上并未因战争的残酷而消退,反而更加的清晰了。 “恩侯,你在看什么呢?”史鼏掀开营帐走了进来,看到贾赦的笑容,不禁好奇地问道。 “嘿嘿,大表哥,我当爹了!”贾赦抬起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史鼏闻言,脚步一顿,随即笑道:“恭喜啊。哥儿姐儿,几斤重?” “是个哥儿,足足有八斤重。为此,张氏还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提及张慧,贾赦眼中满是心疼。 史鼏拍了拍贾赦的肩膀,笑道:“弟妹确实辛苦了,你日后可要好好待她啊。女人生产,犹如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你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混账了。” 贾赦郑重地点了点头:“这还用说,她是我的妻子,我儿子的母亲,我若不好好待她,还是人吗?” 史鼏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这话倒像个样子。对了,我听说这附近的山林中盛产野山参,对产后恢复大有裨益。左右今日无事,要不要同为兄进山一趟,为弟妹寻些来?” 第324章 大捷(中) 贾赦闻言,眼神微微一闪,不动声色地扫了史鼏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表哥有心了。不过,这山林之中危机四伏,岂是儿戏?还是莫要冒险为好。” 史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笑道:“自家骨肉,说这些做什么?况且,你我兄弟皆是武将出身,区区山林而已,又有何惧!” 贾赦轻笑一声,目光转向燃烧的炭盆,炭火噼啪作响,映得他面色忽明忽暗,他沉声道:“表哥言之有理,只是这世道人心难测,山林之中不仅有猛兽出没,更有那心怀叵测之人。你我虽不惧,但也要为家中老少考虑一二。 况且如今正值两国交战之际,你我在军中虽职位不高,却也责任重大。若是此时贸然离开,万一有何变故,岂不误了大事?” 史鼏闻言,眉头微皱,缓缓道:“恩侯所言极是,是为兄鲁莽了。只是……” “只是什么?”贾赦问道,目光锐利地盯了史鼏一眼,似乎要看穿他的心思。 “只是为兄还是想去山林中转转。”史鼏的声音有些低沉,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与执着。 贾赦闻言,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表哥府上并不缺那点子东西,何苦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进山?再说如今大雪封山,并非采摘山货的好时节。” 史鼏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苦涩:“恩侯有所不知,若是放在以前,我确实不缺这点东西。可是,因着父亲言语不当,得罪京中大半官员,如今我家门庭冷落,昔日的繁华已不复存在。 不仅如此,家中的经济也日渐拮据,连祖父日常服用的人参养荣丸都给停了,这实在让我心痛不已。” 贾赦见史鼏的神色不似作假,又联想到前世外甥女吃的那些没有人参的‘人参养荣丸’,不由升起一丝恻隐之心。 他沉吟片刻,方才缓缓开口道:“我可以陪表哥去一趟,不过……” “不过什么?”史鼏急切的问道。 “进山之后,表哥必须一切听从我的安排,不可擅自行动。日落之前,不管有没有找到表哥想要的东西,咱们都必须出山。”贾赦沉声说道。 史鼏闻言,忙不迭的点头道:“恩侯放心,我定会听从你的安排,绝不擅自行动。” “如此,表哥先回去收拾一下,我随后就去。” “行,那我就在山脚下恭候恩侯大驾了。”史鼏说完,便转身匆匆离去。 待史鼏离开后,江离才从暗处走了出来。他眉头紧锁,满脸疑惑地看向贾赦:“主子,您明知那史鼏不怀好心,怎么还能答应同他一起进山呢?万一他心怀不轨,对您不利怎么办?” 贾赦闻言,冷笑一声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江离,你跟随我多年,何时见我吃过亏?史鼏那小子想要算计我,那纯属做梦!” “主子,小心驶得万年船,进山一事,还请三思。”江离急切的劝说道。 “我意已决,你无需多言!” “主子!” “营中人来人往,你若无事还是少到我这里为好。江离,记住,你现在是陛下的臣子,而非我贾赦的门人!” 江离闻言,脸色一白,嘴唇微颤,终是低下头,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是,主子,属下遵命。”言罢,他的身影迅速在贾赦的视线中消失。 贾赦望着江离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玩世不恭。他站起身,走到案前,轻轻抚过那张布满山川地势的地图,目光最终定格在那片横隔两国的山林上。 “啧啧,主子好狠的心呐。您难道就不怕他真的变成了朝廷的一把刀?”一道窈窕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贾赦的身后。 “他不会。”贾赦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他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定在地图上,不曾移动半分。 “哦?主子何以如此笃定?”那窈窕身影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贾赦的身旁,目光同样落在了地图上,只是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玩味与好奇。 “江离跟了我多年,他的性子我岂能不知?他虽心怀忠义,但更重情义。他若真成了朝廷的刀,那也只是为了保全我这条命。”贾赦说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原来如此。不过,主子此次冒险进山,是否有些太过草率了?万一……”那窈窕身影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忧虑,显然对贾赦的决定并不完全赞同。 “忘虞姐姐这是不相信鹰部的实力喽?”一道粗犷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二人耳边。 忘虞闻言,柳眉微蹙,转身看向那突然出现的粗犷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旁蒐,你还是同以前一样自负。鹰部就是再厉害,也难保万无一失。敷大爷的事情,难道还不能让你们惊醒吗?” 听到忘虞提及贾敷,旁蒐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芒。他沉声道:“姐姐教训的是,是我自大了。” 贾赦见二人起了争执,忙转移了话题:“忘虞,你突然现身,可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回主子,近几年因着国公爷不准东西两府同太子走得太近,以至遭了太子一系的厌弃。他们商量要着给国公爷一个教训,属下担心您一个不察,遭了他们的暗算。”忘虞微微欠身,回答道。 贾赦闻言,冷哼一声:“哼,他们也就这点子能耐了。若非为了大局,焉能留他们到现在?” “主子说得是。只是如今局势复杂,我们更需小心行事。”忘虞轻声劝道。 “放心,我自有分寸。”贾赦摆了摆手,示意忘虞不必过于担忧。 这时,旁蒐在一旁插话道:“主子,要不我们改变一下计划,绕开那些人?” 贾赦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必了,这样反而容易引人怀疑。我们按原计划行事,只是需得更加谨慎。” 忘虞和旁蒐闻言,皆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 贾赦看着跟在史鼏身后的众人,眼底的冷意就不曾断过。既然他们上赶子找死,自己也不好辜负这些人。 “表哥,这些人怎么过来了?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你我可承担不起。以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 史鼏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看向贾赦的眼神中充满了挑衅。“表弟这是说的哪里话,大家都是从京中过来的,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小弟不若表哥这般胆大,就不参和到你们的事情中了。这冰天雪地的,我留在营中烤火不香吗?”说完,转身欲走。 “恩侯留步。”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贾赦的脚步。只见一名身着锦衣,面容俊朗的青年从人群中走出,他目光炯炯,直视着贾赦,“我等虽不若恩侯出身将门,君子六艺却也精通。恩侯放心,我等绝不会拖累你和史兄。 万一遇到什么不测,那也是我等活该,同恩侯和史兄没有丝毫关系。” 青年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自信,他身旁的几个同伴也纷纷点头附和,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对未知的渴望与兴奋。 史鼏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更甚。“看来表弟是担心他们拖了你的后腿啊。不过,你放心,为兄定会护你周全。” 听到众人这番话,贾赦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冷哼一声说道:“漂亮话谁都会说,有本事诸位写个文书,说明出了事同贾某无关!” “写就写,我等还能怕了你不成?” “好,既然诸位如此爽快,那我们就立下文书。”贾赦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 说完,他转身对身旁的一名随从吩咐道:“去,取笔墨纸砚来。” 随从闻言,立刻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捧着笔墨纸砚回到了众人面前。 史鼏接过笔墨,挥洒自如地在纸上写下了一份文书,大意是众人此次行动自愿参加,无论发生何种意外,都与贾赦无关。写完后,他满意地看了看,然后递给了一旁的贾赦。 “表弟,你看如何?” 贾赦接过文书,仔细看了看,笑道:“自是极好。”说完直接从怀中掏出私印,重重的按在文书上。 其余众人见状,皆纷纷效仿。一时之间寂静的山林中只剩下纸张翻动和印章落下时那沉闷的声响。 史鼏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冷冷一笑,对众人说道:“好,既然文书已经立下,那我们就即刻出发。” 众人应声而动,各自坐上爬犁,裹紧厚重的皮裘,准备迎接这场未知的旅程。爬犁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仿佛是对这片寂静山林的挑衅。 众人应声而动,各自坐上爬犁,裹紧厚重的皮裘,准备迎接这场未知的旅程。爬犁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仿佛是对这片寂静山林的挑衅。 天空依旧被鹅毛大雪所笼罩,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每一片都像是大自然的使者,传递着冬日的寒意与神秘。寒风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寒冷,仿佛要将一切生机都吞噬在这无尽的冬日之中。 随着一声响亮的鞭响,众人大声说笑向着深山进发。他们的欢呼声在风中被吹得断断续续,却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与期待。风声、雪花飞舞的声音以及爬犁划过雪地的声音,形成了一首雄壮而神秘的乐章,回荡在这片广袤的天地间。 然而,在这美丽的画卷背后,却隐藏着无尽的危机与未知。深山之中,野兽出没,地形复杂,每一片雪地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陷阱。而更令人担忧的是,那隐藏在深山之中的秘密,是否会对他们构成更大的威胁? 随着队伍的深入,山林间的景色也变得越来越荒凉。树木稀疏,雪地裸露,寒风更加肆虐。众人不得不紧紧地裹着皮裘,才能勉强抵挡住这刺骨的寒冷。然而,他们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坚定地向前行进。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口哨声。众人纷纷停下爬犁,警惕地注视着前方。只见一名身着白衣的人影从远方疾驰而来,他的脸上隐约带着几分兴奋。 “站住,你什么人?”贾赦的随从高声呵斥道。 白衣人见状,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高举过头顶,急切地解释道:“贾先锋,莫要动手,自己人!” 贾赦接过令牌,仔细辨认了一番,确认无误后,才点了点头,示意随从放下武器。转身对众人解释道:“确实是自己人,他是先锋营的斥候。” 众人闻言,皆放下了警惕,甚至还三三两两的交谈了起来。唯有贾赦和史鼏一脸凝重的看着来人。 “你突然出现在此处,可是探查到了什么?”贾赦沉声问道。 “回贾先锋,今日属下几人只是如同往常一般,巡视这座山。谁知在巡视的期间,我们发现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若是我们的猜测没错,离咱们回家的日子,恐怕就不远了。”白衣斥候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吊足了众人的胃口。他神秘地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我们发现了一处极为隐秘的山洞,洞口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若非仔细寻找,根本难以察觉。而更令人惊奇的是,从山洞中隐隐传出了罗刹语。” “不过是在山洞中发现了罗刹国的逃兵罢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人群中有人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贾赦没有理会说话那人,而是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你们可曾进入山洞探查?” 斥候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得意,骄傲的说道:“那是自然。遇到这种事情,不探查清楚,我们还是斥候吗?” 贾赦用力咽了下口水,急切的问道:“你们……发现了什么?” “就是您猜的那般!”斥候激动喊道。 “那里可曾留人?” 斥候闻言,连忙点头,神色中带着几分兴奋与紧张:“不愧是贾先锋,就是聪明。我们确实在山洞外留下了两人看守,以防万一。而其余人则分作几个方向,回营中禀告这件事。” 第325章 大捷(下) 贾赦闻言,心中稍安,但随即又升起一股强烈的紧迫感。 他转身对众人说道:“表哥,你带着他们立刻出山,我带人去那个山洞看看!” 史鼏还没答话,那些人就不乐意了。 “贾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嫌弃咱们了呗。” “嫌弃咱们?我看他是想独占这份好处吧。都说武将出身的人心黑手狠,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没办法啊,谁叫咱们没个做国公爷的老子呢。” “都别说了,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万一惹了东北军的少将军,咱们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啧啧,我好怕怕呦。” “哈哈……” 贾赦冷冷的扫过笑的肆无忌惮的人,发现这些人都是各府受宠的次子或幼子,顿时明白了史鼏的打算。 史鼏见状,刚要开口解释,就听到刀剑出鞘的唰唰声。原来是贾赦的随从们已经拔刀出鞘,那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冰冷的刀尖此刻正指向众人。 气氛瞬间凝固,那些原本还在嬉笑打闹的二世祖们此刻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发出半点声响。他们惊恐地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随从,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就听到贾赦阴恻恻地说道:“诸位既然如此抬举贾某,贾某若不做实了,岂不辜负了诸位的美意?” 史鼏的脸色一变,强笑道:“恩侯,你这是要做什么?大家都没有恶意,有话好好说嘛。” 贾赦冷哼一声,说道:“好好说?表哥,你看看他们,是想好好说的样子吗? 你们一个个的也别不服气,就像你们说的那样的,我老子是国公爷,这里是我荣国府的地盘。 我若是杀了你们,保管是神不知鬼不觉。诸位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贾赦的语气中透着入骨的寒意,他的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那些二世祖们被他的气势所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史鼏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但是想到自己的目的,他只得忍住心底的怒意,笑道:“恩侯莫要开这种玩笑,你不要我们跟着,我们离开就是了。” “离开?不,不,表哥,我这会又改主意了。”贾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们不是觉得我想要独占这份好处吗,那我就让你们亲眼看着我是如何立功的。来人,带诸位公子上路!” 贾赦话音刚落,几名随从就粗鲁地坐上了那些人的爬犁。那些二世祖们被粗暴地架在爬犁上,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他们想要破口大骂,可是在看到那些明晃晃的大刀时,只能将骂声咽回肚子里,转而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史鼏,希望他能说上两句好话,让他们免受这非人的待遇。 史鼏也是一脸无奈,他看向贾赦,劝道:“恩侯,这些人都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苦楚?还请恩侯高抬贵手,我这就带他们出山。” 贾赦却不为所动,他冷冷地瞥了史鼏一眼:“表哥这话说的有趣,在座的众人,谁还不都是娇生惯养,就他们尊贵了?还愣着干什么?继续前进!” 随从们闻言,更加用力地抽打着马匹,爬犁在雪地上飞驰而去。那些二世祖们被颠得东倒西歪,却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随着爬犁的远去,贾赦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他看向身旁的亲信随从,说道:“暗中盯着他们,只要不伤及性命,不影响咱们的计划,让弟兄们随意发挥。” “是!”亲信随从应了一声,立刻安排人手前去盯梢。 史鼏看着眼前突然钻出来的军队,顿时明白自己被贾赦给耍了。他狠狠的看着贾赦,冷声道:“贾赦,你耍我?!” 寒风如刀,切割着史鼏愤怒而扭曲的脸庞。贾赦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里藏着无尽的寒意。 “我就是耍你怎么了?表哥,外祖父他们没有教过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吗?明知东北军是我的地盘,还想在我的地盘上算计我,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贾赦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击在史鼏的心头。他缓缓走近史鼏,目光如炬,仿佛要看穿对方的心底。 史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从未想过自己精心策划的计谋会如此轻易地就被贾赦识破,更没想到贾赦会如此直白地羞辱他。“你……你别太过分!我史家也不是好惹的!” 贾赦冷笑一声,目光中满是轻蔑。“史家?哼,若真是不好惹,今日你又怎会如此狼狈?表哥,你还是醒醒吧,别再沉醉在过去的荣光里了。如今的史家,早已今非昔比。” 史鼏闻言,怒目圆睁,拳头紧握,仿佛随时都要扑上去与贾赦拼命。然而,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没有了与贾赦抗衡的资本。 “好,贾赦,今日之仇,我史鼏记下了。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加倍奉还!”史鼏咬牙切齿地说完,转身欲走。 贾赦却并未就此放过他,而是再次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玩味。“表哥,别急着走啊。我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呢。” 史鼏停下脚步,冷声道:“贾赦,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想请表哥去看一场好戏。” 说着不顾史鼏的挣扎,直接命人绑住了他,并堵住了他的嘴。然后命人抬着他,迅速向另外一方向赶去。 一行人快速来到一座山谷的上方,藏在早已准备好的隐蔽之处。贾赦示意手下松开史鼏,但并未解开他嘴上的束缚,只是让他能够亲眼目睹即将发生的一切。 山谷之下,此刻密密麻麻地站满了罗刹国的人马。这些人身穿黑色铠甲,手持锋利的长刀,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杀意。他们排列整齐,宛如一片黑色的海洋,正在等待着某种命令的降临。寒风拂过,铠甲上的铁片发出“哗哗”的声响,与远处偶尔传来的狼吼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 贾赦冷冷的看着底下的罗刹兵,嘴角浮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看着一脸震惊的史鼏,寒声说道:“今日乃是除夕,两军又达成了休战的默契,你说万一底下这些人,趁着深夜偷袭大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史鼏用力地摇着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想要反驳,却又无法开口。贾赦见状,轻蔑地一笑,命人解开他嘴上的束缚。 “怎么会这样?他们……他们不是……”史鼏终于能开口说话,但声音却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他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不敢置信。 “不是应该等着你们把我送给他们,对不对?”贾赦冷笑一声,目光如刀,刺向史鼏的心脏。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讽刺与不屑,仿佛在看一个蝼蚁般的存在。 史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贾赦。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计划会如此轻易地就被识破,更没想到贾赦竟会如此平静的说出这些话。 “你是怎么知道的?”史鼏的声音颤抖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 “我是怎么知道的?”贾赦突然发出一声讽刺的笑声。“你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哈哈,你们不都说了吗,我是东北军的少将军,东北就是我的地盘。你们说,在我的地盘上发生的事情,能瞒过我这个主人吗? 史鼏,我原本只是觉得你蠢。如今我才发现,我错了。你不仅蠢,更是心狠手辣,毫无道义可言。”贾赦的语气愈发冰冷,他的眼神仿佛能冻结一切。 “你以为勾结罗刹人,就能将我置于死地?你以为我会像那些无知的羔羊一样,乖乖地走进你们设下的陷阱吗?还是你以为罗刹国的人都如你一般没有脑子,放着大好的江山不要,只要我贾恩侯的脑袋?”贾赦的语气愈发冰冷,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刀刃,切割着史鼏的内心。 史鼏的身体在颤抖,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没想到贾赦会如此轻易地就看穿了他的计划,更没想到罗刹人会背信弃义! 此刻的山谷之下,罗刹国的军队正在集结,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对鲜血的渴望与对胜利的期待。 贾赦冷冷地看着下方的罗刹军队,他的心中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与对敌人的仇恨。 雪下的越来越大了,雪花纷纷扬扬,将整个山谷装点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寒风呼啸,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奏响前奏。 贾赦转过身,对身旁的一名副将说道:“传令下去,让各营做好准备,一旦罗刹人有所动作,立即给予迎头痛击。” 副将领命而去,贾赦则继续凝视着下方的罗刹军队。 此时,史鼏已经被押解到了一旁。他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贾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史鼏,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史鼏抬起头,用怨毒的眼神看着贾赦,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明白,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他的命运了。 就在这时,山谷之下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贾赦眉头一皱,立即派人前去探查。不一会儿,一名斥候跑了回来,报告道:“少将军,罗刹军队开始移动了!” 贾赦闻言,立即精神一振。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大声喊道:“全军听令,准备战斗。” “杀,杀,杀!”东北军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士气如虹,仿佛连山谷间的风都被这股气势所撼动。 “巨石准备。” “准备完毕。” “发!” 巨大的石块如同暴雨一般,砸向了山谷中罗刹军队的先锋部队。罗刹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势打得措手不及,阵型瞬间混乱。 “哈哈哈,好!”贾赦看着山谷下乱作一团的罗刹军,不由得放声大笑。 他身旁的副将也是满脸兴奋,道:“少将军,这一下罗刹军至少要折损上千人。” “哈哈,这才哪到哪呢?准备倒火油!”贾赦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誓要将这伙罗刹军一网打尽。 传令兵迅速将命令传达下去,不一会,一桶桶的火油如同雨水一般从山谷上方倾泻而下。众人鼻端传来了火油特有的刺鼻气味,“点火!”贾赦再次下令,只见东北军的阵营中飞出了数百支火箭,准确地射中了淋满火油的罗刹军。 “轰!”一声巨响,火焰瞬间爆发,将整个山谷照得通明。山谷中顿时化作一片火海,熊熊烈焰吞噬着一切,惨叫声、马嘶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惨烈的地狱图景。 火焰无情地吞噬着罗刹军的生命,他们的盔甲在火焰中熔化,皮肤被烤焦,头发和胡须化为灰烬。他们的双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如同被囚禁在炼狱中的灵魂一般,痛苦地挣扎着。 有的罗刹军试图冲破火海,但火势太猛,他们刚冲出去几步就被火焰再次吞没。有的则在地上打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但火油已经渗透了他们的衣物和皮肤,他们只能无助地哀嚎着,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贾赦站在高处,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有眼中的狠厉在不断地闪烁,仿佛他是一位无情的战神,俯视着人间的惨剧。 火焰慢慢熄灭,山谷中只剩下缕缕青烟和焦黑的土地。幸存的罗刹兵还没来得及欢呼,他们的脸上还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但这份庆幸瞬间就被一道来自地狱的索命声打破。 “弓箭手准备。射!”贾赦的声音如同寒冰般冷冽,不带一丝情感。他下达着连续的指令,仿佛每一个字都是对罗刹军的死亡宣判。 东北军的弓箭手们早已蓄势待发,他们听从命令,迅速调整着弓弦,箭矢在大雪中闪烁着点点寒光。随着贾赦的一声令下,箭矢如同雨点般射向混乱中的罗刹军,每一箭都精准无误,带走一条生命。 罗刹军们惊恐地四散奔逃,但无论他们如何躲闪,都无法逃脱这致命的箭雨。他们的身体被箭矢穿透,鲜血四溅,痛苦地倒在地上。山谷中再次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和怒吼声,但这一次,声音中更多的是绝望和无力。 贾赦看着这一切,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待到山谷中再也没有罗刹军站立的身影,只剩下满地的尸体和鲜血,贾赦才缓缓抬起手,示意弓箭手停止射击。山谷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低吟声和风拂过山谷的呼啸声。 “打扫战场。”贾赦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般敲击在士兵们的心上。 “喏!”士兵们齐声应答,声音坚定而整齐。 就在士兵们忙碌之时,副将却满脸担忧地走到贾赦身旁,低声说道:“少将军,这一仗虽全歼三万罗刹军,立下赫赫战功。可若有人追究您擅自调兵的事情,只怕会……” 第326章 制定计划 贾赦冷哼一声,打断了副将的话:“怕什么!天塌了,个高的顶着,砸不到你们的。” “少将军,末将不是这个意思。末将只是担心……” “功高震主吗?”贾赦笑道。 “少将军!” “急什么,一点子小事就赤眉白脸的,日后若让你统帅三军,三军,岂不乱了套?”贾赦摆了摆手,神色间满是云淡风轻。 副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躬身行礼,退到了一边。 贾赦看着山谷中密密麻麻的尸体,眼中一片漠然。他喝退身后的亲兵,一步一步向山谷的深处走去。 副将看着贾赦的身影缓缓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他忍不住红了眼眶,低声呢喃道:“少将军,其实末将个子也不矮!” 山谷深处,贾赦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落在了一面布满凿痕的石壁上,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他轻哼一声,仿佛在嘲笑自己的预感。 “旁蒐。”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 “属下在!” “通知狼骑,把那些人给咬死了!”贾赦的命令中带着一丝冷酷,他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意。 “是。” “少主。”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贾赦面前。 “还有事吗?”贾赦不耐的问道。 “主子传令,让您收敛些锋芒。他说您可以参战,也可以领兵,但不可过于张扬,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来人低声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警告。 听到来人的传话,贾赦眼底闪过一抹悲哀。武将们奋勇杀敌的时候,那些人看不到;武将们马革裹尸的时候,那些人也只会冷冷地给上一句‘为国捐躯,当享哀荣’。 可是,一旦武将因为军功而封侯拜相,那些躲在暗处的人却又开始心生嫉妒,处处掣肘。说什么功高震主,说什么尾大不掉,还不是因为他们自己无能,容不得别人比他们强! 贾赦冷笑一声,没有回答来人的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他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孤独,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 雪越下越大,贾赦站在雪中,任由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仿佛连这寒冷的天气也在为他内心的悲凉添上一抹冷色。他望着来人远去的背影,心中的愤懑与无奈交织成一张复杂的情绪网,让他难以释怀。 不知过了多久,贾赦才收回目光,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的走去。他的脚步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仿佛在诉说着他的坚持。 待到一行人离开山谷后,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突然响起,震耳欲聋。山谷中火光冲天,仿佛连天地都在这一刻颤抖。山石夹杂着雪花,被爆炸的力量抛向高空,然后又重重地落下,彻底掩盖了这座山谷。同时掩盖的还有,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 从山林回来后,那些从开战至今就一直不消停的二世祖们,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整日里缩在营帐之中,不再外出滋事。 山林里发生的事情,众人皆默契十足的当作没有发生。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在这期间两军也曾爆发过不少冲突,但是大规模的战争却没有再爆发。边境的紧张局势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幕布暂时遮盖,进入了微妙的平衡期。 就这样进入了五月份,东北的春风还带着几分凉意,但营地里已经能感受到一丝夏日的预兆。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整齐排列的营帐上,给这片钢铁与血汗交织的土地带来一丝温暖。 五月中旬的一天,一封加急信件打破了营地的宁静。信件由快马急送,马蹄声在营地中回荡,激起一阵阵尘土,直奔主营而来。 谁也不知道那封信上究竟写了什么,只见到二皇子在接过信件后,脸色瞬间变得极差,仿佛乌云压顶,阴郁至极。他独自坐在主营中,沉默不语,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终于,二皇子缓缓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他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营帐中央,冷声道:“传令下去,即刻对罗刹军展开攻势!” 命令一出,营地中立刻沸腾起来。士兵们迅速集结,战马嘶鸣,武器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每个人都知道,这一战,将决定无数人的命运。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充满了鲜血与硝烟。战场上,二皇子的军队与罗刹军展开了激烈的交锋。刀光剑影中,士兵们奋勇杀敌,呼喊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悲壮的画面。 二皇子,身披黑色战甲,犹如战神降临,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冲锋在最前线。他的剑法凌厉如龙,每一剑挥出都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地刺入敌阵,每一击都足以让敌人毙命。在他的带领下,士兵们士气高涨,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驱动,奋勇向前,无畏无惧。 罗刹军同样勇猛,他们身穿银色盔甲,手持锋利的弯刀,犹如一群来自地狱的恶魔,与二皇子的军队展开了激烈的交锋。战场上,刀光剑影交错,血花飞溅,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仿佛要将这片土地撕裂成碎片。 五月下旬的战场,天空被硝烟和战火染成了灰色,连偶尔透过的阳光也显得黯淡无光。双方军队在这片土地上展开了殊死搏斗,每一声呐喊、每一声惨叫都响彻云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土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呕吐。 战斗持续了数日,双方伤亡惨重,但都没有丝毫退缩的迹象。二皇子手持长剑,如同一位真正的战神,不断在战场上穿梭,他的剑法快如闪电,每一次挥剑都能带走数名敌人的性命。士兵们在他的带领下,也变得更加勇猛,他们不畏生死,奋勇杀敌,誓要将罗刹军彻底击溃。 终于,在一个烈日炎炎的午后,二皇子抓住了罗刹军的破绽。他一声令下,指挥军队发起了最后的冲锋。士兵们如同猛虎下山般冲破了罗刹军的防线,将敌人彻底击溃。战场上,喊杀声、惨叫声、欢呼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震撼人心的画面。 罗刹军大败而逃,二皇子的军队则乘胜追击,一路势如破竹。他们如同狂风扫落叶般将罗刹军击溃,直到将敌人彻底赶出了这片土地。当最后一批罗刹军士兵消失在视线中时,整个军营都沸腾了。士兵们欢呼雀跃,庆祝着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军营内,士兵们欢呼雀跃,庆祝着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篝火熊熊燃烧,映照着一张张兴奋而疲惫的脸庞。然而,在这欢庆的氛围中,却有一人显得格外冷静,那便是贾赦。 贾赦站在军营的一角,冷眼看着那些狂欢的将士,眼底没有一丝胜利应有的喜悦。他的目光深邃而复杂,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更为深远的问题。 直到深夜,喧嚣的军营方才安静了下来。贾赦在旁蒐的帮助下,如同一道幽灵一般飘出了大营。 树林中,一座茂密的树林中,团团围坐着二十多个身穿军装的人。他们不时地抬起头,迫切地想要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这些人都是东北军的将领,贾赦的心腹。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耳边终于响起了脚步踩到枯叶的声音。他们纷纷抬起头,只见贾赦和旁蒐从黑暗中走出,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少主!”众人齐声喊道,眼中充满了期待。 贾赦微微点头,示意众人安静。他环视了一圈,道:“今晚召集大家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众人闻言,纷纷屏息凝神,等待着贾赦的下文。 贾赦继续说道:“虽然我们已经取得了胜利,将罗刹军队赶出了大盛的土地。但大家都知道罗刹军只是暂时撤退而已,日后必定会卷土重来。因此,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他们深知罗刹军的厉害,也明白这场胜利只是暂时的喘息之机。 “少将军,您有何打算?”一个身材魁梧的将领问道。 贾赦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小孩子若是犯了错,大人们就会狠狠地的教训他一顿。只有让他疼了,他才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对待罗刹军这样的敌人,我们不能仅仅满足于一次胜利。我们要做的,是彻底摧毁他们的力量,让他们再也无法对大盛构成威胁。” 众人闻言,眼中都闪过一丝震惊。他们从未想过,这位整天就知道嘻嘻哈哈的少将军竟然会有如此的魄力。 “那么,少将军打算如何行动?”另一个将领问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和期待。 迎着众人急切和期待的目光,贾赦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诸位将军,可还记得狼骑和鹰卫?” 狼骑和鹰卫,这两个名字仿佛有魔力一般,瞬间在人群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他们是东北军曾经的两大精锐部队,狼骑以勇猛无畏着称,擅长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而鹰卫则以其卓越的侦查能力和机动性闻名,是情报战中的佼佼者。 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两支队伍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甚至有人以为它们已经不复存在。 “少将军,你是说……”一个将领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激动光芒。 贾赦点了点头,目光冷峻如冰,声音低沉而坚定:“狼骑和鹰部已经潜入罗刹国,接下来的事情就看诸位敢不敢去做了。这是一场豪赌,若计划顺利,那么罗刹国即将成为大盛的附属国;若失败,诸位将要承担起无令调兵的后果!” 此言一出,树林中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将领们面面相觑,神色各异。有人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有人则眉头紧锁,担忧着这场豪赌可能带来的后果。 “少将军,这计划太过冒险了。”一个将领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 “冒险?记得我祖父曾对我说过,付出和收获对等的。风险越大,收获也就丰厚。你难道不想在史书留下你的名字,让自己的功勋被后人铭记吗?” 他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敲击在将领们的心上。他们开始重新审视这场豪赌,思考其中的风险与机遇。他们知道,这是一场关乎大盛未来的决战,也是他们个人荣耀与梦想的舞台。 “少将军说得对。”一个将领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坚定,“我们身为大盛的将士,就应该勇于冒险,敢于挑战。我愿意跟随少将军,一起迎接这场挑战。” 其他将领见状,也纷纷表态,与其担心罗刹国日后会不会再次觊觎大盛的土地,不如直接把他们彻底击败,让他们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念头。 “少将军,什么时候开始行动?”一位将领急切地问道,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期待和迫切。 “明日三更时分,诸位听从我的号令,夜袭罗刹大营。” 将领们纷纷点头,各自领命而去,准备着手下的士兵进行最后的动员和部署。贾赦则独自留在原地,凝视着星空,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一战不仅关乎大盛的安危,更关乎他个人的命运。胜,则名垂青史;败,则万劫不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缓慢,每一秒都充满了压抑和紧张。终于,三更的钟声在远处的军营中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 “行动!”他低吼一声,率先冲入了夜色之中,身后,是大盛的精锐之士,他们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无声无息地向着罗刹军营逼近。 罗刹军营内,士兵们正在沉睡,他们丝毫不知危险已经悄然临近。贾赦带着一队人马,悄无声息地绕过了主营,直奔罗刹军的粮仓而去。他知道,粮草是军队的命脉,一旦粮仓被毁,罗刹军将不战自乱。 第327章 俘虏罗刹王 夜色中,贾赦一行人如同鬼魅一般穿梭在军营之中,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敏捷,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当他们接近粮仓时,贾赦突然停下脚步,示意大家停下。他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确认没有巡逻的士兵后,才挥手示意大家继续前进。 粮仓前,几名罗刹士兵正懒洋洋地打着盹,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贾赦冷笑一声,挥手示意手下士兵上前解决这些看守。士兵们迅速行动,几下就将看守的士兵制服。贾赦亲自上前,一把火点燃了粮仓的大门,熊熊的火焰瞬间吞噬了整个粮仓。 粮仓内的粮食在火焰的炙烤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灾难奏响哀乐。罗刹军营内顿时乱作一团,士兵们纷纷从睡梦中惊醒,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贾赦趁机带着手下士兵冲入军营,与罗刹士兵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夜色中,刀光剑影交织成一片,喊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贾赦手持长剑,身先士卒地冲在最前面,他的剑法凌厉而凶猛,每一剑都足以致命。在他的带领下,东北军士气高涨,奋勇杀敌。 罗刹士兵们虽然人数众多,但在贾赦等人的猛攻下渐渐败下阵来。他们的防线被一次次突破,士兵们纷纷倒下。贾赦的眼神中充满了仇恨和愤怒,他知道,这些罗刹士兵曾经给大盛带来了无尽的灾难和痛苦。现在,他要为这些苦难报仇雪恨!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罗刹军营内已经是一片狼藉。贾赦站在战场中央,看着满地的尸体和硝烟弥漫的天空,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他知道,这一战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跑来报告:“少将军,罗刹军的残余势力已经往罗刹王城的逃窜,是否追击?” 贾赦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十余名东北军将领,沉吟片刻,沉声道:“陈、徐、赵、李四位将军连同今夜参战的将士们留下打扫战场。其余几位将军,立即率领各自的队伍,沿着罗刹军逃窜的路线追击,务必在他们到达罗刹王城之前全歼敌军。” 众将领齐声应命,迅速行动起来。 夜色渐淡,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到来。贾赦站在一处高地上,望着远方罗刹军逃窜的方向,眼底一片冰凉。 “少将军,我们是否也立即出发?”一位东北军将领上前请示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贾赦微微点头,目光如炬,扫过身旁整装待发的士兵们。这些士兵们一个个精神抖擞,战意盎然,仿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将罗刹军彻底击溃。贾赦沉声道:“出发!” 随着贾赦一声令下,东北军如同脱缰的野马,沿着蜿蜒的山路疾驰而去。马蹄声、兵器碰撞声、士兵们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激昂的战歌。 一路上,贾赦等人不断遇到罗刹军的残兵败将。这些罗刹士兵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嚣张气焰,如同丧家之犬般四处逃窜。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似乎完全不敢相信曾经强大的罗刹军会落得如此下场。 贾赦等人毫不留情,一一将这些残敌歼灭。每一次交锋,都是一次血与火的较量,每一次冲锋,都是一次生与死的考验。但东北军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精湛的武艺,一次次将罗刹军击溃。 经过数日的追击,贾赦等人终于逼近了罗刹王城。这是一座古老而坚固的城池,城墙高大而厚实,仿佛能够抵挡一切攻击。护城河宽阔且水深,波光粼粼,仿佛是一条天然的屏障,守护着这座王城。 贾赦站在一片开阔地前,远望着这座被夜色笼罩的古城。他眉头紧锁,目光中透露出坚定与决绝。只要拿下王城,俘虏罗刹王,东北边境的百姓将在十年内免受战火的侵扰。 “少将军,前方就是罗刹王城了。”一名斥候前来禀报,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安。他深知这座王城的坚固与险要,也担心贾赦会做出冲动的决定。 贾赦点了点头,示意斥候退下。他转过身来,看着身旁的诸位将领,沉声道:“诸位将军,可愿相信贾赦?” 将领们纷纷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马革裹尸,本就是他们的归宿,若能用自己的命给罗刹军一个沉重的打击,为东北边境的百姓换来安宁,那将是他们无上的荣耀。 贾赦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传令下去,让士兵们就地休息,黎明时分即刻攻城!” “喏!” 贾赦的命令传达下去后,火头营的士兵们抓紧时间埋锅造饭。他们把军中剩余的粮食全部下了锅,希望能让将士们在决战前吃上一顿饱饭。夜色如墨,篝火星星点点,映照出一张张坚毅的脸庞,每个人心中都明白,这一战,将是决定性的。 罗刹王城的城墙上,守城的将士看着丝毫不作掩饰的东北军,没来由的感到了一阵心颤。 东北军的骁勇,罗刹国人人皆知,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从未见过如此气势如虹的军队,仿佛每一名士兵都怀揣着必胜的信念,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压抑而又激昂的气息。 “大王,东北军已经到了城下。”一名武将匆匆走进罗刹王的宫殿,报告着最新的军情。 白发苍苍罗刹王坐在宝座上,怀里抱着一个貌美的舞姬。他的眼神阴鸷,不悦,但更多的是对即将到来的战斗的蔑视。 “哦?他们终于来了。”罗刹王冷冷地说,一把推开了怀中的舞姬。 “传令下去,让士兵们坚守城墙,不得擅自出战。” 他深知,东北军虽然勇猛,但长途跋涉之后,必然疲惫不堪。再加上孤军深入,缺少补给,只要罗刹军坚守不出,待各地援兵到达王城后,全歼这股东北军,活捉他们的少将军便指日可待! 在东北军的大营中,士兵们围坐在篝火旁,享受着难得的宁静。他们吃着热乎乎的饭菜,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然而,在这笑容背后,却隐藏着对胜利的渴望和对家人的思念。 贾赦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眼中一片酸涩。他知道,大战过后,这些曾经鲜活的生命或许将不复存在,他们的笑容、他们的梦想、他们对家人的思念,都将随着战鼓的停歇而永远定格。一将功成万骨枯,不只是说说而已,它的背后承载的是无尽的牺牲与悲凉! 夜色如墨,笼罩着整个战场,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打破了这份沉寂。贾赦紧紧握住手中的信号弹,那是他与鹰部约定的攻城信号。他暗暗祈祷着,希望鹰部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为大军打开突破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贾赦如同一尊石像般矗立在护城河前,他的眼神坚定而冷酷,仿佛要将这夜色撕裂。 “丑时已到!”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地跑来,声音因兴奋而微微颤抖着。 贾赦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缓缓点燃手中的信号弹,用力一挥,信号弹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直冲云霄。 随着信号弹的升空,罗刹王城中突然传出一声巨响,火光瞬间映红了半边天。那是鹰部在城内发动的突袭,他们正在为大军制造混乱和突破口。 听着王城中传出的喊杀声,贾赦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点笑容。他知道,这一刻他们已经等待了太久,为了这一刻的胜利,他们付出了太多的努力和牺牲。 “传令下去,即刻攻城!”贾赦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仿佛要将这夜色中的每一寸土地都震撼得颤抖起来。 随着贾赦的命令下达,大军如潮水般涌向护城河。士兵们呐喊着、冲锋着,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和对敌人的仇恨。 护城河上的吊桥被迅速放下,大军如猛虎下山般冲入城内。喊杀声、兵器碰撞声、战马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悲壮的战歌。 贾赦身先士卒,他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与敌人展开殊死搏斗。他的刀法凌厉而凶猛,每一枪都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和杀意。 “贾赦,拿命来!”一名敌将怒吼着冲向贾赦,手中的大刀闪烁着寒光。 贾赦冷哼一声,长枪一抖,枪尖如同灵蛇出洞般刺向敌将的咽喉。敌将急忙闪躲,但仍旧被长枪洞穿了胸膛。 战斗仍在继续,大军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巷战。每一座房屋、每一条街道都成了双方争夺的焦点。士兵们杀红了眼,他们不顾一切地冲锋、拼杀,只为了那最终的胜利。 贾赦穿梭在战场之中,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忽隐忽现。他手中的长枪如同死神的镰刀,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罗刹军节节败退,东北军连同隐藏在罗刹王城的鹰卫紧追不舍,王城的百姓紧闭门窗,躲在屋内,透过缝隙窥视着这场决定他们命运的战役。火光与硝烟遮蔽了星辰,天地间只剩下刀光剑影与不绝于耳的战吼。 “少将军,南门已破!” “少将军,北门已破!” …… 随着各处传来的好消息,东北军的士气更加高涨。他们如同猛虎下山般冲向罗刹王宫,誓要将这座象征着敌人权力的建筑夷为平地。 贾赦站在王宫前的空地上,看着身边的将士,心中涌起一股豪情。 “杀!”贾赦举起长枪,枪尖直指王宫的大门。 “杀!杀!杀!”将士们齐声怒吼,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如同潮水般涌向王宫。他们的喊杀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王城都吞噬进去。 王宫的大门在东北军的猛攻下轰然倒塌,碎石和尘土四处飞溅。贾赦一马当先,率先冲入王宫。他的长枪如同闪电般划破夜空,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敌人的哀嚎和倒下。 王宫内的罗刹士兵们拼死抵抗,但他们的防线在东北军的猛攻下迅速崩溃。贾赦带领的东北军士兵们如同锋利的刀刃般切割着敌人的防线,他们的身影在火光中闪烁,如同鬼魅般忽隐忽现。 “杀!”贾赦再次怒吼一声,他的声音如同雷鸣般在王宫内回荡,长枪如同蛟龙出海,瞬间刺穿了一名罗刹军官的胸膛,鲜血四溅。他的身后,东北军士兵们如同潮水般奋勇向前,他们的眼中只有敌人的鲜血和胜利的曙光,他们坚信,这场战争将为他们带来荣耀和尊严,为他们家人带来和平与安宁。 在王宫的深处,罗刹王室的成员们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心跳如同擂鼓,每一次跳动都似乎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命运。他们看着外面的战火连天,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大王,我们该怎么办?”一名大臣颤抖着声音问道,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命运的终点。 罗刹王沉默不语,他苍老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和无奈,双眼如同深陷的枯井,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王国竟然会如此迅速地崩溃,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士兵们竟然会如此不堪一击。然而,残酷的现实已经摆在眼前,他无法再逃避,也无法再改变。 “我们……投降吧。”罗刹王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微弱而颤抖,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千斤重担般压在他的心头。 大臣们闻言,纷纷露出了震惊和失望的表情,他们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和无奈。他们曾经以为,罗刹王会带领他们坚守到最后,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保护自己的王国。然而,现实却让他们感到了深深的失望和无力,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背叛他们。 “大王,我们不能投降啊!我们的士兵们还在外面拼死抵抗,我们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一名大臣激动地喊道,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仿佛要用自己的声音唤醒罗刹王的斗志。 然而,罗刹王只是摇了摇头,他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和绝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王国和子民的未来。他知道,再坚持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只会让更多的生命消逝在这片土地上。 突然,一阵激烈的喊杀声传来,如同狂风骤雨般席卷了整个王宫。罗刹王室的成员们纷纷站起身来,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不安,仿佛已经看到了死亡的阴影正在逼近。他们知道,这是东北军冲入王宫的声音,也是他们命运的终结。 大殿的门被狠狠地一踹开,阳光从门外洒了进来,照亮了整个大殿。贾赦背对着太阳站在了大殿的门口,他的身影在阳光中拉长,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 “罗刹王,好久不见!” 第328章 安娜公主 “罗刹王,好久不见!”贾赦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远古的钟声,回荡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罗刹王端坐在王座上,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绝望与不甘。他紧握着王座的扶手,仿佛要将其捏碎,但心中的恐惧却如同潮水般不断涌来。这座曾经象征着他无上权力与荣耀的王座,此刻却如同冰冷的枷锁,将他牢牢束缚。 过了半晌,罗刹王方才缓缓松开手,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不愧是贾源的孙子,东北军的少将军,本王……认栽!”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那是对命运的无奈与屈服。 贾赦冷冷地看着罗刹王,眼中没有丝毫怜悯:“罗刹王,你的罪行,罄竹难书。今日,便是你的末日!” 罗刹王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狰狞:“贾赦,你敢杀本王吗?你们大盛一向自持礼仪之邦,奉行君子之道,你火烧我罗刹军队,如今又要斩杀本王,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然而,贾赦只是冷笑一声:“礼仪之邦,君子之道?那只是对遵守规则之人的赞誉。而你,罗刹王,早已成为这片大陆的毒瘤,你的存在,只会让更多的人陷入苦难。今日,我贾赦,便要以手中长枪,斩断你这条毒蛇!” 说着,贾赦便上前一步,手中的长枪如同蛟龙出海,直指罗刹王的喉咙。枪尖上未干的血迹在阳光下闪烁耀眼的光芒,浓浓的血腥味直冲罗刹王的脑门。 罗刹王看着贾赦步步逼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与绝望。他深知,自己今日已是在劫难逃。然而,他仍不甘心就这样轻易地死去,于是他大声喊道:“贾赦,你休要得意!就算本王今日身死,我罗刹国的勇士们也绝不会放过你!他们会为我复仇,将你大盛搅得天翻地覆!” 贾赦闻言,只是冷冷地笑了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对罗刹王的无视与嘲讽:“罗刹族的勇士?你觉得他们会为了一个战败的王,一个昏庸无道的王,一个挑起战争的王,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吗?他们只会为你的愚蠢和贪婪感到羞愧!” 罗刹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愤怒地挣扎着,试图反驳贾赦的话:“你胡说!我罗刹国的勇士们是世界上最忠诚、最勇敢的战士!他们会为了国家的荣耀和信仰而战!” 然而,贾赦只是摇了摇头,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对罗刹王的无情嘲讽:“荣耀和信仰?哼,那不过是你们用来掩饰自己贪婪和野心的借口罢了。你们罗刹国,从来都只知道侵略和掠夺,从来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和平与繁荣。” 说着,贾赦手中的长枪猛然一挥,枪尖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奔罗刹王的喉咙而去。罗刹王见状,惊恐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预料到的疼痛并未如期而至,他只觉得脸上一热,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耳中传来长枪穿透皮肉的声音,以及女子的闷哼声。 罗刹王忙睁开眼睛,就看到一道火红的身影伸开双臂挡在自己的面前。贾赦的长枪穿透了她的肩膀,鲜血顺着长枪滴落在地上,发出清脆而沉重的滴答声,如同命运的宣判。 “Аhha,我的女儿,你在做什么?!”罗刹王惊恐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慌乱与绝望。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女儿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为他挡下这一致命的攻击。 Аhha紧咬着牙关,脸色因疼痛而变得苍白,她没有回答罗刹王,而是紧紧盯着贾赦的眼睛。 贾赦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的长枪竟然会误伤一个无辜的女子,更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是罗刹王的女儿。他手中的长枪微微颤抖,目光在Аhha和罗刹王之间来回游移。 “你……你为何要这样做?”贾赦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感到自己的内心被一股复杂的情感所撕裂。 Аhha忍着剧痛,脸色苍白如纸,但她依然坚强地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她看着贾赦,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少将军,为人子女者,岂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在自己面前?我父王纵有千般不是,他依然是我的父亲,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换取他的一线生机。还请少将军成全我的一番孝心,莫要伤我父王性命。” 贾赦闻言,眉头紧锁,目光中透露出坚定与决绝。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道:“Аhha公主,你的勇气与无私让我敬佩。但是,在战场上,我是不可能放过自己的敌人的。在罗刹王驱逐我大盛使臣那一刻,在罗刹军对我大盛百姓亮剑那一刻,我们之间的仇恨就已经无法化解了。 罗刹王在你眼中是一个和蔼的父亲,但在我眼中,他就是一个刽子手,一个侵略者。他犯下的罪行,不仅仅是对我大盛的侵犯,更是对无数无辜生命的践踏。我作为大盛的将领,有责任、有义务保护我的国家和人民,我不能因为个人的情感而忘记我的使命和职责。” Аhha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她并未放弃,而是继续说道:“若我们愿意递上国书,世代与大盛交好,共同维护两国的和平与安宁,少将军是否愿意给我们一个机会,放下仇恨,共同开创一个和平的未来?” 贾赦闻言,目光微微一闪,似乎在思考着Аhha的提议。 他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地说道:“Аhha公主,你的提议我会慎重考虑。” Аhha闻言,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容,就连一直紧张不已的罗刹王都放松了不少。他们似乎看到了和平的曙光,心中充满了期待。 然而,就在这时,贾赦的眸光突然微闪,对身旁的副将使了个眼神。只见那名副将突然暴起,快步越过Аhha公主,一把抓住了罗刹王,迅速退到了贾赦的身后。 “父王!”Аhha惊呼出声,她没想到贾赦会突然来这一手。 “大王!”罗刹国的朝臣和王室成员纷纷惊呼,他们试图冲上前去,却被贾赦的士兵们拦住了。 贾赦看着被抓住的罗刹王,冷冷地说道:“罗刹王,你以为我真的会相信你的和平提议吗?你犯下的罪行,可不是一纸国书就能抵消的。我今天抓住你,就是要让你明白,战争不是儿戏,不是你想打就打,想停就停的。 在你发动战争的那一刻起,你就失去了喊停的资格!” Аhha闻言,心中一阵绝望。她看着被抓住的父王,眼中充满了无助和痛苦,声音带着哭腔大声喊道:“贾赦,你……你不能杀我父王。他是罗刹的王,根据以往的惯例,你可以俘虏他,囚禁他,唯独不能杀了他!这是战争中的规则,也是两国之间的底线!” 贾赦冷冷地注视着Аhha,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他缓缓说道:“Аhha公主,你应该明白,战场上没有绝对的惯例。你所说的那些惯例,不过是战争中的权宜之计,是在双方实力相当的情况下的妥协。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谓的惯例和规则,都不过是浮云。” Аhha听到这里,泪水不禁滑落脸颊,她颤抖着声音说道:“可是……可是他是我的父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杀啊!少将军,我求求你,放过他吧!只要你放过他,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贾赦摇了摇头,说道:“Аhha公主,你的请求我不能答应。罗刹王发动战争,给大盛带来了无数的灾难和痛苦。他的生死,将由大盛朝廷来决定,而不是由你来决定。” 看着苦苦哀求的女儿,罗刹王那双曾经浑浊暴虐的眸子里,此刻却出现了片刻的清明。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躲在Аhha身后的大臣和王室成员,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安,罗刹王的嘴角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容。 “Аhha,我的女儿,”罗刹王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原谅我这些年对你的忽视和伤害。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国王,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这些年,我被欲望冲昏了头脑,一心只想扩张疆土,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落到今日这般田地,皆是我作茧自缚。我犯下的错误,必须由我自己来承担。” 他转向Аhha,目光中充满了信任和期待:“Аhha,你是我女儿,是罗刹国最勇敢的勇士。你的智慧和勇气,让我深感骄傲。今天,父王把罗刹国交付给你,我相信你能带领它走向一个更好的未来。” Аhha听着父王的话,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她强忍着没有让它们落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父王,我接受你的托付。我会尽我所能,带领罗刹国走向和平与繁荣。我会铭记你的教诲,不让欲望蒙蔽双眼,而是用心去感受人民的疾苦,用智慧去引领国家前行。” 罗刹王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罗刹王露出一抹笑容:“去吧,我的女儿。去创造属于你和罗刹国的辉煌未来。” 说完,他又看向贾赦,沉声道:“贾赦,我是罗刹国的王,我有权力选择自己死亡的方式。鸩酒也好,白绫也罢,请让我死的有尊严些。这是我作为一位王者,最后的请求。” 贾赦看着面前这位曾经风光无限,如今却一心求死的罗刹王,心中五味杂陈。他暗暗与Аhha交换了一个眼神,仿佛在传递着某种默契。在众人的注视下,贾赦缓缓点了点头,表示会尊重罗刹王的选择。 罗刹王在臣子和王室成员的注意下,被挂在了大殿的横梁之上。期间,不愿受辱的朝臣和王室成员,纷纷解开腰带,选择随罗刹王而去。 贾赦看着挂在横梁上的众人,眼底一片漠然。Аhha看着不再挣扎的罗刹王,一滴泪缓缓从眼角滑落。 在罗刹人看不到的方向,Аhha摸了摸系在手腕上的红绳,对着贾赦点了点头。 看着Аhha的举动,贾赦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贾赦的笑容中充满了讽刺与残忍,他扫视着剩余的罗刹王室成员,仿佛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他的声音冷冽而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刀刃,切割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本将听说王子们深慕大盛的文化,一直想要去大盛游玩。哼,既然你们如此向往,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本将请诸位到大盛一游。来人!” 随着贾赦的一声令下,一队身着铠甲的士兵应声而出,他们手持长枪,目光如炬,仿佛随时准准备刺穿敌人的胸膛。 “在!”士兵们的声音整齐划一,充满了力量与威严。 “请王子们移步!”贾赦的话语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强硬,他冷冷地注视着那些惊恐万状的王室成员,仿佛在看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 “喏!”士兵们应声而动,他们如同机械般精准地走向那些无助的王室成员,粗鲁地抓住他们的手臂,将他们如同货物般拖了下去。王室成员们的挣扎与呼喊在士兵们的冷漠与贾赦的嘲讽中显得如此无力与苍白。 与此同时,负责洗劫罗刹王室的柳参将满脸堆笑地来到了贾赦的身边。他看上去有些得意,仿佛刚刚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任务。 “少将军。”柳参将恭敬地行礼道。 贾赦微微颔首,目光依然冷漠地注视着那些被拖走的王室成员。他仿佛是在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享受着掌控他人命运的快感。 “都收拾好了?”贾赦淡淡地问道。 “是的,少将军。一切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收拾妥当了。”柳参将回答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和满足。 贾赦转过头来,看着柳参将,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可曾伤及无辜,欺辱女子?” 柳参将闻言,一脸委屈的看向贾赦:“少将军,您也忒看不起咱们东北军了吧?咱们是军队,不是土匪!我们执行任务时,都是严格遵守军纪的。绝对不会伤及无辜,更不会欺辱女子。” 贾赦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Аhha和罗刹朝臣说:“别说东北军不通人情,只要赎金交够了,东北军即刻放人。” 第329章 你可知罪 眼看东北军就要把王室成员押下去,Аhha公主顿时急了起来。她不顾肩膀上的伤,拦住了贾赦的去路。 “少将军,我愿即刻献上降书,俯首称臣,求您手下留情,莫要带走我王兄他们。”Аhha公主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与恳求,那双碧蓝的眼睛中闪烁着泪光,显得楚楚可怜。 贾赦玩味的看着Аhha公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公主,您贪心了!” Аhha公主闻言,脸色一白,她还想争辩,却被贾赦那冷冽的目光所震慑,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我……”Аhha公主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勇气与力量。 贾赦见状,冷笑一声:“我亲爱的公主殿下,您似乎忘了,我不是慈善家,大盛同罗刹国也不是友邦。我能留下你们这些人的性命,已经是对罗刹最大的仁慈了。 若不是东北军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与善良,今日的罗刹王城将会彻底沦为地狱!所以,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明白吗?” Аhha公主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看着贾赦那冷漠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很快,野心战胜了恐惧。她楚楚可怜地低下头,露出雪白的脖颈,那细腻的肌肤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诱人。她轻启朱唇,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与哀怨:“少将军,您真得不能网开一面吗?” 贾赦的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他冷冷地看着Аhha公主,仿佛在看一个令他作呕的东西。这个女人,为了自己的野心,不惜同鹰部合作,出卖自己的国家,她的美丽不过是虚伪的面具,内里早已腐烂不堪。 他不想再同Аhha公主继续纠缠下去,于是伸出手指,用力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同自己对视。Аhha公主原本羞涩地想要抬起头,但在贾赦强硬的注视下,她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 “Аhha公主,你一再的拖延时间是在等待援兵的到来吗?我既然敢孤军深入,怎么可能不想好万全之策。” Аhha公主听到贾赦的话,瞳孔猛地一缩。她没想到贾赦会如此直接地戳穿她的意图,更没想到他会如此自信地面对她的威胁。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恐惧,仿佛自己的一切都已经被贾赦看穿。 看着Аhha收缩的瞳孔,贾赦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公主殿下,我突然想要改变主意了。我觉得扶持您的侄子坐上那个位子,似乎也挺不错的。毕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要比一个充满野心的女人好控制多了。您说,对不对?” Аhha公主闻言,心中一阵惊骇。她没想到贾赦竟会同自己撕破脸,直接出言威胁。她明白,如果贾赦真的扶持她的侄子坐上王位,那么她的一切努力都将化为泡影,她的野心也将彻底破灭。她将不会是那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而是被世人唾弃的叛国者。 她试图挣扎,试图反驳,但贾赦的手指却像铁钳一样紧紧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无法动弹。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贾赦那冷酷而自信的笑容,感受着自己心中的绝望和恐惧逐渐蔓延开来。 “你……你不能这样对我?”Аhha公主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绝望的呐喊。她试图用言语来反抗贾赦,但她的声音显得如此微弱,仿佛随时都会被贾赦的冷酷所吞噬。 贾赦只是冷冷地笑了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对Аhha公主的轻蔑与不屑。 “弱者没有说不的权力,公主殿下,您忘了,您如今只是我的阶下之囚,是东北军的俘虏?!” Аhha公主听着贾赦的话,心中的绝望更加深重。她明白,自己如今已经彻底落入了贾赦的掌控之中,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助和屈辱,仿佛自己的尊严和骄傲都被贾赦践踏在脚下。 看着这样的Аhha公主,贾赦冷笑一声,缓缓松开自己的手,任由她跌坐在地上,然后寒声道:“乖乖听话,你不仅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公主,甚至还能成为罗刹第一位女王。若是再跟我耍小聪明,我不介意让你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俘虏!” Аhha公主听着贾赦的威胁,心中一阵颤抖。她知道,贾赦的话并非空穴来风,他有着足够的实力和手段来兑现自己的承诺或威胁。 过了许久,当心中的恐惧和绝望稍微平复了一些,Аhha公主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地问道:“您想要我做什么,少将军?” 贾赦看着Аhha公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缓缓走近她,蹲下身子,轻声说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履行战败国应有的义务。毕竟,是罗刹先发起的战争,而你们,作为战败国,自然需要为这场战争付出代价。” “那么,您希望我如何履行这些义务?”Аhha公主再次开口,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绝望。 贾赦看着Аhha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他缓缓说道:“公主殿下莫要着急嘛,后续的事情自然有人会同你详细商谈。现在,你需要做的是如何安抚你的子民,如何坐上那个位置。 不过,你放心,作为一个合格的合作者,我会帮你扫清障碍的。” Аhha公主闻言,心中一阵苦涩。她知道,自己现在处于绝对的劣势,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现实。但她也明白,屈服并不意味着放弃,她仍然有机会寻找逃脱或反击的契机。 “我明白了,少将军。”Аhha公主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贾赦起身,对身后的将士们吩咐道:“罗刹王室的男丁,凡三岁以上,六十岁以下者,悉数带走。待和谈结束后,再做处理。 我亲爱的Аhha公主,您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哦!” 说完,不待Аhha回话,淡淡的扫了一眼殿内的罗刹朝臣们,冷嗤一声,直接踏出了大殿。 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罗刹朝臣们纷纷围拢到Аhha公主身边,七嘴八舌地询问着对策。 “公主殿下,咱们该怎么办?”一位老臣焦急地问道。 “公主殿下,您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把王子们带走?”另一位大臣也愤怒地喊道。 “公主殿下……”更多的朝臣开始呼喊,他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但在这股力量中,更多的是无助与迷茫。 “够了!”Аhha大喝一声,她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大殿内炸响,瞬间将众人的呼喊声压了下去。她的眼神中闪烁着严厉的光芒,仿佛要将每个人的灵魂都穿透。 她缓缓扫过众人的脸庞,冷声道:“大盛有那么一句话,‘君忧臣劳,君辱臣死’。可你们一个个的是怎么做的? 东北军在的时候,你们一个个就像孙子一样只会躲在我这个女人的身后,祈求着我的庇护。现在,敌人走了,你们还是只会喊叫、只会迷茫吗?” 朝臣们闻言,纷纷低下了头,脸上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殿下,您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我们……我们都听您的!”一位大臣终于鼓起勇气,代表众人说出了心声。 Аhha看了一眼仍旧挂在横梁上的罗刹王,以及追随罗刹王而去的大臣,宗亲们,眼中闪过一抹悲痛,随即又被浓浓的野心所取代。 “先把父王他们放下吧。”Аhha公主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坚定。她命令宫人们将罗刹王以及那些逝去的大臣、宗亲们妥善安置好后,才开始同众大臣商议和谈的事情。 贾赦带领东北军退出罗刹王城后,心中并未有丝毫的松懈。他深知,虽然此次能够顺利攻破罗刹王城,但其中天时、地利、人和的因素缺一不可,且罗刹王室虽然暂时处于劣势,但其军队的实力仍不容小觑。 因此,为了避免出现意外,被敌人包了饺子,他直接命大军火速撤离罗刹国,往着大营的方向前进。 在撤离的过程中,有年轻的将领不解地问道:“少将军,咱们为什么不占据王城,以图整个罗刹?” 不待贾赦回答,就被身边年长的将领踹了一脚:“没脑子的玩意,咱们才多少人,罗刹又有多少人?此时不撤,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咱们还有命回家吗?” 年轻的将领被踹的一个趔趄,心中虽仍然不忿,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贾赦见状,轻叹一声:“战争不是儿戏,不能凭一时的冲动行事。我们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分析形势,做出正确的决策。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残酷的战争中生存下来。” 他继续道:“咱们在没有援军,没有补给的情况下,虽然侥幸攻破了王城,俘虏了罗刹国的王室成员,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已经取得了最终的胜利。相反,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更加复杂和艰难的局面正在等待着我们。 我们必须认识到,罗刹国是一个强大的敌人,他们不会轻易屈服。他们可能会集结更多的兵力,发动更加猛烈的进攻。而我们,却面临着补给不足、士气疲惫、战线过长等多重问题。”贾赦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直指问题的核心。 他接着说道:“一旦王城的百姓发生暴乱,各地的罗刹守军又纷纷聚集王城,咱们就是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也难以抵挡他们的反扑。战争,从来都不是一味强攻硬取,而是要懂得审时度势,见好就收。”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深思熟虑的睿智,让在场的将领们纷纷点头称是。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懂得见好就收这个道理。”贾赦再次强调道,“我们虽然攻破了王城,俘虏了罗刹的王室成员,但并不意味着已经彻底击败了罗刹国。相反,这只是战争的一个阶段,一个转折点。我们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分析形势,做出正确的决策。”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确保大军的安全撤离,回到大营休整。战争并非一日之功,需要养精蓄锐,方能持久。后续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比如与朝廷的交涉、与罗刹国的谈判等。这些都需要时间和智慧,而非一时的勇猛。” “少将军,您说朝廷真得会选择和谈吗?如今形势大好,咱们完全可以一鼓作气,彻底把罗刹国并入大盛的版图。” 面对将领们的疑惑,贾赦微微一笑:“至于朝廷是否选择和谈,那并非我们所能左右。但我们可以确定的是,战争并非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有时候,和谈同样能达到目的,甚至更为稳妥。” 将领们还想再问些什么,但在看到贾赦一脸疲惫的样子后,他们忙止住了话头。他们深知,他们的少将军已经为这场战争付出了太多,无论是心力还是体力。此刻,他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更多的询问和质疑。 事实果如贾赦猜测的那般,在他们彻底撤离罗刹王城后,罗刹国的援军果然如期而至。这些援军数量庞大,装备精良,显然不是疲惫的东北军所能抵抗的。 然而,由于贾赦的英明决策和及时撤离,东北军已经安全撤出了他们的攻击范围。 当罗刹国的援军抵达王城时,发现东北军已经人去楼空,只留下了一座满目疮痍城池。他们愤怒而无奈,只能望着东北军远去的背影,感叹自己错过了最佳的追击时机。 当贾赦率领东北军赶回大营时,迎接他们的不是欢呼和庆祝,而是一片死寂。 二皇子冷冷地站在大军前方,目光如刀,直视着贾赦。他的声音低沉而寒冷,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贾赦,你可知罪?无令调军,擅自发起攻击,你眼中可还有军法?可还有我这个主帅?” 面对二皇子的质问,贾赦没有丝毫慌乱。他直接跳下马,缓缓跪了下来,声音坚定而有力:“殿下,末将确实无令调军,但此举实属无奈。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若事事请示,待命令下达,战机早已丧失。末将身为将领,深知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 末将深知军法如山,无令调军乃是大罪。但末将不后悔!” 第330章 战利品的分配 “好一个不悔,若人人都如你这般,军纪何在,军威又何在?”二皇子的话语如同寒风中的冰刃,一字一句切割着空气,让人心生寒意。 “贾赦,你的胆识与决断,我未尝不知。但军中无戏言,法度不可废。你今日之举,置军法于何地,置我这位主帅颜面于何地?” 贾赦抬头,迎上二皇子的目光,沉声道:“殿下,末将愿承担一切后果。但请殿下明鉴,此番行动,实则是为了大局着想。敌情紧急,若按部就班,恐延误战机,导致全局崩溃。贾赦一心为国,绝无半点私心!” 四周,将领们面面相觑,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有人暗自为贾赦捏了一把汗,也有人心中暗自赞许其胆识与决断。 二皇子沉默片刻,眼神复杂。他缓缓踱步,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众人心弦之上。“贾赦,你的忠心与勇气,我岂会不知?但军法不可废,否则何以立军?你虽有功,亦有过。今日,我便罚你……” 话音未落,二皇子忽然转身,目光扫过全军,声音提高了几分。“贾赦,罚你军棍二十,以示警戒。但念你此战有功,功过相抵,暂不贬职。日后若再犯,两罪并罚,绝不轻饶!” 此言一出,全军皆惊。军棍二十,对于一位将领而言,虽不至伤筋动骨,却也是莫大的羞辱与惩罚。但二皇子又保留了贾赦在军中的职位,显然是起了拉拢之意。 贾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扬声道:“末将领罚,谢殿下宽宏。” 随后,几名亲兵上前,将贾赦按倒在地,军棍如雨点般落下,每一声都敲打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贾赦咬牙承受,汗水与泥土混杂,却未曾发出半声呻吟。 惩罚完毕,二皇子亲自上前,将贾赦扶起,目光深邃。“贾赦,记住今日之痛,日后行事,更需三思而后行。 你的行为,若被有心捅到父皇面前,你可知会对东北军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 到时,他们会说,东北军是你贾家的私军,只知贾家而不知皇家!” 贾赦闻言心中一凛,他深知二皇子所言非虚。自己的举动若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很可能会给东北军带来灭顶之灾。他低下头,沉声道:“末将知错,日后定当谨慎行事。” 二皇子点了点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赞许。他转身看向全军,声音洪亮而有力:“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但尔等需铭记在心。军法如山,不可动摇。任何人胆敢触犯军法,都必将受到应有的惩罚!” 全军将士闻言齐声应和,声音震天动地。 贾赦被亲兵送回营帐后,拒绝了众人的探望,静静地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军营慢慢安静了下来,只有巡逻的士兵在夜色中穿梭,脚步声与铠甲的碰撞声在寂静中回荡,为这宁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贾赦趴在简陋的木床上,连日的奔波再加上身上的伤痛,令他昏昏欲睡。 “咔嚓”一声,营帐的门帘被轻轻掀起,一个身影悄然走了进来。 “你来了,帮我倒碗茶水来。”贾赦闭着眼说道,声音沙哑而疲惫。 来人脚步顿了一下,无奈倒了碗清水,端到了贾赦的面前。贾赦就着来人的手,一口气喝完碗中的清水。 “呼~,痛快,再来一碗。”贾赦喝完水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满足。 “还再来一碗,你当这是酒吗?”来人虽然口中抱怨着,但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再次为贾赦倒了一碗清水。贾赦连喝了三碗清水,方才作罢,脸上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容。 “二皇子准备如何处理那些俘虏的?”贾赦哑声问道。 来人轻叹一声,幽幽的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二皇子只命人暂时把他们给看押了起来,具体要如何处理,明日一早应该就有了章程。” 贾赦闻言,沉默片刻继续说道:“弟兄们洗劫了罗刹王城,你看着安排一下。别忘了那些战死的兄弟们,我曾答应过要奉养他们的父母,赡养他们的妻儿。” 来人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那些战死的兄弟们,忘虞已经带人送他们回家了。至于他们的父母妻儿,东北军在这方面一向做的很好。再加上从罗刹王城带回的金银,我们会确保他们得到应有的照顾和抚恤。” 贾赦闻言,心中稍感宽慰。他知道,有忘虞负责此事,那些战死的兄弟们的家人定能得到妥善的安排。然而,贾赦的眉头依然紧锁,他深知,这场战争带来的伤痛和损失,远非金钱和抚恤所能弥补。 “从罗刹王城带回的东西,您打算如何分配?”来人轻声问道。 贾赦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着利弊。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道:“黄白之物全部留下,一部分用于抚恤战死的兄弟们及其家人;一部分分给参战的将士,以激励士气;剩余的部分则作为军费,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珍玩首饰,挑些珍贵且不打眼的,悄悄送回国公府。 古籍字画嘛,嗯,挑些孤本、绝本送去问心书院。剩下列个册子,连同我请罪的折子一同送去皇宫。” 来人闻言,沉重的叹了口气,说道:“请罪的折子一上,无论陛下如何决断,主子以后都会彻底断了军中这条路。” 见来人情绪低落,贾赦笑道:“这样难道不好吗?省得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唯恐头顶那把刀何时落下。” “可主子您……”来人欲言又止,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 贾赦摆了摆手,打断了来人的话。“我这一生,不求建功立业,只图个安稳度日。即便日后不能继续在军中效力,又有何妨?况且,此次擅自调兵,的确是我错了。该承担的后果,我自然会承担。” “可您也是为了大盛,为了兄弟们,才……”来人还想争辩,却被贾赦的眼神制止。 “无需多言,就按我交代的去做吧。元胡。” “属下在。” “东北军日后就靠你和江离了。” 元胡闻言,身子一震,眼中闪过一抹坚毅与悲痛交织的光芒。他单膝跪地,拱手道:“主子,您……” “我累了。”贾赦轻轻闭上眼,打断了元胡的话,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千斤重担。 元胡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句低沉的:“是,属下告退。您……您多保重身体!” 第331章 猜忌 次日一早,阳光透过云层,斑驳地洒在军营中。二皇子身着银甲,端坐在案前,手中握着一杯热茶,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营帐外的喧嚣声隐约传入,却无法打破他内心的宁静,只觉一股淡淡的茶香在舌尖蔓延开来。 “殿下,俘虏名单已经送到。”一名亲兵恭敬地走进来,双手呈上一份名单。 二皇子接过名单,匆匆扫了一眼,随即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名单上,密密麻麻地列着罗刹王室成员的名字,几乎涵盖了整个王族。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了一遍,这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这……这是真的吗?”二皇子声音颤抖,脸上既有喜悦,又有深深的忌惮。 亲兵低头答道:“千真万确,殿下。东北军和贾先锋以少胜多,创造了大盛开国以来的神话!” 二皇子放下名单,陷入了沉思。虎山之战,两万对五万,东北军竟未伤一兵一卒;后以五万兵卒对上罗刹二十万大军,虽然损伤过半,却成功闯营;最后更是以三万之众,攻破了罗刹王城,俘虏了近七成的王室成员。这样的战绩,着实是令人心惊。 他心中暗自感叹,同时对东北军和贾赦生起了深深的忌惮之意。这样的军队和将领,若不能为己所用,必将成为心腹大患。万一哪天,贾赦起了别的心思,京畿的守军能承受起他一把火的威力吗? “殿下,殿下,殿下!”亲兵连声呼唤,打断了二皇子的沉思。他抬头望向亲兵,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沉声道:“还有什么事吗?” 捕捉到二皇子眼中一闪而逝的厉芒,亲兵忙低头说道:“殿下,诸位将军问您要不要乘胜追击,彻底占据了罗刹王城,以及要如何处理那些俘虏?” 二皇子闻言,眉头紧锁,似乎在权衡着各种利弊。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沙盘旁边,凝视着上面插满的旗帜和标记,心中涌起一股豪情。然而,这豪情很快又被理智压了下去。 “乘胜追击?”他低声自语,随后转过头来,目光如炬地看向亲兵,“此事需谨慎考虑。罗刹国虽败,但其根基尚存,若贸然进攻,恐遭其反噬。 至于那些俘虏,先押解回京,听候父皇发落。” 亲兵闻言,忙应声退下。二皇子却仍站在原地,凝视着沙盘,久久不愿离去。 正当他陷入沉思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名斥候匆匆走进营帐,单膝跪地,急声道:“殿下,罗刹国Аhha公主派人送来降书。” 二皇子听闻斥候的报告,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恢复了冷静。他微微抬手示意斥候起身,并缓缓问道:“降书?内容如何?” 斥候站起身来,双手呈上一封密封的信件,说道:“末将未曾拆阅,但据来使所言,Аhha公主愿以安岭为界,请求与我朝议和,并承诺在她在位期间不再侵犯我朝边境。” 二皇子接过降书,手指轻轻摩挲着信封,心中暗自思量。他再次看向沙盘,那些代表敌我双方的旗帜仿佛在诉说着过去的战斗与未来的可能。 二皇子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命三军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出发。着东北军主将率军前去迎接罗刹使臣,告诉他,在不伤及罗刹使臣性命的前提下,随他如何检验罗刹国的诚意!” 斥侯闻言,心中一凛,忙应声退下。他知道,这场战争,或许就要结束了。然而,结束并不意味着和平,而是另一场较量的开始。 罗刹国使臣被东北军安置在营中后,被直接安排在东北军营地的正中央,四周有重兵把守,一举一动皆在东北军的监视之下。使臣们心中惴惴不安,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更不知道罗刹国的未来会走向何方。 贾赦请罪的折子同罗刹国的降书一前一后送达仁康帝的书案之上,比这些更早的是江离的密函。 密函上,把贾赦到东北后所有的事情一件不漏的都汇报给了仁康帝,包括他主导的几次战役,以及攻陷罗刹王城后的一举一动。字里行间,既展现了江离的忠诚与谨慎,又不乏对贾赦能力的认可与几分不易察觉的忧虑。 仁康帝展开贾赦的请罪折子,字里行间满是自责与惶恐,言辞恳切,似乎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然而,仁康帝阅人无数,心中自有权衡。他将两份文书并排放置,目光在字里行间穿梭,最终轻轻一笑,这笑中意味复杂,既有对局势的把控,也有对人性深刻的洞察。 “好一个贾赦,好一个东北军。”仁康帝低声自语,随即召来了大太监戴权,“去,传朕旨意,让贾赦即刻回京。至于江离,着他继续留守东北,密切监视东北军的一举一动,必要的时候可以便宜行事!” 戴权领命而去,仁康帝则起身踱步至窗前,望着远处的天空,心中思绪万千。贾赦此次虽擅自行动,却也确实为大盛解决了心头大患,罗刹国的威胁一朝解除,边疆可安,百姓亦可安居乐业。 但此事背后,贾赦的手段以及同东北军之间的关系也完全暴露在了人前。无令调兵,这在任何一个君王面前都是大忌。 贾赦是贾源一手带出来的,他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还就这样做了。 仁康帝心中暗自思量,贾赦此举,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若真是心怀坦荡,一心为公,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但若是后者,有恃无恐,那自己就要早做打算了。 仁康帝深知,贾家在大盛朝中的地位非同小可,贾源更是开国功臣,威望极高。贾赦作为贾源的子孙,自然也是备受瞩目。但正因如此,他更应该谨言慎行,而不是肆意妄为。 “贾赦啊贾赦,你究竟是想做什么?”仁康帝低声自语,眼底一片冰冷。 第332章 争议 不管仁康帝心中如何猜忌贾赦和东北军,该做的事情还得继续做。连夜传召了四品以上的重臣连同贾源一起进宫商议罗刹国的事情。 “这是前线传来的消息,诸位爱卿仔细看看,然后商议出一个章程来。”说完便命宫人把自己收到的折子传了下去。 内阁大臣们面面相觑,六部尚书亦是神色凝重。他们之中,有人早已从各种渠道得知了东北的事情,但真正面对这份由皇帝亲自整理、详尽无遗的情报时,还是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贾源站在群臣之中,手中紧握着那份沉甸甸的奏折,心中五味杂陈。他虽已从鹰卫那里得知了大概,但此刻看到仁康帝展示出的种种细节,还是不由得胆颤。 在众臣的注视下,贾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的砸在地砖:“陛下,贾赦无令调兵,假传军令,按律当斩,东北军不辨真假,其罪当诛!老臣……老臣管教不严,求陛下降罪。” 说完,五体投地,静待仁康帝的发落。 仁康帝的目光扫过跪在大殿中央的贾源,又投向两边站立的朝臣,面无表情的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陛下。”兵部尚书上前一步,沉声道:“岂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安有千里而请战者乎?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若一味的遵循教条,拘泥于令,恐非制胜之道。贾赦虽擅自调兵,然其初衷或为把握战机,挽回战局。 至于东北军,身处前线,辨识军令真伪之责或有疏忽,但亦需考量当时紧迫情境。臣以为,此事需详加调查,辨明是非,再行定夺,以免寒了忠勇将士之心。” 兵部尚书的话音刚落,立刻有人附和:“尚书大人所言极是,兵法云:‘兵贵神速’,若因一纸军令而错失战机,那才是最大的罪过。” 户部尚书闻言,微微摇头,跨前一步,拱手道:“陛下,兵部尚书所言虽有其理,但国法不容轻忽。军令如山,若无严明纪律,何以安邦定国? 贾赦之举,无疑是对军法之蔑视,若不严惩,何以服众?至于东北军,身为皇家之师,更应谨守本分,此次之失,亦需深刻反省。” “确实,律法乃国之根本,不容有失。贾赦无令调兵,假传军令,此乃大罪,若不严惩,何以服众?”有人附和道。 贾源跪在地上,耳边传来群臣的争论声,他的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不仅关乎到贾赦的生死,更关乎到贾府的荣辱兴衰。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贾赦那张年轻而倔强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言罢,大殿内一时陷入沉寂,众臣或低头沉思,或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仁康帝目光深邃,似在权衡各方意见,片刻后,缓缓开口:“此事干系重大,不可轻率决断,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置罗刹国。 众卿应该看到了罗刹国的降书,其言辞恳切,愿与我盛修好,然其狼子野心,历来为世人所知。朕心忧之,恐其表面臣服,暗地里却另有图谋。” “臣以为,可暂纳其降,以示我大盛宽容大度,同时暗中加强边防,以防其不测。”一位年长的文臣缓缓说道,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然则,若罗刹国假意投降,暗中蓄力,待时机成熟,再行反噬,我大盛岂不危矣?”另一位武将出身的臣子直接反驳道。 大殿内的气氛骤然紧张,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碰撞在一起,激起了激烈的火花。 “臣附议柳大人所言,我大盛应以和为贵,彰显大国风范。” “哼,赵大人此言差矣,我大盛的威严岂容他人践踏?罗刹国狼子野心,若不严加防范,必成大患。如今东北军俘虏了罗刹王室近七成人员,咱们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罗刹国并入大盛的版图之内!” “哼,莽夫之言。东北军虽俘虏七成罗刹王室成员,那是因为罗刹国没有防备,加之我大盛将士英勇善战。但罗刹国地广人稀,民风彪悍,若强行并入,只会激起民变,于我大盛不利。”户部尚书轻轻摇头,反驳道。 “大人此言差矣,我大盛兵强马壮,何惧罗刹国区区小民?只需派遣大军,定能将其一举平定。” “哼,莽夫之勇,难成大事。”户部尚书轻轻摇头,反驳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与无奈,“将军此言差矣,我大盛固然兵强马壮,但战争并非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更非最佳途径。罗刹国地广人稀,民风彪悍,若强行并入,只会激起民变,引发连绵不绝的战乱,于我大盛的百姓与国家皆是不利。 再者说,罗刹国虽然此刻处于劣势,但其国力并未完全丧失,仍有反击之力。若我大盛轻率出兵,一旦陷入持久战,必将消耗大量国力,甚至可能引发其他国家的觊觎与干涉。此等风险,我大盛不可不察。” 兵部尚书冷笑道:“我大盛将士英勇善战,岂会畏惧罗刹国的区区小民?再者说,我大盛此刻正值盛世,国力鼎盛,何惧他国干涉?只需加派大军,定能将其一举平定,彰显我大盛的威严与实力。” “战争并非儿戏,更非彰显个人威风的舞台。我大盛虽强,但也不能轻视任何敌人。罗刹国虽弱,但其民风彪悍,战斗力不容小觑。若我大盛轻率出兵,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再者说,战争只会带来灾难与痛苦,对于两国百姓而言皆是如此。我大盛作为大国,更应秉持和平与宽容的理念,以和为贵,化解争端。如此方能彰显我大盛的大国风范与智慧。” “狗屁的以和为贵,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咱们还缩着脖子讲和?陛下,微臣坚决反对!”一位武将情绪激动,大步流星地走出队列,声音如雷鸣般在大殿中回荡。 他的脸上满是愤慨,双眼圆睁,仿佛要将心中的怒火全部倾泻而出:“罗刹国狼子野心,屡次侵犯我大盛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今他们虽然投降,但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打不过我们,是迫不得已之举。陛下若真的接受了他们的投降,只怕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以为我大盛软弱可欺!” 此言一出,大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而凝重。一些武将出身的臣子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这位武将的观点。而文臣们则面露难色,他们深知战争带来的灾难与痛苦,更希望以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 “微臣以为,护国将军此言差矣。”一位文臣缓缓开口,声音虽不高亢,却异常坚定,“战争并非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我大盛作为大国,更应秉持和平与宽容的理念,通过外交手段化解争端。若轻易动武,只怕会激起更大的仇恨与冲突。” “哼,文人的酸腐之气!”护国将军不屑地冷哼一声,满脸鄙夷,“你们只知道动动嘴皮子,哪里懂得战场上的生死搏杀?若我大盛不展现出强大的武力,罗刹国怎会真心臣服?” “护国将军此言差矣。”另一位文臣站起身来,语气平和却充满力量,“战争并非彰显武力的舞台,而是两败俱伤的悲剧。” 大殿内再次陷入激烈的争论之中,武将们主张以武力震慑罗刹国,而文臣们则坚持和平解决争端。双方各抒己见,互不相让。 “陛下,微臣以为,和与战皆非上策。”一位中年文臣忽地走到大殿中央,声音虽不高亢,却异常坚定,“罗刹国虽屡有侵犯,但其国力亦不可小觑。若贸然纳降,恐养虎为患;若大兴刀兵,又恐劳民伤财,且边疆不宁。微臣建议,不妨采取‘以夷制夷’之策。”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位提出新见解的臣子身上。 “陛下,罗刹国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其部落众多,各有利益纠葛。我大盛可暗中扶持其中较弱小或有怨言的部落,使其内部产生矛盾,自相消耗。同时,加强边防,但不主动挑衅,待其国力衰弱,再寻机图之,如此方为上策。”中年文臣条理清晰地解释道。 “嗯,此计倒是颇为巧妙,既能避免直接冲突,又能削弱罗刹国实力。”仁康帝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对此计持赞同态度。一位武将出身的臣子冷哼一声,道:“此计虽妙,却耗时日久,且需大量细作潜入罗刹国,风险极大。万一挑拨不成,我大盛将陷入被动。” “风险与机遇并存,此乃兵家常理。”中年文臣淡然一笑,似乎早已料到会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只要谋划得当,细作训练有素,风险自可降至最低。况且,相比直接继续开战,此计无疑更为稳妥。” “罗刹国皆是一些未曾教化的愚民,其国土也多是不毛之地。与其浪费精力与其纠缠,不如集中力量发展我大盛,待时机成熟,再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荡平,岂不更为痛快?”武将出身的臣子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屑,显然对罗刹国并不放在眼里。 中年文臣闻言,微微摇头,道:“将军此言差矣。罗刹国虽民风彪悍,但其内部亦不乏智者。且其国土虽多为荒芜,却也蕴藏着丰富的资源。若我大盛能妥善经营,必将为我所用,增强国力。”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再者说,以雷霆万钧之势荡平罗刹国,虽看似痛快,实则后患无穷。一来,此举必将激起罗刹国民众的强烈反抗,使我军陷入无尽的战争泥潭;二来,我大盛亦需付出巨大的代价,国力受损,得不偿失。” 仁康帝听着双方的争论,心中暗自思量。他深知战争与和平的利弊,也明白每一场战争都将是对国家与民众的考验。他目光深邃地望向大殿外,仿佛能穿透重重云雾,看到未来的景象。 “诸位爱卿所言皆有道理。”仁康帝终于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然而,国家大事,需谨慎权衡。朕以为,可先采纳文爱卿的‘以夷制夷’之策,暗中扶持罗刹国内部弱小部落,使其自相消耗。同时,加强边防,确保边疆安宁。”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至于护国将军所提的直接荡平罗刹国之策,朕以为需谨慎考虑。若时机不成熟,贸然出兵,必将后患无穷。朕希望诸位爱卿能齐心协力,共谋国家大计,确保我大盛长治久安。” 武将们见仁康帝主意已定,纷纷收敛起脸上的不甘与急切,恭敬地低下头,齐声应和:“陛下圣明,微臣等谨遵圣谕。” 大殿内再次恢复了平静,户部尚书见状,忙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问道:“陛下,关于罗刹国赔偿事宜,是否需要进一步商讨?如今咱们俘虏了近七成罗刹国王室成员,这无疑是我们在谈判桌上的一大筹码。” 仁康帝正要开口,却注意到那位中年文臣正对自己挤眉弄眼,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好奇。他故作思索状,环视众臣,缓缓问道:“诸位爱卿可有什么提议吗?” 中年文臣见状,忙站出来,恭敬地行礼后说道:“陛下,如今夜色已深,几位阁老年事已高,恐怕此刻已是疲惫不堪。再者,关于罗刹国赔偿事宜,事关重大,需从长计议。微臣斗胆建议,不如今日先让诸位阁老回去歇息,明日再行商讨,如何?”中年文臣边说边对仁康帝眨眼,同刚刚提出‘以夷制夷’时判若两人。 仁康帝顿时来了兴趣,笑道:“魏卿所言甚是。今日确实夜色已深,众位爱卿跪安吧。” “陛下圣明,微臣等告退。”众臣齐声说道,随后便准备退出了大殿。 然而,就在这时,仁康帝突然喊道:“魏卿如今正值盛年,又是朕的肱股之臣,就不必着急退下了吧。” 第333章 和谈(一) 听到这话,中年文臣浑身一震,忍不住抬头看向仁康帝。触及到仁康帝似笑非笑的表情,只得呐呐的应了下来。 待到众臣离开大殿后,仁康帝瞪了中年文臣一眼,冷声道:“跟朕去养心殿。” 魏铭心中一紧,犹豫道:“陛下……” “嗯?”仁康帝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眼底全是威胁。 “臣,遵旨。”魏铭无奈地低下头,心中暗自叫苦。早知道今晚就不冒头了,大晚上的谁不想回去抱着老婆睡觉啊。他暗自腹诽,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哼~”仁康帝见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甩衣袖,大步往外走去。魏铭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跟上仁康帝的步伐。心中暗自嘀咕:“我又没说什么,至于吗?” 被带到养心殿的偏殿,魏铭一眼就看到长几上摆着的饭菜。香气扑鼻,让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晚饭都没吃就被召进宫来,忙了半夜,此刻的他早已饥肠辘辘。 “魏大人,万岁爷让您用过膳后再过去伺候。”宫人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 魏铭闻言,长叹一声,他就知道自己今晚是回不了家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坐在桌前,拿起了筷子。 他夹起一口菜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嗯?味道还不错。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填饱肚子再说!魏铭心中暗自宽慰自己。 此时,仁康帝透过门缝看去,就看到魏铭大快朵颐的样子。他忍不住笑骂一句:“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德行。”说完,他命宫人不要惊扰了魏铭,自己则转身往书房走去。 “这么多年不见,小魏大人还是这样……嗯,不拘小节。”戴权笑着打趣道。 “行了,这话也就同朕说说,若是被那泼皮知道,还不知道要如何饶舌呢。”仁康帝无奈的捏了捏眉心,显然没少处理两人之间的官司。 “嘿嘿,这不是那会年轻气盛吗。如今奴才同小魏大人都上了年纪,哪里还能同以前一样?”戴权笑道,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 “呸,呸,呸。你才上了年纪呢,本官正值青春好不好?”一道声音从书房门口传了过来,正是中年文臣。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书房门口,一脸的不满和抗议。 仁康帝和戴权相视一笑,对于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好了,子轩,别闹了。”仁康帝笑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 魏子轩闻言,沉默许久,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眼眶已经是通红一片了。 “陛下,这些年……您辛苦了。”魏子轩的声音有些哽咽,对着仁康帝一拜到地。 仁康帝看着这个幼时的玩伴,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缓缓走到魏子轩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子轩,你回来了就好。” 魏子轩闻言,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仁康帝道:“只要您需要,微臣就会一直在。” 仁康帝无声的叹了口气,沉声问道:“子轩对贾赦私调东北军一事,有什么看法?” “陛下,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再追究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贾赦就是有通天之能,也只是您的臣子。 至于东北军,陛下还记得臣以前说过各地驻军将领每七年轮换一次吗?” 仁康帝点了点头,他当然记得魏子轩的这个提议。这个提议旨在防止将领与地方势力勾结,形成尾大不掉之势。然而,由于种种原因,这个提议一直未能得到实施。 魏子轩继续说道:“如今东北军的问题,根源就在于驻军时间太长,将领与当地势力勾结,形成了自己的小圈子。 贾赦能够私调东北军,就是因为东北军的大多数将领皆出自贾源门下。但即便如此,他也只是您的臣子,翻不起什么大浪。” 仁康帝闻言,眉头微微舒展,但随即又皱了起来:“话虽如此,但东北军毕竟是我朝精锐之师,今日能受贾赦驱使,难保他日不会……” 魏子轩沉默片刻,然后说道:“陛下,微臣有一计,或许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仁康帝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何计?” 魏子轩缓缓说道:“陛下可以借此机会,对全国驻军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轮换和整编。这样不仅可以削弱荣国府在军中的势力,还可以加强朝廷对地方军队的控制。” 仁康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子轩此计甚妙,但实施起来恐怕难度不小。” “如今朝中能人辈出,只要陛下有心,不过是早晚的事情。”魏子轩笑道。 仁康帝闻言,沉默许久方才笑道:“子轩对罗刹求和一事,有什么看法?” 魏子轩闻言,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说道:“陛下,和谈可以,但是和谈的条件还需重新敲定。 首先是领土的问题。这些年罗刹国一直不停的挑衅滋事,如今大盛占据了主动权。以往的边境线就已经对大盛不利,若按照旧例和谈,无疑是将大盛将士们的血汗付诸东流。 臣以为,应当以现今实际控制线为基础,再向罗刹境内推进三百里,作为新的边境线。这样一来,既能确保大盛的安全,也是对罗刹这些年挑衅的一个有力回应。” “可,还有吗?”仁康帝颔首问道。 魏子轩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第二条是关于赔偿的问题。罗刹国必须为大盛因战争所受的经济损失、人员伤亡以及精神伤害支付巨额赔偿。这笔赔偿不仅要用金银珠宝来衡量,还应包括马匹,矿产等物。” “至于第三条,”魏子轩的声音微微一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则是关于双方的贸易往来。陛下,和谈之后,大盛与罗刹之间的贸易必将重启。为了保障我大盛的利益,臣建议设立专门的贸易机构,由我大盛官员主持,对进出口商品进行严格把关,防止罗刹国暗中使诈。” 仁康帝点头表示赞同,他深知贸易对于国家的重要性,也明白魏子轩的担忧并非多余。罗刹国一向狡猾多端,若不加以防范,很容易在贸易中吃亏。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罗刹国必须准许大盛学者前去罗刹建馆授学。文化的渗透才是生根发芽、影响深远的武器。我们要让罗刹国的人从心底里敬畏大盛,从而彻底臣服大盛!” 仁康帝闻言,目光中流露出赞许之色。“子轩考虑周全,既有远见又不失强硬,实乃我大盛之幸。不过,这些条件对罗刹而言恐怕难以接受,他们是否会因此拒绝和谈?” “拒绝?陛下,他们有拒绝的权力和底气吗?您别忘了,我们的大军正屯兵于边境,士气高昂,战意正浓。罗刹若拒绝和谈,便是将我大盛的耐心与善意视为无物,那么,我大盛的将士们将不得不继续挥剑,直至彻底覆灭罗刹王室!”魏子轩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的眼神仿佛能穿透宫墙,直视那遥远的罗刹国土。 仁康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烁着对魏子轩策略的欣赏与对罗刹的轻蔑。“子轩所言极是,我大盛的军队乃天下精锐,岂容罗刹小觑。不过,朕亦不愿看到生灵涂炭,和谈仍是最优之选。 和谈之事就由你负责,不过你需确保,在和谈桌上,我大盛的每一分利益都能得到扞卫。” “臣遵旨,不过臣恳请陛下暂时不要召贾赦回朝。” 第334章 和谈(二) 听到魏子轩提及贾赦,仁康帝忍不住皱了皱眉,沉声道:“为何是他?” “陛下,贾赦在战场上放了三把火,这三把火 魏子轩微微抬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复杂:“陛下,贾赦在战场上放了三把火,这三把火不仅烧毁了罗刹军的粮草,更烧乱了他们的军心。 让贾赦参与和谈之中,不仅能彰显陛下的胸怀,更是对罗刹国的一个震慑。您想,一个不讲道义,不顾规则之人,在谈判桌上是何等的存在?” 仁康帝轻轻敲打座椅的扶手,目光深邃,似乎在权衡着魏子轩的话。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子轩所言不无道理,但贾赦此人,行事过于偏激,朕担心他会在和谈中闹出更大的乱子。” 魏子轩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陛下,臣斗胆一言,贾赦虽行事偏激,却也正因如此,他才更有可能在和谈中为我大盛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贾赦行事果决,手段狠辣,早已在罗刹军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由他前去和谈,罗刹国定会心生忌惮,不敢肆意妄为。” 仁康帝眉头微皱,他看向魏子轩的眼神中既有赞赏也有忧虑:“子轩,你向来稳重,此次为何如此笃定贾赦能担此重任?要知道,和谈非同小可,稍有差池,便可能引发两国战火再起。” 魏子轩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自信:“陛下,臣并非盲目笃定。贾赦虽性格偏激,但他对朝廷的忠诚却是无可置疑的。再者,和谈桌上,需要的不仅仅是谈判技巧,更需要的是让对手心生敬畏的实力。贾赦的威名,足以让罗刹国在和谈中不敢轻易造次。” 仁康帝闻言,陷入了沉思。他深知魏子轩的智谋与眼光,也明白贾赦的实力与价值。然而,若由贾赦主导和谈之事,那么他在朝中的地位只怕会水涨船高,甚至可能威胁到自己的皇权。这一点,是仁康帝无法忽视的。 “子轩,你可知贾赦若在和谈中立下大功,荣国府的声望与地位将如何?”仁康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魏子轩轻轻点头,他自然明白仁康帝的顾虑:“陛下,臣自然知晓其中的厉害。不过……” “不过什么?”仁康帝的目光锐利,紧盯着魏子轩,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 魏子轩微微一顿,继续说道:“陛下,贾源老国公年事已高,且伤病缠身,已无力再争权夺利。其子贾代善更是平庸至极,难成大器。贾氏子弟中,唯有贾敬和贾赦尚有些手段与能力,其余皆是碌碌无为之辈。别说成为二人的助力了,不拖二人的后腿就不错了。 如今贾敬远在崖州,当地民风彪悍,他能够护住自己就已经耗去大半精力,哪里还顾得上京都,顾得上荣宁二府? 陛下须知孤木不成林,荣国府独木难支,即便贾赦立下天大的功劳,也不过是独木高耸,难以抵挡风雨,”魏子轩的声音沉稳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在了仁康帝的心坎上。 仁康轻轻点了点头,沉声道:“行,就依子轩所言。不过和谈仍是以你为主,贾赦为辅,你需得掌控全局,确保和谈顺利进行,同时也要提防以贾赦为首的功勋之流。” 魏子轩跪倒在地,语气坚定:“臣遵旨,定不负陛下厚望。” 仁康帝微微颔首,目光中透露出信任与赞赏:“子轩,你向来稳重,朕对你很放心。此次和谈事关重大,你定要全力以赴,为朕、为大盛争取到最好的结果。” 魏子轩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沉声道:“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看着跪伏在地的魏子轩,仁康帝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起来吧。今日就宿在宫中吧,你以前住的地方,朕一直给你留着呢。” “陛下厚恩,臣无以为报,惟愿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魏子轩再次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仁康帝微微一笑,摆摆手示意魏子轩不必过于拘礼:“子轩,你我君臣相知多年,何必讲这些虚礼。说到底,这些年还是朕亏欠与你和老师啊。” “陛下莫要如此说,能为陛下分忧,是家父和臣的福气。”魏子轩直起身子,目光坚定地看着仁康帝。 仁康帝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当年老师为了大盛,呕心沥血,最终却……朕知道,你心里一直有道坎。其实不只是你,朕又何尝不是呢?” 魏子轩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陛下,臣的父亲,他一生都在为大盛操劳,从未有过怨言。臣虽不及父亲万一,但是向着陛下的心却从未改变过。” 第335章 和谈(三) 仁康帝闻言,重重的拍了拍魏子轩的肩膀,沉声道:“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是。您……您也早些安置吧,政事是处理不完的。”魏子轩恭敬地应道,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好,朕听子轩的。”仁康帝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却藏着几分不易言说的沉重。 魏子轩跟着宫人去了自己以前住过的宫殿,这些年这座宫殿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梦中,如今看来,既熟悉又陌生。岁月的痕迹在每一处角落悄然留下,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辉煌与沧桑。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洗漱后,魏子轩直接躺在了床上。床榻的柔软并未能缓解他内心的焦虑,反而让他更加辗转反侧。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他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难以平复。 这一夜,对魏子轩来说,漫长而煎熬。脑海里总是不停地浮现出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们同记忆中一样,仍然是那样的意气风发。 一滴泪无声的从魏子轩的眼角滑落,曾经一起住在这座宫殿的玩伴,如今就只剩下自己和那个坐在高位上的人了。 今夜无眠的又何止魏子轩一人,京中又有多少家的灯火一夜不曾熄灭过。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宫殿的琉璃瓦上时,魏子轩已经带着仁康帝精心安排的人马,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京都。他们的身影在晨光中渐行渐远,只留下一串坚定的马蹄声和尘土飞扬的轨迹。 边疆的天空,总是显得格外辽阔而深邃。夜幕降临,繁星点点,仿佛在为这片饱受战火摧残的土地带来一丝难得的慰藉。然而,这份宁静只是暂时的,因为战争的阴云始终笼罩在这片土地上,让人无法安心。 自上了请罪的折子后,贾赦就一直待在自己的营帐之中,不曾外出过半步。 东北军仍同往日一般,该训练的训练,该巡逻的巡逻,仿佛不曾受到过半分影响。然而,在平静的表象下,却隐藏着深深的哀思。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将士们看着那些空下来的床铺,心底还是会时不时地泛起一阵酸楚。他们知道,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已经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随着罗刹援军的到来,两国之间的气氛又开始凝重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不安,仿佛一场大战即将爆发。期间,也曾发生过几次小摩擦,但都被Аhha用强硬的手段给压了下去。 大盛这边,因着前段时间的胜利,将士们皆是士气高涨。看着对面的罗刹士兵,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魏子轩的到来就如同一滴冷水滴在热油之中,顿时就沸腾了。 “魏子轩,你这是回京了?”二皇子一脸震惊的问道。 “二殿下,别来无恙。微臣不才,全权负责此次和谈的事宜。”魏子轩笑道。 二皇子闻言,忙收起脸上的表情,笑道:“有魏大人在,本帅这颗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了。” 听到二皇子自称本帅,魏子轩的眸光闪了一下,笑道:“呵呵,殿下也太看得起微臣了,和谈的事情还要仰仗殿下和军中的将士们。” 二皇子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了:“魏大人,此次和谈责任重大,本帅虽有心为国效力,但深知自己才疏学浅,还需魏大人多多指点。” “哈哈,殿下过谦了。对了,怎么不见贾赦,贾先锋?”魏子轩状似无意的问道。 听到魏子轩提及贾赦,二皇子的眉头忍不住轻颤一下,随即装作浑不在意的说道:“恩侯前些日子受了杖责,如今正在营中养伤。魏大人要见他,本帅这就命人传他过来。” 魏子轩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暗色,笑道:“就不麻烦殿下了。正好陛下有旨给他,微臣自己过去就是了。” “好。那本帅就不打扰魏大人了。”说完径直带着手下的将领离开了。 随行人员见状,忍不住皱了皱眉,在魏子轩的注视下,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你们先安顿下来,本官见了贾赦就过来。”魏子轩冷声吩咐道。 “是。”随行人员应了一声,随即各自忙碌去了。 魏子轩随意拉过一个小兵,问清贾赦的营帐位置后,便大步向他的营帐走去。此时正值黄昏,夕阳的余晖洒在军营的每一个角落,给这片铁血之地增添了几分柔和的色彩。 军营中的士兵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有的在擦拭武器,有的在随意交谈,时不时的爆发出一阵笑声。这些人看似散乱却各个眼神如虎,仿佛随时都会扑向敌人。 当他走到贾赦的营帐前面时,却被一队士兵拦了下来。这些士兵身着铁甲,手持长枪,神情肃穆,仿佛是一座座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 “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入!”一名士兵大声喝道,他的声音洪亮有力,回荡在军营之中。 魏子轩停下脚步,目看着眼前的士兵们。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本官乃朝廷派来的使节,特来拜访贾先锋。” 士兵们闻言,面面相觑,显然对魏子轩的身份感到惊讶。然而,他们并没有立即放行,而是其中一人转身跑进了营帐。 魏子轩见状,眸光一暗,无声的叹了口气。 片刻功夫,贾赦就在那个士兵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末将贾赦,见过使节大人。” 魏子轩认真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见他脸色苍白,眉宇之间萦绕着一股书生气,实在让人无法把他同火烧敌军,奇袭罗刹王城,俘虏罗刹王室的铁血将领联系起来。 “你就是贾赦?贾代善的儿子,荣国公的孙子,俘虏了罗刹王室近七成男丁的贾赦?” 魏子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他的目光在贾赦身上来回游移,仿佛在试图从这张略显文弱的脸上找到那传说中的铁血与果敢。 “正是末将。”贾赦轻声应道。 “好小子,不愧是荣国公的孙子!我是魏子轩,按照辈份,你该喊我一声世叔。”魏子轩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豪爽与亲切,他上前一步,拍了拍贾赦的肩膀,仿佛是在确认这年轻将领的真实存在。 贾赦微微一笑,尽管有些意外,但还是恭敬地喊了一声:“世叔。” 魏子轩满意地点点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赞赏:“好小子。不请世叔进去谈谈?” “世叔请。”贾赦连忙侧身,做出请的姿势,引领着魏子轩步入营帐。营内简洁而有序,几案上摆放着几本兵书,一张行军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注,显示着前线的战况与部署。 魏子轩步入营帐,环视四周,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坐下后,示意贾赦也坐下,随后缓缓开口:“贾赦啊,我听闻你在前线战功赫赫,不仅智勇双全,而且深得将士们的拥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贾赦笑了笑:“世叔谬赞了。小侄不过是尽忠职守,为国效力罢了。比起世叔当年的风采,小侄还差得远呢。” 魏子轩闻言,哈哈一笑:“好小子,会说话。比你爹那块木头可强多了。” 两人一番客气后,魏子轩切入正题:“陛下命你担任此次和谈的副使,对于和谈的事情,你可有什么看法?” “小侄那点子微末道行就不在世叔面前卖弄了,您怎么安排,小侄就怎么做。”贾赦乖顺的说道。 魏子轩闻言,笑容更甚,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你这小子,倒是懂得谦逊。不过,和谈之事非同小可,虽有我主导,但你作为副使,责任同样重大。” 贾赦微微点头,神色凝重:“世叔教训的是,小侄定当竭尽全力,配合世叔。” 魏子轩见状,也收起了脸上的玩笑之色,他凝声道:“贾赦,你同罗刹那个叫Аhha是什么关系?” 贾赦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她想做罗刹国的女王,我想赢得这场胜利,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魏子轩闻言,眉头微皱,他深知这场和谈的背后隐藏着多少复杂的利益纠葛。他沉声道:“你对她有什么看法?” 贾赦冷嗤一声道:“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就能出卖自己的国家,同这样的人打交道,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她就像是藏在暗处的一条毒蛇,随时都可能咬你一口。”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冷意与不屑。 魏子轩点了点头,心中已然有了计较:“既然如此,那些俘虏就不放回去。让他们成为我们手中的筹码,时刻提醒着罗刹国,不要轻举妄动。” “小侄也是这个意思。俘虏中有罗刹国的王储,和他的三个儿子,有他们看,不怕Аhha不老实。” “这里是这次和谈,大盛对罗刹提出的赔偿方案,你看看可有什么要改的吗?”魏子轩从袖袋中掏出一卷卷轴出来。 贾赦逐条看完后,沉吟片刻道:“质子。罗刹国每年送一批质子到大盛,年龄在五到七岁之间。质子在大盛待满七年后,方能放还本国。” “你要质子做什么?还是年龄这样小的孩子?”魏子轩不解的问道。 贾赦笑道:“孩童的心性最为纯净,也最易塑造。让他们自幼接触大盛的文化、礼仪,学习我们的文字与历史,时间一长,他们自然会心生归附之感。 再者,这些质子便是罗刹国未来的希望与栋梁,他们在大盛的这段经历,无疑会成为两国之间最坚实的纽带。” 魏子轩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倒是个长远的法子。不过,你确定罗刹国会同意?毕竟,这可是将他们的未来,拱手交予了我们。” “他们会不会同意,不在于我们提出的条件是否苛刻,而在于他们有没有足够的筹码来拒绝。 如今罗刹国元气大伤,王储及数位王子又在我们手中,Аhha又急于稳定自己的地位,他们除了妥协,别无选择。 若他们执意不同意,小侄不介意再给他们放上几把火!”贾赦冷声道。 看到贾赦眉间的戾气,魏子轩不由得皱了皱眉,提醒道:“小小年纪莫要杀心太重,小心堕入迷途。” 贾赦闻言,神色微变,随即又恢复如常,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世叔教训的是,是侄儿失态了。” 魏子轩见状,顿时就明白了贾赦的打算,他伸手拍了拍贾赦的肩膀,眼中闪过一抹无奈。 “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不说这些了,咱们继续商讨和谈的事情吧。” …… 罗刹那边接到消息后,就一直等着大盛这边的动静。 一天过去了,大盛这边不仅没有提及和谈,反而开始频繁调兵起来。 两天过去了,大盛这边仍没有提及和谈,反而增派了大量的援军。 三天过去了,大盛这边还是没有提及和谈,大盛的将士看向罗刹军的眼神就像是饿了半个月的野狼突然看到了鲜美的羔羊。 罗刹王城的大臣们见状,心中充满了不安与焦虑。他们纷纷向Аhha汇报,担心大盛的军队会突然发起进攻。 “传令下去,加强边防巡逻,确保王城的安全。”Аhha冷静地吩咐道,“同时,继续与大盛保持沟通,试探他们的真实意图。” 罗刹国的将士们虽然心中充满了疑虑与不安,但在Аhha的坚持下,他们依然坚守岗位,严阵以待。 然而,大盛这边却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随着时间的推移,大盛的军队越来越多地集结在边境线上,士气高昂,战意盎然。 如此,在发生几次摩擦,以及王城无故着火的事故后。那些经历过王城被破的大臣们终于承受不住了,他们纷纷向Аhha施压,迫使她再次向大盛低头。 在王城的一片混乱与大臣们的强烈要求下,Аhha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她深知,罗刹国军心已经涣散了,她除了答应大盛所有的条件外,已别无他法了。 正如魏子轩和贾赦所预料的那样,大盛的军队在边境线上步步紧逼,其强大的军事实力让罗刹国感到无力招架。在和谈的谈判桌上,大盛的代表提出了苛刻的条件,而罗刹国这边,由于军心的动摇和内部的分歧,已经难以进行有效的抗争。 在经过了艰难的抉择后,Аhha最终决定答应大盛的所有条件。 第336章 急流勇退(一) 看着国书上鲜红的大印,贾赦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这不仅仅是一纸协议,更是他半生功业的总结,以及未来命运的未知。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但那股沉甸甸的感觉依旧挥之不去。 “晚上喝一杯?”魏子轩的声音打破了帐内的沉寂,带着几分轻松与不羁。他站在贾赦身旁,目光落在桌上的协议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军中不准饮酒。”贾赦敛下眸中的情绪,声音中不见一丝波澜。他抬头看向魏子轩,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魏子轩闻言,笑着走到他身后:“有心事?” “没有。”贾赦的回答简短而干脆,但语气中的无力感却难以掩饰。 魏子轩并未继续追问,而是话锋一转:“是在担心东北军?”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贾赦沉默片刻,终是开口:“世叔,您说武将最后是不是都要落一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场?”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魏子轩闻言,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拍了拍贾赦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赦儿,这世间之事,往往难以两全。你我身为臣子,忠于国事,问心无愧便好。至于其他,且行且看,未必没有转机。” 夜色渐浓,营帐外的火把摇曳生姿,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贾赦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但愿吧。世叔,回京后,我准备卸下身上所有职务,好好陪陪家人。” “你决定好了吗?”魏子轩凝声问道。 “决定好了。其实像我这般功勋出身的子弟,能够碌碌一生也算是一种福气吧。”贾赦苦笑道。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照进了贾赦的营帐。他缓缓睁开眼,望着帐顶,心中五味杂陈。昨晚与魏子轩的对话仿佛还回响在耳边,那些关于未来、关于归宿的沉思,如同晨露般,清新而又带着一丝凉意。 穿戴整齐后,贾赦走出营帐,迎面而来的是军营特有的肃杀之气与勃勃生机。士兵们忙碌的身影,训练时的呐喊,一切都在提醒他,这里是战场,是英雄与血泪交织的地方。 “大爷,回程的车队已经准备好了。”一名亲兵上前禀报,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贾赦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这片熟悉的土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 “启程!”贾赦的话语坚定而有力,仿佛是对这片土地最后的告别。他转身,踏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东北军的将领们纷纷赶来。他们身着战甲,手持兵器,脸上带着不舍与敬仰。 “少将军!”一位年迈的将领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他快步走上前来,触及到贾赦压抑的目光,老将单膝跪地,沉声道:“末将,恭送少将军!” 众将领见状,纷纷单膝跪地,齐声道:“恭送少将军!” 贾赦站在马车上,目光扫过这些同他并肩作战的将领们,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他们曾一同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一同经历过生死考验,如今却要分别,怎能不让人感慨万千? 贾赦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对着众将领一辑到地:“这些日子,多谢诸位叔伯对小子的照顾,小子铭记于心。 日后山高路远,还望诸君多加保重。”说完,他缓缓起身,目光坚定而温暖,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镌刻在心底。 老将眼含泪光,颤声回礼:“少将军,愿您回京后,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贾赦闻言,身体忍不住轻颤一下,仿佛被老将的话语深深触动。他望着老将那饱经风霜的脸庞和眼中的泪光,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老将军,您也保重。” “好了,时候不早了。”老将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少将军您该启程了。” 贾赦点了点头,目光中满是感激与不舍。他转身,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片熟悉的土地和这些并肩作战的将领们,然后毅然踏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这片他深爱的土地。贾赦透过车窗,望着逐渐远去的将领们,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他知道,这一别,或许今生再难相见!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那些共同经历过生死考验的战友,如今却只能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留下他们的背影。 待到再也看不见军中的营帐,贾赦方才缓缓放下车帘,车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他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深邃,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难以呼吸。 “舍不得?”魏子轩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寂。他坐在贾赦的对面,脸上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似乎对贾赦的心情了如指掌。 贾赦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目光依然深邃:“是啊,今日一别,或许就是永别。日后再想见他们,就只能在梦中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透露出内心的无尽哀伤。 魏子轩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他轻轻拍了拍贾赦的肩膀,试图安慰道:“别那么悲观嘛,说不准哪天还能京中相逢呢。这世间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贾赦苦涩地笑了笑,没有言语。他深知,魏子轩的话虽然好听,但现实往往比梦境更加残酷。在这个权力斗争的旋涡中,能够保全自身已是万幸,更何况是重逢旧友? “那位……要对东北军动手了吗?”贾赦突然沉声问道。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让人无法忽视。 魏子轩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东北军刚立下大功,一时半会的不会有人敢做小动作。但时间一长,就不好说了。” “世叔,您知道吗?”贾赦突然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魏子轩。 “什么?”魏子轩被贾赦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解地问道。 “完整的东北军兵符,早就在那人手中了。所以,他忌惮的从来都不是东北军,而是荣宁二府,是贾氏一族!”贾赦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无尽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你……你要做什么?”魏子轩突然生起一抹不祥的预感。 就看贾赦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对着自己的心脏,冷声说道:“我能做什么?魏太师不早就告诉您了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说完,眼睛都不眨的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膛。与此同时,车外也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第337章 急流勇退(二) 魏子轩见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扑上前去,想要阻止贾赦的疯狂举动,但已经来不及了。那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深深地插进了贾赦的胸膛,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 “不!贾赦,你不能这样!”魏子轩嘶吼着,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贾赦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惨淡的笑容。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仿佛是在享受这最后的宁静。他的声音微弱而坚定:“魏世叔,我贾赦一生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君王,无愧于祖宗,却唯独愧对自己的妻儿。 求您看在我祖父的面上,日后对我儿贾瑚多加照拂。小……小侄在这里拜托您了,若有来……来世,小侄定当衔草结环以报世叔大恩。” 说完,他的身体缓缓地倒了下去,鲜血不断地从他的伤口中涌出,染红了整片车厢。魏子轩跪在他的身边,双手紧紧地捂住他的胸口,发出一声绝望的呐喊。 眼前的这一幕,让他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一夜,他的父亲,当朝的太师,也是这样浑身是血的躺在自己的怀中。 不同的是,他父亲让他发誓,终生不得背叛仁康帝,不得做出危害江山社稷的事情。 就在这时,车外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魏子轩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他猛地站起身,抽出车厢中用作装饰的长剑,对着车外的敌人冲了出去。车外的人似乎有意避开他一般,任凭他对着空气胡乱地挥舞着长剑。 不知挥了多久,直到力竭后,他被人狠狠地踹在了地上。膝盖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 “哼,就凭你也想阻拦我们?”一个身着黑衣,面容狰狞的男人嘲讽道。他一脚踩在魏子轩的胸口,用力地碾压着。 魏子轩感到一阵窒息,他的脸色变得通红,双眼也凸了出来。然而,他并没有放弃,他依然用尽全力挣扎着,想要摆脱黑衣人的束缚。 “咳……咳……你们这群……畜生,你们知道我是谁吗?!”魏子轩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他的声音沙哑而微弱,但充满了无尽的愤怒和仇恨。 黑衣人冷笑一声,他用力地将脚从魏子轩的胸口移开,然后狠狠地踢了他一脚。魏子轩再次倒在了地上,他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呻吟着。 “呵呵,老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们是谁,老子杀的就是你们!”黑衣人狞笑着,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狂妄。 “别啰嗦了,抓紧找人!”另一个黑衣人催促道,他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 “消息准确吗,怎么没有看到贾赦?”黑衣人皱了皱眉头,他环顾四周,试图在黑暗中寻找到贾赦的踪迹。然而,从马车上下来的除了已经重伤倒地的魏子轩,再无其他。 “消息不可能有假,再找!”另一个黑衣人不甘心地命令道。 “来不及了,老大让弟兄们抓紧撤!”一个黑衣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的脸上满是紧张与恐慌。 黑衣人瞪了他一眼,但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撤!”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撤离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快!快撤!”他大声喊道,同时挥舞着手中的长刀,试图驱散周围的护卫。然而,此时的魏子轩却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站起身来。 “你们这群畜生,休想逃跑!” 黑衣人见状,心中涌起一股无名之火。他怒喝一声,挥刀向魏子轩砍去。然而,就在这时,一支利箭呼啸而至,准确地射中了他的肩膀。黑衣人惨叫一声,手中的长刀脱手而飞。 “老三!”一个黑衣人惊呼道,他急忙冲上前去,想要扶起受伤的男人。 “别管我,撤!”被称为老三的黑衣人强忍着疼痛,大声喊道。 听到命令,黑衣人们纷纷扔下各自的对手,如同丧家之犬般向着大山的方向逃窜。他们的身影快速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只留下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回荡在山谷中的回音。 老三恶狠狠地盯着魏子轩,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他吐出一口唾沫,冷声道:“老小子,回去告诉贾赦,他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他的命,老子们要定了!” 魏子轩虽然身受重伤,但眼神依然坚定。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老三一行人逃去的方向,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和不甘。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再次响起,由远及近,如同天籁之音般传入魏子轩的耳中。他艰难地转过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群身着铠甲的骑士正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二皇子。 “魏大人,您没事吧?”二皇子一脸紧张地问道,目光在魏子轩满是鲜血的身躯上扫过,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大夫,大夫,大夫呢?”想起车上生死不明的贾赦,魏子轩来不及同二皇子寒暄,高声喊着随行的大夫。 二皇子见状,立刻吩咐手下人去找大夫,并亲自上前协助将魏子轩扶到一旁休息。他目光凌厉地扫视了一圈周围,发现地上散落的武器和血迹,心中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魏大人,您先别急,大夫马上就到。怎么不见贾赦,他没事吧?”二皇子安慰道,同时命人加强警戒,以防再有刺客来袭。 “贾赦?他在车里,快让大夫救他!二皇子,贾赦……贾赦不能出事!”魏子轩紧紧抓住二皇子的手臂,急切的说道。 第338章 急流勇退(三) 听到魏子轩的话,二皇子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他站在马车外面,目光紧紧地盯着躺在车厢中的贾赦,那张原本还算英俊的脸庞此刻已经变得惨白无色,后背也是一片冰凉。 “大夫呢,快把大夫请过来!”二皇子对身后的亲信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急与慌乱。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杜若浑身是血地拉着一个年迈的大夫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 二皇子见状,连忙让开位置,让大夫能够顺利地走到贾赦的身边。大夫颤抖着手,开始为贾赦把脉,神情越来越凝重。 “如何?”魏子轩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大夫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伤势过重,恐怕……” “恐怕什么?”杜若一把抓住大夫的衣领,双眼瞪得滚圆,仿佛要将大夫生吞活剥一般。 “恐怕……凶多吉少。”大夫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如同蚊蚋一般。 二皇子赵昱闻言,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脑门,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在地。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狠狠地瞪了大夫一眼,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他生,你生;他死,本将让你九族陪葬!” 大夫闻言,忙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他深知二皇子的手段,知道若贾赦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恐怕也难逃一死。 “殿下息怒,老朽……老朽定拼尽全力。”大夫颤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看着浑身颤抖的老大夫,杜若攥紧拳头,沉声道:“刘大夫,请您务必尽力。我家大爷的性命,就拜托您了。若他能平安脱险,荣国府上下定将铭记您的救命大恩。但若是天命难违……那也是他的命数,我们虽心痛,却也只能认命。” 刘大夫闻言,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紧张与压力都吸入胸膛,再化作一股坚定的力量。他缓缓点头,声音同样沉稳:“老朽自当竭尽全力。不过,此等重伤,非一人之力所能及。老朽需要一个帮手,来协助老朽处理伤口、调配药物。” 杜若闻言,立刻上前一步,目光坚定:“小人杜若,随时听候您的差遣!只要能救我家大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大夫满意地点点头,带着杜若一同上了马车。马车内,贾赦面无血色,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这昏暗的空间中。刘大夫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壮之情。 此时,马车外传来二皇子的声音,他看向坐在地上的魏子轩,眼中充满了期待与焦虑:“魏大人,贾赦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对不对?他可是我朝的功臣,绝不能就这样……” 魏子轩沉默片刻,目光深邃而复杂。他缓缓开口:“二殿下放心,贾赦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度过此劫。” 阳光透过车帘映照着刘大夫与杜若紧张而专注的脸庞,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每一秒的流逝都牵动着马车外二皇子赵昱与魏子轩紧绷的神经。 刘大夫正小心翼翼地剪开贾赦身上的衣物,目光凝重地注视着那把只余把柄、深深嵌入肉中的匕首。 他从随身的药箱中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了一粒黑褐色呢药丸放进贾赦口中,对着一旁的杜若吩咐道:“一会我让你拔刀,你就立刻照做,千万不要犹豫,明白吗?” 杜若用力地点点头,双眼紧盯着贾赦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庞,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铭记在心。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沉声道:“明白!” 刘大夫再次检查了贾赦的伤口,确认药丸已经顺利咽下后,他深吸一口气,对杜若说道:“准备好了吗?” 杜若再次点头,双眼紧盯着贾赦苍白的脸庞,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铭记在心。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沉声道:“准备好了!” “拔刀!”刘大夫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杜若耳边炸响,他猛地回过神来,双手紧握匕首的把柄,深吸一口气后,猛然用力向外一拔! 瞬间,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溅了杜若一脸。他顾不上擦拭脸上的血迹,只是不错眼地盯着贾赦的伤口,那狰狞的伤口仿佛在诉说着刚才的惊心动魄。 刘大夫的反应异常迅速,他手中的银针如同飞舞的精灵,准确无误地刺入了贾赦身上的几处大穴,瞬间止住了汹涌的血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别愣着,快撒止血药。”刘大夫略带责备的声音,打断了杜若的思绪。 杜若迅速回过神来,从药箱中取出刘大夫早已准备好的药粉,小心翼翼地撒在贾赦的伤口周围。药粉带来的刺激让贾赦的身体小幅度的痉挛着,但幸运的是,血总算是止住了。 “刘大夫,大爷他……是不是没事了?”杜若的声音微微颤抖,他不敢直视刘大夫的眼睛,生怕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什么不好的信息。 刘大夫沉默片刻,目光深邃而复杂。他缓缓开口:“今夜只要起热,就能侥幸保住性命,但日后……” “日后会怎样?”杜若急切地问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与不甘。 刘大夫的眼神里充满了深沉的忧虑,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日后他的身体会比普通人还要差一些,别说带兵打仗了,就是剧烈的运动或是过度的劳累,都可能让他的身体不堪重负。 他会变得容易疲惫,时常感到虚弱无力,甚至可能时常被小病小痛所困扰。而且,这样的身体状况,恐怕会伴随着他余生。” 杜若的心沉了下去,他紧紧握住拳头,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 “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可以……”杜若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他多么希望刘大夫能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告诉他这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 刘大夫摇了摇头,神色凝重:“我能做的,也只是保住他的性命。不过京都能人辈出,或许还有别的可能,也未不可知。” 第339章 急流勇退(四) 听到老大夫的话,杜若用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 “是小的贪心了。刘大夫,我家大爷接下来就拜托您了。待回京后,小人定会把今日的凶险如实告知我家老太爷。”杜若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被风沙磨砺过一般,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无奈。 刘大夫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轻轻拍了拍杜若的肩膀,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安慰道:“哎,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事对贵府来说其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杜若闻言,心头微微一震,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是“好事”吗?他心中冷笑,也许这就是自家主子想要的结果吧? 只是一个曾经英勇善战、驰骋疆场的武将,如今却只能躺在病榻之上,再也无法挥舞手中的长枪,这对他而言,又真的能算是好事吗? 刘大夫似乎看穿了杜若的心思,他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在家族存亡之前,在全家性命之间,个人的前程其实最是不值一提。这一点,你就不及你家主子。” 杜若闻言,猛的抬起头来,眼底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刘大夫,您在说什么,小的怎么听不懂?” “呵呵,老朽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话,可能是太累了吧。”刘大夫轻笑一声,摆了摆手,似乎想将方才那番意味深长的话语一笔带过。 杜若闻言,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大夫,沉声道:“国公府如今还缺一位府医,不知刘大夫是否有意?” “哈哈,承蒙小哥看得起,老朽自是求之不得。”刘大夫爽朗一笑,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仿佛都舒展开来,眼中闪烁着意外之喜。他抚了抚斑白的胡须,继续说道:“只是我这把老骨头,只怕难入贵主人的眼呐?” “刘大夫医术高超,又心地善良,能入国公府是我们的福气。再者,大爷的身子以后还需多仰仗您老,有您老在,咱们才能放心不事?”杜若笑吟吟的看着刘大夫。 刘大夫见状,笑道:“即使如此,老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刘大夫放心,我家大爷最是知恩图报之人,日后定然不会亏待了您。”杜若低声保证道。 “小哥放心,老朽知道轻重。” 二皇子见二人不停的窃窃私语,忍不住上前一步,扬声问道:“贾赦的伤势如何,有什么需要本将做的吗?” 杜若闻言,连忙转身回道:“回禀殿下,我家大爷的伤势已经暂时稳住了,只是后续还需静心调养,稍不注意就会前功尽弃。” 此时魏子轩的耳中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稳住了’三个字在不停的回响。他想,贾赦要比他父亲幸运的多,贾赦的儿子也比自己幸运的多。 二皇子听到杜若说贾赦暂时保住了性命,不由长舒了一口气,自己总算是不用被推出去了。 “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说,只要本将能够寻到的,必定倾尽全力为贾赦寻来。”二皇子一脸慎重的交代道。 杜若一脸感激的说道:“多谢殿下恩典,小的替我家大爷谢过殿下。只是,我家大爷如今身受重伤,实在不宜挪动,只怕是不能按时到达京都了。” 不待二皇子开口,一旁的魏子轩抢先道:“事出有因,陛下并非是那等苛刻之人,定然不会责备贾赦。一会本官就写个折子,将此间的事情尽说告知陛下,想来陛下会理解的。” 二皇子闻言,颔首道:“魏大人所言极是,此事本将也会上奏陛下,说明原委。贾赦在战场上立下大功,如今又被敌国细作所伤,父皇定会体恤他的忠心与辛劳。” 说到这里,二皇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无论今日对贾赦一行人动手的是谁,都必须是敌国的细作! 既然贾赦如今不宜挪动,二皇子便决定留下一队人马在此处安营扎寨,以保护贾赦的安危,不让那些宵小再有任何可乘之机。他转身对身旁的亲兵吩咐道:“传令下去,让李将军带领一队人马留下,其余人等随本将捉拿细作。” 亲兵领命而去,二皇子则继续留在马车旁边,与魏子轩商讨后续事宜。 马车内,贾赦静静地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处包扎的绷带隐隐透出渗出的血迹。他紧闭着双眼,呼吸微弱而急促,仿佛随时都会失去生命。 而在马车外,魏子轩静静地坐着,目光不时地扫向马车内,心中充满了疑惑与警惕。他清楚地知道,贾赦此人并非表面那般简单,但眼前的景象又让他不得不相信,贾赦确实被逼到了绝地。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间已是三天三夜。这三天里,贾赦的伤势逐渐稳定,但始终没有醒转的迹象。而魏子轩则一直守候在马车外,未曾离开过半步。 终于,在第四天的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这片荒野上时,马车内传来了微弱的动静。贾赦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目光迷离而空洞。 “水……水……”他的声音沙哑而微弱,仿佛许久未曾开口一般。 魏子轩闻声而动,迅速拿起一旁的水壶,小心翼翼地喂给贾赦。贾赦艰难地咽下几口水后,神色逐渐恢复了些许。 “我……这是在哪里?”他环顾四周,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魏子轩微微一笑,语气平和:“你还在马车上,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 贾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化为一抹淡淡的失落:“我,没死?” 魏子轩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揶揄道:“是啊,你小子命大。不过,耽误了回京的时间,离死也没多远了。” 贾赦闻言,沉默片刻,哑声道:“世叔,对不起,是我连累了您。” 看着贾赦那半死不活的样子,魏子轩没好气的说道:“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你若真的有心,在你拿匕首捅自己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不会连累我?” “世叔,我……” 第340章 急流勇退(五) “贾赦,我问你,那日行刺的人马是不是你安排的?”魏子轩冷声打断了贾赦的话。 闻言,贾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不是。”他的回答简短而坚定,仿佛对魏子轩的质疑感到无比荒谬。 “不是,你不觉得他们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了吗?”魏子轩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质疑,他紧紧盯住贾赦的眼睛,试图穿透贾赦的伪装,直达其内心。 贾赦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容。 “世叔,您在怀疑什么,怀疑我故意设局算计您吗?呵呵,说句不敬的话,您还不值得我用自己的性命去算计。 若魏太师还在,我或许会为自己,为国公府筹谋一二。但现在,魏家已非昔日之魏家,您也不也是魏太师。” 贾赦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每一句都精准地插在魏子轩的心上。魏子轩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紧咬着牙关,双手紧握成拳,仿佛要将内心的愤怒与不甘全部凝聚在这双拳之中。 贾赦见状,轻笑一声,闭上眼睛不再理会魏子轩,仿佛对魏子轩的愤怒与不甘毫不在意。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魏子轩的声音在贾赦耳边幽幽响起:“二皇子说,刺客的身份是罗刹国的细作,行刺你是为了给老罗刹王报仇。” 贾赦闻言,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世叔,您信吗?” “不管我信不信,刺客都只能是罗刹国的细作。还有,我告诉二皇子,你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你……你自己莫要忘记了。”魏子轩的声音带着淡淡无奈和浅浅的关怀。 贾赦闻言,倏地睁开眼睛,一脸不解的看向魏子轩:“您,为什要帮我?” 魏子轩看着面无血色的贾赦,露出一抹绿色的的笑容,轻声道:“我不是在帮你,我只是不想让自己活在悔恨之中。” 贾赦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魏子轩话中的含义。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既有感激又有愧疚。“抱歉。”他低声说道。 魏子轩轻轻摆了摆手,“不用道歉,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与无奈。 贾赦沉默片刻,突然问道:“您……什么时候出发?” “不急,等你的伤口恢复的差不多,再出发吧。”魏子轩轻声答道。 贾赦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闭上眼睛,心中却翻涌着无尽的思绪。 如此又过了十天左右,贾赦的伤口虽未完全愈合,但已能勉强下床走动。在魏子轩担忧的目光中,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因为顾忌到贾赦的身体,足足走了一个多月,一行人方才到达京都。 一回到京都,众人还没来得及梳洗,就被仁康帝紧急召进了皇宫。这一个多月的颠簸,贾赦的伤口虽没有恶化,却也并未完全痊愈,行动间仍会隐隐作痛。 看着脸色苍白,额间直冒冷汗的贾赦,魏子轩不动声色地来到他身边,低声问道:“还能坚持吗?” 贾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无妨,我们走吧。” 两人随着使团的官员一同进入皇宫,一路上,贾赦都在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 养心殿,仁康帝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神色凝重。贾赦与魏子轩步入大殿,行礼之后,便静静地站立一旁,等待着皇帝的旨意。 “魏卿,此行辛苦了。”仁康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丝雀跃和自得。 魏子轩微微欠身,恭敬地答道:“为陛下分忧,乃臣之本分,谈不上‘辛苦’二字。” 仁康帝的目光在贾赦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注意到了他苍白的脸色和额间的细汗,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 “贾赦,身上的伤势如何?”仁康帝关切的问道。 贾赦闻言,连忙行礼答道:“多谢陛下挂念,臣的伤势已无大碍,只是日后怕不能继续为陛下尽忠了。” 仁康帝闻言,脸色一变,急声道:“竟如此严重吗?来人,传御医!” 大太监李公公闻言,连忙吩咐了下去。不过片刻的功夫,太医院首孙太医便带着药箱匆匆赶了过来。 “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孙太医一进门便跪倒在地,嘴里三呼万岁。 “不必多礼,快给贾侍卫看看。”仁康帝摆了摆手,示意孙太医起身。 孙太医闻言,连忙站起身来,走到贾赦身边,开始仔细地检查他的伤势。他先是看了看贾赦的伤口,然后又问了问他的症状,最后才拿出银针,在贾赦的穴位上扎了几针。 片刻之后,孙太医收回银针,脸色凝重地向仁康帝禀报道:“陛下,贾侍卫的伤势确实不轻,伤口虽已愈合,但内脏受损严重,需要长时间调养。日后就是痊愈了,怕是……” 孙太医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仁康帝见状,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怕是如何?” 孙太医叹了口气,说道:“贾侍卫根基已损,日后不要说当差了,恐怕连普通人都不如。” 仁康帝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可有办法医治?” 孙太医摇了摇头,沉声道:“微臣才疏学浅,还请陛下降罪。” 仁康帝闻言,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与愤怒。他虽忌惮荣国府的势力,却也是爱才之人。 贾赦可谓是难的将帅之才,古人常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怎能不让他心生痛惜与愤怒?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仁康帝怒吼道,“这……这要朕如何向源公交代啊?天不佑我大盛,真真痛煞朕也!” 他边说边用力地拍打着龙椅的扶手,仿佛要将心中的悲痛与愤怒都发泄出来。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压抑。 贾赦见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沉声道:“陛下莫要如此,与那些战死沙场的同僚们相比,臣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 第341章 急流勇退(六) “仁康帝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不一样。马革裹尸是战士的荣耀,而你却……” 仁康帝的话音未落,贾赦便重重的磕一个头,打断了仁康帝的话语。他沉声道:“陛下,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或许就是臣的命吧。臣认命,只是唯独辜负了陛下这些年的栽培与信任。” 贾赦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与自责,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身体也因激动和悲伤而开始摇晃起来。这一幕,让在场的之人,无不为之动容。 仁康帝见状,连忙站起身来,几步走到贾赦身边,伸手将他扶起。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关切与心疼,仿佛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一位慈祥的长者。 “爱卿莫要如此,你此次立下大功,朕心甚慰。这段时间就好好调养身体,朕的身边永远都有你的位置。” 贾赦被仁康帝扶起,眼眶微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再次躬身行礼,声音略带哽咽:“陛下如此厚爱,臣感激不尽。臣定当竭尽全力,调养好身体,以待他日再为陛下、为朝廷效力。” 仁康帝轻轻拍了拍贾赦的肩,目光中既有欣慰也有期许:“爱卿言重了,你乃国之栋梁,朕自是信你、重你。” 安抚好贾赦后,大军虽未班师回朝,但仁康帝已经开始着手大封有功之臣。 在封赏的名单中,不仅包括了在前线奋勇杀敌的将领们,就连负责和谈的魏子轩也赫然在列。 一切准备就绪后,仁康帝携贾赦等人去了金銮殿。 三呼万岁后,仁康帝刚说出封赏之事,有那同荣国府不对付的大臣,就向前一步,走出队列。 “陛下,臣有话要说。”这位大臣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与不满。 仁康帝微微皱眉,但仍是耐心地问道:“爱卿有何事要奏?” 大臣深吸一口气,直言道:“陛下,贾赦在战争中虽立下战功,但他却无令调兵,此等行为,实乃违抗军令之大罪。微臣斗胆,恳请陛下三思,莫要因一时之功,而忽略了军纪之严明。”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仁康帝的面色沉了下来,目光如炬,扫视着朝堂上的众人,最终定格在那位大臣身上。他缓缓开口道:“爱卿所言,朕已知晓。然则,军情如火,局势瞬息万变。贾赦在关键时刻,未经请示而擅自调兵,虽违常规,却也是出于大局考虑,其目的乃是为了保护我朝边疆,抵御外敌。此等忠心,朕岂能不察?” 大臣闻言,沉声道:“陛下此言差矣,军纪乃是军中之魂,无规矩不成方圆。若今日因贾赦一人之功,便视军纪如无物,他日又当如何服众? 微臣并非有意刁难,只是担忧此举会令军中士气涣散,纪律松弛,长此以往,恐对我朝不利。” 仁康帝闻言,微微颔首,似乎在思考这位大臣的话。朝堂之上,气氛一时变得凝重起来,大臣们也都屏息以待,不敢再轻易发言。 片刻之后,仁康帝再次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深沉:“爱卿所言,亦有其理。军纪严明,确乃我朝军队之根本。然而,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贾赦此举,虽违常规,却也是情势所迫,情有可原。 朕意已决,封赏之事照旧,但军纪亦不可废。朕将派专员前往边疆,调查此事,若确有违抗军令之举,定当严惩不贷,以正军纪。” 仁康帝的话语落下,朝堂之上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大臣们面面相觑,似乎都在斟酌着皇上的话意。而那位大臣则面色铁青,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愤怒。 就在这时,魏子轩从容的站了出来。他缓缓开口道:“陛下圣明,臣以为军纪固然重要,但亦需兼顾人情。贾赦将军在边疆浴血奋战,保护我朝百姓免受外敌侵扰,其忠心可昭日月。若因一时之失而严惩之,恐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就像陛下所说,特殊之时当行特殊之事。臣以为,贾赦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朝堂之上,魏子轩的话引起了更多的议论。一些大臣点头赞同,认为魏子轩言之有理;而另一些大臣则眉头紧锁,对魏子轩的观点表示质疑。 那位大臣冷笑一声,问道:“若如魏大人这般说,到底什么才算是特殊之时?若人人都像贾赦那般,目无军纪,只凭个人意愿行事,那又如何保我朝边疆安宁,如何维护我朝军威?” 魏子轩闻言,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答道:“特殊之时,自然是如边疆告急,外敌压境,形势危急之际。在此等情况下,将领需审时度势,灵活应变,方能保住国土不失,百姓安宁。若一味拘泥于军纪,不知变通,只怕会错失良机,酿成大祸。” 他顿了一顿,目光扫过朝堂上的众人,继续道““至于贾赦,他并非目无军纪,而是深知军情如火,形势紧迫,不得不做出最有利于国家的决定。 他立下赫赫战功,保护我朝百姓免受外敌侵扰,其忠心与能力,皆是有目共睹。 若因一时之失而严惩之,不仅会让将士们寒心,更会让外邦笑话陛下没有容人之量。” 那人怒道:“强词夺理!军纪乃是我朝军队之基石,若人人皆如贾赦般擅自行动,置军纪于不顾,那军队还如何能称之为军队?边疆又如何能安宁?外敌又如何能畏惧? 你所谓的‘特殊之时’,不过是为贾赦开脱的借口罢了。若今日因他一人之功而破例,明日又当如何?后日又当如何?军纪一旦松弛,便如洪水猛兽,再难以挽回。 再者说,贾赦擅自调兵,若真是出于国家大局考虑,那他又为何不事先请示主帅?又为何不与众将商议?他此举,分明是个人英雄主义作祟,置朝廷军纪于不顾! 我朝自古以来,便以军纪严明着称。今日若因贾赦一人而坏了规矩,那日后我朝军队还如何在战场上立于不败之地?还如何能让百姓安心? 因此,臣恳请陛下,莫要因一时之功而忘了军纪之重要。贾赦之事,必须严惩不贷,以正军纪!” 第342章 急流勇退(七) 朝堂内的气氛因这激烈的辩论而愈发紧张,空气仿佛凝固,每一声呼吸都清晰可闻。魏子轩面对那人的连番质问,神色依旧平和,他缓缓抬头,目光深邃,似乎在寻找最合适的言辞来回应。 “大人言之凿凿,军纪之重,确为我朝军队之魂魄。然而,军纪与人情,并非水火不容,而是相辅相成。试问,若无将士们对国家的深情厚谊,仅凭冰冷的军纪,又怎能激发他血性与忠诚? 贾赦之举,虽未事先请示,但试问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若事事皆需层层上报,待得旨意下达,战机早已贻误。他之所以未与众将商议,乃是因为局势瞬息万变,每一刻的犹豫都可能带来无法挽回的损失。他的决定,是基于对战场形势的精准判断,是对大盛利益的至高无上的忠诚。 再者,军纪虽严,但亦需以人为本。若一味强调军纪,而忽视了人情与人性,那么军队将失去其灵魂,成为一台冰冷的战争机器。我朝军队之所以能威震四方,不仅因为军纪严明,更因为每一位将士心中都燃烧着对朝廷的热爱与守护的信念。 至于大人所言‘破例’之事,臣以为,规矩虽不可轻易打破,但在特殊情况下,适度的变通是必要的。正如陛下所言,特殊之时当行特殊之事。今日若因贾赦一人之功而破例,并非意味着明日、后日皆可如此。而是要在全面考量其功过是非后,做出最有利于大盛的决定。 臣恳请陛下,以国家大局为重,既要维护军纪之严明,亦要体恤将士之不易。对于贾赦,可给予适当惩戒,以示军纪不容轻侮;同时,亦应表彰其功绩,以激励更多将士为国效力,共筑我朝之辉煌。” 魏子轩一番话,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既强调了军纪的重要性,又兼顾了人情与人性。朝堂之上,一些原本持反对意见的大臣也不禁点头,开始重新审视起贾赦一事。 仁康帝的目光在魏子轩与那位大臣之间来回游移,他的心中也在权衡着利弊。他深知军纪的重要性,但同样明白在特殊之时变通的重要性。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二位爱卿所言皆有道理。军纪乃我朝军队之基石,不容动摇;然而,在特殊之时,变通亦不可或缺。朕以为,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可轻易决断。” 皇帝的话语如同一锤定音,结束了这场激烈的争论。大臣们纷纷松了一口气,开始收拾心情,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朝事。 贾赦同魏子轩对视一眼,前者眼神平静,后者则是忧心忡忡。贾赦站在武将的队伍中,静静地看着朝堂上众大臣你来我往,思绪早就不知飘到了哪里。魏子轩见状,暗叹一声,忙收拾了心情,投入到了下一轮的争吵之中。 正如贾赦预料的那般,直至朝会结束,仁康帝都没有宣读那份封赏名单,更没有说明要如何处置贾赦。随着人流走出皇宫后,贾赦方才捂住胸口闷哼一声,一缕鲜血沿着嘴角缓缓滑落。 “贾赦!”一直关注着他的武将们见状,忙推开人群,上前抱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贾赦努力睁开眼睛,对着抱住他的靠臣露出一抹苦笑,低声道:“石伯父,侄儿无事。” “别说话,我送你回府。”石旭抱起贾赦往自家马车的方向走去。牛、柳、陈、马、侯,几家主事人也纷纷上了自家马车,一路护送着贾赦往荣国府的方向驶去。 宫门口发生的事情早有那机灵的守将回禀了仁康帝。仁康帝听后,只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就再也没有别的反应。 这让众人更加捉摸不透皇帝的心思,也使得贾赦的处境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荣国府,贾源的书房内,烛光摇曳,映照着室内凝重的气氛。以石旭为首的八人围坐在书房中央,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沉重与忧虑,目光紧紧锁定在坐在首位、须发皆白的贾源身上。 “叔父,难不成咱们就这样看着他们算计赦儿?”贾代化最先沉不住气,他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声问道。 贾源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深邃而复杂 “父亲,赦儿这辈子算是完了。”贾代善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他想到贾赦浑身的伤痕,心中便忍不住涌起一阵悲愤与无力感,“先是敬儿,接着是赦儿,他们下一步是不是准备把手伸向珍哥儿和狸奴?!” 贾源闻言,眼神更加凝重。 “老太爷,您是怎么想的?”石旭随后附和道,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只要您一声令下,咱们就是拼了满门性命,也要为贾赦讨个公道回来!” “老太爷,咱们这些过的忒憋屈了,再这样下去,侄儿们都不知道能撑多长时间了?” “老太爷,这日子憋屈啊!” …… 书房内,众人的情绪如同被点燃的火药,一触即发。贾源抬起手,轻轻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缓缓站起身,烛光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显得更加苍老而坚毅。 “诸位的心情,我岂能不知?贾赦之事,我亦心痛万分。但,我们不能意气用事,更不能鲁莽行事。”贾源的声音沉稳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我们八家,能走到这一步,靠的是什么?是智慧,是勇猛,是隐忍,更是对朝廷,对百姓的忠诚与守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继续说道:“如今,贾赦遭难,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但,若盲目行事,只会让敌人笑我们。” 贾代化闻言,急切地问道:“叔父,那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一朝天子一朝臣,咱们八家这些年太过显赫了。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往往难以持久。树大招风,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贾源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感慨。 “老太爷的意思?”石旭一脸凝重的问道。 “权势虽好,也要有命去享。老夫已经把东北军的兵符交了上去,至于你们六家要如何抉择,那便是你们的事了。”贾源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老太爷,您这是……”石旭一脸愕然,显然没料到贾源会做出如此决定。 “哼,权柄之下,暗流涌动。老夫一生为朝廷效力,却也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贾赦之事,或许就是一场警告。与其等到风暴来临时手忙脚乱,不如提前做好准备。”贾源的眼神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仿佛已经看穿了未来的迷雾。 “可这样一来,我们八家的地位……”石旭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忧虑。 “地位再高,整日里在自家头上悬柄利剑又有什么趣味?不如彻底放手,重新培养子弟,让他们凭真本事去博取功名,去赢得世人的尊重。”贾源的目光深邃,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景象,“只有这样,我们八家才能世代不衰,真正成为这片土地上的守护者。” 书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众人都在消化着贾源的话。过了许久,贾代化才缓缓开口:“叔父说得有理,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八家就真的要从零开始了。” 第343章 贾源教侄 贾源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深邃:“是啊,从零开始。但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否则等到那位彻底掌控了一切,我们贾家,乃至其他七家,都将万劫不复。” 贾源的话音一落,八人都沉默了。他们也都有感觉,自仁康帝亲政以来,就大力扶持寒门子弟与自己这些功勋对抗, 那些寒门子弟虽然出身低微,但往往才华横溢,且对皇权忠心耿耿。而相比之下,他们这些功勋世家虽然有着深厚的底蕴和庞大的势力,但却往往因为过于安逸而失去了进取心,甚至有些人开始沉迷于享乐,忘记了家族的使命和责任。 “父亲,我们真的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吗?”贾代善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深知家族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 贾源摇了摇头,神色凝重:“改变?谈何容易。那位已经铁了心要扶持寒门子弟,打压我们这些功勋世家。而且,他手中的权力也越来越大,我们想要反抗,几乎是不可能的。” 贾源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和绝望,他深知家族的命运已经掌握在那位皇帝的手中。他们这些功勋世家曾经为朝廷立下了赫赫战功,但如今却成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与其将来抄家灭族,不如我们自己识趣些,这样还能留个面子情。日后各家虽不能大富大贵,却也能保全家族血脉,延续香火。”贾源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 “叔父,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贾代化不甘心地问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困惑。他不愿意看到家族就这样走向衰败,更不愿意成为那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贾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其他办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们功勋世家虽然曾经辉煌一时,但如今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权势和地位。 皇帝要扶持寒门子弟,打压我们,这是他的心意已决。我们想要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贾代化闻言,心中一阵沉重。他深知叔父的话并非危言耸听,而是基于现实的无奈选择。然而,他依然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他想要为家族寻找一条出路。 “代化,你要明白,有时候,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虽然失去了权势和地位,但我们依然可以保持家族的尊严和荣耀。只要我们能够保全家族血脉,延续香火,就已经足够了。”贾源语重心长地说道。 贾代化还想要说些什么,就被石旭等人出言打断了:“老太爷,您是不是不看好太子?” “是。” “为什么?” “太子暴虐成性,非明君之选!” “侄儿明白了。”石旭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回去后,侄儿就闭门谢客,专心教养家中子弟,不再参与朝堂纷争。” 贾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看向其余几人,沉声问道:“你们呢?” 其余几人对视一眼,沉声道:“我们愿听从老太爷的安排。” 贾源满意的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嗯,回去后,想办法同陛下开诚布公的谈一下,然后就慢慢退出朝堂吧。什么时候,你们府中的后辈凭借自己的能力,能够在朝堂上站稳脚跟,那才是各家真正的复兴之时。” “是。” “嗯,都回去吧。以后没事,少聚在一起,太过招眼了。” “您多保重身体,我们就先告辞了。” “代善,送客!” 待到石旭、柳云等六人离开后,贾源一脸疲惫地站起身,脚步蹒跚地向书房外面走去。他的背影显得苍老而孤独,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叔父,您慢着点。”贾代化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 贾源微微侧头,看向贾代化,低声问道:“珍哥儿在问心书院还习惯吗?” 贾代化闻言,忍不住笑道:“刚过去,总会有些不习惯,时日一长就好了。叔父放心,咱们家的哥儿就没有一个是娇惯的。” 贾源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欣慰。他看向贾代化,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敬儿不在府中,你这个做祖父的要多关心些。不要整日的就知道喝酒取乐,没得带坏了孩子。” 贾代化闻言,心中一凛。他连忙点头表示一定会照做,并承诺道:“叔父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教导珍哥儿,不会让他走上歪路。” 贾源闻言,微微颔首。他看向贾代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许,但随即又变得严肃起来:“不只是珍哥儿。代化,你要记住,这酒是穿肠的毒药,色是刮骨的钢刀。一旦沉迷其中,不仅会毁了自己,还会给家族带来无尽的麻烦。 你身为贾氏一族族长,更要以身作则,切莫让后辈们有样学样,跟着你一起堕落。” 贾代化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愧疚。他低下头,声音低沉地回答道:“叔父教训的是,侄儿知错了,侄儿回去就把那些人遣散出去。” 贾源听到贾代化的回答,心中稍感宽慰。他轻轻拍了拍贾代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也是做祖父的人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要在心里有杆秤。” “侄儿谨记叔父教诲,日后定以身作则。” “嗯,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不然老夫可不饶你。老夫虽然老迈,还是能提动刀的。” 第344章 疯一把 夜色如墨,深沉的天幕上繁星点点,却似乎都被一层厚重的雾气所笼罩,透不出半点光亮。贾府深处,一顶软轿在昏黄的灯笼引领下,缓缓穿行于曲折的回廊之间。 “老太爷,到了。”轿外,仆人低沉的声音划破夜的寂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贾源睁开眼,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他一步跨出轿门,重重的踩在地面上。 夜色中的荣庆堂,灯火通明,犹如黑夜中的一颗璀璨明珠,却也掩不住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的悲伤气息。 步入荣庆堂,贾源只觉一股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下人们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喘,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向着碧纱橱的方向瞥去。 “老太爷回来了。”随着下人问安的声音,丫鬟掀开了正房的门帘。贾源迈步而入,目光扫过屋内众人,最终落在了双目通红的蒋老夫人身上。 “回来了,人都打发了?”蒋老夫人站起身来,她的身形略显蹒跚,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 “都打发了。赦儿……可曾醒转过来?”贾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紧紧握住老夫人的手,无声的安慰着老妻。 蒋老夫人摇了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落下。“中间醒过来一会,用了药,又睡下了。” 贾源闻言,强压着心中的苦楚安慰道:“醒了就好了。赦儿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至少日后咱们再也不用担心他战死沙场了。” 老夫人闻言,用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声问道:“你,要去看看他吗?” 贾源点了点,夫妻二人相互搀扶着走进碧纱橱。 转过一道屏风,张慧的身影映入眼帘。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痴痴地落在床上的人身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这一个焦点。她的面容憔悴,眼中布满了血丝,显然已经守在这里许久了。 贾源与蒋老夫人对视一眼,彼此的心中都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慧丫头……”蒋老夫人轻声呼唤道,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心疼和颤抖。 张慧闻言,缓缓抬起头,看向走进来的二老。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但很快便强忍着咽了回去。她站起身来,恭敬地行了一礼:“祖父,祖母。” 贾源点了点头,目光终于落在了床上的贾赦身上。他的心猛地一缩,只见贾赦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又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无法挣脱。 “赦儿他……”贾源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孙儿这些日子经历了怎样的磨难,更无法接受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 张慧闻言,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大夫说,大爷的伤势看似严重,实则并无生命危险。只是这些日子一直忙着赶路,未曾好好修养,身子骨自是虚弱了些。加之心中积郁难解,这才导致一直昏迷不醒。” 贾源缓步来到贾赦床前,颤抖着手想要掀开贾赦身上的薄被,查看他的伤势。然而,他的手刚触碰到被角,却又猛地缩了回来,仿佛害怕看到孙子身上的伤口。 “祖父,您莫要如此。大爷如今的情况,比咱们预想的要上许多。日后只要用心将养着,定能恢复如初。”张慧轻声安慰道。 贾源闻言,苦涩地笑了笑,那笑容里藏着太多的无奈与自责。“想我贾源戎马一生,为了他水氏江山立下汗马功劳,临了竟护不住自己的孙子,真是讽刺啊。”他的语气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血与泪的沉重。 张慧看着贾源自责的样子,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她低声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自古有之,祖父何必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大爷此次遭难,对咱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贾源闻言,眼神闪烁,似有所悟,却又难以释怀。“道理祖父都明白,只是……唉~,到底是心有不甘呐!”他长叹一声,那声音在屋内回荡,显得格外的凄凉。 “有什么不甘的,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足够了。”老夫人白了贾源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但更多的还是对丈夫的担忧。 “你有时间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好好想想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总不能让赦儿白白的受了这样的委屈。” 贾源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苦笑。是啊,他怎么能在这里沉沦呢?他的孙子还需要他,他的家族还需要他。他必须振作起来,为了那些他深爱的人,也为了他自己。 “赦儿家的,我已经同其他六家商量好了,他们会在近期陆续上交手中的兵权。为了堵住悠悠众口,陛下就是再心有不甘,也会对各府做出一定的奖赏,以示安抚。” 说到这里,贾源停顿了一下,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至于咱们贾府,我仔细思量过了,准备求陛下把所有的奖赏都放在你的身上。” “祖父……” “你听我说。”贾源打断张慧的话,沉声道:“我和你祖母年事已高,未来的日子难以预料。你公公虽然善良,但有时候太过耳软心活,容易被他人左右。万一有一天,他听信了什么谗言,对你和赦儿产生误会或不利,你和赦儿也能有个后路。” 看着面前这个一心为自己这一房打算的老者,张慧只觉得心中无比的酸涩。她只得低下头,沉沉的应了一声好。 待到张慧的心情平复下来后,方才抬头对贾源夫妇说道:“祖父、祖母,夜深了,大爷这里有孙媳伺候着,您二老先安置吧。明日,还有一场硬仗呢!” 老夫人闻言,刚要开口拒绝,却被贾源用眼神制止了。他沉声道:“好,我和你祖母先去休息。赦儿这里,就交给你了。你辛苦了。” “国公爷……”老夫人轻声唤道,眼中满是担忧。 “皎皎,赦儿的罪,不能白受!明日,你就再陪为夫疯一把吧!” 第345章 血溅养心殿(一) 老夫人闻言,眼中那抹泪光迅速被坚定所取代,仿佛回到了年轻时的飒爽英姿。“好。做了四十多年的国公夫人,我都快忘了我自己也是个有脾气、有决断的女子。”她冷声说道。 张慧站在一旁,目睹着眼前这两位曾经叱咤风云,如今却已行将就木的老人,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感。她试图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滴温热的泪水悄然滑落,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滴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无声无息。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满贾府的时候,贾源已经换上了他许久不曾穿过的盔甲。那盔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仿佛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荣耀。他挺直腰板,目光如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威风凛凛的时候。 老夫人静静地站在一旁,双手轻柔而熟练地为他整理着衣甲,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她的眼中满是骄傲与深情,仿佛在看一个永远值得她仰望的英雄。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但那份对丈夫的敬爱与依恋,却如同陈年的酒,愈发醇厚。 贾源侧头看向爱妻,只见她身穿一品诰命夫人的华服,端庄而高贵,虽然年华已逝,但在他眼中,她仍如初见时一般美丽动人。她的发丝虽然已经雪白,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她的脸上写满了时间的痕迹,却也更添了几分从容与淡然。 “皎皎,你看这件盔甲,还合身吗?”贾源轻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温柔与怀念。 老夫人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泪光:“合身,我的源哥仍如六十年前一般威武!” 贾源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的温暖。他知道,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只要有她在身边,他就有无穷的力量和勇气。 此时,养心殿的仁康帝心情那叫叫一个舒畅,比他十六岁亲政时还要痛快。他站在书案前,目光炯炯有神地注视着那整整齐齐排列的八块兵符。这八块兵符,代表着大盛王朝最精锐的七支军队,也是他稳固江山的基石。 “哈哈,父皇,您终究还是不如朕!”仁康帝忍不住低声轻笑,语气中充满了得意与释然。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滑过冰冷的兵符表面,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无尽力量。这每一块兵符,都承载着他无数次的筹谋与算计,是他一步步走到如今帝王之巅的见证。 “陛下,前荣国公贾源携妻蒋氏求见!”门外突然响起内侍尖细的声音,打断了仁康帝的思绪。 仁康帝闻言,立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缓缓把书案上的兵符放进一旁的木匣里,仿佛是在将心中的野望与筹谋暂时封存。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他才沉声道:“宣。” 内侍应声退下,不久便引着二人步入养心殿。 仁康帝抬头看去,目光在贾源与老夫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慨。 贾源盔甲着身,英姿勃发,宛如一把历经风霜却依然锋利的出鞘利剑,透露出不屈的战意与岁月的沉淀。 而老夫人则按品大妆,端庄中透着威严,优雅里藏着坚韧,仿佛是那寒冬的红梅,不畏严寒,不惧风霜,以她独有的方式诠释着她的坚强与智慧。 夫妻二人相携而来,步伐稳健,眼神坚定,一如当年先帝托孤之时。 “臣贾源(臣妇蒋氏),参见陛下。”二人齐声行礼,声音虽不高亢,却字字清晰,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无尽的力量与决心。 “免礼,平身。来人,赐坐。”仁康帝微微一笑,示意二人坐下。他的语气虽然平和,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审视与探究。 然而,贾源夫妇却并未如他所愿坐下。相反,他们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然后重重跪了下来。贾源的盔甲与地砖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声音在空旷的养心殿中回荡,仿佛也在诉说着他内心的坚决与不屈。蒋氏紧随其后,虽然身着华服,但跪下的动作却异常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陛下,求陛下为老臣做主!”贾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愤慨,但更多的是对正义的渴望与对公平的诉求。 仁康帝见状,心中咯噔一声,这是打了小的引出老的来了?他微微皱眉,目光在贾源夫妇身上停留片刻,随后缓缓开口:“源公,你这是何意?有何委屈,起来慢慢说。” 贾源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依旧跪得笔直,头颅低垂,声音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痛与决绝:“陛下,老臣一生忠君爱国,对朝廷的忠心日月可鉴,从未有过半点私心杂念。对家中子嗣的教导,更是严苛至极,唯恐他们行差一分,踏错半步。幸而家中子孙虽不甚聪明,却也牢记忠君之道,从不敢有违圣意半分。 长孙贾赦,老臣更是倾注了毕生心血,把他打造成了一把锋利的宝剑,坚固的盾牌,只愿他能为大盛王朝披荆斩棘,保驾护航。 可如今,宝剑刚刚出鞘,就惨遭摧折;盾牌尚未护佑万民,却先遭风雨侵蚀。 老臣求陛下看在老臣为大盛几经生死的份上,为老臣的孙儿,为无辜枉死的将士讨个公道!”贾源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割般刺痛人心。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仿佛要将整个大殿都燃烧起来。 仁康帝闻言,心中突然生起一股尘埃落定的感觉,该来的他还是来了。 “唉~源公的心情朕也感同身受,每每想起贾赦遭遇的一切,朕亦是心如刀绞。”仁康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真挚的哀伤,他缓缓起身,走下龙椅,一步步向贾源走去。 “每每想起这事,朕恨不能直接出兵灭了罗刹国。然,国与国之间,岂是儿戏?战争一开,受苦的终是百姓。朕虽为帝王,却也不能为一己之私,置天下苍生于不顾。”仁康帝说到这里,眼神中闪过一抹无奈与沉痛。 “陛下,伏击贾赦他们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罗刹细作!” 第346章 血溅养心殿(二) “什么?!”仁康帝脚步一顿,目光锐利地看向贾源,“源公此言何意?莫非是在怀疑朕?” 贾源抬起头,直视仁康帝,那双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陛下乃是千古明君,老臣就是怀疑自己也不会怀疑您。”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 “源公明白就好。”仁康帝闻言,神色稍缓,但眉宇间依旧一片冷凝,“源公既如此说,那必有确凿证据指向他人。呈上来吧,让朕看看,究竟是谁胆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陛下的意思是,无论那人是谁,您都会秉公处理,绝不偏袒?”贾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是自然!”仁康帝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虽贵为九五之尊,但亦需遵守国法,维护朝纲。源公但说无妨,无论涉及何人,朕都必将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贾源闻言从护心镜中掏出一份密信,双手呈上。仁康帝接过,细细翻阅,脸色愈发阴沉。 看完密信,仁康帝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源公,此事干系重大,牵扯甚广。你可知,一旦查证属实,将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贾源沉声道:“老臣自然知晓。但为了大盛的江山社稷,为了无辜枉死的将士,为了老臣那无辜的孙儿,老臣,无所畏惧!” 仁康帝冷哼道:“哼,好一个无所畏惧。若一经查实,此事是你凭空捏造,贾源,你可知会有什么样后果?” “老臣知道。”贾源低下头,声音却依旧坚定,“若老臣所言有虚,愿以项上人头及贾氏满门,谢罪天下。 若,此事确定属实,陛下又该如何处置那背后之人?” 看着咄咄逼人的贾源,仁康帝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朕刚刚已经说过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好!”贾源昂首挺胸,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陛下能有此决心,乃是大盛之福,万民之幸! 宪亲王为人正直,四皇子亦是大公无私,臣请旨,由宪亲王与四皇子共同彻查此案,以还朝廷一个清白,给天下一个公道!” 仁康帝闻言,目光深邃地看向贾源,似乎在权衡着什么。大殿内一时陷入了沉寂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仁康帝方才一脸疲惫的问道:“源公,一定要如此吗?朕可以给贾赦加官进爵,可以给予些遇害的将士丰厚的抚恤,甚至可以在皇城中为贾赦树立一座丰碑,以表彰他的忠勇。难道这些,都不能让源公你回心转意吗?” 贾源闻言,心中一痛。他知道,仁康帝提出的这些条件,对于任何一个家族来说,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但是,他更想给自己孙儿讨一个公道! “陛下,老臣并非不知好歹之人。”贾源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但此事关乎朝廷的威严,关乎无数无辜将士的性命,更关乎我大盛的未来。若今日我们因为一己之私而选择妥协,那日后,又该如何面对那些为我们浴血奋战的将士,如何面对天下苍生?” 仁康帝闻言,神色复杂。他深知贾源所言非虚,但心中却仍有顾虑。毕竟,一旦彻查此案,所牵扯出的,将是难以想象的利益纠葛和权力斗争。 “源公啊,你可知这其中的水有多深?”仁康帝叹了口气,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一旦开始,便再也无法回头。” 贾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陛下,老臣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老臣都愿一往无前,只为讨回那应有的公道!” “若,朕求你呢?”仁康帝突然沉声问道。 贾源闻言,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沉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陛下,臣所求者,非一己之生死,而是国家之正义,百姓之安宁。 若臣之坚持,能换来朝廷之清明,将士之公道,臣虽死何憾? 然,若因臣之退缩,致朝纲不振,正义不彰,臣虽生亦如死。 陛下,臣意已决,愿以此残躯,扞卫我大盛之威严!” 仁康帝闻此,目光深邃,久久未语。一边是八公之首,武勋重臣,一边是自己最看重的儿子,这其中涉及到的权力斗争与情感纠葛,让他倍感头疼。 “源公,你可知,你这般坚持,可能会让朕陷入两难之地。”仁康帝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每一个字都似乎承载着千斤重担。 “陛下,您先是大盛的君王,其次才是一个父亲。这次是贾赦,下次呢?长此以往,人人自危,谁还敢为陛下,为大盛献上自己的忠诚?!” 仁康帝闻此言,身躯微微一震,仿佛被贾源的话戳中了心中的痛处。他目光闪烁,似乎在内心深处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斗争。 贾源见状,继续说道:“背后之人今日可以因为贾赦不愿为其所用,就对贾赦痛下杀手,明日也可能因为其他臣子不顺从其意,而对其他臣子下手,到了最后甚至可能会出现父子反目,兄弟阋墙的局面。 陛下,这绝非危言耸听,若此风不刹,我大盛的根基将被动摇,千秋万代的基业也将毁于一旦啊!” 他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忧虑与愤慨,仿佛是在诉说着一个无法逃避的宿命。仁康帝听罢,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紧紧握住龙椅的扶手,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似乎在竭力压制着内心的愤怒与不安。 “源公,你说得对。”仁康帝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的一般,“此等奸佞之徒,若不除之,必成大患。” 第347章 血溅养心殿(三) 贾源闻言,眼底闪过一抹讽刺,却转瞬即逝,仿佛只是夜空中流星的一瞬。他深知,帝王之心,深邃如海,多疑是其不变的底色。即便是众皇子再得宠爱与信任,也不过是那海面上偶尔泛起的涟漪,无法触及海底的暗流。 贾赦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它像是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波澜,却也可能只是湖面上短暂的骚动,最终归于平静。关键在于如何操作,如何把握这其中的分寸与火候。 贾源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明白,此事若处理得当,不仅能还贾赦一个公道,更能借此机会清除一些隐患,稳固荣国府的根基。而若处理不当,则可能引发更大的风波,甚至动摇国本。 正当他沉思之际,仁康帝的声音突然在朝堂上响起:“传朕旨意,让太子即刻来见朕。” 贾源闻言,心中猛地一紧,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拉回现实。他迅速回过神来,拉着身旁的老夫人,一同恭敬地跪了下来。 “陛下圣明!”贾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激动与期待。 仁康帝看着殿下跪着的贾源夫妇,眼中一片晦暗。不管贾赦的事情,太子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都必须敲打一番,让他知道到底谁才是大盛的主人! 戴权踏入东宫的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还未走近太子的居所,一阵阵嬉闹声便如针般刺入他的耳中,与这庄严的宫殿格格不入。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当他终于站在太子居所的门前,那嬉笑声越发清晰,如同一把钝刀,在他心头缓缓磨过。戴权眉头微皱,却保持着表面的平静。他轻轻推开门,步入那喧嚣的中心。 殿内,太子正与一群侍女太监嬉笑打闹,衣衫不整,发髻散乱,哪有半点一国储君的端庄与稳重?戴权心中一沉,却并未立即表露不满。他缓缓走近,轻声咳嗽了一声,试图引起太子的注意。 太子闻声转头,见是戴权,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了几分,但眼中的玩味却并未完全散去。“哦,是戴公公啊,您老怎么过来了?”太子语气虽算客气,但那漫不经心的劲儿,却让戴权心中更加沉重。 “殿下,老奴有要事禀报。”戴权低声道,目光扫过那些侍女太监,示意他们退下。太子挥了挥手,众人便识趣地离开了,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太子与戴权二人。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太子与戴权二人。太子懒洋洋地坐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品着西域进贡的葡萄酒。 “说吧,什么事这么急,竟然让戴公公你亲自跑一趟?”太子漫不经心地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耐烦。 “殿下,贾源今日进宫了。”戴权看着太子的眼睛,轻声说道。 太子闻言,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他漫不经心地瞥了戴权一眼,“哦?他进宫做什么?找父皇谈心吗?” “他递交了一份秘折,是关于贾赦遇袭的事情。”戴权缓缓说道,目光紧盯着太子的脸色,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异样。 太子听到“贾赦遇袭”四个字,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身体微微前倾,似乎在等待戴权继续说下去。 “贾源在秘折中提到,贾赦遇袭并非偶然,而是有人蓄意为之。”戴权说道,“而且,他还提到了一些线索,指向了朝中某些官员。” 太子闻言,眉头紧锁,沉默片刻后问道:“可有具体指向?” “奴才不知。”戴权摇了摇头,“但是陛下看完那道秘折后,就命奴才传你即刻觐见!”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太子心头炸响。他猛地站了起来,厉声道:“父皇是在怀疑孤吗?” 戴权见状,连忙躬身说道:“殿下息怒,陛下并未明言,只是让殿下即刻觐见,或许是有其他要事相商。” 太子看着戴权,冷笑一声,寒声道:“父皇是愈发的糊涂了,孤若对付贾赦,绝不会偷偷摸摸。孤乃一国储君,要杀一个何须用如此卑劣手段?”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仿佛被误解的委屈孩童。 戴权看着太子,心中暗自叹息。他知道,太子与贾赦之间的恩怨纠葛,绝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 “殿下……”戴权轻声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劝慰和无奈,“无论陛下心中如何想,此刻最重要的是尽快觐见,澄清误会,以免事态扩大。贾源并不只是一个人,他的背后有整个来国功勋集团,您万不可掉以轻心。” 太子闻言,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和挣扎。他知道戴权所言非虚,但心中的那口气却难以咽下。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戴权,冷声道:“孤记得贾赦不得其母欢心,其母史氏恨不能啖其肉喝其血?” “殿下,您……您要做什么?”戴权的声音微微颤抖,他紧盯着太子的背影,心中涌动着不安与忧虑。太子的话语如同寒风中的利刃,不仅刺痛了他的心,也让他意识到了即将来临的风暴。 太子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决绝与无奈的光芒。“公公,您是看着孤长大的,应知孤的性情。孤岂会坐以待毙,任人欺凌?贾源他们步步紧逼,孤若再忍气吞声,只怕这东宫之主的名号,迟早要拱手让人。” 太子的话语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他紧握着拳头,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屈辱都握在掌心。戴权看着太子那紧皱的眉头和坚毅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年,太子的不易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作为仁康帝的奴才,他虽然想为太子分担,但却又不得不保持沉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殿下,贾赦的事情,您……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戴权的声音低沉而沉重。 太子闻言,眼神一凛,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他紧紧盯着戴权,那双眸子里既有惊讶也有不解。 “公公,您不信孤?”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伤痛。 戴权心中一颤,他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太子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殿下,老奴并非不信您,只是……只是您和贾敬的事情,让奴才不得不心生疑虑。” “孤没有!”太子低吼道。 第348章 血溅养心殿(四) “孤就是再不喜他,仅凭他是敬儿的堂弟,孤就不会伤他半分!”太子的话语如同寒风中的烛火,虽微弱却坚定,字字句句都敲击在戴权的心上。他望着太子那双深邃的眼眸,其中隐藏的悲恸与无奈,让戴权不禁心中一紧。 戴权忙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无奈,沉声道:“殿下,这事已经不是奴才信不信的事情了,贾源既然敢进宫面圣,就说明他手中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那件事是您所为。” “证据?”太子冷笑一声,那笑中却带着几分苦涩,“证据又如何?在这皇宫之中,真真假假,又有谁能分得清?只要父皇信任孤,孤又何惧他贾源手中的所谓证据?” 戴权望着太子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心中不禁暗自叹息。他记得,早些年的时候,只要是对太子不利的言论,根本无需太子亲自出面,仁康帝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那时的太子,是何等的风光无限,何等的意气风发。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的仁康帝已逐渐老去,而太子却正值盛年,意气风发,宛如初升的太阳,光芒万丈。这样的对比,让皇宫内的权力格局悄然发生了变化。 试问,哪个君王能够坦然接受自己日渐衰老,而继承人却正值壮年,充满活力与野心? 仁康帝的心中,恐怕也充满了矛盾与挣扎。他既希望太子能够承担起江山的重任,成为他百年之后的依靠;又担心太子过于强势,威胁到自己的皇权,让自己在这皇宫之中失去最后的尊严。 这种复杂的情感交织,让皇宫内的气氛变得愈发微妙而紧张。而贾源的突然出现,以及他手中的“证据”,无疑是在这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层层波澜。 在太子的注视下,戴权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沉声道:“殿下,万岁爷还等着呢。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免得让万岁爷久等了。” 太子闻言,嗤笑一声,那笑声中既有对戴权的嘲讽,也有对自己的自嘲。“等?他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说完,太子大步流星地越过戴权,径直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养心殿内,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斑驳地洒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也照亮了太子那冷峻的面容。他步入大殿,金色的阳光为他披上了一层辉煌的外衣,却掩盖不住他眼中那抹不易察觉的冷意和决绝。 仁康帝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目光如炬,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他紧紧地盯着走进来的太子,眼神中既有期待,也有审视。 龙椅下方,贾源夫妇双目赤红,充满了复仇的火焰,他们死死地盯着太子,仿佛随时都会像饿狼一样扑上去,撕咬这个伤害了他们孙子的凶手。 “儿臣参见父皇,愿父皇福寿安康。”太子行礼,声音冷淡而疏离,没有丝毫的温情。 仁康帝微微点头,示意太子起身。“太子,贾源说贾赦遇袭一事另有内情,你可有什么要对朕说的?” 太子冷笑一声,直视着仁康帝的眼睛:“父皇想听什么?儿臣说自己对此一无所知,您会相信吗?还是您更愿意相信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编造的谎言?” 仁康帝沉默片刻,目光更加深邃。“太子,朕自然希望你是清白的。但此事关系重大,你需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太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合理的解释?在这皇宫之中,何时讲过‘合理’二字?不过,既然父皇想听,儿臣便说。 儿臣确实不知贾赦遇袭之事,更不曾指使任何人去伤害他。儿臣虽不喜他,但看在贾敬的面上,也不会伤害他半分。” 贾源闻言,怒不可遏,他向前一步,沉声道:“太子殿下,老臣问您,在贾赦大败罗刹后,您是否曾派人接触过他?” “是。”太子坦然承认。“孤听闻贾赦清洗了罗刹国的国库,想从他手中讨要一本古籍。” 太子坦然承认的那一刻,整个养心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贾源夫妇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仿佛要穿透太子的伪装,直达那隐藏于心的真相。 “太子殿下,您仅仅是讨要一本古籍吗?”贾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和疑惑。 “不然呢,难不成孤还要讨要你荣国府的兵符不成?”太子太子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 贾源见状,冷笑一声:“敢问太子殿下,您既然想要那本古籍,为何不直接开口向陛下讨要,反而要避开众人,私下与贾赦接触?这其中,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太子眉头微挑,目光如刀,直视贾源。“贾大人,您这是在质问孤吗?孤行事,何须向你解释?” 太子的话令养心殿内的气氛愈发紧张。贾源并未退缩,他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太子殿下,老臣并非质问,只是心中疑惑难解。 您身为储君,一举一动都关乎国体,私下与贾赦接触,难免让人心生疑虑。 更何况,贾赦如今遭遇不测,您又怎能置身事外?” 太子闻言,神色平静,但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贾大人,此言差矣。孤虽为储君,但并非无所不能。孤派人接触贾赦,只为借阅古籍,别无他意。 至于贾赦的遭遇,孤也深感痛心,但此事确实与孤无关。孤虽然对贾赦不给孤面子感到不满,但孤身为储君,岂会因此而做出此等卑劣之事?孤的胸襟和气度,还望贾大人能够明了。” 贾源听罢,沉默片刻,似在权衡太子之言。而后,他缓缓开口道“太子殿下,老臣并非有意冒犯,只是贾赦乃老臣最疼爱的孙子。他本可以成为大盛最锋利的长枪,最坚固的盾牌,如今却折在宵小手中,这让老臣如何不痛心? 既然太子殿下声称与此事无关,那么您敢让宪王和四皇子彻查此事,还贾赦和那些无辜枉死的将士们一个公道吗?” 第349章 血溅养心殿(五) 太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中满满的全是嘲讽:“贾源,你是不是觉得父皇称你一声‘源公’,你就真是个人物了?让人彻查孤,是谁给你的胆子,又是谁给你的权力?” 贾源闻言,脸色骤变。他没想到太子竟敢如此嘲讽自己,他死死的盯着太子的眼睛,冷声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太子殿下?你既然私下接触过贾赦,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都必须要接受调查!” 太子闻言,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仿佛能洞察人心底的深渊。他轻笑一声,声音中却带着刻骨的寒意:“贾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父皇与庶民相提并论?你可知,这天下乃是父皇的天下,父皇的意志便是律法!” 贾源闻言,心中一震,却并未退缩。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太子殿下,老臣并非有意冒犯皇上,只是坚信法理公正,不分贵贱。殿下身为储君,更应成为遵守律法的表率,而非凌驾于律法之上。” 太子冷笑一声,目光如刀,直视着贾源:“贾源,你口口声声说法理公正,却可知这世间的公正,往往由强者定义?你贾家虽为功勋之家,但在皇权面前,也不过如蝼蚁一般渺小。孤劝你,还是莫要自寻烦恼,免得引火烧身。” 贾源闻言,脸色更加凝重。他明白,太子此言并非虚张声势,而是真的有意以皇权压人。太子的这番言论,更让他深信贾赦的事情同太子脱不了干系。 “太子殿下,老臣虽知皇权威严,但也深知身为臣子,有义务维护朝廷法度,扞卫公理正义。贾赦之事,关乎朝廷颜面,更关乎法理公正。老臣斗胆,请太子殿下配合调查,以明真相,以正视听。” “若孤说不呢?”太子太子的话语如同寒冰,让整个宫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贾源,若孤说不呢?你贾源又能如何?莫非你以为,你一个小小的臣子,能够撼动孤的地位,或是改变这既定的局面?” 然而,贾源并未被吓倒。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目光坚定地望着太子:“太子殿下,老臣虽微不足道,但法理公正乃朝廷之基石。若殿下执意阻挠调查,老臣纵然粉身碎骨,也要扞卫朝廷法度,扞卫公理正义。” 然而,太子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哦,那你就去死吧。”他的语气轻松而冷漠,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宫殿内炸响,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放肆!水礽,你是不是当朕是死的?”仁康帝的眼神中闪烁着怒火,直视着太子水礽,仿佛要将对方燃烧殆尽。 养心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太子的脸色也猛地一变。看着震怒的仁康,太子虽心中不忿,却也只得低头道:“父皇息怒,儿臣一时失言,请父皇恕罪。” 仁康帝的眼神依旧严厉,他沉声道:“水礽,你身为储君,应当知书达理,明辨是非。贾赦之事,若真另有隐情,自当彻查清楚,还他公道。你怎能如此轻率地对待此事,甚至口出狂言?” 太子闻言,只觉浑身一凉,他猛的抬起头来,看着那高高在上的仁康帝是那样的陌生。 “父皇,你是在怀疑儿臣吗?”太子颤声问道。 “私下接触领兵武将,水礽,朕难道不应该怀疑你吗?”仁康帝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太子的心上。 太子的脸色变得惨白,他没想到一向对他疼爱有加的父皇,竟然真的怀疑他。 “父皇,您……您不信儿臣?您竟然不信儿臣?您怎能不信任儿臣?父皇,儿臣可是您亲自带大的,儿臣是什么性格,您难道不清楚吗?”太子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与痛心,他抬头望着仁康帝,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仁康帝的眼神复杂,其中既有严厉,也有痛心。他缓缓开口道:“水礽,朕自然是了解你的,也正因为如此,朕才更加难以接受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你私下接触领兵武将,这不仅仅是违反了朝廷的法度,更是对朕的信任的一种背叛。” “贾赦算什么领兵武将,他不过是二皇帝手下的一名先锋官罢了。父皇,儿臣同他接触,真的只是为了罗刹王室的那本古籍啊!” 太子水礽急切地辩解着,试图澄清自己与贾赦接触的真正目的。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真诚与焦急,仿佛想要将内心的想法一股脑儿地倒出来,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仁康帝听着太子的辩解,眼神中的严厉并未消散,反而多了一丝审视的意味。他沉声道:“水礽,无论贾赦的身份如何,他终究是朝廷的武将。你私下与他接触,就已经违反了朝廷的法度。至于你所说的那本古籍,若真的如此重要,你为何不通过正当的途径去获取,反而要选择这种隐秘的方式?” 太子闻言,心中一阵苦涩。他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父皇,儿臣知道儿臣的行为有些鲁莽,但儿臣真的是为了那本古籍。至于为什么要采用这种隐秘的方式,是……是因为那本古籍是……是关于陈文帝和韩子高,所以儿臣……” “孽障。”仁康帝拿起案上的砚台重重砸向太子。 太子水礽猝不及防,被砚台砸中肩膀,一阵剧痛传来,他踉跄几步,险些跌倒。砚台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也砸在了他的心上。他抬头,只见仁康帝的脸色铁青,眼中满是愤怒与失望。 “父皇……”太子颤抖着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来人,把太子带下去,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东宫半步!”仁康帝怒道。 贾源见状,上前一步护在太子前面,不让侍卫上前半步。 “贾源,你还想做什么?”仁康帝怒道。 “老臣求陛下彻查贾赦遇袭一事!”贾源毫不退让的看着仁康帝的眼睛。 “滚!!” “陛下是不准备给老臣一个公道了吗?”贾源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悲怆,却依旧坚定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岳。 “贾源,不要逼朕。”仁康帝的声音低沉而威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告的意味。 贾源闻言,惨然一笑:“陛下,到底是谁逼谁啊?老臣自问一生从未做过对不起陛下,对不起朝廷的事情,您为何要如此对待老臣?” 说完,他伸手解下头上的凤翅盔,冲着养心殿的柱子狠狠撞去。 第350章 血溅养心殿(六) “砰!!” 一声巨响,震得养心殿内众人皆是一颤。贾源的身影颓然倒地,凤翅盔滚落一旁,发出清脆的响声。鲜血从他的额角缓缓流出,染红了衣襟,也刺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眼。 “贾爱卿!!”仁康帝惊呼一声,身形晃动,似乎要冲上前去,却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他的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蒋老夫人站在一旁,冷眼着这一切,脸上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她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嘲讽:“陛下,如今您满意了吧?” 仁康帝闻言,嘴角微微扯动,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来。他的目光空洞而深邃,仿佛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快!传太医!”一旁的戴权尖声喊道,慌忙指挥着宫女太监们上前查看贾源的伤势。养心殿内顿时乱作一团,脚步声、呼唤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嘈杂。 蒋老夫人看着仁康帝那惺惺作态的样子,心中的怒火更甚。她冷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悲凉。步履蹒跚地,她一步步走向贾源,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刀尖上,痛彻心扉。 终于,她艰难地蹲下身来,双手颤抖着紧紧抱住贾源的上半身。她的眼眸中闪烁着泪光,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她轻声问道:“源哥,疼吗?”那声音中充满了温柔与心痛,仿佛是在询问一个受伤的孩子。 然而,此时的贾源早已昏迷了过去,无法回应她的呼唤。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停止。蒋老夫人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仿佛能感受到贾源生命力的流逝,那种无力感让她心如刀绞。 老夫人拿起帕子,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那帕子仿佛承载了千斤重担,紧紧捂住贾源额头上不断涌出血液的伤口。鲜血如溪流般迅速浸透了帕子,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养心殿内显得格外刺耳。她的目光空洞而绝望,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只剩下那机械般的动作,试图为贾源挽回一丝生机。 “源哥,你说你这一辈子到底落了个什么?”蒋老夫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无尽的哀伤与不甘。她抬头望向站在不远处的仁康帝,那双曾经充满敬畏的眼眸,如今却只剩下了深深的怨恨与失望。她的语气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帝王的忌惮,朝堂的暗箭,儿女的怨怼,浑身的伤病,如今更是落得如此下场……” 养心殿内的气氛愈发紧张而压抑,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人难以呼吸。仁康帝站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与挣扎。 他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然而那股深深的愧疚与自责却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让他几乎窒息。 “太医!太医怎么还没来!”戴权的尖叫声再次响起,打破了养心殿内的凝重。 “来了,来了,太医来了!””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太医匆匆赶至。 “微臣参见……” “别废话,快给去给源公看伤。”太医刚要下跪行礼,就被仁康帝不耐的打断了。 太医连忙应是,快步走到贾源身旁,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他的伤势。他眉头紧锁,神色凝重,显然贾源的情况不容乐观。 “这……这伤口太深,需得马上处理,否则……”太医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迟疑,却也让在场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否则怎样?”蒋老夫人急切地问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眼眸中满是焦虑与期盼。 太医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老大人年事已高,再加上年轻时落下的病根,身体本就虚弱。此番伤口又深及要害,只怕……只怕即便救回来,寿元也所剩无几。” 此言一出,养心殿内顿时一片死寂。蒋老夫人的身子猛地一晃,直接瘫坐在地。她紧紧咬住下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仁康帝的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仁康帝的眼神也变得黯淡无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他看向太医,声音低沉地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太医摇了摇头,神色更加凝重:“老大人的身体状况实在太过糟糕,这次又伤得如此之重,微臣……微臣实在是无能为力。但微臣可以尽力减轻老大人的痛苦,让他在最后的日子里能过得舒服一些。” 太医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打在蒋老夫人的心上。她泪如雨下,声音颤抖地呼唤着贾源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将他从生死的边缘拉回来。 “源哥,你不是答应过我,要走在我后面吗?你……你难道又要食言了吗?”蒋老夫人的话语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她紧紧握住贾源的手,仿佛害怕他会在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贾源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丝毫反应。蒋老夫人的心如刀绞,她继续说道:“源哥,你睁开眼睛啊。赦儿变成了那个样子,代善又是个不顶事的,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 仁康帝闻言,心中也是一阵酸楚。他用力抿了抿嘴唇,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压抑下去。随后,他沉声对一旁的太医吩咐道:“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救回源公。朕私库里的一切药材,你都可以随意取用。只要能救回源公,朕……朕什么都愿意做。” 太医闻言,心中也是一凛,他连忙应道:“微臣遵旨,定当竭尽全力救治老大人。” 说完,太医便开始再次仔细地检查贾源的伤口,心中默默盘算着各种可能的救治方案。而蒋老夫人则依旧紧紧握着贾源的手,泪水不断地滑落,却不肯松开半分。 闻着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看了一眼缩在一旁不发一言的太子,仁康帝长吸一口气,冷声道:“戴权,传宪王和四皇子进宫!” 第351章 一废太子(一) 戴权闻言,身体猛地一颤,他深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触地,颤声道:“陛下三思啊。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哪怕最后证明了太子是无辜的,也难免会引起朝野动荡,对太子殿下的名声更是……” 戴权的话音未落,一旁的太子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慌,他猛地跪倒在地,与戴权并肩而跪,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恳求:“父皇,儿臣恳请您三思!儿臣绝未有过任何不轨之心,此事定有蹊跷,还望父皇明察秋毫,莫要听信一面之词,以免中了奸人的诡计啊!” 太子说完,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他知道,一旦宪王和四皇子被召入宫,这局势便再难控制。自己虽为储君,却也承担不起逼死国公的指责。 仁康帝的目光在太子和戴权之间来回扫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当然明白太子的担忧,也理解戴权的顾虑。但此刻,他更在意的是如何安抚以贾源为代表的功勋之流,以及那背后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 “太子,”仁康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千钧之力,“你起来吧。朕心中自有分寸。召宪王和四皇子入宫,并非是要定你的罪,而是为了查清真相,还你一个公道。你身为储君,应当有担当,莫要因为一时的恐慌而失了分寸。” 太子的身形微微一震,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却又因心中的重压而难以站直。 他缓缓起身,目光中既有感激也有不安。满朝上下,哪一个背后没有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更何况是他,这个从小在权力斗争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储君。他深知,一旦卷入这场风暴,想要脱身便难如登天。 在仁康帝的注视下,太子只得压下心头的不安,恭声道:“儿臣明白,儿臣定当全力配合,查清真相,以还儿臣清白,也还贾赦一个公道。” 仁康帝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心中对太子的不满也淡了几分。 “好,”仁康帝沉声道,“你且退下,等朕的旨意。太医,你务必全力以赴救治源公,有任何需要,尽管向朕提出。” 太医连忙应命,此刻也顾不上其他了,把自己压箱底的本事都拿了出来。 太子看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贾源,心中暗自祈祷。他知道,这场风波能否平息,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贾源的生死。他希望贾源能够挺过这一关,也希望这场风波能够尽快平息。 “退下吧,没朕的旨意,不得踏出东宫半步!”仁康帝凝声吩咐道。 “是,儿臣遵旨。” 太子缓缓退出大殿,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他的心中如同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贾赦的伤,还有贾源对自己的指控,都让太子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他有心召集心腹商议此事,又怕此举会落下话柄,被宪王和四皇子的人抓住把柄,说他心虚。无奈之下,太子只能先返回东宫,再做打算。 宪王和四皇子赶来的时候,仁康帝已经把贾源夫妇安置到了偏殿之中,养心殿内的血迹也被宫人迅速清理干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臣帝\/儿臣给参见皇兄\/父皇,愿皇兄\/父皇圣体安康。”宪王与四皇子一前一后走进养心殿,行礼问安。 仁康帝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只轻轻抬手示意他们起身:“免礼吧。” 二人起身,宪王目光微闪,笑道:“不知皇兄召臣弟前来所为何事,难不成是皇兄终于愿意割舍那幅‘洛神赋图’了?” 仁康帝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沉声道:“朕这里有件棘手的事,你若能替朕解决了,别说是一幅‘洛神赋图”了,就是你一直惦记的‘快雪时晴贴’,朕也赐给你。” 宪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即又收敛起来,恭敬地问道:“还请皇兄明示,到底是何事如此棘手?” 仁康帝叹了口气,将贾赦遇袭、太子被指控以及贾源撞柱的事情简要叙述了一遍。宪王和四皇子听完,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竟有此事?”四皇子皱眉道,“这贾源也太大胆了,竟敢如此逼迫父皇,他是想造反不成?!” 宪王闻言,神色更加凝重,他看了四皇子一眼,沉声道:“四皇子慎言,造反二字,岂可轻易出口?依本王对贾源的了解,若没有十成把握,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过激的行为。” “皇叔此言差矣,自古富贵迷人眼,权势乱人心。贾源说不准就是被权势冲昏了头脑,才敢如此大胆。”四皇子辩驳道。 宪王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深邃。“权势固然诱人,但贾源并非愚蠢之辈。你觉得能被太祖皇帝钦封的国公,会是一个轻易被权势冲昏头脑的人吗?” 四皇子一脸不忿的说道:“皇叔是在怀疑太子吗?说句大不敬的话,这江山日后都是……” 宪王闻言,脸色一沉,连忙打断四皇子的话:“四皇子,慎言!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其品行和能力都经过皇兄的考验,岂可轻易怀疑?况且,此事尚未查清,更不可妄加猜测,以免伤了兄弟情谊,也乱了朝廷的规矩。” 四皇子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低下头,拱手道:“皇叔教训的是,侄儿一时冲动,失言了。请皇叔和父皇恕罪。” 仁康帝淡淡的扫了四皇子一眼,淡淡的说道:“朕知道你同太子兄弟情深,为此朕心甚慰。只是,贾源也不是那信口开河之人。他既然指控太子,想必手中必有一定证据。尔等不可再妄加揣测,需得秉持公正之心,协助宪王查清此事真相。” 四皇子闻言,心中一凛,连忙恭敬地回道:“父皇所言极是,儿臣知错了。儿臣定当全力协助皇叔,查清此事,还太子皇兄一个清白。” 第352章 一废太子(二) 仁康帝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宪王,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宪王,此事交由你全权处理,务必尽快查明真相,给出一个公正的裁决。无论是谁,只要触犯了国法,都需受到应有的惩罚。” 宪王神色一凛,忙躬身道:“臣定不负皇兄所托,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还朝堂一个清明。” 四皇子见状,也连忙表态:“儿臣定竭尽全力,协助皇叔。” “好,有你们二人协力,朕便放心了。”仁康帝缓缓说道“查案过程中,务必要小心谨慎,万不可闹出什么笑话来。” 宪王和四皇子齐声应诺,随即告退,准备着手调查此案。 走出皇宫,四皇子忍不住问道:“皇叔,关于这件事,您老可有什么看法?” 宪王淡淡的扫了四皇子一眼,沉声道:“你有什么想法?” 四皇子闻言,沉默片刻方才开口说道:“皇叔,太子是一国储君,代表着皇室的颜面,大盛的未来。所以,太子的名声不能出现任何污点。 侄儿以为,此事或许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找个替罪羊,既保全了太子的颜面,又能给贾源一个交代。” 宪王闻言,脚步未停,只是眼神更加深邃了几分。“太子确实是一国储君,代表着皇家的颜面与大盛未来的希望。但正因如此,他的行为更应该光明磊落,经得起任何考验。 若今日因他身份尊贵便网开一面,那日后国法何在?公正何在?我朝又何以立足?” 四皇子被宪王的一番话说得面色微变,他忙垂下眼帘,低声道:“皇叔的意思,侄儿何尝不明白。只是……” “只是什么?”宪王侧头看了四皇子一眼,不解的问道。 四皇子闻言,苦笑一声道:“皇叔,您知道一旦做实了此事乃是太子所为,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吗? 父皇如今虽正值春秋,可岁月无情,他毕竟不再年轻了。其余的皇子也已长大成人,背后势力均是蠢蠢欲动。 太子之位,本就动荡不安,此事若再被揪出,恐怕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啊。” 宪王听罢,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后方才缓缓开口:“你所说的,本王并非不知。但正因如此,此事才更不能轻易姑息。太子身为储君,肩上的担子比任何人都重。他若不能以身作则,又如何能服众?又如何能担起这江山社稷的重任?” 四皇子闻言,神色复杂,显然内心正在激烈地挣扎。他深知宪王所言极是,可一想到太子可能面临的危机,心中又不免忧虑重重。 宪王见状,轻轻拍了拍四皇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四啊,你我皆身为皇室子孙,享受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荣华富贵。但这份荣耀背后,也承载着沉甸甸的责任。太子身为储君,更是责任重大。 我们身为他的至亲,更应该全力支持他,帮助他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君主。而不是在他犯下错误时,只想着如何替他遮掩。” 四皇子闻言,神色更加复杂难看,他张了张嘴,最后只挤出一句:“侄儿谨遵皇叔教诲,此后定当全力协助您,查清此事,给所有人一个公正的交代。” 宪王见状,心中稍感欣慰。他拍了拍四皇子的肩膀,语气更加柔和却又不失坚定:“老四,你记住,身为皇室成员,我们的一言一行都关乎着朝廷的未来和皇族的声誉。 太子是你的兄长,也是你未来的君主,你支持他、辅佐他,是理所当然的。但这份支持,不能是盲目的纵容,而应该是有理有据的引导。” 四皇子闻言,眼神逐渐清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将心中的杂念全部吐出:“多谢皇叔教导,侄儿……明白了!” 宪王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明白就好。你先回府休息一下,晚间随本王去一趟魏铭那里。” “是。” 叔侄二人在宫门前道别后,各自坐上了自家的马车。 养心殿内,仁康帝独自坐了许久,直到宫人把宪王同四皇子的谈话呈上来后,他的脸上方才出现了淡淡的笑容。 “戴权。” “奴才在。” “贾源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回万岁爷,贾大人的伤势已经稳定了下来,太医说后续如何,就要看贾大人的造化了。”戴权躬身回道,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仁康帝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凝声道:“告诉太医,务必保住贾源的性命,不然就让他们提头来见。” 戴权心中一凛,连忙应道:“是,万岁爷,奴才这就去传旨。” 戴权离开后,养心殿内就剩下仁康帝一人。他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喃喃自语道:“太子,你可千万不要让朕失望呐。” 荣国府,贾赦这一觉睡得沉稳而漫长。当他再次睁开眼,周遭已是一片昏暗,只有窗外的夕阳余晖顽强地穿透窗棂,斑驳地洒在屋内,为这静谧的空间添上一抹柔和的光亮。 闻着那熟悉而温馨的熏香,贾赦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仿佛这香气能瞬间带走他所有的疲惫与烦忧。他缓缓坐起身,双手轻轻掀开被子,正欲下床,却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在不远处的屏风后响起。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随着这道温柔的声音,一点灯火在昏暗的室内亮起,紧接着,一个身影轻盈地绕过屏风,走进了贾赦的视线。 那是张慧,她手持烛台缓缓向贾赦走来。烛光照在她的脸上,映出一张温婉可人的面容。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对贾赦的关切与担忧,仿佛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的心弦。 贾赦微微一愣,随即回过神来,他望着张慧,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我没事,只是这一觉睡得有些沉,让你担心了。”他的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但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从容。 张慧走到床边,将烛台轻轻放在一旁的桌上,然后缓缓坐下,她的目光仿佛被贾赦的脸庞深深吸引,怔怔地看着他,久久不愿移开。那眼神中既有担忧,又有释然,更多的则是对贾赦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贾赦见状,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同时也带着几分愧疚。他忙不迭地握住张慧那双冰凉而略显颤抖的手,温声细语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没事,只是睡得久了些。” 第352章 一废太子(三) 张慧的手指在贾赦的掌心中微微蜷缩,仿佛是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到了一般。她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努力挤出一抹生硬的笑容:“没事,你醒来就好。我……我只是……只是不想因为你的缘故而彻底失去琏儿。” 贾赦闻言,心中一紧,手臂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张慧感受到他胸口的坚实与温暖,刚想挣扎,却又想起了他胸口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只好乖乖地依偎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贾赦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声音低沉而缱绻:“慧娘,你知道在匕首穿透皮肉时,我有多害怕吗? 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我怕这世间的繁华与喧嚣,再无你相伴。我怕瑚儿年幼,便失去了父亲的庇护。我更怕,你心中的恨再无人能够承担。 慧娘,原谅我好吗?重活一世,我再不愿让你受半分委屈,再不愿让我们的孩子活在阴霾之下。” 张慧的泪水终是忍不住滑落,打湿了贾赦的衣襟。她哽咽着,声音细若蚊蚋:“贾恩侯,你怎能如此的自私,怎能在我还没原谅你的时候就擅自做出决定? 你可知,我这些日子是如何度过的?每夜每夜,我都被梦魇缠绕,梦见你满身是血地倒在我面前,梦见瑚儿孤苦无依地哭泣。我恨,我恨自已重来一次为何要与你纠缠不清!” 贾赦闻言,紧紧抱住怀中的人儿,温柔的亲吻着她的发丝,试图抚平她内心的波澜:“慧娘,对不起。是我错了,我知你心中怨恨难平,但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余生来弥补过去的错误好吗?” 张慧在贾赦的怀中渐渐平静,泪水也慢慢止住。她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贾赦,那双眸子里既有怨恨,又有不舍,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柔情。 她想要开口,却似乎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最终,她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头重新埋进了贾赦的怀里。 感受到胸口传来的温热,贾赦没有再说话,而是紧紧拥住怀里的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贾赦的腹中传出一阵轻微的咕噜声,才打破了一室宁静。张慧闻见状,不禁破涕为笑,轻轻推了推贾赦:“你饿了?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 贾赦闻言,也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他轻轻捉住张慧的手臂,不叫她乱动,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我是饿了,就是不知慧娘准备给我弄些什么吃的?” 张慧脸颊微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娇嗔道:“都是当爹的人了,你就不能正经些?” 贾赦闻言,忍不住凑近张慧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一脸暧昧的说道:“你见过谁家夫君会对自家娘子正经的,嗯~?” 张慧耳根微红,忙不迭地推开贾赦,快步向外走去,边走边回头说道:“你等着,我这就让人给你弄吃的,堵上你的嘴!” 看着张慧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贾赦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一遭的罪没白受,他的妻子,他的爱人,他的慧娘终于回来了! 听到贾赦的笑声,张慧脚步一顿,脸颊更红,忍不住骂了句‘登徒子’。随即加快了步伐,很快就消失在了贾赦的视线中。 待到张慧离开后,贾赦方才缓缓收起脸上的笑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拍了拍手。 “主子。”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贾赦面前。 “我昏睡这段时间,京中都发生了什么事?”贾赦冷声问道。 “回主子,首先是镇国公他们听从老主人的建议,交出了各自的兵符。各府如今除却家主外,在朝为官的皆谋取了外放的名额。”黑影沉声说道。 贾赦闻言,皱了皱眉,无奈的说道:“祖父到底还是心软了。几位成年皇子可有什么动作?” “回主子,几位成年皇子中,三皇子最为活跃,频繁与朝中大臣接触,似乎有意拉拢。八皇子则显得较为沉稳,除了日常处理朝中事务外,并无太多异常举动。五皇子则因身体原因,一直深居简出,不过据闻近日也在暗中筹备什么。”黑影一一禀报。 贾赦听完,沉默片刻,随后问道:“那四皇子呢?他最近有什么动静?” 黑影微微一顿,似是在回忆,然后答道:“四皇子……他近日似乎对刑狱颇感兴趣,频繁地往刑部和大理寺跑,甚至还私下里召见了一些狱卒和刑名师爷,询问各种案件细节和审讯技巧。” 贾赦闻言,沉默片刻,继续问道:“太子呢,我不在京的这段时间,太子可有什么动作?” “您不在京的这段时间,太子经常无缘无故的被圣上训斥,似乎是因为在处理国事上有些力不从心,引得圣上不满。不过,太子并未因此而有所收敛,反而更加频繁地与各部尚书和朝中重臣接触,似乎在努力稳固自己的地位。”黑影详细禀报道。 “看来,这京城的局势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贾赦喃喃自语道。 沉默片刻后,贾赦又问道:“那圣上最近的身体如何?可有什么异样?” 黑影摇了摇头,说道:“圣上身体看似硬朗,但据宫中的眼线汇报,圣上近日时常感到疲惫,且脾气愈发暴躁。不过,圣上并未召见太医,似乎并不想让他人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 贾赦闻言,嘴角噙起一抹冷笑,寒声道:“让咱们的人再给加把火,把太子豢养娈童和八皇子插手江南盐政的事情给抖搂出来。记住,手脚干净些,别让人查到咱们头上。” “是。”黑衣人垂首应道。 “这段时间府中可还安稳?” “回主子,近来有宫里的人偷偷同荣禧堂的人接触过,因为没有得到您的命令,属下等人并未轻举妄动,只是暗中监视。” “做的不错,继续监视着荣禧堂的一举一动,在不伤及她性命前提下,尽可能多地搜集些信息。另外,宫里来的人可有什么特征?能否确定其身份?”贾赦沉声问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锐利。 黑影微微欠身,回答道:“宫里来的人行事极为谨慎,每次前来都会刻意遮掩面容,不过属下发现,那人穿的靴子似乎出自暗卫营。” “暗卫营吗,看来咱们那位陛下还是没有放松对国公府的警惕呐。想个法子,让贾政他们回府。” 第354章 一废太子(四) “是,主子。属下即刻去办,不过……”黑影略带犹豫的看向贾赦。 “不过什么?”贾赦淡淡的扫了黑影一眼,漫不经心的问道。 “主子,这事您要不要等老太爷回来商量一下,毕竟当初是老太爷亲自处置的他们。” 贾赦闻言,眼神微冷,沉吟片刻后道:“不必了,祖父年事已高,这些琐事就不必让他操心了。况且,我自有分寸,你只需按我的吩咐去做便是。” 黑影闻言,心中虽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多言。他低下头,恭敬地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说完,他转身欲走,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主子,老太爷和老夫人一早就进宫了,现在尚未回府。” “你说什么?”贾赦猛的站了起来,手中茶盏掉在地方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茶水四溅,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般,纷乱不堪。 黑影心头一紧,连忙跪倒在地:“主子息怒,属下只是……只是担心老太爷和老夫人若是在宫中遇到什么麻烦,会耽误了主子的大事。” 贾赦闻言,心头一紧,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片刻的沉默后,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慌乱。然后,他缓缓坐下,冷声道:“传我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护着老太爷他们平安出宫!” 黑影闻言,心中一凛,他能感受到贾赦话语中的决绝和杀意。他不敢多言,连忙应声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的角落中。 贾赦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眼中一片赤红,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此刻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这种恐慌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与他为敌。 张慧刚踏进房门,就看到了一双赤红的眼睛。她心中一惊,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手中的帕子也差点掉落在地。那双眼睛中燃烧的怒火与不安,让她感到一阵陌生而又熟悉的寒意。 “恩……恩侯,你怎么了?”张慧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她从未见过贾赦如此失态的模样,那双眼中的赤红仿佛能吞噬一切,让她心生畏惧。 贾赦闻言,缓缓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张慧身上,却仿佛没有看到她一般,眼神空洞而深邃。片刻的沉默后,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慧娘,你可知祖父祖母他们为何突然进宫?” 张慧见状,轻叹一声,转身挥退了身后的丫鬟婆子,缓步来到贾赦跟前。她伸手握住了贾赦冰凉的双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贾赦,老太爷他们为何进宫,你难道不清楚吗?” 贾赦闻言,眼神微微一闪,似乎有什么思绪在他心中快速闪过。他紧紧盯着张慧的眼睛,仿佛想从她那里找到答案一般。 “我……不应该这样的,慧娘,不应该是这样的。”贾赦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从未在人前展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但此刻,面对张慧,他似乎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张慧轻轻拍了拍贾赦的手背,低声说道:“贾赦,你可以为了国公府的安危去冒险,他们为什么就不能为了你去担一些风险呢? 贾赦,清醒一些,不要辜负了老太爷他们的一番苦心。” 贾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他仿佛被张慧的话击中了心中的某个柔软之处,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是啊,他一直在为了国公府的安危奔波劳碌,却从未想过,老太爷和老夫人也在以他们的方式,默默支持着他。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张慧,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慧娘,你说,一直以来,我是不是都做错了。 祖父他们这个年纪本该是安享天年的,可是我却把他们拉进了这权力的旋涡之中,让他们不得安宁。” 张慧闻言,心中一紧,她明白贾赦内心的挣扎和愧疚。她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温柔而坚定地看着贾赦:“贾赦,你没有错。与其将来被打个措手不及,不如提前让他们看清现实。 再说,老太爷对当今来说是亦师亦友的存在。念在他们四多年的感情上,陛下也不会对老太爷他们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你若是实在担心,我这就带人去宫门前接他们回府,好吗? 恩侯,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不要再为这些事情忧心了,你要相信老太爷他们有能力应对一切。” 贾赦听着张慧的话,心中的焦虑似乎得到了一丝安抚。他微微颔首,沉声道:“慧娘,我饿了。” 张慧闻言,忙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药膳摆了出来。 “大夫说你伤了元气,我让厨房炖了当归生姜羊肉汤,你趁热喝了一点。”张慧一边说着,一边将汤碗递到贾赦手中,眼底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担忧。 “好,辛苦大奶奶了。”贾赦笑着接过了张慧手中的汤碗。 张慧见状,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忙扬声吩咐下人摆饭。 一顿饭还未用完,后窗突然传来一阵夜莺的鸣叫,贾赦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对一旁的下人吩咐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 下人们闻言,纷纷行礼退下。张慧见状,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只是静静地看着贾赦。 贾赦放下筷子,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一阵夜风吹过,带着几分凉意,他却不以为意,只是凝视着窗外的夜色,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张慧也站起身,走到贾赦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贾赦没有回头,只是紧紧握住了张慧的手。 “主子,老太爷出事了。”一道声音突然在窗外响起,带着几分急切和沉重。 贾赦闻言,身形微微一震,但很快就稳住了。他松开握住张慧的手,转头看向窗外,沉声道:“进来说。” 第355章 一废太子(五) 一个身影迅速从窗外翻入,单膝跪地,低头禀报:“主子,据宫中密探所报,老太爷为了让皇帝调查您遇袭的真相,直接……” “直接怎么了?”贾赦急切的问道。 “直接撞柱了!”黑影的话语如同晴天霹雳,震得贾赦心头一颤,他的指甲一下扣进了掌心。 “什么?!”贾赦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猛地一晃,几乎要站不稳。张慧也是脸色大变,惊呼出声,双手紧紧捂住嘴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贾赦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决绝。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外,边走边说,“进宫,对,我要进宫!” 张慧见状,连忙追了上去,拉住贾赦的衣袖,急切地说道:“贾赦,你冷静点!先听他说完,我们再做打算!”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心神不宁。 贾赦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张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转身,冷冷的看向黑影。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贾赦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入骨髓。 黑影低头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的人也不知道。只知道老太爷和老夫人进了养心殿后没多久,皇帝就宣了太子。 太子进去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养心殿就传出召太医的命令。半个时辰后,太子一脸颓废的走出养心殿,紧随着的是他被禁足东宫的旨意。 再后来,皇帝召了宪王和四皇子进宫,进宫,具体谈了什么不得而知。只知宪王和四皇子在出宫的路上似乎起了争执,最后以宪王拂袖而告终。” 贾赦听完黑影的禀报,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森冷的寒光。他沉默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然后冷冷地开口:“祖父如今怎样了,可有生命危险?” “主子放心,咱们的人已经同老夫人联系上了。老太爷的伤势目前已经稳定了下来,最多明天,他们就能回府。” 贾赦闻言,眼中的寒意更重了,他冷声道:“太子被禁足?宪王和四皇子被召进宫?这事儿越来越有意思了。传令鬼卒,把太子同宫妃私通的消息透露给贤妃,把皇帝身体有恙的消息透给良妃,把十一皇子死亡的真相告诉贵妃,把皇帝有意废太子的消息透给李家!” “是,属下尊令。”黑影沉声应道。 张慧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她虽然不太清楚宫中的具体局势,但也能感受到这其中蕴含的波涛汹涌。她忙拉住贾赦的衣袖,厉声道:“贾赦,你这是要做什么,你忘了老太爷一直以来的教诲吗?” 贾赦看着张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似乎在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片刻后,他语气坚定地说道:“慧娘,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老太爷的教诲我从未忘记,但君明臣贤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今这朝堂之上,风起云涌,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我贾家若想在这波云诡谲的朝堂立足,就必须有所为,有所不为。” 张慧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与无奈。她深知贾赦的性子,一旦决定便难以更改。但她仍不甘心,试图再做劝说:“贾赦,你可知你这样做,会将贾家置于何地?一旦事情败露,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呵呵,抄家灭族?慧娘,如今张家的日子安稳了,你就忘记张家曾经经历过什么了吗? 我祖父陪着太祖皇帝南征北讨,为大盛立下汗马功劳;我父亲虽然平庸,却不曾有过半分逾矩之举;我贾赦虽然顽劣,却也知精忠报国。可我贾氏一族,却屡屡遭人排挤,受尽冷眼。这世道,何曾讲过道理?” 贾赦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苦笑,几分愤慨:“这世道,从来都不是讲道理的地方。若我们不争,不抢,不谋划,贾家迟早会彻底变成别人口中的谈资!” 张慧闻言,心中五味杂陈,她缓缓松开了贾赦的衣袖,低声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大不了我们娘俩陪你一起上斩头台。” 贾赦闻言,心中一震,他紧紧地看着张慧,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了一句话:“慧娘,你放心,我贾赦发誓,今生绝不会再让你们娘俩受到任何伤害!” 听着贾赦这近乎誓言一般的低语,张慧的眼眶微微泛红,心中一片复杂。过了半晌,张慧方才低声说道:“贾赦,我并非怕死之人。我只是担心,我们的选择是否真的正确。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就无条件地支持你。只是,你一定要记得你的承诺,保护好我们娘俩。” 贾赦没有说话,而是紧紧握住了张慧的手,转身看向黑影,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去吧,按照我的吩咐行事。记住,一定要小心行事,切莫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黑影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即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那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来无影去无踪。夜色渐深,贾府内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唯独贾赦养伤的碧纱橱灯火通明,夫妻二人相互依偎着,静静地等待着天明。 感受到贾赦的紧绷和不安,张慧轻叹一声,幽幽的说道:“恩侯,明天我准备带着狸奴去接老太爷他们回府。” 贾赦闻言,浑身一颤,他一脸苦涩的看向张慧,低声道:“慧娘,你……你不必如此,我真的能够护住你们母子。” 张慧轻轻摇头,眼中一片温柔:“恩侯,我并非不信你。只是我不想做被你护在身后的菟丝花,我想做与你并肩而立的木棉树。 而且,你如今重伤未愈,实在不宜出现在人前。” 贾赦深深的看了张慧一眼,低声道:“明日,把我送你的那块鸳鸯玉戴上。” 第356章 一废太子(六) 次日一早,天边刚泛起亮色,张慧就命人往宫里递了牌子。 她不等宫中回话,便带着狸奴和几个贴身丫鬟,在侍卫的护送下,乘坐着那辆代表着超品诰命夫人身份的马车,往皇宫的方向驶去。 马车辘辘,仿佛碾压过京都的每一寸安宁,也碾压着张慧心中翻涌的波涛。 自贾赦回京后,京都各府便如暗流涌动的湖面,表面上平静无波,实则都在密切地关注着荣国府的举动。 贾源夫妇一夜未归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那些心思灵活之人,早已将太子被禁足的事情与荣国府联系在了一起,而张慧毫不掩饰的进宫之举,更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炸弹,让京中各府纷纷猜测起贾赦遇袭的隐情来。 此时,京都的街道上已渐渐热闹起来,摊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市井画卷。 然而,这幅画卷在张慧的马车经过时,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马车的规格非同凡响,金碧辉煌的装饰、精致的雕花,以及那高高扬起的荣国府标志,无一不在彰显着车内之人的尊贵身份。 “这不是荣国府的马车吗?瞧这方向,是要进宫吗?”一个路人好奇地问道,目光紧紧跟随着那辆马车。 “是啊,听说荣国府最近可不太平,先是贾赦在回京的途中遇袭,虽侥幸保住性命,却再也无缘沙场了。后是老荣国公和老夫人进宫求陛下彻查此事,又被陛下给扣在了宫中。”另一个路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扣在宫里?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旁边的人闻言一惊,连忙提醒。 “哎呀,你还不知道呢?昨儿一早,老国公携夫人进宫,一直到现在还没出来呢!”又一人加入了讨论,语气中充满了惊叹。 “你们这些消息都落后了,我听说贾赦遇袭的事情是东宫所为。当今为了袒护东宫,逼得老荣国公撞柱自杀了呢!”一个看似知情的路人小声说道,却引得周围人一阵唏嘘。 “真的假的?这话可不能乱说,这是要掉脑袋的!”有人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哼,我可不是乱说,这消息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听说为了安抚那些武将,陛下命宪王和四皇子彻查贾赦遇袭一事呢。”那知情者一脸笃定,仿佛亲眼所见。 路人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各种猜测和谣言如同野火般迅速在京都蔓延开来。 然而,马车内的张慧却对这些充耳不闻。她端坐在马车中,面色沉静如水,双眼却如同深邃的寒潭,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疯狂与决绝。 马车终于抵达了宫门前,正值散朝的时间。大臣们三五成群地走在一起,讨论着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他们的谈话声、笑声、以及那偶尔传来的低语,都构成了这个权力中心独有的氛围。 荣国府的马车一出现,顿时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那华丽的马车、那高高在上的荣国府标志,无一不在提醒着人们,这又是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以石旭为首的六家大臣见状,忙越过众人,向马车走来。他们的步伐匆匆,神色各异,但眼中都闪烁着对接下来事情的期待。 今日赶车的并非普通车夫,而是贾源曾经的副将一个真正的百战老兵。他周身散发的肃杀之气令众人心底不由升起一抹寒意,仿佛只要他一动,就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韩叔,马车里面坐的可是你们家大奶奶?”石旭带着几分小心,向那赶车的百战老兵问道。 韩叔冷冷地扫了石旭一眼,没有言语,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石旭并不介意韩叔的冷淡,他深知这位副将的性情与他在荣国府中的地位。他转而看向马车,沉声问道:“张氏,你一大早的堵在这里,所为何事?” 石旭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宛如古钟悠扬,瞬间打破了周遭的宁静,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车帘轻启,张慧的身影缓缓映入眼帘。她身着华服,步履轻盈,每一步都似在云端漫步,面容端庄而冷艳,宛如一朵在寒风中傲然绽放的牡丹,带着刺人的锋芒。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最终定格在石旭的脸上,那双眸子仿佛能洞察人心,却又藏着无尽的忧愁。 “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给陛下平添麻烦的,”张慧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实在是我家大爷他……我实在不得已才过来,求陛下放祖父他们回府。” “贾赦怎么了?可是伤势又出现了什么变故?”魏子轩抢在石旭前面,一脸急切的问道。 张慧闻言,忙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轻咬下唇,似乎在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片刻之后,她才缓缓抬起头,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大爷他……昨晚醒来得知祖父祖母因为他的事情入宫后,一时激动就……。 大夫说,是旧伤复发,加之心绪不宁,导致病情恶化。他……他一直念着要见祖父、祖母,所以我才斗胆来求陛下,希望能让祖父他们回府,或许能让大爷的心情平复一些,对病情也有所帮助。” 魏子轩闻言,眉头紧锁,他看向石旭,眼中满是忧虑。 石旭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道:“侄媳妇莫急,我们这些老东西陪你一起进宫!” “石伯父,您……您真的愿意陪我一起进宫?”张慧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眼中闪烁着泪光。 石旭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人,几人重重的点了点头。方才转头对张慧说道:“莫怕,我们这些人还没死绝呢!” 张慧刚要开口,突然马车里传出一阵婴儿撕心裂肺般的哭声。张慧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急忙转身,掀开车帘,只见车厢内,贾瑚正满脸通红,小手乱抓,哭声震耳欲聋。小小的婴儿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波动,也或是被周遭的紧张气氛所影响,哭得越发厉害。 武将们看着相拥而泣的母子俩,眼睛一下子就赤红一片。 宫门内,仁康帝听完侍卫的禀报,眉头微皱,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过了许久,他方才一脸疲惫的说道:“传,他们进来吧。” 第357章 一废太子(七) “陛下圣明!”侍卫躬身行礼,随即转身快步走出殿门,一路小跑着往宫外走去。他的身影在朝阳的照射下拉的极长,带着一丝急切与不安。 仁康帝目光深沉,如幽潭般难以捉摸,静静地看着侍卫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后。他一脸平静,仿佛刚才的事情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桩,但那双眸子深处却藏着不为人知的思绪。 “看见没有,这就是朕的御前侍卫。”仁康帝淡淡地对身旁的戴权说道。 戴权闻言,浑身一颤,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奴才该死!是奴才失职,未曾……” “该不该死的不是你说了算,戴权。”仁康帝打断了戴权的话,声音冷冽如寒风,“一年之内,朕希望你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否则……哼~” 戴权浑身一颤,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他连忙磕头应道:“奴才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望!奴才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解难!” 仁康帝轻轻挥了挥手,戴权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弓着身子退出了大殿。 大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仁康帝低沉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中回荡:“贾源那边怎么样了?” “尚未清醒。”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从大殿的角落响起,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一般,让人心生寒意。 仁康帝闻言,眉头微皱,思索片刻后说道:“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务必让贾源即刻清醒过来!” “喏。”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有,让人查清楚贾赦的伤势。”仁康帝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严厉,眼底闪过一抹血色,“若发现他弄虚作假,就直接成全了他!朕的耐心有限,不容许任何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遵旨。”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后大殿内便陷入了一片死寂。 此时,张慧等人被侍卫引领着走进了宫殿。一路上,气氛压抑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唯有张慧怀中婴儿的牙牙学语声,让人在这沉闷的氛围中寻得一丝慰藉。 一行人步入大殿,只见仁康帝端坐在龙椅之上,神色威严而深沉。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让每一个人都感到心底发寒。 张慧强忍着心中的恨意与悲痛,抱着贾瑚跪倒在地。她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 “臣\/臣妇参见陛下,陛下福寿安康。”众人齐声说道,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着,却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仁康帝的目光在张慧等人身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落在了张慧怀中的贾瑚身上。那小小的婴儿似乎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停止了牙牙学语,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又害怕地看着四周。 “平身吧。”仁康帝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张氏,这里人多眼杂的,你先带着小狸奴去便殿蒋老夫人那里吧。有什么事情,晚些时间再说。” 张慧闻言,心中一紧。刚要开口拒绝,就看到一旁的魏子轩微不可察的对自己摇摇头。她只得压下心中的疑虑和不安,恭敬地应道:“是,陛下。臣妇遵旨。” 张慧轻轻地拍了拍怀中的贾瑚,以示安抚,然后随着宫女的引领,缓缓走出大殿。她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单,但步伐却异常坚定,没来由的让人感到一阵心酸。 仁康帝目光一直追随着张慧怀中的婴儿,他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诸位爱卿,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待张慧母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众人面前时,仁康帝收回目光,语气变得沉稳而威严,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柔和只是错觉。 石旭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刚要出声,就见魏子轩直接跪了下来。 “陛下,微臣听说源公昨日在宫中触柱了,不知此事是否属实?”魏子轩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心中的不安已经到达了顶点。 仁康帝闻言,眼神瞬间凝固,整个大殿内的气氛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地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位臣子,最终定格在魏子轩身上。 “属实如何,不属实又如何?”仁康帝的声音低沉而威严,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魏子轩低着头,双手紧握,声音虽然颤抖,但依旧坚定地回答道:“回陛下,此事若不属实,微臣求陛下下令严惩造谣者;此事如若属实,微臣斗胆,请陛下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 仁康帝听罢,眼神更加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他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着每一个字的重量,然后缓缓开口:“魏卿,你此言倒是掷地有声,颇有几分忠臣的风骨。 若是太师地下有知,一定会为你的忠诚与勇气感到骄傲!” 魏子轩闻言,苦笑一声,缓缓抬起头,直视仁康帝的眼睛说道:“微臣不知家父是否会为微臣骄傲,但微臣知道,家父一定会为源公感到痛心。 陛下,源公一生战功赫赫,贾氏一族对大盛更是忠心耿耿。源公如今已是耄耋之年,就是言语中有所冲撞,也请陛下看在他昔日的功劳上,网开一面!” “魏铭,你是在怀疑朕吗?朕虽不是什么千古明君,却也不是那等弑杀之人。贾源的功劳,朕一刻都不曾忘记过。只是,有些事,朕也是很为难啊!”仁康帝叹道。 “陛下,源公并非那等矜功自伐之辈,这其中是否存在着什么误会?”魏子轩急切的问道。 仁康帝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问道:“众卿以为太子如何?” 第358章 一废太子(八) 石旭等人闻言,皆是一愣,没想到仁康帝会突然转移话题,问起对太子的看法。大殿内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心中思量着如何回答。 魏子轩也微微怔了怔,但很快便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恭敬地回答道:“太子殿下仁孝宽厚,才德兼备,实乃我大盛之福。微臣相信,在陛下的教导下,太子定能承担起治国理政的重任。” 仁康帝听罢,微微颔首,目光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他缓缓将视线转向石旭等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们呢?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石旭等人见状,连忙纷纷附和,称赞太子殿下的品德与才能。大殿内再次响起了一片颂扬之声,但这次却带着几分勉强和无奈。 然而,仁康帝的脸色却并未因此缓和,反而愈发凝重。他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缓缓说道:“太子既然如此优秀,那你们为什么突然间就疏远了太子呢?” 此言一出,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而微妙。众臣面面相觑,心中皆是一惊,不明白仁康帝为何会突然抛出这样一个敏感的问题。 石旭眉头微皱,他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上方传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陛下,臣等并未疏远太子殿下,只是……”他停顿了一下,试图寻找最合适的措辞。 “只是什么?”仁康帝冷声问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耐烦。 “只是陛下春秋正盛,太子殿下也还年轻,臣等以为,有些事情不必急于一时。” 石旭说到这里,偷偷瞄了一眼仁康帝的脸色,见他并未动怒,才继续说道:“况且,太子殿下如今也还在学习阶段,许多政务上的事情,尚需陛下亲自把关。臣等虽愿为太子殿下分忧,但也不敢贸然插手,以免扰乱了陛下计划。” 仁康帝听罢,沉默片刻,那片刻的寂静仿佛凝固了空气,让人心生寒意。他突然轻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讽刺,又夹杂着意味不明的情绪:“哦?原来如此?那朕倒要问问你们,既然没有疏远太子,为何近日突然就同东宫断了来往?难道是因为太子不够优秀,无法让你们信服吗?” 此言一出,大殿内气氛骤紧,众臣面面相觑,皆不敢妄言。镇国公牛清之子,牛宴,却在此时冷笑一声,他挣开石旭拉住自己的衣袖,步伐沉稳地走出列队,沉声道:“太子殿下若像陛下这般英明神武,臣等自然心悦诚服,鼎力相助。但太子殿下近年来行事愈发独断专行,听不进忠言,甚至有时候还偏袒奸佞,这让臣等如何信服?” 牛栏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直刺人心。仁康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目光如刀般扫过牛栏,冷声道:“牛宴此言,可有实证?若无端指责,便是诽谤储君,其罪当诛!” 大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众人皆屏息以待。牛宴却丝毫不惧,挺直了腰板,朗声道:“臣所言,句句属实。太子殿下近来的所作所为,朝野上下皆有目共睹。臣恳请陛下明察,以免被有心之人蒙蔽了双眼。” 仁康帝的目光愈发深邃,他缓缓开口:“你既然说太子行事独断专行,听不进忠言,甚至偏袒奸佞,那就请你具体说说,太子到底有哪些行为让你如此不满?” 牛宴一脸讥讽地看向仁康帝,冷声道:“结党营私,骄奢淫逸,暴戾不仁,冷漠无情。随便拎出哪一条,都足以让臣等心生退意!”他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响,震得众人耳膜生疼,更震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随着牛栏的控诉,大殿内的气氛愈发紧张。他一字一句,毫不留情地将太子的种种恶行公之于众,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和愤怒都倾泻而出。 “太子殿下私结党派,朝中诸多大臣皆被其拉拢,形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他们相互勾结,排挤异己,使得朝廷风气日益败坏。”牛宴目光如炬,直视着仁康帝,声音铿锵有力,“此等结党营私之举,难道陛下未曾耳闻?” 仁康帝的神色愈发难看,他沉默着,似乎在权衡着牛宴话语中的真假。而牛宴则继续说道:“太子生活奢靡,挥霍无度。宫中珍馐美味、奇珍异宝,皆成其囊中之物。更令人发指的是,他竟纵情享乐,极尽奢华之能事,全然不顾国库空虚,百姓疾苦。陛下难道不知吗?” 说到此处,牛宴的语气中已带上了几分痛心疾首。他看向仁康帝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似乎希望这位帝王能够痛定思痛,对太子进行管教。然而,仁康帝却只是沉默着,没有言语。 “太子无论是对朝臣还是宫人,动辄打骂,甚至有致残致死之事发生。”牛宴的声音愈发沉重,“而对于民间疾苦,他更是漠不关心。前不久,南方遭遇洪灾,百姓流离失所,太子却只顾着在宫中享乐,对灾情视而不见。此等冷漠无情,如何能担起治理国家之重任?” 大殿之中,一片死寂。众人或低头不语,或目露讽刺,或一脸关切。 此时仁康帝的脸色已如乌云密布,他紧握着龙椅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牛宴,”仁康帝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仿佛蕴含着即将爆发的怒火,“你所言之事,可皆为事实?” 牛宴挺直腰板,目光坚定:“臣所言,句句属实。太子殿下之所作所为,非但臣亲眼所见,朝野上下亦多有耳闻。臣恳请陛下明察,以正朝纲,以安民心。” 仁康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恢复了一片清明。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众臣,声音沉稳而有力:“诸位爱卿,太子之事,朕已知晓。朕会亲自调查,若太子确有此等恶行,朕绝不姑息。” “陛下,太子的事情可从长再议。臣斗胆,敢问陛下,老荣国公贾源犯了什么罪,被您扣留在宫中不准其回府?”修国公侯明之子沉声问道。 第359章 一废太子(九) 仁康帝的神情微微一滞,显然没有预料到在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提及贾源的事情。 大殿之内,阳光透过殿门洒在他那张威严而深沉的脸庞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修国公侯明之子,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犹如冬日里的一缕寒风,转瞬即逝,却又让人心生寒意。 但随即,他的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那抹寒意从未存在过。 “侯卿,”仁康帝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淡淡的冷意,如同寒冰初融的溪水,虽清澈却透着凉意,“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源公对朕来说,是亦师亦友的存在。就是他犯了天大的错,朕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更何况,源公一向知进退、懂规矩、明礼仪,怎会如你所说,被扣留在宫中不准回府? 朕念你一片忠心,这次就不予追究。但记住,以后莫要再听信这些无稽之谈,免得惹祸上身。” 侯明之子闻言,心中猛地一惊。他抬头望向仁康帝,只见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明白,仁康帝这番话,看似宽容,实则是在敲打自己。然而,四王八公一向同气连枝,他岂能因一言而退缩? 于是,他咬了咬牙,沉声道: “陛下,臣并非听信谣言,而是确有此事。源公夫妇昨日进宫,至今未归,荣国府上下无不忧心忡忡。 贾代善昏聩无能,沉溺于酒色之中,从不理会府中的任何事情。其妻史氏身患恶疾,缠绵于病榻之上,亦是无法理事。贾赦又重伤未愈,其妻张氏年轻不顶事,根本无力支撑大局。 没有源公和蒋老夫人的荣国府,犹如一盘散沙,人心惶惶。臣等也是迫不得已,才斗胆向陛下询问源公的下落。” 仁康帝闻言,眉头紧锁,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他的目光在侯明之子身上停留了许久,那眼神中既有审视也有思索。大殿内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异常压抑,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让人喘不过气来。 “荣国府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吗?”仁康帝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重重的威压,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侯明之子心中一紧,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臣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虚言。”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字字有力,仿佛每一个字都砸在了大殿的地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 仁康帝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随后,他缓缓开口:“源公确实还在宫中,但并非被朕扣留。他们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等处理完了,自然就会回去。” 然而,这话并未让在场的几人释然。陈国陈翼之子闻言,躬身出列,沉声道:“敢问陛下,源公和蒋老夫人何时能够出宫?荣国府上下无不期盼着他们的归来。”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焦急与担忧,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荣国府众人的期盼。 仁康帝的目光转向陈翼之子,眼中一片晦涩难明。大殿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等待仁康帝的回答。然而,仁康帝却只是沉默着,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 “此事关乎皇室机密,众卿日后便知。”仁康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但朕可以向众卿保证贾源夫妇此刻是安全的,等事情一了,朕定当亲自送他们出宫。” 陈翼之子闻言,心中虽然仍有疑虑,但也不敢再多言。他深知仁康帝的脾气,若再追问,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他躬身行礼,退回到了原位。 治国公马魁之子见状,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火。他沉声问道:“陛下所说的机密事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是三五日还是三五年? 源公年事已高且伤病缠身,陛下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微臣便是,何须劳动源公和老夫人?”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满与质疑,仿佛是真的在担心贾源的身体。 然而,这话却触怒了仁康帝。他怒喝一声:“放肆!”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如同惊雷炸响,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朕做事,何须你来置喙?贾源乃朕的肱骨之臣,他的能力岂是你能比拟的?朕用他,自然有朕的道理。” 治国公马魁之子被仁康帝的怒喝吓得浑身一颤,连忙跪倒在地。他故作惶恐道:“陛下息怒,臣并非有意冒犯。臣只是担心源公的身体,一时情急,才口不择言。”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仿佛是真的被仁康帝的怒气所震慑。 仁康帝看着跪在眼前的治国公马魁之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深知,这些军勋起家的臣子们,虽表面上恭顺,但心中却各有各的打算。 而自己又因为种种原因,没法真的对他们下狠手。仁康帝心中暗自叹息,脸上却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与冷静。 “你起来吧。”仁康帝淡淡地说道,语气中不带丝毫感情,“源公的事情,朕自有安排。尔等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勿要多言。” 治国公马魁之子闻言,心中虽然不甘,但也知道此刻不宜再多说什么。他缓缓起身,躬身行礼,然后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感受到殿内的凝重,魏子轩忙开口问道:“陛下,礼部已经拟定好了对各位将军的封赏,您要不要过目一遍?” 仁康帝闻言,目光从治国公马魁之子身上移开,转而看向魏子轩,眼中闪过一丝审视。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礼部既然已经拟定,那便先呈上来吧。诸位爱卿可还有什么事吗,若是无事就跪安吧。” 石旭六人对视一眼,忙磕头行礼道:“臣等告退。” 待六人离开后,魏子轩方才长舒了一口气,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对仁康帝说道:“陛下若无其他吩咐,微臣也退下了?” “子轩。” “微臣在。” “你曾亲眼目睹贾赦遇袭,可发现了其中的异常?” “陛下是指?” “那些刺客,真是罗刹细作吗?” “陛下,那些刺客只能是罗刹细作!” “你……罢了,你去便殿见一见蒋老夫人吧。” 第360章 一废太子(十) 魏子轩心中一凛,颤声问道:“陛下,贾源真的……撞柱了吗?”这句话仿佛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宫殿内激起层层涟漪。 仁康帝沉默半晌,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被厚重的云层遮蔽,让人看不出其中的情绪。在魏子轩紧张而焦急的注视下,他终于缓缓点了点头,每一个动作都似乎承载着千斤重担。 魏子轩脸色骤变,如同被寒风吹过的湖面,瞬间凝结成冰。 他心中惊骇难平,贾源,那位曾经威震四方、战功赫赫的老将军,竟然选择了如此决绝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和绝望! 他深知,此事一旦泄露,必将如同野火燎原,迅速蔓延,不仅会引起军中的动荡,甚至可能波及整个朝局的稳定,引发一场前所未有的政治风暴。 “怎……怎会这样?”魏子轩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他急切地看向仁康帝,额头上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陛下,这事绝不能传出一点风声去。贾源虽然年迈,但其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民间的影响都不容小觑。若是让世人知道,他在宫中撞柱,那后果……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仁康帝闻言,轻叹一声,那声音仿佛是从心底深处发出的,带着无尽的无奈和哀愁。他沉声说道:“子轩,朕知道你的担忧。贾源一生忠勇,是难得的忠勇之臣。但此事……唉,朕也有朕的无奈。” 说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是在回忆着与贾源共度的那些峥嵘岁月,又或是在思考着如何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 魏子轩心头一沉,他忙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那复杂的情绪。他凝声问道:“敢问陛下,贾源如今是否已经……”话到嘴边,他却突然停住了,似乎连自己都不敢去面对那个可能的结果。 仁康帝摇了摇头,低声道:“贾源虽存了死志,但毕竟年老体衰,在太医的救治下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此事若是发生在十年前,就是华佗再世,只怕也是枉然。”说着,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后怕。 魏子轩看着仁康帝一脸后怕的样子,暗暗松了口气。他知道,只要仁康帝还知道怕,还顾及着荣国府和朝局的稳定,那么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陛下,那接下来该如何是好?”魏子轩试探着问道,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心中却已是波涛汹涌,各种计策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仁康第一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杀意,寒声道:“朕已经令宪王彻查贾赦遇袭一事,若查明此事同太子无关,朕定治贾家一个构陷储君的罪名。” 魏子轩心中一震,他深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如果贾赦遇袭一事真的与太子无关,那么贾家将面临灭顶之灾;而如果其中真的有太子的手笔……他不敢再想下去,那将是一场更加惨烈的权力斗争。 “陛下,若查明其中却有太子的手笔呢?”魏子轩小心翼翼地问道。 仁康帝目光一凝,仿佛有两道利剑从眼中射出,直刺魏子轩的心底。他沉吟片刻后,冷声道:“若真有此事,那就证明太子并不适合那个位置。作为一国之君,可以平庸,可以无才,但绝不能心术不正,更不能残害忠良。 朕的江山,不能交给一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人!” 魏子轩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他既为太子的处境感到担忧,又为荣国府的未来感到忧虑。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到解决之道,否则一旦事态恶化,将难以收拾。 “陛下,”魏子轩沉声道,“臣父在世时同贾源交情甚笃,臣想同他见上一面,看看此事能否还有转圜的余地。太子毕竟是一国储君,关系到国本稳固,轻易动摇不得啊。” 仁康帝闻言,思索片刻,似乎在权衡着利弊。终于,他缓缓点了点头,对身旁的戴权吩咐道:“送魏卿去偏殿。” 戴权应了一声,转身引领着魏子轩向偏殿走去。一路上,魏子轩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既期待能见到贾源,了解事情的真相;又害怕面对那个可能已经奄奄一息的老将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偏殿,门窗紧闭,室内一片昏暗。贾源静静地躺在床榻上,仿佛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魏子轩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他轻声呼唤着贾源的名字,试图唤醒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老将军。 然而,贾源却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对魏子轩的呼唤毫无反应。魏子轩心中焦急万分,他握住贾源那双冰凉的双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他、唤醒他。 就在这时,贾源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虽然失去了往日的光芒,但依然透露出一种坚韧和不屈。他看着魏子轩,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微笑,那笑容中既有苦涩也有欣慰。 “魏兄……你是来接我的吗?”贾源的声音沙哑而微弱,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呼唤。 魏子轩心中一酸,他知道贾源这是把自己认作了自己的父亲。 “源公,我……我是魏铭,您……您还好吗?”魏子轩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眼泪滑落。 贾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似乎在一瞬间忘却了眼前的人是谁,但很快他又恢复了些许清明。 “魏……魏铭?铭哥儿,你……你怎么来了?”贾源喘着粗气,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魏子轩紧紧握着贾源的手,不让他乱动,语气中带着无尽的关切:“源公,我来看您了。您现在感觉如何?您……您怎么还是如此冲动啊?” 贾源笑道:“呵呵,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贾源一生光明磊落,岂能容忍那等宵小之辈欺我儿孙? 铭哥儿,你莫要怪我,若是我今日不站出来,日后赦儿要如何在京中立足?这次过后,我怕是再也护不了那个孩子。 铭哥儿,念在我同你父亲的交情上,日后贾赦若是有什么做不好的地方,你替世伯多管教管教,也算是全了我们两家的情谊。” 魏子轩听着贾源这番话,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贾源一生刚正不阿,却也没想到他会为了子孙做到如此地步。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源公,您放心,世侄那里我自会照应。只是您这次实在是太冲动了。您可想过,您万一有个什么好歹,让世人如何看待陛下?” 第361章 一废太子(十一) 贾源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容:“是老夫让陛下为难了。只是……” “只是什么?”魏子轩急切的问道。 “陛下也算是老夫看着长大的,老夫又怎么忍心让他为难?只是他对太子太过纵容了,纵容的太子越发无法无天,若是不加以管束,只怕将来会酿成大祸啊。 若是能用我的性命,换来太子的一丝醒悟,换来朝廷的安稳,那我即便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贾源说完这话,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决绝与悲壮。魏子轩闻言,心中大骇,他没想到贾源竟然会说出如此严重的话来。他急忙劝道:“源公,您何出此言?您的性命何其宝贵,怎能轻易言死?太子之事,我们尚可再想办法,您千万不要如此冲动。” 贾源苦笑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无奈与苍凉:“有什么办法,陛下把对元后所有的感情和亏欠都倾注在了太子身上,对他几乎是百依百顺。哪怕是太子当街鞭挞重臣,陛下也只是训斥了几句,便不了了之。 太子若是一直这般被纵容下去,将来如何能够担当大任?又如何能让我大盛江山稳固、百姓安宁? 如今陛下正值盛年,太子就敢把手伸进军中,他日陛下若是……他是不是还要生起弑君杀父之心?!” 魏子轩闻言,脸色大变,他忙伸手捂住贾源的嘴,低声道:“源公慎言,这……这不是作为臣子该说的! 您既然醒了过来,就该想一下如何把您撞柱的事情给掩盖下去。至于太子的事情,陛下英明神武,早晚会看明白的。” “我……”贾源刚要开口,魏子轩又急忙打断了他。 “源公,您可知,石大人他们刚刚出宫。我知道您不畏生死,可您也该为陛下着想一下。逼死开朝国公,这个罪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担得起的!”魏子轩的语气中充满了焦急和担忧。 贾源闻言,顿时停止了挣扎。他明白,自己的行为确实太过冲动了。作为臣子,他应该更加谨慎地处理这件事情,而不是一味地冲动行事。 “源公,我知道您是为了陛下,为了大盛,”魏子轩继续说道,“可您的方法实在是太过激进了。陛下并非是那等听不进劝告的人,只是他需要时间来思考和权衡。 我们不如先冷静下来,想一个更加稳妥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您说好吗?” 贾源闻言,沉默良久,在魏子轩的注视下,缓缓点了点头。 魏子轩见状,魏子轩见状,心中稍安,他知道贾源已经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他忙扶着贾源坐好,轻声说道:“源公,我去通知陛下,您醒过来的消息?” 贾源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缓缓开口:“嗯,去吧。告诉陛下,就说……就说贾源老糊涂了,一时冲动做了错事,现在已经悔悟,请陛下宽恕。” “是,源公。”魏子轩恭敬地应道,随即又想起什么,轻声问道,“赦儿媳妇带着孩子进宫了,您可有什么特别的话要我带给她?” 贾源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赦儿媳妇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如何行事。你只需告诉她,我一切安好,让她照顾好贾赦就是了。” “是,侄儿明白了。”魏子轩应道,接着又问,“那是否需要我喊宫人进来伺候您?” 贾源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行了,别磨蹭了。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呢,不需要那么多人围着。你快去办你的事吧,我既然已经想通了,就不会再做那些糊涂事了。” 魏子轩闻言,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好,好,好,侄儿这就去,这就去。” 大殿中,仁康帝听完内卫的回禀后,眼中一片晦涩。 “陛下,蒋老夫人那边还要继续盯着吗?”内卫低声问道。 仁康帝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不用了,连同贾源那边的人一并撤回来吧。” 内卫闻言,忙恭敬地应道:“喏。”转身正欲离去,却又被仁康帝叫住。 “等一下。”仁康帝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沉吟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东宫那里,加派些人手,把太子近几年的言行举止、交往之人,以及其背后的势力,都给朕查清楚。 重点查一下,太子一系是否同武将来往密切,有雨插手军中事务?此事关系重大,务必谨慎行事,不得有丝毫疏漏。”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仁康帝疲惫的挥挥手,沉声道:“嗯。下去吧。” 仁康帝看着内卫首领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缓缓伸手,摩挲着书案上的玉玺,那冰凉而沉重的触感,让他不禁感慨这权力之巅的象征,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又难以触及的东西。仁康帝的手指在玉玺的细腻纹理上轻轻滑过,心中却翻涌着复杂的思绪,既有对过往的回顾,也有对未来的忧虑。 就在这时,戴权从殿外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附在仁康帝耳边轻声说道:“万岁爷,魏大人求见,说是老国公清醒了。” 仁康帝闻言,眼神微微一闪,仿佛从深沉的思绪中被猛然拉回。他忙收拾好心情,将脸上的疲惫和忧虑尽数掩藏,沉声道:“宣。” 随着仁康帝的话音落下,魏铭大步走进殿中:“微臣魏铭,叩见吾皇万岁!” 第362章 一废太子(十二) 见过蒋老夫人了?”仁康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御书房内回荡,让人琢磨不透其中隐藏的情绪。 魏子轩跪在下首,闻言身形微微一颤,随即稳住了自己。他垂下眼帘,低声道:“请陛下恕罪,微臣并未去见蒋老夫人。” 仁康帝闻言,眉头微皱,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哦,那你做什么去了?” 魏子轩抿了抿唇,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还是低声回答:“微臣……去了源公那里。”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既有对源公的关切,也有对眼前这位帝王的敬畏。 仁康帝听后,沉默良久。御书房内静得只能听见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以及两人微弱的呼吸声。半晌后,仁康帝幽幽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与感慨:“是朕对不起他。” 魏子轩心中五味杂陈,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陛下,微臣过去的时候正值源公清醒过来。 他说,他对陛下的心从未改变过。这次之所以会冲动行事,一是因为贾赦被废,一是……”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偷偷瞥向仁康帝,只见对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与期待交织的光芒。 “是什么?”仁康帝迫不及待地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魏子轩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陛下,您有多久没有关注过太子殿下了?殿下现在待陛下是否仍有一颗赤诚之心?”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养心殿内炸响,让仁康帝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魏铭,你放肆!”仁康帝怒喝一声,拍案而起。他的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魏子轩,仿佛要将对方看透一般。魏子轩心中一凛,却并未退缩,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等待着对方的进一步发落。 御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火药味。仁康帝在屋内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地板咚咚作响,显示出他内心的烦躁与不安。而魏子轩则保持着跪姿,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般。 过了许久,仁康帝终于停下了脚步,目光再次落在魏子轩身上。语气森冷的说道:“魏铭,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太子是朕的亲生骨肉,朕自然了解他的心意。你如此妄言,究竟是何居心?” 魏子轩抬起头,目光坚定地与仁康帝对视:“陛下,微臣并非妄言。太子殿下近年来行为越发异常,与朝中诸多大臣交往过密,甚至有意拉拢军中将领。微臣担心……担心殿下他……”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仁康帝的眼神微眯,仿佛在衡量魏子轩话中的真假,又似在回忆太子往日的种种。片刻后,他冷声问道:“这话是你的意思,还是贾源的意思?” “陛下,这有区别吗?”魏子轩直视仁康帝的眼睛问道。 仁康帝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你……罢了,你下去吧。”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与无奈,仿佛在这一刻,他已经失去了继续问下去的勇气。 “陛下,源公那里您准备如何处置?”魏子轩并未因仁康帝的逐客令而退缩,反而更加坚定地追问。 仁康帝闻言,眉头微皱,显然对魏子轩的追问感到有些不悦。然而,他并未立即发作,而是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贾源之事,朕自有打算。你无需多问。” “陛下,您……” “退下!”仁康帝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魏子轩心中一震,他明白,自己再追问下去,只会惹怒仁康帝,对事情的发展并无益处。他只得重重磕了一个头,缓缓退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养心殿的殿门缓缓打开,仁康帝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他面沉如水,不辨喜怒。守在殿外的戴权见状,连忙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万岁爷,晌午了,是不是该传膳了?”戴权小心翼翼的问道,他能感受到仁康帝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压抑的气息,似乎有什么重大的变故即将发生。 仁康帝看都没看戴权,径直往偏殿走去。看着仁康帝前进的方向,戴权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仁康帝并未让人通传,只是静静地站在偏殿门口,听着里面压抑的哭声,眼中一片晦涩。 “万岁爷,正午的阳光太烈,您还是进殿里避一避吧。”戴权再次小心翼翼地开口,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关切与忧虑。然而,仁康帝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旧静静地站在偏殿门口,目光深邃,仿佛在凝视着某个遥远的地方。 偏殿内,压抑的哭声时隐时现,如同暗夜中的幽灵,让人心生寒意。 仁康帝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亲自护送贾源他们出宫,告诉他:日后无旨,不得入宫!”说完,大步往东宫的方向走去。 戴权闻言,怔愣了许久,最后抬头看了看天空,低声道:“要变天了啊~” 贾源被护送回荣国府后,那扇曾经显赫一时的大门便紧紧地关闭了。府内,气氛沉闷而压抑,每个人都仿佛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心头。除了每日必要的下人出去采购生活所需外,整个府邸几乎与世隔绝了一般。 如此过了半个月左右,太子突发癔症,失手打死了宫妃郑氏,这一事件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朝堂内外掀起了滔天巨浪。仁康帝闻讯后,怒不可遏,当即下令将太子软禁于东宫,剥夺其一切对外联系,同时命大理寺火速彻查此事,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朝堂之上,气氛凝重,官员们个个噤若寒蝉,生怕牵连其中。太子作为储君,其行为举止关乎国体,此番事件无疑让朝廷的颜面扫地。 而就在这个敏感时刻,有官眷受过拶刑,滚过钉床后,重重敲响了登闻鼓。在仁康帝的注视,痛斥太子目无法纪,当街殴打朝廷命官,致其重伤不治,饮恨西北。 此言一出,朝野哗然。太子身为储君,本应是万民表率,如今却屡传恶行,实乃大不敬、大不道。朝臣们议论纷纷,有的为太子辩护,认为其癔症发作,行为失控;有的则痛斥太子目无法纪,滥用权势。 仁康帝闻言,更是怒上加怒,一怒之下,直接将太子关进了宗人府。 与此同时,宪王的折子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仁康帝的书案之上。这道折子就如同倒进滚油中的一瓢冷水,让原本就沸腾的局势,瞬间炸了开来。 终于,一纸诏书,仁康帝废黜了皇子水礽的太子之位,圈禁宗人府,非死不得出! 第363章 荫佑贾政(一) 太子被废后,众成年皇子开始蠢蠢欲动,各自盘算着心中的小九九。其中,以二皇子和八皇子最为活跃,他们明里暗里地拉拢朝臣,试图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朝中的局势也因太子的废黜而变得愈发复杂,臣子们也开始纷纷站队,试图在这场储君之争中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仁康帝看着乱成一锅粥的朝堂,非但没有制止,还不停地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今日看重二皇子,明日赞扬三皇子,后日又对五皇子的诗词赞不绝口,一时间,宫中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众皇子间的暗斗也从幕后走到了台前,朝堂之上,常有因立场不同而引发的口角之争,甚至有几位老臣因承受不住这压力,纷纷选择了各自的阵营。 同前朝相比,后宫争斗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不知又新添了多少冤魂。 如此又闹了小半年的时间,朝中的局势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经过几个月的休养,贾赦总算可以不用再天天喝那些苦药汤子。虽然表面看起来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但内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贾源自上次撞柱后,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蒋老夫人也是一个月里有二十天都在请医吃药。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夫妇二人是彻底的躺在了床上。 腊月初一这天,贾源的精神是前所未有的好,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靠在床头,目光温和地看着窗外飘洒的雪花,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看着这样的贾源,贾赦只觉喉咙仿佛被堵住一般。自重生以来,他殚精竭虑,只想能改变贾氏一族的命运。 然而,上天仿佛是在跟他开玩笑一般,他到底还是没能护住自己的祖父。 “赦儿。”贾源笑着对贾赦招了招手,贾赦连忙上前,坐在床边,紧紧握住贾源的手,眼中满是关切与不舍。 “祖父,您今日感觉可好?”贾赦的声音微微颤抖,他害怕,害怕这难得的好精神只是回光返照。 贾赦心中一紧,连忙正色道:“祖父,您请说,孙儿一定铭记于心。” 贾源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穿透了时间,看到了遥远的过去和未来。他缓缓开口道:“赦儿,自古就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有时候,跳出固有的圈子,换个角度看问题,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一门双公,贾氏一族的确实风光无限,但也因此束缚了你们的手脚和眼界。”贾源叹了口气,眼神中既有怀念也有无奈。 贾赦闻言,心中一震。他从未听过祖父如此评价贾家的过去,这让他不禁陷入了深思。 “祖父,您的意思是……”贾赦试探着问道,他想知道祖父心中真正的想法。 “赦儿,这些年,我们都太注重表面的荣耀和地位了。”贾源缓缓说道,“却忘了真正的家族根基是什么。是人才,是底蕴,是不断进取的精神。而这些,都是我们所欠缺的。 等我死后,你随便寻个借口,把除荣宁二府外的其余六房都遣送回金陵吧。天子脚下虽好,却不是他们能够安身立命之所。 金陵乃是吾族根基所在,让他们回去,一来可以重振家族在金陵的声望,二来也能避开京城这滩浑水,保全自身。” 贾赦闻言,心中大惊。遣送六房回金陵,这是他从来都未曾想过的事情。 “祖父,您为何会这么想?” 贾源轻笑一声:“赦儿,你可知‘树大招风’的道理?我们贾家在京城虽然风光,但也因此引来了无数嫉妒和算计。 如今,家族内部更是鱼龙混杂,不少人只知享乐,不思进取。这样下去,贾家迟早会败落。 金陵虽不如京都繁华,但那里是我们贾家的根,有着我们祖辈的汗水和智慧。”贾源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怀念,“金陵的风土人情,那里的族人,都是我们贾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让他们回去,不仅是为了避开京城的纷扰,更是为了让他们找回那份属于贾家的初心和使命。” 贾赦闻言,苦忍不住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金陵,又怎么可能会是贾氏一族的净土? 可是看着行将就木的祖父,贾赦不忍将这残酷的现实说出口,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应道:“祖父,孙儿明白了。金陵确实是我们的根,让族人们回去,或许能找回那份遗失的初心。” 贾源听后,拍了拍贾赦的手背,眼神复杂的说道:“赦儿,祖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将来,若实在保不住国公府,就不要勉强自己了。在祖父的心中,没有什么比你的性命更加重要。 祖父在平安洲给你留下了保命的东西,能不能让那些人为你所用,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住自己的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在听到‘平安洲’三个字时,贾赦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看到祖父眼底的骄傲,贾赦只得把那个秘密藏在了心底。 贾源仿佛没有察觉到贾赦的变化,自顾自的说道:“前些日子,我收到了贾政的书信,他……他比以前长进了许多。 人常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就想着再给他一个机会。这样,日后你也能有个帮手。 祖父已经让人把他给送了回来,也在给陛下的折子中提到了他。日后,你们兄弟俩,好好的啊!” “祖父,这是您的意思还是老爷的意思?” 第364章 荫佑贾政(二) 贾源轻轻拍了拍贾赦的肩膀,目光中满是慈爱与期许:“无论是我的意思,还是你父亲的意思,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你们兄弟能够齐心协力,共同撑起这个家。 贾政他,虽有过错,但终究是你的血脉兄弟,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言罢,贾源转身,缓缓步入内室,留下贾赦一人站在原地,心中波涛汹涌。 贾政回府这件事,虽是自己一手促成的,可是听到祖父如此直白地表达出来,贾赦心中还是忍不住泛起阵阵涟漪。 贾赦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对着内室的方向恭敬地行了一礼后,他缓缓退了出去,心中却已是一片清明。 自从太子被废后,仁康帝的心情便如寒冬般阴郁不定,看谁都觉得不顺眼,而贾源,这位曾经力挺太子的老臣,更是成为了仁康帝眼中的“罪魁祸首”。每当夜深人静,或是朝政不顺之时,仁康帝的思绪总会不自觉地飘向贾源,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腊月初二,冬日里难得的一个晴天,阳光如同金色的绸缎,穿透厚重的云层,慷慨地洒满了整个京城。宫殿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宫墙边的残雪也在这温暖的光芒下渐渐消融。金色的阳光不仅驱散了连日的阴霾,更仿佛有种魔力,给这沉闷已久的皇宫带来了一抹难得的生机与活力。 仁康帝站在御花园的最高处,眺望着这一片祥和的景象,心情也难得地放松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感觉胸腔内的郁结似乎都随着这口气呼了出去。 自从太子被废后,他日夜忧虑,眉头紧锁,整个人都被一股无形的压力所笼罩。而今天,这难得的好天气,仿佛是大自然对他的慰藉,让他暂时忘却了那些烦心事。 他缓缓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与温暖。然而,这份难得的平静并未能持续太久,一阵细微的异动打破了这份宁静。仁康帝猛地睁开眼睛,目光瞬间锁定了不远处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仁康帝冷冷的扫了戴权一眼,戴权心领神会,立刻躬身轻步,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片刻过后,戴权一脸凝重地重新出现在了仁康帝的面前,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安和紧张。仁康帝冷冷地看着他,等待着对方的汇报。 “万岁爷……”戴权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深吸一口气,似乎鼓足了勇气,“贾源……贾源与今早卯时三刻……薨了。” 仁康帝闻言,心中猛地一震。他目光凌厉地盯着戴权,似乎在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戴权则低下头,不敢与仁康帝对视,只是重复着刚才的话:“万岁爷,贾源确实已经……薨了。” 仁康帝沉默片刻,心中思绪万千万千。过了许久,方才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着光禄寺按上例赐祭,令百官设祭篷相送,命四皇子水禛代朕前往吊唁,以示朕对源公之哀悼。” 戴权闻言,心中微松,连忙应声道:“遵旨。”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关于荣国府的后续事宜,万岁爷可有示下?” 仁康帝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后道:“着礼部,依旧例行事便可。” “喏。”戴权应了一声,心中却忍不住有些忐忑。 仁康帝似乎看穿了戴权的心思,冷冷地道:“戴权,你身为内侍总管,当知谨言慎行。荣国府之事,你只需按旨行事,不可妄议其他。” 戴权心头一凛,连忙跪下道:“奴才不敢,奴才定当谨遵万岁爷旨意,不敢有丝毫懈怠。” 仁康帝轻哼一声,挥手示意戴权退下。待戴权身影消失,仁康帝才缓缓站起身来。 看着阳光下的御花园,眼中闪过一抹畅快。 而此刻,在荣国府中,已是哭声一片。贾源作为第一代荣国公,他的离世无疑给贾氏一族带来了巨大的打击。张慧等人更是哭得撕心裂肺,几乎要晕厥过去。 然而作为未亡人的蒋老人,却只是色平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的眼中,没有悲伤,没有痛苦,只有深深的平静和一抹不易察觉的轻松。 四皇子水禛带着朝廷的恤典和仁康帝的哀悼之意来到贾府,他神色凝重,举止庄重。站在贾源的灵前,久久不曾言语。过了许久,方才点燃了三柱清香,插在了香炉之中。 四皇子的到来仿佛是开了一道口子,随后祭奠贾源的官员和名流如潮水般涌来,贾府的大门几乎被踏破。他们或真心哀悼,或只是出于礼数,但无论如何,都使得原本沉寂的荣国府再次喧嚣起来。 蒋老人依旧保持着那份平静,她站在灵堂的一角,目光淡淡地扫过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她的心中没有波澜,仿佛这些人与她都是陌生人,而贾源的离世,也只是生命中一个必经的过程。 水禛在祭拜完贾源后,并未急着离开。他缓缓走到蒋老人面前,轻声说道:“老太君,请节哀。贾公一生忠诚,他的离世是朝廷和国家的损失。父皇特命我前来,一是表达哀思,二是想看看老太君和国公府是否需要什么帮助。” 蒋老人微微欠身,声音平和而冷淡:“多谢四皇子殿下和皇上的关心。国公府一切安好,无需劳烦朝廷。” 水禛看着蒋老人那深邃而平静的眼睛,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他原以为贾源的离世会让蒋老人悲痛欲绝,但此刻看来,她似乎并不那么悲伤。难道,二人曾经的恩爱都是假的? 然而,水禛并未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沉声道:“既然如此,吾就先告辞了。老太君还请多多保重身体。” 说完,水禛转身离开,心中却对蒋老人和贾府的未来充满了好奇和揣测。而蒋老人,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她的眼中,依旧只有深深的平静和那一抹不易察觉的轻松。 喧闹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老夫人看着烛火通明的国公府,和尚的念经声与道士的吟唱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烟雾和香火味。 这些声音和气息,本该让她感到心安,但此刻,她的心中却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 蒋老夫人屏退了身边所有伺候的下人,唯独留下陈嬷嬷一人。 “事情都安排好了?”蒋老夫人轻声问道。 “都安排好了。”陈嬷嬷声音哽咽的回道。 “清音,这些年辛苦你了。我走后,你就出府吧。城外的那座庄子和我留给你的东西,足够你安稳的度过剩下的日子了。” 第365章 荫佑贾政(三) 陈嬷嬷闻言泪水瞬间滑落脸颊,她颤抖着声音说:“老夫人,老奴……老奴不走,老奴要一直伺候您。” 蒋老夫人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哀伤:“清音,你跟了我大半辈子,我知道你的心意。只是能活着,何必要寻死呢。 你也辛苦了大半辈子了,余下的日子就好好的为自己活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尝尝那些你从未尝过的美食,去感受那些你从未感受过的快乐。” 陈嬷嬷闻言更是泪流满面。她从小便跟在蒋老夫人身边,几十年如一日,早已将蒋老夫人视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今蒋老夫人如此说,她心中怎能不悲痛。 陈嬷嬷闻言,泪水更是如决堤的洪水,无法抑制。她跪在地上,紧紧抓着蒋老夫人的衣角,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整个世界。“老夫人,老奴……老奴真的舍不得您啊!这么多年,您就是老奴的天,老奴的地,没有您,老奴不知道怎么活啊!” 蒋老夫人低下头,用她那布满岁月痕迹的手轻轻抚摸着陈嬷嬷的头,眼中满是慈爱与不舍。 “清音,你瞧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哭鼻子。人生啊,就是一场又一场的离别,咱们都得学会放手。你跟着我,确实吃了不少苦,现在是我该放你自由的时候了。” 她轻叹一声,继续说道:“那座庄子,我特意选了个风景秀丽、安静祥和的地方,你去了那儿,可以种种花,养养鸟,过些清闲的日子。别总是惦记着我,让我在那个世上也不得安。” 陈嬷嬷还想争辩,但看着老夫人那坚定的眼神,最终只能默默点头,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她知道,老夫人的决定从来没有人能够改变。 她抽泣着,断断续续的说道:“老夫人,您让老奴出府,老奴……老奴就听您的安排。老奴跟着您也近五十年了,求您……求您让……让老奴再最后伺候您一回吧。” 蒋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清音的手背,然后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凝视着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她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对贾赦的愧疚,有对贾府未来的担忧,也有家人的不舍。 “清音,你记住,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下去。国公府……就交给他们年轻人去折腾吧。”蒋老夫人的声音低沉,仿佛是在对自己说的一般。 陈嬷嬷见状,重重的点了点头,拿起梳妆台上的玉梳,轻轻地走到老夫人身后,开始为她梳理那一头雪白的发丝。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每一次梳过都带着对老夫人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老夫人,您的头发还是和以前一样,又密又顺。”陈嬷嬷强忍着泪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蒋老夫人闭着眼睛,感受着清音的手指在自己发间穿梭,心头一阵熨帖,笑道:“清音,你的手艺还是那么好,这些年,辛苦你了。” 陈嬷嬷闻言,泪水再次滑落,但她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更加专注地梳理着。“老夫人,能伺候您,是老奴的福气。若是没有您,老奴只怕是骨头都化作黄土了。” 蒋老夫人闻言,轻轻一笑,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情感,无端的让人感到心酸。 夜色渐深,国公府外的喧嚣逐渐平息,只剩下和尚的念经声和道士的吟唱声在夜空中回荡。而在这宁静的夜晚,蒋老夫人和陈嬷嬷之间,仿佛有了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她们都知道,这是彼此最后一次相处了。 当最后一缕发丝被梳理整齐,陈嬷嬷放下玉梳,跪在老夫人面前,深深地磕了三个头。“老夫人,您……一路走好!” 蒋老夫人笑着拿下手上一直戴着的金镯子,她轻轻地按动镯子上的机关,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悄无声息地穿过了自己的心脏。那一刻,她的脸上露出了恬静的笑容,一如她同贾源初见时那般美好。 “老夫人!”陈嬷嬷惊呼一声,想要扑上前去,却被老夫人轻轻拦住。 “清音,别难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她的声音微弱,脸上笑容仍是那般美好。 说完这句话,蒋老夫人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最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的身体缓缓地倒在地上,却仿佛没有重量一般,轻盈而宁静。 陈嬷嬷紧紧地抱住老夫人,泪水如泉涌般涌出,她温柔的替老夫人戴上那枚金镯子,用尽全身力气把她抱在了软榻上。 看着犹如沉睡的蒋老夫送,陈嬷嬷泪眼婆娑,视线模糊中,那枚金镯子上的每一处纹路都仿佛诉说着往昔的故事。她颤抖着手指,轻轻按动了镯子上的机关。陈嬷嬷只觉得心脏一疼,接着有什么东西飘出了自己的身体。 恍惚间,陈嬷嬷的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那是年轻时的蒋老夫人与老太爷,他们并肩走在国公府的花园里,笑容灿烂,眼中满满的全是被未来的期待。那时的他们,是如此的般配,如此的幸福,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他们让路。 “大奶奶,不好了。老夫人……老夫人殁了!”清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荣国公府的宁静,小丫鬟神色慌张地冲进了灵犀堂,声音中带着哭腔。 第366章 荫佑贾政(四) 张慧猛地从榻上坐起,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她匆匆披上外衣,连鞋子都未及穿好,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往蒋老夫人的院子赶去。一路上,她的心乱如麻,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窒息。 当她赶到时,蒋老夫人的院子里已经聚满了人,哭声、议论声交织成一片。张是慧推开人群,一眼便看到了躺在软榻上,面容安详的蒋老夫人。她的脸上仍带着那抹恬静的笑容,仿佛只是睡着了而已。 “老夫人!”张慧悲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她颤抖着双手,想要去触碰那熟悉的脸庞,却又害怕打破这份宁静的假象。 陈嬷嬷则是靠坐着软榻,脑袋软软的垂着,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仿佛是在同老夫人闲话家常一般,只是那笑容永远地定格在了脸上。张慧看着这对主仆的遗体,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 “怎么会这样?”张慧转身,目光森然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试图从他们的脸上找到答案。然而,众人或低头垂泪,或面面相觑,显然都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震惊和无措。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而沉重的氛围,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昨晚回来时还好好的……”素锦抽噎着说道,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寅时奴婢过来,就发现老夫人和陈嬷嬷都……都……”她无法继续说下去,只是双手掩面,泪水从指缝间滑落。 张慧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悲痛与愤怒,沉声道:“派人去前院通知老爷他们,切记不要声张。” “是。”素锦忙擦干眼泪,转身往前院跑去,她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单薄而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给吹折了。 “晓棋,你带人封锁荣庆堂,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外出。”张慧继续安排道,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语气中却透一种说不出的凄厉。 “是。”晓棋应声,迅速召集了几个丫鬟婆子,将荣庆堂的大门紧紧关闭,并在门口安排了人手看守。 大概过了两炷香的功夫,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贾代善等人神色匆忙地闯了进来。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愕与不安,仿佛预感到了即将面临的巨大变故。 贾代善一眼看到躺在软榻上的蒋老夫人,脚下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在地。他踉跄着几步,扑倒在老夫人身边,放声痛哭起来:“母亲!您怎么就这样走了!您让儿子如何是好!” 他的哭声在荣庆堂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贾赦紧随其后,他却没有像贾代善那样失态。他直接越过了跪倒在地的父亲,走到老夫人身边,凝视着那张熟悉的脸庞,眼底一片凄楚。 他缓缓抬起老夫人那只戴着金镯子的手,手指轻轻摩挲着那镯子上的纹路,仿佛想要从中寻找些什么。 “祖母,您也不要赦儿了吗?”贾赦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他的眼神中既有悲痛,也有不甘。 “大爷,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查清老夫人和陈嬷嬷……去世的原因。”张慧哑声说道。 “不用查,我知道原因。”贾赦赤红着眼睛说道。 听到二人的对话,贾代善冷声问道:“什么原因?” 贾赦没有回答,而是温柔的摘下老夫人手腕上的金镯子,对着燃烧的白烛按了下去。只听“噗嗤”一声轻响,一道细如牛毛的针孔出现在白烛上,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你说,母亲是自杀?”贾代善不可置信地看着贾赦,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一直坚强、睿智的母亲,怎么会选择自杀这条路? “是。”贾赦面无表情地回道。 “你凭什么说她是自杀?”贾代善双目赤红地盯着贾赦,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和不甘而变得沙哑。 贾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因为,在这个世上除了祖母自己,没有人能够在荣国府悄无声息的刺杀她。 父亲,您还记得这枚镯子吗?这是祖父参军前亲自给祖母打造的,内里有七根淬了剧毒的牛毛针。 在那动荡的岁月里祖母用掉了四根,如今这镯子里应该还有三根才对。我刚刚用了一根,还有两根。您可以试一下,这里面现在到底还有几根?” 贾代善闻言,颤抖着手接过那镯子,仔细端详着。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悲痛和愤怒,他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那个曾经陪伴他度过无数风雨的母亲,竟然会选择用这种方式离开他。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贾代善嘶吼着,他的声音在荣庆堂内回荡,仿佛要将这悲伤和愤怒宣泄出来。 贾赦没有回答,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祖母自己知道。而她,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此时,荣庆堂内一片死寂,只有贾代善的嘶吼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大爷,接下来要如何对外公布老夫人的……”张慧红着眼眶问道。 “祖父祖母伉俪情深,祖母受不住打击,突发恶疾,不治身亡。”贾赦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贾代善闻言,身体微微一震,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在这一刻,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喃喃自语道:“是啊,父亲母亲情深似海,母亲她……她是受不住这打的。” 张慧拭去眼角的泪水,沉声道:“我这就命人请大夫?” “嗯。一切就拜托大奶奶了。”贾赦对着张慧郑重的行了一礼。 “放心,你和老爷……先去前院吧。祖父那边,不能缺了人!” 贾赦闻言,深深的看了张慧一眼,搀扶起贾代善,缓缓往外走去。 辰时一刻,阳光初照,荣国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仿佛历史的闸门被轻轻推开,将尘封的秘密与无尽的哀愁一并释放。 身穿丧服的仆人穿梭其间,他们的身影在晨光中拉长,忙碌而有序,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哀伤与敬畏。 各府得到报丧的消息后,纷纷派出亲信或亲自前来吊唁,一时间,荣国府再次成为了京都的焦点,悲凉的氛围笼罩着这座曾经繁华显赫的府邸。 “祖父、祖母,你们怎么就不等等孙儿啊!”在这井然有序间,一道撕心裂肺般的痛哭声响彻云霄,如同秋日里最后一片落叶,带着无尽的绝望与不甘。 第367章 荫佑贾政(五) 那悲怆的哭声便如锋利的刀刃,穿透了清晨的薄雾,直刺人心。前来吊唁的众人纷纷停下了脚步,目光整齐地投向那声音的来源。 只见一位身着素衣,面容憔悴的青年男子,踉跄着从马车上滚了下来。他的双眼红肿,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 “是贾政……”人群中有人低语,语气中满是同情与惋惜。这位曾以才学着称的青年,如今却如同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令人心痛不已。 “哎,这孩子,终究还是没有见上贾公最后一面。”一位年迈的老者摇头叹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我怎么听说贾政是因为犯了错,被贾公给赶出荣国府的?”有人压低声音说道,话语中带着几分好奇与揣测。 “不对,我听说他是被贾公安排着去游学了,就像当年的贾赦一样。”另一个人反驳道,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坚定,但眼神中却闪烁着疑惑的光芒。 对于众人的目光,贾政皆是置若罔闻,他踉跄着前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疼痛难忍。 他来到灵堂前,跪倒在地,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他望着那冰冷的灵柩,仿佛看到了祖父慈祥的笑容和祖母温柔的目光。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能触碰到冰冷的空气。 “祖父、祖母,孙儿回来了,你们看到了吗?”贾政哭喊着,声音沙哑而凄凉。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与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看着痛哭流涕的贾政,贾代善再也撑不住了,也随着放声痛哭起来。父子俩的哭声此起彼伏,在灵堂内回荡,如同寒风穿过空旷的山谷,带着无尽的哀伤与苍凉。周围的家仆与亲属,或低头默哀,或小声啜泣,却都不敢上前打扰这份沉重的悲伤。 贾赦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心中的痛苦都挤压出去。他努力压下嗓间的血腥,沉声道:“来人,带二爷下去换衣服。” 贾政闻言,立刻挣扎着大声喊道:“我不走,我不走。大哥,大哥,我错了,我真得知道错了。 求求你,大哥,我求求你,就让我送祖父祖母最后一程吧。” 听着周围传来的窃窃私语声,贾赦闭目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那双眼眸在紧闭的瞬间仿佛沉淀了无数的沧桑与决绝。 他再次睁开眼时,眸光已恢复往日的冷静与沉稳,只是声音中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贾政,你如今这副模样,成何体统?先随下人回去整理整理仪容,待你清醒些,再来守灵不迟。” 话音未落,两名健壮的家丁已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贾政的胳膊。贾政的双腿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能任由他们半拖半拽地带离灵堂,嘴里仍不甘心地喃喃着:“大哥,大哥,你让我留下吧……” “赦儿,你二弟也是悲伤过度,这才昏了头。你身为长兄,莫要同他一般见识。”贾代善忙上前打着哈哈,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贾赦淡淡的扫了贾代善一眼,那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冷漠与疏离。他低声道:“父亲多虑了。儿子若真同他一般见识,此刻他也不会出现在您的面前。” 话语间,贾赦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寒芒,那是他在战场上磨砺出的锐利与决绝。他顿了顿,寒声道:“儿子有句话。烦请父亲转告二弟。儿子如今也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人。他若是再敢私下里有做什么小动作,莫怪儿子不念血脉亲情。” 贾代善闻言,脸色微变。他深知这个长子自小便有主见,加之这些年历练下来,更是手段雷厉风行,不容小觑。 他目光在贾赦那冷硬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轻抚着花白的胡须,缓缓开口:“赦儿,你放心,为父自会敲打于他。他若真有不轨之心,我定第一个不饶他。” 贾赦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贾代善的保证。然而,他心中的那份决意却并未因此而有丝毫动摇。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贾代善,沉声道:“父亲,儿子还有一事相求。” 贾代善疑惑地看着贾赦,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皱了皱眉,问道:“何事?” “儿子同二弟都已成家,虽说是父母在不分家,但如今祖父祖母均已仙逝,儿子认为,是时候考虑分家之事了。”贾赦的声音平静而坚决,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贾代善的耳中,仿佛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贾代善的脸色瞬间变得复杂难辨。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在贾赦坚毅的面容上徘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答案。然而,他心中明白,这个长子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自己可以轻易左右的孩子了。 “赦儿,此事非同小可,需从长计议。”贾代善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深知分家之事一旦提上日程,便意味着家族内部的矛盾和纷争将彻底浮出水面,再也无法掩盖。 贾赦微微皱眉,他理解父亲的顾虑,但分家之事已迫在眉睫。家族内部矛盾重重,若不及时处理,只怕会愈演愈烈,最终影响到整个贾家的未来。 “父亲,儿子明白您的担忧。若您实在不舍,儿子和二弟可以分产不分家,待到二弟稳重一些,再对外公布分家的事情。” 贾代善闻言,心中不禁暗自叹息。他深知这个长子已经做出了决定,再也无法轻易改变。他叹了口气,缓缓点头:“好吧,此事容我再想想。” 贾赦还欲张口说话,就听到一声唱喝:“圣旨到,荣国府贾政接旨~” 第368章 荫佑贾政(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父子二人皆是一愣。贾代善脸色微变,迅速恢复平静,而贾赦则是眸光微闪,一抹苦笑无声的浮在嘴角。 “赦儿,你看咱们是不是先把你二弟喊出来接旨?”贾代善一脸讨好的看向贾赦。 贾赦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透露出无奈与妥协。他深知,无论心中有多少不满和决心,此刻都不能表现出来。于是,他微微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贾代善见状,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他迅速吩咐下人前去通知贾政,自己则紧跟着贾赦的脚步走出了灵堂。 不一会儿,贾政匆匆赶来,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他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对于为何会突然接到圣旨,更是一头雾水。 “父亲,大哥。”贾政怯怯的看了贾赦一眼。 “先接旨吧。”贾代善轻声说道,目光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贾政点了点头,与贾代善、贾赦一同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迎接圣旨的到来。宣旨的太监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尖声细气地宣读着圣旨内容。 这一次,圣旨中除了嘉奖贾源的功勋外,还特意提到了贾政,并给授予他五品工部员外郎的职位。 听完圣旨,三人纷纷磕头谢恩,心中却思绪纷飞。待传旨太监离开后,贾政一脸茫然地看向贾代善,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 “父亲,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子……儿子怎么突然就被授官了?”贾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震惊。 贾代善偷偷地打量了一下贾赦,见他面上并未表露任何不满,心中稍感宽慰。他忙拉过贾政,悄声说道:“你祖父临终前,曾给当今上了一道折子。当今感念你祖父的功劳,特意破格给你赐了官身。 政儿,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也该懂事了。为父就你和你兄长两个儿子,日后你莫要再同你兄长作对了。” 贾代善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了贾政的心头。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声音微微颤抖:“父亲,您的意思是,祖父他老人家……。我……我何德何能,能得祖父如此厚爱,儿子……儿子不胜惶恐啊!” 贾代善叹了口气,拍了拍贾政的肩膀:“政儿,你祖父一生为国为民,他临终前的心愿就是希望你们兄弟二人能够和睦相处,共同支撑起国公府的门楣。你如今得了官身,更应该明白肩上的责任。 日后……同你兄长好好相处吧,莫要辜负了你祖父的一片心意!” 贾政闻言,偷偷的瞥了贾赦一眼,压低声音说道:“父亲,儿子自然愿意同兄长摒弃前嫌,尽心协助兄长管理好国公府。 只是,儿子从前做了许多的混账事,就怕兄长他……不愿原谅儿子啊。” 贾代善闻言,目光深沉地望向贾赦,只见贾赦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贾代善心中暗自思量,觉得此刻正是化解兄弟二人多年恩怨的好时机。 “赦儿,”贾代善唤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你身为兄长,理应更加宽容大度。政儿如今已知错悔改,你二人若能摒弃前嫌,携手共进,方不负你祖父的期望。” 贾赦闻言,神色复杂,他看向贾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随即又迅速恢复了平日的淡然。然而,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缓缓说道:“父亲所言极是,儿子自当遵从。” 贾政见状,眸光微闪,一抹笑意悄然爬上脸庞。他连忙上前几步,对着贾赦深深一揖,诚恳地说道:“兄长在上,从前是弟弟不懂事,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兄长海涵。日后,弟弟定当尽心尽力,协助兄长管理好国公府。” 贾赦淡淡的扫了贾政一眼,冷声道:“口说无凭,且看你日后的表现吧。收拾好自己后,就到外面迎客去吧。” 说完,对着贾代善行了一礼,就同贾代化等人商议起贾源夫妇的葬礼及后续事宜来。 贾代善看着贾赦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是注定对不住这个长子了,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又何尝不想一碗水端平呢? 贾代善轻轻叹了口气,转而看向贾政,眼中满是期望与叮嘱:“政儿,你兄长虽然性情冷淡了些,但他心中终究是有这个家的。你日后定要与他好好相处,共同为国公府出力,莫要再让为父失望啊。” 贾政闻言,连忙点头应承道:“父亲放心,儿子定当铭记在心,不负所望。” 贾代善闻言,深深的看了贾政一眼,脚步沉重的走回了灵堂。 看着灵堂上并排的两口楠木棺材,贾代善的心再次被无尽的哀痛所淹没。从今往后,他就是一个失去父母庇佑的孤儿了。 经过商议后,贾赦决定带着妻儿老少护送贾源夫妇的灵柩回金陵,并守孝三年。 贾政得知这一消息后,虽心中不愿,但碍于孝道,不得不应了下来。 停灵七天后,一家人护送着灵柩踏上了归途。腊月的风,如刀割般凛冽,穿透了厚重的丧服,直刺骨髓。 贾代善裹紧了大氅,却依然难以抵挡那从心底升起的寒意。他望着前方蜿蜒曲折的道路,心中五味杂陈。父母的离世,不仅让他失去了至亲,更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无助。 队伍在寒风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灵柩上的白幡在冷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思。 道路虽远,总有到头的那一天。当灵柩出现在金陵城外时,早有族人在城门外等候。看到荣国府的队伍缓缓而来,他们纷纷上前,跪倒在地。 车队并未停留,直接越过众人往贾氏祖坟的方向行进。待到棺木入土后,贾赦这才惊觉原来祖父祖母真的离开了。 春去秋来,岁月如梭,转眼间,又是三年光景悠悠而过。 这日,贾赦正在考较贾瑚的功课,杜若突然走进禀道:“大爷,林家来人了。” 第369章 攘外必先安内(一) 贾赦闻言,手中的笔微微一顿,目光从贾瑚专注的小脸上移开,看向杜若,问道:“林家?可说了有什么事吗?” 杜若恭敬地答道:“是林家的管家林忠,说是奉了林侯之命,前来拜访大爷。” 贾赦心中微动,林侯这个时候派人前来,所为何事?他心中虽有疑惑,面上却不显,对杜若道:“请他进来吧。” 随即对一旁的婆子招了招手,沉声道:“把哥儿送去后院,让你们奶奶中午准备一桌上等的席面送到前院来。” 贾瑚被婆子小心翼翼地抱着往后院送去,小脸上还挂着对父亲书房中那些新奇玩意儿的不舍。 他虽年幼,却也隐约感觉到今日家中似乎有客来访,而且这位客人对父亲来说似乎颇为重要,以至于父亲要让他回避。 杜若领了命令,转身出门去请林忠。不多时,便见一位身着青衫,面容忠厚的中年男子跟在杜若身后,步入了书房。林忠一进门,便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小人林忠,见过贾大爷。” 贾赦抬了抬手,示意林忠起身,道:“林管家客气了,不知林侯此时派你前来,所为何事?” 林忠闻言,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道:“小人此番前来,乃是奉了侯爷之命,前来给大爷送信。” 贾赦接过书信,拆开一看,只见信中言辞恳切,大意是说林侯近日偶感风寒,身体抱恙,念及与贾家往日的交情,特遣人来请贾赦过府一叙。 贾赦看完信,心中已然明了。林侯此举,怕是不仅仅因为身体抱恙那么简单。这些年他同林侯虽未深交,但也知道林侯此人一向谨慎,若非有要事相商,绝不会轻易请人过府。 想到这里,贾赦对林忠道:“烦请林管家回去告知林侯,就说到时在下一定前去叨扰。” 林忠闻言,面露喜色,连忙行礼道:“多谢大爷,小人这就回去禀报侯爷。” 贾赦点了点头,吩咐杜若陪同林忠前去休息。待用过午膳后,再安排车船护送他回苏州。 待林忠离去后,贾赦坐在书房中,陷入了沉思。他心中明白,林侯此时请他过府,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相商,此事甚至可能关乎到两家的合作。 贾赦轻抚着书桌上冰凉的玉镇纸,思绪如同窗外纷飞的柳絮,难以安定。 贾赦拿起桌上的信件,转而步入花园之中,漫步于假山流水之间,试图在自然的宁静中寻找一丝灵感。 花园里,春花烂漫,贾赦却无心欣赏,心中反复盘算着林侯可能的意图。是关乎生意的拓展?还是官场上的某些微妙变动?亦或是……他摇了摇头,不愿往更坏的方面去想。 午后阳光斜照,贾赦决定提前准备,以免措手不及。他唤来空青,吩咐道:“准备一份厚礼,明日一早随我启程前往苏州。另外,你去打听一下,最近苏州城里可有什么风吹草动,尤其是列侯林家。” 空青应声而去,贾赦则回到书房,开始整理行装。他特意挑选了几本珍贵的古籍,打算作为礼物赠予林侯,既显诚意,又合林侯爱书之好。 次日一早,贾赦便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乘坐马车前往码头。到了码头后,弃车登船,前往苏州城。 到了苏州码头,再次换上了马车。马车在空青的特意安排下,绕着苏州城转了几圈后,缓缓停在林府门前。贾赦下了马车,整理了一下衣袍,迈步走进林府。林府的管家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见贾赦到来,连忙迎上前来,引着他往林侯的住处而去。 一路上,贾赦留心观察着林府的布局和装饰,心中暗自赞叹。不愧是列侯林氏,其府邸自然是富丽堂皇,非同一般。但更让贾赦赞叹的是,林府中的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一种低调的奢华,既不张扬,又不失身份。 不多时,贾赦便被引到了林侯的住处。林侯此时正躺在床上,面色略显苍白,但精神还算不错。见贾赦到来,他连忙挣扎着坐了起来。 贾赦连忙上前几步,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荣国府贾赦,见过林列侯。” 林侯见状,笑道:“这里没有外人,贤侄不必如此客气,喊我一声世叔便是了。” 贾赦忙打蛇随棍上,笑着喊了一声:“小侄见过世叔,不知世叔召唤,所谓何事?” 林侯闻言,轻轻咳嗽了几声,身旁的林忠连忙上前,递上一杯热茶。林侯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这才缓缓开口:“贤侄啊,此番请你前来,实则是有一桩要事相商。” 贾赦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敬地问道:“世叔但说无妨,小侄洗耳恭听。” 林侯闻言,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才压低声音道:“贤侄可曾听说过最近京中的传言?” 贾赦心中一动,道:“传言?什么传言?” 林侯叹了口气,道:“近日来,朝中流传着一则消息,说是圣上有意再次废黜太子,另立储君。” 贾赦闻言,故作惊讶的问道:“此事当真属实?” 林侯淡淡的扫了贾赦一眼,笑道:“属不属实,贤侄心中难道不清楚吗?老夫对贤侄以诚相待,贤侄何必同老夫藏着掖着? 贾公在世时,老夫愿意把小儿托付给荣国府,如今,老夫仍愿意把小儿托付给贤侄,就是不知贤侄是否仍就愿意接纳小儿了?”林侯说到这里,目光一下变得深邃起来,似乎在等待着贾赦的回答。 “世叔言重了,侄儿同林贤弟乃是至交好友,谈不上托不托付的,我们二人本就该守望相助才是。”贾赦一脸郑重的说道。 “咳咳,有贤侄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不过,老夫怎么听说令堂有意让四姑娘陪王伴驾呢?”林侯沉声问道。 “世叔放心,小妹同林贤弟的亲事乃是祖父亲自定下的。已经过了庚帖,只待小妹及笄后,两家便可正式商量婚嫁。 至于陪王伴驾之事,纯属无稽之谈。我荣国府就是再怎么没落,也没没落到要靠女子的终身大事去换取家族荣耀的地步。”贾赦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言辞恳切。 “贤侄莫要激动。老夫若是不信贤侄,也不会命人请贤侄过来。只是,这儿女亲事若不能得到双方父母的祝福,只怕是不能长久呐。”林侯意味深长的说道。 第370章 攘外必先安内(二) 贾赦闻言,神色一下凝重起来,他沉声道:“世叔所言极是,但侄儿可以保证,小妹与林贤弟的亲事,不仅是我祖父的心愿,也是家父和侄儿的心愿。 家母常年缠绵病榻,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想必是听信别人的谗言。待侄儿回京后,定会好好与家母详谈,消除她的误会,确保小妹与林贤弟的亲事能够顺利进行。” 林侯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贤侄能如此明理,老夫甚是欣慰。婚姻大事,乃是结两姓之好,若一方心中有了疙瘩,只怕是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我林家虽人口单薄,但经过几代人的经营,也算是小有成就。 若国公府实在看不起小儿,我们也不能强求。到时,还希望贤侄看在这些年同小儿的交情上,莫要为难我林家才是。” 林侯的话让贾赦心中一凛,他意识到林侯虽然表面上和颜悦色,但实际上却是在试探他。 贾赦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缓缓说道:“世叔这话说的,依我和林贤弟的交情,就是两家的亲事不成,也不会影响到我们二人的感情。 更何况,祖父在世时,就曾多次提及与林家,对林贤弟也是赞不绝口。如今虽然祖父已逝,但侄儿和家父都会秉承祖父的遗愿,绝不让这桩婚事有丝毫差池。” 听到贾赦的一再保证后,林侯眼底流出满意的神色。他拍了拍贾赦的肩膀,笑着说道:“林氏一向敬重贾公的为人,也相信贤侄是个有担当的。既然贤侄如此说,老夫也就放心了。 荣国府不似林家,贤侄实在不宜离京太久。三年,已是极限了。贤侄还是早做打算的好,毕竟荣国府的根基还在京城,事务繁多,不可长久荒废。”林侯意味深长的说道。 贾赦闻言,心中暗自思量。他深知林侯此言非虚,荣国府虽是开朝国公之一,但随着老一辈的离世,以及朝中局势的变幻,其地位确实大不如以前了。 三年的时间对自己来说已是极限,自己若再不回去,不知贾政那个蠢货又会生出什么样的心思出来? 于是,他恭敬地行了一礼,答道:“世叔教诲,侄儿铭记在心。侄儿打算月底回京,尽心协助父亲打理好府中事务。” 林侯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缓缓起身,走到案前,提起笔来,在一张宣纸上挥毫泼墨,写下几行苍劲有力的字迹:“世事如棋局局新,荣枯转瞬皆成尘。望贤侄能以此为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写罢,他将宣纸轻轻卷起,递给了贾赦。 “这是老夫的一点心意,望贤侄能时常警醒自己,勿忘今日之约。”林侯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击在贾赦的心上。 贾赦双手接过宣纸,躬身道:“侄儿定不负世叔厚望,将此言铭记于心,时刻鞭策自己。” 林侯满意地点点头,在林忠的搀扶下再次躺在了床上。他捂住嘴咳嗽了一阵,一脸疲惫的说道:“老夫准备让林海参加今年的春闱,若他的成绩能入贤侄的眼,两家的亲事还是早些定下的好。贤侄以为如何?” 贾赦听闻林侯要让林海参加春闱,并有意将亲事提前,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世叔此意甚好,侄儿并无异议。林贤弟才学出众,人品清贵,若他能在此次春闱中脱颖而出,侄儿定当全力促成此事。” 得到确切的保证后,林侯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对一旁的管家林忠点了点头。林忠忙从一旁的百宝架上拿过一个小巧的楠木匣子,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至贾赦面前,仿佛那匣子中藏着什么无价之宝一般。 “打开看看。”林侯笑道,声音温和而充满磁性,仿佛能抚平人心中的褶皱。 贾赦闻言,也不作推辞,直接伸手打开了楠木匣子。刹那间,一抹温润的绿色映入眼帘,只见一对古朴的独山翠玉镯静静地躺在匣中,其色泽温润如春水,质地纯净无瑕,仿佛凝聚了天地间的灵气。饶是见惯了珍宝的贾赦,也被这对玉镯所倾倒,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世叔,这是?”贾赦惊疑的看向林侯。 林侯见状,眼底闪过一抹自得,他笑道:“贤侄回京,林氏没有什么可送,唯独这对玉镯还能拿出手。一枚送给贵府四小姐,一枚留着侄媳妇自己赏玩。 她们姑嫂可以凭借此镯去玲珑阁挑选三名奴隶,也算是我和夫人对她们的一片爱护之心了。” “玲珑阁?”听到玲珑阁这个名字,贾赦明显是惊大于喜。 如果这玲珑阁真是林氏的产业,那前世自己那可怜的外甥女又怎会落的个那样的下场? “哦,这玲珑阁是林氏历代主母打发时间的产业,明面上是一家首饰铺子,实则是一所专为林氏女培养心腹的所在。 里面有有精通琴棋书画的雅奴,也有擅长武艺的护院,有精通药理的医女,更有精通各种杂艺的巧奴。凡是林氏女眷,皆可在及笄之后,凭此玉镯前往挑选三人作为自己的陪嫁或是心腹。 京都局势复杂,派系林立,往往有那无耻之徒专盯着各府的内院。有玲珑阁的人在,贤侄也能少操些心。 贤侄放心,玲珑阁的奴隶一旦认主,就绝不会背叛。他们的忠诚,是刻入骨髓的誓言,是用生命来扞卫的承诺!”林侯耐心的解释着,语气中满满的全是自得。 贾赦心中暗自思量,这玲珑阁若真是如此,那林家的诚意确实足够了。 前世自己只知林府清贵,却不知其背后还有如此深厚的底蕴。他心中不禁对这门亲事更加期待起来,同时也对林如海的未来多了几分思量。 “世叔如此厚礼,侄儿感激不尽。日后但有吩咐,侄儿莫敢不从!”贾赦郑重其事地说道。 “哈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贤侄此番回京,定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啊!”林侯笑道。 第371章 攘外必先安内(三) 贾赦离开林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月色如水,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倒映着他坚定的身影。他推脱了林侯的热情挽留,执意连夜乘船回了金陵。船舱内,烛光摇曳,映照出他紧锁的眉头和冷峻的面容。 “空青。”他低沉的声音在船舱内回荡。 “属下在。”一身黑衣短打的男子应声而出,跪在贾赦面前。 “传令陵游,让他和娉婷二人尽管想办法进府。”贾赦冷声吩咐道。 “是。”空青领命而去,身影瞬间消失在船舱中。 贾赦独自坐在船舱内,目光穿过窗棂,凝视着外面波光粼粼的河面。月光洒在河面上,仿佛为这片水域披上了一层银纱。然而,在这宁静的美景之下,却隐藏着波涛汹涌的暗流。 他心中暗道:“自己这三年确实有些懈怠了,没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己的好母亲,好弟弟还能给自己来上这么一出。”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夜色渐深,船儿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缓缓前行,仿佛一只巨大的黑色幽灵,在月光的映照下,悄无声息地驶向金陵的深处。贾赦坐在船舱内,闭目养神,但脑海中却如走马灯般不断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夺嫡之争已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各路势力暗流涌动,明争暗斗层出不穷。这三年来自己虽然远离朝堂,却从未逃出过这场纷争。他深知,接下来自己不仅要面对来自外部的威胁,更要时刻提防来自内部的背叛。 贾源夫妇在世时,贾赦对贾政还念及一些骨肉亲情。但是在贾源的那份遗折呈上后,在蒋老夫人义无反顾的选择追随贾源而去后,贾赦待贾政他们就彻底只剩下了赤裸裸的利用与算计。 他明白,在这场权力的游戏里,亲情不过是浮云,唯有利益才是永恒。 船身轻轻摇晃,贾赦睁开眼,目光如炬,穿透夜色,仿佛能洞察金陵城内每一丝暗流。他低声道:“旁蒐,一切可都安排妥当?” “回主子,一切均已安排就绪。金陵城内的眼线已全部激活,只待主子一声令下,便可行动。”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船舱中响起。 贾赦微微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很好,这次我要让那帮老东西知道,即便我远离京城,也绝非他们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薄雾,洒在金陵城的青石板路上,给这座古老的城市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贾赦的船只缓缓靠岸,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带着空青和一众随从,踏上了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 三年的时间,足够他彻底掌控住贾氏一族了。 当贾赦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宁荣街的时候,早就已经吓破胆的贾氏族人纷纷迎了出来。 “大爷,您回来了。” “给大爷请安。” “大爷这次回来,能待上几天,我等也好好生伺候着。” 贾赦冷冷地扫视了一圈,这些族人脸上的畏惧与讨好之色,他尽收眼底。三年的时光,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也足以让他在这些族人心中树立起不可动摇的威严。 “都起来吧。”贾赦淡淡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这次回来,是要处理一些家事,顺便看看你们这些年有没有长进。” 族人们闻言,纷纷低头不语,心中暗自揣测着贾赦的意图。他们都知道,这位大爷的手段向来毒辣,一旦触怒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贾赦没有再多言,带着空青和一众随从,径直走进了府邸。 走进正厅,贾赦坐在了主位上,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四周。空青站在他身旁,神情冷峻,如同一尊雕塑般守护着贾赦。 “族学建的怎样了?”贾赦对着底下的众人冷声问道。 众人闻言,皆是心头一紧,族学之事本是他们为了讨好贾赦而提出的,但进展缓慢,如今被问及,皆是面露尴尬之色。 “回大爷,族学已经初具规模,只是……”一个文人打扮的中年男人硬着头皮上前,想要解释一二。 “只是什么?” “只是良师难求!”那人闭着眼睛说道。 贾赦闻言,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地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他深知,良师对于族学的重要性,没有好的教师,族学就难以培养出优秀的人才。 “良师难求?那你们就没有想办法去解决吗?”贾赦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悦,他对于族人的不作为感到愤怒。 众人皆是低头不语,他们确实没有用心去解决这个问题。在他们看来,族学不过是一个用来讨好贾赦的工具,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贾赦见状,心中更是恼怒。他深知,若是再任由这些人敷衍了事,族学就真的会变成一个空壳,毫无价值可言。 “族学之事,我会派人过来亲自监督。若是让我发现,你们之中谁敢把手伸进族学之中,到时莫怪我不念同宗之情!”贾赦厉声喝道。 厅内一片寂静,只有贾赦那威严而冰冷的声音在回荡。众人皆是心头一震,面露惶恐之色。他们深知,贾赦说到做到,一旦被他发现有人敢在族学中中饱私囊,阳奉阴违,后果将不堪设想。 “大爷息怒,我们定当尽心尽力,绝不敢有丝毫懈怠。”一个年长的族人赶紧上前,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贾赦目光如炬,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语气冰冷地说道:“你们最好记住今天的话,否则,后果自负。祭田一事,做的如何了?” 听到贾赦提及祭田,众人又是一阵心惊。祭田是贾源发达时置办的产业,用于祭祀和族中公共事务,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然而,近年来由于管理不善,祭田的收益逐渐减少,甚至出现了被侵占的情况。 “回大爷,祭田一事我们已经开始着手处理,正在清理账目,核对田亩,并加强了对佃户的管理。”一个负责管理祭田的族人上前回答,声音虽然坚定,但眼神中却难掩一丝慌乱。 “今年新增了多少祭田?” 第372章 攘外必先安内(四) 那族人微微一颤,额头上不禁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回答道:“今……今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故而并……并未新增祭田。” 贾赦闻言,淡淡的扫了那族人一眼,一脸玩味的问道:“哦,那我换个说法,诸位今年可曾置办了铺面田地?” “大爷容禀,我等……我等虽小有进益,但皆是各贾辛苦经营所得,未曾……未曾……”那族人身旁的另一人,急忙躬身回答,语气中带着几分惶恐与不安。 贾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如炬,扫视着堂下这群所谓的族人。这些人表面上恭敬顺从,实则心中各怀鬼胎,他岂能不知? “哼,小有进益?我看你们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私下里的那些小动作吧!”贾赦猛地一拍桌子,震得堂下众人皆是一颤,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大爷息怒,我等确实未曾……”那先前回答之人还想辩解,却被贾赦打断。 “够了!你们莫都以为我是傻子吧?这些年,你们借着国公府的名头,在外面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当真以为我不知道?”贾赦站起身来,怒目圆睁,一股威严之气弥漫开来。 堂下众人皆是低头不语,心中暗自懊悔。他们确实曾借着贾家的威名,在外谋取了不少私利,但一直做得小心翼翼,以为不会被发现。没想到今日竟被贾赦一语道破,顿时心中慌乱不已。 一位辈分最长的族人见状,轻咳一声站了出来,对着贾赦沉声说道:“哥儿今日可真是好大的威风,一回来就对族人大呼小喝的,全然不顾同宗的情谊。” “情谊?”贾赦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若真顾及情谊,你们又怎会背着我私下里做那些勾当?你们可曾想过,你们的所作所为,会给国公府带来多大的麻烦?” 那族长被贾赦的话噎得一时语塞,脸色涨得通红。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息内心的愤怒与尴尬,然后缓缓说道:“哥儿,我们确实有过错,但我们也都是为了家族好。如今世道艰难,若不寻些门路,又怎能维持家族的体面与荣耀?” “为了家族好?”贾赦冷笑一声,“那你们可真是好样的!为了家族,你们就可以不顾廉耻,不择手段了吗?你们可知,你们的所作所为,会给国公府带来怎样的后果吗? 到时,天家清算,你们一个个把头一缩,什么罪过都推到国公府头上,让祖父打下的基业为你们的不法行为买单吗?”贾赦的话音未落,大堂内已是鸦雀无声,众人皆被其言辞之严厉所震慑。 年老的族人闻言,顿时面色惨白,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他深知,这三年来,贾赦看似不问世事一心为老国公守孝,实则心如明镜,对家族中的种种龌龊事了如指掌。今日这番发作,显然是已忍无可忍。 “大爷,我们……我们知错了。”终于,一个年岁稍轻的族人鼓起勇气,声音颤抖地开口,“我们愿意弥补过错,只求大爷能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贾赦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逐一扫过,最终停留在那位年轻族人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过错可以弥补,但信任一旦失去,便难以重建。”他缓缓说道,“你们今日所作所为,已是对国公府信誉的一次严重损害。若非看在同宗的份上,我绝不会轻饶。” 众人对视一眼,只好压下心头的不满,齐声道:“大爷,我们明白。” “好,既然你们已知错,那便按照我的吩咐行事。”贾赦沉吟片刻,继续说道,“首先,所有私下购置的田地铺面,必须全部登记造册,强买强卖所得的产业,即刻归还原主。 其次,从今往后,任何人不得再以国公府的名义在外行事,违者严惩不贷。 最后,我会派专人监督,确保尔等言行一致,不再重蹈覆辙。” 众人闻言,皆是面露难色,谁也不愿把吃到嘴里的肥肉吐出来。 最后还是那位年老的族人开口道:“赦哥儿,我们保证日后绝不再用国公府的名义行事,这归还产业一事是不是……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些年也不止我们贾氏一族如此行事。你如今突然要我们归还,这不是把我们都往绝路上逼吗?” 贾赦闻言,眉头紧锁,他自然知道这些产业背后的利益纠葛,也清楚一旦要求归还,必然会引起族人的强烈反弹。但他更清楚,若不及时刹住这股歪风,国公府的声誉和未来的前途都将毁于一旦。 “我明白你们的顾虑,但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因为一时之利而坏了国公府百年的基业。”贾赦的语气坚定而有力,“至于你们所说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哼,若真是如此,那这人得道又有何益?只会让家族陷入无尽的纷争和丑闻之中。” “可是……”那位年老的族人还想争辩,却被贾赦打断。 “没有可是,这是命令,也是为你们好。你们若真为家族着想,就该明白什么是大局为重。不要只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而忘了家族的长远发展。”贾赦冷声说道。 一位面容阴鸷?的年轻人越过众人来到贾赦面前,冷声道“赦大爷此等行为,是否经过族长允许?赦大爷是荣国府的大爷,您是能代表宁国府,还是能代表荣国府? 咱们在这里喊你一声大爷,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大爷了? 这里是金陵,不是京都荣国府,可不是你耍威风的地方。” 贾赦闻言,眼神骤冷,他凝视着面前这位面容阴鸷的年轻人,努力压制着心底的戾气。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身份,还是在挑拨我和长房的关系?”贾赦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重,压得在场众人喘不过气来。 那人却似乎并不畏惧,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赦大爷,您别误会,我只是就事论事。咱们金陵贾家,自来便是团结一心,共谋发展。 可如今,您一来便要大刀阔斧地改革,还要剥夺我们的既得利益,这怎能不让人心生疑虑?” 第373章 攘外必先安内(五) “既得利益?”贾赦冷哼一声,“你们所谓的既得利益,不过是建立在剥削和压迫之上的不义之财。 这些钱财,有多少是你们通过正当手段得来的?又有多少是剥削百姓,仗势欺人所得来的?” 那人脸色微微一变,但他很快便恢复了镇定,道:“赦大爷,您这话可就冤枉我们了。我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兢兢业业,为家族的发展呕心沥血?您这般指责,岂不是寒了我们的心?” “兢兢业业?为家族发展呕心沥血?”贾赦怒极反笑,“我看你们是为了一己私利,不惜牺牲家族的整体利益吧! 怎么,如今被我给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一个个的开始狗急跳墙起来了? 当年,我祖父念及同宗之情,未曾对你们过多苛责,任由你们在金陵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繁衍生息。 可你们呢?是如何报答这份恩情的?是无尽的贪婪与索取,是背地里的阴谋诡计,是对国公府尊严的肆意践踏!” 贾赦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每一句都精准地刺入在场众人的心脏。他的声音虽不高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整个议事厅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那人的脸色再次变得铁青,他万万没想到,贾赦竟然会如此不留情面地揭露他们的真面目。 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冷笑道:“赦大爷,您这话可真是诛心之论。我们这几房虽不如荣宁二府那般显赫,但一直以来,也都是谨守本分,为家族贡献着自己的力量。您这般无端指责,只怕会寒了大家的心呐。” “寒心?”贾赦冷笑,“我看真正寒心的不是金陵十二房而是京都八房! 这些年,你们没少仗着宁荣二府的势力为非作歹吧?如今跟我提起寒心二字,可真是可笑至极!” 面容阴鸷?的年轻人刚要继续反驳,就被金陵十二房中最年长的贾浩给阻止了。他拄着拐,被一个少年搀扶着,施施然的来到贾赦面前。 贾浩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与威严:“赦哥儿,我们金陵十二房与京都八房同属一族,理应和衷共济,共谋家族发展。今日之事,无论谁对谁错,都应以大局为重。 哥儿作为荣国府的长子嫡孙,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家族的未来。我们理解你想要整顿家族、重振家风的决心,但也请你理解我们的难处与顾虑。 你一来就要整顿各房的产业,可曾想过若是没了这些产业,我们这些人该怎样过活吗? 你说我们仗了宁荣二府的势,这点我们从未否认过。可是,宁荣二府难道就没有从我们这里得到过支持与帮助吗? 这些年来,金陵十二房与京都八房之间,既有相互扶持,也有相互依存。你如今一句话,就要将我们多年的努力与付出全盘否定,这岂不是太过偏颇了? 所谓家族,不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你今日突然翻起旧账来,又是何道理?想要彻底断绝京都同金陵的联系吗?” 贾赦听着贾浩的话,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您说得轻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如今家族的现状,难道不是一损再损,即将分崩离析吗?”贾赦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与无奈。 “我并非要全盘否定过去的努力与付出,而是要纠正那些错误的做法,让家族走上正轨。若继续放任自流,只怕不出数年,宁荣二府便会在京城彻底失去立足之地。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到时,金陵十二房又能落个什么样的下场,您老可曾想过? 如今,不过是舍去些许身在之物,总比将来抄家灭族来的好吧? 我知道您老一心为了族中,您久居金陵,也该知道金陵的百姓是如何议论咱们贾家的。 那些流言蜚语,虽不中听,却也不无道理。咱们贾氏一族,确实到了不得不变的时候。” 贾赦一番话,字字铿锵,句句掷地有声,让原本还心存侥幸的贾浩不禁沉默下来。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议事厅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而压抑。 过了许久,贾浩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究竟有何打算?” 贾赦看着贾浩的眼睛说道:“散尽不义之财,金陵只留那么几家忠厚之人守着祭田和祖宅……” “不行,金陵乃是贾氏一族的根,怎能说舍弃就舍弃!”贾赦还未说完,就被贾浩给打断了。 贾赦见状,并未生气,只是轻轻拍了三下手。就听到议事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空青推开议事厅的门,站在了贾赦的身后。 有那眼尖的族人,一下就看到了空青鞋底上的血渍,顿时惊的魂飞魄散起来。 “你做了什么?贾赦,你到底做了什么?贾浩的声音因惊恐而尖锐,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贾赦,仿佛要将对方看穿一般。 贾赦面色平静,目光深邃,他缓缓说道:“五爷爷,您莫要激动。我只是做了一些必要的事情,为了贾氏一族,您老应该能理解我的一番苦心吧?” “必要的事情?你杀了谁?”贾浩的声音颤抖着,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人,竟然会如此心狠手辣。 贾赦轻叹了口气,一脸委屈的说道:“五爷爷,我在您心中就如此不堪吗?您放心,我并非弑杀之人。” “贾赦,你到底杀了谁?!”贾浩厉声喝道。 “杀了谁?自然是杀了该杀之人,五爷爷,您如此激动做什么? 放心,尊老爱幼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贾赦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漫不经心的说道。 贾浩闻言,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那位面容阴鸷的年轻族人见状,忙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嘴里发出一声怒吼:“来人,把贾赦他们给我拿下!” 第374章 攘外必先安内(六) 然而,他的怒吼声刚落下,议事厅的门外就涌进了一群身着劲装的护卫,他们手持钢刀,目光凌厉,将议事厅内的所有人都团团围住。 那些原本还心存侥幸的贾氏族人,此刻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他们看着那些护卫,仿佛看到了死神的镰刀正在向他们挥来。 “他们……贾赦,他们是谁?”贾浩看着那些护卫,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贾赦看着犹如鹌鹑的族人,眼底闪过一抹血色,他坐回主位上,慢条斯理的喝着面前的茶水。 就在众人那根紧绷的弦即将断裂的时候,贾赦方才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茶盏轻触桌面的声响,如同平静湖面投下的一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贾赦的目光缓缓扫过议事厅内的每一个人,那双眼睛仿佛能穿透人心,直视灵魂深处的恐惧与不安。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贾赦虽非君子,却也是最为惜命。 你们说,我可能不做任何准备,就来到此处吗?”贾赦温和的看着众人,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容。 贾浩闻言,脸色苍白如纸,他试图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但周围的护卫如同铜墙铁壁,将他牢牢困住。其他贾氏族人也开始慌乱起来,有的试图辩解,有的则开始祈求贾赦的宽恕。 贾赦看着丑态毕出的众人,只觉心头犹如压了块巨石一般,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主子。”空青一脸担忧的看向贾赦。 议事厅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水成冰,贾赦的话语如同冬日里的一缕寒风,穿透了每个人的心防。 他轻轻抬手,示意身旁的空青退下,自己则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炬,扫视着这一片混乱的景象。 “凡族中六岁以上,十二岁以下子嗣,不分男女,一律入读族学。非假日,不得外出!”贾赦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众人的心上。 “凡十二岁以上,无大错者,男子送去崖州,由长房贾敬亲自教导;女子则送入主院,跟随宫中的教习嬷嬷学习。”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是在宣布一项不可更改的法令。 “至于犯下大错的,伤及他人性命者,直接灌药;致他人伤残者、纵奴行凶者,直接送去军营,生死各安天命!”说到此处,贾赦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让在场的众人不寒而栗。 “各房女眷,凡有包揽诉讼、放高利贷、纵奴行凶者,轻者直接送去家庙,重者送回娘家,其所出子女,不得入贾氏族谱!”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只有贾赦的声音在回荡,宛如审判的钟声,让每个人的灵魂都为之颤抖。 那些原本还心存侥幸的族人,此刻脸上再无半点血色,他们意识到,这场风暴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猛烈,更加不可抗拒。 “赦大爷,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严厉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族老突然开口问道。 他虽然心中对贾赦的决定深感赞同,但看着满厅的惶恐与绝望,也不免有些于心不忍。 贾赦轻轻摇头,目光深邃:“乱世用重典,家族若要振兴,就必须先从根子上清除腐朽。 今日若不狠心,明日便是我贾氏一族覆灭之时。您可知,这府邸之外,有多少双眼睛正虎视眈眈,等着看咱们贾家的笑话?” 族老闻言,心头一震,他明白贾赦所言非虚。这些年,贾家虽有一门双公作为靠山,但内里早已千疮百孔,若不及时整治,恐怕真的难逃衰败的命运。 “我老了,贾氏一族日后就靠你和敬大爷了。”族老说完,又重新坐了回去,闭起眼睛犹如睡着了一般。 贾浩同那位面容阴鸷的年轻人见状,眼底闪过一抹疯狂。二人对视一眼,齐齐的向贾赦冲去。 一旁的空青见状,冷哼一声,飞起一脚,将那位面容阴鸷的年轻人踹倒在地,紧接着身形一闪,挡在了贾赦面前,手中长剑出鞘,剑尖直指贾浩的咽喉。 贾浩被空青的气势所慑,停在原地,不敢再向前半步。他的眼中满是怨毒与不甘,却也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不敢轻举妄动。 贾赦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缓缓走到贾浩面前,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五爷爷,您说,今日我若直接灭了您这一房,您背后的主子会给您报仇吗?” 贾浩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贾赦,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你胡说什么?”贾浩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他试图否认贾赦的指控,但是心中的恐惧却让他连话都说不清楚。 贾赦闻言,冷笑一声,目光灼灼仿佛直抵贾浩的灵魂:“五爷爷,您别装了。这些年,您背地里干的那些勾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些年,若非祖父一直拦着,我早已动手清理门户了。” 贾浩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他明白,自己此刻已经处于生死边缘。他试图寻找一丝生机,但看着贾赦那冷漠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贾赦轻轻摇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五爷爷,您放心,我不会直接要了您的命。但您背后的主子,我就不敢保证了。毕竟,有些账,总是要算的。” 说完,贾赦不再理会贾浩,而是转身看向议事厅内的众人。他的声音再次变得阴冷起来:“空青,事情都准备妥当了吗?” 空青忙收回长剑,躬身道:“前往崖州的客船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大爷一声令下,便可将相关人员送走。” 贾赦点了点头,目光在议事厅内扫视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那些面露惊恐的族人脸上。寒声道:“那你还在磨蹭什么!” “是!”空青应了一声,手指在人群中点了几下,立刻就有劲装侍卫上前,押着大概十余名族人走出了议事厅。 接着就听到长刀出鞘的声音,以及那些被押走的族人惊恐的呼喊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令剩下的族人胆战心惊。 第375章 何处何从 议事厅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呼吸,生怕引起贾赦的注意。贾赦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一个无情的刽子手,随时准备挥下手中的屠刀。 “今日之事,诸位回去后,都知道应该怎么说吧?”贾赦阴恻恻的扫过剩余众人。 他的目光如刀,一一掠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要将他们的内心都剖析开来。那些被他目光触及的族人,无不低头躲避,生怕与贾赦对视。 “行了,我也不是那等弑杀之人,各位根据自己以往的表现,选择各自应该走的路就是了。 空青,派人跟着各位爷回去,按照名单上的名字,一一核对清楚,若有半分差池,呵呵,到时,诸位可别怪我贾赦不讲情面!”贾赦的话语冰冷,不带丝毫温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空青应声而出,他身形瘦削,眼神却锐利如鹰,站在贾赦身旁,仿佛是他最忠实的猎犬,随时准备执行主人的命令。 他轻轻挥了挥手,立即有一队身着黑色劲装的侍卫悄无声息地分布在议事厅的出口,等待着那些惊魂未定的族人。 “赦大爷,我们自然明白该如何行事,定不会让您为难。”须发皆白的族老颤巍巍地开口,他是族中最为公道的老者,平日里威望颇高,但此刻在贾赦的威压之下,却显得如此渺小无力。 贾赦冷笑一声,未置可否。他深知这些族人心中各有盘算,但只要能暂时稳住他们,给自己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一切皆有可能! “希望诸位莫要再让我失望,不然……呵呵。”贾赦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藏着威胁与警告,让人不寒而栗。 随着贾赦的话音落下,议事厅内的众人如获大赦,纷纷起身,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朝门口挪去。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不安与恐惧,他们知道,今日之后,贾家的格局怕是要彻底变了。 待众人散去,议事厅内只剩下贾赦、空青以及几个心腹。贾赦的神色这才微微缓和,他轻抚着桌上的茶杯,眼神深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半晌,方才幽幽的问道:“大奶奶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大爷放心,大奶奶那边有忘虞她们,定然万无一失。”杜若上前一步,恭敬地回答道。 贾赦闻言,未置可否的笑了笑,对一旁几人吩咐道:“把那些人给我盯紧了,今日发生的事情,我不希望有半点流言传出去!” “主子放心,今日的金陵城保管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空青沉声应道。 “嗯。收拾一下,咱们该回去。”贾赦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间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爷,咱们不同奶奶她们一起吗?”一名心腹忍不住问道, 贾赦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温柔,他柔声道:“咱们先行一步,待到把那边府里的事情都理清楚后,再接她们回去也不迟。” 说罢,贾赦率先走出议事厅,空青等人紧随其后。 三月的金陵城,春风和煦,柳丝轻拂,阳光透过嫩绿的叶隙,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贾赦一行人穿行在繁华的街道上,马蹄声与车轮辘辘交织成一首悠扬的春日序曲。 秦淮河边,画舫轻摇,丝竹之音隐约可闻,为这春日的金陵城增添了几分旖旎与雅致。贾赦的目光掠过波光粼粼的河面,停在河中的画舫上久久不曾移开。 “主子,咱们该走了。”杜若小心翼翼的说道。 贾赦见状,缓缓收回目光,冷声道:“莫要看不起这些烟花女子,她们中可有不少都是那人精心培养出来的。 色是刮骨的钢刀,虽不见血,却足以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主子,您是在担心……”杜若欲言又止,他深知自家主子的心思深不可测,不敢轻易揣测。 “江南是个好地方呐,鱼米之乡,人才辈出,却也最是藏污纳垢之所。”贾赦漫不经心的说道。 “主子的意思是,这里已经被……” “嗯,回去后,可以让那位爷派人过来好好查一查,说不准,会有大惊喜呢。”贾赦意味深长的说道。 “主子,咱们真得要站那位爷吗?”杜若略显担忧的问道。 “你在担心什么?” “主子,那位爷可不是好相与的。京中都说他薄恩寡义、猜疑心重,且心狠手辣,万一……” “万一什么?万一他日后翻脸不认人,把我们也一锅端了?”贾赦冷笑一声,沉声道:“杜若,你跟随我多年,应当知道这世间之事,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安全。 国公府,从祖父起就站在了风口浪尖上,哪一代不是如履薄冰,步步为营?” 杜若闻言,心中一凛,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贾赦的眼睛。他深知自家主子的脾性,更明白在这权力的游戏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端看最后谁的手段高明罢了。 “主子说得是,是杜若浅薄了。”杜若恭敬地回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惭愧。 贾赦见状,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杜若不必如此。他深知杜若是忠心耿耿之人,只是在这复杂的局势下,有些担忧也是在所难免的。 “杜若,你记住,无论我们站在哪一边,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国公府府的安危与荣耀。 那位爷虽然手段狠辣,但也最是重情,只要我们小心行事,不犯他的忌讳,他自然不会轻易舍弃我们。”贾赦低声安慰道。 “道理我都懂,可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杜若叹息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疲惫。 贾赦闻言,顿时沉默了下来。看着秦淮河中往来的画舫,贾赦的眼底闪过一抹迷茫。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自己谋划的这一切,难道终究还是逃脱不了皇权的掌控吗? 第376章 夫妻联手 烟花三月,秦淮河畔,波光粼粼,映照着贾赦那双深邃的眼眸。他的目光在河面上游离,思绪却如同这流水一般,飘向了遥远而复杂的京都。 那里,是权力的中心,是家族兴衰的关键,每一步都需谨慎布局,稍有差池,便是满盘皆输的局面。 “走吧,京都还有一场硬仗呢。”贾赦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转身,踏上了返回京都的旅程,与杜若并肩而行,两人的背影在夕阳下拉长,显得格外孤寂而坚定。 随着贾赦与杜若的离去,一艘客船悄然驶离了金陵的码头,船身轻轻划过水面,留下一道道细腻的涟漪。金陵的繁华与喧嚣,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只留下那无尽的波光与夜色,静静地诉说着离别的故事。 听着街面上传来的打更声,张慧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自贾赦发落金陵十二房,已经过了三天。 这三天里,张慧不仅要处理这些繁琐的事务,还要应付来自金陵各府的试探和挑衅。 “奶奶,您已经连续忙了三天,要不把星河她们提上来吧。”晓棋心疼地说道,她端着一杯热茶,轻轻地放在张慧的面前。 张慧放下手中的名单,重重的叹了口气:“暂时不用,左右都已经忙的差不多了。大爷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暂时还没有。大爷他们是走的水路,若一切顺利的话,再过十天左右就该到达京都了。”书雅轻声回道。 张慧闻言,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冷冽的光芒:“吩咐下去,七日后回京。” “奶奶,您要不要给大爷传个消息?大爷走前曾特意交代过,让您等京都安稳后,再和哥儿回去。”侍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张慧闻言,沉吟片刻,沉声道:“不必了,大爷有他的打算,我也有自己的考量。 当务之急是京都,作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爷他不该被内院的事情所牵绊。 他的战场在朝堂之上,而非这后院阴私之中!作为他的妻子,我要的不是被他护在羽翼之下,而是同他共进退。” 侍棋听罢,心中虽有不解,却也不敢再多言,只低声应了声“是”,便退下去准备回京事宜。张慧的目光穿过雕花窗棂,望向远方朦胧的夜空,眼中闪过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 金陵这边的事务虽然繁琐,但在张慧的精心打理下,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即便有那么一两个侥幸逃脱的,也不足为虑。此刻,她的心早已飞回了京都。 张慧回京的消息并未隐瞒众人,诸如史、王之流,看着荣宁街这些日子不停进出的人员,皆暗暗松了一口气。 曾经的四大家族,自贾赦展露头角后,早就不复以往的和谐了。各大家族之间明争暗斗,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勾心斗角。 张慧回京的日子,正是人间最美的四月天。春风和煦,阳光明媚,万物复苏。然而,在这美好的季节里,一场风暴正在悄然酝酿着。 收到张慧的消息时,贾赦已经到了京郊。看着手中的书信,贾赦的眼底满满的全是无奈。 “唉,这个女人,总是这么让人操心。”贾赦宠溺的摇了摇头。 “大爷,还按原计划行事吗?”杜若低声问道。 “嗯,继续按原计划行事。不过,咱们现在不回国公府了。”贾赦笑道。 贾赦的决定让杜若微微一愣,他抬头望向自家大爷,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贾赦见状,轻轻拍了拍杜若的肩膀,解释道:“你们奶奶既然提前回来,咱们若按原计划直接回国公府,势必会影响到她的发挥。 你们奶奶既然想来一出打草惊蛇,咱们老老实实的配合就是了。” “可是……” “放心,你们奶奶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咱们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想想该如何把众人的目光引到江南去。”贾赦笑道。 “主子,南边文风盛行,若是今年春闱爆出什么丑闻来……”空青压低声音说道。 贾赦闻言,淡淡的扫了空青一眼,冷声道:“若两军交战之际,一方突然发现自己的粮草被自己人给下了毒,那会是何等的绝望与混乱? 春闱对读书来说就如同战场对将军一般,是决定命运的关键一役。 所以,无论是你还是我,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咱们都不能做出这等卑劣之事!” 空青心头一凛,连忙躬身道:“主子教训的是,是属下短视了。只是南边那些文人,向来以清高自诩,此番若是让他们顺利入了朝,恐怕对您……不利。” 贾赦轻轻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意味:“文人?哼,空有一腔热血和笔杆子,真到了要紧关头,还不是得靠咱们这些实实在在办事的人。 再者说,这朝堂之上,哪一方势力不是错综复杂,相互牵制?他们想要站稳脚跟,也得先学会在这浑水里游泳才是。” 他站起身,看着前方绵延不绝的山脉,沉声道:“你且密切关注南边的情况,但切记,不可轻举妄动。春闱之后,自有分晓。我要的,是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而非我们亲手将他们推进泥潭。” 空青虽不明白这二者有什么区别,但在贾赦的注目下,只得重重点了点头。 时间过的飞快,几乎是转眼间,张慧就已经出现在了荣国府门前。 当王氏得知张慧已经回京的消息时,人就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听到下人传来的消息,王氏突然生起一抹恐慌来。 当她匆匆带人来到二门,只见张慧正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后跟着一大群的丫鬟婆子。 “大……大嫂,您回来了。这位就是狸奴吧,转眼间都长这么大了,日后一定不同凡响!”王氏笑着恭维道。 张慧看着王氏紧绷的脊梁骨,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又恶劣的光芒,她以一种既优雅又略带戏谑的语气说道:“这里是我的家,我回自己的家,还需要经过别人的允许吗?” 第377章 交锋(一) 张慧的话让王氏的脸色瞬间变得尴尬起来,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大嫂,您误会了,我这不是觉得金陵到京都旅途遥远,您又带着孩子,一路上多有不便。就想着,您若是提前打个招呼,我和二爷也好提前派人前去接应一下。” 张慧轻轻一笑,那笑容中似乎藏着无数未尽之言:“哦?是吗?那还真是有劳二弟妹费心了。请问二弟妹,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哦,您瞧我这脑子。大嫂快请进,我这就安排人去打扫灵犀堂。” 王氏边说边引着张慧一行人往里走,同时还不忘吩咐身边的丫鬟婆子赶紧去准备。 她的心中暗自懊恼,自己怎么就没能早点得到张慧回京的消息呢?这样一来,她也好提前做些准备,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动。 “二弟妹,灵犀堂那边就不劳你费心了。烦请你陪我一起去趟荣禧堂吧,没有回家不拜见婆母就先回去休息的道理。”张慧淡淡的说道。 “大嫂说的是。许久不曾见到大嫂,一时高兴就忘了分寸,还请大嫂恕罪。”王氏笑道。 “二弟妹年幼,在娘家又甚是受宠,同二弟成亲后,更是被二弟捧在了手心,一时忘记了也情有可原。”张慧笑道。 王氏闻言,只觉得面色一僵,她刚要开口,就听到张慧对身后的的下人吩咐道: “画心,你和凌泉带着哥儿去一趟前院。三年未见,想必老爷亦是十分挂念他。” 王氏看着一旁,一脸乖巧的贾瑚,眼底快速掠过一抹寒光。 贾瑚似有所感的抬起头来,一双漆黑的眸子仿佛能够直视别人心底的黑暗。 他拉了拉张慧的衣襟,脆生生地喊道:“母亲,我也想和您一起去给太太请安。” 张慧温柔地摸了摸贾瑚的头,笑道:“哥儿乖,你忘了临行前,你父亲是如何交代你的?先和凌泉他们去前院,母亲在荣禧堂等你。” 贾瑚虽然有些不愿同母亲分开,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小大人一般地说道:“那好吧,您别忘了告诉太太,就说儿子见过祖父就去看她。” “好,母亲记下了。”张慧温声应道。 “那儿子就失陪了,恭送母亲、二婶。”贾瑚一本正经的给二人行了一礼。 王氏看着贾瑚的身影,眼中的那抹寒光更甚,但她面上依旧维持着笑容,对张慧说道:“大嫂不愧是大家出身,瞧瞧狸奴被您教导的多好。” 张慧微微一笑,没有多言,只是轻轻颔首,对王氏说道:“二奶奶,咱们走吧。” 王氏应了一声,跟在张慧身后,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两人一路行来,丫鬟婆子们纷纷行礼问安。张慧一一回应,态度温和而疏离。王氏则在一旁陪着笑脸,心中却越发忐忑不安。 终于,两人来到了荣禧堂前。张慧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迈步走了进去。王氏紧随其后,心中暗自祈祷着一切顺利。 虽然早有准备,可是在看到端坐在太师椅上,被丫鬟婆子簇拥着的史太太时,张慧眼底还是不由得闪过一抹杀意。 不同于张慧的紧绷和防备,王氏在看到史太太时,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她快步上前,亲热地唤道:“太太,儿媳带大嫂过来给您请安了。” 史太太微微颔首,目光在王氏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转向了张慧,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老大家的,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些年,你们一家一直在金陵,不知道我这心里有多惦记呐? 我是朝思暮想,唯恐自己这破败的身子,等不来你们一家子回京啊!” 张慧上前几步,恭敬地行礼道:“儿媳不孝,让太太挂心了。原本刚出孝那会就准备回来的,只是临近年关,一时抽不开身,这才耽误到了今天。 饶是如此,大爷仍是未能与儿媳同行。临行前,大爷千叮咛万嘱咐,让儿媳见到太太后替他向太太请罪。” 史太太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张慧不必多礼,她一脸慈爱的说道“一家子人,说这些倒显得生分了。金陵距京都路途遥远,又逢年关还要给老太爷他们守孝,诸多不便,我能理解。 至于赦儿,他身为国公府的大爷,又是老太爷最得意的孙子,身上的担子自然不轻。我虽年迈,但也知道他的难处。 只是,这家里家外,总要有个人来打理,你身为长媳,也要多担待些。” “太太言重了,处理庶务本就是儿媳的分内之事,何来担待一说。 这三年来,府中的事情一直麻烦二爷和二奶奶,儿媳心中甚是不安。”张慧一脸诚恐地说道。 史太太轻轻拍了拍张慧的手背,一脸欣慰的说道:“老大家的,你能如此想,便是咱们国公府的福气。自老太爷仙逝,家中大小事务确实多亏了政儿和他媳妇。 但你也知,政儿身为工部员外郎,朝务繁忙;王氏既要照顾他的饮食又要负责府中的事务,确实是十分辛苦。 你与赦儿成婚多年,一直勤勉持家,我是看在眼里的。只是这些年,因着各种缘由,你身上的担子轻了些,倒让旁人误会了去。 如今你既已归来,这府中的担子,你也该重新担起来了。毕竟,老夫人在时,国公府的中馈就交到了你的手中。” 张慧闻言,微微欠身,满脸惭愧的说道:“这三年,府中的事务多亏了二奶奶。儿媳在金陵,每每想起这事,总是愧疚难当。如今儿媳回来了,自然不能再让二奶奶如此操劳。 太太放心,儿媳定当尽心竭力,重掌中馈,绝不辜负二奶奶这三年来的情谊!” 史太太闻言,面色一僵,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你能这样想,也不枉老二家的这些年的辛苦。 只是,这府中的情形你也知晓,人多口杂,难免有些心思活络之人。你重掌中馈,更需得谨慎行事,既要树立威信,又要兼顾人情,切莫让小人得志,坏了府中的风气。 这三年,京都的人事也发生了不小的改变。你若是有什么弄不清的,尽管询问老二家的。她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378章 交锋(二) 张慧闻言,神色更加恭谨,柔声道:“太太放心,儿媳虽离京三载,缺席的时刻关注着京中的消息。 府中的下人都是祖母在时用惯了的,虽偶有偷奸耍滑者,却也不至于太过放肆。 加上府上的主子都是慈善的,那些下人也都心里有数,定然做不出违背主子的事情来。” 察觉到二人神色不善,张慧故意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儿媳离京的这三年,二奶奶管家辛苦了。府中上下几百口子,确实让二奶奶这般菩萨的人物头痛了。 如今儿媳既然回来了,断然没有再继续躲清闲的道理。” 王氏见状,忙向史太太投去求助的目光。她虽没有管家的才能,可也不愿把国公府的中馈拱手相让。 张慧不在的三年,让她尝到了国公府带来的权势与尊荣,她怎舍得轻易放弃? 史太太给了王氏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对于着张慧温声说道:“老大媳妇说得在理,你既已归来,自是要接过你弟媳手中的事情。只是,这管家之事一向繁琐复杂,你又舟车劳顿的,这事待你休息好了再说也不迟。 不若是传扬出去,别人笑话我这个老婆子不知体恤媳妇倒是没什么,就怕有人背后编排你,说你刚回来就急于掌权,有损你的名声呐。” 张慧闻言,抿嘴一笑:“太太多虑了。儿媳自嫁入国公府,得祖母教导,手把手的教儿媳如何掌家,这些年来,虽身在金陵,心中却时刻挂念着家中事务,未曾敢有丝毫懈怠。 儿媳自知管家一事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马虎。只是,如今儿媳既然已回到府中,自然不能辜负了祖母的教导。 再者,二爷如今官运亨通,也是时候绵延子嗣了。太太,您说,儿媳说得对不对?” 听到张慧提及小儿子的子嗣传承,史太太看向王氏的眼神顿时就变得挑剔起来。 小儿子在没成亲之前,身边也有那么一两个得用之人。可自小儿子成亲后,那些人就被儿媳妇用各种理由给打发了出去,以至儿子现在房中连个知心人都没有。 王氏被史太太那挑剔的目光看得心中一紧,脸色微微泛白,忙低下头去,不敢与史太太对视。 婆媳自古是冤家,这些年二爷房中只有自己这个正妻,为此自己可没少受史太太的白眼。 可是,作为一个妻子,一个深爱自己夫君的妻子,她怎能容忍那些莺莺燕燕来破坏他们的感情? 张慧见状,眼底闪过一抹暗色继续言道:“太太,儿媳想着,若是儿媳能尽快接手管家之事,也好让二奶奶有时间好好调养一下身子,让她不至于那样劳累,如此一来,说不定很快就能有好消息了呢。 这样,狸奴也不至于整天形单影只的,连个能一起玩耍的兄弟都没有。” 史太太闻言,眼神微微一闪,似乎被张慧的话打动了。她轻轻叹了口气,道:“老身何尝不想尽快抱上孙子,可你也看到了,她的肚子这些年就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与其指望她给府中添丁进口,不如你和老大加把劲儿,再给狸奴添个嫡亲的兄弟来的更为稳妥。”史太太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期待。 张慧微微一笑,温婉地道:“太太说得是,儿媳和夫君也一直有这个打算。只是,您也知道,大爷早些年在战场上伤了元气。这些年虽一直用心将养着,却也…… 不过,老话说得好,哥哥领着弟弟跑。有狸奴在,说不准哪天缘分就来了呢。” 张慧说着,故意扫过王氏的腹部,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史太太见状,心底一动,看向王氏的眼神也不由得带上了一抹森然。 感受到二人的眼神,王氏只觉心中一片苦涩。子嗣,子嗣,当自己不想诞下子嗣吗? 可是自己当初刚同贾政成亲没有多久,二人就被老太爷扔到了那个鬼地方,哪有什么心情去生孩子? 好不容易离开了那个鬼地方,又要给那两个老东西守孝,自己就是有千般能耐,也不敢在守孝期间弄个孩子出来啊! 好不容易出了孝,史太太又开始想方设法的往自己房中塞人,自己光应付她就够了,哪里还有精力去生孩子? 王氏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受,看向史太太的眼神中不由得就带了出来。 “母亲,我……” 若是放在以前,史太太断然不是张慧三言两语就能牵着鼻子走的。只是这些年史太太一直深受打压,再加上又曾被贾源灌过两次秘药,虽被仁康帝安排的人给解了毒,到底是大不如从前了。 她如今也就同普通人家的老太太的差不多,甚至有些时候,还不如普通人家的老太太。 现在被张慧这么言语一挑拨,再加上王氏幽怨的小眼神,顿时就炸了。 只见她赤红着双眼狠狠地盯着王氏,露出一抹阴狠地笑容,寒声道:“你什么你,你大嫂难道说错了吗?你嫁进国公府也有四年多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哪里还有脸在这里哭? 我的政儿可怜呐,娶了你这个不下蛋的丧门星。他原本是该有大好的前程,就是娶你这个丧门星。 前程上,你对政儿毫无助益不说,成亲四载,你更是连个蛋都没下,还成天的拈酸吃醋,害得政儿身边连个知心人都没有。你说,作为妻子,你有哪一点合格?!” 王家的家世虽不如荣国府,可王氏自小也是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当初若不是被贾政给蒙了心,她早就进宫当娘娘了。如果她不嫁给贾政,没有被贾政的话蒙蔽了心神,史太太别说作践她了,就是见到她都要给她行礼! 听到王氏粗重的喘息声,王氏的奶嬷嬷忙一把抱住她,唯恐她冲撞了史太太。 被奶嬷嬷这么一抱,王氏顿时醒悟了过来,就看到她红着眼眶,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 “一切都是儿媳的错,求母亲暂熄雷霆之怒,听儿媳一言。” 王氏的声音带着哭腔,浑身颤抖的说道:“儿媳自知嫁入国公府多年,未能为二爷延续香火,心中已是愧疚万分。但儿媳也一直在努力,遍访名医,尝尽偏方,只盼能为二爷诞下一儿半女。 至于母亲所言的拈酸吃醋,儿媳更是冤枉。儿媳自知身份卑微,从不敢有半点逾越之心。二爷身边若有知心人,儿媳只会欢喜,怎会阻拦?只是这府中上下,又有谁真心待二爷,待儿媳呢? 儿媳也知道,这些年因着种种缘由缘由,未能让母亲省心,更未能让二爷满意。但儿媳对二爷的心意,却是天地可鉴,日月可昭。 只是儿媳斗胆,求母亲莫要再拿此事相逼,儿媳实在承受不起。若母亲觉得儿媳不堪为贾家妇,儿媳愿自请下堂,绝不拖累二爷半分。” 第379章 交锋(三) 说到最后,王氏已是泪流满面,她深深地磕了一个头,才缓缓起身,转身欲走。 张慧见状,忙上前握住王氏的手,红着眼眶说道:“二奶奶切莫如此,谁不知你同二爷的亲事是陛下亲点的? 你今日说出这样的话,知道的说你同二爷夫妻情深,这不知道还当你在埋怨陛下赐婚,对陛下心生不满呢! 咱们荣国府如今可是风雨飘零,哪里能担待起这样的罪名。” 王氏闻言,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张慧,眼中满是惊愕与愤怒。 史太太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怒视着张慧道:“老大家的,你在胡说什么?政儿媳妇怎会埋怨陛下,当初她同政儿的亲事,可是老太爷亲自去求的,哪里是你说的那般?” 张慧闻言,缓缓松开握住王氏的手,一脸委屈的看着史太太:“太太,儿媳也是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儿媳只是担心,二奶奶今日这番话,若传了出去,只怕会对二爷不利。 如今,老爷赋闲在家,大爷又一直病恹恹得,朝中唯有二爷在苦苦支撑着。 当今最是注重元后,若是让他老人家知道,二奶奶闹着下堂,又会如何看待二爷,您老可曾想过?” 张慧说着,故意拿帕子擦了擦眼睛,情绪低落地说道:“儿媳知道太太不喜儿媳,可也不能什么都往儿媳头上甩啊。 说句大不敬的话,左右我家大爷未来是要承爵的,二房的事情同我们有什么关系? 二爷好了,我们得不了半点好处;二爷不好了,大不了,日后多分他一些家业就是了。 儿媳也是想着二爷同我家大爷乃是一母同袍的兄弟,这才忍不住说了几句。若是有哪里说得不对,太太和二奶奶就全当没有听见。” 史太太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她自然明白张慧话中的意思,荣国府的爵位传承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每每想起,心脏总是隐隐作痛。 可是碍于祖宗礼法,她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面上还有作出一副慈爱的模样,对张慧和王氏说道:“你们二人都是我的心头肉,国公府的未来,都牵系在你们二人身上。 世人不是常说什么,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吗?今日之事,不过是一场误会,大家说开了就好。” 张慧闻言,忙上前几步,拉着史太太的衣袖撒娇道:“太太说的是,儿媳也是一时心急,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还望太太和二奶奶莫要怪罪。” 王氏虽然心中不满,但碍于当前的形式,也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大嫂言重了,我今日之举,实乃无心之失。 我自知嫁入国公府多年,未能为贾家延续香火,心中已是愧疚万分。一时失态,口不择言之下说出这等不过脑子的话。 我读书少,日后还请大嫂多提点我些,让我不至于因为自己的无知而犯下大错。” 史太太见状,故作欣慰拍了拍张慧的手,笑道:“好孩子,母亲知道你今日受委屈了。可就像你说的那样,赦儿和政儿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那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存在。政儿他们若过得不如意,你和赦儿也不能干看着不是? 老二家的年少不懂事,日后你多提点着,咱们家才能越过越好不是? 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这自家的亲兄弟,再怎么也比外人强不是吗?” 张慧闻言,心中虽对史太太的那套不以为然,面上却愈发恭顺,柔声道:“儿媳省得了,定当谨遵太太教诲,把二奶奶当作自家的亲姐妹。” 一旁的王氏,听罢此言,心中虽仍是恨意难消,却也只能装作一脸感激的样子。 于是,她轻移莲步,上前几步,福了一福,低声道:“大嫂宽宏大量,弟媳感激不尽。日后定当谨言慎行,不负太太与大嫂厚望。” 史太太见状,心底如何不说,面上却仍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笑道:“如此甚好,一家人就该这样。” 张慧握住王氏的手,温声道:“二奶奶不怪我多嘴多舌讨人厌就好。这三年,辛苦了二奶奶了。 既要照顾二爷,侍奉公婆,还要操心府中的庶务,以至连个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我每每想起这些,就觉得心中羞愧难当。如今我回来了,二奶奶就全当给自己放个假,好好歇息几天。 待二奶奶给狸奴添了个兄弟后,就不能一直当甩手掌柜了哈。” 史太太见张慧绕来绕去,又绕道中馈上面来,只得压着心底的怒意,笑道:“老二家的,你大嫂说得是,你回头就把府中的对牌和钥匙送去灵犀堂。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保养保养身体,来年给老婆子抱个大胖孙子出来。” 王氏一听史太太提到对牌和钥匙,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她虽有心推辞,但看到史太太眼中的警告,只得勉强笑道:“哪里还需要母亲嘱咐,接到大嫂回府的消息后,儿媳就命人把账册子送去了灵犀堂。 这对牌和钥匙,儿媳本打算明日亲自送过去的,如今被您这么一说,到显得儿媳惫懒了。” 第380章 各怀心思(一) 史太太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到底是大家里出来的姑,行事就是周全。如此一来,我也就能放心了。你大嫂离京三年,京中变化良多,你且多帮衬着些,等日后她上手了,你再好好歇着。” 王氏闻言,心中虽有万般不满,但面上依旧恭顺如初,微微欠身道:“儿媳省得了,定当尽心尽力协助大嫂,不负母亲厚望。” 一旁的张慧见状,嘴角的笑意愈发真诚了,温声道:“二奶奶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理应互帮互助。我这里有道药膳的方子,对身子极好,晚些时候我让人给二奶奶送去,也好补补身子。” 王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头应承。她深知,返还中馈一事已尘埃落定,自己已无力回天,只能暂且隐忍,等待时机。 只是在听到张慧要送自己药膳方子时,她眼底的寒意还是不自觉地流露了出来,如同冬日里的一抹寒冰,让人心生寒意。 然而,这寒意转瞬即逝,更多的还是对史太太的恨意。这恨意如同疯长的野草,在王氏心中肆意生长,几乎要将她吞噬。 张慧见状,嘴角的笑容愈发无害了。她垂下眸子,柔声道:“太太,儿媳身边的四个大丫头都到了放出去的年龄,底下的小丫头们又都没有一个伶俐的。 儿媳回京的时候,听到大爷提及以前老夫人院子里的几个姐姐,她们伺候老夫人多年,又十分了解大爷的习性。 故而,儿媳斗胆问一下,她们……如今可还都在府中当差?” 史太太闻言,眸光微闪,故作担忧地说道:“她们到底是曾经伺候老夫人的人,同老大的感情又极深。我知道你心疼老大,不忍让他为难,可有些事情还是慎重些好,毕竟从小到大的感情在那摆着呢。” 张慧闻言,眼圈蓦地一红,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她怕被二人发现,忙低下头,轻声道:“大爷的性子,太太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不过是几个丫头罢了,儿媳没必要惹大爷生气。 只是儿媳的院子里实在缺人,儿媳也是万般无奈,这才想着荣庆堂的老人。” 史太太见状,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这为人妇者,也不能一味的由着爷们啊。” 张慧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只是声音中到底还是染上了几分哽咽:“太太放心,儿媳……儿媳真得是手底下的人不够用,这才想着荣庆堂的老人。” 王氏同史太太对视一眼,二人同时对彼此点了点头。 史太太轻叹一声,无奈的说道:“罢了,既然你如此坚持,我便让人把荣庆堂的几个大丫头送去灵犀堂。只是,你得记住,这府中的规矩不能废,尤其是不能因为几个丫头!” 张慧闻言,忙欠身行礼:“儿媳多谢太太成全。” “一路舟车劳顿的,你且回去好生歇息吧,晚上就不用过来了。”史太太一脸关怀的说道。 “是,多谢太太体恤,儿媳就先退下了。”张慧再次行了一礼,方才缓缓退了出去。 待张慧离开后,王氏方才一脸幽怨的看向史太太:“母亲,您才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为何要把国公府的中馈交给大嫂?” 史太太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她冷冷的看了王氏一眼,寒声道:“政儿马上就下值了,你有时间在我这里啰嗦,不如想想如何尽快的生下个孩子!” 史太太的话语如冰锥般刺入王氏的心房,让她瞬间面色惨白,嘴唇微颤,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史太太见状,心中的怒气更甚,但碍于身份,只能强压下怒火,冷声道:“老二家的,我知你心中委屈,但你也要为政儿想想。 你嫁入国公府多年,至今未有身孕,你可知外面是如何编排政儿的? 你也莫怪我无情,我再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内,你的肚子若是再没有一点动静,我就亲自给政儿安排屋里人!” “我……”王氏刚欲开口辩解,却被史太太挥手打断。 “不必多说,我意已决。中馈之事交由张氏打理,这是老夫人在时就定下来的。我不管你心中有什么打算,只要不拿着政儿做筏子,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让我知道,你胆敢怂恿政儿为你出头,到时莫怪我不念两家的情面。我想,王家应该也不希望同时与贾史两家为敌吧?”史太太盯着王氏的眼睛,阴恻恻的说道。 王氏闻言,只觉心中苦涩无比。可面对着咄咄逼人的史太太,只得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儿媳谨记母亲教诲。” 史太太见状,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行了,别摆着一副死人脸,二房的福气都被你张脸给冲没了。 你且回去,好好想想如何调理身子,为政儿延续香火才是正经。”史太太说完,便不再看王氏,转身吩咐身边的嬷嬷,“送二奶奶回去。” 王氏无奈,只能含泪行礼告退,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般难以平静。她知道,自己在这场权力的争夺中,又一次败下阵来。但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边缘化,不甘心自己的命运被他人操控。 回到住处,王氏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发呆。丫鬟们见她心情不好,都不敢上前打扰。直到贾政下值归来,王氏才勉强收拾起心情,迎了上去。 “二爷,您回来了。”王氏强颜欢笑,试图掩饰内心的失落。 贾政见状,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虽侥幸得了祖父的荫佑,得了个工部员外郎的职位,可在朝中却是诸事不顺,郁郁不得志。 回到家中,本想从王氏这里寻得一丝慰藉,看到王氏这副模样,又想到今早发生的事情,心情是更加的烦躁了。 “嗯,今日朝中事务繁忙,我回来晚了些。”贾政淡淡地回应,一边让人脱下官袍,一边问道,“今日太太那边可有说什么?” 第381章 各怀心思(二) 王氏心中一紧,她深知,眼前这位看似清高脱俗、不问庶务的男人,实则对权势的渴望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她的目光在贾政那张沉稳如水的脸上徘徊,试图捕捉一丝情绪波动,却终究一无所获。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将今日之事一一告知,包括史太太要将中馈交还给张慧的决定,以及自己今日在荣禧堂受到的委屈。 贾政闻言,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沉默片刻,目光深邃如潭,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终于,他缓缓开口:“母亲的决策自有她的道理,你且安心将养身子,莫要再为这些琐事烦心。” 王氏闻言,心中更是凄凉。她望着贾政那张平静无波的脸,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她明白,贾政虽然表面上对她看重有加,但实际上,史太太对她的为难和排挤,都是经过了他的默许甚至是推波助澜。 她低下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此刻,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 贾政见她如此,心中也微微有些不忍,但他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近日,王家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王氏闻言,想到兄长对自己的交代,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尽管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与无奈:“二嫂昨日来信说,二哥已经在京营站住了脚,近来颇得上级赏识,正着手处理一些要务,忙得不可开交。 信中还说,等局势稳定些,便找机会过来拜访老爷和太太。” 贾政听后,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二哥倒是有些能耐,能在京营中站稳脚跟,实属不易。你回信时,替我向他问好,告诉他,让他别只知道埋头苦干,同僚之间也要多走动走动。” 听到贾政这话,王氏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 “我记下了。今日庄子上送了些新鲜的瓜果蔬菜和以及一些刚打的野味,二爷要不要尝尝?” “荣禧堂和梨香院那边送过了吗?”贾政问道。 “一早就送过去。老爷说正想着这一口呢,还特意把庄头叫了过去。”王氏笑道。 贾政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我听府中的人说,瑚哥儿也一同回来了,你可曾见到吗?” 想到那个粉妆玉琢的小童,王氏的脸上出现了片刻的扭曲。她用力握紧拳头,直到指甲陷进肉里,方才找回了一丝清明。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婉柔和:“怎么没见到,不愧是陛下赐名的孩子,确实是钟灵毓秀,非同一般。 二爷,您是没看到,哥儿那聪明伶俐的模样,真是惹人喜爱。就是我看着,心里都欢喜得紧呢。” 贾政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千言万语难以言明:“是啊,他可是被祖父和父亲寄予厚望的孩子,自然是非同一般。日后啊,这国公府的未来可就落在他的肩上了。 你闲着没事的时候,多同那孩子亲近亲近,说不准咱们明年也能添个哥儿。” 王氏见贾政提起瑚哥儿,心中不禁一阵酸楚。她虽然表面上对瑚哥儿赞不绝口,但心中却充满了嫉妒与怨恨。 “二爷如此喜欢狸奴,不如我让人请他过来?”王氏试探的问道。 贾政仿佛没有察觉到王氏的试探一般,眼中快速滑过一抹意动,但很快就被失落所代替。 他轻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罢了,到底不是你我的孩子。摆饭吧,一会我还要出去一趟。” 王氏见贾政提到瑚哥儿时的神色复杂,又见他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心底顿时生起浓浓恶意。她暗自冷笑一声,却仍保持着温婉的姿态,吩咐下人摆饭。 饭桌上,气氛沉闷而压抑。贾政和王氏各怀心事,食不知味。一顿饭,夫妻二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再开口说上一句话。 饭毕,贾政胡乱的漱过口后,换了件外出的衣服,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待到彻底看不到贾政的身影后,王氏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和憋屈。 她猛地拿起桌上的花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砰”的一声巨响,花瓶瞬间四分五裂,碎片四溅。 “哎呦,我的姑娘呦,可伤到了自己吗?”一旁的奶嬷嬷吓得脸色苍白,连忙上前拉住王氏的手,仔细检查着是否有伤痕。 王氏却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她用力甩开奶嬷嬷的手,怒目圆睁,大声喊道:“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待我?嬷嬷,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呐!” 奶嬷嬷闻言,心中一阵叹息。到底是自己奶大的姑娘,她又怎么忍心看到王氏这样痛苦。 奶嬷嬷再次上前抱住王氏,在她耳边低声道:“姑娘还记得咱们府上的那对姐妹花吗?” 王氏闻言,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那破碎的光芒仿佛被什么触动,逐渐凝聚起来。她怔怔地看向奶嬷嬷,仿佛在回忆着什么遥远的往事。 奶嬷嬷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继续低声道:“不喜欢的东西,毁了就是。姑娘如此作践自己,可曾想过夫人他们?” 王氏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又逐渐变得坚定。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郁闷全部吐出。她紧紧握住奶嬷嬷的手,低声问道:“嬷嬷,你说我该怎么办?” 奶嬷嬷看着王氏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民间常说猫有九条命,老奴想看看,这句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王氏闻言,身体再次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她明白奶嬷嬷话中的含义,却也不禁为那份残忍而心惊。然而,心中的不甘和愤怒如同烈火般燃烧,驱使着她向前。 她屏退屋内的下人,确保无人打扰后,低声对奶嬷嬷道:“嬷嬷,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里毕竟不是王家,他也不是那等没名没姓的贱奴,就怕……” 第382章 各怀心思(三) 王氏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就怕到时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牵连了王家。毕竟,这里可是国公府,张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旦有个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奶嬷嬷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她压低声音,用只有王氏能听到的语气说:“姑娘放心,老奴自有办法。国公府里虽大,总有漏洞可钻;张氏就是再精明,也有打盹的时候。” “可,今天你也看到了,张氏十分金贵那个孩子。任谁都能看出,那孩子身边的人是个个不简单……” “姑娘!”奶嬷嬷直接打断了王氏的话,冷声道:“金贵?就是再金贵,他能金贵过当年东府的敷大爷吗?” 王氏闻言,一脸不解的看向自家的奶嬷嬷。奶嬷嬷见状,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轻声说道:“姑娘放心,他就是再金贵,也不过是一个孩子。” 看到奶嬷嬷眼底闪过的冷光,王氏只觉后心一凉,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直冲头顶。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满是惊恐和不安。看着奶嬷嬷那阴冷的眼神,王氏突然发现,自己仿佛从未认识过眼前这个老妇。 可心底对张慧的不甘和嫉恨,让她忽略掉了心中的那点不适。 同是贵女,同样嫁入国公府,凭什么她张氏就能事事顺心,而自己却要处处受他人白眼? 突然,一阵风透过窗户吹在了王氏的脸上,也吹散了王氏心底最后的一丝良知。 她咬了咬嘴唇,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嬷嬷……请嬷嬷助我!” 奶嬷嬷闻言,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诡异与阴冷:“姑娘只需安心等待便是,老奴自有安排。”她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与神秘,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王氏闻言,心中虽有万般不甘与恐惧,却也只能选择相信。毕竟,在这个深宅大院中,她除了兄长给的陪嫁外之外,就再无依靠。她闭上眼睛,默默地祈祷着,希望这一切都能顺利度过。 张慧刚回到灵犀堂,就看到了站在藤萝花架下的贾瑚。小小的人儿,一本正经地指挥着下人整理行李,那稚嫩却认真的模样,看得人心里暖暖的。 张慧忙快走几步,来到贾瑚旁边,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鼻尖的汗水,柔声道:“等急了吗,可曾见过你祖父?” “母亲,儿子给母亲请安。儿子刚从祖父那里回来,祖父还夸了我。”贾瑚仰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孩童特有的纯真与自豪。 张慧闻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轻轻刮了刮贾瑚的鼻子:“是吗,我们哥儿可真厉害!这里有妙琴她们,咱们去你屋里看看可还缺什么?” 说着,张慧便牵着贾瑚的小手,向屋内走去。一路上,贾瑚兴奋地与张慧分享着在贾代善那里的所见所闻,那欢快的语调让整个灵犀堂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张慧静静地听着,不时地附和几句,眼神中满是温柔与宠溺。然而,当她走进屋内,看到博古架上的摆件时,眼底快速闪过一抹厉色。那摆件虽不起眼,但张慧却一眼认出了它的来历。 “画心,”张慧低声对身旁的画心说道,“哥儿今晚歇在我那里,晚些时候,让南星和素问过去一趟。” 画心在看清博古架上的东西时,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在张慧的注视下,她艰难的点了头,然后不动声色的挡在那件摆件的前面。 张慧安安顿贾瑚后,便满脸寒霜的来到花厅。南星和素问二人早就在那里等着了,二人看到张慧,忙跪了下来。 “查清楚那东西的来历了?”张慧寒声问道。 “查……查清,是……是老爷赏给哥儿的。”南星颤声回道。 张慧闻言,冷笑一声,沉声道:“老爷赏的,呵呵,你见过谁家长辈会送给晚辈人骨制成的摆件?” “人骨制成?!”南星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可……可是老爷他,他为何会……” “大奶奶,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老爷待哥儿怎样,这些年我们到是有目共睹的,奴婢敢用项上人头担保,此事绝对同老爷没有任何关系!”素问斩钉截铁的说道。 张慧打断她的话,目光如刀,语气冰冷:“不要跟我这些,我现在就只想知道这东西是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出现在我儿的房里。” 迎着张慧吃人的目光,素问轻叹一声,沉声道:“奶奶若是信得过奴婢,就把这件事情交给奴婢来处理吧。” 张慧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素问,用力闭上眼睛,然后深深的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心底怒意,凝声道:“我若不信姐姐,又怎会把狸奴交给姐姐。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狸奴他……他只是一个四岁的稚儿啊!” 素问见状,眼底涌起浓浓的杀意。她是老夫人的暗卫,这一生本该注定一直活在阴暗之中。 贾瑚出生后,老夫人把自己给了贾瑚,是大奶奶做主让自己依大丫鬟的身份跟在贾瑚身边,让自己能够光明正大的活在太阳下面。 如今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对贾瑚下手,素问心中的愤怒与自责几乎要将她淹没。她低声道:“奶奶放心,此事奴婢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哥儿的人。” 张慧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论是谁,敢动我儿,我必让他付出代价!” 她说完,站起身来,走到素问面前,亲手扶起她,然后对着她郑重的行了一礼。 “奶奶,您这是做什么?”素问吓的跳到了一边。 “素问姐姐,狸奴是大爷和我的心头肉,是我们的命根子。因为种种原因,大爷和我可能有时会顾不上他。 这些年来,你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保护他,我们心中是万分感激的。”张慧语气诚恳,眼眶微红,“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心中又惊又怒,可能有些失态,还请姐姐不要见怪。” “奶奶,您这是说的哪里话?保护哥儿是奴婢分内之事。今天的事情,奴婢一定会给您和大爷一个交代。”素问一脸郑重的说道。 “无论那个人是谁?” 第383章 各怀心思(四) “是,无论那个人是谁!只要是胆敢伤害哥儿的人,奴婢都绝不会放过他!”素问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周身散发出的浓烈杀意,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张慧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看着素问的眼睛,轻声道:“好,希望姐姐能够一直记得今日的话。” 素问微微点头,目光中满是决绝:“奶奶放心,在老夫人把奴婢赐给哥儿的那一刻,奴婢的主子就只要哥儿一个人!” 张慧闻言,深深地看了素问一眼,然后轻声道:“我自然是相信姐姐的,这件事情就拜托姐姐了。” 素问重重的点了点头,在张慧的注视下,缓缓退出了花厅。 待素问离开后,张慧看着仍跪在地上的南星,久久不曾言语。 南星低着头,双手紧握,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南星,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张慧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花厅内的沉寂。 南星心中一紧,连忙回答道:“回……奶奶,奴婢五岁进府,如今,已经……已经十年了。” 张慧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十年啊,时间过得真快。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还是个胆小怕事的小姑娘,如今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南星闻言,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自己这次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若不是奶奶察觉到不对,那件骷髅的摆件就会一直摆在哥儿的房里,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想到此处,南星不禁泪如雨下,她哽咽着说道:“奶奶,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因为这里是国公府,就粗心大意。” 张慧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南星面前。她蹲下身子,看着南星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粗心大意,你可知你今日犯下的错误足够让我把你发卖出府了?” 南星的脸色瞬间褪去了所有的血色,变得如同白纸一般苍白。她的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辨认:“奶奶……奴婢……奴婢真的知错了。要打要杀,奴婢都毫无怨言,只求奶奶莫要发卖奴婢!” 南星边说边磕头,随着她的额头不断撞击地面,很快地砖上就出现了斑斑血迹。 “够了,南星。”张慧冷声阻止了南星接下来的动作。 南星的身体猛地一颤,磕头的动作僵在半空,随后缓缓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仿佛两颗晶莹的珍珠在眼眶中打转,随时都会滚落下来。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哀求,仿佛一只无助的小鹿,在寻求最后的庇护。 张慧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这次虽然犯下了大错,但念在你一直尽心尽力,我暂且饶你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以后,你就从小丫鬟重新做起吧。若是再有下次……” “奶奶放心!”南星不等张慧说完,就连忙接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和坚定,“奴婢用全家的性命担保,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好了,你起来吧。”张慧的声音终于柔和了一些,“去厨房找李婆子报到吧,她会给你安排新的差事。”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击中了南星的心。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眼中满是绝望。 从哥儿房里的大丫鬟,到大厨房里的粗使丫头,这个惩罚对她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她不仅失去了往日的尊严和地位,更失去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南星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叹息。 她低下头,默默地接受了这个惩罚。她知道,这是自己粗心大意、疏忽职守的后果,必须承担起来。 “是,奴婢多谢奶奶慈悲。”南星说完,就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画心和书雅对视一眼,二人齐齐跪了下来,沉声道:“请奶奶责罚。” 张慧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二人,轻叹一声道:“过些日子,找个借口把星河她们接进府吧。” “奶奶,我们……到底还是让您失望了。”画心哑声说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张慧看着前世因自己而丢掉性命的二人,心中五味杂陈。她本打算把她们留在身边,好好保护她们的,可如今看来,还是放她们出府才是最好的安排。 毕竟,在这个深宅大院中,危险和阴谋无处不在。她不想让画心和书雅再次卷入其中,失去她们宝贵的生命。 “起来吧,此事并非你们的过错。又有谁会想到,他们竟然会对一个稚子出手。”张慧轻声安慰道。 毕竟,稚子无辜,这是世家大族中约定成俗的事情。 “姑娘,您可有怀疑的对象?”书雅突然开口问道。 “书雅。” “奴婢在。” “这件事情你们四个就不用过问了,好好做你们的新嫁娘就是了。”张慧笑道。 “姑娘……” “画心,你们的天地不在这座四方的宅院中。” “可是……” “放心,能让我张慧吃亏的人还没出生呢!” “姑娘~” “去吧。让妙琴和晓棋把京中这三年来的人事变动全部整理成册,明天交给我。 你和书雅把府中这三年的账册,以及下人之间的关系整理一下。我要知道这个宅院中每一个人的底细和动向。”张慧沉声吩咐道。 画心和书雅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激动。 “是,姑娘!”二人齐齐的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去。 待到花厅中只剩下张慧一人后,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无声的出现在张慧身后。 “主人。” “通知红豆一声,她可以进府了。”张慧面无表情的说道。 “是。” “荣禧堂和梨香院那边再加派些人手,在贾赦没回去之前,他们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主人,荣禧堂那边还好说,可梨香院就……”来人一脸为难的看着张慧。 “梨香院怎么了?”张慧不解的问道。 第384章 各怀心思(五) 来人沉默片刻,一脸不齿的说道:“国公爷看上了一个戏子,还未出孝就把人接进了府。太太和二奶奶为了讨好他,皆是睁一眼闭一只眼。 属下原也不想污了太太的耳朵,只是……只是属下发现,二爷常偷偷去寻那戏子。” 来人说到这里,语气中满是愤慨与不甘,他微微低下头,仿佛是在压抑着内心的情绪,继续说道:“国公爷英雄了一辈子,老爷他们父子如今却为了一个戏子,置国公府名誉于不顾,实在是让人心惊胆战。” 张慧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抹愤怒与失望。 “此事可还有其他人知晓?”张慧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沉声问道。 来人摇了摇头,道:“此事极为隐秘,除了属下与几位亲信之外,并无其他人知晓。” 张慧闻言,微微松了口气。对来人挥了挥手,冷声道:“你先下去吧,此事我自有计较。” 待人离开后,张慧独自坐在花厅中,再次陷入了沉思。 此后数日,除昏定晨省外,张慧就一直不曾出过灵犀堂半步。就连王氏送来对牌和钥匙后,也不曾召集过府中的下人。 如此过了十天后,各处管事突然接到了张慧的传召。空置许久的议事大厅再次被启用,张慧端坐在太师椅上,神色恬淡。无悲无喜的表情,无端的让人心底发毛。 看着底下站着的众人,张慧端上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那双清凌凌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的内心,让人无所遁形。 “大奶奶,您突然传召奴才们,不知有什么吩咐?”厨房的赵嬷嬷因着是府内的老人,被众管事给推了出来。 张慧放下茶盏,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离京三年,想同以前的好友联络联络感情。不知诸位可有什么好的提议?” 众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张慧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更不清楚她所说的“好友”究竟是指何人。 负责采办的秦妈妈眼睛一转,顿时就明白了张慧的意思。她上前一步,笑道:“如今正值槐序,百花争艳,奶奶何不在府上办个赏花宴?一来可以赏花品茗,二来也能借此机会与京中的夫人小姐们联络感情。” “赏花宴?倒是个好主意。”张慧微微颔首,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许。她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盏,似乎在细细品味着这个提议,“只是,这赏花宴若要办得得体,又需得一番筹备。 自老夫人离开后,我已经许久不曾举办过这类筵席了,再加上离京数年,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喽。” 秦妈妈一听,忙道:“奶奶这是说的哪里话,您可是国公府的当家大奶奶,这事儿若是由您来主持,谁还敢不尽心尽力? 再者说,您当年在京中的名声,那可是响当当的,哪家太太奶奶不想与您亲近亲近?” 张慧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轻声道:“秦妈妈也说是当年,当年老太爷和老夫人可都在呢。哪怕我再不成样子,冲着老夫人的面子,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如今……呵呵,这江山代有才人出,国公府只怕是早就日薄西山喽。” 众人闻言,皆是面上一僵。张慧的这番话确实说到了众人的心坎上。 当年贾源夫妇在世时,荣国府那是何等的荣耀,就连府中的奴才在外行走,那腰杆子都比别家的挺上许多。 可自从八公隐退,贾源夫妇离世后,荣国府的权势和地位也是一落千丈。府中甚至隐隐流传着,大太太要把四姑娘送进宫里的流言。 要知道,当今已经五十多岁了,那年龄足够当四姑娘的祖父了。 张慧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见他们皆是面露尴尬之色,心中暗自冷笑。她深知,这些奴才们都是墙头草,哪边风硬就往哪边倒。 如今国公府只是初现颓势,他们就起了别的心思,若不再加以遏制,只怕这国公府就将彻底成为筛子,将再无任何秘密可言。 “大奶奶这话可不能这么说。”秦妈妈试图缓和气氛,她微微欠身,赔笑道,“开国八公如今虽只有咱们家老爷仍是国公爷,但这也足以说明万岁爷心中对咱们国公府的看重。 只是这几年府上一直在为老太爷和老夫人守孝,主子们鲜少外出,您和大爷更是回了金陵,这才显得冷清了些。” 张慧闻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在众人的期待中,缓缓开口道:“妈妈这话也就在府中说说,若是被外人听到了,可是要笑掉大牙。 不过,府上这些年确实太过冷清了,如今也是时候热闹热闹了。 就依妈妈所言,咱们也抓住春天的尾巴,办个春日宴。 只是,我久不在京中,这事还需诸位多费心了。” 秦妈妈一听,连忙附和道:“奶奶放心,奴才们定当竭尽全力,把这次春日宴办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 其余的管事见秦妈妈入了张慧的眼,纷纷上前表态,争着要为这春日宴出一份力。 在提到戏班子的时候,不知是谁说道:“外头的戏班子就算了吧,万一冲撞了奶奶姑娘们,又是一桩官司。” “可这宴席没有戏班子,未免太过清冷了些。这是府上三年以来第一次设宴,也是大奶奶归来的第一次宴会,定要办得既体面又热闹才是。”白妈妈深知张慧的心思,她一脸凝重的说道。 “老姐姐,你忘了那谁家发生的事,这事万一再在府上重演,那才叫得不偿失呢!”一位管事皱眉说道。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议事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张慧见状,缓缓开口道:“李管事说的是,但也不能因噎废食。正如白管事说的那样,没了戏班子,这宴会便少了许多乐趣。 故而,还需诸位多想想办法,务必要寻到那人品与技艺皆为上乘的戏班子。” 众管事闻言,皆是面露难色。这技艺上乘的戏班子好找,可这人品过关的就…… 就在众人为难之际,书雅装作不经意的说道:“大奶奶,奴婢记得老夫人在时,咱们府上好像养了一些小戏子。 老夫人走后,您见那些孩子可怜,就没有遣散她们,仍留她们在府上伺候。 如今,何不让她们编排几出戏,一则都是女子,也不存在冲不冲撞的。二则,到底自己府上的人,也方便管理不是。” 第385章 各怀心思(六) 众人听到书雅提及那些小戏子,皆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 张慧仿佛没有察觉到众人的异样,竟真的思索起这件事情的可行性起来。 有那忠心的老人见状,忙开口道:“大奶奶有所不知,那些女孩一直都是二奶奶在负责。如今二奶奶身体抱恙,咱们还是不要打扰她调养身子的好。” 张慧闻言,笑道:“这有什么,二奶奶又不是那等小气之人,一会我亲自去一趟就是了。”说完,张慧便站起身来,准备前往王氏的住处。 秦妈妈见状,连忙上前劝阻:“大奶奶,您这刚回来,身子骨还没歇过来呢,怎好这般劳累?还是让奴才去通报一声,等二奶奶身子好些了,您再去同她商议此事也不迟啊。” 张慧摇了摇头,笑道:“无妨,我不过是去看看那些孩子,又不是去做什么重活。再者说,你们二奶奶身子不爽利,我这个做大嫂的怎能不去探望探望?” 众人见拦不住张慧,都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赵嬷嬷,希望她能拦住张慧。 赵嬷嬷见状,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可为了国公府的面子,不得不开口说道:“大奶奶,戏班子的事情改日再议好吗?现下,老奴有一件要紧事向您禀告。” 赵嬷嬷不仅是府上的老人,更是已故老夫人的心腹,就是贾代善也要给她几分薄面,更何况是张慧这个孙子媳妇? 她只得停下脚步,给各处分配好任务后,带着赵嬷嬷回了灵犀堂。 刚到灵犀堂的小花厅,还不等张慧屏退左右,赵嬷嬷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嬷嬷,您这是做什么?书雅,快扶嬷嬷起来!” 张慧一惊,连忙示意书雅去搀扶赵嬷嬷。书雅快步上前,与小丫头一同将赵嬷嬷扶起,让她在凳子上坐定。 张慧神色凝重地问道:“嬷嬷,究竟是何等要紧之事,竟让您如此失态?可是府上有什么人作妖?” 赵嬷嬷喘了口气,神色依旧难以平复。看着面前一脸凝重的张慧,眼泪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 “奶奶啊,老奴愧对老夫人的信任啊。没能替她老人家守好国公府,以至奸人横行。奶奶,老奴这里疼啊!”张嬷嬷边说,边用拳头用力的砸着自己的胸膛。 张慧见状,脸色更加凝重了。她对着花厅中伺候的下人摆了摆手,很快花厅内就只剩下她同赵嬷嬷两个人。 “嬷嬷,这里没有别人了,您有什么委屈就尽管说。即使我没法给您老人家做主,也还有大爷呢。”张慧柔声说道。 赵嬷嬷闻言,努力平复了心情,在张慧的注视下,抽噎着说道:“您和大爷回金陵的第一年,府中一切仍按照您指定的规矩行事。虽偶有小错,却也不伤大雅。 可是,自太太的身体好转后。荣禧堂中伺候太太的下人,先后都出意外。 老爷心疼太太,就从太太的陪房里挑了一些人进府。这些人进府后,府里的风向一下子就变了。 就连一向吃斋念佛的二奶奶,都变得让人陌生起来。” 张慧听到这里,眉头紧锁,她问道:“嬷嬷,这些人进府后,具体都做了些什么?又为何会让府里的风气大变?” 赵嬷嬷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些人进府后,先是借着太太的名义插手府中的事务,接着就开始在暗中拉帮结派。他们表面上对老爷毕恭毕敬,背地里却阳奉阴违,做的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老奴也曾试图阻止,可无奈这些人手段狡猾,背后又有太太撑腰,老奴一时也拿他们没办法。更让老奴心寒的是,老爷他……他竟然再次为了太太,违背了老夫人的意愿。 老奴曾私下里找过二奶奶,可她却说这是为了府中的和睦,让老奴不要多管闲事。老奴心中明白,这哪里是为了府中的和睦,分明是被那些人给蒙蔽了心智啊!” 张慧闻言,忍不住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人常说老子英雄,儿好汉,可这句话却一点都没体现在贾代善的身上。 想当初,贾氏一门双公,那是何等的荣耀。再看看现在,一个勉强保留了国公的称号,手中却没有任何实权,只是一个光头的国公。 一个名义上是一等将军,现任京营节度使,却早就被手底下的人给架空了权力。若不是靠着上辈留下的荫佑,早就淡出了权力圈子。 张慧的讽刺笑容转瞬即逝,快的让赵嬷嬷怀疑自己是老眼昏花看错了。 “嬷嬷,您说的这些,我会注意的。您放心,只要我在一天,国公府的中馈就会牢牢的握在我手中。哪怕是太太,也拿不去国公府的掌家权。”张慧沉声说道。 看着张慧一脸凝重的向自己保证,想起老夫人在世时,为了让张慧能够名正言顺的掌管荣国府做出的努力,赵嬷嬷一直不安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可是当她想到梨香院中的那些戏子,赵嬷嬷的心又不禁揪了起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奶奶,老奴还有一事要说。关于梨香院的事情,奶奶知道多少?” 张慧闻言,眉头微皱。她一脸疑惑的看向赵嬷嬷,不解的问道:“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老爷他……” “哎~,造孽啊。老太爷和老夫人一生正直,从没做过半点坏事,怎么苍天偏偏就不长眼呢!”赵嬷嬷哭道。 “您的意思是……老爷他……他收用了那些戏子?”张慧艰难的说道。 “哎~”赵嬷嬷闻言,重重的叹了口气。 张慧见状,急切的问道:“什么时候?除了您,府上还有谁知道?太太怎么说?二爷又是什么反应?” 第386章 立威梨香院(上) 赵嬷嬷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神色沉重地回答道:“此事已有些时日了,起初,老奴也不愿意相信。 直到一日,老奴亲眼看到……当时,府中还未除孝,为了了老爷的名声,老奴只得鼓起勇气去了荣禧堂。谁知太太她竟……” 张慧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声音也冷了下来:“太太做了什么?” 赵嬷嬷的声音已经哽咽,眼眶再次泛红,她艰难地吐露道:“太太她……她不仅没有规劝老爷,反而还……还让老奴不要多管闲事。说是堂堂国公爷,不过是收用几个奴才,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慧闻言,心中五味杂陈。她强压下心头的震惊与愤怒,继续问道:“那二爷呢?他可知道这件事?” 赵嬷嬷的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二爷?呵呵,老爷身边最得宠的丫头就是二爷买来孝敬老爷的。” 张慧闻言,再次沉默了下来。她紧握着拳头,指尖深深嵌入掌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内心的翻腾。她突然为贾源夫妇感到悲哀,这对曾经的英雄豪杰,若知道自己用生命换来的家业被子孙如此糟蹋,还会坦然地面对死亡吗? 见张慧一直沉默不语,赵嬷嬷不安地问道:“大奶奶,您……您没事吧?” 张慧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当她再次看向赵嬷嬷时,已然恢复了以往的表情“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嬷嬷先回去吧。” “大奶奶,春日宴上要用的戏班子……” “这事,嬷嬷就不用担心,晚些时间,我让人拿着大爷的名帖去一趟教坊司也就是了。”张慧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那梨香院那边……”赵嬷嬷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张慧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嬷嬷,你僭越了。” 赵嬷嬷闻言,脸色一变,连忙低下头:“是,老奴多嘴了。老奴这就告退。” 说完,赵嬷嬷匆匆离开了灵犀堂。 张慧坐在桌前,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此刻,她的心中充满了悲哀与无奈。重活一次,她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是那样的蠢笨,竟从未看清过人心。 “奶奶,柳家和徐家来人了。”妙琴拿着两张礼单走了进来。 张慧接过礼单,扫了一眼礼单上的内容,眉眼顿时温和了下来。 她随手点了点礼单上的几样东西,笑道:“把这样东西分别送去二姑娘和三姑娘的院子去,顺便问一下她们可有准备回礼。 另外,让晓棋打开库房,寻几匹喜庆的布料一并送过去。告诉她们的姨娘,有些东西可以准备起来了。” 看着张慧眼底的郁色,妙琴低声应道:“是。” “去吧,我没事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选择回京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局面。”张慧笑道。 “奶奶,要不,您去拜访一下东府的大太太吧。”妙琴突然说道。 张慧闻言,深深的看了妙琴一眼,问道:“梧桐她们怎么样?” 妙琴见状,眼底闪过一抹晦涩,她低头道:“府中的事情梧桐她们差不多都能上手了,奴婢这两天就安排她们上值。” “嗯,你看着安排吧。对了,我给你们四人准备的商铺,你们去看了吗?” “不用去看,奶奶准备的自然是最好的。” 闻言,张慧沉默片刻,轻吐了口气,温声道:“大爷在京郊给你们每人准备了五十亩良田,虽然不多,但也算是他的一点心意。等你们将来出嫁的时候,这些一并当作为你们的嫁妆吧。” 妙琴闻言,眼底划过一抹苦涩,低声道:“奴婢……奴婢多谢大爷恩典。” 张慧笑了笑,轻拍了拍妙琴的手背:“你们四个从小就跟在我身边,就是大爷不准备这些,我也会准备的。去吧,去忙你的吧。” 妙琴应了一声,转身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退了出去,轻轻合上了房门。 张慧的目光追随着妙琴的背影,直至其消失在视线之中,才忍不住轻叹一声。有些人,有些事,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来人。”张慧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内响起,带着蚀骨的寒意。 “奶奶,您有什么吩咐?”画心鬟匆匆走了进来,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把梨香院的下人全部传唤过来,另,给我断了梨香院所有的额外开销!”张慧的话语中带着一股寒意,仿佛冬日里的寒风,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画心闻言,脸色骤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恳求:“奶奶,请三思。” “三思?画心,你知道吗,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但有些口子是绝对不能开的!”张慧的语气冰冷而坚决,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画心抬头,眼中满是焦急与担忧:“可是老爷毕竟是国公府的主人,大爷的父亲。您身为晚辈,又是儿媳妇,实在不宜干涉长辈院子的事情啊!” 张慧冷笑一声,目光如刀:“长辈?若他真的担得起这两个字,我又怎会如此?他所作所为,哪一点配得上长辈的身份?我若再纵容下去,这国公府怕是要毁在他的手里! 老太爷和老夫人把国公府交到我的手里,是对我的信任和期望。我绝不能辜负他们的重托,更无法眼睁睁看着国公府毁在他的手中!” 画心闻言,心中五味杂陈。她深知张慧的脾性,更明白她做出这个决定的不易。但一想到贾代善如今的地位,她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奶奶,您就这样做就不怕会引起更大的风波吗? 毕竟,如今老爷才是国公府的当家人。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大爷和哥儿考虑一下才是。 老爷本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一旦您触怒了他,就不怕他迁怒大爷他们吗? 老爷对大爷的态度本就复杂,您再伤了他颜面,只怕他同大爷之间的父子情分就更加淡薄了。 奶奶,如今京都局势复杂,国公府真得不能再出现任何差池了!” 第387章 立威梨香院(中) 张慧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但随即又舒展开来。她看着画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轻声道:“画心,你的担忧我岂会不知?但你可知道,我为何还要如此做? 老爷对大爷的态度复杂,这我知道。但父子之情,岂会因些许小事而轻易断绝?我若一味忍让,只会让那起子小人更加猖獗,最终损害的将是整个国公府的利益。 再者,老老夫生前待我不薄,她老人家既然把国公府的中馈交到我的手里,我自然不能让她失望。 老爷虽然缺点良多,但他对老夫人的孺慕之情是做不得假的。如今,他只能被权色迷住了眼,总一天,他会清醒过来的。” 画心闻言,突然开口问道:“奶奶,若老爷一直不曾清醒,从而做出迁怒的事来。到时,您就不怕大爷怪罪于您吗?” 张慧笑道:“大爷同我夫妻一体,荣辱与共。这件事情,他一定会站在我的身后。哪怕最后,老爷仍是执迷不悟,他也不会怪罪我的。” 画心见张慧回答的如此笃定,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她跟在张慧身边多年,深知这位主子的智慧与手段。只是,这府中的局势太过复杂,人心更是难测,她难免还是有些担忧。 “可是……”画心欲言又止,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张慧似乎看穿了画心的心思,她笑着说道:“没有什么可是。一会让人去喊个牙婆过来,梨香院的人若是胆敢违抗,直接发卖了就是。” 画心闻言,心中一惊。她知道,张慧一旦做出决定,便不会轻易更改。而且,梨香院的人确实太过嚣张,是该好好整治一番了。只是,这样一来,自家主子可就真得处在风口浪尖了。 但画心也明白,自己只是一个下人,虽自小同主子一同长大,可自己根本就无法改变主子的决定。于是,她只得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刚走出房门,便看到书雅匆匆而来。二人彼此点了点头,就快速的错开了。 “奶奶,哥儿派人过来问您,今日您还陪他一同外出吗?”书雅忙开口问道。 张慧闻言,沉吟片刻,沉声道:“告诉哥儿,让凌泉和远山带他先出去,我晚些时间再过去。” 书雅应了一声,欲言又止的看向张慧,最后还是开口说道:“奶奶,府中的事情一时半刻的也理不清楚,您该多保重身体才是。” 张慧闻言,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可是又听到了什么传言?” “二奶奶抬举了她的陪嫁丫头周昙儿,为此,府中谣言四起,说您的手伸的太长,连小叔子房里的事情都要过问一二。 奶奶,若继续放任下去,恐怕对您的名声不利。”书雅不无担忧的说道。 张慧闻言,不怒反笑,她摩挲着手中的杯子笑道:“不用理会,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给添把火。 世人多是健忘,不过是四五年的功夫,就把自己当初做过的事情给忘了个干净。 书雅,让茶楼的人多提提咱们二爷和二奶奶那荡气回肠的爱情! 对了,别忘提提王二姑娘为爱出走的事情。才子佳人的故事,最是让人津津乐道,不是吗?”张慧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书雅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眼中也闪烁起兴奋的光芒。她大声道:“奴婢知道了,这就让人去写话本子。” “等等,”张慧忽然又叫住了她,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别只顾着写话本子,二房那边也得给我盯紧了,尤其是她身边的那些亲信!” “奶奶是怀疑二房的人会浑水摸鱼?”书雅凝声问道。 “贾政和王氏二人,一个看似端正,实则最是狡诈;另一个看似仁善,却最是恶毒。 对于这二人,是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他们就像是藏在暗处的毒蛇,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咬你一口!”张慧一脸凝重的交代道,显然对这二人是十分的在意。 书雅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她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奶奶放心,奴婢会告诫碧玉,让时刻留意二房那边的动静,绝不会让他们有任何可乘之机。” 张慧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你做事,我最是放心了。” “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嗯,见到晓棋,让她带着沁兰和星河过来一趟。”张慧交代道。 “是。” 此时,梨香院内的气氛已经变得异常紧张。下人们纷纷低着头,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响动,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整个院子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之中。 画心一脸阴郁地站在院子中央,她的目光如刀,冷冷地扫过面前几个打扮精致的女人。尤其是在看到她们头上的凤钗时,眼底的冷意顿时凝结成了实质。 “来人,把她们头上的凤钗给我拔下来!”画心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从牙缝中挤出一般。 几个女人见状,顿时大声吵嚷起来。 “你是谁,胆敢在梨香院放肆!”一个身着粉衫的女子对着画心吼道。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可是国公爷修身养性的地方,岂容你一个无名小卒在此撒野!”另一个身着碧色长裙的女子也附和道,脸上满是傲慢与不屑。 “知道我是谁吗?别说是戴根凤钗了,就是你们奶奶的凤冠,只要我想,国公爷也得拿给我!”最中间的那个一身大红衣裙的女子更是趾高气扬,言语间充满了不可一世的嚣张。 画心冷笑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你们,也配?!” 话音未落,画心身后便出现几个身材魁梧的婆子,她们面无表情地走上前,粗鲁地将那些女子头上的凤钗一一拔下。任凭几个女子如何尖叫着挣扎,却无济于事。 “你们这群狗奴才,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红裙女子被婆子钳制住,脸上满是愤怒与不甘。 第388章 立威梨香院(下)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耳边响起,如同夏日惊雷,瞬间打破了梨香院的喧嚣与纷乱。 伴随着男人的声音,三支镶嵌着璀璨宝石的凤钗被重重的掷于地上,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梨香院的空气再次凝固了起来,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停滞,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声音的来源。 画心的眼神愈发凌厉,她缓缓抬起手,轻轻一挥,那些婆子们便如同得到命令般,瞬间退回到了她的身后,整齐划一,只留几个人紧紧押着那三名女子跪在地上。 “奴婢画心,给老爷请安。”画心恭敬地对来人行了一礼,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与怒意。 来人身着一袭华丽的锦服,衣摆随风轻轻摇曳,面容威严,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洞察人心。只是那眼底的青色,却让他的威严大打折扣,无端的让人生起一抹厌恶之感。 “画心,灵犀堂的丫头?”来人脸色难看的问道。 “是。”画心简短地回答道,她的眼神坚定而坦然,没有丝毫的畏惧与退缩。 “你不在灵犀堂伺候着,来这梨香院做什么?”贾代善不悦的问道。 “奉大奶奶的命令,传召梨香院所有下人过去问话。”画心沉声应道。 贾代善闻言,眉头紧锁,神色愈发阴沉:“不过是问话而已,怎么整得好似抄家一般,你们奶奶就是如此教你们做事的?” 画心闻言,不卑不亢的说道:“我家奶奶出身名门,奴婢们也是熟读诗书,自是做不出老爷口中的轻狂之事。 老爷在诘问奴婢之前,奴婢也有一事情想请教老爷。” “说。”贾源不耐烦的说道。 “敢问老爷,府中什么人有资格戴金钗,尤其是黄金凤钗?”画心冷声问道。 顺着画心的目光看去,贾代善只觉面皮一紧,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重重的扇了一巴掌。 画心仿佛没有察觉到贾代善的异常,继续说道:“张家以礼传家,最是注重纲常伦理,礼义廉耻。所以,奴婢就想问一下,国公府是否也注重这些?” 贾代善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瞪了画心一眼,对着跪在地上的三人怒喝道:“地上的这金钗是哪里来的?” 红衣女子被贾代善这一喝,吓得花容失色,她抬起头,红着眼眶说道:“老爷恕罪,奴在金铺中见这发钗制作精细,因为中喜欢,就……就同两位姐姐偷偷买了下来。”她的声音颤抖,带着几分哭腔,显得楚楚可怜。 “胡说!”画心厉声打断道,“这凤钗乃皇家御赐之物,市面上怎么可能有售?你分明是在撒谎!” 红衣女子被画心这一声厉喝吓得浑身一颤,她无助地看着贾代善,眼泪如同珍珠一般落在地上。 美人垂泪,最是让人心生怜悯。尤其,这美人还是贾代善心尖尖上的人。 贾代善看着红衣女子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怒气。他恨恨的瞪了画心一眼,暗道不过是一支凤钗罢了,有必要如此大张旗鼓的吗? 这国公府都是自己,自己不过赏了一支小小的凤钗就上纲上线。若继续纵容下去,只怕这国公府就要改姓了! 想到这里,贾代善看向画心的眼神愈发的不善了。他冷声道:“秋官她们是学戏的,就是凤袍都穿得,何况是一支小小的发钗? 我知道你们奶奶守孝三年,一朝回府,想要立威的心思。 可,秋官她们是我的人,她纵使身为国公府的当家奶奶,也不能这般无端责难!” 说着,贾代善直接越过众人,来到三名女子面前,对着押着她们的婆子吼道:“放手。你们一个个吃着国公府的,喝着国公府,最好给我搞清楚自己的主子姓什么?!” 婆子们闻言,吓得手一松,三名女子趁机挣脱束缚,连滚带爬的来到贾代善身边,紧紧拉住他的衣角。 画心见状,心中五味杂陈,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她强压下心头的波澜,冷声道:“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责备我家奶奶吗?” “放肆!”贾代善怒喝一声,声音如雷鸣般在梨香院的空中炸响,“主子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丫鬟插嘴?” 画心身子一颤,却仍倔强地抬起头,目光直视贾代善:“老爷若是不公,画心纵死何辞?” 贾代善一愣,他没想到画心会是这种反应,不由得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秋官三人见状,轻轻的拉了拉贾代善的衣袖,怯生生的说道:“老爷莫要为奴,同大奶奶起了嫌隙。 大奶奶出身名门世家,就是老夫人在时,也要事事顺着她,更何况我们姐妹这些低贱之人? 老爷,今日之事皆是我们姐妹认不清的自己身份,这才惹得画心姑娘生气。日后,我们姐妹定谨记自己的身份,不敢再奢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看着秋官她们委曲求全的样子,贾代善即将被平息的怒火再次燃烧了起来。 他看着一脸倔强的画心,冷声道:“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老爷这是要打谁?”一道悠扬的声音从众人背后响了起来。 听到这道悠扬的声音,贾代善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想到自己如今在国公府的地位,就竭力忽视着张慧的存在。 “奶奶,奴婢办事不利,求奶奶降罪。”画心红着眼睛看向来人。 “起来吧。”张慧虚扶了画心一把,然后把目光转向贾代善。 被张慧这么一看,贾代善突然间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何反应了。 迎着贾代善复杂的目光,张慧温声道:“来人,请三位姑娘去主动去一趟灵犀堂。” “张氏,你放肆!” 张慧闻言,笑着摸起一块不起眼的玉佩,对着贾代善的方向晃了一下。 看清玉佩上雕刻的猛虎下山图,贾代善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他们……到底还是把东西传给了你们。”贾代善一脸苦涩的说道。 “老爷,现在,儿媳可以把三位姑娘带走了吗?”张慧柔声问道。 “滚,都给我滚!” 第389章 母女反目 贾代善愤怒地挥了挥手,脸色铁青,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与屈辱都随着这动作挥洒出去。他的双眼如同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炭盆,炽热而充满愤怒。 张慧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那笑容中藏着几分讥讽与不屑。她微微欠身,对着贾代善行了一礼,随后转身,裙摆轻扬,带着一众仆人直接离开了梨香院。 待那一行人远去,贾代善才缓缓瘫坐在冰凉的石板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暴起,如同他内心翻涌的怒火与不甘。 “老爷,您……老奴扶您进去吧。”蒋嬷嬷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与心疼,她快步上前,想要搀扶起贾代善。 贾代善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激荡,但声音依旧沙哑而低沉:“蒋嬷嬷,我这一生是不是很可笑?” 蒋嬷嬷闻言,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老爷,老奴记得您幼时最喜金石,老太爷担心您玩物丧志,一直压着您。如今大爷他们都能独当一面,您也可以重拾儿时的梦想了。” “可是……”贾代善迟疑的说道。 “老爷,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也无需太过担忧。”蒋嬷嬷笑着打断了贾赦的话。 闻言,贾代善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我……罢了,扶我进去吧。” 蒋嬷嬷闻言,连忙搀扶起贾代善,缓缓向屋内走去。一路上,贾代善沉默不语,神色凝重,仿佛心中有着千斤重担。 解决了国公府的潜在威胁,张慧开始大刀阔斧的整顿起内务来。 史太太看着自己安插在国公府的人被一一拔除,心中不禁泛起一股寒意。她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资历与手段,足以稳坐钓鱼台,却不料张慧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让她措手不及。 “太太,这可如何是好?”玛瑙焦急地问道,她看着史太太紧锁的眉头,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史太太轻轻抚了抚额角,强压下心中的慌乱,沉吟道:“张慧此举,显然是有所依仗。我们需得查明她的倚仗,再做打算。” 玛瑙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夫人,要不我们……”她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意思不言而喻。 史太太摇了摇头,叹息道:“不可,张慧如今势头正盛,且她背后还有着张家。若是贸然行动,只怕会全军覆灭。” 正当二人一筹莫展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丫头匆匆走了进来,一脸喜悦的说道:“太太,太太,姑娘……姑娘来了。” 史太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喜,仿佛久旱逢甘霖的旅人看到了绿洲。她连忙站起身来,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急切地问道:“是哪位姑娘?可是四丫头?” 玛瑙见状,忙上前一步扶住史太太,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打趣道:“太太这是高兴傻了,自然是咱们四姑娘了。除了她,还有谁能让太太如此牵挂?” 史太太的脸上绽放出慈母般的笑容,仿佛所有的忧愁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连忙吩咐道:“快,快请她进来。我许久未见她了,真是想念得紧。” 小丫鬟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起来,她小心翼翼的觑着史太太的脸色,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四……四姑娘一回府,就去了灵犀堂。四姑娘说,今日……今日是月末,她……她帮大奶奶核对一下府中的账册。” 小丫鬟的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史太太心中的喜悦之火。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紧握着玛瑙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仿佛要将心中的不满和愤怒都发泄在这无辜的手上。玛瑙吃痛却不敢出声,只是用眼神示意小丫鬟快些退下。 “灵犀堂?她倒是孝顺!”史太太寒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和冷笑。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的光芒,仿佛要将灵犀堂和其中的一切都燃烧成灰烬。 玛瑙见状,忙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太,要不要奴婢过去请四姑娘过来?” “不用。她喜欢去灵犀堂,就让她在那里待着吧。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史太太冷声说道。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冷漠,仿佛四姑娘只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任由她摆布。 “太太,四姑娘只是一个小姑娘,她哪里知道人心险恶。还得您多替她把把关,省得被别人给骗去了。”玛瑙讨好的说道。 史太太闻言,沉默片刻,突然问道:“戴权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这……” “说!” “是。戴权说,当今上了岁数,与女色一事上越发的不在意了。太太若是有心,不妨多看看几位王爷。”玛瑙连忙回道。 史太太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别听那阉货胡咧咧,食色性也,就是皇帝也不例外!他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抬高自己的身价罢了。” “那咱们还有继续走这条路吗?”玛瑙突然开口问道。 史太太闻言,脸上的不屑更甚,她微微眯起双眼,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片刻之后,她缓缓开口:“走,为何不走?虽然当今皇上对女色不再热衷,但谁又知道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呢? 更何况京中王爷众多,能笑到最后的可以用凤毛麟角来形容。 与其在那些王爷中挑出一个出来,不如把她直接送进宫去,这样也省了许多功夫。” 玛瑙闻言,心中微微一震。她明白史太太的决心和野心,也知道这条路一旦踏上,便再无回头之路。她低下头,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太太说得是,只是这其中的风险,咱们也得好好斟酌才是。” 史太太轻轻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这京城中的局势,我比谁都清楚。” 第390章 母女反目(二) 玛瑙闻言,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心底为贾敏叹了口气。 自收到张慧回京的消息,贾敏的心中就如长了草一般,天天掰着手指头过日子。 这日,女学终于迎来月休,她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等不及向府中传信,便命身边伺候的婢女从外头雇了一辆马车,急匆匆地踏上了归途。 一路上,马车辚辚作响,贾敏的心也跟着这车轮声起伏不定。她的思绪飘回了几年前祖父、祖母离世后的那段日子。 那时,大哥贾赦不顾众人的反对,执意将她送进了长公主所办的女学中。在离京前,大哥更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除非逼不得已,不得离开女学半步。 这三年多来,贾敏一直谨遵兄长的安排,连过年都不曾回过国公府。 女学的日子虽然不如国公府富贵,却也衣食无忧。先生们更是言之有物,让她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受益匪浅。 然而,每当逢年过节,她都会格外想念家人,思念如同蚀骨的毒药,没日没夜地折磨着她的心脏。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贾敏也曾回过荣国府。但没了祖父、祖母的荣国府,对她而言是那样的陌生。 失去了约束的父亲和母亲,也日渐沉迷在各自的欲望之中,让她感到心惊。 二哥、二嫂也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他们看她的眼神,就如同是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每次回去,贾敏都能感受到府中的氛围与之前大相径庭。那份曾经的温馨与和谐仿佛已经随风而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算计和冷漠。 这三年,支撑她的是大哥、大嫂每月不断的书信,是那个人笨拙的守护,以及曾经美好的回忆。 此刻,马车在青石板路上缓缓前行,最终停在了国公府的大门前。贾敏掀开帘子,一眼便望见了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府邸。门楣上的牌匾依旧熠熠生辉,仿佛从未沾染过半点灰尘。 后车的婆子匆匆下了马车,不知同那门子说了什么。只见门子脸色一变,匆匆走了过来。 在问过安后,赶车的车夫被换成了府中的小厮,原本的车夫也被请到了门房。马车被小厮直接赶到了二门外的青石上,接着几个健壮的仆妇抬着一顶软轿出现在了马车的前方。 厚厚的帐幔挡住了下人窥探的目光。贾敏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坐上软轿,被仆妇们抬进了内院。 “去灵犀堂。”软轿刚刚离地,贾敏的声音就从轿子里传了出来。 “姑娘,不先去荣禧堂吗?”随行的婆子不赞同的看向软轿中的贾敏。 “我说了,去灵犀堂!”贾敏不耐烦的看向这个被母亲硬塞在自己身边的老婆子。 教养嬷嬷还想再说些什么,在触及到贾敏冷厉的目光时,只得咽了下去。 “嬷嬷这些日子辛苦了,听说嬷嬷的儿媳又给嬷嬷添了个小孙儿,正好今日有空,嬷嬷不妨回去看看。槿宁。” 贾敏的话音刚落,大丫鬟槿宁就捧着一个荷包来到教养嬷嬷跟前,笑容满面的说道:“姑娘知道嬷嬷家新添了人口,特意让奴婢给嬷嬷家的哥儿准备了长命锁,期望哥儿福寿安康,岁岁平安。” 说着,槿宁轻轻打开荷包,露出里面一枚雕刻精美的金锁。 教养嬷嬷看着面前的金锁,嘴唇动了动,曲膝行了一礼,沉声道:“老奴谢姑娘赏。” 在槿宁把荷包放在她的手中之际,教养嬷嬷压低声音说道:“昨儿,太太院里的玛瑙姑娘去了大太监戴权在宫外的宅子。” 槿宁闻言,神色一凝,接着装作若无其事的笑道:“嬷嬷快些家去吧,回来时,别忘了给我们带喜鸡蛋啊。” “一定,一定。”教养嬷嬷接过荷包,笑得一脸灿烂。 槿宁很快就撵上了贾敏的软轿,在贾敏看过来的时候,偷偷的给她打了个手势。 贾敏见状,眼睑微垂,嘴角浮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软轿轻轻摇晃,穿过曲折的游廊,绕过一丛丛精心修剪的花木,来到灵犀堂前。 这里是贾赦特意请名匠修缮的,同富丽堂皇的国公府相比显得格外清幽宁静。 “四姑娘回来了。”一道激动的声音从灵犀堂的院子传来。 贾敏循声望去,就看到一道绿色的身影快步向她跑来。 “书雅姐姐。”贾敏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温暖。 书雅跑到贾敏面前,喘着气,脸上满是喜悦:“四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奶奶这些日子可没少念叨您,若不是怕打扰您的学业,早就打发奴婢们去接人了。” 贾敏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真诚了:“我也很想大嫂和狸奴。大嫂差人送去的点心,我可是一块都没舍得分给同窗好友,都被我自己给吃了呢。” “姑娘还说呢。书雅姐姐,我告诉你啊,因这这些点心,姑娘还闹了个笑话呢。”槿宁笑着说道。 “哦,好妹妹,快些说来听听。”书雅忙上前握住槿宁的手,眼中满是好奇。 槿宁清了清嗓子,模仿起贾敏那日的模样:“那日,先生在讲《诗经》,提到‘硕鼠硕鼠,无食我黍’,姑娘一时走神,竟脱口而出‘谁偷吃我点心了’,引得同窗们一阵哄笑呢。” 贾敏闻言,脸颊微红,轻轻打了槿宁一下:“就你知道的多,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书雅闻言,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可怜见的。姑娘放心,灵犀堂别的不多,点心绝对管够。” 贾敏佯怒道:“书雅姐姐最坏了,看我回头不告诉嫂子去。” 三人说笑间,已进了灵犀堂,迎头就碰到了一个三头身的小男孩。小男孩身着一件精致的锦袍,头发用一根红绸带随意束起,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老成与沉稳。 “哥儿出来散步啊,大字临摹完了吗?”书雅亲昵的问道,眼中满是温柔和笑意。 小男孩闻言,眉头不由一皱,故作老成的说道:“打打闹闹的成何体统,日后出了府,还这个样子,可如何是好?” 贾敏和槿宁闻言,都被小男孩的模样逗笑了。贾敏蹲下身子,看着小男孩道:“这是谁家哥儿啊,怎么生的如此可爱?” 第391章 母女反目(三) 贾敏的突然靠近,吓了小男孩一跳。他不悦的说道:“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还请自重。还有,我是男孩子,男孩子不能用可爱来形容。”他的脸上写满了严肃与认真,仿佛在说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看着自家侄儿一本正经的样子,贾敏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她伸手抓住小男孩,在他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小男孩的脸颊瞬间泛起一抹红晕,他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你这女子真是……真是……”小男孩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委屈与慌乱,他的小手紧紧握拳,一下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贾敏看着小男孩的反应,笑得前仰后合,这些年来的烦恼顿时就烟消云散了。她指着小男孩,对槿宁说道:“哈哈,槿宁你快看,他像不像只炸毛的小猫?” 一旁书雅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但随即又收起了笑容,轻声提醒道:“姑娘,您就别逗我家哥儿了。” 书雅虽是在劝说贾敏,可那脸上明晃晃的笑,一下就刺痛了小男孩的眼睛。 他瘪了瘪嘴,一下哭了起来。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滴落在精致的锦袍上,瞬间晕染开来。 贾敏见状,一下子就慌了起来。她忙收起笑容,手忙脚乱的掏出手帕去擦拭小男孩脸上的泪水。 “狸奴,好狸奴,不要哭了好不好?都是姑姑不好,姑姑带你去买糖葫芦好不好?” 小男孩抽噎着,用泪汪汪的眼睛看着贾敏,声音中带着哭腔:“姑……姑姑?呜呜,你……你才不是我姑姑呢,二姑姑和三姑姑从来都不会欺负我。” 贾敏闻言,一下就急了起来,她连忙解释道:“狸奴,狸奴,我真是你姑姑,嫡嫡亲的亲姑姑。” 小男孩却不吃这一套,他用力挣脱贾敏的怀抱,躲在素问的身后,伸出半个脑袋气鼓鼓的瞪着贾敏,大声喊道:“你骗人,你才不是我姑姑呢!” 贾敏见状,更加着急了:“狸奴,你真不记得我了吗?我小时候还经常抱你呢,那时候你还小小的,软软的,可可爱了。 对了,你还给我写过信呢。那些信我都都好好收着呢,每一封我都看了又看,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你看,姑姑这次回来,还特意给你带了你要的字帖。还有,还有好多好玩的和好吃呢。”说着,贾敏从身边的丫鬟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包裹,打开给小男孩看。 小男孩看到包裹里的字帖,以及玩具和点心,眼睛不由得一亮,但他还是倔强地扭过头去,不肯看贾敏。 素问见状,轻轻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温声道:“哥儿,你不是一直念叨着四姑娘吗,今儿见了,怎么反而不认识了呢?” 小男孩闻言,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抵挡不住字帖的诱惑,慢慢从素问身后走了出来。 他走到贾敏面前,低着头,小声说道:“你……你真是我四姑姑吗?” 贾敏闻言,心中一酸,连忙答道:“如假包换。” 小男孩又鼓足勇气问道:“那……那你以后还……还欺负我吗?” 贾敏连忙摇头:“不欺负了,不欺负了。姑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 小男孩似乎还不太放心:“你保证。” “好,我保证。”贾敏举起手,做出了一个发誓的手势。 小男孩这才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你以后不能再说我可爱了,男孩子是不能说可爱的。” 贾敏闻言,忍不住又笑了出来。在小男孩的注视下,她忙收起笑容,一见状郑重的说道:“不说了,姑姑以后再也不说了。” 小男孩又补充道:“也不能再亲我了。我是男孩子,姑姑是女孩子,女孩子不能亲男孩子,男孩子也不能亲女孩子。” 贾敏闻言,眼睛一转,笑道:“咳,那个,狸奴啊,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爹爹啊。”小男孩十分自然的回道。 贾敏闻言,眼睛一亮,继续笑眯眯的问道:“你爹爹还说了什么?” 林狸奴看着面前这位笑容中带着几分狡黠的姑姑,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这样的姑姑,同爹爹口中的姑姑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人。 他一脸不解的说道:“姑姑,你真是我那温柔善良,秀外慧中的四姑姑吗?” 贾敏闻言,轻咳一声,忙端起贵女的架子,柔声道:“咳,姑姑许久未曾见过哥儿,一时激动,失态了,呵呵失态了。” “真的吗?”林狸奴眨巴着清澈的眼睛,一脸天真无邪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姑姑从不骗人。”贾敏微笑着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林狸奴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哦,以前母亲经常说父亲眼神不好,我还不以为然,如今见到姑姑,方知母亲所言非虚。” “啊?”贾敏不解的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怎么又突然跳到这里来了。但直觉告诉她,自家侄子这话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贾瑚,你又在戏弄人了?!”一道温柔的声音从院门口传了过来。 贾敏和贾瑚同时抬头看去,姑侄俩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同时亮了起来。 “娘亲。”贾瑚的小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跑过去抱住张慧的大腿,撒娇地说道:“娘亲,姑姑她欺负我。” 贾敏闻言,脸色一黑,她快步上前抱住张慧的胳膊,娇声道:“大嫂,我没有,一直都是狸奴在戏弄我。” 张慧拍了拍贾敏的手,眼中满是宠溺:“别委屈了,回头我罚他抄写十篇大字如何?” “娘亲,我还是您最疼爱的小狸奴吗?”贾瑚一脸受伤的抬起头。 “当然,你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小狸奴。”张慧温柔地抚摸着贾瑚的头,眼中满是慈爱,“但你也不能仗着自己年龄小就欺负你姑姑。你自己不是说过,女孩子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欺负的吗?” 贾瑚闻言,小脸上露出了调皮的笑容:“知道了,娘亲,我以后不敢了。” 贾敏看着贾瑚那调皮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大嫂,您看看他,哪里像是知道错了的样子?” 第392章 母女反目(四) 张慧不赞同的看向贾瑚,温声道:“欺负女子,戏弄长辈,贾瑚,你父亲就是如此教你的吗?” 贾敏见状,忙晃了晃张慧的手臂,娇声道:“嫂子莫要责怪狸奴,是我先招惹他的。” “四妹妹莫要向着他说话,他是什么性格,我这个做母亲的还不知道。”张慧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满是无奈与责备。 “嫂子~,狸奴还小嘛~”贾敏撒娇道,眼中闪烁着祈求的光芒。 张慧无奈的捏了捏眉心,无奈道:“我当然知道他还小,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气人。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心思太活络了些,总爱弄些歪门邪道来捉弄人。” 贾敏闻言,笑道:“小孩子就该有个小孩子样才是,难不成嫂子想让狸奴变的像二房的那个?” 张慧闻言,心中微微一凛,随即笑道:“罢了罢了,就依四妹妹所言,今日之事全当作没有发生。但日后若再让我发现他戏弄人,定要重重惩戒一番才是。” 贾敏闻言,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她深知张慧的性情,虽平日里温婉端庄,但一旦触及底线,却也绝不轻饶。今日能如此轻易揭过此事,已实属难得。她忙向贾瑚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服软。 贾瑚见状,暗暗翻了白眼,却也不敢在母亲面前继续放肆。他微微低下头,带着哭腔说道:“母亲,孩儿知错了,孩儿保证,日后再也不犯了。” 张慧见状,微微颔首,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她沉声道:“你该跟谁道歉?” 贾瑚无奈,只得对着贾敏行了一礼,一脸委屈的说道:“四姑姑对不起,狸奴不该因为姑姑没有回狸奴的信就故意戏弄姑姑。” “我……我不是故意不给你回信的,只是觉得咱们都在京都,很快就能见面了,这才……哎呀,我知道错了好不好吗? 姑姑最喜欢狸奴了,姑姑向狸奴保证以后收到你的书信,一定会第一时间给你回信,好不好嘛~”听到贾瑚提及书信,贾敏略带尴尬的咳嗽一声,眼神中闪烁着几分讨好与无奈。 贾瑚抬头,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随即又换上了一副懵懂无知的表情,不解地说道:“是这样吗?可是,林家叔叔也在京都,姑姑你……” 贾敏闻言,脸色微变,忙一把捂住贾瑚的嘴,紧张地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到自己,方才狠狠地松了口气。她一把抱起贾瑚,大步往院内走去,边走边对张慧说道:“呵呵,嫂子,我先带狸奴去看我给选的礼物了。” 贾瑚被捂住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一脸控诉地看向贾敏。那双小手在空中挥舞着,似乎想要挣脱束缚。 “我新得了一幅张旭的真迹,晚些时间拿给你。”贾敏在贾瑚耳边轻声说道,语气中满满的全是诱惑。 闻言,贾瑚顿时停止了挣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讨好地对贾敏眨了眨眼睛。那模样,仿佛一只得到主人奖励的小猫,可爱极了。 “跟你爹一样,都是个黑心的。”贾敏恨恨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宠溺。 她以前怎么就会觉得贾瑚可爱呢?这分明就同他爹一样,最是黑心了。 贾瑚轻咳一声,那双同贾赦相似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咳,侄儿听说姑姑前儿得了一幅颜真卿的真迹。侄儿最近正在临摹颜体,不知姑姑是否能借侄儿一观?” 贾敏闻言,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可以说不吗?” 贾瑚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脸上却满是威胁之意。“姑姑的东西,姑姑自然可以有拒绝的权力。但明儿见了林家叔叔,侄儿一定会告诉他,侄儿最讨厌吃什么藕粉桂花糕了。” “贾~瑚!”贾敏咬牙切齿地喊道,那双美目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用得到人家的时候,喊人家狸奴宝贝,用不到人家的时候,人家又成了贾瑚。哎~女人呦,你怎能如此的善变?”贾瑚摇头晃脑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与戏谑。 “给你,给你,都给你,行了吧?!”贾敏无奈地说道。 闻言,贾瑚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造作的说道:“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呢?哈哈哈,姑姑,您今儿可真漂亮,比那书中的洛神还要漂亮!” “呸,油嘴滑舌。”贾敏嘴上虽然这么说,眼中却盛满了笑意。 “姑姑这可就冤枉我了,我这明明就是肺腑之言好不好?”贾瑚故作委屈地说道,眼神中却满是笑意与狡黠。 “哼,沉死了,下来自己走!” “啧啧啧。” “贾瑚~” “我给您带了许多金陵特产,我亲手挑的呦~” “哼,还不快些带路。” “小的遵命。四姑娘,您这边请。” 看着姑侄二人的互动,槿宁笑道:“姑娘同哥儿的感情可真好,三年的时间,一点隔阂都没有。” 闻言,张慧垂下眼帘,笑道:“到底是血脉至亲。你们姑娘可曾去过荣禧堂?” “这……”槿宁一脸迟疑的看向张慧。 张慧见状,顿时就明白了。她轻叹一声,对一旁的书雅吩咐道:“让小厨房准备些太太喜欢吃的点心,一会我陪四姑娘一起去荣禧堂。” “大奶奶,您……,奴婢替我家姑娘谢过大奶奶!” “一家子骨肉,不必如此。这些年,多亏了你们陪在四姑娘身边,大爷和我都记着你们的好。日后,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来灵犀堂来找我。” 闻言,槿宁的眼眶一下就红了起来:“大奶奶……” “去找你们姑娘吧,看着她别又被瑚哥儿戏弄了。”张慧笑道。 “是。”槿宁应了一声,福身行礼后,带着身后的几个小丫头匆匆离去。待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张慧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峻。 “让人去查一下,四姑娘同太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张慧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 “喏。”碧玉闻言,心中一凛,连忙应声退了下去。 “奶奶,奴婢把这三年的账单都整理了出来。您猜,奴婢发现了什么?”星河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第393章 母女反目(五) 看着一脸凝重的星河,张慧不在意的笑道:“还能发现什么,不过是有人中饱私囊罢了。” “奶奶就一点都不生气?” 张慧轻轻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府中上下,哪一个不是揣着心思过日子?只要他们不触及我的底线,我又何必去计较那点子小钱?” 星河闻言,神色复杂,她深知自家主子手段,更明白她心中的底线。但眼前的账单,却让她不得不提醒:“奶奶,这次的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张慧闻言,眉头微皱,示意星河继续说下去。 星河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奴婢查了府中近十年来所有的账单,发现自老国公夫妇去世后,每年账面上都有大批支出查不清去向。 这个数量在去年甚至占了国公府总收入的一大半,今年到您接管中馈前,也陆续支走了近十万两白银。 如今账面上能调动的现银,甚至不足三万两。一旦府中遇到什么事情,只怕是……” 闻言,张慧的神色一下变得凝重起来,她沉声道:“这批支出是在老夫人他们去世后才增加,还是之前就一直存在?” “之前就一直存在,只是这批支出一直走的是老国公的私库,且数量远没有现在这般惊人。 老国公他们去世后,这笔支出开始从府中公账上走,且数额越来越大,奴婢觉得此事大有蹊跷。” 张慧闻言,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可有查出这些银子都去了哪里?” 星河摇了摇头,神色更加凝重:“奴婢尽力了,但始终找不到任何线索。这些支出都是经过精心处理的,账面上看似合理,实则漏洞百出。 奴婢怀疑,府中有人在做假账,且做账之人的地位还非常高。” “你在怀疑谁?”张慧突然问道。 “除了奶奶,这府中所有的主子都有嫌疑!” “包括贾赦?” “是,包括大爷!” “查,给我狠狠地查,一定要查出个真相。”张慧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仿佛在这一刻,她已不再是那个温婉贤淑的国公府大奶奶,而是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女将军。 星河应了一声,转身欲去。突然,她停下脚步,回头道:“奶奶,还有一事。奴婢在查账时,发现府中似乎有人与外人有勾结,对外传递各房主子的信息。” 张慧闻言,脸色再次一变。想到前世她们夫妻、母子经历的一切,张慧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脑门。 “让碧玉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把那人给我找出来!”张慧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是从地狱中传出来的一般。 星河应了一声,转身匆匆而去。 张慧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住心底嗜血的冲动,快步往贾瑚的房间走去。 一旁的沁兰见状,漆黑的眼珠子缓缓转动了一下,双手不受控制的摸向腰带中藏着的瓷瓶。 “沁兰,你想做什么?”晓棋低声呵斥道。 “姐姐过虑了,在没有得到主子的许可前,我是不会擅作主张的。”沁兰笑道。 晓棋看着面前一脸纯真的少女,不由自主的打了寒颤。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女孩浑身带毒,就连头发丝都能够杀人于无形呢! 刚转过游廊,张慧就听到了儿子清脆的笑声。笑声中带的得意让人一听就知道他此刻的心情甚是美妙。伴随着贾瑚的笑声,是贾敏气急败坏的低吼声:“贾瑚,你不要太过分。” “呵呵,姑姑这是玩不起吗?”贾瑚的语调中带着几分稚嫩,却又不失狡黠。 “你……你……我要告诉嫂子,你又欺负我!”贾敏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我……我……我还就欺负你了,你又能奈我何?”贾瑚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挑衅,仿佛很享受这种乐趣。 “我是你姑姑,你要知道敬老尊贤!”贾敏双手叉腰,气呼呼地瞪着他。 “我还是您侄子呢,您怎么就不知道爱护弱小?”贾瑚不甘示弱的喊道,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一双大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你弱小?我怎么才发现,你还会睁着眼睛说瞎话?”贾敏没好气的说道,伸出手指虚虚的点着贾瑚的额头。 “人家今年也就五岁而已,哪里就不是弱小了?倒是姑姑,正值妙龄,可同老字一点都不沾边呢。”贾瑚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地说道。然而,他眼中的狡黠却出卖了他,显然是在故意逗弄贾敏。 “你……你不是答应嫂子不再戏弄我了吗,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言而无信?”贾敏被他气得脸色通红,有些委屈地说道。 “姑姑,你又错了。我如今只是一个黄口小儿,离大丈夫还远着呢。若不是姑姑先耍赖,我又怎会戏弄姑姑?”贾瑚振振有词地说道,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贾敏闻言,顿时哭笑不得。自己这个侄子可比他老子强多了,从小就不是个吃亏的主。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如同他老子那般被人拿捏了半辈子。 想到这里,贾敏不由得笑了起来,她伸手捏了捏贾瑚圆润的脸蛋,语重心长的说道:“瑚哥儿,你虽年幼,却是极聪明伶俐的,将来必成大器。但你要记住,做人不可太过锋芒毕露,要学会韬光养晦,方能在这世间立足。” 贾瑚见状,虽不怎么理解贾敏的意思,却也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于是他靠近贾敏,抱住她的腿低声说道:“姑姑,我告诉您一件事,您别告诉别人。” “什么事?”贾敏也被激起了好奇心,她忙抱起贾瑚,把他放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 “回京前,我爹特意交代过我,让我在外人面前装傻充愣。他说,在京中我只有装作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才能活的长久一些。”贾瑚附在贾敏耳边低声说道。 贾敏闻言,心中突然生起一股酸涩来。什么时候,堂堂国公府大爷的儿子需要靠装傻充愣才能保全性命了? 她刚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外面喊道:“给大奶奶请安,我家姑娘和哥儿在耳房呢。” 第394章 母女反目(六) 贾敏闻言,神色一凛,迅速收敛起心中的波澜,笑道:“就你机灵。你母亲来了,快跟我说句好听的,不然……呵呵” 贾瑚闻言,忙拉着贾敏的衣袖,软软的说道:“姑姑,姑姑,我漂亮善良的好姑姑,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过侄儿吧。姑姑,姑姑~” 贾敏瞧着贾瑚那副讨巧卖乖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眼中却仍带着几分戏谑:“哼~姑姑,姑姑,你当自己是鸽子呀,叫的这么欢。” “姑姑错了,狸奴不是鸽子,狸奴是鸽子的祖宗,专吃鸽子。啊呜,一口一个。”贾瑚说着还特意做了个猫儿扑雀的动作,那小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贾敏哪里还绷得住,伸手点了点贾瑚的额头,笑骂道:“小促狭鬼。” 就在这时,张慧掀帘而入,看到了嬉闹成一团的姑侄俩。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起来,仿佛也被这份欢乐所感染。她轻声说道:“四妹妹,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贾敏闻言,忙站起身来,笑道:“还不是狸奴这个小促狭鬼,又在耍宝逗乐了。”她的声音中满满的全是宠溺。 贾瑚一听,立刻从贾敏的腿上跳了下来,跑到张慧的身边,甜甜地笑道:“娘亲,您来了。累了吗,儿子给您捏捏肩。”说着,他就伸出小手,推着张慧坐了下来。 张慧笑着摸了摸贾瑚的头,笑道:“说吧,又做了什么坏事?” “娘亲这样说,可真伤儿子的心呐。儿子替娘亲招待姑姑,娘亲不夸儿子,反而怀疑儿子。哎呦,我这颗小心脏,它碎成八瓣了!” 看着贾瑚搞怪的样子,贾敏强忍住笑意说道:“哎呦,可怜见的,快过来让姑姑看看,这心到底碎成了什么样子?” 贾瑚闻言,双手捧心,一脸哀怨的来到贾敏身旁:“姑姑,您看看,它是不是碎成渣渣了?” 贾敏见状,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大嫂,您把狸奴借给我玩几天吧,他可真是太逗了。” “姑姑~” “哈哈” “我……我不同姑姑好了。” “哈哈,姑……姑姑错了。” “您还笑?” “我……我不笑了,不笑了。” 张慧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四妹妹莫要如此惯着他,小心惯出个混世魔王出来。” 贾敏揽住贾瑚,笑眯眯的说道:“大嫂放心吧,咱们狸奴最是乖巧了,才不会恃宠而骄呢。” 闻言,贾瑚忙不迭的点头道:“就是,就是。我最听话了。” “呵呵。” “娘~” “大嫂~” “你们俩,差不多就行了啊。” 姑侄二人对视一眼,齐声道:“知道了。” 见二人老实下来,张慧沉声道:“四妹妹,你且回去换件衣服,一会同我去趟荣禧堂。” “大嫂,可以不去吗?”贾敏苦着脸问道。她实在不愿去面对那荣禧堂中的众人,尤其是那位看似慈爱实则冷漠的母亲。 “不可以。三岁孩童都知道出必告,反必面的道理,你如今这般大了,怎的反而不懂了? 且太太这两日正惦记着你呢,你若不去,她老人家怕是要伤心了。”张慧温声说道。 贾敏闻言,只得叹了口气,无奈应道:“好吧,那我这就去换衣裳。” 说完,依依不舍地松开贾瑚,又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才转身离去。 贾瑚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小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娘亲,女儿家换衣裳需得些时候,不如儿子给您解解闷如何?” 张慧瞧着贾瑚这副人小鬼大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柔声道:“瑚儿是不是很喜欢四姑姑?” 贾瑚闻言,一脸凝重的说道:“娘,儿子确实很喜欢四姑姑。可,在儿子心中,您和爹爹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贾瑚如此说,张慧只觉得整颗心都酥酥麻麻的。她弯下腰,直视贾瑚的眼睛,轻声道:“瑚儿既然喜欢四姑姑,就同你四姑姑多接触接触。她……哎~,她也是个可怜人。” “娘,儿子……儿子知道了。”贾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用如此慎重,平常心就好。你不是一直想去书院读书吗,待过了端午,母亲就送你去你外祖父办的书院可好?” 贾瑚闻言,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真的吗?娘亲,您太好了!儿子一定好好学习,将来给您考个状元回来!” 张慧看着儿子兴奋的样子,心中满是欣慰。她轻轻拍了拍贾瑚的肩膀,柔声道:“让辛夷带你去找凌泉他们,娘亲在这里等你四姑姑。” 贾瑚应了一声,便欢天喜地地跑开了。张慧则坐在屋中,静静地等待着贾敏。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贾敏方才磨磨蹭蹭的出现在张慧面前。看着面前一脸不情愿的贾敏,张慧无奈的叹了口气。 “敏儿,来嫂子这边坐。”张慧柔声招呼道。 “嫂子。”贾敏烦躁的捏着腰间的荷包。 “能告诉嫂子,你同太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张慧柔声问道。 贾敏闻言,眼眶一下就红了起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半跪在张慧面前,紧紧抱住她的腰。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张慧的衣襟。 感觉到腹部传来的湿热,张慧温柔地抚摸着贾敏的头发,轻声安慰道:“敏儿,别哭了。有什么委屈,告诉嫂子。嫂子帮你出气。” 贾敏在张慧的怀抱中哭了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她抽噎着说道:“嫂子……我……你们走的这几年,我同他们……发生了好多事情……” 张慧闻言,心中一紧。她不由的抱紧了怀中的少女,温声道:“敏儿不怕,嫂子回来了,嫂子回来了。” 贾敏在张慧的怀抱中狠狠地发泄了一通后,情绪终于渐渐平稳下来。她嗡声嗡气地说道:“嫂子也回来一段时间了,可曾听说过那件事?” 张慧闻言,心中微微一沉。她轻轻地抚着贾敏的后背,温柔地问道:“你是指哪件事?敏儿,慢慢说,不着急。” 第395章 母女反目(七) 贾敏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张慧,道:“就是……就是我要进宫的事情!” 张慧闻言,忍不住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就这,也值得你掉眼泪。” 贾敏一听,眼泪掉得更凶了:“嫂子,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当今陛下的年龄都可以做我祖父了啊?!” 张慧见状,连忙扶起贾敏,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然后浑不在意地说道:“瞎担心什么,祖父在世时就向当今陛下给你求婚嫁自主的权力。换句话说,就是你的婚姻只能你自己做主,就是老爷和太太也插不了手。” 贾敏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真的吗?嫂子,您没骗我?” 张慧笑着点了点贾敏的额头,没好气地说道:“没良心的臭丫头,我几时骗过你了?祖父他老人家确实为你争取到了这份权力,所以你大可放心,你的婚事自己做主,任何人都不能强迫你。” 感觉到额头上传来的轻微钝疼,贾敏这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喜悦,一时竟想不出其他词来,只能一迭声地喊着“嫂子”。 张慧看着贾敏兴奋的样子,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她知道,这份权力对于贾敏来说意味着什么。在她们这样的家庭,能够拥有婚姻自主权,无疑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和保障。 “好了,敏儿,你现在应该明白了,你的婚事完全可以自己做主,别再让那些无谓的担忧困扰你了。”张慧轻声细语地安抚着贾敏。 贾敏的眼眶微微泛红,她低声说道:“嫂子,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祖父,我……我想回金陵去给他们守墓三年,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张慧轻轻握住贾敏的手,温柔地笑道:“四妹妹,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你的幸福快乐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 他们为你争取到这份权力,就是希望你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别让这份心意成为你的负担。” 贾敏点了点头,但随即又露出了忧虑的神色:“可是,嫂子,太太……太太她想让我进宫,为二哥的仕途铺路。” 张慧闻言,冷笑一声:“四妹妹放心,有我和你大哥在,谁也别想打你的主意,就是太太也不行!” 贾敏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说道:“可是,我听太太的意思,父亲他……他也是赞成这件事的。 嫂子,我不是不信你和大哥,而是……而是如今这座府邸的当家人到底还是父亲。 一个‘孝’子大如天,我们又怎么能够违背父亲的意愿呢?” 看着贾敏那无助的眼神,张慧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一脸郑重的问道:“四妹妹,我问你,你对林家那小子可有什么想法?” 提到林海,贾敏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她微微低下头,轻声说道:“林海他……他文采飞扬,为人又正直,是……是个难得的好人。” 张慧见状,笑着打趣道:“就只是一个好人吗?我看他对你也颇有情意,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心动?” 贾敏被张慧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娇嗔道:“嫂子~您就别打趣我了。人家……人家还小呢,哪里懂得这些。” 张慧闻言,收敛了笑意,认真地看着贾敏说道:“四妹妹,京中如你这个年纪的女子大多都已经定了亲事。嫂子问你,若是让林海做你的夫婿,你可愿意?” 贾敏被张慧问得一愣,她抬起头,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她知道自己对林海有好感,但从未想过要与他结为夫妻。然而,在张慧的注视下,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期待。 “嫂子……我……”贾敏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张慧见状,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四妹妹,慢慢想,你不必急着回答我。你只需在你及笄前告诉我答案,其余都交给我和大哥。” 见状,贾敏郑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嫂子,我……我会慎重的考虑清楚的。” “嗯。我让人打些热水,你好好梳洗一下,咱们去荣禧堂。” 听到‘荣禧堂’三个字,贾敏脸色微变,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度,她用力吸了一口气,笑道:“好,咱们去荣禧堂。” “我也去!”贾瑚的脑袋从门帘的后面露了出来。 张慧顿时怒从心生,她严厉地斥责道:“贾瑚,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都给忘记了吗?” 贾瑚被张慧的怒斥吓得一哆嗦,他忙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跪在张慧面前,神色慌张地说道:“娘亲,儿子……儿子也是担心四姑姑,才……才……” “嗯?”张慧故意拉长声音,让贾瑚更加紧张。 贾瑚见状,连忙磕头认错:“娘,儿错了!儿子向您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贾敏见状,也替贾瑚求情道:“嫂子,贾狸奴也是关心则乱,您……您就饶过他这一遭吧。” 两双相似的桃花眼就那么水汪汪的看着张慧,充满了祈求,张慧的心不由得就软了下来。 她看着贾瑚,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与告诫:“贾瑚,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岂能行如此鬼蜮之事,念及你初犯,且是出于对长辈的关心,我就饶你这一次。若是再有下次,莫怪为娘不客气。” 贾瑚闻言,心中大喜,忙道:“儿子谨记母亲教诲,以后一定严于律己,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张慧看着贾瑚那诚恳的样子,心中也感到一丝欣慰。 “起来吧。”张慧说道,“换件衣服,一同去给太太请安。” “是。”贾瑚恭敬地答道,然后起身退下,去换衣服了。 史太太正在同玛瑙商量着去见戴权的事情,就听到门外的小丫鬟喊道:“太太,大奶奶带着四姑娘和哥儿过来给您请安了。” 第396章 母女反目(八) 听到外面的通传,史太太冷笑一声,对着玛瑙说道:“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养的好女儿!” 玛瑙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道:“您这又是何必呢,明明心中记挂着四姑娘,偏又装作不待见她得样子。 虽说母女连心,可四姑娘毕竟年少,哪里就知道您的一番苦心呢? 太太,听奴婢一句劝,还是莫要再这般冷言冷语地对她了。毕竟,二爷的前程还在四姑娘的身上呢。” 史太太闻言,脸色难看的说道:“就你知道的多。” 玛瑙见史太太虽面色难看,语气倒也柔和了下来,便笑道:“奴婢就迎迎四姑娘她们。” “去吧。对了,晚膳命大厨房加道清炖鸡孚和芙蓉虾尾。” 玛瑙闻言,忙道:“是,奴婢这就让人去传话。” 她刚掀开帘子走出去,脚步还未完全踏出,就瞥见了正向正房走来的张慧等人。玛瑙的目光越过众人,直接落在了贾敏身上。 十三四岁的少女贾敏,身着一袭鹅黄绣花长裙,裙摆随风轻轻摇曳,宛如一朵初绽的梅花。 少女面容清丽脱俗,眉眼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却又不失少女的纯真与灵动。虽不说让人一眼万年,却也能念念不忘。 看着出落的愈发出挑的贾敏,玛瑙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笑着迎了过去。 “大奶奶和四姑娘来了,太太刚刚还同奴婢念叨着呢。” 贾敏闻言,停下脚步,目光在玛瑙身上来回巡视了几番,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姐姐这话说的有意思,太太是我的母亲,她不念叨我还能念叨谁?” 闻言,玛瑙笑道:“呵呵,姑娘说的是,姑娘说的是。” “四妹妹。”张慧略带责备的看了贾敏一眼。 见状,贾敏撇了撇嘴,从素问怀里接过贾瑚,大步往正堂走去。 张慧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玛瑙笑道:“姐姐莫怪,四妹妹刚刚同我闹了别扭,这才迁怒姐姐。” “大奶奶言重了,姑娘这是天真烂漫。”玛瑙忙回道。 张慧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玛瑙一眼,笑道:“到底是太太调教出来的人,就是识大体。” 说完,不待玛瑙回应,便伸手掀开帘子走进了正室。 一进门,张慧便感觉到空气中的凝重。一抬头,就看到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史太太正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贾敏,那眼神仿佛要把她吃了一般。 张慧心中一凛,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把贾敏护在身后,笑道:“儿媳给太太请安,不知太太今日是否一切安好?” 被张慧这么一打岔,史太太顿时就收回了落在贾敏身上的目光。只听她冷哼一声:“大奶奶放心,老婆子一时半刻的还死不了。” “是谁惹太太生气了,太太告诉儿媳,儿媳给您出气去。” 史太太手中的茶杯轻轻一顿,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声响,她缓缓抬起眼皮,冷声道:“老婆子哪敢劳动大奶奶您呐,您如今可咱们府上的大忙人。不仅要管家理事,还要替我这个老不死的教养姑娘,可真真是辛苦呢。” “太太这话说的,儿媳就是再忙,也不敢怠慢您啊。若是被大爷知道了,他还不直接把儿媳给送回娘家?”张慧不卑不亢的说道。 贾敏上前一步,从张慧的背后走出,冷声道:“母亲何必为难大嫂,您不就是怪我回府没有第一时间过来给您请安吗?大嫂管着这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人情来往,哪有闲功夫来断咱们之间的官司? 现在,我就站在您面前,要打要骂悉听尊便。莫要攀比别人,没得让人看笑话。” 史太太闻言,气得浑身发抖,怒喝道:“放肆,贾敏,我是你娘!” 贾敏一脸讽刺地笑道:“您还知道您是我娘啊,我还以为您只生贾政一个儿子呢。” 史太太怒不可遏,抓起案上的茶盏就往贾敏身上砸去。贾敏侧身躲过茶盏,冷声道:“别用你那套虚伪的母爱来恶心我,我受够了!” 此时,屋内的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声音。贾敏与史太太之间的氛围,如同冬日里的寒冰,难以消融。 史太太怒视着贾敏,咬牙切齿地说道:“忤逆不孝的东西,你祖母就是这样教你的?” 听到史太太提及去世的祖母,贾敏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随即被愤怒所替代。她厉声喝道:“闭嘴,就你,也配提我祖母!世人常说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可你们又是怎样待我的?在我眼里,永远就只有贾政一个儿子,我和大哥都是他的铺路石,是他的登天梯!” 贾敏的话如同锋利的刀刃,一下下地割在史太太的心上。史太太脸色惨白,气得浑身颤抖,却一时无言以对。 贾敏继续说道:“我还告诉你了,我就是个忤逆不孝的畜生,你又奈我何?我不是大哥,也不是大嫂,你别想用孝道,用名声来困住我。不就是一条命吗,大不了还你就是。” 史太太闻言,气得差点晕过去。她颤抖着手指着贾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而贾敏则是一脸冷漠,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此时,屋外的丫鬟们听到里面的争吵声,都吓得瑟瑟发抖,不敢靠近。整个荣禧堂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之中。 突然,史太太猛地一拍桌子,怒声喝道:“来人,把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给我关起来!”她的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要划破这沉闷的空气。随着她的喝声,几个粗壮的婆子应声而入,一脸凶神恶煞地朝着贾敏逼近。 张慧见状,一把把贾敏拉到身后,笑道:“太太息怒,四妹妹不过是小孩心性,您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呢?” “张氏,你少在这里装好人!”史太太怒视着张慧,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挑唆着老大他们兄妹处处与我作对,不就是想要彻底掌控国公府吗? 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一天别想如愿。若真惹急了我,我就去敲登闻鼓!” 第397章 母女反目(九) 张慧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轻轻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说道:“太太又糊涂了不是。儿媳乃是陛下钦封的一品荣国夫人,国公府的掌家令牌更是老夫人亲自交到儿媳手中的。 自接过掌家令后,儿媳就一直尽心尽力地打理国公府,从未有过半点懈怠。 对外,儿媳谨言慎行,维护国公府的声誉;对内,儿媳孝敬长辈,关怀弟妹,从不敢有半分懈怠。 太太今日这番话,可真是让儿媳心生惶恐,莫非是儿媳哪里做得不够好,还请太太指出,儿媳定然是有则加冕,无则改之。”张慧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诚恳与谦卑,仿佛真的在虚心求教。 然而,史太太却并未因此动容。她只觉眼前一黑,十指紧紧扣住太师椅的扶手,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稳住自己的心神。 想她一生顺风顺水,在张慧未嫁进荣国府前,婆母虽仍把持着府中的大小事,可对她这个儿媳也算是宽容。丈夫和儿子对她更是宠爱有加,从未让她受过半点委屈。然而,这一切在张慧嫁入荣国府后,却悄然发生了改变。 先是当今圣上褫夺了自己诰命,让她在府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接着,自己更是被贾源父子先后灌了两次秘药,身体每况愈下。若非自己娘家得力,再加上自己命大,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好不容易熬死了贾源夫妇,本以为终于能够苦尽甘来,谁知当今圣上竟然直接越过自己,直接册封张慧为一品国荣国夫人。这让自己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再也没有任何指望的时候,贾赦那个蠢货竟直接带着老婆孩子回了金陵。 失去了贾源夫妇的压制,再加上神秘人相助,自己用了三年的时间终于重新掌控了荣国府。 谁知,三年孝满,张氏直接杀了过来。因为蒋老夫人的遗言,以及贾源临死前的一封奏折,自己只能把手中的权力拱手相让。 如今,更是连自己亲生的闺女都不把自己放在眼中! 史太太越想越气,越想越恨。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被张慧和贾敏护在身后的贾瑚身上。顿时,一个想法从她的脑子里跳了出来。 就见她长叹一声,一脸悲伤的看向贾敏,哑声道:“四丫头,母亲知道你恨母亲这些年对你不闻不问,可是,母亲也是有苦衷的啊。 这个世上,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母亲承认以前对你的教养太过极端了,可母亲那都是为了你好啊。 这个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我只是想让你能够多一项傍身的手段,将来能够能够凭借这手段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可是,你却一直误会我,认为我对你无情无义。唉,这都是命啊!” 说着,史太太的眼眶已经泛红,似乎真的在为过去的错误而悔恨。然而,她的眼神却在扫贾瑚的时候,闪过一抹浓浓的恶意。 贾敏闻言,心中不禁一愣。她从未想过史太太会向自己道歉,向自己示弱,她茫然的看向史太太,一时竟忘了该如何反应。 而张慧则紧紧地护住贾瑚,警惕地看着史太太。她明白,史太太突然改变态度,绝对没那么简单。如今,她能拿捏自己的也就唯有贾瑚而已。 看着张慧的动作,史太太眼底划过一抹冷芒,她继续对贾敏说道:“四丫头,母亲知道你如今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和想法,不再需要母亲来为你操心了。 可是,母亲还是希望你能够原谅母亲过去的错误,让母亲在剩余的日子好好陪陪你。” 说着,史太太竟然真的流下了眼泪。她看着贾敏,眼中充满了期待与渴望。然而,贾敏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的动容。 “你又想做什么?你若真的为我好,就不会做出那些伤害我的事情来。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贾敏一脸警惕地看向史太太,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和冷漠。 史太太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说道:“四丫头,我是你母亲啊,又怎会去伤害你?那些事情都是误会,母亲现在也很后悔。” 贾敏闻言,冷笑一声,说道:“您还知道您是我母亲啊?那您拿我给您的儿子换取前途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我是你女儿呢? 如今你只是随便掉了几滴眼泪,就想把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未免想的也太过美好了吧?” 史太太被贾敏的话噎得半晌无语,她动了动手指,想直接对几人发难。可是,在想到侯府传来的消息时,只得用力压住了心底的杀意。 “四丫头,母亲也知道你不信母亲,母亲以前确实错的太过离谱了。不过,母亲做那些都是有原因的。” 贾敏嘴里说着绝不原谅史太太,可就像史太太说的那样,她到底是贾敏的母亲。 “什么原因?”贾敏冷声问道。 “哎~四丫头,你知道荣禧堂有多少块地砖,有多少根栏杆吗?”史太太幽幽的问道。 “这同你做那些丧良心的事情有什么关系?”贾敏没好气的说道。 “四丫头,母亲实在是太寂寞了啊。你父亲临老如花丛,眼中就只有梨香院的那些贱人。 你大哥自小就同我不亲近,长大后,同我更是疏远。你二哥,那就是个呆子,让他读书识字还可以,其余压根就指望不上他。你则是因为你少时候的一些事情,对我心存芥蒂。 我虽儿女满堂,却连个能够谈心的人都没有。我每日里除了胡思乱想,还能做什么呢?” 贾敏闻言,顿时沉默了下来。张慧见状,暗笑一声,沉声道:“太太的意思是想让四妹妹从女学回来,然后一直陪在您身边吗?” “那怎么能行?四丫头马上就要从女学结业了,万万耽误不得!” 第398章 母女反目(十) 史太太一脸急切地望着眼前的贾敏,眼中满是复杂与期许。然而,贾敏却只是冷笑出声,那笑声中满满的全是讽刺与不屑。 “呵呵,母亲是担心女儿不能顺利结业,从而影响您卖掉女儿的价格吧?”贾敏毫不留情的话,让史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史太太低垂着眼帘,声音中带着一丝受伤:“四丫头,在你心中,我就是如此的不堪吗?”她的声音虽轻,却仿佛承载了千斤重担,让人不禁为之心酸。 贾敏看着史太太那惺惺作态的模样,只觉得心中一阵腻歪。 她冷冷地瞥了史太太一眼,语气冰冷而决绝:“太太若是没有别的什么事情,我和大嫂就回去了。要知道,我们可没有太太这般的好命,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需安享富贵就即可。” 说完,贾敏便拉着身旁的张慧,转身欲走。因为史太太看向贾瑚的眼神,使得张慧失去继续同她周旋的欲望。 她刚要开口向史太太提出告退,就看到史太太却突然冲着自己身后的贾瑚招了招手,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狸奴,来祖母这里,祖母给你准备了好东西。”史太太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亲昵与期待,仿佛真的是一个想要同孙子亲近的普通祖母一般。 听到史太太喊贾瑚,张慧和贾敏二人顿时如临大敌。贾敏更是一把拉过贾瑚,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不让他上前半步。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敌意,仿佛要将史太太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尽收眼底。 史太太见状,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下来。她阴恻恻地说道:“怎么,老婆子如今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亲近不得了?四丫头,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难不成还想让狸奴也落个忤逆不孝的名声?” 史太太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威胁与恐吓,让贾敏不禁心中一紧。她忙看向张慧,试图向她解释自己没有这个意思。 然而,张慧却只是对着她安抚地笑了笑,柔声道:“太太这可是冤枉四妹妹了。因节气的原因,瑚哥的身子这些日子一直都不大爽利。您的身子又一向不好,万一冲撞了您,岂不是哥儿的罪过? 儿媳知道太太最是心疼哥儿,想来,定也不愿让哥儿背负冲撞长辈的罪名才是。 太太若真想同哥儿亲近,日后有的是时间,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 史太太闻言,脸色难看的说道:“既如此,我这做祖母的也不能不顾及孙儿的身子。府中一直用着的王供奉医术就挺不错,一会我命人请他过府给哥儿好好看看。” 贾敏刚要开口拒绝,就听张慧笑道:“如此就有劳太太了。天色已晚,儿媳就不打扰太太休息了。” “知道你们忙,我就不虚留你们了。明儿,我让人去把哥儿惯常用的东西拿过来,以后哥儿就养在我身边吧,也算是哥儿替你和老大尽孝了。”史太太淡淡的说道。 贾敏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怒视着史太太,一字一顿地说道:“养在你身边?呵呵,母亲是想再养出一个不顾同胞之义的伪君子吗?”她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愤怒与嘲讽,仿佛要将心中的不满与痛苦一股脑地倾泻出来。 面对贾敏的讽刺,史太太并没有像一开始那般火冒三丈,而是淡淡的说道:“我确实不如老夫人会教养人,但至少在我身边长大的不会忤逆长辈。” “你……”贾敏被史太太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头顶,几乎要失去理智。 就在这时,张慧沉声打断了贾敏的话:“四妹妹。”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一把无形的枷锁,将贾敏即将失控的情绪牢牢锁住。 贾敏转头看向张慧,眼中满是愤怒与怨恨:“大嫂,你……” 张慧冷笑一声,沉声道:“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哪怕太太想要你的性命,你也该笑着应下来,然后双手把自己的人头奉上,知道吗?”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冷漠,仿佛是在诉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史太太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看着张慧,眼中快速闪过一抹杀意,却又很快的藏了起来。 “老大家的,你这是在责备我吗?” “太太多虑了,儿媳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大爷和四姑娘的命是您给的,您随时都可以拿回去,他们绝不会有半点怨言。 但是,他们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思想和骄傲。生而不养,断指可还;生而育养,断头可还;不生而养,永世难忘生。 您确实生了大爷和四姑娘,可您有养过大爷一天吗?您有,哪怕是一炷香的功夫,真心待四姑娘吗?”张慧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一刀刀割在史太太的心上。 史太太的脸色变得铁青,她怒视着张慧,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然而,张慧却毫不畏惧,她直视着史太太的眼睛,眼中满是嘲讽和冷漠。 不待史太太回答,张慧继续说道:“您没有。大爷一出生,您就厌恶他,您甚至不准奶娘去喂养他。若不是祖父、祖母,大爷早就在出生当日就没了。 至于四姑娘,您生养四姑娘也只是为了挽回老爷的心,巩固您在国公府的地位。不要说您看重四姑娘这种话,您所看重的只是她能带给您的利益。” 张慧的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句句击中史太太的要害。史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她怒声呵斥道:“张氏,你放肆!你信不信,我立刻着人把你送回张家?!” “你敢!”贾敏护在张慧面前,冷声道:“我大嫂乃是陛下钦封的一品荣国夫人,你凭什么把我大嫂送回张家?” “就凭我是她婆母!”史太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疯狂。 “呵呵,婆母?你不过是我国公府的罪妇罢了,祖父、祖母若不是顾及到我和大哥的颜面,早就把你送回侯府了。”贾敏毫不留情地反驳道。 史太太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颤抖着手指着贾敏,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看着贾敏和张慧,眼中满是怨毒的光芒,仿佛要将这两人千刀万剐才能解心头之恨。 “贾敏,你说世人若是知道你如此对待你的生母,你会落个什么下场?”史太太阴恻恻地问道,声音低沉而阴森,如同地狱传来的索命之音。 贾敏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嘲讽与不屑。“能有什么下场,不过是三尺白绫亦或是常伴青灯。您觉得,我会在意这些吗?”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的畏惧与退缩。 “不,我不会在意。比起这些,我更不想同你扯上任何关系。若是出生可以选择,我宁愿托生成猪狗,也不愿成为你的女儿!”贾敏歇斯底里地吼道,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绝望与愤怒。 “你……你这个不孝女!”史太太气得脸色铁青,声音颤抖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第399章 母女反目(十一) “你……你这个不孝女!”史太太气得脸色铁青,声音颤抖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史太太的怒吼。“你既然不想当你母亲的女儿,我一会直接把你的名字从她的名下划去就是了。 可是这样以来,你可就不再是国公府的嫡小姐了,也就再也无法享受到嫡小姐到来的好处。你,可想清楚了?” 话音未落,一个身穿锦袍,头戴玉冠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贾代善一进门,就直接掀开帘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主位之上。他的目光如炬,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要将他们的心思都洞穿一般。 看着突然出现的贾代善,史太太顿时就有了底气。她虽然依旧赤红着双眼,但此刻却多了几分委屈和受伤的神情,仿佛她才是那个受害者。 “老爷,我知道我以前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这些年来,我都一直活在愧疚之中。”史太太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边说边用帕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我也知道自己对不起赦儿他们兄妹,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着该如何弥补他们兄妹。 可是,赦儿为了给老太爷他们守孝,远走金陵。三年来,更是从未给我寄来只字片语。敏儿虽人在京都,却宁愿待在学院也不愿意回府。我这心里……”史太太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 贾代善闻言,眉头紧锁。他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少女,那个曾被自己捧在手心里女儿。 如今,她早已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了。少女秀丽的面庞上充满了讽刺,那双本该是柔情似水的眸子,此刻是一片冰冷。 贾代善心中暗自叹息,他知道这个女儿自小聪慧过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难得的是她有一颗嫉恶如仇的心。 然而,正是这颗嫉恶如仇的心,让她无法容忍任何一丝的背叛与不公。这样的性格,简直就同她祖父一模一样,眼里是容不下一粒沙子的。 饶是史氏再如何为自己辩解,如何声泪俱下地诉说着内心的悔恨与愧疚,可是做过了就是做过了,再如何忏悔,如何弥补,也无济于事。那些曾经的伤害与裂痕,早已深深地刻在了探春的心中,成为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他又看了一眼,一旁一脸冷漠的儿媳妇和双眼含泪的小孙子。 张慧的眼神中透露着对史太太的疏离与冷漠,仿佛她只是一个陌生人。而贾瑚则紧紧地攥着张慧的手,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安。想到那个再也无法重返沙场的长子,贾代善的心底如刀绞般疼痛,感情的天平第一次向着贾赦倾斜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你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吗,怎么又同四丫头闹了起来?”贾代善不耐烦地看向史太太,眼神中满是责备与失望。 史太太闻言,身子微微一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了要害。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只能无力地低下头,不敢直视贾代善那充满怒意的眼睛。 她的双手紧紧绞着衣角,低声啜泣着,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幽怨与委屈。 女子幽怨的啜泣声在宽敞的屋内回荡着,如同一首悲凉的曲子,让人心生怜悯。然而,这幽怨的哭声在贾代善的耳中却如同噪音一般,闹得他愈发烦躁。 “够了!”贾代善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跟着颤抖起来。他怒视着史太太,“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一点大家出身的风范?整日除了同孩子们置气,你还能做些什么?” 感受到贾代善的愤怒与失望,贾敏站在一旁,目光冰冷而坚定。她看着史太太那无助的模样,心中没有一丝同情。相反,她的心中反而感到一阵窃喜和快感。 “父亲,”贾敏冷声道,“她不值得您为她上心。她从未尽过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又凭什么要求女儿的尊重与理解?” 闻言,贾代善用力捏了捏眉心,似乎想要缓解内心的痛苦与矛盾。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和一些:“四丫头,她……毕竟是你的母亲,你能不能……” “不能!”贾敏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贾代善的话,她的声音坚定而果决,没有丝毫的犹豫与妥协。 “父亲莫要再替她说话了。我同她之间的母女缘分早就在她把我的画像递给戴权的那一刻就已经荡然无存了。她为了自己的私利,不惜牺牲我的幸福与尊严。这样的母亲,我可要不起。 还有,狸奴是陛下看着出生的,更是亲自赐了狸奴这个乳名。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就不用我细说了吧。 可是,您知道吗,您的太太竟然胆大包天,妄想用对待我和我大哥方式来对待狸奴。 您说,一旦这件事情被陛下知道了,没了祖父的国公府还能再承受一次帝王的怒火吗?” 贾代善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深知女儿所说的都是事实,却又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 “你想怎样?”贾代善沉声问道。 “把我的名字从她的名下划去,日后,我同她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第400章 母女反目(十二) “考虑清楚了吗?”贾代善沉声问道。 “考虑清楚了。”贾敏郑声回道。 “贾敏,你可知道,一道把你的名字从她名下划去,你就不再是荣国府唯一的嫡小姐?”贾代善再次提醒道,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痛惜。 “那又如何,您觉得我会在乎这些吗?”贾敏一脸讥讽的问道。 贾代善闻言,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哪怕会因此而影响你的亲事?” 贾敏神色一怔,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先是低低的嗤笑,最后演变成了歇斯底里的狂笑。 贾敏的笑声在荣禧堂内回荡着,带着几分悲凉与决绝,仿佛要将这些年积压在心中的所有不满与委屈一并宣泄而出。 贾代善望着眼前这个自小疼爱的女儿,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有痛心,有无奈,更有难以言喻的愧疚。 “亲事?在这个府里,我的亲事不过是贾政往上爬的筹码罢了。与其做他们母子的垫脚石,我宁愿一生常伴青灯古佛,也绝不愿意苟且偷生!”贾敏的眼神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贾代善看着女儿如此坚决的态度,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无法再改变她的决定。于是,他轻叹一声,道:“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为父也不再阻拦。 只是,她毕竟是你的母亲,生养你一场也不容易。为父不期望你们能如普通母女那般,但也不希望你们母女反目成仇。日后,你……” 贾敏冷声打断了贾代善的话,她的眼底一片冰凉,仿佛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父亲,她是您结发的妻子,即使我再怎么恨她,但是看在您的面上,我也绝不会主动与她为难。 只是,女儿也不是那等任人宰割的主,若她们母子执意与女儿为难,您也莫怨女儿不讲情面!” “罢了,罢了。”贾代善再次轻叹一声,仿佛要将所有的无奈和愧疚都化作这一声叹息,“你既然心意已决,为父也不再强求,只望着你日后莫要后悔便可。” “父亲放心,女儿日后绝对不会后悔,反而会为今日的决定而感到骄傲和庆幸!” “你……你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便去寻你伯父。” “女儿告退。”贾敏对于和贾代善行了一礼,刚要退出去,突然对一旁的张慧说道:“大嫂怎得还不回去,莫要耽误了狸奴用药。” “哥儿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可曾请了太医?”贾代善闻言,忙一脸担忧的看向贾瑚。 “老爷莫要担心,小孩子贪玩,着了点凉,回去吃丸丸药就可以了,用不着劳烦太医。”张慧笑道。 “你心中有数就好。你们太太一向身体不好,哥儿又生得弱,以后,除非必要,就不要带着哥儿过来请安了。”贾代善温声交代道。 “是,儿媳省的了。”张慧恭敬的应道。 贾代善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张慧,沉声道:“不只是哥儿,你也一样。你们太太需要静养,日后逢初一十五过来一趟就可以了。” 张慧闻言,心头一动,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史太太笑道:“老爷也忒小气了吧,只许哥儿给你解闷就不准我们祖孙好好亲香亲香?我虽身体不好,却也勿需如此小心。” 一旁的贾敏闻言,冷笑一声道:“太太还是少同狸奴接触为好,小孩子单纯,最是容易移了性情。我想,您也不想他成为第二个贾政吧。” “你……”史太太刚要发怒,就听见贾代善不耐烦的说道:“行了,你们都回去吧。” 张慧忙扯了扯贾敏的衣袖,不让她再次开口。看到张慧眼底的担忧,贾敏只得讪讪的闭上了嘴。姑嫂二人对着贾代善行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回到灵犀堂,看着同贾瑚嬉闹的贾敏,张慧欲言又止的张了张了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贾敏见状,笑着让人把贾瑚抱了下去,柔声道:“大嫂是在怪我擅自行事吗?” 张慧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四妹妹,你知道老夫人为什么一直没有处置了太太吗?” 贾敏一愣,随即冷笑道:“能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她身后站着保龄侯府吗?” 张慧微微皱眉,低声说道:“你错了。区区一个侯府,老夫人他们还没放在眼里。之所以一直没有处置太太,是因为他们怕打了老鼠,伤了瓷器。” 贾敏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明白了张慧话中的深意。她低声问道:“大嫂的意思是,祖母他们是因为大哥和我,才一直……” “是。太太毕竟是你们的生母,只要她活着一日,你和大爷的身份就无人能够撼动。 四妹妹,你只知太太的身后有保龄侯府,却忘了那些出身金陵的功勋之家。 国公府作为金陵一系世家的佼佼者,一直都是他们的领头羊。若是因为太太,同保龄侯府起了什么龌龊,势必会影响到众人的利益。 四妹妹,国公府虽不惧这些,可蚁多咬死象啊。”张慧语重心长的说道。 贾敏听罢,心中五味杂陈。她素来聪慧,此刻经张慧一点拨,顿时明白了其中利害关系。原来,自己与兄长贾赦在府中的地位,竟是如此微妙而重要,不仅关乎个人荣辱,更牵涉到整个国公府的稳定与金陵各大世家的平衡。 “大嫂,我……我今天是不是做错了?”贾敏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助,唯恐因为自己鲁莽,而给兄长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张慧轻轻拍了拍贾敏的手背,以示安慰:“四妹妹,你无需太过忧虑。今日之事虽有弊端,但总体来说还利大于弊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就安心读书,一切都有大爷和我呢。你啊,就安安心心的做你的国公小姐就是了。” “可是,大嫂,我……”贾敏欲言又止,她心中仍有诸多疑虑,却不知从何说起。 张慧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四妹妹放心,有你大哥在,定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哎呀,大嫂,您在说什么呢?” “哈哈,我可什么都没说,妹妹脸红什么?” “嫂子~” 第401章 春宴惊奇(一) 关于贾敏的事情,贾代善的动作还是十分迅速的。他直接挑选了一名老实本分的妾室提为贵妾,然后把贾敏的名字写在了那名妾室的名下。 从此,在名义上,史太太就只是贾敏的嫡母而非是生母。又因为那名妾室被贾代善提为了贵妾,故而贾敏在国公府的地位仍是无人能够撼动。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便到了那万众瞩目的春日宴。荣国府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各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氛围。因着这是荣国府近五年来唯一举办的一次宴会,其规模之大,排场之盛,自是不言而喻。京中各府,无论贵贱,无不翘首以盼,就连高高在上的仁康帝,也忍不住对这场宴会关注了一二。 宴会这天,晨光初破晓,荣国府的大门前便已是人头攒动。宾客如云,络绎不绝,那些没有收到邀请的人家,也借着各种关系,或是攀亲带故,或是重金贿赂,只为一睹这场盛宴的风采。一时间,马车、轿子、行人,将整条街道堵得水泄不通,生生将繁华的京城变成了一片喧闹的海洋。 好在张慧早有准备,倒也没有闹出什么笑话出来,反倒因其应对得宜,进退有度,一下就打破了许多的京中流言。 随着日头渐高,荣国府内也是一片繁忙而有序的景象。丫鬟仆人们穿梭其间,或捧茶送水,或指引宾客,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不敢有丝毫懈怠。 招待宾客的花园内,更是别有一番洞天。各色花卉仿佛知晓时节,争相斗艳,不论是寒冬本应傲立枝头的水仙、腊梅,还是夏日里清新脱俗的百合、茉莉,甚至是秋天才独有的木樨、墨菊,此刻都奇迹般地齐聚一堂,竞相开放,香气四溢,令人陶醉。 这奇异之景,仿佛是大自然对荣国府的特别恩赐,更为这场盛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奢华。 最令人称赞的是那座悬空搭建在水面上的戏台,它轻盈而优雅,仿佛一朵盛开的莲花,静静地漂浮在碧波之上。戏台四周以精致的雕花栏杆环绕,栏杆上缠绕着翠绿的藤蔓,与周围的花海相映成趣。 台上,一位身着白裙的女子正轻轻挑动琴弦,悠扬的琴声飘荡在水面上,如同天籁之音,更增加了这份奇景的韵味。她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在讲述着一个动人的故事,让在场的宾客都为之动容。 曲毕,随着琴师缓缓退下,戏台上的氛围突然为之一变。原本宁静祥和的气氛被一股肃杀之气所取代,仿佛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就在这时,一阵金铁交击之声从那戏台上传出,如同战鼓擂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一群身着软甲的女子突然出现在那戏台之上,她们手持长枪,英姿飒爽,仿佛是战场上最勇敢的战士。 鼓声响起,那些女子娇喝一声,枪出如影,动作整齐划一,如同演练了千百次的军阵一般。她们的身形在戏台上快速移动,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轨迹,形成了一片枪影的海洋。 宾客们纷纷惊呼,她们从未见过如此震撼的场面,更未曾想到在这繁华奢靡的春宴之上,竟然会突然出现这样的舞蹈。那些身着软甲的女子们,仿佛成为了这场盛宴中的一道独特风景,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随着最后一个鼓点落下,那些身着软甲的女子们如同幻影一般,瞬间消失在戏台之上,只留下一片惊叹与不解的宾客。正当众人还在回味那震撼人心的一幕时,一阵空灵的乐声突然响起,如同天籁之音,让人心旷神怡。 就在众人不解之时,身着七色彩衣的女子们从半空中缓缓落下,如同九天的仙女一般,美丽而神秘。她们的身姿轻盈,如同随风摇曳的柳枝,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韵律与美感。 白雾之中,这些女子尽情地舒展着身体,仿佛在与天地共舞。她们的舞姿优雅而灵动,每一个转身、每一个跳跃都恰到好处,让人目不暇接。那七色彩衣在白雾中若隐若现,如同彩虹般绚烂,为这场盛宴增添了几分梦幻与浪漫。 宾客们再次惊呼,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舞蹈,更未曾想到一个小小的春日宴上,竟然会有如此惊艳的表演。那些身着七色彩衣的女子们,仿佛成为了这场盛宴中的灵魂,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们身上。 随着白雾的骤然散去,那阵空灵悠扬的乐声也渐渐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丝丝袅袅余音,回荡在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宾客们纷纷从惊艳中回过神来,却发现那些身着七色彩衣、如同仙女下凡般的女子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她们从未存在过一般。 年长的太太夫人们忍不住面面相觑,眼中闪烁着疑惑与惊叹。她们阅历丰富,却也从未见过如此神秘而美丽的舞蹈,更未曾想到在这小小的春日宴上,竟然会有如此惊艳的表演。 年轻的奶奶小姐们则是窃窃私语起来,她们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好奇的光芒,纷纷猜测着那些女子的身份与来历。 然而,无论宾客们如何猜测与议论,都无法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那些身着七色彩衣的女子们就像是一个美丽的谜团,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正当宾客们为那些神秘消失的七色彩衣女子们议论纷纷,失落不已之时,一阵清脆悦耳的鸟鸣声突然从戏台上传来,穿透了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声息气,目光再次聚焦在戏台之上。 那鸟鸣声清脆而悠扬,仿佛带着山林间的清新与自由,让人心旷神怡。突然,一阵虎啸声在众人耳边炸起,犹如惊雷般震撼人心。 这虎啸声浑厚而有力,带着山林间的野性与霸气,让宾客们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们纷纷将目光从戏台上移开,四处张望,试图找出这虎啸声的来源。然而,宴会厅内除了他们自己和国公府的下人外,并无其他身影。 虎啸声尚未消散,其浑厚与野性依旧在宴会厅内回荡,让宾客们的心弦紧绷,寒颤连连。正当他们四处张望,试图捕捉这震撼之声的来源时,一阵更加凄厉、悠长的狼嚎声又猛然响起,穿透了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与之前的虎啸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氛围。 正在众宾客两股战战之际,先前消失的鸟鸣声再次响起,这次除了鸟鸣声外,还伴随着风吹山林,雨打芭蕉的声音。 “这……这是口技吗?”一位年长的夫人突然开口问道。 第402章 春宴惊奇(二) “口技?确实如此,唯有技艺高超的艺人方能如此巧妙地让众多声音和谐共存。”另一位夫人附和着,言语中带着几分赞叹。 众人一听是口技表演,心中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转而全神贯注地望向那悬于半空中的戏台,满心期待着接下来的精彩演绎。 就在这时,戏台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仿佛有人正在紧张地穿梭于林间小道。紧接着,数十种不同的鸟鸣声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清脆悦耳,交织成一首自然界的交响乐。 逼真的声音效果让在场的众人不由自主地陷入了精神恍惚的状态,他们仿佛真的被传送到了一个百鸟齐鸣的神奇聚居地。 四周,各式各样的鸟儿环绕着他们,有的高歌猛进,激情四溢;有的低吟浅唱,温柔缠绵;有的声音急促,如同林间急行;有的悠扬婉转,好似山谷回响。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共同编织出了一曲无与伦比的美妙乐章,让人心驰神往,陶醉其中。 然而,就在众宾客完全沉浸在这份梦幻般的体验,忘却了周遭一切的时候,啪的一声脆响,惊堂木在耳边猛然响起。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瞬间打破了所有的幻象,将众人从那个虚幻的百鸟世界中猛然拉回到了现实。 随着帷幕缓缓拉起,一老一少两名女子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看着二人面前桌上的惊堂木,众人才恍然,刚刚那场精彩绝伦的口技竟出自二人口中。 二人对着台下盈盈一礼后,缓缓退了下去,一位抱着古琴的女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她身着素雅的长裙,长发尽数挽起,面容清丽脱俗,宛如仙子下凡。她将古琴轻轻放在台上,调整好位置后,缓缓坐下。 随着她纤纤玉指轻拨琴弦,悠扬的琴声瞬间响起,如同泉水叮咚,又似风吹竹叶,清脆悦耳,令人心旷神怡。琴声时而高亢激昂,如同万马奔腾;时而低沉婉转,如同细雨绵绵。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动人的故事,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然,在座的众人虽不能说皆出身世家豪族,琴棋书画却也都有涉猎。女子的琴艺虽然高超,却不如刚刚的口技让人惊艳。 就在众人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之际,张慧笑道:“久坐无趣,不如我们去园中走走如何?” “客随主便,我等自然没有意见。”一位满头珠翠、妆容精致的夫人率先响应,突然她话锋一转,问道,“今日贵府设宴,为何不把你家太太一并请来,大家一同乐呵乐呵?” 张慧闻言,笑容微微收敛,眼底闪过一抹冷色。就见她一脸歉意的说道:“周太太有心了,只可惜我们太太近日身体微恙,不如周太太康健,无法前来与大家共聚。 知道周太太想同我们太太叙旧,待我们太太痊愈后,定单独给您下帖子,我亲自到府上请您。” 周太太闻言,冷笑一声,似乎对张慧的回答并不满意。她微微扬起下巴,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说道:“我记得你们太太在闺中时,身体甚是康健,还曾同先皇后组建过女子马球队,英姿飒爽,风采照人。如今怎么这般娇弱了?莫非是府上事务繁忙,累垮了身子?” 闻言,张慧柔柔一笑,温声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哪能都尽得人意。 就像是小周大人,昨儿还在吏部呢,突然就被外派了。周太太,您说是不是啊?” 听懂张慧话中的威胁,周太太刚要发火,就被她身边的一位夫人给按住了。 只见她对着张慧笑了笑,转头对周太太说道:“还未吃酒怎么就醉了,你忘了你们家老夫人是如何交代你的了吗?” 周太太闻言,虽然心中仍有不甘,但也明白此时不宜再纠缠下去。她只得没好气的说道:“这里人多烦闷,我出去走走就回来。” 说完,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她直接带着丫鬟婆子走出了水榭。张慧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但随即又恢复了温婉的模样。 众人见状,纷纷装作没有看到周太太的离席,转而将话题引向了园中的花卉。一位机灵的小妇人笑道:“刚刚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几盆秋海棠开得正艳,心中实在是遗憾的紧。当时没能细赏,甚觉遗憾。现下,我可就不跟大奶奶客气了,要去好好观赏一番。” 另一位夫人也附和道:“我刚刚在那边看到了一片茶花,这东西在京都甚是少见,更何况是在这个节气?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花花草草的咱们见得多了,可这四时花卉同时开放的场景,我还真不曾见过。今日得见如此奇景,我也算是见了世面。”有人感叹道。 张慧听着众人的恭维,不动声色地笑道:“这有什么,我不过是运气好些,刚好认识了百卉堂的少奶奶。各位若是有兴趣,晚些时候我攒个局,把她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 这时,一个年幼的小姑娘突然喊道:“大奶奶,大奶奶,还有您今日请的戏班子!” 一旁的碧玉忙在张慧耳边低声说道:“奶奶,她是威远将军家的姑娘。” 张慧听到小姑娘的出身,眼底闪过一抹怜爱,她温柔地笑道:“好,好,一会我就让人去请班主过来。难得姐儿喜欢,一会定让她们把自家压箱底的功夫都拿出来。” 小姑娘兴奋地喊道:“太好了!大奶奶,我还要听口技。” 张慧柔声答应道:“好,一会就给姐儿安排上。” 见众人皆一脸含笑的看着自己,小姑娘忽闪着眼睛,羞涩地问道:“那……那我先去玩了?” 张慧笑着点了点头:“好。” 在场众人闻言,皆是一脸宠溺地看向小姑娘,丝毫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小姑娘欢快地跑开了,留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第403章 春宴惊奇(三) 待小姑娘离开后,张慧同贾敏相视一笑,随后分别带着各家的太太小姐们往园子的深处走去。一路上,宾客们纷纷被园中的美景所吸引,不时发出阵阵赞叹。 为了办好这次的春日宴,张慧确实没少在园中的花草上花费心思。她不仅邀请了百卉堂的专家前来指导,还亲自参与了花卉的挑选与布置。单就是聚齐四季花卉,并让它们在同一天开放,就耗费了她大量的心血。 此次宴会,张慧的目的远不止于向京中各家宣布自己这一房的归来。更重要的是,她希望通过这次宴会,将百卉堂和玲珑班给推向人前。 就目前看来,一切都按照着张慧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到底是四月的天了,中午的阳光还是有些灼人的。贾府的后花园里,各色花卉争奇斗艳,仿佛也在争夺这春日里的一席之地。然而,除却那些不知事的小姑娘仍在园中转悠,追逐着蝴蝶与蜜蜂,各家的太太奶奶们早已耐不住这日头,纷纷回到了先前的水榭。 水榭之中,几位太太围坐一起,品着上好的明前龙井,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悠扬的琴声贴着水面传到众人耳中,带着几分湿润与清凉,让人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赦儿家的,赦儿打算什么时候回京?这些年,陛下的行为让人愈发的看不懂了。”石家太太轻启朱唇,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张慧放下手中的茶盏,微微一笑,道:“回太太,昨儿刚收到大爷的消息,说是过了这个雨季就回来了。” 石家太太闻言,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你也回来有一段时间了,陛下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吗?” 张慧的神色微微一黯,道:“太太,您也知道我家大爷的身体。自从上次受伤后,就一直病恹恹的。陛下虽然体恤,但朝中事务繁忙,我家大爷恐是有心无力呐。” 石家太太闻言,叹了口气,道:“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老国公在时可曾留下过什么话吗?” 其余五家的太太闻言,皆是一脸紧张的看向张慧,她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迫切,迫切的想要从她嘴里得到破局的法子。 毕竟,老国公在世时,就是他们六家的主心骨。六家隐退也是因为老国公的一句话,当时退的是义无反顾,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京中地位的下降,各府也都生起了淡淡的不满。 张慧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朱唇微启,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祖父在时,不是交代过了吗?这才不过是三年的功夫,诸位伯父就忘记了对祖父的承诺了吗?” 众太太闻言,皆是一愣,随即面露羞愧之色。她们之中,有的低头不语,有的则试图用眼神交流,试图寻找一个共同的应对之策。 但是,想到临行前各自家中的交代,她们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赦儿媳妇莫恼,我们怎么可能忘记同老国公的承诺。只是,你也知道,咱们也有咱们的难处。 若是只有我们自己一家子,随便怎么对付都可以,可我们家也同国公府一样,一直养着那些从战场上退下的士卒。” 说到这里,理国公府的当家太太眼眶微红,似乎真的为家族的困境所困扰。她继续说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各府因为隐退的原因,少了许多的收入。长此以往,不说接济那些士卒了,只怕是我们自己的生计都难以维持啊。” 张慧闻言,眼神中的寒意更甚。她深知这些太太们口中的难处,但更清楚她们背后的算计。 “诸位伯母的意思是,你们府上不准备再继续接济那些士卒了?” “不是,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将士们为了朝廷的荣耀和安宁,抛头颅洒热血,如今他们老了、伤了,我们岂能弃之不顾吗?”镇国公府的当家太太忙否认了这件事情。 张慧冷笑一声,目光如炬地看向众太太们:“那伯母们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让我荣国府一力承担这所有的责任?” 众太太们被她问得面面相觑,一时无言。她们心中虽然有所不满,但面对张慧那锐利的目光,却也不得不暂时收敛起自己的心思。 过了许久,缮国公府的大太太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赦儿家的,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想问问老公公说的时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我们这些人家不似荣宁二府,背后是整个金陵体系的官员,若是一直隐退下去,我们怕下一辈人会被直接排斥出京都。” 张慧闻言,心中不禁冷笑。她深知这些太太们的心思,无非是只想收益不想承担风险,却又不敢明说。于是,她微微一笑道:“伯母们的心情我理解,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府上只怕是比各位府上更加难熬。 你们只知荣宁二府出自金陵,是金陵一系官员的领头羊,却不知两府如今面对的是何等的压力与风险。 朝堂之上,风云变幻莫测,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祖父他老人家之所以让我们隐退,正是为了保存家族的实力,以待时机。 至于时机何时到来,这并非我们能够预测与控制。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共同面对困境与挑战,就一定能够等到属于我们的时机。 而在此期间,我们更要谨慎行事,不可轻举妄动。毕竟,我们头上悬着的那把剑只是暂时移开了,而不是永远消失了。” “难不成我们就这么煎熬着,要知道,有时候内部的压力远远要比外面的更大。”齐国府当家太太一脸无奈地诉说着内心的苦闷。 “我们府上也不像荣国府那般清净。不说老爷的那些子兄弟侄甥,他们各有心思,难以捉摸;单就是他养在府里的那些人,就足够让我头疼了。他们有的心怀不轨,有的则只是贪图享乐,整日无所事事。” 理国府当家太太闻言,叹了口气道:“是啊,我家老爷也是如此。以前他在朝中当值时,还算有些分寸,如今他无所事事后,竟愈发的糊涂了。整日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不是斗鸡走狗,就是沉迷于酒色之中,真是让人忧心。” “各位伯母到底想要说什么?” 第404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上) 面对张慧的质问,六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感受到空气中的沉闷,张慧随意碰掉手中的茶盏,冷声道:“这个世上就不存在着免费的午餐,既要又要,是拿谁当傻子呢?” 缮国府石家太太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吞吞吐吐地说道:“侄媳妇,我……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就是……” “就是总活在曾经的荣光中,以为凭借着祖宗的功劳,就可以为所欲为,是吗?”张慧的声音如冰刃般锋利,直接刺穿了众人的伪装。 石家太太身子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身旁的几位缮国府的长辈也是面露尴尬,却无人敢出声反驳。 张慧的目光如炬,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失望,仿佛要将这些人的虚伪与贪婪尽收眼底。 “几位伯母手下也都养了不少的人,其中为伯母们立下汗马功劳的也不少数。若是他们的子孙都仗着这点子功劳在伯母们面前耀武扬威,伯母们又要作何感想?”张慧冷声问道。 石家太太呐呐地说道:“侄媳妇,这……这不一样的。”她的眼神闪烁,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藻来解释。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张慧步步紧逼,她压低声音,厉声说道:“在圣上眼中,咱们这些所谓的功勋世家,同各府的家生子有什么区别? 若我们一直不能摆正自己的身份,妄想用曾经的功劳来说话,又同那些妄图欺主的奴才有什么区别?” 石家太太闻言,脸色骤变。她身旁的几位太太也是面露惊惧,显然被张慧的话触动了心弦。她们深知张慧所言非虚,这些年他们确实是有些忘乎所以了。 张慧见状,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你们可曾想过,如今的局势已经大不如前了。圣上英明神武,对于我们这些功勋世家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若是我们再不收敛锋芒,低调行事,恐怕迟早会惹来大祸。 到时,别说继续祖上的荣光了,只怕是最后家中连个上香的人都没有了!” 石家太太等人闻言,皆是心头一紧。她们知道张慧说的是事实,却又不愿承认是自己愚蠢,没看清自己的位置。 就在众人无言以对之时,就见治国府马家太太一脸嘲讽的看向张慧:“侄媳妇若真是这样想,也就不会大张旗鼓的举办所谓的春日宴了。在座的都不是蠢人,侄媳妇的意图我们都一清二楚。 先前也不过是想着咱们八家一向是同气连枝,这才想着询问一番。如今看来,倒是我们自作多情了。 侄媳妇出身名门世家,从大学士到前科的状元郎又皆是科举出身,自是看不起咱们这些粗人。” “伯母,您这话可就冤枉我了。我举办春日宴,不过是想着大家聚在一起乐呵乐呵,哪里有什么别的意图?”张慧强压下心中的不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些。 “侄媳妇此言差矣。你若真是没有意图,又怎会请了那么多朝中官员家的夫人小姐?你当我们都是瞎子,看不出你的野心吗?”马家太太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讥讽。 “刚刚,你说咱们奴大欺主,说咱们仗着祖宗的功劳为所欲为,可这些本就该是咱们应得的! 当年,若没有咱们祖上倾力相助,这大好的江山如今可说不准到底姓什么呢?” 张慧一脸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个侃侃而谈的贵夫人,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夫人,您……”张慧刚开口,就被马家太太打断。 “侄媳妇,你也别装了。咱们都是明白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若是真的看不上我们,大不了以后咱们就不来往了。也没必要这般拐弯抹角的挤兑人。”马家太太冷声说道。 张慧闻言,忍不住发出一声苦笑,她看向其余几人,低声道:“伯母们也是这个意思吗?” “侄媳妇,我们听说荣国府有意送姑娘入宫,不知是否实属?”镇国府牛家夫人突然问道。 “这事伯母是从哪里听来的?” “你先别问我们从哪里听来的,你就说是否确有其事吧?” 张慧闻言,笑道:“我们府上共有四位姑娘,大姑娘早就嫁为人妇,二姑娘和三姑娘也定下了出阁的日子,四姑娘虽然年少,却深得祖父、祖母的喜欢,也早早的定下了人家。 伯母如今突然说我们府上要送姑娘入宫,不知这位要进宫的姑娘又是哪位? 我们荣国府如今虽大不如从前,府上的姑娘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诋毁的。还请伯母告诉侄媳,到底是什么人在您耳边的嚼舌根?” “贵府的四姑娘定亲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祖父在的时候,两家就已经交换了信物,言明待对方高中后,再交换庚帖。” “高中?看来荣国府的后路老国公早就安排好了,倒显得我们家老爷蠢笨了。”一直没有开口的修国公侯家太太突然自嘲的说道。 其余五家闻言,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起来。张慧端起面前的茶盏,轻啜了一口,笑道:“听说修国府三年前在老家办了一所书院,延请的夫子皆是当世大儒,就是不知小儿有能没有那个荣幸,能入了大儒的眼。” “这……呵呵,侄媳妇开玩笑了,我们家那个小私塾同侄媳妇娘家的问心堂可差的远呢。 那个时辰也不早了,为了品尝贵府的美食,我早上可是空着肚子过来的呢。”侯家太太笑着转移了话题。 张慧闻言,抬头看了看水榭外的日头,笑道:“伯母恕罪,是我疏忽了。星河,命人去园子请太太奶奶们入席。” 随着张慧一声令下,星河迅速领命而去,张慧也带着几人去了旁边的花厅。一时间,湖边再次热闹了起来,各种珍馐美味被依次端上桌,宾客们纷纷交谈着园子里的见闻,似乎刚刚的不愉快并未留下任何痕迹。 第405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中) 接下来的时间里,几位太太没有再继续为难张慧,宴会也得以顺利进行下去。 饭毕,张慧又陪着众宾客看了半天的戏,台上伶人水袖轻扬,唱腔婉转,演绎着一出出悲欢离合。台下的宾客们或凝神细听,或低声交谈,或偶尔发出几声轻笑,气氛倒也融洽。 待送走最后一批宾客后,已是日落西山了。夕阳的余晖洒在张慧疲惫的身躯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她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步入灵犀堂。 “奶奶。”刚踏入灵犀堂,沁兰便迎了上来,那张清秀的脸庞上布满了凝重,眼中闪烁着一丝不安与愤慨。 “先进屋吧。”张慧哑着嗓子说道,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的眼神有些空洞,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屋内,烛光摇曳,映照着张慧那张略显疲惫却依旧俏丽的容颜。她直接坐在了靠窗的软榻上,窗外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发丝,带来一丝凉意。她轻声道:“说吧,今日都发生了什么事?” 沁兰闻言,忿忿不平地说道:“果不出奶奶所料,今日确实有人想要在饭菜上动手脚。还好奶奶事先有所准备,让人暗中检查了每一道菜肴,这才没有让那些奸计得逞。” 张慧闻言,微微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可查清楚是谁做的手脚?” 沁兰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沮丧:“那些人行事极为隐秘,我们的人只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还不足以确定幕后黑手。” 闻言,张慧冷笑一声,眼底充满了寒意:“你不确定,但是,我已经确定了。” “奶奶的意思是?”沁兰凝声问道。 “荣禧堂那边的晚膳可送了过去?”张慧没有回答沁兰的问题,转而问起了史太太的饮食。 “送过去了。太太十分喜欢那道酒酿蒸鸭子。”沁兰低声回道,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嗯,以后命厨房多备下以鸭子为原料的吃食。”张慧笑着交代道。 “是。”沁兰应声,心中却忍不住犯了嘀咕,自家奶奶竟也热衷起吃鸭子来了。难怪人家常说,女孩子嫁人后,口味是会改变的。 就在沁兰准备离开时,张慧突然问道:“二房那边,今日可有什么新鲜事吗?” 沁兰尴尬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奴婢……奴婢去喊碧玉过来?” “嗯,顺便把梧桐也子并喊来。”张慧笑着交代道。 “喏。”沁兰应声退了下去。 看着一脸疲惫的张慧,妙琴一边给她捏着腿,一边无奈的说道:“您都忙了一天了,您也不说好好歇歇。二房的事情再重要,能重要过您的身体吗?” “我又何尝不想好好休息呢?”张慧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满是苦涩:“在这座府邸中里,每一步都需谨慎。二房那边,这些日子太过安静了。” 妙琴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担忧地说道:“奶奶,您也别太操心了。二房那边,就算有什么动作,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话虽如此,但不得不防。”张慧摇了摇头,神色依旧凝重,“在老太爷去世前,若是有人告诉你,他会让贾政回府,你会信吗?” 妙琴闻言,一下就沉默了。贾政的回归,确实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可是后来细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再过几日就是殿试了,定胜糕送去林府了吗?”张慧突然问道。 “今儿一早就送过去了。林大爷回了几样苏州特有的点心,被奴婢送去四姑娘那里了。” “嗯,你们把四姑娘同太太断绝关系的事情告诉他了?” “告诉了。今儿一早,四姑娘特意拦住了去林家的婆子,命她把这件事告诉林家大爷。” “四姑娘一向是个有主意的,既然是她的命令,你们照做就是了。” 妙琴闻言,也叹了口气:“是啊,可四姑娘的性子您也知道,她一旦决定了什么,便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况且,这次的事情,也确实是四姑娘做得太过了。” “我倒是挺欣赏她的决断的,与其将来被所谓亲情所缚,不若早早的挣开枷锁。”张慧叹道。 “你说得没错,四姑娘的这份决断,确实令人钦佩。但,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若是让外人知道,她亲手斩断了同太太的母女缘分,还不知道会被编排成什么样子呢?”妙琴叹道。 张慧点了点头,道:“她既然已经决定与太太断绝关系,那日后便要多靠她自己了。咱们能帮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一会下去的时候,你同带着梧桐去好好敲打敲打府中的下人,莫要让她在这个家中孤立无援。” “是,奶奶。”妙琴应声退下,心中却对贾敏未来多了分担忧。 同样担忧的还有林海,一早从国公府送东西的婆子口中得知,贾敏竟不顾一切的斩断同史太太的联系后。他不仅没有生气,亦或是愤怒,反而开始心疼起那个小姑娘来。 这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才宁愿舍弃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也不愿再与自己的生母有任何瓜葛? 林海突然开始迫切的希望殿试能够早一日到来,只要他能考上进士,他就有资格去守护她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四月二十一。林海期盼已久的殿试,终于拉开了帷幕。 林海身着朴素的学士服,衣袂飘飘,眉宇间透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英气与坚定。 马车行驶在青石路上,发出马车行驶在青石路上,发出“笃笃”的声响,与周遭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当马车缓缓停靠在午门外,林海睁开眼,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吸一口气,迈出了走向金銮殿的第一步。 望着那巍峨的皇宫,心中既有忐忑也有期待。是一飞冲天,还是名落孙山,全在今日一战。 “大爷,您看那边。”身后的书童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顺着书童的目光看去,在看清马车上的标识后,林海一下就愣在了原地。 “林叔父!” 第406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下) 只见一个垂髫小童从马车的窗户处探出头来,双手还不停地挥舞着,稚嫩的脸上满是兴奋与期待。 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仿佛能映照出世间所有的美好与纯真,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怜爱。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更添了几分灵动与可爱。 看着一脸激动的小童,林海忍不住蹙了蹙眉。他环顾四周,试图从记忆中搜寻出与这小童相关的片段,然而,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他,似乎并不认识这小童。 见林海收回目光,并没有想要过来的打算,小童的兴奋之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委屈与不解。他忍不住瘪了瘪嘴,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都不理我呀。”声音中带着几分稚嫩与无助,让人听了不禁心生怜悯。 突然,他双手作喇叭状放置嘴边,高喊一声:“林海,看这边!”这一声呼喊,清脆悦耳,却带着几分急切与期待。引得周围的学子纷纷侧目,投来好奇与探寻的目光。 林海也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望向那辆马车。他带着书童,缓缓往马车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与犹豫。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不知道这个小童究竟是何方神圣,又为何会认识自己。 “小公子,是你在喊我吗?”林海走到马车前,笑着询问道,温润的声音中满满的全是疏离。 小童闻言,脸上闪过一抹震惊,但随即又被委屈所取代。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林海,仿佛在看一个负心薄幸之人:“您……您不认识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与失望。 林海看着小童那双充满期待与委屈的眼眸,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愧疚之情。他微笑着摇了摇头,试图从记忆中搜寻出与这小童相关的片段:“请恕在下眼拙,不知小公子府上是?” 小童见林海似乎真的不认识自己,他的小脸蛋瞬间变得通红,眼中闪烁着泪光。他冷哼一声,一把拉下帘子,缩回了马车中。那小小的身影在帘子落下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不停晃动着车帘。 林海一脸莫名的看着这辆没有任何标记的马车,心中开始思索起来。他认识的人中,谁家有如此大小的孩子呢?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却始终无法与这个小童对上号。 突然,他神色一怔,懊恼地拍了拍头。 “瑚哥儿莫要生气,林叔这些日子读书读傻了,一时没能想起你来。”林海对着紧闭的马车柔声道,他的声音中满满的全是歉意和懊恼。 马车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林海知道,那孩子还在为他的“不认识”而生气。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对书童吩咐道:“在这里守着,莫要让那不长眼的冲撞了马车里的人。” 听到林海的交代,小童的脑袋再次从车窗露了出来。他气哼哼地把一个绣着蟾宫折桂图样的荷包扔到林海的怀中,没好气地说道:“这里面装着的是我四叔求的金榜题名符,你可要收好,别弄丢了!” 林海手忙脚乱地接住荷包,看着小童那鼓鼓囊囊的小脸,洁白如玉的面庞上飞起一抹红霞。他郑重地把荷包挂于腰间,对着马车深深施了一礼,沉声道:“林海,定不负四……四爷所望!” 小童虽然仍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但林海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眼中的松动。他笑着揉了揉小童的头,柔声道:“待殿试结束后,我带哥儿去马场,可好?” 小童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哼,你不是说不认识我吗?” 林海尴尬地笑了笑,忙赔罪道:“哥儿息怒,是林叔叔错了。林叔叔有眼不识金镶玉,没能认出咱们瑚哥儿。” 小童听了这话,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笑意,但仍旧傲娇地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林海还想继续求饶,只听马车内传来一声轻咳。那小童忙收敛了脸上的不悦,对着林海拱了拱手,奶声奶气的说道:“这次就原谅你了,若是再有下次,我就……就带着我四叔回金陵去。” 林海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他温声道:“哥儿放心,绝不会再有下次了。” “那你好好考哦,我……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好。告诉你四叔,让她放心。” “知道啦,时间不早了,您快去排队吧。”小童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林海还想说什么,就听见开宫门的声音,忙对着马车再次行了一礼,快速站到了学子们的队伍之中。 林海站在学子队伍之中,目光坚定,神情肃穆。他感受着周围紧张而庄严的氛围,心中却异常平静。他知道,这一刻,是他多年寒窗苦读的检验,也是他人生中的重要转折点。 待宫门关闭后,那辆停在角落里的马车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题目由内阁拟出,皇帝亲自圈定。林海看着手中的策题,摸了摸腰间的荷包,深吸一口气,屏退心中所有杂念,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时间悄然流逝,大殿内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仁康帝坐在龙椅上,目光如炬,看着下方奋笔疾书的三百学子,眼中闪过一抹满意的笑容。这些学子,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才走到今日这一步的,这里的每一个人站出来,都是人中翘楚。 他如往年那般从龙椅上走了下来,从学子们身边缓缓走过。每走到一个学子身边,他都会停留片刻,考验他们的心性。 当仁康帝走到林海身边时,顿时被他那一手好字吸引住了目光,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几眼。林海的答卷,条理清晰,见解独到,令他眼前一亮。 林海感受到仁康帝的目光,心中微微一紧,但随即又平静下来。此刻的他是文思泉涌,下笔犹有神助,笔走龙蛇间,一篇策论已跃然纸上。 短短一天的时间,林海觉得自己仿佛度过了漫长的一生。待殿试结束后,众学子们依次离开了大殿。 直到走出皇宫,林海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方才慢慢松了下来。他看向早上那辆马车所在的位置,见那里空无一人,忍不住生起淡淡的失落感。 “大爷。”书童越过人群,护着林海坐上了自家的马车。 三日后,再次站在大殿之中,林海的内心一片平静。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接下来的就交给老天吧。 但是,当他听到自己被钦点为探花时,那颗心脏还是忍不住剧烈的跳动起来。 这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京城的大街小巷被装扮得喜气洋洋,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欢庆的气息。 打马游街的队伍浩浩荡荡,前面是开道的仪仗队,后面则是新科进士们骑着高头大马,紧随其后的是锣鼓队和乐队,一路上吹吹打打,热闹非凡。 林海的马儿在人群中缓缓穿行,他能感受到两旁传来的炽热目光,有羡慕,有嫉妒,也有祝福。 游街过后是琼林宴,直到月上枝头,林海方才带着一身的酒气回到府中。 “母亲睡下吗?”林海看着过来迎接自己的老仆忠叔,急切地问道。他的脸上还残留着几分酒后的红晕,眼神中却充满了期待与紧张。 第407章 她是无价的珍宝(上) 老仆看着自家主子这副模样,不禁露出一丝揶揄的笑容:“大爷想问的只怕不是夫人吧?” 少年一下就涨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忠叔~你就别打趣我了。” 忠叔哈哈大笑,拍了拍林海的肩膀:“夫人早就同赦大奶奶说好了,您就等着好消息吧。”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慈祥与欣慰,仿佛看着自己的孩子即将步入人生的新阶段。 林海闻言,心中一阵激动,却又忍不住问道:“明天……明天我要一起过去吗?”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忐忑与不安,显然对于即将到来的事情,充满了期待和紧张。 “明儿可是您大喜的日子,您不过去,谁过去啊?”忠叔笑着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与鼓励。他的话语仿佛给林海打了一针强心剂,让他心中的不安稍微平复了一些。 “可知赦大爷可曾回京?”提起贾赦,林海忍不住生起一些埋怨来。他知道贾赦这个兄长在贾敏心中的地位,所有他希望明日二人定亲,贾赦能够出现。 忠叔闻言,摇了摇头:“赦大爷还未回京,不过您放心,夫人已经安排妥当,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差池的。”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坚定与自信,让林海心中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 夜色渐浓,府邸内一片宁静。林海回到房间,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色,心中思绪万千。 他想起自己从小便立志科举,如今终于高中探花,即将步入仕途。又想起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那位女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他知道,自己将肩负起更多的责任与使命,但他也相信,自己一定能够胜任这一切。 为了儿子的婚事,林夫人特意求了宪王妃作为男方的主媒人。宪王妃在京城中地位尊贵,人脉广泛,有她作为媒人,无疑为林海的婚事增添了几分光彩和筹码。 想到儿子同自己说的事情,林夫人对自己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儿媳生起了浓浓的怜惜之情。 她一生只得了林海一个儿子,对待这个唯一的孩子,夫妇二人几乎耗尽了所有心血。所有,她不明白,不明白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母亲。 若是她有女儿,她定会把她捧在手心中,要星星绝不给月亮。别说踩着女儿往上爬了,就是别人胆敢说自己女儿一个不字,自己都能扒下对方一层皮来。 “夫人,您怎么还不休息?”丫鬟担忧的问道。 “我这不是一想起明天就要去荣国府,心中激动吗。顾白,你再给我说说贾四姑娘的事情呗。”林夫人笑道。 顾白无奈,只得再次说起自己打探到,关于贾敏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来。 次日一早,荣国府大门洞开,贾瑚身穿大红的锦袍站于门前。小小的人儿一脸的不情愿,圆圆的脸上满满的全是郁闷之色。 “哥儿,您先回去等着好吗?等人来了,咱们再过来。”素问细声细气地劝着贾瑚,眼中满是宠溺。 贾瑚却倔强地摇了摇头:“不行。姑姑,狸奴要在这里等着林叔叔。他若是不能通过狸奴的考验,狸奴就不放他进府!” 素问闻言,无奈地笑了笑,她蹲下身来,直视贾瑚的眼睛,沉声道:“哥儿莫要胡闹,这些日子,四姑娘过得如何,您也一直看在眼中。 林探花待四姑娘的心意,别人不知道,哥儿难道还不清楚吗? 林家的爵位虽说传到林侯这代就没了,可林家在苏州经营数百年,林家大爷如今更是高中探花,四姑娘真得算是高攀了。 哥儿若是执意为难林探花,一旦惹怒了林夫人,您就不怕她日后为难四姑娘?” 贾瑚闻言,沉默片刻,轻声道:“姑姑放心,父亲早就让人打探过林家的主子了。他说林夫人的性格同母亲一样,最是良善不过。所以,她绝不会因为我要考验林叔叔就生四姑姑得气。 我之所以要考验林叔叔,也并不是小孩子胡闹。我……我只是想告诉他,四姑姑虽不得老爷太太喜欢,可她有我和父亲为她撑腰。 她并不是什么可怜虫,也不是国公府的弃子,她是我和父亲的宝贝,是无价的珍宝!” 听到这一番话,素问一下就沉默了。她伸手替贾瑚整理了一下衣服,轻声道:“哥儿今日想做什么就大胆的去做吧,就是真得得罪了林家,四姑娘也不会怪您的。” 随着日头慢慢升高,数辆马车出现在了荣国府门前。贾瑚整理了一下衣服,大步迎了出来。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为他稚嫩的脸庞增添了几分坚毅。 马车渐渐停稳,林海身着一袭淡雅的长衫,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的目光在四周扫视了一圈,最终定格在贾瑚身上。 “瑚哥儿。” “晚辈贾瑚,见过林探花!” 第408章 她是无价的珍宝(下) 贾瑚双手抱拳,对着林海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这一举动,让原本轻松的氛围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林海看着贾瑚一脸郑重的样子,心头不禁一紧,忙开口问道:“瑚哥儿,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 贾瑚摇了摇头,神色坚定:“林探花莫要误会,只是小子今日有一句话想要同林探花说。” “哥儿但说无妨。”林海虽然心中疑惑,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淡然之色。 贾瑚深吸一口气,仿佛在下定某种决心:“小子听说苏州林氏一向子嗣不繁,若是有朝一日,林探花的妻子迟迟未能诞下子嗣,林探花作何感想?” 林海闻言,心中微微惊讶于贾瑚的问题,但面上却不显分毫,只是淡然笑道:“子女的缘分乃是上天注定,我林某人自是随缘而安。若有那一日,或许是我林某人与子女无缘吧。” “不会因此而迁怒于您的妻子?”贾瑚沉声问道。 “不会!”林海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没有丝毫的犹豫。 贾瑚目光紧锁着林海,似乎想从对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中捕捉到答案的真伪:“林探花此言,倒是豁达。但世间之人,多有因无后而心生怨怼,甚至累及无辜者,林探花当真能免俗?” 林海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温和却坚定的笑意:“人生在世,诸多烦恼皆源于强求。若真有无子之憾,那也是命运弄人,林某岂会因此而责怪与某共度风雨的妻子?她已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存在,任何外在的遗憾,都不应成为我们情感的绊脚石。” 贾瑚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他沉默片刻后,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林探花此言差矣。世间之事,往往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若真有那么一日,林夫人承受的压力,恐怕非林探花所能全然知晓。届时,林探花又当如何自处?” 林海微微一顿,随即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仿佛穿透了时间与空间的迷雾,看向了一个遥远的未来:“若真有那一刻,我林海愿以自身之力,为她撑起一片无风无雨的天空。世人眼光,不过浮云,我心所向,唯有她与我们的幸福安宁。 再者,人生在世,岂止血脉传承一事?我林海的学问、志向、乃至这一生的经历与感悟,若能由她传承下去,影响更多人,不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子嗣’吗?” 贾瑚闻言,眸光微闪,沉声问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您确定自己不会因为子嗣同您的夫人生起嫌隙?” 林海微微皱眉,正要开口,却被贾瑚打断:“林探花,您先不要急着回答小子这个问题。生子嗣、承家业,本是人之常情,但在这世间,有多少人能如您这般豁达?又有多少人,因无后而心生怨怼,甚至累及无辜?您真的确定,自己能在这份压力之下,始终如一地爱护您的妻子吗?” 林海闻言,沉默良久,就在贾瑚不耐的时候,他方才沉声说道:“瑚哥儿,我……若真到那种地步,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心生怨怼。但是,我能保证,她在林家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 贾瑚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所以,到了最后,您可能会因为子嗣的原因而放弃您的夫人?!” 林海的脸色微微一变,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走到那一步,但面对贾瑚的步步紧逼,他竟有些无言以对。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瑚哥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对我们这样的家族而言太过虚无缥缈。成人的世家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我爱重我的妻子,为了她我可以放弃很多,但是,我的身份并不只是某人的夫君而已。 你如今还小,有些事情你并不能十分的了解。在世家大族之中,个人的情感往往要让位于家族的利益。我虽不愿,却也无可奈何。 瑚哥儿,我知道你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也知道你想要什么承诺。可是,林海并不只是林海,林海的肩上担着整个林氏一族的未来。 林海可以敬她,爱她,重她,但是林海不能因为她一人而陷整个林氏于不顾。 林海今日能承诺是,只要她不危害林氏,她就永远都是林氏的主母。林氏在一天,就没有人能够越过林氏来欺她、辱她!” 贾瑚静静地听完林海的话,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他明白,林海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也是身为林氏一族族长必须面对的无奈与抉择。但他心中仍有一丝不甘,不甘于这世间的规矩与束缚,不甘于情感与利益之间的妥协。 “林探花的坦诚,让小子深感敬佩。只是在家族的框架内,难道就真的找不到一条既能维护家族利益,又能兼顾个人情感的道路吗?” 林海沉默片刻,目光深邃地看向贾瑚:“瑚哥儿,你心中有沟壑,我林海何尝不知?但你可曾想过,这世间之事,往往并非如你所愿。林某虽有心,却也无力改变这既定的规则。 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我在一日,就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分毫!” “哪怕是您自己?” “是,哪怕是我自己!” 贾瑚闻言,轻叹一声,他明白,林海已经做出了他能做出的最大承诺。这份承诺虽不完美,却已足够珍贵。 “林探花,希望您能记住您今日的承诺。在世人眼中,她或许有众多不足,甚至有些行为会引起世人的诟病。 但是,在小子和父亲眼中,她是无价的珍宝,值得我们倾尽一切去守护。”贾瑚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落在林海的心头。 林海闻言,眼神更加坚定,他缓缓地说道:“瑚哥儿,你和你父亲对她的珍视,我林海岂能不知?她在我心中,亦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我今日所言,绝非空言,而是我林海对天地的誓言。 这世间对她的评价或许并不公正,但在我心中,她永远都是我认定的伴侣。无论外界如何纷扰,我都将坚守我的承诺,护她周全。” 看着林海坚定的眼神,贾瑚深深的吐了口浊气,低声道:“世叔请进,祖父还在书房等着呢。” 第409章 你有什么资格反对(上) 前世今生,这是张慧第一次同宪王妃和林夫人碰面。 二人皆是难得的美人,一个如同雍容华贵的牡丹,一个如同开在空谷的幽兰。 “贾门张氏,拜见宪王妃,林夫人。”张慧福身行礼,举止端庄大方,言辞温婉得体,尽显大家风范。 宪王妃微微抬手,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大奶奶客气了,快请起。早就听闻大奶奶品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王妃娘娘缪赞了,在您面前,臣妇哪敢言美?”张慧笑道。 林夫人轻轻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赞赏:“大奶奶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更难得的是那份从容与气度,真是让人心生敬佩。” 张慧对着林夫人羞涩一笑:“夫人过誉了,妾不过蒲柳之姿,能得王妃与夫人赞誉,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宪王妃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亲昵:“大奶奶不必如此自谦,咱们今日能聚在一起,便是缘分。本宫呢今日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知贵府四姑娘可在?” 林夫人闻言,忍不住抱怨道:“哪有您这样的,一上来就问人家姑娘?知道的说您喜欢人家女孩,这不知道的还当您过来找麻烦的呢。” “你们瞧瞧,这还怪上本宫了。你说是不是你整天的本宫面前提及四姑娘,说人家姑娘如何如何,生怕错过了人家姑娘。如今本宫替你说出来,反倒是落了你的埋怨,你说这是什么道理?”宪王妃笑着打趣道,言语间充满了亲昵与调侃。“ 林夫人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是请您过来提亲的,可不是请您过来吓唬人家姑娘的。咱们也是从小姑娘过来的,不知人家小姑娘胆小吗? 今儿您若是吓得了四姑娘,您看我回去不闹死您。” “得,本宫这还左右不是人了。”宪王妃笑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妥协。 “我家四妹能得王妃和林夫人的青睐,实乃她的造化。”张慧适时地插话,言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只是四妹年少,未曾经历过这等事情,怕是一会儿见了王妃和林夫人,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还望王妃和林夫人莫要见怪。” 宪王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光芒:“大奶奶言重了,本宫与林夫人也是女子,自然懂得小姑娘家的心思。今日前来,并非是要给四姑娘压力,而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认识这位才情出众的姑娘。” 林夫人接过话茬,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是啊,大奶奶,我们今日前来,乃是想要替家中犬子与四姑娘牵一牵这红线。 犬子虽愚笨不堪,性情却是极好的。虽孤身在京求学数载,却丝毫没有沾染那些顽劣之气。” 张慧闻言,笑道:“林夫人自谦了,探花郎若是蠢笨,我们这样的又该如何自处?” 林夫人听罢,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却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大奶奶是不反对这门亲事了?” 张慧轻轻一笑,目光转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宪王妃,道:“我家四妹能得夫人青睐,乃是莫大的福分。只是……” 宪王妃见张慧欲言又止,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沉声问道:“只是什么?莫非你家四姑娘早就许了人家?” 张慧轻轻摇头,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王妃莫急,听臣妇慢慢说来。” 宪王妃神色稍缓,却依旧紧盯着张慧,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细微变化:“你说。” 张慧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我家四妹妹的品貌自不用说,能在女学读书,又岂会差了去? 只是她自小养在我们家老夫人身边,眼里最是容不下一粒沙子。早些日子,因为一些琐事,恶了我们太太,被我们太太给……” 说到这里,张慧微微一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林夫人见状,心中不由得一紧,生怕张慧会提起那件事。 然,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就听到张慧说道:“不过,臣妇敢用张氏同贾氏一族得性命担保,此事错不在我家四姑娘。她心性纯良,从不与人结怨,若非被逼无奈,又怎会与我们太太起了争执?” “到底出了什么事,莫非是那史氏又犯糊涂了?”宪王妃闻言,眉头紧锁,显然对史太太没有什么好印象。 张慧闻言,轻叹一声道:“哎,我们太太可不就犯糊涂了吗?她逼着我们老爷把四姑娘的名字从她的名下划去,说什么四姑娘若不是从她的肚子爬出来,压根就什么都不是。” 宪王妃听罢,脸色愈发阴沉,她轻抚着手中精致的茶盏,仿佛那细微的纹路中藏着世间万物的奥秘。“史氏此举,实属不该。她身为长辈,却如此行事,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张慧闻言,眼眶微红,似乎回忆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王妃有所不知,我家四姑娘自小便聪慧过人,深得老夫人喜爱,一直养在身边,性情什么的同老夫人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就因为这样的性情,就赴了我家大爷的后尘。偏她年少,不若我家大爷圆滑,这不就彻底被太太厌弃了吗?” 宪王妃轻叹一声,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同情:“这世间之人,各有各的缘法,史氏如此作为,迟早会自食恶果。” “长辈的事情,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没法置喙。只是经此一事,我家四姑娘的名声就……” 宪王妃闻言,沉吟片刻,看向林夫人说道:“这事你是怎么想的?” “不瞒娘娘,老国公在世时曾同我家侯爷定下了四姑娘和海哥儿的亲事。这些年,我也曾明里暗里打探过四姑娘。她,确实堪为我林家妇。” 第410章 你有什么资格反对(中) 宪王妃听后,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原来如此,难怪你对此事如此上心。” “不瞒王妃,我以前还担心四姑娘性子软,撑不起事呢。如今听到大奶奶的话,我这心总算是放进肚子里了。”林夫人笑道。 宪王妃点头,目光深邃:“虽说女子以娴静为美,可作为宗妇,太过柔顺也是不行的。四姑娘这样的性格,进退有度,懂得取舍,确实很好。” 张慧闻言,笑道:“王妃说得极是,我家四姑娘虽年少,但自小便跟在老夫人身边,颇有老夫人当年的风采。” 宪王妃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笑道:“噢,如此说来,本宫今日倒要见见贵府四姑娘了。” 张慧心中一喜,忙道:“王妃召见,是四姑娘的福气。书雅,快去请姑娘过来。” 书雅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匆匆回来,身后跟着一个身着浅绿色衣裙的少女。少女容貌清丽,气质温婉,步履轻盈,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茉莉。 张慧笑着对少女说道:“四妹妹快过来拜见宪王妃和林夫人。” 贾敏上前几步,盈盈下拜,声音如泉水般清澈:“臣女见过王妃,见过林夫人。”她举止大方,丝毫没有一般闺阁少女的羞涩与胆怯,反而透着一股从容与自信。 宪王妃仔细打量着贾敏,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笑着对一旁的林夫人说道:“难怪你整日里心心念念的,果然不同凡响。若不是王府没有年龄合适的少年郎,本宫定要与你争上一争。” 林夫人闻言,心中一紧,忙起身扶起贾敏,把她带到自己身后,一脸警惕地说道:“王妃可莫要开这种玩笑,四姑娘可是我们林家早就定下来的媳妇。”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与焦急。 宪王妃闻言,笑容更甚,眼中闪过一抹冷意“不过是两家的口头约定而已,哪里就是你林家的人?”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与戏谑,似乎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林夫人闻言,脸色微变,笑道:“王妃此言差矣,我们家侯爷可是同老国公交换过信物的,这婚事是板上钉钉了。四姑娘就是,也只能是我林家的媳妇”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坚定与决绝,显然不愿在这件事上让步。 宪王妃见状,笑容渐渐收敛,凝声道:“是吗,可是本宫听说四姑娘有意参加今年的小选,不知此事是否属实?若真有此事,那可就得另当别论了。” 张慧见状,刚要开口为贾敏辩解,却见贾敏轻轻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多言。 宪王妃察觉到贾敏的动作,冷笑一声,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沉声道:“四姑娘是否有话要说?” 贾敏微微欠身,恭敬地回答道:“回王妃娘娘,臣女确实有话要说。”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胆怯。 “说。” 贾敏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向宪王妃,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臣女不知娘娘从何处听来的谣言,但臣女敢用自己的性命担保,臣女绝没有任何攀龙附凤之心。 臣女与林家的婚约,乃是祖父在世时所定,两家长辈见证,此约如山,不可动摇。 我贾家虽非什么世家大族,却也知礼义廉耻,绝不会做出一女二嫁的事来!” 宪王妃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目光中透露出几分赞赏与惋惜交织的情绪:“四姑娘的婚事原同本宫无关,但本宫见到四姑娘便心生欢喜,实在不忍姑娘如此轻易地便把自己的终生许了出去。 依照姑娘的出身和才情,若能进宫,得皇上赏识,日后的成就定是不可限量啊。” 贾敏闻言,微微欠身行礼,语气决绝的说道:“多谢王妃娘娘的厚爱,但臣女心意已决,此生此世,非林家不嫁。无论未来如何,臣女都无怨无悔。” “绝不更改?” “绝不更改!” “哪怕日后永无出头之日?” “就是抱瓢要饭,臣女也不悔今日的选择。” 宪王妃闻言,嘴角那抹浅笑渐渐敛去,目光中透出一丝严肃:“贾氏,你真不怕本宫降罪于你?” “娘娘一向宽厚仁慈,定然不会因为这等儿女私情就降罪与臣女。”贾敏沉声回道。 宪王妃闻言,深深的看了一眼贾敏,便目光投向好友身上。只见林夫人满脸含笑的看着贾敏,眼中全是对她的欣赏。 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片刻的沉默后,苦笑一声,语气中多了几分感慨与无奈:“罢了,罢了。你既有此决心,本宫又能说什么呢?只愿你能坚守本心,不要后悔今日的选择。” “多谢娘娘成全,臣女,绝不后悔今日的选择!” 宪王妃见状,微微颔首,对一旁的林夫人点了点头。林夫人心领神会,忙上前一步,握住贾敏的手,不动声色地将手腕上的玉镯褪下,套进了贾敏的腕上。 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温热,贾敏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她用力抿了抿唇,努力不让泪水滑落,对着林夫人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声音中带着哽咽:“多谢夫人……” 林夫人轻轻拍了拍贾敏的手,柔声道:“好孩子,吓到了吧?快些回去歇着吧,这里有你大嫂呢。” 这时,张慧也对着贾敏点了点头,温声道:“四妹妹,你帮我去看看瑚儿闹了没有。” 贾敏闻言,只得应了一声,缓缓退了出去。 带贾敏离开后,张慧对妙琴使了个眼色,她立刻带着大厅中的下人退了出去,就连宪王法的侍女连同林夫人的侍女也一同退了出去。 待到大厅只剩下三人后,张慧沉声道:“娘娘,您可是听说了什么?” 第411章 你有什么资格反对(下) 宪王妃闻言,笑道:“不愧是大学士的孙女,本宫还以为你会本宫的气呢。” “娘娘多虑了,您是什么样的性格,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清楚吗?”张慧无奈的说道。 “蓁蓁,侄媳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夫人一脸凝重的问道。 宪王妃闻言,沉默了许久,仿佛在做着某种艰难的决定。最终,她轻声说道:“陛下病了。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林夫人的心中炸响。她猛地站起身,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这……消息属实吗?” 宪王妃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我家王爷亲口对我说的。” 林夫人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她喃喃自语道:“哎,京都的天又要变了。这次,不知又有几家要挂白幡了。” 沉默许久的张慧,突然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着林夫人。“夫人,我想求您一件事。” 林夫人一愣,随即问道:“什么事?” 张慧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尽快安排林探花同四妹妹的亲事吧。” 林夫人闻言,神色一下怔,忙开口说道:“侄媳妇,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呢。”她试图安慰张慧,但声音中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 宪王妃突然开口道:“贞儿,你实话告诉我,关于那个位置,林侯到底有什么打算的?”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与严肃。 林夫人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侯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代,只说要想办法给海哥谋个外放。” 宪王妃闻言,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不屑:“都到这种程度了,他还想着独善其身,我该说他是天真呢还是该说他愚蠢呢? 林氏数百年的传承是何等的引人瞩目,林家爵位传到他这里就没了。海哥儿如今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探花郎,即便将来授职,也不过是个七品小官。 等他能够护住林氏百年的传承时,至少要用二十年的时间,这还是在他一路顺遂的情况下。 你觉得就进侯那破败的身体,他能撑到海哥儿撑起林氏的时候吗?” 宪王妃的话语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毫不留情地刺向林家的核心。林夫人的脸色变得苍白,她紧紧攥住手中的帕子,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蓁蓁,我知道您的担忧。但侯爷他……他也有他的苦衷。”林夫人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她试图为林侯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宪王妃冷哼一声,目光如炬:“苦衷?哼,这世间之人,又有谁没有苦衷?如今局势动荡,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觊觎林家的地位。若不能及早布局,林家恐怕难逃一劫。” “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近百年来,林家一直子嗣不胜,侯爷能够信任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若不慎之又慎,苏州林氏,只怕是在侯爷手中就消失了,哪里还能再多袭一代?”林夫人声音苦涩的说道。 宪王妃闻言,一脸无语的看着自己好友,沉声道:“贞儿,你应该知道,在林侯和荣国公交换信物的那一刻,苏州林家就在陛下那里挂上了名字。 如果林家再像往常那般,试图置身事外,只怕日后陛下清算的时候,林家就是第一个。” 林夫人儿闻言,心中微微一震。她当然知道宪王妃所言非虚,但林家的立场又该如何选择呢? 她看着宪王妃那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蓁蓁,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林家如今势微,又该如何站对立场呢?” 宪王妃白了林夫人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这事你就要问咱们的贤侄媳妇了,这丫头就同她祖父一样,心眼子比那筛子还密。” “侄媳妇。”林夫人看向张慧。 张慧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荣国府从不选择什么立场,我们忠的是大盛的百姓,忠的是大盛的君王。” “那你为何突然让海哥儿同四姑娘成亲?四姑娘还要再过两年才能及笄,她现在就是一个孩子,你怎么就想到让她同海哥成亲了?”林夫人不解的问道。 张慧闻言,长叹一声:“您和王妃也都该知道四姑娘如今的处境,我和我家大爷虽有心庇护她一生,但奈何形势比人强。 一个孝字压下来,别说是四姑娘了,就是我家大爷,也无可奈何。” “可四姑娘确实太小了。” “我们信林家,信林探花。” 林夫人闻言,微微颔首,沉声道:“我……咱们先交换庚帖吧。” 她明白张慧的言下之意,也理解荣国府的考量。就如宪王妃所言,在两家交换信物那天,两家就已经绑在了一起。 “既然夫人如此说了,晚辈自是无不应允。”张慧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松快。 宪王妃在一旁听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她低声道:“我家王爷让我告诉你们,小心德妃娘娘。” 林夫人闻言,沉声道:“王妃,宪王府又想要什么?” “我儿得罪了太子和九皇子。” 张慧同林夫人对视一眼,彼此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语。宪王可谓是精明了一辈子,怎么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 “宪王府没有什么野心,我们夫妻也只是想要护住自己的孩子。”宪王妃无奈的说道。 “王妃,眼下,臣妇也不能给您一个确切的答复。但是,荣国府绝对无意同宪王府为敌!” “林家也一样。” “如此,我会把你们的意思如实传达给王爷。” 达成共识后,三人相视一笑,大厅内气氛也一下缓和了下来。 宪王妃刚要说话,就听到厅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拦我的去路?” 突如其来的喧闹声让三人齐齐的皱起了眉头,张慧一脸歉意的对二人行了一礼,沉声道:“失礼了,我去去就来。” 宪王妃点了点头,低声同林夫人拉起了家常。 张慧一出大厅,就看到了坐在软轿里的史太太。此刻她正趾高气扬的指着妙琴几人高声训斥着。 “大奶奶。”书雅红着眼眶迎了过来。 看着书雅脸上的巴掌印,张慧眼底涌起无边的黑雾。她径直来到史太太跟前,冷声道:“太太今儿怎么有空来儿媳这里了?” “我听说今儿有人来给那孽障提亲?” “四姑娘的事情,老爷全权交给了儿媳,就不劳太太操心了。” “我不准她定亲!” “您不准?老爷的命令,您有什么资格反对?” “我是他的太太,那孽障的嫡母!” 第412章 要挟 看着面前歇斯底里的妇人,张慧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厌恶。她秀眉轻蹙,突然就失去了继续同她虚与委蛇的兴趣。 她上前一步,弯下腰,附在史太太耳边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不要在我面前摆长辈的谱,在我的眼中,你不过是一只可以随时被我碾死的臭虫。 我不是贾赦,也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若是惹恼了我,我不介意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到张慧的威胁,史太太一脸震惊地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子,史太太只觉后心一阵冰凉。她强装镇定的问道:“你……你在说什么?” 张慧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太太一向耳聪目明,今日怎的反倒是糊涂起来了?” “张氏,我是贾赦的母亲!”史太太怒道,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狰狞。 张慧冷笑一声,对身后的下人使了个眼色。梧桐立刻会意,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把荣禧堂的下人同史太太隔绝开来。 史太太见状,从心底蓦然升起一股危机感来。她厉声喝道:“张氏,你放肆!” 张慧却不理会她的叫嚣,只缓缓后退了一步,同她拉开一些距离,斜睨着史太太,说道:“我放肆又如何?你今日前来,不就是为了给我添堵吗? 对于想要给我添堵的人,我为何还要敬着重着? 不要跟我说,你是国公府的太太,贾赦的母亲,这种话。 在你心中,你从未把贾赦当作过自己的儿子,自然,他现在也不没有再把你当成母亲。 至于说国公府的太太,若是我愿意,您随时都会被赶出国公府。” 史太太闻言,气得浑身发抖,仿佛一只被激怒的母狮子。她指着张慧,手指都在颤抖:“你……你这个毒妇!” “毒妇吗?”张慧轻轻抚摸着自己光滑如玉的脸庞,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她看着史太太的眼睛,低声道:“怎么办呢,与您相比,我觉得自己就像是那庙里的菩萨一般良善呢。瞧瞧您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世家女应有的尊贵?” 史太太看着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更是气得双眼冒火,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恨不得扑上去,把张慧撕成碎片,以解心头之恨。 然而,张慧却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她轻轻拍了拍手,脸上露出残忍的冷笑。她沉声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挑战我的耐心为好,我不是贾赦,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真要惹恼了我,我不介意把老夫人留下的东西公之于众。 我想,您这把年纪了,也不愿被休弃回娘家吧?” 史太太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瞪大眼睛,看着张慧,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她颤声问道:“休弃?张氏,你什么意思?” 看着史太太此时的样子,张慧只觉浑身舒坦。她笑着说道:“您猜?不过,我可以给您一点提示哦。 老夫人去世前,曾给我留下了一封书信。书信里,可是有不少关于您的秘密呢。 哦,差点忘了,书信里好像还有一封休书。上面不仅有老夫人的印鉴,还有老太爷和东府大老爷的私印呢。” 史太太闻言,如遭雷击。她浑身一软,瘫坐在软轿内。 她怎么也没想到,老夫人临死还要摆自己一道,更没想到,这要命的东西竟掌握在张慧的手中。 她瞪大眼睛,看着张慧,眼中满是恐惧和绝望。 张慧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酸涩。原来,自己一直以为不可逾越的高山,其实不过是一个小土堆罢了。 于是,张慧缓缓走到史太太面前,蹲下身子。她轻声说道:“太太,您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选择。 日后,只要你不再继续作妖,国公府不介意养个闲人。如若不然,您可不要怪我不客气!” 史太太闻言,用力转了转眼珠子,冷声道:“张氏,你可想过,一旦你公布了那封所谓的休书,贾赦连同你的儿子也会因此而受得牵连?” “太太,您觉得,老夫人会让她最疼爱的人落到那种境地吗?”张慧笑着反问道。 史太太顿时就沉默了,老夫人的能力和手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可是一个能在乱世护住一家老少的女人,哪怕是到了老年,她的心智和手段也不是一般人能够企及的。 “张氏,日后我可以不再出踏出荣禧堂半步,也可以不再找贾赦和贾敏的麻烦,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不准为难政儿他们!” 张慧闻言,笑容渐渐收敛,她目光沉静地看着史太太,说道:“太太,您觉得现在的您,还有资格同我谈条件吗?” 史太太闻言,脸色一白,但随即又狞笑起来:“哼,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还有三斤钉。张氏,若我不顾一切,你们也休想落下什么好来!” 张慧看着史太太那疯狂的眼神,心中不禁为贾赦感到不值。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待到再次睁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坚定。 “太太,您知道吗,伤口若是久不愈合,就要挖出腐肉,让它重新生长。 这个过程中,虽然会疼痛难忍,但只有这样,才能让伤口彻底痊愈。 您的存在就像是那块腐肉,您觉得我会留您在国公府继续腐败下去吗?” 感受到张慧身上散发的杀意,史太太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再次坐直了身板,露出阴恻恻的笑容:“张氏,那个老虐婆活着的时候都没能把我怎样,你觉得她死后,我还会再怕吗? 你知道我的病为什么突然就痊愈了吗?我告诉你,那是因为我的背后有人。只要他不准我死,你们谁都拿我没办法!” “是吗,您要不要赌一下,看看您出事后,那人会不会惩戒国公府?” 史太太闻言,脸色骤变,她没想到张慧竟然不害怕。 看着这样的史太太,张慧只觉得没意思透了。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对梧桐说道:“太太身体不适,你带人亲自护送送太太回荣禧堂。” 第413章 提亲路上的拦路虎(上) 史太太见张慧转身欲走,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慌。她深知张慧不是贾赦,若再不服软,只怕真的会落得个凄凉下场。 于她忙伸手拽住张慧的衣袖,急切地说道:“张氏,你不能这样对我!” 张慧停下脚步,从她的手中拽过自己的衣袖,冷冷地看着史太太:“太太,您错了。您走到如今这一步,皆是您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半分。 至于二房那边,您若是识趣些,我和贾赦也不介意落个好名声。但若是他们仍然执迷不悟,非要与我们为敌,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不是吗?” 史太太听着张慧的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力感。她想要高喊,想要发狂,可是在对上张慧那双冰凉的眼神时,一下就老实了下来。 “我……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不再算计贾赦他们,也不再找四丫头麻烦,咱们……咱们还像以前那样,井水不犯河水,行不行? 哪怕是贾赦他们再不喜欢我,我也是他们的母亲。你若真得对我做了什么,你就不怕他们兄妹俩心生芥蒂吗?” 张慧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嘲讽与不屑:“太太,您如今才想到他们兄妹俩,未免太晚了些。 您以往种种作为,哪一件不是想置我们于死地?如今见势不妙,便想求和,您真当我们都是泥捏的吗? 贾赦和四姑娘顾念着同你的血脉亲情,我可不在意这些。对付你和你的心尖尖,我有的是能力和手段!” 想到张慧的出身,史太太的脸一下变得苍白起来。 随着这次春闱的落幕,问心堂亦是名声大噪,张慧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这个时候,她若是真得对自己做了什么,那人也不绝会说什么,甚至还会在暗中相助。 至于自己的娘家,自三年前罗刹一战,史鼏虽侥幸保住性命,却也成废人。因为这事,保龄侯府也彻底厌了自己。 如果张慧真得不顾一切公布了蒋老夫人留下的信件,自己就真得生不如死了。 想到此处,史太太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她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只能寄希望于张慧对贾赦和贾敏的感情了。 毕竟,有一个犯了事的母亲,他们脸上也不光彩。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打破了周围的宁静。抬头看去,就看到贾瑚被众丫鬟婆子簇拥而来。 “太太还不回去,是想留下用膳吗?”张慧低声说道。 “你……你……”史太太指着张慧你了半天,也没听她说出什么话来,自己反倒气的不轻。 张慧见状,冷声道:“梧桐,你在做什么呢,还不护送太太回去?!” 梧桐闻言,也不再同史太太啰嗦,直接命灵犀堂的人抬起了软轿。 史太太见状,也不再挣扎,只是落在贾瑚身上的目光却是一片森冷。 贾瑚远远的就看到了梧桐带人‘护送’史太太的一幕,他蹙了蹙眉,眼中一片厌恶。 “娘~”见人走远了,贾瑚倒腾着小短腿,快速向张慧奔来。 “慢着些,小心别跌倒了。”张慧慧笑道。 “娘,您猜我从哪里来?”来到张慧面前,贾瑚抱住张慧的大腿,笑着问道。 张慧看着儿子那灵动的大眼睛,心中的不快顿时一扫而空,她笑道:“你不是一早就去拦林探花了吗,这会不在前院,怎么回来了?” 贾瑚闻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儿子回来,当然是给娘带好消息过来了。” 张慧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期待。她笑着揉了揉贾瑚的脑袋,温声道:“哦,是什么好消息?让娘猜一猜啊。是不是林探花通过了你的考验?” 贾瑚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圆圆的小脸也皱作了一团,仿佛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他叹了口气,说道:“娘放心,林探花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张慧见状,笑着问道。 贾瑚咬了咬嘴唇,犹豫片刻后说道:“儿子只是总觉得他有些迂腐,不知变通,就像是根木头似的。” 张慧闻言,忍不住笑道:“这会子嫌弃人家迂腐了,当初一口一个林叔的时候,怎不嫌人家迂腐?” “这能一样吗?”“这能一样吗?”贾瑚闻言,急得直跺脚,圆圆的小脸更加皱成了一团。 “有什么不一样?”张慧不解的问道。 “以前,他是父亲的好友,儿子的叔父。现在,他……他是想抢我四姑姑的坏蛋!”贾瑚红着眼睛说道。 “行了哈。”张慧没好气的白了儿子一眼,温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四姑娘早晚都有这一遭。 比起京中那些功勋子弟,林探花算是不错的了。” “哪里不错了?”贾瑚嚷嚷道,圆圆的小脸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眼神中满是对林探花的不满。他无法理解,为何那个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心机深沉的林探花,会成为他四姑姑的未婚夫。 张慧看着儿子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她轻咳一声,温声道:“首先,弱冠之年就高中探花,这就已经比大多数男儿都强。要知道,你爹现在也不过是个举人而已。 其次,出身名门,却没有那些名门子弟的娇奢之气,更没有沾染那些不好的习性。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四姑娘喜欢。千金难买心头好,更何况是知心人呢。” 贾瑚苦着脸继续说道:“可是,他是过来同儿子抢四姑姑的啊。” “今日就是定下了两家的亲事,四姑娘尚未及笄,一时半会的他也抢不走。”张慧笑道,试图安抚儿子的情绪。 “那不是总有要走的那一天吗?娘,四姑姑那么笨,万一林探花欺负她可怎么好?要不……”贾瑚的话音未落,就被张慧打断。 “要不什么?”张慧好奇地问道。 “要不,您让四姑姑招婿吧。这样四姑姑就能继续留在府中,万一林探花欺负了她,儿子也好替四姑姑打回去。”贾瑚眼睛一亮,立刻提出了解决的办法。 第414章 提亲路上的拦路虎(下) 张慧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轻轻拍了拍贾瑚的头,道:“你这孩子,真是异想天开。 哪有姑娘家轻易招婿的道理,况且你四姑姑与林探花的婚事,是两家长辈早早就定下的,岂是我们能随意更改的。” 贾瑚的眉头紧锁,小脸上写满了认真与忧虑:“可是,娘,我真的很担心四姑姑。 爹爹常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林探花不仅是读书人,他还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 四姑姑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哪里斗得过那些满肚子花花肠子的文人?” 张慧看着儿子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她轻咳一声,温声道:“瑚儿,娘知道你是为四姑娘好,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林探花同你父亲乃是至交好友,其人品与家世皆是上上之选。四姑娘他,真得不算是委屈。 瑚儿,丢掉成见,扪心自问,你真得不希望四姑娘嫁给林探花吗?” 贾瑚闻言,一下沉默了。他确实很喜欢林海,那个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的探花郎。但正是因为喜欢,他才害怕。 害怕林海娶了贾敏后不知珍惜,害怕林海娶了贾敏后不知珍惜,更害怕四姑姑贾敏在林府的生活不如在贾府这般自在无忧。 贾瑚的小脸上写满了矛盾与挣扎,他抬头望向张慧,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娘,我当然希望四姑姑能幸福。林叔叔确实很好,可是……我就是担心嘛。”贾瑚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稚嫩的无奈。 张慧轻叹一声,伸手抚平了他额前的碎发,语重心长地说:“瑚儿,娘知道你的心意。但幸福这东西,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把握的。 四姑娘聪明伶俐,又有一副好性情,她定能在林府找到自己的位置,赢得林家所有人的尊重与爱护。” “可是,娘,万一……”贾瑚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张慧用眼神制止了。 “瑚儿,没有万一。”张慧的语气坚定而温柔,“你四姑姑的婚事,咱们只能祝福,不能插手。 你要相信,她有能力守护好自己的幸福。 而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读书,将来能够为你所在乎的人遮风挡雨,而不是在他们受到伤害时手足无措。” “娘,四姑姑同林叔叔,他们真得能够幸福吗?”贾瑚一脸迷茫的问道。 “瑚儿,幸福是两个人共同经营的结果,不是你我能从旁窥见的全部。” 张慧握着贾瑚的手,指了指墙角盛开的蔷薇,继续说道,“你看这蔷薇,它不需要旁人去评判它是否幸福,它只是静静地绽放,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生命的美丽。” 四姑娘和林探花,他们就像这蔷薇一样,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和幸福。 我们作为家人,能做的就是给予他们最真挚的祝福,做他们最坚固的后盾。 瑚儿,娘知道你是不舍得四姑娘,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四姑娘也不例外。” “娘,我明白了。”贾瑚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张慧,沉声道:“我会祝福四姑姑和林叔叔的,希望他们能像这蔷薇一样,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幸福。” 看到儿子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张慧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道:“瑚儿,即便四姑娘嫁人了,她也仍是国公府的四姑娘。 我们国公府的姑娘,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欺负的。” 贾瑚闻言,心中的担忧又减轻了几分。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道:“娘,您且回去招待客人吧。不用担心儿子,儿子去寻四姑姑。” “好好同你四姑姑说会话,她……哎,她同你爹一样,也是个命苦的。”张慧叹道。 “我爹才不命苦呢,他有娘这样贤惠漂亮的妻子,有我这样聪明可爱的儿子,他的命好着呢!”贾瑚笑着反驳道。 “别贫了,告诉四姑娘,我晚些时间去寻她。” “好嘞。”贾瑚应了一声,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往贾敏的院子走去。 待贾瑚一行人离开后,张慧发了会呆,转身回了待客大厅。 张慧回到待客大厅,脸上挂着歉意的微笑,向宪王妃和林夫人致歉:“真是抱歉,让王妃和林夫人受惊了。” 宪王妃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张慧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当今以孝治国,我等身为诰命,理当以身作则。大奶奶,你说对不对啊?” 张慧闻言,眸光微闪,忙行礼道:“王妃所言极是,臣妇受教了。” 林夫人见状,忙对宪王妃摇了摇头,柔声道:“娘娘。” 宪王妃见张慧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再多做纠缠,笑道:“大奶奶莫怪,这人老了,话也就多了。” “能得娘娘教诲,乃是臣妇的福气,又怎敢言怪?”张慧恭敬的回道。 “行了,咱们言归正传。既然老国公在世时就同林侯定下探花郎和四姑娘的亲事,本宫也就不再多费口舌。 只是,朝廷派官在即,探花郎又有意谋取外放。这亲事,咱们是不是应该早些定下来?”宪王妃问道。 张慧微微欠身,恭敬地回道:“王妃所言极是,臣妇自当遵从老国公与林侯的约定。只是,这亲事还需老爷点头才行,臣妇不敢擅作主张。” 宪王妃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对张慧的回答还算满意。她转头看向林夫人,道:“不知海哥儿那边同荣国公商谈的如何,贞娘要不要派人过去问问?” “娘娘做主便是,臣妇没有异议。” 宪王妃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本宫昨日接到林夫人的帖子时,我家王爷正好也在。听闻本宫今日要替探花郎保媒,心中高兴,说是要到陛下面前替二人请个赐婚的旨意。也算是他老人家对二人的祝福了” 张慧闻言,心中微微一震,她忙行礼道:“王妃与王爷如此厚爱,臣妇及府中上下感激不尽。 只是,陛下日理万机,王爷亦是公务繁忙,此等小事实在不敢劳烦王爷。” “怎么,你不愿意?” “臣妇自然是愿意的。”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大奶奶就等好消息吧。” 第415章 再生波折(上) 张慧见推辞不过,只得应了下来。定下纳彩的日子后,宪王妃和林夫人就提出了告辞。张慧苦留不得,只得恭敬地送二人出了二门。 目送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尽头。她看了一眼荣禧堂的方向,转身往贾敏的院子走去。 话分两头,自昨日得知了贾林两家有意联姻后,宪王的心就一直不曾安定下来。 他曾在林家生活过一段时间,与林侯乃是挚友。 老友的心事他一直都十分清楚,故而对于老友给儿子定下贾氏女,心中一直不怎么满意。 在他看来,林家的爵位虽然只传到老友这辈就没了,可是老友的儿子林海,却是个有能力的。无论是学识还是品行,都堪称上乘,怎可轻易就配了贾氏女。 他曾在宫宴上远远见过贾氏女几面,虽觉得她容貌出众、气质温婉,但总觉得她身上少了些林侯所期望的那种才情与风骨。 更何况,贾家如今虽表面上风光依旧,可内里却早已是败絮其中,怎配得上林家这样清贵的人家。 其实若要按照宪王的意思,他是准备让林海求娶元安郡主的。元安郡主是宪王最小的女儿,自幼便深受宠爱,性情温婉、才情出众,与林海可谓是天作之合。 然而,婚姻大事终究还是要看当事人的意愿。元安郡主虽然性情温婉,但也有着自己的主见和想法。她并未对这门婚事表现出过多的热情,宪王自然也不好强行做主,将她嫁给自己并不心仪的人。 尽管如此,宪王心中仍有些意难平。他深知林海是个难得的人才,无论是才学还是人品都无可挑剔。而元安郡主作为他的掌上明珠,自然也希望能够为她找到一个最好的归宿。在他看来,林海无疑是一个极佳的选择。 但婚姻之事,往往难以用理智来衡量。宪王虽然心中有所不甘,但也只能尊重女儿的选择。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听到下人说王妃回来了,忙丢下手中的书本,起身去了王妃的院子。 听到下人通传,宪王妃忙起身迎了出去。看着行色匆匆的宪王,她不由心头一紧,沉声道:“王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宪王看到王妃迎了出来,神色稍缓,但眉宇间仍带着一丝愁绪。他走进屋内,示意王妃坐下后,才缓缓开口:“王妃,你今日去荣国府,可曾见到那贾氏女?” 宪王妃闻言,一言难尽的看向宪王,无奈的问道:“王爷,您又想做什么?” 宪王尴尬的笑了笑,沉声道:“本王……本王这不是想替林侯把把关吗?” 宪王妃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好笑。她缓缓坐下,目光直视宪王,语重心长地说道:“王爷,您的心意我明白,但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岂是我们能随意插手的? 再者说,那贾氏女与探花郎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您此刻再去插手,只怕会引得林侯心生厌恶。” 宪王闻言,神色微变,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叹了口气,道:“王妃所言极是,是本王太过心急了。只是,本王总觉得林家哥儿与咱们的元安才是天作之合,心中难免有些不甘。” 宪王妃轻轻拍了拍宪王的手背,以示安慰。她柔声道:“王爷,世间万物皆有其缘法,探花郎与贾氏女的缘分既定,我们也不好强求。 至于元安,”宪王妃停顿一下,沉声道:“王爷,您应该比臣妾清楚,元安的亲事根本就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 在她被陛下接进宫,当作公主教养那一刻,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宪王闻言,神色变得更加凝重,他深深地看着王妃,眼中满是愧疚与无奈。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深情:“蓁蓁,对不起,是本王无能,无法护住咱们的女儿。” 宪王妃轻轻抽出手,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然后重新握住宪王的手,温柔而坚定地说道:“王爷,这不怪您,您已经尽力了。作为咱们的女儿,这都是她的命! 王爷,这命,臣妾认了,元安她……也认了!” 听到王妃的话,宪王的眼底闪过一抹血色,他紧紧握住王妃的手,低声道:“若,本王不愿认命呢?” 宪王妃闻言,神色骤变,她猛地抽回手,眼中满是惊惧与担忧。她急切地劝道:“王爷,您可千万不能冲动啊!陛下他……他的手段您是最清楚的,万一惹恼了他,咱们这一大家子可就真的完了!” 宪王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他深知王妃所言非虚,陛下确实是个手段狠辣、不容置疑的人。 但一想到元安那无辜的眼神,以及她注定要被束缚的命运,宪王的心中便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蓁蓁,本王知道你的担心。但元安是本王的女儿,本王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陷入那无尽的深渊而无动于衷。 本王必须为她做些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努力。”宪王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决心。 宪王妃看着宪王那坚定的眼神,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担忧。她明白宪王对元安的爱与责任,但她更清楚仁康帝的强大与无情。 “王爷,臣妾明白您的心意。但我们必须谨慎行事,不能轻举妄动。 陛下的手段,别人不清楚,您难道也不清楚吗? 元安和臣妾从来都没有怪过您,所以,臣妾求您,求您不要做让臣妾和元安担忧的事情。” 感受到宪王妃的担忧,宪王突然咧嘴一笑,低声道:“蓁蓁,你知道陛下为什么会让林家的爵位多袭一代吗?” 宪王妃闻言,神色一动,试探的问道:“王爷,您是说那个传言……” “没错。蓁蓁,无风不起浪。” “可,您同林侯不是至交吗?” “本王同林侯确实是至交好友,正因如此,本王才打算让林海做元安的仪宾。” “王爷,臣妾不懂。” 第416章 再生波折(下) “蓁蓁,没人能拒绝那样东西的诱惑,尤其是帝王。只是,林家的人都太过固执了。”宪王叹道,语气满是无奈。 宪王妃闻言,眉头紧蹙,沉声道:“王爷,既然您都说林家的人都太过固执,怎么还要招那林海为婿,难道就不怕因此而招来祸端? 妾身承认,那林海确实很优秀。但是,在妾身眼中,他还没有优秀到让王府为他兜底的程度。 林氏主枝如今就只有林侯父子两人,他们既无叔伯扶持,也无兄弟帮扶,若是遇到什么事情,便是独木难支。 而且,因着那个传言,林氏一族一直活在皇家的监控之下。 王爷,咱们亏欠元安已经够多了,妾身求您,别再把她牵扯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来,好吗?” 宪王闻言,神色复杂,他望着王妃那双充满哀求与坚决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 他这一生自诩坦荡,可唯独亏欠妻女良多。 但作为当今的兄长,皇室的宗正,他也有自己的考量与无奈。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蓁蓁,你可知我为何执意要招林海为婿?” 闻言,宪王妃瞳孔紧缩,她一脸震惊的看着宪王,嘴唇不停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宪王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烦恼与忧虑都吸入胸中,然后缓缓吐出:“林海的确优秀,但他的价值并不仅仅在于此。更重要的是,他是林氏的后人,也只有他才能拿到那样东西。” “王爷,您也想得到那样东西吗?”宪王妃声音颤抖的问道。 “没人不想得到那样东西,本王亦不能免俗。”宪王沉声回道。 “哪怕要因此牺牲咱们的女儿?”宪王妃的眼眶瞬间湿润,声音中满是绝望。 宪王闭上眼,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蓁蓁,本王也是被逼无奈。” 宪王妃泪水滑落,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是我的女儿?” 宪王站起身,走到宪王妃身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沉声道:“蓁蓁,这是命。本王逃脱不了,元安也逃脱不了。” 宪王妃闻言,奋力挣脱宪王的手,眼中闪烁着愤怒与不甘:“呵呵,命?妾身若是不愿认命呢?王爷,您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有几天的好活?您为什么就不能安稳地过完这一生呢?” 宪王身形一震,目光复杂地望向窗外深邃的夜空。那无尽的黑暗仿佛吞噬了他所有的情绪,只留下无尽的无奈与挣扎。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你以为本王没有想过吗?但这条路,一旦踏上,便再无回头之路!” 宪王妃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深知,无论她如何劝说,都无法改变宪王心中的执念。 她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决绝与哀伤:“王爷,不是这条路不能回头,而是您根本就没有想过回头。可 是,您千算万算,却漏算了贾源。如今,贾林两家的亲事已是板上钉钉,哪怕您有千般算计,也是枉然。” 宪王闻言,脸色骤变,怒目而视:“你说什么?” 宪王妃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王爷,您真的以为您能决定什么?无论是元安的婚事,还是别的什么事情,都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 王爷,一直做个贤王不好吗?同陛下兄友弟恭,流芳青史不好吗?时至今日,您难道还没看清吗?” 宪王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显示出他内心的愤怒与不甘。他瞪视着宪王妃,仿佛要将她看穿:“你究竟做了什么?” 宪王妃笑了,那笑容中既有嘲讽也有释然。她起身附在宪王耳边低声说道:“王爷不会认为,妾身堂堂亲王妃会因为同林夫人之间的感情去给她的儿子保媒吧?” 宪王脸色巨变,一把攥住宪王妃的衣襟,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 宪王妃轻轻拂开宪王的手,冷声道:“王爷年纪大了,日后便在府中颐养天年吧。”说完,她不再理会宪王,径直往外走去。 看着案上放的信件,仁康帝久久不曾伸手。就在戴权以为,他不会打开这封信件的时,仁康帝一把撕开了信件的封口。 信纸展开,他的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内容。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逐渐阴沉下来。他抬头看向殿外漆黑的夜空,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戴权,朕想皇祖母了。” 戴权闻言心中一惊,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声道:“陛下还请保重身体。” 仁康帝轻轻摆了摆手,目光依旧凝视着窗外。他的思绪仿佛飘回了遥远的过去:“朕记得小时候皇祖母最是疼爱朕。每当朕遇到难题她总是能替朕解惑给朕指明方向。如今朕却……” 他的话语中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怀念仿佛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一个失去了庇护的孩子。戴权见状心中暗自叹息却不敢多言。 他抬头看向戴权沉声道:“朕有段时日没有见过宪王了。戴权你出宫一趟,告诉宪王,朕想吃山药羹了。” 戴权闻言,瞳孔一紧,忙道:“奴才遵旨。” “朕还听说,林家那个新科探花入了荣国公的眼,两家有意结亲,不知这事是否属实?”仁康帝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戴权心中一惊,连忙答道:“回万岁爷,此事奴才略有耳闻,据说是老国公在世时定下的。” 仁康帝的眼神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他缓缓站起身,负手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戴权的心弦上。 “既然是源公在世时便定下的亲事,朕也不好不表示表示。”仁康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戴权心头一紧,忙小心翼翼地回道:“是,万岁爷,老国公一生为国为民,功勋卓着,其遗愿自当尊重。” 仁康帝停下脚步,目光如炬地看向戴权,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哼,尊重?也确实应该尊重。贾赦最近在做什么?” 第417章 进宫(上) 戴权一怔,忙回道:“回万岁爷,贾赦最近正忙着筹办贾氏族学,并无其他异动。” “嗯,他离京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也该回来了。”仁康帝淡淡的说道。 戴权心头又是一紧,忙应道:“是,万岁爷,奴才这就去传旨,让贾赦即刻回京。” 仁康帝微微颔首,目光却未曾离开案上的信纸:“不急,你先去安排一下,朕要见一见贾四姑娘。” 戴权闻言,只觉心头一颤。万岁爷要见贾四姑娘?这可真是个意外的消息。他不敢怠慢,忙应声道:“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仁康帝的目光终于从信纸上移开,看向戴权,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戴权。” “奴才在。”戴权心头一紧,连忙躬身应道。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比如,你新得那对姐妹花?”仁康帝的语气淡淡的,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戴权心头猛地一沉,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万岁爷这是知道了?他忙跪倒在地,颤声道:“万岁爷,奴才……” “行了,起来吧。”仁康帝打断了戴权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朕不是来追究你的责任的。只是提醒你一句,记住你的身份!” 戴闻言,冷汗一下打湿了后背,他磕头如捣蒜的说道:“万岁爷息怒,奴才……奴才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这等糊涂事来,请万岁爷宽恕奴才这一回,奴才日后定当谨言慎行,绝不再犯。” 仁康帝轻哼一声,目光如炬地审视着跪在地上的戴权,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直视其灵魂深处。 “戴权。你跟在朕身边多年,朕亦从未怀疑过你的忠心。这些日子,朕一直在等你自己说出来,可是,你还是让朕失望了。” 戴权身子一颤,脸色更加苍白,连声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一时猪油蒙了心,辜负了陛下的信任,求陛下降罪。” 仁康帝并未立即回答,而是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终,他缓缓开口:“罢了,念在你跟随朕多年的份上,这次就饶过你。若是再有下次,到时莫要怪朕不念主仆之情!” “谢万岁爷隆恩!”戴权磕头谢恩,心中却如释重负,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把你手头的事情交给你徒弟吧,你这段时间就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仁康帝声道。 仁康帝看着他,眼神中既有责备也有惋惜:“戴权,你跟随朕多年,朕一直视你为心腹。可你今日之举,着实让朕失望。 记住,身为奴才,最重要的是忠心,不可有丝毫的贪念和私心。否则,就是朕,也保不住你!” “奴才谨记万岁爷教诲。”戴权磕头如捣蒜,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悔意和敬畏。 “都退下吧。”仁康帝挥了挥手,示意戴权退下。 “是。”戴权忙磕了三个响头,缓缓退了出去。 待到殿内只剩下仁康帝一人时,他疲惫的靠坐在龙椅上,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精气神。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响起一阵沙哑的声音:“父皇曾说,皇兄是诸皇子中最像他的一个。朕以前一直不以为然,如今想来,父皇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 仁康帝说完这些后,直接撕碎了那封信,仿佛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一般。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张慧便接到下人的通传,忙匆匆迎了出去。 远远的看到戴权,张慧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对他的厌恶,笑道:“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公公恕罪。” 戴权脸上挂着一抹略显尴尬的笑意,他自然知晓张慧对自己的态度,但此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给夫人请安,许久不见,夫人愈发的光彩照人了。” 张慧听着戴权略显恭维的话语,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是不以为意。她轻轻侧身,示意戴权进屋:“公公客气了,我昨儿新得了一包大红袍,公公要不要尝尝?” “夫人赏茶,奴才原不该推辞,只是今日公务在身,实在不便久留,还请夫人恕罪。”戴权笑道。 张慧见戴权今日竟把态度放的极低,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惑。但她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温婉的笑容,说道:“公公言重了。不知公公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这……敢问夫人,不知贵府四姑娘可在?” 戴权的话语一出,张慧心中咯噔一下,面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她迅速在脑海中盘桓,贾敏平日里深居简出,鲜少与外界打交道,这戴权突然提及,究竟是何用意? “公公真是奇了,我家四姑娘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的突然问起她来了?”张慧故作惊讶,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 戴权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陛下听闻四姑娘才名远播,不仅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更兼有一副菩萨心肠。又闻到她曾养在蒋老夫人身边,特命奴才过来请姑娘进宫一见。” 张慧闻言,不动声色地笑道:“承蒙陛下厚爱,我家四姑娘确实是个聪慧的孩子。故而,老夫人在世时便早早的替她定下了婚事。” 戴权笑道:“夫人放心,陛下就是知道这事,才想起召见四姑娘的。” 张慧闻言,心中更是一惊,眉头微微蹙起,面上却仍保持着温婉的笑容:“公公的意思是,陛下……是要亲自过问这桩婚事?” 戴权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深意:“夫人聪慧,自然明白陛下的心意。杂家不过是奉命行事,具体如何,还需四姑娘进宫后,亲自面圣方能知晓。” 张慧心中暗自思量,这突如其来的召见,显然不是简单的见见那么简单。她深知皇宫之中,步步皆是危机,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贾敏虽聪慧机智,到底年龄尚小,恐怕是无法应付此事。 张慧笑道:“陛下召见,是四姑娘的福气。只是她年龄尚小,没经过事,不知臣妇是否可以陪她一起前往?” 第418章 进宫(下) 戴权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张慧一眼,沉声道:“夫人不说,杂家还险些给忘了。万岁爷这些日子一直念叨着贵府的小公子,不如荣国夫人连同小公子一块带着入宫如何?” 张慧闻言,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显露半分,笑道:“小儿顽劣,恐惊扰了圣驾,烦请公公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待小儿年长些,我家大爷再带他朝觐陛下。” 戴权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似乎对张慧的回答并不意外。他轻声道:“夫人此言差矣,京中谁不知道贵府小公子虽是年少,却最是知礼? 再者,陛下提及小公子乃是皇恩浩荡,荣国夫人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才是?” 见状,张慧知道自己若是再继续推辞下去,只怕要落个不敬主上的罪名,只得笑道:“公公所言极是,只是小儿年幼,初次面圣,臣妇心中难免惴惴不安。 还请公公在万岁爷面前美言几句,容臣妇先教导小儿一番,再行入宫。” 戴权闻言,目光微闪,似乎对张慧的答复还算满意。他轻咳一声,话锋一转,道:“夫人放心,杂家自会替夫人周旋。只是四姑娘进宫的事情……” 闻言,张慧只得强笑道:“能得陛下召见,乃是四姑娘的福气。只是她小姑娘家家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万一失了礼仪,只怕会辜负陛下的一番心意。” 戴权见状,冷笑一声道:“荣国夫人说笑了,女学出来的又怎么会失了礼仪? 荣国如此推脱,莫非是觉得咱们陛下不配召见贵府四姑娘?” “公公说笑了,陛下贵为天子,自然是天下万民之主,能得陛下召见,实乃是我等荣幸。”张慧连忙欠身行礼,语气中带着几分惶恐与无奈。 “只是臣妇这心里实在挂念着四丫头,她自幼身子弱,又未曾经历过这样的大场面,我这做嫂子的,难免偏疼了几分。” 戴权见状,神色稍缓,笑道:“既如此,荣国夫人也不必太过忧心。 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自会照顾好四姑娘。且此番召见,也未必就是什么大场面,说不定只是陛下随意问问,夫人何必如此紧张? 再者说,四姑娘能得陛下青眼,那也是她的造化,夫人该高兴才是。夫人这般推三阻四的,反倒让咱家有些为难了。” 张慧闻言,面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既有忧虑又有不甘,终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公公言之有理,是臣妇太过虑了。四丫头能得陛下垂询,确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只是……” “只是什么?”戴权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耐烦。 张慧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只是,祖父生前曾将四姑娘许给苏州林氏,所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是在为自己的无奈与无力而叹息。 戴权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既如此,荣国夫人也不必太过忧心。陛下只是听闻四姑娘才情出众,又兼品貌端庄,想要亲眼见一见罢了。并无他意,夫人放宽心便是。” 察觉到戴权话语中的轻蔑与不屑,张慧虽面上不悦,心底却暗暗松了口气。 仁康帝没有那种心思就好,不然自己还真不知该如何同贾赦交代。 “公公稍等片刻,臣妇这就命人去请四姑娘过来。”张慧笑道。 不多时,贾敏被引领至前厅,一身素雅装扮,不施粉黛却自有一番清丽脱俗之气。她步入厅中,先向张慧行了礼,再转向戴权,微微福身道:“臣女见过公公,让公公久等了。” 戴权目光在她身上略作停留,只见她眉如新月,目似点星,口含朱丹,举止间尽显大家闺秀之风范,不禁暗暗点头,心中赞道:“果真是个标志人物。” 他面上却不显,只淡淡一笑,虚扶一把道:“四姑娘客气了。万岁爷昨日想起老国公在世时曾为姑娘求下的恩典,心中甚是感慨,又听人提及姑娘同新科探花的亲事,这才派咱家来瞧瞧。”戴权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试探,目光在贾敏身上流转,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贾敏闻言,面上飞起一抹红霞,垂眸笑道:“臣女同林家的亲事乃是祖父在世时所定,臣女……臣女甚是满意。” 戴权见贾敏反应得体,举止大方,心中更是多了几分赞赏。他微微一笑,继续道:“四姑娘能如此想,那便是极好的。 只是,万岁爷心中仍有几分挂念,毕竟这婚姻大事,关乎姑娘的一生幸福。 故而,万岁爷想请姑娘入宫一叙,亲自听听姑娘的心声,再做定夺。” 贾敏闻言,心中虽惊,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她微微福身,道:“臣女遵旨。” 戴权见她如此识趣,心中更是满意,连对张慧也有了几分笑脸。 “既是如此,荣国夫人何不带着小公子同四姑娘一同进宫?” 贾敏闻言,忙抬头看向张慧,眼底闪过一抹担忧。 张慧对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担心。转而看向戴权,笑道:“多谢公公提点,臣妇这就命人安排马车。” 马车缓缓向皇宫驶去,车轮滚动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车厢中,贾敏的担忧如同乌云般笼罩在她的心头,她紧紧地看着窝在张慧怀中的贾瑚,面上全是自责之色。 “四妹妹。”张慧拍拍了贾瑚,让他坐到一边,抬头看向贾敏。 “大嫂,对不起,我又给您添麻烦了。”贾敏声音哽咽,一脸惭愧的低下头。 张慧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四妹妹,你无需自责。当今圣上早就想召我和瑚儿进宫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这次的事情,虽然突兀,但细想起来,却也合理。” “可是,到底还是因为我,才……”贾敏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大嫂,一会进宫,若情势不对,您只管保全自己和瑚儿。” 第419章 贾瑚的机遇 张慧看着贾敏那犹如交代后事一般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哪里就到了这种地步?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一会进宫,你平常什么样就什么样,千万不可自作聪明,知道吗?” 话音未落,一阵微风吹过,吹起了贾敏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她心中的些许不安。她抬头望向张慧,眼中闪过一抹坚定。 马车在侍卫的仔细检查后,缓缓驶入了皇宫的永巷。因着张慧的身份,姑嫂二人并未受到过多的刁难。 然而,永巷内的气氛依旧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长长的石板路两旁,是高高的宫墙,仿佛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行驶在其中,只能听见马车轻微的辘辘声,与周围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贾敏坐在马车内,透过车窗的缝隙,向外望去。她看见来往不断的宫人,他们面无表情,步履匆匆,仿佛只是这座庞大宫殿中的一粒粒尘埃。贾敏暗叹一声,在这深宫高墙之下,谁知藏了多少冤魂?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凉。 马车前行了一段距离,终于停在了一座宫殿前面。姑嫂二人下了马车后,在宫人的带领下继续向前走去。贾敏的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她仿佛能感觉到自己正一步步走向命运的深渊。 直到了御花园,宫人才止住脚步,引路的也换成了一个貌美的宫女。 穿过一片紫竹林,一行人停在一座凉亭前面。抬头看去,就看到一道明黄的身影端坐在凉亭之中,旁边站着一位宫装丽人。那丽人身姿曼妙,面容娇美,神色温柔,只是眉宇间透着的那股傲气破坏了这份柔美。 张慧轻轻拉了拉贾敏的衣袖,示意她上前行礼。贾敏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走上前去恭敬地行了一礼:“臣女贾敏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拜见德妃娘娘,娘娘芳龄永继。” “臣妇贾张氏携子贾瑚参见陛下,吾皇福寿安康,拜见德妃娘娘,娘娘吉祥顺遂。” 仁康微微抬手,示意她们起身。他的目光在贾敏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而德妃则微微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免礼,平身。这就是狸奴吧,转眼都长这么大了,过来让朕看看。”仁康帝笑着对贾瑚招了招手。 闻言,贾瑚忙看向母亲,等候母亲的指示。 张慧见状,笑道:“你不是成天念叨着陛下,怎么见了陛下反而胆怯了?” 听到张慧这样说,仁康帝一下就来了兴致,笑道:“哦,张氏,他平常都怎么念叨的朕?” 贾瑚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他忙说:“万岁爷,您别听我娘乱说。” “这么说,是你母亲在撒谎了?”仁康帝打趣道。 张慧轻轻拍了拍贾瑚的后背,以示安抚,随即对仁康帝福了一福,笑道:“臣妇怎敢撒谎,不过是这孩子平日里总爱提及陛下您的英明神武,今儿个见了真人,反倒是害羞起来。” 仁康帝闻言,朗声大笑,眼中满是慈爱与欣慰。“好孩子,不必拘礼。你刚出生时,朕还抱过你呢,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能抚平人心的所有褶皱。 贾瑚被仁康帝的亲和所感染,鼓起勇气,小步快跑至仁康帝身边。他抬头仰望着这位至高无上的君主,心中既有敬畏也有好奇。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真相。 “陛下,在金陵的时候,我爹常和我提起您。我还一直以为我爹是在骗我,没想到您竟真得同他说的一样平易近人。”贾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稚嫩和真诚,让仁康帝的笑容更加灿烂。 仁康帝笑着眯起了眼睛,亲昵的拍了拍贾瑚的脑袋:“你爹都是怎么说朕的?” “嗯~”贾瑚思索片刻,方才大声说道:“我爹说您是最和善的长者,最聪明的智者,最英明的君王。” 贾瑚的话音刚落,凉亭内响起了一阵低低的笑声,连侍立在一旁的太监和宫女也忍不住嘴角上扬。仁康帝的笑声更是爽朗,他眼中闪烁着光芒,仿佛被这份纯真的赞美深深打动。 “哈哈,你爹这嘴皮子,倒是给朕贴了不少金。不过,朕倒是愿意担下这‘和善长者’之名,至于‘最聪明的智者’和‘最英明的君王’,朕可不敢自居。这天下,还有太多需要朕去学习和改进的地方。”仁康帝笑道,语气满是自得。 贾瑚涨红着小脸,嘴里小声嘀咕着:“才不是呢,我爹才不会骗我的。您就是最聪明的智者,最英明的君王!”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父亲的信任和崇拜,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好、好,朕是最聪明的智者,行了吧?”仁康帝心情大好的抱起贾瑚,将他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这个稚嫩的孩子。 贾瑚忙双手抱住仁康帝的脖子,一脸认真的说道:“陛下,您别笑,我爹是不会骗我的!”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仿佛生怕仁康帝不相信他的话。 “哈哈,德妃,贾赦生了个好儿子。”仁康帝转头看向一旁侍立的德妃,眼中满是赞赏和喜悦。 德妃闻言,笑道:“臣妾也未料到,贾赦那般放荡不羁的人,竟能教出如此真诚可爱的孩子来。” 她的声音温婉而柔和,如同春风拂面,让人心生暖意。她目光温柔地看向贾瑚,眼中满是慈爱和赞赏。 贾瑚被德妃这么一夸,不自在的扭了扭小屁股,把脸藏进了仁康帝的怀中。 仁康帝见状,心情愈发的好了,就连看向贾敏的目光也不由的柔和了下来。 德妃见状,眸色一紧,随即又换上了温婉的笑容,故作亲昵地拉住贾敏的手,笑道:“这就是荣国府的四姑娘吧,果然同传言一般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真是让人一见倾心。” 张慧面色一冷,笑道:“娘娘缪赞了,舍妹不过蒲柳之姿,哪里比得上娘娘年轻时天生丽质,风华绝代。” 第420章 贾瑚的机遇(二) 张慧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但她的语气却极为恭敬,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 德妃闻言,面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她虽心中恼怒,面墙却不显分毫,笑道:“荣国夫人真是会说话,本宫不过蒲柳之姿,哪里敢当风华绝代四字。倒是四姑娘,真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让人心生欢喜。” 张慧微微一笑,目光在德妃身上轻轻掠过,沉声道:“德妃娘娘过谦了,娘娘的容貌与气质,在后宫中可是无人能及。四姑娘能得娘娘赞誉,也是她的福气。” 德妃闻言,心中虽仍有些不快,但面上却更加温婉,仿佛春风拂面,暖意融融:“荣国夫人说得是,本宫确实很喜欢四姑娘。不知夫人可愿意让四姑娘在本宫宫中多留几日,陪本宫说说话?” 张慧眸光一紧,笑道:“娘娘有旨,臣妇自当遵从。只是,长公主不喜学生无故请假,且小妹又临近结业考核,臣妇恐她因此分心,影响学业。” 德妃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初,她轻启朱唇,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冷意:“荣国夫人言之有理,本宫自然也不愿因一时之喜,而耽误了四姑娘的前程。 不过,本宫近日偶感身体不适,御医建议需静心修养,本宫便想着,若有四姑娘这样聪慧伶俐的女子在旁陪伴,或许能助本宫更快康复。 不知夫人能否通融一二,让四姑娘在本宫宫中陪伴几日,待本宫身体好转,便即刻送她回府。 至于长公主那里,本宫自会派人过去说明原因。” 张慧心中暗自思量,她若拒绝,便是公然拂逆德妃之意,恐落个不敬的罪名;但若答应,又恐贾敏卷入后宫纷争,累及终身。 正当她左右为难之际,贾敏忽然开口,她声音清脆悦耳还带着小女儿特有的娇憨:“娘娘厚爱,臣女感激不尽。只是臣女确有学业在身,不便久留宫中。 承蒙娘娘不弃,臣女愿每日为娘娘抄写佛经,祈求娘娘早日康复。” 德妃正要开口回应,却忽然被仁康帝的笑声打断。 “德妃想要有人陪伴,本是无可厚非。不过,荣国夫人所言亦在理,四姑娘年少,应以学业为重,确不宜久居后宫。” 德妃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仁康帝的意图。她心中虽有些不快,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陛下圣明,是臣妾考虑不周了。 臣妾原也不过是随口一提,未曾想四姑娘如此可心。既然姑娘愿意抄写佛经为臣妾祈福,臣妾也不好不表示一二。” 说着,她转头对凉亭外的宫人吩咐道:“来人,把本宫昨儿新得的红珊瑚的手串拿来。” 片刻之后,一名宫女捧着一只精致的锦盒走了进来,恭敬地呈到德妃面前。 德妃轻轻打开锦盒,露出里面一串光彩夺目的红珊瑚手串。那珊瑚色泽鲜艳,质地细腻,每一颗珠子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生命力,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她拿起手串,走到贾敏面前,亲自为她戴在手腕上。 看到那条红珊瑚手串,仁康帝眼神一暗,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 “陛下,您看这手串是不是很衬四姑娘?”德妃举着贾敏的手腕问道。 仁康帝闻言,淡淡地扫了德妃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德妃有心了,这个颜色确实很适合贾四姑娘。” 德妃讪讪地松开贾敏的手腕,笑容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臣妾也觉得这个颜色同四姑娘很是相配。” 仁康帝轻笑一声,似乎对德妃的反应并不在意,他转而逗起了一旁的贾瑚。贾瑚是贾敏的兄长,此刻正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望着仁康帝。 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温润触感,贾敏用力抿了抿嘴唇,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情绪。她对着德妃恭敬地行了一礼,温声道:“臣女谢娘娘赏。” 德妃刚要开口,就听仁康帝突然问道:“张氏,狸奴平常都读些什么书?” 张慧一愣,忙回道:“回陛下,狸奴尚未启蒙,现在不过是跟着臣妇识了几个字。” 仁康闻言,沉吟片刻,沉声道:“朕记得你祖父最是注重小辈的教育,狸奴如今也到了入学的年纪,他可有什么安排?” 张慧心中一紧,她没想到仁康帝会突然问起这事来。忙回道:“回陛下,祖父年事已高,精神也大不如从前,再加上臣妇刚回京不久,因此贾瑚上学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安排。” 仁康帝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贾瑚,神色一下温和了起来:“狸奴,你可愿意入宫读书?” 贾瑚正襟危坐,听到仁康帝的话,眼睛一亮,一脸孺慕的看向仁康帝:“万岁爷,入宫读书是不是就能天天见到您?” 仁康帝被问得一乐,笑道:“哦,你想天天见到朕?” 贾瑚用力地点着头,一脸认真:“嗯,狸奴想天天见到您。” 仁康帝呵呵一笑,目光中带着几分玩味:“你难道不怕朕吗?” 贾瑚歪着头,一脸疑惑:“狸奴为什么要怕您?” “自然是因为朕是皇帝。”仁康帝笑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可是,爹爹说您是用来敬重的,不是用来害怕的。再说,狸奴又没犯错,为什么要怕您?”贾瑚脆生生地回答,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纯真无邪,仿佛这世间的所有恶意都与他无关。 仁康帝闻言,笑容更甚。他摸了摸贾瑚的脑袋,温声道:“你爹经常同你提起朕?” “嗯,我爹爹经常同我提起您。”贾瑚用力地点着头,仿佛这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哦,他都同你说了什么?”仁康帝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想知道这个在朝野上下都颇具声望的臣子是如何在私下里谈论自己的。 张慧闻言,忙给贾瑚使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说。可贾瑚就像是没有看到一般,那双桃花眼依旧闪烁着好奇与纯真的光芒。他脆生生地回答:“爹爹说您是尧舜禹汤!” 第421章 贾瑚的机遇(三) “尧舜禹汤?哈哈,你爹还是和以前那样就知道信口开河。朕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皇帝,怎敢同先贤们相提并论!” 仁康帝的笑声在御花园内回荡,带着几分自嘲与几分难得的轻松。 他的目光落在贾瑚身上,那眼神中不仅没有责备,反而满满的全是宠溺。 对于一个帝王而言,被人同尧舜禹汤相提并论,那真是莫大的肯定! 贾瑚站在一旁,小脸蛋上满是认真,他并不明白为何自己的话会引起仁康帝如此大的反应,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对仁康帝无尽的敬仰。 “陛下说错了,我爹才不会信口开河呢,他从来都不说假话的!”贾瑚涨红着小脸,急切的想要为自己的父亲正名。 仁康帝见状,笑得愈发开心了。 “陛下勿怪,狸奴年幼无知,只知心中敬仰,故而口无遮拦。” 仁康帝摆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朕倒是喜欢瑚儿的这股子直率劲儿。朕记得,你小时候也是如此,有什么说什么,从不藏着掖着。” 提及往事,张慧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轻声道:“是啊,时光荏苒,臣妾都已为人母,陛下亦是愈发英明神武了。” “英明神武?”仁康帝苦笑摇头,“朕不过是在这龙椅上如履薄冰,日夜操劳,生怕有负先祖基业,有负天下苍生。” 贾瑚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地望着仁康帝,突然道:“陛下,我爹爹说,您是天下万民的依靠,您辛苦了!” 这句话,虽出自孩童之口,却如同一股暖流,温暖了仁康帝的心田。他望着张慧,笑道:“狸奴被你们教的很好,朕都有些不舍得放他出宫了。” 仁康帝的话令张慧心头一震,她忙低头笑道:“能得陛下如此厚爱,是狸奴的福气。只是小儿难养,恐扰了陛下的清净。” “无妨,狸奴聪慧,朕喜爱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扰了朕的清净。”仁康帝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慈爱,仿佛真的将贾瑚视为了自己的子侄。 然而,张慧的心中却五味杂陈。她深深的看了贾瑚一眼,那眼神中既有不舍,又有担忧。 微微欠身,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陛下隆恩,臣妇感激不尽。只是,狸奴生性顽皮,若是在宫中闯下祸端,还望陛下能宽恕一二。” 仁康帝轻轻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宽慰与坚定:“孩童天性使然,偶有顽皮亦是常理。狸奴若真有不当之处,朕自会教导,你放心便是。” 看着年少懵懂无知的幼儿,仁康帝只觉心头一软。他轻声对狸奴道:“狸奴,你可愿意陪在朕的身边?” 贾瑚不解地问道:“狸奴这不正陪着您吗?” 仁康帝哑然失笑,他耐心地解释道:“朕说得是长久的陪在朕身边,以后你就住在宫里,与朕为伴。” 贾瑚闻言,红着眼眶问道:“那,狸奴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爹爹娘亲了?” 仁康帝的神色柔和下来,他轻声安慰道:“不会的,狸奴可以随时出宫探望你爹娘。而且,宫里也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你一定会喜欢上这里的。” 然而,对于年幼的贾瑚来说,离开熟悉的家,离开疼爱他的爹娘,无疑是一件令人害怕的事情。他紧紧地抓住张慧的衣角,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不舍。 张慧见状,心中更加难过。但她知道,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她轻轻地抚摸着贾瑚的头,柔声道:“狸奴乖,你在家不是天天念叨陛下吗?如今留你在宫中读书,你就可以天天见到陛下了,高不高兴?” 贾瑚用力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说道:“能天天见到陛下,我自然高兴。可是,我也不想离开您和爹爹。”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无奈。 张慧轻轻地叹了口气,将贾瑚紧紧地搂在怀里。她感受着这个小生命在她怀中的颤抖,心中充满了不舍与担忧。 贾瑚被母亲抱在怀中后,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他懂事的拍了拍张慧的后背,奶声奶气的说道:“娘亲别难过,一定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安慰好张慧后,他又昂着头看向仁康帝,满脸崇拜的问道:“陛下,您是天下最聪明的人,您帮狸奴想个办法好不好? 狸奴喜欢陛下,想天天都能见到陛下,可是狸奴也不舍得爹娘。只要一想到以后就见不到爹娘了,狸奴这里就闷闷的。”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满脸委屈,仿佛那里正承受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看着左右为难的贾瑚,仁康帝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他轻咳一声,问道:“若是在朕和你爹娘之中只能选择一方,狸奴要如何选择呢?” 贾瑚闻言,一张小脸顿时皱成了苦瓜状,他苦着脸回答道:“陛下,就不能都选吗?”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助和渴望,显然是不愿意面对这样的选择。 仁康帝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狸奴,人可不能太贪心了哦。太过贪心的人,是注定不能走远的。” 贾瑚听着仁康帝的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明白,陛下的话里蕴含着深意,但他还无法完全理解其中的含义。 贾瑚的小脸上写满了纠结与不舍,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进行着艰难的选择。凉亭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仁康帝静静地注视着贾瑚,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鼓励。他知道,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样的选择无疑是艰难的,但他更想知道,这个孩子会如何平衡自己的情感与理智。 过了好一会儿,贾瑚才缓缓抬起头,他红着眼眶,用稚嫩却坚定的声音说道:“陛下,狸奴选好了。 虽然狸奴真得很喜欢很喜欢陛下,想天天都能见到陛下,可是狸奴也知道,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不是独属于任何人的。 可是狸奴的爹娘就只是狸奴的爹娘,如果狸奴不要他们,他们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第422章 贾瑚的机遇(四) 贾瑚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张慧的心头炸响。她的心跳骤然加速,仿佛要跳出胸膛,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到了极致。 雷霆雨露,皆是皇恩,他们这些臣子及其家眷,哪里有拒绝的权力?在帝王面前,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要慎之又慎,一个不查便是万劫不复。 “狸奴年幼无知,辜负了圣上的一番苦心,还请陛下降罪。”张慧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可抑制的颤抖,她急忙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 仁康帝并未理会跪伏在地的张慧,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旁边的贾瑚身上。只见他小脸苍白,眼眶泛红,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安,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无助又脆弱。 仁康帝轻叹一声,缓缓起身,步伐沉稳地来到贾瑚身边。他蹲下身来,目光与贾瑚平视,眼中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与慈爱。 “陛下,狸奴……狸奴是不是说错话了?”贾瑚噙着一汪眼泪,无助地看向仁康帝,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他的小手紧紧地揪着衣角,仿佛这样能给自己带来一丝安全感。 仁康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笑容温暖如春日阳光,足以驱散贾瑚心中的阴霾:“狸奴没有说错,像狸奴这般大的孩童正是离不开爹娘的时候。” “可是……”贾瑚怯怯地看向跪伏于地的张慧,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既有胆怯也有心疼。他虽年幼,却也能感受到母亲此刻的惶恐与无助。 仁康帝见状,拉着贾瑚的手,把他带到自己身边,对着张慧冷声道:“起来吧,莫要吓到了孩子。” “臣妇谢陛下隆恩。”张慧闻言,身体微微一颤,随即缓缓起身。她的目光始终落在贾瑚身上,眼中满是担忧和心疼。 贾瑚的手被仁康帝紧紧握住,他能感受到来自帝王那难得的温情,却也分明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小脸上写满了困惑与不安,他抬头望向仁康帝,试图从这位至高无上的君主眼中寻找答案。 “陛下,我娘她……”贾瑚的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透露出他对张慧的担忧。 仁康帝安抚地对贾瑚笑笑,温声道:“放心吧,你娘没事的。”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转而又对一旁的总管戴权吩咐道:“戴权,带狸奴去园子里逛逛。小心伺候着,莫要让人冲撞了他。” “是,陛下。”戴权恭敬地应声道,随即上前引着贾瑚向园子走去。 贾瑚虽然不愿离开,但直觉告诉他,现在不是他任性的时候。他担忧的看了张慧一眼,任由身后的小太监抱着他离开了凉亭。 待贾瑚离开后,仁康帝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他冷冷的扫了张慧一眼,沉声道:“日后在外面莫要说自己是大学士的孙女,没得辱没了他的名声。” 张慧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强忍着心中的惊惧与委屈,再次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是,陛下,臣妇……臣妇知错了。” 仁康帝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冷声道:“跪安吧。” 张慧见状忙开口道:“陛下,狸奴他……” 一旁的德妃见状,忙开口打断了张慧的话:“知道荣国夫人爱子心切,但陛下既有旨意,夫人还是先行退下吧。狸奴那边,自有陛下照看,夫人放心便是。” 张慧闻言,心中虽万般不舍,却也明白此刻不宜再多言,只好再次叩首道:“臣妇遵旨,臣妇告退。”说完,她缓缓起身,强忍着泪水,带着贾敏,一步步退出了凉亭。 待张慧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仁康帝才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再次变得深邃起来。 德妃见状,温声道:“昨日老四家的给臣妾递了折子,今日要晖儿进宫请安。臣妾想着陛下也许久不曾见过晖儿了,便想着让晖儿也来给陛下请个安,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仁康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柔和,微微颔首道:“也好,朕也确实有些时日未见晖儿了。你安排一下吧,让晖儿午后过来。” 德妃闻言,脸上露出喜色,连忙福身行礼道:“臣妾遵旨,臣妾这就去安排。” 说罢,德妃转身吩咐了身旁的宫女几句,便带着一众宫人离开了凉亭。 仁康帝独自坐在凉亭中,望着远处渐渐模糊的宫墙,心中思绪万千。 突然,他对着身后的小太监吩咐道:“还记得德妃赐给贾氏女的手串吗?让人查查德妃从什么地方得到的那种东西,除了贾氏女那边,她还给了什么人?” “喏。”小太监应了一声,即刻退了下去。 “朕的耐心,可不是无限的。”仁康帝低声自语,语气中满满的全是厌恶。 此时,贾瑚被戴权引着,一路穿过曲折的小径,来到了繁花似锦的御花园中。园中的花儿争奇斗艳,仿佛不知人间疾苦,只知尽情绽放。 看着面前盛开的花朵,贾瑚拉了拉戴权的衣摆,一脸担忧的问道:“总管爷爷,我娘她不会有事吧?” 戴权闻言,慈祥地摸了摸贾瑚的头,安慰道:“哥儿放心,陛下最是大度了,不会因为这点子小事就见责与夫人的。 今儿难得的好天气,哥儿就好好轻松一日,日后入学了,就是想玩也没有机会喽。” “总管爷爷骗人,我娘说学堂每旬都会放假的。狸奴就是去了学堂,也是有机会出来玩的。”贾瑚仰着头,认真地反驳道。 戴权闻言,哈哈一笑,道:“好好好,是杂家说错了。咱们哥儿日后去了学堂,也是能时常出来玩的。” “到时候我给总管爷爷带糖葫芦。”贾瑚笑着说道。 戴权闻言,顿时笑得看不见眼睛了,他柔声道:“好,老奴在这里先行谢过哥儿了。” “蝴蝶,总管爷爷,您看,好大的蝴蝶!”贾瑚指着前面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兴奋地叫喊着。 戴权顺着贾瑚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一只巴掌大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翅膀上的色彩在阳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泽。 “哎哟,这蝴蝶可真是漂亮。”戴权笑眯眯地说道,目光中满是慈爱。他转头看向贾瑚,继续道,“哥儿喜欢这蝴蝶吗?要不咱家让人去捉了来,给哥儿玩耍?” 贾瑚闻言,连忙摇了摇头,认真地道:“不要,蝴蝶应该在花丛中自由地飞,不应该被关起来。” 戴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化为了浓浓的赞赏。他刚要开口称赞贾瑚,就听到一道嚣张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小邓子,给爷抓住那只蝴蝶!” 第423章 贾瑚的机遇(五) 一个身着华丽衣裳的男童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男童大概七八岁的样子,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太监。那男童目光不善地盯着贾瑚和戴权,似乎对他们的存在感到十分不满。 闻言,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太监立刻男童身后站了出来。贾瑚见状,心中一急,想要上前阻止,却被戴权拉住了衣袖。 只见那小太监身形轻盈,如同一只灵巧的燕子,朝着蝴蝶扑了过去。 贾瑚刚要开口阻止,但为时已晚,小太监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住了那只蝴蝶。他捏着蝴蝶的翅膀,一脸谄媚地走向男童。 男童接过蝴蝶,上下翻看了一遍,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爷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也就那乡下来的土包子才会把这东西当宝。” 他语气恶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紧接着,就见他手上一个用力,那蝴蝶的翅膀立刻停止了扇动,瞬间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贾瑚目睹这一幕,眼中闪过一抹愤怒与心疼。他用力挣脱戴权的手,快步上前,大声质问道:“你在做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一条无辜的生命!” 男童闻言,不屑地笑了笑:“生命?哼,这种低贱的东西也配叫做生命?它不过是小爷手中的玩物罢了。” 说着,他便把手中的蝴蝶重重掷在地上。那蝴蝶在地上挣扎了几下,试图重新飞起来,但终究是无济于事。男童还不解气,又伸脚重重地踩了几下,直到那蝴蝶变成了一滩烂泥。 看着刚刚还翩翩起舞的蝴蝶,一下变成了一滩烂泥,贾瑚的眼眶顿时红了起来。他大吼一声,如同一只被激怒的狮子:“众生平等,你凭什么这么残忍!” 男童冷笑一声,一脸鄙夷的看向贾瑚,仿佛是在什么地等的生物。 贾瑚也是被贾赦和张慧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里受得了这种眼神?他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脑门,就见他如同一个小炮弹般飞了出去,脑袋重重地顶在了那个男童的肚子上。 男童被贾瑚这么一顶,脚下一个趔趄,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疼得龇牙咧嘴,脸上满是惊愕与愤怒:“你、你竟敢打我!” “我就打你了怎么着,谁让你不尊重生命的?” 男童从地上爬起,满脸涨得通红,眼中闪烁着不甘与恨意,他从未想过竟然有人敢在这皇宫之内对自己动手。 “爷,您没事吧?奴才这就替您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滚下去。爷要亲自教训他!”男童说着,往上捋了捋袖子,一脸狞笑的扑向贾瑚。 贾瑚见状,心中虽有惧意,但更多的是不屈。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回想起父亲平日里教他的那些拳脚功夫,冷笑一声迎了上去。 男童的拳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呼啸着向贾瑚的面门砸来。贾瑚身形一侧,灵活地躲过了这一击,同时反手一拳,正中男童的肩头。男童吃痛,脸色瞬间变得扭曲,但他并未退缩,反而更加凶猛地扑了上来。 两人在宫道上你来我往,拳脚交加,引得周围的宫女太监纷纷侧目。 贾瑚虽然年纪尚小,但得益于贾赦平日里对他的严格教导,他的身手竟也不容小觑。而男童虽然看起来比贾瑚年长几岁,但显然未曾受过系统的武艺训练,全凭一股蛮力。 几个回合下来,男童渐渐体力不支,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贾瑚瞅准时机,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男童吃痛之下,整个人向前扑去,再次摔了个狗吃屎。 “哼,就这点本事还想教训我?”贾瑚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居高临下地看着男童,语气中满是轻蔑。 男童趴在地上,双手紧握成拳,眼中既有不甘也有恐惧。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在这个看似瘦弱的小子面前栽跟头。周围宫人的窃笑和指点,如同锋利的刀片,切割着他的自尊。 “你……来人,把他给我拿下!”男童终于从地上爬起,恶狠狠地瞪了贾瑚一眼,厉声喝道。 他身边的几个太监闻言,立刻上前,就要将贾瑚制服。贾瑚见状,眼神一凛,身形未动,却已暗中蓄力。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王妃服饰,面容娇美的女子款步走来。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大概六七岁的男孩,此刻那男孩正一脸担忧的看向贾瑚。 看到来人,戴权眸光微闪,笑着迎了上来:“老奴见过雍王妃,见过雍王世子。” 看到戴权,雍王妃神色一紧,笑道:“公公免礼。本宫听闻此处有些喧闹,特地来看看,没想到竟是公公在此。”雍王妃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最终停留在了贾瑚和男童身上。 男童一看雍王妃到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的生母虽然得宠,毕竟只是雍王的侍妾。若是让雍王妃抓住自己的错处,她虽不会惩罚自己,却会狠狠惩戒自己的生母。 雍王妃的目光让男童感到一阵寒意,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仍强撑着没有退缩。他明白,这个时候任何退缩都会被视为软弱,只会让雍王妃更加看轻自己。 雍王妃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她并未立即对男童发作,而是先转头看向贾瑚,笑道:“公公,这是谁家的孩子?看着仪表堂堂,想来出身也是定然不俗。” 贾瑚闻言,忙上前,恭敬的行了一礼:“荣国府贾瑚,见过王妃娘娘,见过雍王世子。” 第424章 蜕变 雍王妃轻轻抬手,示意身旁的宫人扶起贾瑚,态度温和的说道:“原来你就是荣国府的小公子,今日一见果然是气度非凡,大有荣老国公的风采。” 贾瑚忙躬身道:“王妃娘娘过赞了,瑚远远不及曾祖万一。” 雍王妃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她的目光扫过一旁沉默不语的水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意:“你们谁能告诉本宫,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水昀身子一颤,忙回答道:“回……回王妃,刚刚是……是儿子在同贾瑚玩闹。”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在说谎。 雍王妃的眉头微微皱起,她看向水昀的眼神中满满的全是厌恶。她深知这个儿子的秉性,平日里仗着生母得宠,没少给自己找麻烦。 “你确定你是在同他玩闹,而不是在仗势欺人?”雍王妃冷声喝道。 水昀低下头,不敢直视雍王妃的眼睛。他心中虽然害怕,但嘴上还是倔强地说道:“儿子没有。不信,您问小邓子他们。” 这时,雍王世子水晖走了过来。他看到母亲眼中的厌恶,心中不禁一紧。若是母亲真的在宫中惩罚了水昀,祖母德妃定会给母亲难堪的。 水晖忙笑着开口道:“母妃,二弟想来也是见贾公子生的可爱,忍不住想要亲近一二,一时失了分寸,这才……” “晖儿,你……”雍王妃的话刚出口,便被水晖打断。 “母妃,德祖母还等着咱们过去请安呢。”水晖故意加重了‘德祖母’三个字,提醒自己的母亲此时不宜多做纠结。 闻言,雍王妃只得压下心头的怒火,对着贾瑚温声道:“大公子今儿受委屈了,改日本宫定亲自上门赔罪,还望大公子莫要往心里去。” 贾瑚见状,忙求助的看向戴权。接收到贾瑚的求助,戴权上前一步,笑道:“王妃言重了,小公子们之间的玩闹本也无伤大雅,今日之事不过是一场误会,王妃不必太过挂怀。奴才定会向万岁爷禀明情况,想来万岁爷也不会多加责怪的。” 雍王妃听罢,眸光微闪,笑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王妃客气了,这本就是奴才的分内之事。”戴权笑道。 水晖见状,适时地插话道:“母妃,既然事情已经说开,咱们也别再耽搁了,免得德祖母久等。” 说着他又对着贾瑚微微一笑,温声道:“贾瑚,过几日便是我的生辰,到时我让人去接你好不好?” 贾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笑道:“承蒙世子相邀,当时瑚定亲自前往为世子庆寿。” 雍王妃在一旁听着,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对水晖此举有所顾虑,但终究没有开口反对。 雍王世子见贾瑚应了下来,高兴的同他挥了挥手,便随着雍王妃离开了御花园。 贾瑚站在原地,目光怔怔地追随着雍王妃一行人远去的身影,眼底一片晦涩。今日进宫所遭遇的一切,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将他原本平静的生活彻底打乱。 年幼的他,第一次对权势生起了向往之意。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仅凭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能决定他人的命运,这种翻云覆雨的手段,让贾瑚心中既恐惧又渴望。 看着沉默不语的贾瑚,戴权暗暗叹了口气。这位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太监,一眼便看出了贾瑚心中的波澜。到底还是孩子,不懂掩饰自己的喜怒。 “哥儿可是觉得委屈了?”戴权柔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怀。 闻言,贾瑚的眼眶一下就红了起来,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哽咽着说道:“戴……戴爷爷,他……他怎么可以那样残忍?蝴蝶又没有招惹他,他为什么要……要……” 戴权轻轻拍了拍贾瑚的肩膀,以示安慰。他沉默了一会,才轻声道:“在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美丽就是原罪。这世间万物,皆有其生存之道,而人,更是如此。” 贾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中的仇恨却如野火燎原,难以平息。他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为他们的残忍付出代价。 戴权见贾瑚听进了自己的话,他揉了揉贾瑚的脑袋,沉声道:“哥儿今日太过冲动了,若您今日遇到的人不是雍王府的二公子,而是其他得宠的主子,您想过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贾瑚闻言,心头一紧,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贾瑚自出生起,就一直活在父母的呵护之中,他从未真正见识过人性的险恶,更不曾经历过宫廷斗争的残酷。今日之事,只是让他初窥门径,便已让他心惊胆颤。 “戴爷爷,我……我错了。”贾瑚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可能给自己和国公府带来灭顶之灾。 戴权叹了口气,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哥儿要记住,宫廷之中,步步惊心,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以后行事,定三思而后行。” 贾瑚重重的点了点头,凝声道:“戴爷爷的教诲,狸奴谨记于心。” 看到贾瑚脸上的凝重,戴权虽心中不忍,但也知道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他轻抚着贾瑚的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哥儿,这深宫大院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可是只有活下来的聪明人,才能真正笑到最后。 你今日之举,虽出于义愤,却也太过冲动。日后若再遇此事,当先谋定而后动,切不可再如此鲁莽行事。” 贾瑚低垂着头,将戴权的话一字一句刻入心底。他明白,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确实太过鲁莽,若非雍王妃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想到此处,他不禁感到一阵后怕,看向戴权的眼神也充满了依赖和感激。 “戴爷爷,狸奴日后定当谨言慎行,不负您今日的教诲。”贾瑚抬头,目光坚定,这一刻的他成熟的不像是一个四岁的稚子。 第425章 蜕变(下) 戴权望着贾瑚那稚嫩却坚定的脸庞,心中一片复杂,他突然后悔自己同贾瑚说这些。 贾瑚是他见过的最真诚,最善良的小孩,他日后应该是那风光霁月般人物,而不应该过早地被卷入这宫廷的旋涡之中。 但戴权也明白,有些事,不是他能决定的,贾瑚身为国公府的大公子,他的命运,注定与这宫廷紧密相连。 “哥儿,答应戴爷爷一件事好吗?”戴权突然开口说道。 听到戴权自称为戴爷爷,贾瑚眼底闪过一抹亮色,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戴爷爷尽管说,只要狸奴能做到的,狸奴一定尽力而为。” 戴权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与欣慰,他缓缓说道:“狸奴,宫廷之中,人心难测,你日后行事,定要更加谨慎小心。但无论如何,都要保持你的纯真与善良,切莫被权势与利益蒙蔽了双眼。” 戴权再次叮嘱道,他希望贾瑚能在这复杂的宫廷中,保持那份难得的纯真与善良。 贾瑚认真听着,每一个字都深深烙印在他心中。他明白,戴权这是真心接纳了自己,有意在为自己指引未来的道路。 宫廷之中人心诡异莫测,无论是戴权还是仁康帝,他们都看惯了勾心斗角,看惯了尔虞我诈。 若是突然出现一个心澄如水的人,自然会让他们眼前一亮,心生好感。但这份好感能否长久,便要看贾瑚自己如何行事了。 “戴爷爷放心,狸奴记下了。”贾瑚郑重其事地应承下来,那双明亮的眸子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戴权见状,心中稍感宽慰,他轻轻拍了拍贾瑚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哥儿记住了,这宫廷之中,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但即便如此,你也要坚守本心,莫要被这污浊的世风所侵蚀。 戴爷爷希望,再过十年二十年,你仍是那个会说‘蝴蝶应该在花丛中自由地飞,不应该被关起来’哥儿。” 听到戴权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语,贾瑚一下沉默了。过了许久,他方才低声道:“戴爷爷,狸奴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狸奴可以答应您,无论世事如何变迁,狸奴都会记得今日之言,守住自己的底线,不让这宫墙内的污浊侵蚀了我的心。” 听到贾瑚的保证,戴权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开心,反而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心口,沉甸甸的。 他重重的吐了口气,似乎是想把那东西给吐出去一般。 贾瑚见状,小心翼翼的握住了戴权手,试图借此来安慰他。 感受到手心中传来的温热,戴权自嘲的笑了笑,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有这一天。 可是,在触及到贾瑚那双干净的眼眸时,戴权的心又莫名地柔软了下来。那双眼睛,仿佛能洗净世间一切尘埃,让他在里面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罢了,罢了,”戴权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这世间万般皆苦,唯有自渡。哥儿你能有这份心,已是难得。记住,未来的路,终究还是要靠你自己去走。” 贾瑚虽不知戴权的心路历程,但小孩子的直觉向来敏锐,他能感受到戴权身上散发的善意。这份温暖如同春日里的阳光,温柔地包裹着他幼小的心灵。他不由自主地用脸蹭了蹭戴权的手背,仿佛是在无声地回应这份关爱。 戴权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弄得心头一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轻轻抚摸着贾瑚的发顶,眼神中满是慈爱与欣慰。这一刻,仿佛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只剩下这份纯粹的情感在两人之间流淌。 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花丛中翩飞的蝴蝶。蝴蝶们轻盈地穿梭在花瓣之间,翅膀上斑斓的色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微风吹过,带来阵阵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道尖细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大总管,陛下传召贾大公子。” 戴权闻言,忙替贾瑚整理整理衣服,拉着他的手往仁康帝所在的凉亭走去。一路上,贾瑚紧紧抓着戴权的手,似乎是在寻找一丝安全感。戴权则轻轻拍打着他的手背,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安慰与鼓励。 刚刚靠近凉亭,就听到了一阵爽朗的笑声,昭示着仁康帝此刻的心情。戴权与贾瑚加快脚步,步入凉亭之中。只见仁康帝正坐在石凳上,手中把玩着一串精致的玉珠,身旁则站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 男孩身穿华丽的锦袍,头戴金冠,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与贵气。此刻,他正与仁康帝谈笑风生,两人的关系似乎格外的亲昵。 贾瑚的目光在男孩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又迅速收回,转而恭敬地向仁康帝行礼:“贾瑚给陛下请安。” 看到贾瑚的到来,仁康帝似乎是更加开心。他冲着贾瑚招了招手,笑道:“狸奴过来,朕给你介绍了朋友。” 贾瑚闻言,心中一动,忙来到仁康帝跟前,对着那男孩行了一礼:“荣国府贾瑚见过雍王世子。” “大公子快快起来,你我之间无需多礼。”水晖忙扶起贾瑚,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友善与好奇,仿佛对这位新来的玩伴充满了兴趣。 看着面前这对明示熟识的两小只,仁康帝眼中划过一抹幽光,笑道:“朕还以为你们两个会玩不到一块去,没想到你们竟然如此的投缘。” 水晖闻言,心中微微一凛。他抬头望向仁康帝,只见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仿佛藏着无数的秘密,让人无法窥探其真实想法。他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恭敬地回答道:“回皇祖父,孙儿刚刚才同贾瑚在御花园见过面。” 贾瑚听到‘御花园’三个字,欲言又止的看了仁康帝一眼,不发一语的垂下了脑袋。 感受到贾瑚身上散发的幽怨,仁康帝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笑道:“狸奴似乎兴致不高,告诉朕,你同晖儿在御花园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426章 余波 闻言,贾瑚偷偷的看了雍王世子一眼,闷声闷气的说道:“回陛下,没……没发生什么事,就是在御花园遇到了世子和王妃娘娘。” “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吗?”仁康帝看着贾瑚脸上的淤青问道。 感受到来自九五之尊的压迫感,贾瑚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抿了抿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陛下,狸奴……狸奴顽劣,在御花园打……打了昀公子。” 雍王世子见状,也跪了下来,沉声道:“皇爷爷恕罪,是孙儿没有约束好二弟,让贾瑚受委屈了。” 御花园发生的事情,戴权早就命小太监一五一十的回禀了仁康帝。仁康帝本没放在心上,在他眼里男孩子打架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水昀因为没有打赢贾瑚,心中不忿,在德妃那里告了黑状。 德妃听到贾瑚竟然敢同自己的孙子动手,当下便狠狠地训斥了雍王妃。作为皇帝的宠妃,德妃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当即便要求仁康帝严惩贾瑚。 仁康帝不悦地皱了皱眉,看向雍王世子道:“你起来吧,朕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雍王世子起身,恭敬地回道:“回皇爷爷,昨天德祖母说想念孙儿和二弟了,今儿一早,母妃便带着孙儿和二弟过来给德祖母请安。 路上遇到了贤祖母,母妃便同贤祖母聊了一会。二弟因思念德祖母,就带着随从先行离开。 待母妃和孙儿同贤祖母告辞后,就看到二弟同贾瑚发生了矛盾。 母妃想着小孩子玩闹,本不是什么大事,且二弟又比贾瑚年长了几岁,便没有多说什么。 谁知二弟在德祖母宫中突然说胸口疼,德祖母听闻二弟同贾瑚起了摩擦,便……” 听完雍王世子的叙述,仁康帝看向贾瑚,沉声道:“狸奴,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听到仁康帝的问话,贾瑚飞快的抬起头,偷偷的看了仁康帝一眼后,立刻垂下了脑袋,哑声回道:“陛下,狸奴知错,狸奴不该同昀公子发生争执,更不该对昀公子动手。” 仁康帝看着贾瑚这副模样,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他本以为贾瑚会狡辩一番,却没想到他如此爽快地承认了罪行。仁康帝不解地问道:“你就不为自己辩解一二?” 贾瑚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沉闷:“狸奴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今日确实是狸奴冲动了。一人做事一人当,陛下要打要杀狸奴都认了,只求您莫要迁怒于狸奴的爹娘。”贾瑚说着重重的给仁康帝磕了一个头,便不再言语。 看着贾瑚的动作,仁康帝只觉心头一哽,自己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因为两个孩童打架就迁怒到其父母身上。 想当初,贾赦作太子伴读时可没少同自己的皇子们打架,自己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再说,水昀可是比贾瑚年长两岁,人也比贾瑚生的高大壮硕,身边又跟着一堆的侍卫奴才,若说告状,也该是贾瑚告状才是。 如此一想,心中对水昀的不喜又多了几分。到底不是从正妻肚子里出来的,净同其生母学了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做这个样子给谁看,还不快些起来?你真该好好同你老子学学,他当初打朕的皇子时,可比你有种多了。”仁康帝瞟了贾瑚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贾瑚闻言,抬头看向仁康帝,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他没想到仁康帝竟然没有丝毫要责备自己意思。 “陛下,您……您不罚我?” “罚你?你信不信,朕前脚罚了你,你老子后脚就能杀过来?” “陛下说笑了,我爹爹对陛下一向敬重有加,怎会因这等小事就冒犯陛下。”贾瑚虽心中暗自松了口气,面上却依旧带着几分忐忑,小心翼翼地回应着。 仁康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敬重有加?哼,他若真敬重朕,就不会每次朕的皇子们被他打得鼻青脸肿后,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来朕面前请罪了。朕看他是敬重朕的龙椅,胜过敬重朕这个人了。” 贾瑚听着仁康帝这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话语,心头微微一颤,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得更加恭谨地答道:“陛下圣明,爹爹性情直率,有时行事确实欠妥,但他对陛下之心,确是赤诚无二。 在金陵的这几年,爹爹每日都会和狸奴提起陛下。爹爹说若非陛下仁慈大度,便没有今日的贾赦。 他时常感慨,能得遇陛下这样的明君,是他此生最大的幸运。” 仁康帝闻言,眼中的笑意更甚了几分,他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在回味着贾瑚口中的那些话语。 “哦?他还时常提起朕?这倒是让朕有些意外。朕还以为,他一直不愿回京,是对朕心怀怨怼呢。”仁康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贾瑚闻言,忙回道:“爹爹敬重陛下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心生怨怼?只是曾祖的离世对他的打击太大,以至他这些一直活在悲痛之中,难以自拔。 金陵是曾祖生长的地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承载着他对曾祖的思念,故而他才会迟迟不愿离开。” 仁康帝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摆了摆手,神色间似有几分无奈:“罢了罢了,朕与你一个孩童说这些做什么。 御花园的事情朕都已经知道了,你确实有些鲁莽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曾想过,若水昀直接命侍卫要了性命,你此刻还能站在这里与朕说话吗?” 贾瑚闻言,脸色微变,心中涌起一股后怕。他确实未曾细想这一层,被感情冲昏了头脑,未曾顾及自己的安危。 “陛下教训的是,狸奴知错了。”贾瑚低下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惭愧。 “狸奴。” “狸奴在。”贾瑚连忙回应,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你觉得雍王世子如何?”仁康帝突然开口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试探。 第427章 伴读 听到仁康帝的询问,水晖脸色微变,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了贾瑚身上。他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贾瑚闻言,心中一愣。他从未想过仁康帝会突然问起雍王世子。他想了想,谨慎地回答道:“陛下,狸奴今日是第一次同世子见面,只觉世子气质非凡,举止得体,不愧是天潢贵胄。” “若朕让你做他的伴读,你可愿意?”仁康帝温声问道。 贾瑚抬头看了一眼水晖,只见对方神色复杂,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难以言说。他心中顿时明了,这伴读之选恐怕并非表面那般简单。他面露难色,斟酌着言辞道:“陛下,狸奴虽说略识几个字,却从未进过学堂,只怕难以胜任此等重任。” 仁康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目光深邃:“无妨。水晖也是今年刚入学,到时朕命太傅为你们二人单独开蒙,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贾瑚心中一凛,他知道若是自己再拒绝,今日就真的不好收场了。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只要世子不嫌弃狸奴蠢笨,狸奴自然是愿意的。” 仁康帝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水晖身上:“水晖,你意下如何?” 水晖闻言,掩唇轻咳几声,脸颊微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若贾瑚不嫌弃孙儿体弱多病,耽误他的前程,孙儿亦是愿意的。” 仁康帝闻言,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疼惜。雍王这个长子自幼体弱多病,平日里连王府都甚少出来,更别提与同龄的孩子们一起玩耍了。 今日命贾瑚做水晖的伴读,虽然表面上是为了查探荣国府同雍王的关系,但仁康帝心中其实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 他曾秘密命钦天监为贾瑚批过八字,得知贾瑚是个有福之人,命格中自带旺人之相。因此,他希望贾瑚的陪伴能为体弱多病的水晖带来一些好运,让他能够健康成长。 皇室之中,夭折的孩童实在太多了,每一个皇嗣的出生和成长都牵动着无数人的心。 仁康帝作为一国之君,虽然坐拥天下,但在面对自己子孙的生死时,也难免会感到无力和心痛。他实在不愿意再看到水晖这样优秀的孩子因为体弱和后宅的算计而早早夭折。 仁康帝仿佛没有看到二人眼中拒绝,笑道:“狸奴是朕看着出生的,水晖是朕最疼爱的皇孙,从今往后,你们当互相扶持,共同进步,为朕分忧,为大盛解难。” 贾瑚与水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与妥协。他们知道,仁康帝的决定已成定局,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尽力去适应这个新的身份和角色。 “孙儿\/狸奴遵旨。” “戴权,你亲自送狸奴回府,把这件事情告诉荣国夫人。”仁康帝吩咐道。 “是,陛下,奴婢遵旨。”戴权说完,便转身走到贾瑚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哥儿,请随奴才来。” 贾瑚对仁康帝行了一礼后,便随着戴权离开了御花园。水晖则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远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水晖。” “孙儿在。”水晖忙应道。 “你可知朕为何一定要贾瑚做你的伴读?” “孙儿愚笨,还请皇爷爷明示。” “贾代善有一套强身健体的功夫,据说这套功法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你自幼体弱,若是能得到这套功法,或许能改善你的体质。 而贾瑚作为贾代善的玄孙,贾赦的长子,他极有可能知晓这套功法的秘密。朕让你与他亲近,也是希望你能有机会学到这套功法。”仁康帝语重心长地说道。 水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自幼体弱,对于强身健体之事一直极为热衷,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方法。如今听到皇爷爷这么说,他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 “孙儿明白了,孙儿一定会好好与贾瑚相处。”水晖郑重地应道。 仁康帝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好了,你回去吧。朕也有些乏了。” “是,孙儿告退。”水晖行了一礼后,便转身离开了御花园。 戴权看着自出宫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贾瑚,怜爱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压低声音说道:“瑚哥儿,高兴些,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既然拒绝不了,就要笑着接受。如若不然,便是藐视天威。” 贾瑚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伸手抱住戴权胳膊,恹恹的说道:“戴爷爷,狸奴心里难受。” 戴权闻言,轻轻拍了拍贾瑚的肩,目光中满是感慨:“好孩子,这世间之事,十有八九不如人意。你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享尽荣华富贵,却也注定要承受更多的风雨。这是上天对你的馈赠,也是上天对你的考验。” 贾瑚依偎在戴权身旁,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安心停泊的港湾。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仍努力保持着平静:“戴爷爷,狸奴明白。只是这宫墙之内,权谋之争,人心之复杂,远非狸奴所能想象。我虽生于富贵,却更愿做那闲云野鹤,逍遥自在。” 戴权轻叹一声,低声道:“哥儿啊,人生在世,岂能尽如人意?你既已踏入这红尘,便要学会在这纷扰中找寻自己的道。 记住,选择的权力是握在强者手中的,而弱者却只有被选择的权力。” “戴爷爷,狸奴虽年少,却也知晓这世间艰难。只是,我真的能在这条路上找到自己的道吗?我害怕,害怕自己会迷失,害怕这权力斗争会吞噬掉我的良知,最后变成昀公子那样的人。”贾瑚声音哽咽的说道。 戴权安慰的拍了拍贾瑚,笑道:“哥儿莫怕,还有戴爷爷呢。戴爷爷虽是奴才,在陛下那里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虽不能让你在这宫中肆意妄为,但保你周全,教你如何在宫中立足,却也是绰绰有余。” 闻言,贾瑚便不再言语,而是紧紧抱住戴权的胳膊,仿佛这样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戴爷爷,我进宫读书,若是昀公子找我麻烦,我能反击吗?” 第428章 警惕(上) 戴权闻言,神色一怔,笑道:“哥儿觉得呢?” 贾瑚看着戴权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觉得可以!” 戴权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沉声问道:“原因呢?” “当今陛下似乎格外看重出身,尤重嫡庶。”贾瑚笑道。 戴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沉声道:“哥儿聪慧。但你要记住,宫中之事,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行事需谨慎,不可鲁莽。” 贾瑚点了点头,将戴权的话铭记在心。他知道,自己进宫读书,不仅是为了学习,更是为了积蓄力量,为自己的将来争得一席之地。 余下的路程,二人都没有说话,直到马车停下后,戴权方才开口说道:“昀公子的身后是德妃,哥儿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千万不要对他动手。” 闻言,贾瑚对戴权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语气轻快的说道:“多谢戴爷爷提点,狸奴记下了。” 戴权伸手揉了揉贾瑚的发髻,笑道:“戴爷爷就知道瑚哥儿最聪慧了。下车吧,戴爷爷送你回府。” 贾瑚随着戴权下了马车,国公府的侧门早已敞开,林之孝和几个小厮正候在门口,见马车停稳,连忙迎了上来。 “多谢公公送我家哥儿回来,府中备了茶水,公公且进来润润喉咙。”林之孝满脸堆笑,边说边作势要请戴权进门。 见状,戴权笑道:“如此,就叨扰了。”说着,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荣国府。 听到下人的禀告,张慧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迎了出去。 一出院门,就看到了戴权同贾瑚并排而来。二人之间的气氛格外的温馨,就像是一对普通的爷孙。 张慧压下心中的震惊,笑着迎了上去:“公公大驾,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荣国夫人言重了,咱家也是奉命行事而已。”戴权笑道。 “小儿顽劣,让您费心了。”张慧笑道。 “哥儿聪慧伶俐,咱家也喜欢得紧,何来费心一说。”戴权说着,目光又在贾瑚身上停留了片刻,这才转头看向张慧,继续道,“不过,荣国夫人,咱家今日前来,除了送哥儿回府,还有一事相告。” 张慧心中一紧,面上却不露分毫,笑道:“公公请讲。” 戴权神色变得凝重了几分,缓缓道:“陛下钦点瑚哥儿为雍王世子伴读,三日后同雍王世子入南斋读书。” 张慧闻言,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赔笑道:“这……,公公,小儿如今不过四岁多一些,如何能做世子的伴读?” “荣国夫人,这能不能既不是您说了算,也不是咱家说了算,而是陛下说了算。”戴权微微眯起眼睛,意味深长的说道,“陛下既然钦点了瑚哥儿,那自然有陛下的考量。荣国夫人只需按照旨意行事便是。” 张慧心中虽惊涛骇浪,面上却不露分毫,道:“公公所言极是,妾身自当遵从旨意。只是小儿年幼,妾身担心他难以胜任此重任,还请公公在宫中多加照看一二。” 张慧说着,便示意书雅上前。书雅见状,忙上前一步,恭敬的递给了戴权一个荷包。 戴权看了张慧一眼,接过书雅手中的荷包,习惯性的捏了捏,眼中闪过一抹满意的笑容。 “雍王世子一向体弱多病,陛下对他也就偏疼了几分。不过世子一向仁慈,从未仗着陛下的偏爱为难过任何人。瑚哥儿此次入宫伴读,只要安分守己,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张慧闻言,心中稍安,却仍免不了几分忧虑:“公公所言,妾身铭记于心。只是这能在南斋读书的皆出身显赫,小儿不过是四岁稚童,妾身生怕他一步踏错,便万劫不复。” 戴权看了张慧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夫人多虑了。南斋之中虽皆为贵族子弟,但皆是陛下亲自挑选,品性学识皆为上乘。瑚哥儿虽年幼,却聪明伶俐,又承蒙陛下厚爱,自会有福泽庇佑。” 张慧微微欠身,眼中仍带着几分不放心的神色:“妾身明白公公的意思,只是这宫中规矩甚多,小儿初来乍到,妾身唯恐他不懂规矩,冲撞了哪位贵人。” “夫人无需多虑,想当年,赦大爷陪太子读书的时候可没少惹事,陛下可是从未责怪过赦大爷。”戴权笑道。 张慧闻言,面色一僵,笑道:“公公在宫中多年,见识广博,妾身斗胆请教,可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之处?” “夫人多虑了。瑚哥儿聪慧过人,又承蒙陛下青眼有加,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哥儿只需谨言慎行,勿让小人有机可乘,便足矣。” 张慧闻言,心中稍安。她看着戴权,道:“公公所言极是,妾身定当铭记于心。” 戴权看了一眼张慧,又看了一眼贾瑚,突然压低声音说道:“赦大爷离京数载,陛下甚是挂念,夫人若是得空,不妨给赦大爷写封家书,让他给陛下上道请安的折子。” 张慧闻言,迟疑一下,道:“这……我家大爷不过一介白身,哪里有资格……” 戴权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贾赦糊涂,夫人难不成也糊涂了?您几时听陛下说过要褫夺他的官身? 他先是借着守孝之名离京数年,陷陛下于不义之地,如今竟还妄图继续逍遥,真真是可笑至极!” 张慧闻言,脸色骤变,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公公言重了,大爷他……他只是……” “只是什么?”戴权不等张慧说完,便厉声打断,“只是单纯地对陛下心存不满?夫人,您身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赦大爷的所作所为。如今陛下念及旧情,未曾深究,已是莫大的恩典,夫人可别不知好歹!” 张慧被戴权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作为贾赦的妻子,她又怎会不知贾赦心底的芥蒂?那些关于权力、地位以及过往的恩怨,都如同沉重的枷锁,束缚着他们一家。 之所以装作不知,不过是心疼贾赦的遭遇,试图用沉默来逃避那些无法言说的痛苦。如今被戴权直白的点出来,张慧只得讪讪一笑:“公公说笑了,我家大爷怎会对陛下心存不满,他只是……只是还没能走出丧亲之疼而已。” 第429章 警惕(中) 戴权闻言,冷笑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丧亲之疼?哼,若真是如此,那大爷可真是‘情深意重’啊。不过,夫人别忘了,这世上的痛苦与悲伤,从来都不是逃避责任的借口。” 张慧闻言,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明白戴权的话中之意,也深知自己无法再逃避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道:“公公说得是,妾身明白。只是,这家书……妾身需要一些时间来准备。” 戴权见状,微微颔首,道:“好,夫人最好快点。陛下对赦大爷的耐心可是不多了。 这些年,贵府的二爷可没少消耗陛下对源公和赦大爷的那点愧疚之心。 一旦陛下的愧疚之心被消耗殆尽,赦大爷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无济于事了。” 张慧闻言,心中一震。她深知戴权所言非虚,这些年贾政确实因为种种原因,让仁康帝对贾家的好感与愧疚逐渐消磨。 一旦这最后的一丝情分也被耗尽,贾赦的前途乃至整个荣国府的命运都将岌岌可危。她紧咬着下唇,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之色,轻声道:“公公放心,妾身这就传书,让他尽快回京。” 戴权见她态度有所转变,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却仍不忘敲打一番:“夫人是个聪明人,应当知晓如何选择才是对自己和国公府最有利的。莫要等到大厦倾颓之时,才悔之晚矣。” 言罢,他轻轻拍了拍衣袖,转身欲去。张慧连忙起身,福了一福,道:“多谢公公提点,不知公公还有什么交代吗?” 闻言,戴权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贾瑚笑道:“哥儿也累了半天了,先回去歇歇好吗?” 贾瑚担忧的看了戴权一眼,又望向张慧,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张慧勉强挤出一丝温柔的笑容,轻声对贾瑚道:“瑚儿,你先去休息吧,母亲这里有话要与戴公公说。” 贾瑚虽心中疑虑重重,但见母亲神色疲惫,也不敢多问,只得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是,母亲,孩儿告退。” 言罢,他又看向戴权,目露不舍的说道:“戴爷爷,狸奴就先回去了。三日后,狸奴再去寻您。” 戴权蹲下身来,看着贾瑚,眼中满是慈爱,他摸了摸贾瑚的头,笑道:“哥儿快去休息吧,三日之后,戴爷爷在宫里等你。” 贾瑚听了戴权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他再次向张慧和戴权行了礼,然后转身离开。 听到贾瑚对戴权的称呼,张慧脸色一变,看向戴权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探究。 戴权笑着送走贾瑚后,转回身来,对着张慧微微一笑,那笑容中似乎藏着千般算计,万般思量,他缓缓道:“荣国夫人可是觉得,咱家配不上瑚哥儿的这一句‘爷爷’?” 张慧闻言,心头猛地一颤,强挤出一抹笑容,她轻声道:“公公贵为天子近侍,身份尊贵无比,妾身怎敢有此想法。 公公与瑚儿如此亲近,妾身竟一直不知,猛然听到这个称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请公公莫要见怪。” 戴权轻轻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他缓缓道:“夫人不必紧张,咱家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其实,也是瑚哥儿心善,不嫌弃咱家这个无根之人。 说来,咱家与瑚哥儿也算有缘,他这般聪慧伶俐,日后定不可限量也。” 张慧闻言,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却也更加警惕起来。她深知这位戴公公在宫中的地位,更清楚他手段之狠辣,心思之深沉。今日他有意接近贾瑚,究竟是何用意? 她勉强维持着笑容,轻声道:“公公谬赞了,瑚儿不过是个孩子,哪有什么聪慧伶俐之说。公公若是有空,不妨多来府上走走,瑚儿定是十分欢喜。” 戴权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似乎看穿了张慧的言不由衷,却也不点破,只是笑道:“夫人客气了,咱家常伴万岁爷左右,恐怕难得有空。不过,若是哥儿有什么难处,夫人尽管来寻咱家,咱家定会尽力相助。” 张慧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公公言重了,瑚儿不过是个顽童,哪有什么难处。倒是公公,整日里为陛下分忧,才是真的辛苦。” 感受到张慧的警惕,戴权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缓缓道:“夫人过谦了,瑚哥儿聪明伶俐,将来定非凡品。咱家不过是想哥儿亲近亲近,夫人何必如此戒备?” 张慧心中暗自思量,面上却笑道:“公公说得哪里话,能得公公看重是瑚儿的福气。只是小儿顽劣,恐怕高攀不上公公。” 戴权闻言,哈哈一笑,道:“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咱家与国公府也是旧识了,何必如此见外。再说,瑚哥儿与咱家投缘,这也是缘分呐。” 张慧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心中却如鼓点般快速盘算着如何应对。她深知,戴权此人绝非善类,今日这番言语,必有深意。于是,她微微欠身,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与试探:“公公说得是,只是瑚儿年幼,尚不懂事,恐难以承受公公如此厚爱。” 戴权闻言,缓缓收起脸上的笑意,沉声道:“夫人这是在怀疑咱家对哥儿别有用心?” 张慧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与从容,她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诚恳与解释:“公公言重了,妾身怎会如此想。只是瑚儿年幼,妾身作为母亲,自然对他的一切都格外小心。 公公对瑚儿的厚爱,妾身感激不尽,只是担心瑚儿年幼无知,难以承受公公如此深重的情谊。” 戴权目光深邃,似在审视着张慧的每一分表情与神态,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与理解:“夫人爱子心切,咱家能够理解。只是咱家对瑚哥儿并无他意,只是真心喜欢他,想与他亲近亲近。夫人若是不放心,咱家可以立下誓言,定不会让瑚哥儿受到丝毫伤害。” 第430章 警惕(下) 听到戴权的保证,张慧的心不仅没有放下来,反而提得更高了。她深知,宫廷之中,人心难测,尤其是戴权这种权倾一时的大太监,其言行举止背后往往隐藏着更为复杂的算计。 张慧轻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随即又换上了那副温婉贤淑的模样,轻声道“公公如此说,妾身自是放心不少。只是这宫中规矩繁多,妾身担心瑚儿无意间触犯了哪条,届时不仅坏了自己的前程,也连累了公公。” 戴权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轻轻摆了摆手,仿佛在驱散张慧心中的疑云:“夫人多虑了,咱家在这宫里摸爬滚打数十年,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 瑚哥儿聪明伶俐,咱家看着喜欢,自会教他如何在宫中行走,不惹是非。夫人只需记得,咱家与夫人及瑚哥儿,乃是同舟共济之人。” 张慧闻言,心中五味杂陈。她明白,戴权此言既是对她的安抚,也是一种无形的威胁。 她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勉强挤出一丝感激的笑容:“公公如此体恤,妾身真是感激涕零。妾身定当教导瑚儿,让他铭记公公的恩情,日后若有需要,妾身与瑚儿定当全力以赴。” 戴权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如此,咱家可就把夫人的话给记在心里了。” 说罢,戴权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缓缓向门外走去。张慧紧随其后,送至门口,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才缓缓转过身来。 回到房中,张慧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仿佛刚才那抹温婉只是虚幻的表象。她轻抚着案上精致的茶具,指尖不自觉地用力,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声响。 “母亲,莫要担心,儿子不会有事的。”瑚儿的身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看到贾瑚,张慧用力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她起身来到贾瑚面前,蹲下身来,目光与他齐平,温声道:“瑚儿,可以告诉我,你今日在宫里都发生了什么事吗?” “母亲是问儿子为何被陛下钦点为雍王世子伴读,还是问,那戴权为何对儿子另眼相待?”贾瑚笑着问道,眼中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触及到贾瑚的目光,张慧只觉心头一震,冷声反问道:“你觉得呢?” “孩儿觉得两者皆有吧,但在母亲心中,应该是后者更为重要。”他缓缓说道,目光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张慧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关于被陛下钦点为雍王世子伴读,虽在孩儿的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的国公府虽不如曾祖在世时那般显赫,却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作为帝王,他是不会容许这股势力脱离他的控制,或是投向其他人的。”贾瑚冷声说道。 张慧听着儿子的话,心底愈发的不安了。她用力咬了下舌尖,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颤声道:“继续说下去。” “陛下钦点孩儿为雍王世子伴读,一方面是为了笼络国公府,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孩儿成为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一枚制衡雍王的棋子。”贾瑚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 不待张慧询问,他又继续说道:“至于戴权为何会对孩儿另眼相待,其实很简单。就像是活在黑暗之中的人最向往光明一般,他们这种双手沾满污垢的人,在看到一双干净的手时,要么是想方设法的让这双手染上同样的污垢,要么就是想要借助这双手来洗净自己的灵魂。” “瑚儿,你……这是在与虎谋皮,你知道吗?”张慧忍不住打断了儿子的话,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眼中满是担忧。 看着母亲担忧的眼神,贾瑚心中一酸,对着张慧轻声道:“母亲,孩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孩儿更知道,如果我们不主动出击,就只会被动地被人利用。与其如此,不如让孩儿成为那个掌握主动权的人。” “可是……” 贾瑚上前一步,握住张慧的手,温声道:“母亲,孩儿知道您担心我。但请相信,孩儿并非鲁莽之人。我会小心应对,绝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张慧看着被贾瑚握住的手,突然开口问道:“你……你还是我的瑚儿吗?” 闻言,贾瑚浑身一僵,随即笑道:“娘,您这是怎么了,我不是您的瑚儿还能是谁的瑚儿? 从始至终,贾瑚就只是贾瑚,是张慧和贾赦的长子,荣国府的大公子!” 听到儿子肯定的回答,看着儿子眼中满满的孺慕之情,张慧突然就不愿去想那么多了。 张慧回握住贾瑚的手,眼眶微红,却强颜欢笑道:“好孩子,是娘多想了。你既然心中有数,娘便不再多言。只是,万事小心,切莫逞强。” “母亲放心,孩儿省得。”贾瑚温柔地笑了笑,随即转身,目光坚定地望向门外,“母亲,您已经为儿子付出太多了,现在也该儿子来守护您了。” 说罢,贾瑚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间,留下张慧一人在屋内,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不知过了多久,张慧方才慢慢站起身来,这一刻,她迫切的想要见到贾赦。 张慧刚要抬脚,又慢慢站了回去,她突然双手捂住脸,细碎的哭声从指缝间泄露出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贾赦为何会如此放心自己带着贾瑚回京。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唯独没有告诉自己罢了。 过了许久,张慧方才收拾好了心情,她拿起帕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 “沁兰。”张慧哑声喊道。 “奶奶,您有什么吩咐?”沁兰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王氏的身体调理的如何了?”张慧冷声问道。 “回奶奶,如不出意外,她此刻应该已经遇喜了。”沁兰沉声应道。 “照顾好她,我要她们母子平安!”张慧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与冷冽。 第431章 隐秘曝光 三日的光景转眼即逝,张慧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看着贾瑚坐上了马车。 如此适应了一段时间后,看着如鱼得水的儿子,张慧总算是把心放进肚子里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又过了两个月。在这两个月里,张慧凭借着智慧和手腕,逐步巩固了自己在荣国府的地位。她不仅成功收服了府中的下人,还暗中布局,将平安洲的那些人也收入了麾下。如今,荣国府上下对她唯命是从,她总算是彻底掌控了这座府邸。 七月的京都,天气炎热得让人难以忍受。灵犀堂内,张慧正坐在凉亭中,手执团扇,轻轻摇曳,品着香茗,试图在这炎炎夏日中寻找一丝清凉。凉亭四周,翠竹环绕,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带来一丝丝凉意。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碧玉,一路小跑着进了凉亭,脸上带着几分急切与喜悦:“奶奶,大爷回府了。” 张慧闻言,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顿,茶水在盏中轻轻摇晃,泛起一圈圈涟漪。她抬眼望向碧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淡淡道:“知道了。” “啊?哦。”碧玉闻言,不由一怔,暗道奶奶往日里对大爷的行踪总是格外上心,今日怎地如此淡然?但她也不敢多问,只是垂头站到了一边。 张慧轻轻放下茶盏,目光穿过翠竹,望向远方。她心中其实早已波涛汹涌,只是不愿在人前表露罢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贾赦的身影终于缓缓步入张慧的视线。他身着一袭蓝色长袍,头戴黑色四方平定巾,衣袂飘飘,风度翩翩,面容依旧清隽如昔。然而,眉宇间那一抹难以掩饰的病容,却如同冬日里的一抹阴霾,破坏了他整体的气质,让人不禁为他担忧。 贾赦站在凉亭的台阶下,目光痴痴地看向张慧。那目光中既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又有难以言说的愧疚与思念。这一刻他仿佛忘记了所有,只想将眼前这个温婉的女子深深地烙印在心底。 张慧感受到贾赦那炽热的目光,心中不禁微微一颤。她刚要起身,想到贾赦这些年来对自己的隐瞒,以及那份掺杂了太多东西的感情,张慧又重新坐了回去。 过了半晌,贾赦方才哑着嗓子说道:“慧娘,为夫回来了。” 张慧的目光复杂,她望着贾赦,那张熟悉的脸庞上带着几分疲惫与愧疚。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怎么,赦大爷是要我敲锣打鼓的欢迎你回来吗?” 贾赦闻言,身体微微一震,他缓缓走到张慧身边坐下,目光中满是深情与歉意:“慧娘,我错了。” “呵呵,您赦大爷怎么会错,错的向来是我们这些小女子,不懂您的大志,不懂您的难处。”张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中既有自嘲也有对贾赦深深的失望。 贾赦心中一痛,他知道这些年自己对张慧的亏欠良多,那些隐瞒,像一把无形的刀,让他们本就伤痕累累的感情更添新伤。 “慧娘,我知道我这些年做得不对,但我从未想过要隐瞒你。我只是……我只是不知该如何同你说。 无论对你,还是对瑚儿,为夫都心中有愧。他说,不想让你为他担心,所以我才……” 张慧闻言,眼神微微一闪,似乎在衡量贾赦话语的真实性。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贾赦,你我夫妻多年,我本应是最了解你的人。但如今,我发现自己竟然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所谓的‘不想让我担心’,难道就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欺骗吗?” 贾赦闻言,脸色更加苍白,他深知自己的解释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缓缓走到张慧面前,双膝一曲,竟是要跪下。 张慧见状,一下从石凳上跳了起来,厉声喝道:“贾赦,你想做什么?” 贾赦的动作被张慧的厉声喝止打断,他僵在了那里,双眼中满是痛苦与无奈。他缓缓站直了身子,声音低沉而沙哑:“慧娘,我只是想……我只是想请求你的原谅。” 张慧望着贾赦,那双曾经让她心动的眼睛里如今充满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贾赦,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句原谅就能解决的。 你隐瞒我如此重要的事情,让我如同一个傻子一般,被你们父子耍得团团转,你让我怎么再相信你?” 闻言,贾赦挥手屏退了四周伺候的下人,坐到张慧的对面,低声道:“慧娘,没有告诉你这件事,确实是我和瑚儿的不是。 可是,日常相处中,我和瑚儿也没有刻意掩藏什么,不是吗?” 张慧闻言,脸色一紧,回想起母子二人这些年来的的相处,似乎,确实,他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 “贾赦,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张慧哑声问道。 “去年。”贾赦低声应道。 “去年?”张慧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她还以为,贾赦早就知道了呢。 “就是我在为如何处置金陵那些人为难的时候,是瑚儿主动找到我,给我提出了解决的办法。”贾赦无奈说道。 张慧点了点头,轻声道:“原来是他主动暴露的啊。” 看着张慧失魂落魄的样子,贾赦伸手握住她的手,沉声道:“慧娘,无论他经历了什么,在我的心中,他就只是我们的儿子!” 看着被贾赦握住的手,张慧低下头,一滴眼泪落在了两人相握的手上。 “我不是一个好母亲,以前是,现在也是。贾赦,你说,他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啊?” 闻言,贾赦也红了眼眶,过了许久,他方才温声道:“都过去了。慧娘,那些事,咱们就当做了一个噩梦,好不好?” “就只是一个噩梦吗?”张慧哑声问道。 “慧娘,你是国公府的当家奶奶,府中的一切都是你说了算!” 第432章 恶念起(一) 同贾赦一番交谈过后,张慧每每看到儿子,眼睛都涩涩的。 这种情况持续十天左右,贾瑚终于忍不住了。 这天,晚膳结束后,贾瑚并未急着回去,而是坐到了张慧身边,沉声问道:“娘,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同儿子说?” “没……没有啊。”张慧忙收回目光,笑着说道,但那笑容中却带着几分勉强与躲闪。 贾瑚闻言,沉默片刻,低声道:“可是,儿子有话想对您说。” 张慧闻言,心中一紧,疑惑地看向贾瑚:“瑚儿,你……” 贾瑚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娘,您可以让星河姐姐她们下去吗?” 张慧见状,心中更加忐忑,但还是忙挥手屏退了星河等人。待屋内只剩下母子二人时,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而沉重。 “瑚儿,你到底想说什么?”张慧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贾瑚看着母亲,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他长舒一口气,仿佛要把心中的郁气全部吐来:“娘,您……您都知道了是不是?” 张慧闻言,眼眶瞬间微红,她低下头,声音哽咽:“瑚儿,娘……是娘无能,让你受苦了。” 贾瑚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他没想到,母亲竟然已经知道了他心中的秘密。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独自承受这一切,但现在看来,他错了。 这些日子里,母亲的眼神、动作,无一不在诉说着她的自责与痛苦。 “娘,您别这么说。”贾瑚把头放在张慧的腿上,低声道:“儿子不苦的,只是……只是有些事情,儿子不知道该如何对您开口。” 张慧温柔的抚摸着贾赦的头发,泪眼婆娑地说道:“不知道如何说,咱就不说,娘,都明白的。” 感受到母亲手心的温暖和那份无言的理解,贾瑚闭上眼睛,安静的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许久,方才哑声说道:“娘,儿子从来都没有怪过您和爹爹。您和爹爹只是太过善良了,从而忽略了人性的丑恶。 在儿子心中,您和爹爹是世上最好的父母,能做你们的儿子,是儿子几世修来的福气。 哪怕是在最后一刻,我都不曾后悔做你们的儿子。 所以,娘,您不要自责,也不要愧疚,您和爹爹都没有错,错的是那些伤害了我们一家的人恶人。 贾瑚的声音虽然低沉,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定。 张慧闻言,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她紧紧抱住贾瑚,仿佛要将这些年积压在心中的痛苦与委屈全部宣泄出来。 贾瑚也紧紧回拥着母亲,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服。 “瑚儿,娘的好孩子,娘知道你懂事,可娘心里就是难受啊。 娘恨自己无能,不能保护好你,不能让你像普通孩童那般无忧无虑地成长。”张慧哽咽着,声音里满是自责与无奈。 贾瑚轻轻拍着母亲的背,温柔而有力,仿佛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娘,您别这么说。在我心中,您是这世上最伟大的母亲。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您对儿子关怀都足以抵消儿子所受过的苦难。 儿子虽不能享尽普通的孩童之乐,有您和爹爹的爱护,儿子已觉世间再无遗憾。” 夜色渐浓,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母子俩相依的身影上,皎洁而宁静。 贾瑚抬头望向窗外那轮明月,眼中闪烁着超越年龄的深邃与决心:“娘,儿子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您时刻庇护的孩子。 过去的苦难,如今已经成为了儿子的财富。 所以,您不要再自责,而是要相信儿子有能力面对未来的风雨。” 张慧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夹杂着几分酸楚。她紧紧握住贾瑚的手,眼中泪光闪烁, “瑚儿,娘知道你懂事,但娘就是忍不住担心。娘怕你在外面受苦,怕你遇到危险,更怕你为了娘和你爹爹,做出什么傻事来。” 贾瑚轻轻一笑,那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肆意:“娘,您多虑了。儿子做事向来有分寸,绝不会意气用事。 再者,儿子并非一般孩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儿子比任何人都清楚。” 说到这里,贾瑚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他紧握着拳头,仿佛要将心中的仇恨与决心都凝聚在这小小的拳头之中。 “娘,您知道吗?那些伤害了我们一家的人,我绝不会放过他们。我要让他们知道,我贾瑚的亲人,不是他们可以随便欺负的!” 张慧看着儿子那坚定的眼神,心中既是欣慰又是担忧。她知道,贾瑚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时刻呵护的孩子了,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目标和决心。但同时,她也担心他会因为仇恨而走上不归路。 她轻抚着贾瑚的发髻,温声道:“瑚儿,重活一世,你的目光不应该放在后宅的争斗之上。 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当胸怀大志,放眼四海。 娘知道你心中有恨,但娘更希望你能将这份恨意转化为前进的动力,而不是让你沉沦于复仇的深渊。 你要记住,人生在世,不仅仅是为了个人的恩怨情仇,更是为了心中的理想和信念。 娘不求你权势滔天,只愿你能够成为一个有担当、有智慧、有慈悲心的人,而不是一个被仇恨挟裹着的傀儡。” “可是……” 贾瑚刚要反驳,就被张慧给打断了,她沉声道:“没有什么可是,那些事情自有我和你父亲去料理。你只需放下仇恨,好好享受生活就可以了。” 贾瑚还要反驳,在触及到母亲眼底的坚持后,只得妥协道:“好吧,我听您的安排就是了。” 张慧见状,无奈的捏了捏他的脸蛋,温声道:“去找你老子吧,他应该有不少的话要交代你。” 贾瑚应了一声,紧紧抱了张慧一下,便大步往门外走去。 不知道父子二人又谈了些什么,只知道自那天开始,人见人爱的小狸奴又回来了。 转眼又到年尾,张慧正忙着准备过年的事宜,就看到沁兰脸色难看的走了过来。 “奶奶。” “可是二房那边又生了什么幺蛾子?”张慧放下账本,冷声问道。 第433章 恶念起(二) 沁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慨:“奶奶料事如神,那王氏果然准备用她肚子的那块肉翻身。” 张慧闻言,眼神一凛,冷哼道:“哼,我就知道她不会这样老实。说来听听,她打算怎么做?” 沁兰轻咬嘴唇,低声道:“据眼线报告,王氏命人偷偷抓了催产的药物,准备在老国公的诞辰那日产下孩子。” 张慧闻言,冷笑一声道:“她是不是还准备将她早产的罪过推到我的身上?” “奶奶果然料事如神。”沁兰笑着恭维了一句。 张慧冷哼一声,沉声道:“哼,这些年来也不曾长进半分,就知道用这些下作的手段。 让咱们的人把那催产药给我换成保胎药,我要让她的儿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生下来。” “奶奶放心,奴婢这就去办。”沁兰连忙应道。 “嗯,太太那边也注意些,大过年的别整出什么意外出来。” “奶奶放心。” “嗯。” 今年是荣国府出孝后的第一个新年,饶是张慧再能干,也忙得不轻。 初一这天,王氏一早就挺着个肚子来到了荣禧堂。她一边同史太太扯着闲话,一边不停地看着门外。 直到前边过来说摆膳了,张慧也没有踏进荣禧堂半步。无奈之下,王氏只好偷偷服下了早就准备好的丸药。 席间,王氏数次想要接近张慧,都被星河几人给挡了过去。直到一顿饭结束,她也没有找到接近张慧的机会。 王氏心中暗自焦急,面上却仍维持着那抹虚假的笑容,与史太太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午后,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张慧不顾王氏的拒绝,直接命人把她送回了二房的住处。 这场雪一下就是三天,期间,王氏别说早产了,那胎象比以前还要稳上几分。 直到出了正月,来到二月,王氏的肚子都一直稳稳当当的,丝毫没有一点生产的迹象。 转眼就到了王氏临盆的日子,张慧刚听到下人通传,就直接带人闯进了王氏的住处。 刚进院子,就听到了王氏撕心裂肺的叫声。张慧四下打量一番,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大奶奶来了。”周昙儿忙迎了上来,神色中带着几分焦急。 “不用多礼,你们奶奶怎么样了?”张慧关切的问道。 “回大奶奶,我们奶奶刚进产房,赵嬷嬷说还要一段时间。”周昙儿红着眼眶说道。 “二爷呢,让人通知他了吗?”张慧沉声问道,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不满。 “回大奶奶,二爷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去城外赏花。”周昙儿哽咽着回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委屈和无奈。 “胡闹。”张慧冷声吩咐道,“碧玉,立刻让人去找二爷回来。这种时候,他怎么能不在?” “是。”碧玉忙应了一声,退了出去,脚步中带着几分急。 张慧站在产房外,听着里面传来的阵阵叫声,面色愈发凝重了。 “大奶奶,我们……我们奶奶不会有事吧?”周昙儿颤抖着问道,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显然是被王氏的痛苦所感染,心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张慧闻言,眉头不由皱了一下,却还是温声道:“放心,二奶奶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平安无事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产房里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那声音如同利刃般划破夜空,让人心头一紧。周昙儿吓得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双手更是紧紧地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来。 张慧见状,心中也是一紧。她对着沁兰使了个眼色,沁兰忙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退出了人群。 “大奶奶……”周昙儿双目通红的看着张慧,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放心,我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张慧温声安慰道。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沁兰便带着王太医匆匆赶了过来。 “奶奶,王太医来了。”沁兰高声喊道。 王太医一进门,便径直来到张慧身边:“给大奶奶请安。” “王太医不必多礼。眼下最重要的是二奶奶,不知王太医可带了医女过来?”张慧沉声问道。 王太医闻言,连忙点头,侧身示意身后跟着的一名年轻女子上前:“大奶奶放心,老朽深知此等情况紧急,特地带了医女一同前来。” “那就请医女进去看看,有什么情况也能及时告知王太医。”张慧笑道。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王太医笑道。 “沁兰,带医女进去。”张慧看了王太医一眼,直接命沁兰带着医女进了产房。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产房内隐约传来几声低语,随后沁兰神色紧张地探出头来,轻声对张慧道:“奶奶,医女说二奶奶的情况有些棘手,胎位不正,恐怕需要些时间调整。” 张慧闻言,眉头紧锁,目光迅速扫过王太医,见他也是一脸凝重,心中不禁更加忧虑。“王太医,可有法子助二奶奶顺利分娩?”她的声音虽轻,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王太医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后道:“法子自然是有的,只是需得些人手帮忙,还需大奶奶您拿个主意。一是用药物催生,但这法子对母体损伤较大;二是施以手法,辅以针灸,调整胎位,较为稳妥,只是过程可能较为痛苦。” 张慧略一思索,毅然决然地说:“自然是选稳妥之法,二奶奶身子弱,经不起大的折腾。王太医,所需药材、针具,速去准备,我亲自去安排人手协助。” 说罢,张慧起身,吩咐身边的丫鬟速去召集府中力气大且细心的婆子,又命人去厨房熬煮些滋补的汤水备用。 不大一会,王太医需要的东西便被送进了产房。就见王太医上前一步,高声询问了医女几句话,然后略做沉吟,快速说出几个穴位来。 产房中的医女依言行针,片刻过后,就听到产房中传来一声嘹亮的哭声,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声音,以及一声短促的惊叫声。 “发生了什么事?” 第434章 恶念起(三) “回奶奶,有人想对二奶奶和哥儿不利。”听到张慧的询问,沁兰的声音立刻从产房中传了出来。 张慧的心猛地一紧,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声音因紧张而略显尖锐:“人拿住了吗?”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仿佛要将整个院子都纳入眼底,寻找那一丝可能的威胁。 “奶奶放心,人已经拿下了。”沁兰的回答如同一剂强心针,让张慧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张慧双手合十,眼中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二奶奶和哥儿没事吧?” “哥儿平安无事,如今正在奴婢怀中,只是,二奶奶似乎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沁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也让她心有余悸。 张慧闻言,立刻转身看向身边的丫鬟:“二爷怎么还没回来?立刻加派人手前去找寻,就说……就说府里出了大事!”她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丫鬟立刻领命而去,张慧则是在产房外面来回地走动着,面上的焦急和担忧如同潮水般汹涌。她的目光不时地扫向产房紧闭的大门,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又害怕着什么。 又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产房的门方才从里面打开。沁兰抱着包裹严实的襁褓从产房中走了出来,在她身后是被捆绑着婆子。她的脸上满是血迹与泥土,显然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 在看清那婆子的样貌时,周昙儿是又惊又怒,忍不住质问道:“赵嬷嬷,你对二奶奶做了什么?”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张慧淡淡的扫了周昙儿一眼,冷声道:“先把这婆子押下去,待二爷回来后再说。”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健壮的婆子走了过来,直接将赵嬷嬷押了下去。赵嬷嬷在众人的押解下,如同一只落败的母鸡,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与跋扈。 见状,张慧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对一旁的王太医笑道:“让您看笑话了,一会还有劳王太医给我们家二奶奶请个平安脉。” 王太医闻言,偷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笑道:“大奶奶客气了,这本就是在下的分内之事。”他的心中暗自庆幸,幸好今天是自己来了,否则这府中的风波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呢。 待王太医给王氏请完脉后,张慧接过他写的药方扫了一眼就顺手交给了王氏的陪嫁嬷嬷。她笑着替王氏掖了掖被角,温声道:“二奶奶且好生休息,待二爷回来后,府中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王氏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哑声说道:“今日多谢大嫂了。”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激与虚弱,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不确定与恐惧。 看着王氏那惨白的小脸,张慧眼底闪过一抹快意,她笑道:“都是一家人,二奶奶不必如此客气。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吧。” 王氏还想询问赵嬷嬷的事情,怎奈身体实在疲倦的厉害,只是同张慧说这两句话的功夫,眼皮就沉重的抬不起来,不得不缓缓合了起来。 见王氏陷入沉睡之中,张慧带着人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只留下了王氏的贴身丫鬟在里面伺候。 “今日辛苦供奉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供奉收下。” 王太医看着被红布盖着的托盘,知道张慧这是要封口的意思,他忙伸手接过托盘,笑道:“如此,在下就厚颜收下了。” 张慧见状,笑的愈发温和了:“理应如此。来人,请王太医到偏厅稍作休息。” 王太医闻言,只得暂时按下心中的不安,随着下人退了下去。 打发了王太医后,王氏的陪嫁嬷嬷忙陪笑走了过来。 “今日多亏了大奶奶和沁兰姑娘,我们二奶奶才能母子平安。今日之恩,老奴定当铭记于心,日后大奶奶若有差遣,老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着,那嬷嬷便欲行大礼。 张慧连忙上前扶起她,温声道:“嬷嬷言重了,二奶奶与我乃是妯娌,自当守望相助。再者说,我也是为了给瑚哥儿积福,嬷嬷这般客气,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张慧笑道,脸上一片柔和。 “大奶奶过谦了,府中上下谁不知大奶奶最是心善?今日我家奶奶得大奶奶出手相助,奴婢等人亦是铭记于心。 日后定烧香拜佛,祈求上天保佑大奶奶长命百岁。”那嬷嬷一脸谄媚的说道。 张慧浅笑盈盈,眼中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她柔声回应道:“多谢嬷嬷吉言。只是,这府中的事务繁多,我虽有心相助,却也力不从心。还望嬷嬷能多费心,照顾好你们奶奶。 你们家奶奶这胎生得艰难,一会你去库房挑些上好的补品,每日炖些给你们奶奶补补身子。” 那嬷嬷忙跪下给张慧磕了一个头,高声道:“老奴替我家奶奶谢过大奶奶!” 张慧微微颔首,笑道:“好生照顾你们家奶奶,缺什么尽管让人去取。” 交代完后,便命沁兰抱着包裹严实的襁褓往外走去。 陪嫁嬷嬷见状,忙拦住了张慧的脚步,笑道:“敢问大奶奶这是要带我们哥儿去哪里?” 张慧停住脚步,淡淡的扫了那嬷嬷一眼,笑道:“这院里乱糟糟的,我怕惊扰了哥儿,想先抱去我院中安置,待这边收拾妥当了,再送回来不迟。” 陪嫁嬷嬷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又堆起笑容道:“大奶奶考虑周全,只是……只是我们奶奶醒来若是见不着哥儿,只怕会心急如焚,到时再伤了身子……” “哦,那依嬷嬷所言,应该怎么做?”张慧温声问道。 陪嫁嬷嬷闻言,硬着头皮说道:“回……回大奶奶,奴才们虽然愚钝不堪,但在照顾婴儿方面还是有些经验的。 大奶奶既要照顾大爷和大公子的饮食起居,又要处理府内的庶务,实在不宜太过操劳。” 张慧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知道自己愚钝就不要开口,就连亲家太太送来的接生嬷嬷都能对自己的主子动手,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们这些人? 哥儿是国公府的血脉,大爷的亲侄子,我自然是要亲自照料方才能够放心。” 那嬷嬷闻言,脸色骤变,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急切的说道:“老奴自是知道大奶奶心善,这才想着亲自照料哥儿,可外人不知道大奶奶的这番苦心,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会对大奶奶的名声有碍。 老奴用身家性命保证,定会好生照料哥儿,不让哥儿受到半点委屈。” 第435章 恶念起(四) 张慧的目光如同寒冰,直视着那嬷嬷,沉声道:“你的保证?哼,这世上的保证多了去了,又有几句能真正兑现?你所谓的身家性命,在我眼里不过尔尔。国公府的血脉,容不得半点差池,更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她轻轻抚了抚衣袖,继续说道:“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担心我的名声受损,但在我看来,真正该担忧的是你们能否承担起这份责任。亲家太太派来的接生嬷嬷尚且敢以下犯上,我又怎敢轻易相信你们这些王家的奴才? 哥儿的安全,我自会全权负责,不容他人插手。至于名声,我行事向来无愧于心,岂会因区区流言蜚语而动摇?你若真心为你们奶奶好,就该明白,此刻退下,才是你最明智的选择。” 嬷嬷听后,脸色更加苍白,她深知张慧的性格与手段,明白自己再多辩解也无济于事。 但是想到自家主子的吩咐,嬷嬷咬了咬牙,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再次劝说张慧,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大奶奶,老奴对我家奶奶一向忠心耿耿,您这般说,让老奴日后还如何在这府中立足? 老奴在我家奶奶身边多年,一直尽心尽力,从未有过半点差池。这次也是想着能替大奶奶分担一二,才斗胆提出照料哥儿的。 老奴深知大奶奶您心善且能力强,但您也需体谅老奴们的苦心。我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盼着哥儿好,盼着国公府上下安康? 您亲自照料哥儿,我们自是感激不尽。只是您这些日子一直喝着药,又事务繁多,万一因过于操劳而出了什么岔子,我们奶奶就是百死也难赎其罪。这对您、对我们奶奶,乃至对整个国公府都不是好事。 还请大奶奶看在老奴一片忠心的份上,再考虑考虑。老奴愿意以性命担保,定会尽心尽力照料哥儿,绝不让任何人有伤害他的机会。若大奶奶实在不放心,也可派人过来监督老奴,老奴绝无半点怨言。” 张慧听后,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乎在权衡着什么。但片刻之后,她再次坚定了自己的立场,声音冷硬地说道:“你的忠心我暂且记下,但哥儿的照料之事,我意已决,不容更改。 我张慧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无愧于心。若真因我照料哥儿而有所闪失,那也是命,绝不牵连他人。但在此之前,任何人都别想插手哥儿的事。” 嬷嬷听后,脸色更加苍白,她明白自己已无力回天,却仍不愿后退半步。 就在一行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就听到小丫鬟喊道:“太太来了!” 众人抬头望去,就看到史太太坐着两人抬的步辇缓缓而来,脸上带着几分威严与沉稳。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停留在了张慧身上。 史太太命人落下步辇,冷声道:“老大家的,你不去忙府中庶务,在这里做什么?” 看到史太太,张慧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但行事上却让人挑不出半点不是。只见她微微福身,行了一礼,笑道:“儿媳给太太请安,都是儿媳不好,扰了太太清修,还请太太恕罪。” 史太太微微抬手,示意张慧起身,语气依旧冷淡:“既然知道扰了我清修,还不快些说来,究竟所为何事?” 张慧直起身来,依旧挂着那副温婉的笑容:“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亲家太太送来的接生嬷嬷在二奶奶生产时试图对二奶奶不利。” 史太太闻言,脸色一变,急声道:“孩子怎么样,有没有被伤到?” 张慧连忙答道:“太太放心,幸而发现的及时,哥儿不曾被伤到,只是……” “只是什么?”史太太追问道。 “只是二奶奶受到了惊吓,这会用了药已经睡下了。”张慧答道。 史太太闻言,脸色稍霁,但随即又沉了下来:“你不去处理那接生嬷嬷,在这里同一个奴才争执什么,没得降低了身份!” 张慧闻言,并未生气,温声道:“回太太,那接生嬷嬷的身契并不在二奶奶手中,儿媳也不好贸然出手。 因着那接生嬷嬷的事情,儿媳对二奶奶院中的人心存疑虑,唯恐她们伤到哥儿。这才想着把哥儿抱去儿媳的院中,待二爷回府后再把哥儿送回来。 谁承想,被这婆子拦住了去路,却死活不愿让开,说二奶奶离了哥儿,会影响休养。儿媳一时情急,才与她争辩了几句。”张慧说完,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满是忧虑。 史太太闻言,脸色更加阴沉:“你身为国公府的大奶奶,府中庶务皆由你掌管,如今一个小小的奴才都敢拦你的路,你这大奶奶当得可真是窝囊!” 张慧闻言,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如常,温声道:“儿媳知错,只是这毕竟是二奶奶的人,儿媳也不好越俎代庖不是?” 史太太听罢,冷哼一声,指着沁兰吩咐道:“把哥儿抱来让我看看。” 沁兰闻言,忙看向张慧,见张慧点头,沁兰这才小心地抱起襁褓中的哥儿,轻手轻脚地走到史太太面前。 史太太掀开包被,仔细端详着襁褓中的新生儿,见他小脸通红,睡得正香,脸色这才稍稍缓和。 “哼,今日之事,我暂且记下。你作为国公府的当家奶奶,需得拿出应有的威严来,莫要让这些奴才们爬到你的头上。”史太太冷声道。 张慧微微福身,恭敬地答道:“儿媳谢太太教诲,日后定会尽心尽力,管理好府中庶务,不让太太操心” 史太太听罢,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沁兰手中的襁褓,沉声道:“你一个做嫂子的,也确实不好照料二房的孩子,这样吧,把哥儿给我,我先带回我院中照看,待老二家的身子好些了,再送回二房。” 沁兰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小心翼翼地将襁褓递给了史太太。史太太接过襁褓,紧紧地抱在怀里,眼中满是慈爱与疼惜。 张慧见状,亦是露出满意的笑容,她温声道:“如此,就辛苦太太了。” 第436章 恶念起(五) 陪嫁嬷嬷见张慧和史太太三言两语间就决定了哥儿的去处,心中那叫一个焦急。她眉头紧锁,嘴唇微颤,脚步不自觉地在原地打转,仿佛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就在她急得团团转时,就看到贾政面色潮红的走了过来。 人还未走近,众人就闻到了浓酒生香,那味道中似乎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脂粉香气,空气中莫名就多了几分暧昧的气息。陪嫁嬷嬷心中一酸,眼泪险些落了下来。 她虽是个下人,但跟在王氏身边多年,早已将她视为自己的亲人。如今见贾政这般模样,又怎能不心疼王氏所受的委屈? 她看了一眼被史太太紧紧抱在怀中的襁褓,小婴儿睡得正香,全然不知外界的风波。陪嫁嬷嬷只得强压住心中的不满,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试图为王氏保留一丝尊严。 “二爷您总算回来了,二奶奶她……她可是遭了大罪了!”她嘴里虽是在同贾政说话,目光却是不住地往张慧的脸上瞟。 贾政的眼神有些迷离,显然是喝了不少的酒,但他仍旧保持着一份清醒,目光在院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张慧的脸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声音带着几分酒后特有的沙哑,挑衅地看着张慧道:“大嫂今日怎得有空过来,可是我们夫妻又触犯了府中的规矩?” 张慧没有理会贾政,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便对坐在步辇上的史太太行了礼,沉声道:“二爷既然回来了,这里又有太太坐镇,儿媳就先行退下了。” 史太太的精力这会都放在了自己刚出生的孙儿身上,也没心情挑张慧的不是,闻言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今儿你也辛苦了,先回去好生歇着吧。” 张慧微微欠身,转身又对伺候王氏的下人吩咐了几句,便带着自己的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贾政看着张慧离开的方向,脸上阴沉一片,他来到史太太身边,笑道:“今儿辛苦母亲了。” 史太太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她命身边的婆子把新生儿抱下去后,冷冷地看了贾政一眼,厉声道:“给我跪下!” 贾政闻言,一脸惊愕地看向史太太:“母亲,您……” “跪下!” 贾政无奈,只得一脸难堪地屏退院中伺候的下人。他压下心底的不满,缓缓跪在了地上,膝盖与冰冷的石板接触的那一刻,他仿佛感受到了命运的嘲弄。 史太太看着跪在地上的贾政,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与愤怒。她曾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够取代贾赦的位置,成为贾府新一代的掌权人。然而,如今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小儿子,确实比不上被蒋老夫人悉心教导的长子。 “你今天做什么去了?王氏产子,你为何不守在身边?”史太太厉声质问道。 贾政低下头,掩住眼底的恨意,低声道:“回母亲,儿子不是有意忽略王氏,实在是前些日子与同僚约定了今日的聚会。 您也知道,自大哥回来后,儿子在朝中的位置愈发的难堪起来。 儿子若不再早做打算,日后这府中恐怕就再也没有咱们母子的立足之地。 至于王氏和孩子,儿子并非不在意,而是想着府中有母亲坐镇,那张氏定然不敢对她们母子怎么着。” 史太太闻言,冷笑一声,用力砸了砸自己的双腿,那双腿因年岁的增长和旧疾的困扰,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灵活与力量。 “有我坐镇?你觉得我一个残废能做什么?这些年来,我在这府中过得是什么日子,你难道不清楚吗?”她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苍凉与无奈,仿佛是在诉说着一个漫长的悲剧。 夕阳映照在史太太那张不再年轻的脸庞上,她的眼神中既有愤怒也有悲哀。这些年来,她就是那庙堂之上的菩萨,看似高高在上,实则手中无权,心中无依。无论是贾赦的能力,还是张氏的手段,她皆是无能为力。 贾政看着母亲那愤怒而无奈的眼神,心中的恨意更加汹涌。他双目赤红,低吼道:“我不甘心,都是祖父的孙子,父亲的儿子,凭什么他一出生就能够拥有一切,而我却要处处受他的压制? 母亲,难道您就甘心吗,甘心一辈子被自己的儿媳压制住?要知道,您才是这国公府的当家太太,名正言顺的荣国夫人啊!” 史太太闻言,顿时沉默了。她看着双目赤红的幼子,心中五味杂陈。 是啊,她怎能甘心?她曾是侯府千金,嫁入国公府后,一直努力扮演着好儿媳、好婆婆的角色,却从未真正掌握过实权。婆母在世时,被婆母辖制着;婆母去世后,又被儿媳压制着。她又怎么可能会甘心? 一阵风呼啸而过,似乎也在为这对母子的无奈与悲哀而叹息。 史太太的沉默让贾政更加激动,他几乎要跳起来:“母亲,我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我们必须有所行动,否则的话,我们这辈子都别想翻过身来!” 史太太闻言,嗤笑一声,冷声问道:“你觉得你是贾赦的对手吗?文韬武略、为人处世,你哪样强过贾赦了?就连你千挑万选得来的妻子,也不及那张氏半分!你觉得,你凭什么能够对他取而代之?” 贾政被史太太的话噎得一时语塞,他涨红了脸,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是啊,他贾政在文韬武略上确实不及大哥贾赦,就连娶妻也未能胜过张氏。他心中充满了愤恨与不甘,却也无从发泄。 史太太看着他那憋屈的样子,继续说道:“枉你读了这么多书,谋定而后动不知道吗?卧薪尝胆不明白吗?你需要的是等待,是沉淀,而不是急功近利!”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更多的却是无奈与悲哀。 贾政似乎是被史太太的话给触动了,他沉默良久方才幽幽的开口问道:“依母亲的意思,儿子应该怎么做?” 第437章 恶念起(六) 史太太见儿子总算是冷静下来了,她淡淡的开口道:“我听说王氏的兄长,叫王子腾的那个,在你的运作下进了京畿大营?” “母亲的意思是?”贾政激动地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驱狼逐虎,知道吗?”史太太冷声问道。 贾政闻言,再次沉默了。在史太太的注视下,他一脸迟疑的说道:“母亲的意思,儿子自是明白,就怕到时候这虎没驱成,反到时引狼入室啊。 王子腾此人根本就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祖父在世时,曾说他有枭雄之姿,远不是你我母子所能掌控的。” 贾政的话音刚落,院中的空气似乎凝固了片刻,史太太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深邃,她轻轻抚了抚衣袖,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正因如此,才更要布局周密。你祖父虽然偏心贾赦,但是在识人这方面就从未走眼,王子腾若真是个枭雄,那便更要好好利用这把双刃剑。 这世间之事,哪有什么万无一失,关键在于如何权衡利弊,掌控全局。” 贾政闻言,神色复杂,他深知母亲的手段与智谋,自小到大,史太太总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最正确的决定。若不是贾赦突然挣脱了她的掌控,他们母子根本就不会落到今日这种境地。 他犹豫再三,终是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儿子明白了,只是这其中的分寸极难拿捏,一旦有失,恐怕整个国公府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分寸?”史太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世间之事,哪里有什么绝对的分寸?不过是人心难测,利益驱使罢了。你只管按我的吩咐行事,至于其他,我自有安排。” 贾政低了低头,心中虽有千般不愿,万般担忧,但在史太太那不容反驳的气势下,也只能应承下来:“是,儿子遵命。” 史太太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柔和:“政儿,你也要明白,为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你可万万不能长贾赦那般没有良心,要知道,我能把你给推上去,就能够把你给拉下来!” 心头猛地一颤,脊背不由自主地挺直了几分。他深知史太太的手段与决心,更明白在这权力与利益交织的大家族中,根本没有丝毫亲情可玩。 “母亲放心,若真有那么一日,您就是这国公府的老太君。您让儿子朝南,儿子定不往北,你让儿子打狗,儿子绝不敢撵鸡!” 史太太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她轻轻拍了拍史政的肩膀,仿佛是在安抚一个即将踏上征途的勇士。 “好儿子,娘就知道你没让娘失望。只要你乖乖听话,娘保证,这国公府的一切,迟早都是你的。” 闻言,贾政忙膝行几步,一脸孺慕的伏在史太太的腿上,哑声道:“儿子就知道母亲最疼儿子了。” 史太太见状,更是满意了,她沉声道:“我准备把哥儿养在我身边,对此你可有什么意见?” “这……”贾政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他迟疑地抬起头来,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与挣扎。 史太太见状,眉头一皱,冷声问道:“怎么,你不舍得?” 贾政心头一颤,连忙解释道:“母亲误会了,儿子怎会不舍得呢?您是哥儿的亲祖母,您要把他养在身边,儿子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不舍得? 只是这毕竟是王氏的第一孩子,王氏与儿子成亲数载才得了这么一个孩子,若是养在您身边,王氏她……” “王氏怎么了?她难不成还敢违背我意愿?”史太太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 贾政忙道:“母亲误会了,王氏她自然不敢有异议。只是,她初为人母,对哥儿自然是疼爱有加。若突然将哥儿带离她身边,她心里难免会有所不舍。 王子腾又一向心疼她这个妹妹,若是看到她因为哥儿伤神,只怕是不利于咱们的计划。” 史太太闻言,沉声道:“正因为王子腾心疼她,我才想要把哥儿养在身边。咬人的恶犬只有上了绳套,才能被驯服,成为看家护院的好帮手。 哥儿养在我的身边,不仅能让我们更加牢靠的掌控王子腾,还能得到保龄侯府以及金陵一系勋贵的支持。 王氏若是一个聪明的,就知道到底应该如何选择,才是最有利的。” 贾政听了史太太的话,心中虽有不悦,却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微微颔首,低声道:“母亲所言极是,是儿子考虑不周了。只是,王氏那边还需儿子去细细劝说,以免她心生怨怼,影响了母亲的大计。” 史太太轻轻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自去处理便是,但务必让她明白,她的荣辱兴衰,皆系于这哥儿一身。她若识趣,自会懂得如何取舍。” 贾政应了一声,心中却暗自思量:王氏虽愚笨,却也并非毫无主见之人,此事若要她心甘情愿,只怕还需一番周折。但转念一想,为了自己前程,她的情感又算得了什么? 史太太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温声道:“我先带哥儿回荣禧堂,你同王氏好好说,莫要让她心生怨怼。 哦,对了,在王氏生产的时候,张氏好像绑了一个王家送来的接生嬷嬷。 说是那嬷嬷意欲对王氏和哥儿不利,你一会好好问问关于这个接生嬷嬷的事情,莫要让张氏抓了把柄,对你们夫妇发难。” 送走史太太后,贾政的心情一下变得异常沉重起来。他拖着僵硬的双腿,一步步挪到了产房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无力而沉重。 站在产房外,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掀开了厚重的门帘,走进了产房。 产房中虽然早已经被丫鬟婆子收拾得干净整洁,但空气中仍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那是新生命诞生时母亲所付出的代价。 贾政看着脸色惨白,仿佛陷入梦魇中的王氏,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他上前几步,坐在王氏床边,接过丫鬟手中的帕子,细心的为她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迷迷糊糊中,王氏感觉到有水滴在自己脸上,她不由皱起眉头,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 第438章 恶念起(七) 王氏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贾政双目赤红的握着自己的手,那样子仿佛他握着的是什么无价之宝一般。 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却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关注而感到些许别扭。 她动了动手指,贾政立刻察觉,忙抬起衣袖偷偷擦了擦眼睛,柔声道:“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闻言,王氏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声音微弱如蚊:“二爷,孩子……孩子可好?” 贾政微微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孩子很好,是个健康的哥儿。” 听到这里,王氏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贾政见状,忙按住她,略带责备的说道:“你刚生产完,身子虚弱,还是躺着好好休息吧。” 王氏不听,仍坚持要起身,贾政拗不过她,只好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又在背后垫上几个软枕,让她靠得舒服些。 王氏坐定后,急切地问道:“二爷,我想看看孩子,能让我抱抱他吗?” 贾政见她如此迫切,眼中闪过一抹不忍。他轻叹一声,道:“孩子此刻正由奶妈照看,你先养好身子,可好?” 王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随即又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贾政见状,心中稍安,忙吩咐丫鬟去准备些滋补的汤水来。待丫鬟们退去,他才又坐在床边,握着王氏的手,一脸愧疚的说道:“对不起,为夫未能在你生产时守在你身边。” 看着这样的贾政,王氏只觉眼睛一酸,仿佛又回到了二人相知相许的时候。 贾政见王氏没有说话,自嘲的笑了笑:“我知道,这些日子我忙于政务,忽略了你和孩子。甚至在你生产的时候也未能守在你左右,你怨我,也是应该的。” 王氏闻言,沉默了片刻,缓缓抽出被贾政握住的手,轻声道:“都过去了,二爷还说这些做什么?” “我……” 贾政还要说什么,就被王氏出言打断了。只见她娥眉轻蹙,杏眸带水,哑声道:“二爷,我原计划在孩子出生时制造出一些异象的,可还没来得及实施便被张氏的人给识破了,赵嬷嬷也被她们给带走了。 我虽不怀疑赵嬷嬷对我的忠心,可,是人就有弱点。 万一她们抓住了赵嬷嬷的弱点,让她反过来指控我们,那可如何是好?”说到这里,王氏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明显的焦虑。 贾政闻言,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心,赵嬷嬷是王家送来的人,在忠诚这方面是毋庸置疑的。再者说,张氏她们也未必就有这个本事能让赵嬷嬷反水。” “话虽如此,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王氏忧心忡忡地说道,“万一赵嬷嬷真的被她们说服了,那我们的计划岂不是就全都暴露了?” 贾政闻言,再次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说道:“这样吧,夫人你先安心养好身子,其他的事情暂时先不要管。我会想办法去救赵嬷嬷出来的,也会让人去盯着张氏她们,看看她们到底有什么动作。” 王氏闻言,心中稍安,点了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二爷,你一定要想办法救赵嬷嬷出来啊,她跟了我这么久,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落入张氏的手里。” 贾政郑重的点了点头,温声道:“放心。” 王氏见状,一直悬着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贾政还要说话,便有丫鬟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贾政见状,忙止住话语,接过丫鬟手中的补汤小心翼翼的送到王氏的口中。 王氏只用半盏,便摇头表示喝不下了。贾政见状,轻叹一声,吩咐丫鬟将剩余的补汤撤下,并细心地为王氏掖好被角。 “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处理一些事务,晚些时间再来看你。”贾政温柔地说道,眼神中满是关切。 王氏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还是强忍着说道:“二爷,你也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贾政笑着应了下来,看着王氏睡下后,方才转身离开。 贾政刚离开,王氏便睁开了双眼,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冷声道“昙儿。” 周昙儿忙走到王氏床边,恭声问道:“奶奶,您有什么吩咐?” “赵嬷嬷被大奶奶带去哪了?” “回奶奶,大奶奶并未带走赵嬷嬷,而是命人把她关在西厢。”周昙儿忙回道。 王氏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沉声道:“晚上没人的时候,让你嫂子过去看看她。告诉她,只要有王家一天,她的家人就不会受到任何委屈!” 周昙儿闻言,心中微微一颤,她忙敛下眸子,藏起眼底的恐慌,恭声应道:“是,奴婢这就告诉嫂子去。” 就在周昙儿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王氏问道:“哥儿怎么样了,奶娘用心吗?” 周昙儿闻言,顿时停住了脚步,嘴里支支吾吾的:“这……这……” 王氏猛的睁开眼睛,厉声喝道:“这什么这?说,哥儿到底怎么了?” 周昙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般的说道:“奶奶恕罪,奶奶恕罪,都是奴婢无能,没有守住哥儿,让……让太太抱去荣禧堂。” 闻言,王氏只觉眼前一黑,身下涌出一股热流。她强忍着昏眩,冷声道:“这事,二爷,知道吗?” 看着王氏惨白的脸色,周昙儿哭道:“奶奶,您刚生产完,哥儿的事情等您养好身体再说好吗?” “说!”王氏厉声喝道。 周昙儿见状,只得抽噎着回答道:“二……二爷他,他知道,太太就是当着他的面抱住的哥儿。” 王氏闻言,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却浑然不觉疼痛。她深知史太太的用意,这是要用自己的儿子来要挟自己呐! “昙儿,你起来。”王氏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声音虽仍带着一丝颤抖,却已恢复了冷静,“你立刻让你哥回一趟王家,让我二哥尽快过来一趟,就说……就说我要死了!” 第439章 恶念起(八) 周昙儿闻言,还欲再劝说一二,突然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想到自家嫂子生孩子时的情形,顿时也顾不上什么尊卑了,直接伸手掀开了王氏身上的被褥。 在看到王氏身下已经被鲜血染透的床单时,周昙儿吓得脸色煞白,失声尖叫起来:“奶奶!奶奶!您这是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啊!” 王氏却伸手制止了她的呼喊,低声说道:“别声张,我没事。你去按我说的做,让你哥快马加鞭去王家,务必让我二哥尽快赶来。记住,此事只能你亲自去办,不可假手于人。” 周昙儿含着泪点头,她知道此刻的王氏已经容不得半点拖延。她迅速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匆匆离开了房间,直奔后门而去。 周昙儿的叫声到底还是惊动了外面的下人,吴兴家的和郑华家的二人对视一眼,立刻推门走进来。 转过屏风,二人一眼就看到了王氏身下被血浸透的床单,吴兴家的和郑华家的二人见状,脸色骤变,慌忙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道:“奶奶,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看到二人,王氏顿时松了口气,哑声道:“莫要惊慌,先去把我梳妆台上的紫檀八宝首妆奁拿来。” 吴兴家的闻言,忙快步往外跑去。郑华家的见状,只好先给王氏更衣,替换下那已经被鲜血染透的床单。 不一会儿,吴兴家的捧着紫檀八宝首妆奁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放在王氏面前。王氏挣扎着坐起身,打开妆奁,从里面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药瓶出来。 示意吴兴家的去掉瓶口的蜡封,王氏低声吩咐道:“这里面的药丸,是我母亲当年为我求来的保命丸,你速倒一杯温水过来,伺候我喝下。” 吴兴家的闻言,不敢怠慢,立刻动手去掉瓶口的蜡封,倒出一粒蚕豆大小的药丸出来。郑华家的则是双手捧着一杯温水,跪在王氏的床边。 王氏就着郑华家的手,艰难地服下了那颗保命丸。服下药后,她的脸色似乎稍微好了一些,但仍然显得十分虚弱。 “奶奶,您好些了吗?”郑华家的关切地问道。 王氏微微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地说:“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现在,你们立刻带人守住这座院子,没有我的允许,任何都不准进来!” “也不准二爷进来吗?”吴兴家的问道。 “你说呢?”王氏冷声问道。 “奶奶恕罪。”吴兴家的见状,立刻跪了下来。 “恕罪?呵呵,我的哥儿若是不能回到我的身边,你们一个个的都把皮给我绷紧了!”王氏眼神凌厉的看向二人。 郑华家的和吴兴家的闻言,都是心头一凛,连忙应声退下,去安排人手守住院子。 另一边,周昙儿已经出了贾府后门,找到了她的兄长周瑞,不敢有丝毫耽搁的把王氏的话转告兄长后,又急匆匆的去找自己的嫂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飞快流逝着,王氏不停地看向门外,期待着王子腾的到来。 直到月上枝头,王氏才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她忙支起身子,一脸期待的看着紧闭的房门。 “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啊?”一阵女子的哭喊声传来,紧接着,房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着华丽衣裳的妇人闯了进来,来人正是王子腾的妻子,王氏的二嫂。 王子腾夫人一进门,看到王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顿时泪如雨下。她快步走到王氏床边,紧紧握住王氏的手,哭喊道:“大妹妹啊,你这是怎么了? 当初我就跟你说过,这国公府嫁不得。偏你不听嫂子的话,说贾二爷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看看你现在,被折磨成什么样子啊?” 王氏听到二嫂的话,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她艰难地开口:“二嫂,莫要如此,二爷待我很好的。” “我呸,你现在都什么样了还在替他说话? 他若是真待你好,在你生孩子的时,为什么不在你身边守着? 他若真待你好,在你婆母抱住你的孩子时,不为什么不站出来保护你? 他若真待你好,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躺着现在躺着,自己却去逍遥快活吗?”王子腾夫人越说越激动,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王氏听到二嫂的话,虽说只是在作戏,可心中仍五味杂陈。 她紧紧攥住拳头,努力压抑着心中的酸涩,低声道:“二嫂,莫要再说了,二爷他也有自己的难处。” 二人的谈话全被站在门外的贾政和王子腾听得一清二楚,面对王子腾责备的目光,贾政只能尴尬地低下头,心中暗自懊悔。他深知自己在孩子的事情上处理得不够妥当,让王氏受了委屈。 王子腾看着贾政,眼神中充满了不满和愤怒。他走到贾政面前,冷冷地说道:“贾存周,你还记得当初你求娶我妹妹时,答应过我什么吗? 人心易变,我不求你待我妹妹始终如一,可是该有的尊重和体面你总得给她吧?可你看看,你现在都做了些什么? 她生产时你不守在她身边,我不怪你,因为公务繁忙,有时确实身不由己。 但她生产完后,你母亲竟然擅自抱走孩子,而你作为丈夫,却未能挺身而出保护她和孩子,这你如何解释?” 贾政闻言,满脸惭愧的说道:“二舅兄所言极是,是政无用,未能护住妻儿。二舅兄要打要骂,政皆无半点怨言,只求二舅兄能听政一言,再说其他。” 王子腾闻言,冷声道:“你说。今日你若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我定要带走自己的妹妹!” 贾政见状,苦笑一声:“二舅兄先同我进去,正好也让二奶奶和二嫂子一并听听我的解释,如何?” 王子腾闻言,略一思索,在贾政的期待下点了点头。 时隔数月,兄妹二人总算是隔着屏风见上了一面。 “大妹妹,你……你受苦了!”王子腾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他从小便娇生惯养的妹妹,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 屏风内的王氏闻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她还是强忍着没有让泪水落下。她轻声说道:“二哥,对不起,我又让您担心了。” 第440章 恶念起(九) 王子腾对王氏虽是利用居多,可二人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如今看到王氏这个样子,王子腾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冷冷的扫了贾政一眼,温声道:“你且好生将养身体,万事有为兄在呢。” 听到王子腾这番言语,贾政眼中闪过一抹不满,但是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只得把这不满压了下去。 屏风后面的王氏,用力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哑声道:“二哥莫要为难二爷,二爷这些年也不容易。” 王子腾闻言,立刻明白了妹妹的意思,他粗声道:“他不容易,难道你就容易了吗?你说,你这些年跟着他,到底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这些年,你虽一直为他遮掩着,可为兄又岂能不知你所受的委屈? 虽说两家联姻,本是基于两族兴衰的考量,而非单纯的个人情感。 但我王子腾的妹妹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作践的,今日只要你一句话,为兄就是拼了自己前程不要,也要接你回家!” 贾政见王子腾不似说笑的样子,心中顿时一惊。如今他能握在手中的势力并不多,王家可以说是他最大的支持者,一旦王家同自己离了心,那自己想要取代贾赦的愿望就更加渺茫了。 想到这里,贾政神色一凛,连忙上前几步,语气中带着几分恳切与无奈:“二舅兄,贾王同出金陵,世代交好,我待二奶奶的心更是日月可鉴。 我也知道自己无能,这些年,二奶奶跟着我受委屈了。但请二舅兄相信,我贾政绝非薄情寡义之人。对于二奶奶的种种不易,我心中亦有万千愧疚。 只是,近日事务繁忙,我难免有顾及不到之处,这才让二奶奶受了委屈。从今往后,我定会加倍留心,绝不让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王子腾听罢,面色稍霁,但仍带着几分冷峻:“你今日所言,我暂且记下,但我要你明白,若再有下次,我王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贾政连连点头,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二舅兄教训的是,是我疏忽了。从今往后,我定会时刻警醒,绝不让此类事情重演。” 王子腾见状,语气稍缓:“好了,今日之事暂且到此为止。我外甥在哪里,让人抱来我瞧瞧。” 听到王子腾提及新生儿,贾政面皮一紧,对着王子腾讪讪一笑:“二舅兄,这正是我要给您和二奶奶解释的事情。” 王子腾故作紧张地挑眉,声音中带着几分试探:“什么意思?莫非是我那外甥有什么不妥?” 贾政连忙摆手,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是,不是,哥儿很健康。是……是我母亲见二奶奶生产后身子受损,便想着把哥儿养在自己身边,以便二奶奶能安心调养,尽早恢复元气。” 王子腾闻言,冷笑一声,沉声道:“贾存周,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上除了你以外,所有的人都是傻子?” “这……舅兄何出此言呐?” “我妹妹的身子确实需要好生将养着,可是像咱们这样人家的孩子,哪个不是丫鬟婆子一大群,怎么就需要我妹妹亲自去照料哥儿了? 史太太为什么要抱走我外甥,其中的缘由还需要我细说吗? 我不管你是出于何种考量,让她抱走我外甥,但是我现在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妹妹的长子必须养在我妹妹的身边!”王子腾冷声说道。 贾政刚要开口劝说王子腾,就听到屏风后面传来王子腾夫人的声音:“姑爷莫恼,我家老爷也是为了你和我们家大姑娘好。 你想想贵府的大爷,他亦是自小便养在蒋老夫人身边的。” 闻言,贾政一下沉默了。王子腾夫人见状,继续说道:“长子不同于次子,哥儿不同于姐儿。今日,我们大姑娘若是诞下的是个姐儿,亲家太太想要养在身边逗趣,我们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哥儿是我们大姑娘的第一孩子,又是你们的长子,姑爷就真得放心把他养在亲家太太院中吗?” 闻言,贾政张了张嘴,却未能发出任何声音出来。受仁康帝影响,本朝尤其重视嫡庶长幼。正因如此,哪怕是太子屡次犯下大错,仁康帝都没有废黜太子另立储君的打算。 王子腾见状,趁热打铁道:“公婆爱长孙,爹娘疼幺儿,你怎敢保证你母亲不会溺爱哥儿? 若你母亲有蒋老夫人那般的眼界和能力,我们兄妹自是不反对她抱走哥儿,可是她能同蒋老夫人相提并论吗?”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屑,几分嘲讽。 贾政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深知自己在这个问题上无法再辩解下去。他只能默默地承受着王子腾的指责和嘲讽。 王氏见状,轻咳一声,声音虚弱的说道:“二爷,我也知道你的为难,我并非是不舍得孩子,只是如今哥儿才刚出生,正是磨人的时候。 太太若是喜欢哥儿,何不待哥儿年长一些,再养在身边? 待哥儿懂事后再去荣禧堂,既能替二爷为太太尽孝,也不怕他会因为太太溺爱而移了性情。” 听到王氏的话,贾政心中微微一动,看向屏风后面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感激和温和。的确,如今孩子刚出生,正是需要母亲的时候,怎能轻易离开? 王子腾夫人也温声道:“姑爷,我家大姑娘言之有理。孩子年幼,需母亲亲身教养固然重要,但更需适时引导,以免养成骄纵之性。 再者,荣禧堂与这边也不远,时常往来又有何难?待孩子稍大,自可让他两边都承欢膝下,岂不两全其美?” 贾政面露苦色,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王子腾所言非虚,心中也忧虑母亲会对哥儿的过分宠溺,从而毁了孩子的前程。 只是,想到母亲的性格,他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二爷可是在担心太太?”王氏轻声问道。 贾政闻言,声音苦涩的说道:“母亲的性格你也清楚,她决定了的事情就是父亲也改变不了。 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和孩子,可眼下在国公府,你我所能依靠就只有母亲了。” 就在众人沉默不语的时候,王子腾突然开口说道:“王家在京中有一家专卖洋货的商铺,若亲家太太愿意,日后这家商铺的主子就姓史了!” 第441章 恶念起(十) 王子腾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屏风后面传来一阵瓷器被打碎的声音,接着就是王子腾夫人焦急的声音:“老爷,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二哥,这万万不可啊!”王氏闻言,亦是惊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贾政亦是愕然,王子腾说的那家商铺他也知道,说是日进斗金也丝毫不为过。如今听到他说要把这家商铺送给史太太,贾政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有风吹着窗纸发出的呼呼声,显得格外刺耳。 王子腾的神色依旧坚定,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屏风前,沉声道:“你们不用再说了,我心意已决。能用一家商铺换来大妹妹母子团聚,也算是值了。” “可是老爷,那可是咱们王家多年的心血啊!”王子腾夫人声音中带着哭腔,显然难以接受这个决定。 贾政见状,轻咳一声,试图缓和气氛:“二舅兄,此事重大,不若我们再商议一二,或许有其他两全其美之法?” 王子腾闻言,冷声道:“我是没有别的的法子了,就是不知存周可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贾政顿时就噎住了,他深知史太太的脾气,若是没有足够的利益,她根本就不可能把孩子送还给王氏。 偏偏这个孩子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王家,都是重要的存在,王家人根本不可能让史太太掌控住这个孩子的。 王子腾见状,嗤笑一声,道:“存周还是去快些把我们兄妹的决定告知令堂吧,晚一分,我妹妹就要担心一分,这对她的身体可是十分不利的。” 闻言,贾政只得尴尬一笑,在王子腾的注视下缓缓走了出去。 待到贾政的脚步消失后,王子腾夫人立刻走出房间,守在了门外。 室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凝固。王氏靠坐在床上,目光中带着惊恐与无助,望着面前这位她曾经依赖,如今却心生畏惧的兄长。 “二哥,我……”王氏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一阵风吹过就能将其吹散。她的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寻找着逃脱责罚的借口。 王子腾直视着王氏,冷声道:“你可知错?” 王氏的嘴唇动了动,却半天未能挤出一个字来。 “骄傲自大,自以为是,蠢笨不堪!”王子腾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怒声呵斥道。 王氏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她颤抖着身体,试图为自己辩解道:“二哥只知道怪我,若不是那赵嬷嬷被张氏的人捏住了把柄,我又怎会……” “闭嘴,我问你,你在发动之初为何不命人去请你嫂子?”王子腾冷声打断了王氏的话。 “我……我……” 王氏的身体再次一颤,她支吾了半天,却终究未能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她的心中充满了混乱与迷茫,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质问,更不知道该如何挽回已经失去的局面。 王子腾见状,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翅膀硬了,可以不再仰仗我们王家了?你是不是觉得,有了子嗣做倚仗,就可以不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了?” 王氏闻言,如同被雷击中一般,从床上滑到了地上,声音中带着哭腔:“二哥,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以后,我再也不敢擅作主张了,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只求二哥再帮我一次,莫要让那史氏真得抢走了哥儿!” 看着瘫软在地的王氏,王子腾眼中的嫌弃一闪即逝。他蹲下身来,目光与王氏齐平,轻声道:“记住了,你同王家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只有王家好了,你在国公府的日子才能好过。 不要妄想摆脱王家,也不要再试图试探为兄的底线,王家并不只有你一个女儿!” 王氏听着兄长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寒意。她明白,自己这次的行为已经触及了兄长的底线。她如今能做的就只有默默地承受着这份恐惧与绝望,等待着王家的下一步安排。 屋内静得只能听见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以及王氏压抑的抽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王氏方才听到一声无奈的长叹。 王子腾弯腰抱起王氏,把她重新安置在床上后,轻声道:“不要怪二哥无情,如今咱们家实在是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陛下年龄大了,对父亲也不似以往那般信任,王家在东海的经营只怕是……” 王氏闻言,心中更是悲凉。她曾以为,凭借自己的聪慧和手段,能够在国公府内争得一席之地,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要依靠王家,依靠王子腾,方才能够护住自己的儿子。她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打湿了枕头。 “你好好休息吧,这些日子我会让你嫂子留下照顾你。”王子腾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留下王氏一人躺在床上,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无奈。 不知过了多久,王氏在昏昏沉沉之中突然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她忙睁开眼睛,就看到王子腾夫人抱着一个襁褓正站在床边,婴儿的小脸因为哭泣而皱成一团,红彤彤的,十分惹人怜爱。 “孩子……”王氏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妇人按住了肩膀。 “你先别动,身子还弱着呢。”妇人温柔地说道,然后将襁褓递给了王氏,“孩子你二哥已经帮你要回来了,你就放心吧。” 王氏接过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这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依靠。 “嫂子,谢谢你。还有,对不起,”王氏的声音有些哽咽。 妇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好好养身子。等身子养好了,咱们再想办法为自己讨个公道回来。” 第442章 恶念起(十一) 王氏闻言,重重点了点头,沉声道:“嫂子说的是,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王子腾夫人借着照顾王氏的由头,已经在此逗留了整整一个月。满月酒宴上,宾客满座,欢声笑语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直到酒宴散去,她才依依不舍地同王氏告别,离开了荣国府,心中却暗自盘算着下一步的打算。 王氏靠坐在暖榻上,身边是熟睡的婴儿,她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但眼中却难掩疲惫。 自从生产后,她的身子便大不如前,即便是稍微劳累一些,也会眼前发黑,这让她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二奶奶,该喝药了。”周昙儿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走了进来。 王氏接过药碗,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滑下,她的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周昙儿见状,忙捧起漱口水送至王氏嘴边。漱过口后,王氏又看了一眼熟睡的婴儿,轻声问道:“二爷这会在做什么?” 听到王氏询问贾政的消息,周昙儿微不可察的皱了一眉,低声道:“二爷在席上多喝了几杯,这会已经在梦坡斋歇下了。” 王氏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不悦,冷声道:“一会你亲自去给他送盏醒酒汤,问他,哥儿的名字可曾定下了?” 听到王氏让自己去送醒酒汤,周昙儿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最终,她怯怯地问道:“二奶奶,奴婢身体不适,可不可以换个人去给二爷送醒酒汤?” 王氏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她看着面前娇娇怯怯的周昙儿,冷声道:“怎么,如今连你也想违背我的命令了?” 周昙儿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声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哼,谅你也不敢。”王氏冷哼一声,“还不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去给二爷送汤?” “是,奴婢这就去收拾。”周昙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她起身匆匆离去。 王氏看着周昙儿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她张了张口,试图叫住周昙儿,最终还是轻叹一声,任由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次日一早,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屋内,给这沉闷的早晨带来一丝温暖。贾政一脸餍足地出现在王氏面前,眉宇之间全然没有了往日的严肃与疏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 “二奶奶,昨晚睡得可好?”贾政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温柔。 王氏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虚弱与无奈。“还好,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不能如常伺候二爷,还请二爷见谅。”她的声音虽轻,却透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失落。 贾政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心虚与愧疚。他轻轻握住王氏的手,温声道:“哥儿的名字已经定下了,父亲给他取了一个‘珠’字。” 王氏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复杂起来。她用力咬了咬唇,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她红着眼眶,哑声道:“凭什么大房的儿子可以用‘瑚’字,到了咱们的儿子就只能用一个‘珠’字? 是不是在老爷心中,咱们二房永远都要被大房压上一头?” “二奶奶,别想太多了。父亲取名自有他的考量,咱们珠儿日后定能有所作为,不输于任何人。”贾政见王氏情绪低落,急忙宽慰道。 王氏闻言,冷笑一声,道:“这话,二爷您自己相信吗?” 面对王氏的嘲讽,贾政烦躁的站起身来,在王氏床前来回走了几趟后,冷声道:“怎么,你如今是在后悔嫁给我了吗?” 听到贾政这声指责,王氏一直强忍着的眼眶刷了一下掉了下来。声音哽咽的说道:“二爷说这话可觉得丧良心,我几时说过后悔嫁给你了?我不过是不忿老爷的区别待遇罢了,您又何苦要给我扣上这样的罪名?” 贾政见她泪如雨下,心中的怒气也消散了几分,叹了口气,重又坐回床边,放缓了语气道:“是我失言了。只是你也知晓,父亲素来偏心大哥,我们又何必与他置气?珠儿虽名字简单,但才华与品性才是最重要的。” 王氏抽噎两声,用帕子拭去眼角泪痕,仍是不甘心地道:“话虽如此,可眼瞅着大房那边风光无限,咱们二房却总像是被人遗忘在角落,我这心里如何能平衡?待珠儿长大后,看到府中众人区别对待他和贾瑚,又该作何感想?” 贾政轻轻拍了拍王氏的手背,柔声道:“珠儿还小,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再说,你我身为父母,自当为他铺设一条光明大道,他又怎会感受到众人的区别待遇?” 王氏闻言,神色稍霁,却仍带着几分忧虑:“二爷有此心意,我自是欣慰。只是这府中局势复杂,单凭你我之力,又能改变多少呢?” 贾政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决绝:“改变多少是一回事,做与不做却是另一回事。你且看着,这荣国公府最终落到谁的手中吧!” 听到贾政这番话,王氏眸光微闪,她放软了身子,靠在贾政怀中,柔声道:“二爷有这番心意,妾身和哥儿就是死也无憾了。 只是,仅凭您一人的力量想要扳倒大房无异于是以卵击石。咱们得寻个法子,借力打力才是。” 贾政闻言,目光一亮,他搂着王氏的肩膀,赞许地点点头:“二奶奶所言极是,我怎就没想到呢?只是这府中,咱们又能借谁的力呢? 母亲虽然对我疼爱有加,可她如今亦是自身难保,又怎会有余力助咱们?至于其他叔伯兄弟,更是各怀心思,难以信任。 以前,父亲待我还有几分真心,可自咱们被老太爷处置后,他对我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如今,想要在这府中寻得助力,确是难上加难。” 王氏轻轻拍了拍贾政的手背,以示安慰:“二爷不必过于忧虑,这世间之事,往往柳暗花明又一村。咱们虽被老太爷处置,但并未失去全部的希望。” 贾政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二奶奶此言何意?” 王氏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问道:“二爷可曾记得,老太爷最看重的是什么?” 第443章 恶念起(十二) 贾政想了想,回答道:“自然是家族的荣耀与兴衰。” 王氏点头:“正是因此,咱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老太爷虽对咱们有所不满,但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家族衰败。 咱们只需找到一个能够振兴家族的机会,便能在老太爷面前重新赢得信任。” 贾政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亮色,他拥着王氏问道:“奶奶说得有理,只是这机会又从何而来呢?” 王氏微微一笑,神秘地说道:“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二爷只需耐心等待,我自有办法为咱们寻得这个机会。” 贾政看着王氏自信满满的样子,眼中闪过一抹晦涩。他紧紧握住王氏的手,深情地说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奶奶放心,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为夫皆是全力支持。” 听到贾政的保证,王氏想起昨日二哥让二嫂传的信,她沉声道:“俗话说得好,‘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二爷若是想要彻底掌控这座国公府,仅凭你我夫妻二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 “二奶奶的意思是,寻求外援?”贾政皱着眉头问道。 王氏直视贾政的眼睛,沉声道:“二爷还有其他的办法吗?正如您说的那样,太太如今能护住自己已经不错了,老爷对您也早就失望。 反观大房,贾赦虽然在伤了身子,无法再重返战场,可他立下的功劳足够他余生无忧了。 大太太又是精明强干之人,其背后还有张氏做后盾。咱们若是不寻个强有力的帮手,如何能与他们抗衡? 二爷不会准备等到老爷太太故去后,拿着大房施舍的些许财物,灰溜溜的滚出荣国府吧?” 贾政闻言,脸色愈发难看了,他神色凝重的说道:“二奶奶所言极是,只是这外援又要从何寻起呢? 要知道咱们算计长房的事情,一旦暴露出去,别说掌控荣国府了,就是咱们现有的这点子体面,也要被剥夺得一干二净。 日后,咱们无论走到哪里,皆会被世人所唾弃!” 王氏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二爷莫非忘了,这世间之事,往往利弊相依。咱们算计长房,固然风险极大,可一旦成功,收益也是不可估量的。至于外援,更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贾政一愣,疑惑地看向王氏,似是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王氏微微眯起双眸,沉声道:“昨日我接到了娘家的消息,二哥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他在朝中为官多年,人脉颇广,若得他相助,咱们在府中的地位定能稳固许多。” 贾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随即又担忧起来:“舅兄为何要帮我们?他又想要什么回报?” 王氏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深邃:“二哥说,他帮我们是念及兄妹之情,不愿看到我们在这府中受人欺凌。 至于回报嘛,他并未明言,但我猜想,他或许是想要借助国公府在军中的威望,让自己的仕途更进一步。” 贾政闻言,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舅兄既有此意,咱们也不能辜负了他的好意。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能贸然行事。 府中如今并没有人在军中任职,祖父在军中留下的威望亦是用一点少一点。若是日后,咱们哥儿想在军中谋个前程,没了这威望做依仗,只怕会艰难许多。” 王氏闻言,微微蹙眉,随即又舒展开来:“二爷所言极是,这国公府的威望确实是我们的一大助力。但二爷可曾想过,即便我们不借给二哥,这威望又能保留多久呢? 大房那边,贾赦虽已不在军中,但他昔日的战友、部下仍在。一旦他们得知我们与大房不和,难免会心生疑虑,甚至转而支持大房。到那时,我们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而二哥在朝中为官多年,人脉颇广。若他能借此机会,在军中为我们哥儿铺路,日后即便国公府的威望不再,我们也有依靠。 再者说,二哥若能因此更进一步,对咱们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贾政闻言,神色微微缓和,但仍有些犹豫:“只是,这军中的事情,我并不十分熟悉。若是贸然行事,只怕会适得其反。” 王氏见状,握住贾政的手,柔声道:“二爷不必过于担忧,此事我早已有所筹谋。二哥既然有心,自然会为我们安排妥当。 咱们只需在适当的时候,给予二哥一些助力,让他感受到我们的诚意与决心。至于军中的具体事务,自有二哥去操办,咱们只需从旁协助,便可坐享其成。” 贾政闻言,心中的顾虑稍减,但仍有些不安:“只是,这助力又该如何给予?咱们手中的资源,与大房相比,实在是太过微薄。” 王氏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二爷莫非忘了,咱们手中还有一张王牌?” 贾政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你是说……太太?” 王氏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正是太太!” 贾政眼中闪过一丝明了,却又带着几分迟疑:“你是说请母亲出面?可母亲如今的情形,就是出府都困难,又如何能成为咱们的助力?” 王氏轻摇螓首,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二爷此言差矣,太太虽身体有恙,但她在老爷心中的位置可是无人能及。只要母亲愿意低头做小,何愁此事不成?” “这……母亲一生要强,岂会轻易低头?”贾政眉头紧锁,显然对此提议心存顾虑。 王氏闻言,笑道:“此事关乎咱们二房的未来, 太太又岂会坐视不理? 再者,太太对大房一向深恶痛绝,如今有一个能够彻底压制大房的机会摆在眼前,太太怎会轻易放过?” 第444章 恶念起(十三) 贾政望着王氏那笃定的神情,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波澜。 他深知王氏虽看似温婉贤淑,实则最是心机深沉,手段非凡。既然她如此自信,想必心中已是早有计较。 “因为珠儿的事情,母亲对我亦是颇有微词。若是贸然提出这件事,只怕会适得其反。”贾政面露难色,言语间带着几分犹豫。 王氏轻轻一笑,似乎早已料到贾政会有此顾虑,她温柔地握住贾政的手,温声道:“从小到大,太太在二爷身上付出了多少心血,二爷难道还不清楚吗? 虽说珠儿之事让太太心生不悦,但那也是因为太太太过疼爱二爷,爱屋及乌之下,才对珠儿寄予厚望。 只要二爷让太太看到咱们二房对她的孝心,她又岂会一直抓着珠儿的事情不放手?” 贾政闻言,神色微微一动,似乎被王氏的话触动了心弦。他沉思片刻,目光逐渐坚定起来,叹道:“二奶奶不愧是我的贤内助。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王氏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她靠在贾政怀中,仿佛看到了未来一片光明的景象。 不提贾政是如何说服史太太,也不提史太太又是如何给贾代善灌迷魂汤的,只说那王子腾得到了荣国府的助力后,在京畿大营那叫一个如鱼得水,就连江离也要避其锋芒。 仁康帝看着心腹传来的消息,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戴权。”仁康帝的声音在御书房内响起,带着令人胆颤的冷意。 “奴才在。”戴权忙跪在仁康帝面前, “雍王世子最近怎样了?”仁康帝漫不经心得问道。 “回万岁爷,自世子入宫读书后,身子骨是越来越强健了,最近更是连丸药都给停了。”戴权小心翼翼地回答着,每一个字都不敢有丝毫的差错。 仁康帝闻言,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就在戴权以为没事的时候,突然听到仁康帝问道:“小狸奴最近在做什么?” 听到仁康帝突然询问贾瑚的近况,戴权心中一紧,忙道:“仍如以前一般,整日跟在雍王世子身后,习字练武,没有丝毫懈怠。” 仁康帝听后,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哦?小狸奴竟也这般好学,倒是出乎朕的意料。他可有长进?” “回万岁爷,确有长进。”戴权斟酌着用词,“贾大公子虽年幼,但天资聪颖,尤其在诗书方面,世子常赞其记忆超群,一点就通。至于武艺,虽不及世子精进,却也日日苦练,不曾懈怠。” 仁康帝轻轻点头,沉声道:“贾赦的伤也该养的差不多了,今年秋狝令他们父子一同前往吧。” 戴权闻言,瞳孔微缩,忙低头应道:“是,奴才这就让人去通知贾侍卫。” “嗯,顺便告诉他,不要整日里窝在家中,朕的大内侍卫还等着他去训练呢。”仁康帝淡淡的说道。 “喏。” 因着仁康帝的一道口谕,消失了近五年的贾赦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当天,京城不知有多少府邸点灯到天亮。 贾赦的复出,如同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皱了一池春水。 若说贾赦重新回到朝堂,令许多心怀鬼胎的人夜不能寐。那么,高调出现在秋狝上贾瑚,就更让那些人坐立难安了。 秋狝过后,贾瑚这个名字算是彻底被众人记住了。 什么虎父无犬子,什么年少有为,种种赞誉之声不绝于耳。贾瑚在秋狝上的表现,无疑为他赢得了无数的喝彩与瞩目。 听着手下汇报,世人对贾瑚的种种赞誉、褒奖,贾赦的眉头就不曾松开过。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贾赦比谁都清楚。他深知,过度的赞誉往往伴随着潜在的危机。尤其是在京都这个权力中心,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相对于贾赦的担忧,贾瑚倒是显得颇为淡然。每日里仍是陪雍王世子读书习武,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 如此过了几个月,又是一年新春,祭祖结束后,贾政刚回到院中,就看到了被奶娘抱在怀中的贾珠。心中积蓄的怒火瞬间就被点燃了。 “大冷天的,谁让你把哥儿抱出来的?若是吹了风受了寒,看我怎么收拾你!”贾政怒声呵斥着奶娘,奶娘吓得浑身一颤,连声告罪,赶紧抱着贾珠回了房间。 贾政的怒火并未因此平息,他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的王氏,语气冰冷地问道:“大半年了,你二哥那边还是让咱们按兵不动吗?” 王氏见状,冷笑一声,道:“二爷这是在哪里受了气,竟拿我发起火来了?你若是真关心二哥那边的情况,何不自己使人去探问?整日里只知道在家发脾气,算什么本事!” 贾政一听,脸色更是铁青,他猛地一甩袖,怒道:“我乃朝廷命官,每日里公务繁忙,哪有功夫去管这些琐碎之事? 若非你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能促成此事,我又怎会轻易答应? 如今倒好,大半年过去了,一点进展都没有,你还有脸在这里说风凉话!” 王氏也不甘示弱,她挺直了腰板,反驳道:“二爷这话可真是冤枉我了。我何尝不想尽快成事? 可二哥那边谨慎得很,轻易不肯透露半点风声。 我几次派人去试探,都被他不动声色地挡了回来。这能怪我吗? 再说,二爷这边不也是没有一点进展吗?” 贾政闻言,怒气冲冲地在厅内来回踱步,每一步都似踏在王氏的心弦上,让她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停下脚步,目光如炬地盯着王氏,冷声道:“你总说你二哥谨慎,我看他只是想借助国公府的势力,而非真心想同咱们联手。 明儿你回去告诉他,他若是再不让我看到他的诚意,我不介意同他彻底撕破脸皮!” 王氏一听,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她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贾政,嘴唇不停地抖动着,却半天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贾存周,你……你没有心!” 第445章 恶念起(十四) 贾政看着王氏这副模样,心中并无半点怜悯,反而更添了几分怒意。他冷哼一声,道:“别跟我说这些,我只要一个结果!你若不能让你二哥拿出实际行动来,那么两家的合作就此作罢!” 王氏闻言,整个人如遭雷击,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与绝望。 她颤抖着握住贾政的胳膊,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二爷,请您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尽快说服我二哥。” 贾政却不为所动,他冷冷地看着王氏,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时间?我已经给过你太多时间了。现在,是到了该出结果的时候了。你若做不到,就别怪我无情。” 说完,贾政转身就走,留下王氏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廊下。她的眼泪再次滑落,却已无力再哭出声来。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只有王氏的抽泣声在空旷的庭院中回荡。 “奶奶,您还好吗?”心腹嬷嬷小心翼翼地来到王氏身边,轻声问道。她的眼神中满是关切与忧虑,却也不敢轻易上前,唯恐惊扰到王氏。 王氏用力擦掉脸上的泪水,厉声道:“让人给我盯住了张氏和贾瑚那个孽种,一旦张氏发动起来,就立刻行动。” 嬷嬷闻言,心中一紧,试图劝解道:“奶奶,老奴知道您心中苦,可这事还需从长计议才是。若是贸然行事,只怕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王氏闻言,双目赤红地看向嬷嬷,厉声道:“连你也来教训我?我受够了这窝囊气!贾瑚那孽种一日不除,我就一日不得安心!你若是害怕,就向张氏告发我啊!” 嬷嬷见状,轻叹一声,温声道:“张家如今虽无人在朝中任职,可这些年从张氏书院里走出来的士子遍布天下,其影响力不容小觑。 别说是奶奶了,就是老太爷在世时,也不敢同他们正面起冲突。 至于大公子,看似只是雍王世子的陪读,可却深得圣心。甚至是比一般不得宠的皇子还要受人瞩目。 奶奶,您又何须急于一时,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之上呢?” 王氏闻言,咬牙道:“我岂不知其中利害关系?只是每每想到张氏那得意模样,还有那孽种贾瑚的存在,便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嬷嬷上前几步,轻轻拍了拍王氏的背,劝慰道:“奶奶且宽心,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局势,待时机成熟,自有机会让那母子二人知道厉害。” 王氏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低声道:“我又何尝不知从长计议,可是贾政今日的表现你也看到了。我若是再不做些什么,就怕他真去给二哥找麻烦。 二哥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万一真被影响到了前程,我就是百死也难赎罪。” 嬷嬷见状,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一边是主家的前程,一边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她也是左右为难,不知到底该如何抉择。 如此又过了三个多月,三月初八这天,贾赦父子早早回了灵犀堂。 看着张氏高高鼓起的腹部,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前世,就是因为有人在张慧生产时做了手脚,致使她伤了根基。更是在她缠绵病榻无暇顾及贾瑚之时,设计要了贾瑚的性命。 因为贾瑚的离世,张慧亦是心如死灰,身体每况愈下,最终早早离世,留下无尽的遗憾与哀痛。 这段记忆如同利刃般刻在父子二人的心中,让他们对即将到来的生产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张与不安。 贾赦与贾政的眼神交汇,都默契地没有提及前世的惨痛记忆,但那份深藏的担忧却如同乌云般笼罩在心头。 “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张慧撑着腰,笑着看向父子俩。 “近期,宫中并没有新增侍卫,我便向陛下告了几日的假。”贾赦笑道。 贾瑚忙接着说道:“先生讲的课,儿子早已熟记于心,便想着回来多陪陪母亲。” 张慧闻言,笑道:“也算你们父子二人有心了。不过,也别因为我而耽误了正事。” 贾赦摇了摇头,认真地说:“慧娘,你这种情况,我们怎能不放在心上?况且,宫中之事已安排妥当,不会有误的。” 贾瑚也附和道:“是啊,母亲,我和父亲都希望能亲眼见证弟弟的出生。” “真的吗?”张慧笑着看向贾赦。 贾赦见状,忙扯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沉声道:“当然是真的。你生瑚儿的时候,我未能守在你身边,现在每每想起都心生愧疚。这次,我无论如何都要陪在你身边。” “母亲,还有我。这次,我一定要做一个好兄长,护着弟弟长大成人。”贾瑚也连忙表态,眼中全是对弟弟的期待。 察觉到父子二人的紧张和担忧,张慧笑道:“接生嬷嬷是张家一早就准备好的,各种救命的药材也都备齐了,院中的丫鬟婆子也都是忠心的,到时沁兰也会一直陪着我,你们就放心吧。” 贾赦闻言,心中稍安,他笑道:“没有不放心,就是想要守着你。” 张慧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你喜欢就好。” 看着张慧笨拙的动作,贾赦不禁有些失神。事实,在贾瑚出生后,贾赦就命人给自己熬了药。谁知道到最后,张慧竟然还是怀了身子。 贾赦也曾想过,劝说张慧打掉这个孩子,可是在看到张慧眼底的期待时,他又默默闭上了嘴。 对于贾琏,贾赦的心情是复杂的。前世,因为生产贾琏,张慧伤了身子,这才在听闻贾瑚出事后一病不起,最终早早离世。 这也是他前世对贾琏不管不问的原因,因为每每看到贾琏,他就会想到夭折的长子,早亡的妻子。 他也知道自己是在迁怒,可那种痛苦和愧疚,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他的心上,让他无法释怀。 察觉到贾赦的情绪变化,张慧暗叹一声,有些事情必须本人自己想明白才能彻底放下。 张慧刚要开口,就觉得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她不由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梧桐,传膳!” 第446章 恶念起(十五) 张慧的话语刚落,梧桐连忙应声,一边吩咐小丫鬟去厨房催膳,一边急匆匆地赶到张慧身边,满脸关切:“奶奶,您可是又不舒服了?奴婢这就去喊沁兰过来。” 贾赦见状,也回过神来,神色焦急地扶住张慧:“哪里不舒服??我这就让人去请御医。” 张慧轻轻摇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安抚两人道:“无妨,我只是有些饿了,这才想着提前传膳。” “母亲若是哪里不舒服,千万不要瞒着不说。有儿子和父亲在,您不必什么事情都自己担着。”贾瑚亦是一脸关切的说道。 张慧见状,笑道:“瑚儿放心,母亲真得无事。不过是怀着身子,饿的快了些。” 梧桐闻言,虽心中仍有疑虑,却也不敢违背张慧的意思,只能加快脚步去安排膳食,同时偷偷命小丫头去喊沁兰过来。 膳食很快被摆上了桌,张慧被贾赦和贾瑚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坐到了桌边。桌上摆满了张慧平日里喜爱的菜肴,张慧勉强用了一些后,就放下了筷子。 贾赦父子见状,也跟着放下了筷子,二人皆是一脸担忧的看向张慧。 感觉到腹部不时传来的阵痛,张慧扶着梧桐的手缓缓站了起来,笑道:“让人去请接生嬷嬷过来,我可能要生了。” 此言一出,贾赦与贾瑚皆是神色大变,贾赦更是猛地站了起来,紧张地问道:“慧娘,你确定吗?这日子似乎还没到啊。” 张慧轻轻点头,脸上浮起一抹温柔笑容:“我也没想到会这么突然,但身体的感觉不会错,怕是孩子要提前来了。” 听到孩子要提前出生,贾赦顿时也顾不上其他了,只见他来到张慧身边,一把抱住张慧,就往产房的方向冲去。嘴里还不停地说道:“莫怕,莫怕,为夫在呢!” 贾瑚见状,忙对南星和素问吩咐道:“麻烦南星姐姐和素问姐姐带人守住灵犀堂的各处出口,从现在开始,灵犀堂不准任何人进出,除非有父亲的令牌!” 南星和素问闻言,立刻点头应下,两人迅速行动起来,组织人手守住灵犀堂的各处出口,确保在张慧生产期间,灵犀堂内连只鸟儿都不能随意出入。 安排好南星和素问后,贾瑚心中仍是不安,他用力抿了抿嘴唇,对着暗处说道:“我知道你们在。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刻去二房和荣禧堂。 一旦发现什么异常,你们可以不用汇报,直接采取行动,务必确保母亲的安全。” 暗处的影卫们闻言,相互对视一眼,留下两人继续保护贾瑚,其余几人身形微微一动,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二房和荣禧堂。 沁兰带着接生嬷嬷赶过来的时候,产房的暖墙已经烧了起来,房中暖意融融,与外界那料峭的早春寒意形成了鲜明对比。烛光摇曳,映照出张慧那张温婉而坚定的脸庞,她的眼中闪烁着即将成为母亲的温柔与期待。 “奶奶,您感觉如何?”沁兰急匆匆地踏入产房,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与关切。她快步来到张慧身边,伸手轻轻搭上了张慧的手腕,指尖传来的脉动让她心中稍安。 感觉到沁兰的不安,张慧笑道:“刚刚发动,离生产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沁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虽然年轻,但医术上却颇有造诣。她认真地替张慧把着脉,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她轻轻招手,示意接生嬷嬷上前。 接生嬷嬷经验丰富,一见张慧的神色便知无大碍,但仍是仔细地上前查看了一番。确认张慧的情况稳定后,她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不用紧张,我的身体,我还能不知道吗?”张慧见状,笑得更加温柔了。 接生嬷嬷亦是笑道:“不怪沁兰姑娘着急,小姑娘家家的哪里知道妇人生产的事情。 姑娘放心,有我们在,定会保奶奶和哥儿平安。” 产房内气氛渐渐缓和下来,但空气中仍弥漫着一股紧张与期待交织的气息。沁兰站在一旁,目光不时地落在张慧的脸上,唯恐出现什么差池。 贾瑚的动作虽然及时,只是府中人多口杂,张慧即将生产的事情还是传到了王氏的耳中。 知道这个消息后,王氏激动得浑身颤抖,嘴里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让人不觉汗毛直竖。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多问。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张慧啊张慧,你这次可休想再逃出我的手掌心!” 王氏眼中闪烁着阴鸷的光芒,她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步,心中盘算着如何趁此机会给张慧致命一击。 “来人,去准备一份厚礼,我要亲自去灵犀堂探望大奶奶!”王氏突然停下脚步,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 丫鬟闻言,心中虽惊,却也不敢违抗,连忙应声退下准备去了。 相对于王氏的激动,史太太则是平静多了。听到下人回报灵犀堂的异样后,只是淡淡的回一句,知道了。 珊瑚看着史太太平静无波的样子,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安起来。 “太太,还摆饭吗?”珊瑚试探性的询问道。 “怎么,她张氏生产,老身还不能用膳了?”史太太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悦,看向珊瑚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丝警惕。 珊瑚一听,连忙低下头,小声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史太太的声音微微提高,语气中也多了一丝不悦。 珊瑚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说道:“府中的老人都说看大奶奶的肚子,她这胎怀的仍是个哥儿。 加上瑚哥儿,大爷就有两位嫡子了。如此,大奶奶在府中的地位就更加稳固了,二爷日后若是再想……只怕是要更加艰难了。” 史太太闻言,面露愠色,伸手抬起珊瑚的下巴,冷声道:“珊瑚,老身今日才发现,原来你竟长着一张美人脸。” 第447章 恶念起(十六) 珊瑚一听,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太太,珊瑚错了,珊瑚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请太太息怒,珊瑚愿受任何惩罚。” 史太太看着珊瑚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的怒气渐渐平息。她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淡淡地说道:“珊瑚,你跟随我多年,你虽是个奴才,过得却比一般宦官人家的小姐还要舒坦。我素日待你不薄,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更不曾苛责过你半分。 我对你也没有别的要求,唯一的要求便是忠心。可是你的?在你心中,你誓死效忠的主子究竟是谁?” 珊瑚一听,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她连连磕头,声音中带着哭腔:“太太,珊瑚誓死效忠的只有太太您啊! 珊瑚七岁便在太太身边伺候,得太太庇护,珊瑚才有了今日的生活。 珊瑚心中对太太的感激之情,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在珊瑚心中,您不仅珊瑚唯一的主子,更是珊瑚心中的天神。 今日珊瑚一时失言,触怒了太太,珊瑚自知罪该万死,但求太太念在珊瑚多年侍奉的份上,宽恕珊瑚这一次吧!” 史太太闻言,淡淡的扫了珊瑚一眼,沉声道:“起来吧,别跪着了。今日之事,我暂且记下,日后若是让我发现什么不妥,到时可莫怪老身不念旧情!” 珊瑚闻言,连连点头,口中不停地说着:“是,是,珊瑚明白了,珊瑚一定谨记太太教诲,绝不再犯。”说完,珊瑚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安静的站到史太太身后。 史太太见状,面上的神色也不由缓和了几分,她沉声道:“我虽不喜贾赦,可他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他同政儿日后会怎么样,那是他们兄弟间的事,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好过多插手。但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珊瑚。” 史太太说到这里,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无论他们兄弟间如何争斗,荣禧堂的人都不能参与其中。记住,你是史家的下人,你的忠心只能给我,给史家。” 珊瑚闻言,神色更加恭敬:“是,太太,珊瑚明白。” “嗯,好好伺候着,日后老身自会送你一场造化。”史太太温声道。 “是。” 二房这边,王氏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到灵犀堂,刚要命人上前敲门,就看到素问带着人从暗处走了出来。 “给二奶奶请安。天色已晚,二奶奶不在自己院里安歇,怎的到大奶奶这里来了?”素问笑着迎了上来。 看着素问身后跟着的那群膀大腰粗的婆子,王氏的目光不由闪烁了一下,笑道:“哪里晚了,这不才刚过酉时。以往这个时候大嫂还没用膳呢,今日怎得早早就落了锁?” 素问闻言,笑道:“孕期辛苦,我们大奶奶今日身子有些不爽利,用过晚饭后就早早歇下了。 二奶奶若是有什么事,不妨明日再来,或者告诉奴婢,奴婢代为转达。” 王氏一听张慧身体不适,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笑道:“原来如此,那倒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了。只是我这心里实在挂念大嫂的身体,不如就让我进去瞧瞧吧,也好安心。” 素问面露难色:“二奶奶,非是奴婢不让您进去,实在是大奶奶已经歇下了,不宜打扰。您若是真心挂念,不如明日等大奶奶精神好些了再来探望。” 王氏闻言,面露不悦,冷声道:“素问姐姐好大的威风啊,可惜这里是灵犀堂,不是荣庆堂,你也不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我今日有事同大嫂商议,没时间同你在这里闲磕牙,你到底是让还是不让?” 闻言,素问淡淡一笑,面上丝毫没有任何难堪之色,温声道:“二奶奶说笑了,不管是在荣庆堂,还是灵犀堂,奴婢都是奴婢,没有任何区别。 若您执意要见大奶奶,奴婢也好阻拦,只好进去回禀大爷,让大爷定夺。 毕竟,大爷才是这府中的真正主子,大奶奶身子不爽,奴婢们都得听大爷的吩咐行事。二奶奶您看,这样可好?” 王氏一听,脸色微微一变,她自然知道贾赦的脾气,那就是一个没脸没皮的。若此时惊动了他,只怕事情会更加棘手。 她沉吟片刻,终于还是按捺住了心中的急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素问姐姐说得在理,是我考虑不周了。既然大奶奶不便,我改日再来便是。只是,还请你务必替我向大奶奶问好,告诉她,我时刻挂念着她的身子。” 素问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笑道:“二奶奶放心,奴婢定会将您的问候带到。您若没有其他吩咐,奴婢就先退下了。” 说罢,素问转身欲走,王氏却又忽然叫住了她:“姐姐,且慢。” 素问停下脚步,回头望向王氏,只见王氏神色复杂,似乎有话想说却又难以启齿。素问心中暗自揣测,却也不动声色,只静静等待王氏开口。 过了半晌,王氏方才幽幽开口道:“请问姐姐,狸奴今日回府了吗?” 听到王氏打探贾瑚的行踪,素问不由心生警惕,她沉声道:“二奶奶找我家哥儿有事吗?” 王氏沉吟片刻,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今日确实有件事需要哥儿相助。” 素问闻言,淡淡一笑:“二奶奶说笑了,我家哥儿不过是七岁稚子,何德何能能助二奶奶解决难题?恐怕是您高看了他。” 王氏一听,急切的说道:“我还没说什么事,你怎么就肯定哥儿做不到?” 素问冷笑一声,沉声道:“奴婢虽不知二奶奶口中的事情是什么,但是,一个七岁稚子都能做到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二奶奶自己便可轻易解决,又何须劳烦哥儿呢? 再者说,哥儿年幼,心智尚未成熟,许多事情他并不懂,二奶奶还是莫要为难他了。” 王氏被素问这番话说得一时语塞,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强笑道:“素问姐姐,你误会了。我并非要让哥儿去做他力不能及之事,只是此事有些特殊,只有哥儿才能做到。” 第448章 恶念起(十七) 素问闻言,眉头微皱,心中更加警惕:“哦?二奶奶此言何意?我家哥儿究竟有何特别之处,竟能完成二奶奶口中的特殊之事?” 王氏紧握着手帕,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恳求。她轻叹一声,似乎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 “珠儿这段时间总是生病,我便让人去了太虚观给他点了长明灯。观主看了珠儿的生辰八字后,说需得找一个命格贵重的人在今夜子时为他祈福,方能化解他身上的病厄。” 说到此处,王氏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她抬头望向素问,眼中满是期盼。 “为此,我寻遍京都,最后发现瑚哥儿竟是难得一见的贵人之命,与珠儿命格相辅相成。 素问,我知此事突兀,也知强求不得,但为人母者,实在不忍见珠儿日日受病痛折磨,这才厚着脸皮来求大嫂和瑚哥儿。” 素问听罢,面色凝重。她手指轻轻摩挲着衣袖边缘,那细腻的绸缎在指尖滑过,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她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着王氏话语中的真假与轻重。 半晌,方才温声说道:“二奶奶的心情,奴婢自然能理解。只是,命格之说,虚无缥缈,又如何能轻易相信?再者,我家哥儿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一个,何来贵重之说?” 王氏见素问并未一口回绝,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之光,连忙道:“素问,我知你心有疑虑,但此事关乎珠儿性命,我怎敢妄言?太虚观的观主素有名望,他的话,府中上下无人敢轻易置疑。你若不信,大可亲自去太虚观问个明白。” 她顿了顿,语气中更添几分恳切:“再者,瑚哥儿是珠儿的堂兄,作为兄长,为弟弟祈福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瑚哥儿性情纯良,定不会拒绝这份手足之情。素问,你就帮帮珠儿吧,他年纪尚小,实在经不起这般折磨了。” 素问闻言,心中微微一动。她望向王氏,只见其眼中满是恳求与期盼,仿佛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身上。素问轻叹一声,她知道王氏所言非虚,贾珠这段时间也确实一直病着。 然而,想到瑚哥儿,素问又不禁皱起了眉头。贾瑚虽聪慧过人,却只是一个孩子,万一王氏借着祈福的幌子对贾瑚做些什么,到时可就追悔莫及了。 素问有心拒绝王氏的请求,可是想到贾瑚的身份,又迟疑了。 世家大族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传承,子嗣作为传承的根本,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贾瑚身为国公府的长孙,其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整个家族的神经。素问深知,自己若是断然拒绝,不仅让王氏有了攻讦大房的借口,更可能影响到贾瑚在家族中的地位与未来。 她沉吟片刻,终是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慎重:“二奶奶,非是奴婢不愿传话,只是此事关乎瑚哥儿的安危与福祉,需谨慎行事。 若真要祈福,何不请府中德高望重的长辈主持,这样既显得庄重,又能确保万无一失?” 王氏闻言,神色略显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她长叹一声说道:“姐姐的担忧,我又何尝不知?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过来麻烦瑚哥儿。 实在是,我翻遍了所有认识的人,唯独瑚哥儿的八字对珠儿最有有利。 求姐姐可怜可怜我吧,我和二爷成亲数载,只得了珠儿这一点骨血。若他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叫我和二爷可怎么活啊?” 素问听王氏如此说,眉头紧锁,心中五味杂陈。她深知在这大家族中,子嗣的重要性,也理解王氏作为母亲的焦虑与无助。但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且是以祈福之名,总让她觉得有些不妥。 “二奶奶,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此事非同小可。瑚哥儿年纪尚幼,他是否能承受这样的重任,还需仔细斟酌。”素问沉声应道。 王氏见状,眼眶微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素问姑娘,我知道你为难。但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瑚哥儿是纯良之人,他的福气定能感染到珠儿。 只求你能帮我这一次,让我有机会向瑚哥儿说明一切,他若愿意,那便是珠儿的福分;他若不愿,我也绝无怨言。” 素问见自己都这样说了,王氏还是纠缠不休,心中不由生起一丝烦躁出来。 早在王氏刚刚出现灵犀堂外的时候,贾赦父子就已经知道了,听到下人一五一十的叙述着王氏的话,贾赦烦躁的就要命人把她直接赶走。 然而,对此,贾瑚却有着不同的想法。他抬头看了一眼烛火通明的产房,冷声道:“父亲,您不觉得二房这段时间的小动作太过频繁了吗?” “你想做什么?”贾赦沉声问道。 “二叔能力有限,为人昏聩,容易被外人所利用。为了二叔好,儿子觉得还是让他留在府中侍奉祖父祖母为妙。”贾瑚笑道。 贾赦闻言,断然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难不成父亲还在顾念所谓的手足之情?”贾瑚冷声问道。 贾赦暗叹一声,蹲下身来,目光与贾瑚平视,温声道:“二房的手段一向下作,若是他们暗中对你下手,你让为父和你母亲怎么办?” 见状,贾瑚老成的拍了拍了贾赦的肩膀,沉声道:“父亲放心,儿子已经完全收服了曾祖留下的影卫,有他们在,儿子定会安全无虞。 再者说,儿子也想借此机会,看看二房究竟想做什么。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可是……”想到产房中的妻子,贾赦也是迟迟下定不了决心。 “父亲可是在担心母亲?” “瑚儿,你母亲对你的重视,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万一在她生产的时候受到了惊吓,到时你我父子二人都将追悔莫及啊。”贾赦忧虑地说道,目光中满是担忧。 贾瑚闻言,沉默片刻,他深知父亲对母亲的深情厚意,也明白此刻产房中母亲的安危对父亲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微微皱眉,随后缓缓开口:“父亲所言极是,可是您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们对二弟动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说句自大的话,儿子虽然不才,与二弟相比还是要强上许多。 既然二房要算计儿子,我们何不来个请君入瓮呢?” 第449章 贾瑚遇险(一) 看着一脸凝重的贾瑚,拒绝的话贾赦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他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你一向主意正,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 只是,兹事体大,只要你能说服你母亲,为夫便不再阻止。 若是你母亲拒绝了你的请求,你便乖乖听话,不要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小孩子就该有个小孩子的样,不要总是想着去承担那些不属于你的责任。” 贾瑚闻言,微微一笑,他明白父亲话中的关心与担忧,温声道:“父亲放心,儿子自有分寸。母亲那里,我会去劝说。她最是通情达理之人,定会明白儿子的心意。 再者说,儿子也并非小孩子了,该承担的责任,儿子自不会推卸。父亲只需在家中坐镇,一切有儿子在。” 贾赦望着贾瑚那坚定的眼神,心中既有欣慰也有担忧。他轻叹一声,再次叮嘱道:“万事小心,切莫让我和你母亲担忧。” 贾瑚恭敬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身来到产房门前,准备去找母亲商量此事。他知道,要想让母亲同意,还需费一番口舌。但他相信,只要自己将事情利弊说清楚,母亲定会理解并支持他。 “沁兰姐姐,我母亲怎么样了?”贾瑚隔着门问道。 “哥儿是有什么事吗?”房门打开,沁兰从里面走了出来。 贾瑚忙道:“我想同母亲说些话,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 沁兰闻言,略一沉吟,笑道:“自是方便的。只是奶奶如今精力有限,哥儿最好长话短说,莫要累着了奶奶。” 贾瑚感激地点点头,随沁兰进入产房。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张慧半靠在床上,正闭目小憩。 “母亲,您感觉怎么样?”贾瑚小心翼翼的问道。 张慧闻言,缓缓睁开眼睛,见是贾瑚,便对他招了招手,笑道:“你怎么进来?” 贾瑚忙来到张慧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果然如同母亲预料那般,有人坐不住了。” 张慧闻言,面色一紧,沉声道:“我儿要做什么?” “自是请君入瓮。母亲,那些人逍遥的时间太长了!”贾瑚冷声回道。 张慧紧紧盯着贾瑚,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舍,但更多的是对儿子的信任与支持。她轻声说道:“瑚儿,娘知道你决定了事情就不会再改变,无论如何,娘都会全力支持你。 只是,你必须答应娘,不管结果怎样,你都要保护好自己,娘真得不能承受再次失去你的痛苦。” 贾瑚坚定地点了点头,握住张慧的手,郑重的说道:“娘,您放心。孩儿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孩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这次,我定会小心行事,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我。而且,这次行动我已经反复演算过,定然是万无一失。 待事情结束后,您只管盯着父亲,莫要让他感情用事,而坏了我们精心布置大局” 张慧闻言,心中稍感宽慰,但仍忍不住再次叮嘱:“瑚儿,娘知道你有分寸,但还是要提醒你,千万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报仇固然重要,但你的性命更加珍贵。 至于你父亲那里,你就放心吧,一切有母亲在呢。就算他真得有心偏袒那些人,也要看看我愿不愿意!” 听到张慧的保证,贾瑚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挠了挠头,笑道:“母亲莫要如此凝重,父亲他只是太过重情了。” “行了,别替他说话了。我同他夫妻这么多年了,他是什么人,我还能不清楚吗?”张慧没好气的说道。 “呵呵,母亲聪慧。” 张慧还要开口,腹部再次传来一阵剧痛,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那股痛意,对着贾瑚笑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会。” 贾瑚看着母亲因疼痛而紧握的双手,努力压下心中惶恐,笑道:“那儿子就就不打扰母亲了。” 从产房出来后,贾瑚双腿一软,直接坐在门槛上。 “如何,你母亲怎么说?”贾赦快步来到贾瑚身边,急切的问道。 贾瑚闻言,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母亲自然是答应了儿子的请求。” “那你这是……”贾赦不解的问道。 贾瑚抬起头,一脸凝重的看向贾赦,沉声道:“爹爹,待母亲生产后,您就喝了绝子汤吧。生孩子,实在太遭罪了!” 贾赦闻言,脸色一黑,没好气的说道:“你怎知为父没喝?!只是你娘手眼通天,换了为父的汤药!” 贾瑚一脸嫌弃的看向贾赦,毫不给面子的说道:“您怎么不说是自己蠢呢。您若真得有心,直接在外面解决了,不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吗? 再不济,您直接给自己来上一刀,问题不也能彻底解决了吗?” 贾赦被儿子说得有些挂不住脸,他轻咳一声,道:“你这小子,怎么跟为父说话呢?还彻底解决,你信不信老子先解决了你?” 贾瑚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呵,男人,嘴上说得再好听,就没有不在意那三两肉的。 他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于是转移话题道:“父亲,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吧。” 贾赦闻言,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得好好计划一下。既然你母亲已经答应了,那我们就得趁机看清二房的真实意图。” 贾瑚点了点头,沉声道:“二房那边自有儿子去处理,母亲这里就劳烦父亲多费心了。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母亲和弟弟有个什么差池,您可莫要怪儿子翻脸无情!” 贾赦闻言,心中一震,他知道贾瑚没有在开玩笑。若张慧母子真得有个什么意外,他也确实有能力拉着整个荣国府陪葬。 见状,贾瑚冷笑一声,扶着门框站起身来,大步往外面走去。 门外,王氏见素问一直不开口,正要发怒,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 “这么晚了,婶娘怎得还没休息?” 第450章 贾瑚遇险(二) 贾瑚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他缓步走近,目光在王氏与素问之间流转,脸上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和狡黠。 王氏一愣,随即换上笑脸迎了上去:“狸奴出来了,你母亲还好吗?”她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试探与讨好,似乎想要从贾瑚口中套出些什么。 贾瑚微微侧身,避开了王氏想要拉住他的手,语气中带着几分疏离:“多谢婶娘记挂,母亲一切安好。倒是婶娘,深夜来访,还带了这么多人,所为何事?”他的眼神清澈而敏锐,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王氏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恢复自然,就见她轻叹一声,还未开口,眼泪就先落了下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素问见状,忙拉过贾瑚,把他护在了身后。语气不善地说道:“二奶奶这是做什么,若是让外人看到,还以为咱们怎么着您了呢。”素问看向王氏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不满。 贾瑚从素问身后探出头来,一脸天真地问道:“素问姑姑,婶娘怎么哭了,是不是因为二叔在外面置办宅子没有告诉她?”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与戏谑,仿佛是在无意间揭开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什么置办宅子?”王氏急声问道,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与不安。 “就是槐花巷的宅子啊,里面住着一个天仙似的姐姐,还有一个俊秀非常的哥哥。”贾瑚的话语如同一枚重磅炸弹,在王氏的心中炸开了锅。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击中了要害。 素问闻言,亦是一愣,她沉声道:“哥儿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这混账话,小心我回头告诉大爷去!”素问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严厉,她担心贾瑚的话会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贾瑚一脸委屈地看向素问,哽咽道:“素问姑姑,我……我没有说谎,我真的看到了。那天我和世子哥哥出去玩,无意间走到了槐花巷,就看到二叔进了那座宅子。” 那哥哥姐姐对二叔亲切了,又是行礼又是笑的。”贾瑚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泪来。 素问闻言,脸色骤变。她没想到贾瑚竟然会看到二老爷进入槐花巷的宅子,更没想到他会把这件事说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低声问道:“哥儿,你确定你没有看错?真的是二爷进了那座宅子?” 贾瑚用力地点了点头,他的小脸上满是认真:“素问姑姑,我真的没有看错。你若不信,可以命人去问世子哥哥。 我当时还想去和二叔打招呼呢,但世子哥哥说我们该回去了,我们就走了。” 闻言,素问心中亦是五味杂陈,她虽然知道贾政并不像他所表现的那般是个端方公子,可是听到他在外面置办宅子的事情,心中还是起了不小的波澜。 王氏在一旁听着,她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她没想到自己的丈夫竟然会与槐花巷的宅子有所牵连。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槐花巷的那间宅子原是我的陪嫁,是我让二爷帮我租出去补贴家用的。” “府里不给婶娘月钱吗?”贾瑚一脸不解的问道。 王氏闻言,咬牙道:“哥儿这就不懂了吧,那宅子若是长时间没有人居住,便会破败不堪,租出去有人气养着,便要好上许多。 再者说,二爷身为朝廷命官,花费自然不少,仅凭府里那点月钱,哪里够用? 为了不让大嫂为难,我就只好把陪嫁的宅子租出去。因为事先没有告知府中,这才哥儿产生了误会。” 贾瑚闻言,点头道:“原来如此。明日进宫,我一定要跟世子哥哥说明,那座宅子里住的是租客,不是二叔养的外室。” 王氏闻言,只觉心头一哽,看着一脸纯真的贾瑚,王氏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寒光。 她来到贾瑚面前,蹲下身来,温声道:“瑚哥儿,你喜不喜欢珠儿弟弟?” 贾瑚歪着头说道:“自然是喜欢的,珠儿弟弟聪明伶俐,侄儿甚是喜欢。” “若你珠儿弟弟生病了,这病就只有你能医,你愿意救他吗?”王氏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诱。 贾瑚闻言,眉头微皱,疑惑地问道:“侄儿又不是大夫,如何能医珠儿弟弟的病?婶娘莫不是在跟侄儿开玩笑?” 王氏轻笑着摇头,眼神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瑚哥儿,你有所不知,这世间有些病,非药石可医,唯有至亲之人方能医治。” 贾瑚闻言,更加迷茫了。他皱了皱眉,不解的问道:“珠儿弟弟的至亲不是您和二叔吗?侄儿不过是隔房的堂兄,如何能医治他的病?” 王氏轻叹一声,脸上露出一抹哀愁:“瑚哥儿,你有所不知,我和你二叔虽是珠儿的至亲,但是我们二人的八字对珠儿无益。 太虚观的观主算出哥儿的八字最旺珠儿,所以婶娘想请哥儿今夜子时到婶娘院中为珠儿祈福,用你的八字之气为他趋吉避凶。” 贾瑚闻言,心头一跳,他虽年幼,但也听说过一些关于八字和祈福的事情,但从未想过这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他有些迟疑地问道:“婶娘,这……这祈福之事,侄儿实在不懂,万一弄巧成拙怎么办?” 王氏见贾瑚面露难色,心中虽有不满,但面上仍带着温柔的笑容:“瑚哥儿,你无需担心,婶娘已经为你请来了太虚观中最有名的道士,他会指导你如何祈福。你只需要按照他的吩咐做,珠儿就能无药自愈。” 贾瑚闻言,一脸疑惑的看了看王氏,又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语的丫鬟婆子们,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王氏见状,用帕子抹了抹眼泪,颤声道:“婶娘知道自己的请求有些冒昧,可是珠儿的身体实在是耽误不得啊。 哥儿,只要你愿意为珠儿祈福,无论你提什么要求,婶娘都答应你。你就是要了婶娘的性命,婶娘也绝不皱眉。” 第451章 贾瑚遇险(三) 贾瑚看着王氏那满是哀愁与期盼的脸庞,不由轻叹一声,道:“婶娘莫要如此,侄儿同珠儿弟弟虽非一母同胞的兄弟,身上皆流淌着贾家的血脉,侄儿自然也是希望珠儿弟弟能够早日康复。只是这祈福之事,侄儿实在心中存疑,不敢贸然答应。” 王氏闻言,眼中的泪光更甚,她哽咽道:“瑚哥儿,婶娘知道这个请求对你来说很突然,也很为难。但婶娘真的是走投无路了,珠儿的病情一日比一日严重,太医也束手无策。若是再拖延下去,珠儿只怕就……” 说到这里,王氏已经泣不成声,她用手帕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的哭声传出来。贾瑚看着王氏那痛苦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阵酸楚。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然后缓缓说道:“婶娘,侄儿明白您的心情,也理解您的难处。只是这祈福之事,纯属无稽之谈。 侄儿并非不相信婶娘,只是这其中的道理,侄儿实在难以理解。” 王氏闻言,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贾瑚,道:“瑚哥儿,婶娘知道你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但婶娘也是没有办法了呀,珠儿他……他不能就这么没了呀。” 贾瑚看着王氏那无助的眼神,心中也是一阵不忍。他想了想,道:“婶娘,侄儿愿意一试。但侄儿希望婶娘能答应侄儿一个条件。” 王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她连忙问道:“什么条件?瑚哥儿,你尽管说,婶娘都答应你。” 贾瑚沉声道:“母亲生产在即,侄儿不希望此事影响到她的心情和身子。婶娘能否保证,在我为珠儿祈福期间,府中的一切消息,尤其是关于祈福和我为珠儿所做的一切,都不要传到母亲那里?” 王氏闻言,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抹嫉恨之色。在贾瑚看过来的时候,忙一脸感激的说道:“瑚哥儿,你放心,婶娘明白你的担忧。婶娘会吩咐下去,绝不让此事打扰到你母亲。” 贾瑚见王氏应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天,道:“事不宜迟,侄儿现在就随婶娘过去吧。” 王氏闻言,一脸激动的拉着贾瑚的手,道:“好孩子,婶娘就知道你最是心善。走,婶娘现在就带你去见那观主。” 贾瑚刚要抬脚就被素问给拦住了,她拉住贾瑚的另一只手,沉声道:“这事,哥儿最好还是同大爷商量一下。若是让大爷知道,您没同他商议便擅自做主,只怕会惹他不悦。” 王氏见状,忙一脸祈求的看向贾瑚,唯恐他耽误了时间。 贾瑚闻言,微微一顿,他看了看王氏那祈求的目光,又看了看素问那担忧的神色,心中不禁有些为难。他沉吟片刻,道:“父亲对母亲一向都是言听计从,此事若是告诉了父亲,也就等于告诉了母亲。 素问姑姑,您应该也不想让母亲在这个时候还为我担心吧?” 素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哥儿说得是,我自然也不想让夫人担忧。只是,此事若不告知大爷,万一有个什么差池,咱们又如何担待得起呢?” 贾瑚皱了皱眉,他明白素问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但他也清楚,若是此事让母亲知道,必定会让她心生忧虑,对她的身体无疑是一种负担。 他再次看了看王氏,只见她眼中满是哀愁与期盼,仿佛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贾瑚心中一软,道:“罢了,为了婶娘和珠儿弟弟,我姑且一试吧。只愿那道士确实有些本事,能让珠儿弟弟早日康复。” 素问虽然心中仍有担忧,但见贾瑚已经拿定了主意,也只好点了点头,道:“既然哥儿已经做了决定,奴婢也不好多做阻拦,只是这夜深露重的,还请哥儿多带些人跟在身边。” 贾瑚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感激地看了素问一眼,道:“素问姑姑,您放心,我会注意的。 只是当今一向不喜这些神鬼之事,若是泄露了风声,只怕会给府中招来灾祸,我只需带上忍冬和玄明即可。” “可是……” 素问还想再劝,就被贾瑚不耐烦的打断了:“可是什么,难不成婶娘还能害我不成?” 一旁的王氏也连忙保证道:“哥儿说得没错,我怎会害他呢?素问,你且放宽心,祈福结束后,我同二爷定会亲自送哥儿回来。” 素问见状,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贾瑚一旦决定的事情,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她只希望这次能够一切顺利,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既然如此,奴婢也同哥儿一同过去吧。奴婢虽然没有什么大的能耐,却也是老夫人亲自教导出来的,多少还是有点用的。” 王氏虽不愿素问同去,可是为了避免引起素问的猜疑,只好勉强点了点头:“也好,有素问姑姑在旁照料,我自然是更加放心。” 于是,素问回身对那些婆子交代一番,便跟着王氏一行人往二房的院子走去。 刚走进二房的院子,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中药味,以及贾珠那如同猫儿一般的哭泣声。 素问暗中打量了一番,突然开口问道:“二奶奶,二爷还没回府吗?” 王氏闻言,面上一紧,笑道:“二爷近期公务繁忙,时常忙到半夜才回来。我先带哥儿去看看珠儿。” “我这一身寒气的,就不过去看珠儿弟弟了,婶娘先让人带侄儿去见见那位观主吧。”贾瑚懂事地说道,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打扰了生病的弟弟。 王氏见状,心中微微一松,忙吩咐身边的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周瑞家的,你带瑚哥儿和素问姑娘去客房见那位观主,记得要恭敬些。” “是。”周瑞家的躬身应了一声,便引着贾瑚和素问往客房的方向行去。 第452章 贾瑚遇险(四) 客房内,炉火正旺,驱散了几分早春的寒意。一位身着道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端坐于案前,手执一卷古籍,神情专注而宁静,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这便是王氏请来为贾珠祈福的观主,人称活神仙的玄机子。 周瑞家的轻轻推开房门,低声道:“观主,大公子来了。” 玄机子缓缓抬头,目光温和地扫过贾瑚几人,微微一笑,示意他们入座。贾瑚行礼后,依言坐下,素问立于他身旁,忍冬和玄明则是守在门,三人看向玄机子的目光中皆是带着几分好奇与审视。 “大公子,贫道有礼了。”玄机子声音清亮,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平和,“听闻贵府近日有些波折,特来相助一二。” 贾瑚闻言,神色微动,道:“观主所言极是,家中幼弟病重,祖母与婶娘皆忧心不已,还望观主能施展神通,救我幼弟一命。事成后,国公府必有重谢。” 玄机子闻言,轻抚长须,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贵府本就有良药,只是未曾寻得对症之法。珠儿少爷之病,非药石所能根治,需从根源上解决。” 贾瑚闻言,眸光一闪,忙问道:“那依观主之见,根源何在?” 玄机子微微一笑,目光深邃:“根源嘛,自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贾瑚笑道:“观主是指小子吗?” “大公子聪慧。”玄机子赞道。 闻言,素问刚要开口训斥那道士信口胡言,就见贾瑚一脸郑重的说道:“还请观主不吝赐教。” “哥儿,您……”素问一愣,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疑惑地看着贾瑚。 “姑姑,珠儿是我的弟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饱受病痛的折磨而无动于衷。 先生常教我,为人子者,当尽孝悌之道。如今弟弟有难,我岂能坐视不理?” 玄机子看着贾瑚,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愧是大家子,大公子果然有乃父之风。” 贾瑚闻言,羞涩一笑:“观主缪赞了,小子此举亦有私心。家父身体不好,御医曾交代需要静养,小子只是不想父亲为此事担忧罢了。” 看着面前的贾瑚,玄机子眼中闪过一抹挣扎,最终还是归于平静。他笑道:“大公子宅心仁厚,实乃难得。其实,令弟之所以会生病,并非偶然。他的命格与贵府的气运之间,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失衡。” 贾瑚闻言,神色变得凝重:“命格与气运失衡?这……这该如何是好?” 玄机子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世间万物,皆遵循阴阳平衡之道。贵府气运昌盛,但令弟命格偏弱,难以承受如此厚重的福泽。因此,他的身体会出现各种问题,作为宣泄。” 贾瑚听罢,藏起眼底的笑意,故作焦急的问道:“那观主可有解救之法?” 玄机子微微一笑,沉声道:“解救之法,就是大公子。” “我?还请观主明言。” 玄机子目光深邃,缓缓说道:“大公子乃是文曲星转世,命格自是贵重非常,拥有非凡的气运和福泽。 若是你愿意为令弟祈福,定能逐渐调和令弟命格与贵府气运之间的失衡。” 玄机子的话音刚落,就听素问怒声呵斥道:“哪里来的老匹夫,竟敢在国公府妖言惑众,今日若不让你尝尝厉害,你还真当我们国公府人人皆可欺了?” 玄机子面对素问的怒斥,却并未动怒,反而微微一笑,目光依然深邃而平静。 面对素问的突然发难,贾瑚忍不住皱了皱眉,冷声道:“素问,给观主道歉。” “哥儿,他……”素问一脸震惊的看向贾瑚。 “道歉!”贾瑚怒道。 贾瑚虽然年幼,周身的气势却不容小觑,平日里倒没什么,此刻发起怒来,竟让人觉得心惊胆颤起来。 素问用力掐了一下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接对着玄机子跪了下来:“奴婢失言,还请观主降罪。” “无量天尊,善信也是关心则乱,何来降罪一说?”玄机子笑道。 贾瑚闻言,沉声道:“起来吧。” “是。”素问应了一声,默默站回了贾瑚身后。 贾瑚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一旁的玄机子说道:“还请观主告知小子祈福的时间以及注意事项。” 玄机子闻言,故作高深的掐了掐手指,沉声道:“今日子时便是最佳的祈福的时间。” “嗯,烦请观主尽管安排好相关事宜,莫要耽误了吉时。”贾瑚神色郑重,对玄机子的态度也越发恭敬起来。 玄机子微微颔首,缓声道:“大公子放心,贫道自会安排妥当。 子时乃阴阳交替之时,天地灵气最为浓郁,此时祈福效果最佳。 不过,祈福之时还需注意几点:一是要心诚则灵,大公子需摒弃杂念,全心全意地为令弟祈福;二是要选择在清静之地进行,以免被外界干扰;三是在祈福过程中,不得有阴人靠近大公子。” “多谢观主指点,小子定当铭记在心,严格按照您的吩咐行事。”贾瑚诚恳地说道。 玄机子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沉声道:“如此,大公子便在此稍作休息,待一切安排妥当后,贫道再来请大公子前往。” “有劳观主了。”贾瑚郑重其事的给玄机子行了一礼。 “大公子言重了,这本是贫道分内之事。” 待玄机子离开后,贾瑚看了素问一眼,沉声道“你可知罪?” “奴……奴婢知罪。”素问忙跪到贾瑚面前,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贾瑚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想起素问平日里的表现,又很快压下了这丝不忍。他冷声道:“我知道姑姑待我一向忠心,可是还请姑姑谨记自己的身份,这里是国公府,不是可以任由你肆意妄为的地方。” 素问闻言,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是,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一定谨言慎行,绝不再犯。” 贾瑚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起来吧,这次就算了,若有下次,姑姑便回金陵老宅吧。” 第453章 贾瑚遇险(五) 素问见贾瑚的神色不似作假,便明白他这次是动了真格了,也明白他这是给自己下了最后的通牒。 素问虽心有不甘,可念及自己的身份,只得叩头应了下来。 贾瑚见素问虽是应了下来,面上却仍有不忿之色,只得暗暗叹了口气,希望她想明白的自己身份,莫要走到让彼此难堪的地步。 平心而论,素问待贾瑚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一个奴才总是妄想着替主子做决定,这就犯了大忌。 就像那些开国勋贵们总是仗着自己曾经的功劳在朝堂上肆意妄为,妄图辖制帝王,最终却落得个凄凉下场一样。 无论什么人,无论忠心与否,一旦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摆清自己的位置,终将在权力的旋涡中迷失方向。 贾瑚心中暗自思量,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淡淡道:“你且退下吧,这里有忍冬和玄明就足够了。” 素问闻言,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贾瑚的担忧,也有对自己未来的迷茫。她缓缓起身,行了个礼,脚步沉重地退出了房间。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玄机子便带着几个八九岁的小厮回到了客房。 听到外面的说话声,贾瑚不由皱了下眉头,缓缓睁开了眼睛。 忍冬见状,连忙上前,轻声道:“哥儿醒了,要不要小人把外面那些赶走?” “不用了,让他们进来吧。”贾瑚声音中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 忍冬应声退下,不多时,便领着玄机子与几位八九岁模样的小厮进了屋。玄机子依旧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而那些小厮则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都准备好了?”贾瑚揉了揉眼睛,声音沙哑的问道。 “都准备好,烦请大公子移步菡萏园。”玄机子笑道。 “到时间了吗?” “还有半个时辰便到子时了。” 贾瑚闻言点了点头,沉声道:“嗯,待小子梳洗后便过去。” 忍冬闻言,连忙上前几步,替贾瑚准备梳洗之物。而那几个小厮则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目光时不时偷偷瞥向贾瑚,满是好奇与敬畏。 贾瑚洗漱完毕,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裳,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衣襟,转身对玄机子道:“走吧。” 一行人穿过曲折的走廊,来到了府中的菡萏园。此时,园中灯火通明,空荡荡的荷花池在灯火的映照下泛着幽幽的光泽,仿佛是要择人而噬的怪兽一般。 玄机子引着贾瑚走向园中的一处凉亭,凉亭中已备好香案,案上摆放着各式法器,香炉中的香烟袅袅升起,与夜色融为一体。 “大公子,请。”玄机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贾瑚在香案前坐下。 贾瑚微微点头,坐在了香案前。那四名小厮见状,分别坐在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牢牢守住了坐在香案前的贾瑚。 玄机子见一切准备就绪,便开始低声吟唱起古老的咒语,手中的法器随着咒语的节奏轻轻挥动,香烟在凉亭中缭绕,气氛越发神秘庄严。 看到这种情形,忍冬和玄明对视一眼,二人不动声色的退出凉亭,藏在了灌木丛中,警惕的观察着凉亭中的情况。 随着玄机子的咒语越发深入,凉亭内的气氛也愈发紧张。贾瑚感到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微微皱眉,强压下心中的不适,目光紧紧盯着玄机子。 那四名小厮则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只是偶尔眼神交汇,似乎在传递着某种无声的信息。 突然,凉亭外的灌木丛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忍冬和玄明立刻警觉起来,他们紧贴着灌木丛,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四周。然而,除了夜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外,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就在这时,凉亭内的玄机子突然停下咒语,手中的法器猛然挥向空中。一道火光划破夜空,直奔荷花池而去。与此同时,荷花池中涌起一阵剧烈的波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挣扎。 忍冬二人见状,刚要从灌木中冲出去,就看到贾瑚暗暗做了个手势。二人无奈,只得再次隐藏了身形。 就在这时,荷花池中突然涌出一团黑影,直奔凉亭而来。那黑影速度极快,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便冲到了凉亭前。 “大公子,小心!”夜空中响起玄机子的惊呼声,但为时已晚,那黑影已经扑向了毫无防备的贾瑚。 藏在暗处的影卫见状,刚准备违背贾瑚的命令冲出来的时候,那四名小厮仿佛得到了某种信号,同时动了。他们身形快如闪电,瞬间在贾瑚周围布下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 黑影与四名小厮撞在了一起,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凉亭内的器物被震得四散飞溅,连香案都被掀翻在地。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四名小厮竟然稳稳地守住了阵脚,将黑影牢牢地挡在了外面。 贾瑚冷眼看着这一切,嘴角浮起一抹轻微的弧度。 “看来,今晚的这场戏,比我想象中还要精彩。”贾瑚低声自语,目光紧紧盯着那道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黑影。 那黑影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虽然被四名小厮联手挡住,但它依然在不断挣扎,试图冲破防线。它的每一次攻击都凶猛异常,眼看就要突破四名小厮的防线,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玄机子再次出手了。 就听他嘴里快速念着不知名的经文,手中的佛尘猛然一挥,一道金色的光芒瞬间笼罩住了黑影。那金色的光芒中所蕴含的能量,仿佛能够净化世间一切邪恶。 黑影在这道金色光芒的照耀下,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嚎叫,挣扎的动作也变得迟缓起来。四名小厮趁机加强了攻势,将黑影一步步逼向绝境。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那道黑影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来,一个跳跃来到了贾瑚身后,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贾瑚暗道一声不好,刚要躲开那道黑影的攻击,却被心急救援的四个小厮挡住了去路。 贾瑚只觉后背一紧,只来得及护住要害,整个人便朝着空荡荡的荷花池飞去。 “主子!” 第454章 我便要家丑外扬(上) 忍冬、玄明二人见状,脸色大变,也顾不上其他,齐齐从灌木丛中跃了出来。二人的动作虽快,仍是没来得及阻止贾瑚坠落的身影。 只听噗通一声,荷花池中,水花四溅,贾瑚的身影瞬间被浑浊的池水吞没,只留下一圈圈涟漪,在夜色中缓缓扩散。 忍冬二人见状,忙紧随其后,跳进了冰冷的荷花池中。 “快,救人!”玄机子忙高喊一声,连同那四名小厮一起跳进了荷花池中。 贾瑚只觉耳边风声呼啸,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坠落,心中不禁升起一股绝望之感。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他的腰间突然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紧紧缠住了他,减缓了他的下落速度。 接着就听到噗通一声,有水花打在了他的脸上。接着贾瑚就觉得身体一轻,落在一个坚硬的怀抱中。紧接着一股暖流自那怀抱传来,瞬间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他猛地睁开眼,就看到自己被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紧紧抱住。 贾瑚定睛细看,那黑色劲装男子面容冷峻,眼神中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正是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影卫。 “主子莫怕,属下这就带您离开。”影卫言罢,他足尖轻点水面,二人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这边,忍冬二人寻遍了整个荷花池,仍未见贾瑚的影子,二人只觉心急如焚,脸色苍白如纸,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失去了色彩。 “忍冬,你说哥儿会不会……”玄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不敢再往下想,那个结果太过可怕,他也无法接受那个结果。 忍冬闻言,死死掐住手心,冷声道:“闭嘴,哥儿吉人天相,定然能够逢凶化吉。我在这里盯着那个老道,你立刻回去召集府中所有下人过来。” 玄明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寒声道:“这事定然同二房脱不了关系,一会我带人过来后,你趁乱潜入二房,把那贾珠给偷出来。 哥儿若是平安无事,一切都好说,哥儿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咱们也让二房尝尝什么叫做剜心之痛!” 忍冬闻言,重重点了点头,他看着仍在荷花池中寻找贾瑚的玄机子几人,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杀意。 “偷偷潜上去,莫要惊动了那几人。”忍冬压低声音说道。 “放心。”玄明应了一声后,就偷偷地爬上了岸。 忍冬与玄明分头行动,夜色下的荣国府瞬间被一股暗流所笼罩。忍冬一边划水,一边呼唤贾瑚,目光不时的投向玄机子几人,生怕错过任何一丝线索。 而玄明则是借着夜色的掩护,一路狂奔向下人的院子。刚刚转过一道游廊,就被一道黑影拦住了去路。 玄明忙停住脚步,警惕的盯着来人,右手偷偷摸向了后腰的位置。 就在玄明准备先下手为强的时候,就听那道黑影压低声音说道:“主子已经安全回到了灵犀堂,让你们把他落水的事情给往大了闹。” 玄明闻言,心中一凛,忙收回了即将出手的动作。他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黑影,只见此人身材瘦削,面容隐在夜色之中,难以辨认,唯独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在黑夜中发出幽幽的光芒。 “哥儿真的安全了?”玄明压低声音问道。 黑影点了点头,拿出贾瑚刚刚佩戴的荷包递到玄明手中。玄明紧紧握住那带着湿意的荷包,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听到玄明压抑的哭声,那道黑影不耐的皱了皱眉,却也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语。 玄明发泄一通后,把荷包塞进了自己的怀中,沉声问道:“主子可有吩咐要如何处置那老道吗?” 黑影沉默片刻,冷声道:“此事你就不用管了,那老道不是你们能对付的。” 玄明闻言,心头一堵,一股无名之火噌噌地往上冒。他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言语来抒发心中的不满。只得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一脸郁闷地说了句:“知道了。” 黑影见状,发出一声低笑,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玄明的眼前。玄明郁闷至极,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却只能打到一阵虚无。 他深吸一口气,高声喊道:“不好了,快来人呐,大公子为了给珠哥儿祈福,掉进荷花池了!” 这一嗓子,如同惊雷般在宁静的府邸中炸响,瞬间打破了夜的沉寂。 荷花池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丫鬟婆子们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去,各自忙碌着手中的活计。有的拿着灯笼照明,将夜色中的池水映照得波光粼粼;有的拿着竹竿打捞,每一次入水都伴随着众人的紧张与期盼;还有的则是跪在岸边高声念佛,祈求佛祖保佑贾瑚平安无事。 玄明站在人群中,目光紧盯着那幽深的荷花池,心中却是一片翻腾。 就在众人都聚在菡萏园的时候,贾瑚落水的消息像一阵风般吹向了京都的每一个角落。 待到贾政收到消息时,该说和不该说皆被京中众人给扒了底朝天。 就连那倒夜香的都知道荣国府二房的哥儿命薄,为了给自己的儿子改命,算计了大房的儿子为其挡灾。如今大房的儿子落了水,生死不知,二房的儿子却是生龙活虎。 贾政脸色铁青听完下人的禀告,手中的茶杯几乎被捏得粉碎,茶水沿着裂痕渗出,滴落在桌上。 “二爷,老爷命您立刻去梨香院!”门外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贾政刚要起身,就看到周瑞神色慌张的闯了进来:“二……二爷,不好了,哥儿不见了!” 贾政闻言,身体忍不住晃了一下,厉声道:“你说什么?” 周瑞擦了擦额头的汗,重复道:“刚刚二奶奶那里传来消息,说是找遍了整个院子,都没有见到哥儿的身影。” “灵犀堂,找过了吗?”贾政咬牙问道。 “大奶奶有孕,大公子又因给哥儿祈福生死不明,故而奴才等人不敢贸然前往灵犀堂。”周瑞低头说道。 “闭嘴,谁跟你说贾瑚是因为给珠儿祈福才落水的,我做为珠儿的父亲,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贾政冷声打断周瑞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 第455章 我偏要家丑外扬(中) 周瑞闻言,神色一怔,他万万没想到这种不要脸的言论竟出自一向以正直自诩的贾政口中。 贾政见状,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那光芒仿佛冬日里的冰凌,让人心生寒意。 “周瑞,你现在立刻带人去灵犀堂,把狸奴落水的事情亲口告诉大嫂!”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周瑞的心上。 “啊?奴才……奴才这该怎么说?”周瑞不安地搓着手,眼神闪烁不定。他深知这件事背后的复杂与微妙,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烧身。 “自然是狸奴调皮,在夜间不慎落进了荷花池。让大嫂保重身体,莫要太过悲伤,从而伤了她腹中的孩子。”贾政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周瑞闻言,心中大惊,却也不敢违抗贾政的命令。他深知这位二爷的手段与心思,只能点头应下,匆匆退了出去。他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佝偻,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 贾政紧随其后出了书房,抬头看向泛白的天空。天边初露的曙光如同希望之光,照亮了他眼中的阴霾。 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那笑容中既有释然也有决绝。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心中的烦恼与忧虑一并吐出。 “走吧,去梨香院。”贾政对候在外面的下人说道。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一行人踏着晨光,穿过府中曲折的走廊,向着梨香院行进。清晨的空气中带着一丝凉意,却也格外清新,仿佛能洗净人心中的烦忧。 来到梨香院前,贾政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衣襟。他的动作从容而优雅,透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他迈步走进院内,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稳有力。 “二爷来了,老爷在暖阁呢。”一个相貌端正的丫头迎了上来。 “老爷今儿的心情如何?”贾政压低声音问道,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与谨慎。 丫头闻言,皱了皱眉头,低声道:“不好,非常的不好。自夜半被吵醒后,就一直待在暖阁未曾言语。天刚蒙蒙亮,便让人去请二爷过来,说是要同你好好算笔账。” 闻言,贾政脚步微顿,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深知这次的事情不会那么轻易解决,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没有退路可言。他深吸一口气,对跟在身后的人吩咐道:“速去荣禧堂请太太过来。” 随着下人的离去,贾政继续向暖阁走去。他的步伐坚定而有力,带着一往直前的勇气和决绝。 暖阁内,烛火摇曳,映照在贾代善那张略显苍老的脸上。自贾源离世不过是短短五年的光景,贾代善竟仿佛老了二十岁一般。 “父亲。”贾政行了一礼,便静静地站在一边,等候着贾代善的问话。 “你来了。”贾代善声音沙哑,眼中满满的全是疲惫。 “儿子来了。”贾政一脸恭敬的回道。 “你知道我为何叫你来吗?”贾代善问道,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与不满。 “儿子不知,请父亲明示。”贾政低声道。 “贾瑚究竟是因何落水?”贾代善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挑剔与审视仿佛要将贾政的内心看个透彻。 “小孩子顽皮,又好奇心重,摆脱了身边的下人独自到荷花池中玩耍,失足落进了池中。”贾政说道。他的语气平静而坚定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你说他是自己在半夜去了菡萏园,自己失足掉进了荷花池?”老太爷追问道。他的眼神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仿佛要看穿贾政的谎言。 “夜间,狸奴趁人不备偷偷溜到荷花池边玩耍,不慎失足落水。对此,儿子亦是深感痛心,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要继续前行。”贾政面色凝重,语气中带着带着一抹意味深长。 贾代善闻言,抄起桌上的茶盏便往贾政头上砸去,怒道:“你怎么能如此丧心病狂,瑚儿他可是你的亲侄子啊!” 贾政闪躲不及,茶盏重重砸在了他的额头上,殷红的鲜血瞬间顺着额头流淌下来,滴落在衣襟上。他捂住受伤的额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与愤怒。 “父亲,您这是何意?贾瑚落水,儿子亦是深感痛心。可人死不能复生,您就是要了儿子的性命,他也不能再重新活过来。 再说,无凭无据的,您凭什么认为贾瑚落水同儿子有关?就因为您看不上儿子,觉得儿子给您丢人了?”贾政捂着额头,双目赤红的看向贾代善。 “凭据?你管老子要凭据?贾政,在你眼中,老子是不是就是一个任由你们母子摆布的蠢货?”贾代善怒道。 “儿子对您从未敢有丝毫轻慢之心,更不敢将您视为摆布的蠢货。只是此事关乎二房声誉,关乎儿子的清白,儿子不能不明不白地背上这黑锅。”贾政梗着脖子说道。 贾代善闻言,一下给气笑了,他冷声道:“贾政,你是不是觉得你们做的万无一失,我就找不到任何证据了?哼,别忘了,我们是亲父子,你是了解我,可同样我也最了解你。 你们夫妇想借着贾瑚的事情给与张氏以重创,让她一尸两命,从而让贾赦一蹶不振,已达到彻底掌控荣国府的目的,是不是?” 闻言,贾政瞳孔一缩,高声道:“父亲,在您心中,儿子就是这般阴狠毒辣、不择手段之人吗?儿子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 贾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般。 贾代善见贾政仍不承认,面上不由露出一抹失望之色,就连一直挺直的脊背也弯了下来。 贾代善还想继续逼问贾政,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一道响亮的喊声:“恭喜老爷又做祖父了,大奶奶于今早顺利诞下一名七斤八两的男婴!” 第456章 我偏要家丑外扬(下) 这突如其来的喜讯让贾代善愣住了,他脸上的怒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喜悦。 他顾不得再与贾政纠缠,大步流星地迈向门外,口中连声道:“好,好,好!传我命令,合府上下月钱加倍。” 望着父亲那急切的背影,贾政心中对贾赦的恨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二爷?”随行小厮不安的喊道。 “大哥喜得贵子,怎么能少的了我呢?走,咱们也去给大哥道个喜去。”贾政笑道。 小厮见状,忙藏起心中的不安,跟在贾政身后往灵犀堂的方向走去。 贾政刚出梨香院,迎面就碰到了神色匆匆的王氏一行人。此时的王氏发髻散乱,双眼红肿,哪里还有一点贵妇应有的模样。 贾政见状,心中一紧,连忙上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珠儿还未找到?” 王氏见到贾政,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哽咽道:“合府上下都找遍了,还是没有发现珠儿的踪迹。二爷,珠儿不过是一岁幼童,若是有个万一,我可怎么活啊!” 说着,王氏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幸得身旁的丫鬟婆子们眼疾手快,连忙将她扶住。 贾政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强压下心中的慌乱,沉声道:“派人去灵犀堂问过了吗?菡萏园那边可有什么新的进展?” 王氏闻言,抽噎着说道:“刚发现珠儿失踪,我便命人去了灵犀堂,当时张氏正在生产,大房的人都说未曾见过珠儿。 至于菡萏园,已经换了三波人下水,仍是没有找到贾瑚的踪影。” 听到没有找到贾瑚的踪影,贾政心中一个咯噔,他沉声问道:“目睹贾瑚落水的那些人呢,可曾控制住吗?” “我……我一直忙着寻找珠儿,把……把他们给忘记了。”王氏面色一变,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与懊悔。 贾政闻言,怒气冲冲地瞪了王氏一眼,但此刻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道:“立刻派人去把那几个人带来,我要亲自审问。还有,通知门房,留意进出府邸的每一个人,以防有人趁乱作乱。” 王氏连连点头,转身吩咐身边的丫鬟婆子们赶紧去办。贾政则是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半晌,方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对着王氏说道:“撤回找寻珠儿的众人,全部派去菡萏园。你现在立刻回去收拾一下,一会同我一起去趟灵犀堂。” 王氏此刻早已是六神无主,听到贾政的命令,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稻草,连忙点头答应。 她转身吩咐丫鬟们去准备,自己则匆匆回到二房,简单梳洗后,便随着贾政一同前往灵犀堂。 一行人刚到灵犀堂,还没得及同贾赦寒暄,便听到一道焦急的声音:“老爷,老爷,不好了,外面来了一队官差,说是要拿二爷、二奶奶前去问话。” 贾代善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起来,他狠狠瞪了贾政和王氏一眼,转头看向一边的贾赦。 只见贾赦此刻正悠闲的喝着茶水,似乎丝毫没有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放在心上。 贾代善见状,深吸一口气,道:“赦儿,你去前面问问官差,老二他们夫妇到底犯了什么错?” 贾赦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既是找二弟他们的,您让儿子前去,恐怕有些不大好吧? 再说,今儿可是儿子喜获麟儿的好日子,您就不怕触了儿子的霉头?” 贾代善一听贾赦这话,眉头紧锁,脸色更显阴沉。他沉声道:“赦儿,你这是什么话?如今府上出了这等大事,你身为国公府以后的主子,怎能置身事外? 再者说,政儿可是你的亲弟弟,你不去帮他,难道还要我这个老头子去吗?” 贾赦见状,冷笑一声,道:“父亲这会知道他是我亲弟弟了,他们夫妇算计我的瑚儿时,可曾想过我是他贾存周的亲哥哥?!” 贾代善怒道:“你……你又在胡说些什么,瑚儿落水是……是因为他贪玩所致,怎会是政儿夫妇所算计?” 贾赦闻言,一脸失望的看向贾代善,冷声道:“这么多年了,父亲的心就不曾放在正中间过。 您说,若是哪天您挡了您那好儿子的路,他会不会用对付我的手段来对付您呢?儿子不孝,竟开始期待起来了。” 贾代善被贾赦这番话噎得半晌无语,他深知次子与长子之间的龃龉由来已久,但是让他眼睁睁看着官差把次子夫妇带走,他也是万般不愿。 他颤抖着手指向贾赦,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赦儿,你……你怎可如此说?政儿他……他岂是那般不忠不孝之人?” 贾赦看着贾代善那满是皱纹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知道,无论自己如何辩解,父亲始终偏心二房,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 “父亲,您若真要为二弟他们好,就该让他们自己去面对。毕竟,纸终究包不住火,不是吗?”贾赦说完,便不再看贾代善。 贾代善见状,哀求道:“赦儿,你又得了一个儿子,张氏也平安无恙,又何必仍揪着那件事不放? 为父知道你心中有恨,可家丑不可外扬啊。明儿,为父把贾政他们分出去,日后都不让他们再在你面前晃荡了,好吗?” 闻言,贾赦一下给气笑了:“父亲,还是这般天真。分出去?您以为,大房和二房之间的恩怨只凭您一句分出去就能解决吗? 呵呵,家丑确实不可外扬?但如今这丑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您还想怎么捂盖子?”贾赦的语气中充满了嘲讽和无奈。 贾代善被贾赦的话刺得脸色更加苍白,他颤抖着嘴唇,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贾赦见状,嗤笑一声,道:“家丑不可外扬,我今儿偏就要家丑外扬了!来人!” “在!”杜若等人应声而入,恭敬地站在贾赦面前,等待他的指示。 “把贾政和王氏给我押起来!”贾赦喝道。 第457章 对簿公堂(一) 贾代善见状,拍案而起,怒道:“贾赦,你放肆!” 贾赦淡淡的扫了贾代善一眼,道:“您又不是今日才认识的我,难道不知我从小就放肆吗?”贾赦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嘲讽,他缓缓走到贾代善面前,目光直视着父亲的眼睛。 “父亲,您一直偏心二弟,这我认了。但瑚儿落水之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若今日我不为他讨个公道,日后我要如何在京中立足?又如何面对张氏和孩子们?”贾赦的声音冷静而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是锤子,重重地敲在贾代善的心上。 贾代善被贾赦的气势所震慑,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他深知贾赦的脾气和手段,也知道今日之事已经闹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 “你……你究竟想怎样?”贾代善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他看向贾赦的眼神中既有愤怒也有无奈。 贾赦微微一笑,道:“很简单,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然是依法依规处置。 瑚儿落水之事,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二房都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贾代善闻言,脸色更加苍白,他深知贾赦的性格和决心,一旦他决定要做的事,便很难改变。 “贾赦,你别忘了,你也是国公府将来的主人,你这样做,会让国公府,让你祖父蒙羞的!”贾代善试图用家族的荣誉来打动贾赦。 然而,贾赦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若是一直包容他们,纵容他们为恶,才真是让祖父和国公府蒙羞。” 说完,贾赦不再理会贾代善,而是转向杜若等人,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押走!” 杜若闻言,刚要上前,就听王氏尖叫一声,躲在了贾政的身后,嘴里骂道:“放肆,我乃是五品宜人,岂是你们这些奴才能随便碰触的!”她的声音尖锐,带着几分不可一世的傲气。 “哦,我怎么不知道二奶奶何时有的诰命?假传圣旨,可是要掉脑袋哦。”一道温柔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 贾赦闻言,忙迎了出去,嘴里念叨着:“你才刚生产完,怎么就出来了?万一受了风,日后可怎么办? 来人,快再端些炭盆过来。梧桐,你去把你们奶奶的那件红狐大氅拿过来。” 贾赦的话音未落,便看到两个丫头搀扶着一个包裹严实,仅露出一双眼睛的妇人走了进来。 那妇人对贾赦点了点头,笑道:“大爷莫要紧张,我不碍事的。” 贾赦皱着眉头,命人把一张猞猁皮铺到太师椅上,自己则是小心翼翼的扶着妇人坐了下来。又让人在妇人身边摆放了两个炭盆,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屋内众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怎么还不动手,是要爷亲自请你们吗?”贾赦厉声喝道。 小厮们闻言,连忙上前,架起还在发呆的王氏。王氏此刻才如梦初醒,她尖叫着挣扎,却无济于事。她看向张慧,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不甘:“张氏,痛失爱子的滋味好受吗? 荷花池的水是那样的凉,那样的深,你说贾瑚掉进去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害怕,特别绝望? 可怜他是那样的听话,那样的懂事,此刻却要躺在冰凉的池底与污泥为伴,被鱼虾吞食!” 张慧闻言,虽然知贾瑚平安无事,身体却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她紧紧攥住拳头,指甲深深的陷进了肉里,却浑然不觉疼痛。 贾赦见状,顿时顾不上其他,忙握住张慧的手,急切的说道:“假的,假的,她说的都是假的。咱们的瑚儿好好的,正陪着琏儿呢。” 张慧听着贾赦的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强忍着没有落下来。她看向贾赦,眼中满满的全是对王氏和贾政的恨意。 张慧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贾赦,你不准再心软,我要他们夫妇付出应有的代价,否则我寝食难安!” 贾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轻轻拍了拍张慧的手背,以示安慰,然后沉声道:“放心,我定不会再放过他们!” 听到夫妻二人的谈话,贾政冷声道:“贾赦,珠儿是被你们抱走的,对不对?” 贾赦安抚好张慧后,缓缓站直身体,冷声道:“证据呢?贾政,你可知诬告朝廷命官是何等罪名?” 贾政闻言,脸色一白,他确实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依照贾赦对贾瑚的看重,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算计贾瑚而无动于衷。 他强作镇定道:“贾赦,你别以为我没有证据就拿你没办法。珠儿失踪,你们嫌疑最大。此事若不能水落石出,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贾赦闻言,冷声道:“不善罢甘休?贾政,有件事情你要搞清楚了,现在不是你不善罢甘休的事情,而是我要状告你们夫妇意图谋害我妻儿的性命。” 贾政闻言,怒目而视:“你……你血口喷人!” 贾赦冷哼一声:“是不是血口喷人,自有公断。请吧,都察院的人还等着呢。” 贾政见贾赦动了真格,忙看向一旁的贾代善,高声道:“父亲救我,大哥他……他疯了。” 贾代善闻言,眉头紧锁,他看向贾赦,沉声道:“够了!贾赦,今日,你是一定要让官差带走贾政他们吗?” 贾赦亦是沉声道:“父亲,事关我妻儿的性命,儿子也是不得不如此!” “若是为父求你呢?”贾代善一脸疲惫的问道。 贾赦闻言,心中一阵挣扎。但是想到张慧和瑚儿的安危,他又坚定了决心。他跪倒在地,声音哽咽道:“父亲,孩儿不孝。但此事关乎我妻儿性命,孩儿实在无法退让。求父亲体谅孩儿的苦心。” 贾代善看着贾赦坚决的样子,心中一阵无奈与痛心。他长叹一声,缓缓说道:“罢了,罢了。你起来吧,为父不拦你了。 为父只求你,莫要干涉司法公正,一切皆要以证据说话,切莫让为父失望。” (?明朝?:一品二品官员的正妻称为“夫人”,三品为“淑人”,四品为“恭人”,五品为“宜人”,六品为“安人”,七品及以下为“孺人”。) 第458章 对簿公堂(二) 贾赦闻言,淡淡的扫了贾代善一眼,语带讥讽的说道:“父亲大人放心,儿不是贾存周,做不出那等仗势欺人,徇私枉法的事情来。 儿自当遵循律法,以理服人,以证据断案,绝不让任何人逍遥法外,更不会让无辜之人受半点委屈。” 说罢,贾赦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大步往屋外走去。 贾代善望着贾赦那决绝的背影,眼中一片复杂。他知道,自老国公夫妇去世后,这国公府就再也没有能够让贾赦退让的人了。 可是让他眼睁睁看着贾政夫妇被人如同押解犯人一般的押下去,他又于心不忍。 屋内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重,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贾代善长叹一声,坐在了椅子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他回忆起老国公在世时的种种,那时的贾赦虽然顽劣,却最是重情的,可如今…… “张氏,他们兄弟闹到这般地步,你可满意了?”贾代善看着包裹严实的张慧,冷声问道。 张慧闻言,冷笑一声,道:“国公爷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是我让贾政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妄想取代大爷的位置吗? 是我让那起子小人,去算计一个六岁孩童吗? 国公爷若真要问罪,该去问问你那宝贝儿子,看看他的是不是被权势蒙了眼,黑了心肝!” 张慧的话语如连珠炮般射出,句句犀利,直击要害。贾代善被她这番话噎得半晌无语,脸色铁青,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自然知道问题出在贾政身上,可面对张慧的质问,他却无言以对。毕竟,贾政的所作所为确实令人不齿,而他自己作为父亲,也有失教之责。 “你……,我当初就不该同意赦儿迎娶你过门!”贾代善恶狠狠的瞪了张慧一眼,恼羞成怒的说道。 然而,张慧却毫不在意他的怒火,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国公爷好大的口气,您觉得您是能当大爷的家,还是能做祖父的主?”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贾代善的心上。 “你……你放肆!”贾代善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手指着张慧,声音颤抖。然而,他的愤怒却如同打在棉花上的拳头,软绵绵地无力回弹。 看着犹如跳梁小丑一般的贾代善,张慧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她端起面前的红枣汤,轻抿了一口,道:“国公爷有在我这里耍威风的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给您那宝贝儿子脱罪呢? 要知道,他的名字可是一直挂在圣上那里的。再加上这次的事情,您说圣上会不会龙颜大怒,彻底断了他仕途上的念想呢?”张慧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玩味,仿佛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贾代善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手指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却硬是强迫自己坐回了椅子上。他深知,眼前这个女人虽看似温婉,实际上却是最有手段的。 “你究竟想怎样?”贾代善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声音低沉而危险。 张慧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容中既有胜利者的得意,又不乏对贾代善无能为力的嘲讽。 “我要的其实真得很简单,不过是一个公平而已。你们国公府欠大爷的,欠我们母子的,总要一一偿还才是。” “你休想!”贾代善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几个字,他知道张慧所指何事。一旦他答应了张慧的要求,贾政这个儿子就彻底废了。 “哦?不愿?那也没关系,我不过多花些时日,将那些陈年旧事一一翻出来,晒晒太阳,让全京城的人都好好瞧瞧,国公府光鲜亮丽的背后,藏着多少龌龊腌臜之事。”张慧的语气平静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刀刃,精准无误地刺向贾代善的要害。 贾代善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张慧的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砸在他的心上。他瞪大了眼睛,怒视着张慧,却发现自己除了愤怒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你……你这个毒妇!”贾代善终于忍不住,再次拍案而起,然而这一次,他的愤怒更像是绝望中的挣扎,没有丝毫的力量。 张慧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辱骂,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嘲弄与怜悯。 “国公爷这会子知道着急了,不觉得太晚了吗? 当初若不是您给贾政的底气,让他觉得他完全可以取代大爷的位置,彻底掌控国公府的吗? 不是您在他对大房出手的时候,没有选择严惩,而是屡次纵容包庇,让他误以为有恃无恐的吗? 怎么,就只能他们夫妇算计我们,就不准我们反击回去吗? 国公爷,做人可不能太贪心了,不然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哦!” 看着张慧脸上畅快的笑容,贾代善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起来,他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已经无言以对。 “我……我……”贾代善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他只能无助地看着张慧,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恳求。 张慧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的恳求,只是冷冷地继续说道:“国公爷请回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爷对您的失望也不是一天两天的。 但凡您对大爷还有那么一点慈父之心,就不要再做出让他心寒的事情了。 大爷他……已经很苦了!” 贾代善闻言,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深知,自己与长子之间的裂痕已经难以弥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的偏心和纵容所导致的。 他无力地垂下头,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内心的痛苦和悔恨。然而,无论他如何自责,都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我……我知道了。”贾代善终于艰难地挤出了这几个字,声音低沉而沙哑。他明白,张慧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再恳求也无济于事。 贾代善说完这句话,便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在张慧的注视下缓缓往也门外走去。 “老爷!来人,快去请太医!” 第459章 对簿公堂(三) 贾赦押解着贾政夫妇刚出灵犀堂,就碰到了前来寻找王氏的周昙儿。 看着被婆子夹在中间的王氏,周昙儿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快意。她忙拦住贾赦一行人的去路,恭敬的对贾赦行了一礼:“奴婢给大爷请安。” 贾赦停住脚步,扫了周昙儿一眼,冷声道:“你是哪个院的,拦住爷的去路,意欲何为?” 周昙儿颤声道:“回……回大爷,奴婢……奴婢是二奶奶的陪嫁,想……想问大爷要带我们奶奶去哪里?” “王氏的陪嫁啊?这么说,王氏做过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贾赦意味深长的笑道。 “奴……奴婢……奴婢……” “原来是胆小怕事的。罢了,爷也不那等不知怜香惜玉的糙汉子,你且退下吧。”贾赦说罢,便不再理会周昙儿,示意押解的人继续前行。 周昙儿见状,用力咬了咬唇,道:“大爷,我家奶奶毕竟是国公府的二奶奶,还请大爷让奴婢给我家奶奶戴上帷帽,以保全府中女眷的颜面。” 贾赦闻言,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周昙儿,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他缓缓说道:“哦?倒是挺忠心护主的。准了。” 周昙儿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忙从小丫头手中拿过一早就准备好的帷帽,戴在王氏头上。长长的帷幔垂落到地,把王氏遮挡的严严实实。 贾赦淡淡扫了周昙儿一眼,大步往客厅的方向走去。 通往荣国府的街道上,张三和王五并肩而行,二人的步伐中带着一丝忐忑与不安。 他们是大理寺的普通官差,平日里处理的多是些街头巷尾的琐碎案件,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被派来捉拿国公府的二爷贾政夫妇。 在他们心中,国公府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他们这样的小人物,恐怕连国公府的大门都摸不着就会被轰出来。 然而,命运似乎给他们开了一个玩笑。当他们站在国公府的大门前,心中满是忐忑,准备接受门子的冷嘲热讽时,却意外地被客气地请进了国公府的待客大厅。 大厅内的布置让他们眼界大开,仿佛置身于天宫一般。紫檀木的座椅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定窑白瓷的茶盏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雨前的龙井茶香在空气中弥漫,让人沉醉。桌上摆放的点心水果更是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珍馐美味。 张三和王五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讶与不解。他们本以为会被国公府的人看不起,却没想到会受到如此礼遇。二人手足无措地坐在座椅上,心中暗自揣测着国公府的态度。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大厅的宁静。仆人的问安声随之响起,紧接着,帘子被人轻轻打开,一个头戴金冠、身量清瘦、面容俊朗的男人走了进来。 “让两位差爷久等了。”贾赦对着二人拱了拱手,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傲慢,反而透着一股平易近人的温暖。这让张三和王五心中的紧张感瞬间消散了不少。 “不敢,不敢,我们也是才到,才到。”张三和王五连忙回礼,声音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贾赦见状,微笑着说道:“两位大人是大理寺的官差吧?在下贾赦。”他的语气平和而亲切,仿佛在与多年未见的老友叙旧一般。 张三和王五对视一眼,心中暗自惊讶。他们本以为这次任务会充满艰难险阻,却没想到会如此顺利。二人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赦大爷,我们此次前来的目的就不多说了。不知贵府二爷是否有空,同我们二人去一趟大理寺?” 贾赦闻言,笑容更甚:“自然有空。我这就命人安排马车,二位差爷请。”他的态度让张三和王五心中大感意外,同时也对贾赦的好感蹭蹭往上涨。 一行人乘坐马车来到大理寺。张三留下陪贾赦说话,而王五则是快步往内衙跑去。不多时,大理寺内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堂木一响,一声高喝:“带人犯~” 随着这声高喝,两排衙役手中的水火棍用力地撞击着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贾赦见状,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他淡淡扫了贾政一眼,率先踏进了大理寺的公堂。 贾政咬了咬牙,紧随着跟了上去。王氏见状,也连忙跟上,心中忐忑不安,却又强作镇定。 公堂之上,气氛凝重而庄严。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照在青砖地面上,却似乎无法驱散这里的阴冷与压抑。贾赦与贾政步入堂中,依照衙役的指引,在指定位置站定。 “堂下所站何人?报上名来!”大理寺卿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高声喝道。 贾赦向前一步,拱手道:“荣国府贾赦,转告二房贾政夫妇假借祈福之名,意欲谋害小儿性命。” 大理寺卿闻言,眉头紧锁,目光在贾赦同贾政之间来回巡视着。他再次用力一拍惊堂木,声音在公堂内回响,震得人心神一凛。 “贾政,贾赦状告你们夫妇谋杀亲侄,可有此事?” 贾政闻言,冷笑一声道:“无稽之谈。” “无稽之谈?”大理寺卿沉声道:“那你且细细道来,为何贾赦会凭空生出此等指控?” 贾政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拱手道:“大人,我与贾赦虽是兄弟,却因种种原因,生了嫌隙。 他此番指控,实属公报私仇,望大人明察。” 王氏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大人,我们夫妇二人一心向善,怎会做出如此恶毒之事?这定是有人陷害,望大人能为我们做主。” 大理寺卿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贾赦,问道:“贾赦,你既提出指控,可有确凿证据?若无证据,本官可不容你在此无理取闹。” 贾赦闻言,笑道:“人证物证俱在,大人只需稍待片刻,便可见分晓。” 说罢,他轻轻拍了拍手,就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被五花大绑着押了上来。待走近一看,才看清竟是一个身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的人。 大理寺卿还未开口,又有人押着一个老道,并四个小厮走到堂下。随同的还有一口红木箱子,并几本账册,以及一摞书信。 那老道一见大堂之上的阵仗,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如筛糠。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人也是逼不得已啊。都是……都是二奶奶,对,都是二奶奶逼迫小人的!” 第460章 对簿公堂(四) 此言一出,大堂上顿时一片哗然。众人的目光如同利剑,齐刷刷地投向了戴着帷帽的王氏身上。帷帽下的阴影遮住了王氏的面容,却遮不住她那因惊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王氏心中一沉,这些年,她没少借着这个老道的手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如今听到老道对自己的指证,她只觉浑身冰凉,仿佛被扔进了万丈冰窟。 帷帽下的她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紧紧绞着衣角,指尖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她强作镇定,道:“你、你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何来逼迫一说? 大人,切莫要听信这妖道胡言乱语,他定是受人指使,意图陷害于我!” 老道闻言,双目赤红,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他狠狠地盯着王氏,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你休要狡辩!这些年,你做的那些勾当,你以为能瞒得过谁?若非你以我家人性命相要挟,我又岂会替你卖命!” 王氏闻言,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本是大家出身的,就算真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也是用对我忠心的奴仆,而非你这等心怀不轨之徒。 你身为方外之人,不潜心修行,却妄图以这等卑劣手段陷害于我,也不怕遭了天谴!” 老道闻言,脸色铁青,他怒目圆睁,仿佛要将王氏生吞活剥一般:“你这毒妇,休要口出狂言!你以为你的出身就能成为你的护身符吗? 你做的那些恶事,天理难容!今日,我定要揭露你的真面目,让世人皆知你的丑恶嘴脸!” 王氏轻蔑地笑了,她轻轻挥动着手中的帕子,仿佛在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哦?那你倒是说说,我都做了哪些恶事?是谋财害命,还是欺男霸女?哼,我倒要看看,你这道士能编出多少荒唐的罪名来!” 说完,王氏挺直了腰身,缓缓回到贾政身边,姿态优雅而从容。 她这会也平静了下来,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做事一向谨慎,同这老道来往更是不曾留下任何把柄。她深知,在这大理寺的公堂之上,仅凭老道的一面之词,是无法定她罪的。 看着王氏有恃无恐的样子,贾赦对一旁的杜若使了个眼色。 杜若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从贾赦身后站了出来,对着老道说道:“先不要说那些有得没得,我家大爷让我问你,你是如何进入国公府的?” 老道闻言,忙回道:“是一个叫做周瑞的男人带进去的,这些年也是他一直同小人联络。大人若是不信,尽管派人到小人的住处查询,附近的邻居都见过他。” 大理寺卿闻言,清了清喉咙,问道:“那个周瑞是什么人?” 杜若拱手道:“回大人,周瑞是二奶奶的陪房,她的亲妹妹是二爷的通房丫头。” 贾政听到周瑞的名字,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暗暗瞪了王氏一眼,沉声道:“大人,周瑞此人虽是内人的陪房,因为他曾经办坏了差事,被内人狠狠惩戒了一番,后便一直心怀不满,说不定是那周瑞怀恨在心,串通了这老道来污蔑内人。” 王氏见贾政为自己开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轻声道:“二爷说得是,妾身一直恪守妇道,怎会做出这等事来?想是那周瑞心怀怨怼,意图报复,才找了这么个道人来诬陷妾身。” 大理寺卿皱了皱眉,显然是对这种兄弟阋墙的事情感到了厌恶。他重重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兀那道士,你可还有话说?” 玄机子闻言,对着大理寺卿重重磕了一头,沉声道:“回大人,小人要说的话全在这口箱子里。” 闻言,大理寺卿示意一旁的衙役打开那口看似普通的红木箱子。随着箱子被缓缓打开,一抹异样的光芒从中透出,露出里面各色西洋物件,璀璨夺目,其中不乏有钱也买不到的珍品。 在看清其中的物品后,一旁的师爷忙附在大理寺卿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就看到大理寺卿眸光一震,看向贾政夫妇的眼神也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王氏,你可知罪?”大理寺卿厉声喝道。 贾政见状,心中咯噔一下,他强装镇定的说道:“不过是一些海上的玩意,虽然稀奇,京中也不是买不到。 大人若是就凭这些东西就给内人定罪,是否有些太过草率了?” 大理寺卿闻言,冷笑一声,指着箱子中一件不起眼的宝石手镯说道:“草率?本官记得这种手镯乃是海上进贡的,除了各宫娘娘,陛下只赏赐了王家一对。 如今这本该在王家的手镯却出现在嫌犯手中,请问员外郎大人要如何解释?” 王氏的脸色在听到大理寺卿的话后,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紧紧咬着下唇,仿佛要用尽全力才能阻止自己的慌乱与恐惧从眼神中泄露出来。 贾政也是一脸惊愕,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箱子中的手镯,又转头看向王氏,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他怎么也想不到,王氏竟然会如此愚蠢,竟敢用御赐之物去买凶。 这一刻,贾政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与惊恐,他意识到,这场风波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就在这时,贾赦在一旁冷笑一声,他的声音如同寒冰般刺骨,让人不寒而栗。 “若这些仍不能给你们定罪,我这里还有一个证人。”贾赦的话语中充满了威胁与挑衅,仿佛在向贾政展示他手中的底牌, 贾政闻言,缓缓转动脖子,目光哀怨地看向贾赦,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大哥,咱们兄弟真的要走的这么一步吗?”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哀伤,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无法挽回的亲情。 听到这话,贾赦忍不住笑出声,那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不屑。“ “哈哈,兄弟?贾存周,你屡次三番设计我的时候,怎么不说咱们是亲兄弟?你们把屠刀举向我的妻儿时,又可曾想过我是你的兄长? 如今,你却在这里假惺惺地提及兄弟情谊,真是可笑至极!” 第461章 我认罪 “大人,”贾赦突然转向大理寺卿,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请您传本案的受害人,贾瑚,前来对质。他是我的儿子,也是这场阴谋的直接受害者。只有他亲自出面,才能将事情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大理寺卿闻言,微微颔首,示意衙役前去传唤贾瑚。 贾政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与无助。他明白,一旦贾瑚出面,所有的谎言与伪装都将被彻底揭穿。 看着活蹦乱跳的贾瑚,王氏双手握拳,指甲陷进肉中都不曾察觉到半分。 贾瑚见状,装作不经意的扯了扯衣摆。王氏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他腰间悬挂的香袋之上。 在看清那香袋的时候,王氏双目圆睁,身体一晃,若不是贾政眼疾手快,她只怕会直接跌倒在地。 贾瑚越过王氏,对着大理寺卿行了一行:“荣国府贾瑚,见过大人。” “贾瑚,本官问你,你父贾赦状告贾政夫妇意图谋害你的性命,可确有此事?” 贾瑚轻叹一声,快速的把昨日的事情交代了一遍后,就退到了贾赦的身后。 “贾员外郎,你可有什么话说?”大理寺卿看向贾政,沉声问道。 贾赦刚要开口反驳,却被王氏突如其来的举动打断。她一把扯下头上的帷帽,长发散落,眼神中满是疯狂与绝望。她如同一只被逼入绝境的母兽,不顾一切地向贾瑚逼近,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与仇恨都倾泻在这个无辜的孩童身上。 “来人,拦住她!”大理寺卿的喝令如同惊雷般响起,衙役们迅速上前,将王氏牢牢制住。 然而,面对王氏的疯狂,贾瑚却表现得异常冷静与勇敢。他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向前几步,站在了王氏的面前。 贾瑚一边把玩着腰间的香袋,一边用他那稚嫩而天真的声音问道:“婶娘,您知道吗?荷花池里的水真的好凉。在冰凉的池水淹没侄儿的那一刻,侄儿还一心想着要如何为珠儿弟弟祈福。婶娘,您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您就不怕报应吗?” 贾瑚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进了王氏的心中。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孩童,眼中满是惊愕与恐惧。 “珠儿,珠儿……”王氏紧紧盯着贾瑚腰间的香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贾珠的名字,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绝望与哀伤。 贾瑚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与冷酷。他轻声道:“婶娘,侄儿常听人说,父母作恶是会报应在子女身上的,您说这话对吗?” 王氏闻言,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用力挣扎着,试图挣脱掉衙役的束缚,但一切都是徒劳。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贾瑚,嘴里不停地喊着:“魔鬼!你不是人,你是魔鬼!” 贾瑚见状,笑得愈发灿烂了。他的笑声中带着一种诡异的愉悦,仿佛是在享受王氏的恐惧与绝望。他缓缓说道:“呵呵,哈哈,婶娘,您才知道啊? 不过,我不是魔鬼,我是厉鬼,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我经受了千年的孤独,忍受了无尽的痛苦,就是为了过来找您报仇的。 婶娘,池底太冷了,也太寂寞了,您让珠儿弟弟下来陪我好不好?” 贾瑚的话语让王氏彻底崩溃,她瘫软在地上,泪流满面,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错了,我错了,我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的珠儿……” 贾政挤到王氏面前,用力甩了王氏一个巴掌,怒道:“王氏,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如今可清醒了?” 剧烈的痛意确实让王氏的神智稍微清醒了一些,她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急切地看着贾政,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二爷,珠儿……咱们的珠儿,他……” 贾政闻言,心中一阵烦躁,但他仍努力压制着心头的怒火,温声安抚道:“二奶奶,你又犯糊涂了,珠儿他好好的在家呢。别胡思乱想了。” 若不是二人捆绑的太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贾政哪里还会在这里费尽心思为她开罪? 眼看着王氏的眼神变得清明起来,贾瑚语气淡淡的说道:“槐花巷。” ‘槐花巷’这三个字仿佛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击中了王氏的心。她的眼神再次变得幽怨迷离,身体也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伸手抓住贾政的衣襟,厉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为了你,我舍弃了自己的青云路;为了你,我忍受着世人无尽的白眼;为了你,我双手染血。 可,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贾存周,你到底有没有心?” 面对王氏突如其来的发疯,贾政用力掰开她的手,对着大理寺卿拱手道:“大人也看到了,王氏她如今神志不清,净说一些疯言疯语。 政请大人暂时休堂,让政为王氏延请名医。待王氏清醒后,再行审理此案,以还事情一个公道。” 大理寺卿闻言,捋了捋胡须,刚要答应,就听到贾瑚幸灾乐祸的对王氏说道:“婶娘,我二叔说您是疯子呢。您说,珠儿弟弟若是有一个疯子的娘,会不会被别人嘲笑啊?” 闻言,王氏眼中闪过一抹挣扎,她站起身来,对着贾政的脸就是一个巴掌。声音凄厉的说道:“你才是疯子。你算计自己亲哥哥,谋害自己的亲侄儿,你……你连疯子都不如! 大人,我认罪。是我让胁迫玄机子对贾瑚动手的。可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都是他贾存周! 是他嫉妒他哥哥能够承袭荣国府的爵位,是他害怕将来贾瑚壮大之后会威胁到他的地位,所以才指使我这样做的!” 大理寺卿闻言,眉头紧皱,目光在贾政与王氏之间来回扫视。堂内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压抑,所有人的呼吸都似乎在这一刻停滞。 贾政的脸颊微微红肿,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王氏,声音颤抖:“你……你简直胡说八道!” “大人,事情的真相已经大白了,您可以宣判了吗?”贾赦扫了一眼贾瑚几近苍白的小脸,突然开口问道。 大理寺卿一脸为难的说道:“这……贾侍卫,兹事体大,本官需要禀明圣上,才能……” “赦明白了。如今,赦可以带犬子离开了吗?”贾赦略显烦躁的说道。 “呵呵,贾侍卫,请~” 第462章 贾赦教子(上) 贾赦看了大理寺卿一眼,对着他拱了拱手,抬脚往大堂外面走去。 察觉到贾赦的不悦,贾瑚暗暗叹了口气,忙快步追了上去。 “爹爹,您走慢些,儿子有些头晕。”贾瑚对着贾赦的背影讨好的说道。 贾赦闻言,立刻停下脚步看向贾瑚,见他只是面色苍白,精神却上好时,冷哼一声,大步向马车走去。 贾瑚见状,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撵了上去。 待二人坐稳后,就听车夫一声吆喝,马车快速往荣国府的方向驶去。 感受到父亲的怒意,贾瑚谄媚一笑:“爹~” “闭嘴,老子不是你爹!老子也没有你这样胆大包天的儿子!”贾赦怒道。 “呵呵,爹爹莫要胡说,若是被娘听到,您又要被赶出房间了。”贾瑚略带威胁的看向贾赦。 贾设宴闻言,只觉心头一堵,指着贾瑚说道:“你……你可真是老子的好儿子!年龄不大,能耐可不小!” 贾瑚见状,一脸得意的说道:“爹爹说的哪里话,儿子再有能耐,那也是爹爹教导有方。今日这事,实在是儿子鲁莽了,还请爹爹莫要生气。” 贾赦斜睨了他一眼,哼道:“生气?我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哪里敢生您贾大公子的气?” 贾瑚见状,忙上前拉住贾赦的衣袖,娇声道:“爹爹哪里不学无术了,爹爹是全京城最厉害的爹爹。” “放手,男子汉大丈夫做这等小女儿姿态,也不怕世人笑话?”贾赦没好气的从贾瑚手中拽出了自己的衣袖。 “儿子同自己的父亲撒娇,又有何妨?难道爹爹还嫌弃儿子不成?”贾瑚故作委屈,眼眶微红,仿佛随时都能落下泪来。 贾赦看他这副模样,心中的怒气倒是消散了不少,无奈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瑚儿,今生,我和你母亲什么都不求,只求你们兄弟二人都好好的。 二房的事情,自有我和你母亲去料理,你……你又何必冒险对那王氏行祝由之术? 这里是大理寺的公堂,不是国公府的内院,万一被人察觉到你的手段,你可知会惹来多大的麻烦?” 贾瑚闻言,不在意的说道:“爹爹放心,儿子既然敢做,就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再说,儿子这手祝由术可是练了许多年,又怎会被别人轻易识破?” 看着贾瑚那自傲的样子,贾赦冷笑一声,道:“贾瑚,在你眼中,这个世上是不是除了你,就全是愚人?”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辘辘行进,车内的气氛随着贾赦的冷笑而骤然凝固。贾瑚的笑意僵在脸上,随即又换上了诚挚的神色,轻声道:“爹爹言重了,儿子从未如此想过。” 贾赦听着贾瑚言不由衷的话,长叹一声道:“瑚儿,你真以为刚刚在公堂上,大理寺卿没有察觉到你的小动作吗? 能在京都这个地方立住脚的,哪个不是人精? 你今日之举,虽看似隐秘,实则漏洞百出。若非大理寺卿忌惮国公府的权势,不愿掺和到大房同二房的争斗之中,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 瑚儿,你可知这祝由之术虽神奇,却也是禁忌之术。 若是被当今得知,你小小年纪就精通祝由之术,你觉得是国公府能护住你,还是为父能护住你?” 马车继续前行,车厢内的光线随着车窗外的景致变换而明暗交替,映照着父子俩凝重的面容。贾瑚低垂着头,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衣角,显然被贾赦的一番话触动了心思。 “爹爹教训的是,儿子确实行事鲁莽了。”贾瑚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懊悔。 “瑚儿,为父知道你一向聪慧,可你再聪慧,也不过是一个六岁孩童。 为父不知道你后来经历了什么,但为父想告诉你,莫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从而做出让自己后悔莫及的事情。”贾赦语重心长的说道。 贾瑚闻言,双手握拳,思绪再次回到了那些被困在池底的岁月。母亲没了,父亲一蹶不振,就连自己期待的弟弟也被人刻意养废了。 二房用他们一家的尸骨,享受着原本属于他们的荣耀与地位。这份仇恨如同烈火般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让他难以平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贾瑚总能听到那些怨念在耳边低语,提醒着他不能忘记,不能原谅。 看着陷入梦魇之中的儿子,贾赦轻叹一声,伸手把贾瑚拥在怀中,轻拍着他的后背说道:“瑚儿,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生活还得继续,我们不能一直活在仇恨里。” 贾瑚的身体微微颤抖,他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但那股仇恨的力量,却像是生根发芽般,在他心中愈发茁壮。 “父亲,我做不到。”贾瑚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那些人的嘴脸,我至今历历在目。他们不仅夺走了我们的一切,还如此践踏我们的尊严。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贾赦闻言,神色复杂。他深知儿子的性格同自己一样,都是一旦认定了某件事,便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但作为父亲,他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儿子陷入仇恨的深渊无法自拔? “瑚儿,仇恨会让人迷失自我。苍天给了我们重来一次的机遇,我们不该把这个机遇浪费在无尽的复仇之上。 这个世上除却仇恨,还有很多值得我们去珍惜和追求的东西。 大到家国天下,小到儿女情长,哪一样不是生活的真谛?”贾赦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温柔与坚决,他试图引导贾瑚看向更广阔的天空,而非仅仅局限于眼前的仇恨。 贾瑚紧抿着唇,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他当然明白父亲话中的深意,也知道仇恨不能成为生活的全部。但每当夜深人静,那些痛苦的回忆便如潮水般涌来,让他难以释怀。 贾瑚睁开眼睛,直视贾赦,道:“父亲,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对我来说,仇恨就是我的动力。只有报了仇,我才能安心地生活。” 马车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父子俩的呼吸声在回荡。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第463章 贾赦教子(下) 贾赦望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对于贾瑚而言,那些刻骨铭心的仇恨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化解。但作为父亲,他更希望看到的是儿子能够走出阴霾,迎接新生。 “瑚儿,仇恨或许能给你力量,但它也会成为你心中的枷锁。若有一日,你真的报了仇,却发现自己失去了更多,那时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贾赦语重心长地说道,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对儿子的担忧与期待。 贾瑚低下头,沉默不语。他心中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每当试图放下仇恨时,那些曾经的痛苦与屈辱便如鬼魅般缠绕着他,让他难以挣脱。 马车继续前行,车外的风景在不断地变换,但车厢内的气氛却始终沉重。贾赦见状,轻叹一声,道:“罢了,罢了,你既执意如此,为父便陪你走完这段路吧。只是,你要记住,无论结果如何,为父都会在你身边支持你。” 贾瑚闻言,眼眶微红,他感受到了父亲那份深沉而坚定的爱。这份爱,让他心中的仇恨似乎有了一丝松动。他低声说道:“爹,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么做或许会让您失望,但我是真的无法释怀。 或许等太太入土,二房的事情彻底解决后,儿子才能够真正得到解脱吧?” 贾赦继续拍着贾瑚的后背,声音愈发的温柔:“好孩子,你没有对不起爹爹,一直以来都是爹爹对不起你们母子三人。 爹爹可以放任你去报复老太太和二房他们,但你也要答应爹爹一件事,好吗?” 贾瑚用力眨了眨眼,逼退眼中湿意,从贾赦怀中坐直身体,哑声道:“别说一件事了,就是十件,百件,儿子也答应您!” 贾赦看着儿子稚嫩的面庞,轻声道:“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以自身的安全为首要考虑,切莫让仇恨冲昏了头脑,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记住,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有爹娘兄弟。若是你再次出了什么意外,你娘这辈子将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为父也会终生活在痛苦之中,就连你那刚出生的兄弟也会受到牵连。 瑚儿,你肩上扛着的不只是你的自己的人生,还有我们一家子的希望!” 贾瑚闻言,神色变得坚定起来。他深知自己的责任重大,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整个家。他低声说道:“爹,您放心,儿子向您保证,绝对不会再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情。” 贾赦欣慰的擦了擦眼睛,沉声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贾瑚伸出手,同贾赦的手掌重重击在了一起。 马车缓缓驶进荣国府,贾瑚一脸疲惫的被贾赦抱下了马车。父子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变得精神起来。 “爹,儿子想去看看弟弟。”贾瑚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看向贾赦。 贾赦没好气的白了贾瑚一眼,说道:“老子还想去看你娘呢,这可能吗?你小子还是乖乖跟老子去梨香院吧。” “哼,那是您爹,您自己去搞定。凭什么要我跟您一起去他那里受窝囊气?”贾瑚嘴里小声嘟囔着。 贾赦冷笑一声,提着贾瑚的腰带把他提溜了起来,道:“呵呵,凭什么?老子来告诉你,凭什么。就凭老子是你爹,你是老子的儿!” “您……您这是强词夺理!”贾瑚一边挣扎,一边嚷嚷。 “老子今天就强词夺理了,你能奈我何?” “我……我回去告诉我娘,说您又欺负我。” “你娘刚给你生了个弟弟,你就忍心用这等小事去打搅她?”贾赦一脸痛心疾首的说道。 “你……你……”贾瑚被气得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了。 “哈哈,小仔,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了吧!”贾赦得意的笑道。 父子二人刚迈进梨香院,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贾赦忙放下贾瑚,无声的把他藏在自己身后。 二人刚要转身离开,一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父子二人身后,声音冰冷的说道:“大爷回来了,老爷正在找您呢。” 察觉到来人的靠近,贾赦不悦的皱了皱眉,看来,以后负责他们一家四口安全的人要重新换一批了。老爷子留下的人虽然能力足够强大,却并不是只受自己一家的驱使。 贾赦心中暗自思量,面上却不露声色,他转身看向那突然出现的人影,语气平淡道:“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那人影闻言,却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眼神闪烁地看向贾瑚。贾赦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将贾瑚护得更紧了。 “怎么,还要爷请你下去吗?”贾赦的语气中已然带上了几分森然。 那人影似乎感受到了贾赦眼底的杀意,忙低下头,道:“属下不敢。只是……老爷毕竟有了千秋,身体亦是大不如从前,还请大爷在同老爷说话前,多为他的身体着想,莫要再提那些让他不悦之事。” 贾赦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人影,笑道:“怎么,你这是在教爷如何做事吗?要不要爷跟老爷说一声,让你来承袭这国公府的爵位?” 那人影一听,吓得连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大爷息怒,属下万万不敢有此念头。属下只是担心老爷的身体,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还请大爷饶命。” 贾赦冷哼一声,走上前来,用脚尖轻轻挑起那人的下巴,道:“哼,谅你也不敢。记住,爷是主,你为仆;爷为主,你为从。爷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这次,爷就饶过你一回。若是再有下次,你就直接进暗狱吧。那里,也该有个新住户了!” 那人影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连声道:“多谢大爷开恩,多谢大爷开恩!属下再也不敢了,属下这就退下。”说完,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贾赦父子面前,生怕再多待一刻就会引来更大的灾祸。 贾赦看着那人影狼狈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随即拉着贾瑚的手,大步往院内走去。 “老爷,儿子带瑚儿来看您了!” 第464章 爵产分离(上) 不待下人通传,贾赦便带着贾瑚径直向贾代善日常坐卧的暖厅走去。 掀开帘子,一股热气夹杂着中药特有的苦涩味扑面而来。贾代善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身旁的小几上摆放着刚煎好的药碗,药香与苦涩交织,弥漫在整个房间。 贾赦见状,嘴角忍不住浮起一抹讥讽的笑容。他挥手屏退了围在贾代善身边的婢女,亲自端起小几上的药碗,温声道:“父亲,儿子侍奉您用药。” 贾代善缓缓睁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疲惫与无奈,却也努力挤出一丝慈爱,望向这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儿子。 “你,有心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被岁月和风霜磨砺过的老木,每一声都透着岁月的痕迹。 贾赦不为所动,手中的勺子依旧稳稳当当,只是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难以捉摸。他将那勺药缓缓送至贾代善唇边,后者轻轻启唇,艰难地咽下。 一时间,暖厅内只剩下药勺与药碗轻轻碰撞的细碎声响,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显得格外宁静。 待一碗药见底,贾赦轻轻放下药碗,转而坐在贾代善身旁,目光直视着这位荣耀一生的男人。 父子二人静静地对视着,仿佛是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最终还是贾代善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声音沙哑的说道:“你们父子,如今可满意了吗?” 贾赦闻言,冷笑一声,道:“呵呵,满意?这才到哪儿啊,我今天做得还不敌他们夫妇对我的十之一二。”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鸷,仿佛被什么深藏的怨念所点燃。 贾代善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颤抖着声音问道:“瑚儿,你可知你父亲今日之举,会为你,为我们整个贾氏一族带来何种后果?” 贾瑚站在父亲身旁,神色坚定,他恭敬地向贾代善行礼,道:“老爷,我父亲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贾氏一族的未来。 敢问老爷,叔父和婶娘他们,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您是真的毫不知情吗? 若是继续纵容下去,才是对百姓的不公,对家族的不负责任,更是对祖宗基业的玷污!” 贾代善闻言,身形微微一震,他凝视着贾瑚,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片刻的沉默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你们可是至亲骨肉,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贾赦见状,把贾瑚拉回自己身后,冷声道:“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鸣。父亲扪心自问,这些年在儿子和贾政之间,您真得做得了‘公平’二字吗? 他算计儿子,儿子可以看在您面上,不同他计较。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算计张氏母子!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张氏和瑚儿兄弟俩,便是我的逆鳞!” 贾代善闻言,不自在的移开眼神,小声说道:“张氏他们不是没有出事吗,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贾赦闻言,怒火大炙,他高音道:“父亲大人,难道非要等到出了事情,您才肯正视问题吗?昨夜,若非瑚哥儿聪慧,您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阳光透过门缝洒在贾赦脸上,将贾赦愤怒的脸庞映照得阴晴不定。他一步步逼近贾代善,眼神中满是失望与痛心:“让我来告诉您,瑚哥儿会葬身在冰冷的荷花池;张氏会因为承受不住丧子之痛,从而一尸两命;张家亦会因此同荣国府彻底结仇,还是那种不死不休的仇! 文人的笔可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刃,您觉得贾氏一族有人能够平息张家的怒火吗?” 贾代善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颤抖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深知贾赦所言非虚,昨夜之事若非贾瑚机智过人,后果确实将不堪设想。 可是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贾代善还是昧着良心说道:“你也莫要把你兄弟想得太过无情,他们……他们只是想要吓一吓瑚哥儿,没有真得想要他的性命。” 听到这话,贾赦一下就给气笑了。他瞪大眼睛,看着贾代善那张熟悉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悲凉。他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会为了包庇贾政,而说出这样荒唐的话来。 “父亲大人,您这是在说什么?”贾赦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他们差点要了瑚哥儿的命,您却说他们只是想吓一吓他?难道非得等到瑚哥儿真的没了,您才肯相信他们的狠毒吗?” 贾代善被贾赦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他低下头,不敢与贾赦对视。整个房间里顿时充斥着一种压抑而悲凉的气氛,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父亲,您醒醒吧!”贾赦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贾政已经没救了,现在他的心里就只有‘权势’二字。 为了权势,他可以做出所有丧心病狂的事情。若您再这般糊涂下去,恐怕贾氏一族真的要毁在您手里了!” 贾代善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着往昔的种种。他深知贾赦所言非虚,贾政近年来的确变得愈发贪婪和冷酷。但是,作为父亲,他始终难以割舍那份亲情,总希望贾政能够迷途知返。 然而,现实却一次次地击碎了他的幻想。昨夜之事,也让他看清兄弟二人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他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边是父亲亲自培养的继承人,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的长子;一边是从小就被自己捧在手心中,呵护备至的次子。这两个儿子都承载着贾代善的期望和梦想,但现在,他们却站在了对立面,彼此间的鸿沟似乎无法逾越。 贾代善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困惑。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平衡这份亲情与家族的未来,更不知道该如何化解兄弟间的恩怨情仇。他明白,如果继续放任贾政的贪婪和冷酷,不仅会毁掉贾政自己,更会让整个荣国府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父亲,到您做出抉择的时候。” 第465章 爵产分离(下) 贾赦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贾代善的耳边炸响,将他从沉思中猛然拉回现实。贾代善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又被深深的疲惫和无奈所取代。 “赦儿,一定要如此吗?”贾代善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贾赦见状,深吸一口气,道:“我和贾政,您选谁?!”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贾代善的心上,让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只能听到贾代善粗重的呼吸声。贾代善痛苦地挣扎着,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每一声都清晰而刺耳。 他看着面前的长子,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庞上,写满了决绝与不甘。他又想起前途不明的次子贾政,心中如同刀割一般,疼痛难忍。 “赦儿,莫要再逼为父,好吗?”贾代善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仿佛是在请求贾赦能够理解他作为父亲的苦衷和无奈。他的眼神里满是疲惫与苍老,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贾赦看着父亲那疲惫不堪的面容,心中也是一阵酸楚。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退缩了。老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不是让他重蹈覆辙的! 他深深看了贾代善一眼,沉声道:“儿子明白了。儿子明天就会搬出去,您……您老人家日后多保重身体!” 说完,他拉着贾瑚跪了下来,父子二人对着贾代善重重磕了三个头。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决绝与不舍,仿佛是在告别一段无法挽回的过去。 贾代善怔怔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父子二人,浑浊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片深色。他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那声音仿佛是从心底深处发出的悲鸣,充满了无奈与绝望。 贾赦起身,没有再多言,带着贾瑚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梨香院。二月的阳光洒在二人身上,温暖而明媚。 贾赦只觉得自己身上那道无形的束缚,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消失了。他抬头望向天空,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自由。 感受到父亲的变化,贾瑚笑着把自己的小手塞进贾赦的大手中。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梨香院内,贾代善看着头也不回的父子俩,用力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伸手捂住的脸,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整个身子缓缓滑落在软榻上,四周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剩下他沉重而悲凉的呜咽声。 御书房,仁康帝面无表情的翻着贾代善递上来的折子,那折子上字字泣血,句句恳切,诉说着荣国府的忠诚与无奈,以及对当今圣上的无限敬仰。仁康帝的目光在字里行间游走,神色逐渐变得复杂。 “戴权。” “奴才在,万岁爷您有什么吩咐?” 仁康帝扔下手中的折子,目光穿过御书房的窗户,似乎在凝视着远方,沉声道:“荣国府这两天可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 “这……”戴权迟疑的看向仁康帝。 仁康帝淡淡扫了戴权一眼,笑道:“怎么,你想要替他们瞒着?” 闻言,戴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急声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只是怕说出来,污了您的耳朵。” 仁康帝毫不在意的说道:“朕遇到的污糟事还少吗,速速禀来。” “喏。”戴权忙把昨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仁康帝,完了,又说道:“贾侍卫一早就去大理寺告员外郎贾政夫妇二人,一会,大理寺卿就该把审讯结果递过来了。” 听完戴权的叙述,仁康帝久久不曾言语,就在戴权以为仁康帝要为贾瑚撑腰的时候,就听仁康帝说道:“朕记得在荣国府附近有座三进的宅子,可有赏赐给什么人?” “回万岁爷,那座宅子因为位置的原因,一直以来都是京中暗人的联络点。”戴权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目光微微闪烁,似乎在揣测着仁康帝的心意。 仁康帝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联络点?哼,倒是个方便的地方。朕记得,那座宅子颇为宽敞,足够一家子人居住了吧?” 戴权心中一惊,隐约猜到了仁康帝的意思,却不敢妄加揣测,只能低声道:“万岁爷说得是,那座宅子确实宽敞。” 仁康帝的目光再次变得深邃,仿佛穿透了时间的迷雾,看向了未知的未来:“戴权,你去安排一下,把那座宅子赐给贾瑚压惊。 另外,再到荣国府传一道朕的旨意。就说,朕准了贾代善所奏。 日后,荣国府的爵位由贾赦承袭,荣国府的产业交由贾政打理。” 戴权闻言,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仁康帝此举,无疑是给那些不能继承家中爵位的次子们开辟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让他们看到了希望的光芒。 戴权忙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应道:“奴才遵旨!” 从梨香院出来后,父子二人没有丝毫的耽搁,径直回了灵犀堂。 此时的灵犀堂,一片安静。丫鬟婆子们就连走路都是踮着脚尖,唯恐吵醒了那位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小主子。 父子俩刚走进灵犀堂,就有机灵的小丫头迎了过来。小丫头来到二人面前,示意二人的动作要放轻些,又悄悄指了指内室的方向。贾赦心领神会,轻轻拍了拍贾瑚的肩膀,示意他跟着自己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 内室里,张慧搂着刚出生的婴儿,睡得正香。母子俩呼吸均匀而平静,在这宁静的氛围中,仿佛时间都放慢了脚步。 贾赦与贾瑚站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这一幕。贾赦的眼中满是柔情,他轻声对贾瑚说:“看,这就是你的弟弟。” 贾瑚望着襁褓中的弟弟,那双稚嫩的小手还紧紧攥成拳头,偶尔在睡梦中挥舞几下,似乎在探索这个未知的世界。 他的心被一股莫名的暖流轻轻包裹,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和喜悦交织的情感。他轻轻点头,向父亲保证道:“父亲放心,瑚儿定会倾尽所有,护弟弟周全,教他读书识字,习武强身。” 贾赦闻言,撇了撇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缓缓说道:“这些都是次要的,你主要是教导他如何孝敬父母,尊敬兄长。学问再高,武艺再强,若失了孝悌之心,那也不过是一头披着人皮的畜生!” 第466章 心结难解,慧心开导(上) 听到这话,贾瑚顿时不乐意了。他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弟弟,压低声音说道:“兄弟不和,大多是因为父母的偏心造成的。父亲若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弟弟又怎会不敬兄长? 再说,弟弟如今不过是个刚出生的婴儿,您就给他下了这么重的定义,是否有些太过苛责了?” 贾赦闻言,长叹一声,道:“瑚儿,你不曾同贾琏一起长大,故而不了解他的性格。他就是一个荤素不忌,浪荡好色,好吃懒做,贪财重利的混蛋。 别的不说,只一个与国孝家孝偷娶外室,便可见其品性一二。若非担忧你母亲的身体,我早就一碗药将他化作血水了,哪里还能容他降生?!” 贾瑚闻言,眉头紧锁,沉声反驳道:“父亲此言差矣,人性本善,弟弟或许有些顽劣,但若能加以正确引导,未必不能成为栋梁之才。 再者,世间之人,又有谁能无过?父亲自己亦曾年少轻狂,难道就能因此否定弟弟的未来吗?” 屋内气氛一时凝重,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父子二人各执一词的脸庞。贾赦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却又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冷哼一声,转身走向窗边的软榻,不发一言的躺了下来。 贾瑚见状,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父亲对弟弟的偏见已深,却仍不愿放弃劝说的机会。他缓缓走到父亲身旁,轻声说道:“父亲,孩儿并非要为弟弟开脱,只是希望您能公平对待我们兄弟二人。 弟弟如今就是一张白纸,需要您的教诲和引导,而非一味的责骂和否定。 若您一直对他抱有偏见,他又如何能健康成长,成为您所期望的样子?” 贾赦闻言,神色微微动容,目光在贾瑚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而,很快他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哼,你说得轻巧。贾琏那小子,天生就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我怎能指望他成为栋梁之才?” 贾瑚闻言,心中一阵刺痛。他明白,父亲的偏见已经根深蒂固,难以轻易改变。他深吸一口气,冷声道:“琏二之所以会变成您口中那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难道不是因为您吗?” “我?你什么意思,难道还想说是我的错不成?”贾赦闻言,怒目圆睁,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贾瑚毫不退缩,直视着父亲的眼睛,坚定地说道:“子不教,父之过。父亲,您扪心自问,自从弟弟出生以来,您给予过他多少关爱和教导? 以前,您总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弟弟不是忽视就是责骂,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一个孩子在缺乏关爱和引导的环境下成长,您又凭什么要求他成为品德高尚之人?” 贾赦闻言,神色一滞,似乎被贾瑚的话触动了内心深处的某些情感。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冷笑道:“哼,你这是在为他开脱吗?我告诉你,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得很!你不必再多言!” “你倒是说说我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贾恩侯!”一声怒喝如同惊雷一般在父子二人耳边响起。 二人忙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就看到张慧靠坐在床头,目光不善的瞪着贾赦。 “慧娘,您怎么醒了,是不是因为我和瑚哥儿说话的声音太大了?我们这就出去,您再睡一会。”贾赦忙从软榻上跳了起来,一脸谄媚的看向张慧。 看着贾赦谄媚的样子,张慧给贾琏掖了掖被角,笑道:“出去做什么,让我好好听听,你是怎么准备一碗药把我儿化作血水的?” “呵呵,大奶奶,您听差了,听差了。琏儿可是我的亲骨肉,我怎会如此狠毒,要害自己的亲儿子? 慧娘,你看,咱们儿子这鼻子和嘴巴是不是长的同你一模一样?等他长大了,定然是个俊朗非凡的少年。”贾赦边说边走近张慧,试图转移张慧的注意力。 张慧见状,冷笑一声,道:“是吗,原来大爷也同妾身一样,期待着琏儿的到来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贾赦连忙点头,脸上堆满了笑容。 “哦?那大爷是不是应该给妾身解释解释,避子汤的事情?” 听到‘避子汤’三个字,贾赦浑身一僵,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忙佯装震怒的说道:“什么避子汤?是谁胆大妄为,敢让大奶奶喝避子汤?” “呵呵,贾恩侯,你继续给我装?!”张慧猛地坐直了身子,厉声喝道。 贾赦见状,暗叹一声,道:“我这不是被你生瑚儿的事情给吓到了吗?” 张慧闻言,一脸讥讽的说道:“既然是被吓到了,你就不该喝那避子汤,直接一刀下去,岂不是更加的干净利落!” 闻言,贾赦只觉双腿之间凉飕飕的,他看了一眼偷笑的贾瑚,红着脸说道:“莫要胡说,小心带坏了孩子。” 贾瑚见状,轻咳一声,强忍着笑意说道:“娘,弟弟是不是该喝奶了,儿子抱他去走奶娘。” 说完,不待张慧反应过来,抱起贾琏就往耳房走去。转过屏风,贾瑚停住脚步,对张慧说道:“娘,您说二弟若是知道爹爹如此嫌恶他,会不会很伤心呢?” 贾瑚的话音未落,屏风后的光影微微颤动,仿佛连空气都为之一凝。他轻轻拍了拍怀中的贾琏,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我可怜的弟弟呦,这一生是注定得不到父爱喽!!” 待贾瑚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面后,张慧看着贾赦,一字一顿道:“贾~恩~侯!” 贾赦见状,只觉膝盖一软,不由自主的就跪了下来。一脸急切的说道:“大奶奶莫要生气,千错万错都是为夫的错,只求大奶奶念在咱们夫妻多年的份上,莫要往心里去。” 张慧冷眼看着贾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失望,也有愤怒,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忧虑。 半晌,她方才幽幽的说道:“贾赦,你我夫妻多年,我可曾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但你今日之举,着实让人心寒。瑚儿与琏儿,都是你的骨肉,你怎能如此偏心? 如今,你待琏儿的态度,同太太待你的态度有什么两样吗?难道你自己吃过的苦,受过的难,还要让你的儿子再承受一次吗?” 第467章 心结难解,慧心开导(下) 贾赦一听,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张慧的话如同锋利的刀刃,直刺他的心脏。他颤抖着嘴唇,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两世为人,生母对他的冷漠与偏心,一直是他心中难以愈合的伤痕。 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却要一生来治愈。哪怕是他已经彻底放下了对母亲的执念,可是每每想到过去,心中还是会隐隐作痛。 他深知张慧所言非虚,自己今日对贾琏的态度,确实与自己生母当年对待自己的方式如出一辙。这种无意识的轮回,让他感到既羞愧又恐惧。 “慧娘……我……”贾赦哽咽着,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他明白,张慧的话已经触及到了他内心最深处的痛楚,那是他努力想要遗忘,却又始终如影随形的过去。 张慧看着贾赦痛苦的表情,心中的怒气渐渐平息。她知道,贾赦并非无情之人,只是被过去的阴影所困,无法自拔。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扶起了贾赦。 “起来吧。过去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但我们可以决定未来。 我不希望瑚儿和琏儿再走你和贾政的老路,更不希望他们因为上一辈的错误而承受不必要的痛苦。”张慧看着贾赦的眼睛,温声说道。 贾赦闻言,痛苦的闭上眼睛,一滴清泪顺着他的眼角滴落在张慧的手背上。 “慧娘,我好像是生病了。我明知道贾琏是无辜的,可还是会不自觉的迁怒于他。 每每看到他,我就会想起你和瑚儿躺在我怀里的样子,我就会忍不住害怕,害怕失去你们,害怕再次经历那种绝望和无助。” 张慧轻轻握住贾赦的手,那手心里满是汗水,透露出他内心的焦虑与不安。 张慧暗叹一声,放缓声音说道:“这不是病,只是你心里的一道坎。你得学会放下,学会面对。 琏儿是个好孩子,他值得你去疼爱。别让过去的阴影笼罩了你的未来,也别让琏儿他们因为你的偏见而受到伤害。”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贾赦一脸痛苦的说道:“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明白,可我就是做不到!” 张慧闻言,并未动怒,而是一脸温柔的看着贾赦,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理解和鼓励:“恩侯,我明白这很难,但正是因为难,我们才要去克服。没有人一生下来就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好,我们都是在不断地学习和成长。 你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愿意承认自己的问题,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接下来,我们可以一起努力,慢慢地学会放下,学会面对。 你可以试着多和琏儿相处,去发现他的优点,去感受他带给你的快乐。你会发现,其实他很可爱,很值得你去疼爱。 同时,也要学会接受过去,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我们都是凡人,都会犯错,但重要的是我们要勇于面对,勇于改正。 我相信,只要你肯努力,你一定能够克服这道坎,成为孩子们心中最好的父亲!” 贾赦沉默了,他低头沉思,脑海中浮现出贾琏那怯弱中藏着渴望的眼神,以及前世自己对贾琏种种严苛与忽视的场景。 自己一直在怪他亲近二房,眼中没有自己这个父亲,可是自己又何尝尽到了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 前世的自己每次看到贾琏,不是训斥就辱骂,甚至是责打。那些冰冷的言语和暴力的行为,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深深地刺伤了贾琏幼小的心灵。 “我真是太混账了!”贾赦双目赤红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回想起贾琏每次被打骂后那无助和绝望的眼神,心中如同刀绞。他明白,自己作为父亲,非但没有给予贾琏应有的关爱与呵护,反而成了他成长路上的绊脚石。 有自己这样的父亲,又有史太太的溺爱和王氏刻意引导,他没有彻底长歪就已经是万幸了。 看着贾赦不停变幻的神情,张慧伸手抱住了他:“没事的,恩侯,一切都还来得及。” 张慧轻轻拍打着贾赦的背,试图安抚他激荡的情绪。窗外春光正好,微风透过窗缝,带着淡淡的花香,悄悄拂过屋内,似乎也在为这份迟来的觉醒而欣慰。 闻着张慧身上特有的气息,贾赦伸出手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在了张慧的怀中,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慧娘,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谢谢你给了我重来的机会,谢谢你给了我面对过往的勇气。” 张慧温柔地抚摸着贾赦的头发,轻声道:“我是你的妻子,夫妻一体,本就应相互扶持,共度一生。 你无需言谢,只需记得,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贾赦在张慧的温柔抚慰下,渐渐平复了心情。他抬起头,目光缱绻的看着张慧:“得妻如此,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 张慧闻言,强忍着心中的酸涩,笑道:“所以,你愿意试着同琏儿好生相处了吗?” 贾赦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他紧紧握住张慧的手,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慧娘,你说得对。琏儿也是我的儿子,我不应该把他同瑚儿区别对待。 我……我会努力忘记那些不愉快的回忆,重新开始,好好对待琏儿。”贾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坚定。 听到这话,张慧长舒一口气。她虽眼眶泛红,却强忍着不愿落泪,哑声道:“我就知道,我嫁的男人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 贾赦看着张慧那略带泪光的眼眸,心中更是愧疚难当。他握住张慧的手,虔诚的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慧娘,对不起,我又让你伤心了。从今往后,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夫君,一个好父亲!” 正当两人深情对视,准备进一步倾诉衷肠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声音:“圣旨道,贾赦接旨!” 第468章 帝心难测,贾赦分府(上) 贾赦与张慧皆是一愣,随即迅速整理好衣容,面色凝重地走出房间,迎向那手持圣旨的戴权。院中已聚集了国公府的众人,就连腿脚不便的史太太和抱病在床的贾代善,此刻也跪伏在地。 贾赦见状,忙扶着张慧跪在了贾代善夫妇身后,高声道:“臣贾赦,接旨!” 戴权清了清嗓子,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荣国府贾赦,忠君爱国,勤勉有加,特赐宅院一座,黄金千两,锦缎百匹,以表嘉奖。另,着贾赦即刻入宫,朕有要事相商。钦此!” 贾赦心中虽有疑惑,却也只好叩首谢恩,接过圣旨。 “公公,万岁爷怎么突然想起赏赐下官宅院了?”贾赦笑着递给戴权一个荷包,压低声音问道。 戴权接过贾赦递来的荷包,手指轻轻摩挲着荷包上的精美刺绣,扫了一眼贾代善夫妇,扬声道:“万岁爷说贾侍卫也算是他老人家看着长大,如今受了这天大的委屈,他老人家自是心疼不已。这不,特意赐了座宅院,让贾侍卫一家不至于流落街头。” 贾赦闻言,眼圈泛红的说道:“万岁爷大恩,微臣万死也难报其一!”说着,便对着皇城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戴权见状,眼中闪过一抹满意的笑容,道:“贾侍卫不必如此,还是快快准备入宫吧,莫要让万岁爷久等了。” 贾赦忙起身,吩咐下人准备马车,自己则转身对张慧道:“大奶奶,你刚生产完,身子还弱,先回房休息吧。府里的事情自有太太操心,你就莫要逞强了。” 张慧闻言,心中虽有万般担忧,却也知自己此刻不宜多言,免得给贾赦添乱。她轻轻点头,柔声道:“大爷放心,妾身会照顾好自己。大爷入宫后,定要给陛下好好几个磕头,已谢陛下大恩!” 贾赦深深看了张慧一眼,柔声道:“放心,为夫都省得。” 说完,又对着贾大善夫妇行了一礼,道:“老爷、太太,儿子就先进宫了,府中的事情还要劳烦太太多费心。” 早在戴权前来宣旨的时候,贾代善就明白,仁康帝虽然批准了自己爵产分离得罪折子,却也对自己这种明目张胆的偏袒,感到了深深的不满。 赐宅赐金,看似是对贾赦的嘉奖,实际却是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尤其是提及自己早已过世的父亲,更是对自己最后的警告!警告自己不要太过分,否则国公府的地位和荣耀将难以为继。 贾代善深知仁康帝的脾性,这位帝王虽然表面上仁厚,实则心思深沉,手段毒辣。他既已表明态度,自己便不得不有所收敛。想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史太太,那眼神中既有警告也有决绝。 史太太见状,心中虽有不甘,却也不敢多言。她深知在这座府邸中,贾代善才是那个真正能够决定自己生死的人。 故而,她难得对贾赦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你就放心吧,府中的事情我自会安排妥当,定然不会累到你媳妇的。” 贾赦闻言,用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笑容,沉声道:“如此就多谢太太了。” 张慧见戴权似有不悦,忙开口催促道:“你就别婆婆妈妈的了,我又不是第一做母亲,还能不知道该如何照顾自己? 快些走吧,陛下日理万机,若是耽搁了他老人家的时间,那便是咱们的大罪过了。”张慧边说边轻轻推搡着贾赦,眼中满是担忧和催促,仿佛刚刚史太太提及的“府中事情”与她毫无干系一样。 贾赦被妻子这一推,顿时回过神来,他偷偷握了一下张慧的手,然后又快速松开。最后,贾赦再次深深看了一眼贾代善夫妇,便坚定的向门外走去。 待贾赦一行人离开后,张慧方才一脸疲惫的靠在沁兰怀中,对着贾代善夫妇开口说道:“老爷、太太,儿媳身体不适就先行退下了。府中的账册和库房的钥匙,儿媳一会便遣梧桐送去荣禧堂。” 说完,不待二人回应,便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向内室走去。 史太太见状,刚要开口训斥,便听到贾代善不耐烦的说道:“你还不回送禧堂,留在这里做什么?不知道老大家的需要静养吗?” 史太太被贾代善这一番话噎得半晌无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只能恨恨地瞪了张慧离去的方向一眼,不甘心地坐上软轿回了自己的院子。 贾代善望着张慧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知道,从今天开始,贾赦将会彻底记恨上自己。 可是,作为一个父亲,他实在没有办法看到两个儿子,一个享尽荣华富贵,一个却只能只能默默无闻,过着谨小慎微的日子。 做父母总是会下意识的偏向较为弱势的孩子,他也一样。贾政虽不如贾赦那般能干,但终究是他的骨肉至亲,他又怎么能够忍心看着他在自己百年后彻底淡出勋贵这个圈子呢? 贾赦眼下虽然会记恨自己偏心,可终有一日,他会明白自己的这番苦心和无奈! 自己安慰好自己的贾代善,长舒一口气,坐上了软轿,往梨香院的方向走去。 从始至终,他和史太太都没有提及贾瑚兄弟二人,哪怕这二人,一个才从二房的算计中死里逃生,一个才刚刚降生人间。 再次见到一脸威严的仁康帝,贾赦只觉眼眶一热,泪水忍不住就落了下来。 “陛下……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贾赦跪伏在地,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看到这样的贾赦,仁康帝心中一酸,不由放缓了声音,道:“出息!你以往同朕胡搅蛮缠的那份劲头哪儿去了?今日怎么倒学起那些文臣的酸腐样来了?快些起来说话。” 贾赦闻言,心中一暖,连忙用袖子擦干眼泪,站起身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讪讪一笑,道:“微臣那时年少轻狂,不懂规矩,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仁康帝看着面前清瘦的青年,轻叹一声,道:“贾赦,你可知朕今日为何给你下那样一道旨意?” 第469章 帝心难测,贾赦分府(中) 贾赦闻言,心中一凛,连忙恭声道:“微臣愚昧,还请陛下明示。” 仁康帝见状,沉声道:“大理寺卿把你状告亲弟的事情上报给朕了。” 闻言,贾赦顿时沉默了。半晌,他方才声音沙哑的说道:“微臣……微臣让您失望了!” 仁康帝看着贾赦沉默而沮丧的样子,语气淡淡道:“失望?朕对你的期望,从不是让你成为一个完美的臣子,而是希望你能够一生顺遂。 你平日里虽然有些不着调,却也是最重感情的,若不是被逼到绝境,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来。朕知道,你这是受了天大委屈。” 贾赦闻言,这些受到得委屈和心酸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心。他不停地耸动着肩膀,嘴里发出压抑的低泣声,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他面前的地砖。 仁康帝见状,轻轻叹了口气,缓步走到贾赦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简单的动作,却仿佛有着无穷的力量,让贾赦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贾赦抬起头,用袖子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哽咽着说道:“陛下,微臣……微臣失礼了,还请陛下降罪。” 仁康帝目光温和地看着他,道:“起来吧,朕今日召你来,可不是要治你的罪。” 贾赦闻言,心中五味杂陈,起身恭声道:“多谢陛下。” 仁康帝在龙椅上坐下,目光深邃地看着贾赦,缓缓开口:“你可知,你状告亲弟之事,会在朝中引起多大的波澜?” 贾赦闻言,心中猛地一紧,额头不自觉地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连忙跪伏在地,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微臣知罪,微臣一时冲动,给陛下添麻烦了。” 仁康帝轻轻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你何罪之有?你不过是受害者罢了。 只是,兄弟阋墙在本朝历来被视为大忌,为了你的前途和你源老的名声,朕不得不命大理寺卿压下了此事。” 贾赦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自己这次状告亲弟,虽然事出有因,但终究会有损祖父的威名。他哽咽着说道:“微臣……微臣感激陛下隆恩,只是微臣心中实在难平此恨。” 仁康帝目光深邃地看着贾赦,缓缓开口:“朕明白你的心情,只是,贾政同那王氏女此刻应该已经回到了荣国府。 你心中就是有天大的恨意,为了源公的名声与朝局的稳定,你也要给朕憋着!” 贾赦闻言,身体微微一震,脸色变得复杂而沉重。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翻涌的情绪,恭声道:“微臣遵旨,微臣不敢言恨。只是微臣心中实在难以释怀,昨夜之事,若非狸奴聪慧机敏,微臣房中,此刻怕就只剩微臣一人面对无尽的悲凉了。” 仁康帝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痛,但语气依然坚定:“朕知道此事对你打击甚大,但你要明白,身为臣子,更要懂得隐忍与大局为重。 贾政虽有错,但念在他是你亲弟份上,此事便就此作罢了。” 贾赦低下头,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苦涩与无奈:“微臣明白,微臣定当铭记陛下教诲,不再纠缠此事。” 仁康帝见状,暗叹一声。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又是贾源最看重的孙子,哪怕他再也不能重返战场,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算计的。 “贾赦,”仁康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朕听说,市面上出现了不少异国上供的贡品,此事关系重大,朕命你速速查明此事,务必追根溯源,有不得丝毫疏漏。” 贾赦闻言,双眼一亮,仿佛找到了释放心中压抑情绪的途径。他忙恭声道:“微臣遵旨,微臣定当竭尽全力,查明此事真相,绝不让任何不法之徒有机可乘!” 仁康帝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好,你速去办理此事。记住,不仅要查明贡品的来源与流向,更要关注其中可能隐藏的阴谋与风险!” “陛下放心,”贾赦再次行礼,声音坚定而有力,“微臣定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威胁到朝廷安全的不法之徒。微臣定当不负陛下厚望,早日完成任务,为朝廷解惑,为陛下分忧!” 仁康帝见状,忍不住笑骂一句:“就你机灵。” 贾赦闻言,憨厚地笑了笑:“嘿嘿,微臣只是尽忠职守,为陛下分忧解难乃微臣分内之事。” 仁康帝微微点头,神色却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今儿早上,你父亲给朕上了一道折子,你可知道?” 此言一出,贾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心中一紧,声音也变得苦涩起来:“微臣虽然不知道家父曾经给陛下上过折子,但微臣却能猜到折子上的内容。” 仁康帝闻言,顿时来了兴趣,沉声道:“哦?你且说说看。” 贾赦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微臣的父亲在微臣幼时,便看不上微臣。 在微臣记忆中,父亲总是严厉苛刻,对微臣动辄打骂。微臣虽心中委屈,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如今,家父既然给陛下上了折子,微臣猜想,定是关于微臣袭爵的事情。” 仁康帝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讶然,他没想到贾赦的嗅觉竟然会如此灵敏。 仁康帝沉默一会,道:“你既然如此了解贾代善,便说说你猜测的内容吧。” 贾赦轻笑一声,毫不在意的说道:“碍于祖宗礼法,父亲定然不会剥夺我承袭爵位的资格,但是,他却会剥夺我继承府中财物的资格。” “你知道你父亲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吗?”仁康帝沉声问道,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好奇。 贾赦低下头,声音低沉的说道:“微臣不知。但微臣猜想,或许是因为微臣在父亲眼中不够优秀,不足以继承家业。又或者,父亲有其他的考虑,只是微臣愚钝,未能领会。” 第470章 帝心难测,贾赦分府(下) 仁康帝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贾赦一眼,道:“哦,恩侯真是如此想的?那倒也有趣。你且说说,你觉得自己在哪些方面不够优秀,以至于让你的父亲如此看轻于你?” 贾赦闻言,脸色微变,他自然知道自己并非无可挑剔,但如此直白地被皇帝问起,却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难堪。 他犹豫片刻,终是鼓起勇气,缓缓说道:“微臣自知才疏学浅,于诗书礼仪上并无建树,又无治家理财之能,更兼身体孱弱,难以承担家族重任。故而,微臣猜想,父亲或许正因如此,才不愿让微臣继承家业。” 仁康帝听罢,轻轻摇头,目光中既有惋惜也有心疼:“才疏学浅可勤能补拙,治家理财亦可慢慢学习。至于身体孱弱,说来也是大盛对不住你,但凡朕在位一天,便不会让你受到一点委屈。 你父亲若真因这些缘由便对你心生不满,那他便是太过短视了。” 贾赦闻言,忙低下头遮住自己眼底的讥讽,声音哽咽的说道:“微臣……微臣多谢陛下宽慰。” 仁康帝淡淡扫了贾赦一眼,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恩侯,你可知道,朕为何会如此看重你?” 贾赦一愣,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以为皇帝是看在祖父的份上,才对自己多有照顾。他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仁康帝微微一笑,目光中透露出赞赏与肯定:“朕看重你,并非因为你的才华或能力,而是因为你那颗赤诚之心。 在这朝堂之上,人心难测,许多人为了权势利益,不惜背叛亲族、出卖朋友。 而你,即便在家族中备受冷落,也从未有过怨言,更未曾想过要主动去加害于人。 这份纯真与善良,是许多人所不及的。” 贾赦闻言,苦笑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感慨:“陛下,如今这个世道,人心不古,纯真和善良似乎成了最无用的东西。它们护不住微臣,反而可能让微臣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就如贾政,微臣一直觉得微臣同他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兄弟之间本该是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 然而,世事难料,人心隔肚皮,最终,竟是兄弟之刃,捅向了微臣的胸口。” 仁康帝闻言,神色凝重,目光深邃地望向贾赦:“所以,贾赦,你是准备抛弃你的善良和纯真了吗?让这世间的污浊,吞噬了你那颗曾经赤诚的心?” 贾赦低下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挣扎与迷茫:“微臣……微臣也不知道。陛下,微臣只是想要守住自己的家,护住自己的妻儿,不再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这世道,这人心,让微臣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与困惑。微臣似乎一直在追寻些什么,却始终抓不住,也看不清前方的路。” 仁康帝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理解与宽慰:“贾赦,你可知,真正的勇敢,并非无畏于战斗,而是无畏于面对自己的内心。 很多时候,我们之所以感到困惑与无力,是因为我们过于执着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忽视了内心的真实与平静。 朕幼时,也曾有过类似的困惑。朕一直不明白,为何先皇对朕那般冷淡,为了得到先皇的一个笑脸,一句称赞,朕曾不惜付出一切努力。可无论朕做得再好,先皇的眼中似乎总是缺少那份真正的认可与温暖。 直到有一天,朕开始反思,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朕意识到,真正的价值并不在于他人的认可与称赞,而在于内心的满足与成长。于是,朕学会了放下那份执着,学会了如何去爱自己。 这么多年来,朕一直在努力,不断地学习,不断地成长。再回头看去,朕发现,原来先皇也并非不可超越的存在。 所以,贾赦,你也应该如此。不要过于在意他人的看法与评价,更不要为了迎合他人而迷失了自己。” 听到仁康帝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语,贾赦非但没有露出一丝感动,反而心中升起了浓浓的警惕。自古帝王之心深似海,难以揣测,贾赦深知这一点。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仁康帝的神色,试图从其中捕捉到一丝隐藏的意图。 “陛下所言极是,微臣铭记在心。”贾赦表面上恭敬地回应,内心却在飞速盘算。他明白,仁康帝这番话或许不仅仅是对他的劝诫,更可能是一种试探或者警告。 仁康帝似乎看穿了贾赦的心思,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他语气和蔼,仿佛是在与一个亲近的晚辈交谈:“贾赦,你无需过于紧张。朕今日与你推心置腹,并非有所图谋。朕只是作为一个长者,在给自己看重的年轻人一些人生的指引和建议。” 贾赦闻言,心提得更厉害了。一个帝王,同一个臣子如此推心置腹,纵观历史,也是一件极为罕见的事情。他深知,仁康帝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蕴含着深意,稍有不慎,就可能步入陷阱。 他小心翼翼地回应:“微臣感激陛下的厚爱与关怀,定当铭记在心,不负陛下期望。” 仁康帝见状,笑容更加温和,仿佛春日的暖阳洒落在贾赦的心头:“贾赦,你无需如此拘谨。朕知道你是一个难得的将帅之才,这些年却因种种缘由,尤其是那所谓的亲情,束缚了自己的手脚,未能完全施展你的抱负。 若是你愿意,朕可以无条件的满足你一个愿望,助你彻底摆脱掉那些束缚,让你能够毫无顾忌地施展你的才华。” 贾赦闻言,猛的抬起头来,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他深知,仁康帝此言非同小可,一旦接受,便意味着要做出某种抉择,甚至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陛下,微臣需要付出什么样代价?” 仁康帝闻言,笑容愈发和蔼,他温声道:“贾赦,咱们君臣之间若提及‘代价’二字,便显得生分了。你若能真心实意地辅佐朕,那便对朕献上你的忠诚吧。 哦,朕说得忠诚是指绝对的忠诚,而非流于言表的忠诚! 要知道,朕对忠于朕的臣子,向来都是慷慨大度的。无论是赏赐还是提拔,朕从不吝啬。 但同样,朕也绝不能容忍背叛。对于那些胆敢背叛朕的人,朕会让他明白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贾赦见状,沉默片刻,仿佛在内心深处做出了某种重要的决定。随后,他毅然掀起衣摆,直直地跪在了仁康帝面前,神色庄重而坚定。他凝声道:“荣国府贾赦,誓死效忠大盛,效忠陛下!虽万死而不辞,愿以微臣之躯,筑成陛下江山之基,护佑我大盛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仁康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与赞赏。他缓缓起身,走下龙椅,亲手扶起贾赦,笑道:“贾赦,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今日你先回去整理一下,明日朕亲自去你的新宅为你暖房!” 第471章 梨香谈话,父子情断 从皇宫回来后,贾赦径直去了梨香院。 当贾赦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时,贾代善的动作猛地一顿,手中的佛珠竟在不经意间被生生扯断,珠子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与震惊,仿佛在这一刻,他预感到了什么重大的变故。 贾赦见状,直接踩着地上的佛珠走到了贾代善的跟前。 父子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谁都没有开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而紧张的气氛,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贾赦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决绝,而贾代善的眼神则复杂得多,有担忧、有期待、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终于,还是贾赦打破了沉默。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日后,父亲就莫要再为贾政忧心了。儿子……儿子明日便会带着妻儿离开荣国府,您……您同母亲多保重身体!” 贾赦的话语如同暗夜中的一道闪电,划破了梨香院内压抑而紧张的氛围,让空气都为之震颤。他的话语虽轻,却字字如锤,敲击在贾代善的心上,激起层层波澜。 贾代善的目光在贾赦坚定的眼神中徘徊,那其中蕴含的决绝与勇气,让他既感欣慰又觉心惊。他声音微颤,带着几分恳求和犹豫:“怎……怎得如此突然?待到琏儿百日之后,你们再搬也不迟啊。” 贾赦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讽的笑意,他冷冷地看向贾代善,声音低沉而尖锐:“父亲莫不是真的忘了您今早刚呈上的那份奏折?在您呈上那份奏折的时候,可曾考虑过儿子的心情?” 面对贾赦的讥讽,贾代善的脸色瞬间变得尴尬而复杂,他无奈地移开视线,轻咳一声,试图缓和气氛:“赦儿,你是不是还在怪为父往日的偏心?” 贾赦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无奈,他提高音量,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痛苦与失望:“我难道不该怪吗?若人生有选择,我宁愿成为一只无人问津的猫狗,也不愿投生成您的儿子,承受这无尽的冷漠与不公!” 面对贾赦的指责与愤怒,贾代善的嘴角忍不住颤抖起来,那双浑浊的眼眸中,此刻却泛起了难以名状的情绪——有愧疚、有心疼,也有深深的无奈。 他颤抖着声音,试图解释:“赦儿,你可知为父心中亦有诸多苦衷?这世间之事,往往并非表面所见那般简单。为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你们兄弟二人有更好的前程。” 贾赦听后,冷笑更甚,那笑声中充满了对过往岁月的辛酸与无奈:“更好的前程?若这便是您所谓的‘更好’,那么这份‘好’恐怕只是专属于贾政的吧! 从小到大,我在您的眼中,何时曾获得过真正的重视与关怀? 在您的心目中,我或许仅仅是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为了您或是贾政的利益,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掉棋子!” “不……不是这样的,赦儿,事情绝非你所想的那样。”贾代善急切地想要澄清,但此刻,他发现自己所有的辩解都显得那么无力,仿佛一阵风吹过,连一丝涟漪都无法在贾赦的心中激起。 贾赦见状,轻轻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在心底。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目光已经变得异常平静,仿佛一片深邃的湖水,波澜不惊。 他对着贾代善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释然,几分决绝:“事实究竟如何,现在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过去的种种,就让它过去吧。” 顿了一顿,贾赦继续说道:“明天我离开的时候,会带走府中所有忠于我的人。他们追随我多年,想来您和贾政也是不放心他们的。 还有小妹,我也会一并带走,省得到时她再碍了贾政他们的眼。” “至于府中的财物,”贾赦的语气变得冷静而理智,“除了祖父、祖母留给我的遗产,以及我平日里得到的赏赐,还有张氏的嫁妆,这些我都会带走。这些都是我应得的,也是对我过去多年付出的回报。其余的财物,我一概不取,这也算是我对您和母亲的一点尊重与感激。” 贾代善望着贾赦,眼中闪过复杂的情感。他明白,这一刻起,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已经彻底改变。虽然心中有着万般不舍,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都依你。至于金陵那边族人,以及祭田和学堂,也一并划给你吧。政儿他……他确实打理不了这些。你比他有远见,也更有决断力,这些产业交给你,我放心。” 听到贾代善将金陵的产业划归自己名下,贾赦的脸上并未浮现出一丝喜悦,反而被一股深深的寒意所笼罩。他用力地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好。您和太太每年的孝敬,我也会一分不少地让人送过来。日后若非必要,我会尽量不回来打扰您和家庭。” 贾代善望着贾赦那复杂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他长舒一口气,轻声道:“赦儿,你无需如此。金陵的产业归你,本就是你应得的。至于孝敬,你心中有这份孝心便好。日后你若想回来,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闻言,贾赦莫名觉得烦躁起来,他用力攥了攥拳头,冷声打断了贾代善接下来的话:“您先休息吧,我还要回去同张氏商量明日搬离国公府的事情,就不打扰您了!” 第472章 前路漫漫,贾敏恐婚(一) 贾赦匆匆离了梨香院,夜色已深,国公府内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昏黄的光晕在风中摇曳,仿佛在为这不甚欢愉的离别添上一抹凄清。 他穿过曲折的回廊,每一步都踏得格外沉重。看着周边熟悉的景色,贾赦重重吐了一口气。自重生以来,一直缠绕在他心口中的那股郁气,在这一刻总算是散去了大半。 回到灵犀堂,看着灯火通明的院落,贾赦那颗漂泊的心总算是彻底安定下来了。 “爹爹回来了,还没用膳吧,小厨房熬着老鸭汤呢,您要不要用一些?”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廊下传来,贾瑚披着狐皮斗篷迎了上来。 贾赦弯腰抱起贾瑚,笑着问道:“你母亲怎么样,可用过饭了?” 察觉到贾赦的情绪波动,贾瑚眨巴着与贾赦同款的桃花眼,不悦的嘀咕道:“爹就知道偏心娘,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用过饭?” 难得贾瑚同自己撒娇,贾赦心中最后一点酸涩也被这稚嫩的话语冲散了。他哈哈一笑,让贾瑚骑在自己脖子上,宠溺地说道:“咱们瑚儿是男子汉大丈夫,男子汉大丈夫是不会饿着自己的,对不对?” 贾瑚一听,脸上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拍着小手说道:“那当然,我可是要做保护娘亲和弟弟的大英雄!” “那个,你保护你弟弟就可以了,你娘那里有为父呢。”贾赦笑着打趣道。 父子二人围在火盆边,炙热的火焰驱散了他们身上的寒意。火光照耀着他们的脸庞,映照出父子间温馨而亲密的画面。待身上的寒气完全散去,他们方才掀开帘子,走向内室。 内室里,张慧靠坐在火炕上,闭着眼睛,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与宁静,但眉宇间仍流露出母性的光辉。梧桐站在一旁,轻声向她汇报着什么。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张慧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当她的视线落在贾赦和贾瑚父子二人身上时,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大爷回来了,用过晚膳了吗?” 贾赦见状,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带着几分责备。他快步走到床边,坐在张慧身旁,语气中不由带上了几分紧张:“大夫不是交代过,月子中不能劳神吗?你怎么就是不听呢?身体要紧,知道吗?” 张慧闻言,回握住贾赦的手,笑道:“没有劳神。你又不是不知道梧桐她们几个的本事,她们把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我只不过是听听罢了。” 贾赦闻言,心中的担忧这才稍稍减轻,但仍是一脸严肃地说道:“听听也不行!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其他的事情都有我呢。” 张慧看着贾赦一脸严肃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也不能一直这样躺着,什么事都不做啊。陛下招你进宫,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听到张慧的询问,贾赦不在意的说道:“能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试探我的态度罢了。” 张慧闻言,心中微微一紧,担忧地问道:“什么意思,陛下这是要插手咱们同二房的恩怨吗?” 贾赦见状,轻轻拍了拍张慧的手背,柔声安慰道:“放心,他还没有那么闲。他不过是想让我看看老爷今早呈上的奏折罢了。” 张慧闻言,眉头微皱,沉声问道:“折子?什么折子?是为二房开脱的折子吗?” 贾赦并未直接回答张慧的问题,而是眼神深邃地看着她,缓缓说道:“慧娘,还记得我以前问过你的事吗?” 张慧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贾赦所指何事,试探地问道:“你是说离开荣国府的事情吗?老爷他能愿意吗?” 贾赦看着张慧的眼睛说道:“我刚刚从梨香院回来,告诉老爷,咱们明日就搬去陛下赏赐的那座宅子。” 张慧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老爷同意了?” 贾赦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同意了。不仅如此,他还把金陵的产业划到了我的名下。” 听到这话,张慧只觉心头一紧,哑声问道:“贾赦,老爷他……他在奏折到底写了些什么?” 看到张慧眼中的担忧,贾赦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老爷不过是给世人开了一个先例罢了。” “什么先例?”张慧紧追不舍的问道。 “爵产分离。长子袭爵,幼子分产。”贾赦浑不在意的说道。 “陛下答应了?!”张慧一脸震惊的问道。 “你觉得呢?”贾赦反问道。 张慧闻言,顿时沉默了。难得有这么一个削弱勋贵势力的机会,仁康帝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呢? 贾赦看着张慧沉默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慧娘,你不用太过忧心。虽然这样做会让我们失去一些产业,但也能规避许多不必要的风险。” 张慧轻叹一声,道:“我倒不是在意那些身外之物,只是在为你感到不值。你既然不在意这些,我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哪怕你净身出府,我也能养活起你们父子三人!” 闻言,贾赦同贾瑚对视一眼,二人同时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娘,还没到那个地步。破船还有三斤钉,更何况是我爹?”贾瑚忙开口说道。 张慧闻言,白了父子俩一眼:“怎么,不乐意让我养啊?嫌花女人的钱,丢人了?” 听到张慧嗔怪的话语,贾赦和贾瑚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贾赦拍了拍贾瑚的肩膀,对张慧露出讨好的笑容:“慧娘,你误会我们了。我们当然乐意让你养,只是不想让你太过辛苦。 再者说,咱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们父子俩还能撑得起这片天。” 贾瑚也连忙附和道:“是啊,娘。你看我现在也长大了,能帮爹分担不少事情。咱们家,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看着父子二人一唱一和的样子,张慧忍不住虚点了一下贾瑚的额头,笑道:“那我可就真不管你们了哦?” “你且安心坐月子,一切都有为夫呢。” “还有我。娘,您放心,我一定替您好好盯着我爹,绝不让他有机会做对不起您的事!”贾瑚也忙表示道。 第473章 前路漫漫,贾敏恐婚(二) 张慧见父子俩都不想让自己费神,便不再多说这些,只一心将养身子。 待张慧睡着后,父子二人方才蹑手蹑脚的走出内室。 “爹,您去看了那座宅子吗?”看着外面的星空,贾瑚突然开口问道。 他自出生便一直住在荣国府,前世那无数个孤寂的日夜,他也不曾离开过这座府邸半步,如今突然就要离开,贾瑚一下子还真有些不适应。 贾赦伸手把贾瑚抱在怀中,轻声道:“我下午就去看过了,是座三进的宅子。虽不如国公府这般奢华,却也足够我们一家人居住的,且位置清幽,远离了那些纷纷扰扰,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贾赦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和释然。 “可是,儿子总觉得有些不甘心。”贾瑚小声嘀咕道。 “没什么好不甘心的,这里承载着我们父子太多的痛苦,如今能够彻底摆脱这里,对我们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瑚儿,莫要再把自己困在曾经的噩梦之中,你要学会向前看。”贾赦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语重心长。 贾瑚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父亲的话。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爹,您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承载了我们太多的痛苦,是时候离开了。我会努力忘记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贾赦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对于贾瑚来说,要忘记过去并不容易,但只要他愿意迈出这一步,就已经是一个好的开始了。 贾赦要搬离荣国府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快的传遍了京都每一个角落。一同传扬出去的,还有贾政他们这些年,明里暗里对大房的算计。 这一夜,荣国府灯火通明,府中的下人开始权衡利弊,力求为自己谋划一份更好的前程。 一夜过去,愿意跟随贾赦一起离开的人数竟远远超乎贾赦的的预料。除却史王二人的陪房外,留在府中的就只有贾代善和贾政的心腹,以及一些借着国公府名头为自己谋取私利的下人。 贾赦见状,思虑再三后,只带走了蒋老夫人的陪房,林之孝一家,以及一些从军营退下来的护卫。 新宅那边,因为仁康帝的施恩,内务府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除了主院外,其余各处均已收拾妥当,就待他的新主子了! 搬家的马车一趟又一趟的在荣国府与新宅之间穿梭,待贾赦一家离开后,灵犀堂就只剩下了一座空荡荡的院子。 随着最后一辆马车离开,贾赦拉着贾瑚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出了荣国府。 站在荣国府的匾额下,二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只是在这国公府门前,除了父子二人,府中竟没有一个前来送别。 贾赦和贾瑚对视一眼,彼此心中都五味杂陈。贾赦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对贾瑚道:“走吧,你娘该等急了。” 贾瑚闻言,重重点了点头,拉着贾赦的手向马车走去。 朱红的大门上,‘敕造荣国府’五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但此刻却显得格外冷清。父子二人上了马车,随着车轮的滚动,荣国府渐渐远去,只留下一片尘埃在空中飞舞。 新宅同荣国府的距离并不远,坐马车也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只是这一刻钟的距离,贾赦一家人却走了整整两辈子! 新宅大门上挂着‘贾府’二字乃是仁康帝亲手所写,内务府连夜做成的匾额,虽然不如荣国府的‘敕造’二字那般显赫,却也不容人小觑。 马车缓缓停在新宅门前,贾赦和贾瑚下了马车,抬头望着那块崭新的匾额,心中都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这是他们新的开始,是他们要用生命来守护的家! 新宅的面积远比贾赦猜测的还要大,除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外,竟还有一座占地极广的演武厅,里面摆满了各种兵器与练功用的器具。 贾赦看到这座演武厅,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喜。他不自觉的走向兵器架,细细抚摸着架上每一件兵器。 看着贾赦痴迷的样子,贾瑚只觉眼中一涩。他用力握了握拳头,一直不曾下定的决心,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坚定。他走到父亲身边,轻声说道:“爹,我想去看看弟弟。” 贾赦闻言,忙回过神来,一脸不舍的放下手中的银枪,随着下人往主院走去。 一路走来,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奢靡的装饰,而是满目的新绿。 主院门前,一棵杏树正绽放着粉嫩的花朵,微风拂过,花瓣轻轻飘落,如同下了一场粉色的雨。 贾赦和贾瑚步入主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让人心情格外舒畅。他们穿过庭院,来到张慧的住处。还没走进卧室,远远的便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大爷和哥儿来了。”小丫头的通禀声打断了屋内笑声,一个穿着雨过天晴色衣裙的少女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四姑姑,您怎么在这里?!”看清来人,贾瑚忍不住欢呼一声迎了上去。 少女冲着贾赦行了一礼,满脸幽怨的说道:“家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也没人告诉我一声,若不是槿宁外出购买糕点,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大哥说过要养我一辈子,原来竟只是说说而已,亏我自个儿还上心了呢。” 贾赦见状,无奈的说道:“我不是担心这些糟心的事惹你不高兴吗,所以才没让人告诉你。” 贾敏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大哥快莫要解释了,再多的解释也掩盖不了你瞒着我的事实。” “我……你想怎么样吧?”对这个妹妹,贾赦实在是没辙了。 第474章 前路漫漫,贾敏恐婚(三) 贾敏闻言,幽怨地看了贾赦一眼,低声道:“我还能想怎么样,我的人生不是早就注定了吗?”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哀怨,仿佛是在诉说着一个无法改变的命运。 贾赦见贾敏还给自己演上了,心中不禁暗暗翻了个白眼。他拿起桌上的茶水,慢条斯理地品了起来,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贾敏的话。 贾敏见贾赦不接自己的茬,原本一分的幽怨立刻变成了七分。她求助地看向正在同侄子低语的嫂子张慧,娇声喊道:“嫂子~,您看大哥,他又在欺负我。” 张慧抬起头,一言难尽地看着兄妹二人。她见贾敏眼眶泛红,似乎真的受了委屈,便对贾赦说道:“大爷莫要再戏弄小妹,小心真把人惹哭了。” 贾赦闻言,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对贾敏说道:“行了,一会带你去守拙堂,你自己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晚些时候一并交给林之孝。” 听到贾赦如此说,贾敏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殷勤地给贾赦添满茶水,笑道:“大哥最好了,我就知道大哥不会留我一人在那边府上!”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欣喜与感激,仿佛是重获了新生一般。 看着贾敏脸上的笑容,贾赦轻叹一声:“只要你不怪我擅自做主便好,毕竟,国公府小姐的名头可侍卫妹子的名头好听多了。” 贾敏闻言,冷笑一声:“国公府小姐的名头确实响亮,可惜我生来命薄,担不起这个称呼。 我知道大哥在担心什么,若林家只重出身而非我这个人,那么这桩亲事不结也罢!” 听到贾敏这番言辞,贾赦不由皱起了眉头,张慧见状,忙抢在贾赦前面说道:“四妹妹莫要胡说,林探花不是那样肤浅之徒。” 贾敏闻言,刚要反驳,就听到贾赦寒声说道:“贾敏,你若是对林海不满就趁早说出来,免得日后再去祸害林家!” 贾敏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她从未见过大哥如此严厉的样子。那一刻,她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心中的倔强与不甘瞬间化为了泪水,夺眶而出。她低下头,任由泪水滴落在地毯上,发出细微而沉闷的声响。 张慧见状,眉头轻蹙,不满地瞥了贾赦一眼。对贾敏柔声说道:“四妹妹,莫要听你大哥胡说。他也是关心你,担心你日后在林家受委屈。但婚姻大事,终究还是要你自己满意才行。 若你真对林探花有什么不满,直接提出来便是。咱们虽然离了国公府,但养你一个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不必为了所谓的名声去委屈自己。” 闻言,贾敏沉默片刻,似乎在整理思绪,随后缓缓开口道:“说句不害臊的话,我对林海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他出身世家,身上却没有世家子弟的那些骄奢淫逸之气,反而勤勉好学,待人真诚。 对我也是敬重有加,全然不似一般男子那般看不起女子。他懂得尊重我的意见,也愿意倾听我的想法,做事也愿意同我商量。 说句掏心窝的话,若是错过他这样的夫婿,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只是……”说到这里,贾敏的语气微微一顿,脸上闪过一丝苦涩。 “只是什么?”张慧温声问道,目光中充满了关切与鼓励。 贾敏苦笑一声,继续说道:“只是如他这般优秀的儿郎,应该般配到到更好的女子,而非我这种被父母抛弃,由嫡贬庶的女子。 我担心自己配不上他,更担心婚后不能为他分担压力,反而成为他的累赘。” 贾赦闻言,脸色一沉,冷笑一声:“贾敏,在你眼中,我这个兄长是不是死的?你是不是以为,离开荣国府,我就什么都不是了?还是你觉得,我这个半残的兄长让你拿不出手了?” 面对贾赦的质问,贾敏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连忙解释道:“大哥,你误会了。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我只是……我只是担心自己不够好,会拖累林海。” 贾赦看着贾敏,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责备与心疼。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放缓道:“敏儿,你记住,无论你是在荣国府,还是离开荣国府,你都是荣国公贾源的孙女,是我贾赦的亲妹妹。你的身份、你的才情,都不是别人可以轻易贬低的。 至于林海,他既然选择了你,就说明他看到了你的优点,愿意与你共度此生。你无需担心自己配不上他,更不必为此感到自卑。婚姻中,最重要的是相互扶持、共同成长,而不是单方面的依赖和拖累。 像我,就从来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连累到你嫂子,你嫂子也不会担心自己配不配得上我。夫妻一体,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若你实在不放心,便同林海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告诉他你的顾虑,听听他的想法和感受。真正的感情建立在坦诚和沟通的基础上,只有通过深入的交流,你们才能更加了解彼此。” “我……我再想一想,可以吗?”贾敏低声祈求道。 “可以,但不要考虑地太久了,毕竟没有人愿意去维持一段没有回应的感情。” “我……我知道了。嫂子,您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我先回去。” “嗯,不着急的,慢慢想,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张慧柔声说道。 “好,我记下了。” “让梧桐带你去藏拙堂,好好想想,你要的到底是什么?”贾赦沉声说道。 “是。”贾敏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待贾敏离开后,房间中就只剩下了贾赦一家三口。张慧对着贾赦轻叹一声,略带责备的说道:“你不该对四妹妹如此严苛,她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贾赦起身坐在张慧床边,抬手给她掖了掖被角,低声道:“我也不想如此,只是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若是不能快速成长起来,只怕仍会同前世一般落个早逝的结局。” “真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吗?”张慧沉声问道。 第475章 离别 贾赦并未回答张慧的疑问,而是轻声说道:“过些日子,我可能要离京一趟,此去归期不定。到时,贾敏和林海的婚事还要劳烦大奶奶操持了。 贾敏的嫁妆,这些年我也陆续的置办了一些。你再从祖母留下的东西中划出一半,作为她的陪嫁,连同林家的聘礼一起让她带去苏州。” 听到贾赦的交代,张慧不由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我不问你去做什么,但是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贾赦问道。 张慧看着贾赦的眼睛说道:“活着回来。哪怕是缺了胳膊腿,也要活着回来!” 贾赦闻言,只觉心头一涩,他垂眸避开张慧的目光,故作轻松地笑道:“大奶奶这是在咒我呢,还是盼我好?放心,我这条命硬得很,阎王爷轻易不敢收。等我办完事回来,还要和大奶奶踏遍这大好河山呢。” 张慧听着贾赦的话,眼眶微微泛红,但她还是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你这话,我可是当真了哦。若你胆敢食言,我就让你儿子认别人当爹!” 听到张慧这不是威胁的威胁,贾赦大手一揽,把她和贾瑚同时揽在了自己怀中,恶狠狠地说道:“放心,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待贾赦一家彻底安顿下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这三天,贾赦一直没有去当差,整日守在妻儿身边。 第四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贾赦便已穿戴整齐,站在阁楼上,凝视着远方即将苏醒的京城。 他的身影在晨光中拉长,显得格外孤独而坚定。张慧悄悄走到他身后,手里拿着一件厚实的斗篷,轻轻披在了他的肩上。 “外头凉,多添件衣服。”她的声音一如从前那般温柔,只是嗓间的沙哑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贾赦转过身,望着张慧,眼中满是责备和心疼。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感受到那份冰凉的触感,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与愧疚交织的情绪。 “不是说了要卧床休息吗,怎么又起来了?你穿的冷不冷,怎么不让梧桐把那件狐裘大氅拿出来?”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心与不舍。 张慧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那笑容如同春日里最温暖的阳光,足以驱散所有的寒意。 “哪里就那样娇弱了。再说这里又是火墙又是炭盆的,哪里就用的上那大氅了。”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俏皮,试图缓解这沉重的气氛。 然而,贾赦却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那份坚定与不舍。他猛地一把将张慧搂入怀中,从背后紧紧抱住她,把她包在自己的披风中,低声道:“慧娘,对不起,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歉意,张慧的心猛地一颤。她转过身,双手紧紧环抱住贾赦的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最终无声地滑落,浸湿了贾赦的胸膛。 “贾恩侯,给我活着回来。活着回来把你欠我的都一一还清。”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但更多的是坚定与决绝。她知道,两世为人,她早已把这个男融入到了自己骨血。 贾赦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把下巴放在张慧的发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她的味道永远铭记在心。他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温柔,无声的对张慧许下了承诺。 夫妻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的拥抱在一起,似乎是想要把对方都揉在自己的骨血之中。 许久,直到朝阳升起,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整个阁楼,也照亮了他们的脸庞。贾赦轻轻地松开张慧,深情地望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楼梯。 看着贾赦远去的身影,张慧用力闭上眼睛,藏起了眼中所有的脆弱与不舍。她的心中如同翻涌的海洋,波涛汹涌,但她知道,她不能让贾赦看出她的软弱。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又变成了那个温婉贤淑、坚强不屈的当家主母。 贾赦这次离京,除了杜若就没有再带任何人,主仆二人在城门同一支队伍汇合后,便消失在了世人的眼中。 贾赦的离开在京都并未掀起任何的水花,相对于一个被赶出国公府的长子,众人明显更在意被贾代善留在身边的次子。贾赦的遭遇似乎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很快就被新的八卦所取代。 然而,对于贾府的人来说,贾赦的离开却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让每个人的心中都泛起了涟漪。 在贾赦离京的第二天,罗大太太迅速地将张家的一切事宜都交给了长媳打理,自己则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带着对女儿的深深挂念,踏入了贾府的大门。她的到来,如同一缕温暖的阳光,穿透了贾府因贾赦离开而笼罩的淡淡阴霾。 对于罗大太太的到来,张慧的心中充满了感激与喜悦。没有一个出嫁的女儿能够轻易拒绝母亲那份无私而深沉的爱,张慧自然也不例外。 罗大太太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直奔张慧的住处。当她看到因生产而脸色苍白、身体虚弱的女儿时,眼眶瞬间湿润了。她轻轻地走到床边,伸出双手,温柔地抚摸着张慧的脸庞,仿佛在确认女儿是否真的安好。那一刻,她的心被深深地触动了,母性的本能让她想要为女儿承担所有的痛苦与疲惫。 然而,在这份深沉的母爱背后,罗大太太的心中也对贾赦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不满。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他在妻子最需要他的时候却不见了踪影,这不仅让罗大太太感到愤怒,更让她对贾赦的责任感和担当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她努力压下对贾赦的不满,用心照顾起女儿的月子来。 在仁康帝的默许下,以及张慧的引导中,京都众人似乎都忘记了贾府的存在,就连荣国府也刻意忽略了贾府的存在。 如此又过了三年,贾敏的婚事更是一拖再拖,终于在林侯病重的消息传回京都时,林家派来求娶的队伍也到了贾府的门前。 “冲喜?!” 第476章 冲喜(上) 听到林家的来意,张慧手中的茶盏一晃,滚烫的茶水直接洒在了她的手上。她猛地一颤,却顾不上疼痛,只瞪大了眼睛,对传话的婆子颤声道:“你是说,林家要四姑娘去冲喜?” 婆子低着头,一脸不忿地回道:“回太太,林家派来的人说,林侯爷病重,希望用四姑娘同林探花的婚事为林侯爷冲冲喜气,或许能有所转机。” 张慧闻言,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头顶,她忍不住低喝道:“胡闹!生病就去请大夫,若是什么事情都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还要大夫做什么?” 婆子被张慧的怒气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言语。张慧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她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失去理智,更不能让下人看了笑话。 她任由丫头为自己烫伤的手上药,那疼痛让她愈发清醒起来。冲喜,这在京都贵族圈中虽不罕见,但往往意味着另一方已处于生死边缘,这样的婚姻,无疑是让女方去承担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冲喜,若是冲好了,那便是皆大欢喜,女子命运或许都能因此改写;但若是冲不好,那便是女子一生的悲剧,甚至可能连累到母家声誉。张慧心中明白,这样的婚姻,对于贾敏来说,是不公平的。 张慧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四姑娘是老爷嫡亲的妹子,她的亲事必须要经过老爷的点头方才作数。 如今老爷外出未归,我这个做嫂子的,哪能越过老爷擅自做主?” “太太,林家派来的人说,林侯爷的病情刻不容缓,希望咱们能尽快给个答复。”婆子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怕触怒了张慧。 张慧闻言,眉头紧锁。她深知林家的处境,也理解他们的焦急心情。但作为贾敏的亲嫂子,她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贾敏跳进火坑。 “你去告诉林家的人,就说四姑娘的亲事需要老爷点头,我们不敢擅自做主。”张慧冷声吩咐道。 “这……,还请太太三思。四姑娘同林探花早有婚约,老爷、太太不舍姑娘早嫁,林家虽子嗣单薄,却也不曾催促着咱们把姑娘嫁过去。 如今,林侯病重,唯一的愿望便是看着林探花成亲。若是我们借故推辞,只怕是与姑娘的名声有碍。 姑娘早些年同那边府上的老太太闹出的事情才刚刚平复下来,我们若是在这个关口拒绝林家的求亲,难免会让人揣测贾府对四姑娘的态度,更甚者,恐会累及老爷和大爷他们的前程。”传话的婆子小心翼翼的分析道,唯恐张慧感情用事坏了府中爷们的前程。 张慧闻言,脸色越发凝重。她自然清楚婆子所说的利害关系,贾府与林家的联姻,不仅仅是两家的私事,更关乎到贾府在士林中的名声。 但张慧心中更清楚,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她不能因为自身的利益而牺牲贾敏的幸福,更不能看着贾敏被推进一场前途不明的婚姻之中。 张慧深知,在这个时代,女子嫁人无异于第二次投胎,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她不能让贾敏的幸福成为家族利益的牺牲品,更不能让一场冲喜的婚姻决定了贾敏的一生。 “你再去告诉林家的人,”张慧沉吟片刻后,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们贾府对林侯爷的病情深表同情,也愿意尽一份力。但冲喜之事,实在有违天理人情,请恕我们无法接受。” 婆子闻言,虽然心中有些忐忑,但看到张慧坚定的眼神,也知道此事再无转圜余地,只好应声称是,退出去向林家传话。 听到张慧的回话,林家的人并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几分理解与尊重的神色。 林家的管家恭敬地回复道:“贵府太太所言极是,冲喜之事确实有违天理人情。我们林家也是万般无奈,才提出这样的请求。如今既然贵府无法接受,我们自当尊重贵府的决定。 这里是两家定亲的信物,以及四姑娘的庚帖,烦请嬷嬷传交给太太。就说,我们家大爷同四姑娘有缘无分,愿四姑娘日后能够得遇良人,幸福美满!” 婆子看着被林府管家捧在手中的匣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说林家的显赫家世,单说林海的人才品貌,便是一等一的好,若是错过了这样的人家,依贾敏如今的年龄和退亲的名声,她又能寻得怎样一门亲事呢? 婆子心中暗自焦急,目光在那雕花木匣上来回游移,终是叹了口气,轻声道:“林管家一路辛苦了,有什么话待用过饭再说吧。” 能被林家派来求娶的又岂是简单之辈,察觉到婆子语气中的松动,林管家忙收回木匣,笑道:“老姐姐说得是,一路舟车劳顿,我这把老骨头早就散架了。 对了,车上有我家大爷特意寻来的一些小玩意,还请老姐姐替我献给府上的哥儿。” 婆子看着那几口箱子中的各色特产,不由笑道:“林探花有心了。” 把林家一行人送去客房后,婆子便带着林管家口中的小玩意来到张慧的院子。正巧碰上了刚刚下学的贾瑚,以及前来同张慧闲话的贾敏。 看着跟在婆子身后的几口箱子,贾敏一脸好奇的问道:“秦嬷嬷这是从哪里来啊,怎得带了这么多东西?” 婆子闻言,忙命人放下箱子,笑道:“这些都是苏州的特产,是林家特意送来给哥儿们把玩的。” 贾敏听到‘苏州’二字,脸上不由浮起一抹红霞,不待张慧发话,便伸手打开了其中的一口箱子。 在看清箱子中装着的东西时,贾敏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甜蜜而又略带傲娇的笑容:“哼,算他有心了。” 看到这种情形,张慧只觉心头一紧,她暗暗瞪了那婆子一眼,对着贾敏笑道:“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毛躁,若是让你哥看到,又要说你了。” 贾敏闻言,撒娇地抱住了张慧的胳膊,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的笑容:“嫂子,好嫂子,您就饶了我这一遭吧。” 看着面前灿如春花一般的少女,张慧用力抿了抿唇,轻声问道:“四丫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考虑清楚了吗?” 第477章 冲喜(中) 看着张慧一脸凝重的表情,贾敏也慢慢收起了笑容,她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嫂子,您知道吗?以前,我从未对婚姻抱过任何希望。”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深处挤压而出。 “在我眼中,婚姻不过是家世相当的一对男女,延续家族的荣耀和血脉的纽带,充满了利益交换与无奈妥协。那些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世人为了美化这段关系而编织的美丽谎言。” 说到这里,贾敏轻轻地叹了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的郁闷一并吐出。 “但遇见林海,他让我第一次有了患得患失的感觉,让我明白了何为心动,何为牵挂。 他如同那天上的皎月,照亮了我对未来的期望。他的才情、他的志向、他的温柔,都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和向往。” 张慧闻言,轻轻握住了贾敏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与无奈:“四妹妹,我能感受到你对林探花的用心,也能看出他待你的不同。 只是,这世道复杂,人心难测,有些事情并不是靠着两情相悦就能解决的。” 张慧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沧桑与感慨,她深知在这个权力与利益交织的世界里,纯粹的爱情是多么地难得与脆弱。 贾敏本就聪慧且敏感,当下便察觉到了张慧语气中的异样。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却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 过了许久,贾敏在沉默中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沙哑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问道:“嫂子,是不是我同林海的亲事,发生了什么变动?” 张慧闻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酸楚。她看着贾敏那张因忧虑而显得苍白的面庞,暗叹一声,道:“林侯的身体一直不大好,这事你也是知道的。近日来,他的病情更是急转直下,林氏一直族皆为此忧心忡忡。 也因此,关于你和林探花的婚事,林家便有了别的想法。” “别的想法?”贾敏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们……他们想怎样?” 张慧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知道接下来的话会更加残忍,但却不得不说:“有些人认为,林探花应该娶一位能够对林氏一族有所帮助的女子,无论是家世还是背景,都应该能为林家带来更多的利益。 而你,虽然出身国公府,却被国公爷记在了妾室名下,如今更是同你兄长一起被赶出了国公府。对于林氏来说,你的价值……” 贾敏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她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滑落。 “嫂子,林海他,怎么说?”贾敏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和无助,她仿佛站在了悬崖 张慧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她知道接下来的话如同锋利的刀刃,会刺痛贾敏的心,但却也不得不残忍地说出真相:“林探花他……他自己也很纠结。一方面,他对你有情,不愿辜负你的真心;另一方面,家族的压力和林家的未来也让他难以抉择。 所以,他接受了第三种声音!” “第三种声音?”贾敏不解的看向张慧。 张慧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无奈与愤怒:“对,第三种声音。冲喜!” “冲喜?”贾敏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她从未想过这样的方法会被提出来。更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同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是的,冲喜。”张慧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 “这个世道对女子的要求总是严苛的,”张慧继续说道,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与同情,“尤其是像我们这种出身的女子,更是背负了太多的期望与责任。” 贾敏低下头,沉默不语。她深知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女子的命运往往掌握在他人手中,无法自主。她虽然出身国公府,却因为不愿受生母的摆布而被国公府抛弃。 如今,更是连自己的婚姻和未来都要被蒙上一层阴影,想到这些,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凉。 “嫂子,你说,我真的就只能接受这样的命运吗?”贾敏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甘与迷茫。 察觉到贾敏的迷茫,想到这些年二人姑嫂之间的感情,张慧咬牙道:“四妹妹,你若是愿意听嫂子的,咱们就同林家退亲! 等事情平复后,再让你大哥重新给你挑一个好拿捏的人家。依照你的品貌才学,不说别的,最起码相敬如宾亦是能够做到的。 再不济,有你大哥和两个侄儿在,养你一个也是绰绰有余的,又何须委屈自己去嫁人?” 贾敏闻言,眼眶微红,轻咬下唇,似是在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波澜:“嫂子,我……我只是不甘心。明明我与林海……,为何到头来,却成了这般模样? 退亲再嫁,即便能寻得一个安稳之家,可我心中的那份情,又该如何安放?” 张慧心疼地看向贾敏,柔声道:“傻妹妹,这世间情字最伤人。你与林探花之事,或许有缘无分。但人生还长,不能因为一段过往,就否定了未来的所有可能。 你大哥常说,女子亦能顶天立地,你的才情与见识,本就不该被儿女私情所困。 再者说,林家虽好,却也非你唯一归宿。你可知,这世间有多少女子,因一时冲动,错付终身? 你如今还有机会选择,切莫让一时的执念,毁了你一生的幸福。” 贾敏低头沉思,泪水悄然滑落,滴在张慧的手背上,烫得人心尖儿一颤:“嫂子,您让我再想想好吗?” 一旁的贾瑚早就听得火冒三丈了,一想到林家竟敢让自己的姑姑去冲喜,他就恨不得立刻就带人冲去苏州讨一个说法。 可是,想到前世林家的下场,以及贾赦对林家的布局,他就只能生生压下这股怒意! 就在贾瑚强忍着怒火,内心挣扎之际,贾敏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疲惫与决绝:“嫂子,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但此事,我想亲自处理。” 第478章 冲喜(下) 贾瑚闻言,眉头紧锁,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姑姑,您……您打算怎么做?” 贾敏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嫂子、瑚儿,我要嫁给林海,也……愿意去给林侯冲喜!” “贾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张慧忍不住惊呼出声,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贾瑚也是一脸愕然,瞪大了眼睛看着贾敏,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 贾敏却异常坚定,她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炬:“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嫂子,瑚儿,你们不必劝我,我意已决。” “可是,姑姑,您这是往火坑里跳啊!”贾瑚急道,相比与贾赦的布局,他更担心贾敏的未来。 张慧也连忙劝道:“四妹妹,你可要想清楚,冲喜一事非同小可,万一……万一有个什么不测,你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贾敏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嫂子,瑚儿,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相信自己的选择,也相信林海的人品以及林氏一族的教养!” “这不是人品不人品,教养不教养的问题。四妹妹,世人总是喜欢迁怒于外人,你若是真嫁过去,林侯有个万一,你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承受无尽的指责与白眼啊!”张慧急切地说道,她深知这世间的凉薄与人性的阴暗。 贾敏的神色依旧平静,她微微垂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她重新抬起头,目光坚定:“嫂子,我明白你的担忧。但人生在世,总有许多不得不面对的挑战与困境。若是因为害怕未知的风险,便退缩不前,那又怎能活出自己的风采?” “可是……”张慧还想再劝,却被贾敏打断。 “嫂子,我意已决。我愿意嫁给林海,不仅是因为我相信他,更是因为我愿意为自己的人生做一次勇敢的选择。无论未来如何,我都将坦然面对,绝不后悔。” 贾瑚看着贾敏一脸决然的样子,突然开口问道:“姑姑,你执意嫁入林家,可是因为父亲和我们兄弟二人?” 贾敏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道:“瑚儿,我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心中没有那么多的大义。 我之所以愿意在这种情况下选择嫁入林家,一方面是因为我同林海之间的那份默契,另一方面是因为我想要赌一把。 万一,冲喜真得有用,那么,日后无论我犯了多大的错误,林家都会因为冲喜一事而对我有所宽容。这是我为自己争取的一份保障,也是为我自己的人生铺的一条路。” 贾瑚并未相信贾敏的这番说辞,他知道,贾敏之所以会同意冲喜,也确实有这个原因,但更多的还是为自己爷仨铺路。 苏州林氏,传承千年,五世列侯,其能量压根就不是世人所能想象的。 贾敏此举,不仅能够赢个好名声,更是在为他们父子仨人寻求一条退路! 想通这些,贾瑚眼圈泛红的看着贾敏,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也只化作了一声低沉的呼唤:“姑姑……” 贾敏看着贾瑚那泛红的眼圈,心中也是一阵酸楚。她轻轻拍了拍贾瑚的肩膀,温柔地说道:“瑚儿,姑姑知道你的心思。但你要记住,姑姑这么做,真得只是为了我自己。我相信自己的选择,也相信林海和林家。” “姑姑,我明白。”贾瑚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只是……只是担心您。” 就在三人相顾无言,默默垂泪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是梧桐那近乎破音的呼喊声:“太太,太太,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贾敏闻言,心中猛地一紧。她迅速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张慧和贾瑚也连忙收敛心神,急声道:“谁回来了?你们说,谁回来了?” 梧桐喘着粗气,一脸激动地冲进屋内,声音中带着十足的笑意:“是老爷,老爷他回来了!” 闻言,张慧和贾敏再也撑不住了,滚烫的眼泪瞬间滑落脸颊。而贾瑚则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真的吗?父亲真的回来了?”贾瑚急切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梧桐连连点头,脸上洋溢着激动的喜悦:“千真万确,老爷刚刚进府,现在正往这边赶来呢!” 张慧一把拉住贾敏的手,声音中带着哭腔:“四妹妹,这下好了,老爷回来了,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相较于张慧的激动,贾敏倒是平和了许多,笑道:“嫂子莫要激动,小心哭肿了眼睛,某人又要心疼了!” 张慧闻言,面上一热,她忍不住轻点贾敏的额头,骂道:“促狭鬼,我这些年白疼你了!” 三人嘴上说着,脚底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快步往门外走去。 几人刚到院中,便看到了疾步而来的贾赦。相对于刚离开的样子,贾赦整整瘦了一大圈,整个人都憔悴的厉害。在看到贾敏等人的那一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兴奋、有激动、有愧疚,当然也有坚定。 “老爷,您终于回来了。您可知,林家在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张慧浑身颤抖的迎了过去。 贾赦弯腰抱起贾瑚,又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捏了捏张慧的手,然后装作一本正经问道:“四妹妹,你举觉得林家如何?若是实在不喜,便回绝了就是、我还是能养起一个你的!” 贾敏闻言,只觉心头一暖,她笑着说道:“大哥莫要胡闹,我同林海很好的。” 听到贾敏要继续同林家结亲,贾赦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最后,只能长叹一声,暗骂林海好运道。 “你决定好了吗?”贾赦沉声问道。 “决定好了!”贾敏抬起头,看着贾赦的眼睛说道。 “如此,我就尽快安排你同林海的亲事了。” 第479章 贾赦嫁妹(一) 听到贾赦竟然同意贾敏在这个时候嫁去苏州,张慧恨不得打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贾恩侯,四丫头年龄小,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你难道也不清楚吗?”张慧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与焦虑,她的双眼仿佛能喷出火来,直视着面前刚刚归来的丈夫。 面对张慧的质问,贾赦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挣扎:“慧娘,我知道你心疼四丫头,但林如海乃是我至交好友,他的为人我岂能不知? 再者说,林氏一族在苏州也是声名显赫,四妹妹在这个时候嫁过去,林家只会对她心存感激,又岂能让她受什么委屈?” “哼,心存感激?不受委屈?”张慧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讽刺与不屑:“依照林侯对林氏一族的重要性,他一旦西去,你敢保证林氏一族不会因此迁怒到四妹妹吗?” 说到此处,张慧的眼眶不禁泛红,她紧紧地握住拳头:“我不管什么名声,也不问什么感情,我只知道,我从小娇养的姑娘,不能让你们如此的糟蹋!” 张慧的愤怒与坚决让贾赦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深知张慧对贾敏的疼爱,也明白她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然而,作为一家之主,他也有自己的考量与无奈。 贾敏见状,忙抱住张慧的手臂,劝慰道:“嫂子,我知道嫂子是在心疼我。可是,嫁给林海是我毕生的夙愿,若是我就此错过了他,日后就是遇到更好的人家,心中也不会痛快的。 我知道嫂子的担忧,也明白嫂子在害怕些什么。请嫂子放心,若我在林家真受了什么委屈,我会直接坐船回京的。 我有疼我入骨的兄嫂,有尊我、敬我的侄儿,我是不会让自己受到任何委屈的。” 张慧闻言,心中五味杂陈。她看着贾敏那坚定的眼神,深知自己再劝也是无用。这个小姑子自幼便有着自己的主意,一旦认定了某事,便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但是,张慧还是有些不甘心,她沉声问道:“贾敏,你真得就非他不可吗?” 贾敏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今生,贾敏就认定了林海这个人!” 张慧闻言,心中不禁一酸。她轻轻拍了拍贾敏的手背,叹道:“罢了,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嫂子也不好再拦你。只盼那林海能如你所愿,待你始终如一。” 贾敏闻言,面上闪过一抹喜色,忙紧紧抱住张慧,娇声娇气的说道:“谢谢嫂子,嫂子最好了。” 看到贾敏眼中的喜色,张慧只觉心头闷闷的,她强笑道:“你和瑚儿先回去吧,我同你哥哥商量一下婚事的具体章程。时间就是再赶,应有排场还是也不能少,不能在这上面再让你受委屈了。” 贾敏闻言,眼中更是闪过一抹亮色,她娇俏的应了声“好”,便拉着贾瑚一同退了出去。 望着贾敏与贾瑚的背影,张慧心中的酸涩愈发浓郁。她强压下心头的情绪,看向贾赦:“老爷,你说,四丫头同林海真得合适吗?” 贾赦闻言,心中暗叹一声,忙上前握住张慧的手,温声道:“慧娘,相信我,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林海更加适合四丫头!” 听到贾赦的保证,张慧心底的担忧仍是不减分毫。她有心继续阻拦,可是她的身份让她无法再去开口,最后只得长叹一声:“既然你们兄妹都认定了林家,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四丫头的嫁妆,以及陪嫁的人家,你都要好好斟酌才是。 女子嫁人,无异于第二次投胎,稍有不慎,这一辈子可就完了!” 见妻子如此看重自己的妹妹,贾赦不由醋意大发,怪声怪气的说道:“四妹妹是姑娘,姑娘家不能受委屈,瑚儿兄弟俩是大太太的心头肉,命根子,就更不能受委屈了。合着全家上下,就我这个大老爷无所谓了是吧?” 张慧闻言,不禁被贾赦的醋意逗笑了。她斜了贾赦一眼,娇嗔道:“你多大,他们才多大,别一天天的净给我找事。” 贾赦见状,也撑不住笑了起来,他伸手将张慧揽在怀中,柔声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闻到贾赦身上熟悉的味道,张慧眼圈一红,闭上眼睛趴在他的怀中,静静的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张慧平复好心情后,方才温声道:“你准备让哪几家陪四丫头去林家?” 贾赦沉吟片刻道:“我准备让孔曹严华,金魏陶姜这八家充作四妹妹的陪房,同她一起去苏州。 至于嫁妆,就从祖父、祖母留给我的东西中拿出一半,连同林家的聘礼,让她一起带走。 此外再给她十万两的压箱银子,咱前些年在金陵城置办的几家铺子和庄园,也一并转到她的名下吧。” 张慧闻言,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嫁妆自古便是一个女子的底气,金陵那点子东西是不是有些少了? 林家虽不是富贵之家,但诗书传家,底蕴深厚。四姑娘嫁过去,若嫁妆太过寒酸,难免会让人轻视。 要不要在苏州再给四姑娘置办一些田产铺子?” 贾赦轻轻摇头:“不必了。咱们家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表面上风光无限,实则暗流涌动。若过于张扬,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再者说,林家五世列侯,他们看重的不是这些身外之物,而是四妹妹的品行与才情。” 张慧闻言,也只得作罢。她沉吟片刻,突然开口问道:“四姑娘的婚事,你要不要同那边府上说一声?” 提到荣国府,贾赦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用力扯了扯衣领,仿佛要借此驱散心底的烦躁与不满。深吸一口气,他的声音冷冽如冰:“那边我自会去处理,你且安心操持四妹妹的婚事。” 第480章 贾赦嫁妹(二) 张慧闻言,心中五味杂陈。若是可以,她也不愿在贾赦面前提及荣国府,但贾敏的婚事毕竟是大事,若处理不当,恐会落下话柄。 她长叹一声,轻声道:“恩侯,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若四姑娘成亲,那边府上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吐沫星子就能把你们兄妹二人淹死。 你也不用担心那个人拿乔,你离京的这些年贾政的日子并不好过。你离京不久,他就被陛下褫夺了功名,贬为庶民了。 如今也就是国公爷还在,待国公爷百年之后,京中怕是查无此人了。 至于王氏,她曾设计陷害瑚儿之事,不知被谁传了出去,如今在京中也是声名狼藉。她虽心有不甘,但已无力回天。我们只需按照礼数,适当与他们周旋,让世人挑不出毛病即刻。” 贾赦闻言,冷笑一声:“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们走到这一步,完全是咎由自取。若非他们心生妄念,又这会落到今日这个下场? 若非我还念着那点微薄的血脉亲情,他们哪里还能够安然度日?至于你担心的那些事情,你以为为夫这三年是出去游山玩水的吗?” 张慧闻言,心中稍安,经历这么多,贾赦早已不是那个一心想要得到母亲认同的可怜虫了。她轻声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成亲毕竟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大事。这桩婚事,四妹妹本就委屈,若是再横生枝节,我们日后还有何面目去面对她?” 面对张慧的担忧,贾赦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放心,一切有我呢!” 夫妻二人商量好相关事宜后,便分头行动起来。 贾赦命人抬着自己特意准备礼品,便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向荣国府的方向走去。 张慧则是直接在主厅接见了林家的人,在得到林家的保证后,直接定下了林贾二人的婚期。 张慧也是一个狠人,想着既然已经答应了林家冲喜的请求,索性送佛送到西,直接把贾敏出阁的日子定在三日之后。 贾赦一行人抵达荣国府之际,正值午后阳光炽热之时,门子或聚众玩牌,或于阴凉处小憩,全然没有张慧在时的规矩。 贾赦掠过这一幕,嘴角浮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他冷笑一声,直接朝着荣国府的大门走去。 “站住,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就敢往里闯?”一个门子懒洋洋地抬起头,语气中满是不屑。 贾赦脚步未停,只是淡淡扫了说话的门子一眼,就让那人闭了嘴。 “大……大老爷,您怎么过来了?”有那认识贾赦的门子看清来人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贾赦停下脚步,冷冷地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沉声道:“怎么,爷回自己府邸,还需向你们通报了?” 门子们闻言,皆是吓得脸色一白,纷纷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不敢不敢,大老爷息怒,小的们有眼无珠,未曾认出大老爷。” 贾赦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们,迈步朝里面走去。 有那机灵的门子在得知来人是贾赦后,忙偷偷往府内传了消息。 贾赦刚转过画壁,迎头便碰上了匆匆而来的贾政。 看到贾赦,贾政犹如被侵犯了地盘鬣狗,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但碍于礼数,他不得不压下心中的不悦,拱手行礼道:“大哥,您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好去迎迎您。” 贾赦看着贾政,眼中闪过一丝冷笑,他缓缓道:“怎么,我回自己家还需要向你报备吗?还是说,这荣国府如今已经是你贾政在当家做主了?” 贾政脸色微变,他没想到一别三年,刚一见面,贾赦就向自己发难。在看到贾赦消瘦的身体,一脸疲惫却难掩锐气的面容后,怒意在贾政脸上一闪而逝。 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以及国公府日后面临的问题,贾政又不得不挂上违心的笑容。 “大哥言重了,国公府始终是大哥的国公府,我怎会越俎代庖。只是近年来大哥不在府中,许多事务需有人打理,我才暂时代为处理。如今大哥归来,我自当是完璧归赵才是。” 贾赦听了,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他缓缓走近贾政,低声说道:“哦?这么说来,我倒是要感谢二弟为我打理庶务了? 贾存周啊贾存周,你是不是面具戴久了,真以为那是你自己的脸皮啊!” 贾赦的这番冷嘲热讽,险些让贾政破了功,他用力握住藏在衣袖中的拳头,笑道:“哈哈,大哥还是同从前那般爱开玩笑。 这些年母亲一直念叨着你呢,要不,我先带你去母亲那里?” 看到贾政面容扭曲的样子,贾赦冷笑一声道:“多谢二弟好心,不过我今日过来是有事同父亲商议,老太太那里,我可能要晚些时间再去请安了。” 贾政听罢,勉强维持着笑容,心中却已波涛汹涌。他深知贾赦是来者不善,可他根本就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拒绝贾赦的到来。 “既如此,大哥请先自便,我这就去请父亲前来。”贾政说完,转身欲走,却被贾赦叫住。 “慢着。一别数年,二弟就不想同愚兄叙叙旧?”贾赦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只是眼中的冷意仿佛能够把人冻结了一般。 贾政心中虽不愿,但面上却不得不堆起笑容,回应道:“大哥说笑了,这些年我可是一直记挂着大哥呢。只是父亲昨儿还提及大哥,若因我的一己之私,耽误了大哥和父亲的时间,那就真该死了。” 贾赦听了,脸上的笑意更甚,但眼中的冷意却丝毫未减,他缓缓说道:“二弟真是体贴入微,既如此,那我就在此恭候父亲大驾了。不过,二弟啊,你我兄弟一场,有些心里话,我还是想趁此机会与你说道说道。” 贾政心中一凛,他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但他仍保持着镇定,笑道:“大哥有何吩咐,但说无妨,弟弟定当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