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璃月最强千岩军》 第1章 神童降世 阳光散落大地,照耀在一片片麦田上,金黄闪烁间,容易让人看不清脚下道路。 麦田边上的一处木屋,门内不时传来女子的凄厉的叫喊,而男子只得在外来回踱步,面色焦急,心中更急。 “小颖,使劲儿,使劲儿啊,孩子就快出来了!”一个有些沙哑的妇女喊声响起,预示着门内是在接生。 “快快,小翠,再去换一盆水。”中年妇女望了眼简陋木床旁,站着的同样焦急的十来岁女娃。 “哦哦,好。”被唤作小翠的女娃,忙不迭地答应,急急忙忙地跑出门,去换了一盆水。 这期间,门外的男子,虽说焦急,但是也没敢拦着问情况,万一媳妇孩子出了事情,他可得后悔死了。 又过了少许时间,男子望着还是禁闭的门,双拳紧握,指节发白,但还是一点没有消息出来,他也只能蹲在地上,揪着自己的头发。 门外的人焦急,门内也是差不多,中年妇女忽地面色一喜,道:“我看见头了,孩子脑袋出来了,小颖,再使把劲儿,很快就好了!” 木床上,女子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滚落,听见孩子的瞬间,嘴角惨笑一下,虚弱地答了声:“好...” 随后,孩子胜利被接生下来,中年妇女抱着这满脸平静的孩子,眉头一皱,急道:“这孩子怎么不哭不闹的,哭,快点哭啊!” 中年妇女牙一咬,顾不得孩子亲娘还在旁边,轻轻一拍这婴儿的脑袋,凶道:“哭,快点哭啊!” 婴儿愣了一会,扯开嘴巴,哇哇嘶哑地大哭,这让门内的人,都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中年妇女抱着婴儿,坐在床边,望着面色惨白的女子,“小颖啊,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哟,以后这小子力气肯定和苏越一样,一个顶俩!” “张婶,今天麻烦你了。”被唤作小颖的女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说这话就见外了。”张婶叮嘱道:“咱们女人生孩子,那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回头记得苏越给你买些好的,多补补身子。” “我记下了。” 张婶啊哟一笑,回头看了眼小翠,道:“回家去吧,顺便把你越哥叫进来,我有点事得交代他。” “知道了,妈。”小翠很是听话地出了门。 张婶坐在床边,又交代了几句,然后望向走来的男子,微笑道:“苏越小子,你家里这下有福咯,母子平安呐!” “哦哦。”方才门外焦急的男子,正是苏越,他憨厚的面上,还是不免焦急,凑在自己床边,问道:“小颖,你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肯定疼啊,你说废话!”虽然话里话外都是这样,不过小颖因为还很虚弱,所以听着有气无力的。 苏越点了点头,喃喃道:“那我回头,到地里抓点东西去吧,算了,还是直接去城里买,万一没抓着……” “好了,赶紧把孩子接过来,还想一直让张婶抱着?”小颖瞥了她一眼,被这憨憨气得想笑,但也不敢笑,因为容易扯到伤口。 “好好。”苏越起身去接孩子,可是这怎么抱都不得个法子,这耽误了一会,才勉强能够抱着。 张婶摆了摆手,看向这憨厚的男子,道:“不用送了,回去伺候你媳妇儿吧,小颖这次算是累坏了,你可别去气她,记住了啊!” “哎,我知道了。”苏越抱着孩子,坐回床边,望着怀里皱巴巴的婴儿,微笑道:“小颖,将来孩子肯定和你一样漂亮。” 床上的女子,面色还是惨白,只不过比起方才好了些许,但还是十分虚弱的,也的确看得出,几分娇俏模样,总归底子还不错。 “傻苏越,孩子刚出生,哪看得出来啊,还有这是儿子,哪能用漂亮来说!” “啊?那反正不和我太像就好,不然估计没姑娘看得上儿子。” “你是说我眼瞎?”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是……”苏越被急得满头大汗,这个平日里干农活,挑大梁十分在行的男子,此刻却是慌了神。 “行了,逗你呢。” 苏越这才长松了口气,可吓死他了。 “苏越,给咱们儿子,取个什么名字好?” “小颖,我不识字啊,还是你来取吧。” “那,就叫苏平,希望咱们儿子,可以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好,好名字啊。”苏越笑了笑,又问道:“可咋不叫苏平安呢?不更吉利吗?” “苏平安不就太土了嘛,以后这孩子要是怨起来,我可说是你取的!” “别别,苏平挺好的,呵呵。”苏越点头哈腰道。 “傻样儿……” …… 六年时间,一晃而过。 那个降生的婴儿,如今已是六岁之龄,不过他并非是个普通的孩童,实际上,是个而立之年的人,死后投胎的灵魂。 但是不知何因,这灵魂还拥有过去的记忆,知晓自己的过去一切事情,并且这个世界也不是原本的世界,而是他死前两周,接触到的一个游戏。 苏平,是他如今的名,而曾经的名,已经被他抛却,因为没有几乎任何值得留恋的地方与记忆。 前一世,他活在一个贫困山区里,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只能吃着天底下最难吃的饭——百家饭长大。 并不是说,饭菜多么难吃或是没滋味,而是每次背后的指指点点,与讨饭之时的白眼,让他如鲠在喉,又不得不一次次硬着头皮去要,因为他不想饿死,想活到至少父母回来找他再死。 就这样,一直活到十五岁,他开始给人做帮工,这一年,也是改变他命运的一年。 曾经走出大山的一个叔叔,回来了,想要将其他的同样的孩子,一起带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苏平很幸运的,是其中之一。 之后,他和同村的几个同龄孩子一起,都知道这位叔叔是个商人,并且收养的,打算教他们做生意的孩子,还有不少。 自小没过过好日子的苏平,很珍惜这次机会,但是不识字的他,只能一边识字,一边学着给人推销产品。 这样一干就是五年,二十岁的小伙子,在这一年,又是十分重大的一年,那位叔叔在一次跑商的路上,交通出了事故,不幸身亡。 留下的巨大遗产,被其他的孩子争夺着,苏平不愿这样,并且他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就独自出走,到各地寻求商机,坚持不懈的他,终是得到了回报。 十年时间里,从一无所有,到在一个小县城里,拥有百万身家,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 不过福兮祸所依,长年累月的劳累,使得他积劳成疾,被送进医院时,已然是无药可救的地步。 得知自己病情时,苏平第一时间先是立了遗嘱,将自己全部的财产,捐给贫困山区的孩子。 因为他没有成家,也无收养的子嗣后代,这些钱,留着无用,不如捐给有需要的人,捐给那些和曾经的自己一样的孩子。 躺在病床上的日子,是枯燥的,他也只能在手机上打发时间,拿游戏一类的东西,看看风景。 那时恰逢中秋佳节,各地团圆欢聚,苏平被一个游戏中的氛围吸引,用云玩软件登录了游戏,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生命的最后两周,说来可笑,病房里除了护工和医生之外,是这个游戏陪他度过的。 记得当时,刚刚走过逐月节的剧情,对那舍己为人的灶神,很是钦佩,还有部分主线和角色,也有基本的了解。 初窥其中奥妙,光阴却是不肯停留,生命的最后三天,苏平在律师的各种确认之下,成功选定了一处基金会,将遗产捐了出去。 这段时间,他的手动不了,没法再去遨游提瓦特,陪同那位旅者一起,观望这个浩瀚的世界。 生命的最后时刻,苏平躺在病床上,床边只站着一个人,拿着他遗嘱的律师,此外,再无其他生灵。 他其实想过,自己的父母可能会来找自己,哪怕是为了那些钱也好,至少来看看自己,可是一直到闭眼了,他们都没有来。 这段沉重的记忆,让苏平又有些头昏脑涨的,他晃了晃脑袋,尽力地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他此刻是苏平,不再是从前那个可悲的人。 长长地叹了口气,苏平收起稚嫩的脸上那孩童不该有的惆怅神色,恢复往日那边始终带着笑颜的模样。 我是苏平,父亲苏越,母亲黎颖,家住天衡山脚的村子……一直这样不断地念叨,苏平心里总算有所缓和。 由于体内的灵魂是个历经世事的存在,所以苏平尽管表现得十分像个孩童,也还是有所超出周围人的预料。 一岁走路,四岁作画,五岁将诗篇倒背如流,而今六岁,更是可以有理有据的,和大人抬杠。 这样一来,自然被十里八乡的村民,冠以神童的称呼。 多数人,也都让家里孩子,和苏平多学学,让他们时常一起玩,更有甚者,要给苏平定娃娃亲的。 当时别说苏平自己,他父母都被吓了一跳,连忙解释着现在不流行这一套,倡导孩子有自己的想法,这才逃过一劫。 不过嘛,在那之后,苏平身后就多了个跟屁虫,那扎着两个丸子头,脸颊上微微有雀斑的女娃,无时不刻地跟着他。 因为苏平知道,这一定是那女孩父母的意思,估摸着是要培养个青梅竹马,不过可惜,他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也不喜欢小孩子。 第2章 麦田的战场 麦田旁的泥道上,身着粗麻衣的苏平,走几步,就回头一下,每当这时,那女娃就朝旁边躲去,不过躲得漏洞百出,明眼人都看得见。 “不用躲了,直接出来吧。”苏平双目微阖,盯着那个女娃。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女娃捂着自己的双眼,默念道。 苏平双手环抱着,道:“那我可走了,你自己慢慢躲吧!” “哎,不行,等等我啊!”一头秀发浑黑的女娃,连忙大喊着跟上。 苏平呵呵笑道:“怎么,不躲了?” “嘿嘿,小鹤不躲了,苏平哥哥,可以让我跟着了吗?”女娃挠了挠脑袋,笑容清澈如泉。 “不行,现在我要回家了,你也得回去了。” “可是,爸爸在走之前,让我多跟着你呀。”小鹤捏着自己的指头,委屈道。 “那也不能整天跟着呀,你想想,这除了血缘亲人之外,还每天待在一起的人,叫什么?”苏平问道。 小鹤想了一下,道:“夫妻。” “对呀,小鹤,你看啊,叔叔他这是不对的,你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人没有自己的思想,那就是行尸走肉,你可不能被他操控了,快点回家去吧!”苏平忽悠道。 小鹤被这一串给忽悠瘸了,只能微微点头,答应自己回家去了,因为她听很多大人也都说要听苏平哥哥的话。 打发走了这个女娃,苏平轻轻摇头,看了眼日当将中午,便是是准备回家。 走在泥洼的道上,苏平不时与附近来回的邻里打招呼,村里的大都是农民,没有大学问的人在,连识字的那就那么几个。 苏平的母亲黎颖,就是其中一个识得一点字的,不过因为地域的原因,识字也没多大作用。 行走间,苏平猛得停下脚步,往回走去,因为他瞧见了一个十来岁小胖子,那胖子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都是十几岁的强壮少年。 那是村里大户,陈百望家里的孩子,每天都要带上一帮狗腿子出门,在村里显摆,几乎人人都看不顺眼,但也敢怒不敢言。 苏平转头就走的原因,也是不想惹下祸事,毕竟和那种人走在一起,就算是擦肩而过,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来个什么事,趁早避开得好。 但那小胖子,似乎是带着目的而来,他一瞥泥道上,疾步远离的瘦弱的孩童,朗声喊道:“那不是苏神童吗?怎么一见着本少,吓得只丧尾巴狗一样?!” “是不是觉得,本少比你强太多了啊?” 旁边的几个狗腿子,也是哈哈大笑,口中赞叹胖子,将他捧到天上的同时,还不忘踩一脚苏平,以此来博主子欢心。 但是苏平没有回头,一句反驳也没有,就当那是几只狗是狂吠,这世上的侮辱和白眼他见得多了,还不至于被几个孩子牵着鼻子走。 见他不回来叫嚣,其中一人问道:“陈少,这小子不回来,咱们咋办?” “你蠢还是傻啊?他不来,我们去前面堵他呗,这都要问!”小胖子跳到前方,一个蹲下的少年背上。 那少年肉眼可见地一颤,随后背着小胖子,几人拔腿追赶,前方不远,苏平察觉到他们的跑来,自己也是拔腿就跑,一下跳进麦子地里,从田间小路跑。 如果只是他自己的事,那么可能他被怎样,周围看见的人也会因为陈百望家里的钱,而不敢出手相助,但是麦地关乎年内收成,是这村子里多数人,绝大一笔收入。 谁踩了麦地,那就是成心作对,苏平觉得这脑袋空空的胖子,肯定不会去管这些,因为那胖子的想法,估计就是有钱任性,大不了踩坏了赔钱,哪比得上开心重要。 事实也正如苏平猜想的那样,原本几个少年不敢动弹得太快,但是小胖子的一句话,给他们点燃了斗志,“磨蹭你娘呢?给本少追上去,踩坏了我爸赔!” 一声令下,几个强壮少年,直接跳进地里,也不管麦地如何了,反正踩坏了不是他们赔,最多就挨顿骂,也早习惯了。 跑在前方的苏平,回头望了一眼,眼见那些少年直接踩在地里,绕着地方要包围他,便是加快脚下速度,再往旁边的天地带着。 反正那陈百望是个聪明的人,儿子踩了人家的东西,肯定是会赔的,这次不花钱消灾,他在村里头的本来没多好的名声,就彻底没了。 这样想着,苏平在逃跑之际,顺手抓了两颗石头,一手攥着一颗,六岁孩子的手掌,也就差不多那么大了。 下道转弯的路口,一个腿脚比较快的少年,已经拦在了那里,张开双臂,面露玩味之色。 苏平那张稚气的脸上,平静似水,右手一甩,石头飞出去,打在这少年的眼睛上,疼得他吱呀乱叫,捂着伤眼。 在那一眨眼的功夫,苏平就临近他的身前,一踢他的脚踝,然后连忙接着跑开,只留下原地翻进地里的少年。 被人背着的胖子,咒骂道:“你们这几个废物啊,我们家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们,结果你们还抓不着一个六岁大的鼻涕娃!” “这次本少要是不顺心,你们也吃不了兜着走,等着回家种地去吧!” 一听这话,几个少年一惊,只得加快脚步,玩命地跑,这样一来,本来附近脸色就阴沉的村民,眼里的怒火近乎要喷出来。 也不知道哪个农妇嗷一嗓子:“这几破锣娃儿,真是糟人心啊,大家伙儿能忍?不揍他们一顿,对得起这田地吗?” 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可那胖娃子,是陈百望家里儿子啊,他多宠这孩子啊,可咋办?” “别打他不就行了,打那个踩了地的呗,难道还是他乱搞出来的啊!” “说的对啊。” “抄家伙,别这帮败家娃子跑了!” 凡事总需要个出头的,一帮子窝火的村民,正愁没地撒野呢,这正好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哪管什么其他,不伤着那胖子就行,其他的,揍了再说。 而他们的背后,刚才挑火的农妇,掩嘴偷笑,她是个中年妇女,鬓角都白了不少,不过看样子挺和蔼的。 而方才反问的,也就是她家里的男人,一个身形魁梧的粗犷男子,他们两人看了看,相互笑着。 “媳妇儿,这招还挺顶用的啊。” “那谁说不是呢,苏平那孩子说的办法,你说顶不顶用?” “神童说的,那难怪了。” “对了,你也追着去吧,我去喊苏平的他父母过来,不然待会麻烦。” “好勒,这就去。”男子扛了把锄头在肩上,脚下生风般地跑去。 妇女不忘叮嘱道:“这你可小手轻点,别给打残了!” “有数!”男子没有回头,摆了摆手,跑向村民们喊打的地方。 若是苏平此刻在这,必能认得出来,这一唱一和的夫妇二人,就是之前在家里接生了他的张婶,以及她的男人张叔。 “小兔崽子,一天天地不学好,来踩老子的地,不揍死你!” “几个瓜娃子,今天别想回家去吃饭!” “你们几个,给老子记住这顿揍,以后都给乖乖的,不然,哼!” 怒骂声,皮肉抽打声,哀嚎声夹杂着一起传出很远,苏平站在麦地边上,双手撑在自己腿上,猛喘着粗气,身上汗如雨下,好像刚刚从水里被捞起来一样。 缓了缓,正准备转身离开,就听见一声叫唤:“苏平,你小子还想跑呢!” 小胖子在少年的背上,指着那稚嫩的孩童,脸上横肉挤在一起,让人感觉像是一坨烂肉在晃悠。 十几岁大的少年,身体机能肯定比几岁大的孩子,要强上许多,何况这少年还是比较拔尖的,就算背着小胖子,也就是微微喘气而已。 苏平目光微凝,眼角瞥着麦地里的人群,还没有靠拢,便一步一步地往后退,有气无力道:“你,你想做什么?” “呵呵呵呵,本少想做什么,当然和你畅谈一下人生了,你不是神童来的么?要不猜猜本少现在的想法?”小胖子咧起一抹奸笑,尖锐的小眼睛,显得有些猥琐。 苏平脚步不停,故作玄虚的掐指,啧啧咂嘴:“你想认我做干爹!” “去你娘的!本少家里钱多得是,用得着认你穷鬼做爹!”小胖子一开口就是污言秽语,乌烟瘴气,让人心生反感。 苏平深出了口气,捶胸顿足道:“你这逆子,既然不想拜就不拜,何必出口伤人,简直有辱斯文,我看你一定不是你爸亲生的!” “你不是你爸亲生,本少就是亲生的!”小胖子一瞪眼,急声喊道。 苏平又问道:“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我……”小胖子低着头,思索着拿什么证据,可是好像确实拿不出来的样子。 他苦恼着,抬眼想反问回去,却是发现眼前多了不少人影,拿着锄头的,扛着镰刀的,拽着扁担的,都齐齐望着小胖子和那个背着他的少年。 村民们围成一个圆,各自面上还有些火气,毕竟看这小胖子不顺眼很久了,哪是一顿打就能抵消的,而且还不是打的正主,是那些狗腿子。 眼见这么多人,小胖子也是有点慌,但是在外人面前,又想要装出一副人上人的模样,就怒喝道:“都让开,本少找神童谈心呢,别挡路!” 嗖! 一颗不知从哪飞来的石头,刮着小胖子的脸庞而过,不过没有留下痕迹,只是单纯吓了他一下。 “谁,谁让偷袭本少?滚出来!” 小胖子左右望着,但是没一个村民回头去查看,因为不用管是谁,他们心里都在想,为什么没砸中,为什么只是刚好擦过去? 而人群后方,拍了拍手的尘土,垂首之时,嘴角露出的阴笑的苏平,则是准备离开。 与此同时,一只粗糙的大手,落在他的脑袋上…… 第3章 息事宁人 大手落在苏平的脑袋上,浑厚的嗓音也随即传来,透着难言的担忧。 “平儿,你咋样?伤到哪里没有?” 苏平连忙收起收起脸上的阴笑,一如往常的模样,抬头笑道:“我没事啦,爸。” “真没事?”苏越抱起自己孩子,仔细翻看了一会。 苏平扯着自己的衣领,道:“爸,我真的没事,就那胖子的体格,抓不到我的,其他几个也没大能耐,拿儿子我没办法的!” “好好,爸信你。”苏越又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将他放在的肩上,这样的视野,足以俯视前方人堆里的小胖子。 苏平掐指算着,一会大概会得到多少赔偿之时,一声清灵的呼唤响起:“苏越,平儿怎么样了,没伤到吧?” 母亲黎颖,与张婶一同跑来,她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碧玉年华的青春少女,亭亭玉立的小翠。 苏越挠了挠自己的脸庞,微笑道:“儿子说他没事。” 闻言,苏平嘴角一抽,黎颖一皱眉头,张婶和小翠扶额轻笑,有这样的父亲,也真是太...厉害了。 黎颖伸手戳了戳自己丈夫的脑门,然后接过孩子,望着他的双眼,问道:“平儿,你真伤着没有,不要骗妈妈,或者有没有哪里疼的?” 苏平摇了摇头,面不改色道:“没有啊,就是刚才跑了好久,腿很酸。” 黎颖原本想翻开衣领去检查,不过想着这孩子比较早熟,而且这是在外面,也就打消了这想法,柔声道:“没事就好。” 接着她盯向人群之中,咬牙道:“这陈百望家里,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今天非得讨个说法!” “对,必须要个交代!”苏越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儿子刚刚可是差点让人打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 村子南面,有着一座与其他屋子不同的宅院,青砖灰瓦,几间大屋子,还有个宽敞的院子,栽着花草。 院子的中央,中年人躺在摇椅上,翘着二郎腿一抖一抖的,手上拿着烟杆,在那里吞云吐雾,好似神仙生活。 一个下人,匆匆忙忙地跑来,急声道:“老爷,大事不好...” “停停停,这大吵大闹的,成何体统?好歹老爷我以后也是个大户人家了,这传出去了,多丢人啊!” 中年人训斥道。 下人只得连忙称是,并且跪下磕了个响头,默默不敢言语。 中年人觉着差不多了,就开口,缓缓道:“说吧,什么事?” “是少爷在外面惹事,好像是打了人,还带着几个下人,踩了别人家的麦子地,现在他们找上门来了!” “什么?!”中年人也就是陈百望,他猛的起身,睁开那一双豆大的眼睛,在厚厚的圆框眼镜下,显得有几分滑稽。 “这不成器的,唉,给点钱打发走了吧,就是一群子盗宝鼬,不见钱不给走的!”陈百望摆了摆手,接着躺回摇椅上。 下人见状,又道:“老爷,这次快全村的人来了,说是要老爷您,亲自给个说法,不然就赖在门口不走啊!” “嘿哟,这些个种地的,还敢闹,走,看看去!”陈百望起身往门外赶过去,气势汹汹之间,花白大半的头发,上下摇晃。 宅院大门终于是敞开,村民你一嘴我一口,哭着喊着那小胖子的恶行,听得陈百望精瘦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也不知在想什么。 陈百望看向抱着自己大腿的儿子,又瞥了眼旁边地上鼻青脸肿的下人,问道:“重德,你真要去打苏平,还踩了麦子?” “爸爸!”小胖子抱着他父亲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道:“我没打到他啊,他还打了我们一个下人呢,现在都鼻青脸肿的!” 苏平被自己父亲放在肩上,现在一听这指认,就反驳道:“你胡说!那几个家伙,现在都伤得不轻,你说哪个是我打的?” “你说话之前也不过过脑子,我几岁他们几岁,你当我是在世仙人啊?能打得过他们?!” 村民也有人开口帮腔,说那是他们揍的伤。 陈百望听了,又望向自家孩子。 “我,我没胡说啊。”小胖子被自己父亲盯得害怕,支支吾吾道:“但是爸爸,我真没打到苏平那小...神童啊!” “苏小神童。”陈百望抬头,看向苏平,又瞥了眼旁边风韵犹存的黎颖,沉吟少许,道:“我的下人踩了麦子地,我当然是会赔偿的,不过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要不就此揭过可好?” “陈老爷,那可是我们的命啊!” “就是,他们踩坏不少呢!” 几个村民开口。 陈百望哼了一声,沉声道:“我得掏钱给人养伤,难不成还得赔你们钱?你们要闹就闹,一个子都别想拿!” “我告诉你们,这件事是我的下人们不对在先,但是你们下手也忒重了,我嘛,就吃点亏,息事宁人,不然就是上了法庭,你们还得倒贴钱!” 这么一套说辞,给村民们说得一愣,他们都看了看旁边熟悉的人,有了些许退意。 苏平双目微凝,这老家伙挺会转移目标的,他儿子犯的错,给扯到下人身上,金蝉脱壳用的倒是妙。 不过也就糊弄一下这些村民了,苏平可还憋着东西没使,该是时候了。 “陈老爷,你家儿子打我那事,还没完了!” “呵呵。”陈百望的眼底闪过一丝讥讽之色,转瞬即逝,他装着老好人道:“小神童,这你可不能冤枉我儿子呀,他连杀只鸡都做不到,别说打人了,怎么可能呢?” 苏越和黎颖夫妇俩,也是望向自己孩子,不免疑惑,不是说没事了,咋又说打到来,前者想不通,后者若有所思。 苏平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道:“陈老爷,没记错的话,你曾经说过,万事要讲证据,如果我拿出来证据,你会咋办呢?” 陈百望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还是顺着说了下去:“要是有证据,那当然是该怎么赔就怎么赔了。” 苏平暗道成了,随即解开自己的上衣扣子,露出白嫩的肌肤,还有心口处那块显眼的淤青,“铁证如山,陈老爷,还要话说吗?” “这,这是...”陈百望哑口无言,因为他知道现在就是再怎么狡辩,也是没有作用的。 但老子有这个觉悟,儿子就不一定了,那小胖子一把跳起,指着苏平,愤愤道:“我压根都没碰到你一下,怎么可能是我打的?!” “不是你打的,还能是谁打的?”苏平反问道。 “是,是你,一定是你自己弄的!”小胖子认为自己只要道出真相,就可以弄走这些烦人的玩意儿,接着逍遥了,便是有理有据道: “就是你自己打的自己!” 话音未落,在场的人,神色各异。 陈百望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其他村民用看着傻子一般的眼神,狠狠地鄙夷了一番。 苏平眼底闪过一丝玩味,这小胖子的配合实在太过强力,若是之后再有几次,发家也不是很难。 人群里,又多出几个帮腔的: “谁会靠着自残,来这讨说法的?” “就是哦,这娃儿又不是脑壳空空的,一下砸在心口上,那不怪疼的嘞!” “陈老爷,这样可不行啊,再几天就是逐月节了,小神童现在受伤,我们邻里可都看不过去啊!” “是啊,好好的节日,还得背着伤呢,多难受啊。” 陈百望脸上被憋得通红,真怕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倒过去,他觉得这神童果然聪明,还是个孩子就会搞污蔑讹钱这一套,以后肯定也是干些偷鸡摸狗的料。 不过,现在他就是说出真相,也没人会相信,毕竟一个孩子会自残讹钱,怎么看都是像是胡扯,何况这还是平日里,待人和善,风评极佳的神童。 想到这里,陈百望道:“儿啊,你去给人道个歉吧。” “我不,我明明没错!”小胖子看着自己父亲,第一次开口反驳。 “你去不去?”陈百望语气加重了些许。 “不去。”小胖子接着喊道:“爸爸你不是说过,苏平父母在结婚之后,都克死了他们的父母,他将来也是个克死父母的东西,我可以随便……” 啪! 一个巴掌落在小胖子的脸上,让他立马神色萎靡下来,想起自己是在外面,脸色发白,一半红一半白的,很怪很怪。 陈百望怒斥道:“我何时教过你这些了,满口胡话,还不快去道歉,然后去祠堂跪着,请列祖列宗恕罪!” 小胖子默默无言,大声喊了句对不起,就双手抱着头,跑回家里。 他跑了之后,陈百望回头看向神色温怒的苏越,这个憨厚农夫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上威胁。 “咳咳,是我教子无方,不过小儿也才十二之龄,童言无忌啊,给颖小妹你一家,赔个礼。” 陈百望随意地作揖,给糊弄了一下后,拿起旁边下人递来的摩拉袋子,道:“来,这是五千摩拉,拿回去给令儿好好养伤!” 说着,陈百望将袋子丢了过去,原本是要砸在他们脚下,借机羞辱一番的,但是苏平早有预料。 在陈百望碰到摩拉袋子时,就让父亲把他放下来,刚好接住袋子,扛在自己肩上,微笑道:“那可是谢谢陈老爷了呀,这五千摩拉,够开一副药汤,来喝好我这淤青的!” “小神童明事理,慢走不送!”陈百望挥了挥手,就走进自己家门,闭门谢客。 门外,没要到赔偿的村民,悻悻地离去,因为本来这也是次要的,主要就是揍人,还有看那老家伙不爽比较舒服了。 因为都是同一个村子,大家基本都清楚各自为人,陈百望是个怎么样的铁公鸡,他们也都见识过。 苏平这次能讨到五千摩拉,还算是比较好的,毕竟是邻里八乡都知道的人,没法直接揭过,加上小胖子的那一番自毁,还有陈百望想要拉拢一下这个小神童,否则估计要减上不少。 第4章 逐月团圆 路上,苏平系上自己的纽扣,摆好衣领,望着手里的摩拉,喃喃自语:“家里一个月差不多赚三万,我这一下,得赚了有...” “平儿,你和妈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黎颖面露担忧,她知道儿子聪明,但她怕儿子把这聪明,用到不三不四的地方。 苏越摊手道:“小颖,还能是咋回事,平儿让那小子打了呀!” “你别插嘴。”黎颖蹲下身子,望着自己儿子,问道:“怎么回事?” “这个...”苏平凑近了些许,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事情是全说了,不过倒也没有多大的事情。 黎颖沉吟少许,道:“好吧,下不为例了。” “谢谢妈。”苏平挠了挠脑袋,眯着眼睛时的神态,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看着十分的呆。 “待会,带平儿去城里的大夫那边,开点药吧。” 黎颖起身,看着神态与丈夫相似,但是容貌随自己的儿子,无奈地笑笑:“哎,你们爷俩啊。” “咋了?”苏越问道。 黎颖掩嘴一笑,道:“看着是人畜无害,其实一个比一个精。” 苏平听出其中意思,哈哈笑道:“要不会是您儿子呢?对了,这伤我自己揉揉就好了,还是不麻烦了吧。” 反观苏越,一脸的疑惑,他好像没做什么事吧,就连媳妇儿都经常说他笨来着,这一下夸的,还真是猝不及防。 黎颖瞥了眼呆呆的丈夫,道:“走啦,咱们回家!不过,大夫还是得去看的!” “来嘞。”苏越扛起媳妇儿,就往家里跑去,一溜烟的功夫,身影剩下个小点。 被落在原地的苏平,伸着手,望眼欲穿,只能独自走回家,实在悲催呐。 …… 八月十五日,逐月节之时。 据说这是一年之中,月亮最圆的时候,关于这个事情,可有不少的传说。 苏平坐在家门前的板凳上,想着等自己年纪足够了,去璃月港里出版些故事,赚个事业启动资金也不错,至于现在嘛,先好好做个孩子吧。 上一世没体会过亲情的他,想要再多感受一下这样的氛围。 加上,出版读物一事,在璃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需要一个读书人的引荐,才可以出版,苏平也不知道这规定哪来的,真是挡人财路。 “平儿,过来搭把手!” “来了。”苏平跑到旁边的厨房。 说是厨房,其实也就是一个灶台,顶上再遮着块布而已。 “把菜洗了吧。”黎颖指了一下盆里的青菜,然后自己去砧板旁边,准备起了,平时桌上绝不会有的糕点。 面粉加清水和粗白糖,和成面团之后,捏出一小块,再揉成一块块圆饼,放进竹笼里蒸。 这就是他们村子,每年逐月节必备的东西,黎颖称之为“甜圆糕”,虽然日子清贫,但是该有的仪式感,还是有的。 另一边,苏平洗好青菜之后,父亲也恰好回来了,手上提着一斤兽肉,是刚刚去城里集市买的。 一家三口,谁都没闲着,各自在忙活,这个切菜,那个烧火,再一个掌勺的,这便齐活了。 “越哥,颖姐,忙着呢?”小翠朝着几人,缓缓走来。 “哎。”苏越回头应了声,接着顾着锅里的肉,免得烧糊了。 黎颖擦了擦手,问道:“小翠,什么事啊?” “家里糖没剩下的了,妈让我来借一点。”小翠笑了笑,脸上有点不好意思的神色。 “哦,这事啊,谈什么借不借的呀,大家都邻居。”黎颖走去拿糖罐,倒了些在白净的布上面。 蹲在地上烧火的苏平,也回头打招呼道:“小翠姐。” “嗯,阿平都会干活了呢。”小翠看着那孩子稚嫩的面容,在灶台前火红的模样,清脆一笑。 拿了糖,小翠道一声谢谢,也就回了隔壁的家里,那边也正升起炊烟袅袅。 张婶一家,和苏平一家其实并不是亲戚,只是从苏平的爷爷辈就是邻居,所以关系比较亲近,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而他们家里也没别的亲戚了。 晚饭时,摆了一桌子的菜,一道红烧肉,一道炒青菜,一道豆腐汤,还有盘“甜圆糕”,就是放满了桌子。 坐在家门前,吹着凉凉的晚风,各自手上端着饭碗,一家人在月下,整整齐齐,团团圆圆。 苏平扒了几口饭,望向四目相对的父母,不禁好奇地问道:“爸妈,要不再接上昨天晚饭的故事?” 昨天的晚饭,是没有今天丰盛的,不过趣味性倒是十足,因为父母在讲着他们曾经的爱情故事,只不过版本都不太一样。 苏越讲的是,有媒人上门说亲,他才答应的,而黎颖说的却是完全相反,但是故事都差不多。 就连苏平这个不是孩子的孩子,也听得津津有味,好不自在呢。 黎颖嘴角噙笑,一双黑眸望着对方的憨厚男子,笑道:“当年呀,你爸为了这门亲事,可是每天都上门来说,门槛都差点踏破了哟!” “这事就不用说了吧。”苏越老脸一红,急忙道:“当初,我也是没了办法呀,再说后来,你不也这样了嘛!” “哎哟,今天脑瓜子跟得上了。”黎颖故作惊讶,接着缓缓说道:“当初呢,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娶不到就天天来呢?” “我最后被烦得无奈,就答应平儿你爸,那可让他高兴坏了,当天喝得烂醉如泥,在妈家里抱着床腿睡着了!” 苏平哇了一声,没想到他看着憨厚的父亲,还有一段这样过往,不过看着好像也挺合理的,像是会做出来的事。 “这事还说啊。”苏越犹豫了一下,本着自己说的比对方说的“伤害”比较小,就坦白道:“当时平儿你妈妈,是这附近村里的一枝花。” “上门说亲的人有不少,不过爸是里面最实诚的一个,所以娶到了媳妇,让别人都羡慕死了,平儿你以后对自己媳妇儿,也得好点啊!” “孩子才六岁,你说这些做什么。”黎颖是这样说着,不过缓了缓,又道:“平儿,你看那个每天跟着你的女娃咋样?” “对啊,爸也觉得那孩子还可以,挺朴实的,长得又不差,你给说说意见呗?”苏越也满脸好奇。 苏平暗道一句不愧是夫妇,然后连忙摆手,“不是,爸妈,您们不是说让我自己考虑的吗?这怎么又来,不会要给我定亲吧?” “这当然不会,就是问问你嘛,要是看着喜欢,妈去和那孩子父母说一声,不然这小时候老跟着你,长大不一定嫁得出去呐!” “对对。”苏越附和道。 苏平翻了个白眼,道:“算了吧,我回头好好劝劝她,千万别再跟着我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眼看父母还想劝说,苏平叫停道:“我才六岁啊,爸妈,我脑袋好,不代表心里就和大人一样啊,咱们跳过这个话题,可以吗?” 黎颖忍俊不禁,呵呵笑道:“行行,那就这样,翻篇了啊。” 苏越也笑了笑,然后夹了块肉在儿子碗里,开口说道:“平儿啊,今天爸在璃月港里,听说明年年初,有位夫子要办私塾,爸想着送你去读书,你觉得呢?” “私塾,要不少钱吧?”苏平问道。 苏越摆了摆手,道:“还行,不贵的,每年八万摩拉,管住处还有三餐,挺划算的。” 黎颖沉默少顷,担忧道:“这么好的待遇,不会碰上骗子了吧?八万摩拉在璃月港里,都算不上多呀。” “应该不会,我听说好像是孔圣人创办的,小颖你听过他没有?”苏越思索道。 黎颖双目一闪,“有孔圣人的名号在,那当然是没问题了,在璃月,还没人敢假冒孔圣人的呢!” “孔圣人?”苏平喃喃一声,不禁想起自己之前看过的一本书里的作者大名,问道:“是子姓孔氏,字仲尼的那位圣人吗?” “是啊,除了这一位,璃月哪还有其他的孔圣人哟!”黎颖双眼冒着精芒,像是两颗星辰一样明亮。 “平儿,那可是孔圣人创办的学堂,也不贵,你就去吧,说不定有机会得到圣人的真传呢!” 苏平想着每年八万摩拉的学费,又开口道:“可是,字我也认识,诗集什么的,我也会背,还去学堂干什么?” “可不能这样想。”苏越清了清嗓子,道:“有句话说的好,学而可知新...还是什么来着,反正就是多读书,还是有好处的!” “学而时习之,温故而知新。”苏平补充道。 “对,就是这句,平儿你打小就聪明,私塾什么的肯定也难不住你,以后学完了出来,要做什么,也容易多了。” 苏越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爸就是小时候没读书,现在字都不认识几个,你可不能和爸一样啊!” “说什么呢你?”黎颖嗔怪道:“别灌输些儿子不该听见的!” “哦哦。”苏越连忙点头应和。 黎颖看向儿子,道:“平儿,你自己好好想一下吧。” 苏平看着心意已决的父母,只得答应了下来,就当是投资了,先混个圣人学生的名头,以后出版读物什么的,也简单不少。 不过,苏平也不清楚,这个游戏世界里,怎么也有这些圣人在呢?之前游戏里也没看见,还是说,是他没走到那一步? 第5章 进学 年头初春,万物蓬勃生长,天衡山脚的村庄,在村口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带东西去璃月港里倒卖的,送货的,离家打拼的,还有少数是送孩子去私塾的。 为何说是少数? 因为不是每一户人家,都愿意每年拿出八万摩拉,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可能是家境原因,也或许是思想的束缚。 总之,像苏越每月这样收入的父亲,黎颖这样支持去读私塾的母亲,苏平那般头脑的孩子,别说他们村子,周边都凑不出第二个来。 走在刚刚有过一点小雨的泥泞道路上,苏平被自己的父母,一人牵着一手,父亲还背着一个包裹。 长了一岁,也不是说变化全无,苏平身上换了套质地稍细腻点的衣衫,这算比较体面的衣服,是母亲买来布匹,亲自织的。 而父母二人,也换上了比较崭新的衣物,虽然没有怎么言语,但是苏平知道,这是为了不让他在私塾里,被人看不起,也免得感觉自己家里太差。 初春的微风拂面,有些微凉,但是身上,双手,心里都暖乎乎的,因为衣服够厚,因为有父母的手护着,也因为他有了家人。 十多里的路程过去,总算是看见了进城的路口,长龙队伍在路旁的脚底的泥蹭掉,好像都怕自己的鞋,脏了光洁的路面。 不久之后,苏平一家在路旁站岗的千岩军注视下,踩着蹭掉大部分泥土的鞋,踏上坚实的路面,有些孩子还在上面蹦了蹦,爱听那鞋底与路面碰撞的声响。 璃月港的街道很宽很大,找了许久,问了很多人,才总算找到一处庭院的面前,那里已经熙熙攘攘地有了近百人。 一个衣着得体,头戴玉簪,温润如玉的男子,走到苏平三人的身前,轻声笑道:“如要进学堂,请往那边排队,填好信息后,缴费就可以了。” 苏越憨厚地笑笑:“谢谢,谢谢啊。” “举手之劳。”那男子轻轻摇头,垂首看向苏平,问道:“未来的学弟,不知今夕何岁?” “已是七岁之龄,不知有何指教?”苏平双手作揖,看着还挺像样的。 “七岁之龄?”男子眉头一挑,随即展颜欢笑:“夫子常言,学之一字,当自幼而始,嗯,不错不错。” “某便不扰了,两位带孩子办理进学之事吧。”那男子说完,双手作揖后,款款离去。 并入队伍之后,静静地等待,这期间,苏平不时望向别处,用自己的外表作为掩盖,可以肆意打量未来的同窗。 这些要进学的孩子,大多都是十五六岁,少说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女,似乎只有苏平一个不过才七岁的小孩。 不过想想也是,一般的孩子,在这个年龄恐怕还有玩泥巴跟不明诸多事的,送来学堂也的确不怎么合适。 不远处,一对父女似在掰扯着什么,手里抢着一个包裹,不肯松开,这样的一幕,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那少女的父亲,眉头微皱,叹息道:“闺女啊,咱还是回家吧,以后万文集舍给你继承就行,要识字读书,爸也教你啊,何必来这呢?” “现在不读书,我以后连书都卖不明白了,再说,老爸你的学问比得上孔圣人吗?”那少女坚持己见,一把从父亲手里拉过包裹。 那少女的父亲无奈,只得语重心长地嘱咐了几句,然后从怀里拿了一沓厚厚的东西,递给自己闺女,道:“这些钱票,合着估摸有二十万吧,出了家门花销大,你好好拿着,不够了,爸再送来啊!” “给这么多干什么呀,我平时在学堂,也不去外边啊。”少女想把钱退回去。 “给你了就拿着吧,出门在外,带点钱比较安心,咱们家啥情况,你不清楚啊?不缺这点。”那老父亲摆了摆手,带着少女,排在了队伍末尾。 那阔绰的出手,以及父亲带女儿的组合,即便是一言不发也很引人注目,何况刚刚还有不少人以为,这男子是个迂腐派的,打算上去劝导,结果却是发现,多此一举了。 队伍还在行进着,很快轮到苏平,将名字,年龄,具体住所报上去之后,那负责人眼皮一眨,也没多说什么,给了一把钥匙。 “这钥匙,是你以后住所的,四人共用一间,佳节年关会放假,有事要离开,需要去请示夫子,好了,下一位。” 三人赶忙让开位置,走到庭院门口,黎颖蹲下身子,看着儿子,叮嘱道:“平儿,之后和同住的朋友好好相处,不过咱们不惹事,但是有事也别怕啊,知道了吗?” “嗯,妈您放心,我知道的。”苏平淡淡地笑道。 黎颖略一点头,拿过丈夫背着的包裹,交给儿子,道:“包里有两套换洗的衣服,还有一点摩拉,记得放好,别掉了,掉了也没事,千万别瞒着家里,还有……” 说了许久,苏平全部听在耳里,这倒让苏越没了可以交代的话,不过也没事,父母二人都是一样的,一样重要的。 苏平跨进庭院门中,回眸一望,父母还在那里看着他,为了不让他们站得太久,他迈步走快了些许,在即将转角的地方又一回头,还是没有离开。 之后怎样,苏平就不得而知了,墙面将大门遮掩而去,看不到外面如何,随后在人员指引下,他找到了自己的寝室。 寝室,或者说男寝都在同一个院子里,三座二楼的并排屋子,窗户房门都大开着,等待人员入住。 苏平看了眼手上钥匙的牌号,甲三,随后转头一望屋檐下,最右边的那一所,从左到右,第三间,门右边赫然写着甲三。 提了一下背后的包裹,苏平迈步走到门边,一观里面的场景,不免愣住了。 四套被褥枕头,卷起放在房间的四角,铺床的地面也是深色实木的,踩在上面十分踏实,不过并没有给床架子,应该是就地而睡吧。 门的正对面,是个纸窗,房间中心是个矮桌子,地面铺满了软榻,需要在外脱鞋后,才可以走进,不然就等于鞋子踩上椅子了。 苏平脱下鞋子,踩在软榻上面,总觉得有些不太真实,毕竟八万摩拉是整整一年的学费,书本,杂物,伙食,加上住宿一起的费用。 他还以为,杂七杂八地下来,也就那样吧,结果现实却是如同人间仙境,毫不夸张地说,这样的学堂放在另一个世界,绝对是第一名校。 因为这样的教学环境,再加上孔圣人可能亲自授课,并且不是为学习而学习,而是为有用之物学习,还不好就真是自身问题了。 缓了些许,苏平走在靠里边的床铺,摊开被褥,铺满没有软榻的地面,再将自己的包裹放在墙边,坐在桌子旁,等待其他舍友的到来。 不多时,就有两位二十多岁的青年,走进房间,看见苏平这个孩子时,都是一愣,随即释然。 那两人铺好被褥后,相互交谈之下,轮到苏平险些合不拢嘴了,因为眼前的二人,一人名唤颜回,字子渊,另一人名唤冉求,字子有。 都是孔圣人的弟子里,鼎鼎有名的人物,但是苏平虽然记得不太清,但似乎这二人不该是相近年龄才对,但是这也不是那个世界,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颜子渊坐在桌旁,嘴角噙笑:“子有兄,未曾想,会与你同寝,或是缘分?” “相逢即是缘,日后兄若在学上有不明之处,还望弟不吝赐教。”冉子有这人,出了名的谦逊,人敬他一尺,他敬人十丈不止。 颜子渊诶了一声,轻声说道:“彼此彼此罢,除夫子外,何人敢言学尽所知,读之便晓呢?” “所言的确。”冉子有点了点头,同样一笑。 看着这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苏平微微放了心,果然物以类聚,孔圣人的学生哪怕做不到全部是善,也有大部分是善的,至少眼前两人,并没有笑里藏刀。 只不过这说话的腔调,容易让人找不着北,苏平偶尔这样说说还行,整天这样饶舌,迟早得打结。 “小学弟。”颜子渊望向同坐的苏平,凤目剑眉,丰神俊朗的面上,微微露出和蔼笑容,堪称神韵卓然。 “颜学兄。”苏平身子坐直,双手作揖,这是印象之中,他们方才各自行礼的模样,照着做应该没错。 颜子渊微微一笑,让人如沐春风,他十分尊崇礼法,尤其是老师教导的礼,行事风格让所有与他打交道的人,无不赞叹。 同样的,人待他以礼,他也自当以礼回之,“方才知了学弟尊名,不知可有字?” 他们所学礼法之中,唤人之字为尊,唤人名便是有所不敬,直呼全名便是要开骂了,所以才这般问道。 “没有,我家中清贫,所以没这些规矩。”苏平微微摇头,坦诚道。 颜子渊回道:“那便罢了,待日后我请示夫子,为你取字可好?” “劳烦学兄了。” “无足挂齿。”颜子渊微微摆手。 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呼喊:“子渊,子有,你们二人也在此啊。” 三人最后的舍友终于到来,走进房间后,也发现了身形尚且还小的苏平,微笑道:“小学弟,你也在此,咱们果真有缘!” “我名曾点,字皙。”这人正是先前,在门外遇到的那个男子。 苏平拱手作揖,道:“我叫苏平,尚未有字。” “哈哈,那你和东坡居士是本家呀。”曾皙一把坐在他身旁,拉着几人交谈,很快打成一片。 比起颜子渊的恪守礼法,冉子有的谦虚恭让,这位曾皙是性子比较开朗的,所以只要人没问题,没几句话,就是泛泛之交的程度。 苏平沉吟少许,望着眉开眼笑的曾皙,问道:“曾学兄,夫子不是今日开办私塾么?怎么学兄们已然有学成之迹象?” “自是因为,我等先前便是拜入夫子门下的学生,此时私塾开办,面向全璃月招生,我们偶尔,也会去授课。” 曾皙缓缓说道:“不过,要是夫子授课,我们也是需要听的,毕竟学无止境,到老亦是如此。” “这样啊,多谢学兄。”苏平目中若有所思,这样一来,倒是对得上一点,这先收了学生,再办私塾的先后顺序,应该是没错的。 曾皙回头看了眼门外,道:“午时将至,三位一同移步饭堂用膳否?” “曾兄相邀,自是不可拒。” “子有亦如此言。” “两位学兄之言,道我心声。” 曾皙笑道:“那便走吧。” 冉子有望了眼被褥,道:“曾兄可先留步,用膳也不急于一时。” “不必,待回来再谈。” 第6章 讲学 第二日清晨,苏平翻开被子起身,微微敞开一点窗户,借着微弱的光亮,瞧见另外三人都起了,就他最晚。 相互问了声好,苏平穿上外衣,到外头洗漱好,四人结伴去饭堂用了白米粥后,在正堂那里分开。 苏平去到桌上摆有自己名字的座位,而另外三人则是依次走上三尺讲台,与其他的同龄学子同列。 而有一人,站在他们的身前,此人满头青丝半化白,戴有一顶发冠,面相扁平,并不出奇,但炯炯有神的双眼之中,仿佛透露一个字,“仁”。 一身不算好也不算差的衣裳,衣襟整齐,后摆无褶皱,一切都整整齐齐。 此人便是创办私塾的存在,儒家创始人的孔圣人,也是在座一众学生的共同老师,世人称孔子。 “咳咳。”孔圣人清了清嗓子,面向座中的百来人,道:“老夫之名,你们或知,或不知,但且无妨。” “日后我们论学讲理,精进讨论之时,自会熟悉,也便闲话少语,今日是授课第一日,有何不懂须解之处,但讲无妨。” 这样一番听着十分随和,甚至带着一点诙谐的自我介绍,让在座先生,包括苏平都是愣住了。 圣人不该是讲话文绉绉的,一举一动十分注重细节的么,怎么会是这样? 台上,孔夫子身后,有几个先生垂首,肩膀不停抖动,应该是被这帮子新学子的神色给逗笑了,因为曾几何时,他们也是那般模样。 等待少许,也不知何许原因,竟无一人发问,可能是都不想当这个出头鸟,也或许是被圣人吓得一跳,没有缓过来。 曾皙看情况如此,抬手招呼道:“今日刚刚开始,所以夫子愿意给你们解答,往后想要问呐,可得排队喽!” 旁边还有一人,许是性格直率,更是直言:“你们要不问,那我可自己问了,别怪我不给机会!” 孔夫子轻轻一捋花白胡须,也没有制止这帮擅自开口的学生,他为人亲和这事,自是不假。 这两句话下来,有些人饱含疑问的心,便是蠢蠢欲动,思索着自己在书上不解之处,开始询问。 率先起身的,是一个少年,他双手作揖,躬身一礼后,道:“学生名常九,想请问‘吾日三省吾身’中的束己观念。” “自是无碍,你且说说。”孔夫子点头,微笑道。 常九称一声是,随后接着说道:“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而不习乎?这三者皆是需要审视自己的问题所在,但若是自己瞧不见这些问题,应当怎么解决?” 孔夫子轻笑两声,解答道:“有此问者,说明你心中也有怀疑,思虑自己是否也是如此。” “自我审视,确为一大约束之法,但自身不律,也难,这便是需要亲友的帮助,不过忠言逆耳,但所言是否皆为忠言,归根结底尚需己心判断。” “亦或是,放下圣贤书,观听窗外之事,一窥他人言行,诚信与己比较,可有进展。”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常九连连点头,再次一礼,道:“学生受教,多谢夫子教诲!” 坐下之后,这常九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好似醍醐灌顶,就此顿悟一般,也有几人是与其相差不多的情形。 下一个起身的,是一位少女,这让百十来人里,仅有的几位女子,也纷纷侧目看去。 这少女就是昨日在门外,与父亲拉扯包裹的女子,在众人注视之中,她同意先行礼,然后道:“学生纪芳,斗胆请问夫子,女子无才便是德一言,是为何意?” 此话一出,不少学生都倒吸一口冷气,而同为女子的寥寥几人,也将心提在了嗓子眼,同时也期待夫子的解答,毕竟这样的言论也是从一位学者嘴里传出来的。 孔夫子面色自若,道:“此言出自一位后生之口,此前也曾引发轰动,今日我便再解释一回。” “此言看似是要女子不学无术,才拥有仁德,实则恰恰相反,此言实在施行教导之意,女子若是没有才能,便要有德。” “当然,若是才德兼备,那便更佳,若无法如此,便至少有其中一样。” 说完,那几个女子目光如炬,起身提问的纪芳,也有所思考,谢礼之后坐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后,又不少人提问,孔夫子仿若来者不拒,孜孜不倦地解答着,学生们的敬畏,也在慢慢转化为敬重,爱戴。 不得不说,孔夫子不愧是圣人,仅用一天不到的时间,就和学生有说有笑的,那是自视甚高的多少教书先生,都无法做到的典范呐? …… 如此,苏平在往后十几日,便是在寝室与学堂之间徘徊,偶尔与几位学兄论道讲学,各有所得。 这样平和的日子,让苏平心中有了微微的放松,不过又是瞬息磨灭了,因为现在这样的日子,是用八万摩拉换来的,他还没到可以飘飘然的时候。 夜晚,苏平躺在,想着明天夫子要带学生外出踏青的事情,又翻了个身,想法也变成早点让父母也能睡上这样软的被褥。 思绪万千,渐渐游离,飘散开来... 再睁眼之时,苏平发现自己置身在家里,父母就在自己眼前,张开双臂,欢笑着望向自己。 苏平自也是笑着,投入他们的怀抱之中,欢声笑语间,画面闪动,滚滚黑云临空,父母的身影消散,徒留下他自己一人。 被风吹雨打而去,到这里,画面如镜片一般破碎,躺在褥子上的苏平骤然惊醒,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滚滚闷雷作响。 顷刻间,倾盆大雨滚落,与苏平梦中场景,别无二致。 一手捂着自己的心口,那里跳动得很快很快,额上甚至出了一些冷汗,现在还没从后怕之中,缓神过来。 瞧了一眼昏暗的寝室,其他三人还在酣睡,应该是没到清晨起床的时候,苏平也没了睡意,靠着墙坐起。 双眼望向窗外的昏暗,屋檐下的灯笼,被大风吹得摇晃不止,雨幕之中看着,像是朦胧的星光摇曳,指引未归家的游子,尽快返乡。 苏平就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窗外的大雨未停,还在冲刷地面,生于天空,将落大地,中间遇到的一切,都可能改变它的落点,影响最终的走向。 看到这里,七岁外表的老灵魂,再次开始发散思维,人何尝不是如此呢,人生一途,起落莫测,过去是承载一切的记忆,未来是终将行走的道路,而当下便是最好的自己。 感慨少许,苏平兀自一笑,摇了摇头,心中自嘲:“上一世就没这么多愁善感过呀,看场雨还能看出名堂来了!” 他依旧望着窗外,目不斜视,雨仍旧在下,却不知何时起,开始变小了些许,直至完全停下时,乌云破开,一轮大日升起。 一日之计在于晨的人,此刻都纷纷翻起身子,苏平所在的寝室中,便是这副场景。 曾皙定睛一看,窗边的那孩子,不正是几天来起得最晚的小学弟么? “苏小学弟,今日勤奋呐!” “曾学兄谬赞了。”苏平起身各自回了一礼,穿上外衣,走出门去洗漱。 一番日常之事后,在学堂之外集合,孔夫子走在前头,身后跟着的一众学生,浩浩荡荡。 曾皙,颜子渊,冉子有三人,围在苏平身旁,说是怕孩子走丢了,还有孩子脚程比较慢,他们好有个照应,及时赶上队伍。 对此,苏平嗤之以鼻,因为他们发觉这三人就是占自己便宜,过路行人或有认识他们的,就都问一声带着侄子出游? 这么走过几条街,苏平的辈分算是彻底降没了,不过为了堵住他的嘴,三人就沿路买了不少小吃,喂到他嘴里,也算是扯平了。 咀嚼着这些可口小吃,苏平哭笑不得,不过表面上的气势不减,仿佛咬的人是他的三位学兄一般,狠狠的模样,惹人发笑。 因为此刻的苏平,就是个黄口小儿,脸上还完全都是稚嫩的模样,怎么可能摆得出那种穷凶极恶的神情。 一旁同样走得比较慢的纪芳,掩嘴笑道:“三位学兄,这奶娃娃真是可爱啊,不介意让揉我一会吧?” 苏平眼皮一跳,连忙躲在曾皙的身后,虽说平时都在互损,不过这位学兄,苏平知道那是绝对靠得住的存在。 也正如他猜想的一般,三位轮番上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这位少女给劝走了,否则还不知要遭多大罪呢。 见此,苏平在他们面前长长地松了口气,并且想用袖子擦汗,不过还是换成了手掌,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颜子渊被这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微笑道:“苏小学弟,便如此惧怕纪学妹么?” “倒不是说怕,只是名头辈分上占占便宜还好,揉脸捏脸之类,我实在受不了。”苏平说着,又一声叹息,应是回忆起了从前,被父母,还有隔壁张婶一家揉脸的感觉。 曾皙一点他的肩膀,放声笑道:“尔也有今也,哈哈哈……” 一向谦逊的冉子有,也轻声笑道:“苏小学弟之惧,异于常人乎!” “你们……”苏平嘴角抽搐,只得望了眼渐行渐远的队伍,提醒道:“我们已经落下了,三位还不加紧赶路?” 一声令下,三人步伐的确是快了,只不过小孩身形的苏平,需要连跨两三步,才抵得上他们一步,算是刚避天险,又入深渊吧。 第7章 出游 海岸之滨,海浪拍打着码头,昨夜的暴雨为今天的海,添了不少生机。 孔夫子领着一众学生,站在那里,海风呼啸着吹过耳边,让他们的宽厚衣摆和长发摇曳。 望着汹涌澎湃的海面,众人只感到心中震撼,似有什么千古名句就在嘴边,呼之欲出。 但当真的道出之时,却是一如跌落神坛,不复荣光。 不久之后,璃月港北部的郊外,众人从海看到山,从波涛汹涌转移到了无坚不摧,心中的隐隐震撼变化为牢固安稳。 这或许是文人,亦或是璃月人独有的魅力,看到什么,便可以有怎样的心境变化,其中甚者,便能写下千古名句,流传人间。 曾皙望着山野,思索片刻,看向身旁的三人,提议道:“三位,不如一同赋诗,青黄不接者或是答不上者,回去自罚一杯?” “曾兄如此雅兴,某自是不拒。”颜子渊笑道。 冉子有双手作揖,道:“必当尽力而为。” “曾学兄,是否考虑过我不可饮酒?”苏平幽幽地说道。 话音刚落,三人齐齐低头望向苏平,异口同声:“苏小学弟可饮三大碗白水替代!” 苏平双目半阖,不得不接下这挑战,“来吧,但是三位学兄堂堂学识颇高者,与我一孩童相斗,未免面上无光,不如还是……” “此言差矣,学弟何须自谦。”一直谦逊的冉子有,反倒指起了别人的谦逊。 颜子渊亦是微笑道:“学弟之才,乃我等平生罕见,便不必藏拙了。” “开始了开始了。”曾皙压根不给拒绝的机会,当即朗声道:“古之真仙撑衡岳,渡得黎明话古前。” “春秋轮转化桑田,璃山月海蕴新意。”颜子渊在瞬息之间,便是接上了这诗句。 剩下的冉子有和苏平,相视一眼,后者双手作揖,诚恳道:“小弟才疏学浅,请子有学兄先行示范!” “言重过矣。”冉子有轻叹一声,抬眼望那山野,感景物奥妙,识风土人烟,仿若自己便是那地,承载万物生灵,万古不灭。 “生灵踏足乾坤间,过路贼人……” 他的吟诵戛然而止,因为真的有二十多个蒙面的匪徒跑出来,手中拿着铁锹,或是弩箭,也可能是装载着元素力的玻璃瓶。 “你们做了个错误的选择,不该在这里过路,把值钱的东西,都给老子交出来,否则宰了你们!” 那领头的一人,恶狠狠地喊道,只不过他可能是错估了敌我双方的实力。 虽说这些是盗宝团的成员,比起普通人是要强上一些,但这一百多号也并非都是普通人。 这群书生,真要毕竟起来,说不定体质还要比普通人强上一些,毕竟君子中的射与御,没有良好的体力,不可能撑得下来。 因此,听见这喊话,众人丝毫不慌乱,反而还一副跃跃欲试,就起撸起袖子打人的模样。 而那盗宝团一方的成员,瞧见这架势,也是一面茫然之色。 “头儿,不都说这些书生就会看书,扯些文绉绉饶舌句吗?” “对啊,这架势,看着是要和咱硬碰硬啊!” 那领头之人双眼一凝,接着喊道:“留下你们的摩拉还有一切值钱的东西,否则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言语之时,他还瞥了一眼,人群中的几个女子,都是碧玉年华的靓丽少女,说不上多么绝美,但也还是不错的。 就在这瞬间,一道箭矢嗖的射来,刺进这领头人的肩膀,剧烈疼痛,让他面目扭曲,哇哇大叫。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手持弯弓,并且又再拉了一个满月的子路身上,在刚刚出游之时,他就背着长布条,苏平还在想是什么,结果竟是弓箭。 “他奶奶的,兄弟们,抄家伙!”头领倒在地上,感受剧痛的同时,大声嘶吼。 一声令下,二十多个盗宝团的成员,架起手里的东西,朝向人群,或是射出弩箭,或是砸出元素瓶子。 轰轰! 沉闷的巨响爆开,只见立在一众学生身前的孔夫子,双手闪烁着岩元素的光芒,他撑起的巨大岩壁,将危险尽数挡下。 而后,孔夫子自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枚焕发金黄光芒的玻璃球,或者该说是神之眼。 提瓦特大陆上特有魔力外置器官,可以让持有者,使用元素力,一般情况下,会放在外表接触空气,以便随时使用。 不过若是实力深厚,像是孔夫子这样的,倒是可以随意放置神之眼,因为区别不大。 “我...你!”一个盗宝团成员一时语塞,顿了顿,喊道:“你不是个书生吗?怎么实力这么强啊!” 子路切了一声,轻蔑道:“孤陋寡闻,夫子的实力,岂是你们能够揣测的!” “子路,需待人以礼。”孔夫子教导道。 子路垂首道:“可,可他们,是盗宝团啊。” “老夫自是知晓,待人以礼,但非是待此以礼,你须知,对敌之时,莫要多言。”孔夫子缓缓说道。 子路微微张口,他很想说,从头到尾说这么多的,不是夫子你吗?怎么反倒教育起我来了? 不过理智告诉他,切不可如此,默不作声才是最好的选择。 果不其然,在下一刻,孔夫子双指并如笔刀,朝着那些四散逃开的盗宝团,随意地挥动。 瞬息间,二十四道岩元素力飞出,一道不多一道不少,缠在了所有盗宝团的身上,而后将他们拉了回来。 紧接着,在众人目瞪口呆下,孔夫子望向子路,收起自己的神之眼,教导道:“对敌之际,不可放心大意,尤其势均力敌之况。” “但世间之事,天定人为皆有例外,似今日这般,便是如此之理,你可懂?” 子路细细品着其中意味,而后哈哈笑道:“承蒙夫子教诲,我又得新境!” 少部分人忍俊不禁,不过其余的人,便是一脸茫然不解,不知二人在打什么机锋,谈何玄机。 曾皙转头望向身旁三人,笑问道:“三位,可听出此中意味?” “的确,妙不可言。”颜子渊颔首,面露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冉子有还是谦逊道:“侥幸得解,实是有大学问。” “哈哈,苏小兄弟认为呢?”曾皙望向还没有半人高的小苏平,想看看这孩子的悟性。 苏平嘴角噙笑,同样笑道:“夫子不愧为儒家至圣,这要是耳朵不灵者呀,怕是听不出其中意味来。” 此话落下,便似言出法随般,先前要捏他脸的女子纪芳,走来问道:“这样说来,你这孩子都懂了?” 苏平不动声色后撤了三步,“懂了。” “哎哟,小脑袋瓜这么聪明的?”纪芳搓了搓手掌,眼里微微冒起精光,道:“给学姐讲讲呗,我没听明白呢!” 颜子渊轻轻一笑,丰神俊朗的容颜,最是吸引这种情窦初开的少女,“纪芳学妹,莫以人小而不重视,苏小学弟之才,将来恐不在我之下啊!” 纪芳望了几眼这张脸,又低头看了看那奶娃娃,脱口而出:“相貌方面吗?那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呢!” 这虎狼之词一出,苏平不免咽了口唾沫,虽然知道是玩笑,但是怎么到哪都有这样的人呢,他还只是一个孩子,这些人都在想什么? “这,某却不会看相,但观学弟此时眉清目秀,面骨端正,将来想必差不至少许。”颜子渊说得头头是道。 不过苏平感觉他是在随口胡诌,小时候好看,之后长残的人多了去了,再说他苏平也不靠这张脸赚钱,根本不在意长相如何。 “咳咳,学姐,我可以解释夫子的话了吗?”苏平觉得自己再不开口,说不定会聊到什么事情上去,还不如把握住主动权。 “可以可以。”纪芳摆了请的手势,中人之姿的容颜,略施粉黛,一双杏眼微微眯起,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苏平摊着双手,解释道:“夫子方才所言,似是教导,实则暗含自夸与稍稍的嘲笑。” “对敌之时,不可多言,夫子却所言甚多,且一击致胜,并说是例外,与这般之理,学姐可懂了?” “哦,原来如此。”纪芳恍然大悟,轻声笑道:“谢谢苏学弟啦,还有颜学兄,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容颜俊美,且博才多学的人,不多了呀!” 说完,她扭头就走,不留其余两位开口的机会,跑进人群里,很难找着。 曾皙扶额叹息道:“貌非己可择,不悦又奈何?” 冉子有感觉心中微微刺痛,直呼:“呜呼,呜呼哀哉!”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颜子渊笑着接上后句,本就俊俏的面上,此刻容光焕发,更显得两人平淡。 曾皙郁闷之际,忽地想起先前之事,心情好了些许,“子有,待回去了,你须浮一大白呀,呵呵。” “曾兄,途中为贼人所扰,这...可做数?”冉子有瞪大双目,看着非要他饮酒的好舍友。 “怎就做不得数?”曾皙,颜子渊,苏平三人齐声,果真是天道好轮回,一人受难三人乐。 说笑期间,千岩军赶到,将盗宝团带走之后,孔夫子让众学生选地方,席地而坐,而自己站着,又开始授课。 “方才之事来者两方人士,应了二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老夫出手,亦只为自保,不为伤人。”言语之时,他指了指子路,这个学生过于莽撞,若是性子不改,成就必小之于改。 说完,不带孔夫子说要人来提问,他来解答,曾皙眼疾手快,将身旁的小学弟高高举起。 就这样,苏平一脸无奈,在众人的注视下,默默不语。 孔夫子开口道:“苏平,何处需解惑?但讲无妨。” 回头望了眼誓不罢休的学兄,苏平沉吟少许,问道:“学生苏平请问夫子,若有一人于我绊子,致使事事不顺,应当如何做?” “自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否则,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孔夫子缓了缓,又道:“然,也需细思前因后果,若非二人之过,而外人祸乱,则始作俑者,其无后也!” “多谢夫子相告。”苏平双手作揖,但是抱着他的曾皙,没有丝毫要放下去的动作。 于是乎,苏平只得咬咬牙,又问了一个问题:“学生再请问,礼学来,是否该口中诵之,脑中忆之?” 孔夫子淡淡一笑,“礼,诵之便虚伪,忆之是无用,唯以身行之,贯彻日琐,是为大善正途!” 第8章 愿无饥疾二祸 距离上一次踏青,时间已过两月,春去夏又来,花谢硕果结。 璃月码头辛勤依旧,孔夫子的私塾中,传出朗朗论学术的声音。 夫子端坐于正位,子路,曾皙,冉子有,以及被强行带来的苏平,坐在一旁候命。 乐声升起,曾皙坐在一处木琴之前,修长的手指微屈,不断弹响。 孔夫子伸手捋了捋胡须,忽地问道:“若一日,你等名号与老夫平起平坐,又有一国交由你等治理,当是如何?” 子路毫不犹豫,抢先说道:“若国有千辆兵车之众,外敌虎视眈眈,内里百姓饥荒,学生只需三年,可使其人人骁勇如虎,且懂人当有礼!” 孔夫子微微一笑,“子有,你会如何?” “如纵横六七十,或五六十里之国,学生也只需三年,可使百姓果腹,至于礼乐等,且待君子相授。” 一向谦逊过人的冉子有,依旧选择了十分拘谨的发言。 孔夫子又问:“皙,你将如何?” 未等回答,琴声逐渐稀疏,只听得“铿”一声响,琴声彻底结束,曾皙也起身,坐到几个学兄弟身旁。 “夫子,我的才与他二人,很是不同。” “但讲无妨。”孔夫子微笑道。 曾皙称一声是,接着目露憧憬,道:“暮春时节,冠者数五六,少年数六七,同于荻花洲戏水,后立于旁了望,长歌而归。” 话语轻于鸿毛,却是掷地有声,因为如今的璃月大地上,盗宝团作祟的案子不少,虽然通常是打劫钱财,但杀人越货的例子也不少。 就上次出璃月港时,都遇到那么二十多个,别说还要跨过归离原,去到魔物横行的荻花洲了。 曾皙这样说,也等于言语中的那个璃月,已然消除这些忧患,可以随意出行。 “老夫之愿,与皙相同。”孔夫子笑了笑,接着望向在座之中,年岁最小的那一人,“平,你当如何?”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让脑袋空空的苏平,险些摔到一旁,原本他是不会如此的,但是自从了解到一件事情之后,便是不同了。 那便是,用出版故事赚钱这条路,行不通,因为几乎都已经被人写出来过了,而那些名句古诗,在这个世界也有着他们的主人。 这意味着,苏平需要靠自己雕琢出来一个故事,或是一首古诗,但那谈何容易? 故此,方才他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结果便是被一声呼喊惊醒,连忙去想那治理的问题。 “夫子,我之愿,为富者不欺清贫,衣衫褴褛,家徒四壁者,不因饥与疾入土,外无忧,内无患,官政廉洁,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嗯。”孔夫子一连颔首三次,轻声笑道:“此愿宏大,但且不知,何时可见得如此盛世?” “学生不知,只知此世,非一人之力可造,唯举国同心,贫富差距不如天衡山峰,官之爱民如子,苍生黎民安居乐业,可见此时初兆!” 孔夫子大喜,一连道了三声好,接着笑道:“望平今后,若入仕途,可保有此心,但也谨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理。” “学生谨记于心。”苏平双手作揖,自上而下,深深一拜。 一旁的曾皙,看两人相谈甚欢,便是借机提议道:“夫子,小学弟而今,尚且无字,不如夫子代劳一番?” 孔夫子望着年岁最小的学生,问道:“平,可愿?” “学生自然是愿的。”苏平垂首,倒不是因为那礼仪,主要是舌头有点拗不回来了。 “如此……”孔夫子沉吟少许,道:“你姓苏名平,那便表字为子安。” “谢夫子赐字。” …… 出了房门,几个学生都是长长地松了口气,曾皙打趣道:“子安学弟,往饭堂与为兄打二两白饭,陪荤素二食,后至卧寝可否?” “没空。”苏平简单直接地回答。 冉子有不免笑道:“曾兄,莫忘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子安学弟,言语虽不曾雕琢,但华丽依旧,便依为兄本次可好?”曾皙满面欢笑,好声好气地相劝。 子路鄙夷道:“你个二十多岁,让一孩子,还是你学弟去打饭,要不要脸?” “咳咳,子路学弟,言不可如此,某也只为……” “我管你为啥呢。”子路扭头就走。 曾皙嘴角一抽,这文言文语地去对抗简单明了的大白话,还真是难以抵抗。 不过,这不代表他想直接回寝室的心,会就此崩塌,“子安学弟...人呢?” 曾皙四下一看,那还有其他人在,估摸着是刚刚溜走了,这样“世风日下”的一幕,让他心里气啊。 于是,他便自己移步饭堂而去。 饭堂之中,苏平,颜子渊,冉子有三人同坐一桌,各自的饭菜丰盛,言语之间,都在有意无意地指向一个“无耻”之徒。 这让刚刚打好饭的曾皙,双目微阖,不过天道好轮回,他现在需要的就是忍,忍到一个可以反击的机会,然后一举反攻。 一张饭桌,四人的目光各自游离,好似刀光剑影闪烁,处在凶险厮杀之中一般。 目光交汇之时,曾皙率先开口:“言且回忆,子有学弟两月之前,浮之一大白后,面色红如鲜血,甚至拔剑于屋外起舞,衣衫飘摇,真仍是心气正热啊!” 冉子有轻轻吐出一口气,这家伙翻身不成,就要拿他当垫脚石,可不能让他得逞。 “曾兄,舞剑何难也?某觉命学弟带饭一事,方是难之大难呐!”冉子有话里话外都戳着这曾氏的脊梁骨。 颜子渊帮腔道:“的确如此,世人若皆拥曾兄之才,当真是青壮可安歇,孤小为气力啊!” “长无长样,不懂尊老爱幼!”苏平同样加入了声讨的阵营。 曾皙被这三人,你一言我一句,给整得头大,实在没有办法了,以大白话回之,“你们三个够了吧,食不言寝不语,知道吗?” 苏平故作惊奇的哎哟一声,道:“曾学兄竟然也会说提瓦特通用语言了,可喜可贺,可歌可颂啊!” “你个小滑头,我不用别点的话,还真治不了你,晚上给我等着!”曾皙手指点着桌子,似笑非笑。 颜子渊见此,也给嘴巴放了个假,不怀好意地笑道:“曾兄,莫不是要做那事?” 这话说的,就好像曾皙是那什么,要对苏平这个七岁的孩子做那什么的,那什么一样。 “哎,子渊,怎么你也开始了?”曾皙微微咂嘴,双目微阖,道:“不过你说的什么那事,不会你才是做过那事的吧?”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颜子渊摆了摆手,“颜某可无那癖好!” 曾皙咧嘴一笑:“不一定哦,咱们小学弟看着清秀的很,说不定你子渊哪天酒后乱性,还是怎么了,小学弟年纪尚小,也无法抵抗……” “住嘴!”身为当事人之一的苏平,愤愤道。 曾皙一手托腮,道:“小学弟莫急,这只是给你科普一番,子渊学弟的品行罢了,你要不相信,可以亲身体验一番,再来说说!” 颜子渊面色一沉,丰神俊朗的容颜略显杀气,他咬牙切齿道:“曾兄,毁人清誉可不好啊!” “哪有哪有,只不过看子渊学弟,实在不近女色,我才如此猜测一番嘛,别生气哈。”此时的曾皙,哪还有个学者的模样,分明是个泼皮无赖。 “曾兄还说我?”颜子渊哼了一声,“咱们寝室里,哪一个娶妻了?又哪一个有心爱的姑娘了?” 冉子有当仁不让道:“实际上,我有一个喜欢的姑娘。” “那你除外,苏小学弟,莫非桃花运也很好?”颜子渊的言语间,带有点酸味的感觉。 因为相貌堂堂,清风秀骨的他,到现在来示爱的千金小姐不计其数,可似乎都只看中了他的皮囊,而非是才能。 苏平一愣,这话题这样又转移到他身上来了,不应该是好好批判那曾氏的么? 曾皙嘿嘿笑道:“小学弟,来说说呗,你这长的确实不错,之前应该有不少女子爱慕吧!” “我,我才七岁啊。”苏平再次强调了一番,又摊手道:“不会真的有人,看得上我一个孩子的吧?” “那谁知道呢?别转移话题,快说快说!”曾皙双目紧盯。 颜子渊也道:“小学弟,为兄也很是好奇呀,你给解惑一回,可好呀?” 冉子有也是出言相劝。 “实话实说,没有!”苏平确认这就是目前的情况。 话音刚落,纪芳就走来,“你们聊什么呢?” “真没有?”曾皙双目微阖,只露出一条缝看着他,接着问道:“那找你定娃娃亲的,也没有?” 颜子渊也不给退路,“小学弟,不许说谎哦!” “你们啊。”苏平幽幽轻叹一声,“有,行了吧,不过我没答应,我父母也说要看自己的意愿,这才逃过一劫。” “哼哼,果然。”曾皙,颜子渊,冉子有三人,哈哈大笑。 不过一波将平一波又起,刚来的纪芳,就听见这奶娃娃差点被人定亲,心里有种奇特的感觉,就好像姐姐看待弟弟那样,连忙问道:“那女孩怎么样?长得好看吗?” 苏平看着来劲的她,思索少许,“还可以吧,年纪还小,哪看得出来,不过品行端正是肯定的!” “哦?那这样说,你几天之后回家祭祖,岂不是刚好去见面?” “什么跟什么啊!” 第9章 不出所料的又来了 翌日早晨,夫子没有授课,其他比较年长的学兄,也等着众人,去到宽敞的庭院之中。 每七日,私塾便会抽出一日,专门来练习射箭,此为君子六艺之一的射。 共有五种射技,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不过此时的他们,还处在最开始的阶段。 大部分学生连射箭时的姿势,还有注意事项,都不大能够熟记。 因为这项技艺,目前主要是用于强身健体,不过在场的多数人,皆家底殷实,除开天生体弱与虚度光阴者,其他的倒是能够拉开弓弦。 子路从一排拉开弓弦的学生后面走过,一边说着射箭的要领,一边动手帮他们纠正姿势。 “保持心,弓,箭三位一体,手不要弯,肩膀放平,腰杆挺直了,不然等会打到自己!” 几步之外,一个少年有些支撑不住,双手轻颤着,无头箭脱弦而出,而他自己也被巨大的力道,带得向前倒去。 子路伸手一探,抓住此人的腰带,免得他摔了一身土,在众人面前出丑。 “力气还得练,别急,总能见成效的!” “多谢学兄。”这少年挠了挠脑袋,眼角瞥见屋檐下有几人,正饮茶颂乐,好不惬意。 “学兄,他们怎么可以休息,我们就得练啊?” 旁边几人,也是回头一望,发现了那几人,目露疑惑。 子路也扭头看了眼,哈哈大笑:“那四位里面,可有三位是你们学兄,而且夫子亲口承认是得意学生的存在,你们谁要是,就去呗!” “那,旁边那个孩子,怎么不用练习?” “你都说了,那是个孩子,最轻的弓都拉不开,指望他和你们这些青壮去比不成?”子路笑意更甚,嗓音洪亮无比。 不远处的屋檐下,苏平,曾皙,颜子渊,冉子有四人,坐在桌子旁边,三人品茶,一人奏乐,看那些孩子练习,满面笑容。 颜子渊手里端着茶,轻笑道:“小学弟,子路说你不如他们,不去辩辩?” “年龄的桎梏,哪是能打破的呀,小弟七岁孩童,便不去麻烦子路学兄救人了。”苏平摆了摆手,别说拉弓,他现在拿得起来就算是天下世俗难见了。 曾皙停下弹奏,笑道:“这样说来,再过几年,就能瞧见小学弟扛着弯弓,百发百中的情形?” “前句可有,至于后句么,痴心妄想与白日做梦,不知学兄喜欢哪一个?” “哈哈哈……” …… 几日时间,很快一闪而逝,一众学生纷纷回家祭祖,而苏平也没有写信通知父母,独自踏上回家的路途。 倒不是对自己遇上危险之后,逃跑的能力多有信心,主要是这附近有经常巡逻的千岩军。 一路上,从坚实的石板路,到松软的泥地,再到肩上扛着锄头的行人多起来的村道,苏平没有停脚,直奔家的所在。 家门前,母亲跨了条板凳,坐在那上面,给一件上衣缝着补丁,灵巧的手指,外皮却是皱巴巴的,有些黝黑,并不好看。 但那是这个三口之家里,身上衣物与口中吃食需要经过之所,是辛勤的付出,致使她在这二十多岁的年纪,而没有一双好看的手。 苏平走近了些许,并没有开口打扰,就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看着这似乎曾经见过的一幕。 那或许是在他某一个夜里的梦,也可能是白日忙里偷闲时的臆想,但此刻,是真真实实存在的,没有任何阻碍的,一眼看得清的。 不久之后,一个补丁被缝完了,黎颖拿起衣裳翻看了会,这才发现了旁边站着不动的儿子,双目一闪。 “平儿,你怎么了?回来也不给我写封信,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黎颖蹲在儿子身前,目露担忧。 愣神的苏平缓了回来,挠着自己的脑袋,“我,我想着不麻烦您二老,就自己回来了嘛,这不是也没遇见危险。” “那万一呢,你下次要回来,怎么也得说一声呀。”黎颖轻叹一声,道:“妈也是,给忙糊涂了,忘了城里的人,这几天都要去祭祖的。” “平儿你先回屋去歇着吧,待会你爸应该就回来了。” “哦。”苏平应了一声,问道:“爸又去别村帮工了?” “是啊,西村那边,有人忙新房,你爸去给人帮忙抬建材。”黎颖坐回板凳上,接着补下一个破洞。 苏平走到屋子前,回头望了眼母亲的背影,走进屋里,拿出藏在怀里的摩拉,正是之前自己包裹里面的那些,一个没少。 蹑手蹑脚地放回到父母床底下的小箱里,然后他退到挂着的布外头,外面紧挨着的那张小床就是他的。 苏平坐在自己的床上,望着可能需要做的,他现在力所能及的事情,家里打扫得干净,说不上一尘不染但是也挑不出毛病。 后厨那边柴火是劈好的,屋后水缸也是满的,针线活他手笨也没法帮忙,还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 不久之后,苏越和隔壁张叔回来,两人都光着膀子,衣服挂在肩上,当做擦汗用的布,因为烈日炎炎,衣服穿着也是被浸湿的份。 到了各自门前,相互都打了声招呼,两个汉子都跑到屋后去,掀开自家的水缸盖子,舀起瓢水,淋在头上,凉快了不少。 走回屋前,苏越将一袋子摩拉,放在媳妇儿坐着的板凳上,笑道:“今天可算是搬完东西了,给了一万二呢!” 黎颖嘴角噙笑:“累坏了吧。” 苏越摆了摆手,道:“不累不累,我一点没事!” “瞧给你能的,对了,儿子回来了,在屋里歇着呢。” “平儿?!”苏越咧嘴一笑,“几个月不见,都快想死我了!” 汉子迈步走向门前,不过步子轻了不少,靠在门上,瞧见儿子没睡下,这才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屋外,黎颖看着丈夫的背,那上面是新落下的淤青和红血痕,估摸着是扛着重物的时候,给磕着碰着了。 轻轻一叹,黎颖拿着那袋子摩拉,也走到屋里,丈夫的血汗钱,得好好收着才行。 …… 午后,一如苏平预料的那般,脑袋上扎着两个丸子的女孩,依旧找上门来,询问自己在不在。 “婶婶,苏平哥哥回来了吗?”小鹤走到黎颖身旁,轻声问道。 黎颖温婉一笑,道:“在呢,进屋里找他吧,来,拿几颗枣吃。” “谢谢婶婶。”小鹤捧着一手枣,走进屋里,唤了声苏越一声叔叔,然后到小大人一般的苏平身旁。 “苏平哥哥,你可算回来了呀。” 苏平嗯了一声,也没有开口多说什么,只是给她拉了个凳子。 小鹤坐下后,还是道了声谢谢,然后和苏平分起了刚刚在外面拿到的枣。 拿了一颗,苏平看着这把自己家给她,她再送回来一颗枣的女娃,哭笑不得,但是不得不说,这样有点傻里傻气,但是体贴人的女娃,当成妹妹,还是不错的。 黎颖从门外进来,看了眼这两个孩子,道:“平儿,带小鹤去外面玩吧,小孩子别总闷在屋里,放假了,就去玩个够!” 苏平微不可察的望了眼父亲,道一声好之后,带着女娃小鹤,出门去附近走走。 不出两里之外,就是一个小山坡,上面长着几棵果树,由于不是人为栽种的果树,所以谁家想吃了,自己去摘就可以。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成熟的季节,那上面只有稀疏的几颗果实,还是一半青一半红黄的,看着就知道不能入口。 两个孩子,坐在树下的两块石头上,吃着从家里带出来的脆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苏平哥哥,私塾里面好玩吗?” “私塾是去读书的地方,不是去玩的。” “那苏平哥哥岂不是每天都很累很累,还要挨骂什么的?!” “什么呀,这都谁和你说的,夫子可是圣人,除非犯了重大罪过,不然是不会打骂的,而且也就是看看书,说说志向,练习点射术之类的,哪有很累。” “小鹤听邻居的叔叔阿姨,还有年纪大一点的孩子说的呀,他们都说苏平哥哥去那里,就是受罪而已。” “别听他们的,这是在颠倒黑白呢!”苏平略一皱眉,这莫名其妙的流言,传得真是离谱。 “哦。”小鹤点了点头,双手撑着下巴,接着问道:“那私塾里面什么样子,是不是有很多的人,还有书呀?” “有啊,不少人呢,还有几屋子藏书,都是夫子的,不过夫子同意我们去翻阅,只要不损坏就好。” “那苏平哥哥现在的学问,是不是很高了,之后也可以教别人读书识字?” “读书这事,我教不了,得自己想学才行,要是认字的话,我倒是还可以帮忙。” “苏平哥哥也可以教我吗?” “你想学,当然可以,不过不能半途而废哦。” “嗯,小鹤一定会努力的,绝对要把所有的字都认识一遍!” “笨丫头。”苏平一扶额头,“哪有人能把天下的字,都认全的呀!” “那,我要和苏平哥哥一样,认一样多的字,读一样多的书。” “为什么呢?” “因为,爸爸说,要和苏平哥哥学嘛!” “好吧……”苏平也是无言以对。 沉默少许,这小女娃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又接着问道:“对了,苏平哥哥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 “城里人都要去祭祖,放了三天的假,我自己留在私塾也无聊,还不如回家来走走。” “那我们就不用祭祖吗?” “没有那时间和摩拉啊,而且,谁知道自己祖上埋在哪了。”苏平说着发觉这个话题不太适合跟这天真的孩子讲,就斩钉截铁道:“这个小鹤不用管,反正和我们没关系就是了。” “好……我听苏平哥哥的!”小鹤顿了顿,又问道:“苏平哥哥,今年逐月节,我们可以一起过吗?” “要是阿姨同意的话,那当然可以。” 第10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天色已经开始乌蒙,苏平送这女娃到西村之后,自己也走回家去。 天衡山脚下,这两个村子靠得很近,路程不超过三里,分别名为小鹤居住的西村,还有苏平那边的南村。 要是说得再好听点,那就叫天衡南村,毕竟带了这座历史悠久的名山,也能让别人多重视一点。 回到家,吃过晚饭,苏平坐在门口,晚风徐徐吹过,带有一点田里的麦子香味。 双眼扫过周围,再为自己写故事还是诗词纠结,要是写故事,他也没有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若是写诗词,也不一定文笔够惊艳。 两个想法在脑中交织,对撞着,最后他决定先根据周围的情况,来编几句诗词和故事性的描述,看看哪一样更适合自己。 望着前方的泥地,他想到这片大地的悠久,看见微风拂过带走的落叶,他心道清风拂杨柳,抬头瞧那黑如墨迹,又挂有无数星辰的天空,他深感世界浩瀚与自己的渺小。 不过或许是他太过急功近利了,每每涌到嘴边,呼之欲出的诗词,总是吐露不出,莫非带有功利心,苏平就绝对想不出好的诗词么? “果然,还是我太急了吗?”苏平轻轻一叹,屏退这些想法,放下那颗想着摩拉的心,尽量用这个年纪的孩童,该有的目光,去看待世界。 孩童时期的眼睛,总是带有许许多多的特殊东西,比如绝对不能踩到的石板路上的线,不能够眨动否则会刷新世界的眼皮,永远不会倒下的不老英雄,天下最温柔的美丽女子…… 苏平好似梦回那久远的时光,那躲在一处屋檐下,看着其他的同龄孩子结伴玩耍,或许他们那时,就是这样想的吧? “平儿,想啥呢?”苏越搬了个凳子,在他身旁坐下。 苏平顷刻回神,微笑道:“没想什么,没事发发呆呗。” “这样啊,跟你之前一样,老爱看着样东西不动,也不说话,有时候还得碰了你一下才能回神!” “那估计是坐得太久,快睡着了吧!” 苏越侧身靠着墙,方正的面上,露出温柔慈祥的神色,道:“现在觉得读书咋样了,是不是很好?” “还可以吧,书是当然看得下去的。”苏平答了一声,忍俊不禁道:“还有那几个舍友,人也很好!” “哦?那快和爸说说,怎么个好法。” “就是……” 父子俩在门前谈了很久,一件件在私塾中的趣事,被苏平娓娓道来,并且还添油加醋,大刀阔斧地解释起了夫子的课。 苏越听得那叫一个开心,都笑得合不拢嘴了,知道了儿子在外没被欺负,而且过得很好,他也就放心不少。 背上的那些伤痛,或许刚刚抹过药的原因,现在已经感觉不疼了,苏越也觉得这次的药效真好,之前少说几天才有一点见效,现在竟然就好得差不多的感觉了。 父子俩的身后,黎颖坐在门槛上,一手撑着下巴,也静静地听着,劳累一天之后,像这样闲聊一会,算是最美好的时光了。 …… 翌日上午,苏平坐在门边,身旁依旧有着那个女娃小鹤,她拿着一本诗集,在让这个十里八乡闻名的神童,教她认字。 “咳咳。”苏平清了清嗓子,念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然后是什么?”小鹤捂着脑袋,呆愣在原地。 苏平解释道:“后面是什么不用管,咱们先学这句就可以了,十年,小鹤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妈妈说每过一年,人就长一岁,十年过去,人就长了十岁。”小鹤思索着说道。 “没错,就是这样,来,你看十就是……” 苏平教着她记下这些字,然后再记意思什么的,好在小鹤脑子不笨,只是初次接触这些,不太熟悉而已,想必之后会越来越好的。 不多时,小鹤已然记下这几个字的写法,然后拿着折来的小树枝,在地上的沙土开始写字。 不过比起说写,或许更应该说是照字画图,因为看着就是在画画的感觉。 “苏平哥哥,怎么看着和书上的字,不太一样啊?”小鹤看了眼纸上的正楷字体,而地上的字却是七扭八歪的,像是蚯蚓一般。 苏平轻声说道:“每个人刚刚开始练字,都是这样的,小鹤,你现在手掌还没有成型,而且拿纸笔写的,当然是和纸上的字不一样了!” “这样的吗,可是苏平哥哥就比我大一岁呀,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小鹤一脸疑惑地问道。 苏平愣了愣,倒是没想到这女娃脑子转得挺快,随口说道:“人与人之间,总会有细微的差别存在,小鹤你这写的字,叫做地龙体,只要等练好了,就可以升华为真龙!” “之后,便能够笔走龙蛇,笔锋有力,入木三分,所以记得要多加练习!” “嗯!我知道了,谢谢苏平哥哥。”小鹤拿着那树枝,接着在地上练字,一行又过一行。 苏平看她这不肯放弃的势头,想着之后要不送她套纸笔好了,毕竟一直黏着自己,都快要三年了。 “哎哟,咱们小神童在这当教师先生呀!”有些沙哑的中年妇女嗓音响起。 苏平转头望去,起身道:“张婶,小翠姐,有什么事吗?” 张婶咯咯笑道:“这不是小翠听说你回来了,缠着我说,要和你学着认字嘛!这你看,不麻烦吧?” 苏平回头望了眼小鹤,看她没有抗拒,也就答应道:“当然不会了,不过小翠姐想学那本书上的字啊?” 张婶回头,把女儿拉出身后,“说呗,刚才不是还说很想呢么?怎么这一会就变卦了!” 小翠端着一碟水煮的花生米,低头看着苏平,不知是向孩子请教太不好意思,还是什么原因,声音很小,“什么字都可以,我就是想多学了一点,将来可能有用。” 苏平点了点头,道:“那简单啊,包教包会!” “那行,婶相信你哈,你们这帮孩子聊吧,婶忙去了。”说着,张婶扭头离开,应该是回家去缝缝补补之类的。 苏平去屋里再拉来了张凳子,道:“小翠姐你坐吧。” “哦,好。”小翠微微回头看了眼,确定身后没人,这才松了口气,好像对于母亲十分地害怕。 苏平看她这样,也知道个大概,村子里的少女,即便十五六岁就嫁人了,像小翠这样在家熬到十八的女孩,几乎是没有的。 恐怕是邻里的闲言碎语,或者张婶又提要给找个婆家的事情,让她心里害怕吧。 “小平,小鹤,尝尝这花生吧,很香呢!”小翠将盘子端到他们身前,面上终于浮现了刚刚不曾有的笑容。 “谢谢小翠姐。”小鹤和苏平各道一声,也都拿起一点,放进嘴里,还别说,味道的确很好。 “小翠姐...”苏平犹豫了一下,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但是又不太好放着不管,所以尽量委婉地发问。 “小翠姐学字,是要做什么吗?” “是啊。”小翠略一点头,脸上微微笑露出两个酒窝,“我想着学一点字,之后去璃月港给人打工,免得不识字,让人给骗了!” “这样啊。”苏平喃喃一声,看来应该是自己多想了,不过仔细思索回来,那倒也是这样。 如果真要小翠去嫁人,怎么可能还放任她出来呢,估计和周围的其他几户一样,绑了就送走吧。 相比之下,张婶只是没事就爱提个几嘴,可是温和地太多太多了。 小鹤将诗集合了起来,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缓缓说道:“先教小翠姐吧,我只是要看书,不急的。” 说着,她拿着树枝,接着在地上练习,一笔一划,无休无止。 苏平目光一闪,点了点头,抬头望向这位比自己大了十来岁的邻家大姐,按照记忆里面的招工语录,教了她一些会用到的字。 顺带提了几嘴,打工要注意那些老板,免得被人给骗,到时候人财两空。 小翠听得连连点头,不过又是有些疑惑,“小平,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呀?” “这个,我都是听私塾的学兄们说的,加上璃月港里面,现在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吧,在街上也经常能看见一些人,在处理这样的事情呢!”苏平面色不改地说道。 “哦。”小翠点了点头,她倒是不至于因为这些,就去怀疑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 夕阳之时,小鹤在苏平的相送下,到了自己居住的村庄,互道了再见,各自走在一条路,背对着背。 推开家门,小鹤走进家里时,蹦蹦跳跳的,很是开心欢喜的模样。 她的母亲不免问道:“什么事呀……咳咳,开心成这样?” 小鹤嘴角噙笑:“今天让苏平哥哥教我识字了!” “是吗,之前我要教,你这丫头还不肯学呢,咋这个哥哥一教,就去学了呀?”她的母亲略有些惨白的面上莞尔,玩味道。 小鹤挠了挠脑袋,呵呵笑道:“哥哥教的比较好嘛,妈妈每天忙,还是别在累着了吧!” “哎呦,小嘴真甜呐,像是抹了蜜呀。” 第11章 千岩赋 祭祖三日的假期,很快过去。 苏平在父亲的带领下,踏上回私塾的路途,而父子二人背后的村口,黎颖与小鹤,挥手相送。 泥路上,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清晨的阳光下,交错呼应。 苏平目视着前方,不过瞳孔微微有些涣散,应该是在思索有关诗词的事情。 他眼前的路,仿佛并不是路,而是一句句流传千古的诗文,他踩在泥地上的声音,仿若书页翻过的响动。 千言万语总算汇成半句诗词,就在有所起色之际,一声充满愤怒的“yo!”传来。 声音刺耳,并非是人类发出的叫喊,而是通体漆黑的怪物,脑袋上毛发无比旺盛,好似动物的鬃毛,面上带有一个面具,恐怖且瘆人。 那是丘丘人,一种被下了诅咒的魔物,苏平知晓的信息,仅有如此。 魔物共有四头,三小一大,小的是成人的体型,大的则整整有两米多高,手上拿着一杆巨斧,斧刃上喷出烈焰,好像一斧下去,可以将任何生灵烤熟。 来不及如何反应,苏平只感觉身子被一拉,随后双眼中的世界开始颠簸不停,由于视角的限制,他只能看得见路面。 这已经是苏越的极快反应了,抱起儿子的瞬间,就往璃月港的方向跑去,心脏跳得剧烈,好像要硬生生地蹦出来。 因为丘丘人这类魔物,虽然在游戏之中,是十分常见的魔物,在一众旅行者的剑下,就是蝼蚁的存在,随意杀穿。 但这是真实的世界,一个普通的丘丘人,就是一个成人的战力,更别提还有可以运用元素力的丘丘暴徒。 若是被这群魔物追上,苏越父子俩的下场,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剩下一堆白骨,不知何时被强大的冒险家,给挖出来做考据。 苏越脚下生风,跑得飞快,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刮过,轰轰作响。 但丘丘人毕竟是魔物,哪里这么容易被甩开,双方之间的距离,逐渐缩小。 五米……三米……一米,探手可及! 苏越跑动中,将儿子抱在怀里,紧紧地护着,而他的后背,则是完全暴露给了丘丘人。 随着一声嘶吼之后,最前方的丘丘人,抬起手中的木棒,狠狠挥去。 若是这一击得中,苏越的后背必然皮开肉绽,说不定还要断上几根骨头,而这样的伤势,且不说能否继续移动,就单单是那剧痛,应该足以让人身形发麻,令动作缓慢下来。 而慢下来,便是死。 噗! 千钧一发之时,一杆长枪飞来,从苏越的侧方呼啸而过,刺中那头丘丘人的脑袋,一击必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剩下三只丘丘人的动作慢了下来,而苏越则是顾不上这么多,连忙跑出去很远。 才敢回头观望一眼。 “呼哈...”苏越喘着粗气,将儿子放在地上,方才追逐时的疲累,以及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充斥心间。 一连喘了几口气,他才恢复了些许,看向奋勇作战的千岩军们。 这一队千岩军,共有二十人,能在野外巡逻的千岩军,本就是实力有所保障的,更别提这还是整整二十位千岩军。 长枪挥动之际,血花四溅,魔物的声声哀嚎,就像在为他们奏响必胜的战歌。 还有十来人没有动手,这些丘丘人便是倒在地下的血泊中,命丧当场。 而后,没有能够动手的千岩军去收拾这些尸体,而余下的,则是去查看刚刚救下的那对父子。 “两位,你们怎么样?有伤情的话请及时告知我们,我们带你去治疗!” 为首的那位千岩军,一身黄衣披甲胄,站姿端正,腰杆挺得笔直,枪上的鲜血抖落在地,染红棕黄的泥地。 苏越看着这副着装,双眼露出崇敬,还有丝丝向往存在,“没,我们没事。” 那名千岩军望了几眼,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双手扶枪,“没事就好,最近周边会有魔物出没,如没有必要,尽量不要外出。” “好的好的,我把儿子送去璃月港之后就回家,绝对不给你们添麻烦的!”苏越连连点头。 “去璃月港……”那名千岩军沉吟少许,道:“那我抽四人出来,送你们过去吧。” “这,不会麻烦你们吧?”苏越眼中有些惊喜,但又担心这会麻烦到他们。 谁知,他哈哈一笑,“哪里的话,保护民众,本就千岩军的职责。” 说着,他一扭头,指了身边的四人,去护送这父子俩,然后带着剩下的兵士,接着去周围巡逻。 路上,有兵士耐不住寂寞,便与苏越闲聊着,各自之间,笑得很欢。 “老哥,我就这么叫你了啊。”最为年轻的兵士,应该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主,或许是平日在军中憋得太久,此刻和这萍水相逢之人,也聊的很开。 “老哥,孩子几岁了啊?带去璃月港做什么?” “今年刚满七岁呢,这不前几天私塾放了假,我现在送儿子回去。”苏越咧嘴笑着,本就大大咧咧的他,还是面对千岩军,自然是一股脑交代了。 “私塾?”那名年轻的千岩军喃喃一声,接着笑道:“那不错啊,这么年纪就让孔圣人指导,将来长大了,肯定是璃月的栋梁!” “孩子,有没有兴趣来千岩军啊?之后叔叔给你个大官做!” 未等其他人开口,四位兵士中最老的一位,呵斥道:“人孩子做什么,走的什么路,用不着你这小兔崽子,还是先想想怎么升到百夫长吧!” “不是,我当个兵士怎么了?没有我们这些兵士,哪来三十万璃月枪甲,哪来这一支不败之师?!” “算你回答得还行。”那较老的兵士,也不再开口,任由他说去了。 而一直沉默着的苏平,腹诽道:“就算是看着人畜无害的目标,也不会掉以轻心,千岩,千岩……” 璃月港的入口,那个年轻的兵士对着父子俩,身姿站得笔直,双手扶枪,“就此别过了,逢岩千夫长麾下兵士,任务圆满完成!” 另外三位兵士,也是同样的姿势,不过那教老的兵士开口道:“下次别喊这口号了。” “知道了知道了。”那年轻人摆了摆手。 一行四人离开,苏越望着他们时,眼中还是怀着崇敬之色,因为,那是千岩军,是保卫璃月的英雄。 不久之后,私塾的门口。 苏越叮嘱了几句,又拿出一袋子摩拉,推到儿子的面前。 “这,怎么还给呀?”苏平双手背在身后,不去接这些钱。 “你妈妈她担心嘛,不是俗话说,穷家富路,平儿你就拿着吧。” “上次那些,还没怎么花呢,爸您先把这些拿回去吧,我真的用不了这么多!” “那咋行,拿着。” “我……”苏平一时语塞,估摸着是母亲发现了他的作为,所以现在又给送了回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啊。 “爸……”苏平抬头望着他的父亲,却是无意中看见了他浑浊的双眼,在那双眼中,还有一个稚嫩的孩子。 “你拿着,平儿。”苏越拉着他儿子的双手,将钱袋塞在怀里,或许是钱袋比较小的原因,竟然鼓鼓的。 但是苏平可是清楚,上次也是这个钱袋子,那时还没有鼓囊的感觉,敢情这是母亲又“变本加厉”地又给还回来了。 这自家人和自家人之间,推送的钱财的场面,可是不多见,但是在庭院的门口,大差不差的方位,却是有整整三起相似的情形。 “好吧。”苏平收下之后,又和父亲了会,这才走进私塾之中。 不经意地想起一句话,亲情难舍,藕断丝连,对一个曾经没有见过亲生父母,但是如今终于得到的人来说,这话是多么真实的反映。 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子,走进寝室之中,苏平放到自己的包裹里,坐在床上。 三位学兄还没有回来,寝室里很安静,苏平倚着墙坐下,在想有关诗词的事情,脑中的画面闪烁,但总是不离父亲与千岩军的身影。 那威武霸气,一肩挑起家国的身姿,久久难消,心中不免起了个由头,不如就创作一首和千岩军有关的诗句? 就着这个念头,苏平开始了后续的设想,千岩军的资料,夫子的藏书里有,而且历来很少有人写诗去歌颂这一类兵者。 比较出名的,那就那么几首而已,题材的优势,还有资料的辅助,的确有可能成事。 确定了这一条道路,苏平又想了条后路,实在不行,就进行那一条路,反正这一次,总得看到钱的影子才行。 此后,苏平前去求见夫子。 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还是那样和蔼可亲,此时着一身简朴的衣衫,因为不是见外人,也就没有束发。 两人相对而坐,苏平见礼后,也说出了此番叨扰的缘由。 孔夫子捋了捋胡子,点头道:“出版诗词,请我做引荐者?” “是,还请夫子成全。” “哈哈,此事倒无不可,只是子安你之诗词,可已有雏形,或显苗否?” “这,学生尚在构思,但一月之内,必能完成!” “如此,也便如此吧,但诗眼可有定夺?” “有。”苏平沉吟少许,双目一闪,道:“千岩赋!” 第12章 风起云涌 堆放着书籍的寝室之中,桌上摆满了废稿纸,其中涂涂改改,终于是有一张还算不错的。 而这还要多靠三位学兄,在旁指导。 苏平望着纸张,道:“基本成型了,接下来再复查一遍就可以了。” 曾皙一手托腮,笑道:“小学弟这兴致勃勃的,也罢,为兄就再帮你一遍!” “摊明白来说,曾兄不也就是闲着,所以才来的么?”颜子渊一语道破。 冉子有随声附和:“的确如此。” “呵,两位不也一样?彼此彼此!”曾皙撇嘴道。 在这玩闹之中,复查正式开始了。 诗眼,也就是诗名,这一点不算最重要的,但是必不可少的。 苏平所取的千岩赋中,赋之一字,本为一种体裁,铺采摛文,体物写志,需要撰写长龙一大段,才可算得上是赋。 不过苏平解释为另一种意思,那就是赋予一诗,因璃月古时的诗词,大都是前后颠倒的顺序,所以问题不大。 曾皙盯着那草稿,双目一阅,“第一句,我因千岩赋千岩,一诗道尽腹万言。” “这前半句,有些过于平淡了,不过倒是直接的交代了,创作起因,而后面的万言,表达了对千岩军的各种话语,潜藏在心。” 冉子有默念了几句,道:“小学弟,这写得似乎有些过于直白了。” “子有学兄不必说似乎,其实就是很直白。”苏平叹了一声,接着道:“我觉得醉吟先生的诗体不错,所以就学习了一下。” 颜子渊略微品味一番,微笑道:“问题不大,接着下一句,手握长枪披甲衣,众数十万又于三。” “前句尚可,不过后句建议改改,若无注解,想来这又会引发一次字眼的谈论风波,对小学弟你的声名也会有影响。” “明白了。”苏平略一点头,思索道:“那改成穹上岩盔数三千如何?” “把对象从千岩军,换成了千岩团,这样倒是通顺了一些,不过你不是要写千岩军的吗?”曾皙问道。 “算是都有吧,没有千岩团在前,哪来今天的千岩军,再说后面基本也在写先辈的事迹,就当做是借如今的盛世,悼念先辈们吧!” 苏平想起了书中记载的,那千岩团战斗时的惨烈,威武霸气之姿,比之今日之军更强了无数倍。 从三千子弟兵,一路到如今三十万的正规军,其中如何艰难,苏平不知,但有所感触的心,是不假的。 “小学弟之圆滑,非为兄可及。”曾皙挪瑜一句,接着念道:“先烈以身抵魔神,复原此世太平盛。” 冉子有皱眉道:“过于夸大了些。” “我知道,不过这本一千多年前的《璃月千岩志》中,有这样写到:千岩之威,无与伦比,三千枪甲,比肩魔神!” 苏平缓缓说道:“虽然感觉还是夸大了,不过也是说那样的威武霸气,不在魔神之下,表明先辈们的勇猛。” 曾皙开口:“那么关键问题来了,帝君与仙家,在这诗中,可以说是一字未提,届时有心之人,恐怕会以此抨击。” “这倒是不必担心,本就是描绘千岩团与千岩军的诗词,有人问,咱们就问回去呗。”颜子渊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道:“待人以礼,也得分分是对谁才行!” 冉子有笑道:“子渊兄所言在理。” 苏平问道:“那就接着下一句了?” “自然。”三人齐声。 “军仪军威震天霄,筑我璃月魂不灭。” “没有可以讲究的地方,过。”曾皙大手一挥。 “若问何以怀先古,千岩牢固永不移!”苏平在读后半句时,加重了语气,掷地有声。 “可以,挑不出什么大瑕疵,那就这样定下吧。”颜子渊沉吟少许,又接着道:“但是这白话诗,除了醉吟先生,没几个人敢尝试的,小学弟还是做好心理准备。” “子渊学兄放心,这一点其实我早有调查。”苏平道出了前些时日,去翻看的新诗集情况。 颜子渊面色一变,不可置信道:“当真?如今流传的,大部分都是言语通俗的诗文,无需翻阅注解,也能读懂?” “哈哈,怎么?子渊你还怀疑小学弟啊?”曾皙笑了笑,道:“时代在变化嘛,咱们小时候读的那些诗,可能已经过时了。” 苏平摆手道:“怎么能说是过时呢,要不是老一辈诗人都避世不出,没有新的作品,哪轮得到新一辈的诗文流传?” “不过,通俗易懂是有了,但平仄对仗韵味,都差了不少啊!”曾皙叹息道。 冉子有同样有些感伤,因为时代的更迭,流行的东西,总会以新易旧,只希望未来的璃月人,莫要忘了还有这一群惊世骇俗的诗人存在。 莫要忘了创出多数字词,文风豪迈的诗仙,还有文风多变,先壮志凌云后婉约细致的诗圣,以及八人齐称的璃月八大家。 这个时代,诞生了太多太多的出名者,是一个无比辉煌璀璨的时代,却是恰好赶上了报社新刊满天飞。 信息传递飞速的同时,各种鸡毛蒜皮小事的报道,盖过了人们钻研探索的热情,对那种一眼看不懂的东西,过去也就过去了。 这也是为何,如今要出版个诗词,还得瞻前顾后许久,怕引来各种舆论问题,这在十年,甚至五年之前,是完全不必担心的。 但时间洪流之下,没有什么可以幸存,经受得起时间冲刷的东西,才是真正有必要存在的,这千百年后,仍熠熠生辉者,方为大才之作。 “也罢,想来无用啊,咱们还是去找夫子签字,之后去出版吧。”曾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 桌上的诗词,白纸黑字,在阳光灿烂照耀下,熠熠生辉。 我因千岩赋千岩,一诗道尽腹万言。 手握长枪披甲衣,穹上岩盔数三千。 先烈以身抵魔神,复还此世太平盛。 军仪军威震天霄,铸我璃月魂不灭。 若问何以怀先古,千岩牢固永不移! …… 夫子的房间之中,四人在取得签字后,开始找寻下一个目标,出版社。 而其实也不用到处去投稿,只需要找到他们十分熟悉的,夫子为数不多的一位女学生,便基本能够解决。 人生的一大幸事,莫过于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四人眼前那缓缓走来的身影,不正正是纪芳么? “纪芳学妹留步。”曾皙挥了挥手,叫住了她。 “嗯?”纪芳抬眼望去,是那形影不离的四人,她的学兄以及学弟。 “纪芳学妹,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颜子渊面露真挚地开口。 她略一挑眉,问道:“你们四位,能有什么事是需要用到我的?” 苏平先前一步,道:“我编写了一首诗词,三位学兄帮着我更改了些地方,现在还有夫子帮忙引荐,就差出版社里。” “哦~所以苏小学弟,是想来我家出版是吧?”纪芳淡淡一笑,轻轻拍了拍苏平的脑袋。 有求于人,苏平也不好躲开,只能接着问道:“可以吗?” “那当然没什么不可以的,我待会去说一声就可以了,也别等排档了,明天就直接上新事刊物,看看效果。” 纪芳笑道:“要是效果好的话,就进三个月后新一版的《璃月诗集》,稿费什么的,杂七杂八加起来,应该有个上万摩拉!” 苏平眼皮一跳,本来就感觉这一行容易赚钱,没想到这样好赚,不过还得等这个所谓的验证期过去,这样细数下来,拿到摩拉的日子,都将近逐月节了。 不过,容易是在不算上查阅资料的时间,还有更改时的人力帮助,以及绞尽脑汁地写了一堆废稿,还有孔夫子以及出版社的人脉的情况下。 否则苏平现在,应该还在第一步左右徘徊,想到这里,他开口道:“谢谢纪芳学姐。” “诶,去掉三个字,直接叫声姐来听听吧!”纪芳看着这小奶娃娃,满脸期待。 苏平嘴角一抽,强撑着开口,唤道:“姐……” “哎,苏平弟弟乖,姐姐不走了哈。”纪芳揉了揉这小奶娃娃的脸庞,果然是和想象中一样的手感。 还有那声仿佛认可一般的“姐”,让纪芳有些飘飘欲仙了,毕竟‘白拿’一个脑袋灵活,相貌还算不错,并且彬彬有礼的弟弟,怎么想都不亏。 而这二人的身旁,三个青年相视一眼,各自一叹。 苏小学弟为了赚钱,竟然出卖色相,实在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啊! 翌日,万文集社的《新屋报刊》上,果然有了千岩赋的一席之地,上面显眼的七岁孩童之作,以及圣人举荐,瞬间吸引了不少眼球。 不过,争议也是十分巨大的。 一派认为作品太过粗劣,即便是圣人举荐,也不见得多么的好,这平仄对仗根本都可以说是没有。 另一派,则是认为宽容一些,因为只是一个七岁小孩所写,并且如今流行的的都是这个,怎么非就揪着这一首说事? 随着这事情愈演愈烈,到最后甚至不少自认为有几分学识的文人墨客,开口就提一嘴千岩赋。 搞得满城风雨,这其中还出现了一波,自诩是千岩赋忠实读者的存在,对其他的任何作品,都是不屑一顾,仿佛千岩赋是神一般的存在。 但真要是问他们哪里好,他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会说,你们就是不懂而已,其他的所有诗词啊,都不如千岩赋! 因为这件事情,千岩赋的名声,可以说是一落千丈,但是热度却是居高不下,一直霸榜。 甚至,有人因此举办了一次活动,内容是谈论有关千岩赋的各种事情,声称邀请了璃月的各大诗人到场,对所有读书人开放入场资格。 有人也在猜测,那位一直没有露面的作者,会不会也到场出席。 事实,倒也正是如此,苏平他的确到了,并且不止他到了,曾皙冉子有颜子渊纪芳都到场了。 这趟不请自来,为的,便是瞧瞧,这次声势浩大的活动,能整出什么花来。 第13章 论诗(一) 茶楼之中,众多文人聚集,各自叫上一壶茶水,随后便是在桌位与桌位之间,来回大喊辩驳。 双方之间,泾渭分明,将各自的桌椅移到一旁,剩下中间的大片空地。 也不知是哪个比较阔气的,包下了二楼,还在二楼的栏杆处,挂上两幅字。 左边那一幅,写着“泼文弄墨,本为名利。” 右边那幅,则是“跳梁小丑,自取其辱” 再一看此时他们相聚的原因,便不难知晓这是在说什么人,明摆着是在嘲讽苏平,为了名利写诗,只不过是自取其辱。 从这一点看,支持的一方,明显弱了气势。 “这些个拿钱砸人的,论个诗还整这么噱头,把我们当什么了这是!” 支持方其中一人不忿,本来是听说对方有意论诗文,这次才来的,结果一来就是看见这下马威。 要说服气,定是不可能的,有关这出手阔绰之人,自然也在他们心中或是口中,开始了讨伐。 “这人也不知是谁,仗着几个摩拉,就敢这般行事,当璃月法部是不存在么?” “现在讲这些,用处不大啊,摩拉就是路票,再说这种事,最重也就罚摩拉了。” “世风日下呐!” 又有不少人,摇头叹息。 若是再早个几年,哪可能会有这种风气,那时的他们,交谈多么欢悦,论诗词是那样愉快,根本没有如今的踌躇郁闷。 一方不快,另一方自然就欢喜,望着那边的叹气连连,他们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嘲讽,带着幸灾乐祸。 “天时地利人和,你们一点不沾,此次谁胜谁负,可不就高下立判了么?” “呵呵,劝你们趁早滚蛋,否则就和这绫上所写一般,自取其辱!” “这群家伙!”支持的一方中,有一人双手紧握,“你们欺人太甚!” “哼,痛打落水狗罢了,这论诗文就如战场,开战之前,我们当然是要先磨磨了,你们要看不惯,驳回来啊!” “不会连这都不懂吧?哪来的乡巴佬,土包子啊!” 这话再次引起反对一方的大笑,他们目中有不屑,有轻蔑,有高高在上仿若可以一语掌握他人的资本。 对于那支持的一方,他们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茶楼之中,位于边角,没见人去查看的那一桌,坐着苏平一行人。 刚刚的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纪芳垮着小脸,双手搭在桌上,撑着下巴,望向淡定喝茶的苏平,不由得疑惑。 “不是,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苏平喝了口茶,然后随手拿起块茶点,细细品尝着,看这样子,还真像是来喝茶的。 “楼上的那家伙,都明摆着在骂你了,你还喝的下茶,吃得了点心?”纪芳双手摊开,若不是认识这个小学弟,她估计会将对方,当成个变态受虐狂。 苏平淡淡道:“欲让其溃,先让其狂,等到他自认为攀上最高峰,再狠狠踩进泥地里,这样才是最恰之举!” “亏你能忍得住啊,沉着得像个比我岁数大的。”纪芳无心一言,却是道出实情,只不过她不知而已。 同坐的曾皙微笑道:“苏小学弟,一贯如此,不可以常人之龄而观。” 颜子渊同样面露微笑,让人如沐春风,薄唇轻启:“确是如此,或许正是天将降大任者吧。” “两位学兄,夸得太过了,我就是比较看得清事情而已,毕竟有利可图嘛!”苏平这人畜无害的模样,配上有些市井的言语,真是难以想象。 冉子有呵呵笑道:“小学弟不必谦虚,超脱年龄之智,也是好事,不过谨防少年老成,避免奋发之心为暮气掩盖,那便得不偿失了。” “这我懂的,子有学兄放心。”苏平略一点头,轻声笑道。 纪芳还想开口再问,便瞧见苏平一指二楼的方向,道:“二楼的人,看来要开始发言了。” 投去目光的,自然也不止他们这一桌,整个一楼的文人墨客,都是齐齐抬头,望向那个方位。 栏杆之后,是一个头顶束冠,相貌还算俊俏的青年男子,那双仿佛写着玩世不恭的眸子里,一直透露着玩味的神色。 身着白底蓝纹衣袍,质地与款式都属上乘,腰间带有名贵玉佩数枚,身后两位婀娜丽人相随,还有二十多个青壮守在楼梯口。 这样的阵势,如此的着装,都无一不在透露着两个字,纨绔。 “今日各位的消费,都算在李某账上便好,全都敞开了喝,要什么就随意点,当是自己家的就行。” 那纨绔青年,朗声说道。 而旁边的一位丽人,登时开始投怀送抱,靡靡之音响起:“公子大气~公子威武!奴家好喜欢呀!” “是吗?喜欢哪呀,仔细说说看。”李姓青年,一掌拍在这丽人的背后,并且那两片肥腻之地,狠狠地揉捏。 “嗯~公子好坏哦,这还有这么多人呢,奴家可不想在这,让别人占了便宜呢!”这丽人扭动着腰肢,身上的沉甸之物,挤压在青年身上,微微变形。 “人多怎么了?本公子让他们闭上眼,没人敢睁开,要让他们看着,谁也不许移开眼睛。”青年伸出手,揽过旁边那不怎么热情的丽人,也是一番挑逗。 “怎么,看着兴致不高啊,是不是觉得太闷了?”青年故意在“闷”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让那不热情的丽人,娇躯一颤,她哪里不知道这纨绔的意思,为了不被当场剥了,只能学着旁边的那位“前辈”,也是百般讨好,耸动诱人的身姿。 “这才对嘛。”青年吹了口哨,轻声笑道:“手生就好好学,熟能生巧,懂吗?昨晚上本公子可没尽兴,你还得再练练,没事就多去家里的后院,我可帮你纳了好几个姐姐呢,要好好学习!” “是。”她咬着银牙,屈辱地开口。 接着,青年便是揽着两个丽人,走回桌位上,后来发生的什么事,下面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仅此,也足够让楼下的众人,议论纷纷了,有的双手遮掩双目,或是干脆低下头去,默念有辱斯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有的则是双目大睁,不愿错过一丝一毫的春光美景,血脉偾张,仿佛那上面的青年就是自己一般,似身临其境。 还有小部分,心中念着罪过,但是将手指分开一些缝隙,悄咪咪观察的,这一类,约莫是有贼心没贼胆,或是不想玷污在外名声的。 同时,一个疑惑,也浮现在众人的心中,随着口口相传。 李性在璃月是大姓,人数有不少,但是可以这样嚣张跋扈,挥金如土的大少,可真屈指可数。 “看这人年龄差不多就弱冠之年,还有让人不齿的作风,这,不就是……” “盛露厅掌事人,李当成的儿子,李家唯一的继承人!” “什么!你说那货是李大人的儿子?!” “这,开什么玩笑啊,李大人自入八门以来,清正廉明,从不贪污,可以说是为官典范了,怎么他儿子就……” “唉,李大人的一世英名,怕是要毁在他儿子手里了。” 原先支持苏平的一方,叹气连连,就和战场上吃了败仗,粮草断了,军饷没得拿,回到家还放心媳妇儿跟人跑了一样的落寞。 而反对的一方,当然气势如虹,不打算放过这大好时机,张口便是各种冷嘲热讽,将对头的为人处世,行为举止,贬得一无是处。 最后还是不忘踩一脚那个苏平,然后赞扬楼上的李家公子,在当得知那青年的一刻,这一切仿佛就是注定这样的。 “哈哈哈,对面的,你们还论不论了?” “要不敢开口了,趁早回家给老婆孩子热炕头吧!别搁这耽误大家伙的时间了!” “唉,真是,李少都在这了,还论什么呀?回家洗洗睡去吧!” “哼,论诗文又不是比谁钱多,只要是用心写出来的作品,就由不得你们在这颠倒黑白!”先前的那双拳紧握的青年,拍桌而起。 这一声响过后,反对方也有人同样行事,双方形势,顿时剑拔弩张,好似就要拳脚相向。 电光火石之间,一位鬓角花白的中年男子,拍了拍率直青年的肩膀,缓缓说道:“子厚,过刚易折,不要太显锋芒,坐下!” “老师,可是这……” “别再说了。”中年男子凑近些许,小声道:“现在和他们胡搅蛮缠是没用的,等会论赢了,爱咋还回去就咋回去,现在只能忍着,记住了,忍!” “是……”被称作子厚的青年,低头应声,随后坐回桌位上,不再理会对面的任何声音。 他知道,老师这是在为自己好,眼前形势也的确如此,唯有忍之一字,过了这一时,便是反击之际。 “哎呦呦,怎么泄气了呀!” “站起来啊,不会被说了两句,连动都不敢动了吧?都多大个人了,还这么废物呐!哈哈哈……” “行了行了,都收着点吧,免得一会呀,给人说哭咯!” 反对的一方,哄然大笑,前仰后合,不亦乐乎。 而那支持的一方,在方才就有不少人,偷摸着或是明目张胆地移动到对面,人数真是一下变得很不对等。 在这样的情势下,论诗文一事,才是终于正式开始。 第14章 论诗(二) 耽搁了这许久,两波或有挪位,或是坚定不移的文人,终是开始了论诗之事。 “咳咳。”反对一方的文人,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而支持一方的人,明显不想给机会。 “针对你们之前说的,此诗滥竽充数一事,我问你们,是从哪看出来的?”支持方的那个中年男子,开口怒道。 反对方的人,被抢了先机,也不甘于此,其中一人冷哼一声,道:“这千岩赋,从里到外,处处都透露着廉价不值之味,差在哪里,不是人尽皆知的吗!” “就是啊,一首没几个好词做引的诗,能有什么大作为的,宁缺毋滥的道理,莫非你这活了大半辈子的,还不懂?” 那中年男子双目微阖,借此反问道:“人尽皆知,那你们倒是说出来啊,是有不敢见人的地方,还是说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你别血口喷人啊!”反对方之中,一个生得剑眉星目的青年,朗声说道:“我等博览群书,不敢说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也差不了多少,岂是千岩赋这种东西,可以糊弄的。” “你要我指出来,那倒也好,省得让你们觉得我们胜之不武,回头又去作文章,各种胡搅蛮缠!” “要说胡搅蛮缠的,那也是你们!”支持方中,那被称作子厚的青年,开口斥道。 “哼,那便来了。”反对方的青年,啪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轻轻摇着,“这一句所写,太过索然无味,而后的第二句,又与第一句,显得青黄不接,这点如何?” “仅仅因为这个?”中年男子双手后背。 “自然不止。”那反对的青年起身,接着在场中踱步,缓缓道:“先烈以身抵魔神,复还此世太平盛。” “以人类之躯挑战神明,这是绝无可能之事,可见这作者,为了编出些诗词来,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这样明知不可能的事情都写出来,你说该不该被指责?” “所有这样不钻研诗句用语,用几句大白话拼拼凑凑,就能当做诗词发表的作者,该不该受天下所有读书人的白眼?” “好,好,好!”反对方中,所有人皆是大声呐喊,也有人顺势鼓掌,看着正是一路势如破竹之势。 “那你怎知此事就不可能?你做过?你们做过?”青年子厚,骤然起身,一手指着对面的众人。 随着他的手指移动,口中轻吐:“那当年的千岩团诸位先烈,是如何保下的璃月港?是怎么让我们这些后辈,得以活在太平的世界里?又是怎么,让你我有时间在这掰扯,人可战魔神的!” “若当年的千岩团都如你这般,认为万事皆不可能做到,遇难便是退缩不前,恐怕璃月港早就覆灭,璃月人也早就亡尽了!” “这是你的片面之词,当年之战,可是有着帝君与众多仙家的存在,否则千岩团再强,又有何用?那苏平,就是借你们这样的悼念情怀,来大赚摩拉!” 反对方的青年,抓住空隙,反击回去。 子厚双目一瞪,面上微微温怒,“少和我扯这些,要是千岩团没用的话,那建立来做什么?浪费那时为数不多的资源吗?” “再说了,先烈难道不该悼念吗?!什么又叫利用,他现在是拿到我们的摩拉了?还是从哪捞到油水了?又或者哪里歪曲先烈形象了?” “一首还停留在验证期的诗词,能拿得到摩拉?呵呵,你要不回家再造几年吧,连这都不懂!” “你,我不和你扯这些别的,说回诗句的问题吧。”反对方的青年,眉头一皱,似乎很是不忿。 而子厚最近冷笑:“论不过,所以想转移阵地了?我看你书是没读几本,转移话题的能力,倒是练得不错!” “在下只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想必在座的诸位,也是想听论诗文,而不是讲大道理的吧?”拿着折扇的青年,双目中透出一抹精明,很是轻松地,将重心转移至众人。 “不错,论诗就论诗,别扯那些有的没的,听着就烦!” “这地是给你们论诗的,不是让你们瞎扯的,赶紧接着论!” 反对一方的人,众说纷纭,各种说辞都有,反正总结了也就一句话,赶紧论诗。 这样的反应,让子厚心中怒火中烧,他双目中几欲喷火,一一望去时好像能够把那些个丑恶的嘴脸,生生烧死。 但是想起方才老师的话语,子厚止住喷涌的怒火,静待一个时机,一个一击制敌,让对方无法翻身的时机。 故此,子厚只是冷哼一声,望着和敌我双方来回说这论会之事,默不作声。 随后不久,反对方的青年,又是再次开口:“好了诸位,还是继续论诗句吧,就是再怎么样,诗句写得一塌糊涂,也没有作用。” 说着,他看向那子厚,接着说道:“这后面又有一句,筑我璃月魂不灭,写得不清不楚,模棱两可,璃月的魂,是什么?” “这还用问,自然是契约。”子厚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回答。 “哦?”反对的青年闻言,双目微阖,“你怎么知道,难道是那作者告诉你的?还是说仅凭你一人的猜测?” “鸡蛋里挑骨头,那我倒想问问你,你认为的璃月该有的魂,是什么?”子厚一开口,便仿佛没有止境一般,不停地吐露先前的怒火。 “所谓一个璃月人,你却问璃月的魂,你还是给父母祖宗长脸了啊,刚刚满嘴的东西怎么就没了?接着讲下去啊!” “忘记了国之根本,抨击后起之秀,不占理还要反咬一口,你这样不忠不义,不仁之辈,连一点文人该有的风骨都没有,简直枉读圣贤书!” “你你你!”那反对一方的青年,气得牙齿发颤,七窍生烟,硬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指着对头干瞪眼。 子厚取得了胜利,整个支持方当然也是士气大增,各种难以言表的情绪迸发而出,对着反对方与背叛者,宣泄而出。 一瞬间,局势就迎来了两极反转,这样巨大的落差,让反对方的青年,难以接受。 在几声沉重的喘息之后,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不过也没人去管他的情况,用一句话说,就是自作自受,活该。 楼下的嘈杂,二楼也是能够听得见的,李姓青年爬起身子,回味着那残留在脸上的芳香,紧了下裤腰,走到众人能够瞧见的那地方。 定眼一望,楼下可谓是十分热闹,双方都在舌战群儒,那唾沫星子乱飞,看着都感觉有些反胃。 李姓青年听着,发觉是自己这边要倒台了,眼皮一跳,喃喃自语:“老子就不信,在这璃月港里,老子还能栽了不成!” “哼,不让你们瞧点颜色,真当我李自得是个吃白饭的!” 自言自语着,他双手撑在栏杆上,朗声喊道:“都给本公子安静!吵吵闹闹的成样子,知道的是你们在论什么破诗文,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公子弄了群泼妇骂街呢!” “都静一静!”李自得扯着嗓子呐喊,可是楼下的人明显战得火热,压根就不搭理他。 “嘿呀,敢不搭理本公子,活腻歪了?!”李自成跑回去,拿起个茶杯,又急匆匆返回,给狠狠扔到一楼的地上。 乒! 清脆地瓷器碎裂声响起,这让众人才去转头注意了一下,那在二楼快活完了,又要整事的李姓青年。 李自得见众人总算转过头来,登时脸上神气不少,咧嘴笑道:“静了就行,静了就行,呵呵……” “那个谁,你刚才说那什么千岩赋,咋滴咋滴,其实都没用!你说这么长一堆玩意儿,证明得了什么?” “要本公子来说嘛,这千岩赋啊,比起之前的那首,那首……叫没衣服穿来着?” 这时,那个擅长投怀送抱的丽人又是扑倒李自得的身上,面上比起方才滋润了几分,好似一朵出水芙蓉,妖艳娇媚。 领口比刚刚低了不少,展露出大片的雪白,她兰息轻吐,嗓音使得人身子骨酥麻,“公子~那叫《无衣》,不是刚刚才试过的吗,怎么就忘了呀?” “哈哈,对对对,就是那首无衣!”李自得的手,在身旁丽人的沉甸之物上,不肯离去。 他眼里满是玩味,“那千岩赋比起《无衣》呐,就像……就像是美人遇见本公子一样,任怎么要强,最后都只有求饶的份儿,哈哈哈哈...” 这番任哪个正常成人,都听得懂的污秽言语,让不少苏平支持方的文人,直接啐了一口痰。 “有辱斯文!” “竟然比喻成这事,可见其心底龌龊,咳,呸!” 子厚嘴角一抽,双目微阖,回问道:“你拿千百年前流传至今的诗,与今时之诗相比,哪来的可比性?!” “不都同样是诗,既然一样,那怎么不能比了?”李自得搂着丽人,一脸春风得意,“既然你说没得比,那本公子考考你啊。” “嗯……要是本公子,让你有得一席之地,去做到插手官场的事情,或者是为民谋福,你会咋办?” “这……”子厚沉吟,他并没有因为这是一个纨绔提出的话,就感觉是无稽之谈,而是在认真地思考着。 他自幼读书,父亲对其寄予厚望,但是后来的事情,多有不如意,他本不想再度烦恼,谁知今日,却又被提起了思绪。 众人望着怔住的子厚,神色各异。 在最为偏僻角落中的苏平,将杯子里的名贵茶水喝完,便是招呼着同坐的几人,准备离开。 纪芳面露不解,问道:“不是,你真不打算,本人出面一下?刚才他们都那样对你了呀!” 曾皙,颜子渊,冉子有三人,同样眉头微皱,刚才若不是小学弟拦着,他们就早前去助阵了。 闻言,苏平淡淡一笑:“这事要是我亲自出面,估计麻烦就大了,何况他们给我带了这么大的热度,其他也算不得什么。” “走吧,免得让人发现了,咱们可能就要自己买单了!” 几人悄咪地走出门外,尚未离远之时,便是有人呼喊,声如洪钟,明亮而沉重。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第15章 一饼易二星螺 距离茶楼之事,已然过了数日,璃月港中关于千岩赋的风评,正在逐步好转,那些嘲讽的跟风者已是销声匿迹。 至于那些什么都不懂,一味的吹捧者倒是还在,只不过也就是给人看个乐呵,闲来无事,逗悦取乐罢了。 在这场风波之中,似乎没什么表示的作者苏平,此刻正被夫子召到房中,面见两个来客。 一位中年男人,面上留有胡须,大致看得出,年轻时候是个相貌英俊的男子。 而另一位,则是苏平看见过的,还蹭了其一顿好茶的李自得,只不过此刻他的模样,真说不上多好。 头上没有戴冠,只是简单的束发,那一身做工用料精细的白底蓝纹衣袍,换成了净素衣,坐在位置上,低垂着脑袋,好似十分落寞。 中年人,也就是李当成,面上带着歉意,道:“夫子,前些日小儿在茶楼之中,出言不逊,辱了您学生的名声,今日在下特地带着小儿,前来谢罪。” 说着,他朝身旁的儿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说话。 李自得这才连忙垂首,急声道:“之前是我错了,什么都不懂,就去对那首千岩赋指指点点,请孔圣人责罚!” 这副低微的模样,与前些日子的嚣张跋扈,简直都沾不上边,若是眼神不好使的,估计会以为是两个人。 孔夫子捋了捋胡子,望向自己的学生,缓缓问道:“子安,此事与你有关,你待如何?” 李氏两父子也看向这七岁孩童,等待回复。 “这个……”苏平双目微阖,面上思索考虑着,其实心里并没多大反应,甚至十分平静。 李自得趁热打铁,一个劲地在那恳求,各种好话,给苏平都捧到了天上,仿佛他就是天地间的唯一,就是世上最好的存在。 饶是听惯了奉承的苏平,也是微微动容,这李自得还真是个人才,话术的作用算是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嗯,那好吧。”苏平微笑着,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但实际上就是为了顺水推舟,不然以后也是难做。 “此事本就不算大事,就此揭过也好。” 孔夫子笑道:“善。” “多谢苏小友宽宏。”李当成慈眉善目地笑笑,看着的确是一位人民父母官的模样。 李自得便没有这样的沉着,一直不断地说着谢谢,仿佛再没有其他的词语,可以概括他此刻的心情。 毕竟,他是一个很怕自己父亲的人,这次事情可是被狠狠训斥了几顿,差点就要动上手了,还好李当成念着亡妻,这才作罢。 否则呐,李自得恐怕是少不了被一顿打。 又寒暄了一阵,李氏父子准备告辞,刚刚起身,孔夫子就制止他们,自己也是起身,走到跟前。 “李大人,既然子安选择揭过此事,那么这些礼品,还是收回去吧。” “不可啊,致歉之礼,哪能收回呀,夫子还是收下,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李当成劝道:“夫子就请收下吧。” “孔圣人,您收下吧。”李自得也是同样在劝。 推辞了半晌,李氏父子将礼品留下之后,抬腿就走,不给其追来的机会,匆匆出了庭院。 追到门口,只看见两道背影的孔夫子,幽幽一叹,看向身旁同样追出来的学生,缓缓说道:“子安,将那礼带去,你用吧。” “夫子,这……” “你我之间,就不必推辞了,本就是该找你道歉的,拿去吧。”孔夫子摆了摆手,迈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留在原地的苏平,开了手捧着的礼盒,里面是一些点心,做工精细,用料讲究,估摸着是上门送礼通用的东西。 盖上盒子,苏平迈步也要回寝室,不过三位学兄在此时窜出,似乎等候多时。 “啧啧,小学弟呀,怎么这般容易就放过他了?”曾皙疑惑道,人善被人欺这个道理,莫非小学弟还能不懂。 苏平轻声笑道:“人家父亲都找上门来,人也卸冠素衣的,我要是再胡搅蛮缠的,倒是显得夫子的教导不好。” “再说,他帮我带了那么多的热度,我感激还来不及呢,要是下次他再这样,那可就好了!” 颜子渊双手环抱着,丰神俊朗的面上露出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小学弟,心胸宽广,气海如宇啊!” “过了,这就过了。” …… 话说,李氏父子俩出了庭院之后,并肩在街上走着,温和的阳光洒落,十分舒爽。 李当成双手后背,道:“自得啊,这次爸帮你摆平了,但那是人家不在意的情况,你下次可注意些吧!” “嗐,知道啦!爸你这一路 都说了几遍了,我都会背诵了!”李自得摆了摆手,脸上有些不耐。 李当成冷哼一声,“皮痒了?” “不敢不敢!”李自得顿时蔫了,神色萎靡,没有再开口反驳,而是脚下一迈,跑开老远,只听得传来一句:“我知道错了,但我就是不改,哈哈哈……” “这混小子!”李当成在原地,单手握拳,面上露出怒色,不过却没有追上去。 他站在原地 ,浑浊的双眼中满是沧桑,一声叹息后,仿佛是又老了几岁,若有别人在此,恐怕会认为,李当成是在叹息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然而此中缘由,只有他自己知道,望着儿子那只剩下一个小点的身影,李当成用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喃喃道:“为了家,也是苦你了……” …… 数月时间,转瞬即逝。 转眼间,又快要到了逐月节的日子。 苏平告别私塾中的诸多人,独自走在街道上,怀里揣着几张摩拉钱票,感觉很是舒服。 这是诗句那边,通过验证,进了正式的诗集之中,纪芳做主,给他两万的摩拉,作为万文集舍收录诗词的费用。 这个价格,苏平先前也曾了解过,是行业里比较中上的价格了,纪芳对一个认识不过数月的小学弟,能够做到这样,已然是仁至义尽。 怀里有了钱,苏平连走路的踏实了不少,不过这笔钱,他决定先带回家里,补贴家用,因为上次偷放摩拉时,家里的摩拉剩下不多了。 而这次,苏平同样没有通知父母来接自己,并且还是提前半天回家,又是不麻烦父母二人的一次。 出城的道路,需要路过吃虎岩街道,因为那边通往天衡山的方向。 美食街道特有的香气四溢,碳烤,油炸的小吃,滋滋冒响,让人不禁垂涎欲滴。 苏平瞥了眼那些小吃,默默咽了口唾沫,虽说不是个小孩了,对于花钱的冲动,需要尽量克制,不过这里的香味,实在太过诱人了。 “早知道,就不在下午回去了。”苏平心里喃喃,下午也是这小吃街的火热之时,虽然比不上夜晚,但也不遑多让。 买不买?这个问题在苏平心中浮现,原本手中拿着家里钱财,他是绝不可能买的,但是现在手中拿着刚刚入手的钱。 要不,就奢华一把? 想法冒出之际,苏平眼角瞥见一处卖着摩拉肉的摊位,看样子是摆了许久的老字号,还有那立牌上写着:四百摩拉一个,七百摩拉两个。 算是很实惠的价格,并且那铁板上的摩拉肉,看着馅料十分饱满,一口下去肯定流油。 纠结了许久,苏平走过去,买了两个,放在纸袋里,还在冒着热气。 望着用自己的钱买来的点心,这是别人送来的,不一样的感觉,苏平抓起一个,吹凉部分,咬了一口,饱满的肉在嘴里,香气直冲味蕾。 并且似乎有一种感觉,自己买的,比别人买的,或是拿着别人摩拉买的,要好吃不少。 微微笑着,苏平抬眼望向街道,便望见一个孩童,手臂挎着个篮子,叫卖着刚刚采来的星螺。 可惜一路的过客,没有一个买家,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的人,或许是因为那孩童脸上,沾着太多的尘土吧。 苏平观望了一会,看出这孩童骨瘦如柴,脚上也没有穿着鞋子,并且身上的衣服带有不少个布丁,甚至都算不上衣服,应该说是块破布。 脑袋上披着块布条,用来防止暴晒。 “刚刚采摘的星螺啊,从瑶光滩上采来的……”这孩童开口,嗓音清脆,是个女孩,应该比苏平大不了多少。 望着这一幕,苏平心中又涌起了当初,那段当初跑商,屡屡碰壁,吃上闭门羹的日子,那时多么的煎熬,如今甚至还历历在目。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个道理苏平也是一直贯彻着,所以之前没管这样的事情,可是如今,有所不同了。 未来的他,等飞黄腾达了,应该会尝试让璃月,甚至整个提瓦特大陆,都再没有眼前这样的孩童。 “就当是在璃月港里,做的第一件善事吧。”苏平心里喃喃,三两下吃完手里有些凉了的摩拉肉,随后跑向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也瞧见了他,这个莫名其妙在路边看着自己,然后又跑过来的男孩,对方身上那件布料还算精细的衣物,让她不太敢靠近。 苏平跑到她的跟前,微微抬头望着这个比自己高了几分的女孩,笑着问道:“姐姐,这个摩拉肉我吃不下了,给你好不好?” “给我?”女孩疑惑一声,随即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你自己带回家去吧。” “哦。”苏平略一点头,随后就是发挥这个年纪的外表的作用,眨巴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又道:“姐姐,下次做买卖,可以先洗一把脸,说不定会有好运哦!” 女孩看着这个小奶娃娃,不免有些呆了,布条边沿下的那双赤红的眼瞳,没有被脸上的灰尘所蒙,很清澈也同样明亮。 她的眼中,此刻仿佛只剩下这个可爱的小奶娃娃了,不过可能是饥饿的躯体作祟,将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回过神时,女孩只看见那小奶娃娃跑走的背影,还有自己篮子多了的摩拉肉,少了的两个星螺。 “你等等,两个星螺,换不了摩拉肉的!”女孩大喊,可是男孩却是跑没了影子,消失在人海之中。 女孩根本没有那个跑动的力气,连走路也是十分勉强的,在那里等待许久,男孩也没有返回,篮子里的摩拉肉也冷了。 看着篮子,女孩终是克制不住饥饿,拿着生冷的摩拉肉,小口小口地啃着,虽然冷了,但她也不在乎了。 咕~。 一天没有进食的小腹,胃里翻涌着胃酸,不过过了一会后,身体总算适应了食物,一股温暖,在心中涌起。 她想着,今天也是没人买东西了,索性提着篮子,走到了城外的小溪旁,在那里洗干净灰尘,露出一张饥黄的小脸。 伸手取下头上的布条,白发散落着,她又拿起篮子里,那被自己吃剩下半块的摩拉肉,张口就想要吃掉,但随即又忍住了。 “还是留到明天吧,不然又只能去试着抓鱼了。” 忍着冲动,女孩把摩拉肉放回纸袋,坐在溪边,端详着自己洗干净的面庞,小声喃喃:“洗干净脸,真的会有好运吗?” 第16章 一别儿伴,游必有方 从吃虎街道跑走后,苏平一路径直出了城,回家的路上也没有遇到像上次那样的危险,可见千岩军的能力,还是挺强的。 踏上泥地,苏平这次怀里除了摩拉钱票之外,还多了刚才作为交换的两个星螺。 毕竟要是什么都不拿的话,感觉就是在施舍乞丐,但方才那个女孩,分明是一个商人,所以,不能够直接给,那样等于是在侮辱人。 跑回自己家门前,苏平一把拿出摩拉钱票,递给自己母亲,笑道:“妈,我赚钱了!” “啊?”黎颖眨巴了一下双眼,看着眼前的票子,并没有惊奇儿子怎么回来了,而是问道:“平儿,你怎么赚的钱呀?” “写诗啊,赚了有两万摩拉呢!”苏平咧嘴一笑,双眼都眯了起来。 黎颖也是欣慰一笑,伸手轻轻一点儿子的额头,道:“我儿子出息喽,能赚钱了!” “嘿嘿。”苏平挠了挠脑袋,笑得更加迷人了,“对了,妈,我回来的路上……” 苏平将路上,帮助了一位岁数差不多的女孩的事情,说了出来,手上还拿着那两个星螺。 “呵呵,我家平儿,果然是个心善的孩子。”黎颖拿起那两颗星螺,思索道:“待会妈用红绳,给你编条手链怎么样?” “好呀。” 之后不久,苏越也回了家,看见儿子的瞬间,感觉身上都轻松了不少,听说儿子赚了钱,也不问是多少,只感觉自家儿子真是有出息。 他咧嘴笑着:“平儿,果然比爸强多了呀,七岁就赚了两万啊!” “那不也是您儿子嘛!” “也是啊,哈哈哈……” …… 翌日,苏平醒来之后,洗漱完吃过早饭,就拉了张凳子,坐在门口。 一直到了中午,也没等到那个印象中,几乎是每天都会来的身影,或许是家里忙,所以没有时间过来吧。 下午,苏平没有再等待,而是去给家里帮忙,今年的逐月节,比起往年要丰盛不少,因为多了一道面食。 听母亲说,那叫连心面,吃了之后,一家人就心连着心,可以永远地在一起。 这连心面,捧着暖手,吃了暖胃,想着也暖心,苏平嗦着面条,感觉这是世上,最美味的食品,在没有其他,可以比得上今日这碗面。 这属于逐月节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苏平怀着些许疑惑入睡了。 夜中十分平静,晚风吹得老旧的门窗吱呀作响,不过住在这里多年的一家三口,早已习惯,所以睡得很沉。 这一觉,一直到日上三竿了,苏平才悠悠转醒,揉了揉还有些朦胧的睡眼,一看屋外的大太阳,不免目露疑惑。 平时他都习惯了早早起来,就算在家也是不例外的,这今天是怎么了? 苏平下床之后,也没有那种头重脚轻,好像还昏昏欲睡的感觉,反而是十分清醒,思绪空明。 这样奇异的变化,让苏平很是不解,但既然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伤害,那也就算了,毕竟睡的比较过了,也的确会有这样的反应。 又是平静地一天过去,苏平依然没有等到那身影的前来,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久没见,也是怪想的。 “难道是出事了?”苏平心中生疑,去找了自己母亲,问道:“妈,最近一段时间,小鹤没有过来吗?” “小鹤吗?算上今天,倒是有四天没来了。”黎颖说着,莞尔道:“怎么,平儿看上人家姑娘了?” “不是,就之前她一直都来的,这突然没来,我还有点不习惯呢。”苏平沉吟少许,又说道:“我去西村那边看看她吧,别是生病了。” “好,不过路上注意安全啊。”黎颖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送她出了村子,便回家继续去收拾家了。 而苏平这边,沿着两个村子相通的道路,走了不久,便到了小鹤家居住的西村。 西村的地势较高,回头一望,可以清楚地看见南村,各处田地还有村道,都能够看得见。 没看多久,苏平回头走进村子里,逛了两圈也没有发现小鹤的踪影,之后一经询问,才知道了许多事情。 原来,一个月之前,小鹤的母亲去世了,是村里人给帮忙办的葬礼,而后在四天之前,她的父亲回来,将她带走,就再无音讯。 苏平略微皱眉,问道:“没说去哪吗?” “没有,不过那天他行色匆匆的,直接把女儿给拉走了,之后也没再回来。”一个青年回答。 苏平点了点头,微笑道:“谢谢你啊。” “不用,小神童哪的话嘛。”那青年摆了摆手,接着去扛起锄头,下地去耕田了。 原地,苏平思索着,小鹤的父亲他也见过,应该是在外面赚了钱,回来却发现与媳妇阴阳相隔,所以才匆匆带着女儿去拜祭吧。 至于后来,村民们不知其情况如何,苏平觉得在这里猜想也是无用,有缘自会再见的,但他并不是不担心。 虽然附近看起来安全,但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出事,加上村子里那种卖儿子女儿的事例 也不是没有过。 想到这里,苏平脚步加快了些,迈步走向来时的路,与一个行色匆匆,面露焦急的人,擦肩而过。 若是苏平退回方才的地方,便可以听见,那个人,额头青筋暴起,趴在地上怒吼:“为什么,如果我再快一点,在快一点……” “就不会是这样了,不会是这样……” …… 此后,苏平一直在外搜寻着,可惜始终无果,看了眼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只得暗叹一声,“希望没事吧。” 回到家后,苏平与父母,说明了逐月节之后的安排。 “爸妈,夫子说逐月节之后 准备带着学生一起出国去旅行,我这次回来,刚好问问您们的意见。” “那不错啊,要去哪一国?”黎颖问道。 苏平想了一下,“好像先是要去稻妻,之后要去哪里,夫子也没说。” “稻妻啊。”黎颖喃喃一声,又问道:“要去多长时间?” “也还不知道,但是海灯节之前,一定会回来。”苏平端着饭碗,缓缓说道。 苏越笑道:“那就去呗,出国旅游的机会可很难得呐。” 黎颖叮嘱道:“不过还是注意安全,稻妻那边比不璃月,听说治安不太好。” “那一定的,妈您放心吧,有夫子在,会没事的。” 又是翌日,大日初升,提瓦特大陆迎来新一天的清晨。 苏越和黎颖将儿子送到了璃月港,去私塾拿了包裹,又送去了码头,前者摸了摸的儿子的脑袋,道:“去吧,平儿,玩得开心点。” 得到父母同意的苏平,信步走向同是私塾中,三三两两的同窗,蓦然回首,父母二人都还望着他。 忽地一阵海风刮过,让苏平左手戴着的两个星螺,在相互碰撞中,响起清脆的声音,如同幼鸟轻鸣,悦耳动听。 察觉到儿子的回望,苏平与黎颖挥动手臂,作着无声的道别。 苏平也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挥了挥,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父母二人的影子,似乎苍老了许多。 像是一对慈祥和蔼的老夫妇,相互搀扶着,在外想送已然长大成人的孩子,他们都挥着手,道别。 站立许久之后,苏平和黎颖总算是离开,走个几步还要回头看一眼,直到街道那里,回头看不见时,才是终于不回头地离去。 码头上,苏平轻叹一声,来到这个世界七年之久,但要离开父母这么远,还是第一次,虽说去私塾也是一种离开,但总没有这样远。 在并非太过依赖,而不想离开,具体是何原因,苏平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在要离开之时,总是会生出不舍。 一旁,也背着包裹的曾皙,走到小学弟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说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我知道,这次行程,我有尽数告知。”苏平叹息一声,望着父母离去的街道,再也无言。 曾皙哎了一声,道:“再不到四个月,就可以相见了,小小年纪别显得这么暮气嘛,拿出点去旅行的干劲来!” “呵呵,我尽量吧。”苏平摊手道。 “真拿你没法。”曾皙轻轻摇头笑着,拉着小学弟,上了私塾订下的大船。 船舱内的房间,是两两一间的,本着先到先得的原则,曾皙带着他的小学弟,直接选了最接近甲板的那一间。 而后赶到的颜子渊与冉子有,则是住在了隔壁,这四人再次重组,齐齐走上了甲板,看着码头上的人来人往,神色自若。 波涛海浪拍打着海岸,这坚守了不知几年的磐石,也被无形无相的水冲刷出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旁边的航船上,小来不少背着行李的人,在码头上,与他们各自的家人相见,相互道尽这些日夜来,无法驱散的思念,以及外出时的趣事。 苏平双手搭在床边的栏杆上,望着那边的重逢,已然开始想象起自己回来时的场景,他会如何,父母会如何,等等诸人会如何。 想着想着,他不免自嘲一笑,这还没走就想着重逢,是不是太过恋家了些? 船终于开始了移动,驶离它停留的港湾,载着一行人同样离开家乡的人,一起去往陌生的国度。 第17章 抵达 海上航行了十多日,见惯了海天一色,还是想看看有没有一些不同的风景。 不过在海上,除了偶尔遇见的其他行船之外,便是可能看见的白毛海鸥飞过,才能引动些许的变化。 众多先生,各自有了解闷的方法,三五成群地在甲板上游玩,或是下棋,或是喂海鸥,亦或者在甲板上看着书,朗诵诗句。 在时光消磨之中,才总算是看见了一片陆地,那里的地上,飘荡着数不清的泡泡,看着感觉如梦似幻。 孔夫子站在船头,一指那座岛屿,解释道:“那是海只岛,稻妻的外附岛屿,古时为一位名为奥罗巴尔的魔神所统治。” “后来,统领稻妻的神明,雷神巴尔,带领部将攻下了海只岛,并且在那一个岛屿……” 正说着,孔夫子指着更东边的那座岛屿,远远的,可以看见那里留有一道巨大的峡谷,将整个岛屿横穿,峡谷之中的海水,附着有紫色的雷电,看起来就十分危险。 “那是八酿岛,雷神巴尔,就是在这个岛上,将大蛇魔神奥罗巴尔斩杀,并且留下了这一处堪称鬼斧神工的天险。” 一语道尽,一众学生皆是啧啧称奇,有猜想那时战况的,有思索是为何而战的,有默哀悼念的,也有些在谈论的。 “没想到,夫子不光学识渊博,还精通国外历史啊。” “要不能被称作圣人?咱们也好好学,别辱没了夫子学生的名号。” “嗯...” 除了以上反应的,还有一个例外,苏平坐在甲板上,一手托腮,很是悠闲,夫子的介绍,他当然也是听着的,只不过并不上心。 因为这是有关稻妻的历史,和他的关系不大,也不用去过多的了解,知道了就可以,用不着去寻根问底。 孔夫子的话语还在继续,“言起稻妻,你们对稻妻的印象,或者说看法如何?可畅所欲言。” 在夫子说完必备的一句之后,便是有一个青年起身,“稻妻的文化,还有大部分物品的起源,都是来自璃月。” “此言非虚。”孔夫子微微点头,接着道:“但,也不必因为是学自我们,便去轻视他们。” 那青年又道:“稻妻方面也便是有可能,青,出于蓝而青于蓝,冰,水凝之,而寒与水?” “或有可能,荀卿言之的确眼前的部分状况,如出版物的谈论环境,稻妻远胜璃月啊!”孔夫子微微一叹。 “夫子是想说,莫要因为璃月此刻强大,便对其余国度,不屑一顾,或许某一天,璃月也要望其他国家的项背?”荀卿问道。 “嗯。”孔夫子略一点头,接着说道:“思进取,不闭固,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方为大善,将来若谁入了仕途,望可遵此理。” “是。”一众学生齐声答道。 孔夫子捋了捋胡子,微笑道:“既提了追赶一事,那便再一提授业解惑,老师与学生间的事。” “你们眼中,老师当是如何,学生当是如何?” 沉默,但是并不久就有人起身,开口回答:“老师要渊博学识,学生肯虚心求教,相互之间,处于良好的状态。” “对,也不对。”孔夫子缓缓开口。 又一人起身,“达者为师,不知者为学生?” “也可,并不全。” 另一人起身,“传道授业解惑者为师,拜于门下者为学生。” “对也,却亦并非全貌。”孔夫子微微笑着,平凡的面容之上,浮现温和之意。 一众学生陷入苦恼之中,后来又有几人开口发问,也被一一称为是对,但不全面。 而坐在一众学生之后的曾皙等一众学兄,皆是笑而不语,他们这一帮人,因为太过能说会道,故此被夫子命为:除非所有学生无人提问,否则无需作答。 毕竟总要给别人一些机会,否则风头都被这些个学兄抢去了,叫什么事? 与他们坐在一起的,还有众人的小学弟,苏平。 他也因过于出众,并且人脉广布,而被安排在学兄的那一边的位置,这也是无奈之举。 望着那些学弟学妹苦思的模样,这些学兄,他们或焦急,或平静,或是微笑着,像是看当年自己走过的道路。 孔夫子又一捋胡子,眼见无人回答,道:“璃月八大家之首,曾在一文中写到: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意不必贤于弟子。” “老夫初读之时,深感此理,如今再讲与你等,是为布道施业。” 前方的一众学生,都是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后方的学生,面露笑容,自然懂其中意味。 在这样的论会之下,船终于行进到了稻妻的主岛,鸣神岛中那离岛的码头。 下了大船,踩着木制的海上栈道,由夫子带领的一众学生,打量着周围。 路旁那些站岗的士兵,同样拿枪,而只有带头的人才拿刀,并且穿戴着一身铠甲,十分厚重。 夫子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自己的学生们,“稻妻有三大奉行,分别为勘定奉行,主外交之事,社奉行,管节日祭典,天领奉行掌兵事,直属稻妻雷神,雷电将军。” “三大奉行各司其职,这一点,与我们璃月的七星八门类似。” 一众学生点头,接着前行,便是交错的街道,路旁有火红的枫叶飘落,打下落寞萧瑟之意。 再一看街道的布局,还有房屋的形式,总是给人一股肃杀之气,好似有刀剑在鞘,只不过锋芒未显罢了。 苏平看着周围,这里他并没有在游戏中来过,只在一个喜爱装着闲人喝茶的存在那里,听说过这个国度。 现在看来,还没有实施,那话语中提到过的,锁国令一事,不然他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上岸,并且没有人来盘查的。 到达旅行目的地,这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住所,总不能风餐露宿,天为被地为床吧? 孔夫子倒是觉得自己那样没什么,但是这还有一大群学生,可不能小小年纪就坏了根基。 于是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到离岛的万国商会,就近租了不少房间,可是给那管理人乐坏了。 没说几句,就招呼来人,帮这些个出手阔绰的大老爷搬东西,拿行李,没多久就安顿好了。 在这之后,孔夫子让学生们先自由活动,等明天再去各地观景,如此开明的提议,自然受到了一致赞成。 其中,苏平算是最为无奈的一个,因为不等他开口,那三位学兄便是动手,捂嘴,固定,搬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若是有不知情者看见,恐怕会以为这三人,是哪里来的人贩子吧。 走出一条街道,三人还是没打算撒开自个儿的小学弟,估计是当成以后肯定要经历的一个阶段,提前练习了起来。 微微叹气,苏平目中的无奈,难以言表。 颜子渊瞧见之后,呵呵笑道:“小学弟莫如此作态,事后学兄自会有补偿,现在,就先委屈你了。” “唔唔唔唔唔……”苏平叽里咕噜地说着,没人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也没人想知道,反正这样足够练习就对了。 瞧着他这副模样,冉子有不禁笑道:“若日后也是这番场景,倒也是挺欢乐的。” “的确,就是不知道我会有个怎么样的孩子,嗯……”曾皙沉吟少许,望了眼苏平,突发奇想,“要求不高,像小学弟这样的,就大差不差了!” 颜子渊抽了抽嘴角,道:“曾兄,这要求还不高呢?小学弟这样的,可是百年难得一遇呢!” “那说不准呢。”曾皙哈哈笑道。 冉子有也是微笑着,轻声说道:“曾兄之志,非我能比也,佩服佩服。” “承让承让。”曾皙摆了摆手。 三人又玩了会,这才放开他们的小学弟,各自拍着手掌,眉开眼笑。 “你们三个啊,唉...”苏平双手后背,似一个老头子一般地开口。 但这稚嫩的脸庞,还有娇小的身躯,配上这副做派,却是显得有些滑稽。 果不其然,三位学兄瞧见他这副模样,登时笑得更加大声,手用力拍着大腿,前仰后合,笑得差点都直不起腰来。 苏平给了他们一个白眼,双手自然垂落,面上的语重心长,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秒时间,就像换了个人,气质完全地不同。 许是笑得够了,曾皙微微喘着气,问道:“小学弟,刚才被我们带得如何?说说感想呗。” “对,说说看吧。” “让我们也好改进些不足。” 颜子渊,冉子有二人,也是围着他,等待下文。 在他们的期待之下,苏平开口,缓缓说道:“我真是……替未来的侄子侄女们心疼,要是四五岁还好,但要尚在襁褓之中,哪经得起你们这么折腾啊!” “小学弟说得是呀,那要不教教我们?”曾皙双目微阖,笑得好像一只狐狸。 苏平摇头,“不教。” “为何?” “你们又用不到。” “我们可没有绝后,怎么可能用不到呢?” “那等你们有后再说。” “行。”三人齐声答应,随后迈步就走,向着城外。 原地,苏平叹息一声,迈开小腿,赶忙跟上…… 第18章 怎么哪都有纨绔? 离岛的城区之外,四人成行地走着,三位风华正茂,身形相差不大,余下的一个,黄口之龄,却也知世事。 面向那火红的枫叶,它飘落凋零,旁边的树木却有的依旧繁盛,一生一死,一茂一老,尽在此间。 这四人,也算是四个才子,望着那枫叶凋落,偶有所感,各自心中与面上,都浮现一抹淡淡忧伤神色。 “唉,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可叹可叹。”颜子渊摇头轻语。 其余三人见此,也是各自起势,似有不让的嫌疑。 先是曾皙,一手摊开,遥望着那枫树,眼中真情流露,仿佛这是多年一别之地,今朝返程。 “离时吾尚幼,不知枫红意。而今弱冠龄,却是见凋落。” 而后,冉子有一手抚胸,似是心中有无限感慨,想要一舒而出。 “素有红时离别意,相见日时尽沧桑。” 最后,苏平一掌抵额,凡人有万千悲苦聚集,让他眉头紧锁,少许时间后,舒展而开,欢喜将悲哀,取而代之。 “路畔踏红叶,三友各舒声。” “我心本无意,欲拒不得应。” “萧萧风雨过,熠熠赤枫落。” “今时惟一念,魂归万里乡。” 三人道尽时,一旁的颜子渊已是满头黑线,眉宇间隐隐有质问之色,仿若一剑朝向他们,口发质问之声。 不过这副模样,并没有迎来三人的劝导,反而是助长了他们的气焰,让三人咧嘴大笑,又是一脸地无辜。 那样子,就仿佛在说:“吟诗就吟诗呗,谁不会一样?” “你们三个。”颜子渊开口,一字一顿道:“非得这样?” 曾皙微微摇头,念念有词道:“倒也不是,只不过刚好心中有文采诞出,实在不忍它胎死,便只有当即诵出现实,才能聊表我之心意。” “我与曾兄之想一致。”冉子有双手作揖,微笑着一礼。 眼看找不到突破口的颜子渊,只好把矛头调转到苏平那边,幽幽地说道:“小学弟,为兄待你不薄吧?” “挺好的。”苏平拿出随身纸笔,抄录着刚才自己诵出的诗句。 “那刚刚之举,是为何故?”颜子渊问道。 苏平毫不犹豫道:“赚钱啊,正好心有所感,能写一首是一首。” “可我怎么感觉,你们是串通好了,要气我的呢?”颜子渊双目微阖,丰神俊秀的面庞,仿若刀削斧凿。 “咳咳。”曾皙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道:“子渊呐,人不可心浮气躁,需得脚踏实地,实事求是。” “至于方才之事呢……”说着,他故意停顿了一会,望着颜子渊,目光炯炯,朗声道:“吟诗不吟自己写的,那叫吟什么诗!” 此话一出,苏平与冉子有霎时忍俊不禁,大笑不止,而颜子渊则是嘴角抽搐不停,深深地吐出了口气。 “罢了罢了。”颜子渊摆了摆手,随后伸了个懒腰,那比起女子也不遑多让的脖颈,大片露出,引人注目。 不过苏平,曾皙,冉子有三人见惯了,当然是不会有其他的任何想法,毕竟他们都是个大老爷们。 “咳咳。”又一道清嗓子的声音传来。 颜子渊望向三人,疑惑道:“你们嗓子不舒服吗?怎么这一会,又得清嗓子了?” “不是我们。”苏平将抄录完的诗词收好,悠然回头,目光后方落在不远处。 在几棵枫树之下,需要人帮忙抬着的椅轿上,坐着一个满脸戏谑的男子,其相貌还算不错,五官端正,双眉浓厚。 而其旁边,还有身形六个壮硕的男子,也是一脸的恶人相,脸上横肉堆砌,仿佛在看着几滩烂泥。 原地,颜子渊望了眼同行三人,随后他们一齐看向那满脸戏谑的男子,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演。 这戏谑男子,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目光扫过几人,最后停留四人里,相貌最为出众的颜子渊身上。 望着他,男子开口,缓缓说道:“好俊逸的小娘子,不知道芳龄几何,是哪方人士啊?” 此话一出,苏平四人面面相觑,然后落在颜子渊的身上,细细打量起来。 相貌清俊,眉清目秀的,并且皮肤白净,还留着一头及腰长发,的确有可能认作是身子比较高大的女子。 “这……”颜子渊有些无语,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不远处,那男子一连咽了不少口水,接着道:“小娘子,怎地如此娇羞呀?莫不是被本少惊艳到了,要以身相许,但是不好意思开口吗!” “哈哈哈哈,大可不必担心这些,本少很好相处的,等咱们一起深入交流一番,然后彻夜长谈!你就会发现,本少是个多么好的人了!” “聒噪!”一向彬彬有礼的颜子渊,被这样调戏了,也免不住心中生怨。 “哎呀,是个男的!”那男子眨了眨眼睛,又思索道:“真是的,长的人模狗样的,不过嘛……男的也不是不可以,嘿嘿嘿!” 这样稀奇的癖好,不禁让四人一阵恶寒,目中露出鄙夷之色,带有十足的嘲讽。 “喂喂,你们什么意思?看不起本少是吧?”那男子先是一怒,随后一喜,呵呵笑道:“那边三个,待会也一起吧!本少会好好疼爱你们的!” “去,把这四位给本少,带过来!” 一声令下,六个壮汉虽说面上有些不自然,因为抓女的倒还能揩点油,但抓男的,想想就…… 但是主子的话,不得不从,他们也只能前去抓人,毕竟自己的意愿和工钱饭碗比起来,还是后者重要。 这六人摩拳擦掌,一步步逼向那看着是文弱书生的三人,至于那个小孩子,待会再抓就好,反正也只是个孩子罢了。 “各两个?”曾皙上前几步,看了眼同在身旁的两个同龄人。 “可以。”颜子渊拉起广袖,绑在胳膊上,避免待会有力使不出。 “尽力而为。”冉子有嘴上这样说着,却是活动着手腕,发出骇人的咔咔之声。 他们三人的身后,没有战斗力的苏平,被这如同三座大山的身躯,给生生地护住。 面对这壮硕的六人,颜子渊三人倒是并不慌张,他们早年跟随夫子外出,一起平了不少的匪徒,战斗经验还是有的。 故此,曾皙,颜子渊,冉子有三人双拳并用,不过数息时间,就将那六人打倒在地,并且躺在地上,难以爬起。 接着他们看向那坐在椅上,面露惊讶,又转为惊恐的男子。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别,不要……轻点!”那男子扯开嗓子嚎叫,如同鬼哭狼嚎般,具有撕裂感。 或许是坐得太久,亦或是柔弱到没人抬着就不会走的地步,他只能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一顿操作之后,这男子被他自己的衣物,捆在了枫树的树干上,嘴巴也被堵住,只能唔唔唔地出声。 而苏平四人则是抬腿就走,对于像男子这样哪里都有的纨绔,压根不用怎样去管。 苏平也真是想不明白,为何纨绔就那么多呢?是家里有钱给的狂妄,还是说从小生活得太好便目中无人了? 若是从始至终没有改变的话,也难怪会有那样多的家道中落,毕竟时代背景只是推动的因素之一,执掌的人才是主要。 走出老远,一直到出了枫树林,除了颜子渊之外的三人,皆是放声大笑,十分地放肆,毫不掩饰。 颜子渊双目半阖,仿若十分无奈,幽幽叹道:“遇人不淑,交友不慎啊!” “诶,慎言慎行呐。”曾皙双手环抱着,轻声笑道:“如此言论,可非是君子之口该出的。” “得了吧……”颜子渊想了想,接着真的文雅了不少,“与三位同道,在下之质实在差得久远,故而并非君子也!” 这话听着,倒的确像是恭维他们的话,不过苏平,曾皙,冉子有三人可都是饱读诗书,又是孔夫子的学生,对于此言中的质,当然是一脉相承的理解。 孔夫子曾言:“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方为君子。” 此中的“质”之一字,阔义为质朴,粗俗,深意为野蛮,不入流的人。 “子渊兄,此言差矣。”冉子有摇头道:“我虽称不上君子,但亦非小人蛮夷,怎可如此说呢?” “确实确实。”苏平左手后背,而右手在身前比划着,“子渊学兄此等行为,真是不该,不过念在初犯之下,便不去禀告夫子。” 曾皙接上话语:“快快表示,感恩我等兄弟吧,也不用多,一顿酒一顿饭都行,自是不会嫌弃的!” “我请你们吃饭喝酒,你们还敢嫌弃啊?”颜子渊哼了一声,先行几步,摆手道:“跟上。” “去哪?”身后三人也迈步,问道。 “回城里,找家饭馆,难得出来一趟,这单我请!”颜子渊大手一挥,十分豪气。 三人同时哇了一声,齐声道:“善,大善,君不愧为我儒家贤人,果真非常人所能及也!” 就这样,四人欢快地走回了离岛的小城中,只剩下那在枫树林中,欲哭无泪的男子…… 第19章 总有事情,超越性命之重 翌日,孔夫子带领一众学生,出行城外,路过枫树林时,倒是没有再看见什么碍眼的东西,一路畅通。 而后,他们卷起裤腿,手拿着鞋子,渡过一个小小的浅海滩,休整之后,再继续前行。 一路向东,他们偶尔能够瞧见,几只野味跑过,不过那踪迹只是一闪而逝,众人也没有打猎的心思,所以就放走了它们。 略有起伏的丘陵山地,一道瀑布滑落,众人从旁边走过,接着往上攀登,直到可以目视至一座诡异的丛林,与高耸的大山。 孔夫子走在最前头,此刻悠然停下脚步,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峰,眼中含有追忆之色,化为一声长叹。 片刻之后,孔夫子招呼学生们,自己找地方坐下,这一百多号人,或是搬了块石头,有的靠着为数不多的几棵树木,甚至席地而坐,也不管这是在野外的地上。 他们坐着,孔夫子站着,右手微微抬起,指向那山峰,道:“此山名为影向山,山上建有神社,为名神大社。” “老夫早年游经此地,曾有幸在那,见过了鸣神宫司,其为狐族化形,是稻妻的主要妖族之一,与璃月的仙兽之辈,应是同等地位。” “但这影向山之史,甚长之至,据记载,在最初并非是狐族领地,而是势力最强的天狗一族族地。” “传闻,天狗一族,通体羽毛漆黑,若是化作人形,则头戴有红色面具,作为天狗一族的象征……” 孔夫子绵延不绝地讲述着,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这个世界真的有仙神妖鬼,也便不算乱说了。 学生之中,有人感到惊奇,兴致勃勃,恨不得现在立马看见那些妖怪的模样,有人面露惊恐,神色萎靡,好似十分惧怕这一类。 靠在树下的四人,苏平,冉子有,颜子渊,曾皙,都是想差不多的神色,目露思索,随后会心一笑。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在推脱之下,轮到曾皙率先开口,只听得他缓缓道:“天下如此之大,世间奇妙无比,果真一地一奇物。” “因为我们都处在提瓦特嘛。”颜子渊接着说道:“只不过,稻妻虽是岛国,但地域也是不小,我们要走完,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冉子有点点头,道:“只是不知,夫子口中的妖怪,是否与志怪小说中那般,拥有无上妖力呢?” “这便不清楚了,但是子有学兄想探知,可以晚上在这睡一觉,说不定就会有美貌妖怪,将你带回家。”苏平揶揄道。 曾皙也开口附和,“对对,最好去找间破庙,在背着个书箱,好像要进场赶考那样。” “身边最好再一个带着剑,武力高强的存在……”颜子渊同样开口。 冉子有闻言,无奈一笑,他拿听不出来,这些话语是出自哪里的情节,不过也只是随口一言,不曾想他们竟然如此“上心”,不回敬都不行了。 他摆摆手,道:“还是算了吧,世界这么大,怎么可能说遇到就遇到呢,都是文人墨客的自我臆想罢了,根本当不得真……” 话音未落,四人耳中便响起阵阵尖叫之声,而后又砰的一声巨响,传自他们的头顶。 抬头一望,一个身影正砸落下来,四人皆是一惊,躲避不及之下,其中一人被这身影砸中,躺在地上,有苦难言。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引来了其他众人的围观,他们抬手扇去烟尘,终于瞧见了,这从天而降者的真实面貌。 那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娃,留着一头深色紫发,头戴有红色的面具,身上衣衫处处破碎,应该刚刚被树杈划破,破碎之处,还有道道血痕。 女娃面上沾了灰,看不清原本的相貌,但就手脚的皮肤而言,应当不丑,只不过现在也没人考虑这事情。 有人面露惊慌,认为女娃是代表着不祥的妖怪,也有人目露怜惜,看着女娃受伤,心如有刺。 不同的观念,自然就引发了不同的言论,百来人一人一嘴,也是十分地嘈杂。 “这,头戴面具,从天而降,不会是……妖怪!” “应该是,不过看着没什么危险没事的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万一呢?” “可是,看样子好像是受伤了呀,这不救,不好吧?” “哎呀,妖怪都是心狠手辣的,保命要紧啊,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你还不懂吗?” “行了行了,都别吵,夫子来了,让夫子决定。” 在众人的嘈杂议论中,孔夫子终是走到了这树下,望着那面色惨白,面目有些扭曲的女娃,蹲下身子,问道:“孩子,你伤到哪里了?” 这当然不是在问那些外伤,而是孔夫子看她面色不对,赶忙询问,若是不重,他可以加以救治,若是过重,也好及时送去城中就医。 女娃嘴唇发颤,不知是痛苦所致,亦或是听见了方才的风言风语,所以止住了开口的念头,就那样躺着,一言不发。 孔夫子一愣,而后双指并立,在女娃的手臂以及腿脚上轻轻一点,若是有伤在其中,必会显露出来。 因为从空中掉落下来,中途再过树杈繁茂的树,必然容易伤到肆意甩动的四肢,若是四肢无恙,那么恐怕伤到的就是躯体骨干部位。 一一试过右腿,左腿,左臂,都是没有什么区别,一直到了右臂,孔夫子微微一碰,女娃便是眉头紧锁,口中倒吸凉气。 再度确认之后,孔夫子让旁边的曾皙三人,去抬起女娃,准备送回城中治疗,因为这条手臂,有多处断裂,并非他可治。 一旁咳嗽了好几声,才总算从烟尘满面中挣脱出来的三人,称了一声是,而后眼角随意一扫,又是一惊,少了一个人。 “夫子,苏平他……不见了!”曾皙一急,都没有称呼他为小学弟,而是直呼其名。 孔夫子眼皮一跳,“子安不见了,怎么回事?!” 颜子渊回道:“刚才苏平和我们坐在一处的,可是烟尘四起之后,就不见了!” “夫子,是否留下些人,来搜寻一下苏平的踪迹?”冉子有左右望着,也没瞧见那道奶娃娃般的身影。 “也只好这样。”孔夫子叹息一声。 眼看曾皙三人就要去抬起那女娃,旁边有人便是开口,想要阻止。 “夫子,不能救她啊,妖怪代表不祥,苏小学弟在她出现之后,人就不见了,这救了她,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还请夫子三思啊!” “夫子,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道理,不是您教的么?您说说,这该救,该不救!” 有些学生,情绪十分激动,因为人多于未知之物,都充满着恐惧,尤其是近在眼前,有可能伤到自己性命的东西,最是如此。 如果这女娃不是妖怪,而是真正的人类,如果苏平并没有突然消失,而是还站在这里,可能便不会如此。 可惜世间没有如果,只是事由天定,但又有句话,叫事在人为,孔夫子,便会是这个人。 “住嘴,事后再与你们清算!”孔夫子让曾皙三人去抬起这女娃,还嘱咐着要轻点,这才回头,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但救生一命,可是危墙?!” “何况你等看看自己,对伤残者视而不见,对幼小孩童恶语相向,这称得上读书人,对得起你的良心,你之品行么?!” “可,事关性命,怎能如此轻巧?”还有人不服,再次开口。 孔夫子冷哼一声,“保命的确是应该,但也该明辨是非,能救便救,不救也莫阻他人,这世上总有事情,比起性命更为重要!” “不错,凡舍己为人者,是人间至善,你们可以不救,但别阻碍夫子!”子路一步挡在他们之间,横断了各自的视线。 眼看这位脾气比较率直的学兄站出来,那些有不同意见的声音,立马销声匿迹,不敢再度开口。 “哼,欺软怕硬的……玩意儿!”子路低声喃喃一句。 他的身后,有三人轻手轻脚地抬起女娃,而后又是一惊,因为女娃身下,还有一个身影。 面庞清秀,体态娇小,可不就是他们的苏小学弟么?刚刚是因为女娃躺在其上,并且衣衫萧条,完全遮住了小学弟,他们才没有发现。 颜子渊见此,大喜道:“夫子,小学弟找到了,被这女童压在了身下!” “子安,你如何了?”孔夫子将其抱起,望着其紧闭的双目,还有痛苦的神色,眉头微微一皱,连忙搭上脉搏。 随后,急声说道:“子安是昏迷过去了,抓紧回城,送这女娃和子安去医馆治疗!” 子路接过夫子手上的小学弟,因为孔夫子毕竟人到中年,这还要赶许久的路,若抱着个七岁的孩童,怕是承受不住。 不过,实际上,子路的担心是多余的,孔夫子拥有神之眼,并且每日的锻炼也没有停歇过,真要打起来,他未必会输给青壮。 百来个人,又浩浩荡荡地往回赶,而持不同意见的学生,当然也是跟着的,因为人生地不熟的,也无处可去。 这路上,被救下的女娃,神色古怪,眼角瞥到这位救她的人,露出感激,但又有些自责和愧疚。 第20章 纵有十万八千种,一息可得确切意 “平儿,醒醒,醒醒呀……”一声低语传开,在耳中飘荡。 感受到呼唤,苏平缓缓睁开双目,却是没有瞧见自己相见的二人,而是一个陌生的木头天花板。 浓苦的药味传来,让他鼻子微微一动,缓缓张开口,干瘪的双唇没有血色,看着很是虚弱的样子。 “我这是,在哪?”苏平没有办法移动自己的身体,只能开口问道。 “太好了,小学弟你总算是醒了!”原本趴在床边,昏昏欲睡的曾皙,此刻闻言,登时跳起。 “曾学兄,到底怎么回事?”苏平感觉脑袋还有些昏沉,喃喃道:“我记得,自己应该在野外的,然后好像有什么从树上摔下来……” “你记得没错。”房门打开,颜子渊与冉子有走进来,一个端着饭食,一个提着热水。 “小学弟,恭喜醒来啊。”两人微笑道。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苏平目露疑惑,怎么好像他这昏迷了一下,整个世界就过了那么久吗? 曾皙缓缓解释道:“你已经昏迷五天了,当时……” 他将那妖怪女娃,还有后面的治疗等一众事情,都尽数告知了苏平,包括苏平的脊椎需要疗养,以及身上断了两根肋骨的事情。 “什么?!”苏平嘴唇发颤,“需要……需要疗养多久?” “大概两三个月,就能痊愈吧,大夫是这样说的,不过还需要看情况。”曾皙不假思索道。 “这么久。”苏平叹了声鼻息,“那不是要耽误行程了?” “这就不用担心了,夫子说,等你伤好了,我们再走不迟,不用心急。”颜子渊端了碗粥,问道:“你要我们谁喂?” 苏平愣了一下,反问道:“有区别吗?” “当然。”颜子渊点头,“其中区别是很大的,所以小学弟还是要慎重选择,毕竟现在你们可不能动。” 冉子有道:“子渊,就别逗小学弟了,他现在需要休息,一日三餐,我们一人帮一顿吧,还有其他的,之后再作安排。” “那就这样吧?”颜子渊看向床上的小学弟,目露询问。 苏平开口,目露真挚,郑重道:“多谢三位学兄,小弟感激不尽!” “哪里的话……”三人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久后,这顿饭食结束,三人收拾完东西,离开这房间,给苏平休息。 躺在这洁白的床上,苏平由于脑袋和身体不能够移动,只好目视前方,望着那木头天花板。 在方才,三位学兄的告知中,他知道了事情的前后。 首先是那个女娃,从树上摔了下来,好巧不巧,砸中了苏平,那三米上下的距离,砸下来很疼,被砸中更疼。 并且苏平当时没有如何防备,躯体也只不过是个七岁孩童,最多就是体质锻炼得比常人好上些许。 被砸在这病床上调养,是完全不意外的,而且那女娃也不是普通的存在,是稻妻特有的妖怪,天狗一族的天狗。 虽然看着只有十来岁模样,不过体质可是超越了大部分的普通成人,苏平回忆那被百斤重锤狠狠一击的疼痛,面上毫无血色。 这样的体验,他可不想再来一遍,应该也没有人想要这样受虐,或者该说正常人没有这个想法。 幽幽叹了口气,苏平闭上双眼,尝试着步入梦乡,许久许久…… 房门外,曾皙,颜子渊,冉子有坐在走廊的椅上,都是双手撑着下巴,目光不离房门,避免小学弟有事,不能及时帮忙。 三个大男人,坐在一处病房之外,还摆着同样的姿势,很容易引人注目,并且还都是算可以入眼,以及有一个相貌堂堂的存在。 路过之人,若是没有急事,都会侧目一眼,也在猜测房中的人,究竟是谁,可以让他们这么上心的。 “哎,你们说,那里面的,不会是他们妹妹吧?” “为什么就得是妹妹?” “因为,他们那副样子,感觉就只有对着自己最疼爱的妹妹,才会露出来的表情啊!” “虽然不应该这么想,但又突然感觉你说得很对。” “是吧是吧?毕竟要是弟弟的话,那烦人的呀,谁会这么上心的?” “不一定,凡事总有例外的嘛。” “那怎么肯定他们就是例外呢,反正,肯定就是个,娇小柔弱,皮肤吹弹可破的可爱妹妹,嗯,一定!” 远处的议论,三人并没有听见,也没有转头去瞧,因为那不重要。 不过要是真的听见了,估计也只会一笑而过,而不去戳破,因为小学弟被人当成女子,他们以后可有的是法子,来调侃挪瑜咯。 或许这就是刻板印象吧,世人通常只见得到兄弟反目,或是平时一直互损相坑的场面。 但其实,兄弟之间的默契,往往不需要体现在言语上,或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至一声简单的哼,嗯,都有许多不同层面的意思。 但即便意思有十万八千种,那几个最要好,将对方心思刻进骨子里熟悉的兄弟,总能想到正确的那一种,准确无误,无一例外。 但世间要寻几个这样的兄弟,又谈何容易呢…… 随后的几天,苏平一日三餐,包括拉撒等肮脏事,都是三位学兄帮的忙。 苏平也过意不去,曾想着让他们扶自己到厕所,然后自己扶着墙解决就好,毕竟自己哪有那么娇气,也不是精美的无用瓷器。 但是,三人却是一拍胸脯,直言道:“如果当初被砸到的,是我们三个之中任何一个,那么今日劳累的,就是另外三个。” “无需多言,你也别操心其他事情,我们会解决的!” 话语掷地有声,让苏平闭了嘴,心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谊,没有对于父母那样的敬重,不是对待朋友的以礼相待。 而是一种,不需要过分担心,过分注意,平时绝对观察不出来,大难临头时却显现光辉的感情。 那种感情,叫手足之情,各自之间,叫做兄弟。 …… 眨眼,二十日过去,苏平终于可以稍微活动一下脖子了,只不过还不能独自下地,和进行剧烈运动。 孔夫子也时常回来,探查苏平的情况,也同时带着那个女娃的消息,说是那个女娃现在,还在为砸伤了他,而心生愧疚。 若不是被劝了回去,怕是早就不顾伤势,跑过来请罪,并且亲力亲为地伺候苏平了。 对此,苏平淡淡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又并非故意,请夫子好好劝导她,不必劳心伤神。” “我知你秉性,此前曾与她讲过,但她性子颇倔,并不听我的,或等你伤好之后,再去讲清吧。”孔夫子缓缓说道。 苏平坐在床沿,目不斜视,道:“她现在休息了吗?” “应当还没有。” “那就现在吧,以免夜长梦多。”苏平觉得,这种事情还是早些解决为好,拖得越久,对方越容易自责得更深。 虽然还不清楚,对方是怎么样的妖怪,但是就目前来看,是个秉性不坏的妖怪,苏平一向是以德报德的人,自然不能无所事事的歇着。 “你身上的伤,可不要紧了?”孔夫子关切道。 苏平摆了摆手,“没什么了,夫子不用担心,我们走吧。” “也好。” 孔夫子在前带路,曾皙扶着他的小学弟,颜,冉两人也在后面跟着,以免有事忙不过来。 走到一房间门前,孔夫子抬手轻叩房门,轻声开口:“孩子,是我。” “请进!”清脆的女娃嗓音响起,似银铃咋响,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得到许可,孔夫子回头看了眼,推门而入,而后让开一个身形,道:“孩子,不止我来了,我的学生,子安同样前来,想与你一谈。” “他来了啊!”女娃双目大睁,挣扎着就要下床,结果扯到了受伤的,现在打着石膏被挂着的右臂,疼得直吸冷气。 “小心些,莫要着急。”孔夫子连忙说道:“没有大碍吧?” “没事没事。”女娃摇了摇头,又看向那需要被人扶着的男孩,面上满是愧疚,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左右权衡之中,孔夫子带着其他的三个学生出门,将苏平独自一人留在床边的椅子上。 既然是他们之间的事情,那就让他们自己解决,总不能事事都帮他们安排好,那样不仅仅是僭越了,还是在废除孩子的能力。 门外,孔夫子领着三个学生坐着,门内,病床上的女娃,支支吾吾地,应该是未经人事,又加上十分愧疚,不知该怎么开口。 苏平看她许久都不言语,自己先开口了,“你好。” “啊?!”女娃被这一声拉回了魂,猛得发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缺失了那道,这些时日以来,一直都让自己很安心的身影。 如此一来,她心底更慌了,但想着之前和那位夫子交谈中,自己说过一定要见面,也一定要道歉赔偿的话语,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苏平,垂首道:“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小心砸到了你,给你造成十分巨大的困扰,还请……还请你原谅我的行为,我...我会竭尽所能赔偿的!” 第21章 夫子,这不好吧 “不用紧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苏平轻声说着,他自然看得出这女娃脸上的惶恐之意,也就尽量安抚。 “既然不是故意的,那就没有关系了,不过下次的话,还是小心一点,别又砸到人了。” 女娃小嘴微张,愣在原地,她设想过对方歇斯底里,想过对方可能会破口大骂,甚至想过对方可能会因此,提出诸多要求。 但唯独没有想过,对方会是这样温和的态度,并且脸上还微微带笑,好像是怕吓着她一样。 这样的态度,让女娃更加抬不起头了,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地埋着,一点都不敢抬起来,也不敢去看那张带笑的容颜, 她不禁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为什么这样的人要被她砸到?为什么被砸到的,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心中的自责更甚,一度压过了这个种族天生带有的傲气,让她只敢小声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苏平没有开口,而是等着她把话说完,或者说将心中情绪发泄出来,才接着说道:“我知道,我已经原谅你了,不用再说了。” “对不起……”女娃最后道了一声,紧咬那刚换好不久的牙齿,两滴晶莹滑落,打湿了洁白的被单,似雪夹杂着雨点。 沉默,没有人开口,房间里静悄悄的,像是黑夜降临后的夜晚,滴滴答答,间歇性的声音,好像夜半时分的晚饭轻抚窗口。 苏平还是没有开口,因为对这女孩并不熟悉,贸然开口,或许只会适得其反。 他望着这女娃身上身上不太合身的衣服,应该是哪位学姐,或是这里的护工帮忙换上的。 一望之下,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穿着并不合身的,他人的衣物,因为十分惧怕别人的指责,所以总是在拼命地道歉。 后来有了依靠,眼中心中那个人,一旦那个人不在视线之中,就会心慌意乱,好像身后有一把出鞘的剑,如芒在背,脊背发寒。 这样的经历,他有过,所以并不责怪女娃,怜悯的心肠,他也有,故此待她十分宽容,这样的人,或许压根不该做一个商人。 因为他在礼仪与诚信之间,选择了后者,除非在对付一些本就心底邪恶之人,否则他是不想动用欺骗手段的,绝对不想。 孔夫子曾言:宽于律人,严于律己。 苏平不知自己做到了何种地步,但若可以,他会一直贯彻下去,直到永远,至死方休。 等待,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女娃的情绪似乎平息了些许,抬起缠着绷带的左手,轻轻擦拭掉自己脸上的泪痕。 她抬起头,眼角微红,望向目光一直不离她的苏平,张口,无言……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迷茫之中,想起了那位夫子曾说过的,待人以礼。 “你,你好。”女孩的声音很轻,似乎并不敢发声太重。 “你好。”苏平回道,见她情绪稳定了下来,也重新扬起微笑,奶娃娃的小脸,让人很难升起远离之意。 女娃看得愣了一下,双目一闪间,连忙又低下头,颤声询问:“夫子,夫子他叫你子安,是你的名字吗?” “是我的字,但不是名。”苏平缓缓说道:“我叫苏平,夫子赐字为子安,你可以叫我苏平,或者叫我苏子安。” “名还有字……”女娃呢喃一声,眼中露出迷茫,那是孩童看待未知领域时,会产生的阻隔,如清澈的泉眼,被生生堵住,难见天日。 名字,名字……是她不曾拥有的,也是过去的她无需拥有的,毕竟原野之中,哪里需要这样对于自我的称谓。 “名字,是谁都有的吗?”女娃好像鼓起了内心所有的勇气,用尽与其他野兽抢食对抗时的气力,问出了这一句。 苏平不假思索道:“是谁都有的。” 女孩双眼一黯,本就所剩不多的光芒,此刻更加稀少了起来,好像被莫名的力量,生生抽走一般。 “但没有也没关系,名字仅仅是一个代号,是一个别人对自己的称谓,并不是绝对的不可或缺。” “没有名字,你依然是你,不会有所改变!” 苏平看出女孩的异样,开口劝解。 “可是...”女孩踌躇着,弱弱地说道:“可是没有名字,我……我要怎么被人知道,被人记住,和人交谈啊?” “这个……”苏平被问的语塞,同时又涌现起了,那时的记忆。 在一处屋檐下,瘦弱的少年,捧着碗吃着些残羹冷炙,而路过的人,眼中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轻视。 无论男女,无论老少,衣着都算是体面,或是穿着老旧布衣的,都打心底里的,对一个人轻蔑,甚至是践踏。 但谁让那个少年,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呢?这些都是他该受的,但有一点,是最为凄凉,最为伤人的。 那些人对他的称呼,不外乎,“欸,喂,那边的……” 等等众多“名字”,却不像是人名,反倒如同在交换一件物品,连饲养的宠物家禽都比不上,远远不及。 过往的一幕幕,涌现心头,让苏平脑袋又开始有些疼,让他眉头微皱,不得不闭上双目,伸手揉着太阳穴,慢慢恢复。 但这样的做派,落在女娃的眼里,却是让她心惊,慌忙细细思索自己做得不对的地方,还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导致这男孩的痛苦。 而后,恢复过来的苏平睁眼,瞧见了这女孩,面露焦急,嘴里不知念叨着些什么。,好像有什么天大的,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一般。 “怎么了?”苏平开口问道。 女娃一怵,身子轻颤间,噶然回神,支支吾吾道:“我,我不该乱说话的,我又害了你一次,对不起!” 这番猝不及防的言语,让苏平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他才解释道:“没有,只是想起一些事情,不关你的事情,别自责了。” “真的,不是我的问题?” “真的真的,我没骗你!” 女娃这才松了口气,面上的神色,仿若劫后余生。 而苏平也是心中一叹,这女孩的情绪,实在太过阴晴不定了,就刚刚那变化,应该都赶得上古时乱世的天下浮沉,旧主易新。 心中暗暗下了个决定,以后在这女孩面前,少说些牵动情绪的话,不然很容易给她弄哭了。 这样长相不错的女孩子,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梨花带雨虽说有所滋味,不过偶尔有就好了,多了便过了。 女娃沉吟少许,又问道:“我的名字,应该去哪里找呢?” “这我也不知道,要看你自己了。”苏平缓缓说道。 “名字,可以自己取一个吗?” “可以的。” “我……我不知道该叫自己什么好。” “慢慢想,总会有结果的。” 房内交谈得还算不错,门外等候的,已有些按捺不住。 曾皙,冉子有,颜子渊被孔夫子带着,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却是有些难安,毕竟这么久都没有个动静。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冉子有犹豫着开口。 而回应他的,则是颜子渊与曾皙的白眼,“你能不能盼点好?” “童言无忌啊,童言无忌!” “你们两个,夫子还在呢,注意言辞。”冉子有拍了拍自己大腿。 孔夫子闻言,微笑道:“不必,老夫倒不会因此说你们什么,毕竟除非必要,满嘴咬文嚼字,的确会讨人嫌的,故此,言语通顺些,有何不可?” “学生明白了。”三人作揖一礼。 冉子有轻声一叹,问道:“夫子,小学弟和那女娃看来是相谈甚欢,就是不知还要多久,您是否先去休息?” 曾皙和颜子渊相视一眼,各自微微一笑,随后扭头看向夫子,也开口劝: “这里有我们就好,夫子要以身体为重,还请去歇息吧。” “不错,夫子为我等授业恩师,学生实在不忍您如此操劳,请夫子去休息。” “你们……”不等孔夫子拒绝,三人接着劝,又轮番上阵,甚至扯到国家层面的问题,还有未来多年对学子的影响。 仿佛若是少了孔夫子,提瓦特要少一半的文学作品,与经典着作和德礼品行一般,虽说有些夸大了,但谁知道不会呢? “好了,老夫没有那般脆弱,在这等等也没什么,你们要做什么,可以随心。”孔夫子岂能不知这三个学生的心思,索性就摊开了讲。 如此,倒是轮到三人面面相觑,然后一起拱手作揖,道:“谢过夫子,学生必不负所托!” “嗯?”孔夫子一捋胡须,写着沧桑的双眼里,难得露出疑惑不解之色。 紧接着,这个年过半百的儒家至圣,蹭一下站起,看着趴在门边,一个叠着另一个的三学生,面上看不清喜怒。 而后,三人便成了四人,都在沿着门缝,观看里面的场景。 颜子渊犹豫许久,不禁小声问道:“夫子,这……不合礼数吧?” “的确有违,但你们三人既犯,老夫自应当起作为老师的责任,监督你们。” “劳烦夫子!” 房间内,苏平没法转头,女娃没去看门的方向,所以两人都没有发现,门外有眼。 于是乎,苏平接下来的话,将会伴随他许久…… 第22章 一口浩然气 随后几日,苏平的身体有所恢复,脖子终于可以微微转动,不用再端着脖子睡着了,但还是无法自主行走。 不过那女娃的伤势,皮肉伤是好了,剩下的就没多大变化,右手还是裹着石膏,想想也是,毕竟折了好几处骨头,就算是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 几日来,三位学兄还是在照顾着苏平,不过因为那女娃会时常挂着手臂前来,他们三人也帮着照顾了不少。 几日下来,女娃的话多了些,但好像只是对于孔夫子和苏平,对其他人,还是相差不大。 但总算是有变化的,迈出了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直至与过去那样的自己,彻底告别。 天色微微暗沉,正有小雨降下,赶着街上没带伞的行人,滋润地上万物。 苏平坐在窗前,静静望着雨幕,目中怀有长远的光,不知在想什么。 他的身后,曾皙,冉子有,颜子渊三人,也静静坐着,嘴角含笑,似有什么欢喜的事情在心,久久不消。 “唉~”曾皙长叹一声,悠悠说道:“人之名,是之称谓也,代以我,与人交好,可……” “曾学兄,这都过去几天了,你消停一下行不?”苏平双目半阖,没有回头,因为容易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曾皙哈哈笑道:“区区数日,哪能掩盖小学弟的文采呐,若是记载于书简,应当是千年之后,仍在闪烁之理!” “过了,这就过了。”苏平摆了摆手,幼小的身躯,做出这等暮气沉沉的姿态,十分惹人发笑。 颜子渊开口,缓缓说道:“千年后之事,谁人知晓呢,说不定届时,小学弟你这篇关于名字的大论,会焕发异彩。” “千年之后。”苏平轻笑一声,目光在接连不断的雨幕闪烁,“千年后我都成一具枯骨了,谁知道世间如何呀!” 冉子有微微抬头,目中含有憧憬,道:“虽为枯骨,但留下一两篇文章,在后人口中传诵,不也是身姿莅临么?” “那倒也是,不过子有学兄确定我可以做到那样的程度?”苏平笑着回答。 冉子有微微摇头,道:“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小学弟以七岁之龄,拥这般成就,已是世所罕见。” 苏平闻言,哭笑不得,若是让人知晓他三十多岁的年龄,却只能写出这样的诗句,怕是要贻笑大方,让人笑掉大牙咯! 他自嘲笑道:“如今连众多青史留名的文坛大家,写的诗都只有小部分人看,更别提是我了!” “这悠悠千载,什么冲刷不去?” 屋外的小雨还在连绵,不过景色已经少有变化,虽然雨水不停落下,却是没有更改丝毫。 即便十日,百日,千日可能都不会有变化,不过再过十年,百年,千年或许便是沧海桑田之变,再难望见此时的模样,追忆难寻。 在这一番如同无病呻吟的感慨之下,四人都没有再言语,而是都静静地坐着,看着…… 不久之后,终于有人开口,却是先前说出,“什么冲刷不去”疑问的苏平。 “璃月的传承没断,契约仍在,还有……为国为民的千岩军,开国的岩王帝君,都在,都在……” 苏平口中呢喃,好似进入了一个奇妙的意境之中,在那里,天星倒挂,大地是一片虚无,一步可踏千万里之远。 他身后,三位学兄察觉到小学弟的变化,都是微笑着,相互看了一眼,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轻轻关好房门。 做完这些,曾皙才缓缓开口:“没想到,小学弟进学不到一年,便有如此造化,未来更是不可估量呐!” “呵呵,希望能够一次得成吧。”颜子渊也是笑道。 他们所语的,就是苏平刚刚进入的那个奇妙意境,生在提瓦特的儒生,都可以通过感悟天地,通晓人生,读明至理,而进入这样的境界之中。 在这个境界之中,可以修心中浩然气,这气,并没有攻击等一切作用,但是凡拥有者,皆是为坚韧不拔,无畏天地,不惧万物一切之势的存在。 或许也可称之为书卷气,但并不全面,因为每人之心,各不相同,行事风格,做派气势当然也是不可能一模一样。 故而,每人修出之浩然气,都是或多或少存有变化的,无论接触多少,不管多么亲近,都是会有哪怕一丝的区别,是为不同。 但浩然气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孔夫子的众多学生之中,像是曾皙这几人,也仅仅是凝聚出来一口罢了。 因为这浩然气的增长,与自身品学修为,还有对于天地人生的感悟挂钩,二十多的青年,只要不是家道中落的,一般都是心存一股一往无前的勇气。 这豪勇之武,恰恰与浩然气不融洽,因为如此心气的年轻人,哪有心思去观周边,观自我? 若是有,也便不会有那么多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痛,与告诫珍惜眼前人的名句诞生。 大概两个时辰之后,苏平从那奇特的意境中转醒,双眼睁开的刹那,感觉整个天地都宽广了不少。 轻吐一口浊气,苏平喃喃道:“这,究竟是什么?海市蜃楼吗?” “三位学兄,你们在么?”苏平还是没法转头,并且身子也难以转动,只得开口呼唤。 此刻,门外,三人正在劝着那前来的女娃。 “现在还不能进去,小学弟他有事在忙着。”冉子有耿直道。 曾皙不免白了他一眼,连忙解释道:“小学弟在休息呢,姑娘还是请回吧,等他醒了,我让他去找你。” 女娃看着说辞不一样的两人,也没有多问里面的门道,因为虽说这几天都基本熟悉了些,但还没有到可以肆意询问的地步。 “不用他来找我,他身上的伤还没好,麻烦来叫我,我过来就可以了。”女娃言语中,满是关心之意,丝毫没有顾及,明明她的手臂还打着石膏。 “这,好吧。”曾皙微微笑着,就想着送这女娃回去她自己的病房,而身后的房门,却是被颜子渊打开了。 “不用了,小学弟已经恢复过来了。”站在门边,时刻听着里面动静的颜子渊,开口说道。 冉子有瞥了眼里面的背影,思索道:“这得有两个时辰了,也不知道成效如何。” “看看不就知道了。”曾皙带着那女娃,随同两人进了房间,同时也不忘关好房门,避免围观。 刚一临近,女娃的双眼中,就有所不同,好像眼前的男孩不止是一个男孩,还是一条滔滔不绝的江河般,奔流不息。 这样奇异的感觉还有所带来的震撼,让女娃怔住了,“苏平,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曾皙赞赏地看了眼女娃,缓缓说道:“不错,感觉很敏锐嘛,小学弟此番造化,可是不小呐!” “恭喜了,小学弟。”冉子有双手拱起,嘴角含笑。 颜子渊哈哈笑道:“等你养好了,我请你们再下一趟馆子,酒肉管够!” “子渊大气啊!” “那我们这也算沾了小学弟的光吧?” 其余两人,也是放声笑道。 “先等等。”作为当事人的苏平,还是一脸疑惑,“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跟我解释一下?” 曾皙双手环抱着,“就是你修出了浩然气,将来造诣肯定不小,所以咱们得好好庆祝一顿!” “浩然气?”苏平喃喃一声,对于听闻过,但不熟悉也不清楚究竟是何物的东西,他根本就没有个概念。 颜子渊看着窗外,雨已经有所停歇,雨后的空气湿润,十分怡人,他开口,缓缓说道:“浩然气,是每个儒生,或多或少都会修出的气。” “这气由己身感悟而来,存于心胸之中,每当一吐诗词时,便会开始作用,使得一股浩然正气萦身,更具威势。” 苏平目中的疑惑消散些许,接着问道:“也就是夫子,还有学兄你们讲学时,类似于书卷气那样的东西,对吧?” “算是吧。”颜子渊点头,“但是读书读得出来书卷气,算是不错,但是身为儒生,修出可让人察觉的一口浩然气,却是罕见!” “像是我们几个,也是去年才堪堪凝聚出来一口,比起小学弟你,相差甚远啊!” “没有先例吗?”苏平目光一闪,仿佛嗅到了一个商机。 “记载中,是没有的,小学弟此番,可是前无古人,震烁古今了呐!”冉子有说道。 曾皙唉了一声,啧啧咂嘴道:“当真应了那几句话,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嗯,还有弟子不必不如师。”颜子渊笑了笑,“本只是一次讲学,没想到真在此行之中应验了呀!” 四人交谈得很欢,而一旁的女娃,站着静静地等待,她知道一个道理,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能插嘴,就算是再想,也不可以。 不过好在几人还是知晓这有个女娃在的,便是故意留了个空隙,给女娃开口。 而女娃当然也是没有察觉,悠悠说道:“苏平,那个浩然气什么的,好像把你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应该是观感变了吧。”苏平不假思索地回道。 “嗯!”女娃重重地点头,道:“只要苏平还是苏平就好了!” “我当然还是我了。”苏平微笑着,与从前变得不太一样的目光,倒映出窗外的雨后街道。 “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颜子渊眉头一挑,“小学弟但讲无妨。” “我们之后,能不能别点酒,我现在又喝不了!”苏平幽幽开口,上次因为他外表的原因,这三人可没少拿着酒杯,在他眼前晃悠。 此话一出,三位学兄皆是哈哈大笑:“行……” 第23章 唤作纱萝 离乡已然整整一月,苏平修出浩然气的事情,也告知了孔夫子。 在得知自己的学生,是如此天资决然之辈后,孔夫子笑意不绝,每日都在为他指点迷津。 在这样的帮助之下,苏平得以稳固那一口浩然气,拿起书卷后,开口诵读之时,也是变得有所不同。 他在观书之时,那女娃也在其身旁,目不转睛地望着,双眼中炯炯有神,好像看着生命中所遇,最为特别之人。 这一点,三位学兄自然是察觉到了,只不过都在是摇头苦笑,应该是在想,又要见证一次幼时之情了吧? 但是,苏小学弟的性子,他们也清楚,这生于孩童懵懂的芽,可能会枯死在种子里,没有开花结果的机会。 女娃一手托着下巴,悠然问道:“苏平,我想要个名字。” “可以啊,不过和我说做什么?”苏平目露疑惑。 “我想,让你帮我取一个嘛。” “可是,我取名能力,很差的。” “没事,我不介意的,你就帮帮我吧,我又不识字,也不懂那些寓意什么的,只能找你了!” “找夫子也可以啊。” “夫子看着应该很忙的,还是不打扰他了吧。”女娃目光闪烁,缓缓说道。 “这,好吧。”苏平终于还是同意了下来,之后,着手就去翻古书,想给找个好些的字。 千古名句过眼,名人至理入目,一句句言语,汇入脑海之中,在交织融合后,形成了两个字。 “纱萝。”苏平缓缓说道:“就叫你,纱萝!” “好!”纱萝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这名字有什么寓意或是含义,不过她总算是有个名字了。 曾皙摩挲着下巴,目露思索,“纱字属五行之水,有轻柔之意,萝字本指一种植物,其纤细如丝。” “若取作名字,便有其貌如烟雾弥漫,仙气飘飘,表有着袅袅婷婷、遗世独立之意。” 颜子渊面露微笑,道:“小学弟,这还不算会取名,那怎样算是会取呢?” “两位学兄的解释……”苏平小声喃喃,接着说道:“偶然罢了,还是学兄解释得好。” “不不不,是小学弟能力强。” 就这样,在他们的相互吹捧之下,女娃的名字正式定下了,只是如今的苏平尚不知道,这个名字,在未来会被更改。 音未变,字却是有所不同,而人,又将会是如何…… 十日后,阳光明媚,天气正好。 苏平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脑袋终于可以随意转动,也可以依靠自己行走了,不过剧烈运动,还是不在合格范围之中。 今日的行程,是前往鸣神岛的主城,稻妻城。 一众学生,早早在旅馆外面等候,等待人齐之后,便是即刻出发。 本来去往稻妻城,是在多日前的行程,不过因为那一次的意外,导致有人受伤,故而延缓了行程。 去往稻妻城的路,先要经过一个村子,然后跨过一片原野,那里不时就能看见成群的狐狸,很是奇特。 苏平观望着周围,身旁还是有着那个女娃的身影,好像没有,才显得不正常一样。 这种久违的,被外表同龄人黏着的感觉,让苏平眼含追忆,不过很快一闪而逝,因为他知道,眼前的女孩,和村里的女孩,不是同一个人。 她们是不同的存在,不同的个体,不应该因为苏平自己的观念,而被认作是一人,那是,不该有的事情。 轻声一叹,苏平提起了精神,望着前方的路,脚步踏过,留下脚印,沿着前面的人走过的路,再留下自己的脚印,给后来的人沿着走。 一人复一人,于是有了路。 苏平散去了这突如其来的感悟,没有继续凝练浩然气的打算,因为他现在的心,不静,还太急躁了。 走在他旁边的曾皙,轻咦一声,不免问道:“小学弟,刚才不是又有感悟么,怎么不练?” “现在在赶路呢,难道又要一百多人,等我一个吗?”苏平随口回答,而后目光扫过人群,这才发觉少了些。 “怎么好像,人少了些。” “之前没和你说,夫子罚了一些学弟禁足抄书,他们现在还在离岛旅馆那边呢。”曾皙双手环抱着,缓缓说道:“是从之前,你受伤之后开始的事情了。” “这样啊。”苏平略一点头,大概也清楚了,那些人是怎么被罚的,毕竟孔夫子是个仁善的圣人,这样体罚,怕是他们犯了不小的错。 “对了,之前的那个纨绔,没再来找事吗?” “当然是有的,不过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差不多是小学弟你还昏迷时候的事。” “嗯……看来,昏迷还真是让我错过了不少,以后我还是注意吧。”苏平自嘲笑道。 当然,这番话,他没有让那女娃听见,不然估计一场梨花带雨的认错大会,这样的结果,可不是他想要的。 一路说说笑笑,终是到了稻妻城。 这是一座建在小山上的城,但不仅仅有山,还能够望见一望无际的海面,吹着微微的海风,若不考虑其他的因素,这里是绝佳的度假之地。 孔夫子带队在前,走过几处屋舍,在路旁栽有一棵树,这树很高大,需要五六个成人,才可以勉强抱住。 其上留有浓浓的月岁痕迹,应该少说有数十,甚至是上百年的历史,存在至今,依旧屹立不倒。 众人观望了一会,继续前行,脚下从泥地变成了石板,生灵自横卧原野的狐狸,变成走街串巷的行人。 耳边不时传来几声小贩的叫卖,稻妻小吃的独特风味,传遍整条街道。 孔夫子回头望了眼学生们,缓缓说道:“此处为稻妻城的花见坂街道,与璃月港中的吃虎岩街道一样,是一条美食商业街。” “都先自行去找寻午膳的好去处,之后我们在在城里走的,冒险家协会会合。” 一声令下,众学生如走兽群散,各自三五成群,或是两两结伴,去往一家家店铺或摊子,为这里带来不少的营业额度。 苏平也在其中,在见多识广的曾皙学兄带领下,他与其他两位学兄,还有女娃纱萝,一起来到一处小摊前面。 小摊的座位上已经有了不少人,作为五人中,看着年龄较长的三人,眼疾手快地占了一张桌子,然后招呼着两个弟弟妹妹坐下。 刚一坐下,曾皙便是开口,打着包票道:“这家小摊呀,叫志村屋,我听从稻妻旅游回来的朋友说过,味道绝对有保证!” “正好子渊不是说了,等小学弟伤好差不多了,要请客么?可别食言!” “那是自然不会的。”颜子渊点头道。 “那就……我点了?”曾皙看了眼没有意见的几人,望向挂着的菜板,喊道:“老板,来五碗兽骨拉面,还要一份黄油蟹蟹。” “好嘞!” 颜子渊沉吟少许,道:“再来份串串三味。” 说完,他看向自己苏平,说道:“小学弟,纱萝,你们要什么就点,千万别客气!” “既然子渊学兄这么说了。”苏平喊道:“再来一份鸟蛋烧!” “没问题嘞!”那老板回了一声,接着顾着手里的锅。 桌上,颜子渊望着那女娃,轻声问道:“纱萝,你怎么不点一份,是不喜欢吗?” “不,不是。”可能是来到人多的地方,纱萝有些不适应,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 “我,我觉得这么多,应该够吃了,所以……所以就没点。”声音越到后面越小,“没点”两字,都是咽在了喉咙里。 这番仿佛初见陌生人的表现,是她心中并不想的,但长久以来,生活在山林之中,让她很难适应这样人多的地方。 曾皙使了个眼色,颜子渊立马闭嘴,而苏平则是开口,说着劝道的话语,等到菜上齐之后,终于也是差不多安抚好了。 苏平看了眼桌上的菜,夹了一个鸟蛋烧到纱萝的碗里,安抚道:“这个在稻妻,应该很有名的吧?” “我,我不知道啊。”纱萝极为小声说了一句,低着头,看着碗里茕茕孑立的鸟蛋烧,眼中含有追忆。 那是一个十分平常的夜晚,一只衣衫褴褛的妖怪,趴在人类的院墙上,看着里面那其乐融融的一家团聚。 那时候,似乎有个人,给那家中的的孩子,夹了一个甜品,并附上柔声,“吃了这个鸟蛋烧吧,很甜很好吃的。” 记忆到此结束,纱萝望着碗里的鸟蛋烧,眼中的不知所措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约约能够瞧见的坚毅。 她抬起头,望着苏平,开口说道:“是,鸟蛋烧是稻妻民间的食品,十分受人欢迎!” “嗯,多学解释。”苏平微笑着,长相不错的容颜,现在一笑,可谓是让喜爱奶娃娃的女子,难以移开眼。 纱萝也是其中之一,望着他,目光炯炯。 旁边的三人,皆是淡然一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色,好似十分这两个可爱的尤物。 不久,冉子有回过神来,盯住今日十分大方的颜子渊,咬牙切齿道:“子渊兄,话说方才点菜之时,你好像忘了个人吧?” “啊,咳咳,没有没有,一时失算了,还望子有兄莫要介意……” 第24章 当个恶人 午饭过后,众人在花见坂的街尾,与孔夫子会合,约莫又等待了少许,才等得人到齐。 清点过人数后,孔夫子身子一转,继续担任在前面的带领者,不仅仅因为他是孔圣人,更因为他是一位老师,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存在,需要保护学生的人。 一路直通,踏着台阶向上,他们走过一座座房子,迈向那稻妻城最高的建筑,稻妻雷电将军的居所,天守阁。 孔夫子望着那座背生双翼的巨大雕像,微微阖眼,仿佛回到年轻之时,在此游历的那番往事。 往昔的一幕幕,尚在眼前,身旁的学生走过,却好似在推动未来,让时间岁月的齿轮转动,从古至今,生生不息。 往事犹在心头,仿若昨日,今时已是人非,光阴难留。 孔夫子望着那没有多大变化的建筑,道:“那座大宅院,就是天守阁,稻妻的神明,便居住在天守阁中。” “那座雕像,或者说神像,是千手百眼神像,由稻妻的神明下令建造,有着千手百眼,天下人间的统御之意,也是象征神明的威严!” “周围的兵士,是天领奉行的幕府卫兵,是为保护天守阁周遭所设。” 孔夫子的身后,一众学生各有思索,或是明悟,或是更加疑惑,总之各不相同,也有人开口询问。 “夫子,可是以神明的力量,还需要人来保护吗?” “这,自是不需要。”孔夫子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但每日都有贼人烦恼,也是颇为头疼之事,况且,老夫想来,这些卫兵,估摸是作保护周围之用。” “毕竟神明的破坏力,是我们难以估量的!” 那些疑惑更深的学生,霎时减少了大半,都是纷纷点头,一副茅塞顿开,再无所惑的模样。 纱萝若有所思,在心中浮现那一位雷神大人的身影,不知为何,她每次听见之时,都是有些向往。 不是取代或是羡慕,而是想要站在她的身后,哪怕无法留名,哪怕无人认识,只是一个小小的步卒也好,她想要,追随雷神的脚步。 为其分忧解难,为其冲锋陷阵,直到身陨,或是一生寿命将尽时,至死方休。 在她身旁的苏平,面上并没有怎么样的表情变化,对于历史或是神明之事,他耳闻时,会感慨,会思索,不过听过了便过了,不会逗留太久。 因为这样的事情,距离他太远太远了,若是终日沉浸其中,应该是没有精力去想,去做其他的事情,故而,做一个过客,如风过无痕便好。 又讲述了不久,孔夫子带着众学生出城,随后绕着海滩前行,一路向北。 众人眼前,浮现一片树林,如今虽是烈日当空,但那树林中却是十分幽静,似黑夜笼罩,仿佛与外界是两个界限分明的时空。 孔夫子开口,解释道:“那是镇守之森,妖怪的居住地,我们从旁边绕过去,别接近那里。” 虽然孔夫子一身浩然正气,也拥有神之眼,普通的邪祟阴物无法近身,可是他的学生们没有,更有几个女子在内,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有几人不解,便是在面面相觑后,问道:“夫子,这是为何?这树林虽说有些诡异,但是也不用这样杯弓蛇影吧!” “对啊,妖怪的居住地也没什么,咱们不也认识一个嘛。” “是啊是啊。” 孔夫子转过身,缓缓说道:“镇守之森中,具有无可计量的阴气,这阴气对妖是天然的宝藏,但是对人,说是刀剑加身也都还轻了!” “若是身强体壮的男子进入,还可以抵御一段时间,但是女子身体本属阴,极易被这阴气侵蚀,落下终生无法根治的病或是伤。” “你们看看自己,有哪一个,身体素质可以和子路比的?又哪一个,拥有神之眼,可以依靠元素力抵御的?” 话音未落,那几人就消了声,没有再开口发问,老老实实地绕过这树林,不敢去接触一点。 途中,苏平望了眼那树林,又看了眼身旁,挂着受伤手臂的女娃,说道:“纱萝,镇守之森的阴气,能够加速恢复你的伤势吗?” “不知道呢,我还没试过。”纱萝摇头道。 “那去试试吧,如果可以恢复,是最好的,不过要是有异样,记得赶紧回来。” “好。”纱萝答应一声,转头面向那树林,细细感受之下,的确有一股气息,在呼唤着她,好像过去,能够安心很多。 没有犹豫,纱萝目露坚定,迈开腿,冲向那树林,一步踏进其中,洒落身上的阳光不见,被幽幽的薄雾牵到,看起来,如梦似幻。 纱萝回头,望向站在太阳底下的苏平,感觉自己的身体,确实在发生着变化,右臂断裂的骨头,正一点一点地生长回来。 不过数息时间,纱萝的右臂一动,将石膏崩开,露出一条花白的胳膊,已然是完全地恢复。 “真的恢复了!”她喃喃自语着,欢喜的同时,又有些藏得十分隐蔽的忧愁,因为这样就代表着,她要自己吃饭了。 或许,也不能再跟着了。 恍惚之间,纱萝眼中的男孩,淡然一笑,喊道:“恭喜你,痊愈了!” 那笑容可掬,不带任何的功利性,只是单纯对一个人的贺喜,若非要说,估计就是不用自己帮忙喂饭,感到有些轻松吧。 纱萝也笑了,十分恬静,双腿迈开,没有犹豫的同时速度也快了不少,直奔那男孩的身旁。 双手抓在他的手臂上,眯眼笑道:“谢谢你的提醒,不然我可能要等很久,才能恢复了!” 苏平没有回答,并且原本富有血色的面庞,迅速苍白下来,牙齿开始打颤,十分不对劲。 就在刚刚,纱萝握住他手臂的瞬间,苏平只觉得,自己从夏日炎炎的地上,被扔到了零下极寒的雪地,寒冷甚至刺进到了骨髓。 纱萝也发觉他的不对劲,连忙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在发抖?” “你……你的手……”苏平艰难地开口,因为血液好像也开始停止感应,有点难以控制身体。 话音刚落,纱萝忙不迭抽出自己的双手,望着面色苍白的苏平,满眼,满面,满心的愧疚与抱歉。 双手抽离的瞬间,苏平感觉好受了些,不过被握住的那一条右臂,现在没有了知觉,应该是要等解冻。 略一低头,那因为天气炎热,而撸起袖子的胳膊上有两个掌印,红红的一片,从外往内,红缓缓变紫,在掌印的中心处,甚至有点紫得发黑,好像冻死了一般。 苏平轻声一叹,没想到这阴气的效果这么强,也没想到刚刚接触了阴气的妖怪,伤害这么大。 也幸好,这是在烈日之下,并且苏平还有一口浩然气抵御,否则可能不止这一条手臂被冻,应该还会绵延到胸口去。 到了那时,才是真的仙神难救,药石无医。 “对不起……我又害了你一次。”纱萝低着头,压着下唇,泌出微微血丝。 苏平看着自己的手臂,本不想斥责什么,因为这也是没人知道会发生的,还是自己让她去吸取阴气疗伤的,算是自己造下的因果。 不过,在自己这里还好,在别人那里,就不一定了,苏平不可能陪着她一辈子,总会有离开的那一日。 若是事事不知轻重,以后的路很难走下去,既然如此,那么这个恶人让他苏平来当,也不是不可以。 为了一个,和曾经的自己很像的女娃,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形象,他认为,值。 “嗯,接着走吧。”苏平平静地说道,好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过语气间隐隐有些不耐,并且双眼也没了温柔之意。 虽在一道,却是形同陌路。 纱萝微微抬眼,被他这样的目光盯着,不免愣住,回过神来,就去追那走掉的身影,祈求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不对,请你原谅我!” “我没怪你。”苏平这样说着,接着迈步就走,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纱萝望着那道身影,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双目中满是悔恨,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做出伤害这个人的事情?为什么她总是伤到这个人? “等等我……”她小声地说着,又跟了上去。 而前方的苏平,没有停留的意思,接着加快步伐,只是心中一叹,自己是真的能演。 先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出没事,制造不想理人的模样,后面又说出那句同样的“我没怪你”,但是与先前有很大的不同。 这样一来,只要不是脑袋缺根筋的,应该都能够察觉到,一个人前后的态度变化,他就是要以此,来吓吓这女娃。 毕竟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除了深沉的爱,就是极致的狠,与处处碰壁的血泪教训。 不在谷底之时,传输一个正确的观念,很少有人能听得进去,妖怪也是同理的,除了身体素质强一些,寿命长一些,其他无大差别。 就这样,苏平在前面走着,纱萝在后面跟着,距离没有变过,话一句没有说过。 一直观察着他们的三位学兄,虽然有心,不过都被小学弟的眼色挡了回去,之后,也沦为帮助小学弟挡住其他人的“帮凶”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攀登高山,踏上阶梯,仿佛踩在云端上,到达了天外之地。 这是一座山,影向山。 第25章 我接受了……对不起 影向山的山顶。 是一座神社,名为鸣神大社,众多巫女在其中游逛,领着前来求签祈福的人,去往各处。 苏平额头冒出冷汗,在烈日炎炎下,却是感觉还有些阴寒,仿佛坠入冰窖之中。 再看那胳膊,冻红的部位消散了些许,紫色的也有所减弱,应该曝日之下,阴气在被削减。 只不过那两个黑点,还是没有变化,苏平瞥了眼紧接而至的女娃,没有说话,接着就迈步走开,好似在保持着距离。 见此一幕,纱萝深深地低着头,让人看不清面上的变化,一步一步,走到了人群的边缘。 面对着一堵墙壁,她没有再动弹,只是静静地站着,好似一尊雕像,没有人可以打动她,风雨难撼。 这一切,苏平看在眼里,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需要再等等,等那女娃开始思索整件事情后,他再出面去解释。 虽然这样,他们之间可能会生出间隙,不过也无所谓了,在迈出第一步时,苏平就不可能回头了。 以后,他们应该也没什么机会见面,毕竟不在一个国度,加上苏平不是那种爱到处跑的人,这女娃也不知想法如何。 故此,留下一点不好的印象,倒是也没什么,反正以后多半不会再来,怕什么呢? 不远处,慧眼如炬的孔夫子,幽幽一叹,似乎是看出了什么,但是没有出言,因为那终归是学生的事情。 若是无法自己解决,而依靠他人帮助,那么这样和好后的关系,也维持不了多久。 想到此处,孔夫子转身,向一众学生,介绍起了鸣神大社。 “鸣神大社是稻妻十分具有标志性的建筑,也得稻妻民众,平日里前来求签祈福,或是避灾驱邪之地。” “负责这一工作的,是神社中的众多巫女,与我们璃月的驱魔世家类似,而这神社的主人,老夫也曾说过,是一位强大的狐妖。” 介绍之中,众多学生的目光,渐渐偏移,从孔夫子身上,转移到一道踏着莲步,款款而来的倩影。 那倩影生得美丽,一双狐眼似可看透人心,粉发摇曳,白衣似雪,整体打扮十分大胆,但又不失内涵。 在看见讲学的那人,以及听见那一句“强大的狐妖”时,她夺月之容上眉开眼笑,仿佛一朵盛开的绯花,媚而不俗。 不过这笑容仅仅出现了一刹,便是为庄重肃穆的神色取代,红唇轻启,道:“孔圣人自璃月远道而来,此番本宫司有要事缠身,倒是错过相见的时机!” “八重宫司!”孔夫子双目一睁,这罕见的神色,足以说明那倩影的突然出现,有多么地令其心惊。 “嗯,多年不见,你名下都有如此多的学生了,过得真快!”她缓缓走到孔夫子的身旁,说道:“我是八重神子,鸣神大社的宫司。” “在多年之前,和你们的老师,有过数面之缘,如今我们老友相见,想要叙叙旧,不知道你们,同不同意?” “八重宫司说笑了……夫子的事情,我们哪里管得了,您请您请。”一个学生双手作揖,不敢抬头去看那女子。 因为他刚刚,看见夫子面上,竟然有那样的神色变化,猜测这女人不好惹。 这话音刚落,又有几人也是开口,都是相差不大的说辞,不外乎是让他们两个赶紧去叙旧,把空间留给学生们自己玩耍的委婉说法。 八重神子悠然一笑,走向神社内部,而孔夫子斟酌一番后,让学生们自由活动,便是跟着前去。 在两人刚刚离开的瞬间,几乎都是松了一口气,因为那粉发女人的气场,实在太强了,甚至比起夫子还要让人感到危险。 不过既然两人都离开了,那么自然是呈现一副“树倒猢狲散”的场景,各自去各地观赏,随心所欲,无忧无虑。 而曾皙,颜子渊,冉子有三人,观望了一下四周,都没有发现小学弟和那女娃的身影,只得作罢,三人结伴去游玩。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和好了没有?” “我们想这些也没用啊,小学弟要做的事,还能有不成的?” “说的是,咱们就放心点,要是出了事,小学弟不会放着咱们不管的,走吧!” “也好……” 鸣神大社的边缘处,那里栽有几棵梦见木,粉色的花瓣随风而落,掉在水池里,水波荡漾。 水池旁,坐着一个紫发女娃,她双脚踢着水面,溅起朵朵水花,俏脸上苦闷,好像有什么烦恼糟心。 看着完整倒映出自己的水面,又一脚踢散,呢喃道:“对不起嘛,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这样的,对不起。” “我接受了……”另外一道声音响起,就在女娃的背后。 “欸?欸!”女娃回头一看,果然是那个人,连忙起身,连鞋子都没穿,就站在刚才自己坐着的地方。 望着和自己同等高的那个男孩,她面上又有些滞,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接受了,还有对不起。”苏平温声说道。 “啊?”纱萝怔在原地,眨了眨如同两汪泉眼的眼睛,又问道:“为什么?” 不是因为她,苏平才受此伤害的么?不是因为她,才导致那冻伤的么?更要不是因为她,苏平也不会在医馆里,躺那么些天么?。 怎么现在,反倒是苏平在道歉,纱萝目露不解,微风拂过,她的鬓角发丝轻轻扬起,好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娃。 苏平看着她,缓缓解释道:“刚才,我不该那样对你,不过……总之事情是这样的……” 将事情的前后因果,给解释清楚后,纱萝点了点头,露出从前那样的笑容,还带有难以言表的感激,“谢谢你,我刚才还以为……以为……” 正说着,纱萝的眼角留下了两行清泪,滑落在扬起的嘴角上,好像苦涩尽数被驱逐了,只剩下甘甜。 “我以后,会注意的,你放心吧!” “嗯,相信你。” “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多大事了,待会用热水泡一下,就行了!” 苏平摆了摆手,面上也露出笑容,让人仿佛有春风拂过,心中温暖,韵味留存久远。 一人笑着,一人哭着又笑着,很是奇怪的样子,很是奇怪的两人,但却是一人为另一人将来打算好后,算是破镜重圆的一幕。 没有男女情爱,不包含家人的亲情,而是一个孩童,对于另一个认为是同龄孩童的眷恋,只属于孩童心智中的情感,单纯而真挚。 老旧的灵魂,存在于稚嫩的皮囊之中,以此去帮助和曾经自己,同样境遇的孩子,是对自我的救赎,是一个对得起良心的举措。 距离他们不远的墙壁后面,一个少女摇头轻笑,“本来还想来帮一下忙,没想到这么快就和好了。” “唉,算了算了。”这少女就是纪芳,她原本想着来安抚一下这不对劲的女娃,但就结果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她离开之后,水池旁的两个孩童,也在整装之后,走向神社之中。 既然来了这神社,那么就不能不做一件事,求签。 这倒不是说迷信,主要也是图个开心,也算入乡随俗,毕竟命运一事,谁知道呢? 求签的队伍很长,两人一前一后地排着队,不时说上几句话,笑颜如花,绽开于天地之间。 在话语间,那长龙大队,一点一点地减少,或许是注意力被转移的原因,所以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明明感觉还没有过多久,但是却排到了他们,望着那空荡荡的前方,纱萝有了点恍惚。 在不知不觉间,求好了御神签,然后寄给专门的巫女,换来解签的字条,知晓今日的运势。 纱萝摊开自己的手掌,让苏平看着,因为她还不识字,故而只能这样。 “大吉,今日为万事大吉之势,有伤得复,万利度日!”苏平嘴角一抽,道:“倒是挺准的。” “嘻嘻,看来以后还能求个试试看。”纱萝微笑着,接着道:“你的是什么呀?” 苏平拿出自己的,那纸上面,赫然写着“大凶”二字,这让他眼皮一跳,缓缓说道:“大凶,约有性命之危!” “这……”纱萝小脸一垮。 苏平安慰道:“没事,碰巧而已,肯定是碰巧的!” 说着,他摆了摆手,将那张字条收起,心中喃喃道:“估计是有暗箱操作的吧,怎么可能刚好就是这样的!” 随后,两人走到屋檐下,等待后续的集合。 在他们的不远处,曾皙,颜子渊,冉子有三人笑着,望着那重归于好的两个孩童,各有说法。 “当日事当日毕,果然是小学弟的一贯作风。” “呵呵,希望这一次,他们能够相处得好点吧。” “有些难呐,咱们再不久,可能就要离开稻妻……这对他们之间,影响挺大的。” “且看吧,也不知道,夫子那边如何了?” 两个孩童,在屋檐下交谈,两位大人物,在屋子里交谈,同是一男一女,但是其余的,却没什么关联。 屋内,八重神子与孔夫子相对而坐,桌上摆着茶水。 “八重宫司,刚刚的那御神签……是为何故?” “也没什么意思,就是看这两个小家伙,好像不太愉快,所以给帮着推了一把。” “如此,谢过八重宫司!” “算了吧,你可是璃月当今的圣人,可不是当初上山来的那个小儒生了,唉!你说的那些道理,现在还在贯彻吗?” “自然。” “嗯,也对,不然怎么收得了学生……” 第26章 酒过三巡,赏月离山 是夜,明月高悬,无尽月华洒落大地,仿佛裹上一层银霜,如梦似幻,应虚非实。 孔夫子的一众学生,在八重神子的招呼下,入了宴席之中,百来多人,浩浩荡荡,远远看着有些壮观。 八重神子作为东家,居于主位,其桌上银瓶酒满,似要大饮。 而孔夫子等人为客,依序入座,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苏平与纱萝的桌上,都没有上酒,只有茶。 这一夜,是热闹的,比起往日,鸣神大社中灯火通明,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而山下鲜少人知,那是这位看着不太正经,但其实对一些人事,十分看重的宫司大人,为了宴请她见过的一位儒生。 主位之上,八重神子举杯,望着那如今是圣人的儒生,微笑道:“你当年曾说,故人相见,当如何来着?” “浮三大白!”孔夫子回了一句,也是举杯。 这一下,一呼百应,一众学生也纷纷效仿,举起桌上的酒杯,还有两人,举着茶杯,以茶代酒,但心未变。 杯中酒,一饮而尽,心中言,万语难道。 八重神子恬静地笑着,看着这热闹的神社,目露追忆,难以忘怀。 那是三十年前的一日,儒生与狐妖的相遇,他们之间没有义结金兰,也非私定终身,而是终寻得知音的畅快。 儒生的晦涩道理,狐妖听得进去,相对的,狐妖那些恶作剧下,所掩藏的,那颗追怀过去的心,也只有一人看见。 他们在一别前,曾有一如玩笑的约定,再次相见时,儒生名下学生过百,狐妖有人相伴度日。 一转三十年,当年的儒生已是双鬓斑白,年过半百,狐妖容颜依旧靓丽,因为三十年对于妖族而言,不过须臾弹指。 举杯饮酒,动筷吃食宴会中的人,各有所思,各有各的心情,而比较特别的,当属两个桌位相邻的孩童那里。 他们二人的桌旁,都有巫女莅临,应该是怕两个孩子,不能好好吃饭,所以才做的如此安排。 只不过,苏平偶尔瞥见她们投来的目光,还是心里隐隐发怵。 那是一种,好像看见了十分疼爱之物,想要上手抚摸的冲动,与迫于眼下形势,所以压制着蠢蠢欲动交织的奇异眼神。 这样的眼神,苏平不是第一次见过了,当然也知道怎样应对,一会赶紧找个借口先溜,肯定是没错的。 他这样想着,计划在心中编织,缓缓成型。 “小弟弟,怎么不接着夹菜了,是不合口味吗?”一名巫女蹲下身子,衣物上的微微熏香,沁人心脾。 苏平不动声色,摇头道:“不是,我听夫子还有八重宫司在讲话,听得有点入神了,菜味道很好,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是吗?那就好。”那巫女笑着点头,这才悠悠起身站好,只不过在此之前,还是伸手摸了摸苏平的脑袋。 心中无奈的苏平,赶紧拿起筷子夹菜,要抓紧时间才行,不然神社这么多的巫女,谁知道一轮下来之后,脸蛋会成什么样了? 一旁的纱萝,看他速度加快了,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也是有样学样,加快了速度。 就这样,不时敬上杯茶,随后狼吞虎咽地填饱肚子,免得自己羊入虎口。 苏平的目光,也在各处游离着,舀了一碗汤水,慢慢喝下,察觉到有人离席后,也准备行动。 转头看向也在喝汤的纱萝,苏平凑过去,问道:“吃饱了吗?” “嗯,吃饱了!”纱萝点了点头。 “那走吧。”苏平放下碗,带着纱萝就快步地走远,混杂在离席的人流之中,瞒天过海。 回头望了眼,没有巫女跟来,苏平暗叹逃过一劫。 纱萝则是眨了眨动人的双眸,问道:“你怎么了吗?” “没怎么,就是喘口气。”苏平不动声色地说道。 “哦。”纱萝抬头,望见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微微笑着,笑容如月华般,明净清澈。 “我们去找个地方,看看月亮好不好?” “可以啊。”苏平点头答应,随后走在那些基本没人的神社道路中。 赏月,自然要静,否则嬉嬉闹闹的,还看什么月亮? 心念一动,苏平想起一个地方,回头看着女娃,说道:“跟我来!”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苏平口中的地方,那是一处水池,栽有几棵树木,是他们下午,刚刚和解的地方。 这里十分幽静,没有其他的人,晚风拂过,还是能够带落几片粉色的树叶。 抬头一望,明月好像挂在树丛外面,唾手可得,但是真的伸手去抓,却是难以触碰,难以企及。 纱萝看着那明月,不禁蹲下身子,然后坐在那石板上,双手撑着下巴,眼眉带笑。 旁边,苏平双手环抱着,确认不会碰到受伤的肋骨,这才望向天上,眼中倒映出一轮月影,不起波澜。 “苏平……”纱萝轻声唤他。 苏平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那个,之前我摔倒树上,然后又砸到你,其实……其实是因为我太没用了,当时我飞在天上,结果因为高空的气流,失去了平衡,然后……” “然后就摔了下去,要不是刚好有那棵树,要不是有你,我大概不止一条手臂骨折了,我到现在,还没有你说过那句话,请不要介意。” “谢谢你!” 苏平淡淡一笑,道:“你已经谢过我了。” “欸?有吗?” “有的,我不会记错。” “那好吧。” 纱萝看着那平静水池,又脱下自己的鞋子,或许是每个孩子,喜欢的东西都相差不大的原因,她看见水,就想一脚踢过去。 噗! 女娃柔弱的小脚,掀起水花,落进水池之中,滴滴答答的声音响起,仿佛下了一场小雨,有波纹回荡着。 水中映出的明月,碎碎圆圆,无法平复。 鸣神大社的另外一处,也有两人赏月,也在树下,也在水池旁。 那两道身影,正是孔夫子与八重神子。 “相别多年,你完成了你的约定呢!” “是啊,不知道宫司大人,可寻得除我之外,看得懂你那些‘戏剧’的存在?” “还没啊。”八重神子摇头,叹息道:“世上跟你这小家伙一样的人,可少之又少,要在找到一个,可不容易呐!” “这样说来,约定岂不是只有我完成了?” “对呀,不过这个只完成了一半的约定,本宫司是不会放弃的。”八重神子抿嘴一笑,靓丽的容颜,一如当年,没变。 幸的是没变,但不幸的也是没变,相同之字,不同之意,难以言表,亦难以言表。 “毕竟,你是宫司大人嘛!” “呵呵,说得对,我可是兼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宫司大人,怎么可能违背,自己定下的事情呢!” …… 翌日清早,一众学生,都是起了,洗漱后在鸣神大社用了早餐。 昨夜由于太晚,所以他们就在鸣神大社住下了,幸好神社的空房够多,打扫一番之后,打个地铺也可以睡下。 下山的路,比起上山,也轻松不了多少,因为往下走时,万一步伐过快,怕是要一路跑下去,或者中途摔下悬崖…… 苏平的身旁,没了那道同龄的身影,因为刚刚宫司大人说,要与纱萝这位妖族小朋友,好好交流一下。 至于后面的事情,苏平就不清楚了,但既然是夫子相识的存在,应该也不会有事。 一路慢慢走了下去,一众学生才明悟,此番要去的地方。 “八酿岛,也就是先前老夫曾与你们讲过的那座岛屿,本次我们,要去观望那一座宏大的峡谷!” 租了二十多辆马车,奔腾而去,共计千里的距离,用了四日时间,好在他们的身体,都能够扛得住。 八酿岛东部,众人下了马车,已经隐隐能够感受到那扑面的雷元素力,夹杂着毁灭之力,好像可以破碎万物。 这让不少学生,虎躯一震,那几个女子更是娇躯颤抖,都望着那座峡谷,瞳孔发颤,好似那一边,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的存在,让人心底发怵。 “好强,好厉害的元素力!” “废话,那可是神明的一刀,你以为呢!” “好了好了,都安静点。” 孔夫子走在众人身前,抬手一握,磅礴的岩元素力,轰轰而出,组成一道庞大的护盾,将所有人罩住。 “接下来,先尽量不要离开壁障,我们登上眼前的山后,再说其他。” “是!” 一声令下,百来人呼应。 登山的过程,是累人的,不过众人相互帮助之下,也不算太艰难。 登上山顶后,一擦额上汗水,在回过头看自己征服这座高山的路途,心中的成就与自豪,是唯有体会过的人,才能够感受得到的。 孔夫子望着四周,抬手一挥,庞大的护盾消散,化作一个个小护盾,附在每一个学生的身上。 “都去自行安排吧,记得不要靠峡谷太近,切记,切记!” 各自散开,苏平去找了块地方坐下,眼中有那蓝天白云,青山树海,以及一只忽然飞来的小紫虫。 苏平随手一挥,击落那只虫子,与此同时,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不要!” 第27章 一位少年 可惜话音传来之时,苏平的手已经拍掉那只小虫子了。 它跌落在地上,背部靠着地面,可能由于不太灵活的原因,所以六条腿来回扑朔,难以摆正身子。 “我的威猛大将军啊!”一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白发少年,趴在那只虫子的上面,好像护着自己的性命。 或者说,是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你做什么啊!”那少年又喊了一声,这时抬起头来,才让人能够看清他的面部。 橙红的双瞳,眼眶边,不知是画着还是天生的,拥有浓厚的黑色条纹,整体面容坚毅,是即便稚气也掩盖不住的。 “问你话呢,怎么不说话?”那少年望向这坐着的男孩,面露疑惑,“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我不是。”苏平缓了过来,幽幽开口。 “哦,原来你会说话啊!”少年伸出手,摊开手掌在他眼里的小屁孩面前,道:“快点!” “什么?”苏平眉头一皱,腿脚微微使力,万一有不对劲的地方,好立马逃跑,虽说身上有一层护盾,但还是防范一下的好。 “赔我一只鬼兜虫啊,你刚刚拍掉的那只,可是我荒泷一斗的威猛大将军!你不赔我,说不过去吧!” “你的虫子没事。”苏平看向地上的那只紫色虫子,因为一只虫子被人一顿劈头盖脸,这还是头一遭。 “没事?”自称荒泷一斗的少年,伸手爬起那只虫子,几乎是在贴在脸上察看。 一声奇异的叫声传出,是那只鬼兜虫发出的声音,它奋力扭动着身躯,六条腿来回摆动,想要摆脱眼前这人的束缚。 “竟然还真没事。”荒泷一斗把手上的虫子拿开了一点,看着那个男孩,欲言又止。 不久,他扭捏着,支支吾吾道:“那就算了,看在我的威猛大将军没事的份上,就不计较你刚才做的事情了!” “那我……”苏平一时语塞,毕竟看风景看得好好的,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又那样一番突然的作为,实在难以开口。 荒泷一斗哈哈大笑:“感谢的话,就用不着说了,我荒泷一斗做事,从不为这些,不过要是你想做我小弟,我也不介意!” “我不想。”苏平简单明了地回答。 “切,那就算了。”荒泷一斗一撇嘴,接着问道:“说了这么久,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来这干什么呢。” “我叫苏平。”苏平缓缓说道。 “这么短,就没了?没其他后缀?或者代号什么的?”荒泷一斗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一双眼睛睁得老大。 “我不是稻妻人,跟随夫子……跟随老师老这里游学的。”苏平斟酌了一下说辞,避免眼前这人听不懂。 “哦~~~”荒泷一斗长长的哦了一声,随后一手搭着下巴,疑惑道:“游学是做什么的?” 苏平嘴角一抽,他想过眼前之人,可能不问世事,毕竟从那缝缝补补的衣物也看得出来,但是没想到,连这都不理解。 “喂,你说话啊,别闷着不吭声!”荒泷一斗歪着脑袋,嚷嚷道。 苏平解释道:“就是一边旅游,一边学习,懂了吗?” “这个啊,哼,当然是懂的了……”荒泷一斗感觉面子有点挂不住,毕竟他是真的不知道,不过还是一副“大哥大”的模样。 “行吧。”苏平微微点头,虽然看着年纪比较小,并且看着比旁边的人,身形小很多,但是就成熟的做派来说,更像一个领导人。 荒泷一斗双手环抱着,正欲开口,却是发现有了另外的来人,目光一闪,就准备跑开。 “你记着,别跟别人说起我哈!”说完,这少年拔腿就跑,拿着手上的鬼兜虫,奔向远处的灌木丛。 在这少年一躲进灌木丛的瞬间,苏平的背后来了三人,正是颜子渊,冉子有,曾皙三位学兄。 “小学弟,怎么独自在这看风景了?”曾皙嘴角含笑,缓缓开口。 颜子渊嗤笑道:“曾兄忘了?小学弟可是凝聚了一口浩然气,此刻不感悟天地,又能用来做什么?” 冉子有叹道:“曾兄,人老矣!” “我就随口一问,都能被你们拉出来这么多。”曾皙咧嘴笑道:“小学弟,说他们几句!” 苏平微微阖眼,奶娃娃般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三位学兄,可是神仙打架,莫要殃及我这小小凡人!” “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呀!”三人齐齐说道。 “人总会有变化嘛。”苏平打定了帮忙隐藏的事,便是伸手,将三人的目光引开,“观海赏月,登山跬步,皆是人生之一。” “取其一,若有感,便可悟,有所感悟,自然就会提升,莫非我是那朽木不可雕也?” “有理,有理。”冉子有点了点头,似乎在品着刚才的那番话,没多久,便告辞离去,寻了片僻静的地方,盘膝而坐。 曾皙嚯了一声,道:“子有长进挺快啊!” 颜子渊微笑道:“应该,是怕被小学弟超过吧,毕竟距离下一质的飞跃,也不远了。” “那我去守着了。”曾皙摆了摆手,迈步走向冉子有去时的方向。 苏平瞥了眼那灌木丛,看向自己的学兄,劝道:“子渊学兄,你也去帮忙守着吧,我没问题的。” “你确定?”颜子渊蹲下身子,与小学弟处在同等的高度。 苏平点头,“我现在距离进意境里面,估计还要很远,在这看山看海,也算有点感悟,不过,不用担心就是。” 颜子渊看了眼真挚的小学弟,还有各自身上的岩盾,道:“也好,但如果有事,千万不要顾忌,该喊时就喊,毕竟意境事小,生死事大!” “我记下了。” “嗯。” 颜子渊缓缓起身,向着方才两人离去的方向而去,倒是不担心有什么强盗土匪,对小学弟造成危害。 因为从脑子来说,不一定是谁被害,何况这还有一百来号人,要是群起而攻之,不说具体的结果,光是气势都足够把一些宵小吓破胆。 望着那背影,等到走近转角看不见之后,苏平望向那灌木丛,道:“还在的话,就出来。” 等待少许,没有回应,甚至比刚才更加的平静,连虫子鸣叫都声音都没有了,十分安静。 苏平也就没有再管,抬头看向那远处的海天一色,还有偶尔经过的行船,好似沧海一粟飘过,难以激起波澜。 渐渐地,苏平坐姿比较放肆了些,并立垂下的双腿,缓缓提起一只,屈起落在自己身旁,还用手肘挎在上面。 看那模样,倒是稍稍豪放了些,但是面上的稚气还是难掩,若不是有如古井无波的双目,多半就是个在装沧桑的小孩。 海浪波涛,一浪更比一浪高,云层翻腾,千万年悠哉游哉,同是蓝白之色,同样存在许久,它们交相辉映。 苏平看着那景,不由得伸手掩嘴,打了个哈欠,然后小心翼翼地伸了个懒腰,柔和的神色,十分慵懒。 “唔唔唔!”一阵急促的声音,从他身旁传来。 苏平转头,睁眼一望,却是哭笑不得。 原来是荒泷一斗跑回来了,只不过和刚才,有所不同,这一次,他的脸或者说嘴唇上,多了一只鬼兜虫,紧紧地咬住。 “唔唔唔……”荒泷一斗指着自己嘴上的鬼兜虫,神色焦急,不知道叽里咕噜地说了什么。 不过从这神色,还有肢体动作来看,应该只有一种可能,苏平问道:“你是要我,帮你弄下来?” “唔唔唔!”荒泷一斗急忙出声,又重重地点了点头,甚至眼里露出恳求的神色,十分可怜。 苏平也不含糊,伸手抓在那鬼兜虫上,轻轻拽动了一下,发觉没法用蛮力弄下来,便是开始思索。 “你趴在地上,让它的脚接触地面,试试看能不能让它自己下来。”苏平想起被螃蟹夹住时,可以使用的办法。 虽然这是虫子,不是螃蟹,但是谁知道就一定不能有效呢? 荒泷一斗听了,都感觉这个办法像是在逗傻子,不过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需要试试看了。 双手双脚屈起,趴在地上,将鬼兜虫的脚放在地上,然后尽量不动地等待。 那鬼兜虫吱吱两声,在脚踏实地之后,微微有要松口的迹象,就在此时,苏平一把扣住这虫子,给抓了下来。 “呜,终于下来了!”荒泷一斗的嘴上,是一对“烈焰红唇”,红丝如血溢,话都有些说不好了。 苏平把那只虫子,又抓着放到他的跟前,道:“你的虫子。” “哦,谢谢。”荒泷一斗擦了擦嘴,从对方手上接过自己的得意大将,幽怨地瞟了一眼。 “话说,那个……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我家看看?”荒泷一斗眼睛看向别处,撇嘴邀请道。 苏平微微摇头,道:“不了,我这次出来,不是一个人来的,我要是走了,他们会担心。” “那好吧,那你们下次来,是什么时候?”荒泷一斗自问是一个知恩图报的鬼族,既然这个人帮了他,那么邀请人去家里看看,也是应该的。 否则,他感觉自己头上的,那一对还像是尖尖竹笋的红色鬼角,算是白长了。 “还不确定。” “行!”荒泷一斗空手叉腰,另一手拿着鬼兜虫指向一个方向,道:“你下次来的时候,直接往那边,看见一个帐篷就是了!” “我记住了。”苏平略一点头。 “嗯,就这样,我走了!”荒泷一斗挥了挥手,准备迈步离开。 苏平抬起左手,轻轻挥动,红绳绑着的两颗星螺晃动着,撞击到一起,发出清脆的鸣响。 荒泷一斗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身离开,拿着追回来的鬼兜虫,少年气息洋溢的脸上,挂有笑容。 第28章 去往之地 由于冉子有进入意境之中,所以众人的行程缩短了些许,回到鸣神岛时,已然是三天之后。 这段时间里,苏平也将先前写好的那首诗词,拿去邮局,寄向璃月的万文集舍,诗名为,吟枫。 至此,这趟稻妻之游,也是接近了尾声,一月多的时间,几经耽搁,也是到该离开的时候。 码头上,纱萝怀着不舍,但是离别之日,总是无法避免的,她也不想离开自己的家乡,要对方留下来,她则更是不舍。 相互望着,苏平看出这女娃眼中的情感,缓缓说道:“放心吧,下次我来的时候,一样可以见面的!” “可,那是什么时候啊?”纱萝怏怏地问道。 “应该不会太久的,所以纱萝要好好地长大,这样我们才有相见的机会。”苏平微笑着,开口说道:“缘分到了,也就是相见的日子了!” “缘分……”纱萝想了想,很是郑重地说道:“嗯,纱萝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苏平回头看了眼招呼他上船的几人,接着说道:“我得走了,再见,纱萝。” “再见,苏平。”纱萝站在码头上,望着那艘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直到再看不见的船只。 悠悠许久后,她转过身,喃喃自语道:“去神社求个签,看看你什么时候回来……” …… 一望无际的海上,苏平靠在边缘,看着重归海天一色的世界,他知道,接下来的至少十几天里,都会是这样的景致。 不过这段时间,也刚好可以用来凝练浩然气,虽说只有一片海,但那也是一片海。 海的宽广,为君子所仰之心胸,海的深厚,是世人所慕之积淀,海的浪花不休,是多少人憧憬的力量。 古来海之一字,都被冠以波澜壮阔,大开大合之势,常与天地日月为对,苏平在这海上,也感受了不少。 他起身而回,走到自己的房间里,关好房门,缓缓闭上双眼…… 转眼间,一月便过,这趟船,也不是回璃月的,而是去往下一个游学国度的。 这一月以来,苏平感悟不少,体内的浩然气,渐渐地增多起来,也是越发凝实了些许,看着更有文人做派。 船只靠岸,众人踩着临时搭起木板下船,落在如同细棉一样的海滩上,颊边有风拂过,清爽而明媚。 孔夫子给那船家结了钱,让他们先行离开了,说是接下来的道路,不用船只,只是多留了些扎好的布袋子。 而后,在船只离开时,孔夫子转过身,面向一众学生,缓缓说道:“下面的路途,我们将以双脚,丈量土地,体会自由国度的风土!” 这倒是没有学生们多么惊讶,或是露出不耐烦的抱怨神色,毕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个道理,他们是懂得的。 “此国,名唤蒙德,是风之神巴巴托斯所统领的国度,崇尚自由,希望可不被拘束,万物随风。” “我们的目前所在,是鹰翔海滩,位处蒙德东南方向,距离蒙德城,约莫还有数百里的距离,路上风霜较重,若有坚持不住的,万不要隐瞒!” “可知晓?” “学生清楚了。” “那好,将这些行李拿上,我们出发!” 一呼百应之下,交代完了接下来几天的路途安排,孔夫子走在前头,领着一众学生,往目的地,进发。 从柔软的沙地,到遍地绿茵,眼中所见变了,也不知视觉有变,略带咸味的海风,也成了夹杂青草土地味道的清风。 蒙德城位于蒙德的正中心位置,所以他们一路向西北走,离开海滩后,步入了一片广袤的草地平原,那里,是风起地。 一直从背对日光,走到霞光满面,望着那暮色,孔夫子回头,向学生们准备好,就地落脚。 将那些布袋子解了,然后摊开在地上,再几人配合着,用自带的绳索拉起,便是一顶顶帐篷。 做完这些,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不过营地内燃起的处处篝火,好似可以驱走寒冷,在黑夜中留下星点般的光明。 众人围绕在篝火旁坐着,火光映衬着一张张容颜,火光闪烁之间,一阵暖意横生。 苏平一手托腮,双眼倒映出的那团火焰,烧得正旺。 与其一起的颜子渊,冉子有,曾皙三人,也是大差不差的姿态,望着橙红色的火焰,说着随意的话。 “听闻风起地一年四季,都有微风轻拂,并且这片广袤草地,一直没有枯萎过,长青至此,不会是风之神的什么旧地吧?”曾皙笑道。 冉子有微微摇头,“应当不会,蒙德的神明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去向,上一次现身,都是数百年的事,这样的神明,或许不会费力去打造一片四季长春的地来!” “那怎么知道呢?”颜子渊笑了笑,嘴角咧起,“说不定啊,咱们今晚在此地睡着了,风神会来看呢!” “这话可不能乱说,蒙德的神明降临,必有大宅大乱伴随,子渊兄,还请口上积德!”一向谦虚的冉子有,此时却是焕发出不一样的言辞。 不过这种情况,在四人之间,已是十分常见,毕竟和同住屋檐下的好友一起,哪个会想要整天咬文嚼字的,装作出尘模样呢? 颜子渊莞尔,“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这是肯定的嘛,不过子有兄又非风神,怎知必有灾祸伴随?” “你又非我,怎知我不知?”冉子有双手环抱着,双眼中呈现空明之意,如同,一眼破红尘。 一旁静静不语的苏平,听见这不是别家学派的言论后,缓缓开口,说道:“两位学兄,以儒生之身,在儒生之地,论道家言论,不合适吧?” “小学弟言之有理,你们不会是别家来的卧底,准备挖我等儒生,前去其他学派的吧!”曾皙点了点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咳咳,夫子与道家创始人,太清道德天尊,有过数面之缘,且是私交甚深,相互欣赏的存在,我作为其中之一的学生,用一点,不过分吧?” “不错不错,学本不应讲究太多,若是因此禁锢了人之思想,岂不得不偿失?” 颜子渊,冉子有两人,一唱一和地解释着方才所为,其实也正如他们所说的那般。 儒家的学生,说道家的言论,其实问题不大,只要不是颠倒是非,胡乱言语就行。 不过苏平和曾皙事实上也就是说着玩,因为孔夫子的理念之中,可没那样束缚人的东西,从来都是十分开明的。 四人各自笑笑,在夜深之后,回了帐篷里休息,其他的多数人,也是如此。 不过还留着有几个较为警觉的人轮流守夜,毕竟这荒郊野岭的,谁知道会不会冒出魔物或者匪徒来,没有倒好,万一是有,无人轮守,可就有些麻烦。 月明星稀,渐渐西斜,天亮前的一个时辰之内,是人睡得最深最沉的时候,也是夜幕将过,容易放松警惕之时。 在有人抱着被窝,高枕安睡之际,有人却是苦苦熬了一夜,就等着这一刻,这可以大赚一笔的机会。 这营地的十丈之外,有数十个人趴伏着,他们身着黑衣,双目布满血丝,但是睁得老大,还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在这伙人的最前方,一人眼神微动,瞥了眼天边,然后手掌一挥,一指那营地,又在自己的脖子前,狠狠一划。 霎时,他身后的数十人,一点一点地抽出刀,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因为整整等了一夜,若是因此功亏一篑,可就太糟心了。 抽刀出来后,他们也没有冲锋而出,或是叫喊着一拥而上,反而弓着身子,踩着轻快的小碎步,趁夜色未散临近那营地。 静悄悄地,好像没人发觉,转眼间,踏进营地的人数过半,这伙人心中暗喜,都是想着这次太过顺利了。 就在这时,一声呼啸在几人耳边响起,而后便是一阵竭力忍耐,但是抑制不住的惨叫哀嚎。 嗓音不算太大,但在寂静的营地中,也是足够引起部分人的注意,从而无法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 咚咚咚咚! 又是一阵剧烈的钟声暴起,传遍整个营地,顿时便是有人掀开营帐,在还有些朦胧的双眼中,隐隐能瞥见,明晃晃的刀子。 “有人袭击!” 一个营帐大喊,又传给了另一个营帐,一传十,越来越多,直到所有人都苏醒过来,冲出营帐,随手拿着点东西防身。 一百来人,浩浩荡荡的声势,让那伙人都是心底一颤,望着越来越多的人,心中有了退意。 与此同时,又一发箭矢射去,再中一人,血溅三尺,当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也不知是死是活。 这一切,却也不过是瞬息之间发生的事情,根本就不给来袭者,多一分思考的机会。 眼见如此偷袭失败,已成定局,那混在队伍之间的人,暗道:“点子扎手,准备撤!” “不用吧?咱们怎么说也是杀过人,整天刀口舔血的,还怕他们不成!”其旁边的一人,咬牙说道。 “我看他们也就是做做样子,只要防好那几个比较强的,拿下来这一片,还不是跟喝碗凉水一样轻松!” “那就……拼一把。”那应是领导之人,双目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这一眼之下,果然有所发现。 那人群之中,有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子,慈眉善目的样子,看着就没什么实力武艺傍身,若是抓了做人质……应有奇效。 “弟兄们,都准备好,一会冲锋,先抓了那半只脚进棺材的,剩下的,随便砍死!” 第29章 蒙德境内的盗贼团 横刀身旁,快步而去,那伙黑衣人直奔在人群中,显得苍老的孔夫子,打算以此作为要挟。 若孔夫子真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子,这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毕竟他可是孔夫子,一个哪怕不用神之眼,都是十分强大的存在。 哪是这些宵小可比的。 眼见这伙人,冲他而来,孔夫子为避免他们伤到学生,先前一步,再一步跨出人群。 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动作,令那伙人不免疑惑,有几个甚至嗤笑,“那不会是个傻子吧!” 唯有身为数十人领导的那人,死死地盯住那个步出人群的中年男子,总觉得这看似普通的男子,要做出什么惊天大举。 而事实也正如他猜想的一般,孔夫子待人有礼,但那是人恒待之的情况下,面对刀剑相向的人,他可不会手下留情。 “岩缚。”孔夫子张嘴,倾吐两字,浩然正气勃发,似洪流一般荡开,在这未散的黑夜之中,仿佛是一硕大的光辉。 这扑面而来,好像一座大山,又成为一片天地的气势,让那伙人齐齐身躯一震,竟是呆愣在了原地。 最先清醒过来的,是那领导之人,可惜他在醒来的瞬间,被地上长出的岩元素造物,禁锢住身体,无法动弹。 再一看其他人,也是相差不大的情形,身躯被禁锢,双腿支撑不住重量,趴在地上,五体投地。 “子路,去问出他们的来历。”孔夫子回眸,望向一手拿弓的那个先生。 “啊?是!”子路晃了晃脑袋,稍稍清醒了些,走到那伙人旁边,略做思索。 从这伙人的装扮来看,并非是盗宝团,应该是蒙德境内的匪徒,而要问出来历,则需要一些手段。 子路蹲下身子,“喂,你们盗宝团的,不是说遵守只挖宝,不劫财不杀人的原则吗?怎么今天,坏了规矩啊?” “你才盗宝……”话未完全出口,便是被另一个人打断。 “呵呵,我们盗宝团,可是享誉提瓦特之贼名称的,贼说的话,你也信?” “哦?”子路摸了摸下巴,望向答话的那人,“可我怎么记得,盗宝团不喜欢自称为贼呢?” “你既然说自己是盗宝团的人,咋不解释一下,你们必须信奉的团规了,反而一个劲都看不清的感觉。” “你不是盗宝团的人。”子路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盗宝团的人都没这么不要脸!” “你胡说八道!老子夜枭组织的人,干的可是劫富济贫的工作,老子是侠客,别和那些不入流的玩意儿比!” 先前被打断话语的人,应该是个急性子,更是个一根筋的,都知道人这是在打探了,还不掩盖一下,非要道出真相。 至于先前开口打断的那人,则是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咬牙切齿,似口中有言,欲破口而出。 子路莞尔,拍了拍手,道:“很好,很好啊,等之后在牢里边,给你加点餐!” “哼。”那人一听顿时一副春光满面的得意神色,不过回味过来那个“牢里边”的意思后,面上神色变化,十分之快。 从洋洋得意,变到满脸惨白,最近又是面无血色,如同土灰一般,好像就要郁郁而终。 “连人在套话看不出来的**,我****你上面的******,还有你全家****……” 恨铁不成钢的那人,怒吼了许久,直到嗓子快冒烟了,他才有所停歇的迹象。 他能这样畅所欲言,当然也是子路走开,去向孔夫子汇报之后,否则估计是逃不了被一顿打。 “夫子,他们是夜枭组织的。” “我刚刚有条件。”孔夫子微微颔首,接着看向身后的一众学生,解释道:“夜枭组织,是蒙德境内的一大盗贼团,可以说是臭名远扬。” “他们时常在蒙德境内,甚至与璃月接壤处的石门,回来劫持商队与过往行人,不过前些年,在千岩军的大力打击下,这个盗贼团,损失惨重,最终窝会蒙德去作乱!” “那蒙德的骑士团呢?有这么大个土匪窝在,也不处理一下。”学生之中,有人发问。 孔夫子接着说道:“据传,夜枭组织的首领十分谨慎,并且会按时转移据点,每次追查时,总是人去楼空。” “我们这次得以保全,也是夜枭新招的人手,太过心浮气躁了,不然我们还没法肯定,他们是夜枭。” “为什么啊?”一个学生问道。 “因为依照蒙德的自由律法,要是一个人死咬自己不是那个身份,那么便无法定罪,也无法实施应有的惩罚!” 孔夫子微微叹息,对这样实在无言的法律,他也没有办法,因为那是其他国度的事情,轮不到自己这个外人来管。 “大家,且先回去休息,待再晚些,我们再启程。”孔夫子说着,抬手一翻,岩元素造物衍生,封住那伙人的嘴。 一瞬间,营地里清净了不少,好像这伙人没有来过时一样,幽静得以安睡,无危得以高枕。 夜枭组织中,担任这次行动领导的那人,双眼始终平静,瞥了眼自己身上的枷锁,想要苦笑,却是扯不开嘴角。 他仿佛是放下了许多,好像终于可以结束一切,真正的放松下来一样,不去思索下一次行动,不去考虑其他的谋虑。 就算之后进了监牢,他也可以,为自己而活,为自己而活…… 贼人带上锁住手脚的镣铐后,却是反而感觉如释重负,面对铁窗外的美丽景色,才有心思去好好观赏。 可笑而可悲,但是又仿若一句亘古不变的话,阐述人生至理,有得必有失。 时间流逝,天已经蒙蒙亮了。 孔夫子与一众学生,走出营帐,拆除帐篷,经过刚才的闹剧,他们没有再继续休息,而是简单地闭目养神。 否则再度睡下之后,想要醒来后,继续漫长的路途,可是需要极大的毅力与决心。 一百来人,好似拔营就走的轻型步兵,只是他们的武器,并非长戈,而是手中笔刀,助威之法,不是擂鼓,而是口吐人生至理。 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群“战俘”,他们身上被挂着镣铐枷锁,虽然不情愿,却也只能在岩元素造物的驱动下,被迫行走。 走了半日,日当中午之时,烈日炎炎,不过比起酷暑时,已然削减了许多,至少不会让人中暑。 为了不耽误赶路,他们便是一手拿着干粮,一手托着水瓶,边走边解决吃饭的问题,以免后面的那伙人,闹出幺蛾子。 其中,有个学生回头,望了眼那些同样走了这么久路的夜枭组织团伙,问道:“用不用,给他们点吃的?” “想什么呢?都来抢劫咱们的了,还浪费食物给他们?” “不能给,坚决不能给!” 有两人态度坚定,毕竟人待以礼,他们还之以礼,待之刀兵,他们就该还之刀兵。 “可我们璃月,不是优待俘虏的吗?” “那也得分分情况吧,这干粮是夫子掏钱,和那船队买的,留给我们做干粮的,你之后不吃饭了?” “就是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道理,你懂不懂啊?” “这,好像不是这个解释吧。” “没事,你别管就对了!” 不远处,形影不离的四人,三大一小的身影,也都是一手干粮一手清水。 隐约听见那谈论,曾皙低头望向身旁的小学弟,缓缓说道:“小学弟,对此事,你怎么看?” “我可以选视而不见吗?”苏平咽下嘴里的干粮,又配了口清水,这才吞了下去。 颜子渊哦了一声,“小学弟,人为君子,仁德加身,可不能这样作为呀!” “夫子也说了,君子不救。”苏平说着,清了清嗓子,嗓音清亮,“仁之条目,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非礼勿听!” “说起来,这条目还是因为子渊学兄,向夫子请教‘仁’之一字,具体何为,才诞生出来四大条规吧!” “嗯,不错不错,看来小学弟凝练出浩然气后,越发的伶牙俐齿了。”颜子渊面露微笑,丰神俊朗的面庞,让人如沐春风。 “这倒无关,不过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罢了!”苏平摊了摊手,所言非虚。 众人接着前进,终于是走出这片大草原,望见了不一样的景色,那一座灰白的城墙,浮现在众人眼中。 蒙德城坐落在一座湖中岛上,四面八方皆是水,唯有一座宽敞的大桥,可以通行两岸,连接人烟脉络。 观望之际,旁边的树林中,传来一声叫喊,“且等一下!” 这嗓音沉厚,如同久经人事的古老岩石,留下满是沧桑的刻痕。 紧随之而来的,一个鬓角花白,黑发不剩多少的男人,从树林中窜出,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多个人。 他们或是背着弓箭,或是腰间挎着单手剑,身着银色轻盔,可以快速移动,看起来雷厉风行,都是战场的老手了。 而为首的那个男人,却是背着一把大剑,并且还有一杆弯弓,看着是璃月那边的打造工艺,经历现在,也有了些年代感。 “愿风神护佑你们,陌生人!我是西风骑士团的侦查骑士……” 第30章 我叫安默 “我叫安默!请问几位……” 男人看了眼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又补充道:“请问诸位,来蒙德城,有什么事要办?” 孔夫子缓缓说道:“我带着学生,一路从璃月游学而来,路上在风起地扎营时,抓了些匪徒,他们自称是夜枭组织!” “夜枭……”安默一缕同样是花白的胡子,沧桑的双目中,焕发精芒,不过比起听见“璃月”二字时,极力掩盖的兴奋,却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多谢诸位的协助,否则怕是不知又有多少行人,会遭他们的毒手,待回了城里,我们必然对夜枭的总部,进行狠厉打击!” 安默也看得出来,那样几十人,不可能就是盛极一时的夜枭组织总数,必定只是一个队伍的人手。 因为他也和这个组织,打过几次交道,那每次交锋时,深知这群人的谨慎,是哪怕眼前有座金山银山,也不会倾巢而出的程度。 但既然这百来人可以抓住他们,并且问出真实身份,肯定在璃月,也不少籍籍无名之辈。 安默没有行端正的骑士礼,而是双手抱拳,如同璃月那边的游侠,问道:“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我姓子,为孔氏,单名一个丘。”孔夫子双手作揖一礼,接着说道:“字,仲尼!” “孔,孔圣人……您是孔圣人!”安默呆住了,嘴巴微张,他虽然听闻过,璃月的儒家至圣,会时常游学,但是没想到,他会遇见。 就连安默身后的十多人,也是微微惊愕,因为有关这个孔圣人的传说,他们每天都在听这个他们自认的队长转述,心中也起敬畏之心。 只是没有料到,这位成就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圣人,竟是如此随和的模样,也是生得并不出奇,反而十分简朴,如地中老农般。 “孔圣人,这使不得,使不得!”安默连忙扶起对方的作揖礼。 孔夫子微笑道:“待人以礼,仍是我之理念,有何不可。” “您可是圣人啊,我一……一个小小的骑士,哪当得起您的礼?”安默额头冒汗,又连忙说道:“可真的使不得!” “圣人,凡人,不过是口头的差异,与行事作风的区别罢了,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孔夫子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安默固执道:“那也不行,我怕折寿啊!” “若真要论,阁下年岁长于我,给我行礼,我不还回去,那才是真的折寿呐!”孔夫子呵呵笑着。 两人仿佛一见如故般,谈笑间,众人一起上路,侦察骑士十多人的队伍,并入一百多人的队伍,看着也没多大的变化。 不过,让这些骑士感到惊奇的是,一百来人里,竟还有一个七八岁大的孩童,并且看着也是吃苦耐劳,从不抱怨的样子。 这可是一种奇观,要知道,差不多在这岁数的孩子,能够不去玩泥巴,知道该读点书,或者学点有用的东西,甚至不闹腾都是应该谢天谢地的事情。 可是这孔圣人的学生之中,连游学也带着这个孩子,那么说明这个孩子肯定也不普通,至少不会是泛泛之辈。 有这样亲眼所见的事实之后,那十多个侦察骑士,对孔圣人的敬畏之心,不经意间加深了几分。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几岁?”一个侦察骑士,走到他眼中的孩子身旁,轻声问道。 其余的骑士也竖起耳朵听着,想听听这样的孩子,有个什么样的名号。 “我叫苏平,今年七岁。”苏平淡淡地说道。 “七岁呀,真乖呢,那小朋友昨晚有没有被那些坏叔叔吓到呀?”那名骑士,和善地笑着,指了指后方的数十人。 苏平微微摇头,看他们真的把自己当成孩子心智,也没辩解什么,毕竟这事亲口说,可不如别人说来的可信。 “当然没有了,他们都没闯进来,就被夫子制服了!” “孔圣人制服的?”那名骑士眼皮一跳,看向前方那和善又温文尔雅的存在,完全联想不到一起。 一旁的曾皙,开口解释道:“苏小学弟倒没说谎,夫子拥有岩之眼,并且运用炉火纯青,制服这几十个人,很正常。” “不错,说是家常便饭有些过,但是总不会手忙脚乱的。”颜子渊轻声说道,相貌堂堂的他,引人注目。 那名骑士挠了挠脑袋,小声喃喃道:“这璃月人,也太强了吧!” 倒也不怪他作如此之想,毕竟他们并没有去过璃月,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普遍的璃月人是何种模样。 自然而然的,就会因为过往商队的描述,以及自己看见的存在,而去推断整体是个怎样的国度。 实际上的璃月,也就比蒙德强了那么点,不高,堪堪七国繁荣之港,商人遍布提瓦特。 蒙德城的大桥上,不时有鸽子降落,用来歇脚,等一会再飞,因为桥上也没人给它们喂食。 行人走过,惊起它们,一只只地飞走,飞向天际,飞向远方。 安默望着那位圣人,说道:“我先把这些人,押回骑士团去,不知道圣人您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大团长要是知道您来,应该也会来拜访一番的。” “法尔伽大团长,日理万机,日夜操劳,拜访某不敢当,不过若有需要帮衬的,可以放心托付。”孔夫子轻轻捋着胡须。 “之后,某应会带着学生们,在歌德大酒店落脚,安默先生若是无事,可来寻我。” “哈哈,那敢情好啊,我还想着,再问些和璃月有关的有名诗词呢。” “某扫榻以待。” “一定一定。” 说完,安默叫上队里的人,一起用绳子把那伙人给绑了,一个连着一个,前后左右各方位,都有人盯着。 随即孔夫子解除岩元素造物的束缚,放这几十人,去骑士团里,接受该有的惩戒。 这样的声势浩大,当然也是引起蒙德城居民的好奇,他们站在路旁,观望着被绳子绑着,然后拉回骑士团的人。 他们的面上或疑惑,或恍然,或咧嘴大笑,各不相同。 孔夫子则是领着学生们,去歌德大酒店的前台办理了入住,这是一家名声不错的旅馆,除了价格有些不尽人意。 但是孔夫子可非抠门吝啬之人,虽不贪图享受,不过这游学之地,又不是去战乱纷起的荒野,也不算骄奢淫逸。 只是这阵势,给前台的服务员,吓得不轻,毕竟无缘无故的,突然领着百来人走进来,能不吓人么? 这小姑娘当时要不是看为首之人面善,险些就脱口而出,大喊让人去请骑士团了。 安排好各自的房间,他们两手空空地入住,因为当然也不用自己拿行李,否则都对不起这么高的消费。 房间是两两一人的,他们也就依照船上的分布,或者自己重新拉入,组好了房间,门开门闭,走廊里顿时没了人。 房间之中,苏平躺在铺好的床上,双目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离家两月多了,他忽然感觉,有点累了。 “哈啊~”苏平伸手掩嘴,打了个哈欠,眼皮耷拉着,好像个昏昏欲睡的小懒虫。 曾皙坐在旁边的床上,见此一幕,忍俊不禁,“小学弟,人人都说孩童之龄,最是精力充沛时,怎么你看着像个老头子呢?” “那曾学兄有没有太过一句话。”苏平转头望着他,“年少老成者,例外也。” “还真没有。” “这不就结了。”苏平说着,语气不疾不徐,好似入睡的呼吸,均匀而舒缓。 曾皙双手枕着脑袋,缓缓躺在这柔软的床上,嘴角噙笑,道:“小学弟,这次游学,咱们去了稻妻,又来蒙德 估计下一站,就是回家了……” “曾兄想说什么,不妨直言。”苏平懒得去猜了,简单明了地问道。 “就是,你上次在稻妻写了一首诗,这次在蒙德不打算动笔吗?” “写诗这事,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哪是想写就能写的,越是心急,就越是写不好。” “可你不觉得,这样出来的效果很好吗?” “什么效果?” “圣人门徒,七岁之龄游学过境,着有诗篇两首,震撼人心,惊天地泣鬼神……” “停停停,这都什么街头小报呀!” “路边随处可见的报道,才是最有效果的,也是世人最愿意相信,最容易看见的嘛!” “呵呵,倒也是……” 说笑之间,苏平越发地困了,他揉了揉睡眼,又长长地啊了一声,送出堵在心口的哈欠,然后把鞋子解开,放在床边。 这副身体,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心智再如何成熟,这样漫长的旅途,也还是很容易犯困的。 他啧啧咂嘴道:“曾兄,晚饭我应该不吃了,你不用管我,带子渊子有两个一起去就行。” 曾皙略一点头,道:“行,小事而已。” “多谢了。”苏平爬到枕头上边,二话不说,倒头就睡。 曾皙看了他一眼,伸手帮他将被子盖好,随后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 处在睡梦之中,光阴流逝无从察觉,这日落西山到明月高挂,也是苏平醒来后,才发现的变化。 “小学弟,这一觉,睡得够久啊。”曾皙坐在自己的床上,悠悠笑道。 看其连鞋子都没脱,一身衣冠楚楚,应该是刚刚从外面回来,他一指桌上的餐盒,道:“快去吃吧。” “不是说,不用给我带晚饭了吗?” “这是宵夜,管晚饭什么事?” 听着这无赖一般都正经发言,苏平笑了。 第31章 四人入境 在蒙德城住下的第二日,西风骑士团大团长法尔伽,果真前来拜访,他与孔夫子相待以礼,聊得很好。 苏平等人也见了他一面,那是一个身形高大,面相威武的男人,不过言辞谈吐却很随和。 再加上那略显粗狂的络腮胡,若是不知情者,恐怕会以为这就是一个比较特别些的农夫,而不会联想到是那位大团长。 他本次前来,主要也是为了那夜枭组织的问题,毕竟这个组织,他们追查许久,可惜每次都无法完全灭绝。 但愿此次,可以一举歼灭,还蒙德大地一个太平。 至于谈论的事情具体,苏平自然是不知道的,也不止他,还有一大部分的学生也是被拒之门外。 这倒不是因为事情有多么机密,毕竟都是孔夫子的学生,想来都不会有那样告密背叛之辈。 主要的原因,还是此事麻烦,孔夫子不想学生们为此操劳太多,毕竟游学游学,游后才可学嘛。 故此,苏平便被有此想法的三位学兄,带出了歌德大酒店,在这布局简单的街道上,随意闲逛。 路过之人,偶有回眸,或是看丰神俊朗的颜子渊,也可能是瞧面容奶呼呼的苏平,亦或者在想这奇异的组合,会是什么关系。 对于这一切,四人早已习惯,就当是没有看见那投来的目光,接着逛街,走自己的路。 走过一家花店,那里的门前,站有一个满头棕发的女子,这女子生得清秀,并不具备可以让人一眼记住的绝伦之貌。 其身着蒙德风格的服饰,像是在田园之中生活的,烟火气息满满,温婉似水,她一手拿着剪子,一手搭着花枝,细心地修剪。 双眼中,仿佛只有这盆花朵,再无其他的东西,可以叨扰她,可以打动她。 最后,她在剪下最后一段无用的花枝时,微微一笑,将那剪子放到一旁,细细观摩着自己的作品。 这或许在每日劳累中,为数不多可以调解疲劳,坚定内心的事情,平凡,平淡也平静。 望了有一会,这女子才抬起头,活动了一下脖子,也方才看见,有四个人,在一旁看着她,或者说,看着她修剪的花。 “啊,抱歉抱歉,我刚才太入神了,没有发现你们!”那女子起身,连忙解释。 颜子渊摇头,轻声笑道:“无碍,我们也只是看看罢了。” “确实确实,姑娘对这花如此用心,我们也不忍打扰。”曾皙同样笑着,看上去如同谦谦君子。 女子微微张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脸上浮现几分嫣红,看起来娇艳欲滴,颇有几分惹眼。 “姑娘,可有什么推荐的花朵,我们初到蒙德,对于这里的花还不太了解。”颜子渊也不玩笑了,说出勉强算是这次出行的目标。 “花……花的种类不同,花语寓意也不一样,不知道先生,是要用来做什么的?”那女子微微抬着头,望着这俊俏的男子。 颜子渊沉吟少许,道:“不需要一些特殊含义的,只是听闻蒙德的花,都生得艳丽,想买一束回去放着。” “不错,请姑娘为我们随意挑选一束即可。”冉子有轻声说道。 那女子略点了点头,道:“如果只是买来观赏,那么塞西莉亚花不错,花朵折下很久,都会散发淡淡的清香,整体外观,也是可以的。” “嗯,那就要这个?”颜子渊看了眼三人,等待下文。 三人皆是点了点头,再无其它言语或是动作,仿佛都在说,“随便随便吧。” “行,那就这个,多少摩拉?”颜子渊从袖子里拿出荷包,里面是十多张大小面值不一的钱票。 “两千摩拉。”那女子回道。 塞西莉亚花生长在高高的摘星崖上,采集需要耗费极大的时间与人力,一束九朵,卖这个价格,是十分公正的了。 钱货两清后,四人离开,肩并肩之下,却是有一人拖了后腿,就是那个一直默默不语的苏平。 原地,女子望着四人离去的背影,又瞥了眼自己修剪出的花,小声喃喃道:“再接再厉,把花店的生意,做起来!” 女子的自我激励,离去的四人当然是不知道的,再说知道又如何,难不成还要多买一束,照顾生意? 四人同行,颜子渊手上拿着花,原本他是不想拿着的,不过其余三人一句,谁出钱的谁拿,将他的嘴堵住了。 望了眼自己手里的白洁花朵,颜子渊缓缓说道:“要不,还是你们拿着吧?这花,我也不知道送谁。” “不知道送谁,你买来做什么?”曾皙一副看透一切的神色,道:“别说真是买来看的,你我们还不熟悉嘛!” “的确,子渊不是这般喜爱草木之人,按往常,都不会多看一眼。”冉子有一边说着,还嘴里啧啧作响。 苏平一手搭着下巴,抬头看去时,双目微阖,“子渊学兄,你不说呢,我们也就不问了,毕竟都是个人私事。” “不过要是有酒,这次我可不能错过了呀!” 颜子渊自然听得懂,他小学弟口中的“酒”,是个什么意思,当即便是叹息道:“我真是随手买的。” “该不会,我已经错过一次酒了,现在是要办第二次,还是第三次了吧!”苏平语不惊人死不休,软弱的嗓音,却是如同口吐利剑。 颜子渊嘴角抽搐。 曾皙与冉子有也不打算就此放过,纷纷捶胸顿足。 “子渊呐,怎能如此,这样大的事情,也不告知我们一声,我都不知该为那素未谋面的弟妹与三个侄儿,准备些什么礼物!” “弟妹实惨,麻烦至今没有名分?也不曾见过面,难道是子渊你深藏不露,竟……” “停停停!”颜子渊没忍住,咬牙切齿道:“以上,都是你们猜想的,瞎猜的,乱编的!” “啊,你是指哪一部分?”苏平,冉子有,曾皙三人目光一闪,都是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 颜子渊斥声开口:“全部都是!” “哦~” “闭嘴!” 一阵沉寂后,颜子渊望着真的不开口的三人,轻叹一声,却是莫名地笑了,并不虚情假意,也没有嘲讽讽弄之意。 这笑,只是在笑,只是为了笑。 冉子有开口问道:“子渊兄,何故发笑?” “哈哈……笑,便只是为笑,哪需要为何,想笑便要仰天大笑,信步出门,肆意人生!” 颜子渊又连笑数声,眼中只剩那一束白花,满含感悟透彻之意,尊礼有礼的他,此刻亦没有忘礼,只是多了几分狂傲。 三人面面相觑,也是一笑,随后扛起感悟越来越深的颜子渊,而身形不够的苏平,独自跑着。 好像是送人去医馆般紧急,不过也确实如此,感悟之机,十分重要,且来得很是莫名。 如这一次,便是毫无预兆,仅仅是因为几句话,与一束花冥冥中似有牵引,故而买下的花。 一切仿由天定,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将颜子渊放回他自己的房间里,随后三人,轻手轻脚地退到房间外,关上房门。 曾皙松了口气,轻笑道:“子渊也有所长进了呐,看来我再不努力一下,都要被你们比下去了!” “曾兄兄何必心急,即便浩然正气不足,但岁数毕竟摆在那呢。”苏平双手后背,仰头微笑。 曾皙微微摇头,笑而不语。 冉子有靠着墙,一手搭着下巴,“也不知道子渊需要多久,若是一天两天的,我估计得去你们房间借住了!” “且是无妨。”曾皙摆了摆手,随意说道。 苏平也是点头,没有拒绝。 冉子有呵呵笑道:“善,曾兄与小学弟大善焉。” “一个房间罢了……”曾皙轻轻摇头,双目微阖,幽幽叹道:“这时候,我该不该说一句,后生可畏呢?” “或许吧,但曾兄亦要莫使后人复哀后人也!”冉子有随即沉吟,又缓缓说道:“古之人,有圣言,今颂之,可得悟……” 他嗓音变得沉厚,如同梵音段段传出,落在身旁的苏平耳中,竟然让苏平心神一震,也有所明了。 “古之火,耀今世,现之灰烬,便是映照过去火焰存在的证明,沧海桑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苏平越说,身子越是变得挺拔,仿若一棵青松,屹立不倒,直迎流水冲击,千帆过尽,他,仍旧在。 “薪火相承,永燃不朽!” 这样一来,两人都是身子齐动,跑进隔壁的苏平与曾皙的房间里,盘膝而坐,闭上双目。 门外,四人中唯一还醒着的曾皙,一扶额头,然后轻轻地帮他们关上门,目露无奈。 “这是商量好的了?一起有感悟?”曾皙苦笑着,但也同时,心中由衷地祝贺三位学弟,毕竟浩然正气,修来不易。 若是将来这三人,成就颇高,他曾皙也不嫉妒,因为他认为那是他们应得的,他只会向他们,送上自己的祝福。 靠着墙,曾皙长叹一声,口中喃喃自语:“莫使后人复哀后人也……词都用错了,看来果然还是有点顿悟前兆的。” “可是苏小学弟那,可真是……” “呵呵,难言,难言呐!”曾皙伸了个懒腰,双眼慵懒地看着窗外的树叶飘落,仿若能够看见风拂。 风,不可被捉摸,难以被目视,唯有观其所带之物,思其原貌…… 渐渐地,曾皙也即将踏入了意境的感悟之中,来不及欣喜,他急忙跑向一旁的学弟房间,告知缘由。 期间,身体跑动带起的风,让衣衫与发丝摇曳,显得有些凌乱,似与人撞了个满怀。 一日四人,皆入意境,不知是幸运,亦或者,本应如此? 第32章 又一个女娃 浩然意境,悠悠而去,入境之人缓缓转醒,双目睁开的刹那,清明若天宇。 最先醒来的,是最先进入意境的颜子渊,他是睁眼后的第一眼,看见的是放在床头的花。 那花还没有凋零枯萎,仍旧靓丽绽开着,以生命中最璀璨的一幕,示人目中,显现芳华。 颜子渊起身,走出房门,也没看见其他人,便是去了大厅,随意选了个位置,坐在那里点了餐。 等待不久,又两人前来,是苏平与冉子有,他们算是同时进入的意境,醒来的时间,自然也是相差不多的。 “两位,这是也入了境?”颜子渊缓缓问道。 苏平微微笑着,道:“运势好罢了。” “的确,近来感悟颇多,也是侥幸。”冉子有略一点头,双目炯炯,如似有神。 颜子渊道:“我要你们这所谓的运气,那可就三生有幸了啊,唉……” “古话曾言,运势亦是实力之属,子渊,你怠惰了呐!”一道嗓音,幽幽响起。 三人回头,衣衫整洁的曾皙,就赫然立在那里,举手投足,仿若与先前一样,却又有所不同。 “曾兄,老来进境,可有何话要说的?”颜子渊目露揶揄,咧嘴一笑。 曾皙摆了摆手,云淡风轻道:“你年纪尚浅,说了也是不懂的,不若就此打住,免得徒增烦恼!” “不说,怎知我不知?” “说了,你也必不知。” “不知是为何意?” “不知还需解释何意?” 颜子渊,曾皙二人来来回回那么几句,围绕着说不说,知不知的问题,翻来覆去。 其余的两人,苏平与冉子有,一手托腮,另一手拿点桌上的小吃,送进嘴里。 一边吃着美味,一边看这场“大戏”,倒也算人生一大趣事,不过,却也是临时起意,而非一开始打定的主意。 …… 数日过去,蒙德已经被四人逛遍了,包括西风骑士团,西风教堂这些具有代表性的建筑。 就在他们计划着,准备出城去游学时,几日未见的法尔伽到来,其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姑娘,那头酒红色的头发,十分惹眼。 “大团长,夫子还在休息……”子路站在房间门口,双手作揖。 法尔伽微微点头,微笑道:“那我就再等等,孔圣人何时醒,我到时再来拜访。” 他说完,看向身旁的小女娃,温声说道:“小罗莎利亚,我们先去大厅那里等,吃东西,好不好呀?” 名为罗莎利亚的女娃,微微张嘴,不过瞥了眼路过的,那几个眼中对她带有轻视与不屑意味的人,当即止住开口。 法尔泽摸了摸她的脑袋,拉起她的小手,走向时常人来人往的大厅。 大厅之中,本来人流是许多的,但可惜现在是多数人的休息之时,法尔伽也只有在这时,才能够抽出时间来。 这样的苦劳工作,让法尔伽十分想要,可以接过自己责任的副手,不过现在的蒙德城中,好像还没有好的人选。 在一个桌位坐下之后,法尔泽看着身旁的女娃,发出与相貌极其不搭的语气,道:“小罗莎利亚,别担心,不用紧张……” 对于听得耳朵都能起茧子的话,罗莎利亚并没有去管,而是转动眼珠子,好像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在她这个小小女娃的观测下,大厅的出入口,以及人数流动,还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基本了然于胸。 不过一直都只是扫过,没有停下的目光,却是在一张坐了四人的桌上停下,那一桌上,有个与她岁数相似的孩童,眉眼带笑。 那孩童正是苏平,他此刻手中拿着一杯清茶,与自己的三位学兄论着诗词文理,又不时谈着过往未来,明悟因果报应。 四人说着,远处的罗莎利亚看着,不久后才移开眼,仿佛是在隐藏什么事情,但又更像欲盖弥彰。 这样的一幕,当然逃不开法尔伽的眼,他也大概知道,这女娃是在掩藏心思,不过毕竟只是个孩子,哪比得过身经百战的大团长。 “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的忙,小罗莎利亚,考虑考虑?”法尔伽微笑着问道。 罗莎利亚那还没长齐的银牙轻咬,略有些饥黄的小瘦脸,终于有了点鼓起,微乎其微。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很会帮忙的哦,只要不触犯原则上的事情,都可以帮你的!”身为大团长,万人之上的存在,此刻却是如祈求一般,轻声轻语。 这样的一幕,若是让人看见了,怕是会吓得一个踉跄,或是无端猜想那衣着普通,身形消瘦的女娃,究竟是何等的高贵身份? 罗莎利亚望着窗外,那里有两只鸟儿结伴飞过,再一撇头,有两人连袂走远,最后,目光还是落在那一桌上面。 脸上带着丝丝不情愿的神色,罗莎利亚总算开口:“他,叫什么?” “哪一个?”法尔伽双目微阖,面上浮现笑容,这还是这女娃第一次和他开口说话,比起从前那些用眼神示意的表达,算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最...最小的那个,他叫什么?”罗莎利亚咬着牙,眼神闪烁不敢直视面前的中年人。 法尔伽看了那边一眼,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缓缓说道:“那个孩子,叫做苏平,字子安。” 罗莎利亚微微不解,但并没有显露出来,虽然她并不知晓字是什么意思,不过从小经受的教导告诉她,绝对不能暴露出来。 法尔伽倒是看得出来,便很少随意地说道:“璃月的人,一般有名师指导或是家境显赫的,都会取字。” 罗莎利亚面色不改,记下这信息后,四个字扎根在她心中,“家境显赫”。 女娃身上的衣物普通,消瘦的小脸饥黄,怎么看也不与显赫沾边,再加上从前居住的环境因素,导致她现在,时刻想与人保持距离。 但法尔伽可不会无缘无故提到这个,他之所以这样说,主要是为了让这女娃多多开口,与人交流,总不说话,怎么能行呢? 罗莎利亚深埋着脑袋,看不出神色如何,但倒不会是就此远离什么的结果,因为她只是又想起了,那一段实在不堪出口的日子。 柔弱的小手紧紧攥着,随即又松开,眼角之中浮现那一抹身影时,已然起身,骤然走去。 只是她并没有掺和进去,而是静静地站在旁边的窗台边,仰头望着窗外的风景,只是双眼内并未有所动容。 那一桌上的四人,都是转头看了一眼,而后每个人都被大团长轻轻拍了拍肩膀,有所示意。 法尔伽也走到窗台旁,双手后背,好似陪着家里小辈出行的中年男子。 那桌上,四人面面相觑,在望了一眼窗台后,皆是有些哭笑不得。 “三位,咱们继续吧?”曾皙将三人的思绪拉回来些许,接着开口,“‘仁’之条目,其有四言……” “曾兄,这已经说过了,不换一个,恐有翻覆来去的嫌疑。”颜子渊目露幽怨。 苏平微笑道:“学而时习之,温故而知新!” “小学弟,这拆台就没意思了吧!”颜子渊幽幽地说道,他因为问‘仁’之一字,从而引发的一系列故事,到现在还在被提及。 并且那一段,甚至被载入了最新的一版书籍里面,恐怕是要收藏许久,如此一来,更是助长了其余三人的嚣张气焰。 苏平摇头,摊手道:“就事论事,何来拆台一说,小弟只不过是将一切可言之物,摆在明面罢了!” 冉子有附和道:“如同观《诗》一般,《诗》可观,可群,远来亦可事君,多用于论道辩解也。” “子有,不成想看着朴实的你,竟然也会有篡改夫子之言的一天呐!”曾皙说着,端了杯茶,张口轻轻吹凉。 冉子有微笑,缓缓说道:“质胜文则朴,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这所言,不正是如此么?” 曾皙一扶额,“这不又给改了一句吗?” 苏平面露思索,似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下去,不过起势模样,却是保持了数息的时间,都没人触动。 无奈之下,苏平眨了眨眼,直言道:“你们,怎么也不配合一下?” “呵呵,天道好轮回!”颜子渊双手环抱着,一脸地快意,仿若“大仇得报”一般畅快,难以言表。 冉子有轻声笑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小学弟,总要经历的!” “那真是谢谢两位学兄了!”苏平在说出“谢谢”二字时,咬牙切齿。 曾皙啧啧两声,幸灾乐祸道:“墙倒众人推,小学弟真是唯有二字可言,唯‘心参’二字透言呐!” 窗外边,罗莎利亚虽说并不是听得很懂,不过感觉应该很厉害,并且很有用的样子。 正听着,子路前来,告知他们,孔夫子已然醒来,可以前去相见。 法尔泽笑着应了一声,又看了眼小女娃,等待下文。 罗莎利亚沉吟少许,望着那略带渴望的眼神,又瞥了眼那张桌子上的四人,还是点了点头…… 第33章 我说…… 四人望了眼离开的大团长与小女娃,接着论接下来的事情。 许久过后,四人大笑,准备起身离开。 此时,大团长却是带着那女娃返回,并且孔夫子也紧随而至,明显是找这四人有事。 孔夫子向前几步,缓缓说道:“子安,老夫与你有事相谈。” “夫子。”苏平起身作揖,便是等待下文,不过微微瞥了眼那边的女娃,他总感觉,八九不离十。 果不其然,孔夫子捋着胡须,微笑道:“大团长委我照顾一个孩子,我瞧其年纪与你相仿,便想麻烦你来照顾!” 闻言,苏平眼皮一跳,抿嘴道:“夫子,可是太看得起我了,学生也只不过七岁之龄,怎么照顾其他人?” “呵呵,前些日子,你不将纱萝照顾得不错么,何时你也变得如此谦逊了?” “那是有三位学兄的帮助,否则学生一人,恐难胜任!”苏平想着,反正也是逃不过了,不如多拉点人,人多力量大。 孔夫子一笑,轻声说道:“那便由你们四人,一同照顾吧!” “是……”颜子渊,冉子有,曾皙三人也只好答应,不过望着他们的小学弟时,面露幽怨。 苏平则是笑笑,摊着双手,一副自己也很无奈的样子,无辜却是显得有些奸诈。 “大团长,如此一来,可放心了?”孔夫子回眸,望向那壮硕的中年男子。 法尔伽哈哈笑道:“孔圣人说笑了,罗莎利亚交于您的学生照顾,我当然是放心的!” 说着,他蹲下身子,看着小女娃,轻声叮嘱道:“小罗莎利亚,你要乖乖的啊,不要给他们添麻烦,知道了吗?” 本是不想理会的罗莎利亚,眼神飘散在别处,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哈哈,那你们好好玩,我就不待着了。”法尔伽又是大笑,起身离去时,也是步伐生风,好似十分欢喜。 孔夫子也在交代过后,随之离开。 在离去之际,他又望了一眼这特别的女娃,轻叹一声,面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十分罕见。 在方才,法尔伽带着罗莎利亚去拜访孔夫子之时,一切都进行顺利,根本没有孩童太小,不愿离开的戏码。 只不过,照顾女娃的人选,却是她自己指定的,必须要的,不容更改的,那时的架势,就好像一头发现了猎物的豹子,迅猛且坚定。 孔夫子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女娃,不过想想自己的弟子,索性也就同意了下来。 “嗯?大团长……”孔夫子走在歌德大酒店外的街道,结果却是看到窗台那里,趴着一个人。 “谁?!”法尔伽一回头,瞧见是孔夫子,登机松了口气,招手道:“孔圣人呀,来来来——” 孔夫子迈步走去,看着窗内,“这是……” “他们相处得还不错嘛!”法尔伽趴在窗台上,笑得像个老孩子。 窗台之中,正是歌德大酒店的大厅,四人与罗莎利亚的所在。 他们坐在同一张桌位,谁都没有开口,但是眼神交流之间,好像已经明悟了不少事情。 “那个,小姑娘,你叫罗莎利亚对吧?”作为四人之中最俊朗的颜子渊开口,按照往常,这是一定会得到回应的。 但这次应是遭遇严重打击,因为罗莎利亚压根没有回答的打算,她隐约觉得,这人有些危险,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颜子渊不知这些,依旧笑着,可惜那女娃不为所动,目光里一直停留在唯一的同龄人身上,从未出现过其他事物。 而被注视着的苏平,似有察觉一般,目光不曾有过停留,一直打量着四周,好像是第一天来到这里,感到十分陌生一样。 这样的一幕,让同桌的曾皙,冉子有两人,险些笑趴在桌子上,竭力掩住笑声,他们缓了缓,开口劝道: “子渊呐,人姑娘不想理你,就算了吧!” “是啊,交给小学弟来,没问题的,真把那句,需要学兄一起帮忙的话给当真了?” 颜子渊摇头,轻声笑道:“我就想试试嘛,不成也好,说明心智成熟,意志坚定,就算是比小学弟俊俏些的我,也无法打动……” “打住!”曾皙一手抬起,缓缓说道:“小学弟如今尚幼,未来之景难以估量,子渊你这言之尚早了吧!” “曾兄说得不错,并且相貌不过其次,内在涵养方是头等之事,即便小学弟未来貌略逊你,但其他方面,必然胜你!” “君须知,一时成败得失,并不决定将来的一切,此刻乾坤未定,你我与小学弟,皆是途中黑马,怎可如此断言?” “更何况,曾有言,不以成败论英雄……” 冉子有晃着脑袋,口吐之言,似池中莲花一般灿烂,若是将来没有个好去处,那么三尺红台上说书先生,将是一个不错的职位。 这如竹筒倒豆子般的长篇大论,让罗莎利亚听得有些迷糊,不过她总结出一个意思,那就是这话对那苏平有利。 沉默许久的苏平终是开口,当着和事佬,将三人劝下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算结束这一段小闹剧。 颜子渊目露无奈,笑道:“我就说了这么一句,你们回了我至少五六句,可真是勤奋啊!” “唉,也罢,既然如此,我还是回去苦读圣贤书,避免被小学弟这后起之秀给排后面去了。” 说完,他起身便走,头也不回,脚步未有一顿,走得很是决绝。 曾皙与冉子有相视一眼,略一颔首,各自用理由推脱,便是告辞离开,走得那叫一个快,好像身后有什么猛兽追击一般。 都不给苏平一个挽留的机会,虽说也留不下来就是。 只剩下两人的桌位,苏平与罗莎利亚,相顾无言,也没有什么动作,都只静静地坐着。 逃一般出了大厅的三人,在外面相遇后,相视一笑。 “曾兄,子有,我方才的那一手如何?”颜子渊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不如何,没有让小学弟体现出来该有的魅力。” “或者说,太隐晦了。” 二人皆是思索着说道,不过双目微微涣散,显然心思并不在此,估摸着是在想,小学弟那边怎么样了? 桌位之上,苏平与罗莎利亚还是两两相望,都相互推脱着,谁也不想先开口的样子。 但就这样大眼瞪小眼 ,似乎也挺尴尬的,就看谁先忍不住,然后张嘴打破僵局了。 不久之后,苏平微微张嘴,却是听得对方率先开口:“你,你好,我叫罗莎利亚……” 这似曾相识的开场介绍,还有相差不大的视线,以及同样的人数,性别,种种都其实经历过。 在稻妻那边,好像也是这样的,果然是已有之事,势必再有,容不得有所变化,有所改变。 苏平开口,轻声说道:“你好,我叫苏平,字子安……我来自璃月。”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避免过分雷同,因为眼前的女娃,给他的感觉,其实并不相似,甚至是沾不上边。 “你,你可以教我吗?”罗莎利亚眼中闪过的神色,有些古怪,期盼但又带着几分不愿,不愿中又夹杂几丝急切。 苏平双手搭着下巴,心智不是同龄人的他,一眼看出这女娃眼底的变化,反问道:“教你什么?” “教我...教我读书,写字,还有懂那些大道理!”罗莎利亚思索着说道,估计是先前被人交代过的。 苏平缓缓说道:“读书写字,我可以教,不过道理,我无法胜任。” “为什么呀?” “你,或者说我,还不够。”苏平微微摇头,说了句玄乎的话。 “什么时候可以够?”罗莎利亚双眼睁得老大,近乎是目眦欲裂。 “不清楚,但现在肯定是不够的。” 罗莎利亚银牙清咬,目中的神色再没有变化,只剩下一片坚毅与决然,“怎么样,才可以够?” 苏平望着她的双眼,薄唇轻启:“很快,也可能很晚,或许一辈子不可能,也或者一瞬间的事情。” “这要看你的决心如何。” “我的决心,足够!”罗莎利亚双手撑着桌子,腾一下站起,娇小的身躯,隐隐有几分壁垒的模样。 苏平沉吟少许,在女娃的注视下,悠悠开口,“那好,这件事情,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很特殊的契机。” “什么契机?”罗莎利亚追问道,这还是她第一次,打断对方的话语,虽然他们也才刚刚认识,但就是这样前后的差异,同样巨大。 苏平微微垂首,嘴巴为双手所掩,目光落在桌面上,轻声说道:“教人道理,需要懂得此人心中之事,但先前不认识的人,要如何懂对方之心事?” 罗莎利亚愕然,没有开口。 苏平接着说道:“那便需要,对方将心中埋藏最深,最想要做到的事情说出,才可以有所了解,有所改变!” 此话一出,苏平先前那段玄乎的话,才算是有了个结果,他为的就是看看,这女娃为何非要找他。 毕竟看着也不像法尔伽的女儿,如此身形消瘦,不可能是在城中生活的孩子,这样突然地来,换谁都会疑惑,都会好奇。 当然也不是苏平信不过法尔伽,因为都过了夫子那一关,主要是还想试试浩然气的作用,到了何等地步。 浩然气出,天地变色,那样的威势距离苏平当然很远,不过几番凝练之下,应当也是有了些许作用。 这些一切各种各样,罗莎利亚都不知道,她纠结着心里的事情,终于是看向了男孩,“我说……” 第34章 识字读书明道理 “我说!”罗莎利亚双目炯炯,却是被对面男孩抬手,示意停下。 苏平看了眼周围,道:“别在这说。” 这里毕竟只是一处大厅,即便是歌德大酒店,这样的高端场所,也不能太过随意,因为论道与告密,完全是两回事。 “去楼上说吧。”苏平起身离开,走向楼梯。 罗莎利亚没有犹豫,紧紧跟着他,上了楼梯,又进了房间,将房门关上。 在房门关上的瞬间,苏平已经坐在了床上,双手撑着下巴,等待女娃的讲述。 罗莎利亚略一点头,道:“法尔伽把我的老师关在骑士团里,他要求我懂得读书写字,还有懂那些大道理,说是这样,可以放过我的老师!” “你的老师,是什么人?”苏平问道。 “一个,一个……”罗莎利亚微微咬牙,有些不忍说出,但眼下的情形,似乎不容她有所隐瞒。 说与不说,其实罗莎利亚早有决断,只是她需要尽量粉饰,或者说美化一下自己的老师,这也是人之常情。 苏平看着犹豫的她,直接说道:“不想说就算了吧,不过最终结果可能会有所差异,这一点,希望你能做好准备。” 有所差异四字,如一把重锤加身,让罗莎利亚呼吸一紧,她想要救出老师,为此依据大团长所说的,来到这里,找了个看着比较面善的。 可谁知,这个看着面善的,并且还是岁数最小的,反而更加多事,来不及犹豫,罗莎利亚开口:“我的老师,是一个盗贼!” 苏平双目微阖,原本他以为女娃只是因为其老师的职业较差,所以不忍开口,结果却是职业本身,就不该说出。 再一想前些日子,法尔伽扫荡夜枭盗贼团后,凯旋而归的事情,也不难猜到这女娃的真实身份。 双手沾血的盗贼,却抚养着一个还算纯真的女孩,并且由法尔伽暂时照顾,并立下一个好的方向,让女孩去发展。 苏平不得不感叹,这位大团长,也是位善人,明辨是非的善人。 说出老师的职业后,罗莎利亚没有再言语,抿着下唇,看着那同样沉默的男孩,心中焦灼。 不久之后,苏平双目一闪,缓缓说道:“我知道了,我会教你的,但学习一事,需要靠你自己的本事。” “我,可以的!”罗莎利亚听见对方的同意后,当然是不放过这次机会,这称得上唯一一次的机会。 “好。”苏平放下双手,面上露出笑容,真相不算差的他,重新变得乖巧,天真起来,变成世人眼中的孩童。 罗莎利亚没有再问其他的事情,避免因为太多的疑惑,导致失去这次机会,如果真的这样了,她恐怕,一生无法原谅自己。 “要读书,先要会识字,你是要明天学,还是现在开始?”苏平走到女娃的身旁,缓缓问道。 “现在,就现在。”罗莎利亚一刻都不想多等,在她的设想中,或许早学一会,就能够快一会,救出自己的老师。 苏平转身去拿了本入门的书籍,既然答应了,他就不会推脱,再说能够帮助一下这饱受苦难的孩子,也是不应有所偏见的。 部首,偏旁,读音,一字字,一句句从房门传出,如同婴儿的牙牙学语,生涩而充满希望。 门外,从窗台转移到这里的两个男子,相视一眼,去了旁边的房间里面,相对而坐。 孔夫子捋着胡须,静待对方的解释。 法尔伽清了清嗓子,微笑道:“这件事没有提前告知,也是怕孔圣人您不收出身有污点的孩子,还请见谅。” “这一点,大团长可以放心,学是每个人的事,不应由他人断定可不可,或该不该,只要心中向学,自当不无不可!”孔夫子言语间,未引浩然气,却是掷地有声,浩然长存。 法尔伽心中触动,悠悠一叹后,解释道:“罗莎利亚是夜枭组织中,一个老盗贼收养的孩子,她从小就在满是偷盗与欺骗的环境中长大。” “直到前几日,西风骑士们剿灭了夜枭,才将她救出,而收养她的老盗贼,此时正在骑士团的监牢里。” “那老盗贼,曾经恳求我,让我放过对罗莎利亚的处置,说那孩子是无辜的,只是被他们这伙盗贼所连累的。” “但其实,也不用他说,我看得出罗莎利亚在疏远与敌意之下,那隐藏的脆弱与疲劳,就好像是离开了家庭庇护的游子,很迷茫。” “但是那感情,并不是对于盗贼团,而是只单单对于那个老盗贼的,出于人道和良心,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也不想拒绝。” 孔夫子微微颔首,“如此,大团长的确是善,不以表面之象看待,也是十分难得。” “还好吧。” “嗯,不过要子安亲自教导,应该是那孩子的选择吧?” “确实是,可能孩子都爱和同龄人交流,毕竟应该从小,就没有接触过同龄人……” …… 就这样,苏平再次担任起了教人识字的工作,每天除了三餐与睡觉,基本都在教那女娃。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十天之后,那一日早晨,罗莎利亚抱着几本儒家经典,再次上门。 苏平如往常那般,坐在桌前,桌上泡着清热解毒的茶水,因为每天这样教导,很费嗓子。 “今天学什么?”罗莎利亚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在男孩的身旁,看样子已然是驾轻就熟。 苏平掩嘴咳嗽朗声,声音微微有些嘶哑,道:“字已经识了不少,你应该没忘吧?” “嗯...”罗莎利亚一指抵着下巴,沉吟少许,语出惊人道:“有点忘了!” 苏平眼皮一跳,感觉眼前黑暗了些许,拿起茶水喝了一口,有些心累,或者说是难以置信。 因为先前他也不是没教过同龄的孩子识字,但并没有如此麻烦,甚至也没多么累人,可是为何到了蒙德,仿佛一切都变了? 罗莎利亚望着有些无奈的男孩,一吐雀舌,嬉笑道:“骗你的啦,我都还记得,嘿嘿……” 苏平张嘴,却是发出一声叹息,摇头道:“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之前你没这样...闹腾!” “哪有哦!再说,你不是说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怎么能这样说你自己呢?” 苏平嘴角一抽,他还是比较喜欢从前那个话语少的罗莎利亚,现在的这个,实在是太难教导了。 “好了,开始吧。”苏平伸手拿起一本儒家经典,翻开比较简单的那一页,念道:“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君子,是指有涵养的人,这样的人吃饭不一定要求饱腹,居住也可以不用安稳,勤奋的做事与说话谨慎……” “我知道我知道。”罗莎利亚打断道:“这样就是正道的人!” 苏平沉默,而罗莎利亚眨了眨眼睛,等待回复,好像自以为是正确的。 “不是,是去学问的人那里匡正自己,就可以称为好学的人!”苏平缓缓解释道。 “哦~”罗莎利亚连连点头,接着笑问道:“那我这样,来你这样匡正,是不是可以算得上君子呀?” “君子的要求,很高的。”苏平又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道:“世人眼中的君子,需要一切洁白无瑕,不可口出胡言,并且乐善好施,散金济民,还有很多。” “啊,可是这样的君子,有什么好的啊?”罗莎利亚小脸一垮,本来是自己这个学生做个君子,也可以让老师面上游逛的。 但如果做君子需要这么麻烦,并且做一些好像很没有必要的,会束缚自己的事情,那还是算了。 苏平微笑,有些沙哑的嗓音再度响起:“所以我才说,那是世人眼中的君子呀。” “世人眼中的,那你眼里的君子,是什么样的?”罗莎利亚双目一亮,咧嘴笑着问道。 她觉得被千百万个不相干的人认可,都比不过一个教导的人,对自己真正的认可。 “我眼中的君子……”苏平微微抬头,平静如湖面的双目,有波澜微动,胸中浩然气,悄然运转。 并非是他运转的,而是浩然气发觉之后,自主的运转,如同对他接下来所言的认可,与支持。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若救一陌人会使自己陷入绝境,那便不救,但若是一日发达,身居高位,则需考虑诸多,承担起应担的责任。” 罗莎利亚问道:“那如果没有承担,应该承担的责任呢?”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要是连分内之事都做不好,凭什么称作君子,又怎么称作君子?” “可要是,那种工作没有必要,还每天都浪费很多时间,导致没有做好更重要的工作呢?” 罗莎利亚想起前几天,大团长被公务劳累时的样子,但在她的印象当中,骑士团长一个是去打仗的,而不是在被琐事劳累的。 “那便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人力有尽时,谁也无法将两件毫无关联的事情,同样做好,毕竟人无完人。”苏平没有疑惑她的所问,而是竭力回答着。 罗莎利亚点点头,记下这言论,化作多年后的工作理念,只不过此刻,她不知,他也不知。 第35章 朗朗书声入耳来 读书,读圣贤书,学理,学儒家至理。 罗莎利亚每日去苏平那里,都传出朗朗书声,而每当这时,三位学兄都会离开一段时间。 也不知这是有意无意,反正苏平是不会想那么多的,加上他也不觉得,就两个七八岁的孩子,能做出什么惊天大事来。 “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罗莎利亚拿着书籍,悠悠读道。 孩童的清脆嗓音,传入耳中,似大珠小珠落玉盘,清澈鸣响。 一旁的苏平,得以解放嗓子,轻轻吹动茶水上冒出的热气,时而看一眼念书的女娃,年幼的他,有了几分隐隐若现的老态。 喝了一口茶水,微苦的味道入喉,有着些许清凉,回味之中,还夹杂几丝回甘,这副模样,显得他更老了。 听着读书声,苏平嘴角噙笑,估摸着再过不久,这女娃就可以将一些道理铭记,但能否明悟,还需时间与经历来打磨。 道理道理,有道亦有理,道不可远离,理不能脱开,两者兼备,加之天地感悟,人生所历,方是大道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句句名言道出,铿锵有力,带有“仁”的理念,传于世间,仿若即便过去千年,也会焕发光芒。 苏平双目阖着,姿态悠闲。 罗莎利亚兢兢业业地朗读,不止在学,同样也在为心中之念,奋力斗争。 只是这女娃尚不知晓,为了救出老师而学的道理,正在一点一点融入她的心间,为了己念而读的书,也在一分一分地推平路面。 字词如行路,句读似篱笆,名言至理作灯火,指引着女娃的路,或是未来的路,也或是她的书途。 但不管是何种道路,有一个人的名字都将会是这路上,永远无法磨灭的,那便是充当其引路人的存在,就是苏平。 正如此刻,罗莎利亚虽读着书,但是眼角却有那个男孩的身影,微弱但是存在,比之任何道理,都要深刻,都要浓厚。 …… 此后,又过了三日,已然是十二月,璃月有言,腊月之时,熬腊八粥。 只不过,现在的苏平等人,尚在蒙德,也就没有讲究这些,虽然没有腊八粥,但却有另外一桩事情。 “你要走了吗?” 蒙德城外,明月高悬,城墙之下,有两道小小的身影,靠墙而坐。 他们都望着头顶的夜空,虽然月明之时群星黯淡,可是其中一个孩童的眼中,却仿佛有一挂星河流转。 “是啊,也来蒙德好久了,我该回家了。”苏平伸手摊开,作托举状,在视线之中,好像托着月亮。 “回家……”罗莎利亚双手撑着下巴,手肘抵在腿上,喃喃说道:“你家里,很温暖的吧?” “嗯,很温暖,很舒服,很让人留恋。”苏平点头,微笑着说道。 罗莎利亚沉默少顷,接着问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呀?” “还不清楚。”苏平轻叹一声,缓缓说道:“但只要我们还在,只要罗莎利亚好好在蒙德生活下去,就一定可以再见的。” “难道,不能和你一起去吗?” “你不是还要救自己的老师么,和我去了璃月,那谁来救他呢?” “也对,话说回来,我应该也管你叫老师吧?” “倒是没这个必要,也不是所有传道授业解惑的存在,都需要叫做老师,你和我以朋友相称不是不可以。” “这样,不算不尊师重道,不算不敬老师?” “自然是不算了,至少在我这里不算。” “哦,那就没事了,总不能有人替当事人操心的吧?” “说不定呢,毕竟璃月那边...算了,不提这个。”苏平微微摇头,“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还没有呢,可能会做一点轻松的工作,最好是不用加班,也不用的熬夜的。”罗莎利亚随口说道。 苏平莞尔,眯眼道:“希望你能心想事成吧。” “嘿嘿,肯定可以的,在自由的国度,当然还是做些轻松的工作好了,每天都累的半死,我才不想要!”罗莎利亚怀着童真的想法,侃侃而谈。 苏平哎呀一声,道:“可惜蒙德的神明不管事,也不知道你的愿望,能不能实现。” “蒙德的神不管,就找璃月的神呗。”罗莎利亚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若是被西风教堂的修女听见,估计又要一顿说教。 苏平哈哈笑道:“那可真是自由啊!” “所以,可不可以嘛?” “可以可以。” “嗯……听说璃月那边有事,都会签订契约,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有记录重要的事情,我们用不用签订一个?” “也可以。”苏平想着,也是最后一晚了,就签订一个,算是留下些值得回忆的事,因为之后,估计要很久才会回来一次。 罗莎利亚笑着,已经消去饥黄之色的脸上,有几分娇俏,虽然还不美轮美奂,可也看得出将来会是个大美人。 “那你教我怎么签订。”她声音轻柔,仿佛天上的云彩,让人的心思很容易放松下来。 苏平点头,薄唇轻启:“我说一句,你接一句,咳咳……岩王帝君在上。” “岩王帝君在上。”罗莎利亚听话的重复。 “今日苏平在此与罗莎利亚立下契约,相约日后有缘相会,不因时过境迁而变,不为世间俗事所扰……” 而后,罗莎利亚也跟着重复,只是名字那里有所替换,因为她还是懂得这一点发誓的因果名号关系的。 “契约已成,食言者遭食岩之罚!” 两人齐声,共同签下这份口述的契约,因为也无需白纸黑字,哪怕只是说出,他们也会记得,也会牢牢遵守。 不过较为让人发笑的一点,大概便是罗莎利亚明明是个蒙德人,此前从未向风神祷告过,却是先签订了一份契约。 此中多事,难言难道。 城墙下,有两人乘月相谈,骑士团中,亦有两人,推心置腹。 牢房之中,法尔伽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相对而坐,各自眉眼带笑。 “小罗莎利亚这次,可真是下了苦功的,每天都去读书识字,盼着早点把你接出去啊!” “呵呵,当然了,那可是我的...我看着她从小长大的孩子,能不厉害吗?” “那是那是,再等些时候,小罗莎利亚来要人,我就给你放出去,到时候,咱们去喝几杯?” 老盗贼闻言,虽然还笑着,但是有些落寞萧瑟之意,盗贼的身份,多年的杀戮,终究还是他心中的刺。 这刺随着时间推移,随着罗莎利亚读书以来,没有减少些许,反而是越扎越深,越痛。 “大团长,我一个做贼的,出去也不合适……”老盗贼苦笑着开口,嗓音沉厚饱含沧桑。 法尔泽摆了摆手,打断道:“贼怎么了?贼就不能活着了?这次行动要不是你的帮助,骑士团要在几天之内剿灭夜枭,是绝无可能的!” “再说了,送罗莎利亚去读书识字懂道理,然后再把你接出去,这个主意可是你给出的,难道你要反悔?” 老盗贼叹息道:“我就随便找个理由,你还真信了啊?” “哈哈哈,我一向相信自己看中的人。”法尔伽轻吐口气,接着劝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不想因为这个身份,给小罗莎利亚带来麻烦。”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了将你接出去,从而奋力刻苦的孩子,若是达到要求后,没有见到自己所期望的人,她会怎么样?” “沉寂,再也不相信这个世界,再不看那处在阳光之下的路!这样的结果,真的是你要的吗?” “我……可我就是一个贼,我凭什么呢?”老盗贼苦笑不止,“她还小,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我老了,没必要,没必要啊!” “之前我透露出组织的底细,引诱骑士团去灭了组织,也只是想让罗莎利亚有个好的未来,别像我一样,当一个贼,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因为他是贼,所以他在提到那孩子时,急忙改口,因为他是贼,所以他不想那孩子和自己走一样的路,他想让那孩子,活在阳光之下。 法尔伽开口,声音不疾不徐,“我不说,你不说,编造个新的身份,出去之后改头换面,谁知道你的曾经呢?” “好好想想吧,为了小罗莎利亚,也为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法尔泽就出了牢房,将空间留给老盗贼,让他好好思索,究竟要怎么样。 牢房之中,老盗贼望了一眼关上的门,转身躺下,面向墙壁,背对着大门。 他伸出一个指头,在有着细微纹路的墙上,慢慢地画着些什么,可是动作十分紊乱,不知道是什么,可能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滑动之际,老盗贼眼中,浮现从前在蓝天下,却是并不自在的日子,还有那一个生着酒红色头发的女娃。 那女娃十分活泼,面对终日板着脸的老盗贼,也能欢笑着问道:“可以教我,怎么写我的名字了吗?” 可是,他是一个贼,很老很老的盗贼,他不识字,也不打算去识,因为他觉得就算自己学会了没用,也是浪费时间。 但在听见那女娃的话语,他心中已经有了思量,他总有一天,会将女娃送出组织,送出那满是泥泞的,见不得光的地方。 至今为止,他的想法完成了不少,只不过从前他所设想的那个未来里,并没有自己的身影。 在他设想中,罗莎利亚或是独自,或是与几个结识的朋友一起,手拉着手,迎着明媚的阳光而离去。 “我是一个贼,我这辈子做得最好,最正确的事情,可能捡到了你吧,罗莎利亚……”老盗贼喃喃自语,嗓音中暮气沉沉,仿若一匹老马。 第36章 海灯佳节 清晨的阳光洒落大地,蒙德城外,百来人聚集,他们面向南方,即将离去。 在这群人中,一个七岁的孩童,回头望着送行的队伍,轻轻挥手,左手上挂着的两颗星螺,晃荡鸣响。 “再见,再见!”罗莎利亚也抬起手,轻轻挥动,她的身后,法尔伽双手后背,静静不语。 一直到看不见人影之后,罗莎利亚才放下手,小声呢喃:“等你下次来了,我会带着老师,去见你的……” 女娃的愿望,并没有任何人听见,就算是站在她身后的法尔伽,也浑然不知,没有发觉眼前的这个女娃,拥有如此愿望。 也许这会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也或许会是一个永远达不成的期望,一切,且待未来。 …… 璃月港,苏平等人回到这里时,已经是十几天后,临近海灯节的日子。 这一路,他们从璃月出发,去往算是危机四伏的稻妻,明悟了浩然气,结识了两个朋友。 在蒙德那里,好像又上演了一遍,只不过两个变成了一个,也没有受伤,比起稻妻之行轻松了不少。 苏平望着不远的岩港土地,身上的伤势早已痊愈,步伐加快,他眼中的土地,越发地近了,近了。 “海灯节就快到了,你们回私塾后,取好行李便回去吧。”孔夫子含笑而道。 众学生齐声称是,便是随同夫子走着,走回他们这趟旅途的发始之地,结束这趟三月多的旅途。 私塾庭院之中,宿舍楼里窸窸窣窣的传来声响,多是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学生。 甲三号房中,四人齐聚。 “曾兄,子渊,小学弟,那咱们就此别过。”冉子有双手作揖,对着三人一礼。 苏平赶忙回了一礼,微笑道:“子有学兄,这年拜的有些早了,小弟不回恐怕是要折寿哦!” “既然拜年早了,那干脆就……”颜子渊从袖子里,拿出个红红的,写着吉利话语的小纸包,笑道:“苏小学弟,海灯节快乐。” “这是……”苏平看着拿在眼前的红纸包,不免一愣。 曾皙挑眉看了他一眼,悠悠笑道:“我们三个,合资给你的红包啊,快拿着。” “给我?”苏平喃喃一声,接着摊手道:“三位学兄,我可没摩拉回你们啊,要不还是收回去吧。” “这还客气上了,哈哈,自古以来,都是大的给小的红包,哪还有要回礼的规矩了?”颜子渊看了眼旁边的二人,眼神一动。 曾皙与冉子有微微点头,一人一边,将他们的小学弟抓住,使其中门大开,没有办法防备。 “等会,用不着这样吧!”苏平奋力挣扎着,可是小小孩童哪里是两个青壮的对手,他的反抗,几乎可以是忽略不计的。 颜子渊伸手,将红包塞进他的怀里,并且轻轻拍了拍,“给你放好了,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等以后我们三个都有了孩子,你发点给你的小侄子小侄女,我们也不介意。” “话是这样说,但我要等到猴年马月呀!”苏平双目半阖,一语道破三人如今尚是单身汉的事情。 “咳咳,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我们就不要瞎想了,总之小学弟你记住就行。”曾皙有些目光闪烁,往自己的行李那边看去。 冉子有回应了几声,也看向自己的行李,缓缓说道:“小学弟,红包可不能落在宿舍了,会被清走的,你也不想学兄们的一片心意,付之东流吧?” 苏平点头,无奈道:“是是是,我知道了,不过你们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再说?” “当然……还不可以!”三人相视一眼,随后各自摆好姿势,那是如同弓形一般,要快跑的起势。 “跑!” 不知是谁一声令下,颜子渊一个箭步跨去,抓起自己的行李,轰然冲出了门外。 与此同时,曾皙与冉子有将苏平抛向床铺上,也是各自抱起行李,随后大步一迈,双双跑出宿舍的大门。 等到苏平爬起来,去到门口时,三人已经跑没影,再回头一望,宿舍里空空的,只剩他一人。 不过怀里的东西,厚厚的,心里的感觉,暖暖的,苏平没来由地笑了一声,摇头间,走向自己的床铺。 他的行李不多,两套换洗衣物,还有一袋子鼓鼓的摩拉,原本去游学之时,就已经打包好了,也不用怎么收拾。 拎着行李,挎在自己的肩上,他迈步走出宿舍,走出私塾,在大门口的不远处,瞧见了一道高大的人影。 那道人影高大壮实,穿着家里最体面的衣服,不时来回望一眼人群,似是害怕自己的疏忽,导致与什么人错过。 这个人,高大如山,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个人不善言语,但是对自己的孩子很温柔,这个人,名为苏越,亦可是父亲。 “爸!”苏平挥手,轻声唤道。 “平儿!”苏越双目一闪,大步迈向自己的儿子,脸上带着笑,咧出几道褶皱,那是为了一个家,担起责任的象征。 “怎么样?外面好玩不,累不累?”苏越的大手,轻轻抚着儿子的脑袋,双眼笑得都快看不见了。 苏平嗯了一声,道:“还可以吧,感觉还是家里比较好。” “那咱们回家。”苏越蹲下身子,在儿子的身前,回头笑道:“上来吧,爸背着你走。” 苏平挠了挠脑袋,稚嫩的脸蛋一红,体内的那个苍老灵魂,明显有些不好意思,此刻扭捏的样子,竟还有点羞涩,与隐隐的激动。 “不,不用了吧,我自己走就行。” “啥不用了呀,快点上来。” “好吧。” 苏平一把扑在父亲的背上,那坚实的感觉,像是扑在一块树干上,这具躯体,便是他苏平的高山,为他遮风避雨的存在。 感受着背上的儿子,苏越迈步就走,穿行在街道之间,张嘴笑道:“平儿,比之前胖了点嘛!” “哪有,我这是反而长高了。”苏平撇嘴道。 苏越想象出儿子在背上的神色,哈哈笑道:“对对,我家平儿长高了,也是可以给家里赚钱的大人了!” 一路说说笑笑,从坚实的石板路,走到泥泞的土地,再到村里的乡道,路过那片片空荡荡,还没播种的田地。 偶尔上路的村民,都会和父子俩打个招呼,再不济也会远远地点头示意一下,这是因为,父子俩一个人品好,力气大。 一个被当做是天降神童,得罪不起,并且还上了私塾,将来可能是城里的大官大富,现在需要打好关系。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这种想法,也有的是真心与他们来往的,像是苏平一家的邻居,张婶一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苏越从几家敞开门的木屋前走过,看着不远的家,忽然笑道:“平儿,这好像还是爸第一次去接你回来吧?” “好像...是啊。”苏平挠了挠脸颊,他之前因为不想麻烦父母,都是自己一个人跑回家的,这被接回来的,确实是头一回。 “那下次也不许自己跑了,路上多危险呐,上次爸送你回私塾的时候,可差点就……那次可就差一点呢!” “我知道的,爸您也别担心,您儿子聪明着呢,没千岩军在的路,我都不带走的!” “哈哈,是嘛,这好啊,要多向千岩军学习啊。” “嗯,对了,爸,我之前写的那首诗,您和妈听说了没有?” “当然是有了,写得真好,当时你妈她呀,笑得嘴都合不上,一个劲地说,儿子真是神了什么的!” 闲聊之际,父子俩终于到家,门前依旧摆着那张板凳,坐着一个妇人,在缝补衣裳。 “媳妇儿,我带儿子回来了!” “妈,我回来了!” 一家三口团圆后,就在为之后的海灯节准备着,编织宵灯,起灶烧菜,走访亲友,忙是忙,但胜在喜庆,胜在举家欢乐,普天同庆。 苏平在这一天,拿着几棵完好的枣核出门,还有一把锄头,去了离家不远的小山坡,随意挑了几处,将种子埋下。 “希望能够长出来吧。”苏平挑起比自己还高的锄头,扛在肩上,信步走回家。 父亲正在门前编织宵灯,粗糙的大手在此刻,且是巧如妇人,不多时就会有一个宵灯,制造完成。 母亲在屋内,将苏平的那三件衣物改大些许,小孩子长得快,衣服也得换得勤些,也不是她不想给儿子穿正好的,是怕衣服勒着肉了,也是家里条件的不允许。 …… 海灯节在璃月万民的准备中,轰然而至,年夜饭的桌上,十分丰盛,平时吃不到的山珍海味,今天桌上都会有一些,点心零食之类,大人们在今天也不会去管教孩子。 天衡山南部的村子里,苏平一家在门前吃着丰盛的饭菜,各自脸上笑着,其乐融融。 饭后,放飞亲手编织的宵灯,祈愿来年的美好,希望讨得一个好彩头。 砰,砰砰! 璃月港中,烟花飞上高空,绽开绚丽的花朵,无数宵灯升空,仿佛可以将天幕掩盖,遮天蔽云。 比起璃月港,村子里放飞的宵灯,就显得渺小,显得寥寥无几。 可这也是璃月人对来年美好的期望,不分多少,不分高低。 苏平手按着怀里浑厚的那个红包,在这一刻,他总算拿了出来,慢慢的拆开。 在烟花闪烁间,苏平看到,里面包着的是三张钱票,一张两万,三张赫然就是六万,或许是应寓意,六六大顺。 苏平将钱票,打算回头交给父母,他一个孩子拿着这些钱,也做不了什么,就算拥有那个头脑,可他的外表,并不允许。 第37章 人从何处来,我自家中来 白日之时,宵灯已然散去,昨夜的繁华仿佛并没有留下痕迹,新的一年,似乎只是多长了一岁。 在海灯节过去几日后,苏平换上那件朴素的衣服,随着父亲下地里去干活。 路上,苏越瞧着自己的儿子,看着那双稚嫩的小手,劝道:“平儿,你还是回去吧,地里的活,爸自己来就行。” “没事的,爸,我可以的。”苏平摆了摆手,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苏越无奈笑道:“我知道我儿子厉害,但是地里的活累人,你还小,回去吧。” “我今年都八岁了,不小了!”苏平抓着父亲的大腿,“爸,你就让我跟着嘛,爸……” “哎。”苏越轻轻摇头,儿子难得求他一回,还是帮自己干活,这实在是不忍拒绝。 “老苏,这你还不同意啊?要是我家那小子这么说,我肯定一百个答应!”旁边也扛着锄头,准备下地的村民笑道。 还有几人也是开口,附和或调侃。 “就是就是啊,让孩子干点活,也没什么。” “孩子小时候不干活啊,大了就使唤不动了,你看看我家那小子吧,这活生生的例子呢!” “嘿,你们几个的孩子,能和小神童比?” “那是比不了的,这不就随口说说而已。” “哈哈哈……” 苏越瞧了眼那几人,又望着点点头的儿子,说道:“好吧,不过可注意点,别给伤到了。” 苏平连连答应,跟着父亲高大的身影,走进光秃秃的田地里头,这是因为播种的时候还没到。 而他们今天下地,就是为了翻一翻土免得之后耕作时,土地都僵硬了,太难翻开,浪费时间。 双手拿着锄头,猛的一挥,撅出一些泥土,然后又弄回原地,接着挖下一处,这移动之时,还要注意不能踩到松好的土。 看似简单,只需要力气的活计,其实里面藏有不少玄妙,都是日复一日的劳作当中,摸索出来的。 比如一锄头下去,用哪个角度省力,怎样挖得快,还有出土的时候怎么快速,这里面都是有学问的。 一直忙活到中午,众人都在田边坐着,说笑着些家常里短,话语间,满是村子里的质朴与纯真。 不久后,各家的妇人或是女儿,将家里做好的饭菜送来,让劳累一上午的男子们,饱餐一顿。 这次下地,也不是没有父子上阵的,只不过苏平这个年岁很小,且久负盛名的神童在,吸引了不少目光。 有些十多岁的少年,都会去问一问这上过私塾的神童,什么好不好玩,有没有漂亮姑娘之类的疑惑,层出不穷。 苏平笑着,一一回应了这些问题,也讲了些出游时期的琐事,与他们交谈,毕竟在人情往来只需要几句话的村子里,不与人交流那是不可能的。 今天可能他家要借盐,明天就是你家没油了,之后谁谁家里缺点东西,也会先找邻居借点,事后用不着补摩拉,也在用得着出点力就行,这算是一种社会形式。 吃过午饭后,歇息一会,便是接着开工,汉子们孔武有力的挥舞锄头,仿若沙场上的不败之师,势如破竹。 他们挥舞的,不仅仅是锄头,更是家里收入的一大功臣,锄开的,不仅仅是田地,是日后收获的苗床。 劳累了一下午,在日落西山,夜幕降临时,汉子们扛着锄头,嘴里哼着小调,各自归家。 苏平和苏越两人,也是回了家,那屋外升起炊烟袅袅,饭菜飘香。 “回来了啊。”黎颖端着菜上桌,眉眼带笑,道:“去洗了手,吃饭吧。” “好勒。”父子俩齐声答应,跑去水缸那里,将水舀出来,把手上沾到的泥土搓掉。 而后,苏平带着自己这双红彤彤的小手,上桌吃饭,看得黎颖轻叹一声鼻息,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知道,儿子是个和她丈夫一样的倔脾气,一旦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与其做无用的劝导,不如支持儿子的想法,反正假期也不剩几天,到时间了,送回私塾就好。 “对了,爸妈。”苏平看着二老,缓缓说道:“这次游学的时候,我又写了首诗,应该不久之后就来钱了。” “到时候,我去邮回来,您们记得查收一下。” “行。”苏越没多想其他,一口答应。 黎颖心思细腻,沉吟少许后,说道:“平儿,那钱不用邮回来了,留在你身边,万一用钱,也好有个照应。” “不用的,上次您给的钱还有呢,我真花不了那么多,也真用不到啊。”苏平拒绝道。 黎颖当然也是不肯,刚想开口,就听得儿子的一声叫唤。 “妈~”苏平鼓着小脸,“您就收下吧,我能写一首两首,就还会有三首四首,哪还缺钱呀!” “这钱,您必须得收下,不能不要。” “我,我也是服了你了。”黎颖无奈笑道:“平儿你当诗是路边的野草啊,想写就写?” “那当然也不是,但是多花点时间,也是可以的嘛。”苏平目光闪烁,瞥向一旁。 当着任何人胡说瞎扯都能够面不改色的苏平,在自家母亲面前,却是仿佛丧失了那样的能力,一眼看得出心里有鬼。 黎颖噗嗤一笑,瞧着儿子,缓缓开口:“好了,人小鬼大的,吃饭吧,钱我收下就是了。” “是。” …… 往后几日,苏平同样是跟着父亲下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这种质朴的生活,好似能够忘却外界的事情。 不过说是农地气息遮掩了其他,实际上是因为每天都很累,哪还有心思去顾管一些不相干的事情。 也正是这样的原因,使得村里的风气,并不如璃月港那样,天地万事的信息传递如风。 这里主要靠邻里街坊的转述,不过真正的,能够传递得到的信息,有多少就不清楚了。 清晨,苏平如上一年那般,由父母送到了璃月港,缴费过后,同样接受了来自母亲的叮嘱。 好像过了一年,好像又什么都没变,这种奇妙的感觉出现在苏平的心中,难以言明。 他迈进庭院时,往外看去,父母的身影仍旧在,再次走到那转角处,还在,跨过之后,看不见了,但苏平猜想,他们应该还在。 心中隐隐堵着些什么,让人需要一叹而出,却是难以做到,或许是太难割舍吧。 但,为何难以割舍呢? 苏平自嘲一笑,自己可能是病入膏肓了,连来个私塾,都像是和家人生离死别一样,莫不是人太老了。 如此想着,他前进的脚步一顿,脑中响起阵阵轰鸣,竟是怔在了原地。 回首望去,自己来时的路上,烟尘有几处空白,是他落脚所致,再看身前,道路正好,畅通无阻,只是还差他的迈步。 人生于天地之间,从何而来,又去往何处,中间一切是为过眼云烟,或是需要铭记的日子? 苏平心中,升起这一惑,或有一日,他会黑发人送白发人,或有一日,他要跪在父母坟前痛哭,或有一日,他有了后代…… 疑惑既生,不解为惰,苏平迈开步伐,冲进寝室之后,盘膝而坐,双目闭合的瞬间,入了意境。 无天无地,星辰倒挂,脚下仿若一片虚无的空间中,苏平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其中。 这一次,他没有立即迈步,而是停滞在原地,双目一直盯着自己的所在,又不时望向空荡荡的四周。 他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 不及选择间,苏平深吸口气,随意踏出一步,随后又一步,与方才的所在,拉开了距离。 仅仅两步,便是有了差距,平常的两步,也可以引发天差地别的变化,一叶蔽目,一花生界。 苏平低头,看着虚无中倒映出的自己,他一伸手,对方也会伸手,他握拳,对方同样握拳。 不管做什么,那倒映出的影子,永远跟随着他,不管这事情是什么,有多么的不合理,都是如此,无从改变。 影子的诞生,是因为他的存在,他的诞生,是因为父母的存在,父母的诞生,又是因为他的祖父母们。 若要追溯,恐怕需要从世界诞生之时开始,但世界诞生之前,又是什么样子? “我……从何处来?” 苏平坐到虚无镜面上,那影子随同他坐下,神色同样迷茫。 望着漫天倒挂的星空,点点光芒似有万丈,照耀着他这找不到路的游子,仿佛指引归家的路。 “家,家人。”苏平沉吟,却是眼中焕发神采,“人从家中来,会往各处去,中间之时,可如过往云烟,亦可刻骨铭心。” “但不管最终去往何处,我们的归宿,永远是家,永远是家!” “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明白了!” 明悟的瞬间,在外界的苏平,睁开双目,那眼底带着前所未有过的喜色,好像刚刚完成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哎呦,小学弟不错嘛,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呐,这浩然气的增长,都快赶上子渊和子有了!” 一旁观看许久的曾皙,开口揶揄。 苏平呵呵一笑,“哪里哪里,学兄们,永远是学兄们,不会变的!” 第38章 一行脚印 璃月港外,夫妇两人并肩而行,不时说上几句笑话,尽显恩爱之意。 自结婚以来,他们几乎没怎么吵过架,倒不是多么的天作之合,主要得益于苏越不咋会动嘴皮子,也好在黎颖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 像是他们一一对,能够走到一起,属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比较一个天天上门,一个就是不给表示。 随便换了个人,恐怕都成不了。 “欸,苏越,这天现在还早,要不去老地方那坐坐?”黎颖抬头望了眼,开口笑道。 苏越挠了挠脑袋,嘿嘿笑道:“好啊,也确实很久没去了。” “嗯,上次去,是多久之前了?一年两年?” “八年了,咱们从有平儿之后,就没去过了。” “哎呀,你记得这么清楚?” “之前不是小颖你说过的嘛,咳咳……等平儿上了私塾之后,我们两就去老地方那看看,从有了平儿啊,就没咋去过了!” “好像,还真是。”黎颖喃喃一句,一眨双眸,望着自己丈夫,道:“记性见长嘛,嗯...肯定是儿子和我的功劳!” “是是。”苏越一个劲地点头,他别的可能不知道,但是媳妇说的,他绝对一百个赞成,也绝对是第一个。 “走啦,赶紧的吧。”黎颖招了招手,示意自己丈夫跟上。 “来嘞。”苏越大步一迈,手臂一拉,就将媳妇儿扛在肩上,向着口中的老地方走去。 黎颖摇头一笑,显然对这一茬也是没有想到,“怎么又给我扛起来了?” “不是小颖你说的,赶时间的话,就把你扛起来走,还能省力气吗?”苏越愣愣地说道。 “我说的,你就信吗?” “对啊。” “什么都信?” “当然了,肯定信的。” “哈哈哈……” “怎么了,小颖你笑什么呀?” “没事,笑我找了个好人,也笑儿子有个好爸爸。” “哦。”苏越在脑子绕了一会,恍然大悟道:“小颖,你刚才是不是夸我了?” “你才听出来呀,哼,真笨呐!”黎颖一撇嘴,好像闹脾气了一般。 苏越揉了揉脑袋,有点手足无措,“小颖,你别生气嘛,我错了错了,好不好,你别气坏了身子,我……这。” 黎颖瞥着急得脑门出汗的男人,发出一声轻叹,无奈地笑了,这个好似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呀,最怕的唯独一样,媳妇儿“生气”。 每逢此时,苏越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一直说着什么自己错了,不要生气好不好之类的话。 终于黎颖,自然是等待一会,兴致勃勃地看着他手忙脚乱,然后开口说道:“行吧,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了!” “嘿嘿嘿,好呀。”苏越眯眼大笑,抱紧媳妇儿,大步向着目的地走去。 他的肩上,黎颖看着沿路的一排脚印,缓缓说道:“苏越,要不把我放下来吧。” “啊,为啥?”苏越疑惑道。 “让你轻松点呗。” “可是我感觉,还挺省力的,反正平时扛着锄头也习惯了。” “你……”黎颖实在没话说,嘴角抽搐着,哼哼不语。 这一路就没停过的话,终于是有所停歇,给这路途片刻的宁静。 “话说,我之后也去找份工作吧,家里只让你负担,太累了。”黎颖想了想,询问道。 苏越没有犹豫,直接道:“别了吧,外面干活多累啊,天气热的时候更折磨,我可以去多打份工的……” “说什么呢,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也不是没干过活!”黎颖望着丈夫的脊背,撇嘴道。 苏越一听登时口不择言,“你是的啊,你一直都是的啊!小颖,我,我……” 顶天立地的汉子,此刻却是犯了口吃,怎也说不出那话来,明明都已经涌到嘴边,可就是难以吐露。 “你你你,想说什么就说,我还能打你?我还打得过你?” 苏越小声的,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说过的……会一直把你当成千金大小姐养着的,本来让你做家务都是违背了,这还出去作工……” 黎颖沉默,当时她刚刚听见这一承诺时,确实有一丝丝的心动,但是比起不劳而获,她更想要,和这个男人组建一个家庭,一个赚钱,一个理家。 她也记得,对方在结婚后,经常说过的一句话,“这活你别干了,太累,放着我来就好!” 简短的话语,映衬出男人身为一个丈夫时,那一身揽责的担当,只不过苏越也是个人,也会累,也会受伤。 黎颖哪里舍得,一个为自己,为这个家庭去拼去闯的男人,在回家后还要承受那些家务活呢? 爱一直都是相互的,他可以为她,整日劳累无怨言,她也可以为他,做出许多事情,这样子的,方是爱,真正的爱。 虽贫穷,且欢乐,虽看着无足轻重,却是让人珍惜,这是一对普通夫妇间的感情,是他们组成家庭的基础,同样也是最为深厚的坚石。 水冲刷不淡痕迹,风裂化不了的存在,百年后亦是会闪烁的色彩,其名为情,亦为爱,更是两字,称作……家庭。 望着一路来而来的脚印,黎颖的眼眶微红,轻轻抿着下唇,开口之时,声音有些沙哑。 “苏越……” 这略带哭腔的嗓音,让苏越脑袋轰的一响,如同雷击一般,连忙将媳妇儿放下,抓着她的肩膀,急声道:“小颖,你咋了?别哭啊,你别哭,别哭。” “我,我只是觉得不该让你一个人扛起所有的事情,我也是这个家里的人,我也有这个义务。”黎颖从自己朦胧的眼中,看见丈夫焦急的神色。 “答应我好吗?” 苏越连连点头,道:“好,好好……” 黎颖一愣,随后兀自一笑,似梨花带雨间扬起的彩虹,拍了拍丈夫的手臂,转身迈开腿,走了几步。 看人还没跟上来,她擦了擦脸,回头招手,“跟上啊,愣着做什么?” “哦,哦……”苏越一拍脑门,这才从那看见媳妇儿又哭又笑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迈步急忙跟上,那一排脚印,因此成了两排,与并行的两人,也是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 璃月港中,私塾的宿舍之内,都长了一岁的四人,相对而坐。 桌上摆着一篇诗集,是四人刚刚节选出来,准备久违地论一论诗道,毕竟距离上次,似乎已经过了许久。 不过说是论诗道,实际上就是随意选个主题,可以是树,可以是海,可以是月,亦可以是某些虚幻的东西,反正什么都可以。 只要能够将对应的诗句吟诵出来,便算作本回合没有被淘汰,如此随意且草率的玩法,是四人所创,倒是也不足为奇。 曾皙耸了耸肩膀,轻声笑道:“规则大家都是清楚的,那么就多言了,直接开始?” “请。”三人齐声,并且都是摆出一手,看着十分礼让的模样。 “那某便却之不恭了。”曾皙一晃脑袋,双目闪烁间,缓缓道:“那便先以海为主题,算是对这次旅途的怀念!”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按照他们为数不多的规则来说,这是考验一下出题者,因为要是连自己的问题都答不上来,那还出什么题? 颜子渊抢先答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冉子有紧随其后,也是开口作答。 至于苏平,刚刚醒转过来,还有些懵懵的,自然是跟不上三人的语速,也就不去抢答,而是慢悠悠地回答:“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曾皙微笑道:“还不错嘛,不过只是第一轮,接下来该轮到子渊出题了。” 按顺时针方向而去,下一个便是颜子渊,而往后的是苏平与冉子有两人,循环一轮后,再接着顺下去。 “嗯...以花为题吧。”颜子渊沉吟少许,缓缓说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冉子有微笑着抢下这一题的首头。 苏平看了眼朝他摆了摆手的曾皙,开口说道:“江流婉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曾皙瞧答完的小学弟,接上了自己的诗句。 这明显在放水礼让的一幕,当然是瞒不过其余两人的,不过念在小学弟悠悠醒转不久,也就没有出言调侃。 “接下来该我了……”苏平环抱着双手,思索少许后,道:“以不灭的战意或是军中不败的士气为题。” “只身转战三千里,一见可当百万师!”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冉子有欣然答道。 曾皙这次便是不留手了,直接答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作为最后的颜子渊,也是缓缓开口,只不过念的诗却是十分新颖的,“先烈以身抵魔神,复还此世太平盛!” 念诗之时,颜子渊双目带着揶揄之意,甚至还有一丝丝满足,毕竟老是被拿自己问仁的事情来说,这次可算换人了。 苏平不免无奈,笑而道:“这首诗,恐怕是比不上前面的那些呀!” “又不是比的文学,对诗嘛,对得上就好。”颜子渊摆了摆手,接着道:“轮到子有了。” 第39章 新入学的学生 “好。”冉子有轻抿一口茶水,思索着道:“海,花,战意士气都有了,那就再来一个代表思乡的月。”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露从今夜白,月照故乡明。”颜子渊缓缓说道。 苏平也没有犹豫,直接答出一句和自己有些渊源的诗句,不管是那作者,还是因这诗起的事情,都是应该铭记的。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剩下尚未作答的曾皙,他手握一杯茗茶,轻轻摇晃,荡起杯中茶水的水面,掀起波纹阵阵。 随后更是在双目中,拥有一种难言的意味,好似万古沧桑尽来,青春年华不再,一切皆已逝去般的凄凉,萧瑟。 即使还没有作答,这也是做足了气势。 拿起茶杯,微微喝了一口,曾皙望向别处,悠悠而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话音落地,却是没有人再度开口,曾皙略有些疑惑,转头望向三人时,顿时哭笑不得。 原来,是三人看他这副状态,以为要入意境了,都是半条腿伸出桌下,准备随时撤走,免得打扰。 谁知这次只不过是“虚晃一枪”,并没有进入意境,反倒是让三人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不是,你们三个,这是打算跑了?”曾皙笑着,微微摇头叹气。 “哪里哪里,是以曾兄要入境为重。” “不错,诗随时可对,意境绝非随时可入。” “可惜这次没进……” 三人各有说辞,倒是没离开过一点,那便是关心。 “意境哪是那么容易入的,虽说最近确实勤了些,但是谁又说得准呢?”曾皙摊着双手,接着笑道:“继续继续。” …… 翌日清早,一众旧学员还是早早就醒,提前去到食堂用餐,避免和新一年的学弟学妹们抢食堂。 毕竟这一年新收的学生,可比去年还有之前私招的学生,还要多上不少,现在私塾之中的学生,至少也有五百来人。 也好在这庭院面积宽广,并且空院子十分多,不然这五百来人,怕是可能容纳不小。 自此以来,苏平这个最小的小学弟名号,终于是可以传递下去了,他也可以像是其余的学兄一般,在那拍拍胸脯,炫耀自己看好的学弟了。 不过以苏平的性子,这想想也就可以了,要他真去做出来这样的事,是不太可能,且十分艰难的。 人数一多也就热闹不少,当然事情也会相应变多,例如讲学一事,诸多学兄都无法闲着了。 夫子也做了新的改革,将五百来人,分做十个班,每班五十人上下,分别由不同的人,轮流讲学。 避免学业参差不齐的问题,也是为了考察一下众多学生的能力具体如何。 总之新一年的私塾是开学了,苏平感觉自己还不到能够去讲学的地步,便是坐到听学的座上。 这也是今年新增的东西,是给学过一段时间,但是仍旧无法胜任人师的学生,所开设的座位。 这座位在学堂的最后,少有人去观察,不过在讲台之上,倒是可以清楚地看见,座位上那人的一举一动。 坐在写着自己名字的座位,苏平一手托腮,静待新学的开始,也不去理会新来学生们的异样目光,他对这些,早已是免疫。 可这世上,总有些人觉得其置之不理,便是没有能力或是胆小惧怕,此刻便有一人如此。 “不知这是哪位学兄,可有什么丰功伟绩?竟可以坐在这听学座上。” 的那是一位衣着光鲜,面庞俊俏的男子,其剑眉星目看起来气度不凡,只是可惜眉心间,隐隐有股恶毒之色浮现。 他望着听学座,瞧见一个他眼中的小屁孩坐在那,眼底满是不屑,倒不是觉得这小屁孩不配,只是他觉得自己就算是出言不逊,也不会有事。 “苏平。”苏平平静地开口,不过却是双目微阖,似无风湖面下的暗流涌动,若是这人真的不知进退,他不介意动动嘴皮子。 “哦,没怎么听说过呢,学兄可曾着诗作词?若是说来听听,指不定我能想的起来,是哪一位文坛大家!”青年这一语过后,引得旁边几人大笑。 那笑声带着讥讽,不是对青年,而是朝着苏平来的。 “公子呀,这就一小孩能有什么着作,您可别说笑了!” “就是嘛,一个半人高的小孩,还想写诗啊!哈哈哈……” “诶,这话说的可不对。”那青年出言制止几人,接着笑道:“那可说不定呢,万一这位学兄底蕴深厚,一掷千金,倒是也行啊!” “对,公子说的对。” 苏平还是面色不改,对于这种明摆着来找事的,他说再多也没用,浪费口舌罢了。 欲让其溃,先让其狂,然后在其达到最高峰时,一掌按到最深的泥潭里面,这样的舒畅感,上一世他感受过几次,很是不错。 “学兄啊,人现无成就可以,但是若心无大志,就与咸鱼没区别了,听我一句劝吧,且知闻道有先后之理。” “你说,是也不是?”青年含笑说道,虽笑着,却是如一条毒蛇,随时都有可能露出尖牙,咬住人的要害。 他的声音不小,并且还带着几人站在这里,当然是引得不少学生回头查看,因为现在还没有上课,所以他们倒是可以随意走动。 若是上课的时间,借这青年三个胆子,也不敢这么放肆。 在他们言语嘈杂之时,苏平没有回话,不过铺开了一张白纸,拿起毛笔蘸墨,写着一手飘逸的字。 此刻他们停下话语,苏平也刚好写完了,一手捻起纸张的边角,立在众人的眼前。 那纸上赫然是四个大字,笔走龙蛇,似笔锋连绵不绝般的无尽,铿锵有力间还有几分嘲笑之意。 “孤陋寡闻?”青年喃喃念出纸上的字,双眼微眯成一条缝,这副模样让恶毒之色,更加具备。 苏平点头,故作惊讶道:“没想到你还识字。” “自然,若不识字,怎可以入学堂来呢,夫子开办私塾,是为教化知识而不是接济难民!”青年一挺腰杆,站得笔直,只是肩膀位置有些异样。 苏平内心冷笑,这随便一句话就能引出破绽来的青年,比他曾经面对的那些笑面虎,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冷哼一声,苏平双目带有坚毅之色,张嘴一吐,义正言辞,“夫子开办私塾,是为教化不错,但却不分富贵贫贱,只要入了这学堂,无论你多么高的身份,都是个学生!” “你口出狂言,目无尊长,更是对我出言刁难,如此你犯三过,一是扰乱私塾风纪,二是拉低作为夫子的学生的品德,三为不尊敬学兄!” “这三过,两大一小,现今正是学堂刚刚起效之际,你这般作为,莫不是居心叵测,要让天下人,看夫子的笑话?要这个璃月,说夫子的教育不正?!” “你……学兄可不要给我扣帽子了,我只是问一问学兄的贵姓名讳,以及可曾着作而已,哪来的扰乱一说?”青年咬牙,目中的阴险之意,越发浓厚。 他本以为眼前这个,和其他孩童相比,也就是比较聪慧一些,可是这步步紧逼的攻势,还有掐着命脉给人扣帽子的行为,看着极其老成。 青年忽然有种错觉,自己面对的,并不是一个孩童,而更像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人,并且历经沧桑。 “哪来的扰乱?”苏平冷哼一声,站起身后,手指着自己桌上的名牌,“桌上分明有写,你还故作询问,这莫不是故意羞辱于我?” “问我所作诗词,你既是来读书的,即便不曾看过,也该知晓年前那闹得沸沸扬扬的《千岩赋》。” “这也不知,也便算了,约莫是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也可以,但是你的谈吐作为,均不是一个君子罢了。” 青年重重的吐气,额头的青筋暴鼓,一口好牙险些咬碎,“学兄,这般咄咄逼人,不符合身为夫子学生的作风吧?” “夫子曾言:始作俑者,其无后也。”苏平一甩手,将那纸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让周围几人一颤。 “这便说明,夫子也看不惯那些自以为是,仗着有些底蕴的,来欺压其余人的无礼之徒。” “若是欺压好了,倒是也就落个无品无德,让人敢怒不敢言,但若是没欺压好,还被反拍一掌的,就是无用之辈!” “这样说来,你一无是处啊!”苏平一指他,呵呵冷笑。 旁边那些妹妹围过来的旧一代学生,眼见他们的小学弟回击成功,也是纷纷大笑。 笑声落在青年耳中,仿佛践踏着他的心灵,似有无数把利刃,刺进胸膛,将他整个给剥开那样的痛苦。 “不,我不是,我没有一无是处!我是有用的!有用的!”那青年低吼着,双目充血变得通红。 周围的人因为这一声大吼,被吓得一愣,反应过来时,那青年大吼中,右手紧握为拳,砸向了苏平。 第40章 护犊子 或许在青年眼中,他自己一直都是没错的,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生存下去,活得更好,更舒服。 也或许是刚好被苏平提起了什么伤心的过往,导致他恼羞成怒,右手握拳,狠狠地砸向苏平。 这样的结果,是多数人没有想到的,不过苏平却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因为他早已有了万全的把握。 “你敢!”人群中,一声怒吼暴起。 在话音未落,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又听见砰的一声,定睛一看,那青年已然被制服了。 “多谢子路学兄相救。”苏平双手作揖,行了一礼,方才他就瞧见了人群之中的子路,这才去肆意挑火,否则哪敢这么肆无忌惮。 子路摆了摆手,温声道:“不必,有人要动我的学弟,动夫子的学生,我都不会不管!” 接着,他一转头,看着被自己一手抓着脑袋,按在桌上的青年,斥声道:“还不道歉,然后随我去领罚!” “唔,咳咳……”那青年一阵咳嗽剧烈,然后两眼一翻,好似昏死了过去,再不省人事。 一个新进学的学生,捂嘴道:“这,他不会有事吧?” “哎,管他有事没事的,反正都活该!” “说的是啊。” 子路没去听这些学弟学妹的讨论,而是望向那个随同青年而来的人,在刚才他出手之际,那几人就缓缓退开了些。 “你们几个,是要舍命陪君子,还是讲私塾里的规矩?”子路双目微阖,声如洪钟,震慑心神。 那几人神色一变,连忙说着要讲规矩,随后便在指使下,准备抬人离开。 “先等等。”苏平开口叫住他们,又看向子路,缓缓说道:“子路学兄,此人之事因我而起,不知我可否拿点处置的权利?” “这倒是没问题,不过……”子路凑近了点,蹲下十分小声地说道:“你可悠着点,别太过分了。” “学兄放心,只是一点小小的惩罚而已。”苏平微笑着开口,他可不是个多么大气的主,凡是来犯者,想要安然无恙地离开,是不可能的。 说完,苏平一转身,抓起桌上的字纸,趁着墨迹还没干透,一扇在那青年的脸上,并且用力拍了几下,然后另一边脸也是同样。 完成之后,他拍了拍手,笑着欣赏自己的新作品。 青年的脸上,两边都有些红肿,并且一边写着孤陋,另一边写着寡闻,十分地滑稽,十分地讨人笑。 子路瞧见之后,也是哭笑不得,暗自摇头道:“这苏小学弟,以后长大了也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想着这个,他接着让几人抬起青年,随后便是出了学堂,准备去好好惩罚一下这目无法纪的青年。 这样一来,学堂的风波暂时一止,不过苏平倒是又声名鹊起了,和那些新来的学生们打了招呼,与旧一代的,相互攀谈。 旧一代的倒是还好,毕竟对苏平有所见识过,没有过于震惊,但是新来的那些,便是近乎膜拜或是敬畏了。 开学第一天整出这样的事情,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并且有所着作,可以必然是一传十,十传百的劲爆消息。 这倒让苏平的名字,在一日之间,从私塾的学生挂廊上,转移到了各个学生的口中。 众说纷纭,杂论颇多,都在说着苏平,说着那位七岁有着作,八岁说服青年人的传奇存在。 此刻,作为风云人物的苏平,却是坐在私塾的食堂中,吃着中午饭,对于往来之人的留意与打量,满不在乎。 “苏小学弟,这新学期一开,就不叫我们几位学兄一起进餐了?” 曾皙站在颜子渊与冉子有的中间,三人皆是负手而立,款款走到桌旁。 苏平咽下嘴里的米饭,这才抬头,缓缓说道:“现在正是暗流涌动之际,我也是为了让三位学兄不受打扰,还请见谅?” “见谅就客气了,小学弟可是不鸣则已,一鸣便是极其惊人啊!”颜子渊嘴角含笑,好一张让人如沐春风的笑颜。 “也是多亏子路学兄,否则我哪敢啊。”苏平呵呵笑着,摇了摇头,接着道:“三位学兄,吃过了?” 曾皙点头,侃侃而道:“是啊,不然能在这站着,和你闲聊?” “是是。”苏平说完,喝了口汤便是起身,毕竟也吃得差不多了,既然刚好遇到,就再一起走走。 三人很有默契地同时转身,走向大门,苏平在他们身后跟着,形成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在他们离开之后,食堂才开始重新焕发讨论的潮水,热火朝天…… 私塾的一座公开庭院之中,四人成行散步,各自神色轻松,因为午后的时光,的确是比较慵懒的。 “小学弟,这次怎不感慨为何纨绔那么多,还总让你遇到了?”曾皙微笑道。 苏平微微摇头,叹息道:“他装得有点过头了,其实并不是富家子弟。” “哦?何来这一说?”冉子有如抛砖引玉一般,问道。 苏平指了指自己的肩膀,道:“一般来说,人的肩膀可以反映出这人平时的大概,像我们,就比较松弛。” “而那个人,他虽然看着趾高气扬,好像不惧天地一样,可是他在站直的时候,肩膀是紧绷着的。” “这样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他是个佝偻,从小就驼背,要么就是时常弯腰,不能或者不敢站直!” 三人目光一闪,面面相觑后,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只不过小学弟竟然在那情况下,还观察得那样细致入微,他们不免生出几丝惊讶。 只是这惊讶顷刻又消散了,不因其他,单单一句是他们的小学弟,或他是苏平,似乎就足够解释了。 曾皙摸了摸下巴,微微皱眉道:“这样说来,若是后者,便不是表面看来这么简单的事情,其背后定然有人指使。” “嗯,否则一个本不富足的家庭,为壮阔去买华贵的衣裳,又聘请几个有事先扯呼的随从,是不大可能的。”颜子渊缓缓开口。 苏平点了点头,道:“学兄们的猜测,和我的也差不多,这件事情恐怕还没完。” 冉子有沉吟至今,才是问道:“小学弟你有结下过什么仇家吗?从这一点来开始排除,我们也好不太被动。” “结过仇怨的……”苏平默然,他家一直都是勤恳本分的人,要说结仇应该也是他人先动的手。 而这个所谓的仇家,苏平倒真有一个猜测,那就是陈百望,这个在村子里出了名的土财主。 只是他觉得,自己一家和陈百望还没有到那种相互敌视的地步,毕竟要真是的话,也不用等到现在,还用这样的伎俩。 是想做什么?让他苏平身败名裂,还是集结所有的纨绔一起声讨苏平,让他永远滚出璃月港? 对方的想法,苏平暂时还看不透,仅仅凭这算是莫须有的猜想,也推算不出什么可能来。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学弟是夫子的学生,也是我们三个的兄弟,他们要真敢动手,也得先掂量掂量!” 曾皙摆了摆手,一步迈出,从侧面看去立在其余三人的身前,他接着回头说道:“走吧。” “好……” 这一声好,是三人的齐声回答,也是对于曾皙所言的肯定,欲伤苏平者,过夫子,再过他颜子渊,曾皙,冉子有。 迈步中,苏平望着他们三人,没有开口感激,而是记在了心里。 有些事,不必说出来,自己记着就好,等哪天自己真正的可以给予帮助时,加倍偿还便好。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手足兄弟,应永世铭记。 这是苏平的原则,也是他做人的道理,是他生而为人,在饱经风霜后,悟得的道理。 …… 翌日,苏平子路二人,被召集到了孔夫子的房间,讲清事情的缘由。 起初,孔夫子还是面带微笑的,可是在苏平说出那青年的种种行为,无一遗漏之后,便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此,倒是罚得轻了些。”孔夫子手捋胡须,在自己学生的讲述中,他已然了解昨日的事情。 当然孔夫子也是提前去调查过,那个青年的身份,确实很诡异。 其姓王,名瑞,提交的信息上面,确实是这样书写的,但是据孔夫子所知,这个王瑞的父亲,王员外的子嗣如今最大的也只是十八之龄。 而且那长子,同样叫做王瑞。 子路双目一闪,恍然道:“这看来,应该是阴谋在背后,但是派一个这么容易露馅的人来,是要做什么呢?” 冥冥中,又多了一个疑问,孔夫子开口,不疾不徐地说道:“子安,你且说说是为何?” 苏平点头,缓缓说道:“若是学生猜测得不错,王员外估计是想借这所谓的王瑞,来诬陷或者败坏夫子的名声,我可能只是一个顺带的。” “因为,若是他没有做出此事,就可以混到毕业,之后去各处的行事跋扈,必然会宣扬是夫子的学生。” “而要是像昨日一样,无故生事,多半是要请人上门来观看,准备诽谤陷害了!” 第41章 被突袭了 孔夫子微微一笑,道:“善,子安所想确有可能,我们还需做好万全的准备,以应敌也。” “是。”子路双手作揖一礼,随后退出那房间,去准备好一切的证据,要压得来犯者,无话可说。 “子安,这几日你便先不必去学堂了,为安全着想,老夫让子渊三人,带你去璃月港中走走,莫担心其余的事情。”孔夫子看着得意学生之一,含笑而道。 苏平双手作揖,深深一礼,“谢过夫子。” “去吧。” “是。” 苏平退出那房间后,轻叹了一声,能够不生麻烦,他当然是想的,可要是别人拔刀亮剑到面前了,也绝不可能笑脸相迎。 双手环抱着,苏平脚下一踏,快步走向自己的寝室,行走间,眼前一黑,手脚都无法动弹。 在一声“成了”之后,苏平只感觉自己好似悬空了一般,被人紧紧抱着,飞快地移动。 面对这如同绑架一般,突如其来的事件,苏平没有丝毫慌乱,因为刚刚的一声,他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在跑出一段距离之后,苏平被放了下来,眼前的黑暗消散,赫然就有三个人影,显现眼中。 曾皙,颜子渊,冉子有三人,眉眼带笑,徐徐而道:“小学弟,想好去哪玩了吗?” “这……三位学兄,我作为当事人难道不应该到场去?”苏平一听这“玩”字,就感觉自己有点不自在。 因为他觉得出去游玩,甚至还不如在私塾中坐坐,看书什么的。 颜子渊微笑着说道:“自然是不用的,夫子为何人?当今孔圣也,哪是可以平常想法度之的存在。” “不错,小学弟就和我们好好玩,等回去的时候,事情也解决了。”冉子有蹲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平嘴角微微咧起,讪讪道:“那可真是麻烦夫子了,一把年纪还要帮我收拾这烂摊子!” “欸,此言差矣,怎么成你的烂摊子了?”曾皙呵呵一笑,“应该说是外人来找茬,夫子帮你摆平才是!” “毕竟咱们的夫子,可不是那些,认为出了事,就应该体罚弟子的酸腐文人可以比的!” 而后,苏平跟随三人上街,他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索性就让三位学兄给自己推荐,然后随便选了个去处。 那是一家开在街边的茶馆,都没有挂上招牌,只写了茶馆两字,可以算是这日新月异的璃月港中,返璞归真的一类。 茶馆并不大,只有不到十张桌子,茶客之间稍微动作大点,可能就会过桌了。 不过就算一家这样的茶馆,却是座无虚席,只见众茶客都望着一处墙边的小空地,很小很小,小得只足够一个人落脚站立。 他们望着那个方位,翘首以盼,仿佛将有何等惊世骇俗的存在,会立即降临于此一般的期待。 “老板,来四碗茶水。”曾皙轻车熟路,朝柜台喊了一句。 “好勒,客官您稍等!”回话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浑厚间不失圆滑,如同光滑的石头一般。 曾皙回头一笑,看着三人,道:“走吧,近点听得清,不然其他人的鼓掌欢呼,估计会直接盖过去。” 三人相互看了眼对方,冉子有又抬眼看了眼周围,率先问道:“曾兄,这站着也要喝的茶,是有何玄妙,竟然让你如此着迷?” “这里的茶水也就是中等水平,不过重要的不是茶,而是那说书人说的书,那词调跌宕起伏,引人入胜。”曾皙缓缓解释道。 苏平摊手道:“也就是说,我们来这,是为了站着喝茶听说书,并且只为书?” “不错不错,小学弟果然是一点就通呐。”曾皙点了点头,轻声笑道。 颜子渊嘴角露笑,“那且听听,曾兄心系着的书,是何等的难得罕见吧。” 言语间,茶水呈上,那老板道了几声抱歉,说是今天客人太多,实在腾不出位置来,就送了一小碟茶点,当是给客人站着的赔礼。 苏平抬头,看着周围也站着的人,那些人的手上,同样也端着一碟茶点。 一手端茶水,一手拿茶点,他们望向那一小块空地,目光炯炯,很是期待。 在这万众瞩目下,一名穿着长衫,手拿折扇的男子缓缓走向那空地,他举手投足间有着几分书卷扑面之感,只是又有些横野。 啪一声,那人打开手中的折扇,站在空地之中,面向一众茶客,张口一吐,如莲花抚水,字字珠玑。 “传神之难在目,顾虎头溤疲骸按形写影,都在阿睹中。” 鹳颊、颧颊似,余无不似者。 眉与鼻口,可以增减取似也。 使人具衣冠坐,注视一物,彼方敛容自持,岂复见其天乎! 凡人意思,各有所在,或在眉目,或在鼻口。 虎头云:“颊上加三毛,觉精彩殊胜。” 优孟学孙叔敖抵掌谈笑,至使人谓死者复生。 使画者悟此理,则人人可以为顾、陆。” 说完这么一长龙大段,那说书人便是闭口,在听众们的一阵欢呼与声声“太短,不够”之中,说书人,悠悠退场。 茶桌之上,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见状一拍茶桌,气愤道:“老刘头,你挖坑不填要遭雷劈的!” “昨天古华密事讲得好好的,今天改说这玩意儿了,你最好看看这满屋子的人,省得之后出门不知道被谁给敲了闷棍!” 那孩子虽说看着幼小,可言辞却很是犀利,甚至比得过一些嘴笨的大人,与其同桌的一位芳华少女,就被逗得咯咯直笑。 被称作老刘头的说书人脚步一滞,看了眼周围的茶客,内心捏了把汗,“人,我看了,怎么的?” “你不怕?”那孩子双手环抱着,一脸没好气。 老刘头的气势稍稍弱了几分,不过还是嘴硬,“这可不关怕不怕的,咱璃月港讲法,更有仙家帝君的注视,一切宵小难逃法眼。” “若是真有,我刘章也不惧怕,我辈说书人,当是以身作则,要是以我之安全可以助璃月除一恶,那便是粉身碎骨,我也全然不惧!” 那孩子一愣,眨了眨眼睛,挠头道:“你有这功夫,还不不如多说两段呢,和我掰扯什么。” “那颗不行,事有定量懂吗?”刘章老神在在地说道。 那孩子掩嘴打了个哈欠,咂嘴道:“道理太深奥,孩子听不懂。” “嘿,谁信你!”刘章超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走。 “等等。”一道女声响起,十分清脆带有穿透力,若是加以打磨,必然是勾魂摄魄,声役完奴的存在。 此声一出,刘章眼皮子一颤,愣愣地转过身,凑到那桌子,小声地碎碎念道:“姑奶奶呀,您可收收您的大神通,您一张嘴,我这几天都别想开张了!” “刚才不还能着的嘛,和我家小掌生个豆丁点大的孩子比划嘴皮子,很有意思是不?”这少女双目微阖,温柔开口间,却是有股冷意。 刘章哑然,他很想说,你家南掌生刚才气势都快压过我了,还来找场子,而且谁不知道这孩子心智早熟啊! 当然这也只能是想想了,毕竟这要是真说出口,才是真的生死难料。 “是,是我不对,姑奶奶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说书的计较。”刘章扯着一把老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少女哦了一声,道:“咋能不计较啊,我可就这一个儿子呢,他被人欺负了,我这当娘不帮忙欺负回去,不是太失败了嘛!” 闻言,那孩子幽幽开口,“我不是,你就比我大了十岁啊,怎么当得了我妈!” “儿子乖,待会和你说。”少女也不管身旁孩子的抱怨,直勾勾盯着说书人,斩钉截铁道:“再说两段。” 刘章正要辩驳一下,却是听见对方加重了语气的话,“三段,不够就再加!” 心碎却欲哭无泪,这种奇特的感觉,此时在刘章身上完美的体现出来,敢怨不敢言的他,只得缓缓走回那空地。 而原地,少女看说书人老实了,转头看向被自己叫做儿子的孩童,一副仿若自己做了天大的好事的神色。 她邀功一般都开口,轻声笑道:“儿子,怎么样,妈妈厉害吧?” “那还不是我让你收购了这家茶馆,不然再几句都没用,当初不知道是谁一直说我败家呢!”这孩子气哼哼道。 “哎呀,谁能想到,儿子你这么厉害,当时三岁就知道看市场了呢。” “再说一遍,我不是你儿子。” “儿子,儿子,儿子……” “你,信不信我哭给你看!” “好呀,我还没怎么哄过你,正好现在试试也可以,快快。” “我,我不要。”那孩子一撇脑袋,再不去看那被自己置之脑后的女子。 他的身后,少女一手托腮,目光温和地看着那孩子,笑容恬静,温婉如水。 “小掌生,要快快长大呀,以后家里的产业,就交给你继承了,我嘛,就可以好好地玩了。” “嘻嘻,当初把你这小婴儿捡回来,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 少女的思绪,随风飘远,说书人的朗朗话语,如玉盘落珠,叮叮咚咚,阅人心耳。 第42章 茶馆趣事 听着重新传来的说书声,众人有的疑惑,有的幸灾乐祸,因为这说书人平时也就说个一段,可是让人听得心痒痒。 那种感觉就像,一首荡气回肠的诗句,只念一两个字,而自己分明已经准备好起劲了,却是生生戛然而止,有力气无处使。 很是折磨,也很令人发指。 苏平喝了一口茶水,心中对那出口成章的孩童,有了几分留意,他两世为人的经历,似乎隐隐的在暗示着自己。 天生神童的事情,苏平并非不信,只是这样的概率太小了,万事总要防范于未然,因为若有个万一呢。 一个人的灵魂,重新降临到一个孩童,重活一世这样的离谱之事,若是外泄了出去,必然是不可能风平浪静的。 甚至还可能牵连到家人朋友,苏平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后怕,自己一直以来掩藏的秘密,会不会其实已经在言行之中,暴露了? 莫名的担忧在心,世界也变得忧郁许多,就算是只是低头看着茶碗,都感觉好像下一刻就突然摔碎一样。 仿佛世间只有坏事在,苏平压下这股心绪,接着仿若无事地听着说书。 其身旁,冉子有悄悄看了眼那个风华正茂的少女,小声问道:“曾兄,你见多识广,认不认得那姑娘和孩子,是何身份?” “怎么,莫非子有铁树开花了?”曾皙双目微眯,眉开眼笑,带着揶揄。 颜子渊也来了兴致,跟着凑热闹,“哎呀呀,子有兄啊,不是说要一心侍圣贤的么,怎么好像心并不诚呢?” “我只是好奇,为何那姑娘的话有这么大作用而已,按常理说,不应该都是这样的嘛。”冉子有看似普通的回答,实则是在反将一军。 他这说了按常理,可不就是在含沙射影,说曾皙和颜子渊两人不正经么,没想到一向谦逊的冉子有都成了如此模样。 果然是大环境的影响,非人力可改之。 曾皙呵呵笑了笑,看起来没有发现,也可能是没有计较,说道:“那姑娘是春香窑的小老板,名唤莺儿,至于这孩子呢,我就不大清楚了。” “可能正如那莺儿所说,是她的孩子吧。” 冉子有嘴角一抽,“曾兄,十岁之差,怎为人父母,这绝非常理。” “那万一,他们就不是常理呢?”颜子渊语出惊人,似乎在诉说着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冉子有沉默,对于这方面的话题,他一向都是遵循着礼法的规矩,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的。 故此积累便少了,这积累一少,言论就占不到上风,一直处在下风时,就只能听着对方灌输一些不可言喻的东西,内心煎熬。 所幸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颜子渊还没有到那种荤话公说的地步,并且身旁还有个虽然心智成熟,但是岁数不大的孩子,当然是不可能太过放纵。 故此,这方面的言语,只停留在了隐隐约约听得懂的层面,知者一点就通,不知者则是云里雾里,竟是恰到好处。 “咳咳,子渊。”曾皙有些听不下去了,出言打断,“点到为止即可,过了就有失礼数,非君子所为。” “曾兄说的是,那我自罚一碗。”颜子渊将茶碗高高举起,随后抵在嘴边,一饮而尽。 曾皙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后,望向冉子有,缓缓说道:“子有,你若是想知道,可以过去问问呐。” “这,一见面就请问人的家事,还是一个碧玉年华的姑娘,曾兄可不要说笑了。”冉子有连连摇头。 要他去打听不认识的人,还是一位姑娘家,这简直比背诵一篇文章还要难。 曾皙一耸肩,“那我也没法子了。” 冉子有哑然,不知所措,他对自己这忽然升起的好奇心,也是一顿谴责,可惜越想忘记的事情,越发印象深刻。 这左右为难,进退不是的境地,就算只是围观,也让人挝耳揉腮,难得自在。 颜子渊就是看不过去,所以提议道:“行了行了,我告诉你怎么做,这借问确实是太突兀了,但如果有共同点,就不一样了。” “共同点……”冉子有沉吟,或许是当局者迷,他完全看不出自己和那姑娘有什么共同点,难道是一同在这喝茶? 颜子渊道了一声榆木脑袋,恨铁不成钢道:“带着孩子啊,她带着孩子,咱们不也等着一个嘛!” 冉子有眼前一亮,笑道:“对啊,如此一来,倒确实是好了不少。” “是吧是吧。”颜子渊将空了的茶碗放到一旁的柜台,双手环抱着,怡然微笑。 沉默许久的苏越回头,眼神幽怨地开口,“两位学兄,就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给你找个同龄玩伴嘛,老和我们待着也不好,总得有点同岁的朋友,不然以后太孤独。”颜子渊蹲下身子,仿佛一个老头子般,絮絮叨叨。 苏平给了他一个白眼,“人而不仁,为兄不尊!” 对此,颜子渊只是笑而不语。 “小学弟,为了你的子有学兄,只有先委屈你一阵子了。”冉子有眉头微皱,还准备张嘴劝说。 却是苏平先制止,而后摆手道:“行行,我可以帮你,不过那孩子看着也谈吐不凡,要是他不上钩,我也没办法。” “一言既出。”冉子有微笑道。 苏平叹道:“驷马难追。” “好,那走吧。”冉子有伸出自己的手,那手掌洁白,指节上有几处老茧,应该是常年拿笔所致。 苏平看着这手,心里忽的有点别扭,但还是伸出自己的手,让他牵着,毕竟这不失为一个试探的机会。 试探那孩子,到底是天生聪慧,亦或者是重活一世的人,如果重活,那是提瓦特还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还是两个世界之外的。 这一切的谜团,都需要苏平去一点一点剥开,抽丝剥茧直到见识最终真正的答案。 曾皙与颜子渊两人,站在原地看着冉子有牵着他们的小学弟,缓缓走到那一桌旁。 冉子有瞧了眼空座,硬着头皮说道:“姑娘,我这家中小弟年纪小,方才到现在,已是站了许久,我看姑娘这桌上还有空座,不知可否合拼一桌?” 莺儿一眨美眸,暗自打量了一眼这青年,又看向那面容奶呼呼的孩童,点头道:“当然是可以的,快坐下吧,别累着孩子了。” “多谢姑娘。”冉子有拱手一礼,牵着苏平坐下,然后有一些尴尬,因为不知该先说些什么,来拉近一下关系。 这说家国大事,明显不合适,说男女情事又是显得轻浮,直接询问更是下下之策。 一件看似小小的事情,却让读书破万卷的冉子有心中纠结,不知所措间脑门浮生些许汗珠。 这时,打着小算盘的苏平,看向那孩子,问道:“姑娘,请问这位的贵姓与名,年方几何?” 此言一出,冉子有心头直捏汗。 而幸好莺儿似乎并不介意,只是笑笑,“这小郎君看着,应该也是个读书人吧?” “是的,我的老师是孔圣人。”苏平承认不讳,同时观察着那孩子的神色变化,可惜并无结果。 “原来是孔圣人的学生呀,呵呵,那方才是小女子失敬了。”莺儿微笑着,说道:“小女子名唤莺儿,这是我的孩子,叫做掌生。” “是南掌生。”那孩子幽幽补充道,也看了眼苏平,肆意打量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呀?” “我名苏平,字子安。”苏平眼底眸光一闪。 “苏平?”南掌生摸了摸下巴,微微惊讶道:“七岁写《千岩赋》,惊艳璃月诸多文人,然后游学路上,又写了一首《吟枫》思乡的苏平!” “不才,正是在下。”苏平点头笑道。 “嚯,那可太好了,我还一直想着去私塾找你呢,结果在这碰见了,这看来,咱俩挺有缘啊!”南掌生咧嘴大笑。 “找我?”苏平一愣,他猜不到眼前人找自己做什么,因为他也没有多么出众的地方,可以到让人铭记的。 若是说写诗这一方面,苏平觉得应该是不可能的,因为璃月港中文人墨客诸多,哪里轮得到来问他的。 “对啊,你就比我大了两岁,又是圣人的学生,肯定比那些现在只会玩泥巴的厉害,我还想让你教我写诗呢!” 南掌生一开口,就让苏平有些怀疑自己,为什么这人说的,恰恰就是他排除的,莫非是天道轮回? “这……会写诗的大有人在,写得比我好的,强的更是多不胜数,为何非得找我?”苏平总感觉不问清楚,其中必有诈。 虽然可能问了也是白问,但至少也能图个心安。 南掌生双手撑着下巴,目露憧憬,“写一首诗,就让璃月港满城风雨,这样实在太酷了!” “就像一些书里的主角,随口说一句话,就是让世界颠覆,甚至有的连名字不能说,只能用那一位做代称。” “这种好像掌握天地的感觉,实在是爽啊!” 第43章 赋诗一首? 苏平沉吟,对方这十分孩子气的言语,倒让他放松了一点警惕,只不过一闪而逝后,更加怀疑了起来。 因为小说一类的,全是字的读物,一般来说五六岁甚至到十二三的孩童,都是不感兴趣的。 而这南掌生却是看起来饱读不少,十分具有嫌疑。 南掌生望着不说话的苏平,还以为是不肯教自己,一挑眉头,问道:“不行吗?” 苏平微笑道:“不是不行,是……在下不知道你擅长的笔锋与文采,这要是突然授予我自己的见解,未免显得突兀,还可能让诗写出来了,青黄不接。” “这样啊。”南掌生微微点头,忽地双眸一闪,突发奇想,笑道:“那你写出来,我买来不就行了。” “反正不少富家公子哥也这么干过,我就当是行使一下,多年封存的权利好了!苏大家觉得怎么样?” “我可当不起大家之称。”苏平摇头,薄唇轻启:“至于买诗一事,我恐怕自己是做不得主的……” 南掌生摸了摸下巴,接着笑道:“那好办啊,我改天提点礼物去拜访一下孔圣人,这事应该能成,只要苏文士不嫌弃铜臭味太重就行。” 苏平听着这又换了一个称呼,原本出于下意识的,是想要拒绝的,可是回想起来,自己写诗不就是为了赚钱的么。 既然如此,投去出版与卖给别人区别又在哪里,并且卖给别人甚至不用等待那三个月的时间,好像更加划算些。 反正他又不做那高风亮节的迂腐文人,只要能够有收入来源,且不太辱没孔夫子的名声,苏平都觉得没什么。 南掌生看苏平沉吟之中,也就笑笑望向其旁边的男子,问道:“这位大哥,您许久没有开口,是无话可说吗?” “不,不是……”冉子有一愣,连忙回答。 “既然不是,那为何不说呢,不会是……”南掌生一手掩嘴,双目微阖,坏笑道:“你紧张吧!” “我,我...咳咳,在下只是一时有些无措,并不是因为其他。”冉子有面色不改地扯谎,他也不知为何,总是有突如其来的心慌,难以言明。 苏平看了眼险些有口难言的学兄,心中微微一叹,腹诽道:“这南掌生绝对不是泛泛之辈,极有可能,也是重活之人。” “但究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还是来自本土提瓦特的人,还需要再试探一下!” 念及此处,苏平说道:“南小公子,卖诗我已考虑清楚,在下现有的诗不卖,但是有新写的,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新写的?”南掌生点头,微笑道:“当然也可以,想来苏小学士写得出《千岩赋》与《吟枫》,第三首的文采必然也是不差的!” “过誉了,南小公子可有笔墨?如今回去拿来有些麻烦,在下想着抄录给你好了。”苏平双目一闪,缓缓说道。 “那行,你跟我回去,我家里有啊。”南掌生一手托腮,看向旁边的少女,问道:“可以吧?” 沉默许久的莺儿,红唇轻启:“小掌生想带人回家,当然是没问题的,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别一副哄孩子的说辞啊。”南掌生无奈咂了咂嘴,回头道:“走吧,我带你过去。” 苏平内心暗笑,表面不动声色道:“麻烦了。” 两个看着年纪相差不大的孩子,就这样悠悠上路,他们的背影有还坐着的两位两人注视着。 不久,少女开口,轻声笑道:“冉公子,话说你这忽然而来,不只是为了给孩子找个座位吧?” “姑娘,姑娘说笑了,在下的的确确只是给幼弟找个座,除此之外,别无他想。”冉子有说是这样说,可是都不敢抬头去看那女子,是个人都感觉有鬼。 “呵呵,冉公子莫不是觉得,小女子一个妇道人家,好糊弄?” “没有没有,在下熟读四书五经,有夫子教导,是万万没有看轻女子之意,万万没有!” “我就随口一说,公子这么激动做什么?难不成……” 茶桌上的一男一女,一人急得满头大汗,一人笑意连连,险些直不起腰,喘不过气来,面上微微嫣红,似出水芙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先前出发的两个孩童,此刻终于到达目的地。 苏平略微抬头,只见那牌匾上,写着“春香窑”三字,听着就十分像寻花问柳的灯红之所。 但是既然能在璃月港中存在,必定是正规的产业,就算是背后有大人物支持,存在其他的服务,肯定也不会摆到明面上来。 至少苏平跟着进去之后,所见的都是货柜,上面摆着些瓶瓶罐罐,也隐隐有股香味弥漫在鼻尖,说不出的感觉。 南掌生解释道:“苏学士别听春香窑这名字不好,其实我们是正规场所,平日里除烧窑,偶尔帮人熬点香膏,可没有其他的服务。” 苏平咧嘴笑笑,没有说话。 南掌生接着说道:“要不苏学士买一盒香膏,送给心上人?我们现在全场纵享八折优惠的,很划算哦!” 苏平嘴角一抽,还是怡然不动道:“那就不必了,现在还为时尚早。” “这么说,苏学士有看上的姑娘?” “没有。” “那说什么为时尚早呀,应该说有力没处使嘛,不过你这长相不错,又有文采的,竟然没被拉去定娃娃亲?” 南掌生一手托着下巴,凑近些许,仔细打量着他,忽然双目一闪,拍手道:“该不会,你是女扮男装的吧?” 苏平目露错愕,饶是心思深沉的他,此刻也难免有点沉不住气了,毕竟被当面质疑性别,这是关乎尊严的问题。 南掌生却好似没有察觉,接着侃侃而谈,“千金大小姐为不受家族的压迫,因此女扮男装出走,加入孔圣人的私塾,以此证明自己,摆脱家族的束缚。” “最终,与她的白马王子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一起做大做强,在璃月港中只手遮天,这样的剧情,想想就……烦呐!” “啧啧,穷的想当大小姐当不上,货真价实的却想做个村姑喝白粥,也不知道是咋想的,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 南掌生发出一声幽幽长叹,好像在批判世界的不公,也在明摆着说那些,拿着家里资源,然后还要想不开去受苦的傻子。 “哎,这世道啊……”他转头一瞥,望着苏平,却又是大笑,“所以苏学士,到底是男是女?” “男的,无需质疑。”苏平微微皱眉。 “哦,好好好。”南掌生摆了摆手,道:“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嘛,确实有不对的地方,抱歉哈。” 苏平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诗写完,然后拿钱走人,因为眼前之人,绝不是可以深交之辈。 “走吧走吧,我房间里有笔墨,而且南北通风采光极好,面积够大,咱们,啊不是,你一定可以好好写诗!” 或许是口头习惯,也可能是一不小心暴露真实想法,总之苏平有些看不透了,这南掌生究竟是不是重活之人? 时而欢快,时而低迷,看得通透又心中不忿,这样大的情绪转变,确实不是精神分裂? 苏平倒没去管那听着不太对劲的话语,跟着他进了那房间,的确是布置不错,家具一应俱全,而且做工精细,也都是名家货。 “我记得,笔墨应该在这……”南掌生蹲在桌子旁边的小柜子,一手缓缓拉开,不知为何,他的手总是在抖。 这个问题,苏平一路上也有注意到,只是没有此刻那样强烈,抖得连一个小柜子都拉不开的地步。 南掌生一拍自己的手掌,抬头望向苏平,尴尬地笑道:“老毛病又犯了,手使不上劲,要不你自己拿吧?” 说着,南掌生让开身位,站到一旁。 苏平点头,而后自己拿出笔墨纸砚,不时用余光一瞥那孩童,以免自己被先发制人,处在下风。 当然这里是在对方的地盘,苏平这样做最多就是拖延一点时间,但是说不定这一小点时间,就是获得救命的机会。 所幸南掌生并没有显露出其他的想法,一直都站在那里,使劲搓着双手,脸上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苏平在桌上将纸摊开,两端压上镇纸,随后自己磨着墨。 磨了有一会,砚中墨水足够,苏平拿起毛笔,没有犹豫,直接下笔。 这一次,没有提前编排,没有提前设想,这便需要考验他的应变与构词能力,因为若是差了一句,就要重新写。 蘸着墨水的笔锋,落在白纸上,轰然游动,势如破竹一般,毫无停顿的游走,若把书桌看做是战场,那么苏平便是持枪纵横的大将。 在这片沙场上驰骋,横刀立马,所向无敌,将原本只有纯白的纸,染上道道墨痕,笔走龙蛇间,韵味留存。 这浩然气生的一幕,让旁边观摩的南掌生,双目大亮,竟然直接趴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笔,那字。 不到一盏茶功夫,苏平放下了笔,第一次这样一气呵成的写诗,确实有点酣畅淋漓的感觉。 他也算是明白,那些真正的文坛大家,为何喜欢纵酒放歌,挥笔留诗了。 第44章 春野 “写好了,南公子可以看看。”苏平迈步,让开一个身位,将最佳观景地,留给了他。 南掌生哦哦两声,爬起身后,望着这篇刚刚写出的诗,亦或者说是词,因为对仗并不是多么工整。 “雨打黄花落,旁有牧童骑牛过。身披蓑衣不疾行。牧笛应景吹,许有三声可流传。欲晓远景只朦胧。” “嗯……”南掌生沉吟,细细品着其中韵味,虽然读着很像打油诗,但是又并不怎么像。 苏平也观摩着自己所写的词,方才在落笔时,倒是没想那么多,现在一看,似乎颇有点堆词砌藻的嫌疑。 不过若要更改,他倒是可以,但就是需要一些时间,去细细钻研其中的字词,这种事,急不来。 看了许久,南掌生抬头,笑着看向苏平,缓缓说道:“天不生你苏平,文道万古如长夜!” 苏平眼皮一跳,清了清嗓子,道:“南公子还是少用点这样的措辞吧,要传出去了,我恐怕很难‘活着’!” “嘿嘿,一时语快,不过所谓师之业弟子传也,师之誉弟子亦可受也,张载曾言,天不生孔仲尼,万古如长夜。” “如今我当然也可以说,天不生你苏平,文道万古如长夜,已有之事,势必有事,是所谓始,有道是为终……啊巴拉巴拉的。” “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哈。” 苏平不语,对这人的诸多言语,已经有了些许的习惯,不过这样也好,从言语间判断,也是不错的选择。 “对了对了,这词叫什么名啊?”南掌生问道。 苏平不假思索道:“春野。” “那这重名率有点高了。”南掌生思索道:“要不取成词牌名,然后加个后缀?” “春野·雨中牧童游。”苏平随口说了个名字。 谁料,南掌生好似一拍即合,笑道:“苏兄深得我心啊,如此通俗易懂的名字,一定可以爆火的!” “那这样定下了吧,不知道苏兄平时投稿是多少摩拉?我去拿来,咱们钱货两清!” “《千岩赋》是两万左右,《吟枫》的费用,我还没有去拿,所以不知道。”苏平想着初次做买卖,还是别宰人,细水长流才是大道理。 “嗯,我和苏兄看着也是志同道合,这和朋友做买卖,我就算个友情价,三万吧,怎么样?”南掌生笑着问道。 苏平眉开眼笑道:“善,大善也。” “哈哈,我去拿钱,苏兄先自便吧。”南掌生身子一蹿,就是跑出门去,一溜烟看不见人影。 苏平在房中,微微摇头,暗道这人过于轻信了,对于自己一个刚刚认识的人,竟然就放在房间里,若是心思不正之人,怕是南掌生就要遭毒手了。 但是苏平这样想着,却是又萌生另外一个问题,自己为何一直想他轻信于人,而不是想他性子纯真,待人接物有礼呢。 这自见面以来的种种,那南掌生似乎确实怀有一颗赤诚之心,而那一声苏兄,听着也是真情实意。 苏平自认善察心思,除非那南掌生是比他久经世事的老练之人,否则这就是结交了情谊。 可是刚才一番交谈下来,让苏平更加确信,或者说是肯定了南掌生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 非要说的话,至少也是重活一世的可能性比较大,只是可能他的前一世岁数也不大,故而经常暴露不合年纪的行为。 而不是想方设法的,让其他人归结到天生神童,脑袋聪慧一途上,从这一点来看,苏平的担心倒是削减了一些。 “苏兄,摩拉我带来了,你看用不用签份契约什么的?”南掌生双手负后,欣然笑道。 苏平回神,看了眼南掌生身后,那帮忙拿着钱票的妇人,接着收回目光,缓缓说道:“既然是朋友,那就不需要契约了。” “那敢情好呀,苏兄以后要是写诗,不想麻烦等那审核的话,直接找我就行,我保准会收下的!”南掌生一拍胸脯,哈哈笑道。 苏平接过妇人手里的钱票,放在自己的怀里,点头说道:“这是自然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对嘛……”南掌生一听这话,接着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终于说的什么,苏平也没太放在心上。 因为这但凡可以掰扯一点的地方,南掌生似乎都会见缝插针地填上,真是一点不留余地,不让话掉地上。 苏平最多偶尔回应几声,做个顺水人情,稳定一下刚刚撑起来的关系,好为以后卖诗的价格,打造块基石。 又聊了不久,苏平以学兄还在茶馆那里,请辞离开,南掌生送其到外头的大门口,挥手相别。 他身旁的中年妇女,掩嘴轻笑,道:“小掌生长大了呀,懂得带朋友回家玩了,不过咋这么快就结束了啊,姥姥还没看够呢!” “阿姨,您怎么和莺儿一样爱占我便宜啊。”南掌生撇嘴,这母女俩自从把他捡回来,自己除了衣食无忧,可是遭了不少罪。 “哎呀哎呀,怎么能说姥姥像你妈妈呢,应该说你妈妈像姥姥才对喽。” “什么跟什么啊,谁家姥姥才三十五,谁家妈才比孩子大十岁啊!” “亲的不行,干的就可以啊,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呀!” 南掌生无言,他知道再这样说下去,肯定是没完没了的,他就算在外头风生水起的,在家也斗不过这妇人。 尊重是一回事,真说不过也是一回事,综合之下,南掌生闭口不言,让妇人唱着独角戏。 许是妇人看出了这孩子的想法,竟是嘴角噙笑,笑得花枝乱颤,风韵犹存的成熟躯体,一直晃呀晃的。 好在南掌生还算是个人,不是禽兽,否则此刻说不定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阿姨呀,您可注意点形象吧,这还在外面呢。” “那你是说,回家里就行了?”妇人双目一闪,当即不给南掌生回答的机会,抓住了拖进家门,随后伸脚一踢,大门重重地关上。 “来,姥姥帮你检查一下身体,乖乖的,不会痛的哦!” “不要,不要过来啊!”南掌生被妇人一手压在桌上,根本不得动弹,四肢也使不上了力,仿若任人宰割的羔羊。 妇人伸出空着的手,扯开他高高的领子,咯咯笑道:“别担心,很快就好的,这一次阿姨会轻轻的,不会弄疼你的!” “桌上放着的那药粉,明显就不是这么个事吧!”南掌生急得眼眶都红了,急忙喊道:“阿姨,我这病用璃月传统刮痧来治,是没用的啊!” 妇人沉吟,看着孩童背上,还有后脖颈处的黑色鳞片,惊愕道:“不可能啊,我上次明明磨掉了很多,都能看见皮肤了,怎么会……” “都说了嘛,这病用寻常手段,是治不好的,阿姨你就先放开我吧。”南掌生被人盯着自己身上那些怪异的地方,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倒不是因为讨厌的问题,而是有一种感觉,自己是一个异类,是不讨喜的存在,是如果生在村里里,会被驱赶的灾星。 妇人放开了他,帮他穿好领子高高的衣服,这是特地定制来的,避免让人看见这孩子后脖子上的黑色鳞片。 南掌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莫名地抖了一下,然后看着微微皱眉的妇人,展颜笑道:“我没事的啦,这个病既然是从小带着的,那就是天生的,又有什么办法呢?” “天生又不是说治不好,要实在不行,我去请外国的大夫,来给你看看。”妇人轻叹一声。 这孩子自从被她和女儿捡回来后,一直很乖,不哭也不闹,真像是神了一般,可惜带着一种怪病,还治不好。 即便是历史悠久的璃月大夫,妇人也把听闻过的,名气大名气小的都请过一遍,可是没有什么进展。 南掌生反倒好像是最不担心的人,一直都是笑着过日子的,从没有在他人眼中露出过寂寞的神色,即便是从小不和同龄人做玩伴…… “算了吧阿姨,劳神伤财的,没必要。”南掌生摇了摇头,完全没了刚才那剑拔弩张的嚣张模样。 “瞎说!有病就得治,不然拖久了,身体迟早出问题,你不用说了,下个月我就出发!”妇人摆了摆手,语气决绝。 南掌生张口,却是说不出话,只能默默地点头。 屋内精彩,屋外亦是不错,苏平回到茶馆之时,那莺儿已然不知去向了,只剩下三位学兄坐在一桌。 三人皆是正经端坐着,又续了一壶茶水,听着那被赶鸭子上架的说书人,口诵古华派的精彩故事。 “三位学兄,怎地沦落至此?”苏平摇头笑道。 “唉,还不是子有嘴笨,还没说几句话,人姑娘就跑了,果然是命中无桃花啊。”颜子渊啧啧说道。 曾皙笑了笑,劝道:“好了,往事随风去,路仍在脚下,好好走。” 说着,他拍了拍冉子有的肩膀。 “这倒是无所谓,只是那姑娘临走前,说什么多注意点孩子,这是何意呢?”冉子有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 苏平双眸半阖,幽幽解释道:“多半,是让子有兄您,多管管所谓的家中小弟吧。” 第45章 三袭黑衣 不久后,四人结伴去了万文集舍,将苏平投稿的第二首诗的稿费领了,共两万六千摩拉,比上一次多了六千。 看样子提升拿钱数量的方法,果然是不仅仅看诗词的内涵与文艺,作者本人的人气与场外效果也是极其重要的因素。 不过苏平倒是不去管那么多了,反正也找到了下家,虽然自己发表可以有更长远的好处,但是眼下先挣几个钱帮家里减轻负担,才是重中之重。 诗可以再写,钱能够再挣,家垮了就真的很难修复,处于这个想法,苏平去到邮驿,将钱寄回家里,顺带写了封信。 做完这些,天已经将近黑了,夕阳无限好,只可惜有些萧瑟落寞,淡淡的金黄洒落大地,使得暮气沉沉。 街上满是归家的人,劳累了一天的他们,心里揣着对家的想念,怀里放着今天赚到的钱,手上或提着点心,或一点水果。 这是回家时,给自己孩子的惊喜,也是一种表明,一种让家里人安心的表明,他还能挣钱,能挣得多…… 苏平坐在窗边,一手搭在窗台上,目光随意瞥着那过往行人,偶然瞧见些父母拉着孩子的画面,不免心中感慨。 他回头一看,三位学兄不见身影,不知跑去了哪里。 轻叹一声,苏平关上了窗户,自己下楼去,准备吃些东西,由于担心事情还没有解决,所以他现在是在一家客栈里。 这也是三位学兄一番劝说加强行执行的结果,虽然感觉没必要,但是他又欣然接受了。 很奇怪,很奇妙,很奇特。 刚一下楼,苏平就看见,三道略显鬼鬼祟祟的身影,坐在大门边的那一桌,都竖起耳朵在听些什么。 苏平双目一闪,也坐到了一起,和那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也就是三位学兄同样,屏息凝神地听着。 这大门是敞开着的,不过他们看不见人,只是因为自身的耳力异于常人,故此四人能够听见这交谈。 “哎呀,爸啊,您用不着每天来接我的,我都十六了,认得回家的路!”一道嗓音响起,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 话音落下不久,一道沧桑之中,带有些玩世不恭的声音传来,“嘿嘿,爸这不是想你嘛,在私塾过得如何,有看上的姑娘没有?” “哪能啊,前头才开学的,今天人都还没认全呢!”少年回道:“况且,我是去读书的,又不是去相亲的!” “唉,你这小子,还是太年轻啊。”又一道沧桑的声音响起,并不是先前的那一人,所以外面,至少站了三人。 “嘿嘿,二叔,我可不就是个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嘛。”少年毫不避讳地自夸。 “嗯,说得不错,有你爸我的风范!” “大哥呀,您这自夸的本事,属于是一脉相承咯,真是呀,好好的个孩子,咋就向您学了这个呢,小胡佰年呀,可提防着点吧。” “瞎说!这是培养孩子自信好吧,不然到哪里都低着个头,像什么样子。” 接着,那三人越说越离谱,什么哪天就你埋了,你先下葬我晚入土什么的,一听就不吉利的话,如雪花盖顶,纷纷飞落。 但是那应该是兄弟俩,带着其中一人孩子的一行,却没有半点寻常人家的作风,反而大肆张扬地说出来。 还是在最后,那少年估计看天晚了,劝道:“爸,二叔,天都黑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不然万一有客户上门,咱可就让人久等了呀!” “行。” “成。” 兄弟二人各自应了一声,而后齐声道:“咱们回家!” 屋外的话语结束,三道身着黑衣的身影,缓缓融入夜色中,在路灯照耀不到的暗处,仿若消失不见了一般,很是诡异。 而桌上的话语,才是正要开始,四人在聆听之际,饭菜也是上桌,就着门外传来的话,也都吃了个八九饱。 茶足饭饱后,当然就是说些茶余饭后了。 曾皙看了三人一眼,还是他率先开口:“胡佰年,若没记错,且不同名同姓的话,那应该是今年新入学的学弟。” “不错,璃月港里胡姓之人不多,还说是晚上开办的业务,应该是往生堂的堂主之子。”冉子有接上话茬。 颜子渊点头,接着说道:“没想到,这位早些年听闻过的堂主之子,竟然成了我们的学弟呀!” 苏平一手托腮,微笑道:“子渊兄,这是想在回去之后,好好结交一番?” “那当然是可以的,不过我有意,人家可未必,往生堂可是璃月港的大企业,虽说平时没人提,但是还真离不开呢。”颜子渊双目微阖,缓缓说道。 “这么一说,我倒是挺好奇胡佰年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曾皙大手一挥,又让小二上了壶茶水。 接着他望向颜子渊,道:“说说呗。” “这,算不算暴露个人隐私啊?”颜子渊咧嘴一笑,有些尴尬。 三人齐齐嘘了一声,喝这一声倒彩时,他们可是铆足了劲,仿佛颜子渊做了多么让人看不起的事情一般。 “子渊兄,可曾听闻,吊人胃口者,天打雷劈?”一向谦逊的冉子有,在众人的大风向带动下,在相处之时,已然是看不出那谦谦君子的模样。 这样少了仙气,但是多了几分烟火气,反倒是拉近了关系,且放得开了不少。 苏平补充道:“话只说一半,命数同理耳,子渊兄可莫要自寻……咳咳,作茧自缚啊!” 曾皙也是同样开口,语出惊人,“子渊呐,我跟你说,从前呢有一个人,他因为说话不说明白,然后被人乱棍打死,暴尸街头,死无葬身之地……” “好,停停停……”颜子渊连忙伸手制止,“我说,我说行了吧,不过之后你们可不许透露出去。” 三人面面相觑,然后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等待下文。 颜子渊看他们这样,自己也是增重了起来,微微凑近了一些,小声说道:“我听说啊,胡佰年他,会在晚上的时候出门,去给玉京台门口的两头石狮子洗澡!” 说完之后,三人一愣,又是相互看了看,这才收回视线,沉思起来。 许久,冉子有开口问道:“这有什么奇怪的?” “这还不奇怪?”颜子渊反问,双目微微睁开,有些震惊。 苏平点头,“的确不奇怪,这事和自家擦地板,不是同样的么?” “不是,是你们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这晚上去外面,就为了擦石狮子,这哪看着正常了?”颜子渊摊手,疑惑地问道。 曾皙叹息一声,缓缓说道:“要这么说的话,那早市之前就起来的环卫工人,岂不是问题更多么?” “这,好像也对。”颜子渊挠了挠脑袋,仔细一想,似乎只要换一个角度,就确实没问题。 一个衣食无忧的大少爷,因为觉得工人劳苦,所以在晚上出门,忍着倦意,去给他们减轻一些工作量。 这本应该是一件,发表善心的事情,颜子渊也不知为何,就是感觉发生在往生堂的人身上,好像总会变了味。 可能是刻板的印象,也或许是根深蒂固的偏见,如今璃月港的人,对于往生堂的存在,都是几乎闭口不谈的。 越是这样,越就显得原本普普通通的地方,十分神秘,不可去冒犯一般,也导致往生堂里工作的人,几乎没什么朋友。 “说不定,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唉,罪过罪过。”颜子渊摇头中,饮下一杯清茶。 曾皙微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子渊此时幡然醒悟,倒也不算晚。” …… 此后的三日间,苏平每天都无所事事,除了每天陪三位学兄逛璃月港外,还爬了一趟天衡山,那种腿脚再也挪动不了的感觉,可是让人终生难忘。 那时,苏平靠在一颗大石头上,双脚处在抽筋,无法动弹的阶段,没了知觉的双腿,仿若是没有了一般。 但是双腿的劳累,为他的双眼与心胸换来了开阔的世界,在天衡山上,可以俯瞰璃月港的一切。 从布局有致的高楼,到大大小小的街道,以及成了一个个小黑点的人影,都是璃月港中的一切。 “书上曾言: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果然说得不错啊。” 曾皙坐在苏平的身旁,双手撑着下巴,不疾不徐地说道。 颜子渊站在崖边,双手伸开,双目闭合,感受着强风从身上吹过,哈哈大笑,道:“眼界之宽广,取决自眼前,心胸之浩瀚,取决自本心。” “与人相交,心不诚者,一事无成也!相交心诚者,而不信之,一无是处也!哈哈哈……” 他的笑声,随着大风飘荡,仿佛传遍整个天地般,让人心生感慨之时,也在品味先前的话。 冉子有咧嘴轻笑,道:“子渊兄,想要夸我们,也用不着这么委婉吧。” “子有说的对呐,还有你这状态,万一要是入了境,咱们晚上可得在这山顶受冻了!”曾皙揶揄道。 颜子渊摇头,笑道:“暂时还入不了,不过谁说,那只是夸你们的。” 久久未语的苏平,悠悠开口,“子渊兄,话术大成者也!” 第46章 长篇大论 私塾庭院的门前,四人双手环抱在身前,面上带着归来的微微倦意,以及些许追忆。 整整四日,他们总算又回到了这里,回到这熟悉的地方。 跨过门槛之时,四人皆是齐声长叹,有感慨,有期望,有如释重负,种种心绪交织错杂,归结于两字,回家。 对于他们来说,私塾就是第二个家,吃在这里,睡在这里,志同道合如同家人的存在也在这里。 每每回到这里时,总是能够安心的。 不过没高兴多久,四人便被传唤到了夫子的跟前,等待他老人家的教导。 孔夫子端正而坐,手轻捋胡须,温和地说道:“事情已然过去,旧事便不多重提,但有一事,老夫需要叮嘱一下你们。” “尤其是子安……” 在孔夫子的讲述下,四人也是知晓了,此中缘由。 那王瑞确确实实是假冒的,王员外也对此供认不讳,其借口说,是儿子太过愚钝不想浪费私塾的资源,这才派一个比较聪慧的读书人,替儿子读书。 言辞之间,无一提及那假冒者对苏平造成的影响,也不提对私塾造成的影响,好似个慈祥的老父,只宠爱儿。 不过四人都是慧眼如炬的,既然听到这里还没有变化,那么说明夫子还没有发力,也许起伏点在后面。 “此后,老夫已将那几人逐出私塾,永生不可再入学,并且今后对于身份考察,必然将加重力度。” “子安你往后,也不必担心,前日如何,今后也如何,人冒我在先,便不可久留之。” “当然切记,莫要先行动手惹事,有违礼教!” “学生受教。”苏平双手作揖,自上而下,深深地一拜,其余旁听的三人也是跟着一起。 “但不知,那假冒之人的真名,叫什么?”苏平起身后,缓缓问道。 孔夫子微笑,“刘玉琮。” …… 在此之后,一连过了数日无事,苏平还是每天在学堂后头听听课,偶尔指导一下,前来询问的学弟学妹,使得本就炙手可热的他,在这些人心中,更为深刻。 此时正是课余的时间,苏平的桌子前,排起了长龙大队,一个个略带青涩的面孔,手拿抄录本,来找他解答。 若他是个青壮倒还看着不错,可惜顶着一张比他们还要稚嫩的面容,这怎么看怎么奇怪。 “苏学兄,敢问何谓文人坚韧品质?”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学兄学兄,请问有什么字,是可以一生受用的?” “其‘恕’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见过苏学兄,学弟想问,何为我们所学之道?” “四书五经六艺,通会之。” “可否请具体些?”这名学弟,眉头微皱地问道。 而后边几人一听,当即便是不乐意了,同样都是排着队来的,别人都是问一个,他凭什么问两个? “一人一问,你懂不懂规矩?” “想再问,回去后面排队啊,我们可是都只问了一个的!” 那位学弟面上,有些窘迫,回头望一眼,连忙挠头抱歉,随后又向苏平一礼,跑回队伍的末端。 苏平见此,放下刚刚准备制止的手,他也没想到,这学弟挺实诚的,竟然头也不回地跑回末尾去。 在如今的天下,这样的人可不多见。 接着解答下面的问题,苏平都是没有犹豫的,因为他们问的,几乎都是书上有的内容,根本翻一下书就能找到的答案,却非要来问他。 也不知怠惰了,还是嫌麻烦呢。 “学兄,在下请问,人是否皆有不忍人之心?”一个身着青衫,长发束在脑后的青年,缓缓问道。 苏平听后,微微沉吟,这总算有一个不是书里的问题了,终于可以做解答了。 “有,但分情况。” “什么情况?”他追问道。 苏平一指后面的队伍,道:“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学弟莫非是想开创先河?” “学兄说笑,只是一路排队而来,在下所见所闻的问题,全是书上有的,不理解之处,回去翻翻书就好,何必劳烦学兄呢?”这青年含笑而道。 “你说得倒轻巧,那书有多少本,一本又多厚,你当我们是和学兄一样的人,能背得下来啊!”队伍之中,有一人不服。 这人回得巧妙,否认其观点的同时,还顺带提高了苏平,若是放在外头,应该可以混个不错的职位。 “就是嘛,你自己不也跑来问了,还好意思说我们呢!” “孤芳自赏的庸人罢了!” 眼看局势要一发不可收拾,作为当场算辈分比较高的苏平,开口制止,“不遵守纪律的话,我这解答可不办了。” 说着,他目光一闪,望向青衫青年,还有他后面排着的几人,提议道:“要不你们就辩论一场,胜者我搭他多问,如何?” “这好像,不错啊。”那几人排在最前的一人,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那就定了?” “定呗,学兄说的是我们几个,咱们有三个人,难道还辩不过他一个?” “好。”排在最前面,一身紫衣的男子,点头道:“我们接受学兄的意见。” 苏平又望向那青衫男子,等待下文。 “全凭学兄安排即可。”男子双手作揖,轻轻一礼。 这要辩论,那可就热闹了,后面排队的人,一下子散开将几人包括苏平的座位在内,包围起来。 这样不仅可以在最佳的视角观察,还可以在结束的时候,趁机抢在队伍最前面,实在百利而无一害。 青衫男子一人独立,他的对面是三人,各自面上神色不同,但同样的是,对这场辩论的必胜决心。 非是青衫男子自负,他明眼识人,自是知晓这三人并非自己的对手,才会在心中,下这么一个定义。 “哼哼,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对面一人,摩拳擦掌,道:“我名许煜,今日和你辩一辩高低!” “请。”青衫男子一手负后,一手伸出,如同皎皎君子泽世明珠般,书生意气,宛如润玉。 许煜咧嘴,道:“那就以我刚才说的为论,书那么多,那么厚,我们又不是学兄,谁能够背得下来?” “学兄亦非神明仙人,亦是我们同样之凡人,既是同等之人,为何学兄行,你们便不可行。”青衫男子有理有据的回答。 “说得轻巧,每人起点不同,祖上不同,背景不同,能力不同,哪是那么容易拉进的!”许煜旁边的一人咬牙。 青衫男子哼了一声,急声道:“既知道不同为何不刻苦,不奋斗,一日之计在于晨,你口口声声学兄多么厉害,可曾他人付出过怎样的努力?” “努力?我努力得再多,不还是给天才当垫脚石的,既然如此,我不如直接放弃,这就是你说的,为什么我们不自己找书,来问学兄的原因!” 许煜斥声,双眼有些红了,“我们没有好的天赋,就算勤学苦练,死记硬背都可能背不下一篇诗集,我们再怎么做,不还是没用的吗?!” 他的这股情绪,渐渐感染到周围的人,他们或多或少,都羡慕那位学兄的天赋,也痛恨自己的无能。 也是因此,为了不让自己努力的结果,在别人的面前显得可笑,他们干脆放弃,石沉大海,然后不断说服自己,说自己生来就该是芸芸众生的一员,做不得那璀璨的天星。 青衫男子看了周围一眼,不疾不徐地说道:“你努力过了吗?奋斗过了吗?你又知道,学兄是因为天赋好,而并非自己学有所成?” “或许你的努力,会被其他起点高的人,所自带的光环覆盖,可那基石终究是你自己的,别人拿不走。” “此时的你,不应该劳心于自己的努力是否有用,应该想着如何去努力,如何去奋斗,这样才能不让那句富不过三代,但他的三代依旧胜过读书人的话,不太伤人。” 许煜苦笑,“我是不知道,但你又知道了?” “我一向看人很准。”青衫男子说完,望向苏平,双手作揖,“请学兄给予一个答案,您每日晨起与入睡时,是几时。” 男子一言之下,众人将视线投向课桌上,那道小小的身影,其中期盼,期待,也有人寄希望,学兄能够击碎青衫男子的言论。 万众瞩目下,苏平开口,缓缓说道:“我每日亥时睡,天亮即起,除了伤病之外,皆是如此。” “听见了?”青衫男子望向许煜,这是在说他,也是在说周围的人。 因为这一次入学之后,人数过多,所以每日起床的时间,倒是延后了不少,只不过还是部分人,会每天早起。 这也就导致十多天下来,学生各自的状况参差,心志坚定者当然不受影响,可那样的存在,又能有几人呢? 青衫男子看他们沉默,接着说道:“一人可行之事,百人亦可行,即便千人万人又有何不可。” “若非如此,璃月三十万枪兵甲士,又是哪里来的,今日过后,希望你们不要再度荒废,好好振作。” 沉默,众人不语,因为不知从何说起,故此刻唯有沉默。 不久后,一道嗓音打破这沉寂,是苏平开口。 “我纠正一下你们刚才所言,书中的道理名言,并不是用来背诵的,是用来背着的。” 背诵,背着,两个词语,一字之差,一音不同,意思也是天差地别。 这让他们低着的脑袋,都微微抬起了几分,想接着听学兄的教导。 “师者为学途上的明灯,同学之人是路途上的篱笆,书本古籍中的道理为脚下基石,至于其他的,不过是起始点的不同。” “这条路,如何去走,走得快慢,要看你们,旁人只能起一个引导作用,无法推着你们。” 此言一出,周围多数人,被点燃了心中斗志,唤醒一直以来抑制住的心火,因为学兄的话语,似有魔力一般,拨动着他们的心弦。 苏平又笑道:“再送你们一句话吧,记着应该有用。”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第47章 四心有三分 对众学弟学妹一番教育之后,不用多说,他们也自行离开了,纷纷喊着要奋斗,要自强。 这股气势如干柴烈火般焚烧着,至于何时会灭,苏平就不得而知了。 青衫男子没有离去,而是又作揖之后,含笑说道:“学兄,我可以继续问了?” “问吧。”苏平点头,叹息一声。 “敢问,是分何种情况,有哪几种,分别是什么?” 苏平准备拿茶盏的手一停,沉吟少许后,莞尔道:“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在刁难你的,一种则不是。” “若是后者,我们自然应当怀有不忍之心,而至于前者,要细分下来,又是情况良多。” “如此,还劳烦学兄,一一解答。”青衫男子温声说道。 苏平拿起茶盏,微微饮了一口,道:“就像是有人突然闯入你家里,不由分说便一顿劈头盖脸的,我们要千百倍地还回去。” “而如果那人是依靠骗术进家门,则也是同理,虽然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要是这个笑脸看着碍眼,打之一字,也是当仁不让的!” 青衫男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作揖施礼后,便准备离开,但在离开之前,又回头冲苏平笑了一下。 苏平双目微阖,摆了摆手,不过视线倒是不离这男子,因为他刚刚说过一番话,事关他的努力。 但是实际上,苏平很清楚,自己要不是一个重活之人,哪里比得过他们这些人呢,怕是连最低的门槛都跨不过。 所以这男子说他努力,苏平觉得,受之有愧,也感觉说的不对。 “苏学兄……可以解答我的问题了吗?” 苏平回神,看了眼站在自己课桌前的又一个男子,正是先前那个被人说得回去排队的那一位。 这人与那青衫男子,倒是形成一个比较不同的处理方式,算是激进的涌流,与知退的柳枝吧。 “当然可以。”苏平缓缓解释:“学之道,可有三目,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明德,亲民,止于至善……”这人喃喃念着,越说眼中的光芒越发的亮,就像是看着几座金山银山在身前一般。 “小弟受教,多谢学兄。”这人双手作揖深深一礼,随后起身自我介绍道:“小弟公西赤,字子华,似学兄这般人物,三生难逢,可否...可否……” “但说无妨。”苏平微笑道,眼底的惊讶一闪而逝,他倒没想到,眼前之人竟然会是公西华。 因为他隐约记得,上一世自己略微功成时,觉得应该补充些知识,便去买了些圣人典籍。 里面似乎有一篇文章,叫做《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作》,再一想夫子为自己取字时的场景。 貌似苏平把这一位的位置抢了,还夺了曾皙的风头呢! 公西华微微吸了口气,道:“不知可否在午时,与学兄共进餐食?” “这,倒是没什么,只是我有三位学兄陪同,他们平日都不太放心我,一直形影不离的,你要是不介意就可以。” 苏平想了想,也没有贸然答应,而是说了实话,总不能抛下三位学兄,毕竟都是提前说好的。 “这是当然,全凭苏学兄安排。”公西华咧嘴一笑,很是灿烂,接着问道:“方才学兄的言语,我抄录了一份,请学兄过目。” 苏平接过那纸,上面的正楷书法,已然是炉火纯青,即便方才那样的环境下,依旧写得很端正。 公西华看着他,迫不及待地问道:“可有错字,与断句不对的地方?” “嗯……没有,写得很好。”苏平摇头,将这字纸还给了他,接着说道:“你抄这个做什么?” “觉得有理,便抄了下来,以后总有用到的地方。” “未雨绸缪啊,不错不错。” “学兄过誉。” “也不算,好了,应该临近上课,你回座吧,有事等课余再说。” “好的。” 公西华双手作揖一礼,随后才转身离去,回到偌大的学堂中央处落座。 当,当当…… 轰隆入耳的钟声响起,代表着上课的时间来临,经过刚刚那一番的激励,几乎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着,待候授课老师来临。 而那道身影走上讲台时,所有人都一惊,即便坐在后头的十几个旁听学兄,都不甚淡定。 因为那道身影,一身简朴的蓝衫,衣冠发须整齐,很是平凡的面上,带着慈祥的微微笑意。 这就是他们本次课堂的授课老师,也是整座私塾所有人的老师,即便七星都需要尊称一声夫子的存在。 孔圣人。 这道身影走到讲台中央,他微微笑着,道:“此次,由老夫为你们授课,本堂之意,为解惑也,如有不解之惑,但说无妨。” 一石激起千层浪,因为那可是孔圣人的解答,比起私塾中任何人的解答,都要有含金量,都要有用。 如此一来,举手起身的人,当然是络绎不绝,孔夫子便随着心意,一个一个地调了他们起来。 如上一年那样,解答他们的疑惑。 为何待人有礼? 因礼为一人内心外化之形,以礼待人亦是以礼待己。 何莫学夫《诗》? 诗可以观,可以群,可以兴,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如何评价《千岩赋》? 这个问题一出,倒是让置身于外的苏平一愣,现在是做什么都能提他一下了,就不能换个人么? 孔夫子沉吟,接着解答:“具有不低的文学价值,流传下去,可成名句。” “夫子为何这般认为呢?” “因其让人传颂的地步,如今璃月港中,不知此诗的人,少之又少,而可在长河之中留存者,必是精品或是为人铭记深刻的。” 孔夫子微微一笑,反问道:“莫非,不是吗?” 夫子不愧为圣人,种种问题对答如流,这学堂内的人,感觉往上再翻一翻,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夫子,学生孟轲,请问人是否皆有不忍人之心?”此人起身作揖,正是先前也曾向苏平发问的青衫男子。 孔夫子点头又摇头,道:“分人,分时,分事,有一不同,即不同也。且先说说,你有的看法。” “学生认为,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 “嗯,但继续。”孔夫子缓缓说道。 孟轲则是听从,接着说道:“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礼之端也。辞让之心,义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善,大善也!”孔夫子哈哈笑道:“后面四端,并无错之,而先前所言依旧那句话,分人分事分时。” “请问其目。”孟轲眼中灼热,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孔夫子微微沉气,而后言之凿凿: “羞恶之心,人皆是有之,但若有一人赤裸沉江,你救与不救,有人于楼顶轻生之时,你救下了人,但是却触碰到了不该触碰之地,这可是算犯无有羞恶之心?” “恻隐之心,若死者为一十恶不赦之人,或是你的仇人,你可会有?” “辞让之心,如若你于道路之上,想要相让另外一人,但你带着一重伤之人,需要紧急救治,不让可算无辞让之心?” “至于是非之心,此心需要保持坚定,莫被遮掩耳目,莫持倒悬是非心!” 一番言语下来,不仅仅是孟轲有所启发,其余众人也如醍醐灌顶,沉思着其中意味,细细琢磨。 良久,孟轲作揖躬身一拜,恭敬道:“夫子所言,正是学生心中所想,谢夫子证实!” 随后,他又转身,也是一礼,道:“也谢学兄,若不是课余时您的提点,在下恐怕,做不到这样。” 苏平一愣,摆了摆手后,不禁想着自己做了什么,难道是那一句含沙射影的话,让他误以为自己,是在敲打他,从而让他去询问夫子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便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也是真难以想到。 说完,孟轲坐回原位,将孔夫子所言,牢牢记在心中,因为先前课余之时,他听到过一言。 道理是用来背着的,不是背诵的。 这话听着莫名其妙,但他知晓其中含义,也就是在说道理人人都会说,重要的却是去执行这些道理。 故而孟轲此时心中明志,将来不仅要儒家道理推广出去,还要让人人都懂得道理,明悟以身作则的重要性,不可违背,不可辜负…… 学堂之上,孔夫子望向苏平,点头一笑,后者也起身作揖回礼。 他们师生之间,理念相差不大,甚至对于孟轲的提问,都是差不多的回答,只不过一个说的简短,一个更加具体。 这是学问方面的事情,任何人都急不来的,当然苏平也不急,他自问这辈子,估摸着是赶不上孔夫子的脚步的。 虽说弟子不必不如师,但如果老师太过强大,也没必要以其为目标去追赶,这样子反而轻松一点。 望尘莫及也挺好的,用不着为那一丝丝的可能性去拼去闯,苏平的心中只装着他的小家,最多发达之时,多救济些孩童。 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国为民的大事,他现在无心去做,无意去行,一切都还只是为了赚钱。 内心幽幽一叹,苏平坐回座位上,腹诽笑道:“没想到,我竟然还有机会,指导了一下儒家亚圣!” 第48章 你是谁 中午,烈日炎炎洒落,私塾中的学生们,紧赶慢赶地都到了食堂之中。 各自挑爱吃的菜,再盛上一碗米饭,随意选个座位,来饱餐一顿,补充一上午坐在学堂里的消耗。 苏平与公西华坐在那其中的一个桌位,回头一望外面的人流,也不得不感慨孔夫子的先见之明。 或许是看准这一次新生入学会抢食堂的问题,孔夫子可是花费大手笔,又建立了一座食堂。 如此一来,虽然还是不足以让六百多人同时进餐,但至少解决了可能拥挤的麻烦,保证不会让学生饿太久。 甚至苏平都猜想,不会去年逐月节之后的游学,就是为了建这座新食堂,所以开办的吧? “小学弟,目光如此深邃,可是又有所感悟了?” 思索之中,耳中响起一道呼唤,正是曾皙,还有颜子渊,冉子有两人,也是在旁跟随。 苏平微笑道:“那倒没有,游学一路上的感悟颇多,如今安定下来,也较难入境了。” “这话听着,可不太准确啊。”颜子渊咧嘴揶揄。 冉子有也补充道:“过完海灯节后,回到寝室当即入境的那位,也不知何方神圣呢,难不成苏小学弟,有个相貌相同的兄弟?” 苏平摇头笑着,没有说话。 学兄三人走近后,各自选座坐下,这一张桌位,五个人稍微挤挤也能坐得下。 落座之后,曾皙看着公西华,率先开口,“这位学弟,若是我没有记错,应当是子华学弟吧?” 公西华起身作揖,刚刚虽说目睹苏学兄与这三位学兄的嬉闹,但是他拎得清自己的位置。 他与这四人还不算相熟,也许日后可以做到无话不说,不过现在绝对不是套近乎的时候。 念及此处,公西华作揖过后,又含笑轻声道:“小弟公西赤,字子华,学兄称我公西华即可。” “公西学弟,何必如此客气,快坐快坐。”颜子渊抬手,示意他坐下,又接着说道:“下次见面,可不用作揖了啊。” “非说学弟过于隆重,此为礼数,不可违之。”公西华坐下后,不疾不徐地说道。 曾皙笑道:“疏者重于制,熟者重于心,心中有礼,哪怕外头再如何,也是可以的。” 公西华一愣。 冉子有也说道:“的确,子渊兄曾经与我们也是如此这般,但在现今哪还有谦谦君子的模样?” 公西华眼皮一跳。 颜子渊哭笑不得,道:“揭底也没你们这样的吧,真一点不给我留啊!” “习惯便好。”曾皙一拍颜子渊的肩膀,看向公西华,缓缓说道:“公西学弟,别管他,他就这样。” “对对。”冉子有连连点头。 苏平扶着脑袋偷笑,这副言语下来,估摸着是将双方的距离,无限地拉近了许多。 虽说有些对不起颜子渊的感觉,但是既然他本人都没说什么,那就当做没事了吧。 “不曾想,子渊学兄竟是如此性情之人,小弟早知如此,也当然是应该放得开些。”公西华眉眼带笑,很是爽朗。 这与刚刚那副谦逊中带着隐隐自贬的状态,完全判若两人,要是不知情者,怕是会以为这就是个善于开口的人。 而后,几人说笑之中,公西华随口一提,说想要将方才课余时的对话,记录下来,拿去发版在私塾的语录之中。 苏平略微思索过后,点头同意了。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些话他也发版不了,做个顺水人情也好。 公西华见此,连连道谢。 此后又是风平浪静的几天,苏平在私塾中过得与从前,区别不大。 但越是这样,他越感觉有问题,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的一般,毕竟都动过一次手了,就这样及时止损? 又或者是自己一直待在私塾之中,让对方没了下手的机会?也当然可能是苏平太过多疑了,因为这些只不过是他的猜想。 但是居安思危,未雨绸缪,苏平还是觉得需要提防一点,尤其是人际往来方面,因为上一次,对方就是类似的谋划。 “苏小学弟,想什么呢?”一道如银铃般的嗓音传来,是苏平熟悉的人,那位纪芳学姐。 苏平抬头一望,少女站在几步之外,正俯身看着自己,双手撑在大腿上,面带微笑,梨涡微显。 “是纪芳学姐啊。”苏平起身,回以一笑。 纪芳也站直身子,用手比划着,从苏平的头顶移到自己的胸膛下些,看着这明显有所变化的娃娃,咂嘴啧啧道:“不得了呀,一段时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 “嗯,脸看着也不好摸了,唉……” 苏平双目微阖,嘴角一抽,这一声听着像是可惜的叹,总觉得很刺耳。 “好了好了,学姐逗你玩的啦,小学弟还是很可爱的。”纪芳望着险些要翻白眼的他,又补充道:“很可爱的哦!” “咳咳……话说回来,入学以来这段时间,都没怎么看见过学姐,是在忙吗?”苏平看似随意地问道。 虽说感觉这个可能性不大,但谁又说得准呢,他也不想疑神疑鬼的,可是心里的危机感催促,也没有办法。 “是呀,前一段时间店里实在忙,所以我就没来。”纪芳说着,看了眼周围,问道:“几位学兄没和你一起吗?” “他们要授课,我那堂上的课也听过了,就出来透透气。”这一句,苏平说的倒是实话。 “哇,你这不算旷课吧!”纪芳张大着嘴,随后又眯眼微笑着,中人之姿的面容,因为青春的衬托,显得纯洁无邪。 苏平摊手道:“不算,是有规定的。” “哦,那行,我先走了,拿完东西之后,我还得回家去呢。”纪芳摆了摆手,转身走向女寝院子的方向。 虽然人没来私塾,但是行李什么的,在开学时都已经收拾好了的,毕竟早晚都得收过来,早点晚点也区别不大。 原地,苏平望着那道背影,心怀愧疚,“或许,我本不应该怀疑她的……” 若有一个人,外表纯洁无邪,对周围的人都很好很好,但这一切都只是假象,只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 那样的人,实在是可怕,也实在是难以找到,至少此刻苏平是觉得,纪芳没有原因会是准备加害他,或是加害夫子的人。 往昔种种仿佛在目,斥责着他的心,这种熟悉中带着陌生的感觉,让苏平内心一叹,随即任其随风飘散。 “我是苏平,只是苏平……” 孩童心中重复着这句话,脚下迈开,下意识地走向寝室,心中的话语还在重复,只不过语气加重了些许。 砰! 苏平伸手一推,将自己所住寝室的大门推开,然后身子一摊,倒在其中,双目紧闭着,眉头紧锁。 他并不是昏迷了过去,而是步入脑海之中的世界,与入境相似,又不太相似。 入境是可以自主拒绝的,但是这一次,苏平却是毫无抵抗之力,仿佛被一种强大的力量,牵着鼻子走,根本无法反抗。 那意境之中,苏平所在的天地,并不和先前同样,头顶是黑压压的一片,附着有几道裂痕,几欲完全碎裂,触目惊心。 地面是猩红无比的流体,仿佛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血海,是屠戮万千生灵后的杰作,让人头皮发麻。 “这是……”苏平回望四周之后,又抬起了自己的双手,那原本的稚嫩小手,却是布满裂痕,如同精美易碎的瓷器,摇摇欲坠。 而身上其他的位置,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衣物没有裂痕,只是变得老旧许多,存了很多布丁,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苏平疑惑,“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一道男人的嗓音响起,带有戏谑与淡淡的不屑,轻蔑。 苏平双目大睁,望着眼前的那个男人,仿佛失去提现的木偶,全身心的气力都不复存在,让他连话都说不出口。 “怎么了,看见曾经的自己很惊讶吗?”男人咧嘴一笑,那面容同样是破碎的,只是比起苏平更加地不堪。 “哎呀哎呀,这还是那个纵横商战之中,敢闯敢拼,为了不做黑心事,拒绝一个大公司邀请的大老板吗?怎么话都说不了?” 男人说话中,一步一步临近孩童,面上的笑容不减反增,有些瘆人。 苏平迫使自己冷静,因为通过周围的一切,他知道这不是真实的,多半就是自己入境时,出了差错导致。 这样的情况如何处理,他不知道,但眼下慌张并无用处,唯有保持冷静,找出破绽来,才是万一可行的办法。 所幸保持冷静,对苏平并不算难事,微微缓神过来,他重新审视近在眼前的男人,目带一些追忆,又有逃避和不愿夹杂,甚至还有丝丝憎恶存在。 复杂的情感交织,好似构成一张大网将苏平绑住,并且左右用力地将他拉扯,好像要生生把他扯成两半。 强忍着这疼痛,苏平开口问道:“你,是谁?” “我?你竟然还问我是谁?”男人蹲下身子,与孩童处在同一高度,咧开的嘴翻动。 “我是苏平啊!” 第49章 我是苏平 “我是苏平啊。” 男人这般回答。 “不,你不是,绝对不是。”孩童略微皱眉,但还算平静地开口,否认了男人的回答。 男人的笑容凝固下来,然后一点一点地收起,面上也不再做其他的表情,不带感情地问道:“那我是谁?” “是...苏平的过去。”孩童双目微阖。 男人又问道:“那为什么我不是苏平?” “因为你就不是!”孩童好像没了反驳的理由,只得像个无赖一样,强词夺理。 男人的神色再度变化,从面无表情,变成一副冷冰冰的,生人勿近的模样,“既然我是苏平的过去,没有过去就不会有现在,更不会有未来。” “如果我不是苏平,那我应该是谁?而你又应该是谁?” “是谁?是谁,是谁……” 这两字好像蕴含着魔力一般,在孩童耳中,心中,在各地地方环绕着,循环不绝,处处得见。 苏平双手捂着脑袋,那里面疼得厉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啃食一样,简直头痛欲裂,都快要炸开了。 “我,我是苏平!”孩童捂着脑袋,仰头大吼。 男人又随即急声发问:“那我又是谁,我为什么不是苏平?” “你,不管你是谁,你都不是苏平,都不是我!”孩童晃着脑袋,想要驱散这里,却是始终无法如愿。 “啊啊啊!”孩童倒在地上,蜷缩着大叫,声音凄厉,因为无时不刻在回荡的“是谁”,以及难以平复的情感,还有眼前的男人,都好像在不断地撕扯着他,将他分割。 男人对孩童的痛苦,好像视若无睹,接着问出一个重复的问题,“你是谁?” “我是...苏平。” “那我又是谁?为什么不是苏平?” “你……还要我说几次!你...不是苏平!绝对不是!!” 孩童说完,便是痛苦地惨叫出来,好像他的每一次否认,最终都会成为伤害自己的痛苦,不断地锤击,一次重过一次。 又几番下来,孩童已然近乎无力,只得趴俯在地上,身上的裂缝更加地深邃,还有三道裂缝十分巨大,横在胸膛与双腿处,而最后一道在面上。 竖着将两边脸颊分开,好似将他面容完全割裂开,成了两个人的面孔。 孩童是这番模样,那个男人则更加的不堪许多,全身布满如蛛网的裂痕,都几乎看不见其间的相连之处。 整个人好似漂浮着的一块块碎肉,只是那破碎的面容上,又咧起渗人的笑容,刻骨铭心。 “你是谁?”男人又开口询问。 孩童这次与之前不同,并没有即刻回答,反而眼中露出迷茫,自己是谁,是不是苏平? “我,我是苏平……” 说出回答的瞬间,孩童感受的痛苦更加剧烈,仿佛有百只巨锤在轰击他的身体,不断地轰击,一次比一次重。 “我……我是苏平?” 孩童在混乱之中开口,身上的痛苦有所停滞,让他眼前一亮,接着开口,语气坚定几分,“我不是苏平。” 一声令下,身上的裂缝恢复大半,他所感受到的痛苦,也荡然无存,没有再出现过。 翻身坐起,孩童看着那也缓慢恢复的男人,双目微颤,犹豫之中,却是男人面带温和些许的笑容,先行开口。 “你终于想清楚了,现在告诉我,我是谁?” “你,你是苏平?”孩童试探着开口。 “对,没错,说得肯定一点,我是谁?”男人轻轻颔首,那张脸恢复得完全不少,可以看清楚五官。 并不出彩,也不是多么讨喜的长相,配合惨白的脸色更是如此,还有一看便是饱经风霜的双眼,下巴的胡茬子有点杂乱,应该是不经常打理的原因。 孩童仔细地打量一眼,这男人穿着病号服,与那惨白的脸色倒是相搭。 “快说吧,我是谁?”男人带着期盼的神色,眼中有光,好像看着自己的孩子,获得了多么大的成就一样。 孩童张口,却是没有立即回答,因为他双目中带着疑惑,很深很深。 “那我又是谁呢?”孩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他自己提出来的问题,也总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他是谁,叫什么名字,真的重要么? “说出我是谁,我就能告诉你是谁,快说吧!”男人缓缓说道,声音似乎带着魔力一般,让人难以拒绝。 孩童眨了眨双眼,忽地眉头紧锁,面色痛苦惨白如雪,一指那男人,大喊道:“你不是苏平!” “你说什么!”男人第一次说孩童没听过他说的话语,阴沉的面容上恼怒愤恨,看着很是恶毒。 “我说……你不是!”孩童缓缓站起身,剧烈的疼痛让他险些一个踉跄倒下,但是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撑着他屹立不倒。 “你没经历过重新诞生,没有感受过父母的关爱,没有老师学兄的深深呵护,没有游学路上的见识,你只是一个没人疼,没人爱,连家都没有的……丧家犬罢了!” “我是丧家犬,那是你是什么?”男人大笑,“没有那些奋斗的日子,没有从小经历的磨难,没有跑商时的辛酸,你还算是什么?你又能做什么?!” “没有那段日子,没有那一世,你只不过是和常人相似的小屁孩,整天无所事事,什么都做不到!” “你否认了我,那对你自己呢!” 孩童哑然,无言以对。 在这张口无言中,男人的面容一点一点地消散,化作猩红的血液流下,将孩童包围起来,又裹挟着让他无法动弹。 “说,你是谁,是谁?” 孩童在那血液的束缚之中,勉强地张口,可是血液顺着嘴倒灌进去,每次喉咙滚动都好似刀割般痛苦。 “我,我是……” 孩童需要回答,但对方却是不想让他如愿一般,血液的束缚更加紧迫,直到完全压缩,将那孩童的身躯紧紧压在地上。 浑身的血管与青筋暴起,孩童喉咙中嘶吼着,运起心中的浩然正气,一身的气息凛然而升。 “我叫,我叫……” 孩童眼前闪过无数个画面,有小屋前的夫妇,在温声呼唤他们的孩子的名字,带着无尽的慈祥与温柔。 有一座山坡的树荫之下,可爱小女娃对其自认的哥哥的呼唤。 还有那藏书无数,面向全璃月学生开放的私塾之中,那五人对学生与学弟的轻声叫喊。 更有群山之中的男孩,与神社之中的女娃,和那城墙月色之下的女娃,他们都在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都带着期盼的神色。 那个人,叫做,“苏平……我叫苏平!” 孩童大声嘶吼,仿佛浑身拥有了无穷的力量,竟然可以活动四肢,从那一团血液的束缚中挣扎出来。 立在血海之上,孩童目光坚毅,右手握拳,一击轰去,直指那一团血液。 拳头触碰到血液的一刹那,周遭的空间好似被崩碎,像是干旱了许久的土地,龟裂出无数道裂痕。 头顶与脚下的一切都在摇晃,唯有孩童身形不动,毅然立身其中,这忽然而生的气势,让人忘记他外表的岁数,与稚嫩的脸庞。 那一团血液的剧烈震颤中,一点一点地收缩,化成一粒甚至没有指甲盖大的黑点,其上附着有十分诡异的黑气,微微外散。 不等这孩童反应,那黑点一动,径直向上飞去,眨眼间越过边缘,应该是去到了外界。 随着黑点的离去,这片空间轰然倒塌,孩童的身形也是消失,一切仿佛都要落下帷幕。 寝室之中,苏平猛然坐起,汗流浃背间喘着粗气,面露惊恐。 没等缓过来,他又是一惊,自己的身旁不知何时又站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相貌清俊的少年,墨绿色的头发抚向两旁,一对金色的眸子神似明灯,可驱散一切黑暗带给人安心的感觉。 少年看了眼醒来的苏平,又看向手上飘着的黑点,身形未动,却将那黑点收进体内,沉声道:“你在哪里沾染到的这个?” “啊?”苏平愣住,又反应过来,摇头道:“我不知道。” 少年眉头微皱,本不想再开口,但是显然那黑点的危害极大,不得不去问。 “仔细想想,不要遗漏。”这少年再度开口,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如同出鞘的利刃寒芒。 苏平细细思索着,又看了眼这少年,内心一动。 这少年,他在游戏的一段剧情中见过,好像是位仙人,也可以叫护法夜叉,称号降魔大圣,名为魈。 知晓是角色后,苏平微微松了口气,但也不敢太放松了,因为这毕竟是自己在面对,在可能是生死的关头,谁都无法掉以轻心。 将自己这些日子的路程回想一遍,苏平不禁皱眉,望向那少年,解释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这东西染上的。” 那少年也就是魈,本是寡言少语的他,沉吟少许后,竟又说道:“沾染了至少有七日。” “七日……”苏平若有所思,道:“如果璃月港里不会有这东西,那就只有可能,在天衡山上了!” 魈略一点头,转身便要离开,因为这种事情,无论对他还是对璃月来说,都刻不容缓。 “哎,等等!”苏平急忙开口…… 第50章 过去,现在,未来 或许是看对方不过一个小孩子,这位护法夜叉降魔大圣,倒是没有即刻离开,而是留了一下。 “何事?”魈回头,沉声问道。 苏平急声说道:“那日去天衡山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我的三位学兄,他们现在……” “无事。”魈斩钉截铁道:“除你之外,周围再无其他人,沾染此物。” “那就好。”苏平长松了一口气,刚刚所经受的痛苦,尚且历历在目,他可不愿三位学兄也和自己一样,也遭此折磨。 嗖! 忽然一声响动,突兀地响起,在苏平看去之时,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分明只剩下自己。 对此,苏平也只得喃喃道:“不愧是仙人,来去自如……谢谢。” 这声道谢,他也只能向着魈离去前站着的地方说出,因为这位夜叉的速度,非是他这凡人能及的。 说完后,他抬起自己的双手,看着那稚嫩的手掌,与方才布满裂痕的模样,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过去……其实我一直都在逃避,会遇到那个意境,应该不仅仅是那东西的影响,也有我自己的原因……” 苏平双眼中有些惭愧存留,刚刚意境中的男人,其实就是上一世的他,那样貌,那神色,那语气,简直如出一辙。 或许那是那东西的化身,但的确教给了苏平一个道理,一个他其实明白却从来视而不见的道理。 没有过去,何来未来? 此次应是祸兮福所倚,虽说经历了那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但是也让苏平敢于直视内心那一直逃避的问题。 这个问题,原本深藏于他的内心,也只是隐隐有些抵触罢了,但如今既然被搬到了明面上,还是解决为好。 苏平做到桌旁,看了眼桌上的水壶,伸手拿起,在眼前晃悠着,目光随着晃动,却是渐渐涣散。 过去缔造了现在,现在将会迎向未来,这是无论哪一个世界,都亘古不变的法则,是作为常识的事情。 他并不是质疑这个法则,而是在想,现在对于过去,究竟算是什么,现在的自己对过去的自己,又算什么? 上一世的风霜雨雪,孤独一人,这一世的家庭圆满,朋友众多,两世为人的他,是这两段经历,唯一的承接。 过去的所有苦难,都仿佛在为这一世铺路,让他得有异于常人的表现,可以在外人看来的小小年纪时,为家里带来收入。 但是现在的顺畅与繁荣,却映衬着过去是多么失败,多么可笑…… 回想过去,苏平又感到头疼,晃动着水壶的手停下,泼出几滴水,砸落在桌子上。 望着那那些水滴,苏平又看了眼手上的水壶,随即倒在收紧的另一只手上。 微凉的水在掌心存留,又随着指缝滴下落在桌面上,即便是用另一只手抓住,也无法完全避免。 就如同这时间,如同这过去,现在与未来的现状。 苏平双目一亮,喃喃自语:“水壶是过去,手掌是现在,而桌子是尚未见过的未来,这水就是时间!” “过去会将发生的一切,原封不动地送往现在,而现在不管是负隅顽抗,还是顺天而行,都阻止不了走向未来的步伐,会给未来留下同样的痕迹。” “未来的痕迹会因现在与过去而改变,现在也是同样,会感受到过去的冰凉,会铭记过去留下的感觉。” “但人的手掌会被水所沁凉,也可以将水捂热,改变过去留下的一点痕迹,也就是珍惜当下,或许也可以改变未来的轨迹!” 每一次开口,苏平眼中的明悟就更多一分,心中蕴含的浩然正气,也是随之水涨船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苏平闭上双目,但是依旧端坐在原地,没有倒向一旁的趋势。 这是入境的迹象。 在那原本好像天清海阔的意境之中,却是又有变化,并非先前那一次的破败,而是有了坚实的土地。 一眼望去,这大地广袤无垠,地上并没有植被,光秃秃的一片,好似不毛之地。 站在这没有任何标志物的大地上,苏平一眼扫过,锁定了其中的唯一,那是一条小溪流,涓涓细水长流不尽。 苏平脚下一动,径直走向那条溪流,站在了源头处,静静不语。 那清澈的水,不断从泉眼中汩汩流出,好像过去未来都会是如此,不曾改变,始终如一。 苏平眼中看着,心中记着,随后脚下一动,顺着溪流而下,一气走出很远很远,远到看不见溪水的源头。 这溪流的储水量,随着苏平走向下游,也渐渐大了起来,两边变得宽敞了起来。 涓涓溪流之后就是宽阔的大河,两岸相隔三丈的距离,水面呈蔚蓝色,波光粼粼反映而上。 苏平走到此处站定,回望身后,又看向河面,眼中神色变幻,不曾有所停滞。 “溪流之后是大河,这两者都始于泉眼,随着不断积累,最初的水滴,也可以成为一条大河,隔开两岸,虽不算太宽,也是初具雏形……” 沉默多时的苏平终于开口,他说完之后也没有再停留,目光望着那水流向的路途,信步一踏,再不停歇。 一路不停,越过无数里的距离,在一个个河湾急转后,大河也开始变化,两岸的距离越来越大,原本还算慢的水流变得湍急,激起河面白浪阵阵。 不过与其说是河,不如说是大江,因为此时两岸的距离,已然三百丈远,远远地望去,只是小小的一线。 “河到江,又是一起变化,蔚蓝淡慢到白浪湍急,其中的变化外面看着只是两岸的大小,实际还有河床的变化,隐藏在下。” 正说着,他抬起自己的双手,向着江水来的方向与去的方向,缓缓一握,双眼也是一闭。 这一握,看着并不出奇的地方,但苏平知道,这样体现在身上的动作,在感悟之中叫做现于体。 是给感悟之人,提供一个看着变化所在的法子,别看这过去未来与现在三者简单易懂,实则蕴含了大学问。 苏平在那里站了不知多久,身形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周围有难以目视的气息飘荡,此气,修身正心诚意。 他一停,天地仿佛也随着缓慢下来,江面虽然湍急,却在他心中让他静止,飞沫水花也止在半空,无一物动。 平静之中,苏平张口一吐,深深地弹出那口存在心中的浊气,这对于过去未来的纠结,已然消散了大半。 这接下来的路,他当然也是要走完的,半途而废不是他的性格,若是可以尽力而为的事情,他从来不会轻易放弃。 面向那大江东去的方向,苏平双目睁开,射出两道清明之色,带着坚定,带着求知,带着无所畏惧 迈开脚步,奔向最终要去到的所在。 大海,深不可知底,其可目视之处,平平淡淡,在眼睛看不见的地方,暗流涌动,搅碎一切心存侥幸的存在。 这就是苏平最终去到的地方,也是那泉眼经过溪流,大河,大江后,最后的汇入之所,更是百川汇聚之地。 站在那岸边,苏平的身影很小很小,也不是他此刻年纪尚浅的问题,即便是再高大的人类,在这汪洋瀚海之前,也会显得渺小。 波涛汹涌,海浪升腾,仿佛声声巨兽的呼啸,仿佛在震慑这天地一般,很容易令观海之人,心中生出一股澎湃之感。 虽看过多次,但苏平依旧心有所动,面向大海,他的背后就是汹涌而来的大江,源源不断。 深吸一口气,他闭上双目,放缓自己的呼吸,一点一点地,与海浪的升腾消散同步。 升腾之时一吸,消散之时一呼,一呼一吸间,就是海浪奋力向上的过程,或短或长,各有差异。 这意境中,不知时间几何,没有昼夜变化,苏平也无法得知自己站了多久,他只知晓,心中的纠结,已经散了,完全地散了。 在这心结消散的瞬间,苏平双眼一睁,清芒乍亮,蕴含悠悠浩然之意,万古犹存的气息铺面。 这无一不寓示着,此番意境之旅的收获颇多,多到几乎让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过去承载着现在与未来,而未来无法阻止,最终只能走向那既定的一个,但是现在做的所有一切,都可以改变未来的走向,或多或少,都是如此。” “过去已然存在,无法被改变,只能够铭记或淡忘,这是我这一次所悟,所感,但或许,还不止于此……” 因为直到苏平说完了,意境天地也没有崩塌的迹象,反而是接着隐隐变化,在天边浮现几抹云朵,逆向大江而去。 那云朵从雪白又变成乌黑一片,雷霆滚滚,一直朝着苏平来时的方向,不停地飘去,仿佛要回到那源头。 “一切的尽头,其实还不是尽头。”苏平缓缓说道:“每逢尽头之际,总会有那么几个方法,可以回到源头……” “这云,就像代表一次轮回,将流到这里的水带回它诞生的地方,再度流淌而来,无穷无尽。” “这些新回去的水,来时或许不一定是重复的路线,在不同的河床与急湾中,或跌落,或长存。” “又如这芸芸众生一般,做着相同重复的事,一日复一日,一年又复一年……” 说完,苏平身躯一震,白芒充斥他的身体,即将把他带离这里,回到现实去。 在离开之前,苏平回头望着那云,只是回头没有转身,与这一路来都是如此。 这也代表了,他此刻认定的理念,过去不会被改变,只能偶尔回望一眼,未来无法阻止,只能坚强面对。 第51章 请仙典仪 白芒一闪后,眼中的一切都在变幻。 寝室之中,苏平悠悠睁眼,睁眼后的第一时间,就是望着自己的双手,笑而不语。 “哎呦,小学弟不是前几日才说,近来不会入境的嘛,怎么这会,才刚刚转醒呢?” 说话之人,是冉子有,与他一同站在门外的,还有曾皙,颜子渊两位学兄。 苏平摇头,只是笑着,他此刻心中浩然正气十足,还不想张嘴说话,想要一点时间适应。 免得将平常话语,都说得慷慨激昂,抑扬顿挫,徒增笑料。 曾皙拍了冉子有一下,道:“小学弟刚刚转醒,就别贫嘴了,让他好好休息。” “就是啊,子有兄即便想趁人之危,也不是怎么做的呀。”颜子渊目露揶揄,当即就是落井下石道。 冉子有哭笑不得,“你们两个,要不是我先说了,你们可指不定做什么呢,贼喊捉贼!” “子有者,心底如魔也!” “子有所在,天地之不容,我辈亦不耻!” 曾皙,颜子渊两人齐声招呼,扳回一点气势。 而后,曾皙将手里提着的饭盒放到桌上,让他的小学弟好好吃饭后,便是转身面向门口,张嘴应战。 苏平感到腹中空空,抬眼看了看门外,正是夕阳落下之际,还有几分余晖,残留在大地上。 他这一次入境,竟是整整过了一天。 但想想那收获也是,毕竟天下白得的好事,天上掉馅饼也是可遇不可求的难事,苏平觉得自己要遇见,那是此生无望的。 索性不再去想这些,苏平打开饭盒,这美味可口的饭菜,再配上三位学兄你来我往的言语激斗,最是完美了。 …… 潮起潮落,云卷云舒,日夜轮换不停,时间一晃就到了三月初七。 这天璃月港里,都热闹了起来,因为一个自古流传而来的仪式,要在今天开展了。 那就是请仙典仪,璃月的岩神降世指点未来一年的走向,不少商人可以从那言语中获得暴利,为此是冲在最前的一批人。 苏平在内的一众学生,也在夫子的带领下,前往玉京台观礼。 对于请仙典仪这个仪式,苏平还有些印象,只不过那一次是帝君假死,这次应当能够看见完整的仪式了。 而这仪式的日期,苏平听着前边的夫子介绍,也才知道,原来每年的请仙典仪都是帝君亲自拟定日期后,昭告天下的。 这样一来,倒是很有一种,领导查岗,检查业务的感觉。 越过了层层阶梯,便是上到了玉京台的外围,这里的花坛似乎都十分不一般。 里头的花朵,苏平虽忘了叫什么名字,但是也一眼看得出,那是价格不菲的花,再有就是打理得很好,周围绿草修剪整齐。 道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纷纷赶往玉京台的方向,大有逃荒时的模样,竟都是争先恐后。 只能说,璃月人人都是岩王帝君的追随者,璃月港中遍地是被摩拉所迷之人,他们爱帝君,也爱摩拉。 若是有个顾及些许颜面,想要挽回自己崇拜帝君形象的人在此,估计会开口反驳,说摩拉是帝君创造之物,爱其创造之物,也是表达对帝君的崇敬。 一路越过千岩军的重重守卫,也是在孔夫子的带领下,他们才能够如此畅通无阻,否则怕是会被挤在最外围。 请仙台上,一名风韵犹存的女子,身着淡黄色长裙,裙摆长至脚踝,其红唇轻抿,看起来温柔恬静,眉眼之间又有几分上位者的气势,让人不敢生出其他想法。 在与请仙台只隔了三丈远的空地,孔夫子带着此次跟随他前来的三十个学生,站立不动,面露肃穆。 苏平微微瞧了一眼周围,便是收回目光,因为请仙台下那最近的六人,令他感到一阵心悸。 倒不是什么做贼心虚,主要是那六人中,有一人握着长枪,其鬓角有些斑白,中年之龄的面孔上,给人如同刀兵出鞘的感觉,与其对视如芒在背。 剩下的五人却是感觉威胁不大,或微笑,或目露严格,也有人一脸的云淡风轻,神色各异。 曾皙半蹲下身子,凑在苏平耳边轻语:“那是璃月七星们,台上站着的是天权星大人,拿枪的是开阳星大人。” “开阳星,那不是代表武力的存在吗?”苏平双目一闪,在游戏中,他并未见过这位七星,当然他认为可能是自己游玩时间不够。 毕竟好不容易设计出来的位置,再不济也总得出场露个面吧,否则可真是太浪费了。 “是啊,开阳星大人,还是千岩军的统领呢!”曾皙话语中,带有隐隐的向往之意。 想想也是,哪个大好男儿,会对排兵布阵,行军打仗提不起兴趣,生不出澎湃心情来的? 苏平侧目,看向周围那同样在三丈外观赏的存在,那位圣露厅的李大人也在此,与其并肩,还有七人。 再一联想,可不就是七星八门么。 请仙台上,天权星向孔夫子所在,含笑微微颔首,接着抬头观天象时辰,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吉时已到。”这位天权星开口,嗓音清脆中带着柔意。 一声令下间,请仙台的供桌上,用以请仙的香炉旁,那三人将手上端着的玉石,嵌进香炉之上。 流苏般的金色光芒流转而出,停滞刹那后,直入云霄之中,似将天幕捅破了,形成一片属于岩王帝君的,金色的障壁。 那障壁并没有存在多久,又化作翻涌的金色云海,横临千里之远,在其最中心处,缓缓出涌现一个漩涡, 环旋之间,一个拥有双角的龙头冒出,在出现的瞬间,让底下的人群顷刻沸腾,若不是场面一度严肃,怕是会尖叫出声。 轰轰! 云海旋涡极速流转,这龙在瞬息间,腾出云雾之间,露出真正的面目与身躯。 这龙并非完全的龙身,而是还拥有些许麒麟的特征,百丈长的身躯,威严无与伦比,五爪猎猎,划出破空之音。 威势凛然下,苏平有些呆了,这龙与他在游戏中看见,压根不可相提并论,此刻心潮起伏,只感觉那游戏中的龙,如同一头蛟,并非真龙。 “恭迎帝君降临!” 天权星躬身一拜,说出的话语经由玉京台的特殊装置传导,传遍所有人的耳中。 “恭迎帝君降临!” 其余五位璃月七星,八门掌领人,孔夫子与学生众等,以及月海亭职员,围观群众们,都是躬身一拜。 唯有执掌千岩军的开阳星,与在场的一众千岩军,腰杆不弯,身子依旧挺立。 他们面色肃穆,抬起手中长枪,以枪尾击地,发出一声鸣响,十分整齐,没一人快一分,没一人慢一息。 这是千岩军的礼,独属于他们,由帝君亲自执笔制定,凡入千岩军者,遇仙神不拜,只行执枪礼。 这一声整齐地鸣响过后,开阳星开口,气力并发,如有千军万马呼啸,震耳发聩。 “千岩军众将士,恭候帝君大驾!” 一众千岩军也是呼喊,同样声势浩荡,气浪震天,“恭候帝君大驾!恭候帝君大驾!” 这也不一样的迎语,进一步表明,千岩军及其统领的特殊性,也侧面反映出,千岩军有多么重要。 万众瞩目下,岩王帝君轻颔龙头,张口说道:“且免礼平身。” 众人皆是遵守,都站起身来,那部分为了牟利的商人,已是面露精光,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明年的商场走向。 岩王帝君的目光,落在孔夫子一行身上少许,接着看向在场其他众人,一略而过,缓缓说道: “璃月以契约贸易为立国之本,是七国中最为繁华的国度,璃月商人遍布提瓦特大陆,将商品带到各国,宣扬璃月之宏伟。” “但此近来,似有人曾言,璃月之中,只有懂得钱财往来的商人,而无其他国的文墨风骨!” “想璃月历来出现之千古名句,竟是为外邦所视若无睹,吾甚痛心,许是这贸易往来过于辉煌,故将古今的文人风采掩盖。” “鉴于此,吾约今年为文艺重复之年,定大兴文墨笔风之规,倡大力创作,重现往年文风!” “谨遵帝君圣谕!”天权星弯腰一拜,带领着众人一同齐声恭敬地回应。 而开阳星与一众千岩军,依旧持枪跺地,身躯挺拔直立,“吾等千岩军,誓守帝君旨意,身先士卒,不畏艰险!” 岩王帝君在这声声高呼之中,转身翻腾而去,钻入那翻涌的浩瀚云海之中。 “恭送帝君!” “恭送帝君!” 这一次,千岩军的言语,倒是与其他众人并无区别,或许是应了那句古话,事不过三吧。 在这恭送声中,直到岩王帝君的身形,消失在金光之中,一切才归于寂静,只剩下窸窸窣窣几声交谈。 “复兴诗文之类的,这要咋赚钱?” “不是,你虎啊?诗文什么的得出版吧?投资出版社和作者啊,这不明摆着呢嘛!” “是啊,那得快点去拜访点人才行……” 相比之下,苏平所在的这边,就安静许多。 七星在此时相互一望,一起走向孔夫子所在的方位…… 第52章 此子有入千岩军,做大统领之姿 玉京台外的一处僻静亭子,七星与孔夫子相对而坐,微笑着攀谈些闲事。 时不时的,孔夫子还会望向不远的学生们,远远地一指,这时七星们也会看向那边,微微一笑。 亭子外的长廊,苏平和曾皙,与其余二十八人,在那里各自歇息。 望着不时看来夫子等人,他们清楚,这是夫子在为他学生的未来铺路。 在那亭子里的,可就是璃月港中,权力最大的七人,哪怕这次没有被赏识,也可以留下些许印象。 想着一把年纪,还十分重礼数的夫子,去给他们找好未来的出处,这三十人的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是滋味。 但事实并非他们所想的那般,孔夫子的确是在为自己的学生的未来铺路,但不会有任何被人瞧不起的可能。 因为那是孔夫子,他的学生在七人眼中,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要是来做他们的部下,他们可是求之不得。 顺带还能直接传承衣钵,也免去了再找其他人作为继承者的麻烦事。 当然七星的位置,是通过诸多职员投票选举来的,但是有上一任七星推波助澜,再加上孔夫子学生的名号,还能落选了? 七星之中,一身淡黄衣裙的妇人,也就是天权星,她看了眼那不远的众多孩子,回头问道:“不知孔圣人,可有哪个看好的,可推荐给我的学生?” “是啊,我也三十多岁了,还想着早点退休呢!”天枢星也是笑道。 孔夫子眉眼带笑,缓缓说道:“学生本不应被我所排列先后,毕竟总有不擅长的一面,但若说品行最佳者,我推荐子皙与子安二人。” 此话一出,旁边一身紫衣的女子目光一闪,看着也就二十来岁的她,却是有着高于同龄人的远见,并且看着其眸光似是一个雷厉风行之人。 这一位就是玉衡星,此刻听闻孔夫子的话语,不免开口微笑着说道:“圣人所言,可是那侍坐文中的曾,苏二位学士?” “不错。”孔夫子点头,接着道:“子皙且不必多言,子安的所做所为,想来诸位也多少听过些许?” “那是当然了!”开阳星开口,嗓音洪亮如一口大钟,说话之时,铛铛作响。 “这小子,给我千岩军写了首诗,还火遍了璃月港,让人人都知道了,先辈们做过的事,这可比每天做宣传,有用得多了!” “顺带着,还让我们千岩军,也跟着增光啊!” 这番长篇大论下来,旁边几个七星都是神色古怪,面面相觑后,纷纷噗嗤一笑,笑得前仰后合。 “你呀,抢人也用不着这样吧!” “您老呐,这脸可还能挂的住?” 天玑星,天璇星两位,悠悠打趣道。 “什么抢不抢人的,那娃娃可也没说要跟你们呢,我不就观他面相觉得是个可塑之才,面相好了,根骨肯定也不差,将来练好手脚,接千岩军统领的担子,正好!” 开阳星双手环抱着,哈哈大笑。 “您老可不用这套说辞嘞,上一次天枢刚刚入职,您不也说,他会是个兢兢业业的人,将来白头都不一定能退休的么?结果现在呢……” 摇光星一挑温婉柳叶眉,目露笑意地戳破道。 开阳星被这么一下道破,也不觉得尴尬,还是那副威势凛然的模样,道:“百密终有一疏,我那也是看走眼了,谁知道天枢你这家伙,天天想着退休呢?” “不过这一次,我肯定没看错,这娃娃确实很好,等以后练起来了,绝对是一块良玉!” 天权星掩嘴轻笑,道:“说了这么多话,您怎么也不问问,孔圣人的想法,万一圣人不点头,那您的希望可落空了。” “嘿嘿,孔圣人是何等开明啊,当然是不忍看学生入仕后,处处碰壁,就此沉沦,一蹶不振的吧?”开阳星望着孔夫子,嘿嘿笑道。 孔夫子一捋胡须,缓缓说道:“我倒对学生日后的路途,并不会去执掌,身为老师,传道授业解惑即可。” “师者就应当如同黑夜中的明灯一般,为他们指引路途中好的方向,而不是如荆棘般地去控制,束缚。” “至于子安的想法如何,我也尚且不知,加上他如今年纪尚小,还需要等些年,才可入仕为职呐。” “那我等呗,几年而已,我还等得起呢!”开阳星望着那娃娃,看着他眼中带着的光芒,心中实在满意。 天璇星一扶脑袋,竟是毫不避讳地咂嘴道:“好苗子进了贼窝,以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天玑星似与其同气连枝,也是叹息,双手合十闭眼祈祷道:“希望孩子没事。” 天枢星猛拍大腿,啪啪作响声中,他笑道:“开阳星您老,也会有今天啊!哈哈哈……” “哎呀,为您老默哀少许,然后我再笑吧,这样是不尊敬一点了?”摇光星摆出一副认真神色,郑重其事道。 开阳星见此,并无恼怒之意,也不仗着武力冷言冷语,而是脑袋一瞥,哼了一声,沉默不语,因为这四个家伙,实在是太损了。 他要找个好的继承者,有错吗?他要给千岩军一个光明的未来,有错吗?他想让璃月越来越好,有错吗?他还想好多好多事情,虽然没什么关联,但是有错吗? 一句句自问,在心中成型,开阳星也自己在心里做出了回答,没有,根本没有,不可以有。 这样一想,他倒是感觉舒畅了许多,就连这片天地,都好像开阔了不少,双目清明。 孔夫子含笑而道:“能被开阳星看中,子安可谓后半生无忧,便且看看,他们都成长,与努力吧。” 七星都是点头,笑着望向那不远的孩子们,带着期盼与拭目以待。 他们真想现在就看看,之后的璃月港会是什么样子,在这些年轻一辈的手中,又会诞生出怎样的繁华。 这一切,如今还没有定论,因为此刻的他们,还需要成长,仍需磨砺,可堪大用。 而还不知道已然看重的苏平,此刻正与曾皙侃侃而谈,话里话外的,都无一不在提到两个人。 “哎,这次子渊和子有不来,真是亏损不小呐!”曾皙啧啧咂嘴,带着一脸惋惜的神色。 苏平也是摇头,叹道:“被七星看中的人,无异于一步登天,两位学兄因事不来,实在是可歌可泣,可叹可惜……” “不过嘛。”曾皙话锋一转,面上的表情也变得欢快起来,微微笑道:“也多亏他们二人没来,及早剔除了两个实力强大的对手。” “嗯嗯,等回去必然是要谢谢他们的。”苏平目露快意,仿若心中有无限开心之事,正滋养心肺般地畅快。 曾皙脑袋一仰,后脑勺靠在一根朱红圆柱上,缓缓说道:“这谢礼,就用你我此次的收获吧。” 苏平点头,“相信七星的次次注视,足够他们喜极而泣,以泪洗面吧!” 说完,二人相视一眼,皆是咧嘴,开怀大笑,看得旁边几个听见这不当言语的同窗,心中恶寒。 这几人是新进学的学生,此次也是为了增长学识,所以一路上几乎都跟着孔夫子,是寸步不离。 如果不是碍于七星的位高权重,他们几个估摸着会接着跟下去,因为他们的眼中,跟着夫子一起,就是有在学习了。 此刻听闻那两位学兄的谈话,他们几人面面相觑,左右瞧了一眼发觉没人在注意他们,便是走得远远的,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没想到苏学兄与曾学兄竟是如此……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平时看着,他们不是挺要好的么?难道是有什么隐情?” “咳,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呗,这不明摆着的!” “不能吧,苏学兄这么和善的一个人,平时还给学弟学妹们解答疑惑,是人人称道的大好人啊。” “曾学兄还是一个学堂的授课人呢,不也在这密谋着些卑鄙下流的东西,依我看,咱们就应该做到正身除恶,去告发这两个小人!” “也对,总不能坐视不管。” “莫非,我也能有揭发别人阴谋的一天?呵呵呵,这可真是太好了!” 不知怎地,他们的用词与语气,渐渐地改变了,并且似乎还觉得,所谓的揭发这两人,就是可以获得莫大的好处,增长无数学识一般。 要如果这番话被曾皙与苏平听见了,他们倒也不大可能当场戳破,更大的可能会任由其发展下去,看看是一出何等的好戏。 这放在之前,以苏平的性格是不可能发生的,但如今经过学兄们的帮助,潜移默化下,他也在渐渐改变。 对他们的议论毫不知情的苏平与曾皙,接着畅想一会回去之后,冉子有与颜子渊二人那略显做作浮夸,但是很符合他二人心意的表情。 在这平淡的生活中,总得有些不大不小的波澜起伏,才是比较不会腻的,恰恰逗弄自家朋友,看他二人为不浪费这一“心意”而摆弄出来的神色,实在是畅快。 也实在是……庆幸。 第53章 告诫 “什么?啊哈哈哈……” 一阵上下起伏的笑声从窗口传出,这笑声爽朗,似可以感染听见之人,十分奇特。 这发出笑声之人,正笑得前仰后合,趴在桌子上,连连捶击,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而他身旁的三人,两大一小都是目露无奈,不过也微微笑着,显然是被什么事情,触动了心弦,忍俊不禁。 “哈哈哎……”这笑得最强烈之人,一边笑一边说道:“我和小学弟密谋,要看子渊和子有你们的笑话?” “这哪个想出来的,也太好笑了吧,哈哈哈!” 这难以忍住不笑的人,正是曾皙。 笑声不绝于耳,旁边的三人也在此余音绕梁之下,笑意越发深刻。 “不曾想,这应只会发生在小说话本里的事情,竟也会发生在我们的身上。”冉子有摇头大笑。 颜子渊哎呀哎呀了几声,接着呼气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来得莫名其妙的挑拨,真是……哈哈哈。” 比起笑个不停的三人,苏平倒是最先缓过来的一个,面上依旧带着笑意,只是心中所想,已然变化。 “这样的事情,有一就会有二,要是以后被带起听风就是雨,或者不看清事情真相就颠倒黑白的歪风邪气,可是不妙。” 苏平这担忧,倒不是空穴来风的,因为有一个前车之鉴,那就是如今开化十分深刻的璃月港,对从前那第一起诋毁报道之事,并不重视,也无摆正说出真相的由头。 结果如何,现在都是有目共睹,但凡出了些芝麻绿豆点大的事,都会传得满城风雨,流言四起。 有圣人言,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 这个理念,与苏平的行事作风,或是说内心深处的想法,有某种意义上都重合相同,都不希望,发生些不好的事。 这样想着,苏平不禁又一笑,腹诽道:“儒家的学生,用道家的道理,虽然不是不可以,但总有点不好……吧?” 这个疑问,没人回答,因为他不会说出来,至于答案,苏平自己也不知道,一切,待天地明证。 曾皙趴在桌子上,整个脑袋深深地埋着,似没有丝毫抬起的,缓缓开口,“小学弟,这是想到什么了,这样入神?” 即便没有抬头,没有专注地去看苏平,曾皙还是隐约感觉出,这个小学弟心里想的,和他们三人有所改变,有所不同。 苏平没有惊讶学兄察觉出来了,在颜子渊与冉子有柔和的注视下,他张口,娓娓道来。 “这次事情,虽说只闹了起乌龙,徒增笑料,但如果有下一次,并且双方并不相识的话……” 话语到此戛然而止,不用苏平再多言,这三位学兄也明白了问题所在。 在座的四人,都是聪慧之人,此时被苏平这么一说,三位学兄心中,各自起了想法,这想法大同小异,都是对于人云亦云此事的看法。 不久之后,曾皙一手托腮,叹了口气,“畅所欲言有利有弊啊……” 这话无人回应,因为其余三人也沉默着。 这事情要处理起来,确实麻烦。 毕竟其实就几句话的事,总不能直接给人抓起来,但是放任下去,又是绝对不行的,不整治,必然有事。 颜子渊沉吟中,看了眼窗外,那里是一个布告栏,用以将学堂里,说过的名言名句记载,展示给众学生观摩,起到指导教育的作用。 稀稀疏疏的几个学生站在那里,默默看着上面的内容,不知在想些什么。 收回目光,颜子渊淡下去的微笑重新浮现,丰神俊秀的脸庞笑起来,如桃花一般明媚,双目似星辰那样灿烂。 “三位,我有主意了。” 曾皙,苏平,冉子有三人的目光,刹那落在这相貌堂堂的同窗脸上,各自一颔首,静待下文。 “这事呢,依我看来,堵不如疏。”颜子渊微笑,卖了个关子。 苏平目露明悟,道:“这过于直白或者重大的告诫,可能没用甚至于适得其反,但是旁敲侧击一番,倒是可以作为一个警示。让他们在下一次开始准备时,心里没底,有所迟疑。” “然后,也能以此为鉴,让人少说些不该说的话,一举两得!” “不错,小学弟所说之法,与我所思分毫不差。”颜子渊拍手,笑容可掬。 冉子有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那想必,颜兄所欲行之事,就是在布告栏上,挂出警示话语吧。” 曾皙在此时也开口,补充道:“并且,还要用夫子说过的,写过的,不能自己编写,否则威势不足!” “妙,妙!”颜子渊连连说了两个妙字,很是满意地接着说道:“既然知道接下来的如何行事,那咱们,即刻着手动作?” 这毕竟还是四人的事情,虽说有点没必要,不过颜子渊依旧问了他们的意见,因为万一真的有事呢? “当然!”回应他的,总共三声,仅有两字,却是包含坚定真挚,没有任何的虚情假意与逢场作戏。 答应过后,四人自然就没有安然坐着的理由,各自去拿了东西,或是笔墨,或是书写的竹板,也有去拿夫子语录集的。 而余下的一人,则是在那里磨墨。 四人分工明确,很快就一切准备完毕,只待落笔书写,传下这“敲打”之言。 第一个执笔的是曾皙,他略微翻一下,桌上放着的书本,接着笔尖落在竹板上,写着一笔一划,锋芒毕露间,蕴含不凡的意味。 “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曾皙缓缓念道,他写这一句,是为让那几人好好自我反思,已是几乎点题般地在提醒那些人,多注意自己的行为了。 虽说那几人偷听并不光明正大,但是既然为他奉献了这么一个,比那得不到七星注视一事还要大的笑料,便是好好的教育才得了,当然也因为对方同为夫子的学生,这才是重点。 颜子渊含笑,接过笔时,眸光闪烁,随即落笔。 “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此意为,让那些人懂得仁义还有分寸做法,否则即便是读书万卷,也是无用的。 毕竟直到现在,四人还是以为,这段传话是被加油添油醋过的,不是最开始的那样。 如果知晓原话是如何模样的真相,估摸着四人又会一阵大笑吧。 冉子有也开始书写自己要劝解对方的话,目光炯炯,似有一团锦绣内藏,暗暗作引。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写这一语,是为了让那几人,懂得一个道理,莫要以自己之心,度他人之腹,也莫要人云亦云。 最后,苏平接过毛笔,落在竹板时,停了一刹那,随后才开始挥动笔尖。 “始作俑者,其无后也!” 这让刚刚一同商议的三位学兄,不免一愣,不是说好的,不写攻击性太强,并且委婉一点的吗? 怎么这小学弟,不按约定来呀? 在他们诧异的目光中,苏平接着落笔,在话语旁边,加上些小字当做解释,洋洋洒洒数十字。 “吾读此言时,心有所感,故而发版在此,望诸位学弟学妹,引以为戒,切莫做这始作俑者。” 苏平写完之时,三位学兄有些恍然,但还是都低头望着他,等待解释。 “我刚才突然觉得,说得太委婉了,万一他们没看出来呢,那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三位学兄点头,苏平虽说的确有理,万一真的没看出来,其中的意思,那么这一会的时间,就被浪费了,也无法达到想要的效果。 曾皙微笑道:“小学弟考虑的果然周到啊。” “只是比较会瞻前顾后罢了。”苏平摇头,接着看了眼窗外,轻叹一声鼻息。 事后,他们在夜里更迭时,将这四个竹板,挂在了布告栏上,并在那上面的落款处,写下各自的名字。 做完这些,四人也还不回寝室,而是紧了紧衣领,在私塾中闲逛着。 月色正美,洒落大地如蒙上一层银霜,远远地瞧着,仿佛有雪一般,分外妖娆。 曾皙双手环抱在身前,望了一眼身旁的小学弟,轻声说道:“小学弟,此番美景,何不作诗一首,以备日后之用?” “这倒是不必。”苏平回道。 “哦?这是为何?”颜子渊目露好奇神色,冉子有也是相差无几。 苏平一笑,自然知道他话语中的意思,是在指趁眼下的时机,写诗可以大赚,最不济也可以也有一点摩拉收入。 但是他现在,可谓毫无心情,也没有那个心思,更无灵感可以发挥,如此境地下,苏平作不出诗来。 叹了口气,苏平缓缓说道:“古来写月的诗句太多了……再说我写不出来,又有什么法子呢?” 颜子渊一愣,随即摇头轻笑,神色中带着无奈,也有些许惋惜。 曾皙拍了拍小学弟的肩膀,柔和的手掌,像是无声的安慰,只不过总好像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暗藏其中。 冉子有则是分析了问题所在,“所谓有得必有失,小学弟前些日子,刚刚入境取得大飞跃,暂时心中无感,也是正常。” “若不这样,那不仅是不正常,怕是我们也要疯狂了!” “哈哈哈,在理在理!”颜子渊仰头一望月色,暴露了真实的想法。 曾皙看着他们,哭笑不得,摆了摆手招呼上三人,在月色下,接着向远方走去,四道身影映出的影子,来回交织,似形影不离。 第54章 败落的初兆 在岩王帝君立下,要大兴诗文笔墨之后,璃月港内的文人墨客与众多出版社,皆是开始了一番大作为。 新写出来的诗词,先无论品质好坏,统统收进来也不管其他直接出版,好像成了当下每一个出版社的条约。 也不为其他,主要还是不少能力稍弱,或者是压根就是胡乱写的作者,在其中作祟。 这些人在先前,他们所写的作品,根本没有出版社愿意收录,就算是降低稿费也没人要。 但是眼下不同了,眼下正在大兴诗句风骨,这些平日里无人相识的文人墨客也都成了抢手货。 而这些能力有限的文人,所需要的稿费也比其余文人所需要的价格,便宜些许,虽然质量没有保障,但至少保住了量。 在当今这正要兴起文墨的时期,即便文笔粗糙,逻辑不通的诗文,也会有人硬着头皮看下去,因为这样就比别人,多看了一首诗。 不知不觉中,这反倒形成了一种攀比。 而再说回其中问题,出版社找了价格低的人,那么保持原本价格的人们,便没有了收入。 为求饱腹糊口,他们也只得一再降低价格,去供应出版社的诗文,而能力较弱的那一批人,则是不想让其他人分一杯羹,跟着降低价格。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个闭环,无限的内耗,终有一日,这个体制会崩溃,只不过一切都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也难怪常人都说,在历史长河中闪烁的,要么如星辰般璀璨夺目,要么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而如此的变化,也使得处在中层的文人,像是只有两篇出版作品的苏平之辈,在这闹剧面前,就显得有些无人问津了。 这一类的人,要么是不在人世或者璃月港里,要么是仍不肯屈尊牟利,亦或者就是如现在的苏平一般,无人问津。 此刻是三月二十二,距离请仙典仪早已过去半月,也使得这席卷整个璃月港的事件,愈演愈烈。 寝室之中,苏平靠在墙上,面上并无苦闷与担忧神色,和同在屋檐下的另外三人,很是不同。 曾皙,冉子有,颜子渊三人,微微皱着眉头,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点烦闷,或是郁闷的神情,显然正在为那作品质量下降的事情担忧着。 沙...沙。 书页翻动的声音不停,颜子渊一手搭着下巴,一手翻书,每翻过一页,脸上的神色就更加黯然一分。 一直到全部翻完,啪一声合上书本,他不禁喃喃自语道:“这写的都是些什么?竟然有人看的下去?!真是奇怪了!” “唉,若说通篇堆词砌藻,倒还可以说他们是不见用心的卖弄,这全是大白话,没有对仗,不留涵义,该怎么说呢?”冉子有也是摇头。 苏平与曾皙相视,皆是摊手,现在璃月港里发表的那些诗词,别说是入眼了,甚至都称不上是诗或是词。 “不看了不看了,糟心!”颜子渊叹息连连,揉了揉眉心,似是承受了许多迫害。 曾皙叹道:“这些出版社也是不挑,拿到篮子里就是菜,要是按以前,这别说发表,是个有气节的文人,自己都不会留着!” 房间之中,再无人言语,只剩下声声叹息,倒不是他们小题大做,而是这些诗词,实在过于不堪入目。 像是什么,鹤鸣一声撅一撅,鹤鸣两声撅两撅……或者篡改前人诗句的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铁马为尔之思切,冰河是你我之隔。 这好好的一首阐述凄苦悲凉的诗词,却是被大刀阔斧地硬改成描写爱情的诗词,整成个四不像的东西。 但凡是些比较正常的读者,都会觉得有问题,从而放弃观看下去的想法,可是这篇新诗集至今还在书店的架上可以买到,就足以说明问题所在了。 “这些东西,究竟是如何拥有人气的?”冉子有疑惑,难道如今璃月港中的审美,退步到这样了? 苏平一手搭着下巴,看着这些粗制滥造的东西赚钱,他心里也很郁闷,不仅仅是因为钱,更是因为这些东西,正在飞速传播。 不用多久,以后可能都会是这样的诗词,那样的文界,会是什么样子,难以想象。 但是挽救的方法,他们虽有些思绪,却也无可奈何。 因为要么鼓励真正有才学的人去创作,从而覆盖过烂作品,或是遏制住烂作品的产生,但是这两条道路,都是如今无法走通的。 也是因此,才会有寝室之中,三人叹息,一人眉头紧锁的场面。 正郁闷之中,敲门声响起,并传来一句问候:“苏学兄可在?小弟公西华前来拜访。” 苏平答了一声,走去开门,将其唤进寝室里一起坐着,这才问道:“公西学弟,找我是有何事?” “是这样的,纪芳学姐让我来,请学兄此刻去男寝外小聚。”公西华娓娓道来。 苏平没有犹豫,点头道:“我知道了,待会就过去。” “好的,小弟这就去告知。”公西华双手作揖对着四人一礼,随后匆匆走远。 “纪芳学姐的邀请,还是得去一下的。”苏平小声喃喃,抬头一望,却是嘴角一抽。 只见方才还一脸忧愁的三位学兄,如今却是双目微阖,在其中露出精光,仿佛一副看透了某些方面的小心思一般,意味难言。 这虽没有挑明,也没有言语,可是苏平早猜到他们在想些什么了,只是他一个外表八岁的孩童,又能做什么呢? 学兄们,怕不是都失心疯了吧?! 苏平一眨双眸,咳咳两声缓解一下尴尬,随后在三人的注视下,起身,出门,关门,快步走远,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停顿。 若有外人在此,估计会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曾皙,冉子有,颜子渊三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而是各自看了一眼,摇头笑着,再无先前的那副神色。 毕竟他们的确不觉得,一个八岁孩童和十几岁的少女会擦出怎样的火花,也不觉得他们的小学弟,还有学妹是那样的人。 因为熟悉,所以他们清楚,也才会当面摆出那样的神色,也因为熟悉,所以他们更加清楚,故而人一走便是收敛。 这一切,走出寝室的苏平并不知晓,但是他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反正他的心中清楚,学兄们的心,是好的。 寝室之外,有些供人休息的石桌石凳,其中一处只坐着一个少女,她不时看向院子的门口,似在等着什么人。 双眸眨动间,她面上嫣然一笑,招手道:“小学弟,这边这边。” “纪芳学姐。”苏平微微一笑,坐在了同一桌的位置上,直接地问道:“学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就是,之前你不是往万文集舍投了两篇诗词嘛,现在你的人气可是经久不衰,我想着请你去做个诗词精解。”纪芳说话之时,目光不离苏平的脸,一直观察着其面色。 她也是看苏平没有什么变化,这才说完的,毕竟眼下的情况并不乐观,在现在推出诗词的精解,不是一飞冲天就是一落千丈。 但也是由于如今的变化,使得苏平的两篇诗词更加让人深刻,更有些人称其为,“诗词界最后的荣光”。 出于这个原因,纪芳才想要这个特殊时期,帮自己的小学弟一把,尽量把能收的名利先收一些,免得之后全完了。 苏平点头道:“好,那纪芳学姐定个时间,我随时可以。” 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反倒是让纪芳一愣,疑惑道:“你就这么答应了,也不想想之后会有的事?万一……” “纪芳学姐说的,我都懂。”不等这学姐说完,苏平便解释道:“我相信学姐是不会害我的,现在让我做诗文精解,肯定也有道理在的。” “而且我的诗都投在万文集舍,还不是仰仗学姐的帮忙,就冲这个,我没理由拒绝!” 纪芳微微张嘴,看着这比自己还要矮不少的孩童,却是仿佛对方要老成许多,而自己只是个稚嫩的孩子一样。 这种感觉只存在了一瞬,就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她觉得,眼前的孩子就是孩子,就算心智成熟,也是个孩子。 “好吧,那算学姐谢谢你了。”纪芳的笑容恬静,就像一位邻家的温柔大姐姐一般,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承受她许多照顾的苏平,此刻摸了摸鼻子,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学姐这就言重了,能给诗词做精练注解,是我该说谢谢才是。” “哈哈……”纪芳轻声笑道:“咱们还是别争了,不然天都黑了,嗯,那就定在三天之后吧,你有安排没有?” “就三天之后吧。” 日期就这随意的话语中,敲定了下来。 对于诗词的精解,苏平也有过一点了解,具体的说,就是将这一篇诗文的解释,注意,写作的日期地点,以及作者的部分消息加上写作的原因。 就像是书本上的那些古诗词所带有的东西罢了,由作者本人的手来书写,倒是不难。 第55章 路遇月海亭大前辈 距离去万文集舍做精解的日子,已然过去许久,私塾中的学生们又迎来一次放假,那便是回家祭祖。 苏平这一次并没有贸然上路,而是老老实实地在私塾里等着父亲来接自己。 因为先前他阻碍某些人的计划,恐怕对方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而璃月港里严密,对方应该是不敢动手的,那便有可能在外面。 苏平没法去赌对方的耐心,这样关于没有把握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做的,也是此刻万万不能的。 不过这样一来,很有可能将父亲也陷入危险之中,故而苏平需要先做好个打算,想想该怎么躲过这一灾。 “在城外动手,无非就是没有目击者,并且好抛尸,这些目的的优势都建立在没有人的情况下。” “如果人一多,那么他们金蝉脱壳的法子就无法生效,如此可以大大降低埋伏的可能,毕竟他们这么久都没有动手,应该不会让自己的等待功亏一篑。” “当然,这还只是我自己的猜测,或许他们并没有设立什么埋伏,也可能,埋伏并不在城外……” 外表只是孩童的苏平,此刻心中的推算已然近妖,这是来自于岁月的磨砺,以及自我的成长,他人并不知。 “一切都想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是得准备一点后手,可惜我现在只有八岁的身体,就算每日锻炼,也不是一个成年人的对手,更别说可能要面对那些打手。” 苏平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些事情压在心中,还是有点烦闷的。 背后靠着墙壁,苏平脑袋后仰,眼神随意瞥着无其他人的周围,在扫过自己的枕头时,神色有了些许变化。 那枕头下,是他前些天,去万文集舍做诗文精解后,拿到的报酬。 一共是六万摩拉,并且还只是初始的定额稿费,日后出版之时,看效果会再给一定的收益,按三七分账。 苏平三,万文集舍七,毕竟再怎么说,这也是在万文集舍的名头与宣传下,他的诗文才会传播得那样快。 若非如此,恐怕要等许久,才有人会看见。 加上这还是纪芳学姐看在同窗的份上,给加的分成,否则苏平可不觉得,自己就写了两篇诗词,能拿这样的收入。 就算他是孔夫子的学生,就算他看着是个孩童,也不行,也绝对做不到这样的程度。 苏平双手环抱起来,小声喃喃自语,“欠了好多的人情啊,嗯……等将来,一定要还!”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是苏平心中秉承的原则,也是绝对不会背弃的一个理念,就像是当初带他走出去,看见广阔天地的叔叔一般。 只是他,那时还没有机会,可以为那位叔叔做些事情,所以这一世,苏平再也不想让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重演一遍。 心中立下这算是誓言后,苏平便是听见一声呼唤,那嗓音浑厚,略微能感受的沧桑中,带有柔和与慈祥的意味,很令人安心。 “平儿,爸来接你了。” “爸!”苏平将钱票拿上,在起身后,快步朝外面走去。 在甲三号寝室的门外,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那里,他平凡的面容上有些黝黑,是常年的外出劳作所致。 这道身影,就是苏越,苏平的父亲,是他眼中那座最高大的山,为家庭遮风挡雨,无所畏惧的存在。 “走吧,别让你妈妈她等急了。”苏越粗糙的大手,牵起儿子纤细稚嫩的小手,向着外面的方向走去。 苏平笑着,嗯了一声,紧紧地跟着。 一直到出了私塾,苏越原本打算带着儿子直接回家的,结果却是一拍脑袋,喃喃道:“刚才都忘了说,平儿,你没忘带什么东西吧?” 说着,他看向身旁的儿子,目光落在其脸庞上,很是柔和。 苏平拍了拍胸脯,微笑道:“该带上的,都在这里了。” “那就好,咱们回家去!”苏越点头,大步迈开,不过这步子也没有扯得过大,始终是保持在一个,不会超过身旁的孩童太多的程度。 这是身为一个父亲,从本来不会注意这些的男人,其中转变的过程,改掉了急性子,隐藏了贪玩心,慢慢撑起家里的大梁,都是这份名为“父亲”的职业的工作。 苏越的一步,抵得上苏平的两步还要多一点,苏越的大手,也宽过苏平的双手多一些。 这仿佛是一道传承,在行人们的眼中浮现,只是这样的场景在璃月港中十分常见,没人会去特别注意,没人会去印在心中。 璃月港的出口处,父子俩走到这里时,并没有多少人要出城,路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人,与方才的闹市,简直联想不到一起。 苏平为了以防万一,打算等人多时,再一起出城,于是向父亲借口说,自己有点累,需要休息一会。 苏越本来是想背着儿子回去的,不过想到儿子也八岁,可能在别人眼前还被自己背着会不好意思,也就同意了休息一会的提议。 坐在那附近的石椅上,苏越看着老神在在的儿子,不禁回想起,多年前的自己与父亲走进璃月港时模样。 那时的苏越,不过几岁的孩童,还没有现在的苏平岁数大,对于璃月港里的各种新鲜事物,眼中总是带着光芒的去看,去瞧。 似乎也是在那时,他在父亲背上有些睡眼朦胧之际,却是瞧见了些周围人的异样眼光,他也不知道那是看轻还是什么。 反正似乎只与两件事情挂钩,他与父亲的衣着,还有父亲正背着他…… 在那之后,苏越再没有让父亲背过自己,从来都是自己走路的,哪怕还是怀念那坚实的臂膀,也是硬生生依靠男儿的坚强,忍住了。 苏越记得,那时的父亲,见到自己这样,也没有说什么,眼中还是带着慈爱的,但是有些不同,可是他也说不出来。 就算是此刻的他,也还是不懂那是怎么样的神色,又代表了什么? 不过在那之后,苏越貌似渐渐地,就与父亲之间,少了许多的话,有时坐在一起,甚至会感到尴尬,因为……无话可说。 往事涌上心头,不是带起一阵笑颜,那便是回味悲苦,苏越的确很想再被父亲坚实的臂膀帮着一回,只是这个愿望,注定永远都无法实现了。 同一只石桌上,坐着两个人,一大一小,他们是一对父子,也是与另外两人组成的父子。 在那时,遮蔽风雨的父可以成为无忧无虑的子,肩膀轻松的子也该接过沉重的大梁成为了父,这样的位置变化将会传递下去,一直以来,皆是如此,代代如是。 那另外两人,一个在过去,一个在不知何时的未来,等待着他们的其中之一…… 静待之中,苏平的目光不离周围那些休息的人,只是可惜此时依旧不是高峰期,人还是那么几个,还需要接着等待。 正在苏平微微皱眉之时,一阵谈论声,传入他的耳中。 “前辈,这事您就不用亲自去了吧。” “不行的,作为月海亭的秘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没有因为工作就免去的道理。”这女子的嗓音轻柔,如同云朵一般。 “可是这村子地处偏僻,在天衡山以南呢,距离璃月港有一段路程……” “没事,我早已习惯了,你就先回去吧。” “这,好吧,那前辈您早去早回。” “嗯,再见。” 蓝发女子挥手送别同事,而后转身也准备离开,却是骤然停住了,美丽的容颜上,有点疑惑与惊讶。 这神色,是因为其眼中的一个孩童,面容奶呼呼的孩童,也就是苏平。 早在听见她们话语之时,苏平就暗自行动,悄悄摸索了过来,为的就是这突然的一下,给对方留下点印象。 “嗯……”蓝发女子眨了眨眼,被那一直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孩童,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皎洁如月的面容上,浮现丝丝红润。 苏平其实也不想这样的,毕竟一直盯着一个人看,对方还是一位女子,这样是不礼貌的。 可是为了避免可能来临的危险,他也只得将非礼勿视这一条,暂时给放下了。 就这样,孩童看着女子,女子莫名的紧张,双手捏住衣角,终于是开口,“小朋友,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呀?” 苏平双目一闪,脸上露出这岁数的孩童该有的纯真,愣愣道:“因为姐姐你……好看呀!” “欸……这个,谢谢你。”蓝发女子挠了挠脑袋,回以一笑,似乎是有些不太适应,应该是第一次被人,被一个小孩子这样赞美。 而苏越看儿子和一位没见过的女子,似乎聊得很开,也就没有过去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 “那个,大姐姐,你是去南村吗?”苏平说完,又接着解释道:“就是天衡山南边的那个村子。” 这蓝发女子一愣,难道是刚才,她与同事的对话被听见了? 苏平见此心中暗笑,不过表面却是摆出歉意,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只是听见有人在说我住的地方,有点好奇……这个,对不起嘛。” 他低着头,语气耷拉,好像整个人的气息都低落了几分,完完全全像个满怀歉意的孩子。 蓝发女子见此,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这本来也不是什么机密,没事的,你不用道歉的。” “你,叫什么名字呀,你的爸爸妈妈呢?”蓝发女子蹲下身子,比这站着的孩童,要矮上那么些许。 “我叫苏平,我爸爸在那边,我妈妈在家里等我们,刚才我走累了,所以想在这里歇一会。”苏平言语间,手不断地摆动着,一会指着某个方向,一会又比划着些什么。 蓝发女子看着手动得比嘴还多的孩童,温柔笑道:“原来是这样。” “嗯嗯。”苏平点了点头,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是问道:“大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可以告诉我吗?” “我?我叫甘雨,是月海亭的秘书。” 第56章 回家的路途 甘雨,正是苏平跟前的蓝发女子,此刻她蹲在地上,使得苏平可以看见,这女子脑袋上的一对角。 这女子也是苏平曾经见过的游戏角色,好像是什么仙人的弟子,还是半仙之兽,这些他就有些记不清了。 但是肯定的一点是,这女子的实力很强,绝对不是普通人类可以比拟的,这也是苏平方才厚着脸皮去攀谈的原因。 有这么一尊大神在,只要对方不派成百上千个人来,苏平不信还能有危险,当然眼下还需要继续加强攻势,让其随同自己,否则一切成空谈。 “那个,甘雨姐姐……”苏平不知怎地,忽然脑子蹦出来这么个称呼,并且还感觉有点耳熟,像是哪里听过一样。 甘雨并没有不耐神色,也没有拒绝这个称呼,轻声说道:“怎么了吗?” “我,我。”苏平故意深吸了一口气,一副若有其事的郑重模样,目露坚定,道:“我想要甘雨姐姐,路上和我一起走!” “欸?!”甘雨小嘴微张,没有想到这孩子竟然会提这么个请求,虽然不是说不行,但是这样来回的话,时间会晚上一些,工作也就会少处理一些。 权衡之下,甘雨看着这孩子眼里的坚定消散,化作了期盼与恳求,心中不忍,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 “好耶,谢谢甘雨姐姐!”苏平双脚离地一蹦,十分孩子气地欢呼着,这或许是他在这一世,头一回这么不稳重吧。 也是没想到,一个本应过着孩子生活的人,却是在扮演之中,才做了一次孩子。 坐在原处的苏越,看着儿子身后跟着过来的女孩子,眼皮一跳,有震惊,有呆滞,还有些许好像合情合理,这些神色通通一闪而逝。 “儿子还这么小,就懂得自己找姑娘了,看来以后也不用愁了!”大大咧咧的苏越,此时心中这个念头,可不会去想其他的什么事情,他只觉得,儿子真棒。 苏平来到父亲的身旁,回头望着女子,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爸爸。” 接着他又看向父亲,说道:“爸,这位是甘雨姐姐,他也要去咱们村子,刚好顺路呢!” “是吗,哈哈……”苏越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神色带着温和。 甘雨微笑道:“你好,我叫甘雨。” “你,你好,我叫苏越。”苏越看了她一眼,就急忙移开视线,不敢再去看了。 因为这女子很美,可以说是美若天仙,并且衣着华贵,气质出尘,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而苏越在这女子的面前,感觉自己只如从地上某个泥坑里跳出来的一样。 苏平看出了父亲的窘态,就主动帮他们牵起了话题,尽力缩小着其中的距离,当然仙凡有别,他能够缩减的,也只有城村居民的这一方面了。 像是什么,苏平现在在私塾里读书,或者发行了诗文,又名声大噪……此类事宜,让他翻来覆去地讲了几遍,才消停下来。 而苏越也因为说的这些,底气足了一点,虽然还是有些不自在,但是也好过方才的那样。 甘雨在这说笑之中,也想起近来璃月港里作为新起之秀的那位诗人,苏平,虽说只是她的匆匆一瞥,不过也有点印象。 只是她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或许缘,就是这样的妙不可言吧。 走出了城里的石板路,踏在泥地上,每走一步鞋子都会沾上点泥土,行走没法璃月港那么快速。 此时正值正午之际,明媚的阳光洒落大地,路边的树木花草扬起淡淡清香,那是属于大自然的味道,神圣无瑕。 苏越,苏平,甘雨三人走在这泥路上,偶尔又会有几句话传出,几乎都是走在中间的,外表看起来最小的苏平在拉起话语。 这才让这次同行,不显得那么尴尬,虽说这次的始作俑者,也是苏平本人。 但是性命为重,或者说不受伤为重,比起这两样,些许的尴尬与厚脸皮,又算得了什么? 转眼间,路途已然走过一半,差不多就是曾经遭遇丘丘人的路段了,这周围都是些不高的被坡,走在路上看不见那背面的情况。 故而比较危险,也是十分适合埋伏的地方。 苏平屏息凝神,走的每一步都很轻快,只是旁人看不出来起其在担忧,就连身为其父的苏越,都不知晓。 嗖! 一发箭矢破空,打破了这段平静的路途,在那箭矢之后,还有数发跟随连同,一起射出,要将路上的三人置于死地。 这箭矢来得很快,可以说是瞬息之间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们快,甘雨似乎更快,快得许多。 几乎就在箭矢发出那嗖的一声时,甘雨脚步一踏,向后轻轻迈出一步。 别看这只是简单的一步,其实她是为了挡下那些箭矢,就在一步落下时,异变突起。 只见一朵冰元素凝结的莲花,骤然出现在三人身前,竟将所有箭矢全部挡下,然后眨眼消散不见。 一切发生得太快,说来话长却也不过瞬息之间,这一幕让苏越与苏平惊了,也让背坡后埋伏的人,全部骇然。 但是如今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既然已经做了,那么就要贯彻到底,不管那有神之眼的女人多么强大,也要一搏。 “留下几个放冷箭的,其余人,随老子去弄死他们,咱们活着回去,可就不仅有钱了!” 这十几个蒙面人,其中那带头的人冷声说道。 随后,他们都翻身一跃,在山坡处滑行而下,手里的刀闪烁着寒光,如有森森之意。 甘雨看了一眼身旁的父子俩,道:“苏越先生,请你带着孩子,不要离开我太远!” “哦,好好。”苏越呆滞的答应,眼前一幕,已让他摸不着头脑了,此刻也是没想那么多,将儿子抱在怀里之后,站在女子的身后。 甘雨手腕一翻,一柄弓出现在她的手中,单手握住后,无需箭矢,只是一拉弓弦,就有冰箭汇聚而成。 冰箭散发着丝丝寒气,似千年不化的寒冰,箭头朝向那一伙蒙面人,甘雨开口说道:“现在放下你们的武器,还可以争取最大的宽容!” “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在最前面的一人带着身后的人,一同迈步疾驰,大喊道:“别以为你有神之眼,老子就会怕你!” “那就,只能抱歉了。”甘雨双眸并没有泛起愤怒,甚至是没有什么神色变化,很平静,比起先前对待苏平时,还要平静得多。 她平静之中,弓弦一松,冰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轰轰而去,顷刻间爆开,荡起无数冰花降临世间。 这箭矢带着冷意扩散,周围的植物都尽数枯萎凋零,只有甘雨与其身后的两人,并没有被影响。 山坡之上,那留守放箭的几人,见情况不妙,眼里闪过一丝挣扎,而后都看向其余的同伙。 在这一瞬间,他们想了许多,但是刹那过后,都从天而降的冰锥砸晕过去,不省人事。 那冰锥是因为甘雨凝聚出的一颗冰球而有,在造成的瞬间,这冰球就漂浮而上,停在半空中,不停降临冰锥,进行空中打击。 看着山坡上再无其他人,甘雨抬手一挥,将那冰球散去,接着收起弓,望向身后没有受到伤害的父子二人,淡淡地笑着。 苏越被一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而苏平则是尽职尽责地演绎一个孩子,露出害怕恐惧的神色,呼吸急促。 甘雨柔声说道:“放心,已经没事了。” 苏平仿佛没有听见,神色毫无变化。 甘雨略微有些担心,走过去几步,竟将手放在他的脑袋上,轻声安慰道:“没事了,不用担心。” 感受到头上传来的温热,苏平脸色一滞,他本来只是做做样子,已经准备收场了,结果这算什么,意外之喜? 想想刚才这手掌可是握着弓,将十多人瞬间打倒的情况,苏平的心冷不丁地颤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我,我知道了……甘雨姐姐,他们是什么人啊?” “我也不知道,需要去问问才行,你在这里,乖乖的啊。”甘雨说着,收回自己的手掌,转身走向那些冰雕。 抬手一挥,冰雕渐渐融化,露出那些蒙面人的身形,甘雨并没有杀这些人,既是性格的原因,也是她觉得自己的身份,不能够这样做。 不到十息的时间,冰雕已然全部化开,只剩下他们的手脚那里,还有寒冰存留,仿佛枷锁一般。 甘雨张嘴,刚刚打算开口询问来历,便是听见那领头之人,大叫道:“老子是不会说的,不管你怎么问,用什么问,老子都不说!” 甘雨沉默,她并不擅长审问一事,或者说是根本没有接触过,所谓术业有专攻,即便仙兽化形,也可不能样样精通。 就在她心里打算,将这些人带回去,递交给千岩军处理时,却是又有异变。 只见这领头之人,脸色乌紫,双眼逐渐涣散,只不过这仿佛是中毒而死的面上,却是洋溢着似有欢天喜地之事的笑容,很是诡异。 甘雨美目大睁,再去看旁边的那些人时,都是相差不大的作态,应该是他们在嘴里,藏了致死的毒药。 如此一来,只剩下坡上,那些不省人事的蒙面人,还有存活的可能。 第57章 回首相望 甘雨脚下一踏,她身轻如燕,瞬息到了山坡上,弹指一挥间,那些人口中含着的小包,尽数腾飞而出。 被她手里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袋子,装在里面,这都是十分重要的证据,不能遗漏了。 随后甘雨又将这些人的手脚冰封,准备去报备放进驻扎的千岩军,前来处理此事。 山坡下,父子俩还在那站着,正往上眺望,在瞬息间,甘雨又身影闪烁着回到他们跟前。 “苏越先生,还有小朋友,我要将他们带到放进千岩军营地看守起来,要不,你们请先走吧?”甘雨觉得后续事宜比较麻烦,也就不打算让这两人跟着操劳。 一般来说,这时的正常人应该都是千谢万谢之后,赶紧回家去才对,可是父子俩的表现,却是与常人相悖。 “我们跟着一起就行!”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并且父子俩都一副决绝的面色,或许该说不愧为血亲骨肉。 苏越是想着能去千岩军营地,所以心中兴奋,至于苏平则是觉得有一就会有二,万一现在分开了,再次遇到杀手之类的,岂不玩完? 事关性命,马虎不得。 “这,不会太麻烦你们吧。”甘雨犹豫道,她如水的双眸透着柔和的目光,落在父子二人身上。 “不会不会!”苏平率先说道。 苏越也是摆了摆手,“肯定不会的!” 可能由于要去千岩军的所在地,苏越竟是正视着这女子的面容,没有带着一点胆怯与躲避的神色,无形之中,仿佛身姿挺拔了不少。 沉吟少许,甘雨才点了点头,说道:“好吧,请跟我来。” 此后,甘雨又将那最后几人的封印加固好,然后提着那个小袋子,赶往这附近千岩军驻扎的营地。 离开大路后,又走了差不多五里的路程,三人眼前浮现一个个白色的营帐。 这营帐有上百个之多,均匀分布着,划分出的道路上,有一队队军士在行走,手持长枪,身披甲胄,正气凛然。 千岩元素的将士,全都训练有素,对于匆匆赶到的那三人,当然进行了防备。 只不过在甘雨拿出一个令牌,并且说明了来意之后,千岩军便是放行了。 处于最中心的营帐里,那甲胄比较寻常军士不同的千夫长,笑着相迎,因为这一位可不是普通的月海亭秘书,那是连当今都要给了几分薄面的存在。 “千岩军千夫长逢岩,见过甘雨小姐!”逢岩身姿挺拔,腰杆如青松一般直,手握长枪,面色肃穆。 甘雨一愣,心道估计又是那位七星透露出来的消息,不过面上不动声色:“逢岩千夫长,请不必如此,我这次前来,是为了路上有人围堵一事……” 甘雨将事情大概经过,与这位千夫长说了,后者的面色从严肃,到有了几分杀意,再到愤愤不平。 这不仅仅是因为,那些人敢在他管控的范围里动手,还有他和手下的将士竟然没有发现这一点,感到自责。 所幸目前除了那些杀手,还无人伤亡,还可以补救。 逢岩目露决绝,道:“此事交给我了,甘雨小姐,还有两位尽管放心,我定会加快抓住幕后主使,将其绳之以法!” “嗯,一切都麻烦你了。”甘雨点头,接着补充道:“还有些人被我打晕在了原地,还麻烦派些人,去将他们押回来。” “这没问题。”逢岩回头点了几人,让他们自己下去召集人手,去把那些人带回来,好好审问。 这时,千岩军众军士里,有一人视线越过那靓丽的女子,看着其身后的那父子俩,似乎有些眼熟。 皱眉沉思之中,那人眼前浮现一片明亮,大喜道:“原来是你们俩呀,又见面了!” “这二人……是一年前遇到的那对父子。”其身旁,一个中年的男子喃喃。 这两道声音落下,周边的部分千岩军,目露思索,好似回忆着一年前救下过的人,越来越多的军士想起。 苏越被这么多人看着,略有些不知所措,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是消散如云隐。 至于苏平倒是并无不适应,只是“尽了一个孩子的本分,”躲在父亲身后,拉着父亲的衣角。 那个年轻的军士走出几步,微笑道:“咋了老哥,不认识我了?” 苏越回过神来,面色不再呆滞,大笑道:“这咋可能呢,当然是记得的啊,不就去年那次,你还有三位军士,送我和儿子去的璃月港嘛!” “哈哈,今年又遇见了,这真是缘分呐。”那年轻的军士哈哈大笑,也不顾还有旁人在此,笑得很欢。 逢岩望着他们,也是想起了去年之事,毕竟从丘丘人手里救下的人,并且还是一对父子的,根本屈指可数。 先前没有认出,也是每日的工作如洪流一般,不断地遮盖过去,加上又发生那样的事情,故而一时没想起来。 但此刻想起也不忘,虽说只是萍水相逢,不过能够遇见也好的,尤其是这孩子,还作过一首诗,一首让千岩军全体,都热血沸腾的诗。 在他们看来,那《千岩赋》歌颂了千岩团的先烈祖辈们,同时也侧面说明了,如今作为其继承者的千岩军,同样不是孬种。 因为他们流着一样的血,属于同一个国家,不会因为姓氏而去看低别人,生是璃月人,亡为璃月魂,这是每一个千岩军,心中的誓愿。 那年轻的军士,蹲下身子,像看着宝贝一样看着苏平,嘻嘻笑道:“《千岩赋》写得很好嘛,现在营里谁不会来上两句,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那是啊,这好不容易有一首写给咱们和先辈的,那能不念叨着嘛!” “唉,若问何以怀先古,千岩牢固永不移啊!” 旁边也有两人捧场似的开口,应该是最先开口的那位军士的朋友,此刻脸上也都洋溢着笑。 苏平讪讪笑着,在他们的注视中挠了挠脑袋,笑道:“也没有啦,就是实话实说嘛,呵呵……” “嚯,那你可真是太谦虚了,要是实话实说就可以,现在哪来那么些玩意啊!” “诶诶,扯远了,苏平老弟啊,你看啥时候写新诗?让我们都有机会去捧捧场呗!” “是啊,两首真的不够看嘛,也太少太短了,怎么着也得来个十首八首的吧,你说对吧?” 千岩军的将士们众说纷纭,各种话都有,但是并无伤人讽刺的,都是些听得出是调侃的玩笑话。 苏平在这话语间,与他们交谈着,相互说笑两三句,推论点人生哲理,畅聊家国情怀,很快便是打成一片。 而身为其父亲的苏越,也被不少军士拉着,说要问问,这是咋教的孩子,都想在他这取一下经。 与千夫长逢岩站在营帐门口的甘雨,望着这嘈杂却是流露真情的一幕,各自微笑着。 千夫长逢岩的笑,是因这与这对父子当初的相遇,才造就了今日再见的欢乐,并且那孩子,他挺看好的。 而甘雨则是因为那熙熙攘攘的人群,身为半仙之兽,她其实一直都在尝试融入璃月港,只是仙凡有别就如一道无形的墙,一直在阻隔着她。 此时望着那对融入人群的父子,她除了欢喜之外,还有丝丝羡慕隐藏其中,很细微也藏得很深,只有她自己知晓。 逢岩转头看了眼这女子,缓缓说道:“甘雨小姐,本次他们二人能够无恙,还是多亏你的相救……也是我没有尽到职责,竟然让杀手埋伏在路旁。” “有关这一点,逢岩千夫长,其实不必自责。”甘雨轻叹一声,“百密一疏,总会有的事情,只要能够想到下一次时要能够避免,就很好了!” “我是千岩军,护卫人民安全的千岩军,我必须做到完美,也必须杜绝一切隐患,这是我们的责任,是我们应尽的义务!” 逢岩目光坚毅,仿佛万古前的磐岩不朽,声音浩荡,如铜钟翁鸣,震撼人心。 可惜其余人都在众星捧月,这唯一的听众不过只有甘雨罢了。 甘雨闻言,没有说话,因为她在工作之时,也是如此这般的想法,将一切抛诸脑后,将眼前工作处理完再说。 她要求的,不仅仅是今日事今日毕,她更做到今日事昨日毕,明日事今日毕,将一切可以提前之事,先全部完成,留更多的时间处理新的工作。 这样的理念,从甘雨刚刚工作开始,便是伴随着她,多年以来,这理念不减反增,已然是根深蒂固了。 在她愣神之时,众多的千岩军那边,已经结束了话语,虽说还有许多话,但这毕竟是军营,不能让旁人久待的。 在一番告别之后,苏平与苏越再次上路,往家的方向,而甘雨走在他们后面几步,目露迟疑。 有一个问题,埋在她的心中,从她刚刚见到这个名为苏平的孩童后不久时,就想要询问了,只是心中的纠结,让她没有开口。 她有些害怕得到答案,但又想要知道答案,两种想法的对碰,无论哪一个很难占据主导。 眼看村子越来越近,他就要回家了,若是现在不问,可能往后都没有机会了,因为这里甘雨不怎么来,也是没理由上门去问一个关于自己的问题。 在行走间,苏平蓦然回首,望了一眼还在的女子,暗自松了一口气,似乎明显地放松不少。 正是这孩童出于担忧,回头查看保命之人是否还在,然后暗暗放心的这一做法,让女子原本飘摇不定的心,有了决断。 她缓了一口呼吸,一步朝那孩童迈去…… 第58章 不同的回答 距离村子的距离已经所剩无几,苏平心中大笑,因为这一次他又在飞来的灾祸之中活了下来。 而作为其中帮助最大的甘雨,她的所为苏平记在了心里,没有说出,但是记得分毫不差。 此刻的甘雨,还是走在父子二人的身后,平常的神色下微微有些忧愁,因为她想问却又觉得不大好开口,也不知道这样问,会不会适得其反。 从千岩军营出来后,这一路上,甘雨都在纠结着,心好像要被分成两半一般,剧烈触动着。 这纠结直到了村口,还在持续着,要不是苏平回头看去,与说出的话语,估计还会继续存在下去。 被父亲牵着手的孩童,苏平回头说道:“甘雨姐姐,我要到家了,你来南村也有事要办的,对吧?” “对……”甘雨点头,愣愣地回答,似乎还缓过来。 苏平露出微笑,接着说道:“那甘雨姐姐加油哦,再见!” 他倒不是想着完事之后快速走人,而是根据之前听闻时的话语,知晓对方还有工作,也觉得都麻烦对方这么久了,总不好还继续下去。 若说邀请回家去坐坐,苏平感觉这不算太好,毕竟他家就是一座小木屋…… 总而言之,苏平记下她对自己的恩,待到未来发达时,一定会展露自己的心意,至于现在,他做不到。 说完,苏平拉了拉父亲,明显很想回家,因为他记得,父亲说过,母亲还在家里等着。 苏越挥了挥手,也说了声再见,准备带着儿子回家去。 这突然的两声再见,让甘雨终于回过神来,在那纠结中有了决定。 这原来决定,便要开始行动,否则决定也是空空无用,徒有其心,未能有行。 于是乎,甘雨银牙一咬,仿佛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鼓起了莫大的勇气,终于说出来那句,“苏平,能不能帮我个忙?” 这让人惊奇的话语,还有并没有说明其他的请求,让苏平回头,看着对方那眼中的期盼,张口答应了下来。 而答应过后,甘雨也没有开口解释,而是沉默着。 苏平约莫能想出原因,便是抬头望向身旁的父亲,说道:“爸,您先回去吧,我去帮甘雨姐姐一下。” “好,要是有啥事,记得回家来啊。”苏越叮嘱了几句,然后才往家的地方走去。 望着父亲走远的背影,苏平沉吟中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靓丽的女子,微笑着问道:“甘雨姐姐,到底是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呀?” 甘雨双眸一闪,蹲下身子在他的身前,如水的双目,望着这个有点特别的孩童,薄唇轻启:“苏平,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甘雨姐姐是人啊,而且是一个大好人!”苏平不露一点破绽地回答,奶呼呼的脸上带着孩子的童真笑容。 甘雨露出微笑,只是这笑容下却是苦涩,久久不散,她突然有些懊悔了,觉得自己不该来问。 毕竟对方在她眼中还是一个孩子,而孩子的时光本是快乐无忧的,若是因为自己的问题产生了裂痕,那么……她难以安心。 苏平看着她的笑,看见了其中蕴含的苦涩,还有丝丝似乎是追悔的神情,将这些尽收眼底,他心中有所思索,不过表面还是不动声色。 静,突然的很安静,此时本已是大中午,地里忙活的人大都回家吃饭去了,村道上也没有其余的行人,所以他们并没有被打扰。 一人站着,另一位蹲着,他们皆沉默不语,似乎等待着什么。 苏平在等待之中,目光不离对方的容颜,这样近的距离,可以清晰地欣赏着那一双婉转的眸子,鼻间还有丝丝幽香传入,让他本能地退回一步。 但是似乎察觉到不妥,苏平那刚刚后撤出去的一步,又迈了回来落在原地,微微低头望着她,轻声说道:“甘雨姐姐,请问只有这个问题吗?” 甘雨看着这孩童,轻轻摇头,没有说话。 苏平张口,欲要引导她加快说出,或是委婉地改日再说,毕竟这么近的距离,又是如此美的女子,他在没有防备之时,难免会乱了分寸,若是因此唐突,那就不好了。 而甘雨看了这孩童,目光闪烁间,终于再次开口,缓缓说道:“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的人类,我是仙兽麒麟与人类诞下的血脉!” 话落,苏平嘴巴微张,似乎怎么都合不起来,似乎听见了什么极度让人震惊之事,但其实心中并无波澜,因为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这样的事情,为何要和他这个外表岁数不过只有八岁的孩童说呢? 甘雨望着他,他的眼中似乎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但没有那种如隔阂,或是如屏障般,从此有了割裂的神色,他的眼中没有那种疏远的神色。 这是与之前的几乎任何人,知晓了她是何存在之后,都不曾露出的眼神,即便是与她相熟的这一代天枢星,也有过一阵子的迟疑。 这样仅仅只是震惊的神色,貌似是绝无仅有的,也是她从未设想过的。 不久之后,苏平咽了口唾沫,双眼冒出精光,笑道:“这么说,甘雨姐姐是仙家的?!” “欸,是的。”甘雨不假思索地点头,只是她没想到,这孩童第一个反问的,竟然会是这个如同进一步验证的话语,而不是另外的那一些原因。 得到了她肯定答复的苏平,眼中光芒更甚,大笑道:“那岂不是说,我和仙人共同走了一路,而且说了好多话!” “这样的经历,绝对是璃月港里其他人没有的,哈哈,我也是见过仙人的人了!” 甘雨沉默,在她有些呆滞的双眸中,映出这孩童的纯真,此刻看起来很是活泼,或者不如说是闹腾? 总之是一反常态的作风,就像一个真正的孩童站在那里,双眼并没有掩藏其他,是真正的在笑,很欢乐。 甘雨曾想,会不会这是因为其不懂其中含义,或是孩子的天性使然,所以并这道隔阂没有多么强烈。 只不过这个念头,在冒出的瞬间,就被她自己否决了,因为这个孩童其实并不能以常理度之。 从其曾经的表现与作为来看,的确非同寻常,至于此刻为何像一个孩子一般的心性,甘雨就不清楚了。 但稍一瞥眼,望见那村庄田野,甘雨似是找到了原因,也应该是唯一的解释,那就是孩童回家了。 对于许多人来说,家是唯一的避风港,是可以抛下外表一切伪装,展露真正自我的地方。 苏平的一举一动,从璃月港时还有些许含蓄,到这里之后越来越开放不少,可以说是熟悉了,也可以认为是回家后的放松。 在甘雨的认知中,对方应该是属于后者。 “谢谢……”甘雨望着孩童的脸庞,轻声笑道。 苏平欸了一声,似乎是找不到话语回答,也是跟着一起笑。 “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听见了,不一样的回答,这对我很重要。”甘雨语气中带着郑重。 “是吗?能帮到甘雨姐姐就好。”苏平眨了眨眼睛,愣愣地笑着。 在这笑容间,苏平的视线渐渐拔高些许,落在她的脑袋上,落在那一对角上。 这对角生得奇异,往后蜿蜒而去,根部呈现黑色,在其中段近末梢处又有改变,成了比较淡的红色。 先前苏平并没有去细致的观察,此时看去,才发觉这一对角的特殊性,这对角就如同点睛之笔一般,在谁的脑袋上,谁在人海中就是最为脱颖而出的。 只是这样的脱颖而出,却是要以被排挤,被视为异类作为代价。 相比之下,比起仙兽血脉生出的这对角,因此被视为异类的存在,甘雨应该更宁愿不要这一对角,不要这个身份吧? 苏平沉思,没有开口。 而甘雨察觉对方在望着她头上的角,双手的掌心微微出汗,紧紧攥着一片衣角,目光躲闪,漂浮不定。 在这时,苏平伸出了他的手,这手抬起,然后与甘雨的角并无关联地伸到他自己的脸上,轻轻挠了挠。 “那个,甘雨姐姐,你这么蹲着,不累吗?” 前后差异巨大的话语,让甘雨一时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站起身,随后看着比自己矮的孩童,摇头微笑。 问出了自己心中压着的问题,甘雨感觉轻松了不少,尤其对方那满不在乎她是仙兽的话语,更是滋润了她的内心。 甘雨只觉得,全身都好像轻了许多,就像躺在柔软的云层里一样,轻飘飘的,很舒服,很畅快。 “好了,接下来我该去工作了,苏平,你也回家去吧,不要让令尊和令堂担心。” “我知道啦。”苏平点点头。 “乖孩子。”甘雨伸手,摸了摸这孩童的脑袋,不过在刚刚触碰的那一刻,对下意识的动作,又有点后悔。 她在想自己会不会太唐突了,但是看对方那没什么变化的神色,也就没有收手,而是再轻轻揉了揉,然后才互道再见,转身离去。 苏平看着那背影,许久之后,才收回目光,那目光深邃,仿佛一眼望不见底。 甘雨离去了,去忙她的工作,苏平也走了,他要回家,不过他心中依旧留有对方的身影。 因为他觉得,就这么一个回答,比起对方救下了自己与父亲的性命,不够,还远远不够。 第59章 家中闲事 小屋前的桌上,摆着一顿平常的饭菜。 此时那里只坐着一男一女,他们相互看着,笑着,说着些趣事,就像新婚佳侣一般恩爱。 桌上的饭菜已经做好许久,可还迟迟没有人动筷,因为还少了一个,直到现在都没回家的人。 那就是他们的孩子,被十里八乡誉为神童的苏平。 黎颖一手撑着下巴,笑得如同一朵绽放的花,缓缓说道:“真的呀?儿子和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说话了?” 苏越点点头,道:“是啊,聊得可热乎呢!” “哈哈哈,那可好啊,终身大事不用愁了!”黎颖也不知是玩笑话还是说认真的,一个劲地大笑。 正笑着,夫妻二人话语中提到的儿子,也就是苏平终于姗姗来迟地赶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疑惑地看着朝自己面露微笑的父母。 那微笑不同于往常,有些不同,但是苏平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只感觉似乎背后凉凉的。 顶着这带笑的注视,苏平将怀里的钱票拿出来,按在桌子上,道:“爸,妈,我又赚了六万摩拉!” 黎颖双目微阖,摸了摸他的脑袋,夸奖道:“儿子真乖,儿子真棒!” 然后她又望向旁边的丈夫,哼哼道:“不像某些人呐,一回来就说儿子的坏话,我可是一点都不信的!” 苏平哭笑不得,藏于眼底的无奈并没有展露出来,而是接着说道:“爸说我什么了,不会又是我和女孩子说话吧?” “不然呢?” 黎颖这短短三字,似乎道出自己长久以来的心声,还仿佛有点欣喜,这其中还夹杂着一点点无奈,可谓是十分复杂。 苏越听着她话语里好像有微微叹息,连忙解释道:“小颖,那女孩子只和平儿要好的,和我没关系的呀,我,我……” “你确定?”黎颖面露娇笑,带着丝丝狡诈。 苏越连忙点头,急声道:“真的啊,我真没骗你!” 黎颖笑容更甚,步步紧逼,“你真的确定?” 苏越还是那套说辞,长篇大论下来,不换气地说了许久,甚至有那么一刻,苏平觉得自己父亲的嘴皮子,比那些说书先生还要快。 只不过来来回回,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也是没有些新意,但是黎颖却似乎听得不腻一般,即便这些话,已经听过无数遍了。 许久之后,苏越才停下口舌,只感觉嗓子里像要冒烟一样,仿佛火灼般刺痛。 黎颖叹息一声,撇嘴道:“说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先停会的嘛,等一会,又不会有事,真是……我之后还得煮点清火的给你。” 苏越对此,只得连连称是。 黎颖又哼了一声,道:“是什么是,说句别的。” “哦,好好……”苏越挠了挠脑后脑勺,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本性纯真,忽地蹦出来这么一句。 让原本一度要结束的场面,又得以延续下去,似乎是没有了期限。 黎颖看着笑容满面,眯着双眼的丈夫,翻了个白眼,道:“行了行了,帮忙把饭菜热一下,耽误了这么久,都凉了。” “好勒。” 苏平也是动手,端着菜盘往后厨走去,虽说到现在都粒米未进,但他却是不怎么感觉到饿,或许是回家后的大好心情,将饥饿掩盖了吧。 …… 祭祖时日的假期,与去年一样,都有三天的时间,只是这一次,苏平是在来时遇到的千岩军。 并且多结识了一位大人物,可惜少了去年的此时,还在一个劲问他的小鹤,这一少又一多,也不知是冥冥中的注定,还是巧合如此。 这假期三日,苏平想着就不多外出了,在家里好好待着,陪着父母一起过日子。 这样的日子,并不辛苦,也没有如私塾时的书卷铺面之感,有的,只是一颗淳朴的赤子之心。 清晨,苏平还是日出之际醒来,这是长久以来保持的习惯,即便是换了地方,要改也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之事。 转头看了眼还没有拉开的帘子,苏平蹑手蹑脚地下床,尽管他已十分小心,这床板还是发出了几声响动。 但不知是父母二人睡得较沉,还是听见了也不想管的原因,并没有其他动静。 苏平也没有多想,他记得母亲的睡眠通常较浅,平常很容易就会醒来,今日没有被自己吵醒,只能说是谢天谢地。 轻叹一声,苏平提着鞋子走出家里的大门,然后轻轻地给掩上,才弯下腰穿好鞋子,走向后厨。 难得回一次家,而且醒来时就自己一人醒来,苏平便想着,自己着手做一顿早餐。 当然他对于自己的厨艺,不能说有多好,但是应该吃得下去,只能寄希望可以做得更好一点了。 去屋后取了柴火和干枯的杂草,走回后厨放进灶台底下,火折子就在旁边的桌上,就算是如今的苏平,随便一抬手就能拿到。 呼的一声,橙红色的火焰燃起,将枯草燃烧,苏平又趁机加入木柴,别看这活简单,其实里面大有学问在。 柴火加快了多了,火焰没有燃烧的空间,会被压灭,若是慢了少了,则会火势过小,或是直接熄灭。 不过苏平在这生活了八年,就是再愚钝的人,看了这么久也该会了,何况他也不算太笨的人。 而后他加了些水在锅里,便是跑去洗了把手,再淘米过水,将米入锅,加上适当的水量,煮一锅白粥。 而单单煮白粥是不可能的,没有一点配菜,这近乎无味的白粥,其实很难下咽。 在这田野边的村子里,配菜不外乎几种,咸菜,盐蘸花生,或是有时间有条件,便去买些肉。 苏平心中已有决定,转头去翻了翻后厨的储备,那是一块密封的木箱子,里面总共四层,摆放着不多的调味料,还有一点可以长时间储存的干粮。 从那里面翻出一个小木盒,苏平凑近闻了闻,里面是一股树木的淡淡清香,并没有其他异味。 “应该没坏。”苏平喃喃中,打开这木盒的盖子。 里面是从树木上刮下来的木屑,可以用以保暖除湿,在这木屑之中,混杂着带壳的花生米,颗颗独立,拿去卖的话,看着其实不太好。 也正因如此,才会留存在家里。 苏平伸手抓了一把,将花生挑出,然后再把木屑放了回去,盖上盖子,放回大箱子里,仿佛一层层的密封起来。 花生需要剥壳,但这种没有事先煮熟的花生,壳是很难剥开的,这是个急不来的活计,不过苏平却是有个好法子。 那就是先用火烤一小会,在外壳有些变化,便是可是剥壳的时机。 说做就做,从灶台里拉出一根烧着的火棍,然后拿细枝串起来,放在火上烤,烤完就剥,免得又冷了,更难剥。 剥好的花生放在碗里,也占了有一小半,这是他们家平常的配菜量,今日也是一样。 将那火棍捅进外边的沙地里,看是熄灭之后,苏平才拍了拍手,走去又洗了把手,搓掉手上的碳灰。 接下来这才是重头戏,油炸花生。 苏平先等了少许,等白粥煮好之后,再将煮锅换成炒锅,依旧是再添一把火烧得旺盛,趁着冷锅下油。 待油温滋滋冒泡时,手掌虚浮在油上几寸能够感受到灼热,便是可以下花生之际。 小碗花生全部下锅,在油锅之中翻滚,来回扑腾,就像是在这时间挣扎的芸芸众生般,谁也不让着谁,都想争着在最上面。 而这时一个滤网介入,仿佛天降一般,将它们打散,避免有花生抱在了一起,也防止粘锅底。 大网在期间游荡,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无一例外都是被打散翻滚的花生。 在感觉时机成熟后,苏平转手一捞,将小半碗的花生,全部捞起来,沥干多余的油,然后将火扑灭了,静静地等着。 等灶台里的火星都看不见多少时,油温也回到了原本的程度,被苏平倒回瓦罐里,可以以后接着利用。 这村子每次做菜或是炸东西,用不完的油都是这样回收的,虽然可能下一次的菜会带有些不同的味道,但胜在不浪费。 然后随后就是这道菜的最后一步,撒盐。 苏平三指捻起一小小撮盐巴,小心翼翼地在碗的上方,洒落盐巴,如同细小的雪花落下,给每一颗花生,挑染了外表。 这样一来,这道看着容易成型,实际上门道颇多,动起手来也不容易的小配菜,终于是完成了。 苏平看着这小半碗花生,面色红润,并不是心情所致,而是方才烧火的缘故。 苏平端着碗筷出后厨时,家里虚掩着的大门也是打开来,他的父母二人齐齐走出,微笑地望向那小小的身影。 这身影将端着的碗筷放在桌上后,也回眸看向他们,唤道:“爸,妈,吃饭了。” “诶,来了。”苏越答应了一声,去屋后洗了把脸,刷过牙就坐到位置上,接过儿子盛的白粥。 黎颖的动作要稍慢一点,回来之时,恰巧看见儿子端粥给他父亲,也就是她的丈夫。 看那高过桌子的身影,与有了几分伸长的手脚,还有那稍微变化了不多的相貌,她眼里闪过一丝不知言的情绪。 她感觉,儿子从出生到会走路,会说话到写字,去私塾,出国游学,如今赚了不少摩拉,好像都是一眨眼的功夫。 明明那时还是个和凳子差不多高的小豆丁,怎么没过多久的感觉,就比桌子还要高了,也可以赚钱做饭了呢? 这种感觉,在苏平去私塾之后,在黎颖的心中,一日比一日强烈,时间……过得太快了。 愣神之际,她却听得一声亲切的叫唤,“妈,快来吃饭啦,尝尝我炸的花生,比您做的如此?” “诶,好……” 第60章 嫁人就嫁小神童 愉快的早餐时间过去,苏平一家一口又有各自的活计了。 作为顶梁柱的苏越,依旧是去别村那里卖力气,搬东西 苏平则是准备在家帮着做点家务活。 至于黎颖便是出门,去那新找到的工位,似乎是给工队做些伙食,南村里不少有妇女,都去了那里工作。 正午之前的时间,苏平在家里将能打理的事情,如挑水,拾柴,擦擦桌椅板凳等等都做完了。 看着被自己打理了一番的家,苏平点点头,心里莫名有种自豪的成就感,这来自于家的“焕然一新”。 眼看家里应该没事了,苏平将门关上,向着自己去年种下枣核的山坡,信步而去。 一路走去,与意见的村民打了几声招呼,就在晴日之下,走到久前去过的那处小山坡。 那山坡上的果树还是与去年那般,一棵不多一棵不少,其树梢的果实仍旧没有成熟,青绿之色油然。 这里貌似没有什么变化的样子,物是人非却未非,因为还有一人在此,虽有些许不同,却也并不完全。 苏平的目光落在那树荫下,眼前浮现出两道身影,那二人面上都带着笑,互道来往,很是欣喜。 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如今在重归之人眼中显现,也将伴随着未来洪流而去,如万古磐岩般不消不化,久久存在。 因为这个女孩,一直都很爱粘着他,虽说可能有些是其父母的原因,但是苏平也不在乎了。 这种被人每日找寻着,在乎着的感觉,会让他的心里有种难言的感受,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说不出口,很难描述。 但是对于那个一直粘着自己的,一头秀发乌黑,脸上有些雀斑的女娃,苏平在心中,已然将她的地位拔高了许多许多。 从朋友的界限溢出,却并非男女之情,而是手足金兰之义,他将那小女娃,当成了妹妹,看作了家人。 驻足许久,苏平轻叹一声,思念这东西,或许起初并不多么明显,甚至觉得过一段时间可能就会忘记,亦或者习惯。 但他这一年下来,倒却是如种子发芽生根一般,心中存留的淡淡忧愁,越发根深蒂固了,难以祛除。 别人是如何,会怎样,苏平并不知道,也不想知晓,但反正他就是这样的,他有这样的心思,有这样的意志,他是一个这样的人。 苏平往前走了几步,准备离去,最后又回眸看向那树荫,也又再环视了一圈,因为刚刚他并没有瞧见任何幼苗破土的迹象。 或许是疏忽大意导致没有看到,也可能是那些枣核不够顽强,在与自然的争斗中,没有存活下来。 苏平如此想着,不免感到可惜,摇了摇头,不过在这一瞬间,他的双目,落在了一处矮小的草丛上。 那草丛之后,有一棵新芽生长着,其上还沾有一点尘土,像是破土没多久的样子,应该就在这十几天里。 苏平笑了,眉眼舒展开来,心情大好。 然后,他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除草一事,是没必要做的,因为这枣树若想要存活,必须依靠它自己,苏平要是出手干预,破坏了其独立性,反而不好。 生死由天,亦要看己,依靠他人,寄人篱下所获得的生命,终是不会持久的,就像是苏平这一次碰见的杀手。 若不是刚好遇见甘雨,那么后果可想而知,有了这样一个警示,苏平觉得,除了每日锻炼之外,也该找些地方,学一点功夫在身了。 依据对这个世界的所见所闻,使自己变强的方法大致可以分为三种。 其一,便是习武傍身,这是目前可能性最大的一条路,但是也需要大量的时间去坚持,而且需要一位合格的武师作为引领,否则就是练也白练。 其二,为元素力一途,获得神明的注视,便可以拿到因此而生的象征,可能够使用元素力的神之眼。 这一道路,说容易如同端碗喝水,说困难也像是踏梯登天,因为神明的注视关于缥缈,很多人可能穷极一生都得不到,有些人却是可以一念之间获得。 而获得神明注视的方法,也不是什么隐秘,就是要拥有强烈的愿望,只有足够强烈的愿望之力,才可以让神明为之投下视线。 但这一条路,苏平没有什么思绪,因为他似乎确实有强烈的愿望存在,但是依旧没有拥有神之眼的迹象,不知是不是因为其灵魂…… 其三,便是成为仙家弟子,修习传说中的仙术,应该可以力大无穷,刀枪不入,但是这一路,似乎比获得神之眼还要难。 因为当今的仙人,都神龙见首不见尾,比神明还要神秘许多,这样的存在,苏平很难见到,也好像没其他方法,让对方收自己为弟子。 “不对,仙人的话,也不是全部都在世外,像是甘雨,还有那位萍姥姥,就是在璃月港里的。” “只要多多交集一番,等到时机成熟,未必不可能,但是听说又讲究一个缘字……” 苏平在思索之中,目光一闪,打定了主意,“不管了,先找子路学兄学武,仙人那边得徐徐图之,神之眼太麻烦,做个锦上添花就好。” “虚无缥缈是一回事,太过依靠这个外力,也不是什么好事……” 心中有了这主意,他今后就将一丝不苟地执行下去,雷打不动,九牛难返。 苏平大步迈开,向着来时的路走去,眼中仿佛有星辰闪烁,明亮难当。 …… 翌日,苏平还是在日出时起床,这一次母亲也是醒来了。 母子两人四目相对,又齐齐瞥了一眼家里唯一还睡着的人,都咧嘴笑着。 这一天的早餐是由黎颖做主厨,苏平打下手完成的,至于苏越当然是之后被叫起来的,因为白天的老脸,确实让人很想一睡不起。 但是为了家,为了媳妇孩子,还是需要爬起来,站在最前面的。 早饭过后,依旧是各自去工位任职,而苏平同样待在家里,打理家务活。 正在其刚刚忙完,就要坐下之际,一道不太熟悉的女子嗓音,从屋外传来,“小神童苏平,小神童苏平在家吗?” 苏平听不出这女子是谁,便是走到门边,从门缝里看去,却是更加地疑惑了。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穿着花花绿绿,头戴一个大红花,又往脸上涂了不知多少脂粉的模样,好好的薄唇上弄有厚厚一层嫣红。 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古怪,相貌倒是还说得过去,只是这装扮的原因,所以让其看着,便有些惊天地泣鬼神。 这人……苏平记得自己应该见过的,村里的人他都有点印象,可这突然来人还是这样的打扮,不免会造成震撼,打扰思绪。 故此,苏平还真的就想不起来,这个女子是谁,是谁的女儿来。 不过想不起来归想不起来,他看人家找自己似乎有事,便是开了门,笑道:“这位……姑娘,请问找我什么事?” “哎哟,还姑娘了呀,小神童读了一年书,还整出这次来了,是我呀,你蒋姐姐!”这女子掩嘴轻笑,若是没有脸上的厚厚浓妆,还可以称一声清秀,可惜如今,实在不忍直视。 苏平一愣,这听着就平常的称呼,让他猜什么去?不过好在南村里姓蒋的人也就那么几户,排除掉没有女儿的,也就剩下一户了。 “悠伊姐,快前进。”苏平让出一个身位,摆了个请的手势。 蒋悠伊咯咯笑着,道:“真懂礼貌,比村里的那些男人呀,强多了!” 笑声中,蒋悠伊抬腿进门,她身上喷着的,味道浓烈的香膏,也在此时,钻入苏平的鼻腔,直击其天灵。 这让苏平没忍住轻咳一声,这股激烈刺鼻的香膏味道,与之前闻到过的,完全不一样,或许是出产地不一样的原因。 苏平低头皱了一下鼻子,没让她注意到,然后也走到椅子旁坐下,伸手倒了两杯水。 “悠伊姐,平时也没怎么看见你出门呀,这回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苏平直接地问道。 毕竟过来的是她,而不是自己,何况这还是自己家,没道理主人在自己的地盘还要和只见过客人虚与委蛇。 蒋悠伊闻言,也不遮遮掩掩的,或许是乡下女子的心思都不深,也可能是看苏平不过一个孩子,所以掉以轻心。 “小神童啊,不不,姐姐还是叫你小苏平好了,这么显得咱们亲一点,嘻嘻,姐姐这次来呀,主要想求你办件事。” “小苏平你也知道,咱们村里的女孩,十几岁就会被家里父母逼着嫁人,之后就一直绑在那了,都简直不像个人过的!” “姐姐我呢,今年也十七了,爹妈都在催了,我就扯了个谎,说我要嫁也得嫁个有出息的男人,就像小苏平你这样的!” “姐姐这么说,你应该懂了吧?” 蒋悠伊说着,手还捂着脸,一副羞涩难堪,像是花季少女向喜欢的人道破心意后,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好似要撞破外头的壁垒。 苏平被她这副模样,弄得有些无语,不过那话语中所表达的意思,也是很清楚了…… 第61章 八女推门欲伤人 这不就是要他苏平帮忙当个挡箭牌么! 苏平沉默了,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也没有神色变化,就是一尊石像一般,一动不动。 他才不过八岁而已啊,为何就这样被人惦记上了,乡野之人的压迫,真的足以从根本改变一个人吗? 而蒋悠伊看他这样子,心怕他不答应,于是连连说道:“别不说话呀,姐姐的意思,也不是说要真的要嫁给你。” “其实就是,姐姐和父母说呀,想要等你这个神童长大,然后才嫁给你,不过你放心啊,姐姐肯定在这之前,找到个好人家嫁了的!” “所以如果姐姐的父母来找你的话,小苏平记得帮姐姐说几句话哦,像是什么可以等的,没问题的都可以。” 蒋悠伊眯着眼睛,道:“明白了吗?” 苏平微微张嘴,有些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算作答应。 “呵呵,那多谢你了呀!”蒋悠伊展颜欢笑,脸上的脂粉跟着颤动,更加不忍直视。 苏平跟着客套来往了几句,女子便是起身要离开了,临走之际,依旧仔细叮嘱着,看来是真的怕他忘记。 家门口,苏平望了一眼那女子,收回目光,在打了一个喷嚏后,吸溜下鼻子,沉吟不语。 村子里的逼婚,竟然都到了需要找他苏平一个孩子来抵挡的程度,如此可怕的发展,实在惊人。 不过苏平本着能帮则帮的原则,没有拒绝这次,但若是因此影响到家里的话,他当然也是会及时止损的。 毕竟帮助别人可以,前提是自己与家人,可以过得安生,这样……应才是对的。 苏平又摇了摇头,轻叹中关上门,回屋里继续坐着,也算是一种“把握当下”的行为,只是感觉有些虚度罢了。 午后之时,苏平在门口目送着父母二人再度出门而去,他则是继续在家待着,无他,唯此事不艰。 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双眼半阖着,整个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似乎对于周围的一切,没有任何防备。 在腹部之后,人最先思索的便是休息了,此时的苏平就是饭饱思美梦的程度。 他半阖的双眼缓缓闭合,面上除了微笑并无其它的神色,十分地自然而然。 眼皮一点一点地下沉,仿佛再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勾起他的兴趣与注意,他此刻只想就此睡去,想……好好地睡一觉。 但世间之事,多数事与愿违,像苏平他想要休息,安安静静地休息,而就在此时,响起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响动一直不停,持续没有半点间断,好像屋子里的人不出来,门外的人决不罢休一般,很是决绝的样子。 苏平双眼猛地一睁,从那一副即将步入梦乡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目露平静且清醒,与刚才相比,判若两人。 这是苏平时刻以来都拥有的,因为那有些远了点从前,不容得他休息太久。 翻身下地,走到门边,苏平已经想好了说辞,毕竟上午刚刚送走那一人,此时找上门,多半就其的父母。 轻呼口气,苏平打开了门,但是门外却并不是他所想的人,那不是蒋悠的父母,而是一群打扮得很怪的女子。 这群女子一眼看去,就像是从菜地里走过一般,红红绿绿的一片,让人第一眼,就感觉眼花缭乱,不想目视。 “哎呀,小神童可算是来开门了呀,刚才让我们一番好等呢!”一声嗲音,从那群女子中传出,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般,使得余下的女子,也纷纷效仿。 “小苏平哟,姐姐刚才~可想你了……” “苏平弟弟,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呢?是不是……呵呵。” 诸如此类的挑逗与暗示之语,从女子的口中传出,仿佛这里苏平的家门口,而是什么不可搬上台面的地方。 苏平沉默,这些声音对他没有多大的影响,唯一可以说有的,应该吵得心烦了,因为那些女子的妆容,比起上午的那位,更是震撼。 而这些女子前来的原因,苏平大致想的出来,估摸着与上午他答应的事情,是八九不离十的。 只是这场面仿佛僧多粥少,苏平只有一人,而这些女子全部加起来,都有八人之多,再算上蒋悠,便是九人。 即便璃月律法是允许的,苏平也不想,也不可能娶这么多人,就算只是扯谎,也得讲究个逻辑的,这样来的,她们的父母,怎么可能答应呢? 事实也如苏平想到一般,她们都开口了,说着来此的意愿,不外乎就是诱惑一类的。 但是苏平可不是那真正的孩子,再说就算是真正的孩子,见到这明显不对的场面,也大多不可能答应。 苏平不管还在继续长篇大论的她们,当即打断道:“几位...大姐,上午蒋悠姐来找过我了,所以,你们还是回去吧。” “那怎么了嘛,大不了,姐姐们便宜你咯!” “就是嘛,小神童将来肯定会做大官的,这做大官了,多娶几个也不会咋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就答应呗,姐姐这有糖哦!” 其中一个女子,拿着一包油纸打开了的糖果,只是这些糖,有些化了,部分黏在纸上,拉出细丝。 苏平一皱眉头,这些女子的所为和言语,在他看来,不值得帮助,而且他已经答应帮助那蒋悠,没法再答应别人。 这样不仅仅是不守信,还会导致先前答应的事情,无法完成。 “各位大姐,我真的不能,你们就回去吧,我有点困,就不送了!”苏平一脸纯真地说道。 那群女子中,有人神色一变,似乎是因此生气,道:“你这都不答应,就是在为难我们,你最好是答应,不然以后给我悠着点!” 苏平一顿,目光微微沉了些,沉吟中没有说话,但是他不说,可给了那女子机会。 那女子的嘴,喋喋不休,还煽动旁边的其余女子,一同威逼,或者说是威胁苏平松口答应。 这样,明显已然不在请求劝说的范围,而是赤裸裸地抢,似乎还要被抢的人,对这些强盗感恩戴德似的。 因为那女子的尖声中,隐约可以听见一句,“找你是你的福气,要不是你在外面有点名气,还轮得到你!” 苏平内心浮现冷笑,那女子话里的意思好像就是,一个没什么值得他人留恋的存在,看上一个拥有学位身份,拥有摩拉收入的存在,还是后者莫大的荣幸。 这样看似不可能,但确确实实发生了,还就近在眼前的一幕,可是让苏平对于她们的认知,再一次刷新。 因为自身的境遇,而去麻烦他人,但是发现得不到帮助,就破罐子破摔,打算来个放手一搏。 如果苏平不是重活一世的人,可能真就着了套,弄得以后两头不是人,可是他,并非表面看起来的纯良无害。 她们今后的境遇,的确值得同情,但是这不是作为向他人施加本不应承受的后果的特权,苏平更不会因此,有所怜悯。 “我帮不了你们,请回吧!”苏平一语落下,始终搭在门上的手一推,就要关上大门。 不过这些女子似是疯狂了一般,都是伸手而去,死死地扒住门,不让其关上,还有一人,伸出腿准备跨进去,正是先前那骂得最狠的女子。 “破锣娃子,还想关老娘的门,做梦呢!” 那女子一笑,露出这神色,没有让人感到温柔和善,反倒是感觉十分尖酸刻薄,她又叫道:“老姐妹几个,把门推开了,咱们进去再把衣服一拉,这事就成了!” “哼哼,你不答应,那老娘就自己来弄,别怪我,这是你的错!” 她的一番言论,可谓是让苏平一阵无语,只是眼下要紧的,是把大门关上,否则这女子所说,还真做得出来。 苏平猛地一推,将门又推得闭合了一点,但是对方虽说女子,毕竟年长于他十岁左右,还是整整八人。 这地方八人是没有办法完全施展开力气,可是就算没人只出一只手,也是如今的苏平,需要奋力抵抗的。 这样窘迫的境地,让苏平练武的心,又坚定了几分,如果他会真正的武学,应该就不会是这样的情况,但是眼下之急,还是关门保住清白。 对峙中,大门被撑开了些,苏平的双手很快就会支撑不住,届时将是无路可退,这样的事情,他绝对不要。 急中生智,苏平吸了口气,浩然正气运转,随着他的一字道出,倾斜向周围。 “滚!” 这不加修饰的一字,甚至可以说是粗鄙之语,但是拥有浩然正气的加持,却是让其显得那么难以测度。 那些这一字的震慑下,也愣了一下,就在这紧要关头,苏平一脚踢开堵住门关上的脚,然后猛地一拉大门,令那些手掌滑落。 随后,砰的一声响起,让一众女子惊醒,对着那禁闭的大门,又是破口大骂,算是里面,是与她们有着血海深仇的人。 还时不时对着门,踹上一两脚,以泄心里的恼怒气愤。 而苏平早早地上好了门闩,双手环抱在身前,坐在椅子上,微微皱眉,摇头轻叹。 第62章 想做啥? 门外叫骂不断,屋内摇头轻叹,各有千秋,各自无奈。 苏平对那些传入耳中的话语,置若罔闻,静静地坐着,仿佛外面的一切,是没有的一般,压根不去管。 因为他没法管,也管不了。 但若给外面那些女子一个机会,恐怕自己会被扒掉一层皮,不说如此,父母可能也因此会受影响。 故此能避则避,等到日落外出者回家时,苏平不信她们还能赖着不走,不仅周围的人不许,她们的父母就会第一个把她们弄回家。 苏平一手托腮,没有同情心也好,见“死”不救也罢,他对外面的这八个女子,已然是不想再有任何瓜葛了。 为了救别人,而把自己和家人搭上,这样的事,苏平不会去做,绝不会去做。 叫骂还在持续,一直差不多过了有两个小时,时间来到下午将近四点时分。 八个女子喊了那么久,见屋里还是一声不吭的,好像死了一样的寂静,都是狠狠地咬牙,龇牙咧嘴。 就在她们气不过,准备再度开口破骂时,一道粗犷的嗓音响起,带着审视的意味,让她们一惊。 “你们几个,堵在苏小子家门前,是想弄啥?!” 一众女子回头,看见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这男子生得并不出奇,但是身体健壮,肩上还扛着一把锄头,面露不喜。 此人就是张叔,苏平一家的邻居,他方才在田地里,还打算好好歇一会,结果却是瞧见了这么一幕。 “那,那个,张叔啊……”有一名女子开口,支支吾吾道:“我们来,来找小神童玩的,啊哈哈……” “对对,我们来找苏平的,张叔您今儿这么早啊。” “老张叔,要空了的话,去我家坐坐?我爸他还说挺想你的……” 其余几个女子连忙出声应和,这副模样,若是没有身上和脸上的怪异着装,倒是还算说得过去。 张叔冷哼一声,嚷道:“你们几个丫头片子,当我眼瞎吗!脸涂得和鬼一样,一片白一片紫的,还整得花花绿绿的衣服,能是来玩的!” “老实的全交代了,不然今晚我叫上苏小子,挨个找你们爹妈去!” “别啊,张叔!我们真没做啥,就是来说几句话而已。”那先前骂得最狠的女子,低声说道。 “苏平,小神童,张叔来了,你别怕啊,叔在这她们不敢干啥的,你把门开开,说说咋回事。”张叔扯开嗓子大喊,声音飘进屋里,让苏平大喜。 当机立断下,苏平跑到门边,哗啦一下打开门,瞅着那些女子时,眼里闪过一抹惊悚的神色,然后急忙地退回两步,看向张叔。 张叔瞧见自家好侄子这样,心头一怒,狠狠瞪了那些女子一眼,然后望向苏平时,目光又是柔和不少,轻声问道:“别怕,叔在这呢,有啥事,你就说,叔帮你做主。” 说着,张叔先前几步,那些女子都识相的退开,让他走到了门边,站在苏平的身前,将双方如隔开一般。 “叔……”苏平弱弱地唤了一声,又看向那些女子时,眼里这次浮现惊恐,只是这一次,稍微没有那么惧怕了。 “乖,没事的,照实说。”张叔安慰道。 苏平目露犹豫,然后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全部说出来。 “她们,她们要我答应长大以后娶了她们,我不肯,她们就骂我。” “叔,她们骂我!”苏平一边说着,指向其中一个女子,委屈道:“她骂我是个短命鬼,骂我不是人!” “还有她,骂我是个没出息的东西,一辈子吃不着四个菜,以后都是个打光棍的。” “还有,还有她,她骂我迟早克死父母,就和...就和……” 苏平说到这里,又噶然停下了,好像那话语,实在难以说出口。 张叔目光一冷,心中怒火中烧,苏平这个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两家住得近,又是从上一辈就留下的情谊,所以他把这孩子,几乎当成干儿子一样。 如今竟然被别人这样欺负了,他老张要是一点反应,那就不是人了。 “丫头片子,都出息了啊!”张叔怒斥一声,接着吼道:“堵在别人家门口,指着个孩子往狠里骂,你们……你们!” 张叔气得都险些说不出话来,深深地喘了几口气,这才缓过来一点,右手一挥,将肩上扛着的锄头拿下,靠在墙边。 “你们八个,都跑不了,今晚我就挨个去找你们爹妈,要个说法,看看他们教出来的好玩意儿!” 苏平内心一笑,他并不感到愧疚,因为这是她们先骂的自己,也是她们在堵门,自己只是一个不愿帮忙,从而被加害的存在罢了。 不过他表面还是不动声色,接着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道:“张叔,她们...她们刚才还说什么,要直接闯到我家里,把事情弄好,别人也不会说什么了。” “然后,她们就来扒门,就差一点,我就关不上门了……” 苏平的话语声音不高,可是一字一句传入耳中,让张叔心惊又盛怒的同时,也让那些女子,心底一冷。 “好,好啊,都想明目张胆地来了!”张叔的双手紧握,发出骇人的咔咔声响,他一字一顿道:“你们要真弄成了,晓不晓得将来苏平咋办,想没想过你们自己咋办!” “我……我们。”女子们语塞,无言以对。 但还有一个女子,她目露不忿,觉得这张叔身为男子,只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根本不懂她们这些女子的艰苦。 在这质问声中,她仿佛爆发了一般,尖声凄厉地喊道:“闭嘴!你懂啥子嘛!我们才十几岁的年纪,我们就要被逼着去嫁人生孩子,你又不用,你当然站在他那边了!” “我们就是让他答应帮忙糊弄一下而已,咋在你嘴里就跟要了人命一样,你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装好人了,我看着都恶心!” “还有你,人人都说你是神童,通情达理,怎么就专门针对我们呢,别人可以我们就不行,凭啥?我问你凭啥!” “我看你也没那么有用嘛,读的那点书都读到娘胎里去了!不知道应该尊重女人的吗?不就骂了你几句,用得着告状吗?” “心眼比针眼还要小,三寸钉枯树皮,一家子老鼠虫蛇,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这近乎不间断的言语,说得在场众人一愣。 一愣之后,又有变化,其余女子露出一副崇拜的神色,认为她说得有理,认为天下对于女子,就应该是这样的。 而张叔则是气极,眼里仿佛有两团火焰,就要迸发而出,想要生生地把她们烧死一样。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苏平,却是笑了,笑得情不自禁,按理说这种情况,他应该愤怒才对,再不然也不应该还笑得出来。 可是他此时此刻,就是想笑,或许是应了那句话,气极分笑。 苏平真是被这些女子,或者说那一个女子的头脑深深折服了,这可以轻描淡写地带过先前施暴,并且还恬不知耻地说,就应该是这样。 然后还拥有许多支持者,仿佛她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可以执掌世间一切,颠覆已有的认知律法的事情,苏平如今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 笑着笑着,苏平收起了笑容,脸上有些阴沉,只是一个孩子露出这样的神色,在那些女子们看来,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苏平目光冷冷地盯着,其中那个骂得最狠,也是言语最多,仿佛她们都领头人的那个女子。 目光一闪间,苏平缓缓说道:“你们自己上门要我帮忙,我拒绝了,你们不走,这是其一。” “之后你们不仅不走,还一直大骂,想要威胁我,甚至要闯进我家,这是其二。” “你们分明做了不该做的事,还死不悔改,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说自己是没错的,轻而易举地把所有事情,说得那么简单,这是其三。” 苏平的话语一停,然后接着沉声道:“想要颠倒黑白,想要做了错事还不受一点惩罚,这是不可能的,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就算有,在我这里也不存在,你们今天可以过得安生,明天也可以过得安生,但是在此之后,你们休想!” “这件事情,在完全结束之后,我们的账,不会完!”苏平的目光坚定,语气更是不容置疑,“你们的父母要是不管,那就闹到璃月港去,闹上法庭。” “我看是你们的嘴皮子厉害,还是我占着理有用!” 说到“闹上法庭”之时,那些女子的身躯,肉眼可见的颤了一下,只不过那个领头的女子,似乎还在强撑着,按兵不动。 苏平的话语继续响起,带着冷笑,“无缘无故辱骂他人,聚众闹事,强闯民宅未遂,欲侵害儿童人身安全……” “这些罪名一下来,你们怎么也得蹲个二十多年吧,还是说,有可能我有可能看漏了,少算了今年十几年的。” “对了,监狱里的生活可不怎么好,你们想听吗?” 苏平顶着那张无害的脸,说出这样冰冷的话语,给人一种很大的反差,不过那些女子已然无心去思索。 一提到监狱,她们就心中慌乱,不过再有反驳的心思,相互看了看后,轰然一散,竟是各自跑开了,谁也不管谁。 原地,苏平看着那还站在那里的最后一人,心里扬起一抹冷笑,跟他这个老奸巨猾的人斗,这些人不够。 这些人全部加起来,都完全不够。 第63章 这样……就好 “你还不走?是想和我打官司?”苏平双目微阖,带着阴冷,一字一字慢慢说道:“想进监狱吗?” “不,不要,我不要!”这女子尖声大喊,转身就跑,由于慌乱,脚下一急把自己绊倒在地。 这女子扑倒在地后,连滚带爬地,逃似地离开这在她眼里成了魔鬼地狱的地方,头也不敢回。 苏平看着重新恢复空荡荡的门前,小声笑道:“这下,应该能清净好一阵子了。” 张叔在其身旁,看着这显得人畜无害的孩子,不禁疑惑,刚才的那股气势,可是连他都被说得一愣一愣的。 可是现在的苏平,却是又一副乖宝宝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沉吟少许后,张叔还是耐不住好奇的心思,开口询问。 “小神童啊,刚才你说的法律罪名啥的,是有的不?” “那当然了,张叔,我什么样您还不清楚么?”苏平拍了拍胸脯,道:“保准全是真的。” “叔当然晓得小神童不会扯谎的。”张叔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过,你咋知道这些的,私塾里还教这些的吗?” “那倒没有,这些是我之前听别人说过的,刚才的情况也差不多,我就拿来用咯!”苏平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道。 张叔咧嘴一笑,“神童就是神童啊,看着看着就会了。” “小翠姐也不差的嘛。”苏平挠了挠脑袋,微笑道。 一听到苏平说它女儿,张叔一挑眉头,脸上浮现几丝得意,随后说道:“还行还行,这丫头懂得回家,每个月都回家一趟,让我和你婶呀,放心不少。” 苏平把张叔请进家里坐着,然后提了水壶的去烧水,又拿了些干枣子,用白碗盛着,放到桌上。 “叔,尝尝咱们家的枣。” “诶,好。”张叔那粗大的手指捻起一颗,放在嘴里慢慢咀嚼,随即夸赞道:“嗯,够甜,也软!” 苏平笑道:“好吃就好。” “哎,他张叔也在小神童这呢,巧了这不是吗?”一道中年妇女的嗓音传来。 苏平就知道,今天的事情还没完,说来也是奇妙,本来从前他回家里,也没有这么多事,怎么今天就这样麻烦呢? 不过疑惑归疑惑,苏平还是招呼了两人进屋,自己又去拉了两把凳子过去,把自己刚才所坐的,茶桌旁边的椅子让出来。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苏平看对方是个长辈,并且是蒋悠伊的父母,不想被落下话柄。 果然,在苏平这样安排之后,蒋悠伊的父亲看其的眼神,确实有了一些不同,只不过是好是坏,还没有个定论。 张叔也看了眼坐到一旁的苏平,然后望向来人,开口道:“蒋老哥,嫂子,平时没看你们咋来的呀,今天这是有事?” “确实有事,来问问神童。”开口的,是蒋悠伊的父亲,他双眼眯得只有一条缝,不知是故意还是本就如此,其间透出的沧桑,比起苏平两世为人还要浓厚。 蒋悠伊的父亲望向在场唯一的孩童,说道:“我家那丫头不懂事,竟然推神童做挡箭牌,这件事,她做得不对。” “老头子他的意思是,啊……小神童你放心,我俩家里那丫头,给你添麻烦了,你别介意哈,不过这事既然答应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她口中的老头子打断:“答应了,就先这样吧,就是麻烦神童了,和在外面说几声,等这丫头想好了,你再改口,行不?” 苏平沉默,他静静地望着这沧桑老者,能从其微微露出的双目间,看见其对女儿的无奈,还有一点恳求的意味。 多半是蒋悠伊的计划被识破,然后在家里大闹了一番,故而引起的吧,苏平是这样的猜想。 望着老者,苏平终是点头,道:“我知道了,您二老放心,在悠伊姐找到心上人之前,我会维持这个名头的。” “这样,就好……”蒋悠伊的父亲轻吐一口气,整个人好像都轻松了一点,像是一桩心事了却。 而那中年妇人,也开口说了几句好话,然后就和老者一同离开了,从头到尾,她一直眉眼含笑。 这两人走后,张叔望着苏平,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他毕竟也活了小几十年,认为大致看得出这孩子的想法。 至少在张叔的设想里,苏平的心智,还是个心底善良的热血少年,应该对于女孩子,会开始产生好感了。 张叔笑着,打趣道:“蒋老哥是个木匠,手艺还算好,他家的丫头也挺懂礼貌的,比刚才那些好多了!” “怪不得,小神童你能看上悠伊丫头啊!” “张叔别开我玩笑了 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暂时在村里人面前做个样子而已,她比我大了快十岁呢,这怎么可能成呢!”苏平摇头笑道。 张叔一挑眉头,那模样仿佛在说,我不信。 苏平摊着双手,好像是在说,不信就算了。 叔侄两人,也是两代人,就在这不大的屋子里,唠唠家长里短,或是说些最近的见闻趣事。 就在这样之中,时间一闪而逝,临近黄昏。 苏平去后厨里,焖了锅米饭,然后接着回去家里,和张叔唠着嗑,那架势,俨然像是知心好友一般。 在天就要黑了的时候,苏越和黎颖夫妇二人,也是回到家里,他们本来是不在同一个地方做工的,不过路上遇见了,也当然就一起回家。 毕竟哪有夫妻在路上遇见了,是唯恐避之不及,怕被对方发现自己的呢?若是有,那也应该不是夫妻了。 “张叔,您老在呢。”黎颖牵着苏越走进家门,嘴角微微扬起。 苏越也笑道:“叔,要不今晚留家里,吃一顿好了。” “欸,那太给你们添麻烦,小翠她娘都下好饭了,我陪着小神童在这再唠会,一会就回,还有,苏小子,黎丫头……刚才出了点事。” 张叔将事情的起因经过,没有丝毫隐瞒地说了出来,这说完之后,他脸上又浮现不忿的神色。 “她们,竟然还敢这样!”苏越咬着牙,脸色很不好看,被这一事,给憋得通红,仿佛怒火中烧。 黎颖也皱着眉头,同是女子的她,知道被家里逼迫的不易与辛酸,但这不是可以肆意欺负她儿子的理由。 她也不会因此心软,就去劝说什么不要去讨说法,这一点从两年前的陈家那事里,就能看得出来。 委曲求全,或者忍气吞声,从来不是黎颖的性格,她一直,都不是那种软弱的女子,对于欺负自己儿子的人,她绝不放过。 黎颖望着张叔,柔声说道:“张叔,谢谢您了,不然平儿要在家里被骂一下午了,甚至可能撬门什么的,她们都做得出来!” “对,张叔,谢谢您啊。”苏越跟着说道。 “这就说过了啊,苏平是我侄子,也是我看着先长大的,咱们两家的交情也深,又是邻居的,再怎么样,我都不可能不管的。”张叔说着,看了眼天色。 “天快黑了,我就先回了,等吃完饭之后,我和你们两一起,去挨个讨说法去!” “您老慢走。”黎颖夫妻二人送张叔出了门口,苏平也走到那,道了一声再见。 然后,便是随意做了两道菜,配着米饭下肚,一阵如风卷残云地扫过,因为即便是再美味的饭菜,如今三人也无心细细品味。 在饱餐过后,将碗筷收起之时,这一家三口已然准备完毕,就要出门前去讨个说法。 可就在这时,大门敞开之后, 一家三口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呆愣住了。 就在门前,站着七人,其中有四人已到中年,而一不知身份的青年男子也站在那旁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在他们五人的身前,低头站着的两人,那两个女子没有了下午时的怪异,但却是面色苍白,紧紧咬着下唇,泌出血丝。 门开之时,两个女子后边的那四个较老的,都先前几步,脸上带着歉意,讪讪地笑。 “那...她越叔,她黎姨啊,我家丫头今天太胡闹了,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是我过去对她放得太松了。” “对,所以我俩现在把丫头带来,给你们赔个不是。” 说着,这妇女拉了一下其中一个女子,面上带着不容质疑的神色。 左边的那一方如此,右边那也是差不多的言语情形,只不过多了一个青年,应该是她的哥哥,也是在摇头叹息中,说着劝导的话。 黎颖从愣神缓过来,目光有些冷意,很干脆地冷哼一声,也不开口说话,就等着看他们准备怎样做。 苏越双手环抱着,双眉倒竖,盯着那两个女子,怒目圆睁,不过他看自己媳妇没有说话,也就跟着一起,免得可能坏事。 在众人的注视下,那两个女子面露迟疑,但在耳边一直不停的催促下,终于是再也承受不住,抬头开口。 “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这声音如同细丝一般,不仔细听,甚至都不知道是人声。 黎颖冷声道:“声音太小了,而且是向我儿子道歉,别看着我俩!” 苏越也是点头。 那两个女子不知所措,但是被家里人一瞪,也只得再次道歉,这一次的声音倒是大了些,但还是有所不如。 苏平没有表态,神色亦没有变化,只是凝眼看着两个女子,仿佛等待,或者说……审视。 第64章 众人拱火 那种眼神,的确是在审视。 苏平在瞧她们的态度,在看她们的神色,又仿佛在无声地发问,难道仅此而已吗? 一句道歉,没有蕴含真情实意,甚至还是被家里人强行逼出来的。 这样的道歉,苏平不接受,也不需要。 “请回吧。”苏平看也不看他们,平静地说道。 这副作态,如此的目中无人,可谓是将得理不饶人,运用到了极致,自持是占理的一方,便有恃无恐。 或许不该是这样,但若不如此,苏平觉得太过便宜她们了。 在此言一出后,那两个父母的脸色一变,他们虽然不是如何的头脑聪慧,但是都活了这么多年,总有点察言观色的眼力。 而苏平这连看都不愿看一眼的做派,就让女子们的父母在暗中叫苦,后悔没有教好她们。 因为这是村里发生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村子,到时不仅这些女子的名声臭了,与她们有交集的人,可能也会被牵连。 但如果苏平能够接受她们的赔礼道歉,倒是可以缓和一点风言风语,也能够为年过半百的他们,挽回一点老脸。 “小神童。”这一次开口的,是那个青年,他面上带着诚恳,道:“我和爸妈带着我妹妹过来,就是要向你诚心诚意道歉的,你不接受,我们……就不走了!” “一直道歉,等你接受为止。”这青年说着,弯腰鞠了一躬,大声道:“对不起,是我对妹妹管教不严!” 苏平沉默,还是不去看他们。 那青年与其中之一女子的父母见此,眼看苏平迟迟不肯松口,也是面露焦急,因为万一这时间拖久了,乡里乡亲的都会来围观,看他们家的笑话。 那样一来,可不仅面子挂不住,以后每当隐约察觉别人在议论之时,都会想起这一日,不断地被反复折磨。 唯恐发生这样的事,那两个女子的父母,都是紧紧相劝,好话说尽,甚至撤出上面几辈的交情来,想要谋个情面。 然后他们又教育着那两个女子,说得两人都抬不起头来,只敢连声答应,然后看着苏平,大声喊道: “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不应该,还请小神童原谅我们,我们再也不敢这样了!” 苏平双目一闪,缓缓说道:“真的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那两个女子连忙摇头,眼里带着些许的恐惧,也是在方才起家人的话语中,她们才明白过来,这件事情闹大了,会是怎样的后果。 苏平双手环抱在身前,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不疾不徐道:“其实这件事情嘛,可大可小,看在你们态度还算诚恳,就先原谅你们吧!” 此话一出,两个女子还有她们的家人,都深深地松了口气,但与此同时,苏平的声音再度响起,又让我们心中一惊。 “不过……”苏平一眼扫过周围,看慢慢开始有人聚集起来了,接着说道:“不过,以后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了,这也是你们刚才自己说的。” “要是敢再犯……哼!不说没有遵守契约,岩王帝君不会放过你们,就是在场的父老乡亲们,也不会同意的!” “对!小神童说得没错!” “咱可都听见了哈,都注意着点!” “唉,姑娘家家的不学好,学人家去堵门叫骂,没点素质!” 两个女子还没有说话,当即就有人出声应和,在这种场合里,最不缺的,就是敢当出头鸟的人。 “你们都听见了,不许再犯。”苏平淡淡地开口,抱着的双手也随之垂下。 那两个女子一看忽然有这么多人围着,额头不禁沁出冷汗,声音颤抖:“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真的!” 苏平又等了少许,这才摆摆手,开口说道:“好了,既然如此保证,那就回去吧。” “谢谢,谢谢小神童……” 那两个女子的家人点着头,又连连说着好话,随后拉着这惹出此事的两人,从人群中挤出,逃似的回家去了。 而余下的众人也还没有散去,接着在这周围观望,估计是等等看,还有没有其余的事情。 张叔也是匆匆赶到,嘴角还沾着点米粒,被其用手抹下来后,又再送进嘴里,舔了舔嘴唇。 周边围观未走的村民,见到张叔一来,也是热情地打着招呼,因为这一位在村子还是有点话语权的。 和苏越一家站到一起,张叔问了点刚才发生的事情,然后若有所思的点头,也不知想些什么。 苏平沉吟中,望着张叔与父母的身影,缓缓说道:“爸妈,张叔,其实上门去讨说法这事,有点没必要了。” 说着,他用眼角微微瞥着周围人的反应,接着叹息一声,道:“如果去了之后,都是和刚才一样的,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那不去也罢。” “去了还反而显得我们小气,对人对事不大度,还麻烦,要不就这样算了吧?” “那可不行,必须得讨回个公道!”黎颖看着儿子的脸,听着那套应该有所暗示的话语,面色坚定。 苏平摊着双手,无奈道:“可是,也不能这样一直耗着吧,万一她们不道歉怎么办呢?我过完明天,就得走了呀!” 这一下,张叔也陷入思考,提议道:“那要不,叔帮你挨个说说她们去,我看这些丫头的父母,都是咋管事的。” 苏平摇摇头,道:“张叔就别为了这事浪费口舌了,如果她们真的知道该怎么做,或许明天就可以看见她们,过来道歉,但要是不懂,那也没办法。” “我们总不能逼着人家吧,不然指不定,要怎么被仙人们降罪,鞭打咱们的脊梁骨,以利剑刺穿心脏呢!” “平儿说得也对。”原本还满脸坚定的黎颖,竟然就在儿子的几句话语下,被打消了想法。 这种事对于她来说,只可能发生在几个人的身上,恰巧是苏平就是其中之一,但也或许,并没有看起来这样简单。 苏越望着嘴角噙笑的媳妇,挠了挠脑袋,有些搞不懂了,不过他还是一副温怒不减的模样,免得可能误事。 这时,刚才还在各自言论的村民们,都是停下了嘴,望着那只有半人高的小神童。 苏平的话,他们有听见,对这些女子的作为,也是深感痛心,对于这八岁大的小神童所受,更是后怕。 虽说一直称作神童,但毕竟他们眼中的身影,还是个孩子,若换了其他孩子,此时恐怕已经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村民们的确有时话多,但也正是这样的无话不谈,造就了他们的淳朴,形成看不惯人欺负人的心理。 “小神童,我们可以去说啊!你放心,保准办得服帖!”当即就有人出声,引得周围人的赞同。 “没错,我们一起去,就不信他们能憋着不出门!” “咱都一起去,人多力量大嘛,让这群败坏咱们村名声的,也瞧瞧咱们的厉害!” 苏平微微一笑,望着他们,面露诚恳道:“这样,太麻烦你们了吧,大家也都是乡里乡亲的……” 人群中,一个汉子摆手道:“这叫啥话,乡里乡亲的,哪有啥子麻烦不麻烦的。” “就是,要说还是小神童心软哦,都这样了,还在为他们着想。” “唉,被人欺负的,反而还想着欺负自己的人,神童果然是神童啊!” 诸如此类的话语,或是真情流露,可能也有随口一说,统统都此时,抒发而出。 苏平见此,觉得时机成熟,便是双手作揖,朝他们一礼,道:“这样,就多谢大家了。” 此后,又客套了许久,一直从天说到地,从东问到西,在将近夜深时,才是堪堪全部离去。 留在原地的,只剩下四人。 还是想不明白的苏越,望着自己媳妇,疑惑地问道:“小颖,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咋不去了?” 黎颖瞧着有些憨的丈夫,微笑道:“不是不去了,是让他们自己来,老老实实地道歉。” “可这咋确定呢?”苏越挠了挠脑袋,眼里带着求知的神色。 “她们是不是甘愿的,这我不知道,但是就算演他们也得好好演出来,不然其他人可不会放过她们的。”黎颖双目微阖,如同两轮弯弯的月牙。 苏越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似懂非懂的样子,不过既然是媳妇和儿子干的,那肯定不会是坏事就对了,他心中对于这一点,是绝对不会动摇的。 这夫妻俩聊得欢快,苏平则是在旁,静静地看着,有些哭笑不得。 至于张叔,在看了一眼这一家三口后,朝苏平挥了挥手,便是悄然离开,不忍打扰到这略有温馨的一幕。 “爸妈,天色不早了,你们还不睡吗?”苏平说着,伸手掩嘴,打了个哈欠。 “平儿困了,就先去睡吧,我看你爸他今晚不琢磨清楚,是睡不着了,我去开导开导他。”黎颖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柔声说道。 苏平点点头,也不在这耽误他们二人的行为了,当即回了屋里,翻身上床,被子一盖,不闻外事…… 第65章 有关系的陌生人 翌日上午,苏平还是一个人待在家里,静静度着这最后的一天假期,不过他不时会看向门外,似在等人。 因为依据村民们的强大力量,今日即便那余下的五人,没有全部过来,也至少会来个两三人。 为了这个,苏平可是一直待在家里,都没有去再看看那一株幼苗,都未曾再瞧瞧过去留下痕迹的地方。 一手搭着下巴,苏平的眼眸深邃,似有无月无星的夜空般,难以望见其中拥有什么样存在,仿佛藏着无限的神秘。 这是偶尔在无人时,才会显露出的目光,因为一个八岁孩童在他人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怕是会被当成精神有问题。 等待也不是无效功,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一声呼喊,是在喊他的。 苏平的目光恢复正常,起身走到敞开的门边,靠在门扉上,视线落在那三人的身上。 一对中年夫妇,面上带着愧疚的笑,还有一个正值青春的女子,面色苍白,看向苏平的目光,略有闪躲。 这与昨夜的情况,倒是相差不大,只不过这女子不需多言,就大声地开口道歉,态度也算诚恳。 比起昨晚倒是轻松容易许多,由此可见,村民们拥有的力量,是多么的强大。 苏平心中暗赞了几句,然后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将他们送走,留下在外的好名声,行个方便。 随后的几波人,苏平也是这样做,也不管什么真心实意了,他并不信一夜的时间,可以做到这样,生生扭转一个人的态度。 故而其实昨晚的话语,只是说给村民们听的,也只不过是,在外人面前摆个谱,让人知晓他并非个软柿子。 否则这一次忍了之后,以后诸如此类的事情,必然会越发的多起来,所以真心与否,都不重要。 反正就当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了,这一次过后,苏平相信,不仅这样的事会少,日后要在村里行事,也会容易些,再不济表面上也是这样。 这就是苏平,为迈向未来,铺设好的第一步,在村里多一点除了神童之外的名头,彰显些许性格,如此,方可以多一点话语权。 “还剩下一个。”苏平喃喃,这一个上午的时间,来的人不少,就还剩下那个骂得最凶的女子没来了。 不过对方也好,只是自己走后,在回来之前,对方要承受怎么样的待遇,也不是他苏平该思虑的。 中午饭过后,苏越与黎颖还坐在家里,略做休息一番,顺带问问,早上的情况如何了。 苏平自然是如实告知,将早上的事情以及还差一人,都说了出来。 “看来还挺有效果的。”黎颖望着儿子,望着那张稚嫩的脸,缓缓说道:“不过这法子,记得不能滥用。” 苏平很是听话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妈您就放心吧,我只对她们这样的用,肯定不会多弄的。” 黎颖嘴角扬起笑容,双手揉了揉儿子的脸,说道:“妈相信你,我的儿子呀,肯定是个正直的人!” 苏平讪讪地笑,没有去回答,因为从这一次来看,他算不上君子,不过倒是也不小人,至少为自己考虑,这是没错的。 而一直沉默的苏越,望着母子二人,眼中除了柔和,再无其他,他很喜欢这样,听着媳妇和儿子的对话,感受家人间,那一种隐隐存在的,但是难以言表的感觉。 这是一种会浮现在心中的温暖,是每每想起都会舒展眉眼,扬起笑容的一幕回忆,也是苏越说不出来,但是心里感觉得到的话。 有一种休息的地方,其名叫家,有一种会关心你的人,那叫家人,有一种感觉,叫做心连着心,即便相隔山海,亦是无法断绝。 家人带给心的暖,或是深夜回家后的一碗热面,或是早起时的蹑手蹑脚,或是生活在外时的报喜不报扰,或是无论做什么都在背后的默默支持。 诸般种种,皆是家人,皆是亲情,皆是……血浓于水。 “你们放开我,我才不去和那种人道歉,不去!绝对不去!” 可惜这温馨的场面,没有维持多久,便被门外的一道尖锐的女声打破。 这尖锐的嗓音加上犀利的言辞,苏平一听就知道,是最后一人来了,不过似乎还有点麻烦的样子。 黎颖起身,看了眼门外,道:“走吧,看看她们要怎样收场。” 苏越听着这有点幸灾乐祸,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意味的话,挠了挠脑袋,点点头跟上。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苏平,也是走到门边,望着门外的三人,双目半阖。 先开口的,是一个中年妇人,她脸上与先前的几人一样,都带有愧疚之意,轻声开口:“小越,小颖啊,是姑姥姥没给这丫头教好,对不起咱们家的小神童……” “姑姥姥今天带她过来,让她给咱家苏平道个歉,咱两家别伤了和气。” 苏平双目一闪,心里冷笑,这所谓的太姑姥姥,他前些年重大节日,也没见父母二人带他去拜访过,如今却是又扯起了这段堪比老黄历的亲戚关系。 不就是想,以此感化一下苏平,让他注重一下血缘么? 可是苏平明白,他的父母都是很看重亲情友情的人,如果两家原本的关系不错,那怎样之前没有提起过,也去拜访过。 如此一来,苏平猜想,多半是两家在当年,决裂了,或是有了裂痕,总之绝不会是平白无故。 黎颖眉头微皱,眼里饱含火气,看着与平时温和的样子,犹如天差地别。 其身旁的苏越,也是生了一肚子气,咬着牙,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但是被强行压了下来,转过头,再不去看那中年妇女。 而这中年妇女,在看两人都不理会她后,便是将目标转到苏平那边,柔声说道:“小苏平呀,说起来咱们这也是自家人为难自家人了!” “你爸妈管我叫姑姥姥,你外公他得叫我一声表姑姑,不过我早年时候不在乡里,所以咱们两家,交情就淡了。” 苏平没有说话,也没有如那中年妇女看来的一样,想要开口称呼的样子,但是这不妨碍她的话语继续下去。 “现在闹了这么一档子事,都叫其他人看了笑话,我们早些解决了,也好早点轻松,是吧?”中年妇女浑浊的双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苏平转头看了眼处在爆发边缘的父母,思索着说道:“早年不在,可是从我记事起,怎么也没见过你呢?” 中年妇女微微一笑,仿佛很是和善的样子,道:“之前交情淡了,当然也就不常走动了,这不今天,太姑姥姥才出门,见着你这小子么?” 苏平沉吟少许,他在村里生活八年,的确没见过这中年妇女,不过其身旁的那个老翁,倒是看见过。 那时是在路上,苏平也还只有五岁,就看见那时的老翁,怀里揣着些东西,上山里去了。 他去做什么,苏平不得而知,只是觉得,就目前看来,多半不是好事。 “既然不常走动了,那还提起来做什么呢?让往事随着一起入土,不好吗?”苏平淡淡地说道。 中年妇女望着这孩童,眼里一颤,不过还是慈祥的模样,开口说道:“旧事重提确实不好,但是不提就没人知道了吗?” “难道小越和小颖,就没和你提过我?” 苏平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道:“来了,要开始质问爸妈了,然后再变着法给那女的开脱,最终无事翻篇……” “不过,哪有这么容易!” 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那就是强势出击,不是说可以一个巴掌拍不响就能够抵挡的,那反而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想到这里,苏平当即开口,运起胸中浩然气,正色道:“爸妈确实没有提过你,并且没有说过我们家还有任何一个亲戚,我也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我管不着!” “但是她。”苏平一指那直到此刻沉默许久的女子,道:“我不信她做了什么,你全然不知,让她给我道歉,有问题吗?用得着扯那远在天边的亲戚关系吗!” 声若洪钟,从一个只有八岁的孩童口中传出,显得有些难以置信,但是这犀利的言辞,却是中气十足,值得深思。 亲戚怎么了,亲戚就可以为所欲为?亲戚就可以仗着这层血,免受一切? 苏平可不惯着她,何况这所谓的亲戚,从来没有走动过,甚至似乎与父母一辈不和的样子,他就更不可能,去好声好气地说了。 这中年妇女似乎没有想到苏平会突然这样,顿时怔在原地,将想好的措辞都险些给忘掉。 而那老翁仿佛事外人一样,从不开口,也没有神色变化,只是静静地看着,一直都是。 至于嗓音尖锐的女子,看母亲不说了,随即准备自己开口,又扯着嗓子,开始叫骂。 “苏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不尊重长辈,我妈可是你的太姑姥姥!你刚才那样和长辈说话,可是要折寿的!” “还有,我也算是你姥姥辈的人,你不敬我就算了,之前还敢反驳我,你败坏门风,枉为读书人!” 第66章 我没错 “长辈?你和我说,你是长辈?”苏平声音一冷,神色带怒,道:“那你就是为老不尊!” “你身为长辈,不知爱护年幼后人,还教唆其他人一起,准备轮流欺负我,你还和我提长辈,你看看自己配吗?!”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是辈分说了算,你就算说破天了,我也是你姥姥辈的人,你爹妈都尊叫我一声!” 声音尖锐的女子,此时眉开眼笑,眉心中一点恶毒之色,无限扩张,让她看起来,更加让人生厌。 苏平神色不变,接着大声道:“你竟然还知道啊,那这么说来,你就是心思龌龊,居心不良,包藏祸心!” “你是我姥姥辈的人,先前竟然还想要老牛吃嫩草,做这等有悖天伦礼数,让人不齿的丑事!” “你不爱护后人,此为不仁,你不听父母的话,此为不孝,你随随便便就破口大骂,此为不礼,你事后还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来,此为不知羞耻!” “所谓无四端者,非人哉!你,根本都不配做人!” 最后一句,苏平几乎是吼出来的,因为这样子的情绪饱满,更可以彰显自己的愤怒,与对方犯下的恶行。 果不其然,在这一长篇大论过后,那女子神色愤怒无比,一口银牙差点咬碎,恨不得冲上去,把这个口若刀剑的小子撕成碎片。 “好了,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还和个孩子斗嘴,像什么话!”中年妇女呵斥一声,看向苏平一家时,依旧露出慈祥的笑容。 但是黎颖仿佛丝毫不领情一般,眼里的怒火,未曾减少过,甚至因为对方的这做派,更增多了几分。 中年妇女缓缓说道:“小颖啊,姑姥姥知道你性格倔,果然这孩子也随你呀,呵呵……” “不崛不行,不然早完了。”黎颖冷冷地开口。 “这说得是哪里话呀。”中年妇女接着挽了挽手,又说道:“说回正事吧,我家这丫头,真的是脾气不好,之前吓到小孩子了,这是她的不对。” 说着,中年妇女望向她的女儿,面色一沉,“道歉。” “我不,我死也不!”女子一咬牙,一脸的宁死不屈,看得让人不禁心生疑惑。 就道个歉,有那么难吗? 其实这也是其天性使然,从小娇惯起的孩子,未来碰到一丁点的不顺心,便是打这砸那,似一定不死不休。 这女子就是属于家境在村子里算好一些,加上母亲不管,父亲不教的,才会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中年妇女冷哼一声,紧接着沉声道:“你犯了错在先,你还不道歉,你还做什么!嫌事情闹得不够大是吗?!” “我凭啥子道歉!我又没做错!”女子双目大睁,心中一直以来积压的情绪,顷刻间轰然爆发。 其中有对于母亲的惧怕,怨恨,也有对父亲埋怨,些许不屑,甚至对于苏平的恨不得杀死他,以及对其父母不作为的气愤。 这些全部化作其言语,在这一刻,从口中传出,尖锐刺耳。 “去年你就想把我嫁给隔壁村的那老麻子!我不肯,你就每天打我,骂我,不给我饭吃,我是你的女儿还是你的东西啊!” 这女子的大声叫唤,将周围原本听见声音,就准备赶来的村民,越发的增多起来,大中午的时间,屋外竟是又围了几十个人。 女子的声声质问,并没有因为人群而消散,反倒是心里底气更足了,她深吸一口气,又望向身旁老翁,紧咬牙关。 “爸,从小我被打被骂,你都没管过,我是生是死对你来说,就那么不重要吗?你好歹看一眼,说说你恶毒的媳妇啊!” “她连心都是黑的,下手完全没轻没重的,我被打得半死都没地方医治,我那时候一直在想,你在哪呢?为啥不救我……” “呵呵呵。”女子双眼泛红间,却是又突然的咧嘴大笑,又哭又笑的,显得十分诡异,加上其脸上残留的,涂抹不匀的脂粉,很是瘆人。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你是在外面……” “你跟我闭嘴。”那老翁低声开口,然后凌厉的双眼瞥了下周围人的神情,端正姿态,解释道:“大家别听这丫头瞎说,我一把年纪了,可干不出来那丢脸的事!” “我才没胡说!那天我明明看见了,你是山上的一片石林里,和村里的……” 啪! 一个巴掌声响起,正是老翁狠狠地一掌甩在女子的脸上,打断起话语。 这一掌的力度很大,将女子整个人扇得倒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急忙用一只手捂着脸上通红的掌印,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是奔流直下,再也忍不住了。 那老翁望着瘫坐在地上的女儿,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猛得一握拳,神色愤怒道:“满口胡话,尽是瞎说的,你今后要是不改,我没你这个女儿!” “没有就没有,我还不稀罕要你这个爸呢!”女子尖锐的嗓音,传遍每一个的耳中,仿佛一记重锤,让人心中沉闷。 那中年妇女,望着老翁,浑浊的双眼里,有质问,有愤怒,还有一丝解脱。 其实她早就知道丈夫外出这事,多半是有猫腻的,只是她不敢说,因为一旦说了,她在村子里也过不下去了。 所以才一直当做不知道,维持着这个家,直到今天,直到此时此刻,才被自己的女儿,给戳破了那层纱。 中年妇女心中恨呐,但是无可奈何,只能长叹之后,看向女儿,劝道:“道歉吧,道完歉之后回家去再说,道完歉后就没事了!” “都到现在了,还道什么歉啊!”女子双眉倒竖,眼里的恨意仿佛两道寒芒,令与其对视的人如芒在背。 “这件事,明明我就没错,你作为我妈不帮我,还一个劲的去帮别人说话!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从小到大,你一直都这样,不管发生什么都认为是我的错,只会说我的不好,说我不懂事,你就没有想过,那应该是别人的错吗!” 女子一声低吼,嗓音尖锐凄厉,仿佛孤魂野鬼的哀嚎,歇斯底里,刺入人耳,刺入人心。 “我来找他帮忙混过去,我好声好气地说,把所有尊严都抛弃了,就为了他的一句答应,可他呢?他是怎么做的!” “他一口咬定,就是不肯帮忙,就不肯开口说哪怕一句答应而已啊!我有什么错?我那么做,还不都是因为他不肯答应嘛!” “要是他早早地答应,再保证不会有事,哪里的现在这么多破事!” 这一番言语,让一众围观的村民都仿佛石化了一般,呆愣在原地,怔怔地望着那女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黎颖和苏越也在愤怒中一愣神,险些被气笑了。 苏平更是无语,这女子竟然一点没把强闯民宅,还有威胁一类的放在心上,还把动机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好像谁拒绝她,就是做错了一样。 这女子眼看苏平不说话,还以为对方是自知理亏,立马嚣张的气焰见长,又喊道:“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既然这样,还不赶紧给我道歉!” “给你道歉?”苏平面上神色不变,只是眼中露出仿佛看傻子的目光。 “没错!”女子站起身,好像脸不疼了,趾高气扬道:“你浪费我这么多时间,还让我在别人眼前出丑,我告诉你,这笔账没完。” “你就算给我道歉,我也不会接受的,你要给我摩拉,很多很多的摩拉,还要当我的仆人,每天给我使唤,不许做我不许的事情,听懂了吗?” 苏平呵了一声,带有几分讥讽,只淡淡地回复了她两个字。 “做梦!” “你还敢顶嘴,你不给我也行,那你准备蹲大牢吧!还有你爹妈也是一样,全部都抓进去,哈哈哈……”这女子忽然放声大笑,好像她所说的,都成了现实一样。 苏平猜想,这女子应该是刚刚受的刺激过多,现在脑子不太清醒了,故而也就不去理会她,轻叹着摇了摇头。 这时周围的众多议论又传来,有说这女子疯了的,有说她是在装的,不过幸好没有支持她的存在,否则那才是无可救药。 那老翁看见女儿这般模样,布满皱纹的脸上温怒更甚,要不是亲生的女儿,他现在就想直接打死她算了。 中年妇女看着女儿,心里有些痛,但是似乎比不过她认为重要的事情,所以并没有去管,而是任由她在那胡闹。 “小颖啊,你看这...我家这丫头现在神志不清的,也道不了歉,刚才又顶撞了咱们家苏平,她就这脾气。” “这我……我们两家这么多年交情了对吧,这事其实说白了,也可大可小的,要不……” “那可不行!”黎颖一听便知晓对方想干什么,当即开口打断道:“姑姥姥,也别一直咱们家咱们家的了,先想想你现在住的屋子,是谁的吧!” 中年妇女一愣,随后脸上又堆起讪讪的笑,“那还是谁的呀,当然是我的了,小颖你可真会说笑。” 黎颖面色一沉,声音冷冷的,从口中传出:“你……再好好想想,那到底是谁的,是谁给你的。” 第67章 是谁的? 中年妇女目露疑惑,她记得从回来之后,一直住在那间屋子里,一直住着没有问题,为何对方会这样说呢? “是谁的,是谁给你的。”这句话在中年妇女的脑中响起,让人犹如雷击一般,震在当场。 那是在许多年前,如今的中年妇女当时还是个二十多岁的美貌女子,她很向往外面的生活,就拿着家里所有的钱,不告而别。 但在外国,她过的日子也并不好,因为家里的钱本就不多,加上其不知所谓的挥霍,没有几天就剩下孑然一身。 而没有任何本领的她,只能够依靠乞讨为生,若不是遇到一个好心之人的帮助,她可能就饿死在他乡了。 但是在此之前,她也在家乡外待了数年的时间,回家之时,父母已然死亡,她无处可去,只能嫁给一个男人。 可惜或许是厄难专找苦命人,她和丈夫过了没有两年,丈夫就身死,驾鹤西去,她又成了孤家寡人。 房子又因为负债,被债主收走,只能够沦落街头,在这整个世界都陷入黑暗,一切仿佛无法容纳她的地方里,她遇到了一户人家。 那是她逝去丈夫家里的亲戚,他们给了她一个住的地方,也没有因为其是个寡妇,而出言讥讽或是半分嫌弃的神色,就像等待真正的家人一样。 那应该是这个女子,在除了原本的家庭之外,最为温暖舒适的时光,甚至原本的家庭,都比不过这个家的感觉。 那个女子,和这个家里的两个人,那是一对夫妻,他们三人岁数相仿,平时的话也多,理念相差不大。 就这样,女子安逸地住下了,期间那对夫妻生下一个孩子,是个可爱的女娃,这让女子也一阵欣喜。 后来啊,那对夫妻生下的孩子,一日日长大,懂得了事情,也生得越发水灵,在不经意间就到了婚嫁的年纪,女子也再次嫁人,生下一女。 那个孩子遇到的人很好,是个锲而不舍的主,婚后也对那个孩子很好,可惜这时,收留她的那对夫妻去世了。 那一天,女子并没有哭,只是她认为自己理所应当的,拿到了一份地契,并在这个家里,又住了许多年。 由于那份家的温暖,让她心中将这个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当成了自己应该拥有的。 中年妇女面色一变,终于是想起了,整件事情的真相,但是看着那曾经的女娃,却是有话说不出。 黎颖见她如此,双目泛起一丝回忆,那时的她不过几岁大,每每看见这个冲她笑的人,倒没有什么抵触。 但是在那人再次结婚后,一切都有了变化,那个人看见自己时,一会大笑一会哭泣,嘴里还不知呢喃些什么,十分诡异。 而与那个人结婚的人,也就是如今在家门前的老翁,在看向黎颖时,眼里还是带有一些如当年的目光,那是被深深掩藏的贪婪。 也是因为这个人的古怪眼神,黎颖渐渐地疏远他们夫妻,还有他们婚后两年生下的孩子,都被她隐隐约约地有所远离。 尤其是,在她与苏越婚后不久,双方的父母便是相继离世,留下了一对新婚过后,便红彩变白挂的夫妻二人。 让人更为心寒的是,那个原本只是寄宿的人,夺取了家里的地契,如鸠占鹊巢般,住在那屋子里多年。 但是住着也不安分,竟直到今日还要说什么,两家的交情多深,若真是交情深厚,那为何要将地契强取豪夺?为何就不开口说说? 她黎颖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但凡当时那人有所解释,或者是交代清楚,这件事情,她不可能一直记到现在。 但是……没有。 她埋葬好父母,让他们可以入土为安后,才去收拾的遗物,那时也才发现,自己的家,不再是家,成了别人霸占的地方。 并且这人还霸占得十分硬气,说什么也不肯让步,那时处在父母离世伤心中的黎颖,也就不管那么多了,带着自己的东西,回了她与丈夫的家,也就是如今这座屋子。 她本以为,这件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也就不想再提起,可是现在,又被旧事重提,她怎么忍得了? “姑姥姥,别总咱们一家咱们一家的了,你怕不是真的忘了,十年前是谁说过,只要屋子,不认人的?” 黎颖的目光很冷,仿佛能够将人生生冻死一般的冷,是她从未露出过的神色。 中年妇女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连连退回几步,脚步踉跄间,确实想起来,那是她说过的,并且还不止这一句。 黎颖接着冷冷开口,“又是谁说,只要她住过的地方,就是她的房子,没她的同意谁也不可以进去的?” “又是谁……手里拿着扫帚,把我夫妻俩赶出门的!姑姥姥,你说那是谁啊?!” “是,是是……”中年妇女面色苍白,嘴唇颤抖,在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原来真是黎颖口中那般的不堪,那般的令人厌恶。 可是,她明明记得,自己不是这样做的,自己应该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而且对待他人,也从不趾高气扬的,就像刚刚前来时那样才对。 到底怎么回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中年妇女双手捂住脑袋,皱纹密布的脸,痛苦地撕扯着,显得十分狰狞。 还伴随着她不断的呢喃,“不会的不会的,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我明明记得……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 一旁的女子,中年妇女的女儿,看自己母亲这样如同疯癫一般,也放声大笑,嗓音尖锐刺耳,难听极致。 作为她们的丈夫与父亲的老翁,是此刻这个家里唯一还比较清醒的人,但是他担忧着心底的事情,还有时不时传进耳中的议论,也是面露苦涩。 不过他方才听闻屋子来处不当的事情,被公之于众后,面上表情再次变化,红一阵青一阵,最后只剩惨白,在那苍老的面容上,显得萧瑟落寞。 苏平一直沉默,他第一次看见母亲这样的目光,心里惊讶,但也只是一瞬而已,那是他的母亲,他还没到这样就疑神疑鬼的程度。 但是他也没想到,家里上一辈原来还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也难怪苏平怎么都觉得有些奇怪。 既然他的祖父母们都已不在人世,那原本的房子去哪里了呢?这个问题,在苏平心中已经很久,只是他一直没问而已。 因为如此提起,他怕又让父母想起伤心事,怕他们想起也曾经作为孩子,比较自由的那一段温暖时光,又再看见眼前的为家劳累,无老人可侍奉的辛酸。 苏越没有再去瞧其他,而是望着自己的媳妇,望着她冰冷的目光下,隐隐透出的痛,他也觉得很不是滋味。 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在心中干着急,这个顶天立地的大汉,曾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有了个媳妇后,反而是柔弱了许多。 这一家三口,来自双方的变化,并没有村民去注意,他们都七嘴八舌地谈论着,这的那的事。 “话说,苏越他媳妇儿老家,是真的被人占了?” “你当时还小,你是不知道啊,那时候他们夫妻刚刚办了喜事,这还没过半年,父母就都走了,红事接白事,也是真怪!” “这说偏了吧,不是在说房子吗?” “哦对对,当时啊,就是这个梅红,就是苏越媳妇儿她姑姥姥,把她爹妈原来的房子占了,还发话这就是她的房子,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哟!” “这……也太无耻了吧!” “何止哦,你刚才没听吗?拿着扫帚赶人啊,听着就不是人干得出来的事!” “唉,真是想不到,刚才看着还挺慈祥的一个人,竟然这么恶毒啊!” “不过,既然房子被占了,那她咋闹呢?也不去想法子拿回来。” “你懂啥呀,那时候爹妈刚去世,就被这么来一下,换你你受得了?再说本来要是梅红好声好气地说,这不一定就不给的呀!” 回答的人,是一个农妇,她头上裹着头巾,旁边还站着一个扛着锄头的汉子,从刚才一直站到现在。 众人议论纷纷,如海水般不可斗量的滔滔不绝,但是外人的话永远是外人说的,当不得本人真正的想法。 老翁在千思百虑后,看着黎颖,这个不管曾经或现在都让他有点心猿意马的女子,咬牙说道:“小……小颖,你就可怜一下我们一家子吧。” “你看我孩他娘,还有家里丫头,现在都这样了,我这一把年纪了,去外面也找不到个工作,你就把那房子……给我们吧!” 这老翁面露恳求的神色,言语间包夹辛酸和无奈,仿佛黎颖拿回本属于她的东西,就是将是将老翁往死路逼似的。 这话传出的瞬间,一家三口的面色都是一沉,以极其相似的目光,紧紧刺在老翁身上,好像不容这个想法存在。 他们一家倒还没有开口,可是一众村民先忍不住了,因为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68章 老当益壮 “这人真是无耻,真是厚颜无耻啊!” “住着别人的房子这么多年,不但不给钱,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还真当是自己家了!” “可是,他们确实……” “你可一边去吧,再怎么样不应该占着别人家不走,现在装可怜,有个屁用!” 老翁清晰地听着周围人的言语,面色惊疑不定地,望着门前的那一家三口,也没有再开口,因为怎么说都显得苍白。 甚至可能说得多了,还会适得其反,引起不快,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待对方的回复,等待……自己一家人的最终去向。 黎颖冷哼一声,缓缓道:“住了这么些年,也算尽了以往的情分吧?麻烦你们赶快搬走,我还要把屋子收拾一番。” “这……”老翁面露为难,这让他搬走不是,不搬更不是,但是年迈的他,又能够带着家里人去哪呢? 如果当初不强取豪夺,今日的结果是否会不一样,老翁不知道,但是他清楚让自己沦落到如今的人,是谁。 那就是他的妻子,现在跪在地上,哇哇乱叫的梅红,那狼狈不堪的模样,让他简直不忍直视。 再一想起曾经对方那疯狂的索取和伤害,顿时身躯一颤,隐隐有点幻痛似的,面色苍白。 “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当初一心想着抢,哪里会这样!都是你的错,疯婆娘一个,也怨不得我去找别人!” 老翁心中默语,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点点头,面如死灰地扶起他的媳妇,轻轻拍在其背上,好似安抚一般。 “老婆子,咱们以后……没有家了。”老翁声音微弱,好像梦中呓语。 但是周围一些人听着,却是起了点悲悯之心,瞬间将他们霸占别人房子的事情,好像忘得一干二净。 “这,也真是可怜啊。” “唉,大伙过得都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哎不是,你俩也疯了?住别人家这么多年呐,没有立刻给赶出去就不错了!” “就是,都想啥呢?你们心疼,你们领回家供着去!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么一呵斥,其他还心存怜悯,打算出言劝道一番的人,顿时神色萎靡下来,不敢再有开口的念头。 老翁抬眼一望周围,又看向站在旁边,手脚并用胡乱摆动的女儿,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的那个女子,脸上的神情古怪,一张嘴咧到最大,仰天大笑不止,那尖锐的嗓音刺耳,鱼贯入人群中。 让人面上升起一阵恨不得立即在千里之外的神色,那是一种很古怪的神色,也最是伤人,那是嫌弃与背离。 黎颖冷声开口,仿佛对眼前一切都视若无睹,道:“回去收拾吧,处理家事也别在我家门口,我家经不起这么多次折腾!” 此话一出,老翁的脸上苦涩更浓,那写满了沧桑的道道皱纹,此刻仿佛再添了许多道,他弯着腰,使得看起来老了很多。 他知道,要回房子的可能性,已然不多了,可是即便他再不甘心,也无可奈何,这确实是他一家的无礼在先。 深深地叹了口气,老翁拉着媳妇儿,一步一步地离去,走出几步后,又回头,带有些许怒气喊道:“回家了,别在这丢人现眼!” “我丢人现眼?”那年轻女子咧嘴而笑,过去称得上清秀的脸,此刻只剩下与扭曲的狰狞。 “还不是都怪你啊!你不打算把我嫁给那老麻子,我哪用得着来找人帮忙,我不来找人帮忙,又咋会发生这样的事!” 女子的一口银牙紧咬,尖声叫道:“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霎时间,老翁感到一阵疲累,这不是身体上的因素,而是即便再年轻个二十岁,他也会如背负一座大山般的累。 这种累,是心累,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被他的女儿怒骂后,产生而来的感受。 不过这也仅仅只过了一瞬,老翁的心又重新被其他所占据,凌厉的目光中,透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狠辣。 他手一松,放开了自己的媳妇,迈步走向女儿,每一步落下,眼里的神色都会有所变化,不多都也只有一丝而已。 老翁的女儿可不管这些,她依旧扯开了嗓子,似乎将平生所练就的本事,全部抖搂一空般,口中话语滔滔不绝。 “说完了吗?”老翁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在忍耐着什么,又似是一阵低吼传出,震得喉咙发颤。 不等那女子有所回应,老翁抬起右手,一拳挥出,重重打在了女子的身上,甚至发出一声巨响。 就在众人还震惊之时,老翁的动作不停,立马俯身,又是连出两拳,年迈的身体却是并不如看起来那样脆弱,反而是和中年人相差无几的感觉。 那女子在挨了这三拳后,已是倒在地上,口中不知迷迷糊糊地在说些什么,然后再无声音传出,明显是不省人事,昏迷了过去。 此时,周围人终于是缓过神来,急忙冲上前,两个中年人一起,合力才把把这苍老的老翁拉开,但也只是勉强能够制住他,若是稍微一不留神,怕是还会被挣脱出去。 众人虽说惊讶于老翁的手脚迅捷与方才的行为,但是眼下明显不是管这些的时机,那刚刚被打了三拳的女子,她是否还有呼吸,才是重中之重。 “别过来,不许你欺负你欺负我家丫头,不许!”梅红将整个身子挡在女儿与丈夫之间,嗓音沙哑。 而在最前的几个村民,其中一人壮着胆子,去探了一下呼吸,然后连忙把手收了回来,庆幸道:“还好,还有气,有得救!” “那好,你们年轻几个,都搭把手,给抬到大夫那去。”一个连胡须都花白的老者,指使道。 苏平一家也在拥挤之下,到前面查看了一下情况,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家门口,要是家门口突然死了人,心里多半是不会好受的。 这几个年轻人抬起女子,还有随同的女子的母亲梅红,一起送往村里的大夫药房去。 至于留下的众人,都将目光投向那老翁,这次再没有人怜悯他,或轻蔑,或不屑,或是讥笑地看着他。 苏平一家三口,目中的冰冷也没有因此而减少,因为一码归一码,他落得如今这样,说到底还不是他自己家里的问题,怨不得别人。 “尽快找好住所,然后搬出去吧,我的房子,还有用的。”黎颖语气平静了许多,缓缓说道。 老翁的双目布满血丝,挣扎的力道渐渐弱了许多,他又重重地一叹,瘫倒在地上,一言不发。 说到底,这一切也有他的问题,他或许当初应该阻止一下,或许他早些年能够及时发现,好好地劝导,甚至如果没有遇到梅红…… 一个性格本就有些毛病的女子,找了个心性不正,但是隐藏较深的男子,他们诞下的孩子,也因为耳濡目染,和缺乏正确的教导,而走了弯路。 也正是这条弯路,使得本来不会被提起的事情,再一次出现在所有人的眼中,使得这一家子几乎是身败名裂,家庭濒临破碎。 他们结下了因,而后产生的果,自然要由他们自己去承担,先前他们夺了那不属于自己的房子,今日便要失去这容身之所,物归原主。 一切由他们夫妇而起,一切由他们夫妇的孩子而结,这很是巧合的事情,让老翁目中迷茫了。 他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不断地思索与发问,他在问,“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答案,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能够回答,因为外界的他,早已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没有人知道,老翁在昏迷后,心中产生的迷茫,他们在将老翁放在路旁后,便各自散去了。 而没有离去的,有苏平一家,因为他们的家就在这里,还有张叔与张婶二人,他们在刚刚兴起的言论里,驳了不少对苏平一家不利的话语。 黎颖看了眼周围,在这终于是清净了的地方,轻叹一声,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张婶看出她的神色,便是悠悠说道:“好了,小颖,现在事情也快解决了,多笑笑才好嘛,你笑的样子才好看呢!” “张婶,您就别开我玩笑了,不都一样呐。”黎颖摇了摇头,又说道:“我没事……” 张婶咯咯地笑了笑,说道:“哪一样哟,不信你问问苏小子,是笑起来比较好看不?” 闻言,苏越立马点了点头,面露决绝,道:“小颖,你笑的时候,就是最好看的!” “那我不笑的时候,就难看了吗?”黎颖双目微阖,使坏道。 苏越挠了挠脑袋,愣愣道:“也好看,当然好看了,小颖不管怎么样,都是最好看的!” 这随口一言,可让旁边沉默的苏平,双目浮现微微的无奈,父母太过恩爱,他怎的好像一个外人了呢? 或许,是错觉? 张叔双手环抱着,没有说话,不过看着这憨憨模样的小子,开口大笑,笑得很是开心。 第69章 回私塾 翌日,苏平的三日假期已经结束,他该回私塾了。 临行前,黎颖蹲下身子,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眉眼柔和,轻声说道:“今年该过一次生日了吧?” 苏平望着母亲的双眼,他看得见那柔和下深深埋藏的憔悴与忧愁,明显是昨天发生的事,并没有如这走向一样,烟消云散。 “这个就不用了吧,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咱们家现在也……”苏平还是那般说辞。 其实在从前,黎颖也曾想过,要给儿子办个生日,因为她是第一次当妈,不想儿子在生日这天,家里冷清。 可是那时,年仅三岁的儿子,却是一副为家考虑的模样,说什么家里这情况还是别办生日了。 本来黎颖是不肯的,可是这孩子又搬出爸妈二人都没办,他一个孩子凭什么办的反问,这让当母亲的,彻底败下阵来,也就由着他的想法来。 不过此时的黎颖,明显比起往年,要多了坚定,她摇头笑道:“也就八岁大嘛,还小还小,可以过生日的,在妈和你爸这呀,平儿一直都是个孩子!” “所以,平儿今年就过一次生日吧,好不好?”她眯眼笑着,完全没有在意,其实苏平的生日,也是她受难的那一天。 此话一出,苏平涌到嘴边的话,瞬息又咽了下去,他不想过生日的原因,其中固然有看家里条件不允许的因素。 但是更多的,还是因为那一天,他的母亲半只脚踏入鬼门关,历经无尽苦痛后,自己才拥有了生命。 苏平想的是,等到以后有钱了,再办一个盛大的生日,但不是为了给自己庆祝,而是向母亲表达自己的感恩。 这样的方式,言于表面,但是好过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虽然这样也仅仅表现出,他千分之一的感恩之情罢了。 黎颖看儿子不说话了,便是一口敲定了下来,“那就这样决定了,今年的八月十六,可要比往常热闹多了!” 苏平愣愣地点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再不答应也没用,怕是父母二人会直接给一手操办了。 “呵呵,给儿子过生日咯!”黎颖笑道。 苏平挠了挠脑袋,讪讪笑着。 母子二人,一个蹲着比她儿子矮一些,一个站着比他母亲高一点,若是容颜再变那么一变,看起来真像十年之后的模样。 这一幕,让站在旁边,默默不语的苏越看在眼里,从头到尾,他一直都在看着,将所有所有牢牢记住,深深烙印。 黎颖这时看了他一眼,看见他脸上洋溢着傻笑的模样,心里也是一乐,原本就欢快不少的心情,更加愉悦了些。 她眼底的淡淡忧愁,肉眼可见的消去了些许,或许改变一个人的心情,有时便是如此简单,只需要儿子的一个答应示意,还有丈夫的一张笑脸。 “差不多了,该去私塾了。”黎颖站起身,眉眼间还是那样的柔和,仿若流水婉转。 苏越也牵起儿子的手,父子二人先前走了几步,然后在提前约定的情况下齐齐回头。 原地,黎颖笑着挥了挥手,此时刚好一阵微风拂过,吹起她的发丝,这风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吹拂过去,让苏平手腕上的两颗星螺轻轻相碰,叮咚作响 。 苏越的大手伸出,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也说道:“走吧……” …… 这一次,路上倒是没有再遇到杀手魔物什么的,平安地到了目的地。 璃月港,私塾之中,苏平坐在了宿舍之中,看了眼还没到的其余三人,双臂一展,径直倒在自己的床铺上。 但是这不倒还好,这一倒却是似乎羊群中的弱小羊羔落单在外的感觉,下一刻,门外就进来了三人。 他们略带笑意地瞥了眼床上的孩童,摇头啧啧道:“小学弟呀,真是怠惰了呀!” 苏平腾地一下坐起。 三位学兄又是摇头道:“在他人面前才做出如此模样,不好,不好哟!” 苏平咧嘴一笑,双手环抱在身前,双目半阖,道:“三位学兄,可是商量好的?” “是,也不是。”颜子渊双手后背,得意道。 曾皙哈哈笑道:“默契罢了,默契罢了。” 冉子有面露挪瑜道:“方才正好路遇曾兄与颜兄,也就结伴而来了,想到小学弟应已在此,便脱口而出,这发自肺腑!” 苏平无奈地笑笑,“这算是天道好轮回吗?” 他指的,自然就是四人齐聚时,时常会挑出一人来作为“讨论”的对象,而至于挑谁,便要看世上最不可的规则的限定。 那就是,心情如何,便是如何。 四人对于这个规则,还有一套属于自己的解释。 其为随心而动,大事可成,小事不荒,善莫大焉,听着似乎的确有那么几分道理,但是实际解释出来,简直是不堪入目。 做什么,做得怎么样,全看心情好不好,大事尽量做成,小事也尽量做点不要荒废,这样就是天下大善了。 若是此言传出外界,不知还会掀起多大的风浪,让多少人“痛心疾首”,将他们列为文人中的耻辱云云。 “若说算,倒的确是,若说不是,那也的确不是。”冉子有晃着脑袋,说着些让人一听就想翻白眼的话。 苏平淡淡地点头,笑道:“那不便是随心么?” “不错不错,这的确不错。”颜子渊也开始晃着脑袋说话,并且带着一种奇怪的腔调,说得很是抑扬顿挫。 曾皙眼看如此,当然也是选择了加入,凭借起平日里听着说书的记忆,说得那叫一个口吐莲花,字字珠玑。 私塾的日子,就在如此的插科打诨,嬉闹玩耍,还有课堂学习中,悄然过着一日又一日。 直到有一条言论爆发,那就是苏平的注解,在此时发表究竟有何居心,毕竟早晚都不发,偏偏卡在大兴诗文的重要时刻。 这莫不是想以此搏名利? 但是实际上,在苏平对这些人的认知来说,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然后又怎样危害到社会一样。 他也真是想不通,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难道抨击他人,真的对自己的提升有好处么? 不过这疑惑也就存在了一刹,因为苏平想起了先前的那些事情,或许又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的。 至于原因 苏平想多半是对方觉得他年纪小,容易犯错,故而才一直针对,否则这么多人,为何就他屡屡被人挑出来。 大概这样想了想,苏平也就不再思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况还有夫子在,他并不怕。 而且这一波舆论,更是可以好好运用,让他的名气再噪一噪,或许能够一举打下真正的人尽皆知之名。 而此时的苏平,正坐在宿舍之中,神色云淡风轻,仿佛外界那些所传的事,与他毫无关联。 但他是如此,旁边的三位学兄,却是与其大相径庭。 他们趴在桌子上,用力猛捶桌面,如果不是这桌子足够结实,怕是已然报废了。 他们同时也在笑,笑得前仰后合,差点直不起腰,空着的那只手连忙揉着肚子,否则真像可能喘不过气来。 曾皙还是大笑,眯着的双眼看向桌上的报刊,声音颤抖,道:“文士苏平,着诗解文,实为搏美人芳心?据目击者之言,此事有极大可能!哈哈哈……” 苏平沉默。 颜子渊也缓了口气,有些勉强的,处在濒临噗嗤大笑的边缘,念道:“曾有一人,为千岩赋词,以枫叶颂思乡情,其出身圣人门下,至今仅八岁之龄,学识之渊博,难以测度。” 苏平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 冉子有见其这副模样,则是双目一闪间,蓦然以说书先生般的腔调,侃侃而道:“璃月有一子,其名曰苏平,七岁之龄着千岩,飞越世上大半文人墨客,是为新圣也!” 苏平一手扶额,肩膀有些颤抖,最终发出一声长叹,似乎很是无奈的样子。 三人相互看了看,然后接着齐声大笑道:“小学弟,哎呀呀,这下可是彻底出名了,想不认识都难啊!” “哈哈哈,问如今天下,谁不知苏平苏子安的名号呐?小学弟的鼎鼎大名实在如雷贯耳,闻之若冬日暖阳,酷暑清风呐!” “苏子安者,有大能大才,大善大识也,此生得此学弟,如朝闻道,夕死可矣!” 苏平眼皮一跳,手指扣在桌子底下,生生抠下不少木屑,那渐渐扬起的嘴角,明显是忍俊不禁。 不过凭借其强大的忍耐力与意志力,还是没有噗嗤一下笑出来,而此时,也到了他开口的时间。 苏平一手翻过桌上的报刊,那上面是有关这三位学兄的报道,其上面的内容,劲爆程度丝毫不亚于方才的那些。 深吸口气,他不疾不徐地念道:“曾,颜,冉三人,情谊深似海,万古犹存在,超脱世间一切情……” 还没有说完,三位学兄都是哄堂大笑,仿佛这什么惊天大笑话一样,但事实上,是他们觉得说得很对,所以才会大笑。 苏平翻了个白眼。 他们本来是在进行一个游戏,是由颜子渊提出的憋笑挑战,只是这三位学兄,似乎笑点有些低……一直笑个不停。 第70章 一信知真假 数日后,一封近乎是嘲讽的信,被不知何人,放在了私塾的门口。 那信封上用红颜料,涂抹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苏平收。 这封信最终被一个起早上学的学生捡到,然后送到了苏平的寝室里。 不过此时的寝室内,并不止苏平与三位学兄,还有前来拜访的公西华,与一个先前在学堂上曾有过不凡言语的学弟。 那位学弟生得相貌堂堂,虽说不如颜子渊那般丰神俊朗,可也不遑多让,其姬姓孟氏,字子舆。 也就是苏平记忆中的,那位儒家亚圣的孟子,只是如今的他,尚且十分年轻。 在场六人,目光落在桌上的信封,皆是带有一些疑惑的神色,又各自感觉,这封信的所有的性质,很特殊。 公西华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挠了挠脑袋,问道:“话说,苏学兄不拆开看一下,这信上写的何意吗?” 苏平摇摇头,道:“这种相当于打人脸的信,里面的内容估计是万变不离其宗的,看和不看,也没区别。” “原来学兄是如此想法,小弟受教,受教。”公西华咧着嘴,微笑道。 曾皙双目微阖,一指轻叩桌面,温和的嗓音响起,“小学弟,大概想得出是哪个人吗?” “估计只有一个,但是没有证据的事情,现在说了也没有。”苏平轻叹一声。 他所知道的,最有可能做这件事情的人,也只有那仿佛被自己坏了计划般的王员外了,毕竟先前的身份替换还有半路截杀,都让苏平印象深刻。 只是如果真是他,那么这王员外三番两次的动手,未免也太过频繁了,要不是难以抓到把柄和证据,早就解决了。 曾皙沉吟少许,思索着说道:“小学弟,还是拆开看一下吧,若是里面有落款,最小也能去总务司,报个骚扰恐吓的案子。” “曾兄说的不错,可以报官解决的,我们就别自食其力了。”冉子有点头赞同道。 苏平看了眼那信件,随即将其拆开,拿出里面粗糙的纸,那上面的字写得很工整,就像是印刷的一样,估计是为了不被人抓住把柄。 信的开头,是一段挺有礼貌的话,与信封上的大字,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 “苏学士,见字如会面,鄙人与您神交许久,奈何自惭形秽,不敢现身相见,故书信一封,聊表我心。” “嘶……”颜子渊倒吸一口凉气,然后搓了搓手臂,“这怕不是谁写给小学弟的情书吧?要不咱们都回避一下?” 苏平叹息,无奈道:“在信封上用红颜料写名字的,这怎么看都不像情书吧。” 颜子渊双目微阖,兀自笑道:“不是情书,那难不成是小学弟相貌俊美,被其他男子惦记上了?哎呀,那真是……” “无理取闹啊!”曾皙开口打断,然后说道:“小学弟,别管这不正经的家伙了,你接着念。” 苏平点头,接着念道:“近来,苏学士的大名被广大文人知悉,我也很是欢喜,可其中声音驳杂,尚以反对您者居六成之多。” “更是以此为基,将要于三日后,在月雯酒楼,举一次辩论之会,届时璃月港中大部分文人,皆会相聚一堂,若是苏学士有意为自己正名,还请登临酒楼而去。” 直到这里,便是信上的所有内容,只是这上面写的辩论,让苏平不禁扯了扯嘴角,哭笑不得:“去年刚办了一次,今年又来,这是没完了?” “也说不定这会是最后一次呢。”曾皙缓缓说道:“若这一次小学弟将名号一举打响,日后反对的声音或许好会在,但是如此大型的活动,应当是不可能了。” “曾兄所言在理,他们或是看中小学弟不过八岁之龄,亦或者是觉得一个孩童,掀不起大浪来,抱着这样的心理,还心存侥幸,否则换哪一个冉冉升起的文墨新星,他们哪敢呢?” 冉子有双手环抱着,说完之后,还觉着心里有点气愤,毕竟一直被这么推到风口浪尖的人,是他朝夕相处的小学弟。 别说是他,就是换了随便哪一个人,见到一起住了两年的人被这样欺负,再好的脾气,也压不下这口气吧。 久久不语的孟子舆,看向面露思索的苏平,开口问道:“苏学兄瞧着胸有成竹的模样,可是已然有了决断?” 其余几人闻言,目光也是不离苏平,都等着他下决定,毕竟这是其本人的事情,若他不愿去,那也不必强求。 只不过若是他不去,那么三位学兄便结伴去,亲自为这个同住屋檐下的小学弟,扳回一局。 苏平抬头,在他们的目光中,似乎褪去了几丝稚嫩,取而代之的,是比较老成持重的模样。 “不管对方写这封信意欲何为,既然他诚信邀请,我们也不好不去,那就等三天之后,我们登门月雯酒楼!” 颜子渊啪啪地拍了拍手,笑道:“这才对嘛,要是能够随便看看,给小学弟写情……写信的是何许人也,那就更好了!” 苏平沉默,翻了个白眼,无奈之外还是无奈。 曾皙与冉子有则是齐齐扶额叹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仿佛在无声地说,怎么就会有个这样的朋友呢? 至于无论辈分或是与众人的熟悉程度,都较为小与薄弱的两人,公西华和孟子舆,都是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心中无语。 寝室中的闹剧,在差不多之时,就适当地结束了。 这对于熟悉的四人来说,倒是轻松,但是其余两人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索性天也晚了,他们便告辞离去。 夜深之后,三位学兄也都睡下了,因为明天他们都还需要去学堂里讲课。 苏平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双目半阖,他虽有倦意,但却是睡不着觉。 那封书信是谁写的,他心里忽然也没了个准,本以为会是威胁之类的话,但结果却是天差地别。 并且那字迹工整,几乎是看不出来个人的写字习惯,若要调查,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苏平实在是想不通,究竟是何人给自己写的信,又是为何写信,总不至于,只是为了提醒他,三日后去那辩论会。 如果真的仅仅是这样,那只能够说明,苏平这个历经风雪的人,把别人看得太复杂了。 这种谨慎,的确可以在多种情况下保住许许多多,但是相对的,面对这种毫无预兆的示意,谨慎就成了多疑。 今夜的月很明亮,银色的月华洒落,窗纸盖不住,让它走进了房间里,出现在尚未睡下的人目中。 月华如霜,却并不寒冷,手掌触碰后,也并不会感到冰冷,但是在眼中看去之时,那就是附上了一层霜。 此刻的苏平,在鬼使神差之下,将手放在月光照耀的地上,眼里忽地有了不同,那是思索与几分将要破除迷障的明悟。 曾经,他明悟了过去当下未来三者的联系,现在,这又是一种相差不大的明悟,只是这将要明悟的,不是时间,也非岁月。 而是一种蕴藏在人心之中,几乎每个人都有的东西,它来自于情感之中,或为守护,或为破坏,可以是救人的良药,也可以是杀人的利刃。 它,就是谎言与真话,又或者,可以称之为,真假。 苏平拥有上一世的经历,在鱼龙混杂的商海中摸爬滚打的他,对人心真假的理解不算浅薄。 不过理解得越多,也就陷得越深,看惯了陌生人的阴谋诡计后,忽然有一个人对他不是那样,这对其将是一次不小的冲击。 那封信,对于苏平来说,本来无关紧要,但是在这之前,他又遭受了不少的迫害,这时忽然一个陌生人的邀请信出现,不带恐吓威胁的话语,似乎只是单纯的邀请。 这种感觉,就像前面积累了无数压力之后,在原本以为也是同样的一次时,那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直接走开了。 没有继续给他施加压力,也没有给予其他,而是淡然地走过,潇洒地离去,头也不回。 这并不深刻,也似乎没有多么重要的一下,正正恰到好处,给了苏平一个可以缓解的空间,以及带来如今的思考。 地板上,苏平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他眼里的明悟之意越发多了起来,两道清晖迸发而出,仿佛此刻的他,就是无上仙神! 下一刻,苏平抬手一握,那月光附在了拳头上,再一松开,又好像落在手心。 这看似简单的一握一松,却是让他有了极其深刻的感悟,即刻就要入境,一息都难以停留。 苏平就地盘坐下来,闭上双眼,静静地感悟,在那海天一色的世界中行走,但好像不管走了多久,感觉走了多远,都在原地一般。 不久之后,苏平停下脚步,蹲在地上,手掌按在那地面上,轻声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在他话语传出的刹那,按在地上的手掌,轰然一握,竟然直接捏成了拳头,随之而来的,是这个世界崩塌,顷刻碎裂。 外界,寝室之中,苏平猛然睁开双目,喃喃自语:“握拳之时,月光看似附在了外面,实则也有被握在手中,而放开手的瞬间,它就跑了出去。” “这依靠世人的眼光常识,而产生的,是假,只要我心中握住了月光,那它即是为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切尽在人心所为,一切尽在我心所想!” “我想它是真,它便是真,我觉它为假,是便是假,可以断定这真假的,不是眼,而是心!” “以眼作为传输,用心去断定,虚妄是非,全都不复存在,在我之前,荡然无存!” 第71章 我家有请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 苏平与三位学兄在这天,请了假出去,目标明确地直奔月雯酒楼。 他们去到时,酒楼里已经站满了人,熙熙攘攘的一大片,都是璃月港的文人墨客。 只是他们此时都额头冒汗,看着酒楼的某个方向,一脸像吃了死老鼠的神色。 “不是我说你们都闲的啊?有这时间不如多写个几首诗出来,也免得现在世面上都是些破烂玩意!成天抓着苏文士的名头不放,有意思吗?” 那个方向,传来阵阵此类的呼喊,并且都是出自同一人的口中,虽也有几人反驳,只是都被盖了过去。 而苏平几人,也在第一时间发现那边的情况,也一认出了,那站在桌子上,撒开膀子往死里维护的苏平的人,竟然是那李自得。 此刻的李自得,虽说依旧衣着华贵,也穿金戴银的,但是却不让人感到那铜臭味过重,反而有几分返璞归真之感。 他一手拿着折扇,又转了转脖子,脚下步伐迈开了,在桌上各处来回,说得唾沫星子乱飞,让桌下围着的文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嘿呀,你们这些个家伙啊,自己写不出好东西来,就会往别人身上泼脏水,真以为我也瞎啊!”李自得的嘴上攻势不减,深吸口气后,接着口吐莲花。 “写不出来就多看看书,别一天到晚都想寻花问柳,你当你们谁都是本少,可以肆意挥霍吗?” “呵呵,可别逗咯!你们写的那点破玩意,本少拿脚都写的出来,哎呀~不行了,笑死了!哈哈哈……” 这洪亮的笑声传出,让那些确实功底薄弱,又因为当下时势得以有所成就的文人,脸色很是不好。 他们的脸上,绿了又红,红了之后又变得惨白,虽然觉得这笑声刺耳,可他们也不敢有一句反驳的话。 因为那是李自得,是八门之一盛露亭掌事人的儿子,他们若是胆敢得罪,以后或许过得下去,但不一定会好过。 毕竟李大人是好人,但他的麾下与好友,便不一定了,万一哪个想要与其交好的,来将他们折磨一顿,那便大祸临头。 故此,对于李自得的所言,他们最多最多就是扯些别的回避,没一个敢真正的反驳。 而李自得呢,他看这些人一个也不说话,气焰也越发嚣张起来,几乎是想到什么骂什么,嘴皮子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 “你们以为拉低别人,就能抬高自己吗?其实你们错了,就算苏文士被你们诋毁了,他也还是比你们强,还强得多!” “这事实证明啊,咱们璃月人的眼光还是对的,就算苏文士被你们这样诋毁诽谤,他也仍旧屹立不倒,还是文人里的一面旗帜,由此可见,你们弱不是真的弱,是苏文士太强了!” “不过这话好像也不对,刚才本少还看见一个,写的什么,夜自黄昏黑,晨从破晓来,那谁写的,你自己吱个声!” 李自得嗷了这一嗓子,目光从缩着脖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众人扫过,又疑惑嗯了一声。 他这一声并不如何犀利,却是如平地惊雷乍起,使得周围桌下站着的文人,皆是身躯一颤,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哼,刚才不还能呢么?咋现在一个两个的,都死了!”李自得啐了一口唾沫,然后指着人群里,一个相貌还算不错的青年。 “你,给本少上来,别以为本少日理万机,就会贵人多忘事,这诗就是你写的,绝对错不了!” 那青年愣了会,接着深吸口气,一步踏上桌子,与李自得相对而站。 这个青年衣衫配饰还有点门道,主讲究一个温文尔雅,一袭青衫,在腰间佩着容臭,手上一把写着山水的折扇,轻轻摇动。 “小生刘玉琮,经过李公子!”他收起折扇,微微躬身,本就俊俏的相貌,面上浮现笑容时,让人如沐春风。 李自得的目中并没有重视之意,仿佛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般,他嗤的一笑,道:“你还真敢上来,也不嫌丢人?” “敢作便要敢当,既是小生所写,那便由小生来认,不似某些人,写了也不当场,徒留一个名头在外!”刘玉琮若有所指地说道。 李自得双目半阖,摇头笑道:“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敢说就说嘛,多说点,本少还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你不成?” “千万别怕哈,本少会记得的,你说了几句,本少都会记得的,呵呵呵……” 刘玉琮闻言,面上不动声色,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道一句:“公子好记性。” 李自得还是在笑,只是这笑看着让人有些不自在,就像是被一头野兽盯着的感觉,浑身发怵。 “过奖过奖,还是不如会写会说的你,这刘玉琮之名啊,若是今夜过后,没有在璃月大红大紫,那算本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这李自得摇着扇子,看似是在说帮助其提名,而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几乎摆明了在威胁他刘玉琮。 周边的文人也是倍感奇怪,为何上一次还站在他们这边,像是头头的李少,会跑到对方去呢? 至于一直在观战的苏平四人,则猜想是其父亲教导的作用,毕竟上次就能看得出来,李自得害怕其父的模样。 但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有李自得自个儿清楚,也只有他自己,可以做到上次刚骂过的人,这次给夸上了天。 这场仿佛对决一般的战斗还在继续,可是苏平那里已然没有接着听下去,因为他们四人的身旁,多出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位女子,她眉眼含笑,柔声说道:“苏大文士,奴婢家中小姐有请,不知您是否移步二楼雅间一叙。” 苏平一愣,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是又想到三天前的信件,便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沉吟。 三位学兄的表情,那便精彩了,在这瞬息的时间内,他们将小学弟从见面到子孙满堂的画面及过程都一一补全。 就这瞬息的时间,就这三个人,凭借明明没有丝毫眉头的事情,硬生生编排出了三出言情大戏。 只不过这些想法,苏平和那位女子,都是不知道的,不然恐怕就是一个沉默,一个慎怒的结果。 沉吟少许,苏平缓缓开口:“还不知您家小姐贵姓家何?” 这女子淡淡笑道:“奴婢家小姐姓柳,平日里喜读书文,对苏大学士的着作,喜欢得紧。” 话音刚落,苏平还没说什么,颜子渊倒是急不可耐似的,急声问道:“确定喜欢的只是作品,不是人?” “子渊学兄!”苏平眉头一皱,即便是乱点鸳鸯谱,也没这么点的,他们连面都没见过,而且自己八岁,这怎么可能呢? 这女子一时无语,竭力控制住抽动的嘴角,接着说道:“这奴婢就不清楚了,苏学士若想知晓,可以亲自问问。” 苏平看向三位学兄,在他们的点头中,讪笑道:“那就有劳带路,至于其他,还请您不必在意。” 曾皙和冉子有也是指着,被他们捂住嘴的另外一人,齐声说道:“没错没错,这家伙说的都不用管,他不重要!” 女子轻轻颔首,不知是答应还是没答应,总是她是把苏平带着走向二楼的雅间了。 而三位学兄当然也是跟随,耳边还传来不时两句…… “这也不是说你写得不好,就是感觉你在写废话一样啊,谁不知道每天是这样过的?” “李少,你这说得便……” 二楼之处,比起一楼要安静不少,雅间其实说白了也就是包厢,一般都是大把人喝酒,或是办事才会定的。 这一直自称奴婢的女子,将他们带到了一处门外后,抬手轻叩门扉,“小姐,苏学士到了。” “快请。”房间里,传出一道柔和的女子嗓音,光是听声,都可以想象得出,里面的女子,是怎样的优雅文静,如窈窕淑女。 颜子渊面上神色一动,就连曾皙和冉子有这次也是一样,不复方才的模样,一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学弟。 女子推开门,认出一个身位,轻声说道:“苏文士,请吧。” 苏平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好像没迈步打算的三位学兄,独自走进其中,就连那奴婢女子都没有跟进去。 那女子将门关上,就站在一旁候着,耳边却是传来道道有些不合时宜的谈论,正是她身旁的三人。 “你们两个啊,净想着当好人了,结果不还是一样,五十步笑百步!” “那不一样,我们至少多坚持了一会。” “的确,这不可同日而语……罢了,曾兄,颜兄,小学弟他是否能够...抱得美人归呢?” “那不清楚,你忘了他游学路上,碰见的两个女娃了?” “那倒是,不过这位小姐,应该至少是碧玉年华,小学弟也长了一岁,说不定呢?” 女子低着头,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她真是想说,自己家小姐对苏平没意思,或者说,对小孩子没有意思,你们想得太多了! 第72章 有女柳慧 门内,苏平在踏进之后,就没有再走动,因为这样留给三位学兄的救援机会,是最大的。 “苏学士,今日终是有幸一见。” 房间中央的桌子旁边,端坐着一位女子,其衣着风格贴近古璃月,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也十分具有大家闺秀的做派。 只不过这女子的容貌,较璃月人不同,她的秀发是金色的,五官十分立体,双目睫毛轻微颤动,微笑着看向苏平。 “请坐,苏学士。”女子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靓丽的容颜,得体的打扮,让人很容易下意识地答应。 不过这次她遇见的,是苏平,是一个心思活络,经历颇多的人,他可不会就这样被迷惑。 苏平双目一闪,双手作揖,缓缓说道:“还未请教,小姐名讳?” 女子掩嘴轻笑,眼中似有水波流转,温婉动人,“苏学士通晓古今,饱读诗书,又是圣人门下弟子,莫非不知询问女子名讳,会令人误会?” “这自然是知道,但既然小姐邀我前来,必然是知晓我的,那我就不自我介绍了,但是小姐的名讳若我不问,也不会称呼,总不能一直叫柳小姐吧?” 苏平侃侃而道,说了一通似乎有些道理,又仿佛是废话阐述一般的言语。 柳姓女子又是一笑,不过笑不露齿,还用手遮着,让人看不清笑颜,只能听见轻微的笑声。 “不愧是苏学士,小女子险些便信了此言……呵呵,小女子姓柳名慧,家父是飞云商会旗下一支镖队的领队。” 苏平的瞳孔微缩,这飞云商会的名字,他也算略有听闻,对方是目前璃月第一大的商会,坐拥门下资产无数。 如此一想,即便只是旗下一支镖队,那也应该是富得流油的存在,毕竟要是克扣手下的薪水,那绝对走不长久,绝不是聪明人的行为。 “柳小姐,不知此次邀我前来,是所为何事?”苏平上前,走到那桌子旁边,在得知对方身份后,他就不怕了。 也不必怀疑这身份是伪造的,反正只要问了,哪怕这女子的身份是假冒的,苏平即便被抓,也能留下一点让人重视的线索。 “不是才说,不好总是称呼小女子为柳小姐么,苏学士这是?”柳慧微眨双眸,笑颜怡人,胜过鲜花良多。 苏平似不为所动般,平静地说道:“不破不立,即便自己所言,也并非绝对的正确,此为在下如今所悟。” “原来如此。”柳慧轻颔臻首,不知是真信了还是不信,总之这称呼一事,就算是在一来一回中,悄然结束。 “苏学士也姓苏,可是与东坡先生是本家或远亲?” “都不是,我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家庭。”苏平坐在其对面的椅子上,一下感觉出这些木材的价格不菲。 但是一家酒楼,就是再怎么富丽堂皇,也应该不可能用这样的木材才对,那么或许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包厢是私人订制的,装修也是特制的。 苏平的眼里莫名扬起一股叹息,然后化作了坚定,别人可以拥有的,他一样可以,未来打拼就是,此刻也用不着感叹。 “那倒是柳慧唐突了,小女子这以茶代酒,自饮一杯,谢罪可否?”柳慧端起茶杯,放在了嘴边。 苏平摇头,淡淡道:“这就不用了,询问家境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柳慧点头一笑,起身为他沏茶,暗道这苏平,不愧是她看好的文人,即便只有八岁,心性也非常人可比拟。 方才若是苏平不耐了,或是心火大旺,张口就骂,那么柳慧会做的,也就一件事,送客。 她在腹诽之时,苏平也在思索,他觉得,对方的邀请应该不会是无缘无故的,最少也会谈点事情才对。 但是世事难预料,柳慧在坐回位置之后,也只是闲谈了几句,压根没有提到诗句之类的事情,仿佛就像是认识多年的人,在唠家常一样。 苏平沉吟少许,也没有去问原因,只是提了一个疑问,“三日之前,我收到了一封……别致的信件,落款也没署名,不知可是柳小姐的亲笔?” “这个啊,确是小女子所写,当日未免苏学士不收,这才出此下策,还望见谅。”柳慧嘴角噙笑,如掀起一阵清风,让人觉得舒服的同时,还能够放松心思。 这样的女子,若是在商局之中,必是一棵盛开的摇钱树,若是与人交际,也是不错的选择。 但是此时的她,只是在与一个,在外面顶着不少骂名的小文人,还是一个孩子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单单这一点,就让人有些疑惑。 再看一直以来的态度,柳慧虽说看似有几分玩味和讥讽,不过这都无伤大雅,反而利于攀谈,可以作为拉进关系的桥梁。 苏平还是表面不动声色,而心中却是活络,对于女子的邀请之意,约莫猜出个五六分。 轻品了一口上好的茶水,苏平道:“柳小姐此番邀请,也是在下荣幸,至于那信件上的涂鸦……小姐下次若是还写,可以直接说明,我不会不收的。” “真的?”柳慧的美眸中,透出少女的纯真,这一刻的她,才是比较符合年纪的模样。 苏平点点头,道:“真的。” 且先不谈那封信让他有所感悟,就单单是这女子的友好态度,还有其的身家处世,苏平就没有拒绝与其来往的理由。 更何况,若要说拒绝来往,怎么看都好像应该是对方开口,然后他如被废弃一般,痛哭流涕才对? “呵呵,那便先谢谢苏学士喽。”柳慧微微颔首,姣好的面容洋溢着笑,是那种纯真的笑,而非刻意堆积起来的,假意的笑。 “不用,小事而已。”苏平也笑着,他本来混迹商场,就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如今明悟了真假后,这种分辨的感觉,更是清晰不少。 “对苏学士而言是小事,但对小女子来说,这可是难得之事呀!话说,苏学士最近可有继续创作?”柳慧目露好奇之色。 苏平摸了摸鼻子,轻声说道:“有的,不过近来繁忙,故而怠惰了,就放缓了些。” 柳慧双目一闪,微笑道:“那何时可以现世……嗯,小女子等待苏学士的新作,已经许久,如今更是期待万分!” “这个,未定。”苏平含糊其辞地回答,毕竟他对于自己的下一部作品,也确实没有个底。 或许三五个月,也可能更久,但反正最近一段时间里,苏平写不出诗来,因为实在是脑袋空空,没有落笔之感。 而苏平这十分随意的回答,柳慧记在了心里,当成是文人的那套缘的说辞,只是不同的是,她的确信了。 这是她对眼前文人的尊重,她看好对方的作品,便不会因为其家境,或是年龄,或是其他云云产生动摇。 从这一点看,她是个坚定的女子,也是一位举止符合规矩的大家闺秀,只是其容貌,更似蒙德人罢了。 咚咚…… 忽的,敲门声响起。 苏平第一时间看去,柳慧也抬眼望向门边,开口问道:“何事?” “小姐,抱歉打扰,刚才与苏学士同行的三位公子,方才下楼去参与……参与辩论了,现在看来,似乎有点不敌的样子。” 一直守候在门外的女子,接着说道:“方才三位公子嘱咐过奴婢,说若是看见他们举手而起,就告知苏学士一声,请他去帮忙助阵。” “奴婢这才斗胆打扰。” 柳慧双目微阖,没有去要问责的意思,而是转头看向自己的对面,瞧见苏平脸上没有不快神色,柔声道:“苏学士见笑了,是小女子管下不严。” 苏平一笑,他看得出对方的所为,如果刚才自己有了不悦,这女子绝对会维护门外的侍女,不过此刻看自己云淡风轻的,也就顺道找个台阶下。 这“借势”的举动,用的很是巧妙,既保住了侍女,也有了试探,或是考验对方的机会。 总之,是绝不会有损失的买卖。 对这样的举动,苏平倒没有看不惯的意思,相反又对这女子,多了几分赞赏,毕竟就十几岁的年纪,还家境优越,能够拥有这样的心思,已然是十分难得。 “没事,还是下楼看看要紧。”苏平摆了摆手,随着她一同走出包厢,走下楼梯。 那站满了人的大厅,并没有因为苏平与身旁两位女子的到来,而转移视线,因为他们的注意力,都被桌上的八人所吸引去了。 苏平看着那个方向,不禁嘴角一抽。 柳慧也是抬手掩嘴,露出淡淡的笑,眉眼间尽是柔情,好像看见了大不得了的事。 只见那原本站着李自得的桌上,此刻又添了七人,四四各自而相对,在众人注视下,张口便是如一挂银河吐露,字词言语间,璀璨如星。 说得激动入心时,还会用力一跺脚,震得整张桌子都是震了三震,但这震动之声,在骂战之中,却似泥牛入海,压根没有造成影响。 它震任它震,他骂任他骂,毫不浪费一丝时光。 苏平在楼梯口看着这一幕幕,心中已然明了,三位学兄这势如破竹的气势,哪里像是需要求助的? 那又唤他下来,目的只可能有一个,也只剩下一个,就是让他亲自入场,把所有质疑的声音,一一破除,树立属于苏平自己真正的名号威信。 第73章 何为错,何谓错? “苏小学弟,既已到来,何不速速上来,将眼前这些奸险之辈,清扫一通!”曾皙一眼瞧见远处的苏平,此时伸手一指,大声喊道。 他一句话道出,使得本就热火朝天的酒楼,更是热闹了许多,观望的文人如沸腾了一般,纷纷呐喊: “苏平在哪呢?在哪呢?” “我还以为他不敢来了,竟然还真敢出现,哼哼,待会咱们一人一口水,直接淹死他!” “诶~怎能如此粗鄙,我等文人,还是要讲道理的,咳咳……苏平崽子呢!死哪去了!你有本事写诗,你有本事别躲着不出声啊!” 这明显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语,让那些支持苏平的小部分人,面色一变,然后也大嘴一张,各种依据传出,想要堵住他们的臭嘴。 可惜他们既然是来反对的,那么当然就不可能有理有据地说话,各类子虚乌有的污秽事件,从他们口中传出。 一时间里,众人的面色变了又变,甚至还有隐隐盖过了桌子上那八人风头的架势,似乎要将那酒楼的屋顶掀翻都不罢休。 眼看局势要一发不可收拾,苏平觉得是时候出场了,便是朝身旁的两个女子挥手告别,然后先前几步走去。 留在原地的两个女子,静静地看着他走到人群边,在准备开口时……被一人拉住手臂,然后高高举起,比其他人还要高出一筹的样子。 紧接着,抓住苏平的人,直接挤进人堆里,一步没有停留的,将苏平毫发无损地送到桌子上。 在被放下的那一瞬间,苏平回头才看清楚,把自己送到的人,那是一个身着短衫的壮汉。 其此刻衣衫不整,直直望着李自得,面露恭敬道:“少爷,人带到了。” “行行。”李自得摆了摆手,一步跨出后,蹲在苏平的身侧,一脸的嘘寒问暖之意,道:“大学士怎么样?需不需要准备点东西?” “口渴吗?我让他们上壶酒,啊不对,苏学士还不能喝酒,那就上茶好了,掌柜的,上茶,要最好的!再搬张椅子过来,别累着咱学士了!” 苏平看了眼这番做派的李自得,若有所思,而三位学兄望向他时,面带微笑,似是觉得这一幕,颇有喜感。 而围观的那些文人,无论支持或反对的,都瞪大了双眼,因为这在纨绔界大有名声的李少,竟然对这个半大点的孩子,好像很尊敬的样子。 如此堪称惊天动地的一幕,让他们震惊了,同时又深深地疑惑起来,难道苏平的背景,其实很大? “嘶,不会苏平是哪个大家族在外历练的子弟吧?” “姓苏……也不是没可能。” “想多了吧,他要真是背景深厚,李少去年敢大张旗鼓地办批斗会?然后还不明不白地结束?” “也对啊,去年那又是咋回事呢?” 无数疑问与震撼,充斥每一个人围观的人心中,他们或多或少地,都有了一点退意,毕竟要真是大家族的子弟,那他们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酒楼里显得最平静的,除了知晓苏平家世,站在桌上的三位学兄外,就是远处微笑着的柳慧。 这两处,可以说是在酒楼嘈杂中,剩下的一方宁静之地了,此外,全部是混乱,与惊疑不定。 这样相似的神色,也在站在桌上的反对方五人脸上浮现,他们都有些迟疑了,不知是该坚持还是该反水。 但是其中有一人最先恢复过来,他就是刘玉琮。 除了之前帮人混进私塾之外,他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只不过比起八岁的苏平,他要显得平庸些。 刘玉琮望着苏平,目中露出些许轻蔑,不过其他人看不出来,只会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为何一直盯着个孩子看。 “嗯?”苏平瞬间察觉,正对上那刘玉琮的视线,平静如水的目光,似乎并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一样。 这看若无物的无视,比起轻蔑和不屑,要更让人难以忍受,尤其是刘玉琮,他对于他人的目光与评价,尤为看重。 如今被苏平以的目光看着,他觉得自己似被当众扯开衣物,狠狠羞辱了一顿,内外都如火烧般的滚烫,静不下心。 “苏学士,未曾今日竟会见到本人,刘某方才还以为,学士又要如去年那般,断尾求存了!” 刘玉琮这已经是明晃晃地在骂人了,比起刚刚的一切旁敲侧击,都要有力,也要更得罪人,更难收场。 心不静,分寸则乱,若放在平时,刘玉琮会忍下来,可是如今万众瞩目,还面对着一个他自认为的仇人,当然无法如平时那样隐忍 。 苏平面不改色地回头看了一眼三位学兄,他们都面露微笑,见小学弟看来了,便是轻轻颔首。 随后苏平也点了点头,再望向那刘玉琮时,稚嫩的脸上竟显露出沧桑之气,这本不应该出现的一幕,却也不显得突兀。 他纯净的双目也不再是柔和,而是变得锋利,变得如刀似剑般,让人望之心中一怵。 即便是心中有万分气愤的刘玉琮,与他对视时,也恍惚了,也迷茫了,他凭什么……凭什么与他斗,凭什么? 在刘玉琮陷入这迷茫的同时,苏平开口,孩童的嗓音传出,但是中气十足。 “王瑞,你在私塾时曾对我不敬,而今被除了学籍,扫地出门后,倒是更加猖狂,竟然还敢用上这种词了,若再给你几年,岂不是七星都不放在眼里!” “你,你胡说什么!”刘玉琮心底一急,但还是竭力地压了下来,他明白此刻不是爆发的时候,不然一切前功尽弃。 可惜他方才先开了那口,接下来苏平要如何骂回来,都会显得合理,想到这,刘玉琮心里扬起一抹悔意。 这悔意还没有持续多久,便又被气愤和羞怒取代,因为苏平接下来所说的,一字字一句句,无一不在刺他的心,戳他的脊梁。 “我何时胡说了,莫非你不叫王瑞?那你不叫王瑞,为何当初要自报此名,是觉得本名不堪受用,亦或是攀附权贵故而改名换姓?” 刘玉琮一咬牙,张嘴就要反驳,可是苏平不给他这个机会,一股脑地接着说了下去,就算是他强行反驳,对方无论声音气势,也都比不过自己。 “你如果是为攀龙附凤改了姓名,那就是丢了文人墨客的风骨,你若是自惭本名不堪,那就是对父母的不敬,他二老养你多年,你却连个名字都不敢报出,真是可耻可恨!” “你若是为了行骗,那便为无礼无德之举,你若是单单为了辱我,随口报的名字,那是为以下犯上,不尊学兄!” “更是对夫子的不敬,对所读圣贤书的不敬,对天地生民的不敬!你倒说说,你究竟犯了哪一条过错!” “我……”刘玉琮面对这要自己回答自己有错的话语,他心知绝不能正面回答,否则就是着了套,会陷入对方有利的局势。 而要杜绝这种事情的办法,就是打破出去,刘玉琮心中肯定了这个想法,当即淡淡开口,“我没犯这上面的任何一错。” 苏平双目微阖,内心冷笑,但面上还是那副严肃的责问之色,斥声道:“没犯这上面的错,难道就没犯其他的错么?” “夫子曾言,吾日三省吾身,这即便是有我没说出的,但你曾经犯下的错误,那也应该说出来,不可藏着掖着。” “这个道理当初私塾讲过,你虽已经被逐出师门,但是好歹在私塾待过一会,莫不是连夫子的教导都忘了?!” “做人不可忘根,饮水亦要思源,你即便不再是夫子的学生,身为璃月人,就不该学这理念,当做人生准则吗?” 苏平的话,可谓是字字诛心,几乎是将他刘玉琮做过的缺德事,还有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尽数道出了。 这险些让刘玉琮当场爆发,抓狂发癫,不过碍于心中的计划,还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哦?何来的这一说,但某也想请问苏学士,一直紧咬某有罪,是否过于咄咄逼人了些?” “如此行事,实非孔圣理念规矩,莫非学士要为自己的私欲,置授业恩师的声名于不顾?” 苏平没有犹豫,直接地说道:“说你有罪,难道很难吗?要不是看在众人齐聚,不想污人耳目,也为你留些面子,你当自己真可以站到现在!” “再者,我咄咄逼人如何?我就是一口咬定又如何?我既没有替换姓名,行得端坐得正,也无污蔑羞辱他人之举,为何不可如此?” “难道占理的一方,还要考虑施暴者的感觉,而去可怜对方吗?难道我得了理,反倒还需要饶人吗?” “若真是这样,我看今日的辩论,也没有召开的必要,若是不明,以何去辩,辩输了辩赢了又有何用?” 刘玉琮被这话语所震慑,愣住后下意识地回答道:“赢了当然是扬名立万。” 苏平见状,乘胜追击道:“为此所召开辩论,说是为论诗,实则不还是一场摩拉的交易,赢了也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要想这世间不是如此,那唯有树立正确之志,弘扬正气浩然!我再最后问你一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第74章 我心无愧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刘玉琮双目大睁,竟是再说不出其他话来,除了这不知道,仿佛他就不会另外的字眼一般。 “不知道?你竟敢说不知道!”苏平仿佛痛心疾首,颤声道:“你可知你站在什么位置,你可知如今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万人听闻。” “在这众星拱月之中,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对他们造成巨大的影响,可你竟说你不知道,这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明是不知道之事,你却一副运筹帷幄,好像掌握一切都模样,你可有自知之明,可有求真知理之心!” 苏平的话,掷地有声,在浩然正气的抒发下,经久不绝,时刻萦绕在众人的耳中,使得愣神的他们,终于是惊醒。 “这,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 “我们刚刚,就是在反对这样的一个存在?荒谬,荒谬!” “他才八岁,竟然就有这样的思想与觉悟,更是孔圣人的学生,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反对方中,一些先前被误导,或是蒙蔽的人,此刻总算是看清楚了,这苏平并非徒有一点虚名,而是这虚名,配不上他。 那反对一方如此,更别说支持的一方了,他们在苏平势如破竹,井井有条的话语中,一次次的挺立腰杆,双目宛如星辰般明亮。 因为他们的支持不是无用功,他们的支持,获得了回馈。 苏平望着众人,这人声鼎沸传入耳中,那是对他的认可,虽然其中还是不乏有些人闭口不言,脸色发绿发白的,那些人,就是功底不过关,还站在反对方的人。 此时面临墙倒众人推,越来越多的文人步入支持一方的局面,他们也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坚持下去,要么即刻跳槽。 刘玉琮心中颤动,竟是双腿一软,向后倒去时,被人扶住后,送下台去了。 而在有些人陷入这两难之时,有一位老者踏上桌子,其双鬓与胡须苍白,背部微驼,但是暮气的双眼中,隐隐有一股神存在。 这老者看了一眼苏平,淡淡地开口:“小友,你方才言辞凿凿地说,他这里外不是人了,那老夫倒想问问,你可曾犯错?” “自然有过。”苏平双目微阖,平静地说道。 老者微微点头,接着缓缓说道:“既也有过错误,那何不宽恕待人?须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之理,小友以为呢?” “理倒确实是这个理,可是你做到了吗?”苏平的目光落在老者的面上,那一道道皱纹很是清晰,那是此人历经繁多后的证明。 老者直视着苏平的目光,一刻不曾移开,那其中似乎也蕴含了岁月流逝之类的沧桑,只不过并非感悟,而是亲身经历。 “没有,但老夫敢言,直到此时所做之事,皆问心无愧,对得起天下,对得起众生!”老者的嗓音粗哑,在大厅中回荡,传入每个人的心间,经久不息。 苏平呵了一声,面露微笑,在浩然正气的增添之下,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似这张稚嫩的面孔下,隐藏着许多的故事。 “没心没肺,自然也就可以问心无愧,就像现在,你不是也在帮他人与我作对?” “小友此言差矣,老夫之行,澄如明镜,老夫之心,从未扭曲,故此所作所为,皆是顺应人心,问心无愧!绝不会是你所说的那般,没心没肺!” 老者缓缓道来,其慈祥的面容,让那些摇摆不定的反对者,又硬气了起来,如重振士气一般。 苏平沉吟,他身后的颜子渊双目一闪,就准备开口,可却被身旁一人拉住了。 “相信小学弟吧。”拉住他的人,也就是曾皙,此时附耳小声说道。 颜子渊略一点头,不过心中积攒的字句与怒气,都已经是整装待发的程度,但凡小学弟不敌这老家伙,他说什么也要大骂一场。 他是如此,曾皙和冉子有那边,自然也是不用说的,口中蕴藏的言语,可如利剑般刺出,伤人不见血。 沉吟之中,苏平望着老者的目光一变,那沧桑不再,而是被审视取代,岁月在此刻,变幻为了真假。 这是他感悟而来的能力,可以通过浩然正气运转,改变自身在外的气质, 老者在发觉这一变时,瞳孔一缩,像是狐狸被踩住了尾巴,将要爆发了似的,就处在崩溃的边缘。 不过瞬息过后,他又及时调整了回来,面色平静了许多,只是其目光还有些阴霾,仿佛抑制着的野兽,正在呲牙,正在无声地吼。 苏平的目光坚毅,大声说道:“阁下说了如此之久,还不曾说过名号,这不是犯了先前所说的,不敢自报?” “老夫本以为,小友可通过面相言语看出老夫身份,却不想造成了困扰。”老者面不改色地缓缓道来。 “老夫姓叶,名束闻,承蒙各位的爱戴,有一号曰拂昵先生,至今作七言诗十五首,赋说九首,也算是有些成绩。” “不知苏小友,对老夫可还有疑问?” 苏平微笑,轻叹一声后,望向自己身后的椅子,还有帮忙双手端着茶,形似书童的李自得。 这都是方才,那叶束闻在言语之时,由酒楼掌柜亲自送来的,送来时他脸上还挂着笑,好像巴不得早些如此。 竟是完全没有一点大掌柜的架子,苏平自然也清楚,那是因为自己身旁的李自得,因为这座金山一般的存在。 比起和这一位的交好,在酒楼里,大庭广众下搬个椅子,泡盏茶怎么了?他可恨不得多来些这样的,好让酒楼蒸蒸日上呢。 当然在这些东西送上来之后,李自得一摆手就把人退走了,然后亲自端着茶,站在椅子旁,形成苏平刚刚看到的一幕。 “嘿嘿,苏学士快来试试这椅子如何,要是不舒服,我让他们再换,换到舒服为止!”李自得含笑说道。 在这张也算是俊俏神秀的脸上,台下有些人却是看出了一丝,本以为绝不可能出现的神色,那就是……谄媚。 苏平在看见的刹那,也是眼皮一跳,想想从前的纨绔,如今成这样子,他心里也有些复杂。 片刻后,苏平动身坐下,坐在那张黑得发亮的椅子上,心中不由得再叹一声。 “这张椅子,少说能值半座酒楼的价钱,竟然被我坐着了,只是因这李自得的一句话……果然是富家少爷该有的权利!” “来,苏学士喝茶!”李自得看对方也没有说什么,也就将茶端到他的面前,“这茶的味道,苏学士尝尝喜不喜欢,要不喜欢咱们也换。” 苏平接过茶盏,稍微闻了一下,内心已经有些累了,不过表面还是不动声色的样子,就这么托着那个茶盏。 这茶盏通体都是玉雕漆而出,色泽和质地都是属于上乘,晶莹剔透得像是天上才应该有的物件。 而里面的茶叶,苏平只是闻闻,都觉得很是不简单,茶香绵延,温厚如春风微拂,使人魂牵梦绕。 类似的这种茶,苏平自己上辈子都不太敢多喝,可是如今又见识到了,难免怀念。 他也不得不感慨,这寸土寸金的璃月港,还有这偌大的酒楼,以及李自得的威势,酒楼掌柜的藏货贵重。 “拂昵先生,在下这么坐下,没问题吧?”苏平深吸口气,看着手上的茶盏,缓缓开口。 叶束闻眼里有不屑一闪而过,他还是那样仿佛慈祥老人的语气,缓缓说道:“这个无碍,小友嫌累了便坐下,无需考虑其他。” “你这是在明里暗里地说我吗?”苏平抬头,双眼中的真假直视而去,似乎能够洞察一切般,让与其对视的人,都有些颤抖。 毕竟被一个人,仿佛里里外外全部看透了,一丝不挂的感觉,可是会心里发毛,脊背发凉,由衷的感到恐怖。 这叶束闻,就是如此。 他很怕自己的内心被看穿,不愿自己的事情,被他人所染指,尤其是在这万众瞩目下,他不允许自己,被这样对待。 苏平目中有了些许波动,然后露出一副查明真相的神色,不疾不徐地说道:“阁下先前既说所行之事,无愧于心,无愧天地众生,那我便想再问一句,你之心,是何居心?” 叶束闻一愣,心中的记忆涌入,如潮水一般不断起伏跌宕,似要撕裂此刻的他。 而这个时机,苏平自然不可能放过,当即急声开口,“你说孰能无过,却是来阻止我自证,而不提刘玉琮的所作所为!你这不能算错?” “我因他人诋毁诽谤而来,破除一切流言蜚语,要将事实展现在众人面前,我又可有错?” “若说言语不当,方才他可比我要狠厉许多,想必拂昵先生应该那时到来了,我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敢问我何错之有?” 叶束闻沉默,不是他不想反驳,只是心中此刻复杂,使得话语到了嘴边,也说不出口。 苏平则是抬手一指,仿佛痛心疾首般,声音嘶哑,“我为自己辩驳,我亦无愧于心,无愧天地众生,反倒是你,一直纠缠,你没错?” “你有错,你有大错!” 苏平神色严肃,声音回荡震响,整个大厅在这一声下,轰然而动,文人们,都沸腾了。 第75章 退散 苏平的言语轰轰,让叶束闻牙关紧咬,却是不敢开口反驳,因为他看着对方的双眼,就有一种被握住了命脉的感觉。 这种随时可能被当众践踏的事情,光是想象出来,他都无法接受,更别说真的发生。 故此,这叶束闻一直默默不语,就算刚刚被那样问责,也是低着头,像是默认了一般。 看见此番迹象,他身旁的那四个辩论者,眉头紧皱,就想要开口辩解,可是苏平不会让他们如愿。 “注解诗文,标明事例,本就是为了让诗篇名气更高些,让更多的人看到,你们却在这胡搅蛮缠,说我沽名钓誉!” “我是求名利了又如何?你们当中,可有哪一人是将摩拉当成粪土的?若是有,随便你们说,我绝不回一句嘴。” “但你们,可有啊?” 苏平的目光扫过那四人,竟没一人敢开口辩驳的,还在其目光投来时,垂首而下,似乎都无法与其对视,像是怕了。 不仅他们四人如此,整个大厅内的嘈杂声音,都是骤然一静,就连支持着苏平的那些文人,也被这一声,吼得抬不起头。 因为这真假在显现之时,可以让人分不清真假,而苏平此刻胸有成竹的模样,让他们觉得自己的把柄如被死死掐住了般,不敢有所反驳。 或许心中正气十足,与阅历丰富者,可以抵抗很久的时间,就如那叶束闻,就让苏平费了一番口舌。 但也不是仅此而已就足够的,这老者本就不占理,方才在言语里还暗戳戳地讥讽,当然心里有鬼,无法静心凝神。 苏平也是占了这个破绽,才能这么快地反击成功,否则怕是还要许久,才可能将对方骂得找不着北。 大厅之中,一片寂静,少许时间后,有的人抬起头,看着那坐在椅子上,品尝佳茗的孩童,心里终于是恢复了平静。 至于那反对一方站在桌子上的四人,早已不知踪影,只剩下叶束闻还强撑着,站立在那里。 “拂昵先生,可还有话要说?”苏平品了一口茶后,缓缓问道。 叶束闻面露苦涩,浑浊的眼里,是一个坐着的稚嫩孩童,可是这个孩子的强劲程度,却是远超他的预估。 虽然此时的苏平,已然收起了浩然正气,双眼中也没有了真假感悟,但是这形式,眼下也再也无法挽回。 对方正是气势如虹时,此刻去寻晦气,怕不是要让自己成晦气了,叶束闻好歹活了几十年,还是看得懂时势的。 “老夫已无事,这就告辞。”叶束闻摇了摇头,转身就走,只是在下桌子时,险些摔了一跤。 在站稳之后,这有些驼背的老人,连忙挤出人群,在无数冷言中,灰溜溜地离去,这一次离去,估计是要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出现。 毕竟一把年纪了,落下张老脸来为难后辈,也算是晚节不保,若叶束闻真是一个看得清的人,不躲个几月,是不会出来的。 这叶束闻的离去,倒是没再引发什么轰动,因为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苏平那里,静待他的话语。 苏平又喝了一口茶水,便是站起身,将只剩下茶叶的茶盏,放在那椅子上面。 “诸位都是璃月港的有头有脸的人,今天来参加这大会,也真是给苏某面子了。”苏平看着众人,声音高昂。 “本次大会,本是为了辩解苏某做注解的动机,未曾想方才会有人胡搅蛮缠,倒让各位看了笑话。” “好在结果不错,苏某也解释清楚了,此后诸位便请自便,有意饮酒者请留下,魂牵笔墨者,就早些回去,抒发心中锦绣吧!” “哈哈哈,好,咱听苏学士的!” “来,苏学士,在下敬你一杯,我喝了,你不用!” 一众文人大笑,少数还是苦着脸,默默地离开,没人注意到。 苏平站在桌子上,看向楼梯口时,那里不见两位女子的踪影,应是走了,这他倒是知道,就在那老人走后不久。 “哎哈哈,那个苏学士啊。”李自得脸上堆砌着笑,似乎带着什么事情,来求苏平一样。 “这个……茶的味道,还可以吧?”李自得搓着双手,笑吟吟地问道。 苏平摸了摸鼻子,点头道:“还可以。” 其实他说这话时,自己心里都不信,毕竟这样名贵的茶叶,至少上百万摩拉才能买个一两的程度,怎么可能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还可以”就打发走的。 但是出门在外,首要的就是不能露怯,即便天衡山崩裂在前,苏平心里再慌乱,也要面不改色。 李自得脸上的笑容更甚,只是因为嘴角咧得太大,本来俊俏的相貌,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呆愣,甚至是淡淡的猥琐之感。 “咳咳,那苏学士不知可否赏脸,去一趟寒舍?”李自得望着神色没有变化的苏平,接着说道:“上次一别后,我就立下誓言,今后必定悔改。” “对苏学士你这位引导之人,我心中感激,但是无处可体现,故想请学士光临寒舍,让我也尽一番地主之宜!” 苏平看了眼三位学兄,后者皆是点头同意,并且一脸地赞同,如果这李自得没有刚刚那副表现的话,即便是再怎么改变,他们也不会同意。 不过经过方才的一幕幕,他们对这纨绔的印象,已经然改变了许多,至少绝对比去年的观感,要好许多。 “既然学兄们同意,我就却之不恭了,还麻烦李少带路。”苏平缓缓开口,面露微笑。 李自得一听,当即大手一挥,招来六个大汉仆从,他望着这六人,指使道:“围起来,别待会哪个心里不舒服的,突然发疯!” 那六人齐声称是,然后站在桌子旁边,展开双臂,围成一个半圆,使得原本挤满人的地方,有了落脚的空隙。 “苏学士请,三位学士也请。”李自得站在那地上,回身笑道。 曾皙摇头,道:“我们便不去了,小学弟去即可,记得莫要太晚回来。” 他言语时,其身旁的颜子渊和冉子有也微微点头,目中满是柔和,那是一种类似有成者,对于即将成者的欣慰,与同处一个屋檐下的关怀。 李自得还想再劝几句,不过三人都十分坚决,这也就没了办法,总不能直接拿绳子绑了去。 “那三位学兄,小弟先行一步了?”苏平看着他们,似是在问询一般地开口。 冉子有摆摆手,微笑着说道:“去吧。” 苏平这才点头,跳下桌子,随着李自得在六个大汉的围绕下,慢慢离开。 在临走之前,苏平又深深望了一眼学兄们,这才跟随李自得而去,徒留下一大一小两道背影,还有那旁边的八个健壮身影。 酒楼的掌柜站在门口送别,他那一张干瘦的老脸上,满是喜悦,他真巴不得多来些这样的事情,多来些,他的酒楼就多赚些。 至于嘈杂喧哗和踩桌椅什么的,他才不在乎,反正就算平常开业,也会有这样的事,作为一个酒楼,闹腾点,不也正常么? 酒楼之中,曾皙,颜子渊,冉子有面面相觑,相互看着对方,面上还带着笑意,好像挥之不去一般。 这笑容本来很可掬的,可是被一些人看在眼里,总觉得不太正常,感觉很诡异的样子。 就好像是卖了东西后,自己大赚,被卖的还不知情的感觉,再一联想刚刚,苏平一直看向这三人的举措,简直细思极恐。 而一个猜测,也在他们之中,诞生而出,那就是苏平并不是这样心智成熟,主要是依靠那此时桌上站着的三人。 不过被真假感悟震慑了心神,这一点,他们只得归咎于是心里有鬼,所以不敢和那孩子对视而已。 酒楼之中如何暂且不谈,酒楼之外,苏平跟随着李自得离开后,内心暗笑。 这笑不是因为身旁的人,而是因为猜想到酒楼内,那一部分人的反应,他表现得一副听从学兄的模样,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毕竟就是再怎么样的天骄,就算八岁能写出两首还算可以的诗,在面对这样大的场子时,难免会露怯的。 所以苏平才不时望向学兄那边,就是在无声地表明,他的心智还不够,并非所展现出来的运筹帷幄,还是需要一个依靠,还是有所担忧的。 这样一来,就显得平常一些,可也合理许多,至少省去了可能会有的不少麻烦事,何乐而不为呢? “嘿嘿,苏学士,就在前边不远了,你看,这面墙就是寒舍的院墙。”李自得正走在街上,忽然指着一座红漆高墙,悠然说道。 苏平看着这颇高的墙,估摸着就是身形较高的人,没点功底在身,要翻过去也是难度不小,更别说这是大户人家,肯定是有护院的。 收回目光后,苏平接着迈步走去,并没有因此动摇内心,他知道对方家里很有钱,也不觉得自己就贫贱了。 等未来之时,他也可以住上像这样的大房子,到时将父母也接到璃月港来,他在这里娶妻生子,让二老得享天伦之乐。 这是苏平的目标,一直没有变过的目标,也是如今还在初期,但最终要达成的事情。 继续前行,又绕过一个转角后,李自得一指前方,“前面就到大门了。” 苏平望去之时,却是一愣,双目闪过一丝疑惑。 就连李自得在定睛望去时,也怔住了,因为自己家的门口,竟然围了至少有数十个人,还七嘴八舌地,左右议论着些什么。 第76章 门前闹市 “这,护院是都死哪去了?也不赶一下人的。”李自得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身旁没有神色变化的苏平,脸色才好了一些。 李自得悠悠说道:“苏学士,让你见笑了哈,我这就让他们去清场,保准不会打扰到我们。” 苏平看着这似曾相识,前不久也刚刚发生在自己家的一幕,有些哭笑不得,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定数,非要他看见这些吧。 “这么多人围观,应该是出了什么事。”苏平淡淡开口。 李自得摆了摆手,拍着胸脯道:“能出什么事啊,应该又是有人堵门口要钱了,学士瞧我的,这就给他们打发走了。” 话音未落,却是听见一声凄惨的嚎叫,从围观的人群中传出,那嗓音是个女子,仿佛承受了无尽的悲痛。 “少爷,奴家错了,您就行行好,让我回来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您,侍奉您的……” 苏平一挑眉头,然后看向李自得,仿佛在无声地问,这可以说是没什么事? 李自得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这人群时,视线仿佛透了过去,可以看到那其中的女子,是谁一样。 站在这里,李自得抬起双手,搭在嘴边,大喊道:“都干什么呢,堵别人家门口,想吃官司是不是!” “护院,给本人赶人!” 话音未落,那些围观的人,转头向着声音传出的方向望去,皆是一脸的怒不可遏,好似同仇敌忾般,站在了同一战线。 随着望去的,还有站在门口,拿着长棍以防万一的护卫,他们听见了这命令,也是面露难色,没有动弹。 李自得见自己的话没人听了,气得狠狠一跺脚,咬牙切齿道:“这帮人真是闲的,前几天刚来,现在又来,还没完了是吧!” 他深深了吸了一口气,让六个大汉将他和苏平围住,准备像酒楼里面那样,再次挤过人群。 不过这一次,似乎是有些困难了,因为这些人的手上,有酒楼里那些文人没有的,集市上刚买来的烂菜叶,或者臭鸡蛋。 要是砸那样一下,疼倒是不疼,只是很丢人而且身上的味道,可能会像多年没有开启过粪坑一样,浓郁且难消。 李自得见此,连忙让他们停住,与这些人僵持在原地。 就在他思索着,要不去喊千岩军来管事的时候,那人群之中挤出一个神色憔悴,面容消瘦的女子。 这女子一看见李自得,当即脸上止不住欢喜,咧嘴就笑,然后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一边磕头,还一边说道:“少爷,奴家知道错了,您就让我回来吧,奴家今后,一定不会再犯的!” 李自得脸色一沉,有股苦涩占据在他的眉心处,但他只是摆摆手,道:“过去了,就过去吧,别再提了,对你我都好。” “少爷……”那女子愣愣地看着他,双目中有泪珠流转,显得楚楚可怜,让人看了不免生出一股保护她的念头。 可李自得却是视若无睹一般,沉声道:“你走吧,我不欠你什么的,以后也别再来了,扰人清净!” 女子嘴唇一颤,泪水从眼眶中流出,梨花带雨,声与泪俱下,“少爷,奴家知道知错了,您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奴家……奴家的母亲现在已经饿得眼前都看不见了!” “奴家是迫不得已才来求少爷,请少爷大发慈悲,给奴家一个机会,奴家来世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少爷!” “求您了!” 李自得在听见其道出老母亲的近况时,呼吸紧了紧,面色更加沉了几分,只是大袖一甩后,愤然转身,“你不走我走!” “少爷。”那女子见李自得还是不肯松口,便把目标放在了孩童之身的苏平身上,哭喊道:“先生,还请先生看在与奴家有一面之缘的份上,劝劝少爷吧!” “若是少爷能够回心转意,奴家必定答谢您,今生还不完的,来世在还,生生世世,直至报答完您的恩情!” 苏平看着这女子,在她说出那一面之缘时,倒是想起了是在哪里见过,这女子就是去年那一场论诗中,李自得大少身旁的其中一位清秀女子。 只是眼下的情况,苏平还不明他们之中牵扯了何事,不能有所评判,也就随着带他来的李自得,一起转身准备离去。 这过程中,苏平的脸上一直很平静,没有因为女子是 的哭喊动摇半分,也没有因为那是个女子,就心生怜悯,也没有那是个女子,就先入为主的,认为一定是李自得做了过分的事情。 当然,要如果不是今天的这一次,苏平估摸着,自己就算是不去想,心里也会隐隐觉得,是李自得的问题,毕竟纨绔子弟给人的印象,一般都是这样。 “喂,没看见她都哭成什么样了吗?就这么走了,你们俩还能算是个爷们吗?!” “就是啊,这姑娘也是可怜,被恶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前几天我还看见她了呢,唉,不堪说啊……” “你给她一个机会又怎么了?男人应该大度一点,再说你娶媳妇儿回家,你不宠着你娶她做什么,一起受罪啊?” “唉,这对那个女孩子太不公平了,明明这么低声下气地恳求了,那两个男的还和没事人一样,真是铁石心肠!” 围观的人群,或是破口大骂,或是为女子命不平,或者娓娓道来那女子如何惨的云云,可就是没一个人问,女子为何会被赶出家门。 还没有走远的李自得,听着这如洪流一般汹涌而来的话语,脸上阴晴不定,最后噗嗤一笑,眼里带怒。 他这是被气笑了,被那群人说的话,给生生地气笑了。 其身旁的苏平抬头,望着这感觉并不如表面这样简单的青年,没有开口。 李自得轻吐了一口气,目光柔和了一点,看向苏平,讪笑道:“让苏学士看笑话了,是我不好,早知道这样,就先不回家了,扰了学士的耳根。” 苏平摆手笑道:“身在闹事,只要心静,那也可以很静,再说偶尔看看热闹,也是不错。” “李少,眼下这事,还是尽快解决比较好,不然影响扩大了,就不止是影响了。”苏平缓缓开口。 从方才一直到现在,那李自得都彬彬有礼地待他,那它当然也不可能,就因为几十个人的话语,而临阵倒戈。 至少在事情真相被揭发之前,他不会走。 李自得点了点头,随后蓦然转身,看向那还是跪在地上,眼睛不断漟出泪水,楚楚可怜的女子。 “你再不走,就休怪我了。” 一语之下,女子见他转身看来,原本涌到嘴边的求情话语一滞,她小嘴微张,好像愣住了那里。 片刻之后,这女子似乎是缓过神来,语气坚决道:“不走,奴家不取得少爷的原谅,是绝对不会走的!” “呵呵。”李自得笑了,笑容满面,可是却有些冷,尤其在女子看来,竟是娇躯一颤,险些向后倒去。 女子连忙低头,不再去看李自得,后者却是轻叹一声,缓缓说道:“本来给了你一条路走,是你自己不要的,之后被别人怎么说,就怨不得我了!” 女子双眸大睁,带着不可置信之意,她心里此时也乱了,但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对方想着好歹是名门世家,应该会留点脸面的。 但其实,她不知道的是,这样聚众闹事之后,李家若是一点表示都没有,那才真是不必存在了。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这八门之一掌事人的李家,何况这身为掌事人儿子的李自得。 “本来,你如果好好地离开,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每月给你笔摩拉,让你养活你母,结果你三番两次的上门,简直是不把我李家放在眼里,也没把我李自得放在眼里!” 李自得双眼中怒火喷涌,咬牙道:“每次我一想起,你是为了什么被我赶出去的,我都觉得好憋屈,可是这气无处可撒啊!” “既然你不要脸,我也就不在乎了,今天就当着这些人的面,我把事情挑明了说清楚,从今往后,你也别再来了,就当……放过我。” 女子望着这俊俏的男子,看他决绝的样子不似说谎,心里也是惊疑不定,慌忙之下,竟起身冲向了他。 可那六个大汉却也不是摆设,他们虽一直不语,旁人亦可以当他们不存在,但是想要靠近李自得的人,除了老爷,其余人没有命令,那就休想做到。 其中站得最前的那个大汉,大步一跨,浑身气势就让人一震,让那女子在有了片刻迟疑后,才继续跑了过去。 这大汉当然不会放任她如此,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这女子的双臂,将她给直接提了起来,双脚触碰不到地面。 李自得也在此时,才去正眼看了看这女子,与他的印象中,甚至与其上一次来时的变化,都很大。 这女子一头黑发散乱无光,原本秀气的相貌此时只能用消瘦来形容,双眼中满是悲伤和憔悴,似乎久未合眼。 其衣衫也破破烂烂的,穿着都洗得掉色的不合身衣服,边边角角处没有定边,线头胡乱蹦出,看着就不像从大户人家里走出的。 在看了一眼之后,李自得也没有回心转意,没有放过这女子的想法,可能是因这女子的遭遇,都是咎由自取。 第77章 一句奉劝 一年的时间,可以让一个人发生怎样大的改变,或许苏平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一条活生生的例子。 一年之前,这女子的相貌秀丽,即便说不上多么惊艳绝伦,可也是一个健康的人,这与此刻憔悴消瘦的她,很难让人联想到一起。 再说衣着,一年前的她,所穿的不是绫罗绸缎,可是那也好过,如今扯块破布披在身上的寒碜。 如此大的变化,加上方才她与李自得之间的话语,其中的纠纷缘由,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 “李倩。”李自得道出这女子的名字,心中痛了下,说道:“你在海灯节时,和那个唱戏的跑了,还卷走我送你的不少金银首饰,现在又回来,是都挥霍没了?” “是……是他把东西都偷走了,害得我和阿妈每天吃不饱饭,什么都买不了,少爷,奴家真的知错了,知错了!”李倩的声音嘶哑,听着凄厉无比。 李自得却是不为所动一般,接着说道:“你造下的孽,你自己还,这不是你当初信誓旦旦立下的誓言么?” “不是说拿了那些金银之后,你会和你情郎过得很好,就算以后真的出事,也绝不悔改,绝不回头的吗?” “李倩,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你在求我,求我的原谅,希望我能够怜悯你,希望我看在曾经的份上,对你施以援手对吧?” 李倩点点头,露出一抹惨笑,道:“少爷,您终于肯救我了吗,您终于回心转意了吗……” “你想多了!” 李自得一声厉喝,打断了她的话语,同时也让围观的人惊醒过来,他们纷纷低着头,没有人再多说一句。 “李倩,你早干嘛去了啊?我好歹也养了你三年,怎么别人一个过节的时间,就把你哄走了呢?”李自得的话语还在继续。 “是你看我李自得纳的妾不止你一个,你心生嫉妒,所以就拿我家的钱,和外边的野男人跑了!” “还是说,你认为这事就应该是这样的,你可以心安理得拿着我家的钱,去养你在外边的男人!” “李倩你说,你是怎么想的?!” 李倩娇躯一颤,紧咬的下唇泌出血丝,本就惨白的脸此刻更没有血色,就像是没有了生气的身体一般,有些瘆人。 直到此时,那些围观的人,有几个已经悄然退去了,原本声讨时的气焰荡然无存,留下的也一个个面如土色。 在此时此地这些人中,没有愤怒,没有惭愧,也没有恐惧的人,就只有苏平一个。 因为他有些看懂了这两人间的牵扯,就是这李倩在海灯节时,认识了一个戏子,然后应该是相谈甚欢什么的,紧接着私奔了。 一个养了三年的人,眨眼间就和别人跑了,并且带走自己送的钱财贵重物品,现在又恬不知耻的回来,这放在其他人的身上,谁又接受得了? 估计不脱一层皮,那是不可能的。 苏平也有些惊讶,因为这李自得的情绪,算是控制得比较好的,至少没有直接动手去打,或是命令仆从去打,只是把人拦住了而已。 这明显与纨绔不合的举动,使得苏平对他的观感,又提高了一个层次,也有了一些警惕。 “说不出来是吧?呵呵……”李自得脸上苦笑,忧愁与伤痛在心,虽然不太多,但是确确实实地有。 李倩银牙紧咬,几次张嘴想要说话,可却是难有言语传出,不知是被震慑了心神,还是说真的认识到了错误。 不过她不开口,围观的人里就有些就个站不住了,着急道:“姐妹你说啊,你别怕,如实说就可以了!” “对,如实说没事的,你只是犯了每一个女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已,再说他又不止娶了你一个,你怕什么嘛!” 这话语不仅仅是让苏平愣住了,就连与她们站在同一处的围观群众,都是一怔,然后连忙退开几步,与她们划清界限。 李自得眉头紧皱,双目中平息下去的怒火,此刻又再次升腾,并且比之前一次,更强更烈。 “关你们什么事!我和她之间,用得着你们来插嘴吗!” “哎呦呦,怎么急了呀,我们就是实话实说嘛,你都娶了那么多个,难道还不准她们找别的吗?” “就是嘛,这样公平何在,天理何在!” “她就是拿着你的钱,去和别人一起生活了而已嘛,你看着钱也不少,这么小气!” “男人太小气可是没人要的,你脾气这么大,肯定是个家暴男,呸,家暴男都不是男人!” “璃月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男人,才会一直让我们女人收到不公平对待,迟早有一天,你们会被推翻的!” 那些个被划清界限的围观者,见李自得神色气愤,也是脑袋一热,就口不择言地骂了回去。 否则这放在平时,就算刚刚打着为弱势群体撑腰的名头,她们都不敢这样,可是似乎一牵扯男女方面,她们就和急了的兔子一样,会乱跳咬人。 李自得听着这有些道理,可是在她们口中传出,总显得怪诞的言语,气得发笑,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被气笑,却是在同一个地方,因为同一件事。 “我养的人跑了,我还不能说她几句,还要对她感恩戴德不成?你们一个个的,都既然这么宽容,那怎么又一直在针对我?” “还有,我是家大业大如何?我家有钱就应该给别人吗?就应该被一个和野男人私奔的拿去吗!” “要真是这样,那这天下不大乱才怪!” 李自得看着那几人,他的目中布满了血丝,这一声声一句句都是大吼传出,声音震撼众人,传遍半个街道。 他所说的,也的确没错,他家有钱难道就应该送给别人?他李自得就是活该被人戴绿帽子,事后还不能说几句了? 一般常人看到这样的事情,不说能够同样愤怒,只单单觉得这女子不识好歹,或是心无感触,也是不会有问题的。 可是这几个为李倩鸣不平的人,却是不这么认为,在她们的认知之中,只要她们觉得不对的事情,就算全天下都认为是对的,那也绝对是错。 “你怎么肯定她就是私奔呢?说不定是你的问题,不然她哪里会需要找别人获得新鲜感!” “人要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就不想想为什么你养了三年,就这么简单和别人走了吗?还不是你太没用了!” 李自得双目一凝,饱含冷意的目中,却似古井无波般深邃,让人看见了,估计会以为是个没脾气的坏蛋。 但这恰恰是其最为愤怒的模样,人在怒不可遏到极致的时候,是不会露出表情的,因为已经无法去管理。 就李自得自己而言,他从小到大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委屈,尤其是这件事情,明明他才是损失最大的一方,莫非这些人都没脑子,看不明白? 但他也不想理会是不是这些人脑子不好使了,既然她们敢开口,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否则堂堂李家少爷,岂不是白当的。 “你们既然言之凿凿地帮她,想必也是同病相怜吧,那改天本少就带人到你们家去,也好好帮一帮你们!” “本少确实不经常找自己的问题,不过这次你们倒提醒我了,我是有些问题,多亏你们,本少才觉得在这事上,态度应该强硬些,不然容易让人认成个好欺负的!” “就和现在一样,若是本少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你们还有几个敢说的?怕不是都跑了吧,呵呵……都是欺软怕硬的!” 李自得露出微笑,不似春风拂过,反而像是秋天的落叶,萧瑟之中蕴含一股肃杀之意。 那李倩在看见他露出这笑容,面如死灰,将脑袋深深地埋了下去,甚至呼吸都慢了许多,好像很是惧怕。 因为她跟在李自得身边的这三年,见习惯了这个笑容,这一般都是在其蛮横,或是心中大怒时的神色。 在她的印象中,与这个笑容有牵扯的人,轻则身上所带钱财不翼而飞,重则需卧床养伤数月。 这两种无论其中哪一种,都不是如今的李倩,可以承受的后果。 她后悔着,可是没用,无法让时光倒流,没法让她挽回这一切。 在她低着头中,李自得面向那些人,那只剩下最后几个,其余纷纷离开很远的人群,笑着开口。 “本少决定了,和你们……借一点钱用用,其他的,就算了。” 李自得的声音不高,像是娓娓道来一般,但是落在那几人的耳中,让她们浑身一震,当即就想要跑开。 可是此刻显然已经晚了,拿着长棍的护院们围了上去,十多个大汉的身躯,眨眼间将她们的视野占据,从外看去,都看不见她们。 “奉劝你们一句,自己交出来,最好也别藏私,不然这大庭广众的,可能会有些不好看呐。” 李自得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他最后的警告,若是这些人敢再有不当言语传出,就不会是如此简单之事。 第78章 从此两清 直到此时此刻,这几人看着身陷囹圄的自己,相互看了看,面面相觑下,都瞧见了各自面上的恐惧。 她们约莫是过去抨击的男人,并没有做过这样类似的反击,故而气焰越发嚣张,直到此刻真正踢到铁板了,她们却是不知如何解决。 而更多的,或许是无法解决,也无力解决,因为对方是李自得,是堪称庞然大物的李家,是她们绝对惹不起的存在。 若是可以的话,她们绝对会给过去的自己狠狠几巴掌,并且痛骂一顿,可惜这是不现实的事情。 最终为了可以安然离开,她们将身上所有的摩拉尽数交出,不敢有一个遗漏,因为她们真的怕被当场卸去一切,暴露在众人眼前。 那样的话,她们可就没脸见人了,至于李自得被关监牢之类的,她们就没想过这个,因为对她们来说不重要。 李自得望着护院送来的,那差不多能够一眼看出的几千摩拉,然后又瞥了眼那几人,说道:“确定没剩下的了?” 这几人连连摇头,连话都不敢说了,生怕一个不注意,又惹了对方的不快,那后果估计真就严重了。 “行,你们走吧,以后嘴上积点德,万一碰见的不是本少,是其他人呐,你们现在都别想站着的。” 李自得摆摆手,再不去看她们,转头望向身旁若有所思的苏平,和善地笑道:“苏学士,惊扰到你了,实在抱歉。” “没事没事,也说不上这么严重。”苏平回以一笑,对方显然不是真正的纨绔,那么他自然可以结交一番。 但即便对方表现的,并非这般模样,就冲先前的态度与待遇,苏平也会和此人交好,无关其他,只为摩拉。 李自得又望向依旧被提着的李倩,脸上的笑容消失不少,怒意也消散得差不多了,双目平静无波,仿佛眼中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陌路之人。 沉吟少许,李自得开口,缓缓说道:“李倩,你我之间没甚好说的,以后也不必再来寻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大度。” 李倩满脸苦涩,惨白的面容已经没有了动人之意,她像是忏悔一般,声音颤抖道:“奴...奴婢真的知错了,请少爷看在曾经的份上,帮帮奴婢!” “你早些这样说,不就好了吗?”李自得苦笑,上前几步,在一番纠结之后,伸手轻轻点在她惨白的脸,然后如烫手一般迅速地收了回来。 接着,李自得转身,和苏平一起走向府邸的门口,在即将进去之时,他还是停下了脚步。 “其实在那个时候,我不是很想给你签那份契约,如果……不是你要求的话。” 李自得没有回头,说完之后,就带着苏平跨进大门,脸上笑着,介绍府邸来。 大门外,已经大汉放下的李倩,瘫坐在地上,刚刚李自得传进她的耳中,让她内心复杂,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许久之后,连街上的行人都少了很多,李倩才在愣神之中起身,拿起身边的一袋子摩拉,这袋子足够他与母亲过活至少十天。 若是省一些的话,甚至可以再多几天的时间,李倩感受到手里的沉淀,回头望向那挂着“李府”下的大门。 她的目光焦灼,仿佛可以透过禁闭的大门,看到其中的模样,因为这里也是她生活过的地方,也或许……从出生以来,活得最好的一段日子。 遥想三年之前,她因为身患重病的母亲,而来到李府卖身,只是那时的她,想要签的却不是奴婢的契约,而是做小妾的契约。 或许是天生怠惰,也可能是觉得作为奴婢的摩拉,不够去救治母亲,总之当时的她,就是这个想法。 本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毕竟李府一个大户人家,要纳妾也是纳的门当户对,怎么可能会要她一个市井小民。 但当其每日跪在府邸,大喊李家少爷,恳请对方看在她的家中情况,让她成为妾室时,这位李家少爷,在三个月之后,总算是同意了。 家境贫寒的市井丫头,一跃身价翻倍,拥有许多人穷极一生无法获得的东西,这将是多么巨大的变化。 她当时,的确也是适应了数月的时间,在这期间,母亲的病得到了有效治疗,痊愈之后,还长胖了不少。 这自然是值得她欢喜的事情,只是在这之后,她或许是有些过于自满,从而得意忘形了。 她开始嫉妒,看不得其他的小妾和李自得亲热,每一次看见时,也都感觉气愤无比,仿佛那是对方背叛了她。 这种嫉妒,一直延续到了去年,转变为怨恨,她心中的观念也在随着潜移默化,既然李自得可以拥有多个小妾,那她凭什么不可以有其他的相好? 于是乎,种子种下之后,便是开始了萌芽,在日积月累下根深蒂固,直到海灯节这个阖家团圆的节日里,彻底爆发。 在那一夜,李府的年夜饭桌上,少了一个人,也多了一个平常并不多喝酒,却趴在了桌上,说着醉话的人,只不过这个,前者那时并不知晓。 李倩直到跑出去后,还想着自己的未来生活,可惜现实给她的,只有沉重。 那戏子不仅得到了她,还在此之后不久,拿着所有钱财离开,将李倩一个人,丢在了璃月港外。 后来,李倩在李府众多人的白眼中,接走了母亲,依靠像是一个累赘的她,与尚可以劳作的母亲,勉强度日。 一直到入不敷出,母亲饿得发昏,她不得已只好第二次回来求情,那一次,她也拿走了此时手上数量相似的摩拉。 距离这一次,也仅仅一个月多些罢了,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生存,但是她心里坚定,以后绝对不再回到这样来。 望着紧闭的大门,李倩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接着转身离去。 这个女子终究是离去了,三年前她为救母而来,签署契约,三年之后,她同样为救母而来,跪地恳求。 三年之期,变化巨大,此中复杂牵扯,是外人难以想象的,也是不可理喻的,表面之下。 李府之中,李自得带着苏平,一路闲逛,最后到了一处亭子里,欣赏池中的莲花。 至于外面的一切,李自得没有再提起,他手里拿着一杯参茶,悠闲地喝着,神色平淡,好像方才所发生的,都不存在过一般。 苏平的跟前也放着一杯参茶,还有几盘精美的茶点,是一眼能够感受到价格的那种。 周边环境也很不错,幽静中不乏人气,不会说像无人的不毛之地一样,显然这布置不是随意做的。 片刻之后,李自得将手里杯子放下,缓缓说道:“苏学士,咱这环境还行吧,比私塾咋样?” 苏平一手托腮,凝望着四周,然后看向李自得,认真地说道:“比私塾少了些读书声。” “啊?”李自得一愣,看着其那一脸认真的神色,蓦然笑道:“这确实比不过,比不过啊。” 这笑容没有掩饰作假,他发自肺腑,这是其认为的,要与人相交实的原则,谁以真心待他,他就以真心回馈。 当然了,若是有人骂他毁他,那么结果确实会不一样,先前的那人,便是活生生的一例。 “苏学士,刚才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为你的到来,设宴接风洗尘!”李自得把脑袋靠在一根朱红圆柱上。 苏平双目一闪,缓缓而道:“那如今想必都已然在忙活,我即便是想走,宴会也得继续开下去了吧?” “不错,苏学士说得对,这宴会若是不开,准备的东西就全浪费了,苏学士应该也不是那种人,不会让他人的一番心意,付诸东流的吧?”李自得玩笑道。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苏平本也没想拒绝,就自然而然地答应了下来。 后来,苏平在一众山珍海味的团团包围中,缓慢地动这筷子,因为毕竟是在别人家,就算只有他们两人,那也得保持住才行。 李自得则是似乎有些乏味,可能是过去吃得太多,导致对这些东西,反而提不起什么兴趣了,故而一直举杯痛饮。 苏平当然还是不能喝酒的,便以茶代酒,回敬了李自得,一番过后,两人也算是熟络了一点。 不怎么热闹的宴会,就在两人的对饮中,欣然落下帷幕,事后苏平出了李府的大门,李自得在门前相送。 李自得的身后,还站着一人,那是一个女子,也是他的妾室,若是此刻苏平再走回来,就能够发现,这女子也是去年茶楼的其中之一。 这女子在李自得转身望向自己时,面露微笑,说道:“少爷,这孩子真有那么大的学问,值得您亲自接待?” “有的。”李自得点了点头,并未过多地诉说苏平的事,而是问道:“她走了?” “是,走的时候可果决了,完全对少爷一点留恋的样子都没有,不过奴家看她就是在假清高罢了,过不了多久,肯定还会回来要钱!” “唉,算了算了,还是别说她了,你也用不着动气,就算再有下次……我也不会再帮了。”李自得叹道。 那女子望着他,在其面露苦涩下,也皱起了眉头,“少爷,为了她伤心,不值得呀,您,您别这样好吗?奴家看着心疼!” 李自得一笑,摇摇头,道:“和过去告别罢了,往后的日子,不会了。” “那就好。”女子将脑袋,靠在他的身上,很是依赖一般,声音诺诺道:“那一纸契约,少爷打算怎么办?” “做妾哪来的契约,不过是她自己弄的而已,你还能忘了这事?” “那被盗去的那些金银首饰,少爷准备如何处理?” “当然是追查那个戏子咯,现在李倩身无分文,也是被蒙蔽了才会……总之,以后两清了。” 沉默片刻后,女子幽幽叹道:“亏她还给自己改姓李,这种心思,配做李家人嘛!” “确实,和把家里管理得井井有条的你相比啊,差远咯!” 说着,李自得伸手放在女子的脑后,轻轻地揉了揉,然后拉着她,转身跨进家门。 第79章 《冷眼与辛酸》 六月二十一,是夏至之日,正值酷暑,在这一年中,白昼开始越来越长的日子里,一个孩童在太阳没有升起之时就已然起床。 他就是苏平,在蹑手蹑脚地将寝室门关好后,他转身离开,往私塾的一个庭院走去。 那一座庭院里,拜访着兵器家,记重石墩等器物,一看就知道是修行锻炼体魄之所。 “哼哼哈!” 一阵铿锵有力的呼喊声,从庭院中,那赤着上身的大汉口中传出,每一声都仿若虎啸般令人震撼,震动周边。 也好在距离其最近的,有住人的庭院,也要先路过三座院落才能抵达,否则怕是还没大清早的,就都被喊起来了。 苏平此时走到了这座庭院,望着中央处,那举着一块石墩的汉子,喊道:“子路学兄,我来了。” “哦,是小学弟啊。”子路将那石墩放下,然后松了松手腕,似乎刚刚那只是热身,还未真正开始一般。 “今天也起得挺早嘛。”子路笑道。 苏平点头,说道:“锻炼还是起早些,不然怕一会没力气去学堂了。” 子路一听,更乐了,脸上的笑像是有孩子的爹一样,哈哈笑道:“那别担心,学兄送你过去,实在不行,就请假嘛,都会谅解的!” “学兄就别说笑了,我们还是开始吧。”苏平摸了摸鼻子。 “行,你先活动开了,就继续扎马步,等两炷香燃尽之后,开始教你点别的。”子路双手环抱在身前,孔武有力的身躯,总是能带给人安心之感。 苏平应了一声好,然后腿一跨,就地扎起马步,这是自从把注解诗文事情解决后,他每日坚持的锻炼。 刚刚开始时,苏平甚至无法坚持完一炷香,因为这扎马步十分考验腰马合一的核心力量,没有长期训练的人,这样倒也正常。 好在苏平如今尚且年幼,身体对一切变化的接受,都比较快,所以直到如今,他可以动作不变的,坚持完两炷香的时间。 子路望着他,略一点头,满意道:“就初学者来说,小学弟你这样已经算很不错了,接下来,去试试阻力踱步吧。” 说完,子路带着苏平来到庭院中的一处水池旁。 “人在水里时,行动会受到的阻力,比在岸上更大,小学弟你之后一段时间,就要站在这水池里练习了。” 子路的话语接着传出,“把鞋脱了,下水吧。” 苏平随着其言语照办,还把裤腿捋了起来,随即走下水去。 水面并不算高,只到苏平的小腿肚子高低,应该是子路特意弄出的蓄水池,因为这样的高度,对于后者来说,是没有训练效果的。 练武先要练体,只有强劲的躯体,才能够习得真正的武学,而这其中,作为打基础的,就是下盘功夫。 毕竟要是被人一推踉跄,一绊就倒,那还打什么?练来做什么?还不如直接去挑水长力气,说不定作用更大些。 苏平站在那水池中,感受着这股微凉,他看着学兄,静待下文。 “我来抓,你来躲,等能够做到避开了,咱们在开始下一个训练。”子路缓缓说道。 苏平神色古怪,学兄的实力他可是亲眼目睹过,那么这一个训练,怕不是得进行几年之久。 子路望着他,发觉其神色中的意味,摆手道:“放心,我会放水的,毕竟才刚刚起步。” “那可真是多谢学兄,手下留情。”苏平双目紧紧注视着子路,不敢有一丝遗漏,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躲得过,至少最近是不可能的。 子路嘿嘿笑道:“那就来吧!” 一语之下,他的身躯闪动,右手如风疾电擎般地弹出,瞬息间,落在苏平的身上。 苏平怔怔望着身上的大手,双目一闪,他刚刚完全看不见学兄的出手速度,甚至都没察觉他要出手的预兆。 这般速度,就算苏平一点武学不会,就算他身体年仅八岁,也不至于完全看不见学兄的出手。 由此一点,可见苏平没有选错人,子路的实力,在习武之人里头,就算拍不是顶尖,那至少也是不弱的存在。 子路收回手掌,看这小学弟一直没说话,不便是问道:“如何,再来吗?” 苏平沉吟,他的目的就是为了锻炼,既然学兄明摆着想磨炼他,他当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再来!” “哈哈,好!”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而两人在这,一个站在水中,一个站在岸上,一个躲一个抓,倒是好不自在。 一直到太阳升起,各个寝室中的学生都开了门,往食堂那个的方向走去,两人才有了停下的趋势。 苏平擦了擦满头大汗,一边喘气,一边悠悠说道:“果然……一次都躲不过啊。” “别灰心嘛,慢慢来,习武不是一蹴而就的,小学弟你拥有大毅力,肯定会有所成就的。”子路脸上带着笑意,毫无疲倦的样子。 想想也是,毕竟习武有成,再说就其单单是个成年人,就是苏平目前比不上的,若是一个成年人和孩子斗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那才是不正常吧。 “走,去食堂,吃饱了明天咱继续练!” …… 此后的每天,苏平都在起早锻炼与去学堂,回寝室之间辗转。 训练的模样,也从一次都躲不过,变得渐渐可以稍微躲一下,再被抓住的程度。 当然这也是十几日下来的训练成果,在此之后,苏平又多了一项训练,那就是跑圈,围着璃月港外跑。 据子路所说,等到苏平能够跑完整圈,并且没有累趴下的时候,那就是到了可以练习武学基础的时候。 只不过,要达到这个目标,苏平要做的,还是任重而道远。 但长久以来坚持的锻炼,日复一日,必有精进,这样堆起来的基础,夯实如大地支柱,不会出现那种练到一半,身体支持不住的情况。 而除了体魄方面的提高外,苏平在文学一道上,也终于有所进步,他准备创造一部新的作品。 这一次,不再是诗词,而是小说类型的文学,因为都这么久了,苏平自认为文学功底深厚了些,应该足以写出心中所要表达的故事。 反正他也不缺故事,主要是怕词不达意,写不出那种感觉,故而之前没有动笔,这才一直等到了现在。 他要写的,是以自己上一世的幼时经历为原型,写一个孩童如何在没有父母,吃百家饭长大的环境下,慢慢成长。 这样一来,也不用怕故事的逻辑和不合理处,因为真实经历,怎么可能会出错呢? 寝室的桌前,苏平在那空白的纸上,挥笔一划,写下五个飘逸的字:冷眼与辛酸。 回想他的曾经,以此来作为书名,倒也没有不合适之感,倒似乎还挺有感的,像是诉说着事实一般。 冷眼是邻居周边,因为这无父无母的孩子而产生的,辛酸则是孩子在承受着这些时,还要看着他们的家庭美满。 说实在的,苏平当时确确实实有些嫉妒他们,嫉妒他们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自己却只能活在别人的屋檐下,永远融入不进去。 他嫉妒,但不恨,也没有生怨,更不会拥有毁灭那温馨的想法,因为那是他们本就有的,不管有没有苏平,都会有的。 再者说,即便是他拥有一定实力后,去毁灭了又如何,那样只会造成更多的人,像那时的他一样,流离失所,遭受别人的冷眼。 那相似一根刺,深深扎在心中的痛,苏平记忆犹新,所以那时的他,没有破坏这一切,除了感恩之外,就是因为不想他们也像自己这样。 那时的他不会,这书里的人,自然也不会,他是作者,书中的一切不出意外,都是他说了算,哪可能让世界胡乱发展下去。 “小说体裁,一般在开头都会一段话语,来表现一下书里的情节之类的……”苏平双目微阖,摸了摸下巴,再睁开双目时,有了决定。 紧接着,他便落笔纸上,洋洋洒洒地书写着,自己想到的,与出去经历时,心中一直以来堆积的情感。 “我是一个自小没有父母照顾的孩子,在偏远的山村之中生长,那是我的故乡,也是我记忆中无法抹去之地,它很复杂,我难以言表。” “但那也是一段极为重要的经历,它使得我在今后的日子,得以有所进展,是不可或缺的时光。” “我,来自这一段说来矛盾的故事中,我也将走向自己眼前的未来……” 苏平似道出事实,也似堆砌文藻地写着,每一字都好像蕴含心中真情实感,如浑然天成般地,让他觉得就应该这样写出来。 写完这一大段后,苏平张口一叹,又重新看了一遍,然后翻过第二页,写下了故事的开篇。 “那是一个偏僻的山村,我是其中一个孩子,与他人不同的是,我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因此我活在一个屋檐下……那叫做别人家的屋檐下……” “我吃着一种很难吃的饭,叫做百家饭,并非味道口感上的难吃,而是字面意义上的,难吃。” “我的名字,叫夙斌!” 第80章 自首的人 时间流逝,苏平所写的那本小说,已然完结了第一卷,情节正在孩子挣扎于山村之中,其间的一些场面,可谓让人看得心疼。 甚至于苏平自己观摩时,都不禁苦笑,连道自己似乎编得过头了,把这个孩子,写得有些惨了。 只是这样的写法,倒是也受璃月港读者的欢迎,如今那种打打杀杀的小说,应是过了名气,现在的人就喜欢看这种悲惨的文。 越是悲惨,越是容易大火,并且读者还会一边哭,一边忍痛翻下去,这或许就是,痛但深爱着的模样。 私塾之中,寝室之外,结束了一天上学的苏平,此刻坐在那庭院里的石凳上,默默想着接下来的剧情。 这几乎成了他的习惯,因为虽然事情他都清楚,但是怎样写出来,那还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 毕竟苏平也不是什么笔力深厚的大作家,没法做到下笔如有神,妙笔生花的地步,能够在这一个月里,写完一卷,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苏平右手托腮,左手放在桌上,用食指敲击着桌面,双眼中一直浮现的思索之色,随着那敲击闪动,一下一下。 “之后,剧情应该来一下小爆发了,然后遇到叔叔,开始比较平稳一些,然后再跌落谷底……” 苏平心中喃喃,虽说是在陈述过去,但总感觉他平静的脸上,似乎有着一种很古怪的表情才对。 “不对,发展没这么快,中间还有许多要写的……嗯,算了,之后再说吧。”苏平双目一闪,不再思索文本剧情。 接着伸了一个懒腰,准备回寝室去休息了,因为这思考文本字句的,确实相当劳心费神。 “等等,小学弟!”一道熟悉的呼唤之声传来,带着些许急切。 苏平回头一看,果然是曾皙,他的学兄,以及室友,只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些其他的身影。 “曾学兄,咋了?”苏平看了眼旁边的几人,迈步走过去,缓缓问道。 曾皙一拍大腿,说了个让苏平双目一睁的消息,话语虽轻飘飘的,所带着的东西怎样,却是未必。 那句话是:“先前设伏暗杀你的那批杀手,他们的幕后指使人抓到了,现在就在总务司,等你过去对质呢!” 玉京台,总务司中的某一个审讯室中,里面站着数个目光坚毅的千岩君,还有一人,坐在中央处的椅子上,双目一直游荡在四方,似乎是不敢放下心来的样子。 而在审讯室之外,站着数十个人,身着总务司工作服的人员,就占了有大半,其余的,或是其他部门的官员,也有些比较与众不同的存在。 如那一道亭亭玉立的倩影,她一头蓝发如天幕,面容恬静似玉湖,冰肌玉骨这四个字,用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 若是苏平此刻来到了这里,一眼就能够认出,这个女子的身份,她就是总务司的秘书,甘雨。 她此时微微皱着眉头,望向审讯室的门,似乎在想,究竟是什么原因,能够让他要对一个孩子,痛下杀手。 “甘雨姐姐,您也不用太担心了,既然人抓到了,肯定是跑不了的,等会受害人一到,事情就解决一半了。” 甘雨的身旁,一个不算老的中年人双手环抱在身前,语气与神色都很柔和,仿佛在和亲姐姐说话一般。 “我没事,只是想不通,他为何要对一个孩子……”甘雨眼中黯淡,她对于那一天的那个孩子,印象还不错,所以对此事特别上心。 那个中年人,也就是七星之一的天枢星,在一众大大小小的官员骨干之中,也就他敢叫甘雨姐姐这个像是攀关系的称呼。 只不过,他看待甘雨的感受,那的确是当做亲姐无疑,不然在他任选天枢星时,也不会火急火燎地跑去找对方报喜了。 天枢星轻声说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吧,总有些人会想着常人不会做的事情,不过律法之下,一切平等,他会受到应有惩罚!” 甘雨略一点头,没有说话。 她还是有些担心,可是目前除了等待,也没有其他解决方法,只能等苏平的到来,只能等。 不久后,总务司里总算多了一些身影,那之中最为醒目的,就是半大个孩子的苏平。 在他们的那一刻,有一位衣着不凡的男子,向着那边走去,其面带微笑,很是平和的样子。 “苏平先生可算来了,不然审讯室里的那位,应该要待不下去了,毕竟这次的审判结果,是毫无疑问的!” 男子接着说道:“对了,自我介绍一下,在下云飞,现任审判官一职,也是本次案件的判定者。” 苏平先是微微瞟了一眼,身后曾皙,与非要跟来的颜子渊,冉子有三位学兄,然后抬头微笑这个眉眼带笑的男子,缓缓开口。 “你好,云……审判官,请问人是怎么抓到的?” 云飞不徐不疾地开口,好像娓娓道来般,“依据千岩军的报告,是刘玉琮自首的,本来他们都已经快要揪出幕后黑手了,可他却是来自首了,但就结果来说,还是好的。” 苏平双目一闪,内心不免疑惑与惊讶,但仔细想想,似乎也的确应该是如此的,对方与他,确实有些结怨的地方。 只是他还是哑然于这怨气,难道一次因自己戳破其身份,足够让其雇佣杀手,冒着莫大的风险来杀自己吗? 还是说,自己死了之后,会和三不管野狗一样,无人问津,所以刘玉琮敢指派杀手? 不过,苏平在思索中,又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变数,他腹诽道:“可能是这刘玉琮,没想到我那天,刚好遇见了甘雨,顺利存活下来吧。” 种种的一切归结起来,有着不合理之处,但是似乎又只有目前的可能,苏平也不是没想过,这是对方要掩人耳目,故意放出的弃子。 但是为了他苏平,一个区区才有些名气的人,放弃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文人,值得吗?。 苏平不知道,也不用知道,因为似乎目前的审判结果,已然盖棺定论,只差苏平的指认或是道出那天所发生的事了。 在苏平思索之时,云飞接着开口,慢慢地说道:“审判的结果,是刘玉琮入牢狱十年,如果期间表现良好,倒是可以减刑。” “现在只要苏平先生一个点头,就可以执行了。” “我?”苏平故意露出迷茫的目光,毕竟在别人看来,他就是再聪明,也不过只是个八岁孩子,那么八岁的孩子,能懂多少法律的呢? 故而苏平露出这样的神色,也是无可厚非,没有问题的。 云飞解释道:“没错,就是你,因为苏平先生你是这个案件中主要的受害者,而既然刘玉琮已经承认犯下的事情,所以现在只是在进行确认而已。” 苏平目光一闪,摸了摸下巴,问道:“我可以见见他吗?” 云飞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当然可以,不过还请记得保持好距离,这样才能够保证你的安全。” 苏平的话,不仅是这云飞迟疑了,周围的人几乎都是疑惑的看着他,因为能这么快地解决一起官司不好吗,这人却是一直在问犯人如何如何。 难道自首的人,还能有其他的心思不成? 这个念头在出现的瞬间,就被那些官员晃晃脑袋,不再去想了,因为谁会拿自己的人生前程开玩笑的? 这进去了,蹲的可不仅仅是十年,还在个人名义上面留下巨大的污点,并且影响到老婆孩子平日里的生活。 在在下官员们看来,应该只有傻子和疯子,才会这么做。 与他们有不同想法的,只有寥寥几人,甘雨,天枢星心中各有定数,而三位学兄则是不必多谈,于他们而言,小学弟所想的,就是正确的。 审讯室中,刘玉琮憔悴的,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出现了数十个人影,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但同样的,这一切对他来说,似乎都不重要了,他的眼里,没有怒意,没有悔恨,只剩下平静如水。 云飞走上前几步,还是与其保持着三米左右的距离,大声喊道:“犯人刘玉琮,你对自己的审判结果,可有问题?” 刘玉琮咧嘴一笑,那笑容惨烈中,带着一丝不屑,他喃喃道:“我承认,是我派人去杀他的,我就是看不起他,怎么了?” 云飞回头看向场中唯一的孩童,面露微笑,道:“苏平先生,这足够清楚了吧,可以确认了吧?” 苏平沉吟,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之后,刘玉琮被千岩军押着,走出了审讯室,在总务司外,他平静的面色,总算有了变化。 只见那里站着一位女子,其中人之姿的面容上,满是担忧,怀里抱着的孩子,正在安静的睡着。 云飞瞥了眼刘玉琮,还是让他过去了,因为这或许是他们十年之内,最后一次,没有被监视,没有被铁框拦着的会面。 苏平望着那个方向,看着那即将分别的一家子,微微一叹,但也只是感慨,并无其他。 因为那刘玉琮,也是在承担应该承担的代价,这一点上来看,他并不值得可怜,也不应该被人怜悯宽恕。 第81章 祸不及家人 最终,刘玉琮被押走了,留下的,只有那悲伤的女子。 或许是冥冥中的心有所感,是来自血脉中的不可割舍,使得女子怀里的婴儿开始哇哇大哭,再没有刚才的安静。 在不远之外,苏平看着这一幕,心底闪过一丝变化,眼中骤然起了真假之意,以真假视去,一切也近乎是真假。 在刘玉琮的离去,与女子抱着哭泣的婴儿,也同时皱着眉头,面露悲伤的瞬间,苏平心中有了明悟。 他在这之中,看出了五个字,“祸不及家人”,还有对于自己方才所猜想的,不断肯定。 本来若是没有这么一幕,苏平还无法确定下来,还是会抱有迟疑,可是当看见之后,却是坚定了想法。 苏平沉吟之中,刘玉琮的身影已经看不见,那女子亦是离去了,只不过其身躯摇摇晃晃的,好似没有了魂。 但是女子又在苦苦坚持着,因为怀中的孩子,也或许因为不想丈夫在归来后,看不到他们二人的孩子,会伤心…… “唉!”天枢星发出一声长叹,有着家庭的他,隐隐能够想象到,这家子以后的凄惨,只是他同样没有怜悯。 云飞面色郑重地望着这位天枢星,话语斟酌道:“大人,案件已然处理完毕,下官还有另外的任务在身,不好拖延……” “你去吧。”身为七星之一,除了有过人的本领外,对于一些事情,他也看得清楚,比如这一次的案件。 故而在摆摆手,让那云飞离去后,天枢星望向苏平,这个半大的孩子,面露微笑,道:“子安学士,又见面了。” “您老言重了,学士之称,苏平可不敢当!”苏平双手作揖,乍一看好像是个对达官贵族,毕恭毕敬的趋炎附势之辈一般。 天枢星眉头一挑,“是吗,可我看李家那孩子这么叫你,你还挺开心的嘛,你这是……搞区别对待?” 苏平忽然面色一变,严肃道:“绝不是,天枢大人您老毕竟是七星之一,一言一语都可让璃月港轰动,从您老口中的学士,苏平不敢当,实在不敢当。” “行行,那随你吧。”天枢星双目微阖,又呵呵笑道:“不过,也别您老您老地叫了,我估摸着比你父亲也大不了多少,你要是愿意呀,叫我一声叔就行!” 此言一出,也让颜子渊和冉子有不免暗中啧啧两声,而曾皙虽说有些心理准备,但是也没想到,这七星之一,竟然如此平易近人,还似乎在拉拢他的小学弟一样。 这难免让他想起,夫子之前和他说过的,未来七星之一的位置,应该会有他小学弟时,曾皙的惊讶。 而如今,在几乎是本人亲自证实的情况下,这惊讶成了震惊,也不是他不信小学弟的能力,只是八岁的孩子和一个七星这样谈话,实在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也幸好周围的人都散走了,否则这又是一波震惊璃月港的巨大轰动,势必会比从前的,加起来都巨大。 不过要是附近有闲人,天枢星也不可能如此言语做派,七星的威严是一方面,保护这孩子的成长,也是一方面。 苏平望着他,目露思索,片刻之后,挠了挠脑袋,用很是天真无邪的语气,说道:“可是,我看您双鬓都白了,还以为您都知天命之年了呢!” 天枢星嘴角一抽,面上有些怒气,毕竟才三十多岁的人,竟然被认为五十岁了,这怎么能不有点情绪呢? “我今年刚满三十四,还正值壮年呢!” 苏平当即讪笑道:“那是苏平眼拙了,没看出来您才三十四,不过也没想到,天枢大人年纪轻轻的,就白了发,还是别太操劳了,注意身体要紧。” “呵呵,你倒教训起我来了。”天枢星看孩童那一副老成的模样,摇头轻笑,不过苏平所言确实有理,就在去年,他的双鬓,还没有全白。 苏平双手环抱在身前,仿佛个小大人一样,不过这也是在隐约看出对方的想法,与知晓对方的为人做派后,他才会显露出的模样。 那带着些许调皮,但是又让人讨厌不起来,愿意和他说话玩闹,可是又很可靠的复杂感觉,是他独有的。 是沧桑的灵魂在稚嫩的躯体中,产生出的不同感,也因为他是苏平,所以会有。 三位学兄在看见这一幕时,露出微笑,随后一一道了要先离去,请天枢大人看好他们小学弟的话语,便是转身远离。 苏平望着三位学兄离去的背影,约莫猜出一些其意思后,哭笑不得。 而天枢星摸了摸下巴的小撮胡须,目露满意,喃喃笑道:“小苏平,你有三个不错的学兄。” “大人慧眼如炬。”苏平这一次没有反驳,也很是肯定这对方这一语。 天枢星笑了笑,说道:“对了,甘雨姐姐不是也要找这孩子吗?怎么就我们俩在这说了?” 甘雨的确沉默了许久,她也确实有话要说,只是她在见到这孩子和另外一个,曾经的孩子相谈甚欢时,心里忽然有些难言的意味。 像是看着两代人轮换的感慨,又有些对于他们之间相处融洽的欣喜,但究竟是什么,甘雨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没关系的,你们聊就好。”甘雨那如皎洁明月的脸上,淡淡一笑,让人如沐春风般的,感到心里舒服。 天枢星诶了一声,道:“这怎么行,本来是甘雨姐姐先来的,这哪能我一个人独占了。” “我说的对吧,小苏平?”天枢星望着那半大的孩童,似有深意的接着开口。 苏平点了点头,用天真的双目望着甘雨,缓缓问道:“甘雨姐姐,您找我什么事呀?” “我……”甘雨略一沉吟,说道:“苏平,你有没有感觉,这次的事情,很怪?” 苏平一愣。 甘雨看着没有说话的他,接着解释道:“也可能是我多想了,但是确实有些怪异之处,你多注意。” 她还以为这孩子没有想那么多,毕竟是个孩子,但其实苏平只是有些惊讶于对方会提醒他这事。 因为一般来说,这样的事情都是不会和小孩子说的,不过仔细一想,也就不用再疑虑其他。 眼前的,哪是一般人,那可是仙家,是活了许久岁月的存在,若是没有这颗心,之前也不会因为走了一路,就问出那些话。 苏平挠了挠脑袋,点头道:“我记住了,谢谢甘雨姐姐。” 甘雨望着这孩子的笑容,也是淡淡笑道:“记住了就好,那接下来……” “接下来甘雨姐姐就继续和小苏平聊聊吧。”天枢星抢先说道,似乎是看出了眼前两人的交集中,有些不同寻常。 甘雨摇了摇头,道:“还是不必了,月海亭还有工作,需要处理,天枢星若有空闲,自己留下就好。” 天枢星摆了摆手,没再,而是转过身去,迈出一步后……拔腿就跑,远远的,还飘来一句话:“甘雨姐姐就好好陪着他吧,我不打扰了!” 话音落地,但是原地的两人还是怔怔没有回过神来,看着那早不见了身影的方位,各自眼里竟都有些看着孩子一般的无奈。 当然甘雨眼中更多的,还是对其的感谢,毕竟都是七星之一的人了,还能够这样放下身段来玩闹,世间罕有。 至于苏平则是又一愣,对于这似乎放飞自我的天枢星,又有了新的认知。 在其愣神之时,甘雨掩嘴一笑,缓缓说道:“天枢星的性子比较洒脱,不熟悉他的人,可能会感到有些奇怪,苏平你以后和他多联络就好了 ” “这当然是好,只是堂堂七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吧?”苏平讪讪笑着,心里却是一动,毕竟那可是七星之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甘雨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说道:“如果是你想要见天枢星的话,可以来月海亭找我,我会带你去的。” “谢...谢谢甘雨姐。”苏平怔怔地道,此刻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对方的这态度,也属实是他没想到的。 甘雨没有说话,而是拉起这孩子的手,走到玉京台的边缘。 那里由白石彻成的栏杆围着,站在这上面,一眼可以俯瞰大半个璃月港的风景,亭台楼阁,街道错落,行人往来。 好像是千百年不变的模样,又似乎变了许多,甘雨望着这座历史悠久的岩港,双目中飘过一丝恍惚。 苏平看出她的状态,也没有开口,而是静静由着她,牵着自己的手,很久很久…… 远处的转角隐蔽处,没有真正离去的天枢星,望着甘雨苏平两人所在的位置,脸上满是笑意。 多年前,他也是这样,如今日的苏平一般,被这位形似姐姐的人牵着手,站在那里,默默不语。 “甘雨姐姐,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至少现在,我不会让你去工作的。”天枢星心中喃喃,然后转身离去。 或许……他看见了,甘雨那好像许久没有露出过的笑容,当然这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工作原因,没有什么时间碰到一起,但天枢星的确很久没看见过甘雨的笑。 因此,他想着给这位对自己很是照顾的前辈,多争取一点时间,多些时间去陪陪那能够让她露出笑颜的,讨人喜欢的孩子。 就像当初,她陪着自己时,自己也很开心一样,这种喜悦,值得分享。 第82章 岂不知…… “岂不知人生道路多歧且阻,此中可做引导的存在,更是少之又少,可今日,我跟着这位作为未来我的引导者,走出了一直以来生活的地方。” “我的心中是忐忑的,也怀着激动,因为外面的世界,我不知那是什么样子,我们一起坐在了马车上。” “伴随着马蹄有律的跑动,马车驶出了大山,车上的我,这时正值青春的少年,也第一次,看见了繁华……” 宁静,如深夜般的宁静,充斥在寝室之中,同样的,苏平的心,也一样很平静,并没有因为这一段文字,升起异样的感觉。 将笔放在一旁,苏平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咔咔作响的关节扭动,听得出已经坐了许久。 “第三卷终于是写完了。”苏平望着自己的手稿,喃喃自语。 此时距离先前的刘玉琮自首,已然又是十多天过去,苏平在这些日子里,一直都沉浸在写作之中,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或许是心中有的故事,想让其早些问世,故而奋笔疾书,也就写得很快,加上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不比先前还需要摸索着前进。 这一次,他可以说是飞一般的速度,将过去的自己,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苏平正在想着投稿之事时,门外幽幽传来一道声音,“小学弟此番,可算是厚积薄发?” 温和中带着调侃的语气,正是苏平的学兄,颜子渊。 门外的人,也不仅仅有他,曾皙与冉子有,也站在那里,面带微笑,且向着朝这边望来的小学弟,略一点头。 “门,什么时候开的?”苏平疑惑道。 “约莫在小学弟入神后的不久,看小学弟你写得忘乎所以,即便天衡山崩塌都不会感受到的样子,我们也就没打扰。” 颜子渊缓缓道来,然后起身走进寝室,目光落在他的小学弟的手稿上,忽然目中绽放出明亮的光辉。 “怎么了?”冉子有也走了过去,在看见手稿时,也不禁愣住。 曾皙倒是没有和他们一样呆愣,看了片刻后,望向小学弟,点头笑道:“写得不错,用词没有太大的毛病,语句也通顺,尤其这剧情,可是刻骨铭心啊!” 苏平自己也看了几眼,接着问道:“真有这么好?我怎么觉得还可以再改改呢?” “正常,毕竟是自己写的东西,每一次的改动,都会有所改善,但这并非是绝对的,可能最初的文字并不华丽,但是动人也最能体现出,作者的心思。” 曾皙喃喃说着心得,目中露出微微感慨,似是回想过去,在那桌上,孜孜不倦书写的少年。 冉子有也点点头,说道:“小学弟的笔力足够,并且这故事的构造,十分动人心弦,定然可以引起轰动!” 苏平微笑,默默不语,因为此中的故事情节,大部分都是他的亲身经历,若能够打动别人,给自己带来名利,也算不错。 “那就可以把这新的两卷,拿去过稿了。”苏平轻声呢喃,他之前已然将第一卷投稿,并且通过了审核。 如今只差把这新的两卷,一起拿去审核发布,应当足以收获更多的人气,达到可以赚取摩拉的地步。 …… 万文集舍,这个苏平一直以来投稿的出版书店,坐落在璃月港中段的位置,拥有极大的过往人流量。 此刻在那店中,已有了不少人,毕竟这也可以算是家老牌的店面了,出版的书籍都算全面,故而虽然现在粗制滥造的诗集也有,但还是有文人还是愿意来此买书。 虽说远远不及过去那样的盛况,不过潮起潮落,云卷云舒也是世间常态,说不定哪一时就能够重回巅峰呢? 苏平拿着手稿,独自来到万文集舍,因为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让学兄跟着一起,而且,他自己还有些事要办。 走进这家书店时,苏平的目光落在那柜台后面的女子那里,那女子年华正好,亭亭玉立,正是其学姐纪芳。 “纪芳姐,我把后面的两卷带来了。”苏平将那些整理好的手稿,全部放在了柜台上,等待对方的检验。 “是小学弟呀,这么快就又写了两卷,笔力见长嘛。”纪芳拿起那些手稿,给印了个通过后,又密封起来。 这倒不是特意密封的,每一个来此投稿的作品,万文集舍都是这么处理的,不过这直接通过,多半是纪芳信任她的小学弟,故而看都不看一眼。 纪芳回头叫了个人来这柜台里接待,然后喊上,到旁边的茶位坐下。 “小学弟你的那部《冷眼与辛酸》,现在人气还不错,不少读者都在等你的更新呢,这次直接两卷发售,估计不惊天动地也差不了多少。” 纪芳沏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苏平的边上,然后接着说道:“该说不说,苏小学弟你的故事构想真厉害,昨晚我又温读了一遍,可差点又要掉眼泪呢!” 苏平微笑道:“还好吧,可能是学姐您比较善良,所以容易同情那样的遭遇,这换别人来读,我可没底啊!” “这你可说错了,学姐我呀,平时看书可没怎么动过心,可是这次,是真忍不住呀。”纪芳回忆起了书中的桥段,目中又有些哀伤。 苏平喝了口茶,沉吟少许后,缓缓说道:“那我是不是该说,连纪芳姐都喜欢看,一定会很受欢迎呢?” “也可以这么说啦,学姐我看过的书呀,不说全是千古绝唱,至少也得火热一阵子,你这本书呢,肯定是能大卖的!” 纪芳说得那叫一个拍案叫绝,若不是这在外面,估计她会好好拍拍苏平的脑袋,试试看写的出这种书的人的脑袋,和她自己的脑袋,有什么区别。 “承学姐吉言。”苏平微微俯首,抬起时,其身旁传来一道稚嫩的嗓音,也就不过五六岁的感觉,很是清脆。 “苏大文士,也来这里投稿吗?” 苏平和纪芳转头看去,那是一个还没有半人高的孩童,面容有些太过消瘦了,但却难掩其俊俏之感。 虽说如今脸上还稚气未退,但也隐隐能看出未来必然是个英俊的男子,这样的孩子,还是苏平认识的,那只有一个了。 “南掌生……”苏平道出他的名字,本来是想再加个称谓的,可是也没有想到比较好的,话语就蓦然而止。 纪芳双目一闪,轻声说道:“小学弟,你的朋友不介绍一下吗?” “纪芳姐,我和这位掌生少爷,也只有过一面之缘,也介绍不了。”苏平目露无奈,摇头笑道。 南掌生闻言,却是摆了摆手,“没什么好介绍的啦,苏大学士下次,直接说姓名就可以,反正我也没甚成就!” “纪芳小姐你好,我叫南掌生,和苏学士先前萍水相逢,如今再遇到,也真是有缘,嘻嘻。” 南掌生接着轻叹一声鼻息,似是感触很深地说道:“人这一生要是能遇见,那就是有缘,若是再相逢,那就是最好,不能再好。” 若不是这嗓音稚嫩,若非其相貌是髫童小儿,还真可能被人觉得是个沧桑老人,在这诉说人生感悟。 纪芳听见这话,掩嘴轻笑,道:“有趣,真有趣,小弟弟呀,这段话谁教你的呀?” 南掌生双手叉腰,如豪情万丈,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我自己想的呀,大姐姐不信吗?” “你想的?”纪芳一愣,看了眼身旁已经堪称神人的小学弟,不免嘶一声地惊讶。 苏平双目一闪,若说先前他还有所怀疑对方的来历,那么如今就可以完全确定了,因为刚刚那番话,绝不是真正的孩子可以说出来的。 那话语之中隐隐带着的风霜,让苏平都自愧不如,都觉得自己活得太短了,而这话,出自眼前的孩子,一个比苏平还小的孩子。 其他人如何作想,苏平并不知道,但他对心中这南掌生的忌惮,更深了许多。 “咯咯咯!”一阵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是站在南掌生身后不远的那个女子,其容貌姣好,身着紫衣。 “哎呀呀,儿子,人家好像都震惊了呢,看来你说的还有点道理嘛!”这女子自然是莺儿,她含笑开口,如有千娇百媚浮现一般,引人注目。 “我最后再说一次,我南掌生,不是你的儿子。”南掌生深深地叹息,有气无力地说完后,又似隆冬过去,春天降临般恢复了活力。 此话一出,旁边顿时有人投来目光,带着疑惑,好奇,与仿佛看着不孝子的神色。 “咳咳,我真不是她儿子,这事虽说来话长,但是长话短说也就是她叫我是儿子,但我不是他儿子,听懂了吗?”南掌生察觉到这些视线,双手在身前比划着。 “我说你们好好看看啊,我六岁,她十六,这怎么可能是母子呢?你说对吧?” 在话音未落,众人又看清楚这二人之间的年龄差距后,纷纷回头,接着做着手上的事,试图掩盖这难言的尴尬。 第83章 这才是天才 南掌生看了看那些人,嘴角一抽,索性也不去管了,而是接着和身旁几人言语。 没等他开口,纪芳就先问道:“既然是来投稿的,那稿子呢?依我和小学弟的交情嘛,先帮你通过好了。” 南掌生咧嘴笑道:“那当然好了,不过纪芳小姐这样,不会对万文集舍有影响吧?这要是因为我而影响到了万文集舍,可是不好哟!” “不会不会,这你放宽心就好,话说回来,不知你写的是哪类作品,书名是什么?”纪芳说话间,摆了个手势,请两人坐下。 南掌生坐下的瞬间,如顿然起势般,面露严肃,不疾不徐地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带着一种特别的感染力,让原本转过头去的众人,又回头看来,这一次他们的目中,只有一种神色,那就是惊喜。 苏平却是疑惑,莫非还有这么长的书名么?就算是的确说得不错,也不能这样吧。 “这句话,怎么好像之前审稿子的时候看过。”纪芳小声喃喃,随后眼前一亮,“你之前是不是投稿过一部叫《斗破苍穹》的书?” “是。”南掌生点头说道:“这是我前不久投稿的,现在我又多写了几篇,就拿来过稿了。” “他,他竟然就是作者!” “嘶!才这么小,竟然就写得出这样的文!实在……恐怖如斯!” “这才是真正的天才吧,六岁啊!” 众人哗然,都是十分地震惊,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觉得很好看的小说,作者竟然只是个六岁小孩。 南掌生的视线,在那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接着毫不怯场,眉眼带笑地说道:“诸位,某只是侥幸罢了,呵呵,侥幸罢了。” “我去,这怎么感觉,好像有点似曾相识呢?” “好像这一段,确实在书里看过的样子……” “我们成绿叶了?” 无数的疑惑蹦出来,在这些围观者的脑中,不断循环,徘徊,百思难解。 纪芳望了眼这不陌生的一幕,随后小声喃喃自语,“这人的书,要不是因为目前这个题材还不成熟,不然传播面应该会更加广阔。” “真让他再多写几本出来,恐怕以后这类型的市场,会让他一人独占了,不过是小学弟的朋友,也没事……” 在纪芳思绪万千时,苏平也有着自己的考量,他断定眼前之人,会开启一个属于他自己的黄金时代。 要说具体为何,苏平也不清楚,但是心中那种冥冥中的自有预感,使得他下了这样的定论。 “咳咳,为应广大读者的要求,某在家中日夜不寐的创作,终于紧赶慢赶地把这后面几篇写了出来!” 南掌生一脸憔悴,和方才的活泼模样,看着有巨大的差异,可是又好像说不上来,因为没人去多想。 众多的读者,只听见了那一句“后面几篇写了出来”,便是内心大震,毕竟等待更新的感觉,实在太痛苦了。 南掌生看了一眼他们,然后露出笑容,似“悍不畏死”的勇士一般,高声道:“不过想到你们的热情,想到还有这么多人喜欢看我的书,我就像拥有无穷的动力,在驱使我自己不断前进!” “所以,我能够这么快写出来后续,所以,我在写完后第一时间拿来投稿,所以,我现在才会在这里,才会与你们相遇!” “这或许是上天降下的缘分,也可能是茫茫人海中的注定,我们的遇见,不会草草收尾的。” “诸位,若想讨论剧情,和我去那边,若有想和作者说的话,和我去那边,若有其他想法,也和我去那边!” 在话语中,南掌生一点一点地挪开位置,把围观的人群带到外面去,倒是书店里,恢复了往常的宁静。 苏平略有些哭笑不得,他不得不承认,这人虽说举止有待考究,不过煽动人心和营造气氛这上面,确定会是一把好手。 莺儿看着那孩子把人引走了,也是将厚厚的手稿拿出来,放在桌上,朱唇轻启:“这是小掌生的稿子,都在这里了。” “好,应该不久就会有消息的,等到印刷之后,就能接着出版了,莺儿小姐可以让家里的孩子,放心等待。” 纪芳作为半个生意人,当然也认出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子,就是那春香窑的少老板。 莺儿浅浅一笑,如有明媚清风拂过,带起动人之感,“知道了,谢谢纪芳小姐……还有,苏小先生,好久不见。” “自上次后,可有近半年没见了,掌生平时还总是念叨你呢,说你什么文采过人,博学多才,是不可多得的善友!” 苏平微笑道:“承蒙厚爱,不胜感激!” “这就太夸张了吧。”莺儿掩嘴轻笑。 苏平还是笑着,接着与这女子谈起南掌生的诸多事情,想看看还有没有可能,再捞一笔摩拉。 毕竟就算是拥有再多的摩拉,也总会花光的,只有源源不断的赚钱机会,可以让苏平安心,尤其是在可以有赚钱机会的情况下。 只是莺儿似乎也有足够的心智来应付,闭口不谈的生意上的往来,或许是她觉得,孩子的事情交由孩子自己去管就好,她不需要插手吧。 没过多久,南掌生送走了热情的读者,独自走回书店,在完成投稿后,与苏平交谈了一时半会。 多是一些多多往来,希望加深感情的话,然后南掌生才离开,与比其大了十岁的,却自称是其母亲的女子,一同走在街上。 天幕依旧是蔚蓝的,行人来来往往,数千百年来仿佛都不变的景,却总是有所不同的。 南掌生双目一闪,抬头直勾勾地望着身旁女子,目中的神色古怪,似是疑惑为何都这么一路了,对方还一句话不说,实在不合常理。 正对着他的目光,莺儿掩嘴笑道:“怎么了?没有妈妈的话,觉得不习惯了吗?” “我是在想,这么久还一句话没有,不会是憋着什么坏吧!”南掌生双手并拢着,枕在脑袋后面,只是那手还是止不住的轻颤。 莺儿那边,并没有接着露出笑容,而是面色一变,如若寒霜一般,“一直这么想我,你就没点愧疚嘛!” “别忘了,是谁把你捡回来的,别忘了,是谁在大冬天担心你着凉,还去给你检查被子有没有被你踢开。” “南掌生!我明明一直以真心待你,你却一次又一次地伤我,让我感到如此的悲痛,你凭什么!” 莺儿的话语凄厉,仿佛积攒了许久的怒火,正在质问这个她眼中的不孝子,面色温怒中,还带着凄凉与悲伤。 “就凭……”南掌生下意识要说些什么,都到了嘴边才生生遏止,目中露出凝重,缓缓说道:“你不配!” “不配?我供你吃供你穿,让你享受到其他孩子同样的生活,甚至比他们还要过得好些,你想要的什么东西,我没买给你的?” 莺儿秀手紧握,指节被捏得发白,她的呼吸沉重了许多,像是心中最后的底线,被攻破了,难以平息这愤怒。 “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都不肯叫我一声妈,南掌生!你还是不是人?你还有没有心?!” 南掌生则是放下脑后的双手,用右手死死抓住自己心脏外的衣服,脸上露出一抹笑,悲凉中带着自嘲。 “你不是她,你当然不配,这提瓦特上能让我南掌生说出那个称呼的,唯有她一人,就凭你,不配!” 这话语传入莺儿的耳中,如轰轰雷鸣般炸响,她痛苦,她悲愤,这一切都体现在了她的精致的脸上,和紧握的手上。 “你...你再说一遍!” “好!”南掌生高声回应,右手不再揪着自己的衣服,而是指向女子,面露坚定,“我最后再说一遍,你,不,配!” “妖孽,看指!”忽然的,南掌生语锋一转,伸出的手指,也极速点向莺儿。 而莺儿紧握的双手一松,向着旁边一闪,顿时噗嗤大笑,“没打着呢,法师要不再回山练练好了?” “哼,大胆妖孽,敢在贫道眼前作妖,假扮多年前故去之人,你即便轮回百难世亦是难抵贫道之恨!” 南掌生接着一指点去,“别跑!” “不跑才怪!”莺儿迈开步子,跑在前头,南掌生跑在后头,一前一后之间,距离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们就这样跑回了家,至于方才的歇斯底里,声声质问,只是他们一时兴起的戏,不用编排,不用提前排练的戏。 …… 万文集舍,苏平在不久后,也告别了学姐,走出这家书店。 他的怀里,还带着两首诗词的后续稿费,这是只有人气很高的作品,才可以拥有的待遇。 总共有将近二十万的摩拉,如此大额的钱票,出现在苏平的怀里,这一辈子还是头一回。 这笔钱,他除了要帮家里节省开支外,还有其他的用途,比如给三位学兄,置办些小物件。 先前他们每人给苏平两万摩拉这事,苏平可没忘,虽然那是红包,还说了等之后同样奉还给其晚辈就行。 可他们说可以那样说,苏平却不能这样做,因为这样行事,和他的性格不合。 怀里有摩拉的孩童,面露微笑,迈步间,走向了一家店铺…… 第84章 圆中有了缺 八月十五,逐月佳节,这一晚的月,是一年中最为圆满的,代表阖家团圆的寓意。 只不过此刻还是早晨,所以天幕上没有明月,有的,是白云飘飘,大日浑圆,一片晴朗。 苏平坐在寝室的桌子前,另外三个位置没有人,只摆放着三把做工精细的折扇,是那种文人墨客最喜的款式。 乌木作扇支,手写墨字落于扇面,飘逸中带着不屈,同为墨色的竹子,仿佛在预示扇子的主人,多么百折不挠,坚挺硬朗。 这三把扇子,就是苏平前两日,买给三位学兄,作为“回礼”的物品,一把要一万五千摩拉,比他们给他的红包,还各少了五千。 因为那红包的话,苏平还记得,那么这剩下的五千或是在这之上的摩拉,就等着以后,回馈给三位学兄的孩子了。 “唉,又是我最后一个走啊。”苏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似乎他总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 这看着没什么规律,但是一直这么进行着的事情,苏平说不出有什么道理在其中,可总是觉着,好像又有点含义。 这即将恍然大悟,却是总少了一丝的契机的感觉,让人最是头疼,苏平干脆就不去想了,晃了晃脑袋,准备待会回家。 “还有十五万五千摩拉,等生日过了再拿出来,之后还有新书的稿费,应该也不少。”苏平拍了拍怀里那几张钱票,感到安心了些许。 又忽的想起,这次逐月节之后,夫子又要进行游学,这一次的旅程少说得两年,比上一次,要久远许多。 苏平还没想好,要不要跟着一起去,毕竟两年的时间,若是在家里待着,好像也挺不错的。 思绪念头飘忽,坐在桌子前的他,兀自一笑,摇了摇头,若自嘲一般地喃喃:“这么大了还这么恋家,传出去,怕不是要被人笑死……” “嗯,笑就笑吧,反正也不丢人……” 片刻后,寝室外终于有了响动,甲三号寝室的门口,一个中年男人推开了门,急声喊道:“苏平!快,和我回村子!” 苏平一愣,正疑惑着这么这次来接自己的人,不是父亲,而是张叔,并且似乎很焦急的样子,还有其身后的几人也是村里的居民,他们的面色,都有些古怪。 “快别愣着了,小颖现在快不行了,咱们得赶紧回去!”张叔一把抱起苏平,然后就向外跑去。 一路不停的狂奔,苏平的耳边只有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粗重的喘息,除此之外,他再没听到别的。 那一句“小颖现在快不行了”,还回荡在身旁的脑海中,直到自己被放在自家门前,双脚落地时,他才仿佛惊醒过来一般,怔怔地望着屋内。 母亲躺在床上,秀丽的脸上没有了血色,惨白如纸,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直下,这触目惊心的一幕,让苏平心中刺痛。 抬起脚,苏平也不知自己怎么移动了位置,看也不看一眼其他人,径直走到床边,喉咙滚动,可别说一句话,就是一个字,他此刻都吐露不出,堵在了心里。 躺在床上的黎颖,似是察觉儿子回来了,尽力地睁着眼,想要再看一看,这让她心中慰藉的孩子。 这一眼,她的眼中蕴含了无尽的柔和,像是恨不得就此停止下来,远远地停止在这一刻,她是如此,苏平也是。 但生老病死,是人间不可逆的法则,命数尽了,就再也留不下了,这一眼过后,就没了然后。 黎颖的双眼闭合,方才还若有若无的呼吸,也随之没了迹象,死亡…… 苏平一下子没了力气,瘫坐在了地上,双手颤抖着,好像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些什么,却总是徒劳,总是抓不住。 他面色呆滞,只有两行泪水不断流下,滴落在地上,似乎看不见尽头,如这悲伤也没有边际,一眼望不见。 床边还有一个男人,他默默站着,一言不发,床上的人,是他的妻子,是他此生的挚爱。 此刻挚爱的离去,并没有让其落下眼泪,他的眼中没有了其他,只有空灵的发散,好似再无任何事物,可以引动这古井无波。 比流出眼泪更能体现悲伤的,或许就是再没有神色,因为已经心死,不再对这个世界,有其他的念想,这是魂悲,痛彻身心灵魂的……悲。 “唉。”一声长叹,在驻足屋内人群中的老者口中传出,他连胡须都是花白的一片,十分年迈。 少许之后,这老者走出几步,拍了拍苏越的肩膀,声音缓缓传出:“病情恶化太严重了,也太快了……回天乏术……” “节哀,处理好后事吧。”老者摇头,又是一声叹息后,他转身走向门外,拥挤的人群,顿时让出一条路,让他通过。 在老者走之前,他又回头望向门内,目中闪过愧疚,又摇了摇头,随即就离去了。 在老者走后,在外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又看了眼那门外内的父子二人,议论云云。 “连张大夫都治不好,这是得了啥病啊?” “这哪晓得,应该不会传染的吧,这……” “要会传染,张大夫早让咱们防范了,用得着你们说啊?不过这一家子也是可怜,唉……” 门外,张叔掩面擦拭了几下,然后看向那几人,双眉倒竖,目光凌厉,好像内心的气就要压制不住般。 “诶,他张叔,是我们几个多嘴,您老别动手哈,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那几人讪讪地笑着,接着转身就走,不知是不敢回头,还是觉得晦气,匆匆地就离开了。 张叔冷哼了一声,然后闭上双眼,尽力压制着心中的气愤,本来他这些天心里就不太舒服,还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些,那不是找打吗? 张婶站在其身旁,伸手抹了抹眼泪,望着屋内的那爷俩,更是泪如雨下了。 片刻缓和后,这位中年妇女,呜咽着说道:“孩儿他爸,把邻里给喊走吧,让他们爷俩好好静静先。” 张叔没有回应,只是点点头,接着这夫妇俩,就一起去把围观的众人,慢慢地疏散离开。 原本的门庭若市,渐渐地寂静下来,恢复到了往常的样子,只是还是有所不同的。 张婶站在苏越跟前,双眼中有泪流转,原本就皱巴的眼眶,因为这紧皱的眉头显得更多,更苍老了几分。 她嗓音沙哑了些,徐徐说道:“苏越,你多顾下苏平,婶和你叔就先回去了,有事千万记得过来,别自己扛着,啊?” 苏越嘴巴微张,又闭合起来,点了点头,呆滞如一具木偶,好像只要有人牵起线,他就会任人摆布一般。 张婶又看了看瘫在地上的苏平,伸手把他抱起,放在了椅子上,“天开始凉了,多注意些,婶走了。” 说完,这位中年妇女叹息一声,拉着默然的张叔,出了家门,又把门给带上了,应该是让里面的父子俩,好好静静。 屋子里,的确很静,静得像是黑暗笼罩大地,没有明月与任何星辰,可以作为黑夜中的指引。 滴答滴答…… 苏平的泪,依旧未尽,湿了身上的衣,这无垠而来的痕迹,或许这痕迹,也将不知何时就会不见。 难以抓住,无法捉摸,如生与死的离别,来得仓促,一瞬而过,却是存在过,让人刻骨铭心,一生难忘。 “爸……”苏平张口,嗓音很沙哑,听着像是陈旧物品在摩擦,没了往常的稚嫩。 苏越还是没有回答,只是走过去,伸出大手,放在儿子的头上,轻轻地摸了摸。 苏平的眼前朦胧一片,看不清父亲的神色,只能感受到头上的温暖,那双粗糙的大手,是这个家挑起大梁的存在。 家……苏平闭上双眼,泪水还是不断流出,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无声,而是多了些嘶喊,凄厉凄凉。 这哭声很不好听,或许哭泣本就是如此的,但是这哭声,落在苏越的耳中,却是让他发散的瞳孔,微微有了凝聚。 他的双眼里,现在只看得见一件事物,眼前的孩童,他的儿子,他的妻子直到死前,还在挂念的人。 “爸,为什么?”苏平艰难地开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晚?” 苏越面上的悲痛不减,闻言又增添些许苦涩,沉吟许久,他终于是开口了,“她不让……” “不让。”苏平低头喃喃,接着咬牙道:“是怕我在外担心,还是怕摩拉不够用了,所以……才不告诉我,是吗?” “是这样,她说,儿子现在应该又赚到钱了,这些钱,就好好留着,没必要...没必要花在她身上了,这没用!” 说出最后三字时,苏越的手都是颤动的,形容心底很不好受,怎么可能是没用的呢?若是可以治好她,甚至只是缓解,无论要借多少摩拉,要怎样低声下气地拜求别人。 他都愿意,因为那是自己的媳妇,是自己这辈子,至亲至近至爱的人,为了这个人,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媳妇能够被治好,只要,真的可以治疗病情,那么……他无怨无悔。 第85章 心苦则味不能察 “妈,是得了什么病?” “大夫说,是心脏不好,又发现不及时,没有好好调理,在三天前,就走不了路了……” 苏平沉默,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来得这么快,这么的不可预料。 他自诩活过一世,应该懂得什么是珍惜了,眼前却还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凄凉。 或许这是天对他的惩罚,因为他太放松了,明明拥有了曾经从来没有的,却不珍视,好像习以为常了。 在这时候,突然的某一个惊变,那是最让人痛苦的事情,如眼前的一幕,如只剩泪的他。 苏平双手撑着椅子,缓缓地站起,一步一步地走到床边,每一步都摇摇晃晃,好像根本站不稳。 但是即将倒下时,却是没有倒下,因为他的意志力还算强大,勉强支撑着他,来到床边。 母亲的遗体,就在那里,额头上的青筋还没有消去,面色依旧惨白如纸,那皱着的眉头诉说着她的痛楚。 这在苏平看去,就像是母亲睡着之后,做了噩梦一般,他想的,就是让母亲,不必担忧。 所以,苏平伸出了手,慢慢地握住母亲的手,这或许会让别人害怕的遗体,他是绝对不怕的。 母亲的手,也并不精致,也很粗糙,像是枯老的树皮,或许因为病情的缘故,都只剩下了一层皮包骨,更感觉硌手。 苏平握着这手,这还带着些许余温的手,再也不想松开了,他怕一松开,母亲的魂就没了归宿,就找不到家。 本来灵魂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苏平是不信的,可是如今,他多么希望那是真实存在的,是生人可以看见的。 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感受,也是弥足珍贵的,只是,这也只是他的想。 苏平将脑袋靠在自己的手臂上,身躯蹲下,半个身子趴在床上,血丝蔓延的双目,缓缓闭上。 遭受如此打击,又大哭了一场,他身心俱疲,悲痛的心,也使得这疲倦,更如潮水般涌来。 一点一点的,如将他整个人都淹没,推动着他的躯体,缓缓步入梦乡,在那魂海中沉沦。 …… 苏平醒来时,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抓着。 他猛的爬起身,望着旁边那拉开的帘子后面,那空荡荡的床,虽休息一夜的但还是布满血丝的眼,尽是黯然。 再一迟疑后,苏平猛的抬头,望向那半掩着的门,今天母亲就会下葬了,因为村里虽说也有守头七的说法,但是不能把遗体停在家里。 想到这里,苏平揉了揉眼睛,能够看清些眼前事物后,立马翻身下床,冲到门外。 门外已有十多人聚集,或拿着铜锣,或拿着笛子,还有两人提着一袋子纸钱,站在队伍的最前头。 苏越披了麻衣,怔怔地站在,那盖了白布的担架旁边,他的眼里满是疲倦,好像是一夜没睡了。 张叔张婶夫妇二人,身上也都披了件麻衣,没有镂边的麻衣,也就是俗称的披麻戴孝。 在发现苏平走出来后,张婶也给拿了一套,为这个孩子换上这没几人喜欢的衣服,因为一旦这衣物出现在身上,必然不是好事。 而后,有四人负责抬起那担架,两个拿着纸钱的人,在前头洒纸钱如开道一般,往村子外面走去。 作为家属的苏越和苏平,与张叔张婶,还有昨夜匆匆赶回来,此刻红着眼眶的小翠,前前后后走在一块。 下葬的位置,在村外的一片幽静的树林里,偶尔传出的几声鸟鸣,似可以洗涤人的心灵,让人静心凝神般具有特别的魅力。 整个过程中,苏平一直沉默着,在几人挖好坑洞,将他母亲的遗体卷上草席,入土为安后,他也一句话没说,就好像……一具木偶。 之后,张叔张婶把那些帮忙的人请走,又要带着女儿回去置办流水席了,这是村里历来的习俗。 无论红白喜事,都要摆上几桌,才能算是尘埃落定。 眼看他们欲走,苏平终于是开口了,他沙哑的声音响起:“张叔张婶,这些摩拉您们拿着,办席需要这个。” 说着,苏平从怀中,拿出那十多万摩拉,这轻飘飘的钱票,是村里大半人家,都拿不出的东西,就算拿得出来,也不可能是一起拿出来的。 张婶顾不上想这钱是怎么赚到的,也没有露出惊讶,许是因为看着就喜欢的丫头,如今早逝而还没缓过来。 亦或者是,觉得苏平从小的表现优异,近来常听说会往家里带钱的事情,所以会是这样吧。 “不用,咱们家里还有不缺钱。”她下意识的摇摇头,不去接这钱票。 苏平却是上前几步,将钱票举在了旁边张叔的跟前,声音还是沙哑,“您们拿着吧。” 张叔叹了口气,把这半大孩子手里的钱票推了回去,摇头道:“用不了这么多的,你好好留着,不然给你爸存着也行,千万别丢了。” 苏平沉吟,转头看向场中唯一的妙龄女子,那是他出生之时,也在场的一个女子,那时的她,也是和苏平差不多的这个年纪。 小翠擦了擦脸,拂去上面的泪痕,有些哽咽地轻声说道:“苏平听话,收起来吧。” 苏平也没再说话,默默将钱票放回怀里,他们不收,他也不能硬塞过去,只能变个法子去做。 但不是现在。 张叔一人离开之后,林子里就剩下了苏平一家,恢复往常的宁静,除了偶尔的鸟鸣和微风拂过外,再无其他声响。 坟包之前,竖着一块木牌,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静静地站在那跟前,目不转睛地望着,就好似眼前还有另一个身影,她鲜活地存在。 这是一家三口,他们隔着一道矮矮的坟墓,也隔着一道天人难以翻越的壁垒,但他们似乎又紧密相连着,如不可分割。 死亡,不是一个人的终点,忘记才是,或许多年后,苏平再回到这里时,仍是这样。 时间流逝,一点一点地过去,仿佛久远之后,终于张叔又来通知,该回去那席上面坐镇了。 父子二人,都没有言语,只是多看了几眼那碑,然后迈步走向来时的地方,走向他们的家。 此时,苏平一家的家门前,已然摆了数桌,有人帮着忙,将菜品端上桌子,那些相近的邻里,和爱凑热闹,都早早落座。 只差那一桌,身为主人家的席位上,还没有一人了。 不久后,苏越父子俩也是终于赶到,这席才继续开了下去,众席位纷纷动筷,只不过碍于不是家里,所以没有风卷残云般的暴食。 要数最冷清的,当然也就只有主人家的那一桌,尤其是苏越苏平父子两个,那筷子连碰都没碰过,安然的躺在原处。 满桌珍馐,是往常年关节日才可以有的,可是今天的美食,在他们眼里,就和不存在一样,没有动筷。 张婶本也没多大胃口,可看见这二人如此,当然是不能坐视不管,“你们爷俩,从昨儿到现在都没吃些东西,这……现在多少得吃点啊。” “饿久了,会扛不住的。”张婶眉头微皱,她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所以不想他们俩,也在这个节点,饿坏身子。 看他们还是没动,张婶自己动手,为他们盛了两碗汤,有着慈祥意味的话语,接着传出:“吃了,快,尤其是你啊,苏越。” “你身子垮了,难道要让苏平去挣钱吗?他是可以赚了,还赚得很多,可他还是个孩子,经不住这么累……” “婶知道你心里现在不好受,可你得想想孩子啊,小颖刚走,你不能让你们的孩子,也跟着受累吧?” “我,知道了。”苏越呆滞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些生机,发散的双眼,恢复些许,在很深很深的地方,燃起淡淡的一束光。 张叔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安慰道:“小子好样的,吃吧,饱了才有力气,千万...可千万别垮了!” 苏越感受到肩上传来的重量,那不是张叔的手掌带来的,而是从今往后,他的身旁没有了枕边人,还要照顾膝下孩的重量。 这是每一位父亲,在成为父亲时,本就会接过的担子,只是那时,还有一个人,可以帮他先撑一会,让他可以有片刻的喘息。 望着自己的孩子,苏越摸了摸他的脑袋,沙哑的声音传出:“吃吧,平儿,一起吃。” 苏平也望着父亲,他的双眼中,映出对方沧桑了许多,还有浓浓悲伤却不得不撑着的双眼,沉吟中,他点了点头。 至此,这一桌上,再没有其他人言语,父子二人吃着东西,将空空的胃填了一些,只是还是觉得没有味道,如同嚼蜡。 这是心中悲伤的潮水,掩过了味觉,遮蔽了可以识得百味的舌头,让人只能感觉到苦涩,而尝不出咸淡甜辣。 一直在这个席位,也一直默默无言的小翠,望着这好像重新焕发了生机的父子二人,只有一声轻叹传出。 第86章 如今如晤 今日,八月十七,距离逐月节过去了两天,本来今日过后,按照往常,苏平是该回私塾的。 可是今年的变故,再加上他本就不去参加这一次游学,故而写了一封信,寄到私塾去,和夫子阐明了原因。 做完了这些,苏平又拿出来四万摩拉的钱票,他估摸着这流水席差不多是这钱,就算多给了那也没事,给张叔张婶家的,他给多少心里都不疼。 只是自己家也得生活,再说给得太多,人家指不定不肯收,又给他退回来了,岂不白忙活一场。 苏平掐准时间,现在正是午时,张叔张婶家里一个未归,一个去送饭,正好没人,是他可以实施计划的时候。 在家里往外张望了下,看没有什么人在,苏平脚底抹油般,摸到了隔壁的家门口。 房门是虚掩着的,因为这是白天,不用担心有人偷,再说偷也没多少东西可偷,自然也就没锁。 也正是这,恰恰给了苏平机会,可以偷摸着把钱送进去,让他们不给自己退回来。 只是这个想法,在他打开的瞬间,便是破灭了,因为正对着门的那椅子上,坐着一个女子,她面容清秀,扎着两根麻花辫。 “小平,你来做什么,是有事吗?”这女子除了小翠,当然也不可能是其他人,她缓缓起身,走到门边。 苏平见此也不藏着掖着的,直截了当地说道:“小翠姐,这些您拿着,我走了。” 说完,他把钱票拍在那桌上,转身就跑,身后只有一句话语传来:“不,你回来,我们……” 话语具体说了什么,苏平没有听清,他径直跑出了村子,往葬了母亲的那片林子跑去。 林子还是那样宁静,让人得以静心些许,在林子的某处,有着一个堆起的坟包,一个站着的男子。 “爸。”苏平唤了那男子一声,轻喘着气,走到他的身旁。 苏越转头看了眼这孩子,问道:“怎么现在来了?” 苏平如实地说了方才发生的事情,表明自己不能现在回去,所以才来的这里。 “这样吗?”苏越转身去几步外,翻开那放着的木盒子,“那一起吃吧,张婶刚刚送来的。” “我刚才在家吃过了。”苏平摇了摇头。 苏越也没有再说话,坐在那里一块石头上,望着妻子的碑。 苏平也走了过去,坐在父亲的身旁,父子俩相挨着,都静静地看着那碑,没有言语。 渐渐的,苏越吃完了饭,将碗放回了木盒子里,他望向自己的儿子,似有些想说的,又在纠结。 片刻之后,似乎终有了一方胜出,他张开嘴,缓缓地诉说,想来是倾诉战胜了沉默,让他终于开口。 “平儿,知道为啥,你妈妈她想要葬在这里吗?因为这里是我们在确定关系之后,最喜欢来的地方。” “我们在这里抓蛐蛐,一个背着另一个掏树上的鸟窝,在这里说着,以后会是咋样咋样,孩子会咋样咋样的。” 苏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柔和,在满是呆滞的面目中,十分显眼,“这片林子很好,你妈妈她说,在认识我之前,她就喜欢来这里了。” “她说她在这里,用树枝在地上练字,用沙土盖了个住不下人的屋子,这里就像是她一个人的天下,可以任她闹,没人会管。” 苏平听着这些不曾被透露出来过的往事,心中那道身影的模样,又更多了几分,父亲的话语还在继续,他也默默不语,因为不需要。 “她说,在认识我之前,没想过去掏树上的鸟窝,因为会划破衣服,会被家里的人骂,也没想过去抓蛐蛐,因为自己和自己斗没意思。” “甚至,她还说没想过以后会是啥样,只觉得一直待在这里玩,也都挺好的,她说,直到遇到了我……” “我记得当时,你妈妈她笑得很开心,还在这附近的一颗大石头上面,刻了几行字,不过我看不懂。” “她和我说,等那一天我看得懂了,那就是天下大变,云雨不休的日子,可是我不识字,到现在都没看懂,不知道她想要说啥……” 苏平双目一闪,问道:“爸,那些字还在吗?我可以帮您去看看。” “还在。”苏越道了一声,望着那碑,喃喃自语:“小颖,我实在没办法了,就让我们儿子,帮我一下吧,可以吗?” 这个问题,注定是无法回答的,因为他们早已天人永隔,苏越问这个,纯属也是因为内心使然,想要这么做。 而至于问题的答案,那不重要,苏平是他们夫妻的孩子,承载着他们之间共同拥有的东西。 黎颖若是还在世,想必也是会同意的,因为那是她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 苏越背对着坟包,往那边走了十几步,来到几棵挂着藤蔓的树木前面,他伸手一拨开那些东西,露出其中的庐山真面目。 那是一颗巨石,一颗刻着字的巨石,是在不知多少岁月前,就存在于此的物件,它的变化,或许只有曾经留下的风化痕迹与一个女子刻下的字痕。 苏越拍掉那上面积攒来的枯叶灰尘,把所有的字迹,一点一点地,全部呈现在儿子的眼前。 苏平望着那些,笔锋并不高明的字痕,毕竟这是刻字,与写字的差别很大,只是这些字的意思,却是意味深长。 留字在此,苏卿如晤,待卿识得日,喜笑颜开时,人之在世得苏卿,可恨来生不知缘。 苏平默读着这些字眼,如又看见了那道身影,她正值岁月青葱时,牵着一个男子的手,题下了这些字,留成一首词。 每个字都看得出用心,仿佛洋溢着笑容般,因为那确实她是人生很快乐很快乐的一日,与人生难忘的一刻。 “平儿,是你也看不懂吗?”苏越忽然心里没了底,因为按照正常来说,这些字应该没有看那么久的。 这是他妻子生前留下的字,可他却不识字,看不懂其中的意思,这是一种悲哀。 他恨啊,恨自己曾经为何不去识字,为何要觉得识字没用,若是当初有好好的学,也不至于今日如此。 他心中满是懊悔,化作一声长叹,可人的突然离世,这谁又能想到呢,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于下一二可称意,难说难言难知明。 苏平缓过神来,眼中的身影消失,只剩下那些字,他揉了揉眼睛,缓缓说道:“看得懂,但是写的意思,可能需要翻译一下。” “留下些字在这里,我们见字如见面,等你何时看得懂了,我会很开心的,你应该也会的。” “这辈子,我能够遇见你,是我莫大的福气了,只是不知道来世,是不是还可以遇见,还可以像现在一样,可恨这苍天啊!” 苏平在说时,一直看着父亲,如果对方有听不懂的地方,他会即刻停下解释,不过似乎他说的还是挺通俗易懂的。 “小颖,原来当时是想和我说这些吗?”苏越低声喃喃,手掌覆在其中一字上,感受不到冰凉,只觉得柔和正好。 苏平没有说话,这翻译过来的意思,是他依据父亲方才所说,融入自己见解,再回想母亲性格所得到的。 即便是错的,那也就只能错了,如今无从对证,又能怎么样呢? 只是苏平未曾想到,自己的母亲原来是个这么浪漫的人,本来他是完全没有想到的,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这是时间的改变,也是人有所经历后的不同,他的母亲对他的父亲时,是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但到他这里时,庄重仪态,不曾跳脱。 即便偶然的,有那么几次娇俏不慎出现,那也是让他联想不到如今,苏平至此,不禁感慨连连。 字在人在,人亦不在,在的是这世上,逝者遗留下的念想,是她的挚爱与至亲,不在的,也是他们的挚爱与至亲。 写出来,读起来的字面相同,可终归差了那么一字,这一字,就仿佛是不可逾越的鸿沟,怎么也跨不过。 “爸?”苏平抬头,望着那闭上的了双目的男子,面露疑惑。 苏越没有回答,也没有睁眼,依旧沉吟地闭着双眼,许久许久后,他双眼猛得睁开,焕发出曾经那样,如天倾可挽的目光。 许是妻子留下的字,给了他激励,也可能是数日来的浑浑噩噩,已经让他厌倦,还是说孩子的话语传入心间,使得他如梦初醒般恢复了不少,这都有可能。 不管哪一种,也都是好事,至少是恢复过来了,苏越再次看向自己儿子,缓缓开口:“明天,爸就得接着去帮工了。” “知道了,爸您放心去吧,剩下的五天,我来。”苏平点头说道,他看着父亲重新振作,自己当然也没有再颓废下去的理由。 苏越伸出手,如往常一般,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然后将那些藤蔓散开,重新覆盖在这巨石上,从外表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父子二人,就这样结伴并肩走出了这片林子,一个手里拿着木盒子,一个心里想着,怎么回避那送出去的钱财。 若是远远地看去,或许朦胧之间,他们的身形,会有所变化…… 第87章 习难改 日落日升,又是新的一天到来。 苏平还是起了个大早,随着太阳的升起而醒,昨夜他回来时,也没见张叔张婶或是小翠过来推让。 估摸着那笔钱,是真的送出去了,苏平略有些哭笑不得,就那么些应该给的钱,都一波三折。 他送去私塾的信,也得到了回应,孔夫子亲自给了他回复,简而言之,也就是几句话。 “既如此,便于家为令堂守孝,游学之事,不必烦心。” 这自然是苏平,最想看到的结果,如今这情势,他实在不想出去游历山海,待在家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与夫子的信一同来的,还有三位学兄的慰问,三人共同提笔,书写的文字,足以打动人心。 苏平望着那封信时,阖着双眼,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一闪而逝。 …… 往后的日子,苏平就待在家中,料理着一日三餐,还有些家务活,至于田地的打理,倒是不用费心。 因为从一个月前,苏平母亲的病情,开始慢慢严重起来时,为了买药治疗,已然典当了不少东西。 这其中,包括家里的麦田,包括母亲家的旧宅子,还有一些小物件,所以说,如今家里的钱财,似乎只有苏平的那十来万摩拉。 这近乎是一贫如洗的状况,实际上却并不是这样,因为往常的话,苏平家里的钱,最多时也没有超过十万摩拉。 但他家里,其实说起来,还是有一块田地的,就是那种着枣树的半亩地,若是以后要大肆进军商道,这块地就是苏平的起始基底。 除了这些事之外,苏平每天的写作,也在按部就班的进行,毕竟这是目前唯一的赚钱方式,当然不能落下。 这笔墨纸砚,还是苏平去那市场边角,挑的最便宜的一套,反正不会影响到自己,就能省则省了。 第四卷的内容,是少年走出大山后,在其引导者,也就是叔叔的带领下,学习如何经商,并且有所收获的一段时光。 苏平决定把结尾,控制在叔叔离世之时,那样的话,对于少年今后的何去何从,想必读者会有更大的期待。 这是一种惯用的写作手法,俗称断章,要精准的把控情节,虽然这样做容易激怨,不过确实是屡试不爽的方法。 苏平坐在桌前,挥笔书写着属于自己的篇章,外头并无阳光,也没有雨水,算是少见的阴天。 这样的天气,总让人心里有些郁闷,就好像压着块石头一样,难以舒缓心情。 而每当这时,便会去串门寻友聊天,苏平没有被影响,但还是停下手中的笔,因为他此刻的身前,站着一位女子。 那女子生得眉清目秀,曾经请苏平当过挡箭牌,只不过先前她来时,脸上涂着半斤脂粉,所以看不出原本还算可以的相貌。 “悠伊姐,有什么事吗?”苏平看她就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心中急于创作,不禁开口问道。 女子正是蒋悠伊,其面色平静,望着那方才很认真的孩子,缓缓说道:“今天难得停工,就过来看看你。” 苏平点点头,没有接话。 蒋悠伊凑近了一些,望着那部分看得懂,部分云里雾里的字,问道:“这是在写诗词歌赋吗?我好像看不太懂呢。” “不是,是小说。”苏平的言辞简短,这是这次回家后,几乎一贯的样子。 “哦,小说啊。”蒋悠伊又问道:“叫什么名字?我回头去买来看看,顺便学一下字。” “悠伊姐……”苏平看着眼神中露出愧疚的她,略一沉吟,道:“不用特意去买了,如果实在想看的话,我去书店拿一本回来就好。” 蒋悠伊一愣,抿着下唇,有些说不出话。 苏平也随着沉默,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等待这女子的下文,想知道她究竟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我,我想帮你,可是我也做不了什么。”蒋悠伊的声音微弱难闻,低着头,脸颊因为羞愧,而变得红润了几分,本就正值青春的容颜,此刻更加耀眼了些许。 苏平摇了摇头,目露无奈,徐徐说道:“这又是为什么?我现在过得也不困难呀。” “不,不是这个,是因为之前我不知道黎姨,就没有过来,所以……” 她脸上再掩饰不住那愧疚,秀眉微皱,紧咬下唇,有几分杨柳弱不禁风的楚楚之感,不过更多的,还是似茁壮而起的无名小草那般纯粹。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因为赶上白事葬礼没有及时来告慰,而心生愧疚,要想着法子补偿。 苏平双目闭合,嘴角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接着他睁开双眼,解释道:“悠伊姐就不必担心这些了,都没事的。” 蒋悠伊眨了眨双眸,轻声开口:“但是这样,我心里过不去啊,你愿意帮我的忙,我却不能为你做些什么,这样不好!”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苏平放下笔,一手托着下巴,静望眼前的女子。 他能够感受得到,对方的真心实意,也可以看出,对方的话语不是虚假的,像如此纯粹的人,莫说璃月港,村子里怕是也没几个了。 世上这样的人,分明最不可辜负,可却总被人欺骗,落得一身伤痕,没有个好下场。 “悠伊姐,说真的,您要是真觉得该做什么,就先留着吧,说不定哪天我还真得找您帮忙呢。” 苏平面露真挚地说道,这倒不算全是瞎掰,因为人生日子还长,指不定哪天真有对方帮忙的时候。 蒋悠伊也没了反驳的话,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心里思索着可以帮忙的事,或许她还能够提前准备一番,做得更好。 就这样,孩童和他那名义上的追求者,结束了谈话,她转身出门不知要去哪里,他接着提笔书文字,未曾踏出门槛,却如魂游天地。 这小插曲也没打扰苏平的创作思路,毕竟都是想好了的,只差动笔去写,只差浮现世间,展露众人眼前。 中午时分,苏越和从前一样,与张叔踏上回家的路途,叔侄两个,在这大冬天的,身上都只披了件长袖单衣。 也不是说完全不惧寒,主要是今年的冬天,实在不怎么冷,并且两人还是干的苦力活,穿得太厚既不方便,还容易让汗脏了衣服。 而厚厚的棉衣可不大好洗,几乎一洗就作废,耗费财力人力,真不如轻装上阵来的方便。 远远地,他们看见家里升起的炊烟袅袅,那是两个家,属于他们各自的家,与相当于共同的家。 此时的苏平,放下了笔,站在后厨之中,手拿锅铲,翻炒着青菜,动作算不上娴熟,可总算不会手忙脚乱,急得满头大汗。 “哟,咱们家小神童还会做菜了呀,咋不来叔家吃好了?” 张叔用袖子擦了把汗,笑着喊道。 “总得会自己做饭的嘛。”苏平顾着锅里的菜,抬头说了一句,便是忙低下脑袋。 张叔那沧桑的容颜上,扬起一个慈祥的笑容,他没有再开口,而是拍了拍身旁,那他常叫做小子的男人。 苏越望着这如今唯一的长辈,挠了挠脑袋。 “唉!”张叔长叹一声,然后又拍了拍他身旁小子的背,给了其一个回家的眼神,便抬腿走向自己家。 苏越驻足少许,也走向自己的家,那门口已经摆上了桌子,他的孩子端着碗筷放到桌上。 习惯性地,苏越又把一小袋子摩拉拿出来,放到那桌子上,虽然没人再去动,也没人开口调侃夸赞什么的,可他还是想这样做。 这是长年累月来所留下的,很难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改变,苏越应也不愿去改变,故而还保留着。 有着这样类似习惯的,也不止他一人,像苏平在搬椅子时,依旧是搬来了三张,还有每次的碗筷,也都总拿了三副。 虽说后者都会再放回去,可他确确实实有拿起来过,从回来至今日,一直如此,以后可能也不会变,因为他不会改。 这些细微末节的东西,父子俩都没有口头提及,却好似心照不宣一般,各自有着。 这是不需要言语,也不用口口相传,就能够拥有的,不仅仅因为他们是血脉至亲的父子,这其中,更有他们思念至亲者,到了不可磨灭的地步。 或许可以说是走火入魔,甚至丧心病狂,毕竟为了一个逝去的人……但他们哪在乎呢? “爸,等夫子他们游学回来之后,我不太想去私塾了。” 饭桌上,苏平犹豫着开口,这是他这些日子来,深思苦虑后的想法。 苏越疑问道:“为啥啊?” “反正我想着也能赚钱了,而且待在私塾,再怎么长学问也就那样了,一年还得要八万摩拉……” 苏平掰着指头,细数着自己不用再去私塾的理由,那模样,真像个找尽原因不想去上学的孩童。 “可,这钱是能赚到了,学问也得长才行啊。” “那就先赚个几年,等以后钱够了,再回去呗,反正夫子说学无止境,也没说不能之后再回去。” “这……”苏越目露迟疑,片刻之后,才点了点头,道:“好吧,听你的。” 第88章 题字换物狂奔至西 将近年关之时,村里已经渐渐有些热闹了,每家每户都会弄一些吉利的字幅放在家里,最好是那种大红底的,那讨人喜欢。 当然这种活计,一般都是村里那些识字的人在忙活,收取的报酬也不是摩拉,而是各家做的点心之类。 毕竟识字的,还能写得一手好字的人,在这乡下,确确实实是稀罕物件,平时都很难见着一个。 可是今年不同,南村的居民口口相传,他们的小神童回来了,于是纷纷带上些东西,就去求字了。 不出意料的,苏平家又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这种状况,他甚至有点习以为常了。 “小神童啊,帮俺家题几个好字呗,这是俺家里鸡下的蛋,绝对香得嘞!” “这是咱自家牛产的奶,早上刚挤的,现在热乎着呢,喝上一口啊,保准晚上一沾枕头就着。” “还有我还有我,小神童,给我家写个发财吧,保佑明年,顺顺利利,能发大财!” 诸如此类,五花八门的话语,灌入苏平的耳中,让他在无奈之中,也有了一丝年味的感觉。 拿了人家的东西,自然要顺着他们的要求,苏平也就题了那么数十幅,至于只说题字的,他就随自己发挥了。 好话谁还不会说了嘛。 这么一上午过去,苏平旁边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年货都省得买太多了,就这些早足够过新年。 何况要求字的人,还不止这些人,只是苏平说了需要休息,让他们明天再来而已。 人群逐渐散去,家里又恢复了冷清的样子,不过不只有苏平一个人,蒋悠伊由于年关放假,所以闲得无聊,也来了这。 随便的,还能加深一下,其名义上面的可信程度。 苏平靠着椅背,抬头望着自家的屋顶,双眼半阖间,话语幽幽传出,如呢喃一般,“明天后天,还有两波至少。” 蒋悠伊闻言,轻轻一笑,温声说道:“能者多劳嘛,这东西不是也拿得挺多的了?” 苏平嗯了一声,随后目光落在这女子的脸上,问道:“悠伊姐,您要我题的字吗?” “不是说,要明天再写吗?”蒋悠伊脑袋一歪,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平,眼中带着玩味。 苏平摸了摸鼻子,“也不是不可以破例,再说只是一个借口罢了,要是几十幅就累了,那我还写什么小说?” 蒋悠伊轻声笑道:“那就谢谢小神童了。” 苏平随即提笔,写下新年万事吉五字,然后缓缓卷起,拿到了身旁女子的跟前。 毕竟是比较熟悉的人,还有着名义上的未来关系,必然是要照顾一些的,即便只是一场戏,也要做足样子。 而假戏真做这事,苏平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只是他相信对方不是那种人,所以才没有在私底下,露出疏远之意。 不久后,蒋悠伊拿着字幅,便回了自个家,临走前还摸了摸苏平的脑袋,满心欢喜的,又一次道谢。 而此刻待在家中的苏平,拿起自己所着小说的第四卷,看向那最后的一段字,也就是这一卷的结尾。 “我如同来到人间最欢乐的乐园一般,这是自我走出大山后的想法,可是这个想法持续的时间,却并不长久。” 字写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剩下需要等第五卷的开工才能看到,接下来,便是另立门户,开始跑商的剧情线。 苏平估摸着,在二月之前,应该可以再写完一卷,到时候,就和第四卷一起送去万文集舍。 至于现在,年关将至的时期,苏平想书店多半也关门了,就不准备前去打扰,先安安心心地过完年,再说其他。 苏平伸了个懒腰,迈步走出门,时间差不多要中午了,到了该做饭的时候。 这段时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作息和安排,有动有静,平平淡淡,才是生活。 就在苏平走向后厨,准备着手做饭时,一道匆匆而来的身影,让他停下了脚步。 那身影飞速奔来,带起一阵呼呼的风,那人是张叔,其望见苏平后,脸上变幻的神色,与上一次去私塾找苏平时,几乎一样。 苏平瞥了一眼周边,没有看见自己的父亲,心里顿时起了一丝慌乱。 “苏平,快和我走!你爸他在工地上伤到了,现在在张大夫那里,你快赶紧和我过去!”张叔急声喊道。 苏平顾不得其他,几乎是拔腿就跑,左手腕上系着的星螺,因跑动而作响,叮叮咚咚,急促的响声如他此刻的快速心跳。 随着跑动,叔侄俩到了村子西头,村道将近之地,在那里,有着一座刷了漆的二层木屋,楼梯架设在外围,倒有几分田园风雅之感。 那木屋,就是南村老大夫的住所,此刻的木屋外,已然围了几人,都是穿着粗麻衣衫的汉子,好似完全不畏这腊月的天气。 瞧见飞奔来的叔侄两人,他们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开了身形,使得叔侄二人可以通过,去到屋子里面。 苏平望着那虚掩着的房门,心中一横,双手推开后,走了进去。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趴在木板上的父亲,还有那站在一旁,摸着胡须,面露难色的老大夫。 眼前情形,将苏平心中最后的侥幸摧毁,他还在想着,若父亲伤得不重,甚至只是一些皮外伤,那样父亲可以少受许多苦。 但……老天似乎就喜欢和他开玩笑,眼前的场景,让苏平意识到,父亲伤得很重,很重。 就在他感伤,身旁张叔正要开口之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让人厌恶,却无从下手的感觉。 “苏越啊,伤了就好好养着吧,工地上人手还是够的,你这养半年十个月的,也没啥嘛。” 说话之人,是陈百望,他站在苏越趴着的木板的不远,缓缓而道:“反正你家里还有个能赚钱的儿子,也不用操心这操心那的。” “但是也别觉得就能享受那天伦之乐咯,你儿子毕竟还小,万一哪累着碰着了,那是咱们村长的一大损失呢!你知道不?” 苏越一手按着腰,面上因为痛苦,惨白得没有丝毫血色,豆大的汗珠不断滑落,汗如雨下。 他紧紧咬着牙,眯着双眼,竭尽全力都说不出一句话。 “哎哎,你可别激动,万一有个好歹,我也可没法交代呢。” 陈百望瞥向身旁的仆从,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将手中鼓鼓的布袋,放到那块木板上面。 “你这是工伤,咱这做东家得给摩拉的,按照俗例,这是三位摩拉,够你一个月的工钱了。” “记住咯,好好养伤。”陈百望的话语缓缓传出,随后带着身旁的八个仆从,大摇大摆地走向门口。 在临出门时,他望向站在那里,目露哀伤的孩童,好似很关心地说道:“苏平呐,你爸现在苦着呢,你多孝顺孝顺他,知道吗?” 苏平看都不看他一眼,对这些话也置若罔闻,径直走向父亲。 “挂念伤势也好,毕竟生死有命,说不定慢了一两步就见不着了,快去吧快去吧!” 陈百望说完,即刻迈步离去,只是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总有一种阴险恶毒之感,不知是其相貌使然,还是气质从来如此。 张叔刮了眼这个让他讨厌的背影,面色不善,只不过眼下更为重要的,是他苏小子的伤势,这才没打起来。 否则别说八个仆从,就是八十个,张叔这汉子也不带一丝犹豫的,打不打得过不知道,打不打又是另外一回事。 “大夫,我爸的情况...能够痊愈吗?”苏平望着那老者,目光灼灼。 如今最能够期盼,或许也只有可以痊愈了,若是无法痊愈的话,那父亲往后,身边将不能再离开他人。 不是他觉得自己会承受负担,而是担心要强的父亲,心中会作何感想。 年老的大夫,长叹一声,摇头说道:“很难,他伤到了根本,骨裂几乎遍布整块骨头,之后就算能下地,也不能离人了。” “唉,你做子女的,以后就多照顾些吧,记住回去之后,也不能再让他干活了,否则可能这辈子都要瘫在床上了。” 苏平沉默,眉头紧紧皱着,脸上满是不忍,不仅不忍父亲现在的痛苦,也是在不忍未来所要承受的一切。 但此时,他已来不及去思索这些,急声开口:“大夫,快点开始治疗吧,费用我先给您,不够的话,等一会我再凑给您!” 老大夫望着那推到自己身前的十万摩拉,拿在手里后,清了场子,转身去进行医治。 虽说刚刚已然经过处理,不过简单的应急处理,只能够暂时保命,万一拖得太久,还是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木屋之外,张叔沉默,眼中有着担忧,方才的那些工友汉子,此时已然离开。 而苏平心乱如麻,急得来回踱步,额上泌着汗水,密密麻麻如细雨绵绵。 他心中莫名地蹦出,许许多多的念头,万一治疗失败了?万一父亲之后接受不了,万一……万一? 这样的场景,其实在八年将近九年之前,也有发生过。 那是一个父亲,在等待孩子的诞生,田里的麦穗正金黄,如今是那时的孩子,在期盼父亲能够无恙,田里却一片荒芜,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89章 曾有人 时间流逝,苏平在门外已经等待了一个小时,可木屋大门,依旧没有要打开的迹象,好似就此沉寂。 苏平就算曾经再多么沉着冷静,现在也是彻底的慌了神,这是他身为人子,无法抚平的心绪。 父亲,父亲……苏平心中一直响彻这二字。 他而今的感受,与之前母亲的离世,并不完全相同,若说上一次是当机立断的杀人见血,那这一次,就是把他放在未热油锅里,随着温度缓缓上升,无比煎熬。 直到迟迟没见家里人回来的张婶,拎着饭食,在道听途说下赶来,为他们送来午饭,门也没有打开。 张叔手里拿着个馒头,已经啃了一半,只是这也是过了许久才造成的结果,让往常大口啃食的糙汉子,变成如此“文雅”吃法的原因,却是另一个汉子。 比他吃得还少的,是苏平,他手里的馒头,只破了一点表皮,若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是这一顿的吃食。 其实苏平清楚应该吃些东西,否则坏了自己的身体,还不利于照顾病人,但是真正等食物进口后,他咽不下。 哪怕这只是一点点,哪怕是味如嚼蜡,苏平也会强行咽下去的,但是曾经的那种感受,再一次弥漫他的全身,让他的心好像堵住了胃口,难以下咽。 即便张叔张婶劝了又劝,也就让馒头少了那么一个指头的大小,可是这馒头整个需要苏平双手才能托住…… 时间再转,又是半个小时,苏平的双目在一刻钟之前,就已然不离那门扉,带着焦急,面色阴晴不定。 他目不转睛,好似要透过这门,去看见其内的模样,可是再怎么凝望,他的目光也穿透不了这门,看不见其内,更不知父亲的情况,不知是否脱险。 张叔和张婶站在一旁,也神色担忧着,他们看着长大的苏小子,不是亲子,也差不了太多。 远亲不如近邻,即便苏平一家早已没有了其他亲戚,这一刻,也是将这句话,体现得淋漓尽致。 等待之中,门扉终于是打开了,老大夫背负双手地缓缓走出,面上平静,看不出病人的结果,是喜是忧。 年老的张大夫,在门外等候的三人神色古怪下,缓缓开口。 “病人的情况,痊愈是不可能的,这在先前说过了,今后记得每月来老夫这里,领些外敷内服的药,可以减轻些痛苦。” “这次错骨扶正的费用八万,还有这个月的药物五万,合一起十三万摩拉,刚好是够了,你们一会把人抬回去吧,手脚轻些,他现在不能受太大的颠簸!” 苏平面露苦涩,沉默不语。 张叔道了一声谢谢大夫,接着就和张婶一起进去,用向这大夫借的一副担架,用来抬着他们的苏小子。 这一路,原本手脚大开大合的张叔,收敛了步子,几乎是蹑手蹑脚地在走,虽然不适应,但一想到身后那睡了过去的苏小子,迈出去的步伐,总是会再收回来一些。 张婶在后面帮着抬担架,因为且不说苏平的力气是否足够,身形也不符合,单单他是孩子,自己是长辈这点,这位朴实的妇女,都不会让孩子做力所不能及的事。 更何况,万一苏越要是再摔一下,怕是神仙在世,那也救不回来了呀。 一路沉默,苏平跟在他们身旁,回家的路,似乎比起来时长了不少,他们走到家门时,整整都用了将近半个小时。 也是因如此,苏平时而望向父亲,那虽沉入梦乡,可眉宇间隐隐蕴含的不适,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回到家中后,张叔帮着把苏越抬着,到了家里的床上,由于腰部有伤,所以还是需要趴着。 临走前,夫妇俩嘱咐了苏平几句,不外乎是有困难就来隔壁找他们,都是自家人,用不着想太多之类的话。 苏平一一应下了,送着二人出门后,转身望向父亲,脸上难免有了愁容,化作叹息出口,无奈无言。 翌日,前来求字的人也没有减少,苏平为了不打扰到父亲休息,就将桌子搬到了外头。 不出意料的,蒋悠伊也在旁边陪同着,帮忙收下东西,让苏平可以更好地写字,虽说区别不大,但也可见用心了。 中午时分,苏平看着今日的收获,盘算接下来要如何度日,依靠这些东西确实可以过一段无忧的日子。 可是无法长久地做为营生,今后他每月还需要赚取父亲的医药费,以及保证不太差的伙食,这样才能有最大限度的恢复。 至于那老大夫所说的,终身无法痊愈,苏平不太信,这样说其实也不太准确,因为或许与自身家人有关,他觉得应该多看几个大夫再说。 不过这都要等到,家里情况安定些许,不必为了下个月医药费苦虑的,然后父亲的身体恢复到可以转移地方的程度。 如今他兜里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两万摩拉,要不是刚好有这些人求字,以此送的东西,下一个月不去求人帮助,倒是也能过活。 只不过,会十分地勉强,如拆东墙补西墙般的艰难度日。 见着苏平似在沉思,蒋悠伊也没有开口打扰,这女子一手托着下巴,在那静静地望着他,微微出神。 那目光中,不含男女间的情爱,反而像是在看小孩子一般的,感到欣喜,感到开心。 苏平在回神之时,一眼瞧见对方在注视着自己,不禁摸了摸鼻子,微笑道:“悠伊姐,是累了吗?” “不累呀,问这个干嘛?”蒋悠伊轻轻摇头,神情温和。 “那怎么一直看我?” “好看呗,奶呼呼的好可爱,呵呵。” 苏平心中莫名有了一丝危险感,然后咳咳两声,说道:“等过几年就不会了。” “所以现在要多看两眼嘛。”蒋悠伊双目半阖,似眼中只有这个孩子,再没有其他的样子,“等小苏平长大呀,肯定也是个美男子!” “承悠伊姐吉言。”苏平抬头望了眼天色,再望向身旁的女子,开口问道:“悠伊姐,要留下来吃顿便饭吗?” “不适合吧。”蒋悠伊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屋子那边。 苏平让其安心,接着提了一下放在桌上的一篮子烧饼,“您要是不嫌弃,这就有现成的,还热乎呢!” “那行,当是帮你收东西的报酬了。” 话说到这份上,若是她再拒绝,那便显得太不近人情了,怎么说也得象征性地吃一点东西,把戏做多一点。 让别人就算看得出来是假的,也无从下嘴去说,这是苏平的目的,想留下她吃饭,也是因为,他们能算是朋友。 夜里,蒋悠伊早已离开,苏平端着黑漆漆的药汤,坐在了床边。 苏越抬眼看着自己儿子,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愧疚和不忍之色,怎么都掩藏不住。 “爸,药已经放凉一会了,不烫。” 苏越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需要自己伸手去端那药碗,却被苏平躲开了,“爸,我来就好,您现在不方便,自己端着喝不了的。” 沉默,苏越依旧只有沉默,自知已经无法再为这个家做什么的他,轻叹一声,然后只能张开嘴,让儿子把药一点一点地,让他喝下去。 再然后,苏平把空碗放在床边,俯身似乎准备去拿什么东西,这看似平常的动作,却是让苏越眼皮一挑。 “别碰,那东西脏,你还小,不用你来干!” 原本一直沉默的苏越,急声开口,因为苏平现在要拿的,是放在床下的马桶,如今无法下地,他也只能就这样解决。 昨天是张叔来帮忙倒的,不过今天他没有过来,是苏平在从中作梗,毕竟这是他的父亲,以后总得靠自己,早晚的事罢了。 “我小的时候,您不也总给我倒的吗?现在我来给您倒,有什么不行的?”苏平说完,屏住呼吸,拿出那盖着盖子的桶。 即便是有着盖子,却还是有气味散发出来,让人远远看见都觉得恶臭难闻。 苏平拿稳这桶,快步走出门去,倒在自家种了枣树的地里,然后他赶紧走远些,深深地喘了口气。 这还没完,倒干净的桶,还得去过一遍水,免得味道积攒得越来越浓厚。 这事苏平虽说还是觉得有些恶心,不过一想是为了父亲,而且未来多半也需要这样做,也就没有什么抵触的心理。 因为有个人,无论炎夏寒冬,白昼黑夜,只要身旁一有响动,就会立马苏醒,起身去察看。 有个人不会觉得搬运那桶麻烦与抵触,每一天都几乎会去清理一次。 有个人的肩膀很结实,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英雄,可是却因为要背着自己的儿子,所以折下了坚挺的腰。 那个人,名为父亲,是自苏平诞生以来,八年之间,所拥有的,对于这个人记忆,那份厚实的温暖,坚实的臂膀,让人足以安心,可以忘却一切危险。 父子之间,往往话语是不多的,因或不善表达,或不想表露的原因,使得天下父子大多如此。 不过在危难来临之际,父亲会是最为高大的山岳,儿子在这山岳支撑不住时,也会化作防护,撑住这山! 不让其倒塌,不让其孤独…… 第90章 玩会儿 海灯节终究是到了,在那漫天烟花的绚丽下,偏僻村子里的,有一个孩子,在给父亲喂着汤药。 不算老的父亲,眼角闪烁着门外的点点华丽,忽然开口说道:“平儿,出去玩会吧。” 他的儿子平儿,也就是苏平,摇了摇头。 “大过年的,不出门咋行呢,小孩子……过年就应该开开心心的,叫上几个朋友去玩嘛!” 苏越说出这话时,莫名地哽咽了一下,使得之后的话语,也有了差错。 玩这个字,苏平很少与父母提过,至于朋友,别说是几个,同龄人里与他是朋友,能算作朋友的,此时要么不知所踪,要么天各一方,无法即刻相见。 当然他就算是出去了,也玩得不自在,毕竟家中的情况如何,没别人比他更清楚了。 这句话说完之后,苏越又恢复了沉默,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开这个口,如今儿子为这个家已然操心不少,他好像还在添乱。 想到这,苏越眼中的愧疚更多,只是并没有说出来,深深地埋在了心里。 沉默中,有人上门来了,是张叔,他端着盘花生,站在门边。 “苏小子,小苏平,海灯节快乐啊!” 苏平起身,望向这中年男子,微笑着说道:“海灯节快乐,张叔。” “哎。”张叔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那床边的凳子坐下,把那盘花生,就放在了茶桌上。 “小苏平,不去外头走走吗?还挺热闹的,村口有个老头在说书,去听几耳朵也可以。”张叔望着孩童,缓缓开口。 苏平这次没有再拒绝,而是应下之后,说自己不会太晚回来,就出了门去。 因为他看出父亲与张叔之间,多半有事要唠,并且这事还不能,或是不想让他知道。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这两个人,都不会也不可能害他,只要事情的本身,没有问题的话。 屋子内,张叔一手拍了张钱票在床上,有些豪气地说道:“这钱你留着,下个月应该够,不够的话,我再拿点过来!” “叔,这……”苏越想要拒绝,但是话涌到嘴边时,却总是浮现儿子的身影,他在这个年纪,已经做了许多这个年纪不必做的事,若能减轻一些负担,那是最好。 可偏偏苏越如今与废人无异,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就是应下这笔钱,可张叔一家也不容易,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一切种种,萦绕在苏越的心间,让他无比纠结,最终只好翻出旧账来,“之前的钱还没还呢,这哪再借呀。” “咋没还?小苏平之前可把钱票拍我家桌上了,那么大动静,小翠可是亲眼看见的,不然我叫她来,你问问?” 张叔这般说辞,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伸手捻了几颗花生,丢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 苏越苦笑,那钱分明就是付还流水席费用的,可却成了治病所借钱财的补还,这中间的差距,可大着呢。 “反正就这么说定了啊,这钱我给出去了,就不能再拿回来的,不是有句话,叫好马不吃回头草嘛,差不多就这个理吧!” 张叔摸着嘴边的胡茬子,面露笑容。 苏越还是觉得不妥,开口想要拒绝,可张叔先一句话给堵住了他的嘴。 “你要实在觉得这样不行啊,那就当是给孩子的红包吧,大过年的,这得给吧?不然可显得我小气。” “等以后,我要是外孙了,让苏平也给包一个,算是扯平了,咱们也别太计较这些,啊!” 张叔的话语,让苏越又一次沉默,望着这中年男子,他眼里一热,连忙转过头,若无其事般地揉了揉眼睛。 这或许,是这个曾经膀子力气似无数的男人,最后的坚强了,只是他不知道,其实他现在也能是个孩子。 在张叔眼中的孩子。 屋内的两人,交谈还算愉快,屋外的孩子,也不算孤单,因为他遇见了两个女子,蒋悠伊与小翠。 这两个都如邻家大姐姐的女子,一人牵着一边他的手,往那村口的说书位置走去。 苏平看了眼左右两边,倒是并没有慌乱,只是总感觉这气氛,莫名地有些古怪,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威压存在。 只是,这种感觉不怎么强烈,也没有到轰然爆发的地步,所以苏平也就随着她们两人去了,否则还是及时抽手要紧。 但其实,这只是苏平错以为的,实际上蒋悠伊和小翠二人,从前就认识,也能算得上是个朋友。 毕竟这村子也没大哪去,住户也就那些,同龄的人想要不多认识对方,还是有点难度的。 苏平会错意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小翠望着眼前这个,与算是自己弟弟缔结了约定的人,目不转睛。 至于蒋悠伊倒也没有在意,并没有去太过关注小翠的样子,她牵着苏平的手,看着路,不曾回头。 三人就这样,走到了村口,那里已然站了不少人,相隔几步之外,就是一个留着长胡子的老者。 那老者正字字珠玑地说着,一段故事的内容。 “话说,那古时千岩团的风姿,叫一个让人震撼,披上黄衣甲胄,整装待发,为家国征讨外敌,不曾退后一步……” 这书说得很有滋味,老者的嗓音苍老似老酒纯酿,值得去细细的品味。 苏平听着觉得还不错,双目一闪,仿佛有块宝贝在那一样。 小翠用眼角瞥见这孩童的变化,悠悠笑道:“小平,这书,说得咋样啊?” “对呀,你是读过书的,帮我们听听,这说得好不好,合不合理。”蒋悠伊也笑问道。 “这有些难说,毕竟历史方面我了解的不多,而且这是说书。”苏平双目半阖,缓缓开口。 “那也没事嘛,你就给说说,用词什么的呗。”小翠斟酌着说道,目光在对上孩童时,略有点心疼存在。 这个,苏平看得见,也知道她想做些什么,所以也就顺着她的话,讲起了这段故事的文字用词语句。 蒋悠伊也默默听着,仿佛那跌宕起伏的故事,不如苏平口中传出的,很乏味的文化课程。 她们二人虽很多听不懂,可她们不在意,只要苏平愿意说,她们就愿意听,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苏平也清楚,自己说的这些,是她们用不到的东西,不过她们愿意听,他就愿意说下去。 目的,是为让她们安心,因为一个人长期没有倾诉内心想法的话,很容易出现问题。 或许小翠与蒋悠伊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因为她们对苏平的关心,所以使得她们想让这个孩童,多说一些话。 无心插柳柳成荫,世间有事如此,起于无心,终于无心,中间的过程,是如可以放缓下来的脚步,可以慢慢地走过…… “最终,千岩团三千将士,以悍不畏死之志,用自个儿的血肉身躯,生生地止住了魔兽进攻的浪潮!” “他们就像一座座高山,挡在了璃月港与魔兽中间,敌人跨不过,永远都跨不过!” “因千岩团的勇猛,璃月有了能够昂首挺胸,向他国诉说,我泱泱璃月的强大守备力量!” “后世有人着诗,曰《千岩赋》,警我等,缅怀先烈,勿忘牺牲!” 苏平在听见前面时,还是有几分心情澎湃之感的,只是之后那一句《千岩赋》出来时,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毕竟这首诗发表也没太久,这种在听着故事,突然间听见自己作品的情况,苏平也是第一次遇见。 在惊讶之余,也是感慨,这人虽说是个老者,但是还挺与时俱进的,竟然还知道新写的诗。 不过想想也是,若是以此来讨生活的,那么想要不知晓最近的一些趣事,那都难发展下去。 苏平又听了一会,然后掩嘴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困倦。 蒋悠伊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困了?” “有一点。”苏平点头道,他本来是不太想睡觉的,可是在那漫天烟花的闪烁下,却是双眼感到了疲累。 “那就回去吧,也不早了。”小翠轻声说道。 于是乎,三人便又并肩而行,来时什么样,去时什么样,多的只是方才几句琐碎言语,还有站的那段时间。 她们依旧拉着他的手,在这不冷的冬天里,显得并不弥足珍贵,因为并不寒冷。 可是她们的心,苏平好像能够感受得到,那是一种似较长者,对于后来人的关爱,非是隔了一辈那么久,而是同辈中的长者。 许多孩子幼时,若是心情失落,遇事不顺,总想要有一道身影,可以助其挡下小小麻烦的存在。 那个人,或是哥哥,或是姐姐,他亦或是她,平常可能不会有所体现,但在事发之际,必然也不会退让。 苏平就是在她们二人的拉拉扯扯下,回到了家里,接着互道再见,各自回家。 张叔已经不在屋里,应是回去了,苏越趴在床上,手边有着一种钱票,他终还是没有把钱票给退还回去。 苏平转身关上门,走到自己床上坐下,慢慢悠悠地,与父亲讲起方才的事…… 第91章 卖花买花 海灯节就在一片普天同庆,热闹非凡的景象中,过去了。 璃月港的人民恢复劳作,不少店铺在天未亮时就开张,都想要早些迎来新一年的顾客。 二月初旬,龙抬头。 苏平坐在桌前,望着那写了一半的第五卷,轻轻摇头。 他近来的创作,的确慢了许多,不过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雕琢作品,只是相对的,这稿费来得也慢。 “今天书铺应该都开张了,先去把第四卷投了,顺便拿新的书费,不然这个月,又得去和张叔借钱了。” 说起借钱,苏平就感到有些不自在,毕竟真要说起来,还是自己赚的钱,花起来最痛快,也最安心。 “爸,我去璃月港那边的书店投稿,中午就回来,锅里还有俩馒头,我去给您拿来。” 苏平回头看了眼父亲,便要起身去后厨,拿那两个放在锅里,还留有余温的馒头。 年前写字换来的年货,早已是都吃光了,这两个馒头,是新买的,是家里仅剩不多的粮食。 还是多亏了,上回张叔给的那张钱票,否则他们父子俩,在正月吉祥当头时,买完了药,就得去喝西北风了。 苏越知道儿子担心,也就没有再和之前一样开口,而是任由他安排了。 只不过在苏平拿着馒头放他床边,准备出门之际,他说了一句,“路上慢点。” “知道了。”苏平回头一笑,接着才跨出门,带着怀里的稿子,往璃月港走去。 今年,苏平九岁,还是那半人大的孩子模样,只是稚嫩之中,已有了些许的坚毅模样,不多,但是确确实实是有的。 这是曾经家庭美满的孩子,在历经少许人世后的证明,也是本就饱经风霜的灵魂,再度蜕变的显现。 他不再想着什么,未来仍远,可以享受当下,自从母亲离世后,他就不这么想了。 从今往后,苏平要争,要自强,要赚大钱,帮父亲治好腰伤,要让父亲过上好日子,要援助张叔一家,要还曾经欠下的,许许多多的东西。 这将注定了,苏平以后会活在忙碌中,但他可不会不习惯,毕竟上一世就是这样过来的。 便是再来一次,又如何? 外表不大的孩童,在路过吃虎岩这条小吃街时,目光瞥过那些摊贩,心道等岁数够了,也可以来这边,赚一点零钱。 也不是他现在不想去打工,是实在受了岁数的限制,那些小吃店门口张贴的招聘广告,明显标注了一行字。 “不招收十三岁以下孩童!” 这是璃月法律的定下的规定,为的是防止有人恶意赚取不当之财,也确实起了不小的作用。 苏平轻叹,随即步子快了些,也没有再去留恋路上的光景,径直到了万文集舍,投了第四卷,又拿了自己余下的稿费。 两首诗篇,加上前面的三卷小说,不到一年这累计下来,有了十五万摩拉。 这笔钱,可谓是解了苏平家里的燃眉之急,不过还是无法长久的下去,因为父亲所需的药,一个月就要五万摩拉。 还有家里的吃食,以及一点其他开支,这十五万摩拉,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不过苏平倒是有了个好的想法,一个可以赚快钱的法子,那就是给南掌生写诗。 现写现给钱,笔力方面也能稍加粗略一些,虽说不如自己发表来的细水长流,但是他钱来得快呀。 苏平这样想着,随即要了三卷自己的书,接着告别纪芳的父亲,也就是万文集舍的真正店主,然后出门就往春香窑的方向,信步走去。 这有些像是赚烂钱,是为大多数人所不耻的,可是无论谁也没法否认,这样做带来的便利。 春香窑外,苏平怀着期待,问了那站在门口,等着客人上门的莺儿,但是这女子一开口,他面色就一滞。 “苏学士来找小掌生啊?他要是知道,那得开心得直叫唤呢,可惜有些不凑巧,小掌生现在不在家里边,让学士白跑一趟了!” “那他要说,何时回来吗?”苏平问道。 “没有呢,小掌生到外国去了,人都不在璃月,不知几时才能回来呀!” 苏平点了点头,道一声多谢后,转身便离开了,既然快钱赚不到,那就另寻他路,璃月港产业这么丰富,总有一两条,是孩童之身也能走的。 其实,苏平认识的那种富家公子哥,也不止南掌生一个,还有一位,他名叫李自得。 只是这位纨绔子弟的内心,在苏平看来,不同寻常,加上之前也没有表露过类似买诗的心思,所以若是不到万不得已,苏平不会去找他。 至于柳慧,这个女子对苏平其实也没有恶意,但若是苏平亲自上门,说以诗换钱,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故此,苏平瞧了眼天色,还远不到中午,便去到商业街那边晃悠了。 一路所见,有高端的金银,也有实用的家中杂货,有细致的华丽衣裳,也有油盐酱醋。 五花八门的商品,造就了这一条繁华多样的街道,来此做买卖的人,身份也都差距甚大。 苏平在逛了一圈之后,走到一家花店前面,店面里只有寥寥几人,比起外面的热火朝天,显得有些冷清。 店面的老板,是一位面容消瘦的中年妇女,或许是店里的生意不景气,故而脸上带着愁容。 苏平站了少许时间,直到那老板看过来时,才开口,缓缓说道:“老板,你店里有花种卖吗?” 那中年妇女愣了一下,微不可察地打量苏平一眼,双目闪烁间,有了主意。 “有是有,但是拿出来了,种子见了光,就不能留在我手里,必须得卖出去,你听懂了没有?” 苏平微微点头,他停留在这里,当然是也有了主意,否则谁闲着没事,站在花店里面杵着。 见中年妇女眼中还有点迟疑,苏平也知道她是看人下菜碟,自己这一身粗布衣服,还有岁数,让她起了疑心。 估计还以为,苏平是个来这寻她玩笑的瓜娃子,毕竟这种一看就住在乡下的孩子,一般手里头都是没钱的。 “这三万摩拉,可以买多少花种?”苏平拿出怀里的一张钱票,淡淡地说道。 中年妇女仔细地瞧了一眼,苏平手上的钱票,接着眉头舒展些许,微笑道:“能买不少哩,不过要看客人你,要买的是什么花种了。” 苏平笑笑,也不急于开口说要买什么花种,而是淡淡道:“你这的花种,是不是不开封,之后种下就一定能长能活?” “这是当然的了,本店的花,绝对是经得起考验的,只要培养手法得当,保准朵朵花开艳丽!” 中年妇女咧嘴笑道,只为了这单子,对她来说不算小的生意。 “那好,挑多些易养的白花,然后再要点生长周期长的,那种寓意好的,颜色吉祥的。” “好勒,这就去给客人你拿。” 中年妇女转身去到房里,而苏平站在原地,静静端详着,店面里的花朵,他们之间的对话,倒是没打搅到其他人,所以也就各看各的。 苏平的目光,落在一束白花之上,那花生得并不艳丽,没有百花争春的意味,反而如雨中幽兰一般,与世无争。 其旁边,是几束截然不同的花,红红火火,芳华尽显,让人感受到热情与奔放之余,还有种欢快的意味。 这看着就可以用来祭祖的花,与过节时候买的花,也是苏平方才,说这两种花的原因。 如果那老板听得懂,没有拿其他的花,或是用废花种来糊弄苏平,那么这以后的生意,倒是可以做得长久。 毕竟这店里的花,品质色泽什么的,看起来还是不错的,苏平虽说不是很懂花,但是这欣赏的品味,还是有的。 等待少许时间,中年妇女提着五包东西,快步走到苏平身前,轻声笑道:“这是你要的花种,上面三包是易养的,剩下的,需要一点经验才行。” 苏平接过那五包花种,接着说道:“你这里,有植物培养之类的册子或者书吗?还有再拿一袋子花肥,一共要多少?” “倒是有本小册子是教养花,你想要的花,我便宜点,五千卖你啦,花肥不贵,收你两千摩拉好了。” 中年妇女含笑说道:“那一共就是三万七千摩拉,现在结清,本店概不赊账。” 苏平微笑,把那钱票拿了过去,找了零钱之后,缓缓说道:“这次先种种看效果,要是不错的话,下回还来老板你这买!” “那当然好哟,本店的花,绝对童叟无欺,价格宜人的,客人慢走。” 中年妇女在苏平走出店面后,还悠悠地传出一句,像是在等他这个回头客一样。 苏平看了眼双手提着的东西,腹诽道:“这价格,和一路上听见的,倒是也差不多,就看是不是真的童叟无欺了。” “呵呵……卖花哪能一直卖呢,应该找个恰好的时节,还有刚刚好的地点去卖,那么才容易清空货存!” “看店的用不着跑出去和计较这些,但是对于我嘛,恰恰正好……” 苏平笑着,大步踏着地上的石板,走向璃月港外,走向自己的家。 第92章 一束白花 四月,祭祖之时临近,璃月港中,一些贩夫走卒,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准备出城去拜祭先祖。 这两个月以来,苏平紧赶慢赶地,总算是写好了第五卷,也顺便把第四卷的钱领了。 苏平和寻常一样起了个大早,随意喝了碗粥,就挎着个篮子出门,那篮子装着的,是一束束白色的花。 这些花,是苏平拿着那些花种,在自家还剩下的那半亩地种的,成色还算不错,而且他做些了修剪的活计。 这是从那本册子里学来的,就是一点手工活,也不算难。 用来束起花朵的那白带子,苏平用笔在上面题了字,都是些吉利话,写给买的人看的。 他没有立即去那些山间道路贩卖,而是先跑到那片宁静的林子里,在母亲的坟前,放了一束花。 然后拜了三拜,起身离开。 璃月港外,此时山间的各条路,无论大小都必定最少有一两人,不计其数的人,攀上高山的各处,只为祭奠一下,逝去的先祖。 而在这个时刻,总可能会有人,忘了带些东西,或者只是干脆来拜祭一番,连东西都没有带。 那么若是此时,有一个提着花篮,在叫卖花束的人,并且价格也不太离谱的话,那当然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毕竟来都来了,花几百摩拉买一束花,去拜祭一下祖宗,又怎么了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山路上的人多了些,苏平篮子的三十束花,也在渐渐地减少。 只不过在这之后,后面上山的人,手里都有拿着花,看那样子,也不是专门订制,而是路上买的。 苏平心知那是遇上同行了,就转移到了附近的,另外一条山路去卖,与那个不认识的同行,井水不犯河水。 许是天地之间冥冥自有缘定,苏平在这卖着花时,还真的遇到一个,说得上认识的人。 那人双鬓花白,不过面容并不苍老,还正值壮年的模样,腿脚的矫健,也在证实着他并非老年。 这人,便是七星之一的天枢星。 “小苏平,这是在为家里人减轻负担,所以亲自上阵?”天枢星挥了挥手,悠悠笑道。 苏平望着这来人,摇头说道:“补贴些家用罢了,天……您老可需要一束?” 天枢星摸了摸下巴,眉眼带笑有些慈祥地说道:“咋,才几天就把天叔忘了?” 苏平面露微笑,缓缓而道:“天叔,您老人家要是不急着上山,请和在下到一旁去吧,这是山道,咱们别挡着人家。” “行,还是你想得周到,不影响生意吧?” “再怎么样,也不能晾着您啊。” 天枢星一笑,回头望向妻女,点了点头,和苏平走到旁边些。 苏平在站定之时,也是察觉到了那走来的两个女子。 天枢星神色温和,柔声说道:“这是我的妻子,还有我女儿慧心,比你小两岁。” 苏平打过招呼后,接着问道:“天叔上山,不带几个青壮来做帮手?” “你叔我名声又不在外,和家里人都小老百姓,哪用得着专门雇人呐。”天枢星说完,面色不变,好似他真是个普通居民一般。 苏平双目微阖,又与旁人卖出一束花后,接着说道:“天叔,来一束吗?” “三束!”天枢星伸出三个手指头,然后去掏钱票,“多少摩拉?” “一束六百,三束一千八,您是给摩拉还是钱票?”苏平含笑说道。 “这花九朵一束,是有什么含义在吧?” “是,九为数之极,以此花祭奠,可表明对逝者的思念之深切!” “嗯,讲得不错。”天枢星拿了正好的钱票,与苏平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然后给了妻子和女儿,一人拿着一束。 “这些,卖得完不?”天枢星望着那篮子里剩下的白花,忽地问道。 苏平的目光落在山道上,那里少再有人上来,便是缓缓说道:“看来是卖不完了。” “还有存货没有,找好下家了没?”天枢星又问。 苏平也没有隐瞒的打算,他觉得对方堂堂一个七星,要是真的图谋不轨什么的,也不会找上他,何况还是问的卖花的事情。 “家里还有三百株以上的白花,若是出手的话,在市场里找好商家,最少应该可以回本小赚一些!” “嗯,不出意外那确实可以,毕竟花卉虽然也有不少人种植,但是市场的需求,一直都在。” 天枢星目中有些恍惚,仿佛有往事随风而去。 苏平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从之前那店面的老板,就看出些许,否则那时应该不是面带愁容,而是面如死灰才对。 因为花朵在摘下后,大多保持鲜艳的周期极短,除非是制成标本,但是标本的售卖,比鲜花要麻烦些,还得经过加工。 其中流程太多,还得保障标本基本对人体无害,实在劳心劳力不讨好,故而一般若是再卖不出去的花朵,都会按原价卖给加工厂,以此保证不亏本。 苏平本来,也是这样子想的,而如今,天枢星的三言两语,倒是让他的想法动摇了些。 “那天叔可有其他门路?”苏平双目闪烁间,眼中的那双鬓花白的中年男子,却是摇头发笑。 “想什么呢,璃月可是法制社会,小小年纪这想法,可有不得嘞,不过要叔帮忙介绍个值得出手的下家,还是可以的。” 天枢星一脸的正气,仿若这天地间,没有比他更加嫉恶如仇的人,苏平一愣,无奈地笑了笑。 “如此,就多谢天叔了。” 苏平放下篮子,双手作揖自上而下的一礼。 “三天之后,在璃月港商业街中心交易所那边交接,时间够不?” “当然!”苏平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又道一声谢。 天枢星淡淡地摆了摆手,脸上还是带着微笑,道了一声再见后,换上妻女,往山上去了。 苏平在原地逗留一会,见实在没人买花了,也就走回家里去,至于篮子里剩下的,把束带子一拆,直接拿去凑数,也不是不可以。 ……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就是三天后。 苏平在这三天,放下了创作,将田地里的白花,全部采起,装在推车上。 数百朵花,也就把推车装了不过一小半,由张叔帮忙着,一起推到璃月港。 商业街的中心,是一处许许多多人,各自交易的场所,一般是比较大的交接货单,才会来到这里。 那场所的门口,天枢星双手环抱在身前,虽看着有些沧桑,但是十分敏锐的目光,立即落在那行来的一架推车上。 倒也不是说有提前调查,或者可以一眼识物,主要是这满车的白花,过于醒目了。 “天叔。”苏平微笑着唤了一声。 天枢星点了点头,望向推着车的张叔,缓缓开口道:“老哥,你歇会吧,我来好了。” “不用不用,我从小苏平那么大的时候,就在推着这车了,这点路,不碍事!”张叔咧嘴笑着,摇了摇头。 “那怎么行,我这回是帮忙给引路的,哪能让客人麻烦,我来吧。” 天枢星接着又劝了几句,才从张叔手上接过推车,在苏平的迟疑中,三人进了这鱼龙混杂的会场。 和天枢星约定的商家,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慈眉善目,仿佛很好说话的模样。 只不过苏平倒是看得出来,那人是看着天枢星在场,这才有所收敛,否则他这半车花,能不能收回本,都是难说。 “咱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每朵七十摩拉至少,低了不卖!” “哎呦,您这可让我难办啊,要不就降一点点?每朵六十五,细水长流,往后还做朋友嘛不是?” 天枢星哼了一声,缓缓道:“你不要,别人可抢着要呢,朋友也得看是金玉还是酒肉吧?细水长流是好,可万一堵了,那可就没咯!” “是是。”那人擦了擦额头的汗。 最终,在天枢星的淫威之下,那人还是屈服了,咬着牙签了契约,钱货两清。 随后天枢星带着苏平叔侄两个,出了会场之后,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坐着,才把钱票,交给苏平。 “三百来朵,一朵七十摩拉,总共也就是两万一,都在这了。” 苏平接过那钱票,放到怀里,这一次没说谢谢,因为有句话,叫做大恩不言谢。 天枢星摸了摸下巴,呵呵笑道:“要不留下喝杯茶?” 苏平微微摇头,解释了父亲带伤在家,还需要有人照顾,就道别回家。 “那也好,孝顺的孩子……”天枢星轻轻颔首,眼中带着柔和,与一丝旁人察觉的哀伤。 路上,苏平心中暗暗一叹,能让位列七星之一的天枢星,给他推种的花,还帮他讲价,这谁想得到? 事情如此,苏平也下了决心,往后若这位真的有何需要他赴汤蹈火的地方,他苏平定不拒绝。 这不是他看不清对方,博取人心的做法,但即便是这样又如何?天枢星的的确确是有在帮助他。 若是这样,苏平都还不有所想法的话,那他上辈子算是白活了。 第93章 半年周折 “两万一,这不仅仅是回本了,比之前趁着时间地方,还要赚得多一些,天枢星……” 苏平内心喃喃,怀里的钱票,虽算不上太多,可就目前的情势来说,任何一笔收入,都是不容小觑的。 至少,再加上先前的摩拉,又能再挺过一个月的时间,只要过了这段时间,之后资金周转起来了,就会轻松许多。 只是这一切,还是后话。 此时的苏平,正在自己的家里,坐在桌前,为自己的第六卷泼墨落笔,用墨黑的字,书着炽热的心,行成自己的文。 “叔叔的离世,让我意外,其他人的争抢,令我心寒,无心与他们争夺的我,选择了一条像是逃避的路:出走。” “我没想过做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也不是会与他们同流合污的浊秽,懦夫就懦夫吧,我无所谓了。” “我要帮助我想帮助的人,他或者该说是他们,绝不止一个,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哪怕世界大变,我也不变的,坚定的我的理想……” 落笔至此之时,苏平微微顿了一下,以此作为结尾,当然是可以的了,只不过他总觉得还缺了什么,好像没写出来,就安心不下来。 “到底是缺了哪?” 苏平皱眉,手指在桌上不断地点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点击的速度与频率,越发快速,显然是心里有些暴躁了。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陷入了作家常有的一种状态,那是自己怀疑自己的时期,对待作品的态度,可称得上是吹毛求疵。 只是苏平还没有到那样,连一个字词都要斟酌上半晌,不断敲打起承转合的疯狂地步。 到底是缺了哪里? 苏平不知道,撰写自己的故事,他确实除了初期的不适应外,越来越得心应手,但是后来华丽的措辞用得多了,也似乎与原来有点脱轨。 是为了原本的故事,舍弃华丽的词藻,还是为了好看的描述,而放弃值得落笔的追忆? 他陷在了这个问题之中,越是去纠结,越是走不出去,这使得苏平内心愈发烦闷,几乎溢于言表。 这种情感,好似感染到了一旁床上的苏越,趴着的男子,抬眼时望向那桌前的单薄身影,目光柔和。 “平儿,要是写不出来,就先休息了吧。” “没事,我写完就睡。”苏平随口回道。 此时已是深夜,屋外很是寂静,除了风声喧嚣外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在这村子中,所有人家都熄灯休息的景况,唯有苏平家,还点着烛火,在那微光下,做着他自己钻了牛角尖的补充。 “很晚了,快睡吧,你最近都在写,太累了...” 似乎是察觉到儿子的状态,苏越的声音小了些,但是其对于儿子的关怀,却是分毫不减。 苏平在听见这话语时,内心对于文章创作的事,却是蓦然而止,忽明忽暗的火光照在他脸上,看不清其神色。 短暂的沉吟之后,苏平将烛火吹灭,轻声开口:“爸,我听你的。” 苏越没有说话,两人之间,又是沉默。 苏平从椅子上离开,坐到床上,昏暗的家里,他什么都看不到,可却似乎什么都看得很清楚。 坐在床上,苏平一手托着下巴,虽说刚才答应得好好的,可是他还是毫无睡意,压根就睡不着。 在这自己与自己的斗争之中,时间缓缓流逝,过了午夜,再到凌晨。 直到苏平耳中响起均匀的呼吸声,他才意识到,自己蹉跎了多久,浪费了多少时间。 他眼中渐渐出现了明悟之意,他想这么多,又有何用呢?不还是自己妨碍自己? 敞开了说,其实那华丽的词藻,在他看来,可以是假,而曾经发生的事,却是真,因为故事确实是真实的。 但这两个比起苏平所在意的,比起他一直以来所做的,却是成为了虚无缥缈的“假”。 这其中的真假,并非指真正的和虚假的,而是在他苏平的心中,那重要与不重要,因此而产生的“真”与“假”。 “真假……”苏平口中低语,随即闭上了双目,在自己构建的意境中遨游,体悟真与假之间的如梦似幻。 直到意境坍塌,苏平从感悟中归来,睁开自己的双眼时,天边也泛起一抹鱼肚白,刚刚好正要天明。 很巧合,又很值得似苏平这类作家大兴笔墨,就像是太阳破开黑夜笼罩,迎接他的归来一般。 睁开眼后,苏平双目中很是清明,没有一丝迷惘,走向桌子那边,在自己的手稿最后一行字的后面,画下一个句号。 这困扰了他至半夜,甚至又牵扯出真假感悟,使得苏平坠入意境的篇章,终于就此告一段落。 …… 逐月节的前一日,苏平去了村里一处不常去的地方,蒋悠伊的家。 蒋悠伊的父亲,已然在门前等候,苍老的他,身后摆放着十多个竹篮,是他这匠人,亲手编织。 苏平望着这老者,微笑道:“您老不用特意在这等吧?” 蒋悠伊的父亲,面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缓缓说道:“交易之事,不可马虎,待客上门来,也是不容更改的规矩。” “这十二个竹篮,总共多少摩拉?” “一个算你六十,那就是七百二十块摩拉。” 苏平拿出钱票,与这老者交换了货物,然后搬起这些专门订制的竹篮,就准备往家里去。 “用不用给神童帮忙提几个?”蒋悠伊的父亲,望着脚步有些晃悠的苏平,缓缓问道。 苏平摇了摇头,笑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您老快点进屋歇着吧。” 老者也没有再劝,转身就回屋里去。 苏平则自己搬着这些订制竹篮,往自己家里的方向过去,他订制这些和寻常篮子不太相似的竹篮,当然是有用处的。 明天就是逐月节了,苏平准备将那些橙红的花朵,编织在竹篮里边,做成花篮,拿去贩卖。 大过节的时候,总有人会来买这种东西的,虽然看着实际作用不多,但是只要一看见,多半都会买上一个。 故此,苏平就在自家的门前,把采上来的花朵,分批装进竹篮,再点缀一下手提处的框架,就差不多可以完工了。 每个竹篮里,都约莫有二十几不到三十朵鲜花,十二个竹花篮摆在那里,看着就有几分喜庆之感,让人不禁脸上会露出笑。 做完这些,苏平也还没回屋里去,因为一地的花枝败叶,还需要他来收拾。 此时正是午后,烈阳高照,向提瓦特大陆散发着它的光与热。 只是这大日耀阳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一片辉煌至极的金黄所取代,遮天蔽日,笼罩周遭数千里地的金光,于璃月港上空,有旋涡轮转。 苏平抬手,略微遮一下那光芒,目光在指缝中望去时,五爪金龙乍现,身躯绵延数千丈,威武霸气。 这一切种种,显然是璃月每年举办的请仙典仪,就是第一次帝君会降下什么神谕,苏平就不清楚了。 他现在做的,只是小本生意,那十多个花篮,卖完就完了,用不着专门跑去璃月港玉京台上,亲耳聆听。 观望了有一会,苏平接着打扫起了门前,他敬畏这位岩王帝君,不过似乎也不用一直坚持着,在家门口把典仪看完,那太迂腐。 一日一夜,很快地流逝,时间正来到逐月节,这个阖家团圆的节日,苏平早早地开始了牟利。 十二个花篮,和几袋子花生还有枣,一起装上了推车,在张叔的推驶下,往璃月港的方向去。 张叔推着一车的枣和花生,独自去找收货的商人,而苏平则是带着十二个花篮,就在路边摆开了,直接售卖。 本来孩童的叫卖声,是街上不太常见的,但也不算太过罕见,至少不会特别吸引其他人的。 可是苏平不一样啊,他自编了一套“吉祥如意”的话语,让每个路过的行人,都不免多看了一眼。 往往有时买卖的成交,就是因为人群之中,多看了那么一眼,然后拿钱成交。 短短的时间里,苏平就卖出了四个花篮,一个花篮他定价两千,若是遇上顾客讲价的话,有时会降个几十一百摩拉左右。 但就这个价格,也还是有得赚的。 直到张叔那边把货换成了钱票,推着空空的车找到苏平时,所有花篮刚好都卖完了。 叔侄俩,也就相视一笑,踏上了回家的路。 路上,张叔将卖枣的摩拉,拿给了苏平,提了句好好不管别丢了,就没再说话。 苏平看了眼那些钱票,大致看得出,一斤枣的价格,卖了还不到一百摩拉,花生的市场,估摸着也是相差不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璃月可不仅仅是一个商业大国,农业种植也是十分发达,故而这样的原料食材,不会有高价。 万一哪天出现了,估计就是闹灾荒了。 不过原料食材的价格不高,可稍稍加工一下,再卖出去,就是天翻地覆的待遇,这事苏平想过,以后可以着手尝试。 只是要申请到证件执照,没有那么容易,所以按他现在的处境,暂时只能想想了。 第94章 大喜之日 来年的正月二十,一封大红的喜帖,寄到了苏平的家中。 起初他是疑惑的,毕竟如果是村里哪户人家办婚礼,一般告知一声就可以,没谁会弄得如此隆重。 那要么就是璃月港里的居民,可他认识的人也就那些,能是谁结婚呢? 苏平放开喜帖之后,顿时眼前一亮,因为那上面赫然写着的落款名字,是曾皙。 对于这位一年多没见的学兄,苏平还是想念的,只是没想到,再次即将相见时,对方喜得意中人,都要拜堂了。 “之前还说什么良人难遇,这不就遇上了嘛?”苏平低声喃喃,目光在那喜帖上没有移开。 “三天之后,在私塾?” 苏平眼皮一跳,在私塾里办婚礼,这也不是说不可以,只是……有些另类的感觉。 想着往日的学堂,一改书生意气,换上精彩红装,宾客坐满堂,热闹喧嚣的模样,苏平忽然还有点期待。 家门口,腰伤恢复到可以下地的苏越,搬了个凳子,依墙坐着。 他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儿子满面笑容,不由得问道:“平儿,咋了,这么开心?” 苏平笑容不减,走到父亲跟前,笑着说道:“一位学兄要结婚了,请我去赴宴呢!” “是吗?这样好啊,这样好……”苏越喃喃说着,双目中浮现一抹追忆,似是往事攀上心头,故而眉头微皱,又有了淡淡的愁。 苏平抬眼看了下天色,回身去把桌上摆放着的笔墨纸砚收起来,接着搬出桌子到门前。 家里头写字的桌子,和吃饭的桌子,一直都是共用的,也用不着多买一张,因为家里也放不下。 又搬了两张凳子,苏平再扶着父亲到桌旁坐下,虽说父亲可以下地了,但是行走还是需要人搀着或是自己扶着墙。 这个结果,苏平早先已经知道,如今也没有丝毫怨言,只是希望以后,还能够治好父亲。 因为他隐隐约约能察觉出来,苏越有时和他说话,声音小了许多。 那不仅是声音变小了些,是连带着把自己的位置,以及决定能力通通视作没有了。 苏平想,那或许是因为,父亲认为带伤的他,无法为这个家做些什么,一直都只是个累赘吧。 ……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苏平早晨就起来做了早饭,和父亲一起吃过之后,便是带着礼金和请帖,赶往璃月港。 私塾的门口,已经挂上了大红绸带和大红灯笼,陆陆续续的有人随了礼金,跨进门去。 干着类似门童工作的颜子渊,冉子有二人,在那接了不少客人,而在瞧见一道半人大的身影时,他们相视一眼,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苏平一眼看见了他们,也看见了那脸上的笑,只觉得多半是又要进行什么长篇大论之事,因为他们之间,实在太熟悉了。 “嚯,一年多未见,小学弟风采依旧嘛。”虽是这样说着,不过颜子渊那手覆在苏平脑袋上,然后又缓缓移到自己身上。 他那面上的神色,只能以一个难以言表的不知何字来形容。 苏平似是不甘示弱,开口回击道:“颜学兄不也是,去时身旁无佳人,回时看曾兄,羡煞旁人,还不如我呢!” 颜子渊轻笑一声,“可今我为护门人,小学弟若想入内,还得凭借我的同意,否则可难哦!” “其实办法多的是。”苏平双手环抱着,咧嘴笑道:“冉兄不也在,我还可以去喊曾兄来接我,实在不行,就请夫子主持公道,也不是不可!” “这怎么可以,曾兄今日可得忙活呢,咱们都别去碍他的事,夫子今日也很高兴,别扫他老人家的兴,至于子有兄,你要不当做没看见?” 颜子渊说着,眯着眼睛看向身旁的男子,好像在商量,又好像是威胁恐吓一般。 冉子有嘴角一抽,摇头道:“你呀你,罢了,咱们还是快些解决吧,别真误了宾客入席的时辰。” “行行。”颜子渊满口答应,接着将收礼金的位置让了出来,与冉子有一起,带着他们的小学弟,到了一旁的桌子旁。 “收个礼金,用这么大的阵仗?”苏平望着那桌上的纸笔墨宝,挑眉问道。 “别人当然是不用,可你苏子安,可不是别人呐。”颜子渊递给小学弟一封书信,笑道:“曾兄留给你的,说是希望你看在他大喜之日的面上,可以照做。” 苏平拆开信封,里头的信,只写着短短几句话: “小学弟启即知,兄今日毕生大喜,故欲讨一物,抵做礼金,那便是小学弟之亲笔字,可否?” “要我的字……”苏平的目光从信上移开,落在两位学兄的面上,静待下文。 “不错,小学弟就写吧,路上曾兄一直与我们念叨,说是觉得你的字锋,大有可观之处,就想要一幅。”颜子渊点头道。 冉子有也缓缓说道:“既然是主人家要的,小学弟不能不给吧?” “自然,一幅字罢了。”苏平将搁在桌上一角,便是即刻准备着手书写。 这一次的落笔,他格外关注,因为这是送给曾皙的新婚礼物,不能有肉眼可见的瑕疵,也不能重写一遍。 否则那寓意,就是在说收礼之人,会有再婚的可能,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寓意。 苏平深吸口气,笔尖骤然落在纸上,然后一划而过,一气呵成地写下四个大字,毫不拖泥带水。 “百年好合”四字,跃然纸上,而笔锋也一改往日的凌厉,温和了许多,有着温馨之感。 苏平放下笔,抬头微笑两位学兄,笑着开口:“两位学兄,这样可好?” “我们只负责监督一事,好与不好,需得待曾兄评判。”冉子有徐徐说道。 “好了好了,咱们进去吧。”颜子渊拉起两人,就跨进大门而去,至于那收礼金之事,就移交给其余学生了。 宾客落座,座椅饰摆,都颇有讲究,只是苏平看得出来有寓意,却是说不出来是什么,只感觉很好。 颜子渊拉着二人到一处席位坐下,席上大多都是相识的私塾学生,纪芳,孟子舆,公西华也在其间。 而主位,坐着男女双方的父母,他们面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因为今日,他们都看好的孩子,就要结为夫妻了。 孔夫子,与他们正在交谈,言语不乏对于曾皙的赞赏夸赞之处,以及表示,对于学生这段婚姻的祝福。 不多时,站在门口的一位中年妇人,开口喊道:“新郎新娘到!” 话音刚落,席上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门口,只见相貌不算太差的曾皙,一身大红喜服,身躯修长。 他的身旁,站着一位女子,红盖头之下,是一张神色无比幸福的姣好容颜,无论平常何种模样,她今日就是世间最美的女子。 曾皙眉眼带笑,牵着自己心爱女子的小手,款步走向他们父母所在的方位。 途中,曾皙向着一桌宾客,微微点头,算是无声的问好。 苏平微笑,与颜子渊冉子有二人,面面相觑后,共同举杯,没有饮酒,算作回应。 而后,便是拜堂,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拜的是天地作证,拜的是家庭和睦,拜的是……此生不渝。 在礼成之际,颜子渊双目一闪,起身举手,喊道:“曾兄,今日是兄大喜之日,小弟等有一番话,想送给你和嫂子!” 此话一出,周围宾客,一脸的期待,热闹的氛围再升,纷纷言语让他说出来,喜气洋洋更上一层楼, 曾皙回首望着他,点头道:“但讲无妨!” “嘿嘿,子渊祝福二位,晴时风和煦,雨落不绵延。但有危之事,携手尽度之!” 颜子渊双手作揖,在说完这话后,清秀英俊的脸上,笑容更甚,让人如沐春风。 “好。”曾皙道。 冉子有则接续上他的话语,也双手作揖,缓缓而道:“祝曾兄与嫂嫂,登天便如比翼鸟,世上形同连理枝!” “也好。”曾皙微微颔首。 随后,颜子渊一把将苏平拉起来,高高举着,喊道:“小学弟也有说要话,方才他可还给学兄题了一手好字,祝你百年好合呢!” 苏平也是双手作揖,早知道会如此的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祝二位新人,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情比金坚天难断,如胶似漆密不分,携手白头享天伦,儿孙满堂乐融融!” “更好!”曾皙开怀大笑。 不止是他,新娘也忍不住的轻笑,对于丈夫那三位十分亲近的学弟,她早有耳闻,如今倒更是觉得,丈夫的人缘不错,眼光也好。 颜子渊接着笑道:“既然好,曾兄可要表示表示?” “我现在身上可没带摩拉,你要的话,我也没法子哟!”曾皙牵着妻子的小手,摇头说道。 “那不必,谈摩拉就伤感情了,曾兄浮三大白便好!” “行!”曾皙一口答应下来,他的酒量本也不差,就算喝几杯,也不耽误之后的要事。 颜子渊,冉子有,苏平三人走到他的跟前,在他喝完一杯后,又递上下一杯,总共轮转三次后,曾皙望着又在跟前的酒杯,蓦然一笑。 “子渊,你是要自己喝?” “啊,咳咳,不小心又顺手多倒了一杯,曾兄见谅,见谅……” 第95章 喜宴之后 宴席过后,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喜欢着她的男子,背着也同样喜欢他的女子,二人的心,亲密无间,走入一座特意准备的庭院中。 在外看着的颜子渊,转头就嬉笑道:“也不知道他们,需不需要压床的孩子,咱们这刚好有一个!” 他口中的孩子,自然就只有苏平了,毕竟此刻站在他身旁的,就这么一个半人大的孩童。 苏平沉默,白了他一眼。 “倒并非是不可以,只是如今过去,怕是会变成闹洞房,破坏了他们的良辰美景。”冉子有面不改色地说道。 颜子渊眼皮一跳,目不转睛地盯着此人,那目中蕴含着质问,还有不可置信之意。 “怎么了?”冉子有疑惑,细思之下,面色一变,看向目露平静的苏平,这才松了口气。 苏平内心无奈,上一世他虽说没有成家,可是三十岁的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一点这事都不懂,所以对于冉子有的话语,也是知晓其含义的。 不过为了不让两位学兄难堪,也为了让这事早些翻篇,苏平用那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双眼,望着二人,问道:“两位学兄,这是怎么了?” “没……”颜子渊目光闪烁,只不过看见苏平双眼清澈之后,也就放心了些,讪笑道:“只是突然想起了点事罢了,不重要不重要。” 冉子有迟疑片刻后,也是点头道:“对对。” 苏平只得点头,哦了一声。 然后,就此陷入了沉默,气氛中那若有若无的尴尬,萦绕在颜子渊的心里,让他不时看向天空,好像在掩饰自己的心虚。 在颜子渊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终于忍不住要开口时,总算是有人前来,打破这僵局。 那是一位女子,乌黑浓密的秀发,扎成两条小辫,垂在肩膀上,她就是纪芳。 “学兄们,还有小学弟。”纪芳挥了挥手,走近之后,也隐约察觉到氛围有些奇怪,尤其是颜子渊脸上的表情,有种让她身躯一颤的感觉。 那种感觉,纪芳也说不上来,就像是深夜家里进贼,她在没办法保全自己的情况,就碰到了贼。 颜子渊眨了眨眼睛,连忙调整状态,咳咳两声,正色说道:“纪芳学妹,不知何事,若需要帮助,可尽管开口。” “啊?”纪芳怔住。 苏平和冉子有双目半阖着,相互看了看,都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纪芳学妹不必客气,颜某身为学兄,理应万事身先士卒,为学弟学妹们,荡平左右苦难!” 颜子渊语气凿凿,丰神俊秀的脸上,满是正气,好似与方才的人,完全挂不上钩。 纪芳愣了少许,连忙说道:“不是不是,颜学兄您误会了,我只是看小学弟……还有两位学兄在此,所以来看看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 “哦,是吗?那是我误会了。”颜子渊一脸恍然大悟,紧接着,又是如一个暮气沉沉的老人,在教导后人一般。 “没事这当然是好的,可要真的有事,也千万别藏着掖着,都记住了,夫子是我们坚强的后盾,学兄是你们身后的护甲!” “无论何事,都必定摆平!” “我,我记下了。”纪芳呆滞地点头,好似今天才真正的,第一次认识这位学兄的样子。 苏平和冉子有这次,笑容依旧未减,只不过不带其他的意味,就算有,那也是庆幸与安心。 “说回刚才吧,纪芳学妹既找小学弟有事,我和子渊兄便先回避?”冉子有望着那女子,缓缓说道。 纪芳摆摆手,“不用不用,也不是什么特别隐秘的事情,就是一点出版书籍的事,就是每年过海灯节之后的时候,书店都会举办一个活动。” “是让读者写信给作者,发表一下感想或者如果有想说的话,都可以写进去,今日就是截止寄信的日子了,之后需要作者们,自己去把信取走。” “我本来还打算去通知小学弟的,今天刚好都在,就过来告诉你。” “原来如此,谢谢纪芳学姐。”苏平点点头,“之后我会去万文集舍取的。” “其实也可以不用麻烦,我让人给你送到寝室就行了。”纪芳微笑道。 苏平沉吟少许,淡淡地说道:“我今年还没缴入学费,我想……先休息个一年再说。” “哦,那行吧。”纪芳也没去问原因,在又交谈几句无关紧要的事后,就告辞离开了,估计是万文集舍那边又要忙活。 在纪芳走后,三人相伴走出私塾,在街上款步走着,有二人不时打开手中折扇,轻轻地一扇,尽显文人公子之感。 尤其是容貌俊俏的颜子渊,过人的面容,又身躯修长,外显的气质温文尔雅,若是不太熟悉的人,估计会以为,这是一位礼让恭谦的存在。 “小学弟,为何今年就不读了呢?”颜子渊双目与孩童的双目,正正相对,其中真切的询问与担忧,后者是看得见的。 苏平轻叹,“这些年,境遇不太好,想着先打拼一番,等安定之后,再回来重修。” “所以,其实不止一年对吧?”冉子有也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愁与哀,因为连私塾都不能来了,那多半是出了重大变故。 苏平点头道:“我也不确定何时能回来。” 颜子渊闭目,冉子有叹息,而苏平也陷入了沉默,其实有句话,他还没说出口,那就是不一定还会回私塾。 一天之内,两次沉默,一次是无奈,一次也是无奈,字面看着相同,意味意思却是不同。 听着似乎是怪诞不经,可苏平三人,如今就是这样。 沉默了片刻,苏平率先开口,打破这沉寂。 “这些事,留到以后再去想吧,咱们是出来玩的,烦心事丢到一边去才对,别坏了心情。”苏平微微一笑,说着过去曾有人说过的话。 “吃虎岩街,现在应该也挺热闹的,两位学兄,要不去那走走?” 颜子渊目光一闪,似乎是想到些什么,点头道:“也可以,多体会一下市井烟火气,有利于写作,小学弟你那第八卷,就很有那种即将跃出普通居民范畴的味道!” 苏平淡淡笑道:“还好,凑巧有这些灵感,觉得还不错,就这样写了。” “不止灵感吧?那文笔的刻画程度,十分老练,小学弟想必也是打磨了许久,这才发版的吧?”冉子有幽幽开口。 苏平挠了挠脑袋,没有犹豫,直接说道:“也就在写完之后,打磨了两三天的时间吧,不算太久。” “那也不错了。”颜子渊咂嘴道。 一路上,言语交谈不断,将近来的许多事,都基本说了一遍,颜子渊与冉子有说着游学的快乐,苏平道出在外遇见了天枢星。 说的尽是些轻松欢乐的事,至于是什么起因,怎么结束,其余闲杂琐事,一律没有提起。 不过他们没提,但是他们清楚,生活不可能会这样一帆风顺的,只是说了也无济于事,不如随风而去,莫再扰了眼前人。 这是身为学兄,他们认为应该有的责任,也是他身为学弟,觉得必要的担当,报喜不报扰,免得惹人愁。 吃虎岩街,行人往来很多,熙熙攘攘,撑袖如云,洒汗似雨,虽说有些夸张,却也可见其火热程度。 这里与苏平从前所见,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若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小吃摊子,肉眼可见的变多了。 “是不是觉得,这变化还好?”颜子渊略带些期待地问道。 苏平抬头望着他,没有回答,而是提了另一个问题,“学兄早就知道了?” “也是前几天回来时,才知晓的。”颜子渊啪一下打开折扇,神秘兮兮地说道:“其实,摊贩的增多,也是有原因的。” “据说是今年的政策扶持,而且营业执照的获取方式,迎来了改革。”冉子有接着一通解释。 说完之后,苏平双目爆出精芒,如同黑夜中两颗明亮星辰,灿烂无比,“这样一来,可就太好了!” 冉子有的解释,若简单来说,就是从前办理营业执照,需要走很多流程,还有各种部门的证明,像是某些小说,总爱写的无关紧要的剧情一般。 而如今,政策有了改变,虽然审核还是严格,可是已经不需要那么多的程序了,就像一句简单易懂的大白话,朗朗上口。 那么也就是,苏平今后若是摩拉足够周转,便能够来此先行发展一下,毕竟这个行业,潜力可是不小。 眼看未来的路,迷雾已然拨开些许,只差时机成熟,实施之时,苏平露出一个笑容,隐隐有些疲累了。 冉子有与颜子渊二人见此,也是哑然失笑,相互看了看后,皆是轻轻摇头,没有言语。 片刻之后,苏平缓过神来,微笑着说道:“两位学兄,我们接着逛吧!” “好!” 这是他们二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三人继续上路,身影看着很坚毅,在阳光照耀下,显得十分璀璨夺目。 苏平在那第八卷中的一处落笔,此刻如浑然天成的道出,平和且坚定。 “我终会过上好日子的,在不违背我良心的情况下,过得好好的!” 第96章 开业 “办理人姓名:苏平,代监护人:张顺林,要办理吃虎岩街道的小吃摊位营业执照,我说的信息,没错吧?” 总务司,一位工作人员,望着刚刚才写好的纸质资料,声音缓缓传出。 他所询问的,是桌子前面的一大一小二人,就是苏平与张叔。 在得知办理流程简单许多的第二天,苏平就急不可耐的赶来了,只是岁数不够,所以需要监护人的陪同。 只是苏越的身体状况,还不能够来到璃月港,所以只能请张叔跟来,也幸好他有先见之明,不然又要再跑一趟。 “对的,就是这些。”苏平点头确认。 张叔也开口说着类似的话语。 “好的,三天之内,这份证书就会审批通过,请多加留意前来领取。”工作人员嘴角噙笑,声音很是轻柔地接着响起。 “两位如果还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尽管向我咨询,若是要办理其他类型的证件,也可以。” 苏平解释不用之后,就跟着张叔出了总务司,叔侄俩都松了口气。 张叔是因为,面对这吃公家饭的,总是不太适应,而苏平则是感觉,心里有事情解决了,故而长舒一口气。 叔侄俩相视一眼后,张叔双手环胸,缓缓开口:“小苏平,是个会做生意的人嘛,想得挺全的!” “您这说的,也就是觉得,会有这么一关而已,谁知道还真有呀。”苏平挠了挠脑袋,讪讪笑着。 “那也厉害。”张叔哈哈笑道:“对了,想好卖啥了没?” “早有主意了,家里反正还有剩下的枣,把品质最差的挑走,个头小倒是不影响,那得有至少五六斤的样子。” “全捣成枣泥,或者去核之后切成片,做成糕点去卖,少说也得有几百块点心上下,咱们一盒装个六块,一盒定市场价八百……” 苏平源源不断地说着,越说眼中光芒越发明亮,像是不久之后,能够拥有的摩拉,就在他的眼前,触手可及一般。 张叔喉咙有些干涩,咽了咽唾沫,斟酌着问道:“这,这是真的?能卖得到这钱?” “当然了,璃月港的小吃,十分风靡,无论三餐宵夜,都有得开业的点,只要经营得好,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苏平说着,默默也在盘算着,这样子无论怎么算,都比直接拉去卖给商人要划算许多许多。 张叔心中也是这个想法,毕竟曾经一斤都卖不到一百摩拉的东西,如今有可能卖到这样的价格,谁能不心动? 他当然也不怀疑苏平的能力,这不仅仅是出于信任,更是这些日子以来,真真切切地见证。 “张叔,您家花生也还有剩下的吧?要不也拿来一起好了,到时候咱们五五分账!咋样?” 苏平心想,光枣类的点心,客人吃多了可能会腻,这多一样花生,也能做一下缓解。 目前他倒是还没有其他可以代替的食材原料,既然可以大家有钱一起赚,又能帮到自己,那何乐而不为? “这好啊,哈哈……不过五五就算了,怎么说摊子也是你的,你到时候按情况,给叔一点就行了!” 苏平没有立即回答,直到现在,对方还在为自己着想,他若是再不有所表示啊,实在心中难安。 沉吟少许,苏平缓缓说道:“张叔,这事可不能马虎呀,有关生意上面的,一个不小心,可就麻烦了!” “您说是这样说的,可是万一来个什么账本查阅,他们可不管口头承诺的,只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契约,否则就要抓人的!” “这,这么严重啊?” “是啊,所以张叔您要不想拿五五的话,怎么也得拿最少四成,让我安心是一回事,怎么也得让您有的赚呀!” “那这个……” 叔侄俩的掰扯,一时半会还真结束不了,一路嘴皮子都没停过,话语一句接着一句,一个抬钱,一个压钱,却都是为了对方。 最终,还是苏平松口,把分账定在了三七分,倒不是他说不过,而是想到了另外的渠道。 他想着,都是一家人嘛,那么将来小翠的嫁妆,还有张叔张婶二人养老的钱,自己家来出,也是理所应当可以的,如此他也就暂时不说了。 反正这摩拉,张叔拿也得拿,不拿也是得拿的事情,在苏平心中,是板上钉钉,绝对不容更改的。 三天时间,苏平去租了摊位,订了木盒油纸,接着买来几大斤面粉,之后家里的摩拉就剩余不多了。 调试比例口味时,苏平用的是“歪瓜裂枣”,可能卖相不好,但味道还是值得一说的。 好歹他也做了快两年的饭,就是手再怎么笨,也都大概摸索得出这种小点心的工序,至于是不是和传统的一样,管他呢。 政策革新了,人当然也得跟着变,不然就跟不上时代,赚不到钱,苏平不管原来有没有这种点心,自己的工序对不对。 反正卫生有所保障,并且尝过的人,都说味道不错就是,这才是硬道理。 …… 眨眼间,营业执照经过审核,批发下来,交到了苏平的手里。 拿着这张证件,苏平大步迈向小吃街,在租的摊子那里,摆起了方才来时,一同推过来的点心。 枣泥糕,枣片糕,花生糕,不同的口味,不同的口感,还有不错的卖相,在刚刚摆起不久,便有人驻足观望,只是那人明显在犹豫。 去这家新的摊子,还是去比较有保障的老摊子,这应该是大部分小吃街顾客心中的难题。 万一新的不好吃,就是花了冤枉钱,但要是好吃那绝对不亏,以后也肯定会再常来的,问题就出在了这个万一上面。 这个道理让人纠结的问题,苏平多少也懂一些,故而他望着那站立观望的人,笑着招呼道:“这位阿叔,要不来一块尝尝?尝尝味道是不用摩拉的!” “那来一块吧!”那人开口毫不犹豫,显然是不用摩拉买的点心,味道怎样也就无所谓了吧? “您要哪一种?”苏平问道。 “都有啥味的?”那人望着摊子上的三种糕点,挑眉问道。 “有仁心糕,德厚糕,志坚糕,分别是枣泥,枣片,花生三种不同的口味和口感,总有一款您喜欢的吧?” 苏平顺口把名字给编好,就像珍珠翡翠白玉汤,其实就是菜叶子煮豆腐,是一个道理。 “就这个吧。”那人拿起枣泥糕,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随后眼前一亮,啧啧道:“还不错啊,咋卖的,给我多来点!” 苏平笑道:“一盒六块,八百摩拉……” “来三盒,两盒枣泥,一盒枣片的!”不等苏平的话音落地,那人就急声开口。 有了这个敢于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边在旁观望的顾客,也有了些动摇,有人走上前也去买,有人还是站在原地。 然后看着那些人吃得津津有味,没买的人在思索一番后,也就上前去买了一盒来尝尝。 果然是不错的,只是还是有几人,在尝了一口后,把油纸再包起来,扭头就走。 名字好听,卖相不错,味道可以,聚齐这三种因素的小吃,若是卖得少,应该算是小吃街驻扎族的落寞。 尤其这摊子的老板,还是说话和善,态度友好的小孩子,那一声声阿哥阿姐阿叔阿婶,可让他们打心底喜欢。 这或许就是语言和美食的魅力,可以让人对第一次见到的一个孩子,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种感觉,说起来十分广泛,却又只是一种罢了。 在摊子这边正热火朝天时,有三人,正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身躯修长,面露欣慰之色。 “看来是不需要我们帮忙了。”颜子渊喃喃,然后望向身旁的一位男子,揶揄道:“曾兄新婚,不在家陪着媳妇儿,却跑出这里,好吗?” 曾皙缓缓说道:“我出来了,这自然表示没大碍,子渊可是觉得你嫂子,也是那蛮不讲理之徒?” “不敢不敢。”颜子渊轻叹一声,幽幽说道:“可是似乎新婚后的第三天,新郎需要陪着新娘做什么来着?” 曾皙脸上的笑容一滞。 冉子有接着补充道:“似乎要回去娘家……” “我先走了!”曾皙一拍脑袋,转身就跑了,只留下这一句话,传到他们的耳中。 “哈哈哈,曾兄啊曾兄,以往胸有成竹的你,竟然也有今天啊!” “唉,曾兄或是婚后过度操劳,故而神智有些迟缓?” “那我哪知道,嗯……”颜子渊还是回头,望向那处摊子,小学弟的所在,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冉子有的目中,闪烁出一抹柔和,话语徐徐传出:“小吃街上啊,能感到似曾相识的场景很多,餐桌,后厨,野外,以及父母,朋友……” “不过也有唯一的一样,是所有人都没有异议的。”颜子渊的声音,顺着他的话接着说了下去。 “这就是所谓的烟火气,可以感受到人的地方,难以忍受其中拥挤,却总是想要靠过去,一尝美味……” 第97章 买件新衣服 往后的日子,苏平就在卖糕点,与回家写作休息,还有不时去万文集舍领钱的两点一线中辗转。 这做糕点的材料,光靠苏平和张叔家自产的食品原料,当然是不够用的。 故而苏平在原料耗光之前,去了隔壁西村,收购了大量的原料,不仅是枣和花生,还有杏仁,牛奶,与各种果类。 他能够买卖成功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有张叔从中帮忙混个脸熟,另一方面,则是相差不大的价格,但是在家就能把东西卖出去,比较便利。 相比推去璃月港那边,像是讨食一样地做买卖,他们更愿意在自家,直接地卖出去。 至于为何不直接在南村里收购,主要是怕他们眼红,毕竟原料很便宜地就卖掉了,可稍微经过一加工,便赚得盆满钵满,谁能接受? 往常卖给璃月港里的商人,那是他们没有办法,可要是同一个村子的,那可就不好说了。 这时,短短几月,就将家里收入翻倍的苏平,正在家门前,帮着父亲进行康复训练。 苏平搀扶着父亲,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速度很慢很慢,就像开始学走路的孩子一般。 当年,苏越也是,用宽大的双手,搀着柔弱的这个孩子,一点一点地走过地面,走向他的未来。 人生有时就是如此,相同的事情,在相同的地点再次发生,也还是那相同的人,只是位置有了些许改变。 曾经被以为需要人扶着学走路的孩子,与步伐坚定,用一双大手护着他,生怕他摔了碰了的苏越。 摇身一变,如今成了双手与身躯依旧不怎样大,但是能让人安心的苏平,他仔细地注意每一步,生怕父亲摔倒。 其实类似的事情也有,苏平曾经握着母亲的手,趴在床边睡着,在他很小很小时,母亲也曾这样对过他。 只不过那时,没有眼泪…… “爸,走了有一会了,用歇会儿吗?”苏平望着父亲微微苍老了些的容颜,关切地问道。 苏越本还想再坚持,但是腰部传来的阵阵疼痛,像是强硬的制止,在深深的警告着他,不要劳累。 “好……”苏越说话时,声音能明显听出疲惫感,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因为精神上的疲劳。 苏平扶着父亲倚着墙,坐到凳子上,他自己也去拉来一把凳子,父子俩同坐在家门前,像是在巡视自己拥有的领地。 一缕清风从身边拂过,苏平微微抬起手,感受着那触之可及,却怎么都抓不住的风。 沉默,是常态,苏平一般都是早出晚归,而苏越每天在家待着,也不知道多少外面的事情,故而话语更少了些。 偶尔的,苏平会和父亲多说说话,只不过都是他在侃侃而谈,父亲就是做一些简单的回应,像是……在听从他的安排。 现在也差不多这样,苏平那去触碰风的手,收回来撑着下巴,缓缓说道:“爸,今年海灯节,给您置办身新衣服吧?” 苏越立马摇头,看着态度坚决,似乎只有在为他花钱的这一事上,他会反驳自己的儿子。 “就买一身呗,当是给我庆祝生意兴隆好了?”苏平凑近了些,抬头望着父亲,微笑道:“爸,您就答应吧!” 苏越微微张嘴,却还是没有回答,眼底的窘态却是出卖了他,让这本是钢铁一般的汉子,在儿子的面前,似有些抬不起头。 许久,苏越沙哑的声音,才缓缓传出:“爸不要,你给自己买一身就好。” “我的还能穿呢。”苏平看了眼自己身上,那只打了几个补丁的衣裳,与父亲身上那件如同筛子一样的粗布,简直不可同样言语。 不过随即,苏平目光一闪,狡诈地笑道:“爸,其实钱还够的,给咱们俩置办一人一身,也是完完全全够的,您说这咋样?” 见苏越面色不变,苏平又劝道:“您就答应了吧,过海灯节就应该穿新衣服嘛,新年新气象,说不定明年还能交好运呢!” “再说了,我现在可能赚钱了,每个月三十万摩拉都不算多的,我就花一点,就一点,给咱们买两套新衣服,再给张叔张婶,还有小翠都买一套,您说可以不?” 许是苏平的源源不断的劝导,也可能是觉得儿子孝心一片,不忍落空,苏越终于是松口了。 只是,他还是让苏平不用给他买太贵的,随便挑一件凑合就行,给自己弄一件像模像样的,出去做生意也好。 苏平当然不可能这样做,不过他还是应了一声好,脸上露出个淡淡的笑容,纯粹而美好。 而想到刚才自己胡诌的,一个月三十万不算多时,苏平的笑里多了一分自嘲,因为他说谎了,其实三十万,对现在的他来说,绝不是可以说砸就砸的地步。 虽然卖小吃赚的摩拉,确实是十分地快速,但是相对的,税收也比其他的要高,否则璃月港里早全都是卖小吃的大富翁了。 当然通过这一条路,实现百万富翁的梦想,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只要苏平每天从日出做到日落,中间完全不休息,确实有一点可能。 不过这个可能,对于苏平这个凡人来说,就是绝对的不可能,哪有人能全程烧着菜,中间完完全全不休息,不吃不喝地干一天呢? 至少苏平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遇到过如此彪悍的同行,若是真的有,那他也只能承认自己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午后,苏平把父亲扶到屋里休息,就独自出了门,去村子最西边,将每月的药取了,费用还是照常的五万摩拉。 手里提着几帖药,苏平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往另外一个方向,那里他很久前不怎么去,最近却是时常登门的蒋悠伊的家。 蒋悠伊的父亲,这个有着几分学问,懂得一些礼的老者,总是爱坐在门口,手里要么拿着刻刀在忙活,要么就是放空心思,冥省己身。 此时,他沧桑的双眼一动,落到那慢慢走来的孩童身上,如陈旧书卷的脸庞微微笑,和蔼而慈祥。 “小神童,来此寻我这老头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或是闲来无事走门户?” “都算吧。”苏平回以一笑。 自从苏平来的次数多了后,这个老者对于半大孩子的他,也比较亲近不少,以至于自称都成了“我这老头子”。 老者哦了一声,双目中闪烁着好奇意味,“说来听听。” “想请蒋老为家父打造一根拐杖。” “这倒不难,有物色好的材料没有?还是要在老头子我这里,选一块?” “劳烦蒋老给选一块了,具体的价钱……” “摩拉这一次就免了!” 不等苏平话说完,老者便一口断定,那目中很决绝。 “蒋老,这不合适啊。” “合不合适的,不还是人说了算,既然我说了,那么就肯定是合适的,你也别推脱,老头子我和你认识这么久,还没给你这个晚辈送见面礼,属实说不过去!” “这,要送也应该是晚辈送长辈吧?” “哪有?谁家这样的?”蒋老疑问,很想从半大孩童口中,得知是谁家这样干的。 苏平沉默,忽然的没话说了,然后反应过来,多半是这小老头故意的,让他不开口,就当做是默认了。 果不其然,老者在苏平沉默之际,开口说道:“不说话就当你默认,默认就是答应的一半,那就这样定下了,你何时需要,紧急的话,老头子我现在就开工!” 苏平望着老者,他目中的决绝,很容易就能看见,那是其贯彻一生的坚持,是不容被他人改变的选择。 微微一叹后,苏平只得点点头,“那谢过蒋老了。” 蒋老顿时眉开眼笑,满意地颔首道:“这才对嘛!” 苏平看着他,忽然觉得,在熟悉之后,原本感觉有些老顽固的老者,竟还有几分可爱之感。 …… 是夜,道路上人影寂寥,风声呼啸而过,吹打在木屋的墙壁上,像是不知谁的呜咽。 屋内,门窗紧闭,没有风灌进来,不过烛火还是跳动着,使得坐在桌前的人,视线忽明忽暗。 苏平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将这快要燃尽的蜡烛,换了一根新的,免得再看下去,太伤了眼睛。 他手上拿着一封信,是一众读者通过万文集舍寄来的,摆在他床头边的地上,足足有几大摞。 每次写作过后,稍微歇息一会,或是即将入睡前,苏平都会抽出几封来看看,几月下来,也是看过了大半。 大多都是些大同小异的夸赞词语,或是追问大结局是什么,要苏平给他回信的,真正有心写信的,就那么不到二十个。 像是苏平手上的这一封,文字写得优美,所提的几个要点,也是站得住脚的。 像是剧情,人物的处理方面,还有推动情节时的转折,这位读者在信上,书写得淋漓尽致。 甚至让苏平,都有一种受益颇多,能够增进几分的感觉。 看了有一会,苏平把那封信收好,转身走到床边,径直地躺了下去。 孩童盖上被子后,侧着身子,脸颊有一半枕着旧枕头,闭上双眼,渐渐沉入梦乡。 第98章 方知不足 往后的日子,买卖照常进行,苏平早出晚归的生活,虽说劳累却也过得充实。 每当摩拉钱票放在怀里时,他都会感到无比的安心,这股安心,最终也成了底气,让他开始展露一点点的商业头脑。 首先是花卉市场,苏平自知他现在,在这方面获得不了多大的利润,就准备及时止损,要将剩余的,今年刚刚种下的那些,全部卖出后,专攻小吃一个行业。 然后再以点扩面,让钱去生钱,直到可以高枕无忧的过完一辈子,他就可以停下,去考虑另外的事情。 当然,要达到让钱去生钱的地步,需要一种根本上的根本,要么是他的书有那样大的魅力,要么是小吃摊换饭店。 到那时,苏平的一身商业主意,才能够真正的发挥出来。 “你自己去真行吗?要不还是让叔跟着吧!”张叔在一边,面露担忧地劝道。 苏平一摆手,缓缓道:“您就放心吧,我也不小了,推个车而已。” “这……”张叔望着苏平娇小的身躯,再看向那能够直接挡住他的推车,还是很不放心。 苏平察觉到他的迟疑,无奈笑道:“没事的,您当时不也说了,从我这个年纪开始就在推车了,那我也不能落后啊!” “我真不会有事的,路上一定注意安全,我和您保证,行吗?” 张叔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望着苏平脸上那坚定的神色,最终抿了抿嘴唇,松口点头。 “路上小心。” “知道了。”苏平双手抓在两边的车把上,然后脚猛得一蹬地,推着就走了。 张叔站在原地看了他几眼,然后才转身迈步走去,他当然也是得工作的,否则家里拿什么生活? 苏平这边,在刚开始时,还有些不适应,因为控制不好方向,总容易乱了分寸,尤其泥泞的路上,坑坑洼洼不少,愈发地艰难。 但好在他并不算太笨,在推行的过程中,渐渐掌握了一点技巧,使得自己的身体在推行中,减轻了些许负担,毕竟才十岁,推这样大小的车,还是有些勉强的。 长路漫漫,苏平可是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个词的用意,当他以为快到璃月港时,其实才走了快到一半。 苏平此刻的状况,只能用汗如雨下来形容,衣服全都被浸湿了,头发耷拉在额前,整个人如同刚刚从水里被捞起来一样。 抬手擦了把头上的汗,但立马又有汗珠落下,好像是流不尽的一般,源源不断。 口中大气长出,强撑着坚持,尽管这并没有什么意义,但他还是想要坚持一下,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一步,两步之后,苏平松开了双手,险些整个人往前倒下去,好在他及时调整,十分勉强的站住之后,一点一点地蹲下。 噼里啪啦! 这是他双腿还有胯骨的响声,清脆似泉水划过鹅卵石,只是动听却不是很动人,因为带来的痛苦,只有体会过的人,才真正清楚。 那种眼前发黑,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复存在,好像随时都要吐出最后一口气的感觉,让人终生难忘。 苏平靠着推车坐下,在双眼恢复视觉时,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强忍着痛苦坐下来的。 喘息稍微平复了一些后,苏平心中自嘲:“还管什么训练方式,推一次车够顶个十次百次了!只是容易伤到……也是事实。” 过于强大的训练力度,确实会让人虚脱,并且接下来几天肌肉都缓不过来,反正苏平知道这次之后不该再逞强了。 以他现在十岁的身体,根本还干不了体力活,这一点,无法否认,就算每天有所轻微的被迫锻炼,如每日来回走去璃月港,也还是不够。 苏平脑袋靠在推车上,双眼半阖的模样,好似都没有什么力气,睁不太开眼睛的感觉。 “还有一半的路程,之后还得再推回来……” 苏平咧嘴,自己作的孽,怎么也得自己走完,否则下次再有同样的事情,可难得到别人的信任。 在休息了许久之后,苏平慢悠悠地站起身,手再次抓上车把,奋力向前推去。 这是属于他的坚持,虽然看起来毫无意义,并且还会累得不成人样,再做下去就像个傻子一样。 可苏平依旧没有放弃,他经历过风雪,也遇见过这之后的美好,知晓唯有突破自我,方是迎向美好的上上之策。 比外表老迈的灵魂,在这一世,依旧有了那样的不服输,许是再一次的少年时光,让他生出的倔强吧。 孩童推动着大车,一刻不停地推向璃月港。 与此同时,提瓦特大陆上的另一处,也是一辆车,也有一个孩童,只是区别是他坐着,也不用推行。 这孩童还很小,看着不过是八岁之龄,但是稚嫩的面孔已然看得出未来颇有英姿,不出意外会是个俊俏的公子哥。 坐在这辆行驶缓慢的马车里,孩童重重地打了个哈欠,身子直接向旁边倒下去,似乎昏昏欲睡。 孩童的对面,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她满头黑发扎起,只留些许鬓角垂在眉眼边,更增添几分韵味。 看见孩童倒向一旁,妇人疲惫布满血丝的双眼一颤,随后反应过来,只是这孩子在胡闹,才微微松了口气,无奈地笑。 “小掌生,困了?” “还好,就是跑了那么多的地方,看了那么多的大夫,好像还是一点进展没有啊。”南掌生摇头苦笑。 “别这么说嘛,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妇人的嗓音柔和,缓缓安慰道:“世界这么大,办法总是有的,这次没成,就下一次呗!” “你先回璃月去歇着,我到下一个国家看看,听说枫丹那边的技术挺发达的,说不定有法子呢!” 南掌生好像颓废了似的,一改往日的活泼模样,话语徐徐传出,“别忙活了吧,阿姨你也歇着好了,治不好的!” “别总是这样说呀,大夫们不都说了,治疗还要看心态的,你一直觉得它不会好,那可能真的会很难好,试试换个心情,好吗?” 妇人望着这孩子,声音带着真挚,因为近来奔波而留下的疲惫,在脸上体现无遗。 南掌生当然也看得见这些,可他无论是直白的劝,还是一副自我放弃的样子去说,对方都不肯让生活就这样过下去。 这就好像,孩童是一块顽固不化的寒冰,而妇人是渴望融化掉整块寒冰,温暖融化后,那些纯净的水的阳光。 实际上,南掌生没有表面上的那么不在乎这个病,他也很怕死,只是这个病,他现在根本无能为力,无法去解决。 “处理魔鳞病的办法,只有等到那个时候,才能够做到,其他一切全都是徒劳,浪费时间而已。” 南掌生心中喃喃,这与看着阳光开朗截然不同的话语,是他经常在心中自述时的习惯。 “唉,海上没有死兆星号,天上没看见群玉阁,万民堂都还没开,起码再等个十几年吧!” 他这样想着,就告诉自己,不要急促,还是来得及的,一切都来得及的。 妇人看这孩子没有说话,本就有些晕乎的脑袋,更是乱得一团糟,她眉头微皱,“掌生。” “哎。”南掌生转头望向她。 二人四目相对,却是没有再说话,因为她看出了他眼中没有沮丧,因为他看到了她背负的辛劳。 这一刻,似乎什么言语都不用,他们能明白对方要说的事情,这种没有血脉牵连,但是依旧惺惺相惜的感觉,使得他们并非亲人,更胜似亲人。 四目相对间,二人蓦然一笑,为何而笑,只有他们清楚。 “这次回去,还写书吗?” “写啊,干嘛不写,就是又得备着润喉的茶了,嗓子太容易伤着了!” 以南掌生的手,可拿不了笔去写字,故而那些字都是他口述,莺儿来写的。 “这次准备写个什么?还是落魄小子被退婚那一本?或者写那个混账世子入江湖的?” “这两本都写完了,准备要重新开一本,嗯...要不我先讲讲?”南掌生坐起身来,望着对面的妇人,询问道。 “当然好啊!”妇人双目微阖,她其实对那小说内容没兴趣,只是想听听这孩子说话而已。 南掌生咧嘴,然后咳咳两声,如个说书先生一般地开口,口若悬河,却并不字字珠玑,只是在某些人耳中,觉得很是动听。 “生命是世间最伟大的奇迹,四方上下曰宇……浩瀚的宇宙,无垠的星空……人类其实很孤独……在孤寂的宇宙中,九头庞大的尸体静静横在那里……” 他话语有时断断续续的,但总算还是说了挺多的一段,大致意思是,宇宙之中有九头庞大的尸体存在。 妇人听着这光怪陆离的故事,不由得再一次地问道:“你这些灵感,到底都哪来的啊?” “那是我在梦境之中所看过的场景,是我残存的记忆篇章,久远的画卷!”南掌生一手放在额前,深深地感慨。 他说的确实是没错的,这都不是他自己写的,而是曾经看到过的小说,甚至于刚刚的那句话,也是几乎照搬来的。 第99章 终是没熬过去 冬,是万物寂灭,生灵凋零的季节,璃月境内虽然不会下雪,可不知是何原因,今年的冬天,异常的寒冷。 苏平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衣摆加长到了脚踝附近,是很典型的寒冷地区衣物。 饶是穿了这件,一阵寒风刮过时,苏平还是打了个寒颤,脸被冻得通红一片,甚至微微有了裂纹。 鼻腔里稍稍吸进一点空气,都冷得快要把肺部给冻坏一样,由此可见,这天是有多冷。 苏平的身旁,苏越拄着拐,那是用一根黄杨做的,刷了防虫的油,看起来还是挺像样的。 苏越也穿着身厚厚的衣服,看着和苏平的那一件,款式做工都相差不多,勉强可以说是父子装。 他们一起要去的,是蒋悠伊的家,不是去拜访,而是去吊唁…… 远远的,苏平就看见那座已经很熟悉的屋子外面,挂了几条白绫,凄厉寒风凛冽,吹得那白绫胡乱地荡。 门口站着两个女子,一位年华正好,一位头发半白,她们面上满是悲伤,泪止不住的落下,伴着寒风呼啸,已然泣不成声。 苏平走近了之后,看见她们母女二人眼中的血丝,还有那难以言表的悲伤,抿了抿嘴,轻声开口:“伯母,悠伊姐,节哀……” 苏越也沉着声音说了句节哀,失去至亲的痛,他有体会过,故而知道说其他的也没用,也就没有再开口。 蒋悠伊的母亲,许是因为丈夫离世,加上年事已高,在这打击之下,眼中只有那躺着的至亲之人,此外的一切,她都不过问。 最后是蒋悠伊在与苏平父子俩交谈,只是还没说几句话,她就再说不下去了,亲人的离世,太痛太痛了。 之后,蒋老下葬,立碑,家属置办流水席时,苏平父子二人都在场,帮着应付一下来的人。 似心有所感一般,苏平在安排了桌位后,回头一望,蒋悠伊坐在那里,面容呆滞,像是被抽走了魂,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那副模样,与曾经那时的苏平简直可以说是别无二致。 他迈步走近了些,开口就说那之前他也总听见的话,“悠伊姐,多少吃一点吧,您可千万别身子垮了!” 虽听着意思有些古怪,不过蒋悠伊也晓得他的意思,现在父亲去世,母亲又年事已高,家里的担子就要交到她手上了,她得挺住才行。 她若是都倒下了,那么这个家距离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 “我知道。”蒋悠伊低声回答,只有站在她身旁的苏平听见了,她的嗓音沙哑,饱含哀伤。 在孩童的目光中,这个已要成为家里顶梁的女子,伸手擦了擦脸颊,把上面的泪痕拂去,随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注意力放到桌上的菜盘里。 “你也吃点吧,忙了一早上了。”蒋悠伊看向苏平。 苏平点点头,没有说话,然后帮她先把菜夹好了,再往自己碗里添东西。 蒋悠伊看着面前堆得有半满的碗,动起筷子夹了一点,放进嘴里去品尝,索然无味,像是在咀嚼着橡胶一般。 或许天下的亡者家属,在这流水席上的表现,都是这个样子,即使有不同也大差不差的吧? 等到一切操办完毕,尘埃落定时,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日落时分,离去的人,在那淡淡的阳光下,划出一道道长长的影。 苏平和蒋悠伊在门前站着,目送他们的离开。 “苏平,你和我来一下。”蒋悠伊望向身旁忙活了许久的孩童,淡淡说道。 苏平没有拒绝,将父亲劝回家里之后,跟着这女子,进了屋,就站在那里,静待下文。 屋里的布置当然不富贵,也是说不上简陋,毕竟蒋老好歹也是个木匠,要家具能够自己动手做。 平平无奇的屋里,站着这一男一女,蒋悠伊首先坐下后,招呼着苏平也坐下,然后看着他,薄唇轻启。 “今天……谢谢。” 苏平却微微摇头,道:“应该的,不用谢。” 蒋悠伊神色黯然,没有再说话,并不是因为苏平的话语,而是这屋里有太多太多的痕迹,属于她的父亲,那个有些顽固的老人。 苏平也没有开口打断的意思,生人对于逝者的悼念,是心中慰藉的不多途径之一,他也是清楚这一点的,那种感觉,刻骨铭心,一辈子忘不了。 许久,蒋悠伊深深呼出一口气,好像把压在心头的阴霾,都驱散出去不少,黯然失色的神情,总算好转了些许。 她望着苏平,就像一朵饱受摧残,但是依旧屹立不倒的,不起眼的小花骨朵儿,轻声说道:“时候不早了,天凉,你也早点回去吧。” “好。” “这天看来一时半会是热不起来的,你回去之后,少出门吧,别冻着了,我家……也冷,不用总过来!”蒋悠伊眼中浮现一丝纠结。 苏平当然听得出,这言语间,若有若无的疏远之意,当即开口,“那太冷的话,用不用我下回多带两件厚衣服?” “还是带个火盆过来,或者悠伊姐要棉被也可以,我现在不比以前了,我有钱了!可以帮你的!” 蒋悠伊沉默,面容明显地呆滞了下来,像是没有了生气的面具,一动不动,就这么呆呆地望着他。 苏平见此,接着一挥手,柔声说道:“天冷可以添衣,烤火,但是人冷要热就难了,那是真的难救回来了。” “悠伊姐,你是真的,把我当成个小孩子来哄了吗?” “我...我不想让你跟着受累,你也有自己的家需要养活,越哥应该也不会真的同意我们的,就当是过去了吧!好吗?” 蒋悠伊咬着下唇,微微发白的唇,预示着她的紧张,语气言语中的恳求意味,更是显得她此刻的无力。 苏平叹了声鼻息,“悠伊姐,就算您打算杜绝关系,我也不会就此罢休的,我帮您,也不全是因为那层关系。” “蒋老在世时,我和他有一日聊了许久,探讨了不少的问题,说得最多的,是人与人之间,互帮互助的事。” “我说,帮人不需要理由,只要自己觉得好,那去帮就行了,决定了要去帮,就不能顾虑别的事情,否则很不负责任的。” “我可以帮您的,自己也不会有困难,您请放心,可否?” “可……”蒋悠伊语塞,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在最后,只能问道:“为什么啊?”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了,他们之间确实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可以成为回忆的事情,连他们的相遇,也都很莫名其妙。 一个不想过早嫁人的少女,找到远近闻名的神童,定下了拙劣的把戏,而后引发的一切一切。 他们说的话语不多,互相之间也并不是多么地了解对方,充其量就是普通的朋友,为了帮她,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帮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苏平淡淡说道:“悠伊姐,放心,可以吗?” “这,你还是实话告诉我,至少给我个理由吧,不然我真的没法安心!” “非要说的话,我和蒋老生意上有往来,私交甚好!” 蒋悠伊再一次陷入沉默,她看着眼前真挚的孩童,银牙轻咬,点了点头,“好……那所有借来的摩拉,都记在账上,等我有能力还了,第一时间还给你!还有办流水席的钱……” “也不用第一时间,记着就先记着吧。”苏平摆了摆手,“都说了是帮助,哪能求回报的呀!” 可蒋悠伊仍旧坚持,在掰扯了许久后,苏平只得答应让她还钱一事,然后在她的相送下走出了屋子。 “悠伊姐,就到这吧,天真的挺凉的。”苏平挥了挥手,在她的视线中,越走越远,直到不见。 蒋悠伊收回视线,将刚刚一直坐在门边的母亲,那位老态妇人扶回了屋里,风依旧呼啸,寒冷刺骨。 它吹得那挂在墙上的白绫,不断飘摇,好像下一刻就会顷刻被撕裂,飘向不知何处的远方,似无根浮萍。 路上,苏平轻叹,因为想起一件现在看来无关紧要,可是从前应该很重要的事情,不可或缺。 蒋老不是那种会逼迫蒋悠伊嫁人的人,他外表看似顽固,实际上很善解人意,绝不会做这样事情才对。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平心中只有两个答案,一个是方才在风中凌乱的老态妇人,另一个是蒋悠伊没真正看清其父的想法,就跑来寻他的帮助。 至于到底是如何,苏平不知道,也没打算去问了,他只要过好现在,等到父亲恢复,寻找治疗就好。 这样……就好。 …… 还是同一年,冬天还是那样的冷。 就在海灯节的三日之前,苏平收到了一封书信,是曾皙寄来的,内容是,他有了孩子,以书信道贺,还有邀请苏平去一月之后的满月酒。 苏平淡淡的笑,坐在桌前,用镇纸将这封书信固定,那镇纸是木制的,质地还算可以,是蒋老连同那拐杖,送他的礼物。 放下书信,拿起笔,苏平如福至心灵般地挥下第一笔。 “死亡是寒冷的冬夜,新生命的诞生,便是寒冬后的暖春,一切生机勃勃,野蛮地生长。” “三十而终,我这一生过得并不圆满,但我经历过低谷,也曾奋力向山巅之上攀爬,远眺时的美景,眼前的惨痛,刻入骨髓,永生难忘!” “我的一生结束了,或许死亡才是解脱,才是迎向新生的唯一方式……” 最后的最后,苏平写了三个字,全书完。 至此,历时将近三年,这本十一卷长的作品,终在今日完结,这后三卷的故事很长,因为他注入的情感最多,描写也最多。 这本书,自今日后,苏平不用再动笔了,因为这一段的故事……已然完结。 第100章 克生抱死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十里飘香的小吃街道,仿佛数十年如一日地重复着一直以来的模样。 在那多不胜数,几乎每天都会冒出几家新人的摊位上边,一个身形不算高大的少年,眉眼青雉间,能看出一丝老练和精明。 这是他摆摊这几年以来,沾染上的烟火气息,使得其劳作中,越发粗砺的脸庞,更为地不起眼。 这少年就是苏平,此刻的他,完全没有了奶呼呼的小脸,与两年前的区别,怕如果不是经常见面的人,都容易认不出是他。 今年的他身躯十二岁,是背负起家中重担的第四年,随着自己小吃摊位的生意火热,生活质量当然是水涨船高。 家具他换了一套新的,床也换了,虽然还比不上那种高档的软床,可比之前的木板,也要好上不少。 欠张叔张婶家的钱,苏平也全部还了,甚至还又送过去许多,只不过折成了其他的生活物品,没有直接给钱,怕对方不肯收下。 细细想来,苏平这也算是抓住了好的时势,毕竟当初的小吃行业虽说也同样热火朝天,可没有如今这样每天都有人入行,如雨后蹿起的大葱。 若是苏平之前没有打下个好口碑,现在再去和同行竞争,怕是利润要少一半以上。 怀着感慨,带有积极不罢工的理念,苏平除非家里有变故,或是材料紧缺,否则每天都会出摊,都是为了赚钱啊。 苏平站在摊位后面,摊位上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小吃美食,不仅仅是甜食,也有其他的种类,除了手艺不错之外,种类更新繁多,也是他得以力压部分同行的原因。 摊位前面,站着二十来个顾客,在这下午两三点的“淡季”,能有这么些顾客,很是不错的成绩了。 这些人里,有些是来了许多次的回头客,与苏平很熟悉,偶尔闲暇时,还会唠几句家常,有些则是被人推荐,想要一尝美味而来。 最让苏平在意的,却是那一位,一直就站在最外围的顾客,那是一位老者,胡须头发全部花白了,微微驼背,面上全是皱纹,看起来很苍老。 这位老者,衣着平常,一眼看去倒是也没有出奇的地方,可是苏平最近连着几日都看见了他。 但他既没有买些小吃,也不开口说话,就站在那里,双目不离苏平的身影,有人时他就站在后头,没人时他就走近许多,很是古怪。 但对方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苏平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直接去找千岩军,说有人一直看着自己,把他抓起来吧? 在苏平稍微愣神之际,顾客里的一个知性女子,笑着开口,“老板,这是怎么了?” 清脆的嗓音入耳,让苏平瞬间回神,望向那个戴着眼镜,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子,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一点事情而已,没什么。” “哦,那可就好,我还怕之后吃不到了呢!”女子耸耸肩,说着听起来就知道是玩笑的话。 苏平回以一笑,问道:“还是老样子,甜食三件套?” “是啊,老板爱吃,总派我来买,这也没法子嘛!”女子嘴角噙笑,悠悠开口。 从半年前开始,这女子就时常来光顾苏平的摊子,大多时候都是买些甜食回去,只有偶尔会多带些其他口味的回去。 这女子也显然很健谈,否则怎么可能就这买卖时的一来二去下,和小商贩说上这么些话。 所谓的甜食三件套,就是枣泥糕,枣片糕,还有苏平家里,他的母亲曾经做过的,那种糖混合着面粉蒸起来的糕点。 这三种甜食,其实很平常,要论味道的话,前两样还有些花样,但是这最后一样,只有简单的甜味,也是苏平摊子上,经常坐冷板凳的小吃。 只是这女子口中的老板,似乎对这款乡下盛行的点心,情有独钟的样子,苏平不知道原因,但能赚钱,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欢与不喜欢,口味不同,看法不同,非亲非故的,也没必要去过问些有的没的。 这是苏平不曾动摇的原则,也是他贯彻了一辈子,一直没变的理念。 日落后的六七点,是晚饭时间,也是小吃摊贩们一天里的倒数第二个生意高峰期。 苏平在摊位上来来回回,把前面要的东西包装好,然后再应和一声后边的顾客,看着很杂很乱,但其实他心中井井有条地在工作。 在这期间,还要顺便找一下钱,整个人像是高速的机器一样,不管哪里,一刻都不得停歇。 在他忙碌时,那个行为怪异的老者,就站在远处,还是一刻不离地望着他,时而面色笃定地点头,时而又摇头,面露惋惜之色。 这实在让人说不上来的行为动作,苏平没去管,因为他还需要应付如潮水般涌来的顾客们,无暇去顾及那老者。 反倒觉得,这样子井水不犯河水,其实也挺好的。 夜,渐渐地深了,月亮好像都感到疲倦,所以沉寂在一片乌云后面,遮掩住朦胧的睡颜。 苏平将最后一位顾客送走,接着揉了揉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在小吃街里这样一天下来,是他的常态。 抬头瞥了远处的绿化树下,那老者还没有离开,依旧望着自己,其目中带有一些激动,以及似乎是恍然大悟的神色。 苏平更为不解了,自己的确不认识这个老者,甚至可以说出去连见都没见过,怎么会让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不等苏平多加思考,那老者就动身了,抬起脚步,缓缓走到苏平的跟前,老者佝偻驼背的身躯,比他没高过几分。 此时老者脸上带笑,但是因这脸庞干瘦,笑容却是将仅有的几分慈祥,全部冲散,只留下了瘆人之感。 如果苏平没有见过世面,是一个真正符合这岁数的孩子,多半真会被他给吓着。 那老者瞪大双眼,直直打量着苏平,看了有一会,在后者不耐之时,老者一拍双手,双目炯炯有神,似看见了天底下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哈哈大笑。 “可生抱死!你是克生抱死之命!哈哈哈,我没看错,这世上这般命格的人,可谓万中无一,竟然真让我遇上了!太好了!哈哈哈……” 苏平双目一凝,这老者话语中的克生抱死之命,究竟是什么他不知晓,但是听着就不会是好的东西。 原本若是老者不来烦他,就那样井水不犯河水的,倒是也挺好,可偏偏就跑过来了,一开口就说些不吉利的话,明摆着是看他岁数小,觉得好欺负呀。 “我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要不走,我喊千岩军了!”苏平没心情与其掰扯,只想收摊之后,尽快回家。 一般这时,若是些来骗钱的江湖术士,多半是好言几句,悻悻离开的,可这老者,却是全然不同的表现。 他还是在大笑,还是拍着双手,高声呼喊:“哈哈哈,你是克生抱死之命!先克周边之人的生,再自己拥抱死亡!一了百了,一了百了啊!” 苏平皱起眉头,抬眼望向周围,想寻找到平常这时都会巡逻过来的黄衣身影,就在他目光所及处有了想找的存在时,一道娇喝,突兀地传来。 “祖父!总算是找到您了!” 苏平目光一闪,呼之欲出的话语又咽了下去,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他觉得若是能够私了,还是私了比较妥当。 他转头看向老者,其佝偻的身旁,多了一位身材窈窕,深蓝色头发齐肩,容颜若粉黛,眉眼杨柳依的少女。 “哎,您老人家没事别乱跑呀,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可担心死我了!”少女喘了口气,望着笑呵呵的老者,又轻叹一声,似乎有些无奈。 “可生抱死,克生抱死!哈哈哈……小夜兰快看,爷爷找着身负这种命格的人!”老者抬起手,就指向苏平。 那被老者称作夜兰的少女,连忙将老者的手给压了下去,然后看向摊子后面的孩童,满脸陪笑道:“对不起啊,我祖父老了,最近总不太正常!” 苏平没有说话,看着这对爷孙,目光变得平静。 夜兰见孩童没有开口,便是接着说道:“要是不小心冲撞了你,或是弄坏了什么东西,还请见谅……我会赔偿的!” “这个啊。”苏平喃喃一声,摸了摸鼻子,缓缓说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以后还是看好点吧,他从下午站到现在没走呢,小心累着!” “一定,一定!”夜兰点了点头,脸上还是堆砌着那笑容。 苏平没再追究什么,收拾好摊子之后,就自己回了家,只是那对爷孙,还没有离开。 老者还是拍着手大笑,少女扶额无奈摇头,恰逢这时明月出巡,让地上附上一层银霜,映照出两个人影。 曾几何时,如今扶额无奈的少女,也拍着双手大笑,而那如今行为怪异的老者,在那时也是摇着头苦笑。 或许就是这个原因,让刚刚离开的摊主,没有去追究老人的胡话,也可能那位摊主,很久没看见形似如此这般的景象了吧…… 第101章 人总是会老的 天衡山南边,若在天上看去,就像是蚂蚁般渺小不起眼的黑点,就算在地上看去,也只是一座同样不起眼的村庄。 在村口处,今天不同寻常地,布置了些大红大紫的布条,弄了不少的人去围观,口口相传下,众人也才知道了究竟怎么回事。 种了六棵枣树的田地,苏平坐在那田沿边,一只脚跨在上面,看着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户孩子,事实也正是如此。 苏平不时回头,看几眼那些行色匆匆的居民,眉头一挑,不禁疑惑。 这又不是逢年过节的,咋都上赶着跑去村口那边?难道是出事了? 苏平站起身,迈步就走,不是向着村口,而是自家方向,因为父亲虽说如今不必上药了,可是真需要快速转移的话,没人帮助还是做不到的。 他不觉得是出大事了,但是万一呢? 这个仅仅只是猜想,空穴来风,甚至子虚乌有的莫名担忧,即便如此,苏平也不敢赌,那个后果,他输不起。 径直往家里去,逆着人们而去的他,感到越来越不对,因为从方才行人的只言片语中,听见了一个对现在的他来说,好像无关痛痒的消息。 陈百望的儿子回来了,似乎还背着份挺大的学问,如今正在村口那边,要面见父老乡亲们,彰显彰显学问的样子。 大概也就是如此了,苏平听见之后,脚步放缓许多,虽然还是往家里走去,但明显改变不少。 自从六年前,那小胖子被其父痛骂一顿后,苏平也就没再见过他,本来以为是他老实了,没再出来惹是生非。 谁想今天才得知,原来是外出留学,至今才归来。 这个消息,对于苏平来说,确实是无关痛痒,如果这富贵二世祖不自己找上门来挑事,他可不会去搭理对方。 回到家,苏平就坐在了书桌前边,双手扶在脑后,慵懒之余还徒生几分吊儿郎当之感。 书桌虽叫书桌,但却没有摆上书本,只一沓子白纸,跟写字必备的文房墨宝,虽然近两年没动过了,看着还像新买的感觉。 自从上一本小说完结之后,苏平就没有再动笔写过小说,包括诗词,甚至于要不是有时摊子上得签些证明,他连字可能都不写了。 这也不是他怠惰,主要实在挤不出空闲,每天卖完小吃回来,都是精疲力尽了,即便某天休息了,也是脑袋空空,根本没有动笔的心情。 如此一来,创作当然是停滞不前了,可是脚步虽停,但并没有真正的停下,而是如同蓄势一般,在等待一个时机,等到可以一举冲破这障壁,便能落笔生花。 …… 暖春时节,很快就飞了过去,人们迎来一年中的炎夏,只是夏处之时,还没有那么炎热。 四月初旬,璃月祭祖的那一日,小吃街里叫的上号那位小老板,没有开张,而是待在家里,带上些东西,准备去祭拜逝去的家人。 香烛贡品都装到篮子里,用布头盖好后,苏平清点一遍没有遗漏后,便去扶起父亲,父子俩一起出门。 “爸,要不我自己去就行了,您还是歇歇吧?”路上,苏平看父亲走得艰难,忍不住开口,即便知道这句话不会被同意,也还是要说。 果不其然,苏越摆摆手,摇头说道:“爸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不还有根拐杖杵着地嘛,你自己先去那等着也好,爸走得慢会儿。” “那不用,我还是扶着您吧!”苏平见劝不动,也就算了,难得父亲还有点挂念的事,便不扫兴了。 就这样,父子俩从家里走到村外的宁静林子,从天刚蒙蒙亮,走到大日烈阳当空的正午时分,才是终于走到。 本来这条路是不远,也没有多么难走,但那是对于常人来说,如今苏越的活动,要么靠着人,要么靠着他手里的拐杖,要走这路,可不容易。 尤其靠近这片林子的那段路,是块斜坡,倒是不怎么陡峭,可是很长很长,如果是身体周全的人,别说青壮,就是小孩子都能爬几个来回。 苏越曾经也是如此,背着媳妇儿,上上下下来来回回,都不带喘一口大气的,如今却是不行了,他的腰……再直不起来了。 为了安全些,苏平背着父亲上坡,拐杖也顺势拿在手里,十二岁少年的身躯,力气已经从前见长了不少,足够他背起自己的父亲,而不跌落。 不能说这披上得有多轻松,但从时间来看,总比慢慢踱上来,要好一些。 “好了,最后这段让爸下来走吧!”苏越看临近林子了,连忙开口,也怕儿子一下没缓过来,给伤着了。 苏平没有答话,点了点头后,轻轻地,慢慢地将父亲放下来,把拐杖交到他的手里,继续搀扶着他。 近几天前的小雨,把林子好似是冲刷了一遍,没有在路上留下泥泞,但林子里的芳草落叶气息,却是铺面而来。 一脚踩在那上面,窸窸窣窣。 林子里的某个位置,那里与其他位置不同,有着一个凸起的坟包,坟包前立着一块木制碑,刻有黎颖二字。 那是今时赶到的父子二人,很想念的一位女子,她或活泼,或很温柔,是他们这一生也忘不掉的存在,也不愿忘。 苏平动身去摆上祭拜要用的香烛贡品,而苏越则是坐在那旁边,看着不让他做事的儿子忙碌。 这看着平常的场面,其实世上没有多少,多数只存在于口口相传的孝顺之中,亲眼所见的,能有几个? 苏越一只手拿着拐杖,另一只手撑着下巴,有了些许岁月痕迹的眉眼,在望着那小小墓碑时,还是那样温和。 “小颖啊,你知道不?咱们儿子出息了呀,每个月赚大把大把的摩拉,还把家里都翻修了一遍呢!” 苏越像是喃喃自语,又像与他人讲述一般,缓缓道来。 “这要多亏当时你的主意啊,上私塾读书,果然是有用的,幸好啊幸好……可是怎么还没让你享点福,就……” 苏越说到这里,喉咙似被哽住一般,再说不出口,只有红了的眼眶,和无声流下的泪水,诉说那道不出口的悲与怀。 苏平点上香烛之后,跪在墓碑前,郑重地叩了三个响头,接着奉上一捧子土,便去到父亲的身旁,轻轻地把手,覆在他坚实的背上。 他知道,父亲这时不需要有人开口,所以他啊,默默无语地陪在这里,他也清楚,母亲走了四年,父亲就悲伤了四年,只是通常在心里,没有表露出来。 今日也许是触景生情,或者是怎么了的,让这汉子又不禁潸然泪下,也是种不错的宣泄,因为泪存蓄得太多,是会病的。 苏平心中也是感伤,不过没到哭的程度,他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了,早就是了,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不能太容易就哭。 “唉!” 一声重重的叹息,从苏越的口中传出,连带着他微弯着的腰,都颤了一下,好像支撑不住胸腔中的内心苦水。 苏平抿了抿嘴,低头静静望着父亲,猛然鄂住,眼中的不可置信一闪而过,成了当然,成了应该如此,又有一丝意料之中的恍然。 他看到的,是父亲头上那已经有些花白的鬓发,只有一小点,落在发梢末端上,很不起眼。 甚至苏平在今日之前,都还没有发现过,原来父亲都开始白头了,虽然只是一点,但老去的征兆,其实在他不知不觉中,已经悄然发生。 苏平不是表面看着那样的孩子,他知道父亲是会老的,可连他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他明明来到这个世界,堪堪不过十二年,就见证了母亲病逝,还有父亲白头,这不应该才对,可事实就是如此,无法辩驳,无从反问。 盯着那末端已经白了的发,苏平的眼前渐渐朦胧,他转过头,赶忙伸手擦了擦,不想让人发现。 即便这里只有他们二人,哪怕眼前之人是他的父亲,他也不愿意,这说不明白是什么道理和原因,但他就是想这样做。 苏平不知道的是,他的父亲在其转头伸手时,微微有觉察,只是没有说破,任由其的动作,未曾打扰。 苏平还不知道的是,他这个至今算来,应该是四十二岁的中年老人,在方才转过头的那一瞬间,真正有了孩子的稚气。 这是他迄今为止,在提瓦特大陆上,不去刻意表现出来的,而像一个孩子,而是一个真正的孩子。 静待许久,父子俩各有心事,安安静静地在那里,没有人说话,也没有离开的动作,但就在某一刻,他们同时有了变化。 苏越杵着拐杖起身,苏平向后一步让出空间,然后双手搀扶着他,去拿了篮子,二人转身走出林子。 没有话语,没有提前交代,单单凭着对各自的了解,还有血脉亲情的枢纽,他们就能知晓对方的意思。 父子俩之间,话通常都是说不多的,可能是无话可说,也可能是根本不需要去说。 就像现在,苏越看着不是回家的方向,神色自若。 第102章 追悼 苏平的确没想立刻回家,这次祭祖,他还想去祭拜一下,从出生起,就没见过的祖父祖母们。 苏越看不是回家的路,多少也猜出了儿子的想法,就淡淡地说道:“平儿这是还不想回去?” 苏平点点头,解释道:“这么多年了,也没去祭拜过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今年就去一次吧!” 说着,他颠了颠还装着东西的篮子。 苏越看了眼儿子,片刻之后,缓缓说道:“好,爸带你去,就在天衡山山脚,靠近咱们村的那边。” 日头愈渐攀向天中,村子里已有几户比较早食的人家,开锅下厨,升起袅袅炊烟,飘离人间 。 在这差不多要吃午饭的时候,苏平父子俩,却是向着天衡山的方向走去,好像都不担心中午饭如此解决。 苏平抬手遮在眼前,稍微瞥了眼天色,将怀里带着的点心拿出来,微笑道:“爸,先吃午饭,歇一会。” “好。”苏越轻声答应。 父子俩就这样,在路边坐了下来,拿着苏平常做的点心,就着微微拂过的风,吃得津津有味。 苏平看着他们来时的路面,目光落在那两行脚印上,思索着问道:“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是什么样的?” 苏越沉默少顷,一只手拍着地面,最后只憋出来一句话,“你爷爷他……对人挺严厉的……” 苏平没有说话,依照这么一句话所给予的信息,他大致构思出一位白发苍苍,眉目端正,时常说教他人的老者形象。 “其实这么说也不对。”苏越踌躇着,又说道:“小些的时候,我还没平儿你这么大的那时候,他经常带着我去山上打猎物!” “那时候的天衡山,也没这么……空旷好爬,都全是大树,一根野草能有现在我心口窝那么高,小孩子一掉进去,摔晕了根本找不到人在哪!” “不过,爸还算厉害,每次都跟的很紧,没被落下过,没给你爷爷他添乱……”苏越那岁月留下痕迹的脸上,渐渐有了憧憬的神色。 这憧憬,使得已为人父的他,有了几分小孩子气的感觉,与其方才话语中的自己,似别无二致。 苏平也笑了,脸上写满了开心,听着这些讲述,仿佛当时的他就在那里,看着那时还是孩子的父亲,紧紧追逐着父亲的父亲一般。 苏越说完后,叹了口气,连说着接着上路吧,否则估计得耽误回去的时间,就杵着拐杖起身。 刚刚听了故事的苏平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顺着做咯,于是又搀扶着父亲,踏上往天衡山的路途。 从远处看,天衡山无比巍峨,庞大的山体耸入云霄间,滚滚浩荡的大海,在其面前都需退让三分似的。 远看是如此,等到近了后,那感觉越是深刻。 苏平此时就立身山脚下,抬头望去,自己如沧海一粟,渺小不可见的蝼蚁,天衡山怡然不动,一股无形的压迫便油然而生,使人望而生畏。 此时此刻,苏平的心中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他与天衡山之间的境地,蚍蜉撼大树! 缓了缓心境,苏平松了口气,然后随同身旁父亲的目光,望向那片称得上杂乱无章的……坟地。 虽说是坟地,可却是感觉与乱葬岗无异,荒凉杂芜,魂幡肆意飘荡,墓碑歪歪斜斜的,不知是岁月所致,还是本来就如此。 在这一片杂乱之中,苏平跟随着父亲,来到四个坟包前面。 接着父亲的解释,也让苏平知晓,这四个坟包所埋,是自己的祖父祖母,还有外公外婆四人。 根据曾经所闻,苏平也知道,自个儿的父母在结婚后不久,两边的父母都相继去世,只留一对新人将红化白,弄喜为悲。 还是照常摆上些香烛贡品,在忙活好后,苏平在父亲的带领下,磕了三个头,并各奉上一捧子孙土。 苏越弓着身,一手杵着拐杖,与其中一个看不清字的墓碑,如面对面地相望,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按理说,在祭祖之时,应当神色肃穆,再不然也不能露出笑容的,可苏越此时哪里忍得住,这发自肺腑的感情,他忍不住。 约莫过了有几个呼吸的时间,苏越的笑容收敛了些,站起身,望向同样站着的儿子,缓缓开口。 “平儿,其实爸从小有一个梦想,只是你爷爷觉得那太危险了,所以不让我去做,到后来我结婚了,要照顾家里,就彻底没了机会去做。” “爸您说的,是当千岩军吧?”苏平眨了眨眼睛,那双眸子,早已这件事情,看得透彻。 苏越点了点头,也没有感到意外,毕竟他觉得自己儿子很聪明,看出自己的这个梦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爸您……现在后悔吗?” “后悔,也没有吧!”苏越沧桑的双目内,忽然炯炯有神,“当时我要是真的去当千岩军了,就娶不到小颖,也没这么厉害的儿子了!” 苏平挠了挠脑袋,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望着父亲,轻声问道:“那就是没有了?” “也能这样说。” “这……爸您是在学那些江湖骗子打击峰?” “当然不是了,咋说呢,就是确实不后悔,不过要是可以,争取一下也好嘛!”苏越自顾自地说道:“之前听人说,当千岩军后悔两年,不当千岩军后悔一辈子!” “很久之前,爸是这样想的,不过等后边结婚了,再有了你之后,就不这样想了,有这么好的媳妇儿和孩子,我当不当千岩军的,又能咋样?” 苏平闭着双眼,片刻后睁开双眼,目中清明一片,显然还没到入意境的地步,只不过应该也快了。 毕竟那可是整整两年的沉淀,对市井又有另一番见解,又是亲身参与,当然从心境上有所改变。 父亲的话,他也一字不差地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直到午后的旭阳闪动,父子俩也就此踏上回家的路,那强烈的阳光照射下,让二人显得很神气。 回家的路,比来时的路要走得轻快许多,原因或许会是篮子里空了,也可能是心里边放松了。 总的来说,不管是何原因,就是走得快了许多,父子俩中间不停歇,一气回到家门口,这才停下。 原本是准备一刻不停,直接回家里的,可惜天不遂人愿,偏偏安排了个人站在他们家门口。 那人身形匀称,面上似涂了脂粉,要比同龄的男子白些,整体相貌若是没有轻佻贼目之感,也算还能入眼。 苏平瞥了眼这人,心里突然觉得郁闷,因为眼中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正是前不久刚回来的陈百望之子。 即便曾经的胖子塑型成功,减到如今的模样,就算今年没见面,相貌有不小的变化,可那股一眼就让人感到烦躁的感觉,是不会变的。 不等苏平多想其他,那人便是款款向他走来,面上忽的有了一抹骄傲,仿佛他身居高位,看的人却是草芥尘埃一般。 “多年未见,苏小神童似乎没怎么变化呀,居所长相,言行气质,还是和前几年一样啊!” 苏平没开口搭理这语气间满满嘲讽的话,先将父亲扶回了屋里,再自己出门,把门关上,才又望向站在自家面前的那人。 “哎哟,还是个孝子呐,可歌可泣呀!”这曾经的小胖子,拍了拍手,一脸的惊喜模样,好似在看人耍猴的神色。 苏平面色如常,淡淡地回道:“你是哪位?” “你忘了?” “就没记得过!” “无礼之徒!亏得你还读了两年书呢,也不怕辱没师门,遭世人嘲笑?” “你不自报家门,我哪里认识你是谁,再说了,我的确没见过你啊!” 两人的言语间,剑拔弩张的气息愈浓,不过苏平说的倒是有部分实话,他知道对方是谁,却并不认识,也不知晓其名字。 “那你可听好了!本少……不,某姓陈,名唤寄骅,师从教令院六论派之一,知论派门下!你这乡野匹夫,知道何为教令院么?”陈寄骅开口,神色傲然,仿佛他话语中的东西,足以将苏平碾得渣都不剩。 “教令院倒是听说过,外国须弥的机构,但是教令院又如何?”苏平双目微阖,平静说道。 “还如何?你就嫉妒吧!一辈子都走不出这破落小地方,没接受过真正的教育,只能抱着些老土破书,在那硬着头皮地读!” “唉,完全不像我们教令院开创的完美教育方法,生动又有趣,直接把知识传输进脑子里就好,犯不着去背那些有的没的东西!” “你在璃月,没见过这样的高科技吧?” 苏平不语,沉默是他此刻的心情,他忽然看不懂了,这人到底是想表达些什么?赞颂教令院的先进?还是在故意贬低璃月? 陈寄骅见苏平没有说话,那是越说架子越大,底气越足,,好像整个教令院,都是他一个人的东西似的 “我们教令院的知识啊,比你们私塾的强多了,我们教的是提瓦特最先进的技术和知识,你们呢?就会讲什么礼仪道德,根本屁用没有!” 第103章 留学去几年,心已无本家? “哎哟哟,一想到我在须弥那边过的滋润日子,我就情不自禁地笑啊!再想想我在璃月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完全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嘛!” 陈寄骅一手按在心口,另一手伸向天空,似吟诵歌唱一般,表达着他对于须弥教令院的热爱和崇拜,以及对于璃月的不屑。 到这里,苏平可算反应过来,原来是来说外国多么多么好,国内多么多么差的,本来他还以为对方去了几年,至少会有点长进,如今看来,倒还成了条白眼狼。 就在不久之前,苏平还以为这姓陈的,至少是有点别的心思存在,结果就如此简单,那么也就怪不得他不客气了。 痛骂阻碍自己的人,如果是白眼狼,那么苏平会更加的开心,也正好他许久没动过嘴皮子骂人了,今日正好再现往昔之势。 苏平双目一凝,张口便急声道:“你口口声声你们教令院如何如何,又我们璃月如何如何,是认为你能代表教令院全体?” “还有我泱泱璃月,又怎么就不好了?你是看得懂那政策,还是读得懂行令布施的举措,不是为了人民好的?!” “去外面住了几年,就不拿自己当璃月人?还张口闭口就是这破落地方的,你是连祖宗都不想认了!是忘了你自己也出身这里吗!” 这一连串铺天盖地的骂声下来,倒没让陈寄骅愣住,显然心态有所改变,不过可能也就仅此而已。 他咧嘴,呵呵冷笑道:“须弥就是好,比你这边只能苦苦记住,然后每天温习的老套学习路子好得多!” “再说了,我不认祖宗怎么了?他给我留下什么了吗?屁点玩意儿没有,我认个屁啊!不像你,还去给死人磕头,搞老封建那一套!” 陈寄骅越说,声音吼得越大,最后一句甚至都震出回响了,但别看他表面多么硬气,实则内心正在颤抖。 因为其父陈百望,是个注重血脉传承的璃月人,但凡刚才陈寄骅的话语,传到他父亲的耳朵里,那肯定免不了被一顿打。 苏平面色阴沉,冷冷看着眼前涂着脂粉的男子,缓缓说道:“你只是在给自己的不孝和懒惰找借口罢了!” “连传承给自己血脉的祖先都不认,你是想当汉奸?还有什么叫老封建了?我祭拜先人,倾诉悼念之情,有你什么事!” “哼,不要自以为在国外看了几年新颖的东西,就总觉得璃月落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可是璃月最先提出来的,你难道不知道?” 陈寄骅满不在乎地切了一声,然后很是不忿地喊道:“我在教令院能够直接懂得如天书一样的知识,这你总无法反驳了吧!我可不用寒窗苦读,然后还落榜哭死,哎哟!” “那要是哪天那东西突然坏了,你脑子岂不是也得跟着炸,这种学习方式,就现在你的情况看来,除了让人自满骄纵以外,根本一无是处!” 苏平然后又哦了一声,似乎想起些要补充的东西,“还有人脑子停止转动,除了这些作用,目前还没看出来对你有何助长效果!” “教令院的力量,岂是你能够想像的,苏平你不过就是个土老包教出来的土包!一辈子走不出璃月,走不出这破地……呃!” 陈寄骅连话都没说完,便被苏平一拳打中腹部,整个人蜷缩在地,发出阵阵痛苦的低嚎,四肢抽搐。 苏平冷冷看了眼地上那如一坨废料的东西,这让他从小见过之后,就一直厌恶的东西,如今当面辱他老师,是可忍,孰不可忍。 苏平面色还是平静,看不出有怒意,但是眼中明显有了凌厉之感,直勾勾的看去,好像能直接刺死地上的那东西。 “你应该庆幸,这附近还有别人,不然就不是一拳这么简单。”苏平身子缓缓蹲下,一字一顿地说道。 陈寄骅喉咙中嗬嗬作响,在缓了口气后,似就要开口,继续痛骂他认为中的,那位教的没用礼仪的圣人。 可苏平没想给他这个机会,伸手抓了把脚边的泥土,当机立断地就塞进对方的嘴边,然后顺手甩了他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打得很响亮,至少周围几户人家,都能够听得见,而苏平看着那白中透红的五指印,真觉得心情舒畅不少。 “呜呜呜……”陈寄骅吐不出嘴里的土,只能够不断地呜咽出声,看其神色,估计也还是先前的那般说辞。 直到如今,他仍不知悔改,仍不觉得他自己有错,仍是认为教令院至高无上,其余都不值得一提。 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这样的想法,其实是在固步自封,也就是走了他口中的,那所谓“老封建”的路子。 或许是被在须弥的见识,冲昏了不就不多的头脑,也或许是口不择言带来的后遗症,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好像脸上又被打了一个巴掌,一个无形的巴掌。 苏平接着开口,冷冷说道:“侮辱璃月伟人,崇尚他国,有通敌的苗头,不确定家庭是否已经被渗透,你说这些要是上了法庭,会怎么样?” “你最好别抱着侥幸的心理,璃月的法,我可比你清楚,如果那番话你敢在璃月港大街上说,你现在绝对不止是这样,至于现在我来举报的结果嘛……” 苏平故意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手,在地面一下下,缓缓点着,“曾就读私塾的学生,举报了归来不久的留外学生,你说会如何?” “就算最后没有定下罪名,你也得让彻查的工作,好好地进行一阵子,说不定还能就此声名远扬了!” “当然了,你也能不信我说的,咱们可以试试的嘛,看是你家大,还是我认识的人多,拼拼看?” 苏平的声音,现在落在陈寄骅的耳中,就让他感觉像是鬼魅一般,难以保持冷静,虽然他本就没有。 正如苏平所说的,陈寄骅根本不懂璃月法,所以无法判断其所言真假,也就没敢用刚刚掏干净的嘴去反驳,甚至忘了起身。 他终究也不过是个大苏平几岁的少年,还是从小家里百般呵护宠爱,要不是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不会送出国深造的温室里的滥竽。 尤其留学几年的影响,让他眼高于顶,所以他绝对绝对,不能把自己送进去了,也不能留下污点,绝对不能。 苏平淡淡一笑,起身后踹了他一脚,摆手道:“想通了,就自个儿起来回家去,以后别再来招惹我,不然……后果自负!” 陈寄骅灰溜溜地爬起来,衣服上沾着灰尘,原本打理好的头发,此时变得乱糟糟的,还被人如同扔垃圾一般的赶,怎么看都一个字,惨。 不过这也是他自作自受,罪有应得吧,毕竟谁没事会站在别人家门口,然后破口大骂,最后还没骂过,反而挨了几下拳脚呢? 这样与曾经,堪称翻天覆地的待遇,使得这村里的富二代少爷,又在心中升起愤愤不平,只想着再给骂回去,再不然,也得争一点面子回来才行。 怒由心生,接着主宰思考能力,让人丧失原本应有的基础辨识的能力,这陈寄骅,如今就是这样的状况。 他深吸一口气,手隔空指着苏平的面门,嘶声大喊:“我在知论派可也是有真才实学的!我告诉你,我现在论文都能够写出五百字的了!” “五百字?”苏平眉头一挑,他没意外对方为何纠缠不休,而是轻蔑道:“说这个之前,你要不上书局去瞧瞧,卖得最好的那几本小说,其中一本的着名作者是谁。” “论文岂是小说这种庸俗的东西,可以相提并论的!我的论文凝聚了我苦思无数日夜的观点,是文中精华,你写的那破小说也配提出来!”陈寄骅满脸不屑。 “论文就金贵,小说就庸俗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苏平不紧不慢地说道:“还有,你刚才可没说其他的,是在比字数啊!” “就算要比,文学性,字词运用,我自信不比你写的差!” 陈寄骅一咬牙,“那你要是输了呢?!” “不可能,若是我真的输了,那要么你的文学功底真的比我强,要么就是璃月港的半个文坛,之前全都瞎了眼了!” “猖狂,凭你也配做文坛代表!” “当然,我的书,销量至今仍然可观,若是这都不能够作为代表,难道你那从未听过成绩的论文,可以代表?” “你,你庸俗!你俗不可耐!” “那我倒想问问,你写的论文,除了交到教员手里,之后落满灰尘外,还有个什么作用?” 陈寄骅瞬间无语凝噎,被这么一句话,不知是气,还是真的觉得有道理,只能够指着苏平,浑身剧烈颤动。 苏平双手环抱在胸,神色淡然地说道:“没事就快……滚吧,再说下去也是显得你没用,早点滚,还能少落些脸面!” 最终,陈寄骅真的走了,待走远之后,才敢愤然破口大骂的,那场面,活像一只被逼急了,只能上蹿下跳的猴子。 而苏平当然是在自己家里,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痛骂了一顿厌恶的东西,尤其那东西还是条白眼狼,更让他感到舒爽了,简直酣畅淋漓。 至于为何,他从小就看不惯这个姓陈的,苏平也不是很清楚。 人生在世,总有那么几件事情,是发自自己的内心,但连自己也都不清楚,不明白的。 可能因为眼缘,可能因为其怎么怎么样的,总之苏平厌恶这个姓陈的,并且这个姓陈的确实不是什么好玩意,让他讨厌得心安理得,这样其实也不错。 第104章 匆匆而过 十多天过去,风平浪静的,也在苏平的意料之中,毕竟要是那姓陈的还敢闹,他不介意接着反击。 有时就得这样硬气些,否则人都以为他苏平是个软柿子,可以随人拿捏,任人摆布。 日头刚刚升起,正是清晨之际,昼夜差别不大的这个时机,有小小少年已经起床,为家里准备早饭。 他全部弄完后,就坐在门口的那从某段时间后,一直没搬进家里的桌子旁边,似乎从换了一套家具后,这桌子就一直在这没动过了。 吃早餐时,苏平提了今天去璃月港里,看看那边的大夫。 因为他不觉得,单单看一个大夫,就能够下定无法痊愈的结论,这也是他内心的不甘。 苏越在迟疑一阵后,也是同意了这个决定。 治疗固然需要钱财,而且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是若能够痊愈,他也可以让儿子轻松一些,不至于时时刻刻牢挂他这个半废的人。 用过早饭之后,苏平开始着手准备,去看病其实主要带着的,就是摩拉钱票,就他的那五十来万摩拉,应该够治个一两次。 医药这方面的花销大,几乎都成为一种常识了,或许也没办法,主要药材的培育,的确很难,而精通医术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万事俱备,苏平准备扶着父亲,前去璃月港时,好巧不巧的,家里来了一个客人。 苏平将父亲扶到凳子上歇着,自己则和这位明显没想久留的客人,站在一旁,说几句话。 来的客人正是蒋悠伊,她望着苏平,悠悠说道:“厂里工位调动,让我去那边的分厂帮工,最近几个月,可能回不来,我家就麻烦你给管着了。” “好。”苏平点点头。 蒋悠伊又道:“也不用打扫得太干净,就是差不多我快回来的时候,给扫一遍,别落太多灰就行。” “等回来了,账我也差不多能还清了!” 苏平微笑道:“那悠伊姐加油。” “虽然你一直姐啊姐的叫我,可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在教育我呢?”蒋悠伊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恬淡清纯。 对于这明显听得出是玩笑的话,苏平只得摊手,“不清楚呢,多半是错觉吧!” 蒋悠伊呵呵笑道:“那就当是这样吧,我走了,再见。” “再见。” 苏平站在原地,向那离开的女子,挥了挥手,这两个名义上有着关系,实则是一对不想讨钱的债主,与一定要还钱的欠账人。 就在刚刚,这十分大气的债主,还答应了,免费帮她管理屋子,因为那屋子如今也就蒋悠伊一个人住。 就在年前的冬天,她的母亲,也撒手人寰,在同一个季节,同一个地方…… 随后,苏平扶着父亲,父子俩上路,大步踏在泥路上,径直往璃月去。 微弯的脊背,走路时如曾吱吱呀呀地作响,让苏平心中不安,可是无可奈何,只能期盼早些到达璃月港。 这中间当然歇过几次,不过紧赶慢赶的,还是到了璃月港,踩踏在那结实的石板路上,似乎心里也能够踏实少许。 一到璃月港,苏平的目光,就落在路边上,那几个在生意上门的黄包车师傅那里。 平常他是不去想坐车的,都自己走路,就算如今钱不算太少,也是一直保持的步行。 今天却是不同了,父亲的腰不好,所以苏平实在不敢再让他老人家接着走路,于是乎,少年叫了两辆黄包车,让他们把和自己,拉到医馆去。 这些拉车的师傅,都是在璃月港里一天要跑最是十多个来回的,当然清楚那里是哪,哪条路走得快,哪条走得慢。 苏平也不怕他们故意拉远路多要钱,只要是稍微有点懂得生意头脑的,都知道信誉的重要性。 就算是拉车的,到时候稍一传播,不说一辈子翻不了身,但是短时间里没有收入,对这些人家来说,也是很可怕的事情。 大概过了有一炷香,苏平父子俩到了一间医馆门口,里边也有几个人,正站着或坐着等候。 苏平结了钱,就扶着父亲进去,那两个老车的师傅,蹲在外面等着下一批顾客,因为这次坐车的也没交代他们等着,所以这是被允许的。 医馆里,苏平放着父亲,在那等候的位置坐下,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总算是轮到了他们。 医馆大夫是个中年男人,稍微有些胡须,但不是很多,相貌平平的国字脸,手指上有很多的茧,应该是长年磨药所致。 大夫先是问了疗伤还是看病,苏平告诉他是伤,包括哪里伤到,多长时间,都一并道出,一应俱全。 然后他就清楚地看见,大夫微微皱眉,让其身旁的两个年轻人,把苏越扶到屏风后面去。 “你先在这等着,我给你父亲做个检查,不过先告诉你,有望痊愈的可能不大,你做好心理准备。” 大夫说完,转身去了屏风那边,具体情况如何,苏平现在暂时不得而知,他能做的,就是等待,也只能等待。 差不多在医馆里,又来了几个人之后,那大夫从屏风那边出来,苏越还是由那两个年轻人扶着,坐到原来的位置上。 大夫看了眼苏越,目中略有惋惜,接着望向早早当家的少年,缓缓说道:“没有恢复的希望。” 苏平沉默了片刻,点点头道:“知道了,谢谢大夫。” 那大夫摆了摆手,让苏平把人接回去后,还是少些奔波,好生照顾吧,最后也没收检查的费用,可能是觉得少年当家不易? 看了这一家不成,苏平没有气馁,和父亲说:“爸,肯定能治好的,璃月港不止这一家医馆,我们接着去别的!” “好。”除了这个字,苏越再没说其他,由着儿子把他扶到黄包车上,再次启程。 医馆门口蹲着的拉车师傅有不少,所以他们这次坐的,并不是刚刚从城边,拉他们来这家医馆的那两位的车。 后面连着跑了几家医馆,都是相差不大的说辞,只不过后面的大夫,多少都收了些检查的费用。 有的八千,有的一万两万,甚至是有三万多的,苏平当然是都给了,否则一个欠钱不给的名头下来,之后就麻烦了。 除了最后一家,那年老的大夫,说了句时间拖延得太久,并且之前的治疗处理得并不太好之外,可以说一无所获。 坐着黄包车到璃月港的边上,拉车师傅都不肯出城,父子俩就和来时一样,走着回去。 结实的石板路,变成了较松软些,也较为坎坷的泥土路,少年扶着他的父亲,在这路上慢慢走着。 没能够寻到痊愈的机会,苏平目中有哀伤,不过也越发坚定了,他要让父亲康复的决心。 璃月治不好,就去国外找,提瓦特总共七国,疆域辽阔,他不信就一定治不好。 而要做到这一切是前提,是他拥有足够的金钱,还有父亲身上的旧伤,不再度恶化。 时间,摩拉,这两个都是他现在,最需要,最渴求的东西,然而摩拉或许能够赚得到,赚得多些,可是时间的摧残,如何抵御? 世上有谁,能够抵住时间,让它不再流逝,或许可以走得慢些呢? 苏平觉得应该是没有的,如果真的有,那么这世间哪来如此多的悲剧惨状,如果真的有,那么他……可以付出一切,不计代价地去追寻。 只要真的存在,只要能够让时间重来…… …… 时间匆匆的过,似害怕有人能够追赶上他,任凭世人如何呼喊,也不肯就此停留片刻。 暖春盛夏已过,到来的是士多悲凉的深秋,田地里麦子金黄,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璀璨夺目。 苏平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暮日将他的影子拉长,少年细数着今天的收入,还有接下去的日程安排,口中不断念叨。 忽然间,苏平眸子一眨,定睛望向远处溪边的几个孩童,那些都是差不多五六岁的孩子,他们一人抱着一捆茅草,匆匆跑着。 再看得仔细些,似乎溪水里也飘荡着不少,稀稀疏疏的,一直从上游连着下来一般。 苏平不免疑惑这怪事,莫非是上游那边出了什么事? 带着疑问,苏平脚下一迈,信步往村子的北方走去,那边有一片不怎么大竹林,竹子都生得不怎么好看,也就没人去在意。 苏平穿过这一小片竹林后,看见了一幕,不知是该哭笑不得,还是上前去安慰的场面。 只见一座土屋的茅草顶子,被深秋大风吹得四处飘散,部分落到溪水里,还有部分被一群孩童抱着,就蹿进竹林里头,不见踪影。 而茅屋的主人,那四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只能够拄着拐杖,摇头叹息:“偶尔来这边住会都不让我省心,唉!”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 苏平身子向后几步,隐秘在竹林里头,掩面微笑。 方才的人,他很清楚是谁。 在上一世的世界里,那是千多年都仍然被人提及的传奇人物,在这个提瓦特大陆上,他也有着响当当的名头。 诗圣杜甫,璃月港但凡读过一点书的人都认识,都无一不敬佩的存在。 至于为何苏平刚刚,看见诗圣无奈叹息,却不出去阻止那些孩子,倒不是他没了助人之心。 而是因为,过不了多久,这座茅屋就会被人修好,接着还给这位诗圣,毕竟都是这个身份的存在了,七星怎么可能不上心呢? 就算不上心,怎么也会派点人,避免不必要的安全隐患,想到这里,苏平悄悄地退出竹林,往自己家走去。 第105章 又至逐月时 转眼又到了逐月节,在这阖家团圆之日的前夕,那轮明月已经很圆,只还有隐隐的一丝,人的肉眼看不到的缺陷。 在这明月霜华照耀下,有少年推门从一间木屋中走出,他手上还拿着扫帚,清扫着门槛。 这也是他今日,这座屋子需要打扫的最后一处。 少年把扫帚靠在门后,去外头水桶那洗了把手,顺便擦了把汗,喃喃自语道:“逐月节了,总应该快回来了吧?” 苏平说的,自然是蒋悠伊,自从上回说去外面分厂帮工后,已经几个月没有回来。 依照往常来说,节日都会最少放一天假的,苏平觉得,或许蒋悠伊明天会回来,就前来打扫一番。 不过其实他也不止今天有来打扫,基本是每十天过来打扫一次,今天再加上水,清扫了一遍。 虽说蒋悠伊说的是不用太常打扫,但是她说能够那样说,但是苏平却不能那样想,那样做。 …… 在璃月家家户户都有准备的情况下,逐月节又缓缓而来,带着那轮明亮的圆月,期望着地上的人家,能够团圆。 今日一早,苏平在家门口就碰见了小翠,对方拿了一盒精巧的点心,说是要送给他的。 苏平挠了挠脑袋,接下礼物后,道了声谢谢,才不禁揶揄道:“小翠姐,我就是摆点心摊子的,您这是给我助长同行气焰吗?” “怎么?不喜欢吗?”小翠当然听得出这是玩笑话,微微笑道:“那还给姐姐,怎么样?” “那不行,小翠姐您一年才回来几趟,也没有机会见着面,今天好不容易碰见了,怎么能就这么错过呢!”苏平悠悠笑道。 小翠望着这少年,淡淡笑道:“是啊,快要一年没见了,都蹦得比我高点了,长得真快。” 说着,她摊开手掌,在两人的脑袋上面,来回比划了一下,她确实是要比如今的苏平,矮上几分。 苏平双手环在身前,很有豪气地说道:“那您以后多回来呗,我养得起的嘛!” “哪有让弟弟养着姐姐的道理啊,我又不是没手没脚的,等你啥时候要讨媳妇了,姐姐给你出彩礼!” “应该我给您出嫁妆才是,再说我这边还远着呢,您现在岁月正好,也差不多该找一个了。” 小翠双目微阖,“这听着,好像在嫌我老吧?” “没有没有。”苏平摇头,连连否认。 这么一番下来,没有血缘的姐弟俩,却胜似真正的亲人一般,他们相视一笑,这岁月静好。 在他们的言语间,日头也从初升,慢慢地向上攀登,每家每户也终是都打开了门窗。 刚刚在家门口相遇的二人,从站着,变为坐着,就在家门口的饭桌那里,接着侃侃而谈。 “今天没准备出摊吗?”小翠瞧了眼天色,按照往常来说,这个点的小吃街,应该开始热火朝天了。 苏平点点头道:“过节嘛,钱是能赚多,但是家里……想在家里待着。” “哎呀,小小少年,还这么恋家?” “小翠姐这是在取笑我?” “那倒没有,是觉得这样挺好的,人不管去哪,最后总得回家,不然不算圆满。” 苏平竖起个大拇指,夸赞道:“小翠姐学富五车,张口一吐便是人生至理啊!” “有吗?”小翠摸了摸脸颊,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眼前人可是孔圣人门下的学生,而自己不过一个没怎么读过书的乡下女子。 “我说有,当然就是有的了,您就是不相信我,也得相信私塾吧!”苏平哈哈笑道。 “信你信你。”小翠无奈笑笑,脸上的红润还没有完全消散,配上这阳光与微笑,显得如暖阳和煦。 说完,小翠沉默了片刻,一手撑着下巴,问道:“小平现在有喜欢的女孩了吗?长什么样子?哪的人?家里怎么样?” 苏平一愣,接着摊手道:“没有,全都没有!” “欸。”小翠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也微微愣了愣,然后神情严肃了些,“我说认真的,真没有吗?” “真没有。”苏平摇头,露出的笑中都带着无奈。 小翠犹豫了一会,问道:“是不是悠伊的原因,所以你才没去和其他姑娘接触,才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不是。”苏平还是摇头,解释道:“我才十二啊,谈这个还太早了点吧,而且基本每天都出摊收摊的,谁看得上我嘛!” “别这么说嘛,我们家小平还是很讨人喜欢的,之前的那张小脸,百看不厌呐。”小翠目露怀念,空着的手还轻轻捻动,好像能感受到那时的柔软。 苏平嘴角一抽,眨了眨眼睛,忽然感到一阵恶寒,若说从前在村里那些往事不堪回首,这事恐怕首当其冲就是要被他毁掉的存在。 随之而来响起的,是小翠那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因为她看出来了,这个弟弟就算到了如今,还是很抗拒那时被她揉脸。 一想到那时,身子娇小,无力反抗她“蹂躏”的奶娃娃,她就止不住的想念,不过小翠看着眼前身材比自己高的弟弟,觉得也还不错。 人是会变的,再想念也回不到从前,就如被父亲带走后,至今没有回来的女娃,以及病魔缠身后,独自去往另一个世界的母亲。 她们有的回不来了,有的还能够回来,可是什么时候,却没人知晓了,或许……天晓得。 “咳咳,小翠姐。”苏平小声提醒了她一句,接着站起身来,笑着喊道:“张婶!” “哎。”手里抱着口锅的张婶,从她家门口应了一声,然后迈步走向不远的这边苏平的家门口。 还没有走到时,张婶那一口村妇独有的嗓音,就脱口而出,笑骂道:“丫头长本事了啊,不先回家,跑来这边打扰人小神童了!” “妈。”小翠回身看着走来的中年妇女,挥手道:“早上吃什么呀?” “你还想吃啊?”张婶白了她一眼,将那口不大的煮锅,放到桌上用芭蕉叶垫着的那块上面。 “早上除了粥,面,包子,馒头,妈可不会做别的,合你吃不?”张婶双手叉在腰上,嗓门洪亮,再看这架势,实在有种剽悍的感觉。 “合合合,妈做啥我都吃。”小翠咧起笑容,满面春风得意洋洋。 苏平看着看着,就低下头去,旋即又赶紧抬起,不想让这快一年没见着的母女,因为自己而坏了见面的心情。 不过张婶虽说性子大大咧咧的,还有那嗓门也是,但好歹也是活了半辈子的女人,当然看得见旁边少年的变化,也就没再和女儿调笑。 她清楚这少年的心思,也知晓其家里的情况,所以刚才过来时,嗓门已经很收敛着点了,不然应该能传到十几户人家外都听得见。 苏平让张婶也坐下后,自己先一步去端来碗筷,又抢在母女二人的前头,盛了三碗上面飘着葱花的汤面。 逐月节吃面,倒不是他们这家里的讲究,只是张婶刚好早上想做面条了,所以他们吃的就是面条,没那么多隐喻和意义。 “小神童手脚够麻溜的啊,婶管了这么些年后厨,都没能快过你!”张婶一手端着面碗,悠然笑道。 苏平这边,也是相似的场景,咧嘴笑道:“我哪敢当啊,婶您这么多年的经验,就是我拍马莫及的,今天过节,您是长辈,就多歇歇嘛,有事我来就好!” “那不成,你都给我和你叔添了那么些东西了,咋能再让你干活,正好小翠回来了,闲着也是闲着,让她干!不行就还我来!”张婶面露诚恳地说道。 小翠点了点头,也开口应和:“没问题,我来就行。” 苏平知道对方这次是说认真的,就又掰扯了几句,把活又揽了些到自己身上,来来回回的,让人看了都哭笑不得。 “哎呀,你们婶侄子,母女俩,姐弟几个别争了,不就做一桌子菜嘛,要不就我来!” 浑厚的男声,从三人的耳边响起,这声音的主人不用说,自然就只有张叔一人了。 也只有这嗓音,能够让人觉得盖得过张婶的嗓门,也只是那体格,让人觉得能压得下剽悍的张婶。 不过此言一出后,原本桌上还各持己见的三人,却是纷纷摇头,表示否认。 “不是,你们不会搁这等着我吧,咋到我这里就不行了?”张叔双手环胸,粗犷的汉子露出个柔和的笑容,竟是也不违和。 “之前说要下厨,结果把锅烧穿了,前年煮个甜面汤,结果咸的发苦,还有去年……”张婶掰着手指,细数着张叔做过的种种,似乎还言语中带着嫌弃。 张叔连忙伸手捂着媳妇儿的嘴,一脸尴尬道:“行行,别说了别说了,还是交给你们吧!” “早这样不成了吗?”张婶白了他一眼,然后看向掩嘴偷笑的女儿和苏平,语重心长道:“你们将来可别学他啊,千万别学,啊!” 二人对于张婶的这个教诲,只得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张叔也不去理会这些,望向拄杖开门走出来的苏越,赶紧走过去,“苏小子别瞎动啊,有事你喊一下人啊!” 苏平也是起身,去屋里搬了凳子,放到桌子旁边,接着添了两副碗筷。 一张桌子,旁边坐了五个人,他们是邻居,世人都说血浓于水,可他们却好像并非如此。 可能祖孙三辈的近水,胜过那不知在哪的血脉吧,祖父是苏平的祖父,孙子就是苏平。 三代人,张叔张婶都见识了。 第106章 没穿几次的衣裳 阖家欢喜的早餐,就在锅里面汤见底后,悄然结束。 张叔今天没有下地里,也没去工地上给人帮工,就和他的苏小子一起,叔侄俩搬了凳子坐在门口,闲唠些家长里短。 饭桌是张婶来收拾的,本来苏平还是要“抢活”,却是被推着和小翠一起,到外边走走了。 张婶一手端着锅,一手拿着抹布,头也不回地喊道:“大过节的,你们两个小孩出去玩去吧,家里我来收拾!” 此话一出,小翠很想反驳,她都二十多了,有自己的工作,能给家里赚钱,才不是什么小孩子,不过最后还是忍住没说。 至于苏平,他倒是没多大的反应,毕竟岁数就摆在那里,任他能颠覆天地黑白,说得怎么言之凿凿都没用。 两个张婶张叔,还有苏越眼中的孩子,就这么结伴出了门,走在村里的泥土道路上边。 不过没走出多远,小翠就跑回了家里,将门窗紧紧关上,让没想到这一茬的苏平,稍微一愣。 不多时,门再次打开时,小翠浑然变了,身上穿的衣裳,变得精细了许多,碧绿色的璃月样式长裙,再随手梳着直发,简单的束着。 若是这女子能再白一些,肌肤再细腻少许,必然是一位世人公认的小家碧玉,窈窕淑女。 苏平看着这熟悉的衣裳,不禁摸了摸鼻子,悠悠笑道:“就是出去走走,有必要换上这件吗?” “当然了,从买回来还没怎么穿过,跟新的一样,得多穿几回才行。”小翠说着,挽了一下耳边的鬓角,问道:“还可以吧?” 苏平双目半阖,一脸认真地说道:“若和煦微风轻抚,似清泉汩汩流响,艳压群芳,无人能及!” 小翠听着这一个个从少年口中蹦出的赞美字词,顿时怔在原地,摸了摸微红的脸颊,喃喃道:“没这么……夸张吧?” “不夸张。”苏平微笑开口,带着从小认识,又是很亲近胜亲人的这层层滤镜下,他觉得自己的形容,并不夸张。 是形容,而非夸赞。 小翠不再去理会这些赞美之词,似乎是想赶紧揭过,就伸手轻轻地拂过衣袖,娇声笑道:“这身衣服确实很好看,小平你眼光真好。” 苏平目光一闪,“那也得穿着的人,能衬得起这衣裳才行,不然就是设计得再精妙,用料再如何讲究,请有名的裁缝来做,也是白搭。” “好啦好啦,和你说正经的,这衣服确实好看,穿着也舒服合身,确实很好嘛!” “我也没玩笑话呀,小翠姐看着不比那些大家闺秀差多少,要气度有气度,还肩能扛手能挑的,就是……可能得再白一点。” “好嘛,你嫌我黑!” “是……不过这也没事啊,健康才最重要,要是白得和云纸一样,那我不该开心,得担心才对呢!” “算你说得有道理。” “啊?”苏平挠了挠脑袋,然后目露沉思之色,一副没有听懂的样子,摇头晃脑的在装傻。 小翠这边看他装傻,也没有接着揪着不放的心思,这种类似的话偶尔玩玩笑笑就是,要是哪天把这气当真了,那可是丢人了。 她也知道,对方不是真的在嫌她黑,当然也认为那些赞美的词语,只是少年的一时兴起,并没有真的认作那是赠与自己的美誉。 二人经过这番折腾,终于是才出了门,走上了村里的泥土路,沿边是麦穗沉甸甸的麦子田地。 他们就这么一直走着,偶尔地说上几句话,或者是苏平讲讲在出摊期间,遇见的那些趣事。 当然是没说那老者的胡乱言语,毕竟这可起不到逗乐的作用,反而是扫了眼前的兴,让旁边的人,徒增不必要的烦闷。 “哦?三五天就来一趟,最少也买一盒‘三件套’甜糕点,多的时候就跟进货似的?哈哈哈,这听着,好像一朵奇葩啊!” “确实有点,不过再怎么说,人家也算个大客户。”苏平背着双手,想着那一位不知名的存在,为自己的生意无论晴天风雨的支持,莫名还有些感激。 他这也不算泄露顾客的信息,毕竟一没指名道姓,二没具体特征的,再说他一个卖点心小吃的,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大生意在手,也是不怕这些的。 就在二人交谈得其乐融融时,迎面有一道苍老的驼背身影,摇摇晃晃地朝着他们走来。 那是一位老者,头发与胡须全都白了,脸上瘦得好像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皱巴巴的,尤其双目中无神涣散,很是吓人。 这老者,自然不是苏平方才心中猛然想起的那人,而是前几年,苏平休假回来时,有女推门一事后,其中一女子的父亲,也就是那老翁。 眼看这老翁距离他们越来越近,苏平不免警惕了一下,拉起小翠的手腕,就往路边避去。 小翠被这一拉,微微愣神,疑惑地看了眼,朝自己微微摇头的苏平,没有开口。 “嗯?”老翁就要走过之时,轻咦一声,怔怔地望向路边的男女,目光主要落在那少年脸上,竟是脸色有了变化。 涣散的双眼渐渐凝聚,有了不一样的精芒爆出,就好像他眼中的苏平,是什么世所罕见的大宝贝一样。 苏平心中一沉,盯着转身面向自己的老翁,沉声开口,“你有事吗?” 老翁眯着眼睛,那好像终于恢复了表情能力的脸,咧起一抹瘆人的笑容,嗓音沙哑,“有,当然有啊!我可不知道找了你多长时间!” “从那座屋子被收走之后,我过得惨呐,你应该想象不到是什么滋味的吧?毕竟你家庭美满,收入可观!” “从小又背负着神童的名头,不知道多少人想跟着沾点光,你风光无限,在村里谁见了都称你声神童,看得我好生嫉恨啊!” 苏平眉头微皱,在这老翁说出“家庭美满”四字时,他心中隐隐作痛,拳头也随着紧握。 “呵呵呵……”忽然间,老翁放声大笑,很是突兀,他那花白的胡须随之不停地抖动,上下摇摆。 “我险些都忘了,你也是个克父母死的命,就在...四年前对吧?你妈盖了白布,就让人抬着出去埋喽!我说得对不对啊!” 苏平松开手,放下小翠的手腕,眼中好似烧着两团火焰,若是可以映照到现实的话,应该能把老翁,生生烧死个十来遍。 老翁嚯了一声,浑然没有惧怕之色,还是大笑不已,“想打我啊?来来来,打,打!一拳打死我才好,不然你高低得赔我百来万摩拉!” “往这打,来!往这打!”老翁伸手指着心口,胸腔处起伏得十分巨大,好像在因为这个决定,正在心跳加速的模样。 苏平不理会老翁言语中的威胁和嘲讽,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揍他一顿。 这是他这一辈子,第一次这么想揍一个人,强烈到让他不想去思考律法,和家里钱财会如何被损耗。 他现在,只想揍他,至少……也得打一拳才能了事,谁来劝都没用! 苏平双目一凝,从方才就紧握的拳头,猛然挥出,没有技巧,没有美感,只是十分简单且普通的一拳。 只蕴含着少年怒意的一拳,打在了老翁的下巴与耳边之间,后者也不知为何,没有躲过这一击,径直地倒了下去,倒在地上,双目禁闭。 这一切,发生在不过瞬息间,在老翁倒下,身体碰撞到泥土,发出啪挞声响,苏平缓缓收回拳头。 他的脸上看不见怜悯和后悔,心中也是毫无波澜,硬要说的话,也应该只有快意,毕竟他揍的,是骂了自个儿家人的货色。 “小平!”小翠捂着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看着地上倒着的老翁,她想了又想,却是说不出话。 其实从小在这长大的女子,也不是没见过打架,那种打到最后,血肉模糊的,也是见到过的。 她之所以会这样惊讶,主要还是因为,明明苏平是那样恭谦温和的一个孩子,都被这老人逼得动手,可见这老者的可恶。 以及加上这老人被一拳打得好像晕厥过去了,应该不会就此醒不过来吧?那她要怎么办? 就在女子胡思乱想之际,苏平急忙察看了一眼周围,见没有其他人,就蹲下身用手沾了泥土,在老翁脸上和衣服上,都拍了几把。 原本其身上的衣衫就很老旧且破,经过苏平这么一捣鼓,显得更加狼狈不堪,好像路上遭人抢劫一样。 然后,少年背起了老翁,交代身旁女子一句,便匆匆赶往村子的西边,目的地正是那姓张的老大夫住处。 苏平如今刚刚生活好了不久,这老翁绝对不能有事,至少绝对不能在他手上有事,也不能现在有事。 基于这个不算好人的想法,苏平心中已有谎言诞生,并且渐渐地愈趋于滴水不漏的程度。 不能出自他的手,那便嚯嚯一下臭名昭着许久的盗宝团,反正山高林子深,真来人也查不到。 至于他苏平,是从路边捡到的,这精神不太正常的老翁,并将其背到大夫那里救治的人,还有一位目击证人,与其一同出行的小翠。 第107章 树分五段述人生 苏平赶到了西村,站在那刷了漆的两层小楼前,微微喘着气。 他一路上行色匆匆的模样,再加上背后还有个人,自然也吸引了,少许几个在接近村子西边村道上闲逛的村民。 对于他们的问询和关心,苏平一一承下了,反正就咬死是盗宝团做的,路上他也检查过,老翁身上根本没有摩拉和值钱的东西,也被抢了,倒是相差不大。 至于他身上究竟有没有钱,值不值得盗宝团去抢,就不是苏平该想的问题了,加上这是一个在村民们看来,确实也像精神有问题的老翁,那就更不必在意了。 “老张大夫哟!又有人伤着了,您老快点开门吧!” 没等苏平开口,便有热心的村民帮着吆喝。 可却没等来张大夫的笑脸相迎,因为那门根本就都没打开,小楼里也很是安静,丝毫没有声响传出。 有人挠了挠脑袋,疑惑道:“不会是没在吧?” 这个可能是有的,毕竟作为村里为数不多,住着二层楼房的人物,还是唯一的看病大夫,在这逐月节期间,外出去游玩,也不稀奇。 可就是苦了前来看病的,就比如现在被苏平放下,靠在那小楼墙壁上的老翁,他至今仍昏迷未醒,否则早就暴跳如雷,开始问责苏平的种种罪过。 苏平摸了摸鼻子,走向旁边的村民几人,微笑道:“既然张大夫不在,那人我就先放在那了,等大夫回来,应该会给他治疗的。” “那是肯定的啦,不过这老头估计得给张大夫做几个月帮工了,不过小神童,你这在哪遇见的他啊?” “就路上啊。”苏平吸了口气,好像还没从刚才的奔波中缓过来,慢慢地说道:“村里的路上,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就躺在地上了。” “嘴里还一直嘟囔着什么,该死的盗宝团,还我钱的话,我去扶他,还差点还挨一拳呢!” “这么惊险!”一个干瘦的青年人,挠着下巴那稀疏的几根胡须,双眼睁大了些。 他的身旁,一个半老的汉子,轻叹一声,“这老头的精神不太正常,村子里都知道,没成想还能遇上盗宝团了,唉,不过也是他该的!” 苏平双目一闪,不过没有追问,他想多半是这老者平日的表现,过于不合村民们的心,所以才会如此。 这样一来,对他有利,虽然算计一个老人,看起来很不道德,但是苏平此时也管不了甚多。 这老翁前几年和他争论,差点就要打人,还有很多年前抢占房子,也定然有这老翁的份,如今被苏平一拳打得昏厥过去,也是其自作自受。 也幸好,四年的风霜把老翁雕刻得不复曾经,否则若还是那几个青壮才能压制的程度,今日倒下的,肯定只会是苏平。 “说来他也是命苦,先是一条河里,老婆女儿都淹死,他一个没能救上来,之后好像就疯了一样,在村里村外地瞎逛。” “他还苦呢?你忘了他之前干了啥吗?” “当然没忘,这不矛盾的嘛!” 几个男人,都是村里的老相识,话匣子现在一打开,就有些收不住的样子。 苏平交代自己还有事,请他们帮着看一会那老翁,之后肯定有谢礼,就准备离开。 那几人推脱着说不用,但还是答应了这帮忙看着的事,让苏平放心的去,其他的交给他们就好。 原路返回时,苏平微微叹息,没想到前几年的那母女俩,竟在不知间落水消逝,生命真是一种无法捉摸的东西。 他没有伤感,只是感慨,也不知是感慨什么,就是觉得心里有点沉,似有变化,又似与原来一般无二。 在原地那里,小翠双手紧撺着,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发白,她那秀丽的双眉皱起,好像是细柳遇上暴风,久久难以平息。 她一直站在这里,若是有过路的行人,就和他们说起一个老翁被盗宝团打劫之后,被苏平送去张大夫那边的事情。 虽然她知道这是在撒谎,难免心里会有点紧张,但毕竟她不是个死板的姑娘,紧张只是害怕被看出破绽,让苏平受难。 除此外,她甚至隐隐地……感到有一丝兴奋,因为做了一些,从小被告诫不能做的禁忌。 即便已经二十来岁了,每当有时想起儿时的告诫,再一看自己如今的作为,那激动的心,依旧难以瞬间平息。 “小翠姐,小翠姐?”苏平伸手在女子面前晃了晃,疑惑地发出呼唤。 小翠这才回过神来,望着眼前的少年,讪讪笑道:“你可算回来了,人……怎么样了?” “张大夫不在,我就把他扔在外面了,还有几个在那边帮忙看着,不会有事的。”苏平胸有成竹地笑道。 “可他要是说出来怎么办?” “哎呀,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说的话,谁会信呐!我刚才都交代过了,不会有事的,小翠姐放心!” 小翠脸上露出微笑,恬静中略有一股调皮的意味,“那你没事吧?” 苏平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点头道:“没事,好的很呢!” “那就好,去村外走走吗?” “好啊。” …… 数日之后,逐月节的气氛渐渐退散而去,村子里的村民们,早在逐月过时,就再度开始了劳作。 在张大夫还没回去时,那老翁早已醒来,刚一醒,就向着众人诉苦,大骂那外表看着温和的少年。 可惜无一人相信他所说的事实,毕竟这老翁精神不正常,也毕竟苏平是小神童,怎么做得出打老人这样的事。 老翁的牢骚,无人愿意去听,于是他自己看在汉子们的拳头上,也就识趣的没有再提,因为他早不复曾经。 这个佳节,苏平过得不算无趣,只是不免有些遗憾,或者该说,有些没达到心里的期望。 这个佳节,苏平没有带回来那位走之前,交代他多少帮忙打理一下屋子的少女,那座打扫整洁的屋子,还是空空的。 “估计是分厂那边也忙吧,连逐月节回不来。”苏平坐在书桌前,内心这样想着。 这几日他都赋闲在家,不单单是为了等人,还有原材料方面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正在做些补充。 只是好像确实,补充些食物原料,也用不到这么几天的时间,其实就是没等到人,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所以匣中有余钱的外表少年,就这样似置气一般,不去出摊。 但也不能总这样下去,人没等到,可日子还是得过,他还有父亲的伤需要治,剑来想买大房子,和家人住得舒服畅快。 想在张叔张婶年迈时,在旁递上杯热茶,帮着揉几下忙碌了一辈子的肩膀,还想看着小翠风风光光地出嫁,嫁给其其看中的男子。 这一切,要等到全部实现,需要很久,甚至不一定能够真的都做到,因为有些不确定因素在其中。 但是此刻,外表只有十二岁的小小少年,却是在脑中过了一番自己的人生般,心间偶有沧桑之意,更徒生叹息。 岁月,是一种神奇的东西,任何事物哪怕地底下无坚不摧的磐岩,也逃不过岁月的消磨,终会出现改变。 像是人经历过世事后,方知人情冷暖,世道多凄凉,天下何处得安生? 岁月可以把年幼的孩童,雕刻成为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可以把意气风发的少年,雕琢变成懂得瞻前顾后的成年人。 其中固然有其他的人,与事,与物,但独独不可或缺的,还是岁月。 苏平眼中愈发明亮,这种感觉他已经感受过多次,知道这又是要入境了,也便没有散去的念头。 坐在书桌前,缓缓闭上双眼,意识仿佛飘离他自己的身体,游离在外头,随即进入了一片奇异的,只由意识形成的空间。 在意境所成的天地内,虚无缥缈,天不见得就是天,地也不见得就是地,而苏平站在那其中,更是渺小无比,宛若蚍蜉。 许是连这意境都觉着少年像是,可笑不自量的蚍蜉,于是他的身前有一棵树,从刚刚出芽破土,到茁壮成长,再到好像顶天立地,最后凋零腐烂。 这平常树木所要经历数十年,甚至有些需要数百年的历程,就在刚刚一瞬,走过了全程。 紧接着,那树木腐烂之地,又再生长出新的苗芽,如此往复,一次又一次。 苏平淡淡一笑,对于岁月他很有感触,尤其两年来没有入境,而到如今厚积薄发,那感慨当然是少不了的。 “过去承载着当下与未来,过去无法改变,而未来可以,至于改变的方法,就出现在当下!” “这个理念,我至今深信不疑,未来也不会有改变,我会带着我的理念,见证我的一切!” 苏平张开双手,下颔微抬,似这般骄傲放纵的模样,他从没有对现实摆出过,但如今是在这里,自然是随心而动。 望着那那还在不断生长,成熟,然后枯死,再度生长而起的树,他开口,缓缓说道:“树期分五段,人亦如此……” 与此同时,在意识外面的世界,苏平的家门紧闭,门外坐着一人,旁边放着一柄拐杖。 这人是苏越,他刚刚从隔壁串门回来,结果就瞧见儿子一动不动的,当即把门关了,守在外头。 因为他记得,儿子曾经和自己介绍过,私塾里面,要是看见有人坐着,一动不动的话,不要去打扰,否则会有大事发生。 他没忘过儿子说的每一件事情,所以此时坐在门外,而不是去碰一下儿子,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诸多因素导致下,苏平的这一次意境感悟,没有被打扰。 第108章 一唱一和道来意 睁开眼时,世间清明,苏平感到全身心的舒畅,那是一种完完全全发自内心的舒适感,令人着迷。 他转头望向门扉,起身去开了门,目中是那一直在外守护的父亲,他轻声唤道:“爸。” 苏越闻声回头,笑着回应,“哎,刚才看你在弄那啥意境,我就没进去。” “我知道。”苏平脸上浮现笑意,有温馨,有追忆,他接着开口道:“还好有您在啊!” 父子俩相互看着,就此没再说话,然后一起咧嘴开笑,眼睛都眯了起来,很是相像,犹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衍生物。 这是他们家中那唯一一位女子,生前曾经说过的话,这父子俩笑起来的模样,真的很像,很像。 就在苏平伸手,要去扶父亲,而对方抢先一步,拄着拐杖起身,满脸不服输时。 路上有一队人走过,就在他们屋前,那条已经走过了无数回的,不大的泥土村道,走过一队行色匆匆的人。 苏越的顿时被吸引,目光落在那几个穿着同样服装的男女后面,手持长枪,身穿黄衣披甲胄的两行千岩军身上。 那目光炽热,刚刚平复下去的笑容,又立即扬起,因为那可是千岩军啊,他从前一直想要成为,之后虽说放下但依旧崇拜的千岩军啊。 苏平的注意力,却是放在那前面几人身上,那些制式服装,他记得很清楚,是总务司人员穿的。 而一般有总务司成员出现的地方,必然有非寻常之事,并且身后还跟着二十多位千岩军,这定是有大事发生。 双目微微一凝,苏平赶紧把父亲扶进家里面,万一待会要进行什么反恐行动,也免得在外被误伤。 “平儿,先别拉着我啊,再看一会吧。”苏越感受到儿子拉扯着自己,为了能多瞧一两眼千岩军,赶忙劝道。 “在家里面也能看嘛。”苏平探出去半个身子,把凳子也搬了进来,就放在门边。 随后的时间里,苏越看着千岩军走后,还是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但看脸上的憧憬之意,多半不会是其他事物。 苏平坐在书桌前,这是他在家里时,待的最多时间的地方,虽然按照整体来看,应该要么不在家,要么在床上才对。 不过要说自身意识清醒的时候,确实是这书桌没错。 苏平望着文房墨宝一应俱全的桌面,怔怔出神,千岩军和总务司来人的原因他不清楚,但终归不会是小事。 想了又想,苏平自觉这都是些废话,便是自嘲一笑后,全部置之脑后。 反正不管是什么事,他绝对帮不上忙就对了,也应该是牵扯不到关系的,最多就是同村子的人。 怀着这个最好结果的想法,苏平真心希望是这样,至少不要和他内心隐隐浮现的,那最坏的结果一样才好。 午时过了,午后再过,屋子周围安安静静的,似乎和平常没什么分别,一直到黄昏时分。 夕阳渐下的余晖洒落大地,来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就像是皮影戏的道具一般。 “你好,请问这里是……神童的家吗?” 来人有两个,一个带着眼镜,手上拿着纸笔,面无表情,另一个则面带和善的笑容,似乎为人十分开朗。 只是他们并不太适应神童这一说法的样子,故而开口询问时,有了片刻的迟疑,使得话语停顿。 苏平内心一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起身走到门边,跨出门槛,点头道:“是,两位有什么事吗?” 那二人看只是一个少年,不免瞥了对方一眼,在目光触及之后,又迅速收回,动作细微,很难察觉。 开朗的那人,往屋内看了一眼,瞧见坐在那,沉默不语的苏越,笑着问道:“小弟弟,我们有些工作,要找你家里边当家的大人,问点事情。” “也不会耽误太久的时间,你看行不?” 苏平沉默没有说话,对方这番话听着确实没有问题,只是他有些想不通,办案的时候,咋不直接出示一下证件之类的,难道自己还能不配合? 不过不管是怎样,苏平让这二位进了家门,给他们倒了两杯茶,接着把父亲扶到小茶桌旁边,自己也坐下。 这来自总务司的两人,他们之间很有默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要的就是容易套到话。 先是打听了一波周围的事,如谁谁谁有在村里的工厂上班,或者工厂一般什么时候会歇业,以及前几天逐月节时,要做过什么。 这感觉像是审讯,但要比审讯手段温和不知太多的问话,让苏平目光一闪,但是心中的沉重,又难免多了一分。 工厂,工厂的,那他只能最后希望,真的不要有关系,他希望,只能希望。 “老哥啊,话说这村里的大户,是姓陈对吧?他还有个儿子,去过外国留学的。” “对啊,这些村里人都知道的。” “那这个陈寄骅,你有没有听说他的事情,像是为人品行,做事规矩什么的,都可以。” “这这么多……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是人孩子的事,不过他的人品绝对好不到哪去就对了!” “这是何出此言?啊,我是说,老哥你怎么这样觉得?” “当然是好些个年前,他……” 苏越一手搭在拐杖上面,把陈寄骅的所作所为,怎么需要欺负自己儿子的事,完完全全地都说了出来。 不过好在虽然苏越实诚,但至少他不死心眼,没把自己儿子在其中的手笔说出来,否则结果还真是不一定。 听完这可以说极差的评价,那人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眼同班,挑眉道:“都记下了吧?” 另一人只嗯了一声,没有开口。 “那就差不多了。”开朗者笑了笑,解释道:“老哥,其实我们俩是总务司的工作人员,这次是接到举报,所以来周边探查,如果有打扰,还请您多多见谅。” “还有由于这次行动比较特殊,在案子破获之前,恐怕无法告知你们相关的事,也请不要问,这样对大家都好。” 苏越这时也才猛然想起,刚才走在千岩军前头的那几个人,似乎其中就有这两个男子,他不由得愣住。 “也问得够了,我们就告辞了。” 言罢,两人起身就离开,不给苏越开口的机会,便已经跨出了门槛,出了门口,扬长而去。 苏平还是坐在原地,没有挽留,也没有心中质疑他们的身份,毕竟服饰或许能造假,但刚刚的千岩军和装备,绝对是做不得假的。 “平儿,你知道刚才那两个是总务司的吧?” “知道,早就知道了,就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拿令牌……” 父子俩在屋内的谈话,除了他们当然也没别人听见,这也包括刚刚走出来不久的两位总务司人员。 走在路上,这两位总务司人员其中那位开朗健谈的,突然打了一个喷嚏,然后喃喃天凉了,早知该回去添一件衣服。 他身旁的那位,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不开口作答。 开朗者笑了,摸了摸鼻子叹道:“希望这案子,能快点解决吧,你说呢?” “说话啊,现在又没其他人在,别老板着脸了,累不累啊,都说这次我来了,你非不!” “你做不好。”戴着眼镜的他,淡淡开口。 这可开朗者不乐意了,当即啧啧咂嘴道:“什么叫我做不好嘛,这又没什么技术含量,我来肯定也行!” “你做不好。”他还是重复这句话。 开朗者沉默片刻,挠挠头,还是嘴上不饶人道:“毛病,哼!走了走了!” 他没有言语,默默跟上。 这一幅景象,在他们之间已然是司空见惯,一个话多如江河滔滔不绝,一个惜字如金到了好像疯狂的地步,能够至今不散,也是奇迹。 其实从刚进总务司开始,他们就是一个队伍的人,或许因为各自经历的原因,也将他们养成截然不同的样子。 但是玩笑归玩笑,闹也归闹,作为队友的他们两个,从来没有质疑过对方的决定,这是应该的,又好像不是。 而一个黑脸一个红脸,其实也不是他们的本来意愿,只是一人表情丰富善于表达,另一个却沉默寡言似乎面瘫,除了这么做,还能怎样呢? 至于苏平想不通的,为何不拿令牌出来,直接表明身份再问,也是有着原因的。 那是一次很长的出行,他们要去一个比南村要小,并且处地位置还要偏僻很多的贫困渔村查案。 那时刚一开门,拿出总务司令牌的两人,本以为能够顺利的解决了,结果却是被屋子主人请出了屋外,被闭门不见。 没有怎么落败后颓废心思的二人,接着重复这一流程,敲门,拿证,被赶,无一例外,使得案子的线索太少,而无从下手。 从那之后,二人就习惯了不拿令牌,厚着脸皮地去问,去与人攀谈,当然也就发现,这事需要技巧,不能两个人都一成不变的瞎干。 所以从那之后,二人因为自身性格,自觉组了一个黑脸一个红脸的形式,倒是也乐在其中。 并且在那次风声紧张的案子后,他们的工作仕途,一帆风顺,可以说是平步青云。 第109章 阴阳两隔 那两位总务司人员走后,倒是风平浪静,没有想象中那种突然敲门,驱散民众的紧张情形。 直到翌日清晨,苏平刚吃过早饭,收拾好一切,准备前去璃月港出摊时,他的视线里,出现两道身影,疾步向着自己而来。 看着那两道明显是总务司人员的身影,还有那动作的急迫,苏平心中咯噔一下,不是因为今天多半出不了摊,而是心中那最坏的可能。 匆匆赶来的总务司人员,不是昨日的那两位,他们一到就把令牌拿出来,勉强站直,气喘吁吁道:“我们是总务司人员,有案件相关信息需要询问你,麻烦你配合!” 苏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配合后,那两人相视一眼,又喘了口气,开始了他们的问询。 “你是苏平,四年前还是私塾里的学生,对吧?” “是。” “那就没错了。”其中一人先是喃喃,接着表情有些凝重,说道:“接下来的消息与问题,关乎到一些事情的走向和最终结果,请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苏平听着这无比郑重的口吻语气,心头微紧,牙关轻咬,“我知道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他的目光灼灼,因为真的有些怕是自己想的那个结果,要万一是,那么他将会有一个约定无法完成了,永远无法完成。 总务司人员望着他,不疾不徐地说道:“南村居民蒋悠伊,在昨夜四点时分,确认死亡!” 哄! 苏平脑海轰鸣嗡嗡,鼻腔传出的呼吸因此沉重了许多许多,片刻之后,他接受了这个已经有所猜疑到的事实,缓缓开口。 “谁杀的?” “还在调查,等有具体结果的时候,我们会再次通知你,或者现在嫌疑人也在审讯阶段,你也可以过去,处理有关逝者的后续事宜。” 总务司人员说完,面色肃穆地说道:“对于逝者,我们深感惋惜,但还请你振作,因为可能案件后面还会需要你提供帮助。” 苏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从脸上看他并没有多少悲伤的情绪,甚至其实心里也是相差不多的感受。 刚刚的呼吸稍急,只不过惊讶,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死去,与世长辞了,在没有了家人的情况下,在正值青春年华的当下。 “我知道了。”苏平又重复了一句,提出他要跟着去现场那边看看的要求。 “好的,但是你家里还有没有其他的人陪同?” 或许是看苏平年纪还小,这两人不太放心,至于刚刚的相告,应该是蒋悠伊在这世上,名义上关系最为亲近的人,或许只有他了。 “我爸有伤在身,不方便出门。” 在少许的迟疑,面面相觑后,两位总务司人员还是答应了,将苏平带到审讯现场那边,也可以准备逝者的后续事宜。 路上两人叮嘱苏平,说了待会的注意事项,如不要对嫌疑人动手,不要靠近嫌疑人,不要扰乱现场等等。 苏平当然是一一答应下来,他也明白这些事情,不会脑袋发热到犯这样的错误。 之后就像是听话的孩子有糖吃一般的,得到了这个案件的起始与现在发展的具体情况。 先是总务司那接到了举报,所以前来查明情况,最终确认了一起强奸未遂案的作案人,那便是南村大户的少爷,陈寄骅。 然后在这案子即将结案时,举报人又说了一起让人双眼大睁,难以置信的,性质更加恶劣的案件出来。 也就是蒋悠伊之死有关的那起案件,被总务司人员称为纺织厂奸杀埋尸案。 这个纺织厂的老板,是村里大户陈百望,工厂在四年前开办,吸引了不少妇女少女前去工作,给家里添了些收入。 苏平倒是想起那时护着他与父亲回来,然后又问了自己少许事情的月海亭大秘书,甘雨。 或许那时的她,来南村是为了视察工厂的合格方面,之后上报回去吧? 但是至于案件之后的详细,苏平只知道具体原因还在审问,以及凶手基本确定,缩小在了极小的氛围,不用多久就能够结案。 而结案后,有关于逝者的种种,就需要他这位有着名义上的,村里有些人信,但大部分人不相信的“未婚夫”,去主持操劳了。 分厂建立在村子外,位于北边靠西处,需要绕着天衡山的山脚,走个小几盏茶功夫,再跨上山坡后,就能看见厂房。 这厂房并不大,数十步就走到头了,红砖砌起四周的墙壁,铁皮为屋顶,一如那种需要拆迁的危房建筑。 苏平在两位“非闲杂人等”的人员带领下,顺利过了千岩军的封锁线,直奔那座红砖厂房。 厂房外,停放着三块担架,都用月牙白的布盖着,旁边有两个已经站了人,在嘶声哭泣,说什么“早知道”“不应该”之类的话。 只剩下其中一具,还孤苦伶仃地躺在那里,好像在天下已经没了亲人,只有她这一叶孤舟随波逐流一般。 苏平默默地走过去,没有在一看见时就暴起大喊,也没有迅速地拔腿冲过去,好似要开展轰轰烈烈的告别一般。 他只是那样走着,很平常甚至是平静地走着,因为那脸上还是没有太大的改变,依旧很是波澜不惊。 像是每天去璃月港出摊一样,苏平走到那副唯一没人的担架旁边,蹲下伸手就要去查看,是不是蒋悠伊。 “你先等等!”带领他来的总务司人员,其中一位开口制止。 苏平看向他,但并没有把手收回,只是等待下文。 那人望着面色平静的少年,解释道:“被害人的...面容有些狰狞,还因为一些原因,面色发紫,你看之前,请做好心理准备!” “谢谢。”苏平略一点头,接着目光回到那块白布上,伸手揭开一角,露出其下的,在形容中狰狞的面孔。 面容的确是很狰狞,那双目凸起似要爆出的双目之中,满是血丝纵横,其中带着仿佛无尽的怨气,还有憎恨,愤怒。 鼻梁骨歪到了一边,不知是死前被打了,还是说死亡时,因为剧烈的痛苦,而才歪的。 原本说出让苏平帮忙打扫屋子的双唇,已然干枯起皮,紫得甚至隐隐有发黑的迹象。 或许这用狰狞都不足以形容了,而造成这少女面目扭曲,从此以后与世长辞的罪魁祸首,可见其手段何其肮脏可恶。 苏平眼底有异样的神色闪烁,瞳孔微微一缩,就好像是被这恐怖的模样,给惊吓震慑一般,手连忙松开,将布盖上了。 但实则不然,他不是被尸体吓到了,而是震惊于面孔的发紫,那与几年前,那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杀手,竟然没多大区别! 其中究竟有无密切关联,苏平说不清楚,但是一定能够确定的是,犯案的人和之前想杀自己的人,肯定有过牵连。 因为苏平认为,这般厉害的毒药,在璃月港里无法得到广泛的传播,那么必然有过会面,或是有交情,有利益往来的人,才能拿到的产物。 那入狱的刘玉琮,苏平始终不信他是指使杀手的幕后黑手,因为一个还想要替人名号,而来私塾的他人门客,哪来的胆量和钱财? 难道就不怕牵连到家人,和寄人篱下的那处屋檐? 不过如果这样推测下去,那拥有这毒的人,要么是那位王员外,要么是其有过来往的存在。 但是这人和这个案件的主谋什么关系,还需要接着去抽丝剥茧,慢慢探寻出来。 苏平不是一个合格的侦探,更无法看一眼尸体就能判断死因,不过上辈子做商人,对于利益纠葛和人情往来的牵扯,他最清楚不过。 总务司人员看苏平久久未动,就蹲在那里一言不发,以为是被震住了心神,就伸手到他眼前晃了晃,因为他们带来的人,安全自然由他们负责。 苏平目光一闪,起身望着这人,开口急声问道:“凶手是谁?” “还在审问,还有现在只是确认是嫌疑人之一,因为没有真正定罪,并不能告诉你。” “嫌疑人总共几个,还有是谁,也不能说?” “很抱歉,这个也不能。” “那被害人的死因,何时死亡,这总能说了吧?”苏平目光灼灼,好似步步紧逼地追问一般。 不过这位工作人员,以及周围人似乎已然见惯了一般,没人去出声制止他,都当做是家属有些接受不了这个噩耗,接而产生的牢骚和埋怨。 其实就连苏平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样无礼急声追问,明知道有些东西对方不能说,却还是问了,明知道知道也没用只是徒劳无功,却还是想要清楚一切。 “这个倒是可以说。”那人清了清嗓子,解释道:“被害人的死亡时间,不超过五天,死因是体内积累的毒素,这个我们正在调查中,还请你放心。” “我见过这种毒,就在几年前,璃月港外的那起谋杀案,那些杀手就是用的这种毒自尽!”苏平在他说完的一瞬,接上了这让众人一愣,随即又清醒的话语。 第110章 平常简单的盒饭 他们在一愣之后,也猛然想起,眼前这位少年似乎正是几年前,那一起谋杀案的被害人之一。 只不过那一起案子,可以说是完美的解决,因为没有人伤亡,还一举抓住了幕后黑手。 “谢谢你提供的情报,之后我们在查询过往档案时,会容易一些。” 开口之人,是一位女子,她温和的态度,以及轻柔的嗓音,很容易就让人放松警惕。 随后那带领苏平来这的总务司人员,也接上了自己方才的话语,不疾不徐地道来。 “发现尸体时,她被藏在一个木箱里蜷缩着,又埋在厂房外面的地底下,不多加留意的话……很难发现。” 说到这里时,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能说的也就这些了,其他的,还需要时间去推移。 苏平沉默,看着脚下光秃秃的地面,他在刚刚到来时,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这厂房的建设地点,极其偏僻,别说是人了,就连一些山野动物,甚至生命力顽强的野草,都没有把这里覆盖的想法,只有少许的小几簇。 在这样的环境,如果碰巧的话,或许远远也没人会发现,尸体被埋在了这里,就算有人报案,也是一起无头冤案,令查案的人无从下手。 苏平再道一声谢谢,便没有继续说话的念头,如果不是必须回答的问题,估摸他现在也不想去开口了。 没有悲伤,没有恐惧,更没有自怨自艾的情绪,苏平心中好像对于这件事情,自始至终都不感到错愕。 但他们好歹是朋友啊,就算再怎么普通的朋友,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可活着的人心绪却毫无变化,这着实是一件怪事。 要说薄情寡义,苏平也不是那样的人,最后实在琢磨不透,苏平将这归为发生得太过突然,所以自己的心没有跟上,而不再去想。 思虑许多,还是没有个结果出来,苏平轻叹一声,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在惋惜与遗憾。 他这边很安静,不过别处就是与之截然不同的风景,哭喊与捶地,老泪纵横或壮年低泣,是另外两位逝者的父母与丈夫的宣泄。 “女儿啊!你这一走,可让妈怎么活啊!”半头华发的妇人,嘶声哭泣,口中传出的低语,是再醒不来的女子的依赖。 妇人身旁站着的中年男人,一言不发,那尽显沧桑的眼眶中,有泪在不断打转,他望着那月白的布,旧忆涌心头,清泪决堤而下,无声无闻。 另外一边,正值壮年的男子,一手抱头,一手捂脸,似乎是不想在外人眼里丢了面子。 只是双眼不看外面,也无心去瞧的他,哪里知道自己衣襟早已湿透,也哪里会知道,这根本没谁会去嘲笑他懦弱胆小。 如此一来,却是显得苏平这边,更加地让人感慨,他们想不通为何一个少年,要经历了什么痛苦,才会在面对至亲死去时,显得这么平静。 默默等待中,时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在一个人递给苏平盒饭时,他才微微回神。 “给,队里发的,人人有份。”来人是昨日那个唱红脸的工作人员,他两手拿着三个盒饭。 苏平接过之后,照常道了声谢,用双手接过盒饭。 “走吧。”那人转身先走了两步,发觉人没跟上来,回头说道:“跟上啊,你想站在这吃不成?” 苏平微微张嘴,哑然之下,跟着他到了厂房边上。 那人自己坐在墙壁旁,像是搭完房子之后,没有用完的材料,他坐下后,掀开盒饭盖子,就要动筷开吃,却是瞧见仍然站着的苏平,不禁挑眉。 “坐下呗,老站着干啥?” 苏平闻言坐下,也开了盒饭,很简单的一饭一荤一素,以及一颗水煮的禽蛋,是工作人群,中午最常见的饭食。 “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苏平忍不住问道。 “没事啊,难道总务司的人找你,就非得有事才行吗?如要真是这样,那我可得疯!”他嘴里含着嚼碎的肉,说出的话,却是字正腔圆。 苏平沉吟少许,接着开口,“你把我叫到这边,我还以为是有事情要问。” “那你想多了,单纯就是发盒饭给你,还有找块吃饭的地而已,你站了都快一上午,腿脚不酸啊?” “当然酸,就是习惯了……我是在小吃街摆摊的,一般一站就需要一天。” “那你辛苦,话说在哪处位子?总务司整天忙活的,我已经几年没去过小吃街了,改天得空,去给你捧捧场。” 他眼珠子一转,若有所思道:“咱们这也算认识了,熟人买东西,能不能给打个折,送点小礼品啥的?不用多,只要一点点就行!” “好啊。”苏平点了点头,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看着甚至有点莫名的可爱。 他笑了笑,望着苏平手上那开了却没动的盒饭,问道:“咋不吃,菜色不合胃口啊?” “没有。”苏平回了一句,夹起一筷子菜就送进嘴里,还配了口米饭,看其神色,滋味十足。 “那就行。”他回过头,眼前忽的多了片阴影,头都不抬,他就开口说道:“饭盒放旁边了,不过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是都我说话才肯坐下是吧?” 话音未落,他眼前阴影消失,砖堆上多了一道身影,手里也端着盒饭,只是昨日唱黑脸的那人。 在其打开盒饭,夹起其中一块烤吃虎鱼鱼块,送进嘴里的瞬间,唱红脸的那一个人,当即如得逞一般,哼哼地笑。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这吃不了蛋的好搭档,把蛋换成你爱吃的鱼,我费了多大力气,你吃了连句谢谢不说就算了,连个好脸色都没有,当我是块砖啊!” “好歹咱们也搭档了这么些年,每次出任务也都是我在照顾你,不然每次你都只能看着盒饭里的禽蛋,在那怨天怨地,苦苦发愁。” “有我这么好的搭档,都不懂得珍惜,非得把我逼走了,到时候没人照顾你,你连后悔都没地哭去!” 面对这喋喋不休的家伙,唱黑脸的那人神色也没有变化,在将盒饭里的鱼肉吃完后,才淡淡开口,一字一字地自口中吐出。 “可以不换,未曾怨过,没有不珍惜,你不会走。” “那可不一定哟,哪天被你逼急了,我啥事干不出来?”开朗者叭了两嘴饭,哼哼说道。 寡言者还是神色自若,只吐出一字,“走。” “你真了解我哈。”开朗者半垂眼帘,挠了挠脸颊,很是无奈地叨叨。 这看着就很有默契,并且对答如流的程度,两人必然是知根知底,才能够做得到的。 苏平看了一眼自己的盒饭,又偷偷瞥了眼,十分开朗的那人的盒饭,发现他俩是一样的,就另一人将禽蛋换成了鱼肉。 脑中略微有了思索,苏平望向两人,缓缓而道:“既然说我们认识了,可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我姓李,木子的那个李,李锦。”回答苏平问题的人,当然是那比较开朗的一人。 “李……”苏平低声喃喃,想起了自己与一位姓李之人的纠葛,那是一段敌自化友,让人意想不到的经历。 李锦看穿他在遐想,开口解释道:“虽说是李,不过不是青莲居士诗仙的那个李,也不是和你有来往结交的那个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李。” “李锦...大哥。”虽说对方比自己大了少说十来岁,但是这开朗活泼的性格,实在让苏平没法开口叫叔,所以只能唤一声哥。 “嗯。”李锦略一点头,然后手掌摊开,落在身旁搭档的面前,缓缓说道:“这位是我的搭档,需要我这个好哥哥照顾的傻弟弟,他和我一样姓李,叫李乘,加减乘除的那个乘。” 李乘听着这冗长的介绍,面色不改地转头望向苏平,看都不看自己搭档一眼,点头道:“李乘。” “我叫苏平。” “我们知道啊。”回应他的,是李锦。 “我知道你们知道。” “那你干嘛还说给我们知道?” “我知道你们知道,但是不能因为你们知道,就不说给你们知道,这是在认识的时候,一个必要的环节。” “既然你知道……咳咳,算了。”李锦清了清嗓子,自觉得是不想欺负小小少年的口头表达能力,绝不是因为背后搭档的目光,绝对不是。 苏平微微阖眼,随后睁开,目中的光芒重现,不复方才因郁闷不快而生出的淡淡落寞。 心意通,念头达,思绪便会快上许多,苏平瞧着他们二人吃得正香,不禁语出让他们觉得惊人。 “你们俩是亲兄弟吗?” “不是!” 这回答十分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的,连一向是惜字如金的李乘,都开口否认。 “那这默契可真是难得。” “那是。”这一次回答的,只剩李锦一人。 苏平又问:“说说甘雨姐姐派你们来干什么呗!” “派我们来看着你啊,免得出了事情。”李锦也不掩饰,坦然说道。 “什么时候?” “就昨晚的通知,不过这盒饭是每个人都有的啊,我可没给你搞特殊!” “这我知道……不然不会坐在砖头上面吃。” “小伙是个明白人!” 一来一回,谈笑风生间,中午饭就吃完了,之后这对搭档也要走了,继续投入工作。 在临走时,李锦告诉苏平,“约莫今天下午,最晚今天夜里,审问就会有结果,要是不嫌无聊,在这接着等就行。” 第111章 结案 日头坐落西山,最后的丝丝缕缕阳光,洒在天边云端上,染红了半边天,成了入夜前最美的一幅风景。 就在太阳将要彻底落下,黑夜重新笼罩世间的前一刻,这边等待了一下午的苏平,总算是得到新的消息。 “嫌疑人招供认罪了,案子可以结了,之后再处理一下,被害人的手续,苏平你这边就轻松了。” 送来消息的人,是中午被戳破由甘雨指派来的李锦,他一手擦着汗,另外一手则撺着几张字纸。 “这是嫌疑人的供词,你也看一下吧,待会就得还回去了。”李锦把那些字纸递到苏平的跟前,示意他看。 苏平微微抬头,看了眼这个开朗活泼的男子,问道:“我能看吗?” “给你的,肯定是能看的啊,咱现在可没白虎堂那地方,你不是教头,我更不是那个太监!” 李锦先是说了一部璃月名着,接着又解释道:“这是每个家属都有权利看的,当然看与不看的选择在你自己,不想看也没事。” 苏平略一点头,接过这些字纸,一字一字地看去,又好像自己当时,就在审讯室之中。 “陈集,你职为陈百望家中的管事,却是在这分厂做了如此龌龊之事,害了整整三条人命,你认不认罪?”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和你说句实话,就你这情节啊,死缓都是最好的结果,你要是不配合,不肯把事情挑明说出来,那我们也不麻烦,就是回去路上多抬个架子!” “没错没错,我们璃月现在的死刑啊,死人很快的,保证绝对没有痛苦,你马上就能够去到另外一个世界,很快的!” 这最上面的第一张,几乎都是这一类的话语,苏平知道这是总务司人员在“威逼利诱”对方,说出作案动机。 只是这个陈集,他倒没什么印象,或许是刻板印象的缘故,他竟然觉得陈寄骅是强奸未遂,那这个案子应该是陈百望引发的才对。 沉默着,苏平接着看下面的内容。 但是这些字纸若要一字一句,全部完完全全地看完,那估摸着得半夜,所以他就直接翻到了认罪招供那里。 “我承认,是我精虫上脑,所以招了些小姑娘到分厂过来,这里本来也是要开办,就是我给提前了日子而已。” “为什么要这样做?呵呵……她们长得还行,我又有办法弄,当然就这样做了,不过为了保住这一把年纪攒下来的名声,人是不可能留着了,现在我后悔没用了!” “我给她们饭菜里喂了毒,起初不会有异常,但是到后面身体会越来越虚弱,这时候就需要我的解药了,而要解药……” “可惜有个丫头都很爱做烈女受贞洁那一套,白白送了性命,我……之后也只能趁热……” “我一定积极认罪,在里面好好改造,争取不太早死,谢谢两位官爷啊,谢谢……” 最后一张字纸翻过,苏平还是沉默着,案子在他眼前已经明了,是谁杀的,怎么死的,为何而死都清楚了。 可是他还是没有那种恍然的感觉,反而比起刚刚来时,站在担架旁边的那会,心情更加郁结。 “看完了?”李锦见他不说话,便是自顾自地开口,“这是刚刚记录好,就送到你手上的,有些用词不是很能入眼。” “待会犯人会戴上枷锁,由千岩军从厂房里面押送到大牢里,在里面度过余生,或者住一段时间,在执行死刑。” 苏平目光一闪,“这我也能知道?” “家属都能知道。”李锦点点头道。 “不是不让靠近嫌疑人的吗?” “不让靠近,可以远远地来嘛,反正千岩军和总务司的人,不可能对无辜的民众出手,至于罪犯,不死就成!” “好。” “记住,我们告诉你什么事情啊,好了,东西我得送回去了,再见。”李锦拿回字纸,转身就走。 苏平也起身,准备去厂房门口,“送送”那位陈集。 “对了,见到穿着这身衣服的我,多半不会有好事,咱们还是少见为好,至少别在我办公的时候见着!” 还没走远的李锦,挥了挥手,大声喊道。 苏平闻言,顿时哭笑不得,长叹一口气,他走向厂房门口,走向停放着三个担架的地方。 担架还是放在那里,没有人动过,这个地方和早上相比,没有多大的不同,除了……那不知如何多出来的两筐湿土。 没等多久,厂房不算多大的大门洞开,从里边走出的,是一个身戴枷锁,年过半百的老人。 虽说看着已然有些年迈,但是老人眼中的光芒,却是大盛若十八青壮,好似雄风不倒,虎虎生威。 老人的身后两旁,是两位精气神比其强盛许多的千岩军,他们手握长枪,身披甲胄,伟荣震动天地间,无人可以比拟。 老人在押送下,一步一步跨出门外,走到三个担架的不远时,就是家属们报复之时。 壮年男子最先动手,双手抓起捧土,狠狠地砸向老人,眼中带着无尽的恨,恨不得冲上去把老人的脖子拧断,血液放干。 随后动手扔出湿土的,是那一对同样年迈的夫妇,他们眼色凌厉,若是可以聚现出来,怕是早已将老者杀了千遍万遍,千刀万剐。 苏平是最后动手的,他随手抓了把湿土,就扔了那么一次,就不再动手,因为这显然是没用的事。 若是真要扔的话,他想搬几块石头来才好,可是哪里能够呢? 惩戒之事,就交给律法去做好了,他苏平随后还有事要处理,何必因这年过半百,可能离死不远的老人,而去麻烦太多。 湿润的土壤,一团团被扔向老人,或是落在头上,或是正中心口,只是这土实在没什么伤害,就是双手捧起,也就能有两个掌心的大小罢了。 根本是造不成实际伤害的,除非是能灌进呼吸管道里,不过在现在这个地方,哪做得到呢? “哈哈哈……”老人忽然笑了,随着身上湿土的增加,笑声越发的放肆,越发的肆无忌惮。 他望向那三副担架,张嘴说了无声的两字,然后接着大笑而去,像是他赢了,他没有输一般。 他说了什么,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许也不止他自己知道,但是这些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案子的犯人落网,承认做下的罪行,被逮捕回了璃月港,案子也就真正的结了,后续的赔偿和厂子接着运作,或是关门大吉的事,那都是后面的事了。 如今需要做的,是把被害人抬回家里去,如果第二天下葬了,再去考虑其他。 至少家属们是这样想的,也是准备要这样做的,他们的家人在这边遭受了如此苦难,若还不能入土为安,那是谁都说不过去的。 反正样本也取了,案子也结了,他们要把遗体抬回去,总务司和千岩军是不会借着职权拦着的。 甚至于,有两位千岩军看苏平只来了一人,还是个小小少年,就上前帮着抬起,让这少年,在前头带路就好。 苏平道了声谢,带路回了家,是蒋悠伊的家,那大门紧闭着,里面也没有其他人在,黑灯瞎火。 两位千岩军看着这屋子,以为这少年家中本就不幸,如今又遇这样的横祸,都是不免心中叹息连连。 “谢谢千岩军叔叔。”苏平回头又道了一句谢,接着拿出钥匙开门,道:“屋里应该还有点茶,我去泡上,你们歇会吧。” “不用了,我们得早点赶回去位置上,不能耽误了时辰,好意我们心领了。” “没错,千岩军的宗旨,曾言明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就算送来的,我们也得还回去才行!” 二人相视一眼,把担架轻轻放下后,这两个也就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拔腿就跑,还一边挥着手呼喊,不知是否从前遇见那样的情况。 “别跟上来啊,不然只能再把你送回来一次了!” 苏平愣在原地,惊讶于他们方才的动作,竟然那么娴熟,然后望向那副担架,又是一声叹息。 苏平走进屋里,点了灯,不算太亮的烛火,也能把屋子照得亮堂,因为屋子本就不大。 紧接着,少年把他名义上的“未婚”女子,慢慢抬进了屋里,中间险些摔倒,犯下逝者落地的大不敬。 有惊无险的完成了转移,苏平坐在凳子上,就开始思量明天的事宜。 置办流水席是必不可少的一环,而挑选地方下葬,苏平也知道能葬在哪,只是还有很多的事,他不清楚。 如蒋悠伊的喜好,爱吃的东西,口味,或是有什么很喜欢的物品,苏平可以说是一概不知。 仔细一想,苏平迄今为止,也就知道她不知是真心喜欢,或只是随口提及的,那套写了有十一卷的书。 此刻那套书,安然地放在空荡荡的小书架上,是那上面唯一放着的东西,很显眼瞩目,让人一进门就能看见。 至此,苏平可算明白,他之前是为何而心情郁闷了。 因为认识了这么些年,还总是说要装好关系的人,他却是完全不了解对方,只是一直在用他自以为的方式,在做自我感动? 念头通达了,心头却又堵了,苏平满脸只剩下自嘲,不知是该哭还是笑,他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那白布上,喉咙滚动。 少年在今天夜里,只和女子说了一句话,一句在很久之前,就该说出口的话,但是到了如今,已然太晚。 他说出口了,她听不见了。 “对不起……” 第112章 赚钱可以,但不能这样 夜过去了,迎来新的一天,坐在凳子上,坐了一夜的苏平,此刻眼中早被不少血丝占领。 但是他并没有感到精神恍惚,脑袋也不晕乎乎的,甚至一股似乎比平常起床时,还要清醒的感觉,充盈全身。 这或许久久一次通宵的人,才会有的感受,毕竟平时休息得足够多,那偶尔多消耗了一两次,也无伤大雅。 现在天还没亮,太阳没有升起,苏平在跨出门槛时,眼前的天空灰蒙蒙的,就好像青天被遮住了,见不得光。 虽然天还没亮,但是有一户人家,已经点了灯,开了大门,摆着桌椅笔墨,在那等着人。 那是南村里,给人帮忙张罗白事的,流水席和送葬下葬的队伍,找他们有钱就能办。 上一回苏平来这,还是因为蒋悠伊的母亲突然离世,后者在厂子工作,没能及时回来,是他给帮忙请的人。 这群人能有这收入,也因为不是人人都能够买得起棺材的,往生堂的确是价格亲民了,但那是对于璃月港里的人来说。 对这帮可能一辈子,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来说,宁愿自己死后直接埋了,也不花那大二三十万摩拉,去买一口棺材。 一是他们没有那二三十万,二是要真有这么些钱,他们估计会想着,留给孩子孙子辈,他们……就算了。 在南村,或者提瓦特上的大部分村子,都是这样的,无一例外。 …… 请人办了丧事,把蒋悠伊葬在天衡山脚的那块墓地,不然除此之外,苏平实在不知该葬在哪里了。 只是在选具体的下葬位置时,苏平在迟疑了少许,将位置定在蒋悠伊父母的不远,没有紧紧靠着,只是在能够相望的位置。 他也不知为何这样决定,只是忽然如心灵福至一般,做了这个决定。 之后,招呼来流水席的乡亲,再送他们离开,将办这事所需要摩拉结清,才算是终于结束。 独自坐在那屋子里,苏平手肘抵着桌面,手掌撑着下巴,目光来回在这些家具上打量,默默无言。 这座屋子,他来的次数不算少,但也没多到一丝一毫的细节都记在脑中的地步,此刻一番打量下来,越发觉得那套十一卷的书显眼。 书皮很新很新,边角也没有起皮,苏平伸手拿下来一本,发现确实有被翻阅过,而且不止一次,不过却保存得很好。 或许是拥有书的主人很细心,也可能是这书发行也不久,最新的一本距今,不过短短两年。 “这套书就留着吧,不烧过去了……”苏平摩挲着指间的书页,轻声喃喃道。 书的主人所想,他并不知道,但按照世上常理来说,一个人生前精心呵护的东西,应该不会想在死后的世界看见。 苏平把书轻轻地合上,再轻轻地放回原处,没有再去动。 又静坐了少许,少年蓦然起身出了门,回身关上门,上锁后将钥匙放在怀里,转身往家里走去。 他自己的家里也没多大的变化,父亲还在,书桌上的摆设与他离开前,并无二样。 昨天一天到现在将近中午,父亲的三餐依靠就住在隔壁的张婶,倒是没有问题,只是出于为人父母的担心,苏越问了儿子几句。 苏平没有隐瞒,把案子都说了出来,包括蒋悠伊的后事安排,还有分厂那边遇到的情况,无一遗漏。 对于家人,苏平向来做的能不隐瞒,就绝不藏着掖着,除非那会伤害到他们,除非那是会让他们寝食难安的消息。 在苏越听完之后,怔在原地许久,对于那个丫头的死,他感到可惜,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单单觉得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没了,过于……让人心疼。 更别说,这还不止一人,整整是有三人,她们的父母亲人会怎样?能不能还像从前一样,生活下去? 平日里思绪极少的汉子,此时却是想得很多,虽然那些都和他没关系,他也没法去出手相助,但就是忍不住会去想。 “爸,怎么了?”苏平看父亲久久没有反应,难免心里担忧,连忙开口询问。 苏越微微回神,望着自己儿子,才想起来有个丫头和自己儿子,似乎曾说好过什么事情,此时他愣了愣,随后像是下定了决心。 “平儿,这件事你不要压力,也别有负担,实在受不了,就等晚几年再找别人就好,千万千万……不能就这样了啊!” 苏越语重心长的劝道,宽大粗厚的手掌,落在少年那能够扛起一家生计,但还青涩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苏平感受到肩上传来的重量,也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解释道:“我没事啊,爸您可别多想!” “爸懂,出了这样的事,谁不会心里难受呢?你别总自己撑着,会垮的。”苏越温厚的嗓音响起,伴随着他慈祥的眼色,让苏平很安心。 苏平挠了挠脑袋,“我真的没事,那只是帮忙掩盖而已,我真没有其他的想法!” “真的没事,那没事和爸说说也好,很久没听你讲过这些事了,还怪想听的。” “好啊……” 这一天,父子俩的话多了很多,虽说还是围绕着外面的事,才生出来的这么多话,但是至少也是说出来了。 怡人的下午就在一人口若悬河,一人应和点头,像是茶馆里面那说书人和看客一般,度了过去。 日头渐歇,光线如映了血,有少年出门在灶上架锅煲饭,接过本该属于他,却是耽误了一日多时间的工作。 然而事情没有按照苏平设想好的那样,完美无缺地进行着,他家门前又来了个不速之客,且又是在他准备做饭的时候。 苏平叹了鼻息,神色满是无奈,还有掩藏着的不忿,心中暗道:“上一回是儿子来,这会儿又老子来,姓陈的……都这样?” 来人正是陈百望,他那褶皱许多的脸上,堆砌了十分虚假的笑容,就像是干枯的泥地,被人硬生生用锄头凿开一般难看。 本就只有豆大的眼睛,此时一笑起来,更是小得看不见了,就好像那圆框眼镜片里,根本是空空如也一般,略有些滑稽。 这陈百望刚一来到,也不等苏平招呼他,自己就抬腿往棚子底下走去,搓着也皱巴巴的双手,笑着开口。 “小神童呀,有些时日没见了,这特意来拜访没有打搅吧?” 他说的倒是极为诚恳,若是不认识他的外人,怕是就此会上了当,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接着只好在事后苦恼。 苏平当然不在这种人里面,所以当即就是一头道:“拜访这词,您老还是少用吧,我要去回礼的话,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那怎么会?小神童只需心意到了,可尽之力稍微一使,就是对老朽最大的恩赐了!”说到“恩赐”二字时,陈百望还故意地拉长,提高嗓门。 “恩赐不敢当,我只是个摆摊的,在璃月港里可说不上什么话,陈老要是想在里面带个人什么的,恐怕是找错地了。”苏平说完,不给其言语的机会,转身就去洗菜。 对方来此的目的,苏平不说完全能够知晓,但是也必然和陈寄骅一案,脱不开关系。 陈百望注重血脉传承,这十里八乡在附近村子住的人,都是清楚知道的,压根不算秘密。 而此时正好案子刚刚结束,不过几天的时间,想必陈百望也是把能找的关系都给找了,然后才想起来村里有苏平这么一号人。 要说苏平的人脉,实际上也不多,就是做了孔圣人两年的学生,与月海亭秘书甘雨有过同行一路,以及七星之一天枢星的部分私交。 非要全部算上的话,再加一个李家大少爷,还有昨天刚刚结识的,总务司两位工作人员。 这在苏平看来,他的人脉交情其实只算是还好,但是在外人眼里,尤其是不明真正关系,还有心中急切的人,那苏平就是能够力挽狂澜,化腐朽为神奇的存在。 所以陈百望来找他,所以陈百望才会此刻站在这里,满脸堆砌笑容的,好像十分和蔼的讲话。 “哎哟,小神童你可太过谦虚了。”陈百望眼里冒着星星,好似他接下来说的那番话,完全是出自真心,发自肺腑一般。 “如今璃月港里,苏平苏大家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文坛上叱咤风云,礼仪道德比肩圣人,即便七星也要给三分薄面,您说不上话,谁说得上话啊!” “您看,这是我的小意思,您拿了之后呀,咱们再细细说一下,您再给意思意思,那就有意思了!” 陈百望说着,让身后仆从打开个盒子,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钱票,整整满满的一个盒子。 苏平目光一闪,内心冷笑,对方这一招若用来对付热血青年,或者涉世未深的人,倒是能够起到极大的作用,说不定还真的就答应了。 但是可惜,苏平不是表面上那么年轻,所经历过的雨雪风霜,在底层摸爬滚打,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登的艰难,也不是弄虚作假的摆设。 对于那盒子里,那些只可远观,绝不能动手去触碰的钱财,他表现得没有丝毫兴趣,因为他知道,赚钱可以,但不能赚这种钱。 第113章 身死后的白白与早知道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苏平不觉得自己是君子,但他也不是傻子。 这种一看就明显有问题,可能结果答应下来后,从此绑在一条贼船上,无法洗脱这个污点,甚至会遭受对方胁迫的可能,苏平不容许自己身上留下这样不确定的危险。 “陈老啊,你不说清楚,我哪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再说你这意思实在不够意思,我要是有意思,以后肯定也会没意思,所以你的意思,还是别有意思了!” 苏平兜兜转转地说完这堆,像是绕口令的饶舌玩意儿,就没有再开口,对方听得懂也好,听不懂也罢,反正意思应该挑明了,他不会帮忙的。 果不其然,在苏平说完之后,陈百望的脸色,明显的一滞,只是还依旧压抑着,露出笑容。 “怎么可能没意思呢,小神童你的意思,老朽可能不太懂是什么意思啊!” “听过闭门谢客这个词吗?”苏平没有回头,只是撂下这么一句话。 陈百望双目微睁,从那里面透出一丝,旁人绝对察觉不到的狠毒,但是面色不变地说道:“听过。” “那我就是这个意思!”苏平把洗好的青菜,从水盆里捞起,再将盆里的洗菜水倒掉之后,就这盆接着装菜。 在苏平话音落地的瞬间,陈百望身后的两人,微微握紧拳头,若是得到命令,他们估计会毫不犹豫地上前,把那小子狠狠揍一顿。 苏平当然知道此时气氛的逐渐变化,不过没有丝毫恐惧害怕,转过身面向几人,操起菜刀,就切起了青菜。 每一段都切得均匀,下刀干净利落,收刀绝不含糊,沉默的现场竟只剩下了,菜刀切下青菜,然后与砧板接触的响声。 很有规律,也能让人缓解压力,只不过看他们这双方的样子,不太像是压力被缓解了,反倒是似乎压力越来越大? 最终还是陈百望开口,打破这磨人的寂静,缓缓说道:“小神童的刀功不错啊,是切什么都能切成这样的吗?” “也不一定啊,食材不一样,切的手法和力道就有所差异,有时候也得磨刀,换刀,麻烦得很。” 苏平切完所有青菜之后,还是装回原来的那个盆里,抬头微笑道:“就像砍大骨的话,要用专门的砍刀去砍,不然手会很累,砍出来的样子,也不好看!” 陈百望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接着望向那一盆子菜,思索道:“这个盆子,好像在你爷爷在世时,就有了吧?” “那陈老可说错了,这是前不久刚新买的,我爷爷那辈传下来的东西,有大半都坏了,我只能给换成新的,反正也不是以前了,该换换嘛!”苏平一摆手,随意地将菜刀平放到砧板上。 “也是,是老朽老眼昏花了,没看清楚,也是人老了记忆力不太好,忘了小神童今非昔比,也是村里的大户人家了!” “没有没有,远远地比不上陈老的底蕴,充其量就是多存了一点,根本不多的!” “何必如此谦虚呢,唉唉,也罢,在这叨扰许久,是老朽的不对,那么就此告辞了。” “慢走啊,村里的道常有石头啥的,别摔了!”苏平好心地告知,只是还差一句没说,藏在心里的“免得一倒不起”。 陈百望这人精人精的老头,或许是听着觉得他话里有话,就在将走前,又提了一嘴,与苏平上一辈的交情。 “说起来,我在颖妹子早年时,也和她有过几面之缘呢,你的眉眼有几分和她很像的地方,很可爱啊,哈哈……”陈百望笑了笑,然后转身就走。 苏平在原地一愣,稍一回味发觉这话里的不对,就张口无声地痛骂几句,后边觉着不解气,还几步走出棚子地下,愤愤不平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以脚推土掩住,才肯罢休。 然而他稍微缓过来了些,前来准备看一看,有啥需要帮忙的张婶,却是有些愣住了,平常苏平也不这样的,今天这是咋回事? 抱着不能让这孩子走了歪路的念头,张婶疑惑问道:“小平啊,你刚刚那是咋了,咋气成那样?” 苏平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刚才陈百望来了,说了点……破脏话!” “那老玩意儿啊,嗐!”张婶听见是姓陈的,好像心里也憋着口气,张嘴就没给好话,“那个陈百望啊,其实上半辈子也就是个给人拍着马屁过活的溜圆儿!” “要不是几年前,在璃月港里攀了个富贵亲戚,他算个...算个什么东西呀他!” 苏平听着张婶那呼之欲出,但是及时改口的字词,先是一笑,然后回想攀了富贵亲戚一事,便是心头一动。 “张婶,他那亲戚姓什么,您知道不?” “这就不太晓得了,他姓陈的啥那样子啊,你也清楚,啥事不肯让人知道的嘛,就和这次他儿子嚯嚯人小姑娘最后没成的事啊,现在村里都还没传起来呢!” “哦。”苏平略一点头,刚想招呼张婶来家里顺道吃饭,却是心里又被另一件事堵住,觉得不问不行。 纠结片刻后,苏平在背后撺着手指,弱弱地问道:“张婶,刚才陈百望还说,他和我妈在很早时候,有见过面什么的……” “什么!他这老不知羞的玩意儿,还真敢说啊!”张婶原本火气没多大,刚才说了几句,也就渐消了,此刻却是如同新装填好的炸药桶一般,一点即燃即炸。 苏平看张婶这么大的反应,内心一沉,暗想莫不是陈百望太过无耻,用了什么手段…… 没等他去多想,张婶就囔囔道:“本来是说好的了,小颖嫁给苏小子之后,不准他再提他想拿钱买人这事的,现在他还敢和你提起来!” “老不正经,死了没人埋,活该儿子是摊扶不起的和粪泥,又脏又臭!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狗日的他……” 张婶全程几乎是不换气的,骂了整整快一盏茶的功夫,这才好像心里怒气释放完毕,在那缓着气息。 苏平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一问,竟然问出了这样大的惊天密事,同时对于那姓陈的的印象,再度拉低了许多许多。 当然也有在想,幸好当时的父亲足够决绝,幸好当时姥姥姥爷选择了自己的父亲,幸好母亲不是个睁眼瞎,幸福幸好,一切幸好。 苏平松了口气,连忙扶着张婶去桌旁坐下,然后把父亲也从屋里扶出来,让他们老一辈的聊聊天,他自己去做饭。 刚才的事情,苏越在屋里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之所以没有出来阻止,一是他现在大半废了,二是他相信儿子。 张婶拍了拍心口窝,看着坐着的汉子,安慰道:“苏小子,别太难过,最后你不还是娶了颖丫头,还有了这么个大胖小子嘛!” “我知道,我没想别的。”苏越眯着眼睛,笑道:“真的。” “真的就好,可别匡婶啊。” “我哪敢啊……” …… 时日在过,人也不可能停下。 就像放再长的假期,总有休息完后需要复工的时候,就像苏平从逐月节一直停歇到现在,将近十天的时间了,才准备回去出摊。 休息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少年,重新踏上回到小吃街的路途,但不曾想,在刚刚走到村口之际,他又让人拦了下来。 对方还是总务司的人员,拿着一张地契,还有几份相关的手续,在那好像等着他签字一样。 其实他们不是刻意在这里等待,只是刚好文书拟定好了,这拿了之后赶过来,恰巧碰到了,所以直接在村口签字。 “按照璃月人民继承法,蒋悠伊生前所拥有的地契,以及地契所归属的土地上的一切,都将归属到你的名下。” “还有这三份,分别是凶手赔偿家属的精神损失费,丧葬费,误工费,以及另外一份,是工厂法人陈百望需要支付的,工人伤亡保险赔偿。” 那名苏平不认识的工作人员,接着解释道:“地契你现在就可以拿着,至于另外的四份契约,现在所有方面签字之后,才能够交给你。” “所有的契约都是双方各自持有一份,还请你放心,在三个工作日之内,我们必定完成这份工作。” 苏平微微张嘴,那不知是因何干涩的喉咙,吐出两个字,“谢谢。” “不用,这是总务司的工作守则,是我们应负的责任,另外,也请你节哀。”这名工作人员,低声说道。 苏平沉默,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心中无哀,这是略有缺憾,但是这莫名而来的缺憾,他也搞不清楚,是因为对于那人,还是因为自己。 不管是什么,少年的心境,注定再无法平静,匆匆签下自己的名字,他就赶往璃月港,用工作的由头,禁锢了心神。 那名总务司人员也没有停留,接着赶往下一个目的地,一刻不浪费。 至于还在原地的,应该只有那些爱看热闹,爱嚼舌根的大妈们了。 “哎,这小神童真是交了好运,白得一座屋子,还有那么多的钱啊!” “早知道那丫头父母短命,自己也活不长会遭这样,我就让我孙子和她谈去了!” “可不是嘛……” 一人之死,招来的或许有家人的悲哀,或许某人是不知名的缺憾,也有可能是好心人的一声长叹,但最多……应该会是像这样“白白...早知道”。 第114章 四字聚在一纸面 眨眼年关将近,又快到了辞旧迎新之日,这个冬天倒是不太冷,体魄强健些的,穿着单衣也能上街。 苏平这只有外表的小小少年,穿了两件单薄衣物,在小吃摊那里,一站就是半日有余。 这两个多月以来,过得都很平静,再没有突然上门的总务司,也不见那神神叨叨说胡话的老头,连村里也没什么人招摇了。 简直就像是岁月静好般,让人很难以相信,总会有人不断去想,这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苏平反正是没去想,因为未雨绸缪和杞人忧天的区别,还是有着不小差别的。 至于今天啊,他看午时过后,就剩下的不到十来个客人,当即拍板,卖完这最后几个客人的点心就走。 别人询问理由,苏平则一句快到海灯节了,要给家里置办年货,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好理由,根本让人没法反驳。 毕竟生意重要是重要,但家里头过年买新东西,也是绝对必不可少的。 只是苏平这一句话,可让刚刚赶到的一位女子,内心一黯,也就注定了有某位老板,今天吃不到他的糕点。 “哎,不是吧,怎么我一来就要关啊?”那女子眼睛框后的双目,很炯炯有神,露出恳求意味,道:“老板,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就多买个一份呗!” 苏平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这女子,然后把视线移向她身后,那些同样摆出如此神色的顾客,义正言辞道:“不行!” “为什么啊?”女子很不解,她身后那些顾客也很不解,这少说三十来单的生意,你难道当真不要? 苏平咬了咬牙,强硬地说道:“要是开了这个先例,怕不是我下回午夜之前都别想回家了,您们就行行好吧,我真的是有要事啊!” “那老板,这都快海灯节了,你不得给弄点活动啥的?像什么……” “不用说了,明天前两百位到的客人,我一律打九折!”苏平不用想也知道是要干啥,也就做个顺水人情。 反正就算打九折,他这也还是很有得赚,不仅不亏,又能讨个新年彩头,何乐而不为呢? “行,明天我一定第一个到!”一名双手抱胸的汉子,在人群大笑道。 “那就哥俩比比?”一个精瘦精瘦,看着身手应该比较灵活的男子,挑眉问道。 “比就比,输的那个帮忙付一半的钱!” “才一半,你不会怕输吧?” 气氛炒得火热,也让旁边的众多老板,看得津津有味,这才是小吃街的风气,就算平常互不相识,也能瞬间聊得开来。 苏平摊子的临边,是一对父女经营的中原杂碎摊,其中那名也就十多岁的少女,掩嘴笑道:“苏小弟这边,生意火热呀!” “那可不是,人比较讨喜欢嘛!”少女的父亲,也是个传统的璃月汉子,国字脸,板寸头,十分具备阳刚之气。 “爸的意思是,我不讨人喜欢吗?” “没有啊。” “好敷衍啊……” “没有吧?” “算了,不说了。” 摊前纷纷扰扰,熙熙攘攘人云亦云,摊子后面,苏平看着这一幕,竟然还感到有些欣慰。 倒不是其他的原因,主要是想着也两年了,发展得很好的摊子,还有了这一群相熟的客人,生活好像很好呢。 收了摊子,苏平走出小吃街,步向早先就商量好的地方,一处叫做琉璃亭的高级饭馆。 他去那里,不是为了和人谈生意,也没有商道上的人约见面,总之此时去那里不是生意上与人往来,毕竟也没几个会包一间这样级别的包厢下来,和一个小吃摊摊主谈生意。 飞云商会总部的对面,矗立着两栋与其旁不同的华贵高楼,其中的一家,便是琉璃亭。 苏平在门口说明房号与请客东家何人后,跟随着前台的服务员,入了二楼的厢房走廊,去到其中一间的房门口。 理了理身上的衣襟,检查自己的发丝鬓角啥的,待得万事俱备之后,苏平推开了门,眉眼带笑。 门后的房间里,足够是十来人坐的桌子,却只有三人落座,他们头顶戴冠,手持折扇,好三位风雅公子,翩翩风度。 三人望着前来的苏平,也是一笑,然后轻轻颔首着,邀他入座。 苏平入了这只有四人的席后,抬眼望着三位学兄,缓缓说道:“学兄们这是何雅兴,竟然来这种级别的饭馆?” “雅兴谈不上,只是自上回游学回来之后,咱们见面的次数少了许多,所以约来此地,叙一叙旧。”颜子渊手握折扇,风流之余却不惹厌,点到即止,恰恰刚好。 说完,他望向一旁,四人中岁数最大的学兄,含笑而道:“那年之后,咱们四人里边,一个下海经商,一个需要持家,就剩我子有闲着,只好考考功名一类。” 苏平眉头一挑,道:“要是考中了,那确实是件高兴的事情呀!” 冉子有微微摇头,笑中不带自嘲,也无强颜之意,“没考中,或者说压根就没去考!” 苏平一愣,然后心中的不解瞬间转化为理解,点头道:“两位学兄,眼界不在总务司啊!” 曾皙忍俊不禁,眯眼笑道:“小学弟可是高看他们两个了。” “你们自己说,还是我来?”曾皙望向桌上排行第二与第三的二人,脸上笑意未减。 “自然是该我们来。” 几乎异口同声,颜冉两人口中齐齐道出这一句,接着都是骤然起势,手中折扇或合收于掌中,或打开立在手。 “学之一途,我们自认如今所识,尚且不够。”冉子有声情并茂。 颜子渊接上这话,朗朗之声诵出:“故此没去官场的念头,而是想随着夫子,接着品读各类经典,学我儒家之礼德!” 苏平一脸的恍然大悟,看着这两位无论姿态神色都显得有些做作的学兄,语出惊人道:“也就是说,你们准备去游学了,对吧?” 话音未落,话音落地,无声响起。 三位学兄面面相觑,接着曾皙是最先开口的,“不错,就在海灯节后的几日,这一回的阵仗,比我们上一回,还有上上回,都要大许多!” “那就还有最少不到二十天了。”苏平掐着指头,像是在摊子上算着钱一样,神色很专注。 曾皙温和地笑道:“还好,能陪孩子先过个生日再走。” “那真可喜可贺,干一杯?”苏平拿起桌上的酒杯。 曾皙摇头道:“你的那杯不是酒。” 苏平微笑道:“我知道,凑近点就闻得出来,不过以清水代醇酒,学兄不介意吧?” “当然,干了!” 此话一出,一时间里在座里,无论是谁的学兄谁的学弟,皆是起身举杯,揖手拜后,饮尽杯中的酒或水。 虽说他们是书生,但也没有不胜酒力的迹象,至于苏平,一杯凉水罢了,更不用费劲去说。 颜子渊擦了擦嘴边的酒渍,看着众人的小学弟,疑惑道:“小学弟,你方才怎知,游学又将至了,是曾兄告密,还是你先去了夫子那处?” 冉子有也点了点头,对于这个事情,他知得了其中的部分门道,不过实在有点想不起,究竟破绽出自哪里? 苏平呵呵笑了笑,解释道:“许久未见,突然约在这里,又带上我送的折扇,并且着装郑重,除了离别之外,我想只有可能是求人办事了。” “但是我一区区的小摊主,学兄们成就比我大得许多,即便真的有事相求,不用摆这样的阵势,所以我猜想,就是游学一事!” “那么小学弟方才是在使诈?”冉子有淡淡笑道。 “是。”苏平含笑点头。 冉子有望向二人,双手摊开,似在询问一般。 曾皙耸了耸肩,仿佛无所谓。 颜子渊微微一叹,好像感到惋惜。 在三人目光交织,再到读懂对方意思,接着打算实行,不过就刹那瞬间,一闪而逝。 “哎呀,既然让小学弟识破了,那先前决定好的离别感言一类,也就取消吧。”曾皙大喜道。 冉子有竖起大拇指,忍不住地赞同道:“曾兄此言,甚得我心,那便如此吧!” “你们两个……”颜子渊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叹息,接着说道:“算了便算了,那……赠礼?” “赠!” 还是异口同声的回答,三人的身形,瞬间远离座位,由曾皙将一精致木盒,拿到了苏平的身前。 也不用多费口舌,苏平很自然地打开后,拿起其中放着的折扇,无论款式还是做工,都与三人的所拥有的,一模一样。 苏平顿感眼前一亮,在啪一声打开后,更是有如此感受。 并无多么精巧的起边,只是洁白的扇面上,落有三个笔锋卓绝的字,自右向左分别依次是,“锦,风,华”三字。 而最右处的那一空白,明显是还缺了一字,需要人来补上。 曾皙温和的嗓音,也在此时传来,“我们三人,各自写了其中一字,至于最后的一字,就请小学弟来亲自补上了!” 苏平内心欢喜的同时,也略有些哭笑不得,若是让别人知晓了,怕不是会说这三人咋这样子,送个礼物还送半成品,还得收礼的来补字? 没等他沉浸在这样的思绪中太久,包厢里的屏风,被冉子有拉开,而颜子渊就在那其后的桌旁,而桌上是备好的笔墨纸砚。 苏平走向那处,提笔顿了顿,随后不带犹豫的,写下一个十分飘逸的字。 如此一来,就使得扇面上不再有缺,也使得那四字完整,让三字“锦,风,华”,成为了四字“文锦风华”。 第115章 闲谈 一顿三人的酒足饭饱,再一人的茶足饭饱之后,曾一起在私塾就读的四人,先后向外走去。 无需言语交流,甚至无需眼神意会,只是一人起身,就知其是要准备离开,而不是暂离或有事离席。 先走在前头的,会等落在后头的,而落在后头的,则会赶紧跟上,这是无形的默契,来源也无心。 他们一路出了琉璃亭,中间畅通无阻,苏平就知道,是三位学兄提前结了账,否他们则哪走得出来? 天色晴朗,暖阳和煦,璃月港千年依旧,碧海波涛拍打沿岸港口,送着船儿回家,带着船儿离乡。 右手持折扇,左手负于身后的四人,坐在一条沿海崖壁修的栈道,并肩行走,倒是还能够空出两人身位行走,只是在那靠近海的一面。 苏平不出意外地被安排在最里面,而娶了妻也有儿子的曾皙,自告奋勇在最外,虽说是无甚危险的,不过也能看出四人间的情谊。 海风呼呼,吹动四个年轻人的发梢,衣角飘摇,让他们好似真的联袂而来一般。 四人中年纪最大的曾皙,目光落向海面,缓缓说道:“像这样一起行走在海滨之上,无远虑忧心之时,还是上次夫子带领我们出巡吧?” 颜子渊眼帘半垂,满怀追忆,“已去五年。” “不错,自行伍歌颂至思乡离愁,再诉苦攀升后,终于拨云见日,却迎来又一座高山的失落,已经五年。”冉子有略有些颤抖,话语激昂。 苏平双目一闪,微笑挪瑜道:“子有学兄,这说得事例,为何稍有些耳熟呢?” “哈哈哈……” 四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他,四双明亮的眼睛,笑声放肆不疯狂,落在他人耳中,倒是也不至于提拳就打,抬脚就踹。 何止是耳熟,冉子有所说的,分明是苏平这些年来,所着作品的先后所属,和表达出的意味。 苏平这边笑声最先歇,他面上还是带着笑,只是郑重了些,轻声开口。 “三位学兄。” 曾皙颜子渊冉子有看向他,目光温和。 “有些事情,谢谢你们!” 他们轻轻摇头,示意不用。 “总得说一下嘛,不然都以为我不知道,没记在心里,虽然有大恩不言谢之理……” 学兄们眼中的小学弟,他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比从前不再奶呼呼的稍黑脸蛋,却好似有着并不娇滴滴的可爱。 颜子渊打开折扇,望着其上的字眼,问出了身旁两位小学弟的学兄,同样心中浮现,但其实算不上问题的问题。 “又是诈出来的?” “没错,本来就心里在想,是谁帮我摆平那些可能有的祸事,只是一直不太确定而已。”苏平笑着说道。 曾皙提醒道:“不止我们,还有天枢星以及那位甘雨小姐,也出了不少力,不然还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苏平点头,这些恩情,他记在心里了,若是来日发达,必定报答。 自那一场刺杀过后,其实苏平心中一直留有疑虑,就是莫非幕后主使,真就老实了? 然而从刚刚的结果来看,是三位学兄以及另外两位贵人,使着手段给他保了平安,不然真不一定会这样风平浪静。 毕竟就算是被查了一次,有所警戒,但也不可能一点风声没有,当然可能是苏平高看了自己,对方何至于必须弄死他一个到现在不过是摆摊的呢? 至于前不久那一起命案,导致纺织厂关门大吉,苏平猜想可能也有人帮了一把,因为死者家属需要操心的事情,其实很多很多的。 但苏平所做的那些,好像也没有多么繁琐,要说总务司人员工作疏忽,那是第一个不可能的。 那么就只有可能,是这三位,或者是那两位,亦再或者是孔夫子出的面,至于其他人,要么不太熟络,要么没这个能力。 一头黑发微扬,稍微侧了一步,把视线中的瀚海看全的少年,眼中有十分不属于他灵魂岁数的蓬勃朝气。 那是感到背后有人帮衬,而稍稍放松的安心,是一辈子没真正体会过兄弟友谊的而立壮年,到不过十来岁少年的些许变化。 有变,但是又好像没变,他还是他,是苏平,籍贯璃月,上过私塾,在做生意的苏平。 …… 转瞬眨眼间,距离海灯节又加进两日。 苏平坐在自家书桌前,一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一封远道而来,来自异国他乡的书信。 写信的人,是邻邦蒙德那边,苏平等学生跟随夫子游学时,他担任过几日时间“讲故事”朋友的女娃。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不过却写了整整十张左右,密密麻麻,好像要说的话有无数,无法全部倾注于笔墨似的。 那文字写得也还算不错,不说娟秀神气,但绝对是让人看了会眼前一亮,能道一声可以的字。 信的大致意思是,罗莎利亚本来准备明年来找璃月找苏平,但是因为大团长的不放心,需要先进入西风大教堂里的西风教会。 就因为这样,因为见不到只在幼时见过数面的人,罗莎利亚写了这样一封信,来告知那个若是她不说,估计也不知道她想来璃月的事的苏平。 “要加入西风教会之后啊……”苏平接着翻阅后面的信件,喃喃自语道:“那看来明年是见不到面了,应该得再一年。” 对于那有酒红色头发的女娃,苏平当然还是记得的,只是千里迢迢的,也没什么相关的大事,就不曾写信过去。 如今既然对方先来了信,那他不回信一封,说不说得过去是一回事,至于想不想又是两位一回事。 他写的大致意思是:希望考核能够顺利,还有之后来璃月之前,通知他一声,让他好有准备,以及问了一下,蒙那边是否有医术高明的大夫,可以给他推荐一番的? 最近的最后啊,苏平望着罗莎利亚来信里,夹杂着的“蒙德特产”,几颗散落是蒲公英种子。 与父亲打了声招呼,他立即走出门去,不久后回来时,手里多了几片树叶,那是他家种的枣树叶子。 虽说此刻是冬季,但是璃月这边的树木,还是有不少树叶留在枝头,郁郁葱葱青翠一片。 他将那几片叶子夹在回信的字纸中间,打包完整之后,准备隔天送去邮局,寄到蒙德城骑士团,因为来信处也是这个地方。 说起来,苏平的那次游学,遇见的女娃还不止罗莎利亚一个,在汪洋大海的那边,稻妻的国土上,也有一个女娃,从天而降……断人骨脉。 只是那边的那位,他是想写信都不行啊,因为寄到了那边的话,总得有个具体的地址才行,或者至少是某某区域。 然而这么些年过去,在离别之前,苏平也没问对方今后的打算,现在那女娃在稻妻那里,还真成了一个问题。 可能等到以后,他有机会再去一次时,再见面吧? 处理完远道而来的信,苏平手一翻,拿起放在旁边,近在璃月港那边的来的信。 信是万文集舍寄来的,除了通知苏平去不要忘了去领取明年的读者信件外,还有就是一段明显由纪芳书写的话语。 “小学弟啊,学姐知晓你近来繁忙,应该没怎么关注作品的事,不过……就这么和你说吧,要是新书写出来了,收进账里的摩拉,绝对比现在存着的,还要多出三成至少!” “顺带一提,你存在这边,一年多没来取的摩拉,已经有将近八十万了,回头取信时,也一起带走吧!” “最后最后,算学姐拜托你一件事,抽点时间写写新书吧!写得慢写得少也没事,那些催稿的信件,每天开门都堆在门口,清理不完啊!” 苏平看完后,微微怔住,实在哭笑不得,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能碰见这样被编辑催稿的事情,还是因为如此说来有些奇葩的理由。 收缓心神之后,苏平也是算起了明年,其实要写也是当然可以的,毕竟就目前来说,还是很可观的。 只是先前还在担心,断断续续地写,难免会影响到名声人气,故而就没有动笔,不过如今看来,应该问题不大? 其实苏平不知道的是,若是他在上一辈子,多了解一些文学方面,或许就会知道,真正写得好的作者,是不怕拖更断更削减读者的。 越是如此,反而在新一章出现时,更加能够引动爆炸性的“热火”,越是如此,更让读者们心痒难耐,甚至夜不能寐,口食无味。 被苏平的故事以及笔锋吸引的读者们,就是这样的存在,因为他们不仅仅是苏平作品的狂热爱好者。 同时也是另外一名闻名璃月曾经冷门分区的大作家,南掌生的忠实读者。 与苏平同样的,那位南掌生也是年少成名,凭借一己之力,带火已然岌岌可危的两个小说分类。 其笔下人物有血有肉,如陨落的天才重新崛起,如一个靠吃家底的混账如何一步步成长,到安定天下,又如事业有成的青年,被带到异界。 此时的苏平,依然不知道的是,未来的某一刻,在两人再次见面的时候,他将从一本书里的所见所闻,坚定心中的某个猜想。 第116章 家里的水缸死了人 清晨的日头,正渐渐往中午的大正临头攀升,起早的少年,却是匆匆向璃月港去。 去时一人,来时一众。 因为他早上在自家屋后的水缸里,发现了个人,或者准确地说是一具死尸,在这不算太冷的冬季,都已然隐隐有些僵硬。 住所周围死人,就算是的的确确没有动手的无辜者,那也得遭受老大一番麻烦,其中最免不了的,就是询问盘查之事。 苏平清者自清,他没有杀那个人,所以回答的时候没有慌乱,只是又一次见到了死人,心中隐隐也不太好的预感。 “你和死者认识吗?”总务司人员问道,他是一名中年男子,目光敏锐如鹰隼,身后站着几位千岩军,有着让人感到压力的威势。 坐在自己门前,身在凳子之上与那男子平视的苏平,点点头回道:“可以说是认识,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总务司人员接着问道:“那你可有对于死者近来行为异常的发现,或者有其他的事情来往?” “都没有,我和他不熟,上次见到他也是在逐月节了。”苏平坦然地回答。 “有谁能够证明的吗?” “我爸,还有住在隔壁的张叔张婶,小翠姐,还有村西边的张大夫,有些村民也都知道,他们都能作证!” 那名工作人员,突然双目半阖,看苏平的表现与回答,再经过手上资料的多方面的验证,确实是没有错误存在。 但是对方十分流利的回答,让他反而有点上心了,“能不能请你回答一下,为什么明明家的附近出了这样的事,但你……为何应有的恐惧害怕,甚至是一点紧张都没有?” 苏平也不含糊其词,毕竟这种时候可不好有冷酷装范儿的劲头,搞不好真可能进去了。 “因为我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那名中年男子转头望向身后的一名千岩军,见其没有任何表示动作,便再回过头来,解释道:“有关于你的档案,我手上没有。” 苏平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审查毕竟是查案过程中,极为重要的一环,那么一切有可能带上主观臆断,比如一个人的印象这种事,就要掐灭在摇篮中。 像是刚刚这名工作人员,认为苏平只是一介小小少年,在看见死人后,再面对几乎是审问的架势时,毫不迟疑,就是属于个人认为的主观影响。 “好的,感谢你的配合。” 随后,总务司的人员接着问了周边的人,包括苏平的父亲,张叔张婶,然后联系远在璃月港的人员,去问小翠。 接着连同村里的居民,也是基本都走访了一遍,但是得到的回答都和苏平的,听着大差不差的样子。 只不过在听见苏平家后边死了人,他们除了震惊之外,也有些同情和自感苦涩。 同情是因为快海灯节了,结果遇上这晦气事,而苦涩则是因为,今年他们没法去求字了,毕竟刚刚死了人。 在将近一天的忙活之后,那名工作人员又回到苏平家里,手上也多了份资料,是关于死者的尸检报告。 “从尸体本身所呈现有信息来看,死者是自杀……死亡时间是昨夜的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 那名工作人员的身旁,站着一位身前围着褂子,手上戴着手套,脸上罩着块滤布的男子。 那褂子上的口袋,还有一些看着就很锋利的小刀,或是钳子,在死了人的现场周围,这副打扮的人,除了仵作还能是谁? 那名工作人员点点头,道:“从周围痕迹的排查来看,屋后也是第一案发现场,一个老者,突然在别人家的水缸里溺水自杀……” “唉!”仵作轻叹一声,不知是在叹生命的易碎,还是在想这少年一家,咋就摊上了这事呢? 那名工作人员顿了顿,说道:“等会再问问吧?” 仵作回了句让人哭笑不得,又合情合理的话,“你问我?” 这倒也是,不过他不是在问,而他也没有在答,一来一回,构成一副好似相熟的场景,只是那也是事实。 那名工作人员,拿着村民们的“口供”,然后敲响了苏平的大门,门没有关上,所以他敲的是门扉,为了提醒一下屋内坐在书桌前的少年。 苏平闻声转头,目光中的男子,站在门口,暮日沉沉的最近几缕光线,让人勉强看得清他脸上的一丝不苟神色。 “还有些问题,需要询问你一下,麻烦你配合!” 苏平没有讶于“二审”来的这么快速,接着就走了出去,对方问些什么,他都如实回答了。 曾经与那老翁有过的摩擦,如抢夺他姥姥姥爷家屋子,还有上门闹事,除了今年逐月节的那事之外,都如实告知了这位工作人员。 这个过程,他还是不断紧盯苏平的变化,不过最后只是点点头,不知是该道无功而返,或是他过于多疑呢? “原来如此,多谢你的配合,接下来如果顺利的话,一切就都没事了。”那名工作人员的目光柔和了些,看得出在工作以外,应该是很温和的人。 “没事了就好。”苏平望向自家的屋后,但其实是看不见的,只是他在看那个方向而已。 天晓得他今早,在自家水缸里看见个人,还是死得快僵的人时,是个什么心情,什么想法啊? 那名工作人员看了眼这少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淡淡道:“知法懂法很好啊,还好你没有去触碰死者,不然麻烦会多很多。” 他已经十分确定,这个少年绝对不是凶手,所以语气态度就随意了不少,竟是还闲聊了起来。 苏平回道:“在璃月港里待久了,肯定多少会懂一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可能是某些习惯的原因,都不感到尴尬,也不觉得对方是见面不久的陌生人,觉得开不得口。 正在这时,一名千岩军匆匆而来,面色凝重地走到那名工作人员的身旁。 那名工作人员神色顿时一变,下意识地回望向苏平那边,只见后者已经退后几步,全然是“你请忙”的意思。 向懂事少年微微一点头后,那名工作人员让身旁千岩军说出需要禀报的事情,压低的声音,缓缓道来事情的原委。 苏平站在几步之外,对方又压低了声音,照理说是听不见的才对,但他的五感在浩然正气的支持下,却是比常人要敏锐许多。 他本是想着非礼勿听的,毕竟案子看样子是快结了,那名千岩军的匆匆凝重,多半和自己无关,可想是如此,却偏不是如此。 苏平无意间听见一句,“村子边角又出了一起命案,死者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时,便再难有不听的心。 “由于位置在村子边角,我和弟兄几个也才刚刚问到那边,那个女子家里只剩他哥哥一个了,听着他说那女子是昨晚让人给杀了。” 话语仅仅到此,没有继续下去,多半是需要进一步排查,那名工作人员听着,没有说话,只是眉头越发紧锁,神色再度凝重。 他望向苏平,说了声告辞之后,便是随着那位千岩军离开,去了远处,还站着几位千岩军,以及一个南村里的二十多岁男子。 苏平目送两人的离去,倒是也认出了那同村男子的身份,其是几年之前,那“八女推门欲伤人”其中一女的兄长。 倒自从那次以来,确实没怎么见过几面,最多就是走在路上时,远远地只看过几眼。 多待了一会,看着他们在那正常询问后,苏平转身回了家里,和父亲说已经没事了,随即准备明天去璃月港出摊回来时,顺便让人拉口大缸回来。 毕竟自家水缸里死了人,这吉利不吉利的暂且不提,主要细菌之类肉眼不可见的东西,实在心里膈应也容易造成危险。 至于今天的水,只好去隔壁挑了。 今日的运势极其不好,毕竟出门去挑水就遇到死人,可谓是衰到尘埃里的那种地步。 …… 翌日清晨,苏平再次醒来后,出门准备去洗漱,下意识走向屋后,只不过突然间脚下一拐,走向了隔壁的屋后。 在简单的每日常事解决后,苏平踏出门槛,向着璃月港方向走了几步,便又停下了。 因为路边站了一人,面色十分凝重,正是昨日的那名工作人员。 他来此找到苏平,说明是因为昨天又出了一起案子,需要询问一些那女子相关的过往事情,那模样与昨日相比,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苏平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地全部抖落出来,就算那件“八女推门欲伤人”事件,说得很是清楚,无一遗漏。 这么做的原因,一是想快些抽身去璃月港,还是就是对于公事公办的总务司人员,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因为可能看似毫不相干的两件事情,联想到一起之后,说不定就能够顺着其中的蛛丝马迹,找寻到真相。 断案推理,苏平可能不懂得太多,但是协助于人这方面,他倒是熟悉得很,尤其这两年来,简直不能再熟悉了。 第117章 三因引得男儿哭 一番问询之后,那名工作人员点点头,便是自己离开了。 苏平看着他离去,自己也走了,去璃月港,买口新的水缸,以及昨天又歇了一天业,该继续出摊开业,否则顾客们可又要着急。 忙碌中,大日飞向人上天穹中端,再逐渐往自己来时方向的相反处,一步一步地缓缓落下。 在这日复一日的平常乏味里,暮日之时,苏平去买了口新的水缸,并多给来些钱,叫上牛车拉到家里。 之后一切安排好了,把水缸卸在家门口,苏平送走那两个伙计,然后转身,望向今早离开之前又遇到的那名工作人员。 他刚刚之所以没有叫人帮忙挪水缸到屋后,一大原因就是这名工作人员,拿着资料站在自家门前,一脸等人的神色。 没等苏平先开口,这名到现在也提过自个儿名字的工作人员,上前几步,来到他身边,面露凝重,缓缓开口。 “很抱歉,之前所说的案子可结一事,需要推迟些了,因为出了些意外,还请你……继续配合我们的调查。” 苏平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毕竟是总务司的工作,他不想配合都不行。 “谢谢,我叫徐洵。”徐洵自我介绍过后,接着翻开手上的资料纸,缓缓说道:“死者...是新一起案件的死者,是一名女子,她家中只余兄长一位。 就是我早上问过的,那位五年前大闹过的那其中一位,她是被人持刀捅进腹部,伤到了内脏不治而死。” 苏平眨了眨眼睛,心中没有多么震惊,不过脸上还是多少给了些变化,否则过于离奇了些。 “她牵扯到的案子,还不止这一起。”徐洵的话语不停,“今年逐月节后几日,发生在这村子里的又两起案子,都与她相关!” 苏平一怔,这次不必假装,因为确实没有想到。 与两起案子相关的女子,那便是先有陈寄骅强奸未遂,然后又举报纺织分厂地下埋尸的那名女子。 无论如何,苏平是真真没想到,会是这个女子,毕竟世界还挺大的,虽说都是同一个村子的人,但他有时候,就是不会首先去想同村子的人。 徐洵注意到少年的变化,嗓音温和了些,说道:“全部就是这些了,接下来还需要你与我去一趟现场,因为杀死那女子的凶手,据描述和在你家后面自杀的老人,很有可能是同一人!” 苏平瞳孔微缩,方才没有细想,经过这样一提及,倒是感觉有些细思极恐了。 三个案件,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关联,但里面总一些因素,是互通的,比如那名女子,还有村里大户陈百望。 听着确实很扯淡的感觉,但苏平有自己的想法,却是好像能够将它们一桩桩一件件串联到一起一般。 使得陈寄骅入狱的,是这名女子,让前些日子还算经营可以的纺织厂,被迫关门大吉的,也是这名女子。 那么如果老人并非是老人,而是气力足够的年轻人,甚至是中年人,那么在陈百望的威逼利诱下,杀了女子,在自杀苏平屋后,确实不是没有可能。 但老人就是老人,不复几年前那样的威风,会被苏平一拳撂倒,不省人事,如此堪称弱不禁风的,如何杀人后迅速跑过大半个村子? 苏平不解,却也无从下手,然后发觉自己在钻牛角尖了,可能又不一定就是,或许只是有些像? 毕竟连死亡时间都没确认,当然可能是徐洵没有和他说,但这何处又不是一种可能,一个变数呢? 心中连连有了疑问,又连连抛开之后,苏平心里那隐藏极深的结,总算松开少许,只要不去想,就不会被影响。 在苏平的思索之间,他们其实没有停留在原地,而是已经迈步走向村子的一头。 “这是死者的尸检报告,还有她兄长的证词,你可以看看。” 徐洵的话音刚落,苏平不免疑惑,开口问道:“我都看了那么些了,还能看?” “当然,对于协助案子办理的人,我们会提供所有能够提供的帮助。” 苏平点了点头,拿着那字纸,边走边看。 “当时夜里很黑,我只听见一声响,就连忙跑出去查看,结果就看见个人影蹿走,我妹妹就在我隔壁的屋里,被人用刀砍破房门,接着杀死了!” 这话语的简洁与清晰程度,一看就知道是总务司人员经过编排的,否则他们也不能对着一张叽叽哇哇的字纸,来苦思冥想真相啊。 再说那尸检报告,女子的死亡时间,与老者非常接近,甚至可以说是同一时间,只是那上面所写的死亡原因,不是刀杀,而是失血过多,导致死亡。 看完这个,二人也走到了村子边上,那里只有孤零零的一座屋子,开了两个门,分别进入两个房间。 本来平常门前不多人的地,如今却似闹市火热,不过好在千岩军的震慑力,没人敢越过那条并不存在的“线”,而去到里面看热闹。 屋子门前,一个男人在那里掩面痛哭,哭得凄惨,哭得撕心裂肺,也不在乎这是在很多人的眼前了。 徐洵带着苏平来到,然后穿过千岩军的筑起的人墙警戒线,没有遭到阻拦,引起了某些人的议论纷纷,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持着小神童来这干啥的求知心态。 苏平微微抬头,望着身前停下的徐洵,问道:“徐叔,需要我做什么?” 一路上,他们的交谈也不少了,苏平看男子的岁数和自己父亲差不多,就称了一声叔,毕竟总不能只呼名讳。 徐洵安抚道:“让你来,主要是因为最近案子都牵扯到了你,所以想让你看看现场,好好回忆一下,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嫌疑人?” “需要确凿的证据吧?”苏平不假思索地再问道。 徐洵目光一闪,接着面色如常道:“证据当然是需要的,即便有总务司和千岩军的保护在,也不能空口白话地诬陷一个人呐。 或者苏平你能找到证据,那自然但说无妨。” 苏平听懂他话语中的意思,没有再提及这事,转而望向那名大哭的男子,默默不语。 父母已逝,剩下他自己以及妹妹生活的男子,却是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妹妹,这无论对他的心还是能力,都是狠狠的践踏与沉重的打击。 故这原本能挺直腰杆,撑起家中大梁的男子,在那缩着脖子,弯下了脊背,是自怨自艾,也有痛恨自己的无能。 再一想尸检报告上的死亡原因,女子应该没有第一时间死亡,会存活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可以进行抢救,莫非这男子痛苦的原因,这个也占其中之一? 徐洵适时的给出解答,“如果他去过璃月港,或者多一点点对于生命的执着,那时即刻带去抢救的话,死者还会有一线生机。 只是……唉!甚至如果我们因为你的报案而来的话,他都没有去总务司报案的打算,险些就成了被他自己折断的真相大白的机会!” 苏平又是疑惑,他突然觉得,自己生活了十二年的村子,确实好像自己从来没有看懂这个村子一般,蒙着一层迷雾。 “这是为什么?” “他觉得,只是瞥见一个人影,没法立案,所以想要直接把死者葬了,入土为安,是我们解释过后,他才明白的……”徐洵说着,同情地看了眼那男子,也有叹息。 苏平无言,三个看着很荒唐,甚至在他看来本不应该是这样导致的原因,却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这是为什么?苏平心中自问。 徐洵见他沉默,也没有打扰,两人就这么静静站着。 少许时间后,苏平想通了,因为他脚下的是泥地,而不是大石板,因为周围还种着庄稼,而不是观赏的绿化花草,因为屋子最多只有两层木屋,而没有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一切说到了底,都是两个字,“差异”。 经济,学问,常识的差异,就像他们村子里的人,进城之前还要蹭掉鞋底的泥,怕污了城里任人踩踏的石板路面。 苏平叹了口气,再次看向那男子的目光,有了变化,好像看见的不是死了妹妹的哥哥,而是曾经一个孤苦的少年。 那少年寄人篱下,不知道世界有多大,也没有知晓为何东西一定往下掉的本质原因,甚至连人可以坐上飞行的“大鸟,”飞往各地都认为不可思议,以为是神仙。 那个少年,是曾经没有走出大山的苏平,如果是在那时,他遇到与今日男子同样的遭遇,恐怕也会是一样的行事,不变的结果。 心中疑惑少了,但却多了沉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压得至今没怎么弯过的脊梁,都似乎降下了几分。 “其实我们都一样……”苏平心中喃喃自语,“但是我们又不一样……” 一样出身疾苦,不一样是他见过高山大海,历经两世人的生活。 苏平没去想的是,那女子生前会想到去报案,可能是受到那次事件里,他一番怒骂的影响。 第118章 办案(上) 男子哭声不断,周边某些人议论嘈杂,千岩军的面色肃穆,总务司人员谈论激烈,比较安静的苏平和徐洵,站在一处。 想了事情,心情变得沉重的苏平,目光回荡在四周,一切在他如今眼中看来,都需要改变,只是越看越是无力,因为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一点家产却远远不足以支持这个想法的小吃摊老板。 心中的念头下坠,暂时消失不见,剩下的唯有叹息,和注意到几张不算熟悉,但是之前肯定见过的面孔。 那是上一次命案里,另外两位死者的家属,连他们也都来了这里,站在警戒线之内,使得整件事情的阴霾和明悟,各自增多。 日头已经落下,黑夜笼罩大地,冬日晚风刮过,让众多的半人高小孩,和寥寥无几的老人都赶回了家,没有留下看热闹的心情。 余下的青壮,只要是家里还有人在的,都是转身离去,毕竟热闹比家里,还是后者重要。 如此一来,现场倒是空旷不少,不过从几位工作人员的讨论来看,这案子的头绪,只能说是没有。 “到底杀人动机是什么呢?” “屋里的钱和值钱的东西,没有被动过,再说入室抢劫,也没必要犯下命案,这不是加强我们的警戒吗?” “可他要不自杀,又刚好是死在那里,我们有可能接到报案吗?” “这也是,那先判为无故杀人?” 全员通过,接着他们又推测起了,老翁为何要自杀。 “总不可能是,畏罪潜逃的时候,觉得下场……” 话都没有说完,都被另外所有人否定,并且给予一个鄙夷的表情,那人也悻悻没有再说下去。 随后,又有人缓缓说道:“自杀的那位老人,不一定具备知道女子死后,其兄长不会报案的结果。” “嗯,但是南村里的老人,也没有几个了,和自杀者岁数相仿的,根本都没有呀,这怎么办?” 岁数不同,那么认知也将会不同,这是他们不到实在没有办法,不想去询问与死者年龄段不同的人,过于死者生平做过何事的原因,主要是也不一定就知道。 似乎,这就又陷入了一个难题,然后有人选择了从凶器入手。 “那把刀,做工和样式都很平常,就是村里人后厨都有一把的刀,村里的厨房基本都在屋子外面,那会是深夜,他随手去哪拿一把都行……最多能推测一下他来这之前的路线经过。 而那把刀,在老人杀完人后,丢弃在了路边的田野里,后来被我们的人找到,那个位置,和老人自杀的位置,刚刚好在两地的中段,是条便捷的田间小路。 所以,他们的死亡时间,才会这样的接近,但是这好像也没有帮助啊!” 一人点点头,“当务之急,是查清杀人和自杀的原因动机,不然只能是草草结案了。” “是!”其他几人都出声附和,显然不想让这案子,就这么石沉大海。 不远处,苏平缓了缓,还在沉思,只是也没那么沉重了。 徐洵随即问道:“所以,苏平你怎么看那位自杀的老人?” 苏平摊开双手,“之前觉得不是太好的人,现在来看,更是如此!” 话语间带着满满的怨气,好像那老人欠了他百八十万摩拉一般,不过死在别人家的水缸里,还曾经做过那样的事,这好像确实该被恨。 徐洵默然,苏平也不说话了,又是静静的等待。 他们这边的安静,其他工作人员那边的谈论,在许久之后,时间来到小孩需要上床睡觉之际,全部停下。 他们没有走,人数也不减反增,又多来了几个人,是关了纺织厂,还是村里大户的陈百望,以及坐拥一座二层小楼的张大夫,他们身后跟着几个身强体壮的仆从。 徐洵从资料上,见过些这村子里比较出名人物的画像,认出那为首两人的身份,不过没有让千岩军放开警戒。 被阻拦在的陈百望,不知是没有还是不敢,脸上毫无不耐烦的神色,扯开嘴角,笑道:“大人,草民是来送证人,他说自己能证明老人为什么自杀在那!” 张大夫眼神闪烁了下,也是扯开嗓子喊道:“我知道,我知道那人为什么自杀,还有为什么自杀在那个地方,请大人...准许我们过去!” 徐洵摸了摸下巴,看了眼那边的几位同事,让千岩军放开警戒,让那几个人进来。 得偿所愿的陈百望,没有第一时间看苏平,而是与徐洵套着那嘘寒问暖的近乎,可惜对方不为所动,这才悻悻然放弃,转而望向村里的小神童。 “小神童也在啊,呵呵,贵人多忙哟。”陈百望露出来个意味不明的笑,引人深思。 徐洵在这一切看在眼里,然后望向张大夫,道:“说吧。” 张大夫连忙称是,接着说道:“关于那人死在苏平屋后的原因,有可能是逐月节那天,他被...被送到我医馆里医治外伤。” 徐洵目光淡然道:“然后呢?” “送他到我医馆里的人,正是苏平!”张大夫一咬牙,从牙口中蹦出最后三个字,好像是咬牙切齿一般。 “这个我知道,是盗宝团动的手,然后苏平做了好事,把那老人送到医馆,南村里的村民都是这般说辞,你难道想说不是这样?” 徐洵看了眼身旁,面色如常,比之刚才还要平静的少年,眉头微皱,接着道:“诬陷别人,尤其在这特殊时期,可是很严重的!” 陈百望面上不惧,干瘦的大手一挥,坚定道:“绝不会错的,张大夫是村里最有信用,最有威望的存在了,大人您可以去村里各处问问,他们肯定和草民一样,相信张大夫的话!” “这我会判断,无需你来提醒。”徐洵目光一凝。 陈百望连忙称是,然后也不敢再造次,转头可惜张大夫,劝道:“说吧,张大夫,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说给大人听!” 他的话语平常,但在张大夫的耳中却很刺耳,落在苏平耳中,则是好似犬吠,要使劲给他添麻烦。 不过这脏水,苏平也不怕,反正之前都拍板定钉的事了,不大可能被重新搜罗出来,再说这旧账,要和杀人联系起来,也不免太牵强了些。 “说呀,张大夫!”只有张大夫能够看见的陈百望面色微沉,好像狡猾的狐狸,在威胁弱小的家禽一般。 张大夫瞳孔微颤,似是在不为人知的方面,挣扎了一下,然后终于开口。 “那天我给他检查时,发现他的外伤有些古怪……” 陈百望嘴角微微上扬,好像心中所谋快要得逞了,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凭借这样,就足以把苏平扳倒。 要是苏平知道此刻他在偷笑,恐怕也会笑,嘲笑的笑。 张大夫用余光瞥了一下苏平,眼中是少年正直,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电光火石之间,就好像坚定内心所想,不再犹豫。 “一般来说,被盗宝团打劫的人,是没有多少死的了,但也不可能浑身上下,只有拳脚给打的伤,而不见刀剑的伤口!” 苏平心中一动,面上却是十分平静,静静地想着,张大夫的所言,以及为何徐洵没有怀疑自己?还是因为自己没看出来? 徐洵微微点头,解释道:“原来如此,这要说起来,大概是因为那伙被抓获的盗宝团,也是落魄中的落魄了,他们被抓时,也有的饿到只剩皮包骨了,身上别说刀剑弓弩,连块像样的铁片都没有!” “这,这……”陈百望一时语塞,说不出话,他没想到,实在没想到啊。 “的确很匪夷所思,但事实就是如此。”徐洵说完,便看着张大夫,缓缓说道:“你还有别的证词吗?” “有!我认为,老人选择自杀在苏平的屋子后面,有可能是在杀了人后,正迷茫之际,想起了帮助过他的恩人,所以脑袋一热,就做了这样的事!险些恩将仇报!” 张大夫说了一个,听着很古怪奇异,但是细思之下,一个举目无亲的沧桑老人,有一个曾经帮助过他的人,或许那是他心中唯一的净土。 不管是不是这样,但反正在张大夫的解释下,就是这样子。 徐洵摸了摸下巴,目露思索,不知是在想这种可能,还是品味其中的人事来往。 这期间,陈百望面色阴沉,张大夫隐隐松了口气,然后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脸色。 苏平倒是四人里最轻松的一个了,因为心中的疑惑,总算又解开了两个。 一个是老天帮忙的,刚好有一伙盗宝团被抓了,那么不管原本扯的事是不是真的,都会变成真的。 另一个是,这三个案件,果然是与陈百望有关,否则对方何必特意跑过来,像指认他一样,弄这一出呢? 不过疑惑解开了,却生出些疑惑,那老人苏平明明只打了一拳,为何张大夫说是浑身被拳脚相加? 是假的,还是事实如此? 第119章 办案(下) 陈百望还想挣扎一下,目光凌厉地紧盯张大夫,后者浑然不惧一般,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眼看他没有改口的意思,陈百望两个鼻孔里直喷气,宽大衣衫下的胸膛微微起伏,都让人怕他心脏直接爆开。 又看了看苏平,陈百望重重甩袖而去,那几个身强体壮的青年自然跟着,一行人匆匆而来,愤然离去。 张大夫松了口气,站直的身体微弯下几分,淡淡说道:“大人,我没有其他证词了,可不可以走了?” “去吧,多谢你提供的帮助。”徐洵放下手上记录的笔,放在自己的袖子里,而那些话,他也已经大致整理完毕。 “多谢大人!”张大夫目光落在苏平那边,与其四目相对后,他眉眼低垂下去,转身就快步离去,好像不愿再多停留一分。 苏平好似看明白他眼神的意味,那有愧疚的目光,他认为是对方答应陈百望的某些事情,比如刚刚的加害一事。 不过对方不知为何,幡然醒悟了,才没有助纣为虐,这是为何,苏平不知道,只能当是对方良心发现吧? 明月挂在夜幕边,无数星辰隐去光芒,使得月华承包这天际,众人眼中,只剩下那轮明月。 徐洵沉吟少许,说道:“苏平,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如果明天还有需要你帮忙的事,我会再去找你。” “好的。”苏平回道。 “麻烦了。” “不妨事。” 苏平走了,徐洵还留在原地,随着一同彻底消除的,还有对于少年的最后一丁点怀疑。 “老徐,还杵着干什么呢?过来一起复盘啊!”有人邀请道,其他几人也是齐齐望向中年男子。 徐洵挥了挥手,道:“来了。” …… 翌日,苏平没有再遇到总务司,或是千岩军站在家门口,自家屋后的那口旧水缸,已经被抬远了些,而新的水缸,静静地矗在那,缸里是满满的清水。 昨夜苏平回来时,这边就已经是这样了,他知道,多半是张叔叫上几个青年帮忙搬的,或者张叔一个人搬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还是照常的洗漱,苏平到后厨那边,刚点上火,还没来得及放在灶里头烧上,就来了人。 苏平把火拍灭,就挂着的布条抹了把手,满脸笑意,道:“张婶,今儿怎么起得比平时还早啊?” “还说我呢,你小子也晚不到哪去。”张婶手上端着锅粥,咧嘴笑道:“你张叔昨儿啊,上璃月港里买了点不错的干果,正好今早我拿来煲了八宝粥。 也省得你再烧火煮了,快扇灭了,一块尝尝来!” “嚯,张婶的手艺,那肯定一等一里的一等一!”先是一句名副其实的话,然后苏平摊开手,说道:“看您端着锅来的,早灭了。” “真机灵,眼神够好!”张婶不知是夸奖,还是调侃后,迈步走去桌子那边。 苏平端了碗筷,也跑到桌子旁边,给这位刚烈妇女盛了碗粥,然后给自己也盛了一碗,这才坐下来。 没多久,张婶就目露担忧地问他,这几天咋都早出晚归的,还总和璃月港里的官绅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苏平笑打一句不每天都这样么,然后正色解释起来,总之没什么瞒着的就是了。 “这样啊,那你不会有事吧?” “当然没事了,又不是我做的。” “还开玩笑呢,知不知道婶这两天差点给吓出病来!” “让您担心了,抱歉。” “这又不怨你,道啥子歉?” “是是。” “苏平啊。”张婶语重心长,好像有什么终身大事,想要托付给眼前少年一般。 苏平也是正着面色,洗耳恭听。 “大老爷们硬气点,别老答是啊是的,听着不好,晓得不?” “知道了。” “吃吧,别凉了。” “凉了也香。” “小子嘴真甜……” …… 往后几天,总务司人员和千岩军,分批撤出了南村,这座小小的村子,也终于恢复了宁静。 可是村子恢复了宁静,不见得所有人就都安然无事了,比如苏平,他本以为自己接下来应该不会太快又遇上官的,可世间事无常,人算不如天算。 他今早出门,竟然就遇见了三个官,有前不久认识的徐洵,有上次一个黑脸一个红脸的李乘李锦二人。 “三位,这阵仗是?”苏平眉头一挑,心中突然预感不是太好。 因为一般来说,派一个来问,甚至两个应该就是极限,可是这次竟然来了三个,怕不是谁全家被屠了? “事态紧急,来不及解释了,快和我们走,去璃月港!”李锦快步踏出,眨眼间到了少年跟前,声音急促。 苏平来不及反应,只能点头,然后跟着一起……走着。 不错,是走而不是跑,也没有马车或是黄包车可以坐,就是走,还是慢悠悠的,像是逛街一般的走。 至于刚才问出这话的李锦,双手扶着后脑勺,嘴里不时哼着小曲,说他不是个纨绔,不认识的人哪里会信? “不是说事态紧急吗,这是……”苏平望向身旁两人,刚刚睡醒,只洗了脸,没吃饭的他,明显还有点不想动脑。 惜字如金的李乘自然不会回答,只是“刺”向某人的目光,幽怨得像是能直接把人淹死。 性格温和,对待公事一向公办的徐洵,缓缓说道:“有一起五年前的案子,被翻案重审了,需要你这位当事人,去做个见证。” 苏平双目大睁,“那起刺杀案?” “没错,真正的主谋其实不是刘玉琮,而另有其人,并且当时断定此案拍板的那一位,如今也脱了官身,正受审呢!”李锦哈哈笑道。 苏平再一惊,觉得事情没自己原本想得那么简单,竟然都还让一人丢了官,但究竟是断案不力丢的,还是其他原因? 就在少年思索之际,啪地一声,以及几声咿呀哀嚎,直接将他的思绪,拉回到正在行走的泥土上。 只见李锦捂着脑袋,一脸的泫然欲泣,口中喘息连连,好像经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而李乘则是用左边袖子擦了擦右手,言辞简短但是有理道:“别吵!” “怎么了嘛,你不也看不惯那家伙?成天扯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皮囊,在总务司里谁都看不上眼似的,当他是七星啊!”李锦嘴上骂骂咧咧,手上动作也没停,轻轻安抚自己脑袋的“伤处”。 李乘眉头一皱,只嗯了声,接着转身不去看这位,在他看来好像脑子有问题的搭档。 李锦趁着这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白了一眼搭档,满脸鄙夷之色,然后连忙恢复正常神色,端正走姿。 全程看着的苏平和徐洵微笑,各自摇头,也有欢乐和小小无奈,中年与少年,却是相像,形不似而神似。 小插曲没有停过,但队伍的前进速度,也没有落下,虽然本就不快就是了。 苏平瞧着这比自己出摊还要慢的步伐,略有疑惑,但是随即释然,反正工作人员都不担心,他跟着照做就是。 要说单单一个李锦是一回事,但是加上李乘徐洵两个,那绝对就没问题了,至少苏平眼里的他们,就是这样。 一个活泼,一个沉默,一个话不多也不少,恰恰说在点上,而自己没有什么好提的,那就那样而已,一行四人,各有特点,各有各的好。 到了璃月港之后,他们没有第一时间赶到玉京台,而是去了小吃街那边,因为某个人说,不急不急,等吃了再说。 苏平也哭笑不得,这他到底是出摊,还是不出摊呢? 在没开张的摊子前,李锦望向身旁少年,嘻嘻笑道:“老板老板,来四盒桃花糕吧!” “摊子都没开,你看我做什么?”苏平被看了有一会,无奈道:“我身上真没带着东西,做不了!” 李锦还是目不转睛,一副“吃不到就不走的神色”,很是坚定。 苏平一拍额头,“先去总务司行不行啊?等事情忙完了,回来了我请行吧!” “你说的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快去开工吧。”李锦拍了拍手,然后和其他两人,走到摊子后边供顾客坐下的桌椅。 “不是,你们三个别走啊!” “放心,中午才开始呢,我们吃点东西,你也正好出摊嘛,好事两不误,对吧?”李锦欢笑着回头看他。 苏平神色古怪,然后好像终于压下心里的不忿,幽幽道:“那些桌椅是隔壁摊子的,你们要去那边不成?”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苏平一言既出三人停步。 他们转头看向苏平,接着目光都聚集在了带头的李锦身上,看得后者一阵不好意思,连忙掩面。 “不是,你这么的一摊子,咋连套桌椅都不买的?” “用不着啊。” 苏平开的是点心摊子,又不是需要锅碗瓢盆装着的面汤饭食,哪需要摆这些东西,于是摊子后面的那片,他就让给了隔壁摊子的老板。 不过最后,李锦还是如愿以偿地坐上了椅子,一手拿着早想尝尝的桃花糕,吃得津津有味。 李乘自然还是面无表情,对谁都这样。 徐洵在工作之余,是个“和事佬”“老好人”模样的叔叔,和苏平说的话,也是后者听来最入耳,最有用的。 毕竟谁让另外两个,一个不咋说话,一个废话太多呢? 第120章 开庭定罪(上) 苏平站在自己的摊子后边,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位与他差不多岁数的小少女,说不上来好不好看,因为人人都容易忽略她的相貌,不过是个很不错的人。 “苏二姐,这三个位置,用收几个摩拉?”苏平转头看着,那三个坐在椅上的总务司人员。 被他称呼为“苏二姐”的少女,掩嘴咯咯笑道:“就坐一会儿,还收什么摩拉呀。” 苏平挪瑜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我和你又不是亲的,也不是兄弟,所以不用!”少女一手托腮,乌黑浓密的短发秀丽,清秀的脸庞,青春洋溢。 这听着无赖,却又是事实的话语,时常让人无言以对,无论是与少女相熟的人,还是其那位老爹。 苏平却不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但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自己这边有三个人占对方的桌椅,那能咋办?就顺着呗。 “二姐说的对。”苏平点头如啄米道。 少女好像听见了什么惊天动地,全天下最不得了的事情一般,双目迸发精芒,哈哈笑道:“我听见什么了?小苏平你说我说的对?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这样的小家伙呀!” “我……”苏平愣了愣,淡淡说道:“苏二姐,我先去把摊子收了,不然一会还得忙活。” 少女诶了一声,然后发觉不对,喊道:“这么早?” 苏平嗯了一声,没有回头,一边收拾摊子上的东西,免得有顾客白跑,一边回了她的问题。 “只是过来一趟而已,今天还闲不了,不能出摊。” “什么跟什么啊,明明收摊才能是闲着的,你说反了吧。” 苏平呵呵笑了笑,没有回答。 等到摊子收好,挂上歇业的牌子,苏平重新回了后边,迎面而来的是少女疑惑地看着他。 “小苏平,你变了!”少女一句话,就让现场的气氛变得很古怪,接着还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开口,“你之前不是这样的啊!” 此话一出,不仅苏平有点站不住了,早前坐在不远,安安静静吃着糕点的李锦徐洵,甚至李乘都回过头,看着他们这边。 就着手里的桃花糕,听着刚刚蹦出来的“惊天事”,有两人嘴角扬起笑容,一人双目起波澜。 至于苏平本人,他似是习惯了一般,摊手道:“我又咋了?” “你之前出摊很积极的,起早贪黑的,比我爸还要勤快,结果你现在三天两头就休息,不会钱赚够了,就懒了吧?” 苏平微微一笑,听出少女语气中的担忧,缓缓解释道:“这真不是,主要今年的事确实多了些,所以也没法子不是。” 他觉得赚够了钱是不可能的,就算提瓦特所有钱财齐聚他的手中,他也只会想,哪里还有更多,要怎样变得更多。 因为他在发达后,那一个又一个的为天下的梦想,让他觉得就算天底下所有钱在手里,也是怕少了,怕不够再这样做了。 得到回答的少女,微微点头,然后说道:“读书人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小苏平你要坚持住,以后肯定能交好运的!” 时隔近五年,再一次听见这从朗朗书声中读过的句子,苏平长笑不止,欣然道:“一定,一定。” 少年在笑,少女也在笑,没有重大的原因,也不是小说中那种一见钟情的故事,只是每天出摊时,他们闲下来,就会像这样聊聊。 无关乎其他,只是纯洁的少女,在与她认为很不错的少年,谈谈自己的心得,以自己方式,在帮助一位比实际老成许多的少年罢了。 临了要走的时候,苏平又问道:“真不用给钱?” “说了几遍了都,不用就是不用嘛!”少女双手环抱在那一马平川上,撇嘴道。 “那之后叔来找我,咋办?”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反正也是我说了算,再不然,我爸又不是那样的人,你担心什么?” “说着玩的嘛,别在意。” “行吧,早点忙完,早点回来出摊,别一天到晚没个正形的,年轻人脚要沾着地才好,飘来荡去的像个什么样子嘛!” 苏平眨了眨眼睛,转身就走,另外三人自然是相随。 出了摊位老远,李锦觉着时机差不多了,望着被方才少女训得个儿子似的苏平,压低声音问道:“你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刚才不还嘴了?” 苏平低着头,吸呼吸之后,晃了晃脑袋,沉声说了句三人都听不明白的话:“没必要。” 摊子上,少女目送四人离去,正掂量着自己听来的这段说书故事里面,一个人的娘,教育那年轻气盛孩子的话,不知道他听没听见进去。 要是没有的话,她下次该怎么办呢? 正是思索无果之际,摊子后边有个顾客,喊了一嗓子加菜,顺带着喊出了少女的名字,“二娘,再来两盘中原杂碎!” 少女姓苏,名二娘。 苏二娘回头,咧嘴笑,喊了句自家摊子上,上菜久来不变的话,“好嘞,客官,马上来嘞!” 玉京台外,守备的千岩军,持枪来回巡查,这作为总务司各官员,以及璃月七星的办公场所,更是璃月政治中心,绝出不得任何差错。 在上玉京台的那长长阶梯时,李锦这位闲不住的主,不免又说道:“白炫了一顿糕点,真是快活啊!苏老板你放心,待会一定把事办得漂漂亮亮的,保准让你满意!” 苏平眼帘半垂,语出惊人道:“你这是公然实行贪污啊!” “诶,此言差矣,这你自己说要请客的,怎么能说是我贪污呢?”李锦晃着脑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我说的是等回来之后,没说来之前请!” “那怎么办?我这还有一盒,要不给你好了?算是抵了我之前吃的那一盒,你说成不?” 苏平也真是无奈了,这拿着他给的东西,还回来说要抵过,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厚颜无耻之徒? 不过经过这么一闹,他的心情倒是给放松了许多许多,先前还会在想待会究竟是怎样的结果。 现在倒是觉得,怎么样好像也无所谓了,反正真正的罪魁祸首,得受到应有的惩罚就是了。 三人拿了令牌,过了千岩军的封锁防线,然后直奔总务司里,去到审判场所,查询好具体位置,便是再度迈开腿走去。 在四人到了那里时,人已经到了七七八八,最高的正中位置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一手持法典,一手拿定锤。 退来下一位,是苏平熟悉的天枢星,这样审判总务司官员的场面,有一位七星坐镇也不算稀奇。 剩下的,就是些苏平不认识的面孔,大小官员,或是旁听的实习副手,都站在边上,法庭的中心,属于法官和罪犯。 因为这一场不是官司,是只针对罪犯罪行的公布,还有事后处理结果的审判。 坐在正中位置的老者,面色肃穆,嗓音洪亮道:“开庭!传前总务司官员云飞,入庭来!” 话语掷地有声,使听者浑身一颤,让人头皮发麻。 在这话音落地的瞬间,大门敞开,四名身披黄衣甲胄的千岩军,押着被扣了枷锁的云飞上庭。 他头发凌乱,双眼中布满血丝,面目狰狞恐怖,好像一条恶犬,要将在场所有人都咬死,痛饮其血生啖其肉一般。 居正中位置的老者,开口说此人犯下的恶行,一字一句,听得在场者,俱是心惊。 “云飞,你本为总务司断案之官,本当以为人民请命,使大小冤案皆水落石出为毕生准则,可你目无法纪,竟敢贪赃枉法,收受贿赂! 你为官八年以来,林林总总共计贪污二十忆摩拉,其中有赈灾救命的粮饷,有扶助孤家老人的款项,更更有千岩军年来所需的兵刃护理费用! 此外,收取贿赂多达五忆,释放了不知知道案件的真正凶手,致使无辜者蒙冤,本该受罚者却逍遥法外! 你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本官依璃月律法,判你在明年二月当头时,执死刑归西,你可认罚?!” “哈哈哈……” 放肆的大笑,在庄严的法庭中响起,正是云飞口中传出的,他歪着脑袋,直视老人,不屑道:“反正认不认都是个死,随便你们怎么说了,老子这辈子有这么多钱,活得够本了! 不就把我挑出来,杀给其他的看吗?你们抓得到我一个,抓不到其他和我一样的!我们是杀不死,灭不完的!哈哈哈哈哈……” “祸乱法庭,罪加一等!受鞭刑二十,带下去!”老人一声令下后,手上定垂也是砸在桌上。 砰的一声,一锤定音,匡正官纪。 云飞被带下去之后,又轮到另一位入庭,那人是个中年男人,姓王,名不吝。 这男人没有被施以枷锁,身边看守的千岩军,也仅有两位,但在走进法庭的瞬间,却是双腿险些站不稳,直打哆嗦。 这个王不吝,就是多几年前,那个让人借了名号,进入私塾找茬去的王员外。 第121章 开庭定罪(下) “银原亭官员王不吝!”老者一声重喝,差点就让言中之人,当场跪下,磕头喊认罪认罚。 不过即便没有那么出丑,这位中年男人也是泪流满面,伸手擦拭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争气的双腿直打哆嗦,真差一点就站不住了。 没等他有所缓和,老者又道:“你为官不仁,不为百姓着想,更是以一己私欲,去雇佣杀手妄图杀害一位璃月居民,其中更牵扯了不止一人!” “除此外,你私藏剧毒,竟还敢与他人交易,又因此直接害了三命,间接导致两名无辜人员死亡,不仁无心,你不配为官,更耻为人!” “依璃月律法,本官判你于两年之后,执行死刑,你可认罚!” “认,我都认!”王不吝扑通一下,瘫倒在地上,大哭着嘶喊道:“我全都认了,都是我的错啊!” 到此,两个目无法纪的官员,都被审判,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只是似乎还没有结束。 只见正位之上,老者再次开口,只是声音中的震慑力,要小了些许,“另,因从前误判入狱赔偿者,今日后即刻出狱,取得该有的补偿!” “就此,退庭!” 未来在记载中,这场轰动一时的打击贪污审判,到此落幕宣告结束。 随着人流退走的少年郎,见证了事情的起始,也看着它在眼前结束,一始一终,善始善终,得以好过。 四人还是走在一起,走到玉京台的边缘,那处有石栏横着,看着俯瞰璃月港的位置。 还是李锦率先开口,不复方才的严肃神色,笑嘻嘻道:“刚才可把我吓一跳呢,那威严,那气势,估计我这一辈子都学不来!” “的确。”难得开口的李乘,在说话后却是让某人觉得还不如不说。 徐洵沉吟过后,也是感慨道:“希望日后的璃月,再无贪赃枉法之事,也没有民不聊生之痛!” 李锦敛了笑意,“可能吗?” “不可能……但希望是可能,也希望不是可能。”徐洵目光炯炯,如果真的可以,他不介意当这个第一人,去冲锋陷阵。 这听着像有毛病 实则大有深意的话,其余三人当然都能听得懂,李乘都称赞了一句,“有志向。” 苏平严肃道:“那就看三位的了。” 徐洵微微摇头,他已近中年非是曾经的风华正茂,说实话让他来,他也办不到。 李锦喃喃道:“我不成的啊,我不会啊……” 李乘低着头,和往常一样,没有开口。 苏平挠了挠脑袋,目光转向璃月港那边,看高楼四起,见行人不息,潮起潮落,云卷云舒,好像这座商港没怎么变过。 他看着看着,不自觉地入了神,再回头时,身边空无一人,只有石栏上,放了一盒桃花糕,静静地躺着。 伸手去拿过来,打开之后,尝了小一块,让人心满意足,那滋味是真好。 “苏平,原来你在这里。” 一道柔和的女子嗓音,从苏平的身后传来,来人一头蓝发,头顶两个弯角,相貌如夺月,身段见婀娜。 苏平听见这声音,回头时下意识抬头视线,发现那里空无一物,才连忙低下脑袋,望着不常见面,但是对他帮助不小的女子。 “甘雨姐姐,今天不忙了吗?” “刚刚忙完了明天的工作,就来看看你,一切顺利吧?”甘雨关切地问道。 苏平不假思索道:“顺利,都很顺利,上次还有这次,多谢甘雨姐姐的帮忙啦!” “你都知道了呀。”甘雨目光一闪,“我本来都交代他们不要说出去的。” “甘雨姐姐也别怪他们,是我自己猜出来的,毕竟无缘无故的,两个总务司人员对我嘘寒问暖的,除了您就是天枢星大人派来的了!”苏平眯着眼笑,像极了一位男子。 就在此时,又一道笑声,“这一声大人出来,你和我可隔了老远呐,小苏平!” 苏平汗颜,挑眉道:“天叔,您老怎么也来了?” “哎哟,怎么,不欢迎我来,咋甘雨姐姐来你就笑脸相迎,恨不得目不转睛盯着啊!”天枢星笑骂道。 “哪敢呐,您老快来,我这留了桃花糕。”苏平说着先递给甘雨一块,并且嘱明是无油低热量的点心。 毕竟这位大前辈,碍于年轻时候的一些原因,在每次吃饭时,都不敢吃得太多,别说是肉了,就连用动物油做的菜都不敢吃,几乎是三餐吃斋的地步。 天枢星也接过一块糕点,尝了口,啧啧咂嘴道:“味道还是没变啊,香甜软糯,不噎嗓子,好吃。” “味道很好,有清心的芬芳。”甘雨也是以她自己的方式夸赞,因为她从前最喜欢吃和最常吃的,就是一种植物,名为清心。 天枢星哈哈笑道:“小苏平手艺可以呀,连甘雨姐...甘雨小姐都如此说你了,不得了不得了!” 苏平解释道:“那可能是因为桃花属凉性,所以和同样凉性的清心,比较相似吧。” 甘雨收回凝视天枢星的目光,以为少年误会了她的意思,解释道:“不是的,并不是与清心相似的意思,是很好吃!” “哦哦。”苏平愣了一下,诺诺地点头,也没想明白对方为何要解释这一番。 …… 七星的工作,当然没有结束,还要继续忙,所以天枢星率先离去了,留下苏平和甘两人。 后者又聊了一阵,又感慨璃月港的变化之后,就准备走了。 在临走之际,苏平多说了一句,“甘雨姐姐,以后再想吃糕点,派人和我说一声就可以了,不用每回都亲自跑一趟的。” “我知道的,不过我最近发觉在工作完成得出色的情况下,出来走走也是不错的事情。”甘雨回眸一笑,天下百花尽失色。 苏平也是笑了,对方那无底洞工作狂的态度有所改变,虽然不多,但终归是好事,改变这事,需要且慢慢来,急不得,催不得。 又独自看了一会繁华景色,苏平伸了伸懒腰,都准备要走了,却又有人前来,他们三人成行,手持折扇,仪态端正,若翩翩公子,就是翩翩公子。 苏平没有言语,面露笑意与他们走在一道上,从怀里拿出那把折扇,与三人一起,这四人姿态相同。 曾皙走在最小的他身旁,欢笑揶揄道:“你这怀里,怕不是装了一座山河天下,怎么要什么有什么?” “谁让我穿不惯广袖衣裳,那有东西只好放在怀里了。”苏平拍了拍胸膛,“山河天下或许没有,不过文采奕奕还是有一些的。” “看得出来。”曾皙点头。 一人言罢,一人再起,四人就这样你来我往,说得不亦乐乎,把最近遇见的糟心事,或是开心事,都一并说了出来。 事有八九不容易,余下的一二才会让人珍惜,才会显得难能可贵,令人向往。 他们一路从玉京台,到了酒楼,再到有说书人的茶馆,再接着站在瀚海之滨上,极目远眺,看那云彩悠扬,好不自在。 他们走了一路,于是话便说了一路,最后到了私塾门前,打算不进去的苏平,硬是被三位学兄,生拉硬拽地拖了进去,拖到甲三寝室,属于他们的寝室里头。 坐在这熟悉的位置上,苏平显得有点忐忑不安,“我没交钱呢,能进来吗?” “谁说毕业的学生回来,还要交钱的了?”颜子渊目露欣喜,笑问道:“你们听说过吗?反正我是没有。” “闻所未闻,不知何故呀。”冉子有轻轻摇头,一脸的好奇模样,还有又重新变得咬文嚼字了。 曾皙安抚道:“回来了就安心待着,陪我们坐一会而已,不会有事的,再说就是真直接回来也没事,夫子又不介意!” “我介意呀。”苏平觉着,总不能让儒家圣人,因为自己而亏损了摩拉,这样他实在是过意不去。 但是其实他也清楚,这私塾只要开一天,孔圣人就没有不亏钱的时候,就算是把每年八万的消费翻一倍,哪怕如今学生比几年前要多了众多,那也是如此。 颜子渊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别想这些了,还是说点别的吧。” “比如这次三位学兄,又帮了我许多?”苏平一手托腮,笑着问道。 “其实,也不全是我们在帮忙,夫子才是占了大头的那位,以及本来七星就要清洗腐朽官员的打算,我们不过顺水推舟罢了。”冉子有的话语轻飘飘,说得也轻飘飘。 可苏平知道,事情一定不会是这样简单,他们不说,他也不会去问了,只是这恩,他永远记着,一定会报。 “学兄大恩,子安如今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苏平猛然起身,双手作揖及地,深深一拜。 三位学兄一笑,同样起身,同样双手作揖,同样的大礼及地,向着小学弟回礼。 他们的这个字一拜,拜的是正直往来,是经久不散的情义,是这辈子不会不来往的契约,是各自的学兄,与各自的学弟。 “等你们再去游学的那天,我送你们。” “好……” 第122章 这一天,贫穷富贵皆欢庆 一切总算是尘埃落定,所有祸事源头的存在,被根除了个干净,算是恶有恶报。 含冤入狱的刘玉琮,在出来之后,望着神色憔悴的妻子,还有站在地上俨然几岁大,但眼神中对自己只有陌生的孩子,他哭了。 这个不算多么硬气,但是一张嘴能扯出几个道理,学问不算过于浅薄的读书人,泪洒当场。 即便多年以来想起来时,也会带着几分调侃意味,与后辈子孙,说这一桩事。 海灯节到了,这个对苏平而言,可称是“多事之秋”的年,也终于是要过去了。 这一天,璃月家家户户,无论贫穷富贵都在门前贴春联,这一天,普天同庆共欢喜,望辞旧迎新,霄灯天际心如愿。 苏平还是照常起了床,然后扶着同样醒来的父亲,到屋后去洗了把脸,定睛一看,父子俩已经是相差不多的快一般高了。 隔壁的后厨已经燃起了火,在远处看有炊烟缕缕耸入云霄,隐隐约约也能闻见些香味,使人神往。 苏平扶着父亲在桌子旁边坐下,自己则是去忙活了,当然就是在后厨里,大显身手一番,毕竟是摆小吃摊的,咋能一点动静没有? 没过多久时间,只在日头上升到正午的时分,苏平就端着五份新鲜出炉的点心,放在了桌上。 其他四份做过精巧,但不是父子俩在意的,独独是那摆在中心处,无论材料,做法,卖相都是最为普通的,连个正经名字没有的“糖拌面粉糕”,最让他们在意,甚至痴迷。 苏越的手径直拿起一块放在中间盘子的糕点,整块放进嘴里,也不用牙嚼,就这么含在嘴里。 糖是甜的,加上思念便成了苦涩酸,再看眼前人,又好像一切恢复正常,甜的……就是甜的。 “够甜。”苏越等糕点化开之后,嗓音沙哑地说道。 苏平同样嗓音沙哑,回道:“够甜就好。” 然后父子俩看着对方,四目相对,打着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答案的哑谜,“一样。” 比起苏平这边的圆中有缺,隔壁的家庭就美满许多,爹娘都在,孩子懂事,无病无灾,平静如水。 “饺子来咯!”张婶端着个大蒸笼,放在桌上,一把掀开盖子,那是满满的蒸汽与香味扑鼻。 张叔撮着一双大手,“每年海灯节早上,就馋着孩她娘这一口了。” 张婶白了他一眼,嗔怪道:“老夫老妻的了,早干嘛去了!” “没法子呀,谁让小平现在刚快十三呢,要是早个几年,我这句话也能早嘛。”张叔不知从谁那学的,反正很油嘴滑舌。 不过这份话,张婶嘴上不留情,面上不待见,其实心里喜欢得紧,只是抹不开那脸去说而已。 因为其实老夫老妻的了,在二十多的孩子面前弄一出,不是说不好,只是为人父母的,多少觉得欠缺妥当。 小翠倒是没有什么被“秀”的心情,端着大碗吃饺子,看着爸妈在这闹,听着他们互相数落的话,只觉得这样好快乐。 “孩她爹,先把这两碗给苏小子他们送去,你的那份回来再吃。”张婶把两个堆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一丝缝隙的饺子碗,递给张叔。 张叔自是不会拒绝,道一声好嘞后,端着就去给隔壁父子俩加餐,不是一家人,更胜似一家人。 在自己困难时,想着把对方推开,能离多远离多远,绝不让自己靠过去,拖累对方的脚步。 在自己发达时,想着把对方拉来,能有多近就多近,绝不让对方逃出去,带着对方踏云霄。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自身如何,无论对方如何,都在想着对方如何如何,若这算不得家人,谁算? “苏小子,小平啊,你们婶包了饺子,我给你们送两碗过来。”张叔在自家门口喊了一声,然后迈步走过去。 苏越回了声,“哎!” 苏平起身,也回了声,“这就来!” 两碗香喷喷的饺子,就从隔壁的桌上,放在了苏平家的桌上。 苏平还是站着,在张叔双手离开饺子碗的那一刹那,方才就伸在自己怀里的手,迅猛抽出,一把探去。 在张叔发觉不对时,却是为时已了,那三个大红的小纸袋子,已经在他的手上,而对方的手,早抽回去藏在衣袖里了。 张叔一挑眉头,望向苏平,无声地在问,这是在干啥子? 苏平悠然笑道:“张叔,海灯节快乐。” “节日快乐就快乐,给红包做啥?”张叔往前一个大踏步,就站在了苏平的跟前,然后直接把红包塞在他的脖子处的衣襟上,“从来都是大的给小的红包,哪有小孩给大人红包的道理。” “那我又不止是您晚辈,我还是您老板呀。”苏平拿下自己衣襟上塞着的红包,分手就轻轻拍在张叔的胳膊上,“这是年底分红,您得收啊!” “那咋有三个?” “员工家属包括在内,大家拿了红包,开开心心快海灯节呗!” “哪有你这么大气的老板?” “哪有您这样连红包不要的员工?” “叔是你员工吗?都没去干过活的。” “要不然您就是股东,那我红包得再包厚一点,不然那拿不出手啊。” 苏越安安静静地坐着,听着他们一来一回的说个不停,倒是也妙趣横生,不过有趣归有趣,还是得劝一劝。 “张叔啊,孩子出息了,不差钱的,您就收了吧,省得孩子晚上老睡不着,说怕钱给少了!” 张叔呵呵笑道:“这招啊,去年小平早用过啊,我可不会再上当喽!” 苏越只得望向自己儿子,用目光询问怎么办? 苏平给了父亲一个安心的神色,然后拿起红包,撒丫子就跑,本来两家隔得也不远,这么一跑,更是眨眼就到。 “张婶,小翠姐,这是今年的分红,张叔说想在家里坐会,我就先帮他送来了。”苏平一抖手,三个鼓鼓的红包,就落在了桌面上。 大红亮色在暗沉沉的桌面上,十分显眼,尤其是鼓鼓的,差点就装不下的模样,更让人有点哭笑不得。 “我可没收啊!你拿回去!” 没等苏平喘口气,他身后就传来一声叫喊,这让苏平只好脚下生风一般,拔腿就跑,从屋后绕了个大弯子回家。 眼看张叔是不肯罢休,苏平只好请张婶出马,扬言自己还没吃饭,让她帮着看一下张叔。 这听着古怪的话语,让张婶大笑的同时,也是答应了下来,然后就有了少年在吃着饺子,而中年汉子站着端碗,也吃饺子的一幕。 喜气洋洋,牛气冲天,海灯节这一天,怎么样都显得喜庆,显得欢乐,显得让人开心。 吃过这一年里,事情最多,笑脸最多,欢乐最多的早饭,苏平提了一小桶浆糊,拿了一对春联,就出门去了。 张婶问他干啥去? 苏平直答了三个字,“贴春联。” 在村子如今已然鲜有人住的屋子里,有一间每个月当初头,都会有人拿着扫帚来清扫一遍,然后离开。 这间屋子原本的主人已不在人世,与其唯一还有牵连的,就是现在外表也才十三岁的少年苏平。 “小翠姐,我自己来就行了,您怎么非得跟着啊。”苏平看着身旁,自己出门后连忙跟来,帮着提浆糊桶的女子。 小翠说了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理由,“你还小,出门我不放心,当然得多看着了。” 苏平还小? 确实是小,只有十三岁,但是他已经撑起了一个家,虽说灵魂比外表苍老许多,完完整整算起来,应该是四十三了,正处不惑。 到了那间没人住的屋子,苏平先是敲门,里面当然没有回应,然后他拿出钥匙,把两边门都敞开。 他拿着春联,小翠给刷上浆糊,然后两个人配合着,给贴得方方正正的,反复三次,大功告成。 按理说,从璃月古时候的有些习俗里讲,好像有重要亲人去世之类的,海灯节应该贴白底春联。 不过那也是古时候了,璃月港都没白底春联可卖,何况他们这么一座小村子,要春联就是拿些长条红纸,找个读过书会识字的人写就是。 今年也因为某些原因,村里没一个来找苏平要字的,他倒是乐得清闲,写完三幅春联之后,便是不再动笔。 海灯节嘛,孩子都喜欢在外面玩,苏平从不把自己当做孩子,他也不是一个孩子了,但是有人把他当孩子,所以他在今天,要做个孩子。 苏平关了门,回头嬉笑道:“小翠姐,一会上哪去啊?” “想去哪去哪!”小翠双手环胸,勾勒出不错的曲线,只是没人去欣赏,包括他对面的那小小少年。 “真假?” “我做主。” “那行。” “想好去哪了?” “还能去哪,要么璃月港,要么野外山。” “那你还问。” “总得问问看意见,集思广益,善莫大焉!” “就你理多!” 是理,而非歪理,因为在女子眼中,这少年是她见过的,最有担当的读书人,为家为友,皆是不负。 第123章 《若能重来》 海灯节就在一片欢笑声中,落下帷幕。 正月初一那一天,苏平在家里拿了扫帚,提了水桶,准备去执行每个月都会去的,清扫一遍。 据说这一天同样有什么规矩,只是苏平也忘了是什么,所以为了不失自己心里的约,也必需动身前往。 还需要几天再复工的小翠,理所当然的抢过他手里的水桶,虽然在他好说歹说之下,才换成了扫帚。 毕竟水桶的重量可不是浆糊桶能比,当然小翠也提得动,但是苏平自己提着更轻松。 璃月在外做工的人啊,除非家里有生老病死的事,否则就属逐月海灯两个节日能回家了。 一年在家没多久的小翠,愣是把之后的几天时间,花在这个她看着从小长大的孩子身上,几乎除了睡觉外是寸步不离。 他做什么,她在旁边看着,能帮上忙的就帮,他去哪里,她也跟着去,像是不放心孩子的老妈妈。 就是因此,苏平在其中一天出门时,被村道旁站着几个七八岁,正是要“独立”的男孩,给狠狠笑话了一番。 他们笑话他长不大,都十几岁身后还要人跟着,羞羞羞之类的话。 苏平却是毫不在意,他甚至想说,如果可以,他宁愿这一辈子,身后都有几个人跟着,而自己永远走在他们的前头。 不过这几个孩子,之后也没有安然无恙。 苏平是不在乎,但有人在乎啊,随时跟着的小翠就是其中之一,她脸色当场就不对了。 苏平没办法,只好一句“你们不会是都没人管了,所以才在这站着的吧?” 果然此话一出,那几个孩子四散而逃,喊着才不是,他们家里是有人的。 苏平和小翠相视一眼,淡淡的笑,浮现两张脸上。 “刚才那你骂得也太狠了。” “我没骂他们啊,再说又不是事实,真家里没人的人啊,这个岁数应该在考虑下一顿怎么办了!” “是是,你是大作家,你说的都对。” “过奖过奖。” “嘿,再两天就要回去复工了,日子过得真快啊。” “要不小翠姐干脆来我摊子上班好了?” “那不行,哪有坐吃山空的道理,得去赚别人家的钱才行。” 小翠说这话时,神采奕奕,十分果断,苏平也不管她是明不明白“坐吃山空”这个词的真正含义,就事论事地说了起来。 “我这摊子也有得忙嘛,工钱我付得起,小翠姐您真不来?” “别以为姐没读过书,就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要是我去做了帮工呀,下回海灯节的红包又得翻一翻了,你想得美!” “嘿嘿,这么明显的吗?” “你以为呢?” “好吧。”苏平败下阵来,接着他还想挽救一下,“那我生意越做越大,单打独斗的很难呀,小翠姐您到时可得帮我。” “等到那一天啊,姐肯定会帮忙的,但是……我学东西慢,事情上手也慢,你不能……” “不嫌弃不嫌弃,您愿意帮忙就行!” “总感觉,我像被被骗了呢……” …… 璃月港各处复工两日后,苏平去了璃月港东面的码头,那里海上一轮大日初升,光芒耀眼。 就要去游学的私塾学生们,在码头上,与家人朋友做着最后的道别。 曾皙与妻子,还有过完海灯节已满三岁的儿子,在人群的边缘处,那里是为数不多比较僻静的地方。 “此一去,归时不知年岁几何,卿一路珍重,家中有我,无须担心。” 曾皙点点头,眼眶有些红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待我归来日,与卿再谈花前月下。” 她双颊微微红润,然后双手抱起儿子,曾皙眉眼忽而带笑,轻轻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儿子,在家乖乖听话,你母亲很辛苦的,不要让她动气,不然爸回来知道了,揍你!” 这位无论何时,在许多人眼中都彬彬有礼的男人,如今对待儿子时,反而有些...不讲道理。 或许是他知道,自己小时候有多么顽皮,也是他才知道,小时候的自己最怕父亲的手掌,还有怒斥。 另一边,颜子渊,冉子有也在与各自的父母告别,两位翩翩公子,一表人才,他们的父母,青丝已白了半头,父亲威武不再,母亲容颜逝去。 这一边的,是父母和孩子,那一边的,也是父母和孩子,有不同,又无不同。 苏平站在石阶上,看着两边的两幕,好像心中掩藏最深的某些东西,被狠狠割了一下,情不自禁,有泪洒下。 离别就是如此,明知道不会有多大危险,可是看着即将远去的身影,他们就是会忍不住落泪,总是情不自禁。 忽然间,一道温和的嗓音,从苏平身后响起,是私塾创办者,孔圣人或该称孔夫子。 “子安,何时归来?”孔夫子和颜悦色地问道。 苏平转过身抹了把脸,然后双手作揖娴熟行礼后,他抬起头,就着此时所想,正色道:“家安定,父无病时,方可环书海。” 孔夫子不置可否,只是笑了两声,接着摆手离去,示意他不必再送。 夫子走了之后,三位学兄发现了他,当即是靠了过来。 “小学弟,珍重。”三位学兄手持折扇,风度翩翩,衣袂飘飘,当世君子。 苏平也是与他们一般,道了一声,“三位学兄,珍重。” 曾皙眼眶仍红,看了眼自己的儿子,轻声道:“叫叔叔。” 或许是没怎么见过,也许是今日人群太多,这小小孩童,躲在他母亲的身后,只敢探出个小脑袋,弱弱地唤道:“叔……叔叔。” 苏平哎了一声,笑道:“大侄子真乖!” 颜子渊冉子有二人,也是脸上带笑,目光柔和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只感到温和。 再长的道别,也终有别,船只驶出了璃月码头,迎着那一轮大日而去,浩浩荡荡,好不威风。 岸上,已经开始散去的人群,里面还是有人停下目送,比如苏平。 他站在那边沿,手上拿着折扇,双手作揖,自上而下,深深一拜,然后缓缓起身,转身离开。 今天不止是离别日,还是他的新书交稿日,和稿费领取日,读者每年书信日,要忙的,还很多。 他的新书,书名叫《若能重来》。 若是能够重来,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若是真的可以,那么遗憾是否将不复存在? 我希望的生活可以重来,重来到我没有离开家的那一天,我希望可以重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若能……重来。 这本书,是他两年没有写作后的新作品,文笔退步没有他不知道,但是故事内容,一点不差前面的那一本《冷眼与辛酸》。 这是一本讲述,主角家中凄苦贫寒,但有个浑身是力气的父亲,与容颜姣好的母亲,还有善良邻居,恶毒远房亲戚,土大户欺压居民的故事。 还是以他经历为原型的写作,因为他只会这一种,也只写过这一类的小说。 交了稿,签了合同,领了存钱和不少信封,少年把折扇和钱收回怀里,双手提着信件,大步踏上回家的路。 路途不远,只是曾经有人背着他走,未来他也会背着人走,一代接着一代,薪火相承,永燃不朽。 他到家时,父亲坐在门槛边,背靠着墙,静静地看着他走进门去,时常古井无波的脸上,有了一丝笑。 像是老树开了花,沐浴在阳光之下,盼儿早归的他是树,那他儿子对他来说,就是太阳。 “爸。”苏平将东西都放下之后,自己拉了张凳子,坐在男人旁边。 苏越有些诧异,问道:“今天不忙吗?” “不忙了,今天陪您,明天再出摊!”苏平摇头,咧起个笑容,在一些人眼里,最是可爱。 苏越看见儿子这样,以为是生意上面失利了,想劝找不到说辞,想安慰却不知怎么开口,只能陪着他笑。 笑声渐歇,苏平深吸了口气,看着如海般蓝的天,如雪般白的云,缓缓说道:“爸,从小到大,好像无论我做什么,您都支持着我。” “是啊,你是爸的儿子嘛,你打小就聪明,读过书,但是爸啥都不懂,只知道卖力气讨生活……” “可您养了我这么个儿子啊,有您才有的我,我厉害您也厉害。” 苏越沉默,顶天立地的汉子,被说的不由低下脑袋,整个埋在胸膛里边,一点没有要抬起来的意思。 这样也好,苏平省得转头去擦脸了,当场抹了把脸,然后郑重地说道:“爸,我想好了,我以要当千岩军!” “啊?”苏越抬起头,双目大睁,愣在原地,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泪痕。 “你……刚才,说啥?” “我说我想当千岩军,将来保家卫国,无上光荣!可以吗?” “这……这好啊,当然好啊!” “您同意就行。” “咋可能不同意呢,我儿子要当千岩军,我高兴来不及呢!哈哈哈……千岩军十六岁才能报名,还有三年可以练,还不晚!” 这回轮到苏平愣住了,“千岩军的体能考核,不会这么困难吧!” “应该不难,不过得先准备啊。” “好吧。” 就这样,为了通过千岩军的考核,苏平开始了日复一日的锻炼。 他说当然不只是说说而已,当然也不是为了讨父亲开心,才打算去当的千岩军。 试想一下,保家卫国的军人,世间男子下至八岁小儿,上至八旬老人,有几个不想穿上这身军装的? 苏平是个爱财,更爱苦难人民的商人,是个有原则的商人,那么他想当千岩军,也和做商人不冲突。 第124章 父亲的儿子,也是一位父亲 每次看新年后,读者寄给他的信件,苏平都感到一种由衷的快乐,就像是看着别人,夸赞自己孩子般的快乐。 今年的信,差不多还是那几样,有说他写的文笔啰嗦的,有劝他恶言别听继续这样写下去的,也有意见相对合理的。 比如其中有一封,字迹工整,写的好一手绢花小楷的秀气字,就说的很对。 “苏先生,您笔墨浑厚,剧情真实,可让人人间疾苦,为之潸然泪下,但过于频繁提及一事的习惯,实在有些影响观感,不知可否在新作中改改?” 看着这一封,苏平忽然心有所感,去翻出来桌子下边,那抽屉里前两年的信,里面也有一封,字迹是一模一样的。 结果确认,那确实是同一个人写的,并且提的意见,也都还很有用,苏平心里赞扬了一番这位心细的读者,然后把灯挑明些许,落笔开写。 ……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从正月到二月,再到三月中旬,村子里啥事没有,连一个案子都没有。 比起去年的“多事之秋”,今年可是要闲了许多。 既然投了稿,那么苏平肯定是不会让这本书断绝的,就算结局不尽人意,他也至少会写个结局出来。 早上去出摊,晚上回来写书,这两件事成了苏平的每日两点一线,当然偶尔还需要外出锻炼一下。 怪不得都说时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话真没说错,反正苏平确实感觉每天时间,咋样都不太够。 这样的日子有些累人,但是无比的充实,平平淡淡,日复一日,枯燥乏味且有一点小趣味,这才是生活。 小吃街,还是那样的火热如常,几大火爆摊位前边,站满了人,都焦急得等着自己的东西出炉,好饱餐一顿。 苏平的摊子是这样,隔壁的中原杂碎摊子,也是这样。 过了午饭高峰之后,少女苏二娘端了一盘子中原杂碎,坐在隔壁的摊子后面桌椅上,朝那小老板招手。 “苏小弟小苏平,一块吃点呗。” 苏平回头,没说对方的别扭称呼,而是喊道:“我这还有两单,做完就来。” 随即少年又回头,给顾客装好点心,照算完摩拉之后,看确实是没人了,就挂上暂时歇业的牌子,走到摊子后边。 他也不是两手空空的,而是也端一盘子桂花糕,邀对方一起品尝。 不过当两人吃了糕点,再碰过中原杂碎之后,就不再动了,只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面无表情。 看来有一会,苏二娘先撑不住了,咂嘴道:“说句实话,甜糕点和咸下水,犯冲!” 苏平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早知道,就不拿糕点了,一早上给忙活的,忘了这事。” “我也是,唉!白瞎了两份美味啊!”苏二娘抿了抿嘴,很是惋惜。 最后实在没法子的两人,只好暗暗下了决心,下次不管是多忙,都别忘了,甜食和咸的不会混在一块吃。 否则那直击天灵盖的滋味,就会再一次的找上他们,无比折磨。 歇息了有一会,苏平走回摊子那边,把歇业的牌子摘下,在外边等候许久的一位女子,当即眼冒金星,指了指摊子上的“三件套”。 这女子留着齐耳短发,戴着一个眼镜,正是几乎每天都来上一趟的那女子,这次不出所料,还是点了老样式“三件套”。 在结账时,女子带着调侃的口吻,幽幽道:“老板,怎么每次刚好我来的时候,要么不在,要么就歇业呀?” 这苏平哪里会知道,但毕竟是顾客,往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当然不能这样无礼的回答。 “你不说自己也是开店的吗,可能……刚好作息撞了?” “我什么时候说了?” “上回啊,你不总是提你老板的吗?” “我老板,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下次我提前来,看你咋办!” 苏平对于女子莫名其妙的情绪,也没有搞懂,反正是陪着笑把人送走了,然后他才捏了把汗。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真是天晓得她们在想些什么,苏平只得暗自庆幸,还好周围没一个像方才那女子那样提问的。 这问人为什么刚好关门的,他是真不知道啊。 内心牢骚了一会,苏平也不再去想,专心致志地做起手上的活计,迎来一位顾客,再送走一位顾客。 人流源源不断,好似生生不息,滔滔不绝,都是来给他“送钱的”。 小吃街很平凡,各种摊主老板也没几个是家里富贵,出来体会人间冷暖的,就是这样一条街,却在夜里行人少了大半,摊主们都准备回家时,又迎来了三位不一般的客人。 男子俊俏,女子美丽,二人站在一块,好似珠联璧合,话本中的才子佳人,从此有了具体相貌。 二人都十分年轻,不过二十多一些,但已然是一家三口存在,就在女子的怀里,那有一个襁褓,她眉眼柔和,他同样温柔。 “媳妇儿,我跟你说啊,这一家的点心啊,那是璃月港第一等的好吃,不粘牙,不噎嗓,味道不怪,口感极佳,保准你会喜欢的!” “就是你常买的那一家吧?” “对对,就是那一家,前几日你不还和我念叨,说想要吃那家的糕点了吗?” “你还真记住了呀!” “当然啦,要不是前几天除厄的时候,一个不留神给那卑鄙邪祟伤到了,我早能带你来了。” “还说呢,下回可小心点,孩子还小……” 男子沉默,微斜帽檐下的双目炯炯有神,片刻后,咧嘴没心没肺地笑道:“离那还早着呢,放心啊!我不会丢下你和女儿的!” 女子叹息一声,双手帮他把帽子扶正了,缓缓说道:“我不怕,但你真的给我小心点好,不然路上得等我久点,你知道的……” 男子微微点头,“会的,我会路上都点得亮亮,亮堂得像大白天一样,一丝看不见地地方都没有!” 女子微笑,恬静如水,其实她没说的是,她丈夫在的地方,再黑她也不怕。 男子眉眼间尽是温和,他也有话没说,那就是未来一定有那么一天,他要走在前头,然后把路全染得漆黑,好让妻子不敢来寻。 一条街道,二人在行走间,心中各自想着对方,怀里的孩子也异于常人,没有昏昏欲睡的迹象,反倒越发龙精虎猛的样子。 这一切,多半是和他们家中所做的行业,那座名为往生堂的地方有关。 “哎,到了。” 男子一挥手,目中出现一座点心摊子,摊子老板是一位少年,在观望周围还有没有客人,准备要收摊了。 “老板老板,先别收!来三盒枣片糕,一盒花生糕!”男子撒开腿大喊,脸上满是庆幸之色。 还好还没关,可以买几盒给媳妇儿解解馋。 苏平那边听见有人呼喊,定睛一看,那人黑衣黑帽,生得俊俏,原来是七十六代往生堂堂主。 “你且稍等,糕点马上就来。”苏平招呼了一句,然后动手去盛,装进即便如今钱不少了,还是雷打不动的油纸里。 然后那那名女子才款款来到,朝那名男子嗔怪道:“跑这么快干嘛,小心摔了啊!” “不会,我腿脚稳着呢。”男子摆了摆手,一副我很强的模样。 女子也不再说他,男子则掩嘴偷笑,他们怀里的小婴儿很有灵性地也在笑,露出嘴角的一颗小虎牙。 苏平装好糕点之后,拿给他们,做完这一单后,也收了摊子,离开这里回家。 他走了,那一家三口也没有停留,还是有说有笑,也是走在回家的路上。 怕黑的女子,却是嫁入了以丧葬为业的往生堂,明明腿脚没那么强的男子,非要充当自己是最强的,顶在在最前头。 夫妇两个,都是倔脾气,都是一旦下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存在,坚决且果断。 夜已经很深了,大多数楼房都灭了灯,抱着被子,或是自个儿的老婆孩子入睡,如今还醒着的,寥寥无几人。 往生堂,灯火通明。 一家三口回到了家门口,他们夫妻手牵着手,一起抱着孩子,然后……跳过了门槛,而不是简单的跨过。 这没有什么讲究,只是小夫妻俩,突然心生这个主意,打算玩一玩,就和往生堂灯火通明,是因为晚上营业,而不是刻意如此。 “回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出,让两人一愣,连怀里的婴儿都目光呆滞下来,然后咯咯咯大笑。 在往生堂里,说话能有如此分量的,除了老堂主,就是那已经卸任了的第七十五代堂主,还能有谁? “爸。”男子挠了挠脑袋,嘿嘿笑道。 老人点了点头,让儿媳妇带着孙女先回房了,而他则要和儿子,好好聊聊。 “上次的伤,还疼不疼了?” “不疼了,早好了,爸您放心吧。” “嗯,有事记得说,毕竟我这把老骨头,还是有几分斤两的,压得住!” “是,有事一定叫您!” “好了,去吧。” “哎!” 一位父亲走了,而那位父亲的父亲,还坐在堂前桌旁,手里拿着杯茶,细细品味。 许久,老人睁开双眼,浑浊沧桑之间,有着一丝清明,“儿子啊,不管你几岁了,娶没娶媳妇儿,有没有孩子,爸都是你爸!” “敢伤了我儿子的邪,哼……它儿子孙子都一并再死一遍好了!” 老人的慈祥不复存在,剩下的满是戾气,嘴角的笑容咧起,身形瞬间闪动不见,去了不知何处。 只剩下一声叹息,来自微微开了一丝的门缝里。 其实甭管父亲有多老,腰杆是否还能挺直,身躯是否还硬朗着,他都是孩子眼里,顶天立地,神威盖世的大英雄。 这一夜,很是平常,只是有一位父亲,因为已经当了父亲的儿子,在外头受了欺负,所以震怒暴起而已。 别问为何前几日不当场去报,这无人知晓,若非要一个答案,那或许就只有父亲想要得到儿子的同意后,再动手吧。 第125章 忆往昔,恨不能…… 书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桌子底下堆了快有一个指头粗细的废纸,一张叠着一张,层层叠叠,好似重峦叠嶂。 坐在书桌前的少年,拿笔末端戳着自己的脑袋,眉头紧锁,时而看向门外,时而扭扭脖子,时而神情严肃,就是不曾落笔。 “两年没写,果然影响还是很大的啊。”苏平一手撑着下巴,有气无力地喃喃自语。 新书的初稿是过了,但是他如今文笔退步得很大,在处理细节的方面,总觉得词不达意,达不到心目中的标准。 故而写了又丢,丢了再写,整得自己都在怀疑,到底上一本小说是谁写出来的,真的是他写的吗? 神奇但无意义的问题,不是他写的,还能是谁呢? 看了眼自己造出来的废纸,苏平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然后打算出去散散心,因为在磨下去,也就是浪费时间了,毫无意义。 把地上的手稿都收拾好,地面恢复整洁之后,苏平伸展了下手脚,就准备出门去,走到哪无所谓,去走走就是了。 把桌下的抽屉开了,要将废稿放进去的苏平,先与自己一直以来沉积的废纸,来了个当面接触。 苏平晃了晃脑袋,把那些废纸都扫落,然后喃喃道:“不知不觉的,都有这么多了。” 从最上面的,昨天的手稿,再到下面一些,是上一本书的结尾段落,一直这么看下去,就像是时间在倒数。 其中也有些不是手稿的东西,上面写着某某欠某某几几摩拉,何时还清,还有两人的签字画押。 这是苏平在近乎是送钱情况下,借给一个人的摩拉,本来他是拍板说了不用打欠条,毕竟根本就没想让对方还,可是对方执意如此,还说不这样就不借了。 苏平还记得,当时那人看他的眼神,就和看着人傻钱多的二代小子一样,竟然连借给人钱都不知道打欠条的。 那人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心里如明镜,看得比谁都清楚。 他还在,这些欠条也在,但是有的人不在了,所以这些本就没作用的欠条,真正彻底的失去了作用。 他把纸堆里,那些欠条一张张找了出来,然后叠得整齐,撺在手里,跑到门外,把那只拿着欠条的手高高举起。 片刻后,苏平将手放了下来,那一沓欠条还在,没有随着他最初的意愿飘散出去,随风不知飘去哪里。 因为即便此时有风,但也不大,就算是再大,那也把欠条吹不出这个村子,到时被人某些人捡了去,徒生闲话。 按照常理,不用还钱了或是钱已经还清的欠条,要么当着双方的面撕碎,要么就交还给欠债的那一方。 如今另一方已然不在,那么要还给对方,只有一个法子了。 “爸,我出趟门,晚点回来。” “好。” 得到来自屋里的肯定,苏平才转头,向村子外边的天衡山山脚走去。 初夏的风,已经有了些许“烈”意,吹在少年的脸上,有着丝丝沁凉之感,好像刚刚在河里洗过一样,歇去了尘埃。 那座在天衡山脚下的墓园,魂幡还是斜歪着,蛛网横结在树木枝丫之间,一幕幕都写满了萧瑟破落四字。 倒不是苏平无力无心无钱去修缮,而是此地实在偏僻,一年到头了,除了自己和父亲,没几个人来祭拜的。 既然是荒芜之地,没有人烟那何必大兴土木,糟蹋钱财,横生劳累的事呢? 苏平脚下跨过些拌人倒的树根,还有凹凸不平的小土坑,小土包,以及飘落的枯黄的树叶,不起眼的杂草。 小小的一座墓园,是连围墙都没有的野地,里头却是好似璃月港里的街道,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反正苏平在走到那座坟包之前,是先拍了几次裤腿,差点就被虫子给钻了空子,万一被蛰到了还带毒,那他估计哭都没地方哭去。 说来也奇怪,苏平之前来这里,可是一次没碰着这种虫子,也不知道是从哪爬来的物种。 来到那座坟前,正午的阳光恰恰好撒在那之上,与周围的阴暗感觉,泾渭分明。 苏平用脚扫开地上的落叶,推到两旁的地上,然后捡了几颗石头,围在墓碑前,算是火盆。 呼! 橙红色的火,在火折子中燃起,接着在一张张欠条的堆积下,越烧越旺。 苏平一边添着欠条,让火不灭,一边缓缓说道:“悠伊姐啊,这些东西用不到了,虽然本来就用不到,不过还是得还给你。” 跳动的火焰不息,少年手中的欠条一张一张的减少,直到手里空了,他发出一声叹息。 直到石头堆砌的火盆里,只剩下灰烬之时,苏平起身离去,离去前,没忘了碰把土,把灰烬盖住,免得死灰复燃,引发山火。 踩着来时的路离去,又拍掉了几只爬上脚踝的虫子,苏平快步离开这好像成了虫子窝的地方。 不过或许是平静得太久了,有物极必反的道理,他刚刚回到家里,就有人找上门,行色匆匆,很是着急。 “小神童,张大夫让我来叫你一声,说让你去医馆见他一面,还说让你一定要去!” 苏平望着赶来的男子,给他倒了杯水,然后问道:“张大夫找我什么事?” “张大夫没说,只是看着很急的样子,他老人家已经病了快有个把月了,一直好不起来啊!”男人说完,一口喝完水,把水杯还给了苏平。 “那我去一趟吧。”苏平把水杯放下,和父亲说了一声。 随后,刚刚回到家里不久的少年,再次出门,向着村子的最西边,大步走去。 二层木屋,还是那样没变,只是大门紧闭着,有些昏暗的里面,也没点灯,似乎人并不在。 而这也是事实,因为给苏平带信息的那男子,领着他从外设的楼梯,上了二楼,轻敲门扉。 “张大夫,小神童来了。” “好,快进来吧!” 门没有锁,男子一推即开,房间里面的布置不算简单,只是少了些想象之中,应该放有的具备观赏性的东西。 苏平跨进门后,眼里的张大夫躺在床上,神色憔悴,双眼凹陷昏黑着,仿佛是命不久矣,尘埃将落。 “小神童……苏平,你过来一下。”张大夫的声音虚弱,每吐出一个字,都带着微微喘息。 苏平走到那床边,简单明了地问道:“张大夫,你找我什么事?” 张大夫望着少年,神色有些古怪,然后屏退了那男子,让他不用留下,关上门,才有开口的打算。 只不过虽说开口了,但是也压低着声音,似乎生怕这事,让别人给听见一般。 “我要说的这件事情,有些晚了,也请你在我说过之后,放过我这个将死之人,让我体面地死去,可以吗?” 张大夫在“放过”二字上,咬得有些重,好像压抑在心中很久,接着又近乎是祈求的语气,在哀求着他答应下来。 苏平没有立即答应,心中突然起了不是很好的预感,因为之前在璃月港寻医那次,有了个不太好的结局。 苏平了思索良久,还没有给出答复,张大夫又很郑重地说道:“你不答应就算了,算是我这辈子,做了那些事的报应吧。 只是我想在死后,能够入土为安,不至于暴尸荒野沦落为孤魂野鬼,所以请你在我死后,帮我下葬,可以吗?” 苏平眉头微皱,微微点头,“我答应你,但是你要说的事情,不能有丝毫的隐瞒。” 没有威胁,没有利诱,不过此刻总共就他们二人,一方是油尽灯枯的老人,一方是年轻气盛的少年,孰强孰弱,谁能争赢,高下立见。 “这是自然。”张大夫掩嘴咳了几声,接着徐徐开口。 “你的母亲……不是死于心脏疾病,而是有人给她下了慢性毒素!意图染指她,但是到最后没有成功,让你母亲先此逝去了。 我受他的制衡,不敢声张此事,所以谎称是心脏疾病,打消你们的怀疑,这事,我做得不对!” 苏平没有说话,在张大夫说出那第一句话时,他的脑海中,就如同起了无数惊雷,轰轰作响。 手脚发凉,双目充血,凝结出数不清的血丝,愤怒,不甘,想要把那个已经知晓是谁的凶手,碎尸万段。 张大夫看少年如此,长叹一声,接着说道:“还有你的父亲,本也是有机会痊愈的,但是也因为那人,我不敢治好,只能如此行事。 那时我已有些动摇,不知自己这样,究竟对得起这个身份,对得起大夫的职业否?所以每月的药费,少收了几万,还有那正骨的费用也是,这让我稍微心安了一点。 后来,去年那起案子,我也没有陷害于你,是因为愧疚,也是不想再错下去了,可惜时候晚了,我来不及,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苏平笑了,是气极怒极悲极反笑,笑声回荡在房间中,不绝于耳,虽然在笑,却很凄凉。 他如今是想明白了,为何张大夫言语前,要他答应某些事情,然后还退而求其次的说要安然下葬,也知晓了,那时他以为的,是对于险些诬陷他的愧疚,不是他所以为的。 若先前没有答应,苏平可能此刻已经动手,先杀这回头甚晚的老大夫,然后再求人把那凶手,弄得倾家荡产,全家成枯骨。 不过这轻飘飘的,只在口中言语过的答应之时事,确实让他在仇恨之中,有一丝挣扎,有快些恢复脑袋清明的可能。 第126章 仇恨的种子 苏平笑声渐歇,看着张大夫的目光,有仇恨,有惆怅,有感激,十分复杂。 若苏平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方才脑袋一热下,或许就抄起屋里的板凳,将卧床老人砸死了。 但他不是,他会瞻前顾后,心思深沉,知道不能这样做,知道这样做也无济于事,因为真正的凶手,还逍遥法外。 杀这将死的一人,没有意义,杀那凶手包括其家人,才来的痛快,可结心中的无尽忧与愁。 “那个凶手,你知……我知。” 张大夫犹豫许久,终于说出这番提醒的话语,然后又叮嘱道:“莫问他名,我不可说的。” “用不着!”苏平嗓音沙哑,像是尖刀磨过沙砾碎石,浑厚又沉重,与他此刻的心情,一模一样。 他说的用不着,是说用不着提醒,他早知道凶手会是谁了,除了那姓陈的大户,村里还有哪个会有毒药的,又有几个有胆子,拿去害人的? 陈百望,有那个胆子,也有那个渠道家财,并且做了这事,能够置身事外,若不是老大夫临死之人其言也善,估计这桩事,会沉没于岁月之中。 但既然苏平知道了,那么就不可能让那个人好过,复仇的种子已经埋下,只等待可以绽开的那一日。 苏平转身就走,跨出那扇门,屋里传来张大夫的声音,比起之前还要虚弱。 “楼下药柜里,左手边第二排的第三个药材箱里,有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些没被找到的摩拉钱票,你都拿走吧,让我心里好受一点。” 一句话,让苏平冷笑不止,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一种可能永远治疗不好的病根,岂是拿钱就能够偿还的。 苏平没有说话,径直下了楼,也没有进第一层去的想法,只是有了,等老大夫何时死了,拿一楼的钱来办葬礼的念头。 至此,苏平又想明白一件事,二楼那些空处,原来不是没有放置东西,而是被人先搬了,否则钱哪需要藏那么隐蔽。 被骗了的可能,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老大夫的演技出神入化到,可以瞒过一位看尽世态炎凉的不惑之人,以及浩然正气衍生出真假辨意。 刚刚苏平悄悄的看过,在真假审视下的张大夫,没有说谎,很是坦诚。 少年回头看了眼,这座与村里其他建筑不同的二层房屋,然后没有停留,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也不是回家,是去别的地方。 在二层的老张大夫,神色依旧憔悴,只是也有解脱之感,他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了最好,因为利益熏心下,谁都会有动摇的时候。 浪子回头金不换,那将死之人回头,是当如何? 张大夫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自己方才将能做之事都做了,再去如何,管不着了。 张大夫发出一声重重叹息,是叹从前的自己,也是叹此时的自己,可悲可笑,唯独不可敬。 咚咚咚,有人敲响房门,还有一声相告,“张大夫,我给您送午饭来了。” “进来吧。”张大夫重复着,这每次作为开头的话语。 房门随即被推开,来人是名男子,与刚才去领着苏平前来的,是同一人。 张大夫看着这个面相和善的男子,念着他多日来为自己奔波的好,动了留下些什么的心思于是缓缓开口。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学生,学我的医术,将来治病救人,悬壶济世呀?” 这一问,可是让男子愣住了,他许久才回过神来,因为激动,而话都差点说不出口,结巴道:“我...我,我……行吗我?” “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你肯学,就一定可以,要不要给个准信,我等不了你太久。” “好,我学,张大夫……啊,不是,老师,我一定好好学!” 张大夫苍老的脸上,露出个淡淡的笑容,“好,一定要好好学,也要学好好的,呵呵……” 时日不多的他,在以自己的方式解开心结,又找到一个传人后,忽然觉得,死也不是很怕,不是很难接受了。 二层木屋那边徒生温情,多了一对师徒的事情,走出那里许久,走得老远的苏平,自是不知道的。 他此时在村子外,南边的一座矮山上,他目标明确,只看着那一座白墙灰瓦的宅院,想着哪天起了场大火,把一切烧个干干净净。 当然这也只能想想了,且不说纵火会不会因此入狱,当是那屋子烧掉了,也没多大作用,人还活着,屋子就能再起,要倒就得一起倒下,那才好呢。 苏平双手复后,少年摆出这个老气的姿态,倒是也不怎么违和,主要是这周围也没其他人看见。 独自一人眺望,梦想自己手刃仇人,属于少年的脸庞,狰狞恐怖,竟从可以入眼,变得有些面目可憎了。 苏平嘴角只有冷笑,话语冷冷出口,“千万别死了,要活得好好的,最好长命百岁,那样我才能弄死你,狠狠地……弄死你!” 仇恨使人疯狂,原本善良的少年,在得知母亲被害,父亲也因此落下难痊愈病根后,他已不似原来的那样。 现在的他,要是拥有能拿着一把匕首,与数十人周旋,然后全部杀光,还全身而退的本领,那他会毫不犹豫地冲进那宅院,见人就杀! 在那山头上站了许久,苏平大笑着走了,来时一声不吭,去时仰天大笑,他做不到抛下去杀人,所以只能埋怨自己,没那个不留下任何的本事。 优柔寡断,心存善良,这就是苏平,因为仇恨,心中积怨,无处发泄,只能在那看着,然后抱怨自己没有本事的,还是苏平。 他笑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夜幕将至,离家的人大多在这时候归家,在家的人,不时会探出脑袋,去瞧一瞧还没回来的人,担忧是不是出了事。 南村里的某处,两座屋子靠都很近的其中一座屋子前面,就坐着位双鬓有些白了的男子,他望着路面,期盼着儿子快些回来。 “从中午出去了到现在没回来,是去哪了?” 男子是苏越,村里神童的父亲,如今自认是个废人,只能脱离儿子的他,在为久久未归来的儿子担心。 其实这很没有道理,因为他儿子心智成熟,因为他自己都是个废人了还有闲心去担忧另外的人,因为他只能坐在这里,只能在这怀有担心。 他微微弯曲的身影,像是一棵将欲腐朽的老树,但是至今没有倒下,因为心中期盼的人儿,还没有出现在眼里,心就还放不下。 待得天完全黑了,其他住户点起了烛火,和家人美满饱餐时,他还是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他还是没有回屋里去的想法,还是在那等着,终于是眼里的路面有了变化,期盼着的人儿,回到了家里。 苏平回来时,神色如常,望着坐在门前等候的父亲,面露歉意道:“爸,让您等久了,饿了吧?我去烧饭。” 苏越微微摇头,“爸没事,不太饿着,每天都坐在这等的嘛,早习惯了。” 苏平目光闪烁着,没有答话,径直走向后厨那边,起火烧饭。 火刚点起时,张婶端着两个碗就过来了,瞅着苏平,就喃喃道:“我还以为你今晚又加班,送点饭菜过来先让苏小子吃了呢!” “辛苦您了,这边饭锅已经在烧着了。”苏平挠了挠脑袋,接着说道:“辛苦您了。” “哎,别老说这些,辛苦长辛苦短的,就多两碗饭菜的事嘛,别老在嘴里挂着,婶不爱听啊。”张婶笑骂道。 苏平哎了一声,也不再说了。 张婶送来的菜,一碗素菜,一碗煎蛋,再搭着苏平自己烧的饭,就是晚餐了。 张婶没留下来,说是回家去看着张叔,免得他一个人,喝酒太多误了明天的工事。 饭桌上,只有苏平和苏越两人,但是有三个碗,三双筷子,外人眼里看来不可理喻,在他们看来合情合理。 “做啥去了,这么晚?” “没什么,张大夫快不行了,让我帮他料理后事。” “这样啊……那书写得咋样了,早头看你皱着眉头,是不是比较麻烦?” “也没事,写书总会这样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摊子那边还好吧?” “好的很呢,钱大把大把地赚呀,每天可以说是站着收钱!” “挺好的。”苏越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想出这样一句来,然后埋头扒着饭。 苏平沉吟少许,缓缓说道:“爸,我真没事,您别老担心我,儿子的能耐多大,您清楚的。” “爸知道,可是哪个做父母,能孩子在外面能一点不担心的……爸想知道你在外面看见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也能多说点话嘛。” 苏平忽然眼神躲闪,父亲那低沉的嗓音,好似触碰到了他的心底,只是想...多说说话,多知道一点孩子在外遇见的风光罢了。 他心中属于仇恨的种子,越埋越深了,根深蒂固,但总算是暂时不会影响到如今的他。 “我……那我以后每天回来,都和您说说吧,好吗?” “好啊,爸最爱听这些了。” 第127章 闲碎琐事 六月底,盛夏将去秋要来,不过今年的夏天不仅雨多,去得也要晚些,因为至今时节还是炎炎盛夏。 那高高挂在天上,人们不敢直视,但是感觉就是十分可憎的太阳,散发其仿佛无尽的热情,拥抱这片世界。 小吃街上,因为天气太热,白天的行人都少了许多,比起往常冷清的光景,很是罕见,却在这个夏天,十分常见。 没挂歇业的摊子后边,苏平坐在桌子旁边,桌上是三碗冰镇梅子汤,冰凉解暑,是他摊子推出的季节特品。 坐在这,也不止他一个,还有因为天气原因摊子生意也一降再降的苏二娘,还有一个不是摊主的人物,南掌生。 对于南掌生的来意,苏平是没想到的,毕竟这样的天气,除非是迫不得已的必要事情,否则没谁想白天出门的。 可是坐在他对面的少年,似乎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每每都是出人意料的行事。 “唉!”南掌生端着包瓷碗,品尝了梅子汤一口接着连忙放回去,不禁啧啧咂嘴道:“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叮当响!苏大学士真会做生意啊,这鬼天气来上一碗冰镇梅子汤,最爽了!” “过奖了,还是不如你,一年一书,让人耳目一新,至今还在传唱你笔下的故事。”苏平摇头微笑,脸上没有讥讽阴阳之意。 南掌生嘿了一声,老神在在道:“哪里哪里,侥幸而已,刚好一觉醒来还记得这些,就抄了下来呗,谁知道真人看呀!” 这听着很像炫耀与卖弄的口吻,在少年口中传出,却是也不多么让人觉得心烦,因为他有那个资格,也有那副皮囊。 年仅十一岁的南掌生,稚嫩稍微褪去了一些,已有些许丰神俊朗之意,好似个翩翩公子,人间谪仙人。 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的苏二娘,忽然开口,“抄的?难不成是你在梦里的经历,然后被你写进书里?” “正解!”南掌生咧嘴笑笑,伸出个大拇指。 苏二娘目中光芒更甚,嘻嘻笑道:“梦里的文字,带到了现实,让所有人都看见,这样好,好……” “浪漫?”苏平缓缓开口。 “对,就是浪漫,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做这样的梦呢?”平时有些大大咧咧的苏二娘,此时双手撑着下巴,才像个真正的少女。 “总会有的。”南掌生嘴角噙笑,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慢慢地说道:“只要坚持下去,就没有做不成的事,谁都有自己的风光与落魄的时候,擅长与不擅长,也都是有的!” “难道你还能有不擅长的事?”苏二娘眉头微挑,小脸满是不可置信,因为对方实在过于完美了些,她很难连对方都做不好的事,会是什么。 说来也是,毕竟南掌生相貌俊俏却并不冷漠,凭借笔下几本书籍获得许多赞誉,也从不沾沾自喜,本身也很懂事,体贴,嘴皮子利索。 试问这样的男子,哪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能不被迷了眼,再不济,有几个能够保持冷淡旁观的? 南掌生哈哈一笑,也没有隐瞒,把自己的双手放在桌上,坦然道:“我天生身体不好,双手拿不了东西,严重的时候,甚至自己吃饭都吃问题,你说我不擅长什么。” “不会吧。”苏二娘双手掩嘴,觉得很不可思议,追问道:“那你……是怎么写书的?” 少女似乎意识到自己言语有问题,又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你要不想说,就算了。” “也没什么。”南掌生脸上没有异样,如同在说一件平常的事,语气平缓,“我念出来,让人帮忙写就是,也不是什么大秘密。” 苏二娘抿了抿嘴,少女有些不太开心的感觉,望向另一个少年,问道:“苏小弟,你呢?” 苏平沉默少顷,才说道:“太容易满足于现状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苏二娘面露疑惑,市井中的居民,难道不应该过一天是一天,能赚的到钱就好了吗? “这样走得不长久啊,有几次,我把很重要的……全都弄丢了!”这些话,苏平是笑着说出来的,心里却是疼得难受。 “哦。”苏二娘点了点头,大概她以为,对方是儿时失去了什么东西,比如玩具一类的,所以无甚感触。 人的经历不同,生长环境不同,各种各样的不同,都会造就他们看待问题的不同,苏平是如此,苏二娘是如此,南掌生也是如此。 南掌生则是打趣道:“书里有句话,叫: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苏学士可两样都占了,不过吉人自有天相,或许能两两抵消,也说不定!” “借你吉言。”苏平双手作揖。 南掌生回施一礼,不过不太标准。 苏平拿起勺子,把自己碗里的冰块搅起,当真是碎冰碰壁叮当响,似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悦耳。 伴着这响声,苏平缓缓说道:“南公子来这,应该不止为了一碗梅子汤吧?” “当然不止。”南掌生笑嘻嘻道:“一碗咋够,我要再来一碗!” “行嘞。”苏平走去摊子那边,毕竟吃饭家伙在那,他可没法凭空化美食出来,或是有个神通广大的袖子。 他端着梅子汤回来时,南掌生淡淡开口,说道:“今年十月份,万文集舍将要举办一场书友见面会,我打算请苏学士咱俩一起办了!” “就是和读者们见面,聊天签名什么的吧?”苏平那久远的记忆里,似乎有过一点印象,不过是在一块小小的屏幕上,看到的一位大作家。 “差不多,到时候书里的一些问题,书友们也会提出来,和每年的信件差不多,不过是面对面交流,更生动形象。”南掌生说着,不过却是面有余悸。 “只希望,到时候他们别问我,为啥写书这么慢,还总是断更了。” 对于南掌生的担忧,苏平多少能理解,毕竟他如今新书的第一卷,才刚刚发布不久,天知道下一卷,会是啥子时候发布。 但他也不是有意如此,实在是每天出摊,还要锻炼身体,这抽不出时间和精力来写。 故而他就把锻炼身体和写书的日子错开,练两天,写一天,循环往复下去,当然出摊除原料用完外,是每日必备的,不用多说。 “所以,苏学士考虑考虑?”南掌生看着沉默的他,带着期盼问道。 苏平问道:“为什么找我?” “咱俩是人气作家啊,作品都深入人心,联系一下,也不错嘛。” “可你写的玄幻和武侠,我写的是现实类型啊。” “那不正好,相反的文风,不同的结局,才能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就来呗!” “好吧,具体什么时候?” “十月月底,到时候我会来通知你的,地点就看主办方了,我也还不知道。” 苏平听着这离谱的发言,只能暗自摇头,连事情都没打听清楚,就来找人合作,这怎么听都不靠谱。 不过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璃月讲究契约不可违背,食言者受食岩之罚,苏平本来也是个讲信用的人。 说一不二,比如每个月一次的清扫,就是他的承诺呀。 轰隆,轰隆隆! 天上乍起一道响雷,而后乌云汇聚,密布于璃月港以及周边的上空,片刻后,倾盆大雨,如瓢泼般洒下, 那看不见间隙的雨滴,几乎是能把人的腰背压弯的感觉,甚至隐隐有几分,把地面压得下陷几分的势头。 苏平在每个摊子都有的棚子底下,倒是全身安然无恙,不过雨实在太大了,还伴着些许突如其来的风,使得雨水成了斜射的雨箭一般。 如此一来,摊位上的东西,自然就会遭了殃,作为摊主的老板,当然会坐不住,赶去抢救那些还可以保存的小吃。 苏平这边的点心,大部分都是遇水即化的,若是放任不管,不仅仅会没了一批点心,恐怕摊位都得换上一个。 他在尽力的同时,苏二娘也赶上去帮忙,毕竟后者的小吃不怕雨,加上锅都盖上了,没什么好怕的。 一盒又一盒的糕点,被搬出摊位,放到了棚子中心底下的桌上,堆起一座小小的山,和三个少年少女站起来时,是一样的高。 南掌生望着那些滴到了雨,但是损伤不太严重的糕点,忽然问道:“这些看起来还好的,待会要怎么处理?” “自己吃掉一些,实在吃不完就只能废弃了,这样的也不能拿去卖了。”苏平查看着损失,一边回答。 南掌生点了点头,刚才他没去帮忙,因为只会越帮越忙,在家里也是这样,不过这吃一事,他自信还是可以的。 “那我不客气了。”南掌生拿起那块看中的糕点,抓起就往嘴里送。 苏平连忙抓住他的胳膊,夺过那块受损的糕点,把一盒完好的,推到他的面前,“你吃这些吧,这些没事。” “我不介意的啊。”南掌生望着那完好的糕点,又看了眼面色不改的苏平,只是多听了后者一句话,他竟淡淡笑了起来。 不仅如此,也不再想着那块被夺走的受损糕点,吃着完好的那些。 苏平说:“客人不介意,那是客人的事,做老板和做东道主的,可不能这么想。” 这句话,很有道理,很合南掌生的胃口。 第128章 闲聊 窗外风雨正博施,屋内明灯正挑亮。 在家里除非与父亲聊天,否则必然坐在书桌前的少年,拆开新一封的他国来信,悠悠然看着。 这两个幼时有过面缘的少男少女,从去年年底的一封书信来往之后,就没怎么断过交流。 苏平在去年年底的回信之后,再一次收到信封,已经是四月底,这不是对方的问题,只是因为那时尚在备考,不得有外界的信息的打扰。 回信慢些也无所谓,只要是有用的消息就行,至少苏平在那封信里,看见了希望。 “教堂这边确实有很多的牧师,他们好像会一种很神奇的术法,可以治疗人的伤势,不知道对叔叔的情况,有没有用。” 苏平当时看见时,整夜睡不着觉了。 是啊,蒙德有这样神奇的治疗术法,先前他去蒙德时,怎么就不多了解一下呢,如果可以……但是没有如果。 有了个目标,那就竭尽全力地去实现它,为了它而奋起千钧之力,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随后的日子里,苏平和罗莎利亚的书信就没有断过,璃月人都说见字如面,反正前者觉得他们是很像在聊天。 只不过这“天”聊得有些麻烦,需要把上回问的事情想起来,然后去看对方的回答,再说自己关于对方回答的看法,很麻烦,又很有趣。 两人似乎都乐在其中,就此成了笔友。 若将两人的书信来往,编织成一场无所不谈的见面会,那么想必场面会很是融洽。 “抱歉啊,前段时间在备考,是封闭式的,所以没收到信。” “没事,最近璃月这边的雨水很多,蒙德的天气如何?” “挺好的,四季如春,暖阳和煦。” “都用上成语了呀,那看来的确是很好。” “你教的。” “我有教过这些?” “没教胜有教,要不是当时遇到了你,我对那些满是之乎者也的书,可没兴趣啊。” “听你怎么说,我好像做了件很了不起的事啊!” “很了不起的,把一个……只懂得生存和吃饱饭的小毛贼教成这样,你是一名很伟大的老师。” “可别这么称呼我,这也因人而异的,本性善良的人,再怎样邪恶,都会考虑一下其他的因素,所谓的孺子不可教也,就有这个解释成分。” “原来如此,对了,你写的书我看过,里面的小男孩……也太惨了。” “惨吗?至少他还有一个愿意帮助他的人,还能够自己赚那么多钱呀,算是还好的了!” “反正就是……看完之后,有点缓不过来,有点沉闷的感觉。” “那说明你看进去了,谢谢啊。” “谢我,不应该是我谢你吗?让我看见了这本好书。” “当然是我谢你了,作家写的书再好,没有人看的话,也就是本垫桌脚的东西而已,但有人看,还有人能够共情的话,就会很不一样。” “这就是所谓的,观书识人了吧?” “对,陪伴书里的人物,走完他们的一生,可能随手一翻,他就不停地在变化,或许书里与现实不同,但这不正是书存在的意义吗?” 那一夜,蒙德城有一个酒红色长发的女子,怀里抱着一本刚刚从璃月那边传过来的书,攀上了教堂的楼顶。 她虽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身材却是不错,以有些傲人之气的身前,以及修长的双腿,圆润的腰下两边,都比实际岁数,要成熟几分。 坐在教堂的顶层上,眼中风景是整个蒙德城,她就着月光,翻开怀里的书,轻声呢喃,随着晚风远去。 “《若能重来》?和上一本的书名,异曲同工,不知道内容会不会还是那么多的……刀子?” 罗莎利亚对于这个同样是璃月那边传过来的新兴词汇,还有些不熟悉,不过以“刀子”概括那些悲惨的情节,再合适不过了。 “嗯,开始了。” 罗莎利亚翻开第一页,连简介与作者生平记载也不放过,一字不差地看下去,看得津津有味。 “父亲在麦田边焦急踱步,屋内响动异常,还有妇人的呼喊声……” 她每看完一页,都会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捻住,然后翻到下一页,动作很轻很轻,好像这书世所罕见。 她不止对这本书如此,对所有的书籍,她都是这样爱护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个道理,她是真的在实行。 “罗莎利亚!你又爬到上面干什么,快下来!”一名修女站在墙根旁边,面色焦急地喊道。 至于她为何能够看见高高顶楼上的罗莎利亚,因为后者就坐在边缘,一双长白玉腿,在空中晃荡,好似杨柳依依。 “又来了。”罗莎利亚翻了个白眼,自己不就想看会书么,怎么这么多事。 眼看这不顾安全,总是爬到上面的家伙没有动身的表示,底下的那名修女,又喊道:“你不下来也行,但要是维多利亚妈妈知道了,你今年的考核结果就作废了!” 罗莎利亚没有说话,只是把书藏到怀里,然后身子一翻,灵活的身手在教堂的边边角角上来回穿梭,不久就安全落地。 那过程,虽然地上的修女看过很多次,但还是觉得触目惊心,不停在重复:“小心点”,“要不我去搬梯子之类的”。 直到罗莎利亚终于落地,她才松了口气。 “你真是的,每次都和你说了,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你怎么就是不听啊!” “知道了知道了。”罗莎利亚很是漫不经心地回答。 要不是害怕不下来会导致重考,而再耽误一年时间,她可不会这样乖乖听话地下来。 少女的心思,渐渐不在蒙德而去了远方,对于那可以算是她老师的同龄人,她除了近年来才有的佩服外,就是好奇了。 好奇为何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岁数的人,怎么就能看清那么多的事情,并且拥有合理的解决方案。 她很好奇,很好奇…… 璃月港,小吃街,苏平的摊子上。 “甘雨姐姐,今天竟然不是临近午夜才来,不会明天要加班吧?” 苏平坐在摊子后的桌椅上,他的对面是蓝发丽人,容颜夺月,性子温和的甘雨。 对于少年一半调侃,一半询问的话语,甘雨淡淡笑道:“没有,只是今天的工作做得快了一些,还有时间可以休息一会,就想出来走走。 也刚好有点想念你这边的点心了,就顺便过来一趟,还能带一点回去再吃。” 苏平点了点头,问道:“那客官要些什么?” 甘雨望着摊子上,琳琅满目的点心,又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抿嘴道:“来两盒枣泥糕,还有两盒桂花糕,两盒桃花糕。” “好,马上就好。”苏平就要起身去打包东西,毕竟对方的时间一向不多,能够留这么一会,应该也很快就要走了,他才显得有些着急。 谁知甘雨喊住了他,并解释道:“不用着急,今晚真的是在休息,不用太快回去的。” “那好吧。”苏平接着坐下,眼神一闪间,瞧见对方脑袋上的两个弯弯的角,怔怔出神。 甘雨的感知是何等的敏锐,更何况那是她最看重的双角,如今被这样盯着,说没有不舒服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其他凡人女子,被某一个男子这样盯着,恐怕也是差不多的道理,不当场大喊“有流氓”就是她宽宏大量了,可不会有脸红心虚的娇滴滴作态。 似乎察觉自己失态,苏平收回目光,垂首道:“对不起,甘雨姐姐,刚才我想事情想得入神了,没有注意!” “没,没事。”甘雨恬淡一笑,她相信这个孩子不是故意的,毕竟几年来的表现,也是看在眼里。 然后,甘雨就看见苏平抬起头,目光灼灼,热烈无比,还面色郑重地说道:“甘雨姐姐,可不可以求您一件事情?” 是求,而非拜托,不过甘雨此刻没心情去想这突然改变的措辞,而是满脑子的“他不会要摸我的角吧?”。 甘雨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一脸的为难之色,也让苏平有些忐忑不安,毕竟这事对方答应和不答应,有大可能会影响后续的发展。 在许久后,街上顾客都走得差不多时,甘雨才缓过神来,不禁心中自嘲:“我在想些什么呀,他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想法呢?真是不应该。” 在心中一阵对于自我的碎碎念之后,甘雨望着对面的少年,问道:“你先说,是何事吧?” “我想拜入仙人的门下。”苏平压低嗓音,尽量不让其余人听见。 甘雨一愣,随后也面色严肃,“为什么?” “我想学点真正能保命的法子,不然心里老是不安,总觉得过得不踏实。” “可仙人的修行,很苦很累的,你不是还需要经营这个摊子吗?” “那就麻烦甘雨姐姐,帮我找找看,璃月港里有没有仙人了,这样我每天就不用跑太远了。” 甘雨又沉默很久,才说道:“我可以试试,但不一定能保证仙人会收下你。” “谢谢甘雨姐姐,可以试试,总比什么都没得试,要好些吧。”苏平微笑道。 “话是如此,不过你为何要找我呢?” “甘雨姐姐不也是仙人吗?近水楼台先得月,就麻烦您多费心一下,和仙人们说说我了!” “嗯,不过你要学保命的法子,也就是仙法,为何不直接找我呢?” “您不是还要很多工作嘛,我哪敢再给您添乱啊,这可不行。” 甘雨淡淡一笑,道:“知道了,我尽量帮你。” 第129章 七月初七,请仙典仪 璃月港里的某家马车行,有两个少年并肩走出来。 他们是如今璃月港里,小说行业的各自两位人气作家,一人为苏平,一人为南掌生。 年岁较小,容颜俊朗的南掌生,看着身旁的人,率先问道:“苏学士,这找马车,是准备去旅游吗?” “差不多。”苏平打了个马虎眼,没有明说。 南掌生也没在意,毕竟就是和对方推荐一下,那一家的马车比较不颠簸,还有车辆的舒适程度而已。 对坐马车出了挺多次国的南掌生而言,哪一家的马匹最温驯,车辆最舒适,服务态度最好,他可能比车行老板本人还清楚。 “那祝苏学士,一路顺风。”南掌生笑着挥了挥手。 苏平回以一笑,摇头道:“没这么快走。” “那什么时候?” “十月底过了再说。” 南掌生先是一愣,然后大笑两声,啧啧道:“苏学士讲信用,人也实诚,真好!” 苏平笑了笑,道:“做生意的,都这样。” “不一样的,把生意做得有文化,像苏学士这样,才叫厉害呐。”南掌生双手放在身后,感慨道:“我要是有你这么厉害就好了!” 苏平沉默少倾,说道:“你写了那么多书,其实比我厉害,又能说会道的,也比我强。” 南掌生眯着双眼,面露满足之色,哈哈笑道:“苏学士才是呢!” 两个少年,并肩走在街上,这不时传出的某一句互夸话语,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比如:这两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订好了马车,又在街上和南掌生分开,苏平独自回了摊子那边,摘掉歇业的牌子。 …… 七月初七,请仙典仪。 玉京台的上空,帝君来时依旧那么霸气,归去时,还是那样威武,仅仅来了这不到半个小时,但是璃月港里,却是起了一场大风雨。 不仅仅是存在于众人的视线中,在他们的心中,尤其是从商一道的人,那些混得稍有些起色的,堪称是惊天大变。 让他们生出这变化的,正正是岩王帝君下的一新政令,名称为“流动摊位合并制”与“流动摊位租金整改调令”。 说得简单点,具体点,就是今后小吃街上的摊子,可以被以收购代理,或者合作经营的方式与固定门店合并。 但其中具体的法人归属,还有利益划分等等诸多事宜,帝君没有任何提及,这就代表着,什么都要他们自己去摸索了。 这样对于前几年,刚刚依靠小吃摊子赚了些家产的商人来说,无疑是十分致命的打击。 当场就有几个心理脆弱的,那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帝君这样做,是要我的命吗?” “不,帝君行事从来都是很英明的,说不定这是对我们的考验!” “对,咱们一定要坚持下去,再熬几年,肯定还能有出头之日的。” “都先别担心了,说不定根本就没事呢,再怎么合并,总不可能把咱们小吃街的摊子,全部掀了换排面不是?” “有道理,哥几个都精神点,帝君都没说租金是升是降,笑到最后的,是谁还说不定呢!” 凡事都有至少两面,这次当然也不例外,有人从悲转喜,当然就有人没有变化。 这边几人在乐观积极向上的同时,那一边就有人在商量着,把摊位转让了收回点本金,或者先和其他店面合作试试,日后再想别的。 一时间,每个人心里都有些想法,只是大多都有着些许差异,毕竟每个人的合同期限,不可能一模一样。 时限剩下一点的,与时限还有两年,甚至就是两个月的,那想法也不太可能一样,因为所要面临的结果,完全不同。 人群中,身边站了个中年汉子,还有一个少年的小小少女苏二娘,不免抿嘴思索道:“帝君这样做,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思来想去,她也没想出个合理的答案,只能问身旁的少年,“苏平,你说说看呗,帝君到底是想干什么?” 苏平摊手道:“帝君的心思,我哪里知道。” “好歹你是读过书的,就说说呗。” 苏平没接下那读书人的名头,不过还是认真地分析了一番,“就现在情况来看,我认为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帝君看小吃摊行业发展过于迅猛,因此压迫了其他行业的利益,所以用了这两个政策,来制衡一下。” “可这样压我们,不符合帝君之前的风格呀。”苏二娘的父亲,那中年汉子,想不通道。 苏平缓缓道:“所以可以还有第二种,就是促进商业繁荣发展,弄出些以往不同的路子来,让多年没怎么变化的璃月商海,翻一翻大浪!” 中年汉子点了点头,一脸相信道:“有道理。” 苏二娘无奈看了眼自己老爹,心想自家老爹咋这么缺心眼的感觉,还好自己比较聪明,不然摊子怕是早没了。 少女心中的臆想,其老爹不知情,苏平也不知道,只存留在其心中,永远深埋。 请仙台上,璃月七星们面面相觑,在商量好帝君给出的,那只有“题目”,没有标注如何解题,与无参考答案的问题后,七星七人并肩前行,出现在众人视野内。 天璇,天玑,摇光三位,分别坐落左右的末位,然后依次是玉衡,开阳,天枢三位。 而执掌璃月律法的天权,站在七星正中主位,双手交叠置于身前,雍容华贵的妇人,俯视着下方的人头耸动群众。 人群发现七星出现的瞬间,便是有人即刻禁声,然后如牵一发而动全身地引发寂静,覆盖整个人群,直至全部人沉默下来,天权星才开口。 请仙台上放置有特殊的机关,用以启动的物件,则在七星身上各自佩戴有,可以将声音,扩大到整个玉京台都听得到的地步。 “诸位璃月子民,依据帝君所留之言,七星内部协商后,断出帝君所言之大意,是为增进商海繁荣,创恢宏浩瀚的经济前景! 故在此言明一事,商道仍不甩,去时如何,今后亦如何,不必忧虑,安分经营即可,但帝君既言变动,便不可不变。 明日午时,璃月港内各街头公榜,皆会布告新律之具体,望诸位遵纪,守法,诚信!” 请仙典仪,就此终于结束,人群在千岩军的疏散下,安全有序地离场,倒是没有踩踏等意外事件的发生。 “你不回去看摊子吗?”苏二娘望着身旁不动的少年,疑惑问道。 苏平摇了摇头,“我还有事,刚才有几个朋友叫我,我得去一趟。” “行吧,不过要不是要紧的事情,你可赶快点,虽然要改了,不过这几天肯定没什么大变化,钱还得赚,日子还照过。”苏二娘苦口婆心地劝道。 苏平有些哭笑不得,也就摆摆手走了。 苏二娘的老爹,那中年汉子小声喃喃道:“人苏小子,还需要闺女你来教啊,人家可精!” 玉京台的边缘,那一处有石栏的地方,有三人在那里等候,一人挎着脸显然兴致不高,另外两人似两极分化般,一红一黑。 方才叫住苏平的,就是这三位总务司的查案官员。 苏平来到之后,开口就是问道:“三位,不会又有案子吧?” “这没有,你别担心。”唱红脸的李锦,摆手说道:“是徐老哥的家里事,想问问你有没有啥好法子。” “家里事?”苏平看了眼兴致缺缺,愁眉苦脸的徐洵,不禁疑惑道:“感情纠纷?” 李锦缓缓说道:“算是,简单来说,就是……” “我来说吧。”不等他说,徐洵直截了当地打断,然后语速不急不缓,只是语气的哀愁,溢于言表。 “我儿子也是私塾的学生,今年跟着孔圣人去了他国游学,但是中途受了点伤,被先送了回来,之后整天就是想着习武,练功夫,和他说话都听不进去,所以我想着……” 徐洵说到此处缓了缓,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我想苏平你和犬子年数相仿,知不知道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要如何解决?” 苏平愣了愣,然后也不顾对方为何要问,也不想自己其实不算是少年了,很是认真地又在分析,还说得头头是道。 “这种情况,你让他学去就好了,不过记得要看着点,但是又不能看得太紧,否则只会适得其反,让你们的间隙越来越大!” 徐洵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头,解释道:“我们没间隙啊。” “那只想着习武是……”苏平眉头微皱。 “是说他整天除了做原来的事之外,还想着习武锻炼,之前从没有这种情况的,我...我问他,他也不说是为什么,实在放心不下啊!”徐洵叹了口气,满脸担忧。 苏平嘴角一抽,敢情对方这堂堂懂得查案,可以洞悉嫌疑人是否说谎,有无作案的男人,竟然看不清自家儿子的动向? 可能这也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所在,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医者难自医,就是容易心乱,从而无果的原因。 “这个情况,不是没事的嘛,出去一趟了,还有变故在自身,想要做出改变很正常。”苏平微笑道。 “不是,主要之前也有过差不多的,都他都没改怎么说都不听,偏偏这次改了,也怎么说都不听,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徐洵眉头紧锁,此时的双目中,唯有担忧。 苏平望着,在他眼中没怎么变过的璃月港,忽然感慨道:“可能,他是真的想要做成改变了吧,也许之前是打下了基础,而到这次,厚积薄发,一举做成!” 其实徐洵的孩子,是个很好很乖的孩子,只是从苏平听见的描述中,与事实上,他都是个有点循规蹈矩,墨守成规的“守旧派”。 毕竟改变一事,谁都知道很难,不过那孩子做成了改变,也是值得让人点头称道的一事。 很多人害怕改变,因为那是未知,也源于其中的困难重重,但无论过程结果如何,只要下定决心去执行,就至少比别人多踏出一步,胜过了许多人。 第130章 差不多高了 午后还是烈日炎炎,只不过从请仙典仪后,也有一点一点下架的趋势,比起盛夏的大暑,如今应该算是小暑天气。 苏平扛着根碗口粗的树木,在村子南边的矮山上,做着蹲起,一下又一下,极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保持在起吐下吸的程度。 阳光时而照在他的侧脸上,时而藏如几日来,渐渐较多的云端里,隐去身形与光热,有使得世间骤降几度的感觉。 今天苏平会有时间在这里锻炼,究其原因,还是前几天的请仙典仪上,帝君颁布的那两个制度。 顾客们由于担心摊主换人,后来吃不到同样滋味了,这几天就在小吃街上如风卷残云般,扫荡每一个说得上号的摊子小吃。 不止苏平,小吃街大半的摊子老板,如今都是半工半闲的状态,一上午就能卖完以前一天的量,看着是挺好的。 不过越是如此,老板们心里越是愁啊,就像是病人死前的“回光返照”一般,他们也怕,这是摊子倒闭前的辉煌。 当然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因为,七星商量的具体,已然颁布,只是对小吃摊老板的如今处境,也不太理想。 简而言之一句话,要么自己发展成门店,要么与人合作,或是干脆转卖给人,再做成门店。 摊子的租金也涨了两倍,加上原本就不低税收,小吃摊全部消失,归入到门店,只是时间问题。 但这些都是璃月港里的烦心事,苏平现在是在村子外头,他知道想也没用,就干脆沉浸在锻炼之中,尝试达到忘我的境界。 在扛着树干做了百来个蹲起后,苏平把那树干放下,整个身子站直了,狠狠伸展了一下全身的筋骨,免得明天浑身没劲起不来。 站在矮山之上,外表看着只有十三岁的少年,双目炯炯有神,整体面容还算得上是清秀,只不过稍黑了些的肤色,却是完美地遮住了这一点,使他看着相貌平平。 苏平微微吐出一口气,默默算起了方才的训练量,“扛着树绕山跑了三圈,还有五十个蹲起,应该够了。” 锻炼之事,不可急切,这是他从学兄子路那里学来的道理,虽说当初没能学到功夫架势,不过锻炼的基本常识,还是明白的。 转了转自己脖子,苏平又扛起了那根树干,正准备继续,可却是愕然,因为他眼里看见一不太想看见,也不会在那里看见才对的场景,或者应该说是一个人。 矮山下,村子的南边界限里,那座白墙灰瓦的宅院门口,有个中年男人,带着形似青年年岁的男人,缓步走进那院子。 苏平看到,空旷无人的院子里,中年男人用手指着青年,脸带怒意,嘴里不停地吐露着些什么,而青年低着头,一动不动,应该没有开口反驳。 那中年男人是大户陈百望,青年是其儿子去年应该入狱了的陈寄骅,按照常理,背了那个罪名,后者此时不应该出现在家中才对。 可事实就是如此,苏平亲眼看见的,那是堂堂正正被接回家的场面,而非越语逃跑,再说璃月的监狱也没那么不堪。 “这么快就被放了。”苏平双目微阖,然后没再说话,双手抓起肩上的树干,小心地隔空挥舞几下,好像能切实地打到他们一般,实际是在自欺欺人。 陈寄骅的出狱,是合乎法律的正规渠道,或是其中又有利益牵扯,苏平都不想知道了,但是既然回来了,那就等等看一出,父子俩在黄泉路并肩的好戏吧。 若不是证据不确凿,会被随便推出一个人来顶罪,没法真正的把对方送进监狱,否则他早去报案了。 苏平面色十分平静,看不见任何的波澜,因为所有愤怒,怨恨,都藏在他的心里,他的杀心。 将树干丢下,苏平顺着自己踩出的山路下去,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去了村子最西边的药庐。 那边现在的大夫,是撑到了四月底才咽气,然后风光下葬的张大夫,当初选定的那个男子。 但是张大夫从选定传人,到寿尽入土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别说那男子天赋不太理想,就是一个天纵奇才,也难在这么短时间内学成出师。 所以那男子只是懂了些基础的药理相冲,有时照着医书,给拿点风寒头疼脑热的药还可以,真要遇见需要硬本事的伤病,那就无能为力了。 苏平之所以来这边,主要是来拿预定好的药草,若是要锻炼,单单练体表力量当然还不行,配上药材洗身,舒筋活络,才是效果最好的。 不过这也是在提瓦特才知道的方法,那边的世界有没有,存不存在这种方法,苏平便不得而知了。 那座二层小楼中,年轻的男子,正在翻看着医书,不时仰面露思索神色,好似在记忆书上的内容。 就在此时,药庐的大门被推开,一个人影缓缓走进来,“我来拿药草。” 年轻男子瞬间回神,去把早早准备好的药草提上,送到前来的少年跟前,道:“小神童,这和上次一样,还是十斤重的!” 苏平嗯了一声,把怀里一张十万摩拉的钱票,拿去做了交换。 别看一万一斤很夸张,这还是因为这里是乡下,而且那药材也很常见的价格,若是在璃月港里,那些真正要习武的富家子弟,用的药对于此地村子来说,就是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穷文富武,就是这个道理。 钱货两清之后,苏平也没有留下,转身就走。 而那名年轻男子则在后头相送,倒不是对每个人都如此,主要苏平当时不想拿张大夫仅剩下的那二十来万,全部留给了这男子,才会有如此景象。 苏平手里提着那十斤药草,抬头看了眼渐渐晦暗的天色,赶紧加快脚步,飞速赶回家中。 刚刚跨进家门,门外就响起几下间断的“哒哒”声,然后大雨倾盆,笔直地冲刷而下,天地间暗沉沉的,还不时有惊雷乍响,有些压抑。 苏平放下药草,回头看着雨幕,庆幸自己到了家里,否则被雨水一打,这十万摩拉可就打了水漂。 拉了张椅子坐下,父亲苏越就坐在他的身旁,父子俩望着雨幕,谁都没开口。 等了许久,雨也没小的迹象,苏平就想着,把今年年末的打算,和父亲先说明了。 “爸,今年十一月,咱去蒙德那边看看大夫吧,我听朋友说,那边的大夫治伤很强的。” 苏越没有立即回应,在沉吟之后,斟酌着说道:“爸这样也过几年了,都没啥事,要不……就别治了吧,净耽误你的生意,还费钱!” “得治呀。”苏平说道:“马车已经订好了,之后我再修书一封,和那边的朋友通知一声,就没问题了,不麻烦的,至于生意……爸您别管就行!” 别管,这两个字深深地留在了苏越的心里,双鬓已经白了的汉子,闭着双眼点点头道:“爸知道了,都听你的……” 苏平微微一笑,正庆幸自己的劝导起作用了,一手托腮地在那想着,等父亲恢复从前后的模样,然后也在蒙德那边看看风景之类的。 就在苏平计划好大概路线,准备和父亲说一说,激起对方兴趣之时,却是说不出口了。 因为在他话语涌到嘴边时,父亲一句话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你想好就好,爸啥都不懂,用不着啥都跟爸说。” 苏平垂下脑袋,默默无言,不禁疑惑起了自己方才的所为。 曾经他以为,自己好歹是两世为人,不会犯每一个孩子都有的那“替父母做主”的青春期,应该会稳重些,不让他们伤心才是。 可方才的话语,明显没有做到,他的一些行为,似乎也都没有考虑过父亲本人的意愿,一直都是他在作安排。 虽然如今家里是他在挑大梁,重大决定也是他做进行,但给自己父亲做选择这种事,是可以的吗? 答案是具有两面性的,可以但不应该,一切取决于这个孩子的态度,因为正如父亲说的那样,他老了,啥都不懂,有事自己决定就好。 苏平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什么都没说,但是改变,是有的,至少下一次做成类似决定之前,不会如此武断。 沉默,是家里常有的事,但这次显然有些沉重,因为家中的孩子虽是两世为人,但却是第一世真正的为人子,尽孝事。 他不知为人子该是什么样子,所以其实有时也不知所措,也不知所错,但他心中暗暗立誓,今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爸……”苏平眼神有些躲闪,“都说了您不能坐着太久,我扶您去躺下歇着吧?” 苏越下意识点点头,也没有想到其他,只是单纯觉得,此刻的儿子,好像有点在别扭,还有点不像从前那样? 苏平轻轻扶着他起身,腰背微驼的他,此时已经不和孩子一般高了,要矮上那么几分,风头也要弱了几分。 第131章 七月十五,鬼门大开 七月十五这天,是璃月民间的中元节,也俗称“鬼节”。 传说中,在这一天里,通往阴间的大门会打开,死去的人的灵魂,会回归人间大地,看一看繁华的世间,行生前未尽之事。 所以也就有了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这天夜里尽量不要出门,若是非要出门,那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一定不要回头。 这在神鬼吉利方面,是说人的头顶与两边肩膀,分别承载着人体的三把阳火,若是转头便会灭其一,从而破了鬼物的唯一阻碍,易遭不测。 不过比较实际的,还是说可能会有匪徒,借着节日的特殊,而去为非作歹,所以才让人尽量不要出门,与听见声音快跑。 两种解释都有,但究竟谁真谁假,真说不好。 若在上辈子的世界,苏平一定毫不犹豫是相信第二种可能,毕竟那边他可从没遇见过什么神神鬼鬼的。 但是提瓦特大陆,明显和那边的世界不同。 这个有神,有仙,有魔物,那么有鬼魂,也不是很难让人接受了,只不过一般也看不到就对了。 这天夜里,苏平正在收拾摊子,街上虽有明灯点亮,却不见一个人影,毕竟这个日子,实在不太吉利。 肯开门做生意到这么晚的,除了苏平估计也没几个。 但就在他收拾一半时,异变突起,有一道嗓音从远处飘来,温和之余却很急切,仿佛就要匆匆错过一般的急切。 “苏老板,先别收拾啊!我还要买!” 苏平闻言,果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过按照传言的那样,没有转头,静静待着对方开口。 视线之中出现一袭黑衣,璃月传统长衫的款式,是窄袖口的,那人头上还戴着一顶奇特的黑帽,帽子正中处,嵌着个看不懂的卦令。 敢在这个点出门,还是如此打扮的人,除了往生堂的人,世上再难从璃月里捞出些其他组织的人物。 苏平跟前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正是当代往生堂堂主,而他来此的目的,自是也不用多说,毕竟谁上小吃街不买小吃的? 苏平淡淡问道:“还是老样子,要那几样?” “还有当然是最好的,没了也不强求,买些有的就行。”堂主大人温和地笑道,俊朗的脸,让人如沐春风,不过这身打扮,可是令人如坠冰窖。 苏平把他要过的那几种,打包好递给他,钱货两清之后,接着收拾起了摊子。 堂主大人买了东西,还没走开,就地开口,竟是就好像要开始长篇大论地聊天一般,“今个儿竟然还有剩下的!” 苏平面露苦涩,这两天生意的反噬就来了,前不久的盛况已去,再难复返,归根结底,以后不成门店,是没法发展了。 造成这个的主要原因,还是前两天,有某个想要收购苏平摊位名号的老板,因为求而不得,所以勒令其他摊子放低价格,与其对抗。 苏平若是降价,那必然是遂了对方的意,可要不降,哪怕他的糕点好吃,也抵不住旁边便宜了接近一半价格的中等货色啊。 毕竟有时候味道不追求极致的话,价格也是让人欢心的一种方式,再说苏平又不是当世厨神,手艺没登峰造极,大家非他不可的程度,这才会让糕点有了剩余。 苏平收完摊子,转身就准备走,左手手腕上的那两颗星螺,陪伴了他多年,依旧还是叮当响亮。 堂主大人面色温和地说道:“苏老板,这两颗星螺,看着年岁不新了,应该约莫至少六年了吧?” 苏平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便是点头道:“是有六年了,堂主有何见解?” “见解谈不上,只是忽而有些好奇罢了。”堂主大人摆了摆手,似乎真的只是随口说说。 苏平告辞之后,那位堂主大人还是没有离开,把买来的糕点放在摊子上,双手环胸抱着,目光落在一旁的空地。 “夫人,在下同样为人父母,你担心孩子安危,想为他做些事情的心,我能够理解,但阴阳有序,逝者之魂可回来托人尽愿,看世间繁华,唯独不可扰乱阳间本来的秩序。 若是夫人一意孤行,在下也不得已,只能得罪!” 堂主大人身边空无一人,可他却是在与人交谈,或者该说不是人,而是灵。 那边似乎传来回答,让堂主大人稍微松了口气,也就陪着多说了几句。 “夫人明白此理便好,不过切记一事,苏老板身负浓厚的浩然正气,似夫人这般在今年鬼门大开之日,方可离开无妄坡的灵,切不可在他眼前现身,否则……魂飞魄散!” “说谢就未免过了,往生堂负责维持阴阳秩序,这是在下肩上的责任,无关其他。” “嗯,夫人之后若是想与苏老板见面,可托梦给他,在梦中相见,倒不会碍于浩然正气的伤害,不过日出之前,一定要回到无妄坡,回到那一边去,不然下场极其凄惨!”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夫人五年前归墟之时,自身已然虚弱到了极点,故而汇阴极慢,直到今年方可在几日还阳,之后约莫每三年可还阳一次,所以要说的话可以慢慢的说,来日方长!” 说完,堂主大人又笑了笑,摆手道:“都说了不用谢了,您这真是……快去吧,夜过一半了。” 言罢,堂主大人也拿起摊子上的糕点,往家的方向走去,也幸好街上没其他人,不然多半会被当做神经病。 …… 璃月港外,月隐云后,群星不显,土路上昏暗一片,不常走的人,多半摔上几次都算少的。 这条路,苏平走的次数,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哪怕是这月黑风高,探出手去都难看见五指的夜里,保证自己不摔倒,也不是很难。 微凉的晚风拂过他的脸颊,因为行走而晃悠碰撞的两颗星螺,清脆声响入耳,叮叮当当。 忽然间,苏平感觉不对,鼻尖微微皱了一下,然后双目一闭一睁之后,真假可观一切。 虽说视野没有变化,但他能清楚看见,周围环境的确不对劲,太过安静,而且连冲鸟都消失不见。 以及由于浩然正气的加持,他的耳力高于常人,在这落针可闻的场所之中,能听见那极其微弱的呼吸声,最近的一处,离他不足五米。 这情况,只有可能是遇上土匪盗宝团了,否则如果是魔物,早就一拥而上,把他分食掉,哪里会埋伏许久。 就在苏平隐约听见抽刀响动,连忙全身紧绷,准备做好挨上几刀,冲出包围之际,却是异变再起。 那些埋伏的人,一个个突然不知怎么了,扭头就跑,就和……见了鬼一样。 苏平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也赶紧拔腿就跑,毕竟天晓得他们是不是在做戏,还是赶快回家要紧。 脚下生风般地快跑,苏平一路不停,直到跑进村子里头,这才停了下来,整个人转过去,想看看有没有人追来。 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人影没看见,传说在这一天会出现的逝者灵魂,也没有忽然出现来吓他一跳。 一切,都很平常。 暗自摇了摇头,苏平转身就要回家,却是心有所动一般,伸手在自己的左边肩膀上拍了拍,没有发现。 他又拍了拍右边肩膀,仍旧没有发现,经过这一下闹腾,苏平终于是确定了什么都没有,自嘲笑道:“就说怎么可能有嘛,真有的话,不会躲着我的!” 他走了后,一道幽影才渐渐现行而出,双脚不沾地,身形飘忽在空中,若隐若现,长发飘飘遮住脸庞,似不愿让人看见。 那道幽影轻轻抬起一手,发出几声笑,诡异且恐怖,若有人听见,必定毛骨悚然,惊为天人。 在停待片刻之后,幽影消失,转移到了一处屋子前面,看着与生前几乎一般无二,但是比较崭新的此地,她微微颔首。 紧接着,她的身影再次消失,进入一个如梦似幻的空间里,或者说就是梦,只是其中黑黝黝的一片,看不见光。 她的身影在出现后,一切却是变得十分明亮,好像光明是她带来的,周围树木都是因她而生的一般。 “小颖,你在这上面刻的字,我知道是啥意思了。”一个男子,面向那刻了字的巨大石头,欢笑着说道。 男子的身侧,身影形成的女子,相貌秀丽,她带着好奇问道:“是吗?说说看吧。” “好!”男子下意识地回答,然后却是愣住了,急忙抓住女子的双臂,转过身直直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 女子露出个他很熟悉的笑容,像是春风轻抚,百花尽生,艳压许多他说不出来的学问词,胜过他没看过的美丽景色。 然后女子轻叹一声,神色无奈道:“这么一下就醒了,我还是先去看看儿子吧!” 在女子话语落地的瞬间,苏越也醒了过来,望着家里,还是旁边刚刚入睡的儿子,愣神不已。 这一家三口儿子的梦境里,原本布满血色,满是刀剑破碎,尸山血海,但在女子出现后的一刹,全部消失,周围成了虚无。 有两个人影,站在虚无之中,相对而望。 第132章 会面 苏平嘴巴微张,怔怔望着几步之外的女子,无数的呼声涌起,好像轰轰炸着他的脑海,让他失声唤道:“妈……” 那一边,身着粗布衣衫,双手形似枯枝,与苏平母亲一模一样,唯有脑袋处是空白的女子,轻声笑道:“儿子,别来无恙。” “您这是……”苏平回望周边的空间,猛得想起自己刚刚是在家里入睡,没有入境的预兆,也就确定这是梦境所在,只是还是一事不确定。 “是真的存在?” 女子是苏平的母亲,五年前在大好年华,被害而西去的黎颖,她闻言笑道:“当然是真的咯!刚刚在路上,可是惊险呢!” 苏平咧嘴大笑间,就踏出两步张开要与母亲拥抱在一起,五年的阴阳相隔,使得思念之意,早如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黎颖也同时迈开脚步,但是在临近不足三步的瞬间,她感受到了即便生前也没有的危机,似乎随时可能被磨灭,魂飞魄散。 她的身影开始浮现虚无之感,便连忙停下,苏平察觉异样,也赶紧停下然后接连退后几步,看母亲的身影恢复正常,才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苏平眉头紧锁,身在其中难观世节,若这并非是他的母亲,或者亲近在乎的人,他怎能想不到缘由。 黎颖提醒道:“是因为浩然正气,妖邪鬼物近不了你的身,所以妈才进到你梦里,但现在看来,就算是在梦境里,也无法完全显形在你的面前!” “这样啊。”苏平抿了抿嘴,遥遥望着看不见容颜的母亲,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心里愈发急促,使劲在想,该说什么。 吃一堑长一智,刚刚在那边破了丈夫梦境,使得其现在还醒着的黎颖,急声开口,“别去想,会醒过来的!” 苏平闻言,果真放下了思绪,将自己的念头放空,就如同将要冥想入境前的那一状态,几乎无异。 他入境毕竟多次,似这样的放空心神常人或许比较难,但对他已是稀松平常,就如小碗喝水般简单。 黎颖看着这般如此的儿子,那被遮掩了只有空白看不见的脸上,露出个以此为好的神色。 这就是她的儿子啊,她向来认为很乖很棒的儿子,从不需要如何引导,就能够明听得懂她的话,不像某个睡不着的汉子。 “妈,这些年我过得还好,就是爸受苦了……” 苏平说着,黎颖听着,把这五年来的一桩桩一件件,所有经历都补充了一遍,这不需要如何思索,只是凭心而道罢了。 黎颖笑了,只闻笑声,不见笑颜。 “竟然有这么多事呀!” “是啊,发生了很多的事。” “嗯,那看来我家平儿已经能独当一面,是个合格的大人了。” 苏平沉默,脸上依然笑着。 “对了,那年说好要给平儿过生日的,是妈没守约定……” 苏平摇了摇头,缓缓道:“我知道事情真相,再说了,天底下哪有孩子会怨父母的,没那样的道理!” 黎颖沉吟少许,淡淡说道:“已经过去了,眼下日子过得好好的,没必要……没必要犯错!” “我不觉得那是错。”苏平面色坚定道:“妈,您是因为那姓陈的,才在这样的大好年华归墟,我不为您报仇,哪来资格做您儿子,做爸的儿子?” “你爸他知道这件事吗?”黎颖着急地问道。 “不知道,我自己做就足够了,这……太残酷了!我怕……怕他接受不了。” “好吧,你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想法,但是记住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会的。” 黎颖没有再说,她原本不想提起这件事,但既然儿子已然发现了,又有其自己想法,她……只能支持。 “三年之后,妈还会再来一趟,这天还有不久就要亮了,妈去和你爸说说话,你再睡多会。” 苏平点了点头,送别了母亲,也依旧没离开这片虚无,就虚空中盘坐着,面色淡然。 母亲让他多睡会,一是关心他,二是一旦他醒来,恐怕父母就要到屋外去叙旧了,那样不太好,所以...就多睡会吧。 一直到天地间,阴阳割昏晓后天边吐出一抹鱼肚白了,苏平才照常醒过来。 父亲呆呆地坐在床边,发觉到儿子醒了,眯眼笑道:“平儿,和你妈妈她说啥了?” 苏平如实告知,“说了很多,基本想到的都说了。” 苏越微微点头,喃喃自语道:“难怪小颖咋问我,腰上的伤啥时候能好……” 与此同时,璃月境内北部,那里处在群山之中,有着一片奇异的树林,虽然太阳已然升起,但那其中,依旧暗如无月黑夜。 此地就是无妄坡,而其中心处,就是逝者灵魂的所在之地,穿过那连接阴阳生死的通道,便能返回“那一边”。 刚刚返回那边的黎颖,略有些飘忽不定,好似就要散去的身影,终于恢复了略似实体的样子,至少没再飘摇欲散。 伸手摸了摸自己藏在长发下的脸颊,黎颖只得苦笑,其实在梦境不是不能显露全身,只是她不想这张脸,被儿子所看见。 在丈夫的梦境里,她能变换成原来的那样,但儿子心中有浩然正气,一眼可破孽障,她变换不得,只能遮遮掩掩的,幸好是安然无事。 这新的一天,与往常有些不同,在天大明时,苏平才慢慢出了门。 同时也有个不明就里的疑惑,是所有逝者都有灵魂所在,还是只有部分人可以呢? 昨夜由于一时没法去想,所以也就没问,不过消失无法相遇,梦境里也片刻不曾见到,或许应该是后者为正确答案。 这天夜里,还不算深时,甘雨带来了拜师一事的结果。 很遗憾,那位住在璃月港里的仙人,没有收下苏平,不过不是不愿意或是其他原因,只是给了一句,“时机未至,缘分未起!” 至于什么时机可以,如何结下缘分,苏平不知道,甘雨同样不得而知,因为那位仙人没说,应该是要他自己悟。 …… 中元节后,逐月之前。 那位想收购了苏平摊子,连带着苏平一起收入麾下,因此使了那压制的商人,又先后找上了小吃街来。 但是无一例外的,两次都是无功而返,也不是苏平不识好歹,要以他家里这唯一的营生,去抗衡对方。 究其原因,还是苏平曾经的那一纸契约,当时说好了,他和张叔在这摊子的分账,是他七张叔拿三。 如果这商人接受这个契约,愿意让摊子原来的分账继续,那么苏平自己少赚一点是可以的,可对方不肯松口,甚至想把张叔剔除在外,这就让苏平绝不可能接受。 而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其实也有了,不是依靠苏平自身,但是和他本人有些关系,或者是与这糕点有关。 就在那商人后一次找上苏平,威逼利诱一番,见这个年纪轻轻的摊子老板,仍旧不为所动,撂下要走之际,解决方法便是如灵光乍现般降临。 那是个留着齐耳短发,戴着眼镜的女子,她时常会来买糕点回去,说是她老板派她来的。 这一次,女子还是来买糕点的,只不过还多了一事,那就是商谈合作。 “苏老板,话我是带到了,你找个清闲日子,和我老板见上一面吧?” 想要合作的话语,可以让下属帮忙带,但是合作的具体内容,怎么都得双方老板见面谈拢,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女子这边的老板是这样,而另外的那商人虽然求利甚多,手段不可见人,但也懂得这个道理。 不过他是亲自到的场,而最近投入这边,也是小有钱财的损耗,虽然无伤大雅,可他觉着不爽啊,所以当即就借题发挥起来。 “哪来的黄毛丫头,这么没有规矩?你家老板是谁,说出来听听,说不定还得和我好声好气言语,你就敢当面干涉我的生意,懂不懂先来后到,是不想再干下去了?” 商人是个中年男子,相貌说不上多么不寻常,但是眉宇之间隐隐有恶毒之色,尤其此时此刻,很是明显。 中年男子话语刻薄,但女子也不是省油的灯,闻言缓缓说道:“我家老板是谁,就不劳你打听了,不过你要是这样子出现啊,她不把你拉入黑名单,都是上天怜悯,宽宏大量! 而且什么叫先来后到?这笔生意就算我不来,你明显也谈不成了,看不出来人小老板不乐意吗?还舔着个脸,在这叽叽歪歪的,要不要脸啊!” 女子的话语还没有停下的迹象,接着又掩嘴,咯咯笑道:“哦,说错了,应该说生意这东西啊,谁抢到算谁的才对,你没本事抢这个小娇妻进门,还是去抱其他的破鞋吧!” 此言一出,别说中年男子被说得脸绿,苏平都有点忍不住的感觉,不是因为女子的话糙理不糙,或者把他的摊子比喻成“小娇妻”,而是前边的那些,总让他觉着,自己好像在被戳着脊梁骨。 毕竟刚刚开始跑商推销时,没有什么名气,也只能厚着脸皮,去在别人面前晃悠,恬不知耻,不要脸了。 第133章 怒从心中起 中年男子转身就走,一言不发,好像是落荒而逃。 而那女子则站在原地,双手搭在腰上,小声喃喃自语:“还好之前听说这个家伙一把年纪还要了手下的小妾,不然还真有点麻烦!” 苏平听着这自己听得见,而对方不知道自己能听见的话,面上不动声色。 “苏老板,话说考虑得咋样了?”女子望向苏平,眨了眨眼睛道:“我刚才可不是瞎说的,我老板真想跟你合作的,你看我刚才帮你赶跑了那家伙,就先和我老板谈谈呗? 左右成功了,你有的赚,至少比刚才跟那家伙好得多,就算不成,大家也都是朋友,有事能多条路子嘛!” 苏平听着生意往来上,十分常见的话术,不禁感到几分亲切,开口笑道:“且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就冲刚刚你帮的忙,我都得谢谢您。 这谈合作,是个重要事情,既然贵东家让我定个日子,那就在逐月节后一天吧,可行?” “当然,既然时间由苏老板定了,那地方的话,就我们来选如何,到璃月石记那?”女子问道。 苏平点头道:“当然可以。” 璃月石记,是一家饭馆,以肉类饭食居多,味道鲜美,价格宜人,不说有口皆碑,但也是不错的吃饭去处。 苏平双手环胸,挂在左手腕上的两颗星螺,随即发出响动,看着就好像某个组织中人的徽章一般。 “话说回来,姑娘名讳?” “我叫百识,我老板名叫凝光,具体的,等合作那天再说可否?” “那就这样吧,糕点包好了。” 此时距离逐月节两天,离商谈合作的那一天,也不过就是三天,那一天也是苏平的生日,虽然还没有过过一次就是了。 百识离开之后,原本放晴的天,又乌云密布,这阴晴不定的架势,和六月时的天气,竟根本是别无二致。 苏平微微抬头,看了眼天色,喃喃道:“又要下雨了。” …… 逐月节当天,天上没有下雨,不过云层还是没有散去,就覆盖在生灵万物的穹顶上,好似随时要倾轧而下。 南村外,有片幽静树林下的长长斜坡,一对父子正在那里,缓缓向着林子移动。 孩子背着父亲,踩着由于多日大雨变得湿滑的地面,步伐稳健地前行,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会在逐月节出来,并且不惜这样麻烦的,除了苏越苏平这对父子之外,这个村子,乃至整个璃月,可能都找不出第二对。 待到达林子之外后,苏越重新拄着拐杖,自己站立,望着儿子问道:“今天真不用出摊?” “真不用,再说……”苏平挠了挠脑袋,微笑道:“出摊也放心不下啊,我要是不问问,您估计又要自己来了!” 苏越笑而不语,苏平扶着他走进林子,让开一棵棵郁郁葱葱的树木,悠然寂静,不见小路,但是自己走过的地,那就是路。 在见到那座坟包时,父子俩的神色温和,他们也不知道怎么今天非要来这里,但是这个阖家团圆的节日,他们就是想来,觉得不能不来。 苏平俯身将坟头上的矮矮枯草拔出来,扔到一旁的空地,这草枯死之时,连根也都烂了,伸手一拔就出来,轻而易举。 接着少年和父亲一起坐在不远的石头上,一个正值青春年华,一个看着似垂垂老矣,两代人之间,默默无言。 苏越一手撑着下巴,苏平也一手撑着,不是刻意的模仿,是自然而然,发自内心的动作,因为他们血脉相连。 又坐了许久,时间大概到中午之时,忽然的一阵地动山摇,好似大地正在无端颤抖,要将身上的生灵尽数抖落一般,没有任何预兆,也结束得突然,只存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在仿佛地震开始之际,苏平就赶紧扶住父亲,自己也坐得稳当,免得两人一起往旁边摔去。 在结束之际,父子二人都疑惑,刚刚那是怎么了? 自从苏平将生到提瓦特以来,反正是没遇到过地震地裂,不过最基本的防范措施,他还是知道的,毕竟多活了一辈子。 震动虽停,不过苏平的手没离开父亲,免得待会有余震或是其他的什么危险,他还能察觉及时些,带着父亲逃离。 心弦绷紧,苏平脚尖微微蹬地,保证若是有任何危险预兆,瞬间起身,扛起父亲就跑,至于没有预兆的,他防范也没用。 林子寂静,微风轻抚,藤蔓摆动,但似乎是安定下来了,一切都如尘埃落定,不再有扬起的趋势。 苏平警戒了一阵子,然后也放下少许警惕,朝父亲点了点头,道:“应该没事了。” 话是这样说,但他的手还没撒开,明显是还在担心的阶段。 苏越没特别交代什么,只是说了句好。 又在石头上,坐了少许时间,父子俩身形相近,从来时走出这片林子,踏出的那一刻,一滴雨落在苏平的脸颊上。 苏平抬头看了眼又开始淅淅沥沥的天,把父亲背起,走得快了些,他们这趟出来,没有带伞,毕竟以为是不会待太久的,但结果却是出人意料。 哗啦啦,大雨瓢泼而落 如注的水流冲刷在父子俩的身上,带着天上的凉意,也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苏平双手抱得紧了一些,准备加快速度回家,虽然多半还是全身湿透,但总好过在这雨傻站着。 苏平加快速度的同时,莫名嗖的一声传来,凌厉迅猛,直直扎在了苏越的背上,深深穿入肉里,那是一根不知从何而来的箭矢! 箭矢入肉三分,停下之后,箭尾激烈地弹了两下,触目惊心! 苏平立即停下脚步,方才感受到背上传来的强劲力道,心里已经是一沉,连忙将苏平放下来,面露急切地察看着伤口。 苏平清楚看到,父亲的脸色铁青,紧咬着牙关,好似痛苦异常,伤口就在其后心处,箭矢插在那里,鲜血顺着箭杆滴落。 “爸!”苏平蹲着身子,失声大喊,双手颤抖着,环顾四周,被雨幕阻挡了视线,只能遥遥看见斜坡上有个人影,但看不真切。 隔着雨幕,在苏平抬头瞧见那道人影的时间,那人影再次抬手,又是一箭射出,直指父子二人的所在。 噗! 箭头贯穿入肉,令苏平心疼异常的声音再次响起,一朵血花在雨中绽开,好像无色画卷中的唯一亮眼之处。 苏越已经脸色苍白,看不出一点血色,因为剧烈疼痛,双目凸起,张口倒吸冷气的同时,有雨水灌进他嘴里。 第二箭,射在了他的肩头上,正正好卡在骨头之间,痛得钻心,难以言表。 如今的境地,摆在苏平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丢下父亲独自逃跑,要么与那人拼命,生死未知。 在苏越疼得张口,苏平脑中闪过那并不选择的选择之时,斜坡上的人影,一个甩手,冲下斜坡,直往两人而来。 苏平见此,也是压下心中隐隐恐惧,一咬牙,赤手空拳地飞奔过去,他可能也会死,但他绝不能让父亲落在别人手里,所以需要反抗。 本就二十多步的距离,两人极冲之下,瞬息就临近对方,在交手的前一瞬,苏平看清了那个的脸。 那个人双眼只如豆大,本该戴着的圆框眼镜,不知被扔去了哪里,此人正是陈百望,其面目狰狞,满满都是怨气。 双方打了个照面,然后陈百望伸出右手,把手中紧握的短刀,刺向苏平,意图置他于死地。 寒光闪烁落在苏平的眼中,他在发觉警惕的瞬息,想要停下变换方向已经来不及,只能够仰身一倒,借着方才冲刺的劲力,滑了过去。 陈百望这一击没刺中,当即就变力向下一劈,不过他毕竟年老了,也不是个练家子,又在冰凉的雨幕中,身体要迟缓上不少。 至于年纪轻轻,不过十三岁的苏平,就不会有这样的情况,他稍往旁边一个翻身,躲过劈砍后,迅速起身,迎面就是一拳。 啪! 这一拳夹杂雨水,重重落在陈百望的脸上,本就上了年纪的身体,在诸多因素加持下,脑袋片刻恍惚。 也就是这一刹那,苏平一手抓了他拿刀的那只胳膊,另一手握拳,也不过轻重缓急,打了一拳,再回来,再打一拳。 砰砰砰! 拳头轰击人体,不堪刺痛的哀嚎,席卷这片斜坡,但在哗啦啦的雨幕不断冲刷下,根本算不得什么。 一直到哀嚎声渐小,陈百望手中短刀落地后,苏平才停手,顿时喘息如牛出着口口重气,那刚才打了不知道几下的拳头上,满是血迹,火辣辣的灼痛,分不清是谁的血。 苏平抓着陈百望胳膊的手也随即松开,后者仰面倒在地上,胸膛竟然还有起伏,只是进气少,出气多,也活不了多久。 苏平不由得愕然,因为陈百望此刻的模样,说是惨不忍睹也不为过,他的整个鼻梁塌陷,脸上臃肿遍布淤青血痕,胸骨也断了,故而呼气吸气都是十分困难且痛苦。 可就是这样的惨状,对方还能剩下一口气吊着,又仿佛就此收手,对方随时可能爬起来,威胁到苏平的生命。 再加上刚才,陈百望两箭射中苏越,以及曾经的所有仇怨,苏平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恶狠狠地望向,在地上只剩喘气的……仇人。 第134章 孑然一身无所谓 苏平先是看了眼那把掉落的短刀,犹豫过后没有拿起,而是从旁边地上,抓了块趁手的石头,回头对准陈百望的脑袋。 微吸一口气,猛得就砸了下去,第一下没有什么变化,而第二下直接将颅骨砸碎了,脑筋血液溅射到苏平脸上,让他看起来,有点瘆人。 苏平拿着染血的石块,又多砸了一下,把陈百望的脑袋完全砸烂,然后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瘫坐在了雨幕中。 还没喘两口气,等从初次杀了人的惊疑不定中缓过来,苏平丢开那块石头,匆匆赶去查看父亲的情况。 由于心中的慌乱,导致双腿不稳,从他走过多次没摔过的斜坡上,滚了下去,然后连滚带爬的,才到父亲的身前。 苏平伸手触及父亲的脖子,因为雨水的原因,入手一片冰凉,只是那本该跳动着的脉搏,已经彻底没了声息。 人无脉搏,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死亡,还有因为种种原因,而陷入的假死状态,陷入那种状态的人,看着与死人无异,但是其实好活着,还有救治的可能。 例如村子里,那位比较懂法的女子,就是被兄长的无知下,间接导致的不幸身亡。 那样的惨剧,苏平不想在自己身上重演,他相信父亲,父亲是一个很顽强的人,一定可以在这次劫难中撑过来,活下去。 用最快的时间,把两根箭矢折断,让父亲的身躯尽量平躺着,然后苏平解开了父亲的上衣,一手搭在另外一只手上面,十指交叉相握。 证明人活着的,是心跳,是呼吸,而心肺复苏,是使昏迷中的人,苏醒过来的救援手段。 双臂伸直,手掌落在胸腔中心点,进行快速的按压,在接连几次之后,父亲依旧没有复苏的迹象,苏平只得进一步使用人工呼吸法,与心肺复苏交替使用。 此时不是考虑合乎情理的时候,人命关天,在这之前,什么别扭羞耻难为情,都是轻如鸿毛的东西,苏平想要父亲活下去,仅此足矣。 他想让自己那个要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的抱负,不至于全部落空,他不想再孤单一人了,那样太苦太累,也太冷。 可惜天不遂人愿,无论苏平如何动作,父亲就是没有复苏过来,脉搏没有,心跳消失,呼吸更是已经早早停止,俨然是已经归墟。 大雨之中,苏平脸上手上的血,早已被冲刷得干净,父亲的面孔朝天,双目是闭上的,只是脸色痛苦,有些吓人。 苏平当然不会被此吓到,这与胆量无关,与气魄更无关。 重重叹了口气,苏平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将父亲扶起,背在背上,如方才来时的那样,一步一步往坡上走去。 在路过一具“无头尸体”时,苏平弯腰去捡了旁边的短刀,拿在手里之后,才接着往林子里走去。 直到瞧见那座坟包后,苏平又将父亲放下,帮助其穿戴整齐,然后短刀把其背后肩上的两根箭矢,尽可能不破坏尸身地取出来。 之后又冒着大雨,用那把短刀在坟包旁边,挖了一个新的土坑,泥土经历多日大雨冲刷,挖着很轻松。 随后的下葬,盖土,拿方才父亲坐过的那块平板石头立碑,刻墓碑铭,过程中苏平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平静得异常,就好似...无关乎自己一般,已然麻木了。 两座坟包,高度一样,位置一样,大小相差不多,苏平在望去时,脸上终于有了变化,扯开的脸上,有悲怆,有痛苦,有泪纵千行,似流不尽。 苏平跪在地上,身体紧紧蜷缩着,脑袋深深埋在臂弯里,哭得撕心裂肺,若让人听见,恐怕也会沉默深思,是什么导致看起来年纪尚小,经历浅薄的少年如此悲痛? 这是苏平在提瓦特大陆上,第一次哭得像个孩子,是那样的不懂事,不顾他人。 哭声席卷林子,惊走了落在树杈上的几只飞鸟,雨幕之中,他蜷缩在两座坟前,许久许久,不曾动弹。 世上比本就没有的迷惘,要更加使人悲痛的,只有拥有过后,再重新失去,那般令人齿冷,猝不及防。 许是连老天都不忍小小少年的惨状,所以勒令大雨变小变少,又让日光笼罩大地,照耀在他的背上,似是抚慰那冰凉的心。 苏平哭了很久,在日头将要降下之际,才微微抬头,露出一双通红臃肿,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双手撑着地面,缓缓爬起了些,被雨水冲刷许久,他只感到浑身冰冷,手脚好像没有了力气,一动也不想动了。 但温暖的日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冷热交融的刹那,苏平打了个寒颤,头发上和衣服上抖落如注的雨水。 在大雨中待了那样久,他早已浑身湿透,衣服里积攒的雨水,在没雨的这时,那几乎拧不干的雨水使得衣物紧贴身躯,感觉更冷了。 缓了会,苏平目光落在两座墓碑上,往昔一幕幕又涌上心头,背上似海流不尽,化作泪水又在眼眶之中打滚,又是泫然欲泣。 额头的发梢,也在不停滴水,与从眼角滴落的眼泪,分不清是雨是泪,只有落泪的人自己才会知道,雨水很冷,而眼泪是滚烫的。 朦胧的双眼,在这又一次泪流后,变得坚定起来,少年跪在两座墓前,身躯挺立摇摇晃晃,却是始终不曾倒下。 不久后,似心中有了决定,苏平弯下了腰,额头贴近地面,连叩九个响头后,额头上已经沾满了泥土。 随后他蓦然起身,擦去额头上沾着的泥土,带上那把短刀,缓缓转身离开。 距离数步之远时,苏平回头一看,还是两座坟包,只有晚饭拂过之后,左手上的两颗星螺晃荡,叮当作响。 回头之时,一片硕大的树叶飘落,落在他的脑袋上,叶片粗砺,像是一只粗糙的大手,在轻抚着他。 苏平沉默,拿下那片树叶后,手掌摊开让其随风而动,慢慢飘落此地,落入林子之中,再也寻不到。 是该回去了,苏平迈开脚步,从来时的路去,然后又看见那具没了头的尸体,还静静躺在原位,皮肤因为先前大雨的原因,已然变得煞白。 将那些颅骨碎片就地掩埋之后,苏平一刀扎在死尸身上,双手并持给勉强挑起来,就挑着往斜坡上去。 途中还将另一件凶器,一把轻便的机括木弩拿起,带着一起进了林子里,找了处可以说是最为隐秘的地方。 周遭树木遮天蔽日,并且杂草丛生,差不多得有成人高低,苏平一抖那把短刀,死尸就顺势滚落在地。 接着苏平拉起树上挂着的藤蔓,将死尸的四肢牢牢捆住,整个人也给倒挂过来,这样很确实不尊重死者,但对他而言这一个死人,并不值得尊重。 无头尸体被倒挂过来之后,苏平一手抓住尸身,再一把将那短刀捅进其心脏之中,他没有很用力 因为怕血又溅了自己一身,太难洗掉。 所以这个过程很缓慢,他也极力控制自己的手不要抖,同时保持握柄比刀锋高些的角度,免得有血水流下,粘在手上。 虽然死了半天左右,并且被大雨得煞白,但还是有血流出,只是不多,也不滚烫了。 刀身全部捅入后,苏平向后两步,打量了几眼,这像是邪教祈祷祭祀的布置后,微微点了点头。 接着他目光落在自己手里的那把轻便弩上,弩弦已然断了,也难怪那时对方会丢下这东西,转而拔刀临近。 若是当时这弩没有恰好损坏,若是对方再年轻上一些,苏平都无法安然无恙,甚至可能是活不下来。 但或许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他活下来了,对方死了,只是这代价很昂贵,让苏平的心很痛,到现在还在作痛,比失去其他任何财产,都是要痛! 把那损坏的弩随手丢在地上,苏平转身就走,步伐很快很快,因为有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中疯狂生长,让他近乎要抑制不住自己,就好似癫狂疯魔了。 大步流星,一步并做两,苏平冲出了林子,身上除了沾上些泥土外,其他已在大雨中,尽数被冲刷,连带着斜坡上的血迹,也消失不见,不会被人察觉。 出了林子,他就向着南村那边的方向赶去,他刚刚想的是,反正自己已经杀了一个,那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全部解决好了。 反正陈百望已死,那不过尔尔的陈寄骅,要杀不难,唯独要防范的,就是被查到了,然后锒铛入狱。 而思索到了最后,苏平也释然了,被不被抓的都无所谓了,他已经活了一辈子,这辈子多活了这么些年,有疼自己爱自己的父母,够本了。 等将仇人杀尽,他要没有被抓,那是天意使然,让他继续好好过活,被抓了,那也怨不得别人,是他应受的。 至于张叔张婶一家,苏平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动手之后,在被查到之前,将所有家产秘密转移给他们。 到时候即便真的入狱,他也孑然一身,再无畏惧。 第135章 命格之祸? 苏平想了很多,脚下也速度飞快,不多时便在微微月色下,看见了村子,只是与他来时,很不一样。 屋舍倒塌,农田被毁,大地上有一个个坑洞开裂,黑暗深邃得不可见底一般,还有远远看着,就有村里屋子大小的不知何物,被绑了绳索后,由不知何时赶到的千岩军众,拉扯着离开。 看见自己居住的村子,变成这番景象,苏平先是愣住,接着想起今日早些时候的那突然地震,也似乎只有那个可能。 “村里成这样了,那张叔张婶他们……还有小翠姐今天回家里来,不知道怎么样了?”苏平心中担忧,但是脚步只停了一瞬,接着匆匆赶往南边。 他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千岩军都在附近,必须要加快速度,否则等陈百望太久没回去,引起警觉,要杀陈寄骅便要难上太多。 但没有赶向那边多久,苏平就彻底停步,没有前行。 因为村子南边的那座白墙灰瓦庭院,已然全部坍塌,墙体成了无数碎块,瓦片更是如同碎屑,显然就是一座废墟。 苏平看着这惨状时,却是不由得暗暗一笑,阴冷或是落井下石,在他脸上体现无虞,毕竟废墟周围没有千岩军在搜救,那么说明是没有人被埋着,或者……人已经死在里面了。 如果是后一个,那么皆大欢喜,虽然没能手刃仇人,但至少是死了,是前面一个,那对方也同样没了家,仍然快意。 苏平心中喃喃:“姓陈的,你爹让我没了家,我就要他断子绝孙,你是别想活了,别想活……” 内心说着,他转身去往村子的别处,那间住了多年,曾经可称之为家的屋子。 在赶到之时,他双目瞳孔一缩,先前本有的几分庆幸,尽数消失。 那里哪还有什么屋子,地上是一个极大的坑洞,周边是破碎断裂的木板,随风飞扬的碎纸屑等等,全都没了。 他的存款,他的稿子,学兄们送的折扇,读者寄来的信件,所有的东西都没了,全都没了。 不仅仅是屋子,连带着后厨棚子,还有隔壁张叔张婶的家,也是一片废墟,那边同样没有千岩军在搜救,就好似天道好轮回的嘲讽。 苏平的一颗心,顿时高高悬着,想去周围找找看,却又好似无处可去,因为如今到处如废弃了的地,除了千岩军外也没其他的人。 回望四周,明明是最熟悉不过的地方,却是不知怎么找起,只能像是初到此地的外人,去“投石问路”。 一队拉着那不知名巨物的千岩军,从苏平的不远处,他们注意到衣服上沾着泥土的少年,也察觉到对方看来,纷纷停下脚步。 苏平迎了过去,望向最前方的那名千岩军,眼神略微躲闪,问道:“千岩军叔叔,村子里这是怎么了?” 千岩军也没有反问其他事情,言语简便地回答:“下了太久的雨,导致地底湿气浓厚,沉睡的岩龙蜥爬到回地面上来,毁了南村。” “那活着的人……还活着的人在哪?”苏平连忙询问,他需要去确认两件事情,一生一死后才能安心。 那名千岩军依旧没有隐瞒,认定苏平是刚刚回村的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让他跟着一起走一段,送他到幸存者营地那边。 在村子东边没多远,只见一个个白顶帐篷立起,有穿着白大褂的千岩军,在其中穿行,神色焦急。 那名千岩军嘱咐苏平待在暂时建起的营地里,然后就和其余十来人一起,拉着那头岩龙蜥尸体,向别处过去。 苏平面色不太好,因为一路上看见的残肢断骸,血肉模糊,实在太多太多,他是真的害怕了。 害怕没能在这营地里找到想找的人,于是本就悬着的心,更加不得安定,目光飞掠寻找着,一刻不停。 在路过其中某个帐篷时,看见从中抬出来一个人,那里全身都折了,是全身而不止是骨头,手脚都是经过扳正的,却依旧看得出之前的凄惨模样。 他暗自窃喜少许,因为那人正是他不久前,准备弄死的陈寄骅,然后苏平接着寻找张叔张婶一家。 一路找下去,凡是相似一家三口的,苏平都会多加留意几眼,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将大半个营地逛过后,找到了他所找寻的目标。 苏平大喜,躲过周边输送伤员的队伍后,往那边方位跑去,近了些后,发现似乎情况并不是很好。 在苏平的视线中,担架上躺着张叔,脑袋上血红一片,双目禁闭,而张婶趴在其胸膛上,泣不成声。 在那旁边,还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掩面擦着泪水,而后似乎是坚持不住,竟直接向后倒去。 好在被旁边的千岩军接住后,送到帐篷里检查去了,应当是没有大碍。 苏平还是站在原地,止住想冲过去的冲动,他突然有些相信了,那个神经兮兮老人的所言。 事到如今,不管他信不信,张叔的亡故都是不争的事实,而他曾被说是“克生抱死”之命。 他不信命,可这种事情一次又一次地在眼前发生,他曾经也不信仙神,可这里是提瓦特,或许这一切都没有关联,但事实就是如此,由不得他不去信。 也不管他是否真的命犯孤煞,会克死身边的人,如今只剩下张婶小翠娘俩,不能再冒险接近。 他想……离开! 至于每个月的分账,他会想法子给这娘俩送过去,但还能送几个月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毕竟眼前处境并不太好。 若是没有岩龙蜥毁村这一档子事,苏平或许还能够靠着存款东山再起,再不然也能有所转机,转到别的行业去,可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位合作对象。 想到这里,苏平手伸着怀里,把里面自己仅剩的,那两张半干半湿的钱票拿出来,一张是二十万的,还有一张是十万。 把小的自己留下了,至于那张二十万摩拉的,苏平就近找了位站岗的千岩军帮忙,随口说是请帮他拿给那位妇女。 那名千岩军没有接过钱票,而是望着眼前的少年,疑惑道:“这你自己拿过去不就行了?” 苏平只得半真半假的,胡诌了一段引人遐想的关系出来,“我和她家,之前关系比较特殊,现在不方便见面,怕她见了我,心气起伏严重,再昏过去。 所以,请您帮帮忙吧,千岩军叔叔。” 那名千岩军沉吟少许,然后接过钱票,说道:“好吧,我帮你拿过去,不过她要问我是谁拿的,该咋办?” “您就说,是家里亲戚拿的,就可以了!”苏平用余光瞥了眼那边,确认张婶没发现自己,暗自松了口气。 那名千岩军点点头,按着苏平的请求,走过去把钱票交给张婶,说辞也是她家里亲戚带给她的。 张婶被泪水朦胧的双眼,勉强看清楚是张二十万的钱票,不由得一愣,不解问道:“是哪个给的?” “你家里的亲戚,刚才他让我拿给你的。”那名千岩军轻声说道。 张婶心头一颤,连忙擦了擦眼睛,睁大了通红的双眼,努力去辨认那一个她心里有了答案的人,可是却一无所获。 “苏小子,你人呢?”张婶苍白的双唇轻颤,低声喃喃。 她家里亲人都没了,丈夫那一边的也人丁凋落,何况她哪有那种一下出手就是二十万摩拉钱票的亲戚? 如此一来,给这钱的是谁,再清楚不过。 苏平当然也是知道这个的,他不怕张婶知道那是他送的,他只是怕靠得太近,所以会自己的牵连,故而就在刚刚那名千岩军走去时,他便一溜烟跑走了。 之后怎么发展?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 在遇见张婶小翠怎么办? 等遇见了再说,在那之前,尽量避开。 接下来去哪? 璃月港! 这是苏平走在泥泞道路上,心中想的三个问题,而还有一个,其实算不上问题的,毕竟不是他想要就能有的,那就是参加千岩军。 参军的志愿,当然是不会变的,不过万一要是落榜了,那又当如何? 难道要再考一次,直到考核成功,真正当上千岩军为止? 这个问题,没有困扰苏平多久,很快也迎来解决方案。 如果那时手头足够宽裕,就再考几次 直到考过为止,反正有着底蕴在身后,也不怕会饿死。 但要是到那时穷困潦倒,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那便只能放手一搏试试,一次不过,那便只能就此作罢,或许就是此生无缘。 而目前最为重要的,关乎到未来他是否能够多次参军,以及生活各个方面如何的决定性关键问题,就出自那位苏平素未谋面的合作对象身上。 说是素未谋面,其实是在这个世界里面,毕竟上辈子在那块小小屏幕里见过,印象还算有一些。 只不过由于有些久远的原因,实在是想不起来相貌容颜了,只记得这个名字,会是未来的天权星。 若是这次能成,那么未来不说平步青云,至少也没有多难过就是。 就这样,那位并不知道,自己关乎这么多事情的苏平的合作对象,莫名其妙多了许多无形的压力在肩上。 第136章 为他撑伞的女子 雨夜,落在石板上滴滴答答,赶着晚归的行人快些回家。 璃月港中,还是灯火通明,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映衬下,显得有些不可捉摸的美韵。 苏平把左手上的星螺收了,放在自己怀里,慢慢走在这条不常来的商业街上,他比较有印象的一次,似乎还是来这里买花来着。 雨水打在他身上,又湿了头发衣服,雨水赶着其他行人回家,那他无家可归,走得慢些也没事。 没人去管这个在雨幕中漫步的少年,都是撑着雨伞,或是脚下生风的飞奔,免得雨水湿了衣服,伤了身体。 哒哒……哒。 苏平微微低着头,只看着脚下前方的一小块地方,因为他身前衣服上沾了泥土,正在边走边用手掸开清理着。 他估摸着自己要是这副样子去客栈入住,估计不等拍出怀里的钱票,充一下勉勉强强的小户营生人家,就先让看场的给赶出来了。 人靠衣装,出门在外最为浅显认人地位的方法,若是苏平此时穿的,不是这件有些磨损的单衣,而是一件华贵富丽的衣裳,说不定还能博得某些人的回眸一眼。 想着明天如何与那未来的天权星谈判,苏平就觉得头疼,因为他发现自己,其实还是挺想做千岩军的,可若明天谈不拢,那多半会成一场泡影。 倒不是对自己没信心,只是他习惯确保万无一失,毕竟要考虑最坏的结果,比如……饿死在街头。 当他慢慢走在街上,思绪却魂飘万里时,天上咋响两道惊雷,把暗淡的夜空,瞬间照亮,接着雷熄归于平静,声响落地,回归悄然。 这样的雨水哗哗落地,不绝于耳。 苏平走着走着,忽然感觉打在头顶和身上的雨水没了,只有自己发梢和衣角上,还在不断滴落雨水。 他低着的脑袋的视线里,是一双不怎么出奇的布鞋,看款式大小,是女子穿的,看了两眼,苏平缓缓抬起头,看清了此人的相貌。 这人的确是一名女子,淡妆略抹,眉眼清秀,一点朱唇娇而不艳,不魅不俗,尤其一头少见的白发胜雪,垂落腰间,可称尤物。 女子她比苏平矮上半头多,故而微微仰着脑袋,微笑道:“这么大雨,淋了不怕着凉吗?” 苏平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是没见过这个女子,然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女子笑容更可掬几分,一双桃花眸子半阖,赤色眼瞳闪过灵光,缓缓说道:“那要不上我店里躲雨好了,想着也这样的天气,也没人来做买卖!” 苏平闻言,转头看了眼那确实没人在其中的店面,心道原来是出来拉客的,也难怪见人就陪笑说话,很是亲切热情。 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商业街的街尾,来到不知这女子是店员店主的杂货铺子前。 苏平略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心里还是沉闷的他,想要独自一人静静,这进了店面,怕是少不了对方一顿推销,就想赶紧告辞。 “我浑身湿透了,就不进去了,别弄脏你店里的地。”苏平随口说了理由,就想着把女子打发了。 然而女子都肯撑伞出来拉客,怎么可能被一句话随随便便打发了,她摇了摇头,道:“没事,来者是客,地就是用来踩的,哪里会怕这少少积水!” 苏平见她铁了心要推销,本想直接走开了,只是过往的一幕涌上心头,所以他没即刻走开。 站在雨中沉吟少许,苏平微微抬眼,说了句:“谢谢。” 女子淡淡笑道:“是我该谢谢您才对,这店门就开着,您要躲雨我哪会不同意呀,快进来歇着吧!” 苏平嘴角稍稍扯了一下,不由得忧伤少了一丝左右,因为这女子的话术,行事风格,与当初那初出茅庐的他,有些相似。 明明是想让人去躲雨的,非得装一副推销员拉客的样子,免得这些需要躲雨但碍于囊中羞涩,不好意思躲了雨但什么都不买的“死脑筋”,真在外边淋着雨回家。 不过女子的眼光还是稚嫩,没看出苏平不是那样的骨气人,要不是实在心里难受,他哪会在外面淋雨不躲呢? 苏平进了店门,就双手垂下站在门边,已经进了躲雨了,那他也就不能给人家添太多的麻烦,他虽不是骨气人,但也不贪得无厌。 反倒是女子看苏平这般作态,忍俊不禁道:“小兄弟,进都进来了,就来过来坐着吧。” 苏平摇摇头,耿直道:“不给你添麻烦了,雨停了我就走。” “哎呀,你都已经进来了,脚站在我店里,就算不坐着一会地上也是一滩水的,反正都得扫,就多个一滩的事……来,拿着给擦擦吧。”女子说着,走到门边,递给他一条白色毛巾。 接着不由分说的,就把苏平推到柜台旁边的茶座上,两人中间隔了个小茶桌,茶桌是两杯清茶,悠悠飘着清烟。 这过分热情的款待,甚至有些超出顾客与店主身份的招呼,要不是璃月港律法完整,管理妥善,险些就让苏平怀疑,这是家黑店。 女子看苏平坐下了,还是一言不发,噤若寒蝉的模样,又笑道:“小兄弟,不是璃月港里常住的吧?” “还真不是。”苏平如实回道,不是常住的意思,那便家在外面,住在乡下的意思。 “那难怪了。”女子念念有词道:“看来我眼光还是不错的,这座商港里的生人,没几个像你这般老实厚道的,都是我给一杯茶,他们恨不多给一杯的无赖!” 苏平扯了扯嘴角,有些“大逆不道”发自内心想笑的冲动,但是被生生忍住了,因为老实厚道这两样东西,他有但算不上真的有。 这也难说他性情凉薄,毕竟大起大落经历得多了,生离死别都已然麻木,再瞧见一个与自己相似的人,说着相差不大的话,怎能心生感慨,不心中暗喜? 苏平拿毛巾擦过头发脸颊之后,洁白的毛巾上就多了层淡黄,因为雨水本就是这个颜色。 “一会我洗了还你。”苏平把毛巾拿着,望向女子,淡淡说道。 女子却是摆摆手,“放着就好了,哪有客人麻烦的道理哟!” 苏平轻叹一声,对方这样无下限的略微恭维,碰上好心一些的,倒是能做生意,可要是遇上泼皮无赖,恐怕骨头渣子都剩不下来。 不过他也随即明白,对方这不是在做生意,只是把他当个过路的小弟弟招待而已,所以应该不沾金钱铜臭的驱使。 再说了,苏平此时就是个穷小子打扮,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女子也不痴傻,怎么可能会去费力图谋些什么,怕不是会投进去的还没入账一半多。 苏平打量了几眼店里的各式各样东西,雨具,墨宝,扫帚,书本,几乎居家用物都多少有一些,很杂但不乱。 这种店面,虽说不一定每天都生意火爆,但一定是居民不可或缺的一种门店,毕竟谁家里缺了点东西,就得来补充,再稍一推销点其他,就是生意做成的场面。 开这种店,说明这女子的生意头脑尚可,是苏平此刻心中的评价,脸上神色也微微有些变化,不再毫无波澜。 “老板,你方才说的客人,是需要签字的客人,还是随意随心的?” 面对这迟迟才推过来的话语,女子放下喝了一口的清茶,呵呵笑道:“这茶不贵,但味挺足的。” 两句让外人听了云里雾里的话语,其实是商海之中,拐弯抹角说明关系身份的关键,毕竟要让对方听懂,也不能驳了对方面子,又不能让话太含糊低端,显得自己不会说话。 苏平所问,是自己算做客的客人,还是生意上的客人,不过这只是一句玩笑话,毕竟对方态度是摆明的。 而女子听懂了,自然回应是后者的意思。 因为不贵的茶,说明没有提前准备,而味道很足,隐喻是自家里常喝的,那么能喝自家茶的,除了家人不就朋友了嘛。 女子红唇轻启,悠然笑道:“想不到小兄弟,也是位同行啊,这我刚才就没看出来,可做的好一手伪装呀!” 苏平面露苦涩,淡淡道:“我可没那微服私访的身家,如你所见,只是草民布衣一个,还需早日找个营生过活!” “小兄弟这是何出此言,可不能这般说自己呀。”女子露出个“我懂”的神色,接着说道:“若是哪里失利的话,一时成败而已,待他日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重要的是保住根本,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想必你也是懂得的,好好经营,哪愁没顾客?” 对于这个少年,女子觉着有几分眼缘,加上或许看其方才雨中慢步的落魄,出于某种曾经感同身受,故而话语多了些。 苏平看女子以过来人的身份,教着自己应该如何行事,忍不住点头,好一副乖巧认真的模样,让人以为他说在听,而不是实际上的欣赏一个有些才能善心的后辈。 就在二人相谈甚欢之际,门边传来一声呼唤,还有雨伞收起,踏入门店之中的声响。 第137章 福祸相依 “凝光小姐,我们回来了。” 门外传来一道呼声,随后那三道倩影,就收了雨具,踏进门内。 “嗯,都布置好了?”先前一直与苏平闲聊的那位女子起身,轻声问道。 “都好了,您放心吧,明天保准能拿下!”三人之中,一个带着眼镜,留有齐耳短发的女子,嬉笑着回答。 那白发女子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眼好似怔在原地的少年,眉头微挑,疑惑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刚才就说了不要淋雨,没有好的身体,如何谋取财物,要懂得这个道理!” 苏平微微张嘴,愕然在那,任怎么样他也实在想不到,会是这样子啊。 那刚刚进门的三个女子,也走近了些,看见方才被柜台遮住大半身形的苏平,神色各异。 这有异的只有一人,短发齐耳,戴着眼镜,既然白发女子是凝光,那这一个除了是百识,还能是谁? “哇,苏老板你消息真灵通啊,竟然能自己找到这来。”百识掩嘴笑道:“难道是迫不及待了,所以提前一天?” 此话一出,苏平沉默,另外两个女子惊讶,凝光更是感到难以置信,她怎么也没想到,合作对象竟然自己上门了,还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谈了这么久的话。 看了眼凝光那逐渐古怪的眼神,苏平解释道:“我原先不知道这是凝光小姐的店面,只是在闲逛时,受邀进来坐坐而已!” 凝光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是关于未来的合作,亦或是就此终止,因自主认为这少年做人不厚道,也或是其他事情。 百识倒是没想到这一层面,本来还想问问合作谈得怎么样了,结果发现自家老板脸色不太对,就悻悻闭嘴了。 她身旁的那两个女子,面面相觑,也决定闭口不言,等着老板拿解决方案就是,免得可能被说。 虽然凝光平日里脾气很好,为人处世也是不必多说,但毕竟眼下不是平常,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好的选择。 凝光赤色的眼瞳中,倒映出少年有些尴尬的神情,但她目光掩藏极深的审视,却是完全没有放松下来。 想想也是,明天就是他们详谈合作的时间,而如今对方恰好出现在店里,让别人怎么想都是怀着别有预谋的味道。 包括百识在内的三人,都是如此的想法,只是有两人想的是商业,一人想的是些俗套爱慕情节,并且脸颊微红地看着这二人。 一时间,杂货铺里沉寂下来,虽然此时有五人,却是还不如方才两人时热闹,只剩门外雨水滴答滴答,仿佛在叩动人的心弦,催发某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苏平沉吟少许,看她们都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准备再解释一下,至少挽回一点印象,多些合作的可能。 毕竟在对方不知情时,一方到了另一方的地盘,却不表明身份,要是不好好说,真有可能就与合作,失之交臂。 而至于刚刚那番他也不知情的话,他自己都有些不信,因为怎么可能那么巧合呢,事实虽是如此,但让人太难信服,他张着嘴,缓缓要开口。 不过他话到嘴边里,又再咽回去,因为凝光开口了,声音听不出喜怒地问道:“小吃摊的苏老板,苏平,对吧?” 苏平点头道:“我是。” “准备在明天合作,对吧?” “对。” “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家里……出了些变故,所以我才在街上散心。” 一问一答,没有犹豫,听着都像是事先排练好的一样,但其实是双方处在良好的状态中,所以对答如流。 这是商人都需要具备的能力,不然万一那句话没说上来,客户不满意,就可能撤单,那便得不偿失了。 凝光坐回原来的位置,缓缓说道:“原本时间是定在明儿,但既然先遇见了,那不如干脆就在今日谈妥,苏老板湿着身子,想来也不合适。 百闻,你上楼烧桶水,让苏老板洗个澡,换身衣服缓缓,咱们可不乘人之危,做不来那等事情!” 名为百闻的女子,一看就是手脚麻溜的主,在凝光吩咐下来时,当即就称是去了楼上准备。 “苏老板。”凝光回头看着少年,道:“百闻的手脚功夫不慢,想来此时已然挑好水在烧了,请。” 苏平望着摆了个请字手势的女子,道一声麻烦了,便是从铺子最里边的楼梯走上楼去。 他看得出来对方没有恶意,也没有可能以此作为要挟,那便只有可能是,少女的善心大发了。 “看着只有十六七岁,做事方法既让人亲切,也不会失了妥当,恰到好处,是个好苗子!”苏平心中暗自想道。 他略带沉思的样子,像是个学者,不过手里拿着块有污渍的毛巾,却是瞬间没了文质彬彬的感觉,反倒像是个跑堂的,再配上那神色,有些说不出的滑稽。 楼下,凝光一手端着剩了半杯茶的小茶盏,吩咐道:“百晓,你去成衣店挑一套男士衣服回来。” “知道了。”百晓嘴角噙笑,悠悠转过身,去拿了雨具,撑着伞出门。 “不用太贵的,价格说得过去就好,舒服合身为主,他连出门都穿着那一身,应该是真的很困难。”凝光的话语,接着从铺子里传出。 “知道了。”百晓像是有问必答一般,必须回了这一句,然后才迈着轻步离开。 杂货铺的不远,就有一家成衣店,买了带回去,倒也不怕因为路途遥远,而弄湿了新衣裳。 两个下属都各自有事做了,余下的一个当然也不例外,被凝光叫去擦干净地上和椅子上的水迹。 下属不在,老板当然要事事亲为,不过既然下属回来了,那么老板就是休息的时候,所以凝光在喝茶,百识在擦地。 凝光品了口清茶,心中暗暗想道:“变故,难道是制度改革之后,家里破产了?” 通过百识她的消息来看,她也只能推出这个可能,毕竟也知道之前有人打压过这位苏老板,要不是自己有意愿与其合作,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从始至终,她没怀疑过那少年的到来,与方才不知身份时的侃侃而谈是有意安排的,她的审视,是不明白一个看着比自己还小的少年,为什么曾经的摊位生意火爆,如今却落魄到在街头淋雨。 毕竟生意上再岌岌可危,赚了那么几年的钱,家里的存款只要不大肆挥霍,少年的处境,肯定不会是她所看到的这样。 但这个问题,她在刚刚想通了,虽然不过是她以为的,但的确很符合常理,那就是……商海中的势力纠葛。 凝光叹息一声,腹诽道:“多好的苗子啊,遇事机灵,临危不乱,懂得规矩,好好培养一番,可以是以后的大助力。” 多个朋友多条路,指的是真正有能力,并且值得结交的朋友,在凝光看来,苏平是这样的存在。 “那个,嘿嘿嘿……”百识似要说什么,但是又不大好意思,只能在一旁展示着自己做好的活计,然后红着双颊,眨巴眼睛。 凝光哪会看不懂这下属的心思,没好气道:“说吧,在外面又看上什么了,贵不贵?” 百识晃了晃脑袋,“不是这个。” “不是要买,那是又要预支工资了?你都预支到两个月之后了,还想要?”凝光哭笑不得,要不是碰上她这样的老板,估计对方早被开除了。 百识说道:“也不是,我是想问凝光小姐,一点私人的事情。” “私人的事情。”凝光诧异地看了眼这下属,点头道:“说说看。” 百识哦了一声,然后鬼鬼祟祟地看了眼周围,把身子靠近了些,两具娇躯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就在凝光疑惑什么私密事情,需要这样询问时,百识一语道出,让她险些把手里的茶盏滑落,摔碎在地上。 “凝光小姐,我看刚才来的时候,苏老板手上拿着的那块毛巾,颜色不太对,你这还让他上楼去洗澡,该不会你们……” “闭嘴!”凝光两字淡淡出口。 话语虽轻,也仅有两字,但是百识却是连忙闭口,站直了身子,眼神瞥着远处,一副自己不问就是你们的事就是的样子。 凝光对这个三个下属,那是何等的熟悉,哪能不知道这家伙又在想些什么,当场就叮嘱道:“别到外面瞎说!” “好好,一定不到外面去瞎说!”百识点头如小鸡啄米,满口答应。 凝光重申道:“不止外面,自己人也是,不许胡说,不得瞎编乱造,不然你下两个月就饿着吧!” 百识连连点头,虽然就算没有工资,也是没事的,因为这店里管饭,实在不行就自己动手,不过对方是老板,总得配合才行。 “那我按照实话说,应该可以了吧?” “你确定是实话说的事实?” “那你们刚才难道没有……” “当然没有了,他比我还小几岁,怎么可能有,你少看些不该看的吧。” 虽说感觉是越描越黑了,但是不解释的话,又是不可以的事,有个这样爱瞎想的下属,是凝光的福气,因为不会感到无聊,同时也是祸事,因为这样的事,可能会蔓延到自己身上,就比如现在。 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倚,果然是有道理。 第138章 两场谈话 是夜,杂货铺关了大门,但是里头还亮着灯,灯火通明的,当然因为所有人都还没睡下。 杂货铺的二楼,四四方方的桌子两边,各自坐两人,容颜靓丽的少女身后,站着三个女子,对面相貌还行的少年身后,空无一人。 少女是凝光,在自家地盘和对方谈成合作的杂货铺老板,她此时脸上带着笑容,纯洁美丽。 少年自然就是苏平,他身着淡黄色的衣衫,袖子衣襟都是收窄的,是璃月比较新型的款式,还算是合身,至少袖子裤腿都不会太长。 这就不得不感叹百晓的眼力了,仅仅只是看了两眼,就能拿捏好体态尺寸,当然也不排除是当时苏平衣服是湿的,所以容易看清楚。 双方的合作,谈得很不错,各自都能拿到好处,并且没人会被剔除在外,包括张婶一家。 具体来说,就是苏平将摊子迁到店铺这边做买卖,然后每月给铺租和分成,而对方给他解决原材料等问题。 别看似乎对于流动摊位的老板很吃亏,其实要比租金分成等,都做了严格的把控,比起直接的摆摊,要便宜多说是有一半。 何况凝光的手不黑,知道这是双方有利的事,当然也不可能把路堵死,不然这钱就轮到别人赚了。 毕竟一个摊位名气颇高,在顾客里有口皆碑,并且手艺为人都不错的摊主,愿意和她这样街尾的门店合作,这机会是求之难得的。 事实也是如此,虽然杂货铺是刚需,但商业街里肯定不止这一家,有更大的,有更好的选择,谁会选择留在非亲非故的邋遢窝里。 种种原因纠缠,又有意料之外的辅助,促成了两人的这一桩合作,她需要赚钱,想要赚钱,他也是同样。 凝光起身,轻声笑道:“既然如此,苏老板,祝我们合作愉快!” 苏平也站起身,回了一个笑脸,“合作愉快。” “等明天契约拟写好了,我们就是正式的合作伙伴了,苏老板,希望我们能携手,翻过下一座,还有未来无数座山!”凝光伸出自己的玉手,那纤纤玉指,柔若无骨。 “契约上的事情,一定不会违约,是我作为商人的原则,能与凝光小姐携手并进,多谢了!”苏平轻轻握了一下对方的手,便立马收了回来。 苏平这般有些孩子气的作态,让凝光又多了几分兴趣,不禁暗自想,这第一次与人握手的感受心得,似乎也没有什么感触的样子。 “对了,刚才提到的苏老板你住处的问题,在铺子后面院里,还有个单间屋子,本来打算也用来囤货的,既然如今需要用到,就明天去打扫出来。” 凝光缓了会,接着说道:“至于今晚,就委屈苏老板,在楼下打个地铺了,待会百闻会把被褥送下去。” “请跟我来。”百闻走在前头带路。 “多谢。”苏平对这里不熟,只能走后头跟着。 留在原地的三个女子之中,百晓面色古怪道:“小姐,真要留他住下吗?” “当然了,我向来说一不二的。”凝光双手环在小有成就的胸前,勒出稍稍有些诱人的曲线。 百晓目光落在那上面,扶额道:“可别在他眼前这样,不然真出了事,可就麻烦了。” 百闻百晓百识,百闻岁数最大,相对而言温柔沉默,百识岁数最小,是个乐天派,什么都看得很轻松。 而夹在中间的百晓,既有少女的活泼,又有比较成熟些的头脑,所以去帮忙写衣服时,嘴角带笑,所以得知对方要住下时,生出隐隐敌意。 这敌意并非无缘无故而有,毕竟突然有人要入住,任谁心里都有点波澜,只是显不显于外表罢了。 凝光无奈笑道:“明明也没多大,怎么老一副过来人语气,你们不好好相处,这可不好哦!” “嗯嗯。”百识深有此感地点头。 百晓撇嘴道:“我不讨厌他,就是多了一个人住进来,总不能指望我当没看见吧?” “这是自然,不过既然答应下来了,就不能反悔,慢慢适应吧。”凝光劝了又劝,接着又提醒道:“别忘了,他还是要给钱的啊!” “倒也是。”百晓点了点头,少女的心思,如这天阴晴不定,谁也不知道她接下来,会是什么样。 凝光见安抚好了,就开始安排工作,“连家都回不去,得好好探探是个什么情况,这事等百闻回来了,交给她去做。 百识,明天你去清扫一下那间屋子,百晓,你工作照旧就行。” “小姐,我真没讨厌他,用不着这样防我吧?”百晓咂嘴道。 “让你闲着还不好,非得忙吗?”凝光摊手道,一双眸子暗含揶揄意味,忽生魅而不俗,娇而不艳之感。 百识也帮着老板这一边,压根没打算站自己小姐妹这一方的意思,“就是嘛,不然屋子给你去扫好了。” “不可能,该你扫的就得你扫,这是小姐安排的工作!” “狐假虎威!” “你们两个呀,消停会吧……” 玉兔西落,大日东升。 在一楼打了一晚地铺,起来时感觉脖子酸疼的苏平,微微舒展了一下身子,这盖了层褥子依旧坚硬的地面,倒是让他回忆起了数年前,家里的那木板小床。 这般坚硬的质感,只能说似曾相识。 “这么早就醒了。”凝光从楼上下来,这大梦初醒,眼帘半垂的模样,比昨日多了一分慵懒,少了一分精明。 苏平昨夜是和衣下榻的,此时掀了被子就起身,缓缓说道:“摆了这些年的摊子,早习惯这样的作息了。” 凝光嗯了一声,说道:“被褥放那就行,大门先不用开,还不到时候,先把我们自己早饭解决了,再开门迎客。” “知道了。”苏平嘴上是这么说,不过还是把那床被褥给收拾好了,叠在一块,看着还算整齐。 过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就需要手脚勤快一些,虽然他们是属于合作关系,但毕竟房东是这女子,而自己是个租客。 过了不久,一锅粥端到二楼的桌上,那四四方方的桌子,正是昨日谈判时的那一张。 百识等三人也起了床,端了份咸菜和炸花生在桌上,在这店铺里的第一顿早餐,很平平淡淡。 苏平看见这些配菜时,也微微一愣,这和家里没什么区别的主食配菜,还真让人离不开。 不过毕竟在这是第一次上桌吃饭,苏平在夹菜时,多少会犹豫一下,眼看没人探出筷子再动,免得“抄了路”,那可要尴尬死。 吃过了早饭,就是准备签订契约,但是因为苏平没带摊子的营业执照,所以他回了一趟摊子那边。 不出意料的,摊子前果然有几个人在等,几乎从摊子的名声打出去之后,每天早上他来得晚些都是这样。 不过自从周边的糕点摊,都降了价格之后,也就剩下这些老顾客还在了。 苏平在摊子底下的锁柜里拿了营业执照,因为有时会突击检查,防止有非官方认证的摊位,所以需要放在摊位上面,以备不时之需。 被偷被抢之类的,当然是不担心的,毕竟璃月港里每晚巡逻的千岩军,以及律法规定,可不是摆给别人看的。 这反常的举动,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再一联想最近的事,都是惋惜,因为有许多人都是摊子名声被收了,但人没有被收。 这样就造成了摊子名声很好,曾经顾客去了之后,都捏着鼻子匆匆离开的现象,不过此类还算比较少,因为璃月人还是会做生意的人多些。 苏平想着自己要走了,那那边新店开张,需要一些人气,顺便带动凝光的那店铺,就是说来都来了,也刚好买点日用品回家,反正早晚得买。 这样听着很扯,甚至根本不可能的点子,其实不是不可能,因为在另一个世界里,不就有便利店的存在么? 苏平说了自己今后的去处,并且言明是自己掌勺,价格不变之后,那几人都提了点精神,笑着说开张时一定去捧场。 “那很快了呀,明天的这个点,准时开门!” 商业街的店铺,开门都比小吃街这边晚一些,加上知道凝光店铺的具体开门时间,所以他说的是这个点。 之后又准备去小吃街管理局,也就是总务司那边的部门,开一张摊位归属证明,用于证明苏平是这摊子的摊主。 但在离开摊子之前,苏平注意到隔壁中原杂碎的摊子,已经搬空了,那父女二人也不知所踪。 接着就在杂货铺里,经由双方查看契约没问题后,各自签下名字,真正开始合作。 那份契约上写着的,简单来说就是苏平每月的总收入,除必要的三成分给原摊子另一位法人外,需要分两成凝光这位合作店主。 另外,由于苏平还要租住一间屋子,故而铺租再翻个一倍,这也属于合理的范畴。 凝光拿着自己的那份契约,想了想,缓缓说道:“这个月过了一半了,租金就先免了,不过之后每个月,可记得不能欠账!” “一定。”苏平也拿着那份契约,与她隔着那张饭桌相望,微微笑着。 第139章 再度开张 杂货铺的后院,地上是一片青草,在铺子这边和外墙之间,有明显的几个小坑洞,显然之前是还有一圈篱笆的,只不过后来拆除了。 院墙一处跟脚地,栽了两棵芭蕉,绿意盎然,大叶飘摇,在微微雨点洒落下,有了几分田园意味。 与芭蕉正对的那边,是一间有个窗户的小屋,算不上太大,因为还没苏平原本住的那屋子大。 百闻和苏平各自撑着伞,还是前者在前,后者在后,一直保持着有三四步的距离。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没事的话,在屋里待着看看书还不错,有问题可以过来找凝光小姐,或者找我也行。” 百闻像个中介一般,介绍着周围的布置,她指了指靠棚子这边的院墙一角,道:“从这里出去,可以直通你今后摆货的那铺子。 这铺子和这屋子的前主人,在前不久才把这边卖给了小姐,所以地上的篱笆孔还在,你要不喜欢的话,可以给填上。 这是两家铺子,还有你这间屋子的钥匙,你拿好,我回铺子里了。” 对方一下子说了许多,苏平只应了一声,把钥匙接过之后,就去把那门打开了,想看看今后的住所如何。 打开的第一眼,是里面很干净,说不上一尘不染,但是也就差了不多而已,一张有垫子的床,桌椅,油灯,墙角还有两盆绿萝植物。 紧凑的屋子,也很给人安全的感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东西都有,苏平也不是那种骄奢淫逸的人,这样足矣。 就站在门外看了几眼,苏平掩上门,顺着院墙边那条一次只够一人穿行的“小巷子”去到一扇门前。 拿钥匙开了门上的锁,苏平推开门,里头空荡荡,只有两个靠墙柜子,虽然老旧但是也干净。 铺子的前段是个能推起来的“大窗口”,与苏平上辈子见过的,那种小卖部很是相似,并且这铺子的前门还开在侧边。 整体来说,无论大小还是门户设计,都不如凝光那边,也难怪这铺子的前主人会卖掉了。 收了伞斜倚在门边,苏平站在铺子里头,看着明天可能需要的布置,或者摆放的糕点,要怎么比较引人。 靠着之前的顾客固然可行,但周围可不一定就没竞争者了,万一再有先前摊子上那样的情况,可就玩完了。 人只吃老本,完蛋是迟早的事,若不能有些创新出来,那么最有可能就是今后默默无名,或者干脆急流勇退,留下英名。 想要长久下去,确实不能只靠着糕点,像是梅子汤这种季节饮品,就有不错的反映回响。 站了有一会,苏平转身回去拿了伞,把这边门关上之后,从侧边的前门出去,因为后院是没直接的出门点,除非翻墙。 为了不又折返回杂货铺,再从杂货铺那边出门,苏平愿意选择这条近路。 他这趟出门,也没准备去很久,只是有些东西退掉,因为已经用不到了。 正午之时。 苏平从那一家由南掌生推荐的马车行出来,怀里放着退回来的部分定金,又多了一方底气存在。 晚上,一男四女去到璃月石记那边,订好的饭局,既然退不掉了,那就将谈判桌化作庆贺宴,一样是不浪费。 …… 第二日,铺子正式开张,有顾客早知道些消息,于是蜂拥而至,在那里谁也不让着谁,就是要买上点来尝尝。 在铺子开张之前,日头刚刚升起时,凝光走下楼,笑靥如花道:“早上记得都要洗脸,不仅脸干净了,说不定运气会好!” 苏平听着这有些道理的话,忽然觉得很熟悉,似乎他是说过,就在那次诗文赚了第一桶金后,在吃虎岩街道上,随口扯的话。 那时他望着比自己稍高几分的小女孩,叫了对方一声姐姐,并且依靠奶油小脸,用摩拉肉饼“换了”两颗星螺。 如今那小女孩身在何方,过得如何,他是不知道,不过两颗星螺被他放在了新的屋子里,至今还在。 一句随口说的话,还不足以让苏平去联想什么,加上他此时脑中根本都是铺子的事,哪里想得了许多,还是赚钱要紧。 往后几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柴米油盐酱醋茶,偶尔和主铺子那边的女子们聊几句,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 直到八月底的某天,苏平手按在那“大窗口”上,准备关门之时,终于是有了起伏变化。 因为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唤,“小平。” 嗓音清脆,富有柔意,苏平不用回头都清楚是谁,因为会这样叫自己的人,只剩下两个,也因为...太熟悉了。 “小翠姐。”苏平关了窗口,回身去看,也是忍不住,瞳孔轻颤,愣在原地。 对方的确是小翠,这没有弄错,但她神色憔悴,整个人都仿佛直接缩减地瘦了一圈,总似乎风大一些,会将其刮飞一般。 不过就数日时间,这样的变化,实在令人惊讶。 苏平连忙上前,把小翠给扶住了,他是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对方就倒在地上。 “我这几天都在找你,可算……找到你了!”小翠有气无力地说道,而后更是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苏平双目大睁,连忙一把抱起她,而就站在门口的百闻,也是急声开口:“你快带她去歇着,我去请大夫!” 院子里的小屋,小翠躺在那张床上,苏平搬了个凳子,坐在那旁边,皱着眉头,脸上尽是担忧。 请来的大夫在把脉过后,解释道:“病人心气堵塞,郁结于胸腔,刚才又情绪大动,加上几日来营养不良导致昏厥。 我行针后,病人方可醒来,你们谁是病人家属,来签署一下医治许可,我方可着手医治事宜。” 在场的人,除了苏平外自是无人能签署的,他当然是不可能推辞,说些什么他可不是之类的话语。 在确切关系那一栏,他填的是姐弟,堂亲。 拿到这张东西,大夫小心翼翼地收起,接着把所有人请到外头,关上大门,开始治疗。 门外,苏平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如何,但一定不是很好。 站在不远,看着全程的凝光,略微沉思,有关于苏平的家庭具体,过去住址,甚至文学作品,她都调查过了。 知晓对方的经历与家世如何后,她更认为,当初选择与其签订契约,展开合作,是十分正确的选择。 只是为何那名女子也会是这般模样,莫非苏平不似看着这样温和,实则是个压根不在意亲近之人的伪君子? 这有待凝光考量,但她还是相信自己的眼光,觉得自己看中的苗子,不会是那种无耻之徒。 等待许久,门终于是打开了,大夫从门内出来,缓缓说道:“病人已经无碍,这几日多为她补充些饮食营养就好,一共是五万摩拉。” 苏平谢了一声,从怀里掏钱结账之后,就进门去查看小翠的情况。 大夫是百闻请来的,也是由她去送,至于另外两个,被凝光安排去看铺子,她自己则是到那小屋里,看看情况。 屋内,小翠躺在床上,艰难地转过脑袋,望着不远处的少年,苍白脸上扬起个笑容,满是凄凉。 苏平这次没再坐下,杵在床边,沉声问道:“小翠姐,您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小翠弱弱地问道。 苏平微微摇头,“不是,您是怎么找来的,张婶她咋样了?” “你先放心,我妈没事,是我太差了,这几天一直在璃月港里找你,又心里难受,实在吃不下饭……”小翠慢慢地开口,语气很轻,话语很重。 “我去拜托了总务司的人员,自己也找了这几天,还好功夫没白费,总算是找到你了。” “找我……做什么?”苏平问了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问题。 的确好笑,并且可笑,找他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呀,无非就是担心他这个人,怎么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在营地里边找不到,丢下张钱票就独自离开,自以为潇洒负责,却是反而害苦了小翠。 “找到你,看到你没事,我和妈才能安心呀。”小翠面露苦涩,说道:“爸已经走了,你不能...再有事!” 苏平沉默着,他自以为离开能至少保住她们的性命,不至于因为自己而被牵连,但即便是离开了,却还是没有区别,仍是受苦受累,如今都沦落到这副模样。 或许这不是命格的问题,应该是他的问题,是这个自称瞻前顾后,总能确保万无一失的不惑灵魂,造成的这次伤害。 他能想到命格会害对方,却就怎么没想到,对方总会来找他的,既然如此,当初的不告而别,岂不是更伤人心? 苏平迷惘了,他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想些什么,亲近会受到牵连被害,远离亦是如此。 好似永远无法改变,好像周围的人,总是因为他而遭受各种各样的危难,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命格,一切都是因为他。 已经失了心智,不想再思考的苏平,内心认定是自己的问题,这谁来劝导都没用,心结唯有自己解开,方是解脱。 第140章 不可理喻的傻子 “小平,答应我,别再自己跑掉了,好吗?” 苏平还是没有回答,上辈子加上这辈子的阅历,他都想不出怎么解决这个事情,离开不是办法,亲近更是会致命。 进退两难,无从选择,所以回答小翠的,只有苏平仿佛永无止境的沉默。 小翠见他没有回答,稍一张口,苦涩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和妈都还能动,你和我们一起,谁也不会拖累谁的。 妈也在找你,要是看见你了,她也能安心一点,就答应我,好吗?” 苏平两难中不断抉择而后否定,最后只是权当缓兵之计的答应下来,他再怎么躲,也跑不出璃月港,那就躲不掉。 如今逃离可不仅仅就是产业荒废的问题,还要担心这母女俩,会不会因为找自己而身陷险境。 再跑的代价太大,他不敢选啊。 听到弟弟答应自己不会再跑的小翠,脸上有了喜悦,仿佛这几天的食不下腹,全都尽数消失,不存在了一般。 一直站在门边的凝光,望着那名有些傻的女子,却是心中长叹,然后又瞥了眼那同样傻了的少年,微微摇头。 “这姐弟俩,一个怕拖累对方,一个不怕对方拖累,都不太想着自己,看起来很傻……但是又很好。” 她曾经亦有家人温馨,只是早已不复往昔,成了旧时的记忆画卷,她不忍再看这对姐弟温情,退出了房间。 静静的来,静静的走,不留一点痕迹。 屋内两人一个虚弱,一个心中杂乱,当然是没有发现其实有人轻手轻脚地离开。 苏平在小翠的催促下,拉了张凳子坐着,接着听她说起了那天苏平走后,所发生的一切。 村子被毁之后,南村的所有居民在总务司的安排下,住到璃月港北部的一处旧房区,虽然老旧但至少没有坍塌的危险。 对于刚刚失去了一个家的人来说,能有遮风挡雨的屋顶,和隔绝他人的墙壁,已然是足够的。 总务司对这些灾难过后,幸存下来的居民,也个个安排了工作,反正是不会饿死街头,也不用去忧心如何在偌大商港里生存。 当然除此之外,南村的房屋全部被毁坏了,居民们的所有财物,都损失大半,找不回来。 故而为了安抚灾民情绪,总务司竟然还颁发了补贴,凡是屋子被毁的村民,都可以领取些钱财。 这样也是为缓解旧房区租金的压力,毕竟总务司不可能帮他们交一辈子的租金,待他们手里稍有存余后,是该自己动手养活自己。 这样的安排,可以说是大善之举,方方面面俱到,只要不是懒汉怨妇,应该没几个还会怨天尤人的。 小翠急于寻找苏平,也是为了赶紧把属于这个弟弟的钱,送还给他。 “钱我放在新家里了,待会我去拿来,你可不要推着不拿。”小翠苦笑道:“现在我可推不过你了。” 苏平摆了摆手,坦然道:“您知道我不会拿的,还说这些干嘛,您和张婶比我需要这笔钱,应该您们拿着!” “这不行,这钱是属于你的,不能我知道你不会要,就自己拿着不给你,你也不能因为其他的事情,就觉得我们比你更需要这笔钱啊。” 读过少许书,但没上过学,连认字都靠着眼前弟弟的小翠,却是说了一个很大的道理。 是啊,不能因为明知道,就什么不说,什么也不做,也不能因为自己的所认为,断定他人之所为。 苏平脑中轰轰作响,仿佛无数惊雷在其中炸起,让他瞬间清明无比的同时,也感到十分沉重。 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苏平只得讷讷点头,因为对方能拿给自己,自己也能再拿给对方,到时候就是再磨磨嘴皮子的功夫,没必要现在在这上面瞎耗精力。 “小翠姐,张婶现在在哪?我得找她去。” “妈现在要是没在新家那边,应该就还在外面找吧,你扶我起来一下,咱们一起去找。” 苏平眼皮一跳,连忙摇头道:“不行,刚才你都晕倒了,我自己去就行。” “你又不认识那边的路,万一走错怎么办?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歇这么一会早好了,扶我起来!” 小翠等了片刻,见苏平不为所动,甚至转身就要出门时,无奈只得自己双手撑起身子,真如她所说的,没有那般脆弱,还能直起身,扶墙站着。 苏平站在门边,没有跨出去,因为还没离开,就又来一人,手上端着个大托盘,里头是两碗米饭,还有一荤一素一汤。 端茶的人,是乐观开朗的百识,她轻声笑道:“小姐知道你俩还没吃饭,就让我端些过来,热坏了就快点吃吧!” 苏平哦了一声,转身扶着身后的小翠,把后者扶到椅子上,然后接过那托盘,放在那张桌上。 百识是来送饭的,完成了这任务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自己在房间里边,拉了张椅子坐下。 小翠望着桌子地面的少年,决绝道:“吃完了,我和你一起去!” 苏平低头扒饭,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两辈子打交道的人,最怕的就是像这种亲缘相近,不能答应又不好拒绝得太过的选择。 当然了,能有这样的选择,总是比没有好的。 吃过了饭,小翠苍白的脸色好了几分,至少不会有病入膏肓的模样,看着是个健康完好的人了。 苏平告知百识,自己要和小翠一起出去一趟,回来得会比较晚,杂货铺的大门可以直接关了,他走小铺子门就可以。 “行,你们快去吧,我会和小姐说的。”百识挥了挥手,送别这两个人,然后又暗自喃喃:“他是咋知道,不管多晚铺子都会给自己人留门的?” 杂货铺的老板是凝光小姐,而苏平是隔壁铺子的老板,两人又是合作伙伴,知道这个当然是正常的。 只是落在了少女百识的眼中,一切都很不寻常,就比如苏平和凝光偶尔的一个招呼,她都能品出不一样的味道。 或许是情窦初开,但又无处释放的缘故,她很喜欢看别人小情侣,在自己面前眉目传情,大秀特秀,虽然脸上不屑,实则很向往。 …… 话当正题,苏平和小翠一路赶到北城区旧房时,时间已经不早,这边的居民大多都是工人,睡得很早,所以没有灯火通明,道路也比较昏暗。 但自小在乡下长大的二人,可是见惯这样的场面,走得并不困难,何况石板路面,可比坑洼泥路要好走得多。 小翠抓着弟弟的胳膊,走在前头带路,绕着楼梯转上一层又一层,才终于在一个走廊的第一道门前停下,说道:“就这了。” 说完,她拿出钥匙打开门,让人庆幸的是,张婶就坐在那里,安静祥和,不过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样子,也是刚回来不久。 小翠拉着苏平走进屋里,随手关上了门,看了眼身旁少年,喊道:“妈,你看谁回来了?” “谁……”张婶转过头,借着忽暗忽明的油灯光线,勉强看清了女儿身旁站着一个少年,那少年相貌,是她心中不多放不下的其中一人。 “张婶。”苏平低着头,没敢抬起。 张婶哎了一声,然后抹了抹脸,让自己视线清晰一些后,看了看除二人之外没有其他人,又再仔细确认。 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里只站了两个人的张婶,她颤声道:“苏小子呢?” “我爸他,在那天也……” 苏平没有明说,但张婶也明白了,顿时整个人往后靠去,贴在椅背上,仿佛被抽空了所有气力。 小翠眼中也唯有悲伤,从早先她找到苏平,而没发现苏越时起,她就已经明白了,只不过她以为的真相是,越哥也死在岩龙蜥灾难下,并非真正的真相。 “苏平,你过来。”张婶面色悲痛,连嗓音也都沙哑,不复曾经的洪亮。 苏平听话地走过去,蹲在地上,静静望着对面的中年妇女,静待下文。 张婶也看着这个孩子,不复方才的祥和,咬牙骂道:“你个自以为是的娃子,以为丢下张钱自己走掉,这样很威风很厉害是吗? 你知不知道,你小翠姐为了找你,整天饭都吃不下,成天就是去总务司问问问,看有没有你的消息,找没找到你! 别觉得你挣钱了,自己生意干得红红火火的,就能把婶和你姐撇开,你再大也就才十三,豆丁点大的孩子,别老外边瞎跑,记住了没!” 小翠在一旁听着,不禁轻轻扯了一下母亲的背后的衣领,示意她有点过了,再怎么说人家也是要点面子的。 张婶置若罔闻,她比小翠活得久,知道要干大事,能成大事的人,首先脾气肯定好,要如果苏平会因此气愤,或是一蹶不振,那就不是那个人人称道的小神童了。 事实也如张婶所想,苏平没有气愤,也没有怀疑自己的迹象,只是不是因为他是做大事,也能做成大事的人。 而是因为,能被张婶这样教育一顿,他觉得很好。 苏平笑了,笑得很开心,就像是个脑袋摔坏了的傻子,明明被骂了,还笑得这般欢乐,在外人看来,简直不可理喻。 第141章 留着钱娶媳妇 最终苏平还是把那笔钱留下了,理由很简单也让人啼笑皆非,但又有道理。 因为苏平当时面色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道:“这笔钱留在您这,等以后我岁数到了,给我娶媳妇儿用!” 这话一出来,张婶和小翠可没了法子,也就帮着先收起来,免得待会扯到嫁妆养老上面,可就更麻烦了。 说到底,还是苏平这做生意的,嘴皮子更溜,脸皮也更厚,连这种听着就不靠谱的话都说得出来。 别说是娶媳妇儿了,他现在连喜欢的女子,和喜欢他的女子都没有,未来的婚事若无人介入,不给他介绍几个看看,估摸着很难。 娶妻生子,还任重道远,眼下重要的是挣钱维持生活,明天店铺需要营业,所以他要先回去了。 从这天过后,苏平那铺子的分账法人,终于是全都联系上了,每月都有钱送到璃月港的北部房区。 住在那里的人,除了原本村里的居民外,就只知道每个月月底必会有一个少年,带一笔钱来给那的一对母女,至于其他,没谁去瞎打听。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快到十月底,至此苏平入住璃月港,已经满两个月时长,只是还有些事情,需要忙活。 比如就要到的那场见面会他毫无准备,比如新书只写了一卷就因种种情况没有动笔,比如要一起举办的另一位作家,南掌生的作品,他一本都没看过。 这见面会,当然不可能就是单纯见面,肯定会有不少报社盯着,准备拿取第一手资料,一炮而红。 而他们两个都是人气作家,虽然苏平的书已经断更了快半年,但还是有人在看,而南掌生自不必说,一直稳定发挥,更新不曾落下过。 稍一设想,到时若有人来一句,“请问您如何看待同为人气作家的南掌生,其作品如何?” 那他需要怎么回答,说没看过,还是胡编乱造?那估计隔天头条,就是文人相轻,苏平直言不曾阅读南掌生的作品。 届时是何等骂声,又将掀起多大风波,想想就觉得可怕,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当骂的人多了,正也就成了邪。 他不怕被骂是一码事,但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被骂,而且这样还显得他不注重朋友情义,易伤人心。 他不是不想去看,只是从自己写书以来的那段时间开始,每天都没什么空闲,就算有,也是累得不行,根本没时间看。 但如今不同了,他早八晚七的铺子营生,也不需要疑虑存货的问题,事情少了,时间当然就多了。 那么为了自己在外的名声,去买一点书回来,翻看翻看,增长见识,也刚好瞅瞅当下人们的文学口味,一举多得,似乎很不错。 苏平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然后关了这边的小铺子,回那边的大铺子吃晚饭。 杂货铺的二楼,摆了一桌饭菜,旁边坐了一桌子人,四四方方的桌子,却是需要坐五个人,这就注定了没法一人一边。 但这过了两个月了,也没谁再有意见,毕竟人是凝光找的合作伙伴,百闻温婉干练,百识活泼乐观,就连原本有些抵触的百晓,也放下了偏见。 因为这两个月来,她也发现了这少年的可喜有趣之处,再说本就不是多么严重的问题,只不过少女的忽然发自于心,经过时间与事实的证明,当然不可能不改变。 她岂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或许是有一些,但分得清是是非非,看得懂谁好谁坏,对这般年纪的少女来说,也是足够了。 饭菜或者该说有五个碗里,装了外头饭店的炒河粉,碗是大海碗,河是干炒鱼河。 味道金灿,鱼肉鲜香,河粉软糯,就是吃多容易口渴,需要弄点汤水饮料备着,也就是此时桌上有的小葱豆腐汤,此外,的确是很不错的美食。 餐饭时分,一直都是人容易打开话匣子的场合,别人是这样,杂货铺里的五人也是不例外。 虽有古人言:食不言寝不语,但亦有不成文规定:商业饭局,家人笑谈,朋友闲聊在茶饭里。 苏平那碗河粉扒拉掉了半碗,眼看四个女子已经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就也汇报了今天的收入,还有请假之事。 “凝光小姐,后天我有个读者见面会需要参加,那天我看不了铺子,你看看派个人帮忙看着?糕点我会提前起来做的。” “行吧。” 对于这合作伙伴是位作家,还有不小的名气的事,她早就知道,此刻也不感到意外,毕竟名气有了,找上来的活动自然也就多了。 请假一事告一段落,不过话题可没就此结束,爱笑的少女百识,微笑着说道:“苏平,你知道你写的小说,怎么才能更火,更有人看吗?” 苏平知道,但是其实也不知道,所以他缓缓说道:“提升文笔,调查读者,丰富情节?” “不不不,这些都太笼统了,你都写完一本了,难道还不知道?”百识言辞含糊,说得让人云里雾里。 不过在这住了两个月,苏平多少知道一点对方的阅读习惯,便挑眉问道:“缺了爱情线?” “答对!”百识说着,打了响指,清脆悦耳,“试想一下,过往皆是苦难,还在拼搏的少年,遇到一位愿意接济他的美丽女子,哇……多么美好的一场救赎,可以洗涤前面你写了那么多的悲伤。 这样既丰富了情节,章节还能多,读者也能多,而且不是很难写,是不是很好?” 百识的话语,使得苏平沉默,凝光扶额,百闻不理不睬,百晓则撇撇嘴,似无意与少女争论。 见此情形,百识才不管其他什么的,为了给她觉得还不错的书加感情戏,接着问道:“我的意见很不错吧?” “错,并且大错特错,谁家的事业发展文,要加男女感情戏的?” 回答这话的当然不是苏平,而是一向心直口快,时而爱笑,时而言辞犀利的百晓。 “这怎么了嘛,加一段感情戏,明明很好的啊。”百识嘟着嘴,闷闷不乐道。 百晓哼了一声,“你到底看没看过?书里大小事宜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哪里的地方安插感情戏?再说你觉得一个成天跑商,睡眠不足五小时的人,能有心情去想这个?” “你……你别胡说,我说的是经济,也就是女子那边主动,男主是后来才动的情,懂吗?” “那可就崩了,前边刚提一入商道深似海,一不小心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你这时候写有人愿意接济一个落魄无才,没有价值,刚刚满二十岁的青年,难不成……那个女子是个傻子?” 百晓本想是想说,难不成作者是个傻子,但毕竟作者就在她身旁,同处一桌之中,也就临时变了话锋。 但要说到这个,百识可就不服了,如得逞一般地笑道:“那你说,之前那位叔叔,为何要带着主角出大山呢?他图利了,还是图什么了?” “这个……只是例外。”百晓说完后,察觉这是在赞同对方的观点,连忙补充道:“那位叔叔可不止带了一个!” “可书里总共写主角一个,其他被收养的,可没怎么提及,不重要的人,在书里不会被怎么提及,这是众所周知的常识!所以我说的还是有可能的!”百识掩嘴轻笑,笑声动人。 百晓撇过脑袋,望着那位从刚才默默无言到现在的作者,说道:“作者没写,那就是不重要,那既然没写男女感情戏,那是不是意思也是不重要?” “这不能一概而论!”百识面色一急,好像被动命脉一般。 百晓却是云淡风轻,慢悠悠道:“我没有在和你争论,我是在问作者本人的意思,难不成你能比作者本人看得通透?” “书是给我们看的,作者算个……写书的,苏平你说,我们谁说的对!”百识连忙改口,避免一会这个作者帮了对面的家伙。 而莫名其妙成了双方“外援”的苏平,却是满脸认真地说道:“我觉得,都可以。” “什么?” “什么!” 两声意思相同,但语气不同的呼喊,从两位女子口中传出,一瞬成了杂货铺里最大的声响。 凝光实在看不下去这俩人的争斗,制止道:“消停会吧,你们再吵下去,人苏平可都不敢说了。” 二人即刻噤声,不仅仅因为老板的威严,还有想看看那作者的解释,到底什么叫:都可以。 苏平发觉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也是临危不乱,淡淡笑道:“其实加不加感情戏的,主要是看作者想怎么写,还有这样写得好不好,够不够吸引人。 但我感情戏的描绘能力吧,可以说是一塌糊涂,所以也就没写。” 话音未落,百晓窃喜,百识不甘,百闻还是那么淡然,凝光则饶有兴趣想接着听他说下去。 百识问道:“怎么会……明明你的亲情戏,就写得很好啊。” 苏平微笑道:“那是因为我拥有过,所以知道该怎样写,而男女爱情,我又没体验过其中奥妙,要写也就是靠着想法瞎写,容易遭骂!” “可是也有作者孤僻,但能写出健谈主角的呀。”百识还是不甘,想要力争自己的观点,让对方加她爱看的感情戏。 苏平轻笑一声,感慨道:“那是因为他们写的字,就是一直在心中,憋闷不发的话呀。 还有,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不擅长写男女感情戏,也是为了读者好受,也为自己好受。” 第142章 吃了摩拉肉,出门去会场 晚饭就在一片谈笑中结束。 百识却是依旧不怎么服气,想着有一天她自己出版本小说,从头到尾是爱情,到时再看看那家伙是什么表情。 她说的那家伙,是方才饭桌上,针锋相对的百晓,此刻的这个心思成熟些的少女,正和少年站在后院里,看月下的芭蕉。 他们之间离得不远也不近,不管哪个距离都是如此,当然少年是这么想的,少女也是这么想的。 人海茫茫,世间百态无常,那种一见钟情的事或许确实有,不过院子里头的这两个,明显不相信自己会遇到,并且目前也确实是这样子。 月光照映在少女清秀的脸庞上,平添几分淡雅,她似是想些什么,缓缓说道:“你的那本新书,准备何时继续写?” “这个……看情况吧,最近应该是没时间。”苏平如实说道,他最近是有思路,但是每天要腾出时间去写,却是不怎么想动笔。 这不是身懒,而是心懒,是大部分作家都可能会有的,都写完一本了,那就放松放松的想法,于是从此一去不复返,文坛再无相见日。 有心而无余力,大概就是说的这种情况,内心是想写的,但是内心又不是很想动笔,总觉得差了什么东西,需要再等等。 具体等什么,苏平也不知道,反正真到时候了,想要动笔了,肯定是会继续把剧情写下去的。 百晓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引出对方那么多心里动作,单纯他是听进去了,点头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之后初次手稿写完,借我看看呗!” 苏平无奈笑道:“这就是所谓的,写完即看,原味无删减?” “对咯,对读者来说,这样的机会不多,所以你答应了?” “这也没什么,想看就看吧。” …… 翌日,苏平去万文集舍,挑了几本南掌生的作品买回来,和那位咬定不收钱的纪芳学姐父亲,消磨一会,然后付钱走人。 他把每本作品都选了三本,一本开篇,一本最火的卷章,还有毕竟中流偏下的,这就基本能囊括对方的作品了。 然后又赶回去看铺子,在中午歇息的片刻,拿起其中一本翻开,只一眼,就愣在原地。 因为其中的词汇,诸如“上帝,太空,国家天文局”等等,让他的眼前世界仿佛是那一边,而不是提瓦特大陆。 可他分明是在提瓦特大陆,带着这个深藏心中许久的疑问,苏平接着看下去,就越发确定自己心里的疑问,是正确的。 “南掌生如果不是也从那边穿越来的,那就只有可能是真的做梦梦到了,但不管哪一种,他都看到真的那边世界的存在。” 苏平心中暗自喃喃,不过经过这些年不多的相处,他看得出对方是个良善之人,他就算道明身份,应该也会没事。 但结果最坏的结果,无疑是对方直到今日都在伪装,但是装能装到那个份上,这个人也实在太可怕了。 目光炯炯,盯着手上书本的文字,翻过一页又一页,苏平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也可能是紧张明天的见面会,所以手抖了一下,把书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起,然后微微叹了口气,心道:“希望不是装出来的吧,在这边世界能遇见个那边世界的,也好……” 又一日过去,读者见面会到了日子,苏平起得比平时早得多,就赶紧到后厨,准备今天的糕点。 铺子里的糕点,除了可以长期保存的部分,其他的全都是当日现做,这是商家的原则和信用,苏平可不会在这上面犯错。 在糕点准备得差不多了,又自己全部搬到铺子里边摆盘时,才到杂货铺老板凝光平时起床的时间。 苏平摆完糕点,回到杂货铺二楼那边时,凝光坐在四四方方桌子旁边,桌上摆着两个肉饼,是摩拉肉。 凝光瞧见少年后,嫣然一笑,“时间赶的话,就带着路上吃,不赶就坐下吧。” 苏平把托盘放到洗碗池里,接着坐到椅子上,瞧着那表皮金灿灿的肉饼,不由得发自内心赞扬道:“凝光小姐好手艺!” “过奖了,这是我为数不多,做得比较好的菜品了,我称它为乾坤摩拉肉,食者财源广进,心想事成!” “承您吉言。” “再不吃可就要凉了,虽然凉的也不是不能吃,但总归还是热乎的比较香,口感也最佳。”凝光似乎回忆起了往事,侃侃而道。 苏平自然知道这摩拉肉要吃热乎的,所以拿起一个,就张嘴咬下去,表皮软硬适中,有嚼劲但不会过了那个度,肉馅剁得均匀,调料似乎也有不同寻常的地方,只是他没问。 大清早的,吃上一口满满肉馅的摩拉肉饼,是许多工人的常态,物美价廉,量大管饱,怎能不得青睐? 苏平跟很久前那般,三两口吃完但这次不用硬生生噎下去了,因为没人需要他手里的另一个肉饼,也因为岁数毕竟长了的。 凝光看着这么快速吃完的他,一手撑着下巴,淡淡笑道:“剩下这个你也吃了吧,别浪费。” “你不吃吗?”苏平问道。 凝光笑容更甚,道:“摩拉肉都差点凉了,我这个做饭的哪还能没吃,不够的话炉里还有几个,留仨给她们就行。” “不用,两个够了。”苏平又吃了一个,接着准备先去现场那边看看,便是起身告辞。 凝光也起身,准备去开门,因为百闻差不多都醒了,这个点先开门打扫一番,待会好做生意。 杂货铺的大门,今天是被两个人推开的,他们一人一边,一个开了后站在里头,一个开了就走向外边。 若是让楼上还睡眼朦胧的某位少女看见,免不得又要编排出什么,惊天动地,震撼鬼神的情意语句来。 而在场其余人,当然是默默听完,各自无奈或白眼,因为听完不代表赞同,只是对人家的最基本尊重。 天上白云悠悠,晴朗一片,仿佛形势大好的样子,苏平也希望今天会是这样大好,而不是像前日那样,争论不休。 万文集舍门前,南掌生已经站在,望着不断往来,终于瞧见自己等待的身影,轻声笑道:“苏学士,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好久不见。”苏平回道。 虽然也就不过两三个月,但其实也是挺久的时间了,对一些人来说,恐怕足以定下终身大事。 随后南掌生带着万文集舍,和老板说了一声,问清楚举办地点,又缓缓赶往那边。 地方就在璃月港里,那是在海滨附近的一处公园,有钱人可以直接包下来,在那开成大派对也没问题。 至于用来给他们办见面会,主要是万物集舍看这两位人品好,书也有很多读者,这才愿意掏钱。 当然说不定出这个主意的人,是不在璃月境内,跟随队伍的去游学的纪芳。 两人并肩而行,看那海浪潮升,波涛汹涌,海滨上的公园,有挺大的空处,全部摆上了长条横椅,而原本就有的那石台边,分别挂了两个人的姓名与作品。 视野在放宽些,就能瞧见上面还拉着横联,万文集舍旗下人气作家见面会。 “这布置,还挺亲切的。”南掌生咧嘴笑道。 苏平倒没看出来哪里亲切,还在想着一会可能被问的问题,又在心里复习了一遍囫囵吞枣看过的大概情节。 “苏学士,你看哈,待会咱们一起从那边上台,然后所有读者都看着我们,目露崇拜,那种畅快的感觉,哇塞,光想想就爽啊!”南掌生指着那边地上的红毯,想着待会的场面,不禁噗嗤笑出声。 苏平回过神,略听见对方在说什么,也点点头,调侃道:“的确很不错,不过希望一会太被刁难吧。” “那不担心,遇到实在回答不上来的,就使劲推脱,实在不行就言辞含糊,模棱两可,想来也没谁会去追问。” “南少爷,看来经常碰见这样的场合呀,竟有这般的心得。” “哪里哪里,只是平时在家里出个门都不安生,所以练就的小本事而已。” 没聊多久,他们便到了一旁的小屋子里,那里边还有二人,是万文集舍前来的妆造师。 南掌生直言把他妆化厚了,最好是看不出来是他本人的程度,免得因为相貌堂堂的原因,回家又要被追着问个不停。 苏平却没这样的烦恼,他虽然底子还好,但是几年摆摊生活下来,肤色稍黑,皮肤也粗糙,不抹点妆在脸上,还真让人看不出好底子。 毕竟这两人是万文集舍的面门,面对这样的活动,当然是要盛装出席才行,否则被人安个不注重个人修养的名头,还得麻烦解释。 在他们这边,往脸上进行着天翻地覆大改造时,读者们已经手上拿着纸笔,陆陆续续进场。 都各自挑好了位置坐下,看了看手上字纸写没写齐全,用不用再添一点,也有人在想待会要怎么让作家来个大更特更,最好是没更死就往死里更的程度。 第143章 见面会开始 二十多条横椅,摆在石台之前,来此参加活动的众多读者,都坐满了位置,看着人头耸动,个个姿态端正,像是第一天上学的学生。 不过等了有一会,由于石台上的两把座椅,还是空空如也,所以这底下也就有人不安分,左右探讨,谈起了各自的见解。 “诸位也是为了催更苏大大来的?” “是啊,这第二本出了都快一年,还只有第一卷在,要有些不关注时事消息的,或者记性差的,可能都不知道有这本书呢!” “苏大大那边还真有新书啊,最近我光顾着看老南更新的终章了,都没去捧场!” “你也看那章独断万古了呀,唉!这爱吃兽奶的娃子,真是苦啊!” “天不生我李……咳咳,抱歉说错了。” “管他呢,反正一个作者,随你说!我先来了,天帝强者,恐怖如斯!” “嘿嘿,道友这可不好,做人不能太段德。” 有人起了个头,之后就再停不下来,就像领头羊跳下山崖后,后边的羊群就完全遏制不住了,会随着一同跳下万丈深渊。 只要在这群看过南掌生小说的读者里头,随便来上几句语录,哪怕先前双方各不相识,也能热络地聊上会天。 这归功于南掌生,或者他戏言是梦中画卷的小说,是另一边世界中,在众多人心中的神作。 相比之下,苏平自己所写的,那偏向悲情的“孩子”,倒是没有语录诞生,但是文尽意犹未。 据他们这些读者所说,读完苏平的作品之后,再隔一段时间去读,会有不同的感受,也能够理解更多的文意表涵。 在众多读者之中,有一人容颜艳丽,姿态却是婉约,看着就是一位大家闺秀,只是那头卷曲金发,并不似璃月本土人。 此女正是苏平作品的读者之一,多年前也与其有过一面之缘的柳慧,作为富裕家族的大小姐,她在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在场的人众多,身份自然都参差不齐,有的家里世代为官,有的可能活动结束之后,就都去发愁家里的生意。 所以也没人去注意女子的出尘,就如此时,其身旁的一位男子,便是很随意开口询问:“姑娘,你是哪边的?” 柳慧微笑回道:“我是慕苏大大之名来的。” “那咱们就是盟友了,一会催更的时候,又能多一分力量,记住咱们待会的口号啊,一天十更,誓不罢休!” 柳慧微微点头,道:“一定。” 众人嘈杂讨论,且在等待之时,总算等来了活动开始的时间点,原本热闹的现场,瞬息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接着那座不起眼的小屋门口打开,有两个少年从中走出,他二人脚步落红毯,联袂而来。 苏平的身形较为高大些,两步就从石台后方跨了上去,南掌生自小身体虚弱,岁数也小,所以多跨了两步,慢些到石台上面。 走在前头的苏平站在座椅前,有意地瞥了眼旁边,待对方也要落座时,自己也才坐下。 这刚一坐下,椅子温度还怎么感受到呢,下边的读者就有人按捺不住激动,开口大喊:“老南老南,新书啥时候更啊?” 南掌生挠了挠脑袋,尴尬地笑了笑。 他一年一书,是基本的更新时间,不过这一年里什么时候更,又更多少,那就没有定数了。 外人可能不知其缘由,他其实是因自己的双手无法落笔,需要他人帮忙执笔,这就需要家里那位自称是他妈的女子,闲下来才行了。 让其他人写,也不是不可以,但南掌生就是想让那位写,因为有时候,有些文字不需要他说出来,对方也能预判,直接落笔,省事不少。 话归正题,在读者们第一句呐喊后,现场就形成了两派“帮众”,一方喊着老南,一方喊着苏大大。 石台上的两个作者,听着底下五花八门的催更话语,都是不免老脸一红,摸了摸鼻子,眼神闪烁。 不过做商人的苏平脸皮厚,先缓了会也就坦然面对,结果没想到南掌生比他脸皮更厚,竟然编了个近日家人生病的理由,还准备再请一段时间的假。 这一言,可谓是引发了“众怒”,读者最爱看的书,但作者不写怎么办?骂,闹,吵,什么事情大条怎么来。 “老南你厚颜无耻啊!” “明明年纪就这么点,咋跟其他老贼一样爱断更,这可不好。” “年轻人要多拼搏才对,劝你明天更个十来章,否则别睡觉吃饭了,浪费时间!” 南掌生对此,倒是一直笑面以对,在终于好不容易有了空子,可以插嘴时,来上了一句,“请假一天,么么哒!” 无耻到极致的话,再看少年天真无邪的脸蛋,都仿佛多了那么几分可恶的神色,这七个字,不知是要了多少读者的“老命”。 不过玩归玩,闹归闹,读者们在催更这一位的时候,也不忘旁敲侧击另外一位作品凋落的作者。 只是言语间比较温和许多,因为苏平很少在大众面前抛头露面的,大家都不怎么清楚他的性格,所以难免有些束手束脚。 苏平在听得感觉耳边要起茧子时,连忙开口,准备把活动正轨给拉回来,毕竟再这样下去,天晓得要闹多久。 他蓦然起身,目光扫过场内每一位读者,缓慢但声音朗朗,字正腔圆。 “诸位,你们催更的心情,实际上我也能理解,曾经我也算是个读者,虽然是听的说书,不过当那说书人停下,撂下句‘且听下回分解’,那心情确实不太好。 圣人有言:‘吾日三省吾身’。我今天在这里呢,做个深刻的自我反省,这段时间欠下的字数,在海灯节之前,给你们补上!” 苏平双臂展开,阳光在身后洒落,使得站在石台上的他的身影,如同一尊巨人,且带着庄重,肃穆。 眼见苏平如此慷慨,南掌生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就喊:“今天过后,我一天一章,还有谁!” 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让读者“爱恨交加”,想弃书不看了,但是又舍不得。 曾经“旧怨”如此,而今得到“回报”,那什么催更的话呀,都一边去吧,他们要参加活动了。 苏平和南掌生重新落座,底下就有读者又忍不住开口询问,是关于两者相互看待对方作品的问题。 石台上,二人相视一眼,苏平摆了请的手势,南掌生笑着点头,然后二人又面向读者们那边。 南掌生靠在椅背上,坐姿随意,缓缓说道:“既然苏老哥让我先来,那我便却之不恭了,不过我的概括能力不是很好,要是有遗漏的地方,大家别见怪。” 底下顿时有人揶揄道:“写这么多书还能不会概括,难道书都白写了?” 这句话调侃没人去听,就算听了也没人在意,因为作品数量和质量摆在那里,毋庸置疑。 南掌生坐起来了些,没有再靠着椅背,坐姿端正道:“苏老哥那一本《冷眼与辛酸》,我之前连夜拜读过,我第一反应呢……呵呵,说来有点不好意思。 我当时觉得是很嫉妒,竟然写得这么好,无论框架结构,还是剧情思路,文风笔路,都几乎无可挑剔。 尤其是,有时你没注意到的某个小物件,都能给写出大花样,这是我做不到的程度,接下来我也会继续努力,争取早点赶上苏老哥的剧情布置!” 这一番话,说得天花乱坠,都快把苏平的书捧成经典名着了,这让苏平本人觉得受之有愧的同时,也是郝颜。 说那什么布置好,其实也就是他依据经历,随手写出来的,之后觉得后面能联系起来,而且加深感情印象,就那样写了,可不是先前布置的想法。 不过对方都说得如此诚恳了,来而不往非礼也,苏平也是大肆夸赞一番对方的行文思路,还有一年一书,年年爆火的奇观景象。 之后又有人问,苏平最喜欢南掌生的哪一部作品,如果可以,希望能具体到某一个情节。 这个问题,其实很容易,但也很难,其实南掌生的书都太好,孰高孰低很难评判,主要是带着个人观点去观赏的成分较多。 苏平想了想,淡淡说道:“我读得比较震撼的一本,是有九龙拉棺的《遮天》,而要说印象最深,最有感触的还是《雪中悍刀行》,最后的那中原宗师拒北城战。 书里不仅有庙堂权谋,也有侠客江湖,快意恩仇,文笔让人觉得舒服,剧情除了多读才能看懂之外,我个人反正是挑不出毛病。 可能也是因为我个人比较向往沙场铁血,铁骨铮铮吧,我觉得这一情节,是足以封神的。” 话音刚落,底下有读者露出感慨神色,喃喃说道:“中原宗师,感慨而至,浩然赴死!” “唉,草包世子逆袭成名录……回去再看一遍!” 石台上,南掌生看读者们还接着发问,就凑近了些,小声问道:“苏老哥,雪中确实写得很好吧?” 苏平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道:“刚才就说过了,确实很好。” 南掌生咧嘴笑道:“我也这么觉得,你我果然是同道中人!” 这话听着很无耻,也很不要脸,但是只有知者才知,其中的意味奥妙。 第144章 见面会结束 而后,气氛炒得火热的会场,读者发问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两个作者都对答如流,时不时掺杂点个人想法,很是惬意。 直到有某个读者,问了关于文字解读的问题,才让现场气氛,有了些不同寻常,意味难言。 “两位作者都是用词优美,与文字为伍的人,我想问问,为何自由两字条条框框,为之束缚,莫非是人终难得自由?” 这名读者,与其他周围人,也比较不同,抹得红唇烈焰,眼角眼影画得出彩,整体打扮干练,适用于许多场合。 她问出那问题,让一众读者议论纷纷的同时,台上的两个作者,也小声交谈着。 “看着像是来砸场子的。” 这话是南掌生说的,他说完之后,接着解释道:“之前我也碰见过这样的,估计是哪个报社派来的记者,觉着咱们这场没啥好炒作的东西,所以要问点……‘爆炸性’的事情出来。 我这么说,苏老哥你听得懂吧?反正待会回答的时候,慎重一点,多加考虑,别被带到沟里就行。” 苏平微微点头,道一声知道了后,接着面向读者那边,没有开口。 南掌生则是郑重地说道:“自由两字,条条框框,但总有一笔冲破禁锢,处于樊笼之外。” “那牢笼两字呢,虽为牢笼却有三方空洞,随意可离!”那名被定义为砸场子人员的女子,接着问道。 南掌生毫不慌乱,淡淡说道:“但以牛龙之力,尚难破穹顶镇压,故而虽有三空,却为牢笼。” “那努力的努字,奴加一力,是什么意思?”那来砸场子的女子,微咬下唇,仿佛不问倒对方,誓不罢休。 南掌生双目一闪,面色微沉。 那女子接着开口,“是不是因为努力努力,与奴无异,所以努力就是为奴使力!” 苏平瞥了眼身旁沉默的南掌生,心中暗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南掌生写了太好的东西,要是从他嘴里说出些什么,造成的轰动可就大了!” 底下的读者也在各自讨论,可怎么想好像也就是这个道理的样子,不由得为台上的南掌生着急。 有些参与活动次数比较多的读者,都知道来老南的见面会,多半会遇上一两个这么来砸场子的,不过他们先前并不慌,因为每次总是能化险为夷,不被这些报社拿到好处。 可是这次似乎比较不同,因为南掌生已经沉默了有一会,并且面色有点不好,可能是要“阴沟里翻船”了。 苏平眉头一皱,沉吟不住准备开口帮着回答,反正这字,谁解释得对,听着有道理就行了,其他的也无甚讲究。 不过南掌生似乎是有所图谋,伸手从后头抓了一下苏平的胳膊。 后者望向前者,只见他微微摇头,笑容和煦,似是在说:“我来就行。” 苏平选择了相信,没有开口。 而这一幕,不仅是有些读者察觉两人在商量些什么,也给了那女子接着发难的机会。 “南大大说了这么久了,现在应该需要休息一下,不如苏大大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好了,还是您要接着等南大大解决?” 女子的阴阳怪气,明显到是个人都能听得懂,摆明了说,就是苏平没有什么真本事,根本不如南掌生,而后者又回答不出女子的问题,一言含了多意,让人气愤。 有读者当场便忍耐不了,开口制止道:“我们问问题,人想不想回答可没有强制要求,差不多得了!” “就是,你管字为什么这么写呢,老祖宗还能弄个你做事情了,还是奴隶的意思来?” 女子轻笑着回答:“那我怎么知道,这得看两位大大怎么说了,我是不懂这些东西才问的,如果两位大大也不知道,那我就没办法了。 不过想来,两位大大应该也就是今天累了,所以回答不出来我这问题吧,毕竟回应读者的问题,确实费神费时费力,需要细细思索才行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人家的主场说这种话,要如果这里不是璃月港,这女子多半是会被人揍一顿。 费神费时费力,听着是在心疼人家辛苦,可是稍微一想,是因为他们读者才这么累的,如此言语,岂不是暗讽他们是累赘,并且是因为他们才使得两位大大没法回答出来这问题? 有些事情,刚刚听见时没有什么,但越是思索,就越是感到气愤,这女子说的话,还有那让人不适的语气,早就犯了众怒。 但是想了想,这里是璃月港,那还是个女人,容易罪加一等,读者们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但也无可奈何,觉得今天估计只能自认倒霉,让报社捡了便宜,老南和苏大大的名声,也会跌上一跌。 因为这女子所说,努力者亦为奴,南掌生和苏平没有开口反驳,而是沉默,这沉默在某些特定的时候……等于认同。 就在女子认为自己顺利完成了任务,回去之后一定可以得到嘉奖,然后拿到一大笔摩拉去挥霍,以及众多读者想着得帮忙解释,绝不能让无辜者蒙冤被骂时,南掌生却是开口了。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南掌生望向那女子,嘴角露出冷笑,与方才的和煦温润相比,判若两人。 这笑,是因为女子问出问题的同时,给其自身落了个绊子,而冷,则因为女子太过烦人。 他也不等这女子反问如何如何,就自顾自说了下去,嗓音不算洪亮,但是掷地有声,语速不快却字字珠玑。 “奴者,座下无力顶起,故不努力者,为奴!而使力错者,不在自己问心无愧下,亦是奴! ” 女子听着这矛头只指她而来的话,面色一冷,接着不管这回答,问起那旁边从开始至今,相对话语较少,言辞温和的苏平。 “苏大大的文辞华丽,不过意思却是好懂异常,我家里隔壁一个几岁孩子,都说看得懂写的是些什么意思,不过没想到今日见面之时,也是这般沉默寡言。 莫非是碍于南大大的光辉过盛,故而有言也不可述说,只能掩藏在心中,独自黯然?” 面对女子的问题,苏平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写的是小说,求的就是一个易懂非常,要是连几岁大的孩子都能看懂,我也算功成名就了。 至于你说的,我可能碍于掌生的光环问题,那倒是没有,只是毕竟我第一次参加这等活动,又是掌生做的主场,我可不会做喧宾夺主的勾当,故意去做些出格的事。” 此言不仅解释了个清楚,还倒扣给了对方一个喧宾夺主的名头,这顶帽子可不好摘,摘得不好了,还容易砸了自己的脚。 但如果女子没有被利熏心,此时告辞离开,或是就此闭嘴坐下,都可以无事安生,可她觉得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都走到这一步了,哪能轻易放弃。 于是乎,女子又急声问道:“哦?可你们两位同为人气作家,为什么南大大能坐主位,苏大大你只能做陪呢?” 这一听就是在拱火的话,还真引得了些许只读苏平作品的读者,去深思这个问题,不过没能想多久,便是被姓苏的本人亲口道破事实。 “你是在说废话?能力越大的人,自然得到的就越多,今天这场子要不是掌生有意助我涨涨名气,还有东家宽容,凭我这样的履历,哪能举办见面会? 我与掌生本就有些私交,他愿意带上我,已经让我很开怀感激了,至于绿叶衬红花,我这个只能保质更新无法稳定,却不似他那样全面开花的作者,如此有何不可?” 女子呼吸一紧,看了看周围的那些目光,觉得现在再不挽回,恐怕今后是要被拉入会场黑名单,但不等她说话,南掌生就率先开口。 “苏老哥何必这样说呢,众所周知,你只是淡泊名利,不爱像我这样抛头露面罢了,此番初次登台,就是和我一道,这是我的荣幸才对。 至于履历作品什么的,咱们先放一边去,就先看交情吧,咱们认识到现在也有六七年了,以后若再有机会,我会接着麻烦你上场,和我见读者的!” 南掌生在笑,苏平也是面露微笑,如两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耀眼且让人想要珍惜,珍惜这一刻,珍惜这一情义。 而那女子,早已不在会场之中,原来是在两位作者对谈之时,早已夹着尾巴,灰溜溜逃离。 只是身上衣服沾染了些许灰尘,因为方才逃离的路面,并不太平,不时就会跌倒在地,但她在那无地自容,也顾不得许多,只能一心逃跑,落个偷鸡不成蚀把米。 见面会到此,也在万众瞩目之下,算是完美谢幕,当然了,要作者的亲笔签名,还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只不过因为石台较高,没有地方放置,两位作者只能让读者们坐在原位,走下去给他们带来的书籍或者白纸上签名。 南掌生由于魔鳞病,双手颤抖的缘故,只能拿着刻了自己名字的印章,给一个一个印上去。 只不过在印之前,也要慎重再慎重,否则斜了歪了,还需要重印一遍,对自己不好,对读者也不好。 苏平则不用这么麻烦,拿起笔就写下自己的名字,笔走龙蛇,遒劲有力,是还不错的一手书法。 两人签上名字的书,一人多种多样,一人少得可怜,甚至还有的拿着诗文来的,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南掌生名下的作品,有整整六部,就算去除其中唯一一首诗文,归还给原作者,也就是不过才堪堪持平。 人与人之间,不仅有时悲喜并不相同,就连能力也是一般无二,但其实南掌生自己清楚,那属于不是自己的能力。 第145章 回去吃午饭 见面会是顺利结束了,也没留下什么轰动璃月港的影响,来时怎样,去时还怎样,只是手上的书里,多了两个签名。 柳慧当然也要到了签名,就在那本如今只有一卷的《若能重来》第一页纸上,当时他与苏平对视时,相望而笑。 她与他,是读者与作者,一面之缘,如此足矣。 散场之后,苏平与南掌生卸了脸上七七八八的粉末,再洗了把脸,然后走公园侧面的出路离开。 主意是南掌生提的,路也是南掌生选的,苏平看其一副鬼鬼祟祟,左右打探的神色,有些无奈。 南掌生缩着脑袋,远眺了一眼,接着向身旁招了招手,“苏老哥,快快,咱们走!” “真有必要这样吗?”苏平挑眉问道。 却见南掌生转过头看向他,重重点头道:“有必要,非常有必要,这是每场见面会结束后必经的磨难,需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苏平只得答了他一声,然后自己走在前头,暗自思索着,是否要道明自己的身份。 他确定对方至今仍是善意,但在身份道明清楚之后,还能不能是这样,或者还会不会是这样,无从知晓。 “说的话,风险有点大,万一我的这次重生,就是对方整出了的某些实验,或者我们两个都是某种实验的道具……” 苏平心中喃喃,在真正来到提瓦特之前,他也不相信世上有人能做成这样恐怖离奇的实验。 但这个世界天上有仙神,死去的人会化作鬼魂,某些人还能够获得神之眼,以此驱使元素力。 在这个世界,苏平相信若有人想,那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若真的有,那是为何要这么做,又为何会是他呢? 恐惧来源于未知与不确定,苏平不敢去赌这个可能性,所以又一次选择了隐瞒,或许这样对他们都好。 说之前,会是朋友,说之后,友可能是敌,亦可能有暗处的敌,危机四伏,暗箭难防。 就在苏平确定隐瞒之后,南掌生哇地一声,就撒开膀子跑路,顺着其身后,可以瞧见有十来个人影,皆是女子。 或是腰若树干的中年妇女,或是腰如细柳的年轻女子,她们前前后后,目标只有一个,那生得俊俏无比的南掌生。 “小郎君,别跑啦!” “小掌声,姨这边有个闺女,介绍给你认识呗,来来,别跑呀!” 南掌生转身越过苏平,神色焦急地往远处跑去,而就这样挡在了双方中间的苏平,其面色平静,毅然决然地选择……退到一旁。 他这一退,本就幽静的路上再无阻碍,那群女子疯狂地追着南掌生而去,只剩下一个少年,在路旁哭笑不得。 “希望你没事。”苏平扯了扯嘴角,还是没忍住笑,然后顺着刚才双方跑去走,回到商业街那边。 此时日头正向西,已经过了中午,苏平腹中空空,想着回去吃饭,脚下就走得更快了。 杂货铺里头,四个女子吃过了之后,坐在一楼休息,百识百晓二人,则各自拿了一本书,在那神似说书先生一般,口若悬河。 “话说那夙斌在被带出之后,所遇所闻皆是他不曾见过的风景,有宽大的街道,好像可以遮蔽天日的高楼大厦,处处都伴随着往昔的不同……” 百识读得抑扬顿挫,仿佛她就是书中人物,在经历磨难风雨后,见到人们口中大世面样子的小土包子,有惊奇,有迷惘。 而百晓则不然,她像是给书中人物背后装了一面镜子,带领所有人跟随其视角,但不碍于这个视角,能做到纵观全局。 两种方法,两位两个半听半打趣的女子,也说不上觉得那种比较好,反正都是在玩,就随便了。 直到有人跨进店里,她们这玩闹才戛然而止,不过看清来人是某个少年之后,就又坐了回去。 “苏平苏平,快过来,我刚刚在说你的书,你也听听看呗,顺便给我点意见!”百识挥手笑道。 苏平微笑道:“如果在平时,当然乐意之至,不过现在我腹中空空,恐怕给不了什么好的意见!” “那没事,我去下面条给你吃。”百识腾身而起,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楼上去,只瞬间就不见人影。 苏平开口叫住她都没用。 凝光看着这少年,缓缓说道:“百识这丫头就是这样,一旦有了想做的事,九头牛拉不回来,既然她说了要煮面,你歇着等吃就行。” 百闻也轻轻点头,然后起身道:“楼上还有盘没切的卤肉,我去切了给你。” 接着这不怎么掺和几人话语,但是内心细腻,足以洞悉百识百晓两个丫头想法的这邻家大姐姐,就快步走到楼上去。 苏平坐下,挠了挠脑袋,疑惑道:“怎么今天好像有点...太迁就我了吧?” “习惯就好。”凝光掩嘴朝别处打了个哈欠,而后那仿佛秋波暗含的一双眸子再望向少年,淡淡说道:“铺子少一个人吃饭,谁都会有点不自在。” 苏平听着这稍有点幽怨的语气,连连保证以后尽量回来吃饭。 凝光却是噗嗤一笑,“不是在怪你的意思,是说你没在的话,有两个丫头总心不在焉的……” “我没有!”百晓双手环抱在那略有起伏的身前,撇嘴否认道。 凝光双目微阖,道:“女子说没有的就是有。” 百晓转头盯着这女子,然后挎着小脸连忙离开,老板惹不起,再说拼嘴皮子她和百识还差不多,和另外这俩甚至是仨,基本没有胜算。 如此一来,还在那坐着的,就剩下苏平和凝光两个铺子老板,这其他人一走啊,他们孤男寡女的,其实干什么都不是不行,奈何这二人都是掉钱眼里的主,除触碰到原则底线,不然谁管那么多。 沉默了少许,苏平率先开口问道:“我走了之后,她们两个早上不会真的在……偷懒吧?” “偷懒倒是说不上,不过手脚利索方面,肯定是降低了一点,所以苏老板没什么要解释的吗?”凝光不知是玩笑还是说认真的,就像在看待自家闺女被人拐走了一样。 虽然她似乎就比最小的百识大个一岁,与第二的百晓同岁,但是心智成熟的她,向来把两个丫头看成比自己多几岁的小妹妹。 苏平一摊双手,平静道:“我才十三岁。” “十三也够了,之前还听说一起案子,十三岁一年做了……” “我没有!” “知道你没有,这么紧张做什么?” “怕被毁坏声誉。” “这又没其他人。” “隔墙有耳。” “那不知道,反正铺子的隔音效果不错,不过外边的屋子就没有这样的效果了。” “我……你……我们……” 苏平实在不想在这上面纠缠不休,索性佯装不敌,就这么糊弄过去得了,反正对方不过是玩笑。 凝光见他如此,也见好就收,说起了今天的事,“见面会如何?” “还好,没出什么大事。”苏平想着那名记者,又沉声道:“就是差点要遭骂了。” “差点?那就好。”凝光松了口气,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双目闭合,摆手道:“面差不多应该好了,你吃去吧,下午在不在?” “下午没事了,就在铺子里看着。”苏平走上楼梯,回头答了一声,接着回头上楼。 原地,凝光恬淡地笑着,低声喃喃道:“果然还是个孩子,就算面上装得再怎么沉稳,也是容易方寸大乱,嗯……还得练!” 并不知道自己就被扣上不够稳重名头的苏平,正吃着少女煮的面,还有女子切了堆积半个盘子的卤肉。 瞧着这不像剩下的肉块,苏平问道:“百闻姐,你不会把昨晚卤的那最后一大块,都切了吧?” “是啊,你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吃少吃差了,当然卤肉切了,我不会再给它放回锅里,你全吃了吧。”百闻淡淡笑道。 苏平望着这差不多和他脑袋一样大小的卤肉,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 吃当然是吃的完的,正值青春的少年,还每天忙前忙后,起早贪黑的人,食量不可能差了。 只不过在吃完之后,明显还是有点撑,很久没吃得如此多的苏平,自告奋勇洗了餐具,就到自己铺子那边去。 忙了一下午,吃过了晚饭,少年就回了自己屋里,准备大展拳脚,落笔行文。 因为说过的话,他就要兑现,既然做了承诺,就不能当做是瞎扯淡。 楼下屋子一方在刻苦奋斗,楼上那边则笑谈不断。 凝光关了大门,再把三人叫到一起,四个人坐在其中一人的房间里,说着些女子间的私密话。 “百晓,百识,你们俩都是我麾下的得力干将,原本工作勤恳,肯干耐劳……” 凝光这仿佛要将人辞退的话语,可让二人慌了神,连带着置身事外的百闻,也都心惊。 而随后,凝光却是话锋一转,脸上神色不同寻常,“不过你们喜欢上了同一个人,这让我也很苦恼啊!” “啊?”百识百晓相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然后又瞧了一眼神色古怪的百闻,最后才看着凝光,小嘴大张:“啊!” 凝光看着反应如此激烈的她们,忽然有点于心不忍,正准备劝道一下,免得将来更麻烦,却还是晚了一步。 第146章 别总像个老爷爷一样 “你喜欢的谁?” “我没有喜欢的人吧?” “我喜欢的人是谁?” 接连三声质问,从百识百晓口中传出,若非真的隔音比较好,恐怕半条街外都听得见。 话音刚落,轮到凝光和百闻看着对方了,前者双颊突然红了,后者有些忍俊不禁。 “凝光小姐,我们到底是喜欢谁啊?”百识和百晓同时,齐齐望着不知怎么突然脸红的自家老板。 凝光清了清嗓子,用手扇了扇风,眼神闪烁,“你们不是喜欢苏平吗?早上还争个不停的。” “没有啊。”又是两个齐声回应。 百晓想了想,又解释道:“我最多把他当弟弟来看,可没到那程度呢!” “就是嘛,谁会喜欢上自己小的男孩啊!”百识也撇撇嘴,示意自己根本没喜欢上那孩子。 “是吗?”凝光笑了笑,但不管怎么看,都很尴尬,像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预兆。 百闻笑而不语,在三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摇头,似在叹息,又像幸灾乐祸。 凝光又问道:“真的……没有?” “真没有!”两个少女齐声回答,在这种时候,她们的战线还是十分统一的。 凝光只能点点头,心中暗道:“原来是这样,那我的想法和她们也差不多……还好还好,没成那种狗血的样子!” 楼下屋子里的少年,还在奋笔疾书,丝毫不知道,自己刚才被楼上的女子们,谈论了一遍自己有没有人喜欢。 也是幸好还不知道,否则伤不伤人暂且放一边,但他肯定会想,怎么又多出来几个姐姐。 …… 海灯节临近时,璃月家家户户贴春联,张灯结彩,街上行人何止千万之数,码头港口,不停地船只驶入,是离乡的游子归家。 商业街街尾的那家杂货铺里,没有了家的少年,将在璃月港里度过这一个新年,和往后余生的新年。 海灯节当天,杂货铺的大门只开了一边,另一边关着的意思,是店铺没有开门营业。 当然如果这天还是有客人上门的话,那么铺子大门也是会敞开的,因为来者是客,岂能赶人走? 至于苏平那边,两个月时间补写了两卷的他,几乎整个人是真的从早到晚不停歇,除了吃饭睡觉外,就是看铺子和写书两事。 手稿也经过了两位少女的眼,然后才返还给苏平,拿去万文集舍更新出版,像极了某种流程。 铺子后院那边,苏平搬了张椅子,在院子里晒着冬日暖阳,虽然这个冬天不怎么冷,他也就穿了件稍微加绒的薄衣,但还是觉得阳光下比较舒服。 和煦的光线,洒在少年稍黑的脸上,遮掩掉了这些许瑕疵,而少年那半阖假寐的慵懒神色,在有的人看来,还挺不错。 早晨已经过了,来到正午时分,多数门户之前,有大人带着小孩在编织宵灯,会是孩子结伴跑去点在璃月港里并不禁止的爆竹鞭炮。 杂货铺这边,百闻百晓百识三个心灵手巧的女子,也在编织着霄灯,那大小几乎相同,因为这对她们来说也不怎么难。 她们在门前忙活,有人却还在后院懒洋洋,她们的老板坐在不远看着那人,也很懒洋洋。 许是心头觉得这一幕喜庆,凝光起身走到少年身旁,轻声开口,“小小年纪就和老爷爷一样,可不是好事啊。” 苏平微微睁开双眼,察觉自己的视线不太礼貌,就偏过头去看着自己的屋子,本该是不惑之年的他,淡淡说道:“还好吧。” “一点年轻气盛,少年该有的活力都没有,你确定还好?”凝光双手环胸,看着就坐在椅子上不起来的少年,摇头叹息。 苏平听着这似乎也曾有人说过的话语,笑道:“男人至死是少年,但是这样久了也会累,累了就会想休息,想休息了就会像我这样,那我如此,有何不可?” “歪理!”凝光笑骂一声,然后望向门框边还空着的小屋子,缓缓说道:“你这边还没贴上春联呢,自己到店里挑一副看得上眼的,拿来贴上吧。” “店里还有剩下的?”苏平问道。 “当然。”凝光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有备无患。” “凝光小姐高明。”苏平赞赏一声,然后又问道:“不收钱吧?” “要是收的话,我用得着在这和你掰扯这么许久?”凝光白了他一眼,百媚千娇。 “也是,那谢过凝光小姐。” 苏平猛得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就到店里挑了一副,又拿了浆糊桶,回到院子里。 凝光看着他手里拿一副很普通,并无镶边,也没有其他装饰的红底黑字手写的春联,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有些庆幸他没拿贵的,同时又有一些失落他怎么不拿贵一些的,也明明贵不到哪去才对,他咋不拿呢? 脑子灵光,思路清晰的凝光是死活也想不出答案,眼看少年就要贴上那副很平常的春联,只好开口询问:“怎么不拿好一点的?” 苏平回头,神色疑惑道:“这副难道不好?” “不是,铺子里的货当然都好,可是贵些的终归看着喜庆嘛,这一副实在有点单调了。”凝光低头看着隆起的衣裳,还有脚尖前方的那一小块地。 苏平还以为,是自己看中了这一副,让对方觉得他太省钱了,间接也导致凝光这个铺子老板小气,就解释道:“其实贵不贵,好不好,主要看人。 我之前家里都是买的红长纸条,字是我自己动笔写的,也说不上来好不好,但肯定是不贵就对了。” 他的言下之意,是自己从小就偏好这一种手写的,所以无关乎钱财贵重的方面,希望对方不要多心。 然而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凝光,却是注意错了地方,就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苏平也没管,转身去贴上春联,屋子的门并不太高,他抬起双手就能碰到上边的门框,所以也用不着去拉凳子来垫脚。 等到横幅与竖联都贴好了,苏平提着浆糊桶回店里,从刚才起就有些失神的女子才缓过劲,看向那贴好的春联,又回头看他高大的背影。 “原来……你已经把这里当家了呀。”凝光心中喃喃,丝毫不知自己会错了意,也不知她是否清楚自己究竟把对方当成了弟弟,还是其他的什么。 凝光今年十六岁,过完海灯节就十七岁,正是少女迈向成熟女子的时刻,在这般年岁里头,是即便心智成熟也难跨越的情感朦胧阶段。 可能对方一个无意的举动,随口无心的一句话,甚至一个回眸,都足以她们构思一场人生大戏出来。 只不过比起百识那般“肆无忌惮”,凝光还是比较控制得住的,她很单纯地在想,过年该送孩子什么礼物才好。 而她在思索站立的期间,苏平去铺子前边帮忙也编了几个霄灯,然后才得以解放,回到后院。 还没踏进后院里头,就瞧见凝光站在自己屋前,似乎看着什么怔怔出神的模样,也不免又疑惑。 自己的屋子有什么好看的? “凝光小姐,你在看什么?”苏平走近了些,开口问道。 凝光微微抬头,瞟了他一眼接着收回目光,落在那副春联上,缓缓说道:“看房子啊,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屋子建得还挺好的。” 苏平微微眯着眼睛,饶是他也没听懂,对方这话的意思,只能附和一两声确实如此。 凝光微微一笑,仿若冬有桃花开,让人如沐春风,有少年因这笑,也跟着笑了,那憨憨的模样,像极某个中年男子。 “你笑什么?”凝光问道。 “你又笑什么?”苏平反问。 凝光目光闪烁,接着一指墙角的芭蕉,随口胡诌道:“我笑芭蕉无人陪,一年到头孤苦无依!” 苏平望向那两棵芭蕉树,实在没看出什么好笑的地方,但也不想打破这和谐的场面,就弱弱地说道:“可至少它是两棵一起的呀。” 凝光看着脸色突然变化的少年,不禁觉得自己失言,连忙找补道:“其实芭蕉也有团结联谊的意思,所以早晚会知道属于它的地方!” “我知道,凝光小姐莫不是忘了,我是写书的,对这种平常人们都不怎么看重的寓意,了解还算颇深。”苏平双手负后,淡淡道:“冬死夏又生,一年复一年!” 而后二人沉默,各自怀着心事,直到中午时分,烧好午饭的百闻百晓,让百识去把院里的两人请上来,这才没了院子里的沉闷。 “对了,下午你要去谁家走访的吗?” “有的,不过有些不知道送什么礼品只好麻烦凝光小姐,给提点意见。” “小事,不过具体得看人,我也只能给你点客观方面的,万一要是人家不喜欢,可不能说是我的问题。” “这我当然晓得,麻烦了。” 午后,苏平就和凝光两个人,出门去采买,至于铺子里的三个,当然也有要忙活的事情,所以没跟着出去。 苏平要去的人家有四户,所以买回去的东西,也就多了点,两人肩挑手提的,挂了一身大大小小的袋子,才终于勉强回到杂货铺里。 也不是说自家铺子里的东西不好,而是谁家会在海灯节走访时,去送些日常用物呢? 第147章 送礼去 大门半开的杂货铺里,苏平凝光二人买回来的东西,堆了半张桌子,高度险些就要高过某个活泼的少女。 百识站在桌子旁边,双手叉腰,挑眉道:“苏平,你这是出门去挑礼物,还是进货啊?” “当然是前者。”苏平看着这堆东西,缓缓说道。 凝光转头望着这少年,淡淡说道:“买得都齐全了,什么时候去送,还有晚上的年夜饭……你去哪吃?” 苏平想了想张婶小翠那边,揉了揉脸笑道:“我回来吃吧,逐月节是在铺子这边过的,海灯节也一样!” 凝光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笑容,点头道:“行,多副碗筷的事,交给百闻去处理。” 百识默默地退后几步,让自己视线容得下二人的身影,还有旁边桌上的礼品,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午后,苏平先跑了三趟,在冉子有,颜子渊,曾皙三人的家与杂货铺之间往返,因为送完一家的礼,就需要再回来取一趟。 礼品都是些符合正常人家走访礼数的东西,还有几盒味道还不错的糕点,由于苏平就是做这个生意的,也就不用麻烦去再买。 只不过曾皙家里不止他的父母在,还有媳妇孩子,以及对方的父母,所以这一趟也是苏平搬的东西最多的一次。 至于人铺子的另外几人帮忙,苏平还真没想过,毕竟这是自己的事情,请她们帮忙掌掌眼,提提意见就是最大限度,哪能再麻烦呢? 这一趟,当然也不止送给老人家的东西,还有些送给孩子的小玩具,和给女子家的小挂饰。 曾皙家的门口,苏平跨出那门,转身朝那女子温声道:“嫂子,请留步。” “苏先生何不坐坐,若让夫君回来了与人得知如此,怕会以为我不迎苏先生到来。”这女子生得秀丽,相貌虽不绝伦夺月,但也有中人之资。 苏平摆了摆手,笑道:“曾学兄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真要他因此动怒,我会好好解释的,嫂子且放心!” 他说完,拿了个厚厚的红包,瞥了眼周围,低声说道:“刚才贤侄不肯收下,说是嫂子您的教导,那我只能拿给您了,您替他收着吧!” “这不可,苏先生难得来一趟,方才已然让你破费,这红包万不可再给。”女子退后一步,没有伸手去接。 苏平早知会如此,当然也有提前想好对策,“嫂子,长辈给小孩红包,这事天经地义,就是岩王帝君来了都有理!你别推辞了!” 言罢,苏平将那红包放到门环上,接着转身就跑,大步流星。 那女子想追也根本追不上,呼唤了几声也没用,看着那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也只能拿着红包回去。 她家的庭院里,几岁大的孩子,拿着一个拨浪鼓,摇晃之时,叮咚作响。 “妈,平叔叔人呢?” “方才离开了。” “哦。”这孩子明显变得兴致缺缺。 女子蹲下身子,帮孩子理了理衣襟,问道:“参儿找你平叔叔有事吗?” “没有。”孩子摇头,然后幽幽说道:“平叔叔送了我好多东西,本来还想给我红包的,被我拒绝了。” 女子想着刚才的那一幕,略微笑笑,说道:“那参儿可要记得今天的事,等你阿爸回来了,咱们和他说说。” “嗯,参儿会记住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和爸爸说!”孩子不过几岁,但是从小他的眼神就与常人不同,那是不同于同龄人的坚毅与执着。 孩子当然姓曾,单名一个参字,他不知道今天说的一番话,在未来会成永恒,因他是执着的人,这就注定今日过后,那位平叔叔会被他记住。 与此同时,苏平已经回了杂货铺,带着桌上最后的几样东西,有的放在怀里,有的提在手上,往璃月港北边房区过去。 路上若是有遇到几个同是村里的人,也会打声招呼,只不过关于其他,苏平就没多说了。 顺着楼梯上去,苏平到那扇门前,敲响了门扉。 门是随即打开的,小翠站在门后,看着来人笑道:“就知道你快来了,快进来吧。” 苏平哎了一声,然后提起刚才因为敲门,放在地上的大小袋子,走进屋里。 小翠关了门,看着那大包小包的东西,摇头道:“来就来嘛,还买这么多东西,你可心疼一点摩拉吧!” 苏平不以为然道:“过海灯节哪有不花钱的,再说我赚的又不少,商业街那边大客户可多了,有时候一个订单,就比得上以前一天!” “真那么好啊?”小翠挑着眉头,在这女子成熟秀丽的脸上,在右眼眼角有颗不易察觉被察觉的痣,很小很小。 苏平把东西放下,摊开双手,无奈道:“您要不信,我也没法子呀,反正每个月的分账您也看得见,您自己觉得呢?” “那真不是你弄的假账?”小翠忍不住问道。 苏平哭笑不得,叹了口气解释道:“当然不是了,我就是本事再怎么大,也没法一个月之内弄出二十万摩拉给您呀,要知道这可是我之前半月左右的收入呢!” 小翠咳咳两声,接着喊道:“妈,小平来了,先别忙了。” “知道,就来。” 话音刚落没多久,张婶就从后边厨房出来,摘了做饭用的围裙,说道:“今年可别再给红包了啊,这地方可没法让你跑的。” “知道知道。”苏平说着,把带来的那些袋子拆开,缓缓说道:“今年给您和小翠姐带了两身新衣服,还有点别的小挂饰什么的,您们试试看喜不喜欢。” “又买啊?”张婶看着展示在自己门前的一套羊绒大衣,不免咂嘴道:“这衣服能退不?婶自己还存了几件呢,这都穿不过来。” “都拆开了,当然是退不了了,您老试试,小翠姐也看看那身旗袍咋样?”苏平帮着母女俩把东西都拆开,一个也不留下。 虽说这样子也其实是能拿去退掉的,不过苏平可不会这么干,既然是买来给她们的,那当然就不能退。 一番劝说,再加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后,母女俩被这做生意的家伙,给忽悠地去房间里换了新衣服。 苏平就坐在外边的那椅子上,把怀里的两个锦绣礼盒再拿出来打开了,把其中一个碧玉手镯拿在手里看准其中一道房门,静静等待。 接着在那门打开的瞬间,苏平猛然起身,一连两三步跨到门前,一手抓住张婶的胳膊,另一手把镯子给其戴上。 做完这一切,苏平往后退了一步,点头笑道:“真好!” “还好呢?婶差点被你给吓……吓昏过去!”张婶抚了抚心口,看其样子确实被吓得不轻。 苏平弯了弯腰,讪讪笑道:“这不是想给您个惊喜,所以就这么准备了嘛。” “哎哟,可别这样搞了,婶年纪大了,经不住这么吓喽!”张婶喃喃说着,抬起手仔细端详那手镯,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得多少摩拉才能买啊?”张婶望向少年,“你小子可别想框我,就随便报价啊!” “也不贵吧,就二十万摩拉而已!”苏平咧起个大大的笑容,双眼眯起,打算就这么蒙混过关。 “二十万!还而已,你小子……”张婶一时语塞沉吟少许后,气笑道:“婶还没到那么老的时候,你老实说,到底多少?” “就二十五万嘛,真挺便宜的了,虽然咱璃月港东西确实要贵不少,不过最属离谱还是房子地产,其他倒还能接受。”苏平说着,把旁边那装着一支钗子的锦盒拿起来。 “您看,这支钗子也就十五万摩拉而已,上面镶着一颗精纯打磨的夜泊石珠,给小翠姐戴头发上,正正好!” 张婶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和首饰,又把目光落在跟前少年身上,不免问道:“你怎么没给自己买点?” “我一大男人,哪能戴这些手镯啥的,再说给您和小翠姐,那不是一样的吗?”苏平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因为在自己家最困难的时候,是对方一家的帮助才得以有渡过难关的机会,不够钱添药给卧床父亲时,也是对方一家的慷慨解囊。 别说就这么几件衣服和挂饰,就是要他把手里的钱都拿过去,他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可是对方不愿啊,所以他只能买些东西来报答。 既然是报答曾经的恩情,还有增进维持如今的情谊,那他给不了现钱,买些东西过来,也是理所应当。 在话语间,另一个房门打开,小翠迈着小碎步,从其内走出,此时的她,一身旗袍如海天蔚蓝,其中若隐若现的均匀双腿,也是恰到其独特的好处。 小翠见母亲和弟弟都看着自己,脸色一红,询问道:“怎么了,不好看吗?” “哪能够呀,当然好看!”苏平咧嘴笑道:“小翠姐,这还有支钗子,和这身衣裳差不多同色,我给您戴上,看看效果!” “还有啊。”小翠微微张嘴,“你到底买了多少?” 苏平给其戴上之后,淡淡笑道:“就这些,也没多少,不贵的,真不贵!” 第148章 该回去了 小翠听他这么说,暗叹这弟弟不够诚实,但也没再追问下去,对方不想说,她不问就是了。 张婶见这孩子实在孝顺到没话说,自己当然也没了话说,心中在为那三个人庆幸,也在惋惜。 庆幸是因为这孩子很好,惋惜是因为只剩她和小翠看见了,感受到了。 想着想着,张婶兀自神伤,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下,静静看着姐弟俩鼓捣钗子,眼角舒展开的皱纹微微皱起,是一张慈祥的笑脸。 “小平啊,今晚在这边吃吗?”张婶随口问道。 “这个,今晚我回铺子吃。”苏平也没有隐瞒的打算,更没有想用工作什么的当借口。 “好,那我待会少做点,和你姐聊吧,锅里还有东西没煮,婶先去煮了再说。” 张婶笑脸不减,接着到屋里去把衣服换了,接着摘下手镯,仔细地放进刚刚顺手拿来的锦盒里,最后合上盖子,到厨房门口换上围裙,就一头扎进厨房里忙活。 在厨房外边坐着的苏平和小翠,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两人都清楚各自平时在做些什么,所以不需要问。 他们一个在铺子里卖糕点的,一个饭馆里给人端菜的,工作上确实枯燥乏味,也没什么好谈的地方。 所以刚坐下没多久,苏平就问道:“要不去给张婶打打下手?” “还是算了吧,妈这么些年,一个人下厨习惯了,每次我要帮忙她都不肯,说我净给她添乱!”小翠一手撑着下巴,缓缓道:“再说了,妈哪能让你进厨房里啊。” 苏平疑惑道:“这是为什么?” 小翠解释道:“书上有句话,叫君子远庖厨,妈听了之后,就说你是君子,以后绝对不能下厨房,就算在其他地方下过,只要在她面前,她就不会让你下厨!” 苏平无奈,“这句话好像原本不是这个意思吧。” “是啊,可妈哪听得进去嘛,我反正真没法子了。”小翠歪着脑袋,小脸幽幽的神色,很像是一个小家碧玉。 苏平唉了一声,这哪是什么觉得他是君子不得下厨的歪理解释啊,分明就是长辈想让孩子歇着的说辞罢了。 这少年靠着椅背,脑袋枕着自己的双手,悠悠问道:“小翠姐,最近有没有看上的男人啊?” “你这什么用词啊,说得我跟那什么一样!”小翠撇撇嘴,白了眼这突然不正经的少年一眼。 苏平微笑道:“不然呢,难不成我应该说是男孩?” “闭嘴吧你!”小翠一手扶额,无奈道:“明明在外头看着挺乖,挺讨人喜欢的,怎么在我这就没完没了的?” “那我下次不这样了,您可别觉得冷清。” “绝对不会!” “所以到底是有没有啊?” “没有,说这个还早着呢,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怕我以后岁数大了拖累你是吧?” “怎么可能,就是总得让我把把关呀。” “你给我把关……你?” “是啊,万一小翠姐你被人骗了,那我……” “那你想多了。” “总得防范于未然。” “未然是谁,我认识他吗?” “你不一定认识,但也不一定不认识,如果非要个答案,估计就只有或者可能吧。” “这从哪学来的废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一位人气作家的书里,里面多的是这样的话。” “你以后写书可少这样,有凑字数的嫌疑。” “看不出来,小翠姐还懂这个呀。” “那是当然了,看的书多了,肯定也就会懂一些,不过话说回来,你一个月真能赚那么多?” “哎呀,真的,您安心吧,我每天日子很滋润的,根本就没苦吃,简简单单轻轻松松,一天就过去了,简直像是人间仙境!” 小翠哦了一声,双目半阖,从其中透出少许精光,“这么算的话,你一个月差不多赚八十万?” “差不多是这个数,不过生意买卖肯定会上下浮动一些的,没法保证具体数额,小翠姐突然问这些……是怎么了吗?” 苏平看着她,她也看着苏平,四目相对,熟悉的人,可以各自从中确切意思,而他们可以说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毕竟前者是被看着长大的。 少许时间后,苏平解释道:“我没事,凝光小姐是个心善的老板,和我合作一方面是她心地善良,一方面也是有利可图,跟我自身真没关系。” 小翠微微点头,选择了相信。 她本以为,弟弟突然赚了这么多钱,是因为答应了那老板女子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情,毕竟这么多钱,任谁看见一个十三岁少年拿出手,都会怀疑。 小翠很信任苏平的为人,知道他不可能做些违法乱纪的勾当,但是那女子她就不清楚了,万一这钱是对方“压榨”苏平后给的封口费,那她绝不能就此被封口,绝不能让弟弟堕入无底深渊。 但是方才,苏平很明确的告知她,凝光是个好人,她也就信了,毕竟弟弟的头脑眼光,她也是相信的。 打消了心中疑虑,小翠也轻松了不少,看苏平那稍黑的脸蛋,都觉得有了几分幼时的感觉,觉得永远不要变得苍白无力才好。 苏平挠了挠脸颊,不禁问道:“怎么了?” “没事,怀念一下你小时候的脸,哎呀呀,那时候呢,可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小翠面露追忆之色,双手十指还在不停撺动。 苏平神色古怪,心有余悸地望着那双手,整个人都在往后靠去,好似落入虎口的幼小羔羊。 哪知小翠却是先停了双手,撇嘴道:“不像现在,现在又黑皮肤又粗的,岁数大了还不好动手了,唉!” 苏平闻言松了口气,也不去对方言语里的大实话,淡淡说道:“人总会长大,或早或晚,都会的。” 小翠点了点头,然后下巴抵在双手上,双手放在桌上,叹气道:“要是可以,真不想让你长大,还是小时候比较好。” 苏平扯了扯嘴角。 小翠噗嗤一笑,连忙解释:“小时候好抱着嘛,还不会欺负我,不像现在一说就要翻脸一样。” 苏平白了个白眼,说道:“得了吧,那是小时候还太小了,说了也根本没人听,没人管。” “也是,还好我比你大了十岁哟,不然可捏不到那么可爱的小脸,嘻嘻。”小翠一挑眉头,一脸无畏神色。 苏平理所当然地败下阵来,双手环抱着,把脑袋撇到一边充当自己无声的抗议。 玩闹说笑了这许久,时候也差不多到了落日在西,余晖残剩世间之时。 “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苏平起身走了几步,回头望着女子,笑道:“小翠姐外边冷,您这穿着薄衣服,就别送了。” “原来你在这等着呢。”小翠瞥了眼自己的这一身,除了腿那边可能有点凉之外,倒是应该还好,就浑然不惧道:“管他呢,我送人出门,再冷也得去。” “可别,您冻坏了还得麻烦张婶照顾,我这边最多也就夜里来看看,可真帮不上忙啊。”苏平双臂展开把门挡了,说什么也不让对方跟着出来。 小翠最后实在拗不过他,只好作罢留在屋里,然后默默想着下次如何扳回一城,毕竟不能老是被这弟弟压一头。 “我走了。”苏平最后看了一眼,回头转身就走,顺手把门关上。 小翠也没跟着出去,就在门口看着人走远,然后关了门回屋里去。 “小平走了?”张婶从后厨探出个半个身子,看了眼又只剩下闺女一人的屋子。 小翠点头,“还说不用我送了,在那扯了半天。” “小孩子长大了,都这样嘛。” 商业街街尾那边的杂货铺。 苏平回到这边的时候,二楼厨房已经忙的如火如荼,每个人手里都有活计在干,连老板凝光也不例外。 在看见这外出半天终于回来的少年之后,凝光面色一喜,笑道:“可算回来了。” “看这样子,是有事要我忙呀。”苏平回以一笑。 杂货铺的厨房算不上小,就算站了五个人也不拥挤,只要在移位落脚时多注意闪躲配合一下,倒是问题不大。 “当然不可能无事,海灯节的餐桌上面,怎么能少了甜点,苏老板手艺极佳,就麻烦了。” 面对这来自合作伙伴兼自己房东的要求,苏平也当然只有答应,反正现在不做,明天也是做。 早晚做都一样,只是数量不同,性质不同,就和他送礼物时,三十万说成二十万,还有二十五万说成十五万的那般,从某些方面来说,是一样的。 年夜饭的桌上,摆得满满当当,五个人围在一起,大快朵颐,部分人可把酒言欢,把场子留给最后醒着的两个人收拾。 这两个,一个是苏平,一个是百识,都是因为岁数不够,而被明令禁止饮酒的存在。 虽然最后收拾完,放飞霄灯,看夜幕烟花之时,他们身边其实还有一人,是并没有喝醉,但脸上微醺的百闻。 这位大姐姐,估摸着是不放心,也不忍心两个小孩子来忙活,所以喝酒时极力克制着,也就喝了十来杯的小烧酒。 毕竟是璃月女子,骨子还是有这一类天赋的存在,也不知在璃月喝酒喝不过女子的异邦男人,会是作何感想? 待到万籁俱寂之时,苏平在自己的屋里,算着今天花出去的大半积蓄,不过脸上却是乐开了花。 这些钱,花出去了,但买了在他看来有用的东西,那就是物有所值,甚至物超所值。 反正现在自己无病无灾,只需要留下一些以防万一就行,剩下的可以这样发挥,即便他确实还算不上大户。 这主要还是归咎于自己的分账,佳如他这个月赚了一百万,那么三成给小翠张婶,两成分到凝光那边,就剩下五十万。 然后还有铺子和屋子的租金,以及绝不能逃避的税收,最后到手总共不到四十万,听着甚至有点惨。 不过比较好的方面,就是他的吃穿用度,基本也由凝光那边负责,花不了大钱,就拿这身薄绒衣裳说事,就是对方的手笔。 在床上算着账,少年眼前渐渐模糊,随即把被子一扯盖在身上,明明沉入梦乡。 在璃月港里的第一个海灯节,就在他的睡梦中,悄然结束。 第149章 诗会 立春,百花齐放,艳丽非凡,连带着杂货铺后院的两棵绿芭蕉,也沾些许春色,有生机焕发之像。 苏平早起后不久,还没开铺子,就接到了一封信,然后匆匆告别铺子老板凝光,出了大门。 走之前,凝光问他是何事紧张。 苏平坦然相告:“夫子带着的游学队伍回来,还派人来信通知我,不说了,我得赶紧过去!” 他如此着急的原因,倒不是因为队伍里出了什么事,是因为信上最后的三句话。 “今日私塾中办诗会各大学派皆齐,子安你若闲暇,不妨前来一观。” 孔夫子都发话了,苏平哪能没有闲暇,作为曾经也是称道过的学生,这种程度的聚会,还是得去上一去。 私塾庭院的门口,有人群鱼贯而入,大多或青衫如竹,或白衣胜雪,少有其他衣色者。 那么苏平赶到时,一身淡黄衣衫,当然是引不少人注目,只是他们多少懂些规矩,没有上前一顿劈头盖脸的嘲讽,毕竟不知底细,只怕万一。 待苏平走后,有人去问看门的老伯。 “阿伯,刚才那年轻的孩子,你认识是哪家的人不?” 门口拉了张凳子坐在上面的老伯,是从私塾开办以来,就坐在那里的不起眼人物,不过对于各家学派的出众者,还是认得的。 “他呀,是私塾开办后的第一代学生,当时来报名,也才七八岁年纪,话老伯就说到这,想起来是谁没有?” “苏平,苏子安?”有人惊呼道。 也有人觉得难以置信,“听人传闻,还以为是个皎皎君子,泽世明珠,怎么却会是那样?” 老伯呵呵笑道:“夫子曾言:文胜质则史,质胜文则野,文质彬彬,然后为什么?” 有些人眼前一亮,然后拱手作揖,振奋道:“多谢老先生指点,在下感激不尽。” 但更多的,还是一脸的迷惘,刚刚的那少年,怎么就算得上文质彬彬了,也哪里看得出来是君子做派,像是个君子? 老伯摆了摆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长笑道:“老先生不敢当,我只是给私塾看门的,偶尔能听见里头的朗朗书声,所以才懂这个道理罢了。” “好了,你们参加诗会的,也快进去吧,别在这堵着后来人家的路。” 私塾之中,大小庭院有过翻修和扩张,但是大体路径布置,还是没什么变化,苏平顺着人流,也到原本用来讲学学堂的外头庭院。 庭院之中,摆有璃月各位大家的诗词名句,而三三两两结伴的学子,则是在期间穿行,说着各自的见解,与对于那位大家的赞美佩服。 既然是孔夫子的地盘做主场,那么引领众多学子游览的人,自然也是私塾内的学生。 此时就有一个身穿儒衫,腰间佩剑的二十多岁青年,来到苏平身旁,拱手一礼,说道:“苏学兄,诗会即将开始,还请随学弟去内场。” 苏平微微点头,然后问道:“他们不去吗?” “自然也去,只是一共有多个内场,并且路径不同,具体所达位置也不同。”青年学弟淡淡说道。 苏平让他带路,接着心中轻笑,原来是夫子为自己开了条专属通道,也免得去拥挤,只不过应该是所有学生都有的,不止他一人是如此。 所谓的内场,其实换了座庭院,然后其中搭了高台,有桌椅给人休息,桌上摆着瓜果茶酒。 在苏平到时,高台上就有其中一桌,在招手呼喊:“小学弟,这边这边!” 苏平一眼认出那是颜子渊,也挥手回应一声,告辞身旁的青年学弟,踏上高台而去。 这一桌上,冉子有与曾皙自然是相随着,再加上苏平,四人就坐满一个圆桌,他们相互之间,都带着笑。 “这次夫子突然要办诗会,三位学兄知道点内部消息不?”苏平瞥了眼周围,小声询问。 三人皆是笑而不语。 苏平双目微阖,预感这事多半不会简单,又问道:“不会我又需要去舌战群士,然后骂出个名声来吧?” 三人点头,还是不语。 苏平嘴角一抽,“是夫子的对头,还是又觉得自己学问很强,所以看不起儒家学生,在外面大放厥词?” 三人摇头,示意不对。 苏平被这么整一下,不由得眉头微皱,“三位是被下了禁咒不能说话还是如何,怎么只有这两个动作。” “这非是我等所想,只因夫子先前有过交代,让我等不可多说。”曾皙忍俊不禁,解释道。 “夫子勒令不能告诉我的,那是什么事?”苏平目露疑惑。 冉子有笑道:“到时小学弟自会知晓,如今且先瞧瞧学子诵诗,文墨铺面吧。” 曾皙点头赞同道:“这可比几年前,那些不堪入目的诗词,要好上不少。” 说起这个,四人皆是苦笑,几年前那一大变化,使得滥竽充数的多数不入流货色,涌入诗集之中。 也幸好之后诗词界后继有人,把那文风败坏的迹象冲淡了大半,否则璃月诗词的英名可就要毁在这些人手中。 诗会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然而总有些人不开眼,即使明知道那人很强,背后也有靠山,也会有让对方名声扫地,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就算这场诗会,其中有一人与人对诗,十分厉害,在地面上一路过关斩将,对得让别人哑口无言。 接着这人稍一抬头,还算有礼的微微颔首,然后朗声说道:“敢问坐得高台的诸位大学士,小生有一诗与人对,可惜这地上无人敢随,不知众大学士,可否遂了小生的愿?” “你且说来听听。”高台之上,有一相貌俊俏的男子开口,使人目视如沐春风。 颜子渊适时介绍道:“那是两年前入学的一位学子,私塾中有着小子渊之称。” 地上,那也就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开口诵道:“文耀家门兴,黄土只埋没。若持双指杆,只愿万世名!” “算得独到,但过于独断。”有着小子渊之称的青年,起身踱步,而后缓缓开口,嗓音温润。 “士名留书简,耕耘几时获?千秋万代后,堪观天下民。” 话音刚落,便有人称赞其文虽显陋,可其意值得在座学子看齐,视为榜样,也有人说大学士的理想长远,并非常人可有。 只是这一切,地上青年似乎都未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他反而是笑了笑,接着问道:“但问大学士,家中可是世代经商?” “不错。”有小子渊之称的青年回答。 “那就难怪了。”地上青年喃喃一句,大声道:“大学士虽也家境富裕,但毕竟行于浊湖之中,竟与井蛙为伴,难观我意中之金龙腾天!” “如此说来,你岂不只有孤芳自赏,自叹高明,却无人可享你意,知你心?”小子渊之称的男人反问,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言辞乱了分寸。 “这样自然更好,我行我素,我之事何须他人来指手画脚,正如我方才所言,若我可持定命运之笔杆,必会流传千古!” 青年说着,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不屑,讥讽道:“而不似大学士那般,认为后事待人评说,再者我若不想听,谁说都是无用!” 这两位的对话,并不很久,但其中意味却是引人深思,也有人感到惊恐,虽说如今璃月港倡导但说无妨,有话直说,但地上男子的那些话,听着可不太好。 执掌的笔杆是何意?可对标着七星,甚至岩王帝君的位置,但是就男子方才所言,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做上某个高官,恐怕将要民不聊生。 小子渊之称青年,淡淡开口,“因你此念,故而你永不得为官。” “所以我说了,不需要别人的看法,我才懒得管!”地上青年毫不在意,甚至可以说是对此嗤之以鼻。 他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今天来这,就是要把水搅浑,让一众学派,面上无光。 高台上的另一边,苏平等四人的桌上,也有四人交谈的话语。 冉子有:“这人是谁,什么学派?” 颜子渊:“不曾见过,未曾听说。” 曾皙:“估计就是来找茬,方才的诗里,似乎还有意无意的贬了一下农民。” 颜子渊:“唉,那小子还是太温和了,遇上这种,直接一句话堵死对方的嘴就成,非得对诗,还对得道理繁多,也不想想地面上的能不能听懂。” 苏平:“一心为民,在有限的生命里,希望自己所做能为后世百姓谋福,是挺不错的。” 颜子渊:“不错归不错,但气势上已输,要是待会带不回来,咱们今天可糗大了!” 冉子有:“颜兄放心,说起面朝黄土背朝天,起早贪黑者,我们在座四人里,可有一人最是熟悉不过。” 曾皙:“不错,并且他年少成名,虽说之前急流勇退了,但是保不齐威名还在,若他能出马,那人必定大败而归!” 颜子渊:“那这位神秘至极的学子,姓甚名谁,又是何门何派,生得如何,体态如何呢?” 三人说着,把目光转向桌上唯一一位少年,他姓苏名平,夫子赐字子安,儒家之学生,私塾第一代学生,相貌此刻只算一般,身材匀称。 第150章 开始了 苏平也望着三位学兄,虽一言不发,但后者三人都能看出他都意愿,随即长笑不已,举了三个酒杯。 “小学弟,大胜而归!”曾皙说完,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其余颜子渊与冉子有也是这样的做派,一般无二。 苏平不能喝酒,便拿着茶盏,拍桌而起,快步走到高台边上,直视人群中的青年男子,面色平静。 那地面上的男子,见此情形也毫不畏惧,而是问道:“不知这位大学士,有何对?” 苏平左手三指托举素绿色茶盏,双目一阖一睁后,形成一股唯有儒生才知道的意境,仿佛是天底下最为刚正不阿的气势。 胸中有浩然气,经他口中诵出诗文,散发于天地之间,使得他的声音不高,却也掷地有声,落在耳中如雷。 “士梳天下事,众云来日生。同心而协力,何愁国不盛!” 一言既出,引得人群大肆赞扬,因苏平所道,这士农工商齐心协力,可创辉煌大国之力的理念,比之先前“小子渊”的愿被后入之人考量其成果,更加为民为天下。 “好啊,文士学士治国,群众安居乐业,畅想来日的生计或是生活,这,这的确何愁国不盛!” “这……咱们现在不就是这样吗?” “结合现状,回击对手,年纪轻轻,难能可贵。” 地上的人群,对苏平的评价不可谓不高,除去其中可能有的恭维之意,还是说得十分正确的。 小子渊双手作揖,朝着少年一礼道:“多谢学兄教诲。” 苏平淡淡一笑,朝那人微微俯身颔首,是以回礼,因为左手托着个茶杯,没法作揖,走回去放下,又显得太矫情。 相互一礼后,苏平托着茶杯,与那位学弟的酒杯隔空一碰,他喝了一口茶,对方一饮而尽,一滴不剩。 这边在兄友弟恭的同时,地上那青年男子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大学士莫不是忘了,在下还在这里呢!” 苏平转头俯身望去,缓缓说道:“你在我对完之后也不出声了,还以为你没得对子可对,已经跑了。” “这怎么可能,大学士莫欺我位低人朋少,就如此开口,须知士可杀不可辱!”青年厉声大喊。 “你家里不是做官的吗?还自谦位子低啊,难不成是想爬到七星头上去!”苏平故作惊恐地说道:“那你还是省省吧,看不起农工商,你在璃月港外边最多被骂几句,万一要是想造反,那性质可不一样啊!” “不劳大学士挂心,在下一心为璃月官途,听不进其他劝导,只为留下身后英明,哈哈哈!”青年独自大笑,笑声狂妄。 苏平哦了一声,道:“是吗?我也没指望你听的下去,反正估计你懂不了为国为民的大爱无疆,只能在那自诩多么自己重要云云的。 不过你不听,我却是不能不说,也不是为了博个苦口婆心,劝人向善的好名声,主要得向天下人证明清楚,我不会和你同流合污,免得因你而起的文人渍污,牵连到我的身上!” 青年哼了一声,眼神轻蔑,“大学士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好能收买人心,若非我心智足够坚定,恐怕就着了你的道,也被你给糊弄了!” “我慷慨激昂了吗?”苏平咧嘴笑道:“你不会以为我只是说了你几句,我自身也跟着心境变化了吧,那你真是想多了,像你这种啊,我从七岁骂到现在,都懒得去数有几个。 另外,你不会觉得,就你三言两语,能挑拨我们在座众人吧?” 苏平所言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地面上的青年浑身颤栗,有些七窍生烟的兆头,至于台上少年,依旧云淡风轻,神色自若。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天底下总有些诡谲莫测之事,比如当下,即便苏平说得多么正确,还是有人为那位青年“买单”。 那人是个女子,衣着华贵,头戴金银,腰间缠了几块玉佩,走起路像颗满首饰的杆子,手脚都纤细得有些病态,面色白若纸片,似大病未愈。 那名女子,在走出人群,站到青年身旁的一刻起,便是怒目而视台上诸众,出口的言辞犀利。 “你们全是聋子还是瞎子,听不出,看不出王兄的这首诗词是何等高尚且追逐梦想极致吗? 什么名号待后入评说,为国为民为天下,你们全都只是为了哗众取宠,好拿着鸡毛当令箭去滥用职权罢了! 我王兄多么高雅的思想,胸襟心怀也是广阔得无与伦比,岂是你们这两只癞蛤蟆,还有一群空倭瓜脑袋能明悟的?! 王兄来这里,是你们莫大的荣幸……” “够了。”地面青年开口制止。 那女子立马如蒙神恩一般,乖巧地站立在其身旁,近乎是讨好的神色,说道:“王兄,我也是为你打抱不平,我不忍看你被他们欺负嘛!” 那女子口中天下人难以与其并肩的王兄,此时眉头紧皱,沉声道:“本来你不打搅,我还能全身而退,至少落个来去自如的潇洒之名,被你这么一整倒好,全完了!” 事情正如男子的所料,本来若没有女子弄的这么一出,他们没怎么被侮辱到,也确实不能出手动手,因为有失礼数。 像是苏平刚才那样的嘲讽一场,也是最大限度了,毕竟要是真因此到手了,大可以在外头宣扬儒家学生无礼。 而若是没有动手,那便只能默默受着对方的阴阳之言,但如今不同了,有人口无遮拦的挑火在先,骂了在场所有人,那他们要动手,就怪不得他们心狠。 “小子渊”这边望向少年学兄,只见苏平摆了摆手,又轻轻摇头,立马了解对方意思,暂且按兵不动交给对方解决。 苏平还是托着那杯茶水,一手负后,淡淡说道:“阁下姓王,不知名号几何?” “王瑞!”地上青年大声喊道,事到如今,他也不怕名字被人知道了,本来今日他就是要来搅浑水的,如今再不济也得争个鱼死网破。 苏平双目微阖,笑道:“是真的王瑞,还是说又让人假扮了名号,准备来私塾里混个毕业,然后去为非作歹啊?” “我就是王瑞,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王瑞被提及往事,紧咬着牙关,双眉倒竖。 苏平却是没被这他这语气神色影响,之前如何现在还如何,道:“你管我信不信,我就是要说,听不听是你的事,回不回答也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不过你不会真的就因为这几句话,就有点沉不住气,从而记恨我上我吧?这我需要提醒你一下,想想家里的长辈还有你的弟弟妹妹……” “用不着你在这说三道四!”王瑞双目血红,怨气冲天,嘶喊道:“若不是我家道中落,凭你还不配与我说话,早被人乱棍打出去了!” “是吗?那我还得谢谢你家道中落了,在这和我长篇大论,谈天说地,要不你家再落一落好了,那样说不定我们还能做个朋友?” 苏平一挑眉头,像是个市井无赖一般,不管话语有没有道理,先说了再说其他。 “你……你欺人太甚!噗!”王瑞怒火攻心,竟是有一口老血生生被逼得喷出来,他一手指着苏平,恨不能凶恶的目光将其碎尸万段。 苏平哎哟一声,皱眉自省道:“我说什么了让你火气这么大呀?好了好了,不气不气,气死了你麻烦的人是我,可别死在这边啊,以后来上私塾的人觉得多晦气不是?” 然后,这个好似这不知自己有错在哪的少年,转头望向三位学兄,然后又望向诸位学子,问道:“我说错了吗?” “没有没有,苏兄所言,实乃我等肺腑之言!”有人在人群作揖,大笑不止。 苏平也微微俯身颔首,回敬一礼。 地面上,王瑞阻止女子又要憋不住的痛骂,勉强支撑着自己站着,喘气如牛道:“苏平!言归正传,你和你的学弟,你们两个都对不上的我的诗,只是堆词砌藻罢了! 这场诗会中的对诗,是我为魁首,你可知,这说明什么?” “说明你想得太美。”苏平摇头叹息,啧啧开口道:“你出的那什么破诗,不工整,无内涵,用词更是无法多言。 那最多就能对你的意境了,最对那也是对,你说做官就做官,只为留名不管其他,我小学弟对他的身后之名只待世人评说,说明他是想着有朝一日穿上官服,要留下些后世也能看见的政策改变,此等宏大愿景,非常人所能及! 而我对的,是士农工商齐心协力,可创大国之力,正如此时此刻的璃月港,国盛则民安乐,民安乐国亦更盛,所以每个阶层,缺一不可! 听明白了吗?你出的诗词太烂,所以我们只能对一对意境愿景,但凡写得好点,我们也不用如此麻烦,你也别觉得我姓苏,就和那三苏有何关联。 实话告诉你,我家世代如何我也不清楚,但三代之内,面朝黄土背朝天,是活得堂堂正正,坦坦荡荡的农民!” 第151章 结束了一半 话说到此,众人也算明白了,为何苏平在刚一开口时,就有那么强烈的围追堵截意味。 原来并非是性情如此,而是因为王瑞的那一句“黄土只埋没”,而触动了心中底线,所以言辞凿凿,得理不饶人。 在苏平言语的不断输出下,王瑞的喘息声越来越沉重,几乎到了他耳中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和喘气声。 其实在苏平说到中段之时,他已然听不见对方在说些什么,他的双手紧握,是两片血红,嘴里有些许牙齿出现裂痕,是他生生咬出来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苏平,因为这个被王瑞认定害了自己父亲的可恶该死的家伙,因为其他人有官身,他不敢去想,但这个不过小小书生,在他眼中算不得什么。 只是可惜,苏平到底还是苏平,没有中了被他激怒动手的计划,反而王瑞还因为身旁女子,如今似乎是身陷囹圄。 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有的机会,与制定了无数日夜的计划失败,王瑞内心气愤无比,双目已经全被血红遮挡,没了一丝清明。 随后,没来得及做些什么的王瑞,脑袋一沉,昏厥过去,被女子伸手一扶,两人一起栽倒在地,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女子面露担忧地望着王瑞,眼眶中有泪水打转,为这个青年自己身感无比委屈的她,抬头怒视那个仍旧云淡风轻的可恶少年。 “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孤儿!你妈没教过你,家里穷在外面就要懂得谦卑,别跟人争斗的吗? 你气晕了王兄,他脾气秉性好,不会与你计较,但这笔账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我要把你全家买到门下当奴隶,每天像狗一样给我在地上爬!” 恶毒至极,让人听了发指的言语,即便苏平都敛去笑容,面色微冷,目中再无波澜,好像一方平静的湖水。 随后,目光从平静再变得凌厉,浩然正气陡生,萦绕周身,使得他又仿佛高大几分,威势凛凛。 “你刚刚……是在说谁?”苏平的语调放得十分缓慢,一字一字地从口中蹦出,他也从台上,一步一步走下。 女子怒目直视前来的少年,浑然不惧,依旧怒骂:“说得就是你,没教养的东西,一点礼数都不懂,亏你自称是私塾学生,真是败坏门风,不知羞耻……啊!” 女子掩着面,发出一声尖叫,因为刚刚走下高台的苏平,直接把喝了一半的茶水,泼到她的脸上。 “用家世背景去攻击别人的,用自己认为最恶毒的词汇去骂别人的,往往他自己就是那个样子,所以我不骂你。”苏平转着手中的空茶盏,徐徐说道。 女子用衣袖狠狠擦了擦脸,似又担心擦得太用力,伤到肌肤,卸了妆容,所以不太敢用心,之后轻轻点了又点。 但是这半杯茶水,明显是抵挡不住女子的怒骂之心,她一边擦脸,一边怒骂不停,“你个挨千刀的,竟然敢泼我茶水,你一个大男人用这种女子手段,不觉得羞愧吗?” “对付你一个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就和男子躺在一起,衣衫不整,亲密接触不肯分离的货色,我管这些还是难为自己了!”苏平双目半阖,面色冷峻。 他也确实没有说错,这女子确实和王瑞从方才躺到现在,衣衫也的确不怎么整齐,虽然人们都看在眼里,都经由他这嘴一说,又成了另一回事。 多心之人,自然就会多想,尤其苏平这话还能够细细品味其中的奥妙,那更是如此。 当即就有人与身边伙伴分享自己的看法: “这女的竟然在咱们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竟然...竟然就想要……” “真够不要脸的,果然是蛇鼠一窝!” 这女子再骄横跋扈,也终究是个女子,刚才能为了王瑞破口大骂在场诸众,此时也会因为那种不好的意思,而羞怒不已。 可是她也无法解释,不仅因为没人听,还会被扣上个欲擒故纵,半推半就的名头,那就更会显得她不堪。 女子是解释也无法,不说也不是办法,竟然羞愤至极,哇一声哭了出来,哭喊声传遍整个庭院,让众人谈论声歇了一歇。 苏平面色不变,反正这女子也是咎由自取,何况刚刚她是如何骂的自己,可还记忆犹新,难以忘怀。 现在就梨花带雨,满面泪流还是早了些,不过不管早了晚了,还是恰恰刚好 苏平都没打算这么过去了,他有时就是这么小心眼,做不到胸怀宽广。 “装哭博可怜,在我这里没用。”苏平厉声嘶喊道:“你才有娘生没娘养!你才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你才没父母没教养!” 此时的他,失了风度,丢了礼数,因为方才女子口中所言,踩在了他心底的柔软上面,很痛很痛。 女子哭泣声更甚,接着指着那个在她看来很可恶的少年,又是一顿痛骂,父母亲人,为人品行,都给问候了一遍,可谓里外俱全。 苏平眼底更冷,有点忍不住想动手了,不过最终还是停下,因为有人比他速度更快。 咚,咚咚! 一个果核丢在女子头上,精准击落其束发的钗子,让其披头散发不成体统后,接着又有几颗砸在其脸上,果汁唾沫,糊了她一脸。 “啊!”女子扫开面上的果核,抬头去寻找凶手,却是没看见有人站在台边,只得口中大骂:“儒家学生不当人子啊! 他们读书人合起伙来,欺负我一弱小女子,还将王兄气昏过去,妄图毁我声誉,你们都不是人啊!哇啊啊啊!” 苏平目光落在台上自己原本坐在的那一桌,面露感激之色,接着转头望向那女子,目光如寒冰。 “再这么闹下去,最终结果无非就是你落得不会而已,今日夫子大办诗会,在这场地内我们确实不好再多做什么,你带着他……马上滚,我可以既往不咎! 当然事后你要计较,和我打官司,我也随时奉陪,看是谁占理,也看人站的地板背景硬气!” “滚!” 这一字,苏平没有平静道出,而是大喊出口,有着浩然正气的加持,可让心术不正者,吓得肝胆俱裂。 尤其此时女子早已没了斗志,被这么一说也就剩下个逃跑,拖着昏迷的王瑞,就往外跑。 所过之处,没一人出手帮忙,都是退避三舍,如同躲避瘟神一般的神色,也有人想朝着那背影吐口唾沫,但念及这里是私塾,但改成低声痛骂落水狗。 苏平瞧着那艰难而去的背影,嘴里的功夫也还没停下,悠哉游哉道:“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玉体横陈数几何?娇声好似园中禽!” 他说完之后,便快步走回高台之上,他的意思,懂者既懂,不懂者也罢,认同也好,不认也可。 他只是不想对方走时,自己竟然默默无闻,就这么被人放走罢了,心有不甘,但不能做其他事情,故而只好如此。 其他众人,或在谈论那女子的身份,或在苦其方才所骂之言实在污秽,但与苏平无关,也与三位学兄无关。 他们四人,有着自己的言语,不被外界所扰。 曾皙,颜子渊,冉子有三人拿出折扇,放在身前。 苏平面露苦涩,垂首说道:“三位学兄送我的折扇,我……弄丢了!” “不是你的问题,我们知晓事实。”曾皙微微摇头,叹息道:“之后的事情,你不必理会,我来摆平即可。” “太麻烦学兄了,如果有的有事,还是我自己来吧。”苏平抬头,眼神在三位学兄看来,无比坚定。 颜子渊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安抚道:“东西丢了就丢了,至少你人还在,既然人还在,我们三个就不能让你连人也没了!再听学兄们一回,好吗?” 苏平看着平时言辞略显轻浮,但此刻无比真挚的颜子渊,还有旁边也同样诚恳的曾皙与冉子有,微微一笑,阴霾消散。 “我有得选吗?” “自然有,若是事端真的再起,小学弟可以想想,要些什么东西比较好,学兄会尽力的。”冉子有言语时,少见的有了怒气。 这位平日里无论怎么玩笑,如何打闹都在众人眼前十分和蔼的儒生,此时有些瘆人,也有些让某人心中暗暖。 曾皙道:“总之,就这么定了,有事我们解决,你安心经营铺子就好。” 苏平望着他们三人,微微张嘴,“三位学兄,我已经十三了。” 三人点头,他们自然不可能忘了小学弟的岁数。 苏平接着说道:“我也能自己赚钱,海灯节给孩子发红包,给老人买礼物了。” 三人还是点头,也知道这位小学弟为他们家里的一份心意,不由得再度颔首。 “曾学兄,颜学兄,冉学兄……谢谢你们。” 三人面露笑容,温和可掬。 他们发现这个曾经同住寝室,一直以来走在他们后头,他们三人认为还需要保护的小学弟,已经长大了。 小学弟不小了,但……还是他们的小学弟,他们的心意不会变,保护的方式,也不会变。 第152章 璃月无苏平,繁花无沃壤 诗会还未结束,众学子在这之后却无心吟诗作对,就伸长了脖子 想看看高台上的那少年,如今是何神色。 此时的苏平,与三位学兄相谈一番 心中有锦绣,想以笔书文,抒发内心,感慨万千。 所以,苏平还是一手端起茶壶,高声呼道:“纸笔墨,来!” 此地本就是私塾,此类三物众多,何况现在正是举办诗会,当然更少不了这文人着作的器物。 有些学弟听见少年学兄要纸笔墨,当即就冲下高台,拿来这三样东西,摊开铺平在高台中间的一大空桌上。 有小子渊之称的那位学弟起身递笔,微笑道:“器具已然布施周全,苏学兄,请!” 苏平微微点头,接了那支学弟递来,价格不菲的毛笔,轻微一点墨砚,接着在纯白如雪的纸上,挥动笔杆,犹如落笔生花。 他每写一句,口中就念一句,顺着心中所想而成的诗,直指他的感触,他的感想。 “父如山,高万丈。为儿挡尽世风霜。顶天立地屹不倒,儿上项背却折腰。” 寥寥数句,是世间多少人儿时眼中的父亲,顶天立地,无所不能,却是会在背着自己时,弯下那不屈的腰杆,甘愿让儿女骑着。 “力渐衰,鬓微霜。儿远万里未归家。身影佝偻似老树,望破天际盼儿归。” 凄凉寂寞,是儿女长大离家后,也不再年轻的男人景象,他们的腰杆已经挺不直了,只能坐在门口,盼着孩子尽快回来。 这一首“父”诗写完,庭院中的众人沉默,有人想起了曾经少年时,与父亲争吵夺门而出后,夜晚悻悻而归,那站在家门后掩面而泣,暗自后悔的中年汉子。 年少时谁想想到啊,那仿佛天下第一厉害的父亲,竟然也会是老的凡人,而且老得那么快,让人来不及挥手道别,就匆匆离去,像个过客。 在家庭里,父亲往往是话语不多,不善表达的角色,他们通常会用行动表明,自己对孩子的爱。 可能是每次离家之前,随口问的“钱还够不够”或者特意叮嘱的“在外面要吃饱穿暖,咱们不差这几个钱”。 他们明明也很累,自己默默扛着家里的顶梁,在回到家时,却总是满面笑容,不露出自己的窘迫,自己的伤痕。 苏平念完,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而高台上下的众人,有点也抬头望天,双目似是被阳光灼痛,竟是热泪盈眶。 但苏平的笔未停,还在接着书写。 “母似海,深万里。起早贪黑无怨悔。儿行际时密密缝,唯恐游子不早归。” 母亲总在家中默默无闻地付出,孩子身上的衣服,大多经过她手的缝制,夜晚挑灯,针头或难见白。 “一对手,似枯枝。织得秋衣下得厨。我心浸墨应不浅,欲加修饰却无词。” 大多普通家庭的母亲,其双手都不会好看,因为她们要照顾家里的孩子老人,打点一切过日子,也很累却无怨言。 那一双手,其实拂过了孩子的衣物,也做出了孩子在家的饭食,找的出各种孩子做不到的东西。 可是那一双手那么显眼,却是让人很难发现,明明只是那样的一双手,却也让在座所有文人墨客,想不出来如何修饰,如何赞扬。 母亲在家中,在所有孩子的印象里,是个唠叨的人物,她的话语很多,比如一到家的“饿不饿,累不累,冷不冷”。 还有每逢离家时的“多加一件衣服”,“外边东西不好吃的就别勉强,回家来吃饭”,“一定照顾好自己”。 她很唠叨,一句话要翻来覆去的说十几遍,因为生怕孩子忘了,也怕自己做的不够好,不够细致。 曾经他和她,也是热血少年与可爱少女,只是长大之后,有了曾经与自己一般的少年或少女,他和她学会了包容。 正如当初他和她的父母,那样做的一样,沉默中透着关怀,唠叨中不失温柔,或许有人会觉得很烦,但对一些人来说,他愿意一辈子都是这样。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世间哪有能陪伴孩子一生的父母,在父母臂弯下生长后的他或她,也将如他或她的父母一般,去庇护着他或她。 诗,苏平写完了,也念完了,那支笔放在一旁,无人去拿起收回,因为笔的主人,以袖掩面,双肩颤动。 不止他一人如此,高台上下,诸多学子,皆是不例外。 只不过有的抬头,有的垂首,或掩于大袖折扇之后,或佯装有风沙突袭,方法各不相同,心意感触相同。 苏平眼眶也是红的,晃了晃脑袋,然后使劲揉着自己其实没什么事的脖子,一副好像要那里断了的样子。 三位学兄双目闭合,在呼吸调整过后,才起身走向这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小学弟。 苏平内心缓和了一下,虽然眼眶依旧红,但至少其内没有泪水打转了。 望着朝自己走来的三位学兄,苏平双手作揖,恭敬一礼。 三位学兄微笑,同样一礼。 父母不在,长兄如父。 诗会就在氛围里,画上圆满的句号。 外头的学子散去,孔夫子也才终于现身,送着周围的李,杜,八大家,第一才女,第一女词人等等众多大家离开。 原来外头在举办诗会,孔夫子与诸大家在里头作谈论,里里外外,都是道理。 孔夫子最后送别的一人,其白发霜须,一身白衣超然于世,举手投足皆有松弛之意。 孔夫子双手作揖为礼送别,那位圣人紫气东来,也是以礼相怀,同样一礼之后,才跨出门口而去。 送别了诸大家,孔夫子清了清嗓子,和颜悦色道:“子安,为何总躲着老夫?” 孔夫子的身后,苏平讪讪笑着走出来,他的身后,还有曾皙,颜子渊,冉子有三位学兄,正在幸灾乐祸。 孔夫子转过身,看了眼笑容满面的三人,淡淡说道:“子安可与你们有约,需要先离开?” 三人立即摇头否认,忙说是绝对没有的事情,夫子需要多久,他们就留下等多久。 孔夫子微笑道:“为师只与子安小谈几句,并不太久,子安,随为师来。” 圣人发话,还是曾经的老师,苏平哪能不遵守,连忙跟在后头,缩着脖子,一副为圣人鞍前马后的做派。 孔夫子也没有带他走多远,就在离大门不远的一处回廊旁边,这位圣人停步之后,转身看着少年,微微点头。 苏平不知是何意,也不敢妄自揣测,就悻悻等着下文。 孔夫子捋了捋胡须,问道:“子安呐,日后有何志向?” “学生想参军。”苏平如实告知。 “为何?” “保家卫国!” “只有这个?” “还有……算为了完成父亲生前的梦想,还有给自己的一个交代。” “嗯,如此便足够了。”孔夫子看着这少年,那是越看越觉得满意,慈祥笑道:“子安,为师觉着你该入门了。” “啊?”苏平一愣,不解问道:“我之前不就是私塾学生……这,我知道了,子安见过老师!” 苏平突然明悟其中的道理,曾经他是私塾的学生,如今他是夫子的学生,所以孔夫子自称为师,而非老夫。 孔夫子大喜,扶这孩子起来之后,笑逐颜开的他,问道:“说说吧,为何总躲着为师?” “我这个不成器的学生,哪有脸见您呀!”苏平挠了挠脑袋,眼观鼻鼻观心,是压根不敢抬头。 “不成器?谁人胡言,为师找他去!” “不是不是,是学生自己这么觉得,和别人没关系。” “为何?” “学生总共也就上了快两年的学,也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震古烁今的丰功伟绩,自觉无颜面见老师!” “你呀你,唉!”孔夫子无奈长叹一声,“方才的凌厉劲头,怎么如今全然不见了,为师也不过年过半百一老头,需要你如此畏惧?” “非畏惧,而是敬畏。”苏平解释道:“老师是圣人,学生哪敢不敬。” “圣人如何,凡人如何?岁数到了终究一抔黄土,不过世人给的虚名,记住了,今后不许这样。” “学生谨记。” “嗯……”孔夫子沉吟少许,说道:“曾有出色后辈,赞誉我之言:天不生孔仲尼,万古如长夜! 而今我誉己学生子安,言:璃月无苏子安,若深春繁花无沃壤,虽盛却只为表!” 苏平毕恭毕敬道:“这会不会,有点过了?” “为师的眼光,向来不差的。”孔夫子只说了这一句,而没解释,其实从赐字的那一会起,他就这个需要天下大同,长治久安的学生,十分上心。 苏平没再说什么,孔夫子也摆了摆手,示意他随时可以离开了。 苏平双手作揖,自上而下长揖及地,深深一拜后,方才离去。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大门那边,三位学兄望着走来的苏平,脸上笑容不减,对孔夫子的称呼,也同样成了老师。 其实他们早就是夫子名下的学生了,只不过当初因为苏平还不是,所以才一起称的夫子。 第153章 拜师成功 那日之后,苏平果然是没有遇到什么人的上门威胁,生意也照常做,日子一天天地过。 在一次三位学兄前来做客时,闲谈之中了解到,原来那女子说起来,还是苏平的同行。 同样是在之前小吃街起家,去年也有一家店面收购,而女子也在如同天上掉下的钱财中,渐渐迷失了自我。 据说这事之后,三位学兄也才在准备解决的阶段,那女子的父母就找上私塾去,当面教育了那女子一顿,并且言明和王瑞再无瓜葛。 这番快速懂事的做派,摆明眼神和脑袋够好,看得清敌我时势,的确是能做生意的料,只是有时需要多多提防,免得背后不安全。 苏平也有在想,去年那次在摊子被抢生意的中年商人,或许也是碍于某些事情,或者只是没有在自己眼前出现,就被人提前解决。 可能是苏平认识的人,也有可能是凝光那边的人脉背景,毕竟这事不止他有好处,但究竟是不是,苏平不知道啊。 春末春未去,夏初夏未来的一日早晨。 杂货铺里的少年,和往常一样早早起来,然后双手接过楼上下来的老板,同样双手捧着给他的一个锦盒。 苏平望着这包装不错的盒子,觉得应该不止金玉其外,微笑道:“多谢凝光小姐的一臂之力。” “说谢就过了,刚好认识个做这生意的,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凝光淡淡笑着,接着疑惑起少年为何要买这么贵的东西,于是问道:“所以你买这么贵的,是要做什么?” “我要去拜师学艺,当然得买贵些的。”苏平目光落在少女脸上,二人四目相对。 凝光微微点头,没再问拜的什么师,学的什么艺,要去哪里拜的问题。 吃过早饭,苏平请早上半天的假,不过为防半天不够,就说下午看情况,看能不能赶回来。 接着,少年双手捧着锦盒,大步流星地向着玉京台方向走去。 他锦盒里的,是半斤茶叶,是在托凝光帮忙找的“熟人”货,花了有整整五十万摩拉,若是没有这个熟人,恐怕需要再多个十几二十万上去。 只不过其实这茶叶,在璃月港里可算不得金贵,在那些商贾大户的桌上,不被丢了都算好的。 因为此时苏平还是小铺子老板,而凝光是大铺子老板,所以他们才会说买贵的。 玉京台之外,有几处花坛,里头栽着金贵难养清冷,且只在夜里盛开的琉璃百合,以及仿佛无时无刻都在绽放的红粉色霓裳花。 而在最边缘的一处花坛边,时常会有一个慈祥老人,在那赏花,或是喝茶。 只不过在璃月港人不多的印象里,这位都是孤独一人,从没见过她身旁有过其他同龄朋友,或是子女孙儿的存在。 她的行踪成谜,她的住所成谜,甚至于她的本名连她自己都说忘记了,所以一般人都称其萍姥姥。 萍姥姥应该也是觉得这个称呼不错,不失她的身份,也就没有去纠正璃月孩子们的叫法,一直以此为“名”。 苏平来到这里时,一眼瞅中那摆了几只茶壶的小摊,快步过去,但待近了些,又连忙放缓脚步。 因为不卖茶的小茶摊后头,摆了一架躺椅,慈祥老婆婆躺在这架躺椅上,面朝石栏外的璃月,背对一切来人而憩。 苏平捧着锦盒,就站在茶摊边上,静静等候。 这样做的原因有很多,因为他觉得可能是老婆婆的考验,也有可能对方并不知道自己来了,真的在熟睡。 但不管是前者后者,一位正在熟睡中的慈祥老人,无论如何不应该将其吵醒,哪怕苏平知道对方的身份,并非凡人,而是仙人。 他站着,手捧锦盒,萍姥姥躺着,老迈的面容慈祥,嘴角挂着一丝隐隐的笑意,不知是本来存在,还是方才刚有的,反正站着的人看不见。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早晨,正午,到临近中午,二人的影子从长到短,但是本身位置,一点没变。 就在苏平准备接着等下去,誓不罢休之际,终于听得老人的话语传来,温和慈祥。 “孩子,所来为何?” “拜师!” 苏平的嗓音沙哑,因为站了许久,精神有些恍惚了,加上口干舌燥的,就脱口而出这简单两字。 萍姥姥慢悠悠起身,站在地上,驼着一把老腰,抬头睁着眼缝,打量少年,缓缓说道:“为什么找我,我只是一个腿脚不便的老人家,没有武馆门派里那些的功夫。” 苏平微微俯身,温声笑道:“我认识甘雨姐姐,之前请她帮我找个愿意收徒,并且住在璃月港的仙人,当时姥姥您说,时机未至,缘分未起!” “这话老婆子我的确说过,但我可曾言明,时机为何时,缘分又是何缘?”萍姥姥一手搭在小茶摊上,悠悠说道。 苏平说道:“没有,但是弟子也不知道何时能拜入师父门下,所以今天带了礼物,看师父心情,师父心情好就收,不好就不收吧。” “哦?”萍姥姥眼缝里闪过一丝精芒,淡淡说道:“若老婆子不收下你,但是想要这礼,你当如何?” 苏平犹豫了一下,望着似乎面上确有此意的老人,没有大言不惭什么不心疼,只是实话实说。 “这当然是会心疼一下,但之后肯定带着别的礼物再来拜见师父,直到您收弟子入门为止。” “有毅力,够实诚,心中存善。”萍姥姥瞧着眼前少年,接着说道:“说说看,你如今拜师,是为了什么吧。” “之前拜师,是想学点仙人的保命法子,如今也是一样,但多了一条,为了加入千岩军!” “那你老错了地方,老婆子可无权给你走后门!” 苏平一时语塞,讶于面容慈祥的老人,怎样竟说出这般举杯烟火市井的话语,然后才想起来解释。 “弟子是想学师父的招式法术,争取未来不被千岩军考核刷下去。” 萍姥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少年,稍许后,她转身走远几步,睁开的双目,俯视着这座繁华的商港。 “把礼留下吧,都留下……” 苏平称了一声是,把锦盒放在小茶摊上,接着越过小茶摊,双膝着地跪下,高声道:“师父在上,受弟子三拜!” 叩,叩,叩! 苏平在额头贴地时,使了点劲,使得响动听着悦耳,只不过他自己也稍一点不好受就是。 三个响头之后,萍姥姥拍了拍少年肩膀,示意其起来。 少年的身形已经和平常成人无异,站在那里,要比老人高不少。 萍姥姥摆了摆手,让少年弯腰俯身,接着一指弹在他额头上,笑骂道:“傻孩子,不知道用手垫着吗?” “用手垫着没诚意嘛。”苏平摸了摸额头,刚刚疼痛,在老人的一弹之后,竟是如同瞬间消失一般。 萍姥姥摇头微笑着,手放在那锦盒上面,声音依旧慈祥,“拜了师,之后练习就要刻苦,为师打算先传你枪法。” 苏平没有开口,只是俯身与师父保持齐平,静待下文。 “枪法一般人练的都是童子功,也就是从小开始打好基础,但你如今十四岁,显然过了这个年纪。 但不必灰心,练枪讲究一个坚持,虽说你要练到童子功所达到的地步,所付出的努力多得多多,不过为师相信你能够做到。” 萍姥姥的手从锦盒上拿开,转而落在少年头上,轻轻抚着,话语也不停:“根骨算不错,如今的仙缘也浓厚了,好。” 萍姥姥接着坐回那躺椅上,看着还在怔怔愣神的少年,说道:“别等了,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这事,终归只是臆想!” 苏平讪讪笑着,起身站在师父身旁。 萍姥姥抬眼瞧了瞧周围,大中午的倒也没其他人在这,随即右手一翻,结了个奇妙的法印。 法印结成的瞬间,原地二人消失不见,只有桌上的一只茶壶的盖子,轻微地跳动一下,就再一动不动。 苏平没有看清楚那个法印,只是感觉到眼前一闪,接着他与师父就到了这处犹如仙境的地域。 此地是几座浮空的岛屿,岛上有耕田作物,也有兵器演武场,也有住宅房屋,岛屿之间用应该是仙家的法门作为桥梁,连接而起。 并且此地似乎与外界时间相同,那一轮大日就在穹顶上悬着,而如果站在边缘处,向下望去,则可以看见一轮幽静的明月,处在大日相对的正底下。 苏平大为感叹,只是也没到尖叫出声的地步,他怎么说也有些岁数,这点控制力还是有的。 “阿萍,今天怎么得闲来了?”一个通体蓝白之色,腹部则橙红微黄的不知何物,突兀地冒了出来,其望着少年,问道:“怎么还带了别人?” 萍姥姥笑容慈祥,解释道:“不是别人,是我新收的弟子苏平,接下来会在尘歌壶里,锻炼一段时日,我先来通知你一声。” “这壶本来就是你的,我就只暂住而已,何必专门通知我。”不知何物,但很友好的圆滚滚生物,对少年温和道:“以后你在壶中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解决,偶尔聊聊天也行。” 萍姥姥望着少年,道:“她叫阿圆,仙号销虹霁雨真君,因为岁月不饶人,所以住在为师这壶里。 你平时闲着,可以和她多聊聊,还有过岛的时候,记住悠着点,不然摔下去了,还得麻烦她把你捞起来!” 第154章 述往昔 日落时分,苏平才告别师父,带着一只茶壶,还有满身疲惫,回到杂货铺里。 在柜台旁听见熟悉脚步的凝光,随口说了一句你回来了,正抬头看去时,却是惊为天人。 因为此时的苏平,与早晨出去时的苏平,可以说是两个人。 早上的他,意气风发,腰杆挺得笔直,面上神色坚毅,如今的他,满脸疲惫,弯下腰驼着背,还需要一手扶着柜台。 也怪不得凝光如今震惊,这场面换了谁看,能不被吓到的? 凝光连忙扶着少年,二人来到柜台旁边的茶座坐着,她给对方倒了杯茶,皱眉关切道:“不是说拜师吗,怎么会搞成这样子?” 苏平面上勉强挤出个笑容,有气无力道:“就是拜师成功了,所以才会这样的啊!” “这……”凝光看着他这副像是撞了鬼,并且必然是千年的老鬼,如狼似虎饥渴难耐女鬼的虚弱模样,不由得慌了神。 这孩子才堪堪十四岁,若是这么小就被人“打劫”了,日后生活怕是不会好过,万一有后遗症影响,那就更麻烦了。 凝光抿嘴想着,双颊却是不争气地有些嫣红,要她一个女人家去提起这事,可是万分纠结,但是又不放心这孩子在外遭了贼人毒手。 就在凝光纠结之际,苏平开口,淡淡说道:“我师父说,这个年纪学枪法太晚了,所以给了我一套法子加练,就弄成这样了,不过没有大碍,休息一晚上就能好。” 凝光听见解释,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想法飘到云霄万里外,为了掩饰自己的羞红的双颊,就双手捧着脸蛋,摆出一副欢喜神色。 苏平由于上下眼皮都在打架了,所以没有注意到少女莫名的双颊绯红,目光最后落在笑容上,沉沉睡去。 …… 翌日,苏平照常在房间里醒来,还是那么早。 接着洗漱吃饭做糕点,开铺营业到中午歇息时段,就快速吃了午饭,跑回自己屋子,把门上锁。 又检查了一遍门锁之后,苏平揭开茶壶盖子,然后眼前一闪,就在昨日的那座仙境之中。 根据他师父萍姥姥的解释,这是仙人开辟洞天的手段,相当于把空间切割出来,容纳在一个器具上面。 只不过这种空间并不稳当,如果遭遇仙人级别的攻击,支撑不住,就会轰然破碎,故而无法用于战斗之中。 还有那揭开盖子就能进来,其实事实并非看着如此简单,只是因为苏平还不会那个法印手势,所以需要暂住在壶里的阿圆,帮忙把他挪移进去。 不然萍姥姥平时也就把这些茶壶放在茶摊上,要说没人去揭开盖子看看,是不可能的,但为何没人发觉异常,想必阿圆就是答案。 除了会那个法印的仙人,或是仙家弟子,想要进入尘歌壶,都得经过阿圆的审查。 这个作用,也就相当于另一边世界的……人脸识别? “阿圆,今天练习什么?”苏平望着跟前,他知道真身是一只大团雀的仙人。 本来他是打算以仙号称呼,但想着那冗长的名号,还有对方昨日的叮嘱,也就用了这个像是昵称的称呼。 阿圆淡淡说道:“还和昨天一样,挑水,绕圈,扎马步!” 说完,她又补充道:“考虑到你一会还得回去看铺子,就先挑满三大缸吧,要尽快。” 对方话音刚落,苏平就脚不沾地地跑了出去,一手挑着一个木桶,跑去另外一座岛上打水,然后再匆匆忙忙跑回来倒进缸里。 据萍姥姥所说,这些训练项目,是为练习臂力,握力,脚力,平衡。 枪你总得拿得稳,握得紧,才能对敌吧,然后本身还得站得稳,免得落入下风,以及别让长枪反而成了战斗的累赘。 苏平的身体素质,经过从前的一些锻炼,算不上太差,但要达到习武入门的程度,还是很远很远。 所以少年的师父,才给他安排了这些前置训练项目,加强身体素质能力,否则两年之内,哪里造得出一个枪法高手。 于是乎,苏平之后每天除了吃饭睡觉看铺子,其余时间就在他人眼里的屋子,实则自己知道的尘歌壶里度过。 苏平训练的时候,阿圆也会指出哪里不足,让他加以改善,同时注意外界的变化,如果有人来敲门,阿圆这个管理者,就会立即把少年送出去,免得被人发现端倪。 这也就造成了,每次女子们来敲门时,看见的苏平总是满头大汗,一手撑着门扉,好似虚脱的模样。 该说不说,这很明显屋里“有鬼”。 只是凝光让其余三个女子别过问,而她自己却老在二楼的窗边,静静望着那房门,望眼欲穿。 她在想,明明之前少年出去了一次,回来时也是虚弱不堪的样子,怎么这回在屋里歇息,也会这样子? 莫不是……真的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少年已经不再纯洁,而被污染过,所以一发不可收拾…… “不会的。”凝光打消心头的想法,但还是担忧地望着院里的那座屋子,怔怔出神。 许久过后,凝光走到楼下,唤道:“百闻,去请个大夫回来。” 与此同时,尘歌壶内。 苏平双腿发软,身形摇摇晃晃,双臂在身前晃晃荡荡,如同两根杨柳,禁受不住春风的吹拂。 “就快到了,还有十来步,就到屋子了。”阿圆在他身前几步,声音急切。 苏平紧咬牙关,充血的双眼透露着坚毅神色,迈出一步,两步……五步。 在抬腿要迈出第六步的时候,少年的双腿再支撑不住这高大身形,径直地倒了下去。 阿圆叹气道:“还差五步才能自己在结束后走到屋子,都一个月了,不过是比训练之前好多就对了。” 若放在一个月之前,苏平应该在训练结束后的瞬间,就会瘫软在地,无力动弹,这一个月的时间,就能够在结束后再走过两座岛屿,已然算是进步神速。 阿圆借助尘歌壶的力量,用一道仙气托举起少年,将其带进屋子里,接着扔进房间中央的浴桶里,她就出来,关上了门。 “走路的力气没了,但你总有力气能解衣服吧,实在不行就多泡一会阿萍准备是药浴,恢复了力气再解开。” 阿圆背对着门,高声喊道。 “知道了。”苏平手指颤抖,极慢极慢地解开自己的训练短衫,接着丢在外面,把自己整个身体泡在浴桶水面下。 这药材,苏平很确定不是普通的药材,因为师父是仙人也不抠门,并且每次一泡在浴桶里,他就觉得浑身轻松,像是盛夏晚风拂面般的舒服。 而每每当苏平泡这药浴的时候,这一人一仙,就会隔着那扇门,说些闲琐趣事。 阿圆喃喃问道:“我昨天讲到哪里来着?” “你被师父取了仙号的那一段。”苏平恢复了些许气力,声音也高了几分,只是听着神思大病初愈的病人。 “对,当时正值魔神战争,硝烟整片天地,天空多是灰蒙蒙的,少见有太阳晴朗的气象,原本我也对没什么意见,所以阿萍乘着酒兴,给我定下销虹霁雨真君这个仙号。 当时是在天衡山,她一手拿着个酒壶,一手揽住我,脸上有两片绯红,醉醺醺地开口。 也该给你起个仙号了。自从魔神战争以来,硝烟弥漫,天都一直灰蒙蒙的,很久没见过晴朗的天空了。 嗯..以后你就叫销虹霁雨真君吧!希望魔神战争能早点结束。天早点晴!” 苏平听着这师父年轻时的随意言语,水面上的脸,不禁露出个灿烂笑脸。 “阿萍她素来喜欢热闹,从前时不时就会办一次聚会,叫上众仙把酒言欢,你也知道她的仙号是歌尘浪市真君。” 阿圆娓娓道来,声音中怀着感慨,似乎在追忆那段时光,因为那时的阿萍,不是这般苍老模样,身边也有仙家存在。 歌尘浪市,歌尘浪市,曾经在深山无人家时,有众多仙人朋友陪伴,好不热闹,而今在繁华商港里,却孤零零一人,无人作伴。 “你以后要是闲着,要多去看看阿萍,知道吗?”阿圆像是告诫孩子的长辈,要多去看望空巢老人。 苏平当然是答应,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师父,自己也没有无颜相见,当然是要多走动走动。 “好孩子。”阿圆夸奖了一句,接着却面色一变,“你赶紧把衣服穿上!” 苏平闻言,娴熟地跳出浴桶,把被汗水浸湿的衣服,穿到同样湿润的身上。 这事苏平一个月来,经历过许多次,当然驾轻就熟,至于解释都想好了,就说在想一个情节,需要身临其境一下,不小心泼了自己一身水。 门外,凝光等四人,带着大夫站在那里。 苏平在敲门声响起后,故意跌倒一下,然后把茶壶茶杯什么的,也给碰倒,并且控制得正正好,一个都没有摔碎。 确定自己闹出动静足够之后,苏平喊了一声,回应外头,“就来。” 然后少年胡乱收拾了茶壶茶杯,放回原来的桌上,走去开门。 第155章 下一阶段 苏平打开门后,看见的不止凝光在内女子四人,还有一位大夫,与上回请的那一位,是同一个人。 不仅苏平微微惊讶,凝光在内的四个女子,皆是瞳孔一颤,因为前者头发,衣服全部湿透了,还有股奇怪的味道,似草木的清香但又有些酸臭味,夹杂其中。 只有那位大夫波澜不惊,默默退后几步,估计是见惯了类似场面,也没有多言,交给他认为的家属去解决,他再看病。 凝光淡淡一笑,率先说道:“苏平,最近季节变换,天气忽冷忽热的,我想着预防一下,免得咱们铺子里谁感冒了,传给所有人耽误生意,所以请了大夫,我们都看过了,就剩你了。” 百晓很配合地点头,关切道:“你也看看吧,身体要紧。” 苏平眉头微挑,就看个大夫预防,难道用得着这么多人在这?不过再一想此时已经日暮时分,临近关门,也好理解。 “既然看个预防,那大夫快请进来吧。”苏平走进屋子里去,把通道让开。 其余人也才发现,这少年竟然连鞋子都没穿,再结合种种,怪异至极。 那位大夫瞧着身强体壮,步子轻快的少年,这“望”倒是没望体虚的毛病来,不过来都来了,咋可能就此回去。 苏平坐下之后,按着大夫的指示,把手臂放在桌上,由着对方给自己把脉,等待情况。 那大夫把手指搭在了苏平的手腕上后,就仿佛一尊雕像一般,要不是轻微的呼吸声还在,真像是就此石化了一般。 稍许,大夫摸了摸下巴,又仔细地看了眼苏平,微微愣神,因为实在没查出有什么毛病。 苏平自己是没什么感触,毕竟自己要是有病,师父或者阿圆早就提醒他了,可凝光在内的四个女子,她们可不知道这些。 一看大夫皱眉,然后摸下巴,看着苏平愣神,她们一人一颗心,就有四颗女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治之症,病情严重等字眼,悄然攀上她们心头,让原本抱着侥幸心理的女子,不免有些慌张。 半年多的相处下来,大家都看好这个少年,几乎是当成亲弟弟一般对待,有事会说明,有求看情况答应,要是忽然查出重症来,对她们来说,无疑是一次大打击。 在苏平的平静,女子们的焦急中,大夫缓缓说道:“来,你换一只手。” 苏平换了另一只胳膊,大夫把脉之,神色起伏不大,只是眉头越皱越紧,眉心都成了一个大写的川字。 这川字没有夹死不长眼的蚊子,却是让四个女子们感觉心凉了半截,尤其那位主张把大夫请来的,更是不知后悔还是怎么了。 许久,大夫收回把脉的手,叹息之后,扬起一个笑脸道:“久安无病,很好很好。” 这突然响起的话语,当事人没怎么反应,那四个女子却是先松了口气,然后又紧张起来。 凝光让三人去送大夫,自己则坐下来,和少年聊天,说的事情无非就是那么一件,翻来覆去用了多种角度,才确确实实肯定来对方没问题。 她这边松了口气,苏平就问道:“凝光小姐,这季节最多也就得个感冒高烧,用得着如此防范?” “怎么不用?你是身强体健,不怕这不怕那的,可我们不一样啊。”凝光嗔怪道,似也是想起幼年时的某事,有些黯然伤神。 “不要觉得感冒发烧,好像是很轻很小的病,病终归还是病,得完全治好了才能放心,你也是多加注意吧。 比如先把你的鞋子找出来了,好好穿上。” 苏平挠了挠脑袋,点头应和一声,然后弯腰去床底掏鞋子,而尘歌壶上的盖子微不可察地一动,又瞬间复原。 屋子里的人,自然没法检查这等仙家手段,只看见苏平起身,手里还提着一双磨得鞋跟都快看不见的老旧布鞋。 这也不是他抠门或者穷得叮当响了,主要是每天训练给造成的磨损,而本来就有打算今天过后换一双的,结果就来了一场大夫看病。 凝光瞧着那双布鞋,摇头笑道:“光脚不怕穿鞋的,你不会在贯彻这个道理吧?铺子不是没有鞋子,待会自己去挑一双,我送你了。” “谢谢凝光小姐。”苏平老实地把鞋子穿上,接着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没过多久,凝光告辞回了铺子那边,苏平重新锁了门,然后回头看着杂乱的茶壶杯具,自嘲一笑。 本来用作找创作灵感的理由,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或许他下一次,应该找个其他的才好? 不想那么多事的苏平,掀开尘歌壶的盖子,身形消失,刚刚药浴才泡了一半,哪能就这么结束,不上不下的太难受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 杂货铺里,送走大夫的百闻百晓百识三人,回来禀报情况,都各自松了口气。 凝光喃喃自语:“从小基本无病,身体强健如牛,有提到最近为何总是大汗淋漓吗?” “大夫说,可能是气候和个人体质缘故。”百闻缓缓答道,她温婉可人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 凝光点头道:“好吧,毕竟他是去年秋天才来的,可能也是我小题大做了,你们也去准备准备,歇了吧。” 百闻应和一声,转身回房。 百识则是叫嚷着,让那家伙没问题就赶紧更新,她还等着看,就连一向与其斗嘴的百晓,都是难得赞同这个想法。 由此可见,苏平的更新速度,是慢到了如何让人发指的地步,但这也不能怪他呀。 每天都训练量,就让他难以应付了,再费神去想文字结构,怕是要被逼疯。 他也有决定,等自己适应了训练强度之后,就抽一点时间去写,那样也算不太失了诺言,毕竟作者有事,无法更新的例子,也不少。 …… 一连几个月过去,苏平在坚持不懈之下,总算是开启了下一阶段的训练项目。 开启的前提,说了也让人瞠目结舌,首先是扛着一个水缸,绕着浮空群岛走一圈,不能洒出一滴水。 还有扛着水缸去打水,扎马步,等等一系列,都需要不洒一滴水,才算是过关了。 当苏平完成的那一刻,阿圆看着他的目光里,有几分欣慰,“很好,才几个月就开启下一个阶段,了不起!” 苏平摆了摆手,在一阵喘息过后,调和了口鼻心肺的呼吸,然后准备开始那听闻许久的下一阶段。 所谓的下一阶段,也就是练枪先练棍。 熟悉运用枪法者,肯定首先懂得棍法,因为枪法其实说白了,就是进阶的棍法。 苏平拿了弹性十足的白蜡杆,正思索着师父好像没教过自己怎么施展棍法,正回头一望,阿圆身旁多了一道佝偻身影。 萍姥姥刚刚好来到,瞧见弟子拿上了白蜡杆,淡淡笑道:“进步神速呐,接下来也正好,为师传你下一步训练方法。 枪挑一条线,棍扫一大片,接下来你每天拿着蜡杆扫,不管怎么样,只管扫去就是,千次打底,上不封顶!” 苏平听着这训练量,不免咂舌道:“师父,照这样下去,我不会散架吧?” “你当为师给你调配的药浴,是白白泡的?”萍姥姥咯咯笑着,缓缓说道:“勤能补拙,你的起步本就晚了,哪还能轻松。” “弟子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师父能不能给个法子,就是让弟子每次训练过后,可以身上看着没有淤青伤痕,不用真的消失,就是遮掩一下耳目用的。” 苏平说完,一脸期盼看着师父,后者咳咳两声,道:“障眼法自然是有,只是你尚未修习仙术,体内并无仙力存留,教你也无用。 不过类似效果的药材,为师有不少的库存,你先练着,待些时辰,为师给你烧制些祛痕的药膏来。” 阿圆也说道:“这药膏,我记得除了有这作用,用来美容养颜也是极佳,要是碰上了合适的姑娘,你送个一两罐,定能抱得美人归!” 萍姥姥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问道:“我弟子有心上人了?” “他有没有,我不知道,有人喜欢他,这我清楚。”阿圆解释道。 苏平眼看两位仙人要开始长篇大论,自己只好沉默着,甩动白蜡杆,在身前不断扫动。 打听着少年情感趣事的萍姥姥,不时会指导一两句,以及给上一两声“别灰心”,“慢慢来”的鼓励。 渐渐的,苏平从一挥舞就容易打到自己,到勉强能够不停挥舞之际,不会打中自己的脑袋。 他也算明白了,为何这项要用白蜡杆来进行,因为要是真正的木棍,苏平拿着挥舞不了太久是一回事,说不定此时已然头破血流,才是重点。 阿圆也不时瞧一眼那滑稽一幕,淡淡说道:“阿萍,你的这个弟子,要聪明一点,不过看着似乎也不多。” “那是毅力。”萍姥姥脸上笑开了花,欣喜道:“能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的才是好孩子。” “入你曾经能独战魔神的阿萍门下,他们这些做徒弟的,不快马加鞭地追赶,怕是一辈子也达不到你一半的高度。” “人寿短缺,福祸无常,但他们潜藏的力量也最大,且看看我的这个弟子,能走到哪一步吧。” 第156章 大寒天,冻丽人 自从去年开始,苏平就自己悄悄决定了一件事情,在每年的某一个日子里,他要很早就睡着,早早入睡,步入梦境。 这一天,便是今日,七月十五。 在这一天,苏平早上天不亮就起来,按照往常准备好一切,然后看铺子做买卖,接着空闲下来,去尘歌壶里挥舞白蜡杆,横扫大地上的青草。 终于到了晚上,苏平吃过饭,告辞众女子,跑回自己的小屋里面,提笔绞尽脑汁地写了一些字数,在感觉眼皮有些沉重后,会心一笑。 少年翻身上床,盖好被子,叮嘱尘歌壶里的仙人,说是一会收了神威,避免吓到他的家人。 阿圆活的岁月长久,也知晓少年所言何意,点头温和道:“我知道,尽管放心。” 少年得到回应之后,长笑一声,转头就沉沉睡去,面上笑容可掬。 平静如湖水不起波澜的虚无中,这一夜有了两个身影,一位年纪中年,双鬓斑白,腰背弯驼,一位风华正茂,眉眼带笑,腰杆板正。 他们是一对父子,去年方才离别,今时再相见,也把仓促离别之际没有说出口的话,全部补上。 夜晚过得很快,明明感觉才见面而已,就又须分别,时间很奇妙,人终究看不清楚它的真正所在,可却能实实在在,感受得到。 “天要亮了,爸走了,两年之后爸带着你妈妈,我俩一起来看你!” 苏平驻足原地,挥手送别,“告诉妈,告诉她我现在过得很好,让她别担心,还有我成了仙家弟子的事情,也和妈说说……” 想交代的话很多,但来不及说,有多少算多少,苏平的口中不停,直到梦境已经不再,直到自己醒来。 少年的笑容不见了,剩下的是两行清泪,不断落下,好似看不见尽头。 阿圆从尘歌壶里探出半个身子,看着他,没有言语。 苏平沉默不语,本以为自己早就麻木,谁知再见后的分别,是这般痛彻心扉,刻骨铭心。 缓了缓,苏平才起身,给人的感觉浑然一变,暮气消失,年华正好。 过去的,就随它离去,现在的,是正在过的日子,未来的路途取决于现在,所以不能总是沉浸在过去。 铭记过去,怀念过去,但不为过去所困,憧憬未来,畅想未来,而不做过多的幻想,至于当下,脚踏实地,将一切尽量做好最好,足够了。 苏平脑中忽然有了这明悟,是几年来的无数积累,使得他又进了一大步,对于岁月的感悟,更加深刻。 厚积薄发,一飞冲天。 “开门,做生意了!” 苏平低语,迈出大步,接着开始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所改变,无从改变,也无需改变。 …… 年底,今年的十二月,很冷。 冷到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即便偶尔的一两个,也是大衣棉裤,外加一顶厚毡帽,不这样打扮,出门一会头皮就得被冻皱! 杂货铺这边,大门没有关上,不过拉了块大布,在门前挡风,否则屋里屋外的区别,就真的不大了。 铺子里把易燃货物收起了,在柜台边的茶座那里,点了个煤炉,五个人都是大衣加棉裤,凑近坐在一起,围着煤炉烤火。 百识鼻尖被冻得通红,少女就算坐在煤炉边上,也觉得有些冷,所以双手藏在大衣里面,不敢拿出来。 一旁的百晓,瞥了她一眼之后,去楼上多搬了两件大衣,她们二人,一人多加了一件。 凝光双颊也红彤彤的,逐渐成熟的女子,凭空多了一分可爱,还有那缩手缩脚的模样,是压根与精明能干四字,扯不上关系。 最大的百闻,情况稍好一点,只不过也是缩着手脚,一动也不想动。 四位女子如此,那么近日来开门关门的活计,当然就落到苏平这个大小伙子的肩上,谁让他体魄强健,御寒能力高呢? 苏平看着还是发抖的百识百晓二人,略微皱眉道:“要不还是请个大夫吧,冻成这样,别到时候真的病了。” “我没事,再说这天谁大夫肯出门啊!”百识话语很决绝,只是说话时嘴唇牙齿,全都在打颤。 百晓拢了拢身上衣领,然后连忙缩手,说道:“这天气,还是别出门比较好,不然估计是雪上加霜!” 苏平没有办法,只能望向所有人的老板,同样不喜欢这天气的凝光小姐。 “不出门确实是对的,但有急事,也是非出得不可的。”凝光一张嘴,就有白雾吐出,仿佛仙气飘飘。 她想了想,接着道:“一会苏平你是不是还要出去?” “对,我去接个朋友。”苏平说着,用钳子把炉里的煤翻了翻,让屋里更暖和一些。 百识咂嘴道:“这样的天气,谁这么想不开还来璃月?” 苏平解释道:“她出发之后才给我写的信,信又因为这天气,前天才到,我要劝也来不及了。” 凝光叮嘱道:“你一会出去的话,记得多披件厚衣服,千万不要冻着了,还有去药庐抓些驱寒的药回来,大概抓个六副,应该够用。” “好勒。”苏平一口答应,接着双目微阖,挪瑜道:“凝光小姐怕我冻着了,是怕这阵子开门关门,找不到其他人选吧?” “你要这么想,当然也可以,反正现在铺子里,就你一个男子,我……哪有得选呀!”凝光目光闪烁,借着玩笑话,一语双关。 苏平呵呵笑道:“我会注意的。”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凝光不免还是失望,但又怪不得别人,是她太善于掩藏心思了,毕竟她方才说的话,谁能想到那一方面去。 “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先走了,免得她找不到人。”苏平说完,去自己屋里多披了件厚衣服,然后战战兢兢地出门。 杂货铺里,剩下四个女子。 百识因为那块大布刚刚有人出去,所以掀开一些漏进来的冷风,急忙一缩脖子,喃喃道:“怕她找不到人,苏平的笔友难道是个女的?” 关于苏平有一个蒙德笔友的事情,众女是清楚的,而对方是女子这一事,也就如今还在疑惑的百识不知道。 百晓挑眉道:“你才知道啊。” “哇……”百识一嘴微张,仿佛天也不是那么寒冷了,笑道:“我突然想到一个很好剧情……” “闭嘴!”凝光目光凌厉,加上老板的威严所在,两字之下,铺子里就清净无比。 百晓望着身旁撇嘴的少女,不顾形象地咧嘴就笑,幸灾乐祸。 她们的闹剧,一言不发的百闻看在眼里,她也在笑着,温婉如流水,和善似邻家姐姐。 气氛一片大好,其乐融融。 但另一边,独自出门的苏平,看着就不是太好。 按照罗莎利亚约定的璃月港北门,苏平赶到那里时,也没看见有马车经过,行人就更没有了,空荡荡一片。 要不是还有千岩军在门口站岗,有队伍巡逻,苏平恐怕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街道边,也有拉起的布幕挡风,几位轮岗下来,正在歇息的千岩军,手里捧着热汤,缓解一下冰凉的双手。 苏平看着他们,他们也望向苏平,各自一笑,后者几人朝少年招手,喊着邀他过去坐坐,别杵在那冻坏了,而少年推辞了一番,坚持不打扰他们。 那千岩军几人,见少年如此坚定,只好“文”的行不通,就来上“武”的,三两下给苏平“抓了”,带到布幕旁边躲风喝汤。 “来,尝尝咱千岩军的伙食。” 那年纪最长的一人,端了碗热汤给少年,他的相貌平平,可身上所散发的独特气质,让人觉得自己移不开眼。 “谢谢。”苏平双手接着那碗,刚才被寒风糊了眼睛,所以双眼眯着笑了笑,徒生几分憨态。 一名同样捧着汤碗的千岩军,笑着问道:“这天寒地冻的,干啥不在家里暖和啊?” 苏平解释道:“出来接个朋友。” “接朋友,那也不能站外边吹风啊,可长点心,真冻到了滋味可不好受。”几人中,那个最高最壮的汉子,温声叮嘱。 他旁边有人应和,“没错,孩子,你眼前的这位,是曾经……屁股得了冻疮,还敢一言不发就坐在街上的真汉子!” “去你……”被同袍揭了短的汉子,撇嘴道:“嘴里放干净点,回头再收拾你去!” 那人挑了挑眉头,一副看谁收拾的得意神色。 那名双手捧着汤碗,看资历年纪最小的千岩军,缓缓说道:“你朋友是璃月本地人,还是国外来旅游的?” “是从蒙德来的,坐的马车。”苏平说道。 几名千岩军相互看了看,接着那位年纪最大的千岩军,温声说道:“蒙德来的马车,从早上到刚才都没有一辆,你就在这等吧,反正也看得见街上情况,外面真的冷啊!” 苏平又道了声谢谢,然后喝了一口暖身的兽肉汤,有一说一,滋味好的那是他挑不出毛病来。 在等候中,苏平与这几位千岩军,你一言,我一语,上说到璃月古史,下到最近的琐事,几乎无所不谈。 能够做到这一点,无非出于一个原因,因为他们是千岩军,是璃月的人民子弟兵。 凡是千岩军,都具备有其他人模仿不来的那种气质,也有着璃月人民,才容易体会到的情谊。 军民如鱼水。 鱼不可离开水,水中不可无鱼,二者缺一不可,璃月居民和千岩军众,一者存,另一者也会在。 第157章 相见 一架马车,迎着寒风的吹拂,终于姗姗来迟地到达的璃月港北门。 苏平望着那马车上的西风教会标识,以及从车窗探出半个脑袋来的酒红发色的少女,知道那女娃来了。 告别周围的几位千岩军,拢了拢身上衣襟,苏平径直走向那辆逐渐趋于停下的马车。 罗莎利亚也一步跳下马车,身后酒红色长发飘荡,在寒风的吹拂下,少女的脸颊,同样红彤彤的,有着几分不同于往日的可爱。 “苏平老师?”罗莎利亚张口,小嘴吐出些许薄雾,她不太确定眼前肤色稍黑的少年,是不是当初那小脸奶呼呼的男孩。 苏平摆手,笑道:“都说了,别叫我老师,我远不到为人师者的程度。” “可在我上马车之前,大团长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定要我称呼你为老师呢。”罗莎利亚眨了眨明亮的双眼。 如今的少女,比起上一次他们见面时,要放松许多,并且也更加成熟了,至少现在她打量四周的本事,不是专业人士,还真难分辨察觉。 “原来如此。”苏平喃喃自语,接着说道:“走吧,给你安排一下住处,不过最近几天,恐怕还是这么冷,去不了什么好玩的地方。” “能见一面,也已经够了,剩下的只是顺带而已。”罗莎利亚脸上,有了一抹笑容,真挚诚恳。 苏平带他去客栈落了住所,距离铺子那边,差不多就一条街的距离,是离得最近的一家客栈。 然后在回去的途中,苏平绕了趟远,去带了几副药,这引得了少女的注意。 “你生病了吗?” “没有,是我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她那边有人看着不太对,我顺道给带些药回去。” “就是你信里提到的那位,白发赤瞳,明眸皓齿,容颜夺月的精明女子?” “我何时这么说过了?” 苏平略微回想了一番,确实在信里没有如此写到的才对,然后他望着少女,静待下文。 罗莎利亚双手环在傲人的双峰上,呵呵笑道:“那信上你的所有描述,加起来不就是这四个词的意思嘛!” 苏平没在这件事上纠结,转而问道:“教会考核还顺利吧?” “还行,通过是通过了,费的精力有些大而已,不然大团长哪里肯把我放出蒙德,说起这个……” 罗莎利亚一个转身,将自己的后背显露在少年眼前,一手指着腰上挂着的一颗浅蓝色玻璃球。 “通过考核之后,我还拿到神之眼了!很厉害,对吧?” 苏平的双目,被那寒风熠熠生辉的光芒所占据,他笑了笑,颔首肯定道:“厉害,神之眼的持有者,我认识的不多,你是最年轻的一个了。” 罗莎利亚咧嘴嘻嘻笑了两声,接着掩嘴打了个哈欠,察觉这样可能有些失礼,就讪讪道:“抱歉。” 苏平微微摇头,挑眉道:“你最近是值夜班吗?” “不止。”罗莎利亚只说了这两个字,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是值的夜班,只是不在教会里,也不是在做祷告。 曾经自诩不可能活在金色阳光下,只属于月光的她,如今其实有很大不同,在蒙德还有个老人需要她赡养,在璃月有个少年是她的朋友。 罗莎利亚望着少年,说了一句比起多年前,她所听到过的,还要悬乎的话语,让人不知真意。 “你是比较不年轻的年轻人!” “什么意思?”苏平目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消逝,不是隐藏,而是释然。 毕竟这事再怎么说,也是十分隐蔽,加上他十分确定少女的言语,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一层意思。 罗莎利亚开口,缓缓解释,就像当年的他,为刚刚认识不久的女娃,解释书上的文字和道理。 “对我而言,活在阳光下的幸福人士,都是年轻人,而不年轻的年轻人,就是像你这样的,心有志向,却苦于现状!” “我可不苦,每天都过得很好,很充实。”苏平这话,并没有在弄虚作假。 他如今每天的生活,简单得一眼能看见尽头,但是他自己乐在其中,且知乐趣。 看着摩拉的进账,感受身体的变化,这样……很好。 言语不断间,他们终于到了杂货铺的门口,那块大布依旧在寒风吹拂下,激荡飘着,却有丝线交缠着,使其无法挣脱。 罗莎利亚看着上方并无招牌,也不算太大的铺子,淡淡说道:“这就是你的铺子?” “这间不是,我的在那边。”苏平一指旁边,那显得有些寒碜,可是收入颇丰的小卖店。 罗莎利亚惊讶道:“怎么会这样,你不是写了两本书吗?我看报道说,你赚了挺多钱才对,怎么铺子会才这样?” “赚是赚了不少,可惜世事难料,不说这些,咱们快进去吧。”苏平走在前头,掀开大布的一角。 在罗莎利亚钻过去后,他也进了屋里,接着把药放在柜台上,自有人会去处理,介绍两拨人相互认识,免得一会太尴尬,闹了别扭。 凝光在瞧见这蒙德来的美丽少女后,用略带幽怨,却其实是她自己以为的眼神刮了一下那少年,接着才恢复以往的笑容。 “罗莎利亚小姐对吧?欢迎你的到来,苏老板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希望你的这趟璃月之旅,度过得愉快!” “承蒙凝光小姐好言,会是如此。”罗莎利亚难得端坐在椅子上,没和平日里那样,跨起一条腿放在椅子上,或是翘着二郎腿。 短暂沉默后,苏平看了眼独自去煎药的百闻,正想去帮忙,却是被杂货铺老板勒令坐下,无奈待着。 “你的朋友在这,你不亲自招待,难道是想我传出点生意伙伴间的不愉快?”凝光笑骂道。” “没有没有。”苏平摇头,哭笑不得。 百识还是紧紧裹着全身,蜷缩在椅子上,看蒙德来的少女那么端坐着,不禁疑惑道:“罗莎利亚小姐,你不冷吗?” “有一点,不过不用担心。”罗莎利亚本就嫣红的脸蛋,在煤炉火光照耀下,更是如血般猩红。 百晓问道:“是因为神之眼吗?” 罗莎利亚回答,“是。” 少女百识,脸色颓然道:“要是我也有神之眼就好了,不会被冻成这样。” 百晓虽有些不想同意,因为神之眼那样强大的东西,只用来御寒就太暴殄天物了,不过她转念一想,其实也不错。 “百闻已经在煎药了,你们俩再等等。”苏平形似某位杂货铺老板那般,用着这百闻已经在如何了,你们如何如何的言语腔调。 缓了缓,苏平又问道:“铺里的东西够吗,够的话,咱们中午涮火锅?” “当然够了。”凝光瞥了眼少年,接着把手脚也伸直了,端坐着缓缓说道:“也刚好给罗莎利亚小姐,体会一番璃月的民间伙食。” 罗莎利亚莫名想起一本书中的所写,道:“就是所有人围在一桌,摆上荤素海鲜之类的,然后用一口大锅煮着的美食?” “没错。”苏平点头道。 百识听着这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听过的描述,好奇问道:“罗莎利亚小姐,苏平是作家的事,你应该清楚吧?” “当然知道了。” “那你看过她的作品吗?” “都看过,不过那本《若能重来》的第四卷,可能因为国际运输的原因,蒙德那边还没上架。” 说起这个,百识可就来了心思,接着开始她的催更大业,仿佛势要少年在这个年末,把第四卷补齐。 “我想,那可能不是因为运输缓慢的问题,而是出自源头,比如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作者,已经累计二十三天不曾动笔,写过哪怕一个字了!” 这怨气满满,引人发笑也满满的话语,让苏平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含糊其辞道:“这个……主要是灵感不在,状态不好,所以不能写!” “这个说法,我已经听了不下十来遍,你真好意思翻来覆去的讲呀。”百识撇嘴道。 苏平哭笑不得,只得摊了摊手,“明年再写呗,这天气不适合写作。” “休想!”铿锵有力,不容拒绝的二字,出自百晓之口,她已经将近一年没看见新稿子了,实在心痒难耐,所以只能如此开口。 罗莎利亚看她们这副架势,有意劝导,只是她也同为,饱受那作者拖更之苦,并且这两个女子也对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故而她义正言辞地站在了两个女子这边。 愤怒的读者,对着邪恶的作者,便是一顿长篇大论,妄图动摇他那颗一拖再拖的心,希望他变回来原本的那一位,单纯善良的作者。 可惜似乎是为时已晚,早就不是当年新人的苏平,深知拖更的美妙,一日不更,一日快乐,日日不更,日日快乐。 虽然怎么看怎么像不务正业,只贪图享乐的废物,但那种感觉,确实舒服,就如同初尝禁果得知愉悦后,一发不可收拾。 反正写作是他的副业,这样也不算不务正业,再说反正有那么多的事情,和那么多作者也拖更,他终归就是慢一些,又是什么错呢? 第158章 不愿接受 罗莎利亚来到璃月,并没有掀起什么轩然大波,也没有某某人气作家幽会外国少女的报道传出。 或许是狗仔们不给力了,或是因为天气太冷没人跟拍,反正苏平是乐得清静,这样省得辟谣跑断腿。 又是一日正午,罗莎利亚在客栈吃了早饭,冒着寒冷的天气,来到杂货铺里找朋友。 这位来自异国他乡的少女,真就做到了来此只为见面,其余通通不重要。 习惯早起,即便这大冷天也没有赖床的苏平,此时在屋里陪着四位女子烤火,毕竟他还只是个半吊子的仙家弟子,还是会怕冷的。 百识瞧见少女来了,脸上欢呼雀跃,喝过药的她,情况比昨天好了不少,至少不会裹得严严实实像是粽子,还在瑟瑟发抖。 “罗莎利亚,一起来催更吗?” 罗莎利亚笑道:“今天就算了,我还打算去再拜访一下圣人。” 苏平略一点头,道:“下午咱们就过去。” 百识惊异道:“罗莎利亚,竟然还认识哪一位圣人吗?” “是呀,当初还是圣人恩慈,我才有幸能得一位亦师亦友的朋友。”罗莎利亚说起那位慈祥的老人,眼里满是崇敬。 这是哪怕面对大团长,甚至在向蒙德的神明祷告之时,也没有的情感。 百识哇了一声,颓然道:“我都没见过,也不认识一位圣人呢!” 罗莎利亚眼见少女如此,讪讪说道:“说是认识,其实只是小时候见过一面,也不知道圣人还记不记得我。” 苏平道:“老师会记得你的。” 罗莎利亚目光一闪,俏皮道:“我知道,谢谢老师啊。” “别歪曲意思,我说的是我的老师会记得。”苏平双目半阖,幽幽说道。 罗莎利亚掩嘴笑道:“我说的也是我的老师呀,人不同,理解的意思也不同,道理公道在人心,这不是你教我的嘛!” 苏平嗯了一声,老神在在道:“可你也别忘了,还有一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虽然解渴但易死!” “罗莎利亚可没有强扭的意思,我叫你老师,但不管你同意与否,那都是你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 酒红发色的少女,言之凿凿,字字珠玑,不过只得了苏平不留情面的二字,“歪理!” 这一下,连凝光都想不通是为何,不解问道:“为什么?” 苏平解释道:“这就好比,你看上了一件东西势在必得,但那东西的原主人并不想跟着你,可你一句我想要就是想要,其他我才不管,这样对吗?” 凝光摇头,作为注重契约的商人来说,她最为痛恨的,就是强取豪夺别人合理财产的家伙。 苏平接着说道:“而且我尚是别人的弟子,还在学习阶段,此时收学生,岂不是误人子弟?” 凝光点头,很是捧场地说道:“确实是这般道理。” 罗莎利亚争辩道:“不对,我的意思是,无论你怎么想,反正我把你当做老师对待,可不是你方才说的那种意思。” 苏平一挑眉头,“你不感觉,越描越黑了吗?” 罗莎利亚语塞,只能摆出个在自由城邦那边,从来没有过的孩子气动作,把脑袋撇到一边。 眼看二人沉默,各自没有理会对方的意思,凝光不忍这家伙以后总是念叨,就帮忙打着圆场。 “其实这件事情吧,要解决也很简单,既然孔圣人是为你们二位搭起这段缘的人,那么去询问一下圣人的意见,不就好了?” 罗莎利亚当机立断道:“好。” “不行。”苏平很有远见地拒绝,毕竟要是扯到老师那边,他多半真的会收下这个学生,然后成了名正言顺的老师学生关系。 苏平不想这样,不是他还有什么非分之想,或者嫌弃这个学生的出身,更没有怕麻烦的想法。 真正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他自己的能力,真的不足以教对方什么,所以没有必要。 而更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命格问题,克生报死,终会克死身边所有人,然后孤独地死去,这句话,苏平可没忘。 这也是为何,他在搬到璃月港之后,除了逢年过节,少出去别人家走动的原因,也或许是这个原因,导致昨日杂货铺里的状况。 明明近日来都没有外出,门窗除了轻微通风都是禁闭,她们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并且点起煤炉烤火的百识百晓,却还是瑟瑟发抖。 这要说不是被苏平的命格所导致,他自己不信,若有知情者,谁又会信? 有了师生关系,以后走动少不得频繁,而那命格的牵连,是看自身的所在,还是有确切关系就会增加,这一点苏平并不清楚。 故而这个朋友来璃月看望他,已经是他所能接受的最大程度,要再进一步,那太危险,也是他不负责任。 至于独自逃跑,躲进深山老林里过活,苏平其实不是没想过,只是那样会有人因为找他而发生危险,他也无法再度接受孤独。 苏平曾经是一个孤独的人,但如今的他,有过家人,朋友给予的温暖之后,不愿再面对那份难挨的寒冷。 所以他不管表面如何热情,内心深处,都是十分抗拒和他人有密切关联的,所以他只把杂货铺里的人,尽量当做普通朋友看待。 这样或许有用,因为确实一年里无甚大事,但可能只是延缓,就如昨日那般,究竟未来如何,尚未可知。 女子们不知少年的命格,就算知道也不会管那么多,因为她们不信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大可能会把原因揽到己身,免得少年自责。 世上总会有这样的傻子,为他人不顾一切,苏平是,女子们也是,他们都是一类人。 罗莎利亚不知道少年的良苦用心,还是坚持己见,怎么劝导都没用。 苏平内心苦笑,也别无他法,不想破坏之间的小小友谊,也不想让对方被命格,如此只能寄希望于命格看的是他的判断,而非其他了。 事实上,无论何人,在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然交织在了一起,而至于往后是否相逢,就看各自的轨迹是否同步,若是会即是纠缠不清,再分不开。 午后,还是天寒地冻。 苏平领着罗莎利亚出门,去往一处偌大的庭院,那里私塾,璃月港专门教书育人之地。 由于天气寒冷,私塾门口也没其他人,苏平看着没锁的大门,推开后两人走了进去,再把门给掩上。 按着记忆里熟悉的道路,二人一前一后地来到孔圣人的房间门口。 苏平屈指叩门三响,道:“老师,子安带人前来拜见!” “快快进来,莫要冻着。”门内的嗓音浑厚透着关怀之意,对于蒙德来的少女而言,还是记忆中的亲切和蔼之感。 而等进了房间里,罗莎利亚模仿苏平,照猫画虎般的双手作揖,躬身见礼之后,眼中瞧见的孔圣人,的确与印象中那般,别无二致。 刺绣和蔼,温良亲切,孔夫子摆手示意自己坐下,然后缓缓笑道:“子安,突然前来,是有何事,还有这位姑娘是?” 罗莎利亚眉开眼笑,淡淡说道:“夫子,小女罗莎利亚,来自蒙德。” 孔夫子当即点头,“原来如此,当年相见距今已七年,老夫当真认不出姑娘,是那女娃呀。” 年纪差距甚大的一老一少,相谈甚欢,说起当年女娃神色态度时,其本人也是哭笑不得。 毕竟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之下,对周边人有所防范,只对一个看着人畜无害的同龄人放下戒备,也是情有可原。 而说起了这个,罗莎利亚顺便也提了,让苏平作为她老师的事情。 孔夫子闻言,捋了捋胡须,神色严肃道:“有一技之长,愿为人传道授业解惑,是为师者,但若其不愿,不必强求。” 罗莎利亚低着脑袋,谢过这份指导之后,没再开口。 而孔夫子望向自己学生那边,也是悉心劝道:“若有愿为师者意,便可为师者,不必强求自身之斗量学才,因学海无涯,茫茫无终。” “学生知道了,但若不因此,何解?”苏平从到这里开始,心中就莫名的焦躁,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萦绕在他的心扉。 孔夫子只给他四个字,“事在人为。” 后来,出了私塾,二人再次沐浴寒风之中,虽然并不感到真的有多么冷,但有人的心,已经如同万年坚冰。 身负克生抱死的他,还是不愿冒着风险,再牵连这个女娃,就毅然决然拒绝了其做自己学生的强求。 孔夫子方才所言的事在人为,他便是如此的理解。 只要自己不去那样做,就不会出事,也不会有灾祸降临,所以保持现状,珍惜当下就好。 道理,道理,主要看人如何了解,如何保持自己的心,如何秉承行事不逾矩。 或许孔夫子的本意,并非是苏平所想的这样,但苏平自己的理解,就是这般如此的意思。 是与不是,对与不对,不甚清楚,无法解释,因为有时道理就是这般,没有道理可言。 第159章 四季如春还是冷 几天过去,罗莎利亚和苏平之间的师生名义,还是没有建立起来。 前者也不泄气,每天一问,好似誓不罢休。 后者则是斩钉截铁地拒绝,完全没有松口的迹象。 所以每天在杂货铺里,众女都眼巴巴地看着这二人,在那从天地山川,扯到人之在世,再翻转到世间大义,几乎是无所不谈的在表述自己的观点。 她们当然也乐得这种场面,毕竟要是去请个有相同学问的先生上门,来讲这些个道理名传的,一间只出租的铺子和屋子,可不太够。 至于因为天气寒冷,所以导致百识百晓在室内也冷的原因,不知是药起了作用,还是苏平说到兴头上,散发出的浩然正气,祛了寒冷。 反正每逢二人论道讲理之时,这两个少女都十分捧场,在某一段慷慨激昂地话语讲完后,也是送上掌声。 如此一来,铺子倒是像成了戏园子,只不过没有门票,没有成百上千的观众,也没有那三尺红台,粉墨不藏喜怒哀乐。 一颦一笑,是悲是喜,都写在脸上,谁也没骗谁,谁也都知道谁没骗谁。 在罗莎利亚临走的前一日,有位俊俏男儿,不畏严寒地来买糕点,见着了从蒙德的少女,也是一脸惊愕。 南掌生震惊道:“你怎么会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罗莎利亚双目微阖,撇嘴没好气道。 苏平双目一闪,看出这二人之间必定也有些故事,否则那一向彬彬有礼的少女,应该不会是这般神色。 至于是为何如此,从二人之后的掰扯间 ,苏平也得出了一个大概。 简单来说,就是南掌生当时被拉去蒙德西风教会治病,正在做检查的时候,那位牧师没有多想,直接把一个水瓶放在南掌生的手上。 结果当然可想而知,水瓶掉落在地,破碎后水溅了周围人一身,当时还在教堂里刚刚开始学习的罗莎利亚,也不幸受到波及。 不止如此,还因为当时是休息时间,罗莎利亚就随便挑了一处座椅,在那安安静静看书,被人打搅了氛围,自己衣服被打湿了,书也没有幸免,换谁能忍? 在理论过后,罗莎利亚就拿着牧师的赔偿,高高兴兴地又买某人的最新作品,只是那本被打湿的书,却是晒干之后也有字迹模糊。 再买一本也太浪费,所以罗莎利亚的书架上面,就多了一本字迹模糊的书。 这件事,本来是那牧师的错,可因为水瓶是在南掌生手上掉落的,故而也被这个不像神职人员的修女,给“记恨”上了。 苏平听完为了故事,连忙询问南掌生要的糕点,然后上楼去制作,让客人等太久不好,就算是朋友 那也是顾客。 这苏平端着多出一盘的糕点下楼时,二人以后没有再吵,而把矛头转向某老是不更新的作者。 南掌生由于自己有时也这样,所以在百识与罗莎利亚大肆开口时,显得有些尴尬,只能随口应付两声,算是回答。 凝光倒是笑开了花,只不过在关乎在人品的方面,她给某位作者帮忙打了圆场,是在场唯一一个,开口维护的存在。 虽说不知道为何因故请假,会被列为人品出问题,苏平还是把糕点端了过去。 南掌生没有讲价或者打着交情好什么什么的由头,老老实实地结了账,才接着谈笑风生。 “有段日子没来,苏老板手艺没退步吧?” “你尝尝就知道,好几年的手艺了。”苏平抬眼望着众人,笑道:“大家都吃吧,不够我再去做。” “苏老板大气。”南掌生比了个大拇指。 凝光却是笑骂道:“快二十天没开张了,你也真是舍得呀,苏大老板!” “小本生意,靠的就是老顾客回头嘛,反正……这样还是有的赚!”苏平一手托腮,哈哈笑道。 凝光嫣然一笑,艳压群芳,接着目光落在“百花齐放”的那一盘糕点上,先尝了一块有人称之“甜圆糕”的小点心。 这种糕点,味道单调,做法简单,在璃月港里并不是很受欢迎,只不过这个杂货铺老板,却很是喜欢。 …… 相逢即是缘,但相逢之后就是离别。 罗莎利亚该回去了,回去自由的城邦那边,沐浴月光之下,守卫她口中的“年轻人”。 苏平当然是得去送别,一路送到北门外,少女还没有离开,而是问了一个问题,自己也说了一件事情。 她问:“之前信上,不是说要带伯父去蒙德治疗吗,为什么这几天也没看见伯父?” 苏平只是苦笑着回答,“用不着了。” 没有明说,但罗莎利亚也知晓了大致原因,连忙道歉,然后登上来时的马车,回首相望。 她又说:“我还是想坚持的想法,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我罗莎利亚的老师,这一点,这辈子都不会变!” 苏平摆了摆手,在马车远离后,他才独自回了杂货铺。 距离普天同庆的海灯节,日子也是一天一天的拉近,街上虽然寒冷,但也张灯结彩,先贴了新一年的春联上去。 苏平待在自己屋里,拿着换洗的衣物,就进了尘歌壶里边。 阿圆瞧着人影浮现出来,手上还拿着衣物的少年,不禁笑道:“洗个澡,还得来尘歌壶避寒。” “反正有这宝物,不用白不用咯。”苏平放下衣物,去拿了一旁的白蜡杆,“反正一会也得洗,去哪洗不是洗?” 阿圆淡淡说道:“尘歌壶虽说不受外界影响,四季如春,不过比起外界的欢声笑语,熙熙攘攘,繁花似锦还是冷清了些,得亏你十多岁能耐得住这寂寞。” “还好吧,至少不是一个人在这待到寿终正寝。”苏平随意地说着,接着就开始了每日的训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阿圆暗自笑了笑,静静在一旁看着少年的双手交错挥棍,或是时而跃起腾挪离地,时而俯身蓄势待发。 “估计等明年年初,你就能练习最基础的枪法了,到时尘歌壶,应该也会被回收了。” 阿圆的低声呢喃,没有被人听到,她自身也无感伤惆怅,反正自己待在这里的年头多了去了,不至于这样就伤心得死去活来。 更何况,她回去其实也就在萍姥姥那边,这师徒俩感情还算不错,平时也有见面,故而她去哪都一样。 阿圆这边在想着明年年初,苏平也是心里有着事情,只不过他没有开口询问的想法,只埋藏在心底。 那就是有关自己命格的事情。 他实在不想去问,因为他害怕了,怕问出来的结果是最坏的一个,使得自己不得不离开繁华,回归孤独。 这就像治病卧床的患者,在拿到病情报告书时,也不敢去看上面的具体情况一样,都怕是最坏的结果。 海灯节当天,杂货铺来了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 这位客人年纪在而立之年,相貌只能说是寻常,不过在笑着的时候,给人十分和蔼的感觉。 苏平经过身旁百晓的介绍,也得知了这名男子的身份,不由得忆起过去。 男子名为林天远,是璃月港里一个中流商会的主要话事人,当初凝光买下杂货铺的钱,就是一半出自这位的慷慨解囊。 林天远这次上门,也是看杂货铺的生意蒸蒸日上,所以带了一个问题前来,关乎到几人未来的发展。 “之前做这笔投资时,我就预感至少是不会亏本的买卖,小凝光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这仅不到三年时间,就抵得过发展其他门店五六年的收入总值。 这说明你绝对不是池中之物,我今天来呢,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愿,是想进商会里稳步发展,将来接手商会还是想自己一个人出去闯闯?” 凝光左手托起茶盏,沉吟少许,缓缓说道:“林叔,当年若您没有援助我,今天我绝不会坐在这里,但是进了商会,我和林叔的店还能只属于我们吗?” 林天远露出个赞赏的眼神,微笑道:“说的不错,进商会能拿的资源不少,但是相对的,也会抽取收入利润,竞争也是有的,所以这个选择,我希望你慎重考虑!” 凝光眸子半阖,反问道:“我想问林叔一个问题,要是我不加入,会怎么样?” “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那我选择自己发展,还有铺子的分账也是照旧,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行,不过要是以后真拨开云雾见天日,别忘了我呀。” “怎么会?凝光就算将来踏足云端,挥金如土,也定然不会忘了,在我困难时,有林叔您帮我!” 林天远笑道:“有你这句话,足够了,你有志向也是好事,不过切记不能意气用事,咱们经商的,一两次失利不算什么,能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这个道理,凝光自然明白。”白发胜雪的少女笑笑,朱唇轻启:“林叔,您就等着看吧,未来的璃月港,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160章 练枪 来年三月初,十五岁的苏平提枪出门。 如今仍然天没亮,铺子没开,其他人睡着没睡,但他必须得早起,不然赶不上回来看铺子。 这营业的时间,苏平也和凝光商量过,已经延缓了一个小时,足够他现在一趟训练来回的空耗。 遥想去年的今时,他也才刚刚拜师,每天在挑水扎马步,洗药浴中度过,总之很累也充实。 在开始每天提枪出门训练之前,也就是海灯节后,到二月之前,苏平还经过了一段堪称恐怖的训练。 那时,只见萍姥姥弹指一挥,地上升起数十个会旋转的木人桩,而苏平的目标,就是拿着实木棍子,从中腾挪翻越出来,并且期间不被打中。 萍姥姥说,那是为了锻炼苏平的近身应对能力,毕竟一寸长一寸强,但要是被敌人贴近,长枪长棍反而施展不开。 尤其还有一句话,让苏平可谓印象深刻,“这机关名唤花羽叶月神机,是一个老朋友送给为师,用来打理园林的机关!” 苏平信了,然后没几次下来,被打得鼻青脸肿,感觉自己手脚俱废,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萍姥姥瞧弟子颓废,就走过去安抚,笑呵呵道:“等到你能从机关阵里翻出来,都不被碰到一片衣角,身法反应就算小成了。” 苏平面露苦涩,扯到脸上淤青后,又疼得龇牙咧嘴,“才只是小成?唉……师父,您确定这真的只是打理园林用的机关吗?” “当然,为师怎么会骗你呢?”萍姥姥淡淡道:“这才只是十分之四的威力,徒儿你便扛不住了?” 苏平听着那离谱的数字,不免愣在原地,要知道他如今的身体素质,可比常人好了一大截,刚才还尽量卸去被打到的力度,免得肋骨折断的惨状。 而萍姥姥却说,那只是十分之四的力道,如此若是火力全开,怕不是百丈山石都被戳穿,直接打成石灰! 苏平咽了咽口水,看向那机关阵时,脸色凝重了许多,“师父,这样练下去,要练到您说的那样,需要多久?” “这就不清楚了,也没指望徒儿在三个月之内达到小成地步,只要你在出阵之时,身上不挂彩,就先练基础的枪法,然后双管齐下,枪法身法一起练!” 苏平一脸茫然,萍姥姥则是面色坚定,前者被看得不好意思,提了白蜡杆,就又去冲阵。 萍姥姥手一挥,在凭空出现的躺椅上躺下,静静看着徒儿进去,再被以各种方式打飞出来,落在地上惨叫。 如此持续到了二月底,苏平的反应和身法,总算可以不被打到身上,安然走出阵法,只是可惜,身上的短衫成了破洞布条,褴褛破烂。 萍姥姥笑道:“行了,先这样吧,接下来每天早晨去爬天衡山,在山顶上练枪法,时辰到了,再回去看铺子!” 苏平喘气如牛,闻言点点头,缓了会才问道:“师父,为何去天衡山上练啊,在尘歌壶里,不是一样吗?” “大不一样。”萍姥姥慢悠悠起身,然后双手摊开,道:“莫要忘了,为师是仙人呀,那么仙人的弟子难道能只学枪法,不学仙术? 尘歌壶到底只是一片小天地,虽说其内四季如春,气候宜人,但终究无法模拟提瓦特上的气机流转,无法吸纳天地气息转化为仙气。” 就这样,苏平开始每天提枪外出上天衡山,然后再回归璃月港看铺子,在两地之间辗转,耐力也逐渐见长。 话归正题,在苏平上了天衡山,迎着那轮渐渐升起的大日,练习最为基础的三式枪法。 刺,挑,扎,是萍姥姥所传枪法中,最为基础的三式,要求攻势凌厉,势如破竹,不可犹豫不决。 苏平虽然只是初步练习,但去年一整年的魔鬼训练,还有仙人药浴的加持,使得他一身气血如牛,枪出之时,孔武有力。 人虽初出茅庐的小儿,枪虽是包头练习枪,法门也不过刚刚入门,但是架势看着已经相当唬人,足够吓退外行。 用萍姥姥年轻时的话来说,就是:“有了这身功夫,出去摆戏台表演,倒是不至于饿死!” 呼~~呼! 口鼻吐出的呼吸,与枪身递出的时机,被控制尽量处在一致的范围内,这是一种吐纳方法,用来为将来修习仙术打内在基础。 其实仙术说白了,就是把天地之间存在的有利气息,吸收转化进自己的身体,为自己所用。 但人体不比仙人躯体,太过脆弱,并且杂质颇多,所以要么清心寡欲,不急不躁,让体内仙力不散,要么先有强大的实力保存仙力。 但上述两种方法,苏平都做不到,所以只能走这种一步一个脚印的办法,慢慢去感受天地间的气息,把仙力存续在体内,一点一点增长,直到身体适应仙力的存在。 这就和要抗体形成差不多,需要一个过程,还有天时地利人和,以及自身仙缘,全都缺一不可。 否则璃月早遍地是仙家弟子了。 如此练习到了太阳完全出现,苏平把枪尾插进地里,站在原地,身子挺直,闭上双眼,缓缓地平复体内汹涌的气机。 许久,苏平睁开双目,吐出一口浊气,望着面前的浩瀚天地,忽生感慨:“仙人的躯体就像金樽铁炉,生来能够容纳天地气息化作属于自己的仙力。 而人就如同脆弱的漏斗,需要通过自己的不写坚持,把漏斗堵上,才能保留下属于自己的仙力…… 师父也说我的仙缘根骨都不算差,这么看来,我这个漏斗应该比较容易堵上……” 在少年感慨万千,内心自言自语时,他的身后十多丈外,有个稚嫩的紫发少女,正在练剑。 少女肌容如玉,容貌甚美,其身手也不错,一招一式极其凌厉,剑出之时有劲风吹拂,可称雷厉风行。 早在太阳刚刚升起,苏平缓气歇息时,少女就在这山顶上练剑了,二人从上个月月底开始,几乎每天早晨都会看见对方。 只不过,他们或许出于各自性格的原因,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各练各的,相看两不厌,但也没有走到一起,结伴说笑。 苏平出神少许,接着看时间差不多了,提枪下山,那名少女还在练剑,只瞥了眼离去的少年,没有言语。 璃月港,商业街。 苏平回来之后,快速冲凉,换了身衣服,接着着手制作糕点,赶在九点之前把铺子开门,做着他的糕点生意。 在中午的高峰过后,苏平独自在小铺子里坐着,身子靠墙,脑袋枕着双手,怔怔出神。 直到有人的一句“苏老板”,才把他从愣神中拉回来。 “客人要些什么?”苏平起身迎客,脸上堆着笑容,“要不试试新品彩豆糕?用的红黄绿三种豆制成,当下最受欢迎呐!” “不必,我要四袋桃花糕。”那人语气平静,但很决绝,也没再说其他,就站在铺子外面等着。 “好嘞。”苏平转身去拿了纸袋,娴熟打包后,递给那人时,忽然眉头一挑,“李乘?” “嗯。”他点头应了一声,这才有了几分从前那唱黑脸的模样。 结了账,苏平把装好桃花糕的四个纸袋拿给他,随口问道:“李锦呢,怎么和你一起?” “他腿折了,所以我来。”李乘面色平静地说道,不知是面对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少年,觉得不能话太少,还是为了再练一练说话的本事,他又说道:“双腿都折了,以后都走不了路。” 苏平讷讷点头,让对方帮自己带句慰问过去,因为老实说,他们其实只有数面之缘,还是因为案子联系到的一起。 若是对常人而言,这种情况,估计也就脸上装装伤心,然后一笑而过,把事情抛之脑后。 “我会的。” 不得不亲自开口的李乘,话语还是很少很简洁,甚至有时候有点生硬,因为习惯了不说话。 苏平目送他离开,然后腹诽道:“和我……有关系吗?” 晃了晃脑袋,把那想法打消,苏平接着坐回位置上,只是轻松不再,心绪难言。 夜里,苏平照常去杂货铺二楼。 只是楼上只有百识和百晓在,晚饭也还没准备,因为有人还没回来。 这是因为,凝光和百闻在外处理生意,从去年准备独自发展后,除了杂货铺,她们还多了个给人当中间商的行当。 先帮人介绍生意,打下一些信誉名声,结交商海中的各种商人,为将来真正做买卖,奠定基础。 这确实是璃月许多人的起步,至于最终结果如何,无从得知,因为世事无常。 三人在二楼左等右等,时间临近八点,二人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街上也观望不到人影。 苏平让两个少女先自己吃些东西,他则问了地点,准备出去找找,免得知道出事。 毕竟律法能防止出事并给予处罚,但终归无法完全杜绝,总有人会抱着侥幸心理,知法犯法。 不过这一夜,苏平没能够出铺子…… 第161章 醉话迷人心 “怎么这么晚啊?” 苏平在铺子门口,刚准备出门去寻找,这可算是等回来了两人。 百闻面上有两片熏红,背着已经不省人事的凝光,缓缓说道:“生意差点没成,所以磨的时间有点久,凝光小姐又喝高了,回来得慢。” 苏平点头,帮忙把凝光送到椅子上靠着,看着双目禁闭,脸颊通红,浑身酒气的女子,他暗叹一声。 谈生意,免不得要喝酒,新人会被老人刁难,加上需要恭维奉承,当然喝得需要多,多了就会醉,醉就会成如今这样。 百闻扶着脑袋,迷糊道:“我去煮醒酒汤。” “你歇着吧,我去就行。”苏平拦下女子,自己上了楼,进后厨煮汤。 百识百晓二人,也早早下楼去,照顾着一醉一半醉的两人,脸上满是心疼。 在苏平端着醒酒汤下楼,让醒着的两个女子,给帮忙喂了之后,他自己也才松了口气,坐在茶座旁边。 百闻努力睁开双目,打了个哈欠,也不知是回到铺子里,感受到温暖氛围,所以困了还是怎么的,她喝了醒酒汤也没见精神。 “百识,把前门关了吧,百晓,一会扶我上楼去,你们俩都上来!” 百闻说完,也不待两人答应,自己就往楼梯那边走去,百识关了门,踩着小碎步就跟上,还关心道:“大姐慢点,我扶你。” 茶座那边,百晓喂完汤,拿着碗也不顾苏平的制止,一溜烟跑到楼上,只留下原地的少年和老板。 苏平扶额道,喃喃道:“这又是闹哪一出,至少先帮帮忙把人抬上去啊。” 他本想直接回屋,但是又看了眼靠在椅子上的女子,觉得这样不妥,万一着凉那可麻烦。 不知是自愿上钩,还是突然的责任心爆棚,总之苏平是留在那里,也没去喊女子们下来的心思,紧紧坐在那里。 凝光喝了醒酒汤,此时呼吸均匀,应该是真的睡下了,只是那朱唇半点,还有脸上未褪去的红晕,毫无防备的放松神色,实在让旁人不得安宁。 苏平不管是把目光落在别处,或者满脑子想着仙家术法,甚至最后转过身去坐着,最终还是会望向那张脸。 最后这少年也不装了,他一手托腮,很仔细地看着对方的眼眉,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就把手伸出去。 但就在距离不远,只要再进一步,就能触及女子容颜之际,苏平猛然停下,把手硬生生收了回来。 然后咬着牙,一步一步退后,坐在椅子上,脸上毫无波澜,只是如同烤火的铁板,一点一点红润,滚烫无比。 十五岁的少年,血气方刚,四十五的灵魂,至今单身。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碰到,万一要是传出去……不对,我良心上都过不去,自己就会先打自己一顿!” 苏平内心骂着自己,“人姑娘可是黄花大闺女,被你这么一碰之后,难道你好意思让她将来再去跟着别人过日子?” 他当然不好意思,不管是碰了没碰,他都觉得不好意思。 “我今晚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热?”苏平的呼吸沉重,仿佛背负了千斤巨石,其实他也不是不懂,只是在反问自己。 因为他不知道女子的心意,也不知道自己对女子有没有意,更是还有命格的问题,让他不愿意去想,只好封闭内心。 这两人认识,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苏平看着这女子一步步成长到如今,再想那初次相遇,其实要说一点感觉没有,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每天接触的人,很多很多,而最为固定,最为看得合眼的,心里认为会有大作为的女子,就是凝光。 但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究竟是把对方看成个出色后辈对待,还是久未有良人的一时冲动,或者真的是喜欢。 苏平说不清楚这是种什么感觉,他平时不会去刻意想起女子,但每当想着回杂货铺时,总会是这女子在铺子里忙活的场景。 这个四十五岁的家伙,可能不是不喜欢女子,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喜欢,觉得只是每天见面多了,自然而然就会有的感觉。 当然也可能是此时忽然见色起意,为此而找的借口,不过先前要去找人的焦急心情,却不是作假。 苏平目露迷惘,想了想自己的命格,垂下脑袋,默不作声,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苏平坐在椅子上,全无睡意,也不敢抬头去看凝光,免得一时没控制住,被当成流氓。 他没想过,对方也喜欢他的可能,也没想如今这场面是因为什么导致造成,更不知道女子其实是在装睡,等着少年动手,好抓个现行,顺理成章促成关系。 凝光闭着眼睛,不知自己等了多久,只是觉得要不是双腿酸麻,可能就这么直接睡过去了。 “这家伙,没贼胆难道还没贼心吗?”凝光心中疑惑连连,“还是我不够漂亮,不合他心意中的那种女人?到底……是怎么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凡二人谁先开个口,也不需要费如此周章,可是他们就没人看得清这一点。 凝光又等了稍许,还是没感觉身上有什么变化,就打算主动出击,反正自己酒也醒了大半,但是对方不知道,所以她能借这个名义,去做一点事情。 于是,女子先是娇弱的咿呀了一声,然后缓缓睁开双眼,却是看着眼前的一幕,哑然不知所措。 只见苏平拿了一件大衣,正要给女子盖上,只不过站在三步之外,而且眼睛如同做贼似的,四处乱瞟就不敢落在女子脸上。 “咳咳,凝光小姐,你醒了呀。”苏平见女子醒来,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觉得人都醒了,自己应该不至于控制不住。 想法是美好无瑕的,但现实往往不会让人如愿以偿。 凝光硬着头皮,伸直酸麻的腿脚,然后睡眼朦胧,言辞含糊道:“我在哪啊,你又是谁?” “你喝醉了,现在是在杂货铺里。”苏平把大衣给女子一盖,然后自己连连退后,好像女子是吃人的妖精一般。 凝光晃晃悠悠地起身,悠悠然说道:“我没醉~快说你是谁,不然我把你抓起来!快说快说!” 苏平嘴角一抽,看着如此神色还有言语的女子,情不自禁地笑道:“我叫苏平。” “哦~原来是你呀。”凝光咧嘴笑了笑,如同少女般的青春年华,咂嘴道:“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什么?”苏平没想起自己答应过她什么,尤其还是晚上这种时间点,按理说是不可能的,故而就想当成醉话应付。 凝光扶着墙壁,亦步亦趋嘿嘿笑道:“你忘了吗?我再说一次,那天晚上,我回来得晚,你照顾我到半夜,我刚刚好醒过来了,你还要给我盖棉衣,怕我着凉呢。 嘿嘿嘿……那时候,我问你,我喜欢你,但你喜不喜欢我,你当时说,说……嗯,你当时怎么说的来着,我给忘了?” 苏平心头一颤,口不择言道:“你刚才说什么?” “你想再听一遍是吗?真是小滑头。”凝光眯着双眼,微笑道:“我喜欢你呀,你呢,你喜欢我吗?” 苏平没有开口,只是脸上的笑容怎样掩藏不住,忽然发现自己有喜欢的人,而且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这得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只是欢笑过后,苏平面色凝重,皱眉道:“你真的喝醉了,凝光小姐,我去给你倒杯茶,你好好休息吧。” 凝光没有得到回答,当然是不肯罢休,连连说道:“我没醉,我真的没醉嘛,你还没回答我呢,那天你到底说的什么?” 女子说着,身体也不甘寂寞,胡乱摆动着,已经褪去稚嫩的曲线,在苏平眼前勾勒,画出绝美的风景。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苏平,此时只感到体内气血翻涌,其程度不亚于刚刚经历一场魔鬼训练。 老脸一红的他,摸了摸鼻子,摇头道:“反正都是醉话,醒了就不记得,何况我现在不能这样,就不说了!” “不行,你得说!”凝光心底一急,抬脚就要走过去,结果高估了她腿脚的能力,径直往前方摔下去。 苏平站在几步之外,不过这距离却是刚刚好,只是向前一步,双手就接住了对方温润如玉的娇躯,接着在手上感受到片刻温柔后,连忙撒手。 而凝光经过这一下缓冲,右膝跪地,双手撑着地面,倒是没有摔得太惨,但还没有确定对方心意,她哪能罢休。 她当即就站起身,哪还有刚刚的醉意,双目分明,清醒到不能再清醒的商海奇女子,赫然出现在少年眼前。 凝光直勾勾盯着少年的双目,没有理会其中的羞涩,直言不讳道:“苏平,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苏平沉默,事到如今,他哪还能看不明白女子先前的所为是在演戏,只是那喜欢二子到了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后,无奈的少年只能坦然告知对方,自己的担心,“我是克生报死之命,迟早会害死身边所有人,我不敢……” 第162章 只道命运无常 不敢,是来自于苏平的回答,但绝不是凝光满意的回答,因为这太模棱两可的回答,没法判定。 凝光的眸子里,暗含秋波,她抿了抿嘴,沉声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别说其他的事情,与这无关! 命格什么的,会克死身边人这种说法,你觉得我会信吗?” 苏平眼观鼻鼻观心,只能看见身前的小一块地,还有女子的脚尖,他颤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从小到大,确实就是这样子过的…… 凝光,你是位很好的女子,我喜欢你,但在此之前,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去试试,改变自己的命格? 我不想再一次,得到之后又失去重要的人了!” 凝光微微一笑,艳压骄阳下的群花,胜过月华下的灯影,美得不可方物,她缓缓说道:“早这样说不就好了,何必让我试探这么多次呢。” 很明显,她除了那一句喜欢之外,其他什么都没听进去,想想也是,突然有人来一句,自己命格不好,怎么想都像是随口胡诌的拒绝理由。 苏平抬头,看她还是一脸笑意,语重心长地劝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要满不在乎的样子!” “知道知道,总会有办法的,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相信你,实在不行咱们俩就一起找办法。”凝光双手环胸,笑靥胜花。 “喜欢一个人,是用不着想其他事情的,反正我是打定这辈子非你不可了,所以……小弟弟,为了我们以后的幸福生活,一起加油?” 苏平欲言又止,看着对方容颜的他,内心想拒绝但又不愿拒绝,只能听从了这个提议,“好吧,明天我去看看。” “可记得别被一些江湖骗子给骗了。”凝光一脸关心的叮嘱。 苏平挑眉道:“我在你眼里,真的就那么傻吗?” “看情况吧,偶尔聪明偶尔傻气,需求不同,样样可以!” “听着感觉我精神失常了一样。” “没有吗?在女孩子向你表白的时候,结果你才像是喝醉的一样,说些让人误会的话,要不是我比较了解你,早扭头走人了!” “如果不了解的话,应该不会表白的吧?” “那可不一定,现在不比曾经啊,在大街上有人看对眼了,都能当场示爱的……不过话说明明你年纪比我小,怎么反而是你话比较少。”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凝光一愣,而后笑容更甚,笑得都直不起腰来,要不是铺子的隔音比较好,恐怕无人可安眠。 事实就是如此,活了两辈子,并且在谈生意做买卖时十分能言善道的苏平,此时不知从何启齿。 他的心跳很快,砰砰如同要跳出体内,现世狂舞一般,但他并不紧张,而是欢喜,高兴,长笑不止。 夜,就快过去了,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平常起床的时间点。 苏平在茶座上起身,缓缓说道:“我去准备准备,出门了。” “路上慢点。”凝光望着他离去,在确定看不见人后,顿时长松了一口气,掩嘴轻笑不已。 她松了口气,是因为她同样内心躁动剧烈,她笑是因为对方终究是个小弟弟,表现得比她还明显。 再说苏平出了门,提枪到天衡山上。 微凉的山风吹拂,让他的心静了些许,站在往常的位置,面向广阔的天地,浩瀚无边的大海,开始这一天的训练。 可每每枪在递出时,都有所顾忌,不得迅猛凌厉的真意,甚至比不上第一天练枪的程度。 苏平想要控制,却发现无可奈何,无论他怎么调整,手中的枪再也打不出一式合格的招架威力。 “看来应该先去找师父,再来练的。” 苏平收起包头枪,转身就走,背对那片浩瀚天地时,大日尚未完全升起,所以那紫发少女,也还不在。 玉京台外,最边缘的花坛处。 小茶摊上依旧,几只茶壶,几个茶杯,一个铃铛,一罐茶叶,一把躺椅上躺着老婆婆,就是全部。 萍姥姥躺在这把同样岁月不知几何的椅子上,背对繁华的璃月港,面向人来人往的道路。 有少年匆匆而来,面露担忧,但又坚定不移,似是下了不小的决心,要把事情做成。 “徒儿,什么事呀?” “弟子有个疑惑,需要请师父解答。”苏平蹲在那躺椅旁边,凑近了些许,低声开口。 “有人说弟子是克生抱死之命,一定会克死身边人,再自己孤独地死去,请问师父有没有解决之法?” 萍姥姥没有开口,眯着的双眼睁开,满是沧桑但透着慈祥,她静静望着自己的徒儿,似乎在思索。 苏平也没有说话,默默等着,手心的汗多得都快能拿来洗脸了。 面临这种时刻,说不紧张就是自欺欺人了,毕竟事关周边人的生死,以及自己这辈子的未来,哪能不紧张? “克生抱死啊。”萍姥姥一字一字出口,接着慢悠悠地坐起身,淡淡说道:“说徒儿你是如此命格的人,确有几分本事,不过他只看对了一半。 你的命格虽说是属孤煞,但又有不屈坚韧之意,可绝处逢生,所以你的命格应该是,克生抱死,不破不立之命!” 苏平听着解释,颤声问道:“也就是说,还有周旋的余地?” “不错,你仔细想想,曾经的经历是不是福祸相依,两者脱离不开?”萍姥姥解释道:“因为这不破不立之意,所以每一次磨难后,徒儿你的境遇都会更上一层楼。” 苏平又问道:“那师父有没有办法,把弟子命格里的克生抱死驱除,不再影响周边的人?” “做不到。”萍姥姥摇头,微微叹息。 苏平神色一黯,但对于美好强烈执着的他,不愿就此打住,追问道:“师父,真的没有办法解决吗?” “做不到的,命格对一个人乃至周边人的影响,是即便仙人亦无法直接干涉的,最多只能以红绳锁命,从此薄情寡欲,隐居山林不问世事,才能够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萍姥姥的话语,如同惊雷一般在苏平脑中炸响,让他险些就跌坐在地上,他脸上神色不甘,却无奈。 仙人都无法干涉,只能用逃避这一种方法,那他一介修炼刚刚起步的凡人,又怎么可能做到? 从小到大在身边的惨剧,此时全部浮现在苏平的脑海之中,让他痛苦挣扎,无法自拔。 克死了父母,克死了张叔,克死了蒋老一家,害得整个村子都被毁灭,所有人无家可归…… 大大小小,无论何事,苏平都觉得可能是自己引发的悲剧,也不曾去思索其中的关联,因为做不到了。 “一切都是因为我,我是个……灾星?”苏平面色苍白如纸,蹲着的身形也僵硬了一般,一动不动。 短短片刻,他想好了未来的路,独自跑进山林去,做个无名隐士,这辈子别再出来,祸害别人。 至于有可能来寻找自己的人,他打算请师父帮忙抵挡下来,护他们的周全。 “师父……” “怎么,这就被打击到了?” 苏平没来得及讲出他想要的安排,萍姥姥便先行开口,嗓音温和。 “不要想得太多,你是一个好孩子,身负这种命格谁也没法改变,但你自己的心,绝不能把自己视作灾祸! 为师与你挑明了说吧,你的命格正处在改变轨迹的关键时期,这种事例千年难得一遇,是万中无一的人方能遇上的大机缘。 命格轨迹若改变成功,那么原本的效力便也会随之改变,克生抱死会成为其他的不知什么命格,所以你这段要把握住机会,好好地做出改变才行!” “改变……”苏平喃喃,黯然的神色中焕发出新的光芒,好似碎裂的岩石化成尘土,做了新花种的扎根之土。 “只要改变,就能扭转命格吗?” 萍姥姥思索少许,肯定道:“确实如此。” 苏平心中大喜,这种一波三折的生活,他很久没有碰到了,只是希望以后也别再碰到,因为真的很累人。 只要做出改变,那么他的命格也将改变,既然以后不再是克生抱死,那当然不会有事,也可以拥抱自己在乎的人,永恒不变。 少年走了,来时忧愁不知所措,去时欢喜亦不知所措,改变是有的,只是不多也难以测度。 小茶摊那边,萍姥姥独自一人,再次躺下。 “这世上,真有能够改变的命格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是仙家之间才有的仙力传音。 萍姥姥没有开口,但有传音送出,肯定并且十分自信。 “命运无常,仙人哪里算得准呢,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也许多了去了,但苏平命格可改一事我看得很真切。 我相信自己的弟子,相信他能做出改变。” 尘歌壶里的壶里精仙人,没有再度传音,而是暗自感慨道:“那孩子的冲劲和坚持不懈,跟你真像,和他们也很像……” 仙人们正无比感慨,有得了自己命格可改,但没问怎么改的少年,大踏步回到杂货铺。 怎么改,他不知道,但是要怎么改,他却知道。 第163章 谈成了生意的一日日 璃月石记,有少年和白发女子,相伴走出,后者脸色稍有熏红,在这夜里诱着某人的目光。 白发女子自然就是凝光,她转头望着少年,问道:“你笑什么?” 少年当然是苏平,他呵呵笑道:“生活美满,忧患已除,又刚刚拿下一笔生意,哪能不开心呢。” “说得不错,刚刚那家伙一直压价,弄得两边差点撕破脸,险些害我丢了一单生意啊,幸好有你在,小弟弟!”凝光面露微笑,缓缓说道。 苏平不在意这听着怪异的称呼,淡淡说道:“也是凝光小姐和那老板配合得好,我才有用武之地,不然生意成不了。” 就在刚刚的璃月石记里头,三方人马会面,在一张桌子上相谈。 有个大腹便便的商人,想要货源,但是一直在大力压价,那嘴脸简直像是想要不交钱也拿货的匪贼。 苏平当然不能放任这样下去,所以跑出去,等了会,把衣袖裤腿弄得凌乱了些,再抹点水当做汗珠在额,一副匆匆忙忙的做派。 进门就说是,有个蹈妻来的商人,想要这一批货,拟好了在铺子那边等待,如果可以,马上就签字。 此言一出,再加上凝光和那放货商人的演绎,大腹便便的商人只好搬了句璃月人和璃月人交易,肥水不流外人田答应原本商议的价格。 整件事情,其实苏平并不重要,因为那通报跑腿的角色,任谁都能够胜任,只是似乎这程度的生意买卖可能还比较小,所以没人去这般做而已。 二人走在街上,有微风习习,吹起女子的长发,灯火阑珊下,似仙子入凡尘,品人间烟火,百味千姿,容颜动人。 凝光一手搭在少年的胳膊上,把脑袋更凑近些许,问道:“刚才你是怎么肯定,他会答应,而不直接走人的?” “很简单嘛。”苏平垂着脑袋,看了眼女子,温声说道:“他如果真不要货源的话,大可以撂下几句话就走,甚至不会做人的,可以直接转身就走。 但他既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嘴上三句不离价格,一直在压价,那就是典型的,我需要货,但不让你知道我需要,因为要砍价,所以一脸成不成无所谓!” “眼力不错嘛。”凝光挑眉笑道:“哎呀呀,小弟弟呀,你不愧是我看中的商业好苗子。” 苏平笑了笑,没有回答,因为对方也是他看好的商业苗子,这一点在得知对方身份是未来天权星之前,就有所确认了。 商业街杂货铺,铺里有三个女子,百无聊赖在等待。 “你们说,这次凝光小姐怎么就带着苏平去,不带大姐去了呢?”最小的少女百识,一脸有奸情地询问。 百晓摊手道:“小姐带谁还不是看心情的,再说你忘了几天前的晚上,是什么情况了?” “什么情况?” “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 百晓噗嗤一笑,揉着肚子笑道:“亏你平时老在想这些东西,等有真的发生在眼前的时候,却是看不见呢!” “你是说小姐和苏平他们……大姐,这是真的吗?”百识望向默默无言的女子,神色急切。 百闻微微点头,说道:“是真的。” 百识傻眼,双目睁得老大,然后嘿嘿笑着,自言自语道:“我就说嘛,小姐将来肯定有情况,不知道他们的孩子叫什么好……” 百晓撇嘴道:“你想得太多了。” …… 往后的日子,苏平每天在山顶练枪吹风,与杂货铺里的缠绵甜蜜度过。 只不过练枪吹风是真的,所谓的缠绵甜蜜就是面对面说话,连手都没碰一下,只有言语表达,没有实际行动。 可能是苏平这中年男人,面对刚刚在一起不久的女子,还放不下心里的矜持和界限,所以从来没有主动牵手。 而凝光作为女子,表白已经是她先的了,这之后的步骤她认为该至少对方来一次,所以也没有行动的意思。 所以这对明明有着正当关系,可亲密动作只有上回街上揽着胳膊的小两口,每天只是喝茶聊天,可是急坏那不时投去视线的人。 百识默默焦急道:“这样不对的呀,刚在一起的人每天腻在一块,不是应该亲摸搂抱的吗,怎么他俩是这样子啊!” 一旁的百晓白眼道:“人家自己不急,你着急个什么劲?快点帮忙把东西包了,不然客人比你还急!” “是是。” 又是一日的早晨,苏平提枪上天衡山。 本来几乎没有晚起过的少年,今天却是起得晚了,因为昨夜有场生意,他帮着挡了十来杯酒,而且一直生意谈到凌晨才圆满结束。 这样的情况,使得少年今日晚了些,在太阳探头之际,他才出门,但也还好没有一醉不起,不省人事浪费一天的时间。 苏平上辈子跑商,当然也喝了许多的酒,知晓一些酒里的奥妙,但这辈子的身体没有喝过酒,导致十来杯老黄酒就顶不住了,所幸结果是好的。 脚步踏在泥地上,与往常的区别不大,因为一夜时间过去,酒劲早就消失不见,这或许是人的体质不同,所以他清醒的快。 路过半山腰,阳光为树木遮挡,叶子上的露水还没有蒸发散去,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幽静深邃。 苏平郑重地瞧了一眼这林子,这里是他平时上山下山的必经之路,所以他记得清楚,在经过时,耳边一定会鸟叫,配合着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此时是初夏天气,鸟类应该起得会更早,所以这一声鸟叫没有的林子,就显得有些诡异。 曾经的某一次,苏平也遇见过这样的场面,只是那一次在深夜,并且那时他身上没有保命的力量。 如今不同了,是在朝阳初生之际,他在武学上也算登堂入室,所以要是真的有人埋伏,他是不怕的。 但出于保险起见,苏平缓缓地挪步后退,因为林子里的树木枝丫,茂密杂乱,不好施展长柄武器的优势。 他双眼紧盯各处可能藏人的地方,没有转身就跑,因为要是埋伏的人实力够强,一个背身的功夫,他就死在对方手下了。 一步一步,苏平即将退出林子的茂密之处,但他的双腿绷紧,保证一有异变,就能及时躲开。 微风拂过树枝,响起轻轻的沙沙声,而后在这轻微的响动里,又有风声响起,很强劲,就在苏平的耳边呼啸而起。 苏平随即俯身,微微转头一瞥,只看见两柄寒芒闪烁的铁器,就横在自己自己的脑袋上方。 战斗已经开始,那他就只有打这一条路,此外别无他法,躲过那两剑的刺袭,苏平把手臂一横,包头枪往上方捅去。 多日来的训练成果,在此时展现出来部分,他的那一枪很快,凌厉如雷,迅猛如电,虽然没有枪头但是被捅到了肯定也不好受。 与此同时,那两把剑有一把在苏平视线中远离,但另一把却是竖直劈下,直取少年的后心,要置他于死地。 剑去之际,苏平也动了,翻身出去几步外,接着回身一枪朝树杈上,那个倒挂着手持利剑的黑衣人扎去。 这一击未能得手,因为方才那一个被苏平逼下树杈的黑衣人,他在空中一个蜿蜒转身,一脚踹中苏平的腹部,把他踹退了接连数步。 至此,苏平总算看清楚对方两人的身形,这二人手上持剑,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双眼睛,一个站在地上,一个倒挂在树上。 苏平的腹部微微刺痛,不过比起曾经的训练,这点痛算不得什么,反而是激起了他的斗志,想要和这两个不知道哪个仇家派来的杀手,好好搏斗。 他双目一闪,向前三步,拿着包头枪就又一枪扎去,被对方轻易侧身躲开后,及时变招成棍扫去,砰一声重重扫在对方手臂上。 紧接着,那树上倒挂的黑衣人,还是一剑刺下,剑快势强,让苏平不得不转身一躲,再一棍子扫去与其缠斗。 萍式枪法,主攻的就是凌厉迅猛,至于退一步的棍法,也是相差不大的招数,快,准,狠,直捣黄龙。 苏平以没有枪头的枪,和这两个手持利剑的黑衣人,打得有来有回,初次面临真正战斗的他,竟然游刃有余,时不时还能打到对手,而自己擦着杀机而过。 这一切的功劳,应该归咎于机关阵法的训练,毕竟两个活人的手脚和剑,比起五六个机关快速横扫,孰强孰弱,不必多言。 那两个黑衣人见少年竟然也是个练家子,在又一次双方打得退开之际,那倒挂的一人下地,二人齐驱并驾,从左右攻向少年。 苏平临危不乱,提枪的手一动,直直捅向左边的那人,然后双脚离地高高跃起,一手抓住顶上的树杈。 下一刻。 左边的黑衣人被苏平捅中肋骨,向后双脚腾空撞在树干上,右边的那人来不及中途收力,一剑落空擦着苏平的破碎耷拉着的衣衫布条过去。 苏平把目光落在那站着的那人,又一枪捅去,对方本想闪躲,却是不知怎地,忽然先前,生生接下这一没有枪头的枪,接着丢了利剑,双手紧紧抓着枪杆。 对方如此诡异的行为,让苏平面色一变,抓着枝丫的手即刻一松,身子往下落下。 可已经迟了,他的手臂上多了一道细长的伤口,鲜血淋漓喷涌而出,深可见骨。 原来在苏平刚刚一枪刺出之时,树上还藏着,准备收下他性命的一人,也是一剑递出,刺向少年的要害。 这一剑,要不是苏平方才及时松手下落,应该就要被见血封喉,然后他一命呜呼,让这三人去领了摩拉,接着杀人赚钱,逍遥快活。 第164章 退敌 砰的一声,苏平坠落在地,一脚前屈地蹲在地上,左臂上的剧痛,使得他身子阵阵轻颤。 但眼下可不是在这叫痛连天的时候,苏平咬牙坚持着,一脚踩住地上倒在那黑衣人,并且狠狠地跺了一脚。 见此情形,树上那本来要即刻落下,完成刚刚没有一剑封喉的杀手,停在了树杈上,只是手中的剑,剑尖还是朝着少年。 一有机会,就会立马出手,取了他的性命。 苏平的左臂,鲜血直流,若不赶快止血,不需要这些人再动手,他不出多久就会死在原地。 想要活着,那就不能在这坐以待毙。 苏平扯了身上一块碎布下来,用嘴和没受伤的那只手赶紧绑在胳膊伤口上边,勉强减缓了出血量。 接着他拿起倚在怀里的包头枪,重重往下一杵,枪尾捅中地上黑衣人的脊背,让其闷哼了一声。 瞥了眼树上那人,还有刚刚腾飞出去重新爬起的那一个,苏平简单开口。 “要继续杀我,还是要他的命?”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但这两人在面对废了一条胳膊,实力下跌严重的苏平,但不接着动手,答案很明显。 只不过这是暂时的,一旦苏平露出大破绽,或是有因为失血过多的迹象,二人肯定会暴起,提剑砍死他。 所以苏平需要想个法子脱身,至少得跑下天衡山,才有可能寻求到救援,那个紫发少女或许也是一个目标,但是非亲非故的,不能抱太大希望。 一手裹挟着人质后退,是最为稳妥的办法,但如今苏平伤了一条胳膊,显然这样行不通。 或是留下与这些杀手决一死战,这是下下之策,因为明显他处在劣势。 亦或者,重伤地上的那人,然后夺路而逃,赌一赌在山脚遇上千岩军,然后自己安然无恙? 当下能想到的破局之法,他都拿不准有十成的把握,那也就意味着,会有风险,有可能死在这里。 苏平深吸了一口气,顾不得那么许多,想要活下去,他只能冒险一试。 双方僵持之间,苏平率先一动,手中包头枪再次往下一杵,这一次是直接下了最重的手,落处在那人的脊柱上,接着脚不沾地,飞速逃离。 嘎嘣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林子里传出,还有地上那人的双眼暴突,随之晕厥,不省人事。 少年的果断出手,另外两人有所意料,但没有想到是这般行事,在错愕之后,两人双腿错开,往林子外跑去,展开了追逐拉锯战。 苏平是先声夺人,包头枪戳中那人脊柱后,他抬脚就跑,压根就不管那伤势致残还是致死。 双腿交换得飞快,耳畔只有风声呼呼而过,他眼前的景色不断变化,从林子变成两边生长着杂草的山道。 少年郎十五岁的身躯,此刻爆发出极大的潜力,有不顾一切向前冲的疯子势头,左臂被布条绑着的伤口,因此又在往外溢血。 那二人在苏平身后追着,相隔十来步,眼看短时间内取得不了进展,只好略一交换眼神,一人接着追赶,一人停下脚步。 苏平没有回头,当然也不知道这一幕,他只顾好了眼前的逃跑路线,所以在几步之后,脚步一个踉跄,向前摔去。 原来是那停下的一人,取出一支轻巧的小弩,瞄准了少年的身躯,没有防备的少年,自然而然被人得手了。 只是那弩轻巧且小,都可以藏在劲装黑衣里,从外看不出端倪,那么射出箭矢的威力当然也不会太大,无法直接致人丧命。 事实也是如此,苏平虽然后背中箭,但是并没有被伤到脏腑,只是突兀的疼痛,致使他跌倒在地。 硬挺着这伤痛起身,苏平连忙侧身躲过袭来的一剑,单手持枪作棍,扫向持剑黑衣人。 对方仰身躲过之时,同样一剑递出,估摸着是刚刚见识了少年的临时变招,有提防的成分。 苏平若能得愿以偿,故技重施当然是最好,但是眼下他身上伤了两处,手脚健全和反应能力比不上刚才,当然做不出临时变招,面对那递来的一剑,只能够退后躲避。 被人近了身,苏平想要逃跑也没了路子,只能被迫应战,靠着单手双脚和那杆枪,横移腾挪,左右躲闪,尽可能避其锋芒。 趁你病要你命,原本停下用弩的那一个黑衣人,也再快步上前,手中利剑,直指少年要害,不死不休。 苏平本就受伤,与一人相斗,尚有躲避周旋的余地,再加上一个,就显得捉襟见肘,难以招架。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还废了一条胳膊,这是哪怕作为仙家弟子,经历过魔鬼训练,也无法弥补的差距。 其实要是苏平多一些实战的经验,也不是一个武学上刚刚登堂入室的小小少年,这场战斗,绝不会如此惨烈。 但世间之事,发生了就没法后悔重来,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在二人的夹击之下,苏平的境地越来越差,可以被攻击到的地方,从耷拉着的衣物,到耳边稍长的鬓发,再其到背后的皮肉。 噗嗤! 血液溅射而出,洒在地上将青草染得猩红,如同熊熊燃起的烈火,有燎原之势。 苏平的气息开始紊乱,喷出的呼吸急切而短促,比起那二人只是稍稍喘息的棉远流长,很显然命不久矣。 不知为何,在这将是生命的尽头,他咧嘴笑了,然后把包头枪一丢,右手握拳,砸向其中一人的鼻梁。 与苏平右手反其道而行的,是两柄利剑,处在阳光下的光芒大闪,刺得少年双目落泪,却是决绝。 噗噗两声! 剑尖刺开皮肉入体,霎时就有鲜血滑落,滴在少年的穿着新织布鞋的前方,滚烫而热烈,属于这个并非少年的少年人。 “住手!” 一声稚嫩的娇喝,在不远处响起。 那二人当然不可能就此停手,但却是惊奇发现,无论如何用力,剑尖都无法再刺进半点,十分诡异。 苏平却不管甚多,那在二人递剑之时,也同时轰出的一记猛拳,砸得其中一人鼻梁断裂,两股血液瞬间喷涌而出,把黑口罩染得有了定点红色。 与此同时,那苏平无法出手去反击的一人,被一股不知名的磅礴力量震飞,还有那两把入肉不深的剑,也随之一起脱落。 一拳过后,苏平也没了气力,一拳过后,那稚嫩嗓音的主人,紫发少女也赶到现场,与鼻梁断裂的那人,持剑相斗。 苏平退后了许多步,看着那紫发少女拔剑,与黑衣人交换着剑招,响起铿锵打铁声,不绝于耳。 黑衣人本来就与苏平斗了许久,刚才又被一拳打得恍惚,如今面对少女突如其来的凌厉攻势,自然招架不住,连连后退。 不出二十招,就被夺了武器,利剑掉落在在地,右手上被划了一道细长的伤口,只好转身就跑,与先前那名被震飞的同伴汇合。 紫发少女一身长袖窄襟短裙,略微皱眉,盯着那两个黑衣人,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自是不可能回答,他们眼看少女不过一人,有想要一并格杀勿论的念头,可再一想方才的古怪,他们意识到少年不是简单的人物。 一番权衡之下,敌力不明,当即转身,拔腿就跑,略微回头一瞥少女竟然还有追赶的意思,更是脚底抹油,一溜烟不见人影。 少女追上去几步,看他们速度加快,略微松了口气,接着回头去查看起那位少年的伤势。 “你怎么样?” “送我……去医馆!”苏平瘫坐在地上,张口说话时,没忍住喷吐了一大口黑血出来。 少女面色一变,连忙俯下身子,焦急道:“你坚持住,我马上送你去医馆治疗!” 苏平没有回答,在听见这话语的时分,他就倒头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刚刚重伤后还能站立,全凭意志力和一口气在撑着,如今打完没事了,当然就会晕倒。 在不知多久的时间后,少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很不熟悉的布置,还能闻见刺鼻的药材味道。 “太好了,你总算醒了。” 苏平定睛瞧了瞧,站在床边的人,是那个最后救了他的紫发少女,少女的面容粉妆玉琢,容颜夺月。 “救命之恩,感激不尽!”苏平张口,声音沙哑地说道。 少女柔声说道:“路有不平事,自当拔剑挺身而出,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说这话时,眉眼带笑,接着少女缓缓说道:“我叫刻晴,还未请教阁下?” “我叫苏平,字子安。”苏平尽可能简短的开口,因为这样胸腔挂着绷带躺着说话,很是费劲,并且那干涸的喉咙,也疼得厉害。 刻晴,这个名字苏平记得,是未来璃月的玉衡山,似乎还做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 不过此时明显还是个稚嫩的少女,否则也不会在听见苏平名号的瞬间,睁大双目,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竟然就是苏平,苏子安?!” 第165章 一报还一报 面对少女的追问,苏平只得重复道:“我是。” 似乎到自己的失态,刻晴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每天早上都看见你在那里练枪,我却没有和你打过招呼,更没有想到你就是苏平……” 苏平也没说什么,反正对方也就是一时惊讶罢了,这样的反应还算好。 似乎感觉自己的话语越描越黑,刻晴为免对方误会,只得再次解释,竹筒倒豆子地长篇大论。 “苏先生,你的所有着作我都曾拜读过,我就一直想与你见面,只是可惜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如愿去你唯一登台过的那一次见面会。 我刚刚...是太激动了,所以一时说错了话,请你别介意……我,我。” 少女双唇轻颤,看着不为所动的对方,话语戛然而止,沉默着地站在那里,忽而想起些什么。 “对了,从你两天前失血过多,被我送到医馆这里之后,我把事情都报告给了总务司,应该不久之后,就会有相关人员来做相关调查。” 苏平张嘴想要说话,却是没忍住先咳嗽了几声,“那个……能不能帮我拿杯水。” 话刚说完,苏平就后悔了,又说道:“算了,不用麻烦了。” “没事,是我刚刚没注意,忘了你醒来后身体还处在脱水的状态。”刻晴转身走去拿水杯。 恰逢此时,凝光带着百闻前来,瞧见醒来的苏平,脸上的担忧终于卸下,重重地松了口气。 凝光走到床边,拉了张椅子坐下,憔悴的神色多了喜色,道:“醒了就好。” “让你担心了。”苏平看着她眼中的血丝,以及浓重的眼袋,很不是滋味。 刻晴拿着水杯,她也知晓这两位的关系不一般,所以把水杯交给了白发女子,免得出了什么误会。 “谢谢。”凝光回眸一笑,对于这个救了自家苏平的少女,她也很感激,连带着话语都很温柔。 至于刚刚刻晴待在这病房里,与苏平孤男寡女,可能有的某些狗血情节,她是想都不带想的。 “来,你喝的时候慢点,别呛着啊。”凝光手指夹着一根空心芦苇管,沾了几滴水送到少年嘴边。 受伤的人,就是惨,连喝水都得慢慢来,但苏平是比较幸运的,因为喂水的人不是个陌生人,而是眼前的女子。 这不知该说温馨,还是让人发麻的一幕,看得在场的两位两人,掩嘴而笑。 尤其刻晴,她从小把这个就大她两岁的作家,当成自己追逐的一个榜样,此时见这情形,当然是忍俊不禁。 之后,总务司的人员也前来问话,只是问了一圈,也只能确认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杀手,而对于现场留下的打斗痕迹,看不出有什么线索。 “我们会竭力调查的,苏先生安心歇息。”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每天日理万机,有大小事务处理的总务司,又多了一桩悬案。 这案子,苏平觉得多半要石沉大海,毕竟就算自己有点什么头绪,知道几个有可能的幕后主使,但哪有证据去指认。 深夜,病房中只有苏平和凝光二人,后者是来守夜的,免得这位因↑暂时不能下地的伤员,半夜有什么需要。 凝光睡在病房角落处的小床,身体蜷缩着才能躺下,不过看那还时不时颤动的睫毛,就知道她还没睡着。 苏平这边的床倒是躺的下自己一个人,不过由于背部的伤口繁多,所以加了两层软垫,让他整个人如同在海绵里被禁锢,有种说不出的不适感。 所以这一夜,两人都没睡着。 “凝光小姐?”苏平开口。 “怎么了?”凝光忙坐起。 “你也睡不着吧?” “照顾人的人,哪能先睡着啊。” “明天没生意吗?” “可别瞎说,生意多的是,不过大单子没有,铺子还是照样风生水起。” “嗯,再十来天我能下地之后,我们就回铺子,行吗?” “你不喜欢这?” “有谁会喜欢没事,整天待在医馆的?” “说的也是,那回去了你可小心着点,别磕着碰着,还有活都交给别人打理,糕点铺子该关就先关着,你的身体要紧。” “凝光小姐……” “嗯?” “其实有时候我发现,你并不是真的那么喜欢摩拉,只是在享受它带来的氛围。”苏平那张少年的脸上,是很恬淡的笑容。 “再说。”凝光颔首,也在笑着。 “你只是在想,有了这些摩拉,想要什么都能买,缺这少那的东西也能补齐,更不怕一场大祸就把身边重要的人带走了,对吗?” “对了有七八分吧,还差一个,你没说出来。” “那是什么?”苏平面露期待,这个好苗子终于又有些他意料之外的东西了。 凝光想着少年脸上肯定也八九不离十的神色,呵呵笑道:“要不猜猜,是和你的有关的!” “和我有关的,那也……太多了吧?” “再提示一下,个人私交方面,绝对牵扯不到公事的哦。” “凝光小姐的嫁妆!” “多咯,是不是没想到呀?” “的确,是没考虑到这一点。” “比较少说还得要五年时间,小弟弟你才能到年龄,只是不知道那时候,你会不会变心呢?” “一生一世一双人,有违此誓言,我经脉断绝,暴毙而死!” “你发誓都不用举手的?” “手被吊着,本来就是举起的,所以以上来我说的话,都是对未来下的考验,如果我违背了,凝光小姐可以拿东西砸我,骂我都可以!” “哈哈哈...小弟弟,老一辈的爱恋经历,所以可不适用了,现在的海誓山盟,比不上真金白银,房子摩拉!” “那我……” “你不用,我也是不怎么新颖的女子,就是被你骗了,也是我眼瞎怪不得别人,只不过这代价与后果就看你能不能承受了!” “是是,全听凝光小姐的。” “还叫我凝光小姐?” “那不然呢?” “把小字去了,叫姐姐如何呀,小弟弟?” “那么,凝光姐!” “哎哟,叫得真甜呐,明天姐姐给小弟弟买糖吃,好不好呀?” “这番哄孩子的话语,我可不可以想象成是这十多年前?” “调皮,十多年前姐姐可没摩拉买糖。” “我似乎也是这样子。” 二人说着说着,各自会心一笑,都是贫困的孩子,有着差不多的出身,只是有有人比较幸运,儿时不用靠着叫卖东西过活。 “凝光姐。” 凝光脸上笑容还在,只是一动不动,宛如一尊美丽雕像一般,失了活人应有的生气与活力。 苏平并不惊慌,脸上笑意不减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好徒儿,有没有怪他的师父。” 房间内,突兀地多了一道白发苍苍的佝偻身影,萍姥姥面容慈祥,眉眼带笑。 “师父说的哪里的话,弟子可不敢有这个心思。”苏平诚恳道。 萍姥姥哦了一声,走到床边,缓缓说道:“那怎么来的是医馆,不去为师的小茶摊呢?” “那天又不止我一个人在,要是送去师父那边,您仙人的身份万一泄露出去,岂不是麻烦多多!” “那倒不会,为师想不让他们记得,或是想别人他们以为不是如此,手段多的是,所以若再有下次,你身上负伤,尽可来找为师,不必顾虑其他!” 苏平沉吟少许,“仙家的手段,当真神通广大到,可以让人忘却某段记忆,怎么做到的?” 萍姥姥淡淡说道:“就凭我是仙人。” 无法反驳的事实,更是其自信的缘由,毕竟堂堂仙人,数千岁的高龄,拥有的手段本领太多太多。 萍姥姥望着卧床的弟子,道:“你真的不怪为师,没有为何‘我的师父明明是仙人,却没有第一时间赶来救我’的想法?” “没有。”苏平回答得决绝:“玉不琢不成器,这个道理弟子是懂的,我学师父的本领,本意也是想自己能够保命,可还是没有做到,全凭师父最后的出手,我才活了下来! 师父不要觉得我这个弟子,丢了师门的脸面,让您面上无光就好!” 萍姥姥叹了声鼻息,伸手抚了抚少年的脑袋,温和道:“你这样说,倒让为师心里过意不去,要不就为你讨回些东西?” “师父要讨什么?”苏平好奇问道。 萍姥姥脸上笑呵呵的,淡然笑道:“古华派他们怎么对的我徒儿,我就怎么还回去,一报还一报!” “没问题的吧?”苏平听着师父要给自己报仇,心里当然是开心的,但若是因此会影响到师父本身,那他宁可不要。 “当然,就算帝君亲临,我们也是占理的一方,没人能说什么!” 苏平听着师父嘴里难得道出的那位大人物,悻悻道:“全凭师父处置就是了。” “好,那你接着和这小妮子亲热吧。” 苏平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再一想到刚刚场景可能师父全部知道了,更是心中一阵轻颤。 那种感觉,就像是早恋的孩子,被家长暗中观察一般,紧张,慌乱,但是无可奈何。 这一夜,病房里的二人,不曾入睡。 这一夜,璃月某个传承至今的大派,有三名弟子左臂被洞穿,身前两道伤口,身后数道伤口。 并且三人一身武功被废,经脉断裂,今后即便恢复也无法如常人般活动,与其中本就半身不遂的那一人,堪称一模一样。 第166章 终于找到你了 几天过去,苏平身上比较小的伤口逐步恢复了些,虽然还是不能下地活动,不过好在是有恢复迹象。 这几日,三位学兄,南掌生,张婶小翠,甚至孔夫子和甘雨都被惊动了,前前后后赶到病房看望少年。 苏平也是笑着,笑容可掬,因为从前他躺在病房里,别说是真心,连一个来的人都没有,与眼前景象,天差地别。 这个孤独的不惑之年灵魂,总算是有了许许多多,关心他,在乎他,愿意来看他的人。 他终于啊,不用再害怕自己孤独一辈子,然后默默无闻的死去,但其实又有在想,如果自己这样死去,貌似还不如曾经那样。 所以,一个无论如何要活下去,长命百岁的念头,深深种在了少年心里,成为诸多愿望中,为数不多几个为了自身的愿望。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他的愿望如此强烈,但就是没有神之眼出现的迹象,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苏平也不管那么多,反正自己是仙家弟子,神之眼的作用最多是锦上添花,不似曾经那样雪中送炭,所以有没有的,也不是那么重中之重。 午后,晴朗的天气,让人忍不住想要午睡,但其实与天气无关,只要是午后,都适合用来睡觉。 医馆的病房里,苏平躺着,甘雨,萍姥姥坐着,还有一个红发的小女孩,在病房各处看着,眼中带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萍姥姥眯着双眼,淡淡笑道:“甘雨,总务司那边不忙了吗?” “劳您费心,我已经提前处理好了后面三天的工作,现在是合理的休息时间。”甘雨手上拿着水果刀,还有一颗削了一半皮的苹果。 萍姥姥接着说道:“那看来我这徒儿,对仙家同门的影响颇多,竟然连甘雨都能放下工作,来这看望他。” 甘雨目露感慨,缓缓说道:“其实在很久之前我就该这样了,偶尔处理完工作,应该看一看周围的景象才对,不能只一味埋头苦干,错过了许多!” 萍姥姥看了眼少年,一脸慈祥,“为师真是越来越欣慰与庆幸了呀,有你这么个徒儿,这百年不亏!” 苏平像个真正少年一般,惊喜地咧嘴笑着,“不至于损了师门颜面就好。” “才不会呢,姥姥一直和烟绯说,大师兄心智过人,天资聪颖,未来进了千岩军,肯定也有一番大作为!” 那喜欢看看各处的小女孩,双手趴在床边,摆出个人人都讨厌不起来的笑脸,一双如翡翠般的碧绿眼瞳,纯洁可爱。 这个女娃名叫烟绯,是萍姥姥的干孙女,其父也是仙人惩恶扬善真君,其母亲则是璃月港中的普通商人,如此夫妻二人前去各地远游,留下小女孩交给萍姥姥照看。 苏平轻声笑道:“多谢小烟绯告知呀,否则这些话怕是要再等上几年,师兄才能听得见。” “不用谢,姥姥说助人为乐,是仙家应有的责任,将来烟绯一定会和大师兄一样,惩奸除恶!”小女娃双手握拳,笑容满面。 苏平虽然不怎么这女娃未来的成就,不过还是笑道:“那你要多加练习呀,未来打击坏人的时候,别和师兄一样技不如人,被送到医馆来!” 小女娃重重点头,神色坚定道:“烟绯知道了,一定会好好练习哒!” 萍姥姥呵呵笑道:“徒儿,你怎么就知道,小烟绯未来一定会打击坏人,而不是在市井中沉浮呢?” 苏平沉吟少许,说道:“仙家的人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在璃月港里,哪可能默默无闻呢?” “话里有话呀?”萍姥姥笑眯眯的脸色,在目光一闪,似有庚金之气外泄,震慑宵小。 苏平不是宵小,所以不怕这威严气息,淡然处之,然后说道:“甘雨姐姐是总务司人员,我将来要参军,小烟绯志向是打击不法,当然不可能默默无闻了。 而师父您呢,是表面悠闲自在,其实背地里一直观察着哪处危难,免得璃月港有灭顶之灾吧?” “你看的倒是透彻,嗯……不愧是我的好徒儿。”萍姥姥颔首,满意道。 “弄好了,大家一起吃苹果吧。”甘雨把顺便切好,瓣瓣均匀的果子,端到众人的跟前。 烟绯抬头,望向这位容颜夺月,笑容恬静的女子,欢笑声不绝于耳,“谢谢甘雨姐姐。” 瓷娃娃一般可爱的女娃,手里小竹签插着一块苹果,不过并没有送到自己嘴里,而是挪了几步,送到床上少年的面前。 “这一块,先给大师兄吃。” 苏平一嘴叼着这块果子,含糊不清道:“谢谢小烟绯。” …… 生活平平淡淡地过,将近两个月之后,也就是六月中旬之时,苏平躯体上的伤终于复原,只有手臂上还缠着绷带,毕竟这一块的伤口最深。 在凝光付清了数十万的摩拉后,苏平被接回了杂货铺,他看着自己那没有变化的屋子,怔怔出神。 凝光望向他,眉眼柔和道:“别愣着了,快进去吧。” 百识也在一旁咂嘴,“没错没错,快去更新吧,我把第五卷原稿都快翻烂了,还没看出来卖星螺小女孩的后续呢!” “百识。”凝光皱眉,回头瞪了少女一眼。 少女也只好撇撇嘴,看着别处佯装自己没看见,没听见的老板的话,就是不走。 苏平无奈说道:“剧情是想好了的,或者说不用怎么去想,但是我没时间写和那精力去写啊,继续等等吧。” “哇!都一年多了,你才更了一卷过一点,看样子这书是遥遥无期了,要不你还是直接说说,那小女孩结局什么样吧,免得我每天想这个,就差自己写了!” 百识神色幽怨,她对书中主角遇到的那个悲惨女娃,可谓是情有独钟,为此翻来覆去地看那一段情节,逐字固牢,都能背下来去当说书先生了。 苏平制止苏平女子的言语,悠悠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曾经说过这部书,是依据什么写的?” “你的亲身经历改编呀,要不是这样,我哪能明天催你啊。”百识撇嘴道。 苏平还是慢悠悠地说道:“那你说对了,既然是亲身经历,那我又不知道那小女孩如今在哪,过得如何,要怎么告诉你结局?” “你不知道吗?”百识睁大双目,一脸不可置信道:“你真不知道?” 苏平神色淡然。 百识则是如受天雷轰击,丧失了精气神,没了三魂七魄支撑一般,神色颓然道:“怎么这样?” “那我也没有办法,你还是赶紧看铺子去吧,前门又来人了。”苏平摆了摆手,自己走进屋子里头。 凝光神色古怪,也随着少年进了屋子,然后把大门一关,娇躯轻颤,问道:“你曾经……遇见过卖星螺的小女孩?” 苏平回道:“是啊。” 凝光心中有了衡量,从刚刚听见二人的言语起,她就有些怀疑,因为眼前少年也确是一个良善之人,只是她不确定。 事情不确定,那么就需要询问,问清楚了,那自然就能够确定,说不定还有意外之喜。 凝光颤声问道:“那你有没有和她做买卖,或者其他的什么……” “我用一个摩拉肉,和她换了两颗星螺,之后我就没再见过她了,凝光姐,你怎么了?”苏平看女子身体在发抖,赤红的眼瞳中有流水打转,连忙起身搀扶,担忧地问道。 凝光微微抬头,双眼朦胧地望着眼前人,一手抚摸着少年近来变得清秀的脸庞,“我终于,找到你了!” 苏平一愣,即便刚刚也不明所以,但现在也是全都明白,从对方的话语中回过神来的他,惊愕道:“凝光姐,当时真的是你啊!” “没错,你不讲道理,拿摩拉肉换了两颗星螺就跑,还告诉我洗脸能转运,呵呵……我还真的信了你的话呢!” “这个,也没说错吧,毕竟开门做生意,总不能灰头土脸的呀。” “说得对,当时……虽然迟了好些年,谢谢。” “我们都到现在了,还用得着吗?” 苏平面上带笑,凝光抹了抹眼角,也笑意不减,后者点头道:“对,不需要了,以后……不需要了。” 那是多年之前,一个男孩的善心之举,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被他帮助过的小女孩,竟然有一天会再重逢。 同样的,在那一时撑伞出门,让落魄少年进铺子躲雨的女子,也没有想到过,她一直埋藏心中,等到将来一定要找到的那个男孩,竟然是同一人。 缘分奇妙,有时就是这般如此的,难以捉摸,妙不可言。 这么多年来,凝光成为忘记,那一张摩拉肉饼的馈赠,而在她的想象中,那奶呼呼小男孩的形象,已经接近了完美。 而眼前少年,打破了那份完美,却是使得对方真正的形象,跃然纸上,更趋于真实,更深入她的心。 恩不是情,正如当初的卖星螺小女孩,不喜欢奶呼呼小脸的男孩。 但如今,恩加持了情,因为杂货铺老板,喜欢她眼前的合作伙伴。 先有的情,后再加恩,他们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亦无需自拔,会白头偕老……至死不渝。 第167章 晦暗既除,点亮明灯 苏平在手臂未康复之前,也只好待在杂货铺里,每天还是看铺子,当然由他来干主力,因为老板不让。 每每当少年起身要帮忙时,白发女子都让他坐下喝茶闲着去,或者干脆回屋里写书,反正就是别那些需要双手的重活。 被如此勒令,但没法反驳的苏平,只好就坐在那茶座,看着铺子里的顾客往来,至于下令的凝光,在人不多时也坐在茶座上。 小两口坐在店里,喝茶闲聊,倒是有那么几分将来位高权重,手眼通天,一笑动万千的威武霸气。 只不过二人如今,尚且稚嫩,一个尚是小铺子的老板,在帮着人介绍货源揽生意人情,一个武道初步登堂入室,仙术都还没学的仙家弟子。 他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杂货铺里的一角,有位身形修长的青年,其相貌堂堂,丹凤眸子里眼瞳如琥珀般,坚毅决绝,不怒自威。 这位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出尘气息,与周边环境显得格格不入的青年,此时望着一个价格亲民的普通白瓷水瓶发呆。 这水瓶无论质地,做工,样式,看着都十分普通的样子,那青年人看了许久却还是举棋不定的模样,不过杂货铺里的店员都性子淳朴,也没人去赶这位行为怪异的年轻人。 从午后站到日头将歇,年轻人始终只是看着那个水瓶,一言不发也没有拿起去结账,目中透着没人注意的思索神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在店里顾客换了一批又一批之后,眼看就要剩他自己之时,俊俏年轻人才是开口,缓缓而道。 “烦问店员小姐,此物价格几何?” 接待他的,是看人很准的百晓,她淡淡笑道:“诚心价,只要六千摩拉!” 年轻人再次陷入沉默,似乎被这一句轻飘飘的六千摩拉,刺中心骨要害,竟是面上神色纠结,又在犹豫。 片刻后,年轻人说道:“在下出门得急,囊中并未携带摩拉,不知可否……” 此话一出,别说店员和老板,就连旁边那些剩下为数不多的顾客都是齐齐转头,望向这个年轻人,投去疑惑的目光。 难不成在那站了半天,终于鼓起询问价格,结果手里连这六千摩拉都掏不起,买不到一个普通水瓶,可一位相貌堂堂的年轻人,言语如此有书卷气,不应该呀? 当所有人认为他要说出“赊账”二字,或者是“将账单寄往某某地”时,年轻人却是说了句,璃月古时候的平常买卖话。 “以物换物!” “啊?”百晓一愣,险些没反应过来这人的意思,紧接着镇定道:“可是这水瓶只值六千摩拉,要找到同等价位的全新物品,恐怕有些难处,若是多出这价格,我们铺子做的是良心买卖,不会收的!” 年轻人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做工精致的灰色玻璃球,问道:“此物可够?” “这,这是……”百晓小嘴微张,瞳孔地震,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年轻人手上的玻璃球。 “神之眼?!”旁边的那些顾客,同样也被惊动,虽然他们没有神之眼,但可见过有神之势的存在。 “这人竟然会有神之眼……” “而且是灰白色的,也就是……能够卖出去,狠狠大赚一笔的啊!” 就在顾客们感慨这老板要发横财之时,凝光却是上前,她没有接下这神之眼,而是忍着心疼拒绝。 “此物太过贵重,我们受之有愧,客人还是将其收起来为好,莫遭了人惦记,恐生祸患。” 年轻人微笑着,温文尔雅,淡淡说道:“但在下身上,亦只剩此物得以用来交易,又十分需携此瓶归家,何况说…… 以物换物是自璃月古时,尚未诞生摩拉之前的交易方式,交易双方所用的物品,其实不看自己的所需,而看对方的所需。 这空白的神之眼于在下无用,也无路途可大肆卖出,但于老板便不同了。” 凝光也听懂了年轻人的意思,“也就是说,我这水瓶的价值在客人那边,等同于一颗空白的神之眼?” “倒可以这般理解。”年轻人微微颔首,“但反之,亦是如此。” 众人震惊,这得是什么背景的人,才能说出一颗空白神之眼,于他而言就是一个普通水瓶啊。 要知道,世上拥有神之眼的存在,本就是出类拔萃的人才,而空白的神之眼,则是此类人死后,未被重新激活的神之眼。 这一种空白的灰色神之眼,无论是尝试激活,或者转手卖出去都是一笔天大的财富,毕竟没人不喜欢神之眼和摩拉。 “但这,实在不成礼俗啊。”虽是商人,也把得到热爱摩拉刻进骨子里,但凝光是个有原则的商人,绝对不赚这样的钱。 黑心钱不赚,愧疚钱不赚,损人钱不赚,这样的商人很傻很天真,但也因为尚有如此存在,商海内得以有一片净土。 如是凝光,如是苏平,亦如中流商会主要话事人的林天远,还有曾经小吃街的良心摊贩,皆是如此。 “无妨,做买卖之事,讲究契约诚信,以及双方自愿,在下今日出门实在是急,故忘了带摩拉,以此物作为交换,实则并无不可。” 年轻人言之凿凿,听着是那么几分道理的样子,但是细品之下,明显不对劲,还是在扯用空白神之眼换水瓶。 凝光略微皱眉,虽说很心疼到了嘴边的摩拉,但是这种钱她赚不下来,只好回头示意某个少年帮忙。 坐在茶座上,本就有意动身的苏平,在得到这命令的时候,会心一笑,起身便是作揖,先行一礼,再是赞扬与问询。 “我观先生谈吐不凡,具备难言之书卷气息,亦懂白丁不闻史事,想必闻名璃月久矣,不曾请教姓名学派,还望莫怪!” “在下于璃月籍籍无名,即便道出也无人相识,至于学派,只不过家中祖上曾载,并未入过私塾,也不曾请过先生传学。” 年轻人顿了顿,似铁了心要用神之眼换水瓶,便接着说道:“这似乎与这笔买卖,无关?” “既然先生真的需要这水瓶,那不妨留下个长居住所,至于这空白神之眼,就放在柜上押着,等先生何时摩拉够了,再来取走如何?”苏平想了个折中办法。 年轻人望着少年,沉默少顷,点头道:“适宜之法,依你所言。” 苏平淡淡一笑,为了这点摩拉,掰扯来掰扯去,还难得再咬文嚼字一番,也真是有不可言的趣味。 凝光摆了请的手势,“结账请往这边。” 年轻人微微点头,拿起水瓶去了柜台那边,把神之眼就地放下,还有一块带字的手帕之后,便是跨门而出。 凝光这边,正和苏平调侃不知是哪一家的富贵公子哥,竟然拿空白神之眼抵账,真有些败家了。 正说着,柜台上查看所留地址的百识,尖叫一声,“他留的地址,是璃月境内,但没说在哪啊!” 话音落地,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剩下的几个老熟客,说着可能是遭人骗了,浪费口舌那么久,还亏损了六千摩拉。 凝光却是持怀疑态度,“真假,一试便知。” 神之眼,质地坚硬,不惧刀兵,不怕水火,哪怕千斤巨石压顶,亦可安然无恙,若反之,便不是真正的神之眼。 “百闻,你拿着上二楼试试。” 年纪最大的百闻,拿了东西就上楼,水泡,火烤,菜刀劈砍,接着打开窗户,把那颗神之眼重重摔在院子里,也无济于事。 那颗神之眼,在落日余晖下,焕发出点点光芒,依旧那么崭新,无瑕,完美。 “看来是真的了。”百晓双手环胸,老神在在道:“那样的人,应该不会做鸡鸣狗盗之事才对。” 苏平到院子里,把那神之眼捡起来,手指轻轻摩挲而过,虽然经过刚刚那么一番折腾,但是半点划痕没有,这样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这就是真的神之眼,要么只有可能是某种并未现世的矿石,被那年轻人用来做了神之眼。 “真是奇怪。”苏平仔细端详着这颗神之眼,思绪飘向远方,似乎久远的记忆里,确实有一个身影是如此的做派,只是还不确定。 凝光款步到门边,“试也试过了,就这样吧,说了放柜上押着就放着去。” 苏平把神之眼给她,后者伸手一接,望着这颗几乎是从天而降的宝物,微微叹息。 若这不是那人的抵押之物,倒是可以拿去拍卖,这样入账个千万摩拉,都是打底的事情,但这说到底是别人的财物,不能动啊。 就在凝光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时,那颗神之眼焕发出光芒,淡淡的金光将女子成熟的身躯包裹,接着成流注入神之眼之中。 这一幕,如夜间亮起明灯,点亮晦暗的神之眼,在那空白处,落下一个岩的标识,熠熠生辉。 “这……”凝光拿着这颗神之眼,恍惚间不知所措,不仅仅因为打底千万的摩拉没了,更因为这是那人的抵押之物若是追究起来,那可就麻烦大了。 就在顾客们叹息默哀,苏平想着去问师父帮忙,看看能不能再找一颗空白神之眼,百闻百晓震惊之际,有一人跑来后,改变了这结果。 那人是百识,她手上拿着那一块手帕,在接近神之眼的刹那,手帕上变化忽生,同样散发着金芒。 “此物做此抵押,期间发生任何事情,与在下无关,若有缘者得以获得认可,在下祝贺,便无须顾忌返还一事!” 第168章 一年多事 没了后顾之忧,归属是杂货铺的几人,当然是欢喜之至,全都深深松了口气,如死后余生。 苏平也确定了对那人身份的猜想,毕竟能做到这样不重视神之眼,并且明明看着有钱,却是囊中羞涩的存在,整个提瓦特大陆,也就那么一个。 “没想到,刚才我竟然在尝试和岩王帝君讲道理……”苏平内心不知是何味,但总之是不可能平静。 凝光看着那颗金光闪闪的神之眼,又叹息一声,然后摆摆手让众人散了,接着让少年去歇息。 苏平咧嘴笑道:“凝光姐,这还没到晚六点呢,哪睡得下。” “哪让你去睡了?既然你的活干完了,就快点歇着去,别老是站着,要注意休息……”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对话落在那没有走远的年轻人耳中,也没有人知道,这段对话,将对璃月未来的格局,奠定基础。 活干完了,就可以休息了。 …… 六月过了迎七月,七月初七,七月十五,两个日子隔得不远,但是都不能说不重要。 前一个日子,苏平去熟人那边,挑了一盒味道不错的香膏,是由南掌生断定能成,莺儿亲手熬制的东西。 一如霓裳花的幽香,但不失琉璃百合的清贵优雅,搭配给不在生意场上的凝光,那感觉简直浑然天成。 苏平当晚呢,自然也什么都没做,只是抱着女子跳上铺子屋顶,在那上面数星星看月亮,聊了一整晚。 后面一个日子,苏平照常早早入睡,和父亲说着今年的变化,以及期待明年,一家三口的团聚。 “对了,爸,我有喜欢的女孩了,她叫凝光,和妈一样漂亮,贤惠,也很照顾我,您二老在那边,就放心吧!” “那就好啊,平儿找到喜欢的人了,那好啊……” 天明,魂归无妄坡。 那中年汉子的灵魂,回去找到不愿放下长发的媳妇,说了儿子今年的成就。 那女子灵魂,闻言笑道:“孩子长大了,真的长大了,和他爸一样会这样夸人了,呵呵……” …… 八月初,苏平总算痊愈,当天早晨就提枪,接着上天衡山。 只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上次还不熟悉枪法,为免伤到自己而带的包头枪,早已改头换面,换了一柄真正的长枪。 这杆是萍姥姥亲手交给苏平的,说是“师门内的制式枪”。 枪身通体呈现暗红色,枪头前尖后宽,边缘是亮白色,无比锋利,枪头边缘之后却是黑色,暗沉如夜。 于此枪的枪穗处,还有雕琢着一条盘踞而上的龙,威风凛凛,尽显霸王之气。 这柄枪,也有个不错的名号,叫“匣里灭辰”,据传闻是曾经屠龙的宝物,只是后来世间无龙,长枪也就随之失落,再无往昔锋芒。 提着这杆曾经屠龙的枪,苏平立身山顶,接着练习那基础的三式枪法,毕竟枪法难练,顶尖难成。 萍姥姥更是曾说过,十日不碰枪,苦工毁一半,一个月不练,从头再来的话语。 更何况苏平这一歇就是三个月,要再不练那就是浪费大好时光,是个不懂得奋起于苦难的纨绔仙家弟子。 还是那扎,挑,刺三式,当枪递出之际,有罡风呼啸如龙吟,而苏平本身也显露威猛之势,虎虎生风。 这得益于这杆枪,也是苏平三个月来,虽然没练枪,但是有机会就打坐冥想,练习仙家吐纳术的成果。 直到今日,他在递出最后一枪时,感到自己体内有了大不同,就好像自己能多使一分力量出去的奇异感。 而那一枪,也是威势最为巨大的一枪,只是他朝着空处扎去,除了罡风呼啸,也没看见有成效发生。 紧接着,苏平收枪往地上一杵,枪杆入地数寸,屹立不倒,他再收手的动作不轻,枪神却是丝毫不摇晃,犹如真龙矗立。 少年没管这枪的奇异,自身双目闭合,细细感受着体内的变化,也终于是被他找到了可喜之处。 经过吐纳,他的体内已经能够容纳一丝仙力的存在,虽然就像是小茶杯里多了一滴水,但是总归有变化,那就是好事。 每天例行的吐纳放松过后,苏平转头,果然是有少女站在不远,只不过这次少女没有练剑,而是在看着他。 “伤势都恢复了?”刻晴惊异道。 苏平摆摆手,道:“恢复了,而且没有不能习武的后遗症,也还好那天没被伤到主要筋脉。” 刻晴嗯了一声,接着望了眼旁边杵着的长枪,也把手里的剑举起,与那长枪处在同一高度。 轰! 剑与枪,二者之间,互生共鸣,竟是两声龙吟传出,爆发阵阵颤鸣,如滚滚天雷现世,轰动生灵万物。 苏平与刻晴相视一眼,倒没有因为手中冰刃的变化,而产生什么不可思议的想法。 毕竟前者拜入仙家,后者持剑许久见过此类异象,也不知多少次。 刻晴手中之剑,名“匣里龙吟”,当然也不是凡物,曾有杀人需过一时辰,方才察觉自己已死的恐怖传闻。 虽然夸张无比,但也能说明,此剑的非凡之处,就是那锋利无可匹敌的剑锋,堪称削铁如泥,一往无前。 “看来这两把有灵的武器,都斗志昂扬呢。”刻晴横剑身前,手指轻抚过日下仍烁寒芒的剑身。 苏平一手握枪,枪尾杵地,缓缓道:“狭路相逢勇者胜,不过咱们不是敌人,点到为止?” “一言为定。” 刻晴答应过后,便摆了起剑式,神色郑重,“云来剑法现任传人,刻晴!” 苏平双腿错开,一前一后稳固站下,接着持枪向身前,双目炯炯有神,“萍式枪法现任传人,苏平!” “在此,以武会友!” 话音刚落,二人脚下一蹬,迎向对方。 只不过因为这是切磋,所以大部分的杀招都卸去了力道和迅猛威势,二人手中兵刃都因此温和了几分,似被束缚。 从日头在海上,一直打到日头离海升空而上,过了二百来招,都是大汗淋漓,打得极致的二人,才是停手。 刻晴率先收剑,淡淡笑道:“我输了。” 苏平也把抵着对方脖颈的长枪挪开,退后一步,缓缓说道:“承让,我也只略胜一筹。” “太谦虚可不好,我输了便是输了,那天听你所言,你和三人齐战都打得有来有回,而我接手之后,却是险些落败呢!”刻晴摇头说道:“我还太弱。” 她所言也的确属实,那一天其实是捡了便宜,因为对方被震慑过了,并且精力气机消耗不小,她才能有所得手。 不然也佯装乘胜追击,而追了几步就不追,其中固然有苏平受伤成分在内,但她要是真的足以胜过那黑衣人,也不必如此保险做戏。 也更不会有那退敌之后的叹息。 “你比我小几岁,在武道上的见解比我深刻,这可不是我谦虚。”苏平笑道,对方若是与同龄者比试,恐怕无人是其对手。 至于自己,仙家弟子都是何等魔鬼训练下的存在,哪能随意抛出来与人比拟,那不是欺负人吗? 刻晴也不在这上面做纠缠,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第五卷我看了,心里有些感触,但也不知道对不对。” “只要是感触,就是属于自己的想法,没有对与不对的道理,当然前提是天经地义,不违法乱纪。”苏平环抱长枪,悠悠说道。 刻晴听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也是微笑点头,“这个我知道,我想不明白的是,书中作为私塾学生的主人翁,为何在被重伤之后,轻而易举地原谅对方?” “我记得我有写为何的吧?”苏平一挑眉,他明明记得,在那里有很大一段描写,难道真有人没看懂。 “有,但我仍旧不明白,将心比心到如此地步,只是因为对方同意凄苦,就原谅对方所犯之错,即便自己多日无法行动,这样良善的人,真的有吗?” “你还记得,这本书第一卷第一页,写着什么话吗?” “真实经历改编……我自然记得,所以这一段是假?” “恰恰相反,这是真的,而故事中的‘我’,也就是我,我当时确实是这样的理念,无需怀疑。” “我没有,只是真的想不到而已,我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因为从未见过,看见了还要再问,因为难以置信,在少女的印象中,同样还有一事,只是没问。 那就是,世上真有可以相对而坐,谈笑风生的父母亲人,以及会将孩子成就天赋看在眼中,并且视若珍宝的父母? 她不说出来,当然就没人知道,毕竟苏平不会读心术,就算察言观色的能力再强,又能怎样? 八月十五,明月正圆,八月十六,似分毫不差。 这两天,杂货铺夜里都是大摆了宴席,入席者不止五人,还有一对从北房区来的母女,场面温馨,其乐融融。 苏平也在自己先前不知情,而后惊喜之下,过了自己在这世上,一次真正意义的生日。 上辈子,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加上就自己一个人,所以没有过,这辈子,总算过了一次生日。 那种感觉,难以言表,只记得心是暖的,胃是饱的,脸上笑着,脑中乐着,世间无与伦比。 第169章 论天下大同 冬去春又来,海灯节过后繁华依旧的璃月港,就算收了喜庆时的隆重,也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商港。 苏平今年十六岁了,曾经稍黑的相貌不再,变得眉眼清秀,有点儿时那般招人喜欢模样,不知是归功于店铺的营生不用晒太阳,还是那几罐遮伤痕也能养颜的药膏。 但总之,如今的少年意气风发,骨相清俊,倒真有几分曾经丰神俊朗的颜子渊的那风范。 此时回首,那时曾皙,冉子有两位学兄,的确是眼光毒辣,能瞧出苏平未来的容颜不错,至少也是在能入眼以上一个级别。 这样子的少年,或许并不多么引人注目,但街上偶然的某一道目光,或是某次不经意的回眸,都能可以让情窦初开的少女,开怀一笑。 这样的事多了,当然烦恼也会多,比如每次练枪完毕,在赶回杂货铺的最后路段,也就是璃月港街道时,很需要提防。 这一日,苏平依旧与刻晴在比武中,结束早晨的练习。 刻晴瞧着自己手中的宝剑,暗自叹道:“每日一败,无一例外!” 苏平也没有出言安慰,因为知道少女不会这点小事就一蹶不振,正如曾经听过的,少女的所言:“心有所向,日复一日,必有精进。” 这个理念,正确得不能再正确,刻晴牢骚两句之后,也就坚定自己的所言,笑道:“我们明天继续!” “行。” 有人免费做陪练,苏平当然是答应,毕竟生死搏斗能激发潜能,但总需要把潜能全部发挥出来,所以切磋应此而生。 不然天天在刀口中舔血过活,哪有长久的命在,就算侥幸活得比较长久,肯定也疑神疑鬼,神经兮兮的,因为精神上的压力,太大了。 苏平一转手中长枪,背在自己身上,双手环胸面向那片广阔的天地,缓缓说道:“我今年会去参军,以后没法陪你晨练了。” “没事,剩下还有多少日子,还和之前一样就好,说起来我才是最先到这里的,我才是东家!”刻晴一手提剑,紫衣紫发,英姿飒爽。 苏平知晓少女的意思,摊手道:“我也没说你不是,只是我这个做客的要走了,和你说一声而已。” 刻晴也面向那片广袤天地,他们小小的二人,与之相比根本是沧海一粟,甚至比这还要不如。 “等我年龄够了,我会去总务司里工作。”刻晴稚嫩的脸上,满是坚定。 苏平略一点头,微笑道:“那我们勉强算是同僚吧?” 职位不同,职称不同,却同是为民安生而努力,同是为苍生请命,除暴安良,打击不法的存在。 “那咱们一起努力,到时候看看,谁的位置高?” “不管职位高低,最终工作的结果都会落实在民众身上,这一点,我是不会变的。” “没说让你改变这个,只是我在总务司里有熟人,要是你碰见麻烦事,她又刚好不麻烦的话,可以去找她帮忙。” “你说的是甘雨小姐吧,上次我去探望你的时候,和她见过,也聊了几句,但是……我觉得我和她应该不是一路人!” “为什么?不都是为了璃月发展,百姓更好吗?” “她过于相信帝君了,而我始终相信世上有事,是即便举世无双的帝君,也无法做到完全正确的,或者说,我不觉得世上有人,包括你我在内,没谁能做到百分百正确。” 刻晴叹息一声,接着说道:“璃月港建立至今三千七百年,每一年的条例更改,格局变动,政策法度,都在请仙典仪上经由帝君决定,这样太武断。 我希望总有一天,璃月港可以交由人来治理,集思广益,创造更加繁荣的璃月,让每一个居民,都真正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苏平听着她的话语,目光逐渐深邃,不由得想起在自己上辈子二十九岁时的国家,他咧嘴轻笑,发自内心,感自肺腑。 “你笑什么?”刻晴眉头微皱,讪讪道:“虽然我这个想法有些不切实际,也有人说那样的璃月多半撑不下去,可我还是坚定着这个想法,至今未变!” 苏平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不,我相信那样的社会存在,也相信那样的国家,一定繁荣昌盛,所谓大同,不就是没有内忧外患,人人过得轻松,能有一口饱饭吃嘛! 你的志向高远,比眼前汪洋更要宏大,但想要真的落实详情,恐怕也会很不容易!” “我知道,但我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只会查找是哪里不足,把理念完善,越来越好!” 少女的躯体娇小,嗓音也是稚嫩,但谈吐的话语,掷地有声,若是散布出去,一定会如惊雷四起,激起万丈巨浪。 苏平沉吟少许,接着说道:“如果路上太难,我那时候又刚好职位能起到作用,一定帮忙!” “谢谢。”刻晴微微一笑,让人如沐春风。 苏平一摆手,随后问道:“你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理念,我有机会,也去拜读一番好了。” “你的作品《冷眼与辛酸》啊,你在书里面的世界从未描绘过有关帝君或是神明降下旨意,改变一国格局的例子,我就当做是无神的国度,依靠人类治理了。” “这个啊,应该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苏平挠了挠脑袋,他没描写政事变换,但是写了他从商以来,见识的世界的诸多变化。 他的生活在逐步变好,整个国家也是,尤其是他二十九岁的那一年,更是达到了一个举国欢庆的目标。 虽然有大祸肆虐在先,不过也还好防范及时,未伤根基,这是一国力量的伟大,全民皆动的强大。 能通过这些侧面描写都算不上的东西,看出其中社会,刻晴小小年纪,就是超脱于同龄人的存在,武学上如此,思想上更如此。 他们都面向那天地,二人都显得渺小无比,正如他们未来所要走的路,是那般任重而道远,艰难若登天。 或许比起他们未来的路,这片天地间的距离,也算不上什么,反而会衬得那路遥且阻,风雨飘摇。 没有人想到,在这绝高的山顶上,会有看着不过十六的少年,与十四的少女,畅谈未来的梦想,并且就此奠定一国的未来。 在很多年之后,二人想起今日,也只是一笑,因为那日言语中的大同社会,近在眼前。 当天夜里,苏平在屋子里奋笔疾书,思绪是异常的通畅,简简单单就几大页纸下来,写得满满当当。 毕竟念头通达,或是忽生感悟了,像是作家这一类人,总会把所得付诸笔端,见文字如见君心,字里行间,无一不是一位作家的所得所悟。 这个过程,凝光就坐在他旁边看着,面上微微带笑,桃花眸子里柔情流露,徒生淡雅,不失人情。 苏平划上最后一个句号,把手稿放桌上晾干,嘴角扬起就没下去过,像是有天大的喜事降临一般。 凝光瞧他这副样子,娇嗔道:“今天是怎么了呀,笑个不停的?” “今天和刻晴小姐聊了些事情……”苏平不等对方追问,就把具体一切,一五一十地道出。 凝光目中怀有向往,随即又疑惑道:“那你总是在笑什么?” “有人也怀着类似的理念,而且是从我的书里得出来,当然是高兴了,等到她的想法得以实施,可能我所想的也不远了。” “你想的什么?” “让整个璃月,甚至整个提瓦特都再也没有流离失所的孩童!” 凝光微微张嘴,一时无言以对,不仅因为想起曾经,更为这个她看中的少年,志向如此远大感到骄傲。 苏平说完,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一黑,然后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好在只是片刻,随后缓和不少。 凝光连忙抓住他的手,担忧道:“怎么了?” “没事,就是头有点疼,每次写的东西多了都会这样,不用担心。”苏平微微摇头,笑容不减。 “到床上躺着吧,我给你揉揉。” “多谢凝光姐。” 苏平三两步过去,身子一仰就躺在床上,四仰八叉,与刚刚所言丝毫不挂钩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 凝光轻轻笑着,把自己双手的手套摘了,再将少年脑袋放在自己温润光滑的腿上,她轻轻捻动手指,动作轻柔,效果则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苏平享受着这温柔,闭着双眼,缓缓说道:“凝光姐,其实在我们的第一次的见面,我就有了将来救济天底下孩童的念想。” “所以当时,你是把我第一个行善的对象了?”凝光动作不停,轻声问道。 苏平嘿嘿笑道:“是啊,当时刚好赚了点摩拉,本想犒劳一下自己,结果转头就撞见凝光姐,要我直接走,还是有点于心不忍。” “那你这些年,还做了什么大善事没有?” “没有,从那一次之后,我就决定要等自己真正能拯救这些孩童的时候,再大发自己的善心了。” “为什么,儒家不是说,不以善小而不为吗?” “可也有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呀,我后来一想,若是每次犒劳自己的时候,都要这样的话,恐怕家里早完了! 所以从那次之后,我一赚到钱就收起来,拿给家里人,或是买些礼物回去,从没再买些解馋的小吃。” “那姐姐谢谢你的第一次善心了,小弟弟……有你真好。” 第170章 朋友家的丧事 今日的早晨,苏平还是早起,只是没有提枪出门,而是换了件比较朴素的衣衫出门。 这是因为,他的一位朋友家里,出了些事。 春香窑,璃月港里小有名气的烧窑,瓷器质地都属不错,尤其还有那熬得好香膏的女子,更是锦上添花。 可惜今早的春香窑没有开门做生意,店铺大门紧闭,还有三三两两穿着白衣的人,往旁边巷子里去。 苏平身着一件灰白长衫,袖口衣襟都是收紧的,因为他时常需要练武,故而准备的衣物,大多如此款式。 他穿过巷子,跟着人从后边院门进院子里头。 屋檐下挂了白灯笼,灵堂里也点起来白蜡烛,素白布绫下垂,唯那奠字前的棺椁,是显棕色的。 南掌生披麻戴孝,跪在那蒲团上,脸上平静得极其自然,别说是眼泪,一点哭过之后偷偷抹眼泪的迹象,都不曾看见过。 其身前一些,是俏脸上无比憔悴,眼眶通红的莺儿,她纤细的双手捻着纸钱,一张一张丢进火盆里,燃做灰烬。 苏平在见到那位朋友后,看其神色,只叹息一声,“节哀。” 南掌生抬头看他,沉默不语,只点点头。 一早上的时间,来吊唁的人有不少,毕竟春香窑的生意场子说大不大,但说小绝对不可能。 所以在丧事消息散出之后,生意上有点牵连的,无论亲近或是疏离,熟悉或是点头之交,全都蜂拥而至,要与莺儿老板说上一两句话。 中午,庭院里摆了十来桌,凡是璃月境内不管富贵贫穷,似乎都免不得的习俗。 只是那家属亲眷一桌上,少了一个端碗都困难的少年,并且其叫来的唯一一个朋友,也不在席上。 莺儿知晓这孩子自幼说法繁多,也明白母亲在世也不会约束这孩子,所以没有兴师动众去找,就随他去了。 春香窑内,南掌生个人的房间中。 两个少年相对而坐,那张小桌上也摆着三菜一汤,只是摆盘并不精致,像是家里后厨随手炒的菜,以及两碗米饭,一壶酒,一壶茶。 南掌生自己颤颤巍巍地夹了热菜,就着米饭连扒几大口,然后看对面少年没有动筷,不解问道:“苏老哥,饭菜不合口味,还是缺了什么?” 苏平没有开口,看着他的模样,自己一手端碗,同对方那样大快朵颐,美味饱餐。 三菜一汤,竟是被两个少年不久便扫去一半,碗里米饭也空了,换成两碗降火的清汤。 南掌生吃完了,一手托着下巴,微微抖动,眼帘半垂,道:“苏老哥,说起来我今天这样,应该是坏了礼数规矩,辛苦你和我一起背这口锅了!” “做都做了,还说这些做甚。”苏平略微挑眉,“不过你这样,真的没事?” 南掌生摇摇头,“当然没事了,我小时候不管做什么,想什么,说什么她都不会和其他老太太一样,倚老卖老自以为是地说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就连我写书都是她支持在先。 只是她好像也没说我这样子,到底是对不对,从来都没说过……可能是不想说吧,毕竟我事老多了,少有人想管我!” 苏平不动声色地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不只是这个。” 南掌生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也没事,都没事,不知道是不是我这人的原因,现在竟然感觉没有什么区别。 你说我这样,算不算狼心狗肺?我有病的时候,是她带我四处奔波,国外她也没去过,人生地不熟的只能找人问,费了老大功夫也没能治好,嗯……真对不起她。 哦,对了,除了这件事,她老是要求我做些什么之外,其他确实没什么了,吃喝玩乐,照旧!” “时间会抚平一切,当然也会证明一切,我曾经……也是这样,慢慢来吧。”苏平温声说道。 “妙极,还好我有苏老哥你这知心朋友,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南掌生说完,溜着碗尝了一口汤,说道:“汤好了,能尝尝了。” 苏平目光闪烁,只是喝汤,没有说话。 “苏老哥,嫂子管你喝酒吗?” “不管的。” “那小酌两杯?” “你年纪还不到,最好别喝。” “我明白,可是从小到现在我一滴酒没碰过,真想尝尝滋味啊,不然老写什么借酒消愁,饮酒快意的,都有种不真实感。” “按一般酒量来算,烧酒第一口会感到灼热,然后是五脏六腑像在燃烧,三四杯下肚,头就有点晕乎,再后面些,就是天旋地转,眼前模糊,直到一醉不起不省人事。” “那酒后吐真言这个阶段呢?” “在一醉不起之前,和眼前模糊之后,是个时有时无的阶段,不一定喝了酒就有。” “受教了。”南掌生喝完汤,望着那一酒一茶的壶口发呆,接着叹息一声,“苏老哥,你还记得她不?” 苏平目露追忆,那是他第一次跟随着回到春香窑时,最后拿卖诗钱见到的妇女,“当然记得。” “那我说点你不知道的吧,那时候,她看见我带了个差不多同龄的朋友回来,是别提有多高兴了,虽然我那时候和苏老哥情谊还不算深厚,但是应该算得上朋友。” “算……” “算就好,你别看我平时话很多,而且随心所欲的,其实我朋友真不多,这我说的是真的。” “我...知道。” “所以有苏老哥这个朋友,我怎么说也得待客有道。” “酒就免了吧,喝茶一样。” 南掌生这次没听他的,伸手就要去抓酒壶,结果却是被苏平先一步拿走。 “你不方便,我来倒吧。” “谢谢,苏老哥。” 被一口一个老哥叫着的苏平,为对面少年倒了小半碗的酒,并且语重心长道:“先舔一口试试,要是受得了再喝一点,刚喝酒需要慢慢来,急不得。” “行。”南掌生俯下身子,轻轻尝了一口,觉得自己还能接受,就赶紧端了碗,全部灌了下去。 苏平伸手去拦,也就夺下个空碗,“让你慢慢来嘛,你怎么一口气全喝了!” “我手不好拿着,所以只能这么喝呀,嗝!”这点酒下肚,南掌生俊俏的脸庞上,浮起两抹熏红,双眼逐渐迷离,似乎昏昏欲睡。 苏平伸手在他眼前探了探,“还看得清楚吗?” “能……”南掌生虽然脑袋在摇晃着,可眼前事物还是看得足够清楚,至少不是一杯倒。 苏平叮嘱道:“接下来可别再喝了,不然就醉了。” 这两个少年在房内正辩驳着喝酒时,庭院里响起砰的一声,然后就是一人粗犷嗓音的怒骂。 “你这贱蹄子,之前姨活着我还敬你几分,别真以为你有多了不起,今天我就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任谁来都管不着我!” 苏平望向关着的门,他对面的少年,却是身形一动,快步跑去开了门,跨进庭院里。 庭院中,十来桌人只剩下亲眷的那一桌,其他的不知是提早散场,还是被驱赶走的,总之是不见踪影。 亲眷那一桌上,莺儿被八字胡中年男人,一手抓着胳膊,指着鼻子怒骂:“别以为现在什么时代,你一个水性杨花的贱骨头,就能吃了本来属于我的产业! 我告诉你,没门!你要是现在不找个人家嫁了,看看来年能不能下个男娃出来,就得把春香窑整个拱手让给我,你嘛,就等着喝西北风! 或者和你平时一样,靠着一张骚嘴,给外边男人快活,也能赚个过日钱,哈哈哈……” 言语之污秽,甚至在葬礼上哄堂大笑,可在桌上坐着的其他人,个个冷眼旁观,没人开口说这个中年男人的行径,反而该吃吃该喝喝,好似完全没注意到二人。 “签不签转让的,你最好现在就给句话,不然后边可有的东西等着你,到时候大家都闹得不好看!” 莺儿银牙紧咬,泪水似已经流干了,没有再落下,布满血丝的双眼中,有着属于这个女子的坚韧与执着。 “我签你妈!” 没等莺儿开口,跑进庭院的南掌生,他每一步都踉踉跄跄,可也是那样坚定,轻颤的双手奋力一推,把那中年男人推得后退一步。 然后这少年伸手把女子护在身后,双眼里仿佛有把刀,要把那中年男人,千刀万剐。 中年男人瞧着对面男女,冷哼一声,“捡来的杂种也敢来这碍事了,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这一脉都是贱玩意儿!” 啪! 南掌生一巴掌甩在男人脸上,“杂种你妈#*\/%*,我***你#%&!” 中年男人双目瞪大,被少年的一巴掌和一顿臭骂,给气得七窍生烟,脸上的八字胡子都在颤抖,“你行,今天你俩别想竖着出门!” 一声令下,原本站在墙边,双手后背静默的六个壮汉,此时闻听此言,全都脚下一动,把少年与女子围起来。 “把那病秧子杂种手脚打折,扔到灵堂里去,贱胚女的衣服扒了,绑起来给你们慢慢玩!” 第171章 终于有家了 壮汉们本就是中年男人麾下的鹰犬,往常也干着类似的勾当,每次都是销魂无比,刻骨铭心。 此时眼看那女子靓丽,体态丰腴,凹凸有致,自是起了不小的气力,全部咧嘴大笑,面露淫秽之色。 砰砰! 与此同时,有两名壮汉直接被打飞出去,撞在庭院墙上,有一个竟是直接晕厥,另一个费尽全力也是再爬不起来。 桌上众人一惊,望向那清秀少年的目光,都有些忌惮,至于那剩下四个壮汉,则是在估量着这少年的具体实力。 这一位少年,当然就是苏平,他把方才跑出来的南掌生,还有神色憔悴的莺儿,都拉过来,护在身后。 中年男人眼见是个不认识的人在此搅事,声音冷厉道:“我们的家事,难道你一个外人也想管?” “家事我管不了,但我能管公道事,想要产业归属,你该去总务司那边,找能打官司的部门,在这喊没用!”苏平身子挺得板正,有种难言的气势。 中年男人气笑道:“你不会以为凭你一个,就能护着这对名不正言不顺的贱母杂种,走出这个门吧?” “我没说要护着他们出去,这是他们的家,该走的……”苏平话没说完,就接连几步踏出,出手势头迅猛,似乎只有一瞬间的光景。 “是你!” 这二字出口的同时,苏平已经到了中年男人的跟前,而方才那段距离中间的四个壮汉,全部瘫倒在地,或晕厥,或哀嚎不止。 “你,你要干什么?” 看见有人只在一瞬间,打倒了他精心培养的打手,再被如此存在一靠近,中年男人瞬间慌了神,原本的那种威风,荡然无存。 “把你扔出去!”苏平伸手抓住中年男人的脖子后领,免得对方逃跑,接着抬头就准备门外一扔。 只不过在此之前,苏平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呆滞的南掌生,又先把壮汉放了下来,因为这样太便宜对方。 而早在苏平抓住他时,就双目紧闭,全身颤抖的中年男人,没有迎来想象中的疼痛,却双脚着地,踏踏实实,稳稳当当站着,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以为是这少年看清了局势,想要放过他了,就睁开双眼,准备好好展现一下大人不记小人过的风范,但其实真正的结果,与之期望,相差甚远。 他一睁眼,就感觉脑袋上一股沉重,他的脑袋被一只手掌抓着,狠狠按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 紧接着,苏平拿起桌上一壶还没动过的酒,给自己罐了一口,剩下的直接倒在中年男人脸上,至于是进嘴里,还是眼睛鼻孔,就不关倒酒人的事了。 中年男人感觉双眼鼻腔里,如同有烈火燃烧,顿时双手双脚开始挣扎,而无法开合的嘴里,也支支吾吾不知说些什么,没人听得清楚。 当然,也没人愿意去听。 苏平是压根不管,莺儿南掌生是懒得再听,至于其他人,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害怕自己就是少年的下一个目标。 一壶酒,很快倒完,苏平颠了颠没酒的酒壶,接着稳稳当当地放回桌子上,缓缓说道:“以酒待客,主家不失礼,这样就齐活了!” 苏平回头,望着那面色恢复一些的少年,开口问道:“两位,送客否?” 莺儿沉默,把目光落在自家南掌生脸上,示意听他的。 南掌生闻言,呼吸一紧,重重地喊道:“送客!” 一声令下,一人飞出庭院,落在巷子里,背靠大地,双目双脚朝天,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随后,这个桌上众人不知其名的少年,接着淡淡开口,却是如他们的梦魇一般可怕,“你们呢?” “我们这就离开!” “公子你别动手,我们刚刚也是碍于形势,此事我们不会外传,我们这就走!” 树倒猢狲散,那最主要的一人,还有保驾护航的壮汉都倒了,他们要是再留下,即是脑袋空空。 苏平又把那六个壮汉丢出去,然后桌上拿了块毛巾擦手,这才走回那对少年女子身旁。 “莺儿小姐没大碍吧?”苏平问道。 憔悴女子抬头望着相貌清秀的少年,微微点头,道:“我没事,多谢公子相助。” 南掌生温声说道:“老哥,麻烦了。” 大恩不言谢,只记在心里。 苏平摆摆手,“你把我当朋友,我哪能撇下你们不管,今天过后他要是不计较就算了,要是真计较起来,我们也没事,尽管放心!” “这流程我清楚,老哥也安心,真要上了法庭,他们不占理大概率赢不了。”南掌生缓缓说着,看了看周围,又沉默下来。 苏平双手环胸,“午饭吃过了,下午我再蹭一顿茶水,可以不?” “当然,好茶管够!”南掌生虽然脸上表情不变,但是听得出他语气里的欢喜,“老哥你先去房里坐着,我待会就来。” 苏平略一点头,接着把庭院里的空间,留给这对少年与女子。 南掌生走去桌子旁边收拾,嘴里的话,又说个不停,“还好老哥是个明事理的人,没说一动手就摔砸东西,不然可有的收拾。 唉,这一桌子菜还没怎么动,丢了还真可惜,要不待会找个饲养场送去吧,嗯……这样至少也是吃完了。 人心险恶啊,才刚刚入棺,尸骨未寒,就有人来闹事,以后不知道会是怎么样呢,或者不该把他们称作人?” 少年的话语,几乎就没有停过,而那若在从前会常常插嘴,强调她们“母子”关系的莺儿,一言不发。 有苏平坐镇,这一下午也没什么事,等到他入夜离开时,巷子里也没其他人在了。 南掌生站在门口,挥手相送。 苏平也回头挥了挥手,让他回去,然后独自走在外头繁华的街上。 “他是真的把我当朋友啊……”苏平心中喃喃,有些不忍,但是总觉得如实相告,远没到时候。 另一边,早早把庭院桌子都撤了,然后送别朋友,跪在烛火明亮灵堂里的南掌生,目光落在那口棺椁上。 少年俊俏的脸上,即便没有神色也让人如沐春风。 “您之前怎么就不知道说说我呢?就算我表现得很差劲,身子骨从来没好过,但是也不至于跟烂泥扶不上墙一样,连说都不配被您说吧? 莺儿……她就一直被你说啊,所以她做得很好,可您为什么就是不先管管我呀,是觉着我无可救药,怎么说也听不进去,是吗? 可也不是我想的呀,从当时被莺儿捡回来,我一直感觉自己像个过客,像个外人借住一样,没法把这里当家,因为我家……我也不知道我的家在哪,现在还在不在。 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人住着,所以我不想管莺儿叫妈,也没叫过您奶奶,要如果我之前不是这样,一是心里总有道坎,还有就是那群家伙嘴太臭了。 我要是管莺儿叫妈,他们个个都能占我便宜了,我,我才没有叫的……” 南掌生叽里呱啦一大堆,想到什么说什么,然后少年平淡事不关己的语气,微微一变,竟然有些颤抖。 “没能让您听见一声奶奶,是我对不起您,我给您磕头,我多磕几个,您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接着,少年真的开始磕头,每一下都很重,但他咬牙忍住了,光是那砰砰砰的声音,就让人听得内心惧怕。 磕了有十来个,南掌生感觉额头很疼,而且湿乎乎的,伸手一擦,猩红黏稠,果然是流血了。 而不知是额头太疼,还是究竟怎么了,今天一整天都云淡风轻的少年,眼眶已经通红,也有泪水打转,接着不争气地流下,滴在地上的那抹猩红旁边。 少年哭声不大,整个灵堂里也只有微微抽泣声,他伸手去抹眼泪,想着奶奶临行前的嘱托,咬牙道:“说好不哭的,我还是没做到,让您不放心!” “不哭了,我不哭了!”南掌生闭上双眼,双手掩面,可越是如此,哭得越是厉害,泪……抑制不住地流出。 “掌生。”一道略显沙哑,但是温柔到了极点的嗓音响起。 “你都忙活一天了,不去歇着,还来干什么?”南掌生没有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因为如今家里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他,另一个就是莺儿。 莺儿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缓缓说道:“守夜这事,我不能让你一个孩子自己来做。” 南掌生放下双手,泪眼朦胧,“你都听见了?” 莺儿点点头,“听见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管我叫妈了,你不要觉得要负担,本来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现在收回那句,谁捡到了你,谁就是你妈妈的话!” 女子说得真挚,少年却不乐意了,撇嘴道:“现在才说,晚了!” “春香窑就是我家,以后我在这提瓦特大陆上,也是拥有了妈妈的人,我不是被人遗弃的孤儿,我也有家了!” 南掌生又擦了擦脸,至于止住泪水,“以后你累了就说,要我帮忙也记得开口,不然我可能看不见!以前是我不应该,以后我不会了,你别怪我,可以吗?” “妈!” 莺儿听见这声,她期盼了十四年的称呼,泫然欲泣,“天底下哪有妈会怪自己孩子的?” “你,你别哭啊,你哭我也难受,也想哭啊!” 灵堂里,自认为很没心没肺的少年,发自内心的终于认同了,两位与他没有血缘的亲人。 但其实就算他今晚没有跪着忏悔,也没人怪他,因为那时不过十岁年纪,就能够在野外捡回来如今少年的女子,也愿意收留当时襁褓婴儿的妇人,都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啊。 这一夜,有个少年,不管曾经也是不是少年,但从今往后,少年不再是少年。 第172章 一步一步攀升 入夜,月明星稀。 杂货铺子后院的屋里,苏平灭了烛火,盘坐在床上,身体周边有雾气萦绕,如仙气飘飘。 不久后,少年睁开双眼,吐出一口积攒的浊气,只感觉双目清明,浑身轻松,那雾气也随着之后的一吸,从七窍入体,接着温养。 “进步不错!”门窗未动,却有佝偻人影闪动,是萍姥姥。 苏平起身去迎,萍姥姥让他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在椅子上,缓缓说道:“前些日子给你的那套运气法门,练得如何?” “那套仙力充斥全身,力量速度反应得到增强的功夫,弟子已经学会了,只是现在体内仙力还不多,所以那种状态持续不长久。”苏平想着那时一下解决四个壮汉的感受,淡淡说道。 “就徒儿你如今的蕴含的仙力还不多啊?自己说出来,听听看都有多少了。”萍姥姥摇头笑骂道。 苏平挠了挠脑袋,耿直道:“那就半碗水的程度吧,可是碗后面还有盆,盆后面还有桶,缸,池子,弟子这样的修行速度,真不慢吗?” “如果要是你要是有个心理素质不强的同门,为师估摸着他要一辈子一蹶不振了。”萍姥姥慈祥的脸上,满是笑意,缓缓开口。 “这样短的时间,而且不是全天坐在那修行,能够积攒起这样程度的仙力,徒儿你已然是不可多得的天骄了,天赋再强下去,让别人怎么活?” 苏平郝颜道:“主要弟子也没遇见过其他人类同门,总不能跟小烟绯比较自己的修炼进度,这才不敢放松,怕辜负师父您的厚望! 再说烟绯是半人半仙,虽然现在还没有体现,但以后仙力的长进肯定是与日俱增,我这个做大师兄的,要是不努力一点,岂不是砸了您的门面?” 萍姥姥闻言眯着的双眼睁开些许,瞧着往常很聪明的弟子,本来也没想通这孩子怎么就在这上面较劲,可是这么一说,那还能不明白? 原来啊,是这为人处世圆滑,手段眼光都比实际年纪成熟的少年,害怕他自己的一时怠惰,让师父的期望落了空。 这是少年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发自内心觉得,自己不应该辜负师父的一个念头,很纯真,很天然。 也更像一个,真正的少年。 萍姥姥笑眯眯道:“所以你是自己这个年龄,却只有半碗水的仙力,配不上师父的名号?” “这个,半碗水怎么看也就那样吧。”苏平浑然不觉自己的话,有任何的问题,虽然前面师父解释过,但半碗水也就是半碗水而已,还能多么高大上? 萍姥姥笑道:“本来是想等你见识仙道渺渺,自生对于仙的体悟之后,在让你知晓具体实力境界的,不过看来需要改一改。 仙力存于自身,可经由心动驱使,加持自身,或者足够浓厚也能散出体外,用以战斗搏杀之中。 而每个人看见的仙力体现方式,各不相同,所以最终尽头也都不同,你之前说的是茶杯,现如今是碗,也就是说你跨过了一层,已经有所得悟,脱胎换骨!” 苏平目露疑惑,“可为何我觉得没什么变化,也就是能一下打飞四个普通打手而已?” “才第二层,你难道就想脚踏虚空,上天入地了?”萍姥姥笑容更甚,“有了力,当然也需要术发之,像是那个提升自身的运气法门,连仙法都称不上,也没有具体名称。 那是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所有仙家都会,一个是反正随心所欲都能开启那种状态,故而无人去起名。 接下来为师要传你两式仙法,你靠过来些。” 苏平连忙下了床,走到师父苏平,蹲下等着赐法。 萍姥姥把手放在少年脑袋上,接着收了回来,淡淡说道:“看着如何?” 苏平双目紧闭,脑海中似突然多了两幅写满字的文章,那些文章在融合之后,成一个人的躯体,施展着两种仙术。 “感觉,好强!” “那是自然。”萍姥姥慢悠悠说道:“这二式,都是为师自创的仙法,威力极大,当然仙力的消耗也不容小觑。 想来徒儿你如今耗尽仙力,也就能使出其中一式,但不必因此灰心,你是很厉害的,为师永远都知道!” “谢师傅赐法!”苏平睁开双目,眼神炽热,那脑海中的两式仙法,对他而言如同大漠中的甘泉,终于又有了继续前进的目标。 萍姥姥看他这样子,暗想再聪明也是个孩子,得了新的东西,就会有无尽的拼搏势头,努力地想要去完成。 只不过,她的这两式仙法,可不是那么好练成的,她也料定若是没有百十来吃瘪,即便这个弟子足智近妖,也练不成。 事实,真的如同萍姥姥的那样一般,隔天苏平在上山之后,没有去同样的那处山顶,而是找了个无人的地方练习。 那两式仙法,一式名称为“随手一击”,顾名思义,也就是随手一动,都能发动的攻击。 具体来说,也就是把仙力汇报在手上,接着如同丢炸弹一样,给丢出去炸开,以此退地。 还有另外一式,就是旋仙轮,以仙力造成一杆浮空旋转的长枪,随自己的心念而动,可攻可守,看仙力程度也能做到可近可远。 苏平从日头初升,百赖待兴的时候,赶到这片隐蔽石林里,一直到联习到太阳照耀着整片大地,都没有个快要入门的迹象。 每次他调动仙力出体,不是仙力流动速度过慢,太快消失了,就是出了体外再消失,根本做不到随心塑形,随心而动。 究其根本,还是苏平操之过急,就像刚上初中的学生,争着抢着要做高中微积分题目一般。 结果可想而知,那个学生会无比苦恼自己的自不量力,而苏平则是累趴在地上,体内仙力全部耗尽。 不过这样又一次酣畅淋漓的修炼,让苏平快意大增,又如同几年前椎车时那般,生出坚持不懈,不完成死不休的念头。 “今年就得参加千岩军了,以后练习仙法的时间,肯定会越来越少,等以后又太晚……接着练!” 苏平爬起身,拼尽全力地转化天地气息,不断充盈自己体内的仙力,那不屈不挠的身影,让人心惊。 这片石林之外,高空的云端上,有一位老婆婆,与一只体型比普通团雀,大了许多许多的“团雀”。 大团雀问身边人影,“你就不怕他这样下去,练坏了身子,把两年来好不容易打好的底子给破了?” “前面两年的药浴,可也不是白白泡的,早知道这孩子如此了,所以才每天不间断,否则哪有天天泡的道理。”老婆婆笑着回应。 大团雀没说什么,只得感慨道:“苏平的天赋,确实很好,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呢?” 老婆婆轻声笑道:“苏平这孩子,是个看不到成果,感觉不到自己努力就不罢休的孩子,虽然懂得及时止损的道理,但是他一执着起来,会比本就执着的人,更加可靠! 修习仙术,天赋决定一个人的最终上限,唯有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修炼,才可能会进步,否则天赋再好也是白搭。” “所以你是为了激他,让他以为自己的努力还不够,以此激发最大潜力?”大团雀瞪大双眼。 “不错。”老婆婆微微点头。 在她们的言语间,苏平再次施法失败,摔倒在地上,这一次没有再爬起来,因为仙力的透支,消耗是巨大的。 天上,看着这一幕的大团雀喃喃自语道:“这感觉,似曾相识啊。” “是不是很像很多的我,还有他们?”老婆婆笑呵呵问道。 “是很像,或者该说一模一样。” “当然了,呵呵……” 另外仙家的谈话,没有因为地上小小少年的晕倒,就戛然而止,反而是渐渐聊到过去,那些同样是惊才绝艳的少年少女。 中午,苏平醒来之后,连忙就赶回杂货铺。 毕竟昨天因为朋友家里的原因,自己已经歇了一天,而如今因为自己又糕点早上又停工了,而大中午的,饭店还没看见人,免不得老板要担心。 回了杂货铺,百识百晓百闻三女齐齐看向他,然后再一瞥通往院子的门,默默不语。 苏平一看这情况,暗叹不会是凝光生气了,所以在院子里等她? 少年的这份担忧是应该的,不显然是多余的,因为凝光是在等他,只不过没有生气,笑颜迷人。 苏平松了口气,在对方的招呼中,坐下吃饭,只是看见桌上的那一盘炒竹笋,总算是看见长枪的模样,夹了在碗里,看得怔怔出神。 凝光见他这般模样,忍俊不禁道:“炒笋有什么好看的?” 苏平这才回过神来,淡淡笑道:“最近练武练得有点晕头转向的,看见竹笋,和看见长枪差不多来。” “那你真练迷糊了。”凝光双手撑着下巴,望着少年喃喃道:“要不找个时间,你也帮我试试身手?” 苏平嘴巴微张,“凝光姐也学过武?!” 第173章 法成 午后,小院子里。 苏平单手提枪,他对面的不远处,是手上飘着一本古书的凝光。 “开始?”凝光运起元素力,神之眼熠熠生辉,散出气势将白发吹起,三千霜发若流苏。 而苏平眨了眨眼睛,弱弱地问道:“点到为止,别用太强招数?” “当然,你打坏了我和铺子,可就要相互心疼了!” “好吧。” 凝光抿唇一笑,右手食指搭着拇指,接着旋转一拧,瞬间就有金光凝聚,汇成几颗石头。 苏平看对方准备完毕,左脚稍稍踏前一步,脚尖前蹬,蓄势待发。 这一场小打小闹的观众,是搬了板凳坐在铺子里的三女,她们手上还有瓜子,俨然一副在看正经比试的模样。 在双方的一个眼神交流过后,这场说来就来的比试,也是终于开始。 凝光秀手一挥,那几颗金色石头飞向少年,速度也不算慢,但没到肉眼不可见只留残影的程度。 瞧着那单纯正面袭来的石头,苏平也不躲避,而是奋然前冲,双手握枪一挑一转,就除了前方的小小阻碍,毫不费力到了女子跟前。 这看着是十分毫无悬念的战斗,毕竟没有过施展经验的凝光,就算拥有神之眼,也没有多加使用,并不熟悉作战。 但不过苏平在近身的刹那,凝光却是双目一闪,右手的食指中指并拢,指尖朝天。 苏平面色平静,面对对对的变化他波澜不惊,只是往侧边一翻,躲过藏在地底向上袭来的石头,顺带一枪递出,微微龙吟传响。 凝光双手一碰,接着向外拉开,一道岩元素里凝聚而成的光幕,随着她双手先前一推,生生抵住枪尖。 嗡...嗡嗡! 光幕只抵挡了片刻,便是出现裂痕,似根本不是这把屠龙枪的对手,隐隐有就要破碎消失的迹象。 而苏平这边,脸上还是云淡风轻的,眼看光幕将碎,连忙双脚站地,以免待会对方躲闪不及,那他自己非得哭死不可。 “小弟弟,你还真是很强啊。”凝光双手颤抖,不过眼中的坚定不移,却是越发深厚。 乒的一声,光幕破碎消失。 苏平的长枪因此长驱直入,以对他而言极其缓慢,但对他人来说迅猛无比的速度,越过女子的肩头,轻轻搭在那香肩上。 凝光一手扶额,“野路子果然不是正经练过的对手,这要是真的在打,我怕不是活不过一招?” 苏平把长枪匣里灭辰收回,微笑道:“凝光姐,术业有专攻,你一心经商,心思不在这个,也是正常的嘛。” “你练了这么久,要是做不到像这样,那才真的有鬼。”凝光说着,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脸,嬉笑道:“越来越好看了!” 苏平也笑着,把匣里灭辰往旁边轻轻一杵,独自享受这美好的时光。 凝光轻轻揉了有少许时间,接着微微一叹,“下个月开始,就要真正的自己做生意了,可能没时间陪你。” “我会等的,多久都行!”苏平张开双臂。 凝光立马便投怀送抱,将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以后我要建一座大房子,只属于我们和孩子!” “凝光姐……”苏平欲言又止。 “怎么了?” “志向远大。” “你一个大男人的,又不提这些事情,当然只能我来安排了,到时候如果不符合你期望,可要先说出来,免得白白浪费摩拉。” “不会的,凝光姐善解人意,所做的一切安排,一定能照顾到所有人的。” “会说话就多说点,别省着。” “暂时就这些了。” “为什么,是厌倦了?” “当然不是,只是我感觉这样子,就很好了。” “那好吧,回屋坐去。” “来,这边请。” 小两口欢欢喜喜回了屋子,只留下匣里灭辰在院子里,与那两棵芭蕉树为伍,而至于杂货铺里的三女。 她们早是笑得合不拢嘴,在臆想着未来,那座房子什么样,还有这两位聪颖的人,他俩的孩子,会是如何的震撼人心。 …… 四月之际,清风阵阵,夏初春未离,正是生命旺盛到了极点的时节,深春的花未谢,夏的繁叶开。 苏平还是每天早起,但凝光比他更早,也比他更晚,因为从中介转做正式,压力还是挺大的。 不过好在只是压力,而不是翻越大海,踏步登天不然就不止是早出晚归了。 苏平对此,除了默默支持,就是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了,他虽然这岁数是有点顽固老套在的,但不至于到让女子非要在家中煮饭。 那样,他就不是苏平了。 仙法的练习,苏平也是每天不停,所以就没再去山顶,陪着紫发少女练武。 这一间断,就是半个多月,惊得对方直接找上门,看见苏平没什么事,这才安心离去。 她想的是,前不久才说参军,所以今年会不再去山顶,可明明还没到招兵的月份,怎么人就没了? 苏平给的解释是,武道上的师父,要给他传授些师门绝学,所以近来没法再去山顶。 刻晴对此,当然是理解的,每个人或是门派都有自己压箱底的功夫,这是绝不能被外人知晓的,正如每个人心里都有最为隐秘的事物,不可为他人所知。 每次苏平开门卖糕点时,也有一人,时常会来找他,那就是俊俏的南掌生。 苏平问他为何,他只是感慨着,侃侃而谈,“我忽然觉得,人这一生说长不长,所以要好好珍惜每一天,多和朋友见面聊聊才好。” 话语还是那般多,只不过这少年每次逗留,都不早不晚,不会在最忙的时候出现,也不在最累的时候出现,只挑最闲的时候,似乎是为了帮人解闷。 “苏老哥,话说新书的最终卷,打算何时写一写?”南掌生淡淡说道,脸上没有那天泪的痕,似乎撂下的话也没有改变。 苏平从去年最后几日开始,在不耽误的时候,也在加班加点地赶工,想着在参军之前,把书给写完。 现在在他多日的努力下,来到了进度飞快的第九卷,也就是最后一卷的卷末,那个村子被洪水摧毁的少年,将走向富饶的港口,开始新生活。 按照事实改编,那当然就和事实会有些出入了。 比如现实里手刃的仇人,变成是被找到陷害的证据,给送进了大牢,又比如那个最先找到孩童的女子一家没死,而是去了那座港口生活,幸福快乐。 总之,不圆满有很多,但是这样的故事不太好,总需要还有一点希望存在,不然什么打击都无法压垮书中的主人,就显得太假。 现实的他,依靠手刃仇人之后,心中仅存的念想来到璃月港活着,书中的他,在洪水爆发之后,因为知道还有同村的人存在,所以心里没有死志。 心如花木,向阳而生的乐观,苏平和书中的他都不是,但也不是洞穴里终生见不得光的青苔。 他有那种顽强生命,但不畏惧阳光。 “再几天就好了,且稍等吧。”苏平自己拿了一块,也给对方拿了一块,“今年之后,应该很难再吃到现成的了。” 南掌生接过了就赶紧塞嘴里,哈哈笑道:“那我得多买些回家才行,省得以后怀念这个味道,还找不到店铺!” …… 四月底,天衡山石林内。 苏平朝着一块三丈高的山石,手掌一甩,只顷刻间,山石就不可遏制的块块爆开,化成拳头大小的石块飞向四面八方。 苏平从另一块山石后面走出来,看着自己一击造成的威力,不由得咧嘴大笑。 这个瞬发仙术,他如今已经熟练掌握,毕竟说白了就是看答案照抄,仙力的运用还有流转方式,写得明明白白,只要填补上仙力短缺的空虚,就真的完美无瑕,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云端上,不知何时起,很喜欢在那看着少年练功的老婆婆,还有大团雀,面露喜色。 老婆婆很是欣慰道:“又是一个月,半碗水到即将水满换器,再进一步,很好很好!” 大团雀也是欢呼雀跃,因为这少年的初步练习,就是她看着的,之后的每一步,她也没有落下。 看着那身子骨说不上很强,一练完就累趴在地上,直到如今一甩手就能使得山石破碎,她有种难以言表的感觉,存于心中。 地面上,苏平再度闭眼,补充着体内仙力,一时三刻后眨眼,凝聚一柄最为简易的长枪,在身前不断旋转。 随之苏平的心念一动,这柄长枪可离身三丈,若再远就会削减威力,若离身五丈之外,则会消散不见。 凌厉的罡风,吹打在少年清秀的脸庞上,吹不走那开怀大笑,紧接着,这柄枪以高速旋转的姿态,连破两颗巨石,并且将破碎飞石尽数挡下,才消失不见。 云端之上,老婆婆欢笑道:“接下来,是该传授真正的枪法了。” “学完一桩又一桩,也得亏他有这样大的毅力,不然估计早在退堂鼓了。”大团雀也笑道。 天上有仙人,地上是少年。 天上地上,气象晴朗,清风阵阵。 第174章 且行且珍惜 又一年七月十五,苏平早早睡下,不碰笔墨,不曾冥想,因为要见家人。 这一年的这一天,也与往常的两人相见,不太一样。 虚无之中,少年身姿挺立,而他的对面,略微驼背的中年汉子,与空白遮住面容的妇人,并肩而来。 苏平与他们隔了五六步的距离,相互张开双臂,就好似在拥抱,因为浩然正气,鬼物邪祟近不得身。 哪怕梦中也是如此,这是苏平三年前,就知晓的缘由。 遥相对望,苏平喊道:“爸,妈,今年我就要入千岩军了!” 说的是入,而非其他,因为仙家弟子的身份,他不认为自己的武力方面,能输给其他人。 “那很好啊,记得到时候给爸看看那身军装!”苏越笑得很开心,一想到儿子身着军装的模样,他就开心。 黎颖倒是没在意这些,把话题带到儿媳妇那边,“平儿你喜欢的那姑娘,你们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嘛,我们感情好的很,跟妈和爸一样。”苏平心中想起那白发女子,眼中的温柔更甚。 黎颖递了个大拇指,“好,儿子真棒,将来也要好好对人家,不许对其他姑娘起心思!” “知道了,我肯定会的。” 得到儿子肯定回答后,二老相视一眼,接着再望向那少年,缓缓开口。 “平儿,我们今年来看你,就是最后一年了,要轮到我们去投胎转世了。” 苏平一愣,没有说话。 黎颖接着开口,缓缓说道:“就算成了鬼魂,我们也不能长久地留在世上,需要在有名额的时候,尽快投胎……所以今年是我们来见你的,最后一年了。” 苏平扬起笑容,只是有些勉强,“投胎了好啊,这样爸妈就不用每天在无妄坡待着了,可以在阳光下行走,继续好好过一辈子!” 一家三口,此后再无言语,因为孩子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他们再担心些什么,他们也做不到教他什么更多的东西,这样就好。 这一夜的梦中,他们静静望着对方,似要永远将对方的容颜,刻在心里,永远记住。 终于,熬到了天明。 父母二老离开,苏平醒来,脸上是已干的两条泪痕,是他在梦中笑时,真正的心情。 这样或许是不对的,因为生死有命,轮回投胎也是如此,但提瓦特上的鬼魂,在轮回之后,下一辈子与上一辈子,就等于真正斩断,再无关联。 苏平此时内心很乱,是说不出的心情。 思绪杂乱,使得他翻身下床,换了出行的衣物,穿上鞋子,没吃早饭就赶紧出门。 日头将升,还没有多少人上街,也就做夜间生意的人,会在此时回家罢了。 一棵树下,有腰背不驼的白发老人,头戴堂主的帽子,一身黑衣,老人望着那树,怔怔出神。 在少年赶到之时,他刚一临近,老人就抬起脑袋,皱纹一道比一道深邃,如同记载岁月的沟壑,双眼沧桑却不浑浊,有诗情画意,也有温和慈祥。 不等尚未完全恢复的少年开口,老人就微微叹息,率先说道:“人活一世,或苦或乐,但与下辈子并无关联,孩子,你若是来问逝者来世,便请回吧。” 苏平略微诧异,他本记得当代堂主是个青年才对,也不知怎么成了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但这不妨碍他要问的事情。 “这个道理我懂,也明白在转世之后,从此这一世就再无关联,我来是想问问,有没有机会让我死后的某一辈子,还做我父母的孩子?” 老人微微抬头,视线里是少年清秀的脸庞,写满了坚定,似他不答应或者不给回答,决不罢休。 老人问道:“你是儒家的学生?” 苏平如实道:“是。” 老人缓缓说道:“你先前也说了,一世过后再无关联,那为何还要执着于死后能不能再做你父母的孩子,那时你们不会有如今的记忆,也不认得对方!” 苏平说道:“的确会是这样,但无论我有没有现在的记忆,我的父母那时会不会记得我,这些是这辈子的事情,但在那一辈子我一样是他们的孩子,这就够了!” 老人长叹一声,“有意义吗?” 苏平没有回答。 “你是不是想着,反正这辈子是做不到怎么样了,比如达到期望,或者你立下过的某些誓言没有实现,就想留着下辈子去做。 认为这样子,可以让你心里好过许多,也让你以后的某一辈子,和你父母好过许多,老头子我说得可对?” 老人所言,确实是苏平心中所想,他这辈子,没能让父母过上好日子,那自己下辈子投胎一定好好努力,补上这辈子的遗憾。 “胡堂主说的没错,我是这样的想法,能办到吗?” 老人哼哼两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好好的一个孩子,身上也有不错的东西,离死还有很远,怎么就想着以后投胎了? 那要不干脆连同你这辈子的媳妇儿,将来的孩子,还有那孩子的孩子,一起带到你往后的每一辈子得了,这样还省心省事,免得次次来寻往生堂。” 苏平听着这话,便觉得是有些异想天开,但还是不死心问道:“可能吗?” “可能,怎么不可能啊,你现在回去,把被子一盖或者就地敲晕自己,还有什么没有的?”老人说着一横脖子,明明很慈祥和蔼,却非要一副凶神恶煞的言语作态。 苏平被说得垂首,平日里能说会道的他,在碰上特殊时候也是难以言语,如遇见另一位少年,或是面对自家的铺子老板,还有就是这头头是道的老人。 眼见少年不说话,老人也轻轻扭了扭自己的脖子,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地劝道:“少年人不要总想着伤心事,老头子虽然老,但是看得出你身手不错,要做什么不容易啊? 别可说些什么,反正心中的人不在了,你孤苦伶仃,孤苦无依,无家可归,所以要这身手也无用啊,这样你就错,而且大错特错!” 老人正说着,觉得嘴里干涩,就独自走到往生堂门前,推开虚掩着的大门一边,然后回头招手道:“你想听就跟老头子进来,不想就早点回去吧!” 言罢,老人进门而去,只留少年在原地,停滞片刻后,他也迈步走进门内。 门后的光景,有种说不上来的意味,各类棺椁就横摆在墙边,墙上贴着介绍与价格,看样子跟当今市场也是接轨的。 老人进门后,就坐在柜台旁边的茶桌上,自己猛灌了两杯放凉的茶水,然后倒了一杯放给对面座位的少年。 “茶是天没亮煮好的,现在放凉了,你要喝得下就喝,喝不下就算了,别勉强。”老人说完,又灌了自己一杯茶。 苏平浅尝了一口,茶水在放凉之后,苦涩难言,不过他倒是喝得下,反正当年比这差得多多的,也不是没尝过。 老人缓了口气,又竹筒倒豆子,长篇大论,“你有没有想过,轮回转世之后,还有牵扯着上一辈子的诸多没有完成的事宜,这种行为算什么? 在老头子我这见惯了生离死别,护卫阴阳秩序的人眼里,说好听的那叫,藕断丝连,说难听了就是破事一堆拖泥水! 这一辈子没做成事怎么了,那事多重要多非做不可又怎么样?这辈子的事情为何非得强加给你的下一辈子,不累得慌吗? 再说,人生岂能事事尽如人意,若是你的上辈子,还有你上上也没完成的事情,那这曾经活过的几辈子,之后是不是都要一一完成了,才能做当下这辈子真正想做的事情? 知道这样子像什么,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皮影,那牵着的人是谁?还不是你自己,要知道你投胎之后虽然还是你,但也只是你了,已经成为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既然如此,那何必要将自己的一厢情愿,强加到根本不知愿不愿意的你下一辈子身上? 儒家不是有句话,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明白了吗?” 苏平微微点头,沉声道:“受教了。” “你能听明白就行,没有跟那些听见不行,就死缠烂打,胡搅蛮缠,险些要一通乱砸的好多了。”老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是猛灌自己茶水。 苏平喝完自己位置上的那一杯茶水,接着起身,双手作揖,及地一礼,“老先生,今日得此多言,受益匪浅!” “老头子我可没在教你,只是难得看见有个合眼的,就说一说心中所想,免得憋坏了自己,太不值当。”老人撇头摆手,不过也没说不受这一礼。 苏平一礼过后,转身就走,大步流星,不曾停滞。 老人回头,望向那就要出门的背影,说道:“你也有点事爱藏心里的毛病,趁还小多改改,别将来后悔莫及,还有多珍惜现在!” “记住了!” 老人欣慰一笑,有时开心就是这么简单,只因为多劝了一位少年,对方的迷途知返,就足够让人一笑。 除此之外,老人还察觉到,有个小小身影,刚才也跨出门槛,一溜烟地不见了。 老人也没有去制止,反而自顾自摇头,喃喃自语,“要不是看刚刚那孩子,性子有点像你小子,我才懒得说这么多话!” “哎,可渴死我了,再烧点水去。” 那时,如今的老人风华正茂,他口中的小子也只堪堪几岁,可后者就问了一个,当时尚是青年的老人,没有回答出的问题。 “爸,我们下辈子,还能和妈做一家人吗?” 第175章 好好珍惜 往生堂外,少年出了门,就即刻要走,不过却有一道无比稚嫩的嗓音,在温和地叫他。 “大哥哥,你先别走!” 苏平回头视线渐渐下沉,有个小女孩差不多他和膝盖齐高,粉雕玉琢,若瓷娃娃一般。 “什么事?”似乎是觉得到自己这样有点古板,苏平脸上缓和许多,语气言辞也变得温和,“小妹妹,你叫我,是有什么事?” 小女孩眨了眨一双滴溜圆的大眼睛,梅花瞳子轻颤,似乎是惊奇于对方如此的态度言语,她脸上笑容更多。 “大哥哥,刚才我爷爷说的话太重,请你别怪他,还有他让你喝的茶又苦又涩,也请你别放在心上,他只是故意装成那样而已,不是真的不近人情。 我这里有甜甜的糕点,大哥哥吃一块,把茶的苦味赶走吧。” 小女孩说完,双手抬起,摊开手里的手帕,里面的几块糕点,品相不错,味道也不差。 苏平一瞧,那糕点可不就是他铺子里买的么,不过这孩子的好意,也不能拒绝,就拿了一块,“谢谢。” 小女孩微微摇头,“这是我送给大哥哥,低过刚才爷爷说那些话的,不用说谢谢。” 苏平脸上平静不再,眉眼带笑,正准备说道说道,减缓心里的憋闷之气,却是有些人按捺不住,破坏了这大好景致。 “小兄弟,敢问胡老堂主在不在啊?”一个中年男子,眼神瞥向门那边却是发怵,只能盯着清秀少年,目不斜视。 也不止这一人,往生堂外还有少说十多人,都期盼地望着少年,希望得到满意的答复。 苏平刚刚想说在里面,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扯了扯,然后小女孩率先开口,嗓音清脆稚嫩,却是坚定。 “我爷爷不在,你们之后再来吧!” 没人在意小女孩的话语,那壮着胆子走得比较前头的中年男人,也是对此置若罔闻,只看着少年,等待下文。 苏平念着刚刚入口的一块糕点,还有小女孩刚刚的暗示,也摇头道:“胡堂主确实不在,我刚刚也想寻他,可惜无功而返了。” 那中年男人犹豫少许,但又碍于此地特殊,没待多久就离开,那后边的人,也逐渐退去,重新恢复了宁静。 小女孩哼了一声,撇嘴道:“每年今天都来烦爷爷,真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刚说完,小女孩就想起身旁少年,似乎也是来找他爷爷,问那些事情的人,顿感失言。 小女孩抬头,眸子里清澈明亮,解释道:“大哥哥,我刚刚没说你,我是在说他们,他们不明事理,可大哥哥你不一样,嗯……” 小女孩找不到相应措辞,也不太懂怎么表达这一意思,支支吾吾间,着急得直跺脚。 苏平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小妹妹你别急。” “大哥哥,你真的知道吗?” “嗯,知道知道,大哥哥听得懂。” “那就好。”小女孩轻轻拍了拍自己胸口,接着笑道:“大哥哥,糕点好吃吗?” “好吃,很好吃。”苏平没有往自己脸上贴金应该羞愧的自觉,因为这事是公认好的,拿出来说也没什么。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歪头笑道:“那这些都给大哥哥好了。” “为什么,你不喜欢吃吗?”苏平一挑眉头,充当聆听这孩子童真话语的知心大哥哥。 小女孩微微摇头,“我很喜欢吃的,曾经让堂里的叔叔阿姨,外出回来帮我带几份,可是大哥哥是好人,刚才还帮了我,所以这些好吃的,要给大哥哥。” 苏平忽然一笑,温和道:“可是都给了我,小妹妹你不就没得吃了?” “不会的,楼上还有呢,而且没了可以买,但是大哥哥只有现在在这里,之后就算有糕点,也没法再给大哥哥。” “这样啊,谢谢小妹妹你一番心意了,不过糕点我就不收下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为什么呀?” “这些糕点,你知道是从哪里买的吗?” “听叔叔阿姨说,之前是在小吃街上的一处摊子,现在好像搬到商业街去了,是不是呀,大哥哥?” “对。” “可是这和大哥哥你不要糕点,有什么关系吗?”小女孩微微张嘴,苦思良久,也想不出个答案。 到底是个真正的孩童,就算天生脑袋比其他孩子聪明些,也想不出如此明显的答案。 苏平缓缓说道:“因为那间糕点铺子的糕点,都是我做的,也是我卖出去的。” 小女孩诶了一声,惊讶道:“竟然就是大哥哥开的吗?” “嗯,就是大哥哥开的。”苏平点头道。 小女孩望着清秀少年,稍许后,开口问道:“大哥哥,可不可以告诉胡桃,你的名字?” “我叫苏平,字子安。”苏平接着推出这句,他历来没怎么变化的自我介绍。 小女孩则是眯着双眼,可可爱爱,“我叫胡桃,但还没有字哦!” 少年与女娃,在号称璃月港第一无想人去的往生堂前,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大日东升,日头不小,少年才离开。 随后,小女孩大摇大摆地跨过门槛,似乎忘了刚刚,她是如何出的门,以及自家爷爷还坐在茶座的事,她满脸笑意,合不拢嘴。 老人拿着茶杯,问道:“那小子走了?” 小女孩胡桃嗯了一声,轻声笑道:“大哥哥和我做了约定,说有空的时候,回来找我玩呢。” 老人哎哟一声,似乎大为惊奇的样子,“那不错嘛,小桃到时可以和朋友一起玩了,爷爷这把老骨头,也能歇歇了。” 胡桃摇摇头,一本正经道:“爷爷不老,爷爷永远年轻,所以就算胡桃有了大哥哥一起玩,爷爷也不能只看着,大家一起玩才开心。” 老人还能如何,面对孙女的要求,当然也有答应了,不为其他,因为那是他的孙女,这就足够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苏平这边出了往生堂,因为那小女孩的缘故,心头的沉闷消散许多。 一是因为小女孩确实可爱,话语也深得人喜欢,还有就是,这个家伙现在,对于小孩子的喜爱程度更甚从前。 心里怀着答案,不过仍旧抱着有一线可能的苏平,还是没有直接回杂货铺,而是去了玉京台外,那最边缘处的花坛旁边。 平日里起居无定的萍姥姥,此时已经在清闲喝茶,一眼瞧见走来的弟子,便多倒了一杯。 “这么急匆匆的来,是什么事呀?” 苏平问好过后,仍然问道:“师父,世上真的没有下辈子,也能遇见想遇见的人的办法?” 萍姥姥叹息道:“那不是知道答案了吗,又何必这样问呢?” “弟子不死心,如果不是到了最后境地,弟子没法回头啊。”苏平决绝道:“请师父解答!” 萍姥姥淡淡笑道:“事在人为,命由天定,为师就算有天地间翻腾的本事,把这天地乾坤倒转,也做不成徒儿你的所愿。” 苏平轻叹,也不失魂落魄,只是感觉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压得死死的,再不会翻转过来,高高悬起扰乱心神。 萍姥姥双眼眯着,笑眯眯道:“不再问了?” “连师父都说没办法,那就是真的没办法了,丁点转机都没有,弟子再问再找,也是给自己找不自在而已,不如好好过当下的日子!”苏平摇头道。 萍姥姥道一声好,然后看向抬脚要走的弟子,叫住他,道:“茶都给你倒了,喝完再走。” “谢师父赐茶。”苏平双手托起茶杯,迅速喝完之后,再礼别师父,转身离去。 在他转身,迈出第一步的刹那,时光仿佛静止在这一刻,街道,清风,沟渠流水,全都如停下一般,静静不动。 但其实时间没有变化,因为没人有如此强大的实力,能叫时间停下,静止不走,只是苏平的心静了,所以眼中世界也随之静止。 刹那过后,脚步落地,时间流逝依然,街道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清风拂面阵阵凉爽,沟渠流水潺潺滴滴答答,老婆婆笑颜和蔼可亲。 在这一步落地之后,往后每一步都没有异样,也与往常同样,却又不是很一样。 因为对于岁月的感悟,更加深刻,对于“珍惜当下”四字,更为行得端正。 入夜,凌晨子时。 这个时候的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在了,有两个女子,并肩齐行,她们在回家的路上。 到了那灯火也暗沉的家里,她们开门又关门,然后摸着黑,蹑手蹑脚地上楼,怕吵醒楼上安睡的人。 然而就在她们踏上二楼的一刻,眼前却是亮起烛火,照明整个房间,亮在她们的心。 凝光双目微阖,望着桌子旁边坐着的三人,问道:“这个点还不睡,明天不用开张了是吧?” 百识诡辩道:“凝光小姐,都是因为苏平做的宵夜太香了,我们睡不着啊。” 百晓随即点头,表示赞同。 苏平走去后厨,踏进去之前,微笑道:“锅里还热着呢,我去给你们盛,一人一碗,吃完好好歇着!” 第176章 参军 九月之前,苏平去拜见了孔夫子,回张婶小翠那边吃了几顿饭,接着又把三位学兄请出来,在新月轩摆了顿宴席。 同南掌生畅谈,写信告知罗莎利亚他之后有段日子,没法写信互通有无,免得对方担心。 接着也履行了约定,去往生堂陪小胡桃玩闹一番,接着又有约定,下次再来。 天衡山顶,总务司部门两个地方,也挑着时间去了一趟。 九月来临之际,苏平双手空空,也没有带上行囊,就这样孑然一身,踏上去报名的路途。 璃月港北门外,摆了十来个报名处,已经站满了人,在做着家世祖籍姓名的记录。 这是要报名成功的第一道最低要求,首先祖孙直系血脉是三代之内,不能留有严重案底,否则连名都报不成。 这一点,苏平当然是没问题的,只是因为人数众多,所以一直从正午时分,等到午后,中间还吃了一顿千岩军给准备的午饭。 这可不是他的特殊,而是人人都有的待遇。 报完了名,查验档案可以入军,苏平就被叫到后边等待了,等到所有人集合完毕,遣散了没过的人。 大部队,就正式出发,往城外去。 去军营不是很近,所以这些报上名的人,都被用了打仗的战车接送,一辆战车满满能载五十人,四匹高头大马牵拉,速度稳定。 他们一路北上,从天衡山的山脚过去,在越过天地间仿佛都开阔许多的归离原,那种平原广袤,大漠孤烟的豪情,在男儿们心间,应景而生。 归离原最北处,那有大河流的边上些,数万营帐矗立,仿佛拔地而起的无数军士,多年来屹立不倒。 一辆战车五十人,有十辆便感觉威风凛凛,霸气侧漏,可当这一百辆战车,浩浩荡荡开到营地不远时,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如过江小龙遇上了盘亘的祖龙,大气不敢出一般。 百辆战车里刚刚通过报名的四千人,皆被这浩瀚震慑,也有小部分人,生出更加向往的情感,与一定要走入这里的决心。 通过外面的防线,顺利走进营地之中,百辆战车上所有人走下来,接着按照千岩军的指示,四千人分别拆成两波,去往两处。 苏平这边,先是去到临时搭着的棚子下,那里每个大棚子里,都摆上百张座椅,还有笔墨纸张,明显这是文考。 接着每个人随意走进一个棚子,在纸上记下名字,进棚子下考试,听说这也是近年来才增加的考核。 因为璃月居民,生活正在一日日改善,所以曾经身体好就能当千岩军的规定,也随之一改,最少是要能写字,到如今需要考核。 这也是必须的改变,不然在这个时代里,若是当上千岩军还大字不识,没有点修养在身,岂不是要让他国笑话成只会赚钱的铜臭国,和只懂干仗的虎狼之师? 纸上的题目也不多,只有五道题,写在一面纸上,一目了然能够看见,但是瞬间能答出来的人,真没有几个。 如第一题,千岩军何时成立。 或许很多人只能答一个由千岩团演变而来,而却不知具体年份,或者前后发生的事宜。 但是苏平很清楚,七岁时作诗千岩赋的他,可是把千岩军前前后后的记载,全部翻了个透彻,要问他是何时成立,当然简单。 不过他不只答了年份,连带着千岩团的由来,以及两者前后的关系,全部如实回答出来,正好把空白写满。 这是因为,竟然只有五道题目,那么判定高低分数的方法,肯定只有回答的详细或者模糊来断定。 以及苏平秉持着一个理念,答题的时候多写一点,只要不是太过离题的离谱回答,就算没给分那也不会扣分,以防万一,未雨绸缪。 第二题,第三题,是关于千岩军对内和对外的见解,比较贴近个人观点,苏平按照自己这些年的理解,一一回答。 “安民护周全,人人皆敬佩。” “保卫疆土不失,扞卫民族荣耀。” 第四题,也是最为简单的一题,千岩军当今军号。 “千岩牢固,重障不移,干城戎甲,靖妖闲邪!” 第五题,若你为千岩军,当如何? 关于这个问题,苏平脑中闪过许多答案,如保家卫国,如安定天下,如建功立业。 很多很多的想法,存在他的心间,接着被他一一提取其中精华,然后融合汇聚,成了四句言语。 “除天下之恶,荡世间之不法,立苍生之命,定朗朗乾坤!” 落笔至此,苏平停笔交卷,接着在一名千岩军的带领下,去到外面的休息区,等待下一场考核。 休息区也是一处棚子,里边已经有几十个人,苏平随意挑了个座位坐下,然后等着下一场考试开始。 一直到休息区里人数翻倍再翻倍,原本寂静不再,变成所有人讨论答案,并且或大笑,或惋惜之时,下一场考核,终于来临。 这完成了文考的两千人,被带往摆了五个擂台的演武场,周边是寒锋凌厉,摆着真刀真枪的兵器架,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多不计数。 两千人在擂台下,虽然还不是正规的训练兵,不过看着气势也不是可以的,毕竟再怎么样数量也摆在那里,难以撼动。 最中央的擂台上,有个壮汉站立,他双手环胸,目光扫过台下两千人,坚毅带着威武之气,他缓了会,淡淡开口,浑厚嗓音传入所有人耳中,如雷贯耳。 “现在进行武力比试,每个擂台一次上十人,只有站在台上的最后一个人,可以晋级,进行下一轮比试。 “而在第一轮失败的,也别灰心,在败者组里接着比试,再百人进五十,搏出另外五百人,然后排名就这么定了,败者组的先去歇着,看赢了你们的人,继续打下去。 看这五百个打赢的,十进一,打出最后五十人,进行最终排名,而这前五十呢,是有奖励的,前十的奖励更丰厚,而比试的魁首,也就是赢了你们所有人的那个人,奖励最为丰厚! 至于奖励是什么,等着都结束了,统领大人会出来,亲口告诉你们的,现在,比试开始!” 原本还想扯几句文人言语的壮汉,在说完之后,当即离开,跑去擂台外边,搭了棚子的座位上坐着,回头看那擂台,已经开打。 苏平在兵器架上,挑了一杆长枪,不过旁边的军士立马按住枪头,一下给卸掉枪头,安上个圆包。 “为了安全起见,所有兵刃都会做这样的处理。”那名兵士解释完,转头就给身旁另一个人,换了一把无锋剑。 苏平静静望着这杆包头枪,提了就上其中还没满人的那一个擂台,接着就有千岩军来登记名字。 在登记好了所有人的名号过后,这个擂台的比试,正式开始。 毫无疑问,苏平肯定是赢了,然后就下台到旁边等着下一轮比试。 由于苏平这边结束得过快,所以那些医师在冲上台,查看其余人伤势的时候,不免咂嘴,或许以后是有得忙了。 比试还在继续,胜者组打了,就轮到败者组的比赛,接着他们打完,又轮到胜者组的比试。 苏平再次提枪上场,这一次在开始之际,其余九人就学聪明了,先围攻他一个,然后再分胜负。 不过从前有过生死搏杀,并且一度训练到今日的苏平,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存在。 他手中长枪,一挑一撩,就送了两人下台,然后步伐轻盈矫健,主动出击,遇敌破敌,毫不躲闪,直接取胜,进了前五十。 这凌厉迅猛,直来直去的打法,也让他大放异彩,在场众人,无一不在说苏平这个名字。 也有人知晓他的曾经,说这位是孔夫子的学生,七岁就懂写诗出版,如今大好少年也是身手不凡,自己输得心服口服。 待得五十进五的比试,规则有些繁杂了,那个壮汉再次讲解之后,众人也才明白。 反正就是五场比试,同时进行,最先被打倒的,排名就排得越后面,以此逐层递进,决出前五十名。 但到此还远没有结束,因为还有另外两千人呢,不过为了节省不必要的时间浪费,所以就安排了双方的前二十五名,相互较量。 第一对第一,第二对第二,输了的人排名往后退一位,这个规则说来也有些运气和依靠前期的经营。 因为若是此时得了第一,即便就是最后输了,也是第二,就算后面第三第四比这个第二强,那也没有办法。 设立这个规则的原因,或许也是为了这些即将成为真正兵士的男儿,战场之上,瞬息万变,需要抓住所有的机会还有细节,才能是最后赢家。 苏平听着这豪放的规则,当然也是乐意的,他不信自己一身的枪法,会弱于他人,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有时过分的谦虚,也会使人丧失斗志。 失了斗志,便不可为兵从戎,只能够碌碌无为一辈子,苏平是瞻前顾后,但不是什么都认为自己不行,不然他之前还做什么生意? 若他心里真是那个丧气理念,估摸着早在很久之前,就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第177章 酣畅淋漓的战斗 一声令下,五十进五的比试正式开始。 毫不例外的,苏平又是被其余九人围攻,也毫无疑问的,苏平顺利赢下这场比试,也是最快结束战斗的人。 依据最先倒下的人,是最后一名来看,那么反推一下,其实最先结束战斗的人,获得的排名也越高。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一场比试,教了两个道理,可见千岩军统领,这位开阳星的道行不浅,绝对是位不错的统领。 武试结束之后,文考的那两千人也刚好结束,两拨人相遇后,又将是一场大战,只不过是只属于那五十人的大战。 在此之前,由于天色已晚,奋战了一个下午的四千人,那是无比疲惫且饥饿,故此军营为他们又准备了晚饭。 等吃饱喝足之后,也有许多人被送着离开了,因为文考武试都没拿到如意的成绩,所以会被送回璃月港。 擂台下,原本还算气势雄浑的四千人,总共就剩下一半,那气势可谓是一泻千里,不复曾经。 当五十人一个个上台之后,开始比武之后,人群中的讨论声,仍然不绝于耳,这是因为两拨人实在太想知道,对方的第一,何方神圣。 “刚刚文考的那边,你们第一是哪个?” “问别人之前,不得先自报一下名号,你们那边又是谁啊?” “那咱们一起说,谁也不占谁便宜!” “说就说,必须耍赖啊。” 这二人的话语,也将周边人的耳目吸引,不去看擂台上的险象环生,而是紧盯神经兮兮的二人。 “我们这边的是徐弘毅!” “我们的是苏平!” 两个没有任何关联的名字,就这么被爆了出来,或许是老人常说的有人念叨会打喷嚏,正在观战的苏平,狠狠打了个喷嚏。 苏平一挑眉头,也不知道自小没咋生病的自己,怎么会因为夜间一阵冷风打喷嚏,摸了摸鼻子之后,他瞥了眼身旁也是同样情况的少年,然后收回目光。 那另一个少年,一对眉毛乌黑浓密,尤其相貌虽说平平无奇,但颇有几分浓眉大眼的朴实意味,一看就没什么花花肠子的模样。 等到五十人里决出了第三和第四后,苏平蓦然起身,没有一丝犹豫地往擂台走去。 他身旁的那一位少年也是同样,说起来那一位还比苏平起身得早,只不过看见对方也起身了,就往旁边让了让,免得两个身形高大的两人,待会打到各自胳膊。 苏平上了擂台,走到比较远的那一边,接着转身一振手中长枪,清秀的脸庞,竟是散发出几分威风的味道,斗志昂扬。 那个刚刚让了他一下,所以走得慢了几步,这人也就是徐弘毅,立身擂台之上,也是一脸的平淡淳朴,丝毫没有浓烈战意或者慷慨激昂。 这两个少年,四目相对,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单纯看着对方,等待比试开始。 之前宣布规则的壮汉,环视四周,接着目光落在场上,那两手空空的少年,朗声问道:“徐弘毅,你要以双拳开始比试?” “是!”徐弘毅开口回答,嗓音也是浑厚沉重,如同一块磐石。 壮汉也没有再开口,他目视前方,高声道:“比试,开始!” 一声令下,蓄势许久的苏平,嗖一声跑出五六步,这期间将手中长枪拖地,火星迸冒,摩擦入耳震撼人心。 同时,徐弘毅也动了,他同意先前飞奔,速度虽然不及对方,不过气息流转也有其可取之处。 在两人相距不足十步的时候,苏平手臂横起,长枪随之转动,然后那包着的枪头,瞅准对方扎去。 那少年也不逞强,没有凭借一双肉掌去生接长枪,而是弯腰屈膝,双腿绷紧用力挑起。 这一跳,比扎去的长枪更高,因为这徐弘毅是打着对方出招迅猛,无法变招的想法,故而自己一跳近身,废掉长柄武器的优势,而凭着自己引以为傲的拳脚取胜。 想法很好,也懂得敌我优劣的判断,对战其他用枪用棍,以此法他确实可以取胜,但他如今遇见的,是苏平。 萍式枪法,以凌厉迅猛为基本,而临时变招和拆招,也是必不可少的核心,从前苏平都能做到,如今更可以做到。 就在徐弘毅起跳的瞬间,苏平便做出反应,持枪右手一翻,枪杆往上抬去,接着左手握拳,一拳击出。 再看徐弘毅,面对这前后夹击的攻势,他也没有慌乱,目光一闪之际,双手成掌探出。 对方快,那他只有更快一步,霎时一掌接住对方拳头,一掌往对方肩膀打去,至于背后抬起而来的长枪,则是被他作了双脚的落点。 短短眨眼间,擂台上瞬息万变,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苏平终于要受击之时,那一掌便被其躲过,然后数招打出,让人应接不暇。 苏平先是侧身一步,接着松开右手,使得长枪没了支点依靠,紧接着探出左手去准备再握住枪杆,在此之前,右手便是握拳,猛然打出。 左手还没碰着枪杆时,右拳已经几乎贴着对方身躯,可惜这样一击也没能得手,因为徐弘毅伸手借用这一拳的力气,让自身飞出几步,然后又连连后退。 这些招数下来,众人总算看清楚台上两人的具体实力,因为在之前的比试之中,这两人的战斗实在结束得太快。 所以导致还没看清他怎么出手,人却是收了架势,独自下台歇息,实在不够过瘾。 如今两者之间看起来势均力敌,打得有来有回,招数一环扣着一环,险象环生的感觉,才让众人看得感觉过了眼瘾。 徐弘毅退后老远之后,遥望苏平的眼神变得严肃许多,而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之后,他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玻璃球,挂在自己腰带上。 他做出这个奇怪动作之时,苏平面色微微凝重,意识到这个人与前面的那些很不一样,所以需要认真些来对待。 就在台下众人,还没看清徐弘毅究竟拿出什么之时,有一面相白净,同样是少年的人淡淡开口,喃喃自语。 “拿出神之眼了。” 神之眼,提瓦特大陆上,人类通过强烈愿望,引得神明投下注视后,获得的魔力外置奇观,可以控制元素力,为己所用。 当有人瞧见他腰带上的那抹红色,登时就是惊呼,不可置信。 不是因为神之眼持有者多么稀缺,而是因为,这个人从刚才到现在,压根就没有用过元素力,而是以自身力量对战,依靠自己取胜。 换句话说,就相当于明明继承无数家产,根正苗红的富二代,却是靠着自己打出一片天地,直到遇上这个一时之间难以取胜的敌手,才想起家里的底蕴深厚,拿着家里留给他的钱财去应敌。 苏平望着那在黑夜中,无比显眼的一抹火红,紧握长枪一旋,还是那股一往无前的势头,冲了过去。 这并非是他与神之眼持有者的第一战,不过应该是真正一战的第一战,虽然是比试,但已经不用只用比试的心态进行下去。 徐弘毅抬手一握,顿时火光四溢,星星点点如波纹荡开,而后一股火焰燃起,包裹住他的双手,如同一双火手。 “请你多加小心!”徐弘毅望着冲来的对方,一本正经地说道。 苏平也不觉得这是嘲讽示威,而是正色点头,只是前冲的势头不减,迅猛如离弦的弓箭,没有回头的想法与可能。 苏平长枪一出,势同猛虎,一招一式比起刚刚要强上许多。 当然徐弘毅有了神之眼的加持,当然只强不弱,一双火手成爪探出,对招之时,紧盯对方招数间的丁点破绽。 这套枪法,苏平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甚至达到融会贯通的境地,所谓破绽也只有招数大开大合间,在进行下一式之前的稍许片刻。 这片刻之短,也就够人的一个急促喘息,很急很急,但是徐弘毅在与苏平对了有数十回合后,渐渐摸索到一点路数。 随着苏平再一次抬枪刺出之际,徐弘毅把身子一压,右手火爪大张,就要抓在他的身上。 这一击如果得手,苏平这边必然会乱,因为总不能放着烈火焚烧自身,而那时,就是徐弘毅再出手取胜的时机。 设计很奇妙,也的确符合火神之眼的用法,比起只知道一股脑吐火的,要强的太多,也没有失了比试的点到为止,下手太重。 可这是个破绽,苏平自身哪里会不知道,对方要以此得手取得上风,故而就在对方身子下压,眼看要触碰到自己之时,忽然身影闪动。 这一动,躲过对方的火爪一抓,同时抬起的枪杆也迅猛下压,如同棍棒一般崩去,势头之快,力道之强,生生把枪都压出半月弧圆。 这是苏平运转那无名运气法门之后,身体瞬间增幅,然后达到的效果。 然而徐弘毅准备的招数,似乎远不止这一式,所以他在面对对方枪杆迅速下崩时,不躲也不闪,那探出的手,更没有收回。 刹那之间,无人看懂起想法,刹那之后,众人恍然大悟,苏平也连忙躲开,那下压的长枪也及时收回,没有造成有效打击。 这是因为,徐弘毅的火爪瞬间如极速生长一般,变得巨大,五指粗长,所以苏平需要躲开,暂避锋芒。 若这是战场,或者他不顾一切,使出全部手段,倒是不会打得这样束手束脚,但只是比试,需要点到即止,所以他打得有些捉襟见肘。 擂台之上,一方双手喷涌烈火,一方倒替长枪,他们身躯笔直,遥遥相望,脸上都有了不服输的不屈之意。 在一眼过后,他们接着冲向对方,只是那台下有着水元素神之眼,正在忙着灭掉刚刚蹦出来火苗的几位千岩军,又需要辛苦一阵。 第178章 入营 正在前冲之际,徐弘毅身旁烈焰丛生,化作两道如蛇般灵活的烈火,一人二蛇,同样极速前进。 苏平这边,面色凝重,迈步时身子微屈,并且随时准备着运气,增幅自身状态,以便逃脱。 因为面对徐弘毅的三方攻势,他做不到毫无准备,就能不被触及一片衣角,安然无恙的躲闪。 瞬息之后,双方相遇,苏平枪头碰在徐弘毅的火爪上,只瞬间就冒出白烟,嘁嘁作响。 而那两条火蛇,扭动着灵活的身子,如同鞭子一般,前后夹击抽向持枪少年的身影,燃起烈火熊熊,将他们二人淹没。 眼前一切皆是火红,手中长枪被锁,这种对自身十分不利的状况,是苏平在自我束缚的情况下,有史以来头一遭。 不过对方有神之眼这个底牌,苏平自然也有仙家术法作为后盾抵御,只是这个术法,称不上仙术。 刹那一瞬,就在徐弘毅准备收手,台下灭火小队,还有军医队伍准备赶上前治疗时,烈火……消失了! 不是人为熄灭,而是真的在众人眼前,硬生生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阵阵浓烟,遮了城外众人的眼。 待得浓烟散去,比试也尘埃落定。 被打被砸被火烧的擂台上,苏平一手长枪燃有烈火,另外一手,则是掐在对方的脖子上,只要稍一用力,对方就会瞬间毙命。 这还没完,徐弘毅其实距离获胜,也就慢了那么一步,他的双手烈火未灭,就在对方的脖颈以及胸膛不远。 但只差一步,却是输赢之分,若在真正战场,这就是生死之别,高下立判。 徐弘毅把火一收,双手恢复正常之后,自然地垂下,而苏平也松了掐住的那只手,把长枪一甩,灭了上面的烈火。 “你很厉害。”徐弘毅诚恳地说道。 “只是稍微快了一点。”苏平望着自己衣服边角处的灰烬,还有自己握枪的右手手掌,已然整个通红,火辣辣的疼。 比试结束,壮汉走上高台,大声地宣布了比试结果,苏平第一为武试魁首,徐弘毅第二。 此话一出,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掌声若潮水洪流,一发不可收拾地响起,众人在为此祝贺,以及庆幸自己看见如此精彩的比武。 灭火队和军医的队伍,也终于冲上高台,防止擂台后续起火,也为二人检查需要医治的伤处。 前者接过苏平手里那杆被烧黑了,此刻还冒着白烟的长枪,双手也是被狠狠烫了一下,接着这名千岩军运转水元素力包裹双手,这才把龇牙咧嘴的面目收敛。 徐弘毅倒是没什么伤,苏平也就右手轻微烫伤罢了,也是得益于仙力在体表下防护,不然那样的熊熊烈火,肯定不止烫到表皮。 还有刚刚的那一瞬,苏平也没想到,自己使用运气法门,一枪蛮横扫除两条火蛇之后,一手掐住对方之时,竟然对方的烈火双掌,也临近了他。 坦白的说,如果不是苏平仙缘足够,或者也拿到一颗神之眼,他面对这个对手,没有必胜的把握。 就在苏平沉思复盘战场,徐弘毅为对手祝贺,其余人都有忙活事情的时候,有五位老者,他们白发苍苍却是身躯傲立笔直,一步步跨上台阶,比年轻人都差不多哪去。 这五位老者,身着黄衣,外披异于平常的甲胄,身后更有大袍披风,随着他们的步伐前行,飘飘摇摇。 苏平看见这五位老者时,望着中间那位头发全部花白的老者,是他曾经见过的,就在多年前,老者在亭子里,他在亭子外。 时至今日,八年时光,开阳星仍是这位老者,虽老却如猛虎,精壮不曾减弱,腰杆不曾弯曲,随口一喝,如雷贯耳。 这位开阳星,千岩军大统领之职的老者来此,为了亲自宣布辛苦奋战之后,排名靠前者的奖励。 大统领环顾四周,接着张口,声音朗朗入众人之耳,雄浑有力,壮阔无比。 “摘取武试魁首之位,入新兵营培训三月,三月后可以选择正式任职千岩军,或是依旧留在新兵营! 除魁首外的前十名,在新兵营内训练期满一年者,可正式任职千岩军,凡前五十者,可在新兵营中释放属于你们的光彩照人,争取破格入伍资格!” 苏平听着这三月转正的话语,不由得稍稍一愣,竟然只需要待三个月,就能正式成为千岩军,世上竟然还有此等好事? “好了,之后有关新兵营的一切,就去问你们的教官吧,多多努力,想想将来,一举夺魁,一战成名!” 比试结束,统领讲话结束,接着就是去往新兵营,找寻自己所属的营帐,然后好好睡一觉。 苏平这边倒是不用自己找,或许因为人就在擂台上的原因,他被那宣读结果的壮汉,给一把拉住就走。 “唉,逢岩那小子运气真好,把你抽走了,也不说给我们留口汤喝,赶紧在新兵营里混够三个月,然后出来报效祖国吧!”壮汉抓住苏平胳膊,然后轻轻一叹,“小学弟。” 苏平淡淡笑道:“子路学兄,好久不见。” 壮汉便是子路,只不过在此之前,由于比试等事宜在内,这二人没有当场相认,是嫌麻烦,也是懒得在众人面前多解释。 “还认得出是学兄就好,许久未见,小学弟比之前更俊了呀!”子路端详着少年的清秀脸庞,接着一拍其肩膀,自己的手都能感受到一股磅礴的气力。 “学兄也更英姿勃发,魁梧大气许多!”苏平瞧着对方身上的军装,缓缓而道。 子路哈哈大笑,胳膊搭在少年肩上,二人并肩而行,“刚才学兄没立即喊开始,而是给了你对手一个机会,小学弟莫怪啊。” “怎么会,学兄如今在千岩军中任职,理应公平公正对待,就算没有这一层关系,那也是应该的,反正……我都能赢!”苏平笑道。 子路满意地点头,“这就对咯,在军营里除非遇上个官阶大的,不然咋说都不能太谦虚,毕竟小学弟你可不止武试拿了好成绩。” 苏平询问具体成绩如何,子路却难得卖了个关子,“找逢岩那小子问吧,回头我看看有没有机会,把你调过来,咱再接着好好聊!” 苏平应了声行。 接着就快到一处横行而过的营帐,子路摆手道:“去吧,那个站着营帐旁边的,留着一撮小胡子的,就是逢岩,去找了他,住下之后,跟营里兄弟好好处,别打架啊,还有……” 壮汉子路,他人眼里的莽夫糙汉,孔夫子眼中的好学生,在苏平这里,则是一位事事想得周全的学兄,而今更是上级。 一连说了十来个注意事项,子路才接着说道:“去吧,累了快一天,好好歇着。” 苏平哎了一声,望着对方离去的身影,作揖拜别,因为如今他还不算是千岩军,手上也没长枪可持。 之后,苏平按照学兄的指示,找到那位逢岩教官,然后在对方炽热的目光中,得知自己的营帐位置,快步过去。 他在新兵营里,是归于逢岩教官麾下的一个新兵,无巧不成书的是,这位教官是他儿时的救命恩人,而他住下的那个营帐,是其麾下第三营。 “每个营有十人,每位教官管理十营,也就是百人,这是让你们提前熟悉未来正式千岩军的最初工作部署人数。” 苏平默默记着这事,然后进了那个他记住的营帐,瞧见一张自己毕竟之前刚刚见到的面孔后,也算明白为何刚刚学兄那样子没好气。 徐弘毅,武试第二的人物竟然也在逢岩麾下,而且和苏平一个营帐,如此巧合,谁能想到? 在看见苏平之后,这位得了第二的徐弘毅,也没有分外眼红,只是打了个招呼,“你也住这啊?” “对,也住这。”苏平愣愣点头,本来还在思索些事情的他,被忽然这事截了思绪,再这样一问,难免回不过神。 此时的营帐里,也不止他们二人,那刚才台下喃喃自语,相貌白净的少年,也在其中,并且看其关系与徐弘毅从前就是好友。 慢慢等着,营帐里总算凑齐了十个人,相貌各异,形态各异,除了同为璃月人之外,他们之间有的并不熟悉。 不过军营之中,也没什么好羞涩不开口的,没一会也都清楚了各自姓名,在那插科打诨。 “没,没想到……竟,竟,竟然会和苏平在,在同一个……” “你磕巴成这样,还是我来说吧,没想到竟然会和苏平在同一个营帐,真是三生有幸!” “对,对……” “对,星火说的对。” 说话结巴的青年是艾珂,旁边帮忙解释的星火,这二人是自小相识的朋友,关系铁得很。 “你们好,我叫一成,这个...我平时饭量比较大,所以吃得慢。” 因为饭量大,而有些腼腆的青年一成,挠了挠脑袋,自我介绍。 之前在台上看着很朴实的徐弘毅,此时一指身旁白净少年,微笑道:“没事,他也一样!” “喂喂,那都是之前了好不好!”急促开口的白净少年,名叫许睿皓。 徐,许二人看那交谈的样子,或许也是自小的好友,至于为何是或许,原因如下。 “之前就能代表没有过吗?” “我又没说没有,只是让你别翻旧账。” “那你倒是别做让我可以翻旧账的事啊。” “切,那可不是我慢,是你来得太早。” “能有你六点比人家砸门,把人挖起来爬山早?” 许睿皓无言以对,所以只是接着说他翻旧账,如此循环往复下去,仿佛没有尽头。 第179章 匆匆三月期限 营中年纪最大者,嘉义。 志向于航海,去往探险各地未知之地的吴衍齐。 身材最是魁梧,但是性子稳重的黄景惜。 十人中身材最小,但是相貌坚毅,一对黑眉若刀的少年,江誉裴。 最后便是众人熟知的苏平,他也不用过多介绍,因为营帐中随意一人,都能说出其从前至今的些许事迹。 由于此时已经深夜,众人没说多久的话,加上都累了一天,基本是倒头就睡。 隔天六点,准时被人喊起来,当然有的人是这样,也有的是自己准时爬起。 如苏平,如徐弘毅,只是那白净少年便有些遭众怒,毕竟所有人都起了,就他一人还在酣睡。 眼见时间很紧的徐弘毅,一掌拍醒那家伙,接着所有人冲出营帐集合,赶去……搬衣服。 千岩军有固定的军服,就算那一身黄衣还有甲胄,只是由于他们是新兵并非正式,所以只穿黄衣不披甲。 然后每个人换上军装,去领了一杆白缨枪作为武器在身,只不过在重新集合后,几乎每个人脸上洋溢着青春气息。 这样很有活力,当然也显得十分不专业,看得出是刚刚入营的新兵,没有相关行动经验。 一百个人,成成十列站立,每一列刚好十人,看着就像是个巨大方阵,只是空有其形,却没有神。 属于真正千岩军,那股浑然天成的雄厚气势,可以震慑敌人,亲和居民,他们目前尚没有,不过将来一定会有。 教官逢岩,步子踏得方正,嗓音也比起昨晚,要高昂洪亮许多。 “我是你们的教官,逢岩,我擅长些拳脚功夫,所以在当了几年千夫长之后,回来总营任教官! 我希望你们在合理走出军营之前,不要有人破坏纪律,比如偷溜出去玩耍,比如偷偷泄露军机,比如打架斗殴…… 最后一条,还有两个附加要求,就算要打,别和自己营里的打,最好是别和自己同教官的打,更好和别人麾下的兵打,当然要是打赢了。” 逢岩说到此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看着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喊道:“打赢了去领处分,打输了去找军医,不过别来烦我,我带的从来只有自我防卫兵,没有寻衅滋事的地痞流氓!” 众人默然,听着这哭笑不得的要求,也是不敢言语。 “听懂了?” “听懂了!” “好,那么训练正式开始,在你们走出军营之前,都是我逢岩,现在把你们手上的长枪拿好,我们先来个开胃菜,绕营十里,跑!” 逢岩言罢,一马当先跑在最前头,而他麾下百人,片刻呆愣后,随着有几人的冲出,剩下的争先恐后地跟上。 在奔跑的,也不只他们这一支队伍,还有众多众多的新兵,他们的教官带队在前,身先士卒,带领他们如冲锋陷阵。 “好,不要急,调整呼吸,还有四里了,最后四里了,都坚持住,新兵们,别让隔壁的看扁你们了,跑起来!” 类似的话语,不断从教官们口中传出,跑得快他们会欣慰,跑得慢的他们会关心鼓励,当然想要偷懒的,那另当别论。 十里路程,听着很长,跑起来也累,只不过当有人在旁边昨天刚刚见面,只是同住一个晚上的兵士扶持下,终于到达时,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逢岩麾下三号营的江誉裴,就是属于体能较弱的一人,不过有旁边帮着助力的徐弘毅,以及苏平二人,总算成功到达终点。 “谢了啊,两位兄弟。”江誉裴重重喘着粗气,汗如雨下,不过他感觉自己如迎来新生一般。 徐弘毅缓了口气,只是摆摆手。 “说谢就过了。”苏平呼吸微急,望向教官那边,看见对方一脸笑容,欣慰且满意。 同样还有体能较差,体态魁梧的黄景惜,他在吴衍齐,一成,嘉义三人助力下,跑到终点。 眼看所有人都到达,逢岩高声下令,让麾下新兵就地休息,其他教官也是大差不差的命令。 徐弘毅三人这边,他缓了缓气息,然后走开几步,一脚轻轻踹在白净少年腿上,催促道:“赶紧站起来,不然明天走路都难!” 刚刚跑完,没有心思气力回兑的许睿皓,只得缓缓站起,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双腿,放松肌肉。 不知为何慢悠悠走过来的逢岩,拍了拍苏平,徐弘毅二人的肩膀,面上神色肃穆,道:“我刚才有叫你们帮忙吗?” 苏平双目一闪,望着这个假严厉的教官,说道:“没有。” “那么你,还有你,你们两个为什么违抗命令?”逢岩故意一副严肃的做派,目的就是看看这二人的回答。 徐弘毅望着他,微微垂首,道:“教官,我没有听见你说不可以!” “一个回答了,苏平你呢?”逢岩的目光,落在清秀少年那边,在其他人看来,具备十足的威慑力,仿佛一头猛虎。 苏平直视着这道目光,心想是自个儿教官兼任救命恩人,也垂首道:“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但团结是军人必备的素养!” 逢岩露出一分赞赏的神色,“过关!” 苏平微微一笑,而徐弘毅略微回味之后,也才反应对方的言语,暗自叹息。 歇了没多久,命令接着下达,所有人接着再进行下一项训练,五人扛木,平地六里。 苏平和徐弘毅这俩人,还被逢岩教官特意分开,毕竟第一第二,都能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放在一起浪费了。 入营第一天的训练,只这样就结束。 下午是破例给的自由活动,让这群去自己熟悉军营,除了特别告知不能进的地方,其余的,他们都能自由出入。 营帐内,许睿皓趴在床上,双目无神,嚷嚷道:“这训练真的是,要死人了!” “谁让你不听劝,要参军还不提前练练,这下知道累了吧?”徐弘毅啧啧咂嘴,眼帘半垂。 “切,又想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这次就算了,不过就目前而言,我劝过你的事情,确实有益,而且很多。” 再次无言以对的许睿皓,假装没听见,转头去问清秀少年,问道:“苏平啊,当时你怎么不下手狠一点呢?” 莫名其妙被搅入这浑水的苏平,摊手表示,“比试而已,又不是生死战斗!” 徐弘毅点头,赞同道:“没错,谁和你一样,做事没轻没重的,爬树还摔断胳膊啊!” “不是,这老黄历,你能别提了不?”许睿皓被提及从前,顿感无颜见人,直接被子一盖,爱谁谁了。 这边闹剧结束,正经的江誉裴出门,要去接着训练,把体能拉起来,陪同去的还有黄景惜。 两人一个身材较小,一个体态魁梧,这一走出去,莫名喜感十足。 之后的日子,十人越发熟悉对方品性,每天耳熟能详的再不止徐,许二人的相怼言语,几乎是每人都加入过混战。 当然,主要挨这事的许睿皓,因为其爱拖延,且没有时间观念的性子,在生活规律性极强极严苛的军营里,是最不适合的存在。 其余九人,为了改变他这一习惯,可是废了老大功夫,每天提醒,以身作则,还有监督观察,可算有些成效,至少不用再让别人叫醒起床。 日子一天天过,训练量也在不断加重,同时花样也多,如俯身爬泥潭,大江潜泳,模拟高楼灭火,过平衡木,翻墙上屋顶等等,诸多训练项目,层出不穷。 至于人人期待的武术训练,却是并不怎么起眼,因为如今的千岩军,是先进璃月港当兵,有了一定经验,再去境内巡逻。 这样的安排,那么武术格斗,战场方阵,野外生存,如何保证最大生存几率等等训练,则放在比较后头。 三个月,转瞬即逝。 获得武试魁首的苏平,即将离开新兵营,前去璃月港任职,成为真正的千岩军。 这天夜里,逢岩叫了苏平出来,二人在之前搭着棚子考试,如今棚子拆了,是训练场地的边上站着。 逢岩望着那片场地,然后看了一眼少年,淡淡说道:“明天你就要走了,去我学生守诺麾下任职,有什么感想吗?” “感觉好快,就好像我明明昨天才进军营,今天就要走了。”苏平也望着那片场地,一时间感慨万千。 “确实很快,明明我记得你那时候才半人高的娃娃模样,结果眨一下眼都和我一样高了,还拿了武试第一,过得真快呀。” “教官,有机会的话,我会回来看你的。” “这多简单,想回来军营,就赶紧立功,升到百夫长,到时候回来接军衔!” “您这话说的,哪可能一出去,就当上千夫长呢?” “咋不可能?古时候,咱们千岩军就出了一位不世之才,十七岁随军出征,二十二岁收复无数失地,凭着八百兵士站立在如今轻策庄的位置,让无数魔兽胆寒!” “可那位可是传说一样的人物啊,我是真的比不上,也没法比拟!” “那没事,让你学习而已,世上奇才众多,可是跟那一位相似的,璃月从古至今,还真没几个!” 第180章 任职 苏平就要走了,就在第二天。 他回到营帐里,环视这些个陪伴了三个月的兄弟,默默无言。 三个月,说长不长,但是足够这十个人,建立起深厚情谊,这是独属于军营的魅力,需得切身体会,方知奥妙。 三个月,他们也有不小,最开始因为食量大而不好意思的一成,会拿这事调侃自己,跟大家嬉笑。 年纪最大,有二十五岁的嘉义,也回归那段热血的日子,和几人打成一片。 艾珂的结巴没变,不过有时用不着星火解释,众人也能听懂个五六分。 吴衍齐经常说以后他要买了一条大船,带着营里兄弟一起看看海上风光。 体能较差的江誉裴,在和因为文考分数最高,得了甲上故而被众人称为班长的黄景惜一同练习,身体素质一日日增强。 许睿皓总算摆脱一直被人催促的窘迫,徐弘毅得以清闲,也不用为此费心费力,一切其乐融融。 至于苏平呢,他的收获也不小,这群弟兄就是他最大的收获。 翌日,苏平背着行囊,独自出了军营,他们有相送,但是不能走得太远。 来时两手空空,去时背着行囊,当日战车百数,浩浩荡荡,今时独自一架,空旷无人。 因为他是第一,唯一的那个第一,所以当然与常人会不同。 苏平回首望向那数万营帐,有句话,他突然间懂了,高处不胜寒。 不过这种心绪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就要去上任了,成为真正的千岩军,惩奸除恶,保家卫国。 他身上一套黄衣,行囊里一套夹着几张钱票,没有再带其他,那一件被烧破的衣服,也在换了军装之后,拿去回收掉了。 璃月港,绯云坡千岩署。 一位不到三十岁的男子,坐在署内长桌后,他靠着椅背,脑袋枕着双手,悠哉悠哉,无所事事。 这不是他今日的做派,而是在任务之外,他一贯都是如此,毕竟能落闲,谁想干活? 尤其他还是千岩军,若是能一直闲着,所有千岩军都闲着,那样才好。 咚咚咚。 这位千岩军即刻端坐坐姿,正襟危坐,然后脸色严肃,正色说道:“进来。” 门打开了,走出来的,是这位千岩军麾下的兵士,还有一位清秀少年。 “百夫长,这位就是新来的兄弟了,逢岩教官说让你多顾着点。” “连老师都这么交代啊。”这位千岩军起身,走到清秀少年身边,拍了拍他与自己登高的肩膀,哈哈大笑。 “好多年没看见,你都长这么高了,还认得我不?” 清秀少年,也就是苏平,他微笑道:“听教官都说过了,守诺大哥多年前的英姿,我当然永生难忘!” 百夫长守诺,当年豪言璃月三十万枪甲的那一位千岩军,当初还是孩童的苏平,就与其有过数面之缘。 “哎呀,既然上级把你安排到我这里,那就是咱们的缘分,先照惯例给你三天假,回家见见家人,然后再回来值班吧。” 守诺缓缓说道:“不用想着别的,来千岩署任职的兄弟,都是这样的待遇,不分你是谁,也不分哪个千岩署! 你就先在我这过个把月,攒点集体行动的经验,然后应该就能去外边,做些大事了,不然这个第一就太小材大用咯。” “好,那我三天之后再来?”苏平问道。 守诺拍着胸脯,笃定道:“要想在这住三天也行,不过暂时不包伙食啊!” “那算了,我还是回去吧。”苏平如同军营里,和那群家伙嬉戏一般,摆摆手走人。 惹得守诺一顿摇头,“这小子比以前精,难怪老师这么看好他。” 那名通报的千岩军,也是淡淡笑道:“就和之前,老师看着百夫长一样啊。” …… 出了千岩署,苏平第一时间回去商业街,因为三天假期,用来做最后的陪同,否则以后时常值班,很难再陪同家人。 这在千岩署值班还好说,至少还在璃月港里,但是出了城,那就大不一样,因为无故不能擅离,虽然有换班,但陪同的日子的确相对更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当千岩军,先从新兵营出来,然后视情况在千岩署待上一段时间,之后去外头当兵,巡视境内危险,捣窝点,灭魔物。 建功立业之后,可以现在回来任职百夫长,管理一个千岩署,或是继续在外,直到军功足以升任千夫长,带领一支千人军队。 在这之上,就是都尉大人,统帅一方,护卫一方,璃月军方以地域划分这个官职,每一处地域变化,就是由不同的一位都尉管辖巡逻分布的安排。 能做到这个职位的人,已经是能人大才,像是学兄子路,也是这个职位,负责管理荻花洲的千岩军。 当然上面还有职位,分别是四位大将,还有大统领开阳星,当然这些距离苏平还很远很远,他如今还没正式上任,就想得有些远了。 至于教官一职,不在上述的职位之中,独立在外,但再不济也得是个千夫长,或者经验丰富的百夫长。 商业街,杂货铺。 百识靠着柜台,百无聊赖,喃喃自语道:“凝光小姐和大姐不在,苏平也去参军了,三个月还没消息,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百晓回头,没好气地撇嘴道:“他是去参军,不是去蹲大牢,你少一副丧气怏怏的样子!” “我没有啊,主要是太无聊了。”百识下巴抵在柜台上,欲哭无泪。 百晓一听,更是气愤不已,“无聊那就过来帮忙啊,我已经穿了一早上的签子了,你来啊倒是!” 原来,百晓坐在茶座那边,正用那纤纤玉手,在给窗帘上穿着玉珠子,一颗大概也就四分之一的指甲盖大小,肉眼甚至险些都看不见那穿孔。 百识讪讪笑道:“二姐最好了,怎么会忍心让我这个柔弱的少女,去做这样麻烦费手的活计呢,还是交给二姐你解决吧!” 百晓听着那二姐的称呼,灵活的双手一滞,一颗玉珠掉落,滚向大门那边,她浑身起鸡皮疙瘩,不免颤声道:“你还是别这么叫我,比较好。” 百识咧嘴一笑,摇头晃脑。 百晓无奈白眼,无语至极。 来到铺子大门口的清秀少年,还有点不忍心打搅她们这样的美好,不过省得被误会偷听,他还是迈步进去。 “百识,百晓,我回来了。” 百识自言自语道:“这个熟悉的声音,还有温和的语气,是苏平?不对不对,他不是在军营才对的嘛,怎么可能……” 百晓望着大门方向,微笑道:“就是他。” 百识惊奇地诶了一声,然后转过头,视线跟随着那捡起地上小玉珠,走到茶座旁边的清秀少年,嘴巴微张。 一直到少年扭头,朝她一笑之后,百识咂嘴道:“苏平,你不会是被赶回来的吧?” 百晓一瞪眼,不可置信,难以置信这个家伙,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苏平目露无奈,指着自己身上的军装,道:“我要是被赶回来的,那你说我身上这件衣服,是哪来的?” “嘿嘿,开个玩笑嘛,不要介意哦。”百识蹦蹦跳跳出了柜台,人小鬼大地问道:“这次能留多久?” “三天,三天之后,我就是正式的千岩军了。”苏平坐在茶座上,笑意盎然。 百晓不解道:“不是说,新兵要待满两年,才能任职的吗?” 苏平给自己倒了杯茶,解释道:“我拿了武试魁首,这是统领大人给的奖励。” 少女百识,嘻嘻笑道:“等晚上凝光小姐回来的时候,要是看见你在铺子里,肯定会吓一跳的!” 苏平正色道:“我可不敢吓凝光姐。” “哎呀呀,你小子这么小就懂护着媳妇儿了,看来将来要是女儿,多半也是逃不了魔爪。”百识咧嘴,露出一口洁白无瑕的牙齿。 苏平摊开双手,无所畏惧。 百晓则接着穿上那玉珠,虽然不是真正的玉,但是她很喜欢,还有那明明八字都没一撇的事,给扯到将来女儿上面,她更开心。 想着将来不知凝光小姐那样的白发,或者苏平这样黑发的小女孩,在地上乱跑,然后自己挺身而出,安抚那女孩的场景,百晓就怔怔出神。 要不是后来百识提醒她,恐怕那穿好不少的玉珠,要全部散落掉到地上,从头再来。 …… 还是在夜间,凌晨子时。 凝光百闻二人,相互搀扶着,走上二楼。 “百闻,你去歇着吧,我也困了。” 听见凝光的言语,百闻微微点头,独自回了房间,姐妹三人共同的大房间。 至于凝光,她打了个哈欠,带着一身回自己的小房间,开门,开灯,动作娴熟,闭着眼睛都能够完成。 只是此时此刻,却有事物,让她不想闭上自己的眼睛,那是一位清秀少年,身着黄衣,气质过人。 凝光瞧着这道身影,绽颜欢笑,道:“我真是醉了,竟然会看见你,不过也好,确实很久没看见了,小弟弟?” “凝光姐。”苏平微微张嘴,轻声呼唤。 但是女子已经醉了,听见这呼唤的瞬间,昏睡过去,苏平连忙接住然后放在床上。 接着帮忙脱了鞋子,关灯,出门,关门,一气呵成,也没有再敢留下,跑到院子吹风,抚慰怦怦直跳的心。 天晓得,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并且双目禁闭,双颊绯红,我见犹怜的凝光近在眼前的那种诱惑,是有多大。 第181章 千岩军署 三天之内,苏平想着自己以后铺子应该不开了,就把糕点的制作手法,以及食材配比,全部记在纸上,交给百识百晓两女。 至于摩拉的分配,她俩的老板是凝光,同为糕点铺子的受益人之一,凝光的钱多了,这两女的工钱,照样水涨船高。 虽说如今苏平和凝光的关系,早就不清不楚,有时会不分你我地计较,但是这种分账的问题,绝对不能马虎。 亲兄弟明算账,可能不是因为关系不好,而是免得哪天灭顶之灾来临,没钱周转。 简单来说,就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省得出事,一点不剩。 盘算着自己那几年来,不奢华,不糜烂的生活,再想想床底下的那小五百万摩拉,苏平便笑得合不拢嘴。 虽然这点钱,在璃月港里算不得多少,可也是自己挣来的血汗钱,不偷不抢的,就是存着发霉,那也开心。 如今这小三百万,就要再加上一些,因为千岩军的新兵也是有军饷的,一个月十五万,他在那待了三个月,就是四十五万。 在这之后,苏平又想起来自己的一个摩拉渠道,似乎他今年的稿费,两本书还有两首诗不知多少次印刷后卖出的钱,他作为人气作者,似乎也有些分成。 只不过这些东西,作为收入来源实在不稳定,所以苏平就没有说每天盯着,毕竟不是主业,偶尔看看就行。 只是据他所知,今年的小说风向大变,读者都偏爱轻松日常类的,不喜他那种苦大仇深,压抑悲惨的笔锋文路。 所以这次的稿费能有多少,苏平心中没底,作为个人气作家,虽然拖更断更无数,书到头了也就两本书,可想来不至于收成太惨淡。 抱着这个想法,苏平当即出门,去了趟万文集舍,拿了稿费回去。 总共七七八八,零零碎碎加起来,有一百五十万之多,属于当今作者中的中流水平,比他预料的,还高了不少。 或许读者们在看多了轻松氛围,偶然间的一瞥,也能想起他的牢骚话吧? 因为苏平这个人,严格来说不是个合格的作者,因为行文时总会情不自禁,写出些自我独断专行的东西,也不管读者爱不爱看。 这样的人,他的书还有人看,也是劳苦了那些整日等他更新的读者,还有多亏了能够容忍他如此落笔的大度。 取了钱,苏平按照之前的习惯,想全部揣在怀里,结果发现这是千岩军军装,身上根本就没开口袋。 若是这么拿钱上街,倒是也没问题,毕竟应该没人敢明目张胆抢劫一位千岩军。 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 苏平去挑了一本南掌生最火的新书带走,更新时间今年的年初,从那之后,对方似乎就没动笔过了。 用刚刚拿到手的摩拉结账,然后把钱票接近书页,盖住了上面写着的“摘星,镇魔,降妖”等等字眼。 然后,黄衣少年拿着这本书,大步流星地回家。 ……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苏平还是那身黄衣出门,很早很早,不过在铺子里也没能再见着凝光,因为她总是会早一些出去。 绯云坡千岩署。 挂着这六字牌子之下,站着除了外出任务的署内所有千岩军,为首者是他们署内最高长官,百夫长守诺。 不为其他,只为有新人到来,不因人是苏平,因为来人是新兵,将要加入他们,未来一起巡视这片土地,保卫人民。 苏平走到那里时,蓦然停步,发现他们每一人同样卸了甲胄,没有拿上必备的长枪而是靠着墙壁放在身后。 “来了啊。”守诺轻声喃喃,接着高声道:“来,绯云坡千岩署,共同欢迎新成员的加入!” 苏平还没怎么反应,就见两人上前来,一人拿着长枪,一人抱着甲胄,身姿挺立,面色肃穆。 “百夫长守诺,今日授枪赐甲,望你和大家一起,遇水火不惧,受刀兵不恐,建功立业,一往无前!” 守诺端正无比的态度,还有他身后二十多位千岩军的气势逼人,使得这一刻,有了许多人驻足观看。 来往的人都知晓了,绯云坡千岩署,来了一位新的千岩军,看那模样还是小小少年,样貌不错。 苏平一手握紧白缨枪,一手接过甲胄。 “披甲,持枪!” “是!” 一声令下,其余都人大声回应,苏平也下意识地回应,张嘴喊道:“是!” 片刻后,所有人披甲,持枪,身姿挺立,如坚韧不拔的苍翠大树,顶天立地,无所畏惧。 “入署!” 守诺又一声命令,他身后众人便是闪开,“来,新兵先进!” 苏平依着他们的言语,先一步进了千岩署,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身后那二十多位千岩军,对这个晚辈就要遭遇的事情,那一脸的忍俊不禁。 不止一众千岩军,还有那围观的群众,同样如此神色,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无二。 守诺咧嘴笑道:“弟兄们,该我们进了,手脚……” 话说一半,这位百夫长率先迈步进去,然后那“利索点”三字,才堪堪出口。 话音未落,其余千岩军也身形一动,挤进大门之后,顺手把门掩上,惹得外头围观的群众,哄堂大笑。 有不明就里的人询问,熟悉此事的人,也只是笑笑,含糊措辞地说:“这是千岩署的老规矩了,有新兵入署,要百夫长亲口诵读新编写的欢迎词,还有祝福洗涤大会!” 又有人追问,想要刨根问底。 那人还是笑笑,“你们待会看看就知道了……应该是听才对!” 千岩署内,不大不小的庭院,站得下二十多人,还有那么多的水桶和翻墙梯。 苏平回头一瞧,对面二十多人,个个把长枪重新靠放在墙上,然后提着那种膝盖高的水桶,笑容灿烂。 “你们这是……”苏平只觉得眼皮一跳,不知该说些什么。 守诺哈哈笑道:“多年来的老传统了,大家伙……” 还是话说一半,他提桶一泼,余下两个字随着桶中满满的清水,瞬间而出,“上啊!” 依旧话音未落,一众千岩军同时撒开了膀子,那一桶桶水直接和不要摩拉一样泼出去,让苏平无奈发笑,也只好来回闪躲。 “哎呀,身手真不错呀,那你被包抄咋办?”有名千岩军登梯上屋顶,和地上的同僚打着配合,一桶水正中目标。 苏平从头到脚淋了个遍,那感觉如同被大江大河冲刷过一般 是透着肺腑的凉爽。 被这样来个一下,苏平自是不可能就此罢休,学着众人样子,把长枪往墙上一靠,瞅准机会去夺一桶正在被制造出来的水。 而那名双手对准水桶,正在用神之眼造水的千岩军,眼见如此,也没有拦着,任由这“新兵”拿了水桶,把那扎堆的“老兵”,给泼洒了一番。 屋顶上的那位千岩军,顿时一副遭受背叛的神色,兴师问罪道:“造水队的,你们还当着面呢,不知道背着点人啊?” 地上被称为造水队,看着水桶给少年提走的那位,则是大笑不止,“你管呢,我就负责放水,剩下是你们的事!” 其队友也是出言相助,“对对,百夫长都没说话,你嚷嚷个什么劲?” 话语之间,造水仍旧没停,众人也从相互泼水,变成了在那抢水桶,苏平腾挪横移,可惜一人对抗二十来人,也是困难重重。 虽说二十来人里,也有不少借此“报以私仇”的二五仔,倒是让欢乐的气氛,更上一层楼。 不过最后,也不知道是哪个人一下没瞅准,把水倒在了造水队人员头上,让其嘴角上扬,笑声放肆。 只见他双手抬起,还在持续造出水柱,只是准心从水桶,转向到屋顶上的那一位千岩军。 “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大雨倾盆吧!” 那人的队友见此,也是当仁不让地把准心朝向屋顶,直指那位千岩军,笑声不绝于耳。 “不是,和我没关系啊,我在顶上……我桶里空了,我……我投降行了吗?” “行为千岩军,当有铮铮铁骨,怎可言语投降二字,再打!” 造水队四人,齐齐抬头,然后发挥最大元素力,造出几缸水的量,一股脑喷在那名千岩军身上。 霎时间,原本还在争抢水桶的众人,齐齐停下,然后默默看着那名千岩军被淋得湿透无比,都是露出个无奈的笑容。 “百夫长,造水队的欺负我,你得给我做主啊!”那名千岩军抹了抹面上如柱水流,却是怎么都断不了。 守诺在人群中,也湿了大半身子,闻言只得摇头,“找我也没用,你们的恩怨,自个解决吧。” “多谢百夫长!”造水队四人,再次蓄力准备放手一搏。 众人也躲在两边,全部蹲下,抬头看戏。 与此同时,千岩署掩着的大门被推开,一个中年男子,焦急喊道:“着火了,琉璃亭隔壁的楼阁着火了,火势很大!” “所有人,收拾行装,推水车出发!”守诺一撩前额因湿透耷拉的头发,从散开的人群间隙,跑到一扇门前。 第182章 灭火救人 众千岩军,在听见那句“着火了”之时,一掀身上甲胄,接着随同百夫长,踏进那扇此时除了大门,还唯一开着的门。 苏平只得有样学样,也卸了甲,没拿长枪跟着出发。 水车其实就是里头装满了水,而上方留出个龙头,通过里面的机关运作,达成另一个世界里高压水枪的作用。 当然要装载足以灭火的水量,这辆车肯定重,所以前头牵着两匹高头大马,而后方侧面,则是众多千岩军推着出行。 车库大门,是朝着两边拉开的 ,很高很宽,就在千岩署的大门的不远处,但要高出许多,宽出不少。 守诺回头瞥了眼,那个刚刚从屋顶下来的千岩军,喊道:“你留下看着署里,其他人,出发!” 众人齐心协力,再有两匹高头大马的牵拉,使得看着沉重的水车,达到与人正常跑步的速度前进。 绯云坡,琉璃亭附近。 有本就在此巡逻的几名千岩军,已经在附近居民的帮助下,拿着水桶扑灭外围的小火,但是这样只能勉强延缓,面对燃起的熊熊大火,这点水只是杯水车薪。 水车,在这时终于赶到,这也得益于居民们的相让,否则站满了人大街上,前进速度再快,也是没用。 百夫长守诺,第一时间离开水车,跑到其中一名千岩军身旁,急声问道:“火场里有没有人在?” “没有了,全都及时撤出来了!”那名千岩军说完,手中水桶往火里一泼,然后放下水桶,归队到了水车边上。 “抬高水车龙头,有水,冰神之眼的兄弟上旁边楼顶,其他人预防疏散人群!” 一句话,一口气,总共三个命令,每一个命令下达之际,都有对应的千岩军动身。 水车之上,龙头高高抬起,对准了熊熊烈火,一道要与其一争高下的水流,瞬间喷涌而出,浇进楼阁之内。 而没有神之眼的千岩军,如苏平,如守诺,还有十来人,则是快速拉起警戒线,圈画出可能发生安全隐患的位置。 因为若是大火没有被及时,或者是被扑灭之后,楼层也有倒塌的危险,这个时候,千岩军在前头,他们的身后是民众。 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负责这件事情。 画警戒线,苏平在新兵营也有训练过,不过这第一次面临现场,还是想要一些老兵,来帮忙指正。 因为书面上教的是根本,而要运用得恰当,需要有实践的经验,那名帮忙指正,应该再往外挪一步的千岩军,对此当然见怪不怪。 谁当年还不是个新兵,谁没被指正过错误,火场之上事无大小是对的,但要是真的什么事都劈头盖脸一顿骂,那叫什么? 他们是千岩军,救民于水火危难的千岩军,不是痞子土匪强盗,不会动不动就骂人。 楼顶,神之眼持有者造出的大水,洋洋洒洒,落在火场之中,寒冰夹杂其中,只是不向火场之内,而是封锁火势走向,把火控制在这一栋楼里。 火势骤然减小,外散出的浓烟也被几位风神之眼持有者,以风包裹后驱散消失,众千岩军齐心协力,总算没让损失变大。 最后,火焰被彻底扑灭,眼中所见再没有火光。 守诺从车上侧面,抽出一把斧头,画了警戒线的多位千岩军,也退一位留一位,前去抽出斧头。 “苏平。”守诺回头招了招手,“手脚麻利点,跟上!” “是。”苏平从警戒线上离开,同样去抽出一把斧刃宽阔的斧头,跟着进了熄灭的火场。 进去之后,也不用守诺如何言语,都各自有了手头上的工作,或是检查火场里的有无复燃迹象。 以及有无可能引发爆炸等的危险物品,不过此处是个开放式的楼阁,四面透风,什么都一目了然。 守诺站在入口的不远处,缓缓问道:“知道要是在比较封闭的楼阁里,应该要检查什么吗?” “复燃可能,危险爆炸物,还有大范围灭火时候,可能遗留下的火苗,火种。”苏平打量着脚下漆黑的地板,按照自己在新兵营所学的东西回答。 守诺点头道:“没错,今天起的这场火呢,在这个视野开阔,而且没有那么多房间的地方,所以我们灭火比较容易一点,检查起来也不难。 那你再说说,为什么要带斧头?” “遇到穿越不到的障碍,可以用斧头劈开,如果火场里有人幸存,而被困住,除了灭火也可能需要斧头来开路。”苏平说道。 “没错。”守诺还想再问,却是头上被一块小木屑,轻轻砸了一下。 他连忙抬头查看,眼睛还来不及看清楚,耳边就传来传来上方的木头撕裂声。 多年来的经验,让他身体都有了肌肉记忆,往旁边一挪脚,然后就感觉双脚离地,自己远离了那里三四步。 原来苏平也反应过来,上面的掉落物,把这位百夫长拔起之后,连退了几步。 守诺用左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缓缓说道:“这是个反面例子,说明火场之内任何时候不能掉以轻心,就算我刚才一样,你别学!” 苏平讷讷点头。 “百夫长,你们那边没事吧?” “没事。”守诺一嗓子喊了回去,省得让手底下人担心。 待到全部检查完毕,确认没有复燃迹象之后,守诺一声收队,众人退出火场,把斧头放回水车侧面的匣子里。 “警戒线撤了吧,没有倒塌的危险,收队。”守诺一摆手,然后接着走到水车,伸手按上去。 众千岩军收拾完,正准备要推着水车离开,却是听得一声尖叫,尖锐刺耳,蕴含极深的恐惧。 千岩军们寻着声音来源,定睛一看,在对面四楼的阳台边,站着两个人影,一个在栏杆里面,拿着一把菜刀架在站外面边沿那人的脖子上。 “千岩军,你们挺厉害的呀,那再来试试救她怎么样?” 站在那里面的人,眼睛一边睁得老大,一边却是只有一条缝,脸上还有大范围烧伤,狰狞恐怖。 被其挟持的人质站在边沿上,望着离脚下很远的地面,浑身颤栗,鼻涕眼泪止不住流淌,哭喊不断。 守诺面色凝重,吩咐身旁千岩军,展开救援计划,而他则与那人交谈,吸引注意。 “喂,上面站那么边很危险啊,你先进去,多退后点,别伤着人小姑娘了,这很危险的!” “屁话,老子用你提醒啊?”挟持着女子的火烧脸男人,怒斥一声,接着又大笑不止,“你来啊,你们不是很能耐的吗?来救她啊,要是再等一会,老子手酸了一松开,那她就……嘿嘿嘿!” 那女子已经浑身使不上力气,要是他真的把手松开,那后果不用考虑,只有摔下去一个可能。 不死而残废,这是极差的一个结果,千岩军们不想看到,已经离得老远的围观群众,大多也不想看到。 守诺微吸一口气,朝上面喊道:“那你抓稳点,别让人掉下来啊。” “你让老子抓稳老子就听你的啊,那老子岂不是很没面子!嘿嘿...老子偏不!”火烧脸男人抓住女子肩膀,就往外一送,然后又再拉回来。 一来一回,地面上众人心里一惊,那名置身其中的女子,更是泣不成声,脑中空白,恍惚不已。 火烧脸男人,贴近那名女子耳朵,龇牙问道:“怎么样,好玩不好玩,要不要再来一次啊?” 女子已经是被吓得六神无主,根本听不见声音,就算能听见,又能怎么样,总不可能真的回答。 守诺一咬牙,大声呼喊,想要阻止却是起不到作用,那男人根本不管其呼声,置若罔闻。 “看来是不好玩啊,那我们玩点别的怎么样?”那火烧脸男人,把菜刀缓缓抬起,他那凶狠的面相,让人触目惊心。 “你这脸上太单调了,给你多加道疤咋样,和我一样才好嘛,哈哈哈……”那男人说着,手起刀落,把女子左脸划开。 守诺看劝解不成,人质也受到伤害,眼底一暗,只能用手摆了个手势。 嗖! 一道无羽箭矢,在风元素力的加持下,破空射出,眨眼之间射中男人持刀的手臂,剧痛之下让他松手,菜刀从阳台上掉落。 与此同时,早在三楼楼梯口埋伏,等待机会的几名千岩军,一拥而上,把二人拖进里边,制服住火烧脸男子,接着确认起女子伤势。 “报告百夫长,凶犯已经被制服,人质解救成功,只有刚刚那一下破皮划伤,没有其他伤势!” 阳台边,一名千岩军高声禀报。 守诺松了口气,大声道:“你们押着犯人去总务司,再把人质送去附近医馆,其余人,收队!” 一声令下,莫敢不从。 三楼阳台处,扯开大网防止人质摔落的千岩军,对面楼顶,刚刚又重新爬上去,架设弩箭的千岩军,全部跑下楼,推着水车回去。 一切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好的,至于那女子脸上的伤能不能治好,会不会怪罪这些千岩军,那是以后的事。 如今重要的,是先把水车推回去,然后看有没有人为,有就继续,没有就歇着,千岩军历来不变的传统。 苏平推着水车,也感觉到其实璃月港也并不安全,只是这些危险通常在刚刚萌芽时,就被“农夫”解决。 那些“农夫”,身着黄衣,称为千岩军。 第183章 世事多繁杂,只求问心无愧 翌日,千岩署。 苏平穿戴整齐,手拿长枪,被百夫长叫着在办公室里,学习些东西。 “应对持刀歹徒,知道如何解决吗?” “首先确保自身和周围民众安全,然后设法夺去匪徒的利器,绳之以法。” “说得没错,那你要是手上没有趁手武器呢?” “就地取材。” “无材可取呢?” “空手搏斗,绝不能让匪徒逃脱,或者军民一心,与民协作。” “好,差不多就这些了。” “百夫长,你问这些做什么?” “不叫大哥了?” “休息的时间叫,现在在任职嘛。” 守诺噗嗤一笑,说道:“行。” 接着他望着对面的清秀少年,缓缓说道:“你在我这任职,总不能让你什么都没学到,那传出去太丢人了。 不过嘛,经过昨天一天,我想你也感受到了,在璃月港里呢,你的身手没法真正发挥出来,所以多积累点,明年就去外头打魔物吧。” “明年就走?”苏平诧异道:“那不就剩下十多天了,算不算军饷啊?” “没那么快,明年一月底再说,到时候自己去账房领。”守诺笑道。 苏平哦了一声,沉默不语。 昨日的火场,还有匪徒劫持,他确实没帮上忙,就算身负仙术,那作用也不大,他现在做不到一指扑灭大火,弹指救下人质。 武学,仙术,在璃月港里的危机,起到的作用的确微乎其微,最多自保,无法有效快速地救人。 “要按这么说的话,那我来这岂不是就是走个程序?” “答对了。” 苏平挠了挠脑袋,守诺咧嘴笑着,看着就像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在得知自己真正走向之后,正不好意思而其看透一切的前辈,正幸灾乐祸。 正笑话之间,一阵轻快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守诺望向门边。 一名千岩军探头进来,神色郑重道:“百夫长,昨天被救下来的那个姑娘来了,人在院里呢,说要找你。” 守诺微微点头,说道:“你让她稍等,我这就过去。” “行嘞。”那名千岩军即刻退走。 守诺起身之后,目光落在还坐着的苏平,“你也一起吧,与灾后人员见面,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记住待会无论她说些什么,是对是错,咱们都只能顺着啊。 不然万一人被咱们气晕过去了,咱们可就麻烦大了。” “明白。”苏平沉声道。 守诺走出办公室后,一眼瞧见大门边上等候的那名女子,他径直走过去,身后却是无人跟随。 因为苏平被旁边几位热心的兄弟拉住,然后一同远远看着,好似隔岸观火。 但实则不然,这几人其实很为百夫长考虑,他们知道那名女子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所以就才拉着苏平不放。 如果那女子来者不善的话,他们不会这样,而是会一起上去,就算挨骂也要一起承受。 女子脸上的伤经过治疗,已经没有往外冒血的迹象,只是结了一层厚厚血痂,在本来光洁的脸庞上,显得尤为难看。 “守诺百夫长,谢谢您昨天的奋力相救,不然我可能不知道在哪了。”女子面露感激神色,似乎并没有因为脸上的伤痕,而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变化。 守诺离这女子三四步距离,缓缓说道:“救人是我们千岩军的职责所在,姑娘说谢谢就太过了,再说我做得也不是很合格。” “没有的,能捡回一条命,我已经很庆幸了,这真的不怪您,我给千岩署的大家买了些糕点,还请您收下!”那女子说着,把手里拿着的两个锦盒,递到身前。 守诺伸手把那锦盒推回去,“礼物就不用了,我们有明文规定,不收群众一针一线,姑娘你拿回去自己吃就好。” 女子决绝不肯收回,但是守诺又不收下,只好在一番推诿之后,就抬腿离开。 守诺目送这姑娘走远,然后察觉不对,连忙追了出去,可惜人已经汇入人流,快速远遁,而那两盒糕点,被放在了门边。 “一个两个都这样,是看明了千岩署不能浪费粮食,又找不到人给你送回去是吧?”守诺一扶额头,只好拿着两个锦盒进门。 而那几名远观的千岩军,也是长松了一口气,暗叹还好还好。 “幸好这姑娘明事理,没和上回那一位在这闹,不然又得收拾老半天,好话说尽给人送走。” 没等他们喘口气,守诺几步走近,凝眼望着那几人,似在警告,也似威胁。 那几人是瞬间闭嘴,吹着口哨,或是喃喃什么要紧事,赶忙夺路而逃,也没心思去惦念那两盒糕点。 “这几个家伙……”守诺无奈摇头,然后把锦盒交给清秀少年,“你拿去,给他们分了吧。” “这是那姑娘送百夫长的,我们就顺带,百夫长自己不来一点吗?”苏平扯着张难以形容的笑脸,十分违和。 守诺瞧着多年前的娃子,如今眉清目秀的少年成这副德行,气笑道:“好坏不分都给学了去!拿着走吧,我这边有事。” 苏平连忙称是,然后到隔壁兵刃库里,把锦盒交给在此等候的几人,“你们吃吧。” “你不要?”他们皆是一挑眉头,疑惑不解。 有一人劝道:“你也来几块呗,味道挺好的,都真材实料,绝对健康!” 苏平瞥了眼那似曾相识的锦盒,以及两个锦盒内堆得满满的熟悉糕点,摇头道:“每天都能瞧见的东西,就算再美味的珍馐也吃不太下。” “每天瞧见?”一人嚼着块糕点,忽然问道:“商业街街尾的那家糕点铺子,嗯...我去,原来就是你开的啊!” 苏平微笑点头,“所以你们慢慢吃吧,我就算了。” “不对呀,我怎么记得那老板没这么白呀。” “那都多久前的事了,每天待在铺子里,想不变白都难呐。” “这倒是,看来咱们不止多个新兵,还是一位手艺不错的炊事兵啊!” “要是你们喜欢,回头我是那做点出来,不过想要多的话,还是麻烦上铺子去买,家里的小本买卖,可经不起折腾。” “那肯定,有时候解解嘴馋就行,不会让你弄太多的,咱们千岩军最讲信用,所以一言为定?” “契约既成?”苏平笑着开口。 几人齐声道:“食言者受食岩之罚!” 他们的欢喜声,不绝于耳,他们的功绩,自有人知。 …… 往后几日,苏平白天巡逻,晚上换班回家,还是每次都等到凌晨,与佳人见面后,才回屋入睡。 这几天,倒是过得平静祥和,风平浪静。 那当时挟持人质的凶犯,也在调查之后,发现是那一场大火的始作俑者,而且其精神不太正常,有易怒,狂躁的现象。 最终,此人锒铛入狱,是给被其挟持的人质,最好的交代,而参与这次行动的众多千岩军,也有人民为之感动。 千岩署内。 守诺的办公桌桌上,放了几张,最为上面的,是那一名火烧脸男子的身份。 这名男子,原本是个码头的工人,原本的家庭也算不错,父母健在,妻子贤惠,儿子都有五六岁了。 只是这一切,在一场被隔壁邻居引起的大火之中,全部焚烧殆尽,屋子没了,一家老小全部葬身火海,只有男子被千岩军救出,得以幸存。 那邻居一家子,也得到应有的苦果,上上下下也死在那场大火之中,无人存活于世。 想要报仇的男子,找不到发泄对象,最终恶向胆边生,把魔爪伸向繁华富贵之地,因为若是火势没有得以控制,不仅仅损失惨重,死的人也多。 而四面透风的楼阁,出入口众多,男子不但能够安全逃离,还能够借机浑水摸鱼,逃过追捕。 但他的家人死在大火中,这次大火却无人丧生,这让他无法接受,故此挟持了那名女子,把仇恨矛头,对准了千岩军。 因一场火而引起另一场火,是非对错,因果报应,没人能说得清楚,就算说,也总太过严苛。 守诺是个过来人,见过这样的例子,已经多不计数,不过他隐隐有些担心,因为这次不仅是他和经验丰富的兄弟们,还多了一人。 他沉思中,抬头望向被自己叫来的少年,开口问道:“苏平,这事,你怎么看?” 苏平反问:“看什么?” “你觉得是谁对,谁又有错。” “这有点难说啊。” “没事,你尽管说,按你所想的就好,不能有顾虑,我的办公室还是很安全的。”守诺目光灼灼,等待下文。 苏平斟酌着,缓缓说道:“归根结底的话,还是那一家子邻居的问题,因为他们而有两家人丧生,这事怪不到别人头上。 但是这个存活下来的男子,也不该自己承受了痛苦,就想着把别人也拉下水,这种行为,极其恶劣!” 守诺又问道:“没了?” “没了。”苏平诚恳道。 守诺点头道:“你这么想就好,没有被污染,很正确!” 苏平一愣,“难道还有人觉得,这男子纵火犯案,挟持无辜人,是应该的?” “谁知道呢?”守诺没有正面回答,因为世人眼光如何,他也没法做出回答,只能坚守本心,力求问心无愧。 第184章 凝光的慷慨赠予 海灯节当天,普天同庆。 苏平这一天早上,也没去千岩署那边报到,因为百夫长给他还有今天晚上巡逻的弟兄,放了白天的假。 不过等吃过年夜饭之后,苏平还是得回去,接今天白昼巡逻的那些弟兄的班,这样子,时间也差不太大,大家都吃得上年夜饭。 杂货铺子,糕点铺子,小院里的屋子,都贴上了大红春联,门口挂上红灯笼,喜气洋洋。 凝光在这一天,也没有天不亮就起来,匆匆出门,而是在天亮之后才起。 一男四女吃过早饭之后,就围在茶座那里,没有火炉,不用烤热,但总算可以闲聊畅谈些鸡皮蒜毛,家长里短。 而后百闻借口楼上锅里还炖着东西,便是去了楼上,不曾再下来。 过了不久,百晓强硬地拉着百识离开,铺子里就只剩下一男一女,相对而望,侃侃而谈。 如千岩军这边不是机密的趣事,还有凝光在商业上最近取得的优势,因为这些天虽然住的同一个地方,但是只来得及匆匆见一面的巧妙。 苏平右手托着茶盏,慢悠悠说道:“凝光姐,让她们三个撤走,是有何深意?” “难道不是你与她们互通有无,所以她们才走的吗?”凝光双目微阖,淡淡笑道。 “不是我啊。” “那也不是我。” 二人四目相对,一个默默喝茶,一个翻着账本,只是那茶水似乎不如眼前人,那账上收入,亦不如眼前人。 在生意场上手段强硬,向来是一诺千金,一言九鼎的凝光,此刻却是连基本的账本都不想看下去。 因为少年的脸庞,眉宇,神色变化,在她眼中是那样的难以割舍,让她不禁都看得呆了,一动不动。 她是如此,苏平何尝不是,女子的白发柔顺,眼瞳赤红,眸子若桃花落水,红唇娇而不艳,温婉成熟。 这看着看着,也不知是谁差点把手上茶杯摔了,就连忙俯身去接,这一接,腰就弯了下去,原本需要女子高高抬手才能触及的脑袋,就近在眼前。 凝光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道理,一手覆在对方的脑袋上,嫣然一笑压百花,“小弟弟,这便想要投怀送抱了?” 苏平被压着脑袋,也就没有即刻起身,而是细细观摩着近在咫尺的一双修长美腿,冰肌玉骨,就此在他脑海中有了具体的模样。 他毕竟也是个男子,就是再怎么清心寡欲,面对眼前女子,他根本没有那种铜墙铁壁需要打破,而是很顺其自然地“反击”。 “凝光姐,来而不往非礼也,莫怪!”苏平把茶盏放回桌上,接着双手按在对方腿上,似仙神在世,快意难言。 入手温润,似环抱上好美玉,细细摩挲之下,却又能品出个不同意味,比起玉石更为细腻,有着活人的生气。 凝光双颊微红,微微俯身,兰息轻吐:“小弟弟,本以为你与世间男人有所不同,是耐得住寂寞的,不曾想也贪恋此等物件呢!” “凝光姐,我就是再如何不同,也不是饮露餐霞的仙人,有美物近在眼前,哪能守住本心不去想,不去碰?”苏平说着,手也不停,还在抚摸。 估摸着是认为大半辈子了,身边还没有一个女子陪伴,心中焦急,至于那什么日子还长的话语,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曾经如何,当下不一定要如何,好与坏,是与非,需要多方定夺,才能有决定。 凝光佯嗔道:“不要忘了,儒家有言,你这可是破戒!” 苏平无奈笑道:“儒家是教人恪守礼仪,而非为自身定下繁杂的戒律,再说这是凝光姐的赠予,哪能不好好珍惜,不过要是别人呐,我可不会要的。” “说什么是姐姐的赠予,可是你堂堂一位千岩军,莫非连我这娇弱女子的手掌都挣脱不开?” “这与力量无关,因为凝光姐是凝光姐,我苏平是苏平,所以我们会这样!” “这是什么意思?” “天造地设!” “小弟弟,你学坏了,以前你都是让着姐姐的,没有这么争强好胜过。” “凝光姐不喜欢的话,我当然也可以改,但是当下正为重要时刻,凝光姐莫怪!” “哼,好色之徒。” “也是多亏凝光姐今日穿了旗袍,否则我可见不到如此风光,体悟当下应该及时行乐之法!” 凝光把手一松,连连说道:“罢了罢了,你还是先起来吧,老是这样蜷缩着不好。” 苏平恋恋不舍地起身,不过身子也不敢坐直,还是屈着腰,眼神瞥向别处,调整呼吸,静心凝神。 凝光先是一愣,然后发觉是什么原因,浅浅红晕顿时浓重许多,若鲜血一般娇艳欲滴。 苏平脸上也同样滚烫,只是并不明显,他望着门外的繁华热闹,咳咳两声,问道:“凝光姐,要不待会出去走走?” “好啊。”凝光起身走出两边,看身旁无人跟上,回头疑惑道:“怎么了?” 苏平无奈重复道:“我……需要等会。” 凝光脸色更红,却是忍俊不禁,大笑不止,娇躯若花枝乱颤,原本老老实实在衣服下躺着的雪峰,随之更是颤动得厉害。 曲线优美,声入人心,在苏平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他暗叹只能再多待一会,才能出门。 不知过了多久,苏平喝一杯又一杯清茶,然后起身回自己屋子里,披上一件宽松的外衣,遮掩了千岩军黄衣,也能放一点钱票。 然后他又取了自己之前一直放着的,那一串星螺手链,上面的红绳有过修补,焕然一新。 等苏平出来之时,左手上的两颗星螺,叮咚作响,引得凝光注目,不免咂嘴,缓缓开口。 “原来你一直留着啊。” “是啊,当时想着放在家里,结果就成了我的手链,去过游学,上过天衡山,基本我去哪,手链就在哪。” 凝光双臂环胸,淡淡说道:“可惜那块摩拉肉在很多年前,就被我吃掉了,不然还能做个纪念。” “食物本身就不能留着,再说人还在,比什么都强!”苏平说完,一把牵起女子的手。 凝光目光一闪,任由她牵着,心中暗自惊叹,她既想这家伙主动些,又不希望发展得太快,因为这段过程她很喜欢,所以不愿过得太快。 很矛盾,很难言的纠结,但就是真真切切的,凝光所思,她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毕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吃虎岩街道,有位登台并不久的说书人,正在口若悬河,字字珠玑,说的是岩王帝君的故事。 从商业街出来的小两口,在这家从前是茶馆,如今改成酒馆,但说书人与故事不曾断过的“三碗不过港”落座。 要了一份酒糟圆子,还有一壶小烧酒,摆在桌上 偶尔小酌一口,再听那惊天动地的故事,趣味不小。 说书人说完这一段,接着的却不是仙魔时代的故事,而成了现代一个儒家先生的故事。 并且说的也不是此人生平,而是其来到这曾经是茶馆,如今是酒馆中,听人说书的故事。 “话说那是天空晴朗,万里无云的一日,七岁着诗动岩港的儒生,与其三位学兄,怀着听人说书的兴致,来到此地……” 酒馆中的众人,有的洞若观火,有的还在云雾之中,没搞懂这说的是谁,更有人还沉浸在帝君的故事之中,无法自拔。 “这位儒生的学兄之一,体谅其年幼力微,为其寻一座位,竟是扮做兄弟,询问那坐着的一对母子……” 说到此地,也有人反应过来,书中故事之人是谁,转头看了眼同桌少年,笑而不语。 苏平被凝光这样看着,面不改色地继续喝酒,不过还是败下阵来,“凝光姐,你老看我做什么?” “古有闻声识人,而今我便听故事看人,身心舒畅!”凝光眼帘半垂,秋波暗含。 苏平讪讪道:“这故事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今天也是头一回听说。” “那依照你看,这故事有可能是谁散出去的?”凝光挑眉问道。 苏平毫不犹豫地说道:“南掌生。” “那位春香窑的少老板吗?”凝光按着心中印象,喃喃说道:“确实有这个可能。” 苏平喝了杯烧酒,摇头笑道:“不过这说法倒是也挺还原的,子有学兄的形象,可谓入木三分。” 凝光悠悠笑道:“我倒觉得那位懂事的小儒生,更为可爱非凡,可惜时间晚了不少,没能亲眼见识。” 苏平眨了眨眼睛,“不会凝光姐也喜欢揉别人的脸吧?” “那要看情况嘛,如果是那位小儒生的话,当然是要好好把玩,然后整天抱着不放才好。”凝光微微一笑。 苏平心中一凉,然后又暗自庆幸,喃喃自语:“还好我现在变样了,不然可麻烦了。” “确实啊,不麻烦了,不过姐姐可没说只喜欢那种奶呼呼的小脸,其实眉清目秀也是可以的,只是要在特定的时候。” “不会吧……” “逗你的,胆子真小!” “这跟胆子没关系,事关脸面!” 第185章 叔叔,烟花,抱抱 听了两段说书,怡情地小酌几杯薄酒,郎才女貌的两人,走出三碗不过港,再去下一处。 街道热闹非凡,行人来往不绝,随处可见都是摆摊的小贩,或许在小吃摊经济被压后,也就这一天能看见这样的景象了。 二人手牵着手,走着走着,另一只手上都多了一串糖葫芦。 苏平在吃了两颗之后,望着还有剩下的六颗,忽然有些头疼,但是糖浆腻得他实在没法再下牙了。 凝光见他拿着签子,但就是不接着吃了,问道:“是不合口味吗?” 苏平犹豫少许,如实说道:“小贩的糖浆用太多了,实在腻得吃不下,我想着浪费也不好,就拿着一会回去再吃。” “这样啊,给我吧。”凝光伸出手,她早已将自己的那一串吃完了,签子丢掉,手上空空。 苏平把糖葫芦交给她,疑惑道:“凝光姐不觉得腻牙吗?” “其实还好,在甜食这一方面的门道,我也算有些研究,这串糖葫芦如果是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的孩童拿到,可能三两下就吃完,一点不剩。”凝光说道。 女子言语时,眼中闪过一丝追忆,那是久远前的时光,她每天都在干活,很累很饿,但至少有个叫家的地方。 苏平望着热闹的集市,微微点头,“的确,孩子们有时还是不要知道些烦心事比较好,不然期盼着的东西,吃到了也没有滋味!” “你从前是这样子吗?”凝光明知故问,毕竟如果是从小不惜柴米油盐的孩子,哪会独自去摆摊子。 苏平扯了扯嘴角,清秀脸庞上笑容可掬,“我又不是小孩子,当然不是了!” “也是,小弟弟确实不小了,今年已经十七了,再有三年就能进行你的人生大事,喜结良缘!” “那时候,凝光姐你会开心吗?” “不清楚,如果我看得见全场宾客,那应该就不会开心。”凝光的回答,隐晦也容易明悟。 苏平凑近些许,肯定地说道:“到时候,凝光姐的所见,只有一块红布,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希望如此。”凝光面色平静,不知是真是假地开口。 苏平坚定说道:“定是如此。” 凝光轻笑一声,桃花眸子一眨动了某人心,让牵着她手的那人,给拉着就跑,风声呼呼吹过耳畔,飘荡的白发胜雪。 “刚刚看见这边有对诗句的活动,我给凝光姐摘个头彩回来,怎么样?”苏平回头,笑颜温和。 凝光把手上竹签丢进街边篓子,目光落在少年脸上,“摘得回来是极好,摘不回来就算了,小弟弟答应我一件事情就可以。” 苏平当即停下脚步,回头说道:“凝光姐是认真的?” “我对你也没敷衍过,你就说行不行?”凝光的目光之中,有一种少年从未见过的神色,难以表述。 苏平没有犹豫,点头道:“好,不管凝光姐有什么事情,我一定办到。” “你怎么确定,自己一定摘不回头彩?” “头彩固然可博得美人心,但是比起这个,我觉得承诺更好。” 凝光掩嘴一笑,接着望向对诗赢奖那边的场地,那老板收了诗集,接着散了摊子前边的顾客,大步流星地离开,头也不回。 “看来,是没办法了。”苏平挠了挠脑袋,“凝光姐,说说什么事情吧?” “回去再说。”凝光卖了个关子。 苏平也不得说些什么,随后他拉着女子准备离开,却在一声亲切的呼唤过后,蓦然回首,望向那一名身形修长,相貌堂堂的男子。 “小学弟,不曾想会在此遇见你。”男子正是颜子渊,他身旁并无其他人,是独自在过这热闹佳节。 苏平淡淡笑道:“子渊学兄,怎么没见另外两位学兄的踪迹,没有一起么?” “曾兄的情况你清楚,陪着媳妇孩子呢,至于子有,他近来也得了良人,如此佳节自然不可能与我一道。”颜子渊幽幽说着,其中的自我愤恨,尤其深刻。 苏平忍俊不禁地笑了笑,接着介绍学兄和身旁女子认识,只不过前者后者的区别,实是有些大。 “凝光姐,这位是颜子渊学兄,当年我在私塾里,对我很照顾。” “子渊学兄,这是我铺子的房东兼任老板的凝光小姐,我那铺子能开得起来,现在有个住的地方,都是多亏了凝光姐!” 颜子渊颔首温声道:“在下颜回,字子渊,姑娘明眸皓齿,与小学弟如胶似漆,看着很是般配!” 凝光说道:“谢颜先生之言,小女子才疏学浅,不多拜读名着经学,颜先生...不觉得小女子误了苏平的名号便好。” 颜子渊目光一闪,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清秀少年,缓缓说道:“这倒是不会,姑娘大可安心,且不提夫子倡导因材施教,就单单是姑娘与小学弟之间的事,其他人也无权过问,指责些什么。 对了,我刚刚才在对诗摊那边,拿了头彩,是个独柄灯笼,我左右留着无用,小学弟可要?” 苏平摇头道:“子渊学兄自己留着就好。” “好吧。”颜子渊摆弄了一下手中小小灯笼,也便要告辞,临走前,他又看了眼小学弟,在其一个安心的眼神之后,才转身离去。 “凝光姐……”苏平回过头来,望着女子想要问清楚刚刚的问题。 凝光却是悠悠笑道:“原来这位便是颜子渊啊,倒是和那段说书故事里的,差别不大,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还孤单一人。” 苏平皱眉道:“凝光姐……” “好了好了,没说不告诉你。”凝光叹了口气,眉眼微垂,“不管我一会说些什么,你都先听我说完。” 苏平略一点头,静待下文。 凝光拉了他一下,“边走边说。” 于是二人一同上路,并肩前行。 “前不久,我在一张街头小报上面,看见了你和我的名字,上面报道着什么……一身铜臭的女子,欺儒生年纪尚浅,发展畸形爱恋,是为璃月港读书人之不耻大事! 本来呢,我也没放在心上,觉得别人爱怎么说就说,反正不会少一块肉,可想着要是以后都背着这个骂名,估计身边的人都得跟着遭殃。 但是这种没有什么正经名头的小报,幕后主使很难被找到,加上现在生意场上我还做不到一呼百应,只能放任它们继续说着去。” 苏平问道:“所以凝光姐,是打算提升自己,用事实回击?” “不错,毕竟这东西的影响可大可小,反正我的学识要是增长了,任它们怎么说都没用,还有就是...我怕你身边的人,也会这么觉得。”凝光轻叹一声。 “原来如此。”苏平想了想,道:“总有些不入流的货色,看着别人过得好了,就想挑起些风波,哗众取宠,它们敢再接着传这些东西,我就顺藤摸瓜把它们通通抓了!” “这样当然最好,不过我确实应该读一些书了,武学上我没法靠近你,只能看看这书里的世界,合不合心。” “那凝光姐你要我答应的事情,不会就是教你读书吧?” “答对了,不过没有奖励。” “这个……我尽量吧。” “为何这么说?” “因为读书这件事情,是没法教会的。” 二人言语交谈间,已经从刚才的路段,走出老远,忽而见一座水上木桥,桥上有行人来往,络绎不绝。 无人停步的桥边蹲着一位中年妇女,她双眼不注意繁华街道,过往行人,也不知其心中所想。 苏平牵着凝光,二人身影在妇女视线中闪过的刹那,她目中情感有所显现,但也不过是刹那,无人注意。 然后,在这对年轻男女走过之后,有着一家三口从他们相反的方向而来,两拨人擦肩而过,好似他们未来的模样。 蹲在桥边的妇人,瞧见那一家三口之后,连忙低下脑袋,似不敢见人一般,身躯微微颤抖。 那一家三口,也没人去看墙边的妇人,留有胡须,看得出年轻时是个俊俏公子男人,肩上坐着三四岁的儿子。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孩子他娘,则是挽着家中男人的手臂,笑着开口,“少爷,那边正热闹呢。” “是吗?走,带儿子一起看看去!”孩子他爹笑道,三人离开,不曾停留,没有异样。 只有那名中年妇女,在他们走了许久之后,才敢抬头,摸了摸自己显得苍老很多的脸颊,望着那一家三口的背影,怔怔出神。 …… 丰富的年夜饭之后,就是回千岩署去报到。 苏平把外衣换下,星螺手链收起,就准备出门。 临行前,凝光站在门口,给他理了理衣襟,柔声叮嘱道:“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苏平把女子抱在怀里,只有片刻,然后离开。 绯云坡,千岩署。 有几名持枪披甲,已经在门边等候今夜一同奋战的兄弟。 苏平到了之后,也披上甲胄,拿上白缨枪,站在门边,正气凛然。 等待之中,万家灯火照耀下,也不是多么暗淡的夜空,升起一束烟花,刹那间绽放,让本就不暗的夜空更加亮堂。 一束过后,便是不曾间断的烟花大会,如百花齐放,喜迎新春。 “千岩军叔叔,烟花,想看,抱抱!”一名也就三四岁的孩童,望着最为好看的那一位千岩军,张开双臂。 苏平看了一眼孩童,对方的天真无邪,让他没法拒绝,所以将这孩童抱在怀里,二人和旁边几人,共同欣赏这亮眼的芳华。 不久后,匆匆赶来的孩子父母,发现自家孩子被千岩军抱着,这才深深地松了口气。 第186章 四肢僵硬的小女孩 海灯节已过,但热闹喜庆的氛围,还没有那么快退去。 璃月港里,那家因为熬制香膏,而出门的私家烧窑,有个消瘦少年,就要跨门而出。 “你先等等。” 消瘦少年南掌生回头,见尚未婚嫁却也风韵成熟的女子,提着包裹,踩着小碎步快速走到他的跟前。 南掌生望着那小包裹,疑惑问道:“妈,你这是?” 莺儿让他转过身,双手把包裹绑在他身上,细心检查着结发,解释道:“上回你不是说,那孩子喜欢喝椰奶的嘛,想着你别到时多跑一趟,先一起带过去好了。” “我就是随口一说。”南掌生咧嘴笑道。 “那就当我自找麻烦吧,这个结一拉包裹就会解开,你记得小心,路上注意安全,别太晚回家啊。”莺儿说完,又轻轻掂了掂包裹,确认是绑好了。 南掌生点头道:“知道了,天黑之前,我一定回来。” 消瘦少年,衣袍合身,背上的包裹不沉,不过他也不敢动得太厉害,要是包裹一掉,他可接不住。 天气晴朗,海天一色,他背对着朝阳走出璃月港,来到千年矗立不倒的天衡山下,然后仔细地辨认着周围的景致,以免找错地方。 在一处近乎于垂直的山壁下,远远瞧去倒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但在走近之后,会发现那有一处缝隙。 缝隙并不大,平常的成年男人都挤不过去,那个少年因病的缘故,体态消瘦,虽是身形修长,但是奈何不怎么长肉,虽然要进去不难。 南掌生先是就地坐下,一手紧紧按住包裹,另一手拉动绳结,颤颤巍巍地将包裹取下来,然后尽力用手拉住。 接着他起身,缓缓走向缝隙那边,包裹贴着地面轻轻拖行,因为背着的话进不去,提着又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只能用十五年来因为病体想到的各种方法,来做这些事情。 缝隙虽不大,但里头空间却是宽阔,右手边堆着一层稻草,左边地上横横竖竖,是用树枝画出的痕迹。 南掌生环视安静的四周,然后用手扫了扫稻草,没有异常后一屁股坐在稻草上,似乎怕里面藏着什么。 “七七,出来吧。” 四周并没有动静,依旧没有少年想象中的身影跳出来。 南掌生接着喊道:“是我南掌生,我来看你了。” 哗啦! 铺平的稻草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翻出,其双眼若宝石幽紫,头顶不知名的敕令黄符,身上衣着老旧,行动缓慢。 这身影出来之后,如老人般慢悠悠踱步到少年的身旁,仔细端详一阵之后,她瞟了一眼自己的左手,缓缓说道:“南掌生,七七,记得你。” 南掌生一挑眉头,帮着她扫掉脑袋上的稻草,“七七给自己做了笔记吗?” 小女孩七七闻言,呆滞的小脸上更显得木讷,半晌过后,她缓步走到有不少横横竖竖的那边地上,寻找着答案。 南掌生也起身,想去看看他上一次来时,明明还没有的那些字迹,看看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我叫七七,是个僵尸。” “我叫七七,是个僵尸……” “南掌生是好人,是朋友,不要忘记他。” “有人来了之后,必须说出七七的名字,还有说出南掌生的名字,才能出来。” 小女孩寻找着她的答案,消瘦少年蹲在他的身旁,看着自己这些天没来,前者所留下的字迹,有欣慰也有苦涩。 她记得要写字来记住东西了,但她还需要依靠写字来记住东西。 “七七找到了。”七七指着地上众多字迹的边角处,那一行并不工整的歪斜字体,念道:“左手上,有记录,七七不要忘。” 然后七七又看向自己的左手,缓缓开口,“有人来,要躲着,除非是南掌生!” 南掌生嘴角上扬,温和一笑,“七七真棒!” 七七望着少年和煦的俊俏脸庞,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想要学着他的样子笑,却是发现根本就做不到。 因为她是一具僵尸,本该早已死去了多年,只是因为体内留有众多仙家的仙力,所以现在得以存活,但也不再是人类。 以仙力而成的僵尸,并不会吸人血液,小女孩的嘴里也没有尖牙,同样她不惧怕阳光,只是不喜欢那种温热的感觉,还有不想到外面吓到别人。 南掌生看着身世可怜的女孩,从怀里拿出一本两指粗细的笔记本,还有一支毛笔,一盒便捷墨水。 把这些东西连忙放在地上,他慢慢说道:“七七,这是笔记本,以后要有什么你觉得可以记下来的东西,就用毛笔写在上面,不需要再在地上用树枝画了。” 七七望着跟前的物件,思索片刻后,瞥了眼地上的字迹,点头道:“谢谢,七七会...好好保管。” 南掌生眉眼带笑,他坚信着一件事情,只要让这小女孩记住笔记本上的内容,时常翻阅,那说不定未来真有那么一天,可以做到不要翻笔记,也能说出眼前的事物。 “来,七七,我教你怎么用毛笔写字,来……先蘸上墨水,然后控制笔端……” 一个双手颤抖握不住笔的人,教一具记性不好,并且手脚同样僵硬的僵尸写字,其中必然困难重重,难如登天。 可是南掌生不在乎这很麻烦,也不觉得这样子,是在浪费时间虚度光阴,相反他认为这件事很值得他去做,认为这事必须做。 教人读书写字,容易而且说不定有钱能赚,教僵尸写字,无比困难并且分毫无取,更是时常得跑到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两者一相比较,就显得选择后者的人,是个傻子。 不过这个傻子嘛,南掌生不介意,因为他清楚小女孩是因为什么,才会落得如今下场,也知道即使自己什么都不做,小女孩同样不会有事。 可既然是现在能做的事情,那为什么要等着别人,不能他来帮助七七呢,他眼睁睁看着小女孩每天在林子里游荡,风吹日晒,他是做不到这样狠心。 自从两个月前,南掌生第一次遇见七七之后,他就不打算冷眼旁观,自己累些就累些,权当磨炼意志,就是不能苦了这可怜的小女孩。 半天时间过去,七七有时还是会忘记要蘸墨水,那字同样也写得歪歪斜斜,一点都不工整。 每当这时,南掌都会提醒她,温和的嗓音,让小女孩印象深刻,他也不指名道姓地提醒,而是反问着小女孩,以此作为锻炼,形成习惯。 “七七,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七七,没有忘记什么吧?” “七七,字不要和我写得一样,我是有病在身,你不能和我写得一样,尽量写得工整,这样才容易看出来。” “为什么?”七七终于开口询问,“为什么,字不能,写得,和你一样?” “因为我的字不是正确的字,写得和我一样将来会吃亏,这是个错误,要趁早改正哦。”南掌生语气和善,不厌其烦地解释。 “七七,知道了,要写下来。” “对,就是这样,每次七七有想记住的事情,就写在本子上,到时候一翻,就能想起来了。” 一人一尸,练了许久的字,然后做了柔软体操,帮助小女孩把松软硬直的手脚。 “一二七七,二二七七!” 少年温和的嗓音,还有小女孩略微沙哑的嗓音,在山洞里回荡,他手脚怎样活动,她也有样学样地跟着,一大一小,他们动作同步。 “嗯,完成了,七七要不要喝椰奶?”南掌生想着干完正事,也该到放松的时候,就坐在稻草上问道。 七七不解问道:“椰奶,是什么?” “一种饮品,七七应该会喜欢的。”南掌生双手捧着一瓶,放在地上 瓶子被包得严严实实,估计是被磕着碰着,然后玻璃瓶子碎掉。 南掌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有惊无险拨出木塞,接着才大松了一口气,“打开了,七七尝尝看,要是不喜欢的话,下次就不带了。” 七七拿起那瓶子,由于双手很小,所以得双手才能捧着,浅浅尝了一口之后,小女孩对于那虽然没有味道,但是入口凉凉的椰奶,是彻底记住了这一东西。 “椰奶,凉凉的,好喝!” “那我下次再多带些过来吧?这次只拿了四瓶,不够喝的。” “谢谢,掌生。” “不客气,谁让我遇见了你呢。” “不清楚。” 天真无邪的七七,以为少年是在询问她,所以耿直回答。 南掌生这一回没有去纠正她,而是再次问道:“七七,喝完椰奶,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小团雀?” “好。”七七一听小团雀,立马放下手中空了一半的瓶子,猛然起身,就要跑出去。 但是小女孩却是在南掌生起身之后,瞧见那微微颤抖的手,略微停滞后,跑去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些迹象,然后往稻草那边一扑,使劲翻找着什么东西。 “找到了,琉璃袋,可以治病!”七七抓着这株草药,转身塞给了过来查看情况的消瘦少年,重复道:“琉璃袋,可以治病!” 南掌生瞧着自己手上的花苞呈现紫色的药材,心中一急,连忙问道:“七七,你是不是又爬到山上,去采草药了?!” “七七,不记得了。” 南掌生叹息一声,叮嘱道:“以后别这样了,琉璃袋对我的病没有效果,你千万不要再冒险去悬崖边采药了!” “那什么药,可以,治病?” “我也不知道什么药能治这个病,总之你不许再去悬崖上采药,这是我们之间定下的契约,好吗?” “七七,知道了,七七,会记住的。” 第187章 借机哗众取宠者……打 海灯节氛围还没过的那几天,苏平由于值的是夜班,所以下午倒是有些时间闲着。 这段时间也没甚商人开门谈生意的,凝光就趁着这闲暇,抱着本书做小院的屋里,二人共同探讨些诗词歌赋,人生哲理。 等到苏平值班时间轮换,凝光也开始接着出门去谈生意,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谁的时间也没浪费。 一月十日,随队巡逻。 一月十一日,巡逻中抓获一持刀欲行凶男子。 当时的情形,也是十分凶险,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那男子的面相凶狠,刀锋挥舞之间,寒芒闪烁。 只是由于碰巧遇见了过路的千岩军,算是撞枪口上了,拿着狭刀与几名千岩军周旋,最终被围堵起来。 只是这男子胆气十足,面对围上来的千岩军,竟都没有弃刀投降,而是想着以短克长,凭刀对枪地闯出去。 只是其想法十分很好,又有几分本事在身,但对上几名千岩军还是吃力,难以解决,尤其这男子明显以貌取人。 或许是看苏平年纪尚浅,又长得清秀,不具备长年累月锻炼应该有的粗犷容颜,以此断定其身手最差,或许能够逃脱。 可惜这男子过于轻视苏平的实力,被一枪挑飞了刀,然后再枪杆一崩小腿,就倒在地上,就地绳之以法。 最终深究其持刀上街的原因,也是让人哭笑不得。 原来这名男子是璃月港里某个武馆的首徒,平时经常上台演示些拳脚刀法,收入当然是可观,也有一定的名声。 只是有不知名的原因,与男子相好了三年的女子,竟然和别的男人跑了,而那另外一个男人,还是男子这边的对头,双方互相不对付。 如此一来,诸多愤恨在心,男子便是持刀上街,想着自己不好过,别人也不能好过。 只是出师未捷,就碰上了千岩军,被缴了刀,当场制服送去总务司处理,结果当然不可能从轻发落。 行凶未遂加上袭击千岩军,怎么也得几年牢饭的功夫,这名男子的确悲催,但并不值得他人可怜。 当时从押着人去,再从总务司出来的几名千岩军,想着自己又记一功,笑得合不拢嘴。 那天欢迎仪式爬上屋顶的千岩军,岩川眉开眼笑,“要是每次这些大兄弟,都刚好出门就撞见咱们,那可真是桩美事!” 其身旁,一位相貌平平的千岩军,笑话道:“回去被窝一盖,梦里啥都有。” “那我现在回去,你看行不?”岩川面色大喜,抬脚就要走,那丝毫不拖泥带水,跟真的一样。 那名千岩军抬脚一踹,笑骂道:“没门!” 岩川侧身一躲,嘿嘿笑道:“没门你也踹不着。” 这两人的嬉闹,旁边队友都看在眼里,包括苏平在内,都密谋着,要不要回去禀报给百夫长,治一治二人的“玩忽职守”。 谁知这二人却是精得很,当即一拍即合,面向余下几人,异口同声,“换班之后,哥俩请客,上酒馆随便喝!” 苏平几人面面相觑,接着清秀少年双目微阖,笑眯眯道:“要不还是别破费了,隔三差五一回酒费,岩哥你家里不好交代呀。” 岩川一摆手,“唉,兄弟莫谈摩拉,此等身外之物哪里抵得上我们兄弟情义,说了我俩请,就我俩,你也不许跑啊!到时咱俩可得好好拼一拼酒品!” 有人一针见血,“你可不是挑好了嘛,打定苏平不会跟我们一起喝,说这大话,跟署里谁不认识你岩川一样。” 又有人帮腔助威:“就是啊,每回喝酒,就你酒量最差,酒品更一般,逮人就抱喊媳妇儿,那表情,那声音啊……哎呦!” 岩川被一戳这往事,既不红脸,也不脸红,仍是那副模样,哈哈笑道:“那说明我对媳妇儿好,喝了酒迷迷糊糊谁也不想,就想她。 你们俩行吗?还是你们俩没得去想,只能相互抱着哭,让人看得好生心碎?” 那二人当即回敬,一句“去你的!”一句“滚”,礼尚往来,互不相欠。 苏平乐得看这等言语不算淡雅,稍微夹杂着“私人恩怨”,但不是动真格的玩闹打骂,这种感觉,倒是他有些回忆起了,多年前的寝室四人。 “苏平,你笑啥子?”岩川看着笑容越发放肆,把那张清秀脸庞都弄皱的少年,有一万个疑惑。 怎么自己这边和人骂得起兴,这小子笑个没停,不会是在看戏吧? 苏平悠悠笑道:“你自己觉得呢?” “我不打小孩子。”岩川两手一抱,把长枪也揽在怀里,一脸的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同队之人,哪会不知道这两人的真正斤两,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相继拱火。 “岩川,你不是吧。” “这就怕了呀,不来打上一场,对得起你那小兄弟吗?” “我要是你呀,现在扛着枪就上,打赢了有本事,打输了有骨气,怎么样都够本啊!” 当然了,这场较量还是没能打起来,毕竟众人也就图一乐,打没打,谁打赢打输的,根本不重要。 入夜,酒馆,几名卸甲后的千岩军,把酒言欢。 不过嘛,最后也没真那两人承担酒钱,而是几人匀分了,因为兄弟间开开玩笑可以,真要拿钱给他们,那得推脱个半天,都不一定会接。 一月十二至二十,苏平每天都是巡逻,倒是也没见再有什么大事发生,这也是他所希望的。 他这个名字的含义本就是平平安安,平平淡淡过完这一辈子,可他从小到大经历的事够其他人分一辈子了。 因为经历过大风大浪,所以喜欢平静,因为不想整天都绷着弦,所以还需要努力,直到那幸福美满的一天到来。 但天不遂人愿,苏平越是这样子想,好像就总有事情要找上他。 先是各处小报社,歪曲事实的报道出现,把男子的当街持刀行凶,给美化成为为爱痴狂而准备去寻仇,却被千岩军天降正义的绳之以法。 虽然没有提及千岩军的行为不当,但难保不会有人多想,指责怒骂的人倒是没有,毕竟千岩军的名誉摆在那里,不至于这么一件事就败坏几千年来的好名声。 但为那男子申冤的话语越来越多,也有人开始向总务司方面反映,得不到满意结果的这部分人,就开始每天去门前闹腾。 结果自是那部分人被口头教育了一番,并且视情况处以拘留或者罚款等惩罚,如此门面清净许多。 但话题风向,却是忽然转到这些武馆的武学真实水准,毕竟那一家武馆,可是号称刀剑拳脚,枪鞭棍棒无所不精。 如今被千岩军三两下打趴下,岂不是证实了人们心中那句,真正功夫唯有千岩军的猜想。 虽说这是事实,很多人都是如此想法,但被摆到明面上,就有武馆忍不住心思,想要与千岩军,来一场以武会友。 事情越闹越大,璃月港无论老小都听说了这件事,当然七星也不例外,据传当时开阳星差点笑趴在会议桌上。 毕竟强身健体的舞台功夫,去和真材实料一碰,那和以卵击石的区别,也就是会不会爆开而已。 绯云坡,千岩署。 百夫长办公室中,当日巡逻的那几人,个个一脸疲态,因为值班后还没走,都隔里面站着。 岩川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大声道:“要实在不行,就和他们打呗,反正咱们肯定赢。” 守诺一声轻叹,道:“打赢他们是容易,可这里面多麻烦啊,打赢一家还有下一家,还不值班了?” 百川顿感泄气,撇嘴道:“这打也不是,可不打就得看着他们每天跳来跳去的,我心里憋屈啊!” 苏平沉默不语,他看得出其中肯定有人作梗,不然事情再怎么样都不会往这方面发展才对。 或许是有人想借此名义,通过与千岩军比试推广武馆的武学多么多么强,因为赢了那就是武学强大,输了也是输给千岩军,还能有个勇气可嘉的名头。 这可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反正到头来,想借此事发展的人,绝对也不会亏本就是。 守诺看着已经很是疲累的众人,摆摆手道:“你们都先回去吧,我去请示上头,再说是打是避。” “这就不必了。”一人径直跨进办公室,其身后还跟着两位千岩军。 守诺见了来人,连忙起身,庄重道:“见过都尉大人!” 苏平岩川几人,也是挺正身姿,神色肃穆,“见过校尉大人!” 来人正是云来海都尉,他手掌压下,开口说道:“好了,先谈正事要紧,我这次来,是带着统领大人的命令,要通知绯云坡千岩署的诸位。” 守诺岩川几人一惊,苏平也是有些错愕。 都尉大人接着说道:“统领大人说,既然有人想借千岩军,来渔利自己的荷包,那么就打得他们抬不起头来,两日后便腾出个地方,把璃月港内所有门派聚齐,一挑他们的门徒! 千岩军不是他们可以用来哗众取宠,博取注意的事物,凡是有人胆敢如此作为,那就打!” 第188章 你们,一起上吧 璃月港,装修华贵的庭院里,座无虚席。 两天时日早已过去,今天是千岩军,统领大人指定的时间,地点,人选而举办起的比武。 毕竟事情是别人挑的,但之后的走向等等一切,就不可能尽如那边人的意,不然千岩军就不再是千岩军了。 那座庭院的房里,守诺望着跟前的清秀少年,神色庄重道:“不要觉得有压力,拿出平常的状态就可以,统领大人既然指名要你应战,就打出属于你的气势!” 岩川插嘴道:“没错,也要打出属于咱们千岩署里所有人的气势,最好一拳给他们干趴下!” 苏平讪讪笑道:“我要是能一拳把他们都打趴下,哪用得着弄这些比武的。” “夸张比喻嘛,反正那些无良最会这一套了,我借来用用,也不是不行。”岩川双手环抱着,大笑不止。 苏平轻笑道:“一拳打趴估计不可能,不过打趴还是可以的。” 守诺说道:“准备好了就去吧,晚上给你摆酒庆功。” “这开始时间难不成还是我们说了算?”苏平挑眉问道。 守诺点头道:“当然,咱们的统领大人还说了,你不去说开始,谁来催都没用,有他老人家亲自给你做保,谁敢妄动呀?” 苏平脸上笑容更甚,接着一手搭在门上,“那我先去了,打完他们,回去喝守诺大哥准备的酒。” “哈哈,说得好,这才是咱们璃月爷们!”岩川目光灼灼,握拳一挥,虎虎生风。 守诺倒是没有那么大反应,不过看着少年踏出房门的那一刻,眼神的振奋是一点不少,也有着些感慨。 再说苏平那边踏出房门,走到所有武馆馆主坐着,其余人站着的庭院中央,少年的脸庞上神色不显,古井无波,让人无法以此猜透他的心思。 苏平环顾四周,算清楚武馆来人的数量,然后微微抬头,用手遮掩一下阳光,淡淡开口。 “让诸位武学大师,还有武道中人们久等,可惜院子里的房屋不够分,没法让客人一起去躲太阳,实在不好意思。” 话是这样说的,不过苏平神色淡然,也没有躬身或者抱拳,而是那样直挺挺站着,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只是句随口场面话。 这也没办法,事情是武馆这边有人挑起的,地方却是千岩军这边定的,而且是大统领的金口玉言,再不服也得忍着,即便不是如此,面对千岩军这等存在,他们也得客客气气的说话。 其中一位馆主起身,抱拳说道:“苏……苏先生说笑了,我等武夫都不是体弱之辈,晒晒太阳也无足挂齿,不过如今众多同门齐聚,都是为了与苏先生一决高下,不知可否开始?” “我们统领大人不是说了吗?何时开始由我一人定夺,阁下这就坐不住了,想尽快开始?”对于这些个想借机成名的家伙,苏平可不惯着。 反正眼下有统领大人作为后盾,何况他作为一名千岩军,面对暗地里其实不是很对付的这种团伙,也不能好声好气慈眉善目,落了威风。 那人略微咬牙,但作为馆主的存在还是比较沉得住气,他一个眼神拦下身后众弟子,接着脸上堆笑,连忙解释。 “苏先生何至于此,在下不过是做一试问罢了,既然苏先生不想此时开始,那我等接着等待便是。” “我也没说不现在开始,你是哪个武馆的?”苏平盯着那中年馆主,张口问道。 “在下恒耀门……” “原来是恒耀门的,那这么说你的首徒不就是夺人相好的那位?”苏平毫不留情的嗤笑,毕竟这事也最有可能这武馆挑起。 被此言刺痛的恒耀门首徒,呼吸一紧,平静双目下的狠厉无人察觉,盯着场中少年,抱拳大喊。 “苏先生请讲清楚,某家不过是为那女子指了明路,并非是夺人所好的贼子。” “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是什么样子,现在也没必要拉出来说明,反正他们金龙门的那位首徒,现在也进去了。” 苏平说着,又问道:“金龙门武夫可有前来?” 一人头发斑白的老者起身,恭敬抱拳,“金龙门在此,劳烦苏先生挂念。” 苏平瞟了一眼那人,然后沉吟不语,似对其无话可说,直到那些武馆弟子有人按捺不住,上前一步之时,他才接着开口。 “何时开始由我定,那么规则应该也是我定吧?” “全凭先生安排。”还是恒耀门馆主开口,其余武馆的意见不重要,毕竟当下也就其一家独大,还敢出头说话。 “别一口先生的叫了,我如今身份不是夫子门儒生,当不得先生一词,你要么就直呼我名,要么换个称谓比较好。 嗯……你说,是让你们一个一个上,我从小打起呢?还是直接所有人一起来好了?”苏平啧啧咂嘴,神色苦恼道:“这可是个大难题!” 话音落地,顿时引起轩然大波,一众武馆弟子平日里虽然不是多么高贵,但好歹台下观众也很给面子的,如今屡屡被嘲讽,哪里忍得住这气。 还有那些首徒,一个个仗着有点身手,平时又是武馆里馆主疼爱,观众们众星拱月的存在,哪里受过这气,登时就要发作,齐齐涌上去,大打出手。 “都消停点!”恒耀门馆主大喝,然后面色阴沉,抱拳道:“苏军士定夺便好,我等绝无二话。” 苏平哦了一声,似有所指道:“馆主嗓门真大,一喊他们就停下了,差点连我都不敢动呐。” 恒耀门馆主没有言语,只是再一抱拳,坐回位置,等着这场比武开始。 庭院的中央,此时称得上万众瞩目的苏平,略微思索后,缓缓笑道:“首徒我已经打过了,那么普通弟子就别凑热闹了,按着首徒这个级别来吧。 也别一个个地来了,那么太麻烦,这有三十七武馆,就派你们的三十六首徒来吧,或者金龙门馆主有觉得武艺不错的弟子,也可以派上来!” 众人惊呼,有人震惊,有人不屑,有人严阵以待,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武馆众弟子面面相觑,却是没人敢开口。 那些个首徒全部双拳紧握,面上怒色隐藏不住,势要待会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一点教训才行。 恒耀门馆主目光意味深长,看了金龙门那边方向,开口道:“苏军士问你呢,还有没有配得上首徒的弟子?要是没有就莫耽误大家的时间,让苏军士等太久!” 金龙门馆主五指紧扣在座椅扶手上,却是没有出言反驳,温和地说道:“我座下还有一位得意弟子,可以出战!” 恒耀门馆主略一点头,再看向场中少年,“就依苏军士的话来办,所有首徒齐上。” 苏平嘴角上扬,补充道:“掉出院子,还有失去站起能力,算作失败,对你们是这规则,我自己也一样,使刀剑还是枪棍,或者拳脚这随你们。” 说完,苏平右手一抬,手指微微勾动,等着这些人冲过来。 “那军士小心了!”不知是哪个武馆的首徒,想要先发制人,拿着一把长刀,便是屈身前冲。 那长刀寒芒闪烁,在临近苏平之时,那位首徒双手劲力暴动,长刀挥动时,有风声呼啸,拦腰斩去的一式,看着确实架势不错。 但是舞台功夫,毕竟只是用来表演的,看着威势凌厉,雄壮无比,花架子也还是花架子,比不上真正的练家子。 苏平面对那拦腰斩来,货真价实的长刀,也没有翻身躲避之意,伸手往长刀柄上一按,就将袭来的这一击防住。 然后他空着的左手握拳,迅猛一击轰出,接着抓住刀柄的右手一松,那位首徒就倒地不起,甚至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苏平出手太快,迅猛如雷霆,并且其他人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是接下这一刀直接反击,而非常人认为的,拳脚对兵器应该先躲避,之后才能伺机反攻。 因此,紧跟着那一位脚步,此时也冲到近前的两位首徒,微微错愕之后,连忙配合着应敌。 其中一人手拿圆棍,各类武术招式那是无不精通,身法技巧也有,所以他来回窜动,迷惑苏平的注意力。 而另一人手持三尺青锋剑,剑招也是超乎常人的快,由他伺机而动,瞅准机会,一剑递出,势必能够见血。 这二人的想法是好,配合也没有大瑕疵,可是遇上苏平这个不讲常理的存在,对方要不是真正的武学大宗师,恐怕多么精妙的配合,也是小花招。 苏平神色微动,率先出手,一脚横踢正中持棍那人,对方竟是毫无招架之力的倒飞出去,摔在武馆人群里。 此时也有一剑紧接而至,目标在苏平的手臂,这招变换目标,然后重创对手的战术,倒是让他记起曾经那段束手无策的岁月。 当下就是极速收腿,侧身避过剑锋,一拳砸在那人鼻梁上,再接着一个鞭腿扫飞出去,被其数个同门勉强地接下,不省人事。 苏平冷哼一声,“不是说了一起上的吗,怎么就这三个?” 第189章 一气败三十 恒耀门首徒面色一沉,望着清秀少年他心中忽然惧了,因为事到如今,看见对方出手后,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故而不敢上前。 但是他的硬气没有多少,计谋却是不差,就在苏平说完,话音未落的瞬间,这位首徒也大声开口。 “大家一起上,不要再讲江湖道义了,既然苏军士亲口言语,要一人独挑我们,那我们也不能让军士失望,只是我们人数众多,若一拥而上,军士你未必能有机会换气,到时乱了气机,刀剑无眼……” “行了,要打就打!”苏平露出个毫不在意的轻蔑神色,“反正刚才的长刀利剑,哪个不是真的招呼上来,如今才说怕是晚了。” 恒耀门首徒面色不变,哼哼两声,前冲而去,只是眼看其他人也在同列,他却放缓了速度,默默退后几步。 苏平当然察觉得到这一点,不过也没有再开口戳穿,反正打时要么被打飞出庭院,要么瘫倒在地,区别不大。 面对顷刻间已至身前,手上兵器各异的六人,苏平双手作拳,出拳之际,威势凛凛。 那些首徒身手的确有一些,只不过自小练起的腾挪身法,却是不如苏平这个半道出家的,毕竟那机关阵可不是闹着玩的小玩意儿。 只见接连六拳之后,六人中有四人飞出老远,或是狠狠撞在院墙上,或是被同门弟子接住,皆是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而后又有二十四人组合,各自以不同人数杀出,四面八方,眼前耳后都是杀机,稍有不慎,免不得会重伤倒地。 但这种攻势,在如今的苏平眼里,甚至不如曾经遇上的那三个杀手厉害,可能是他今时不同往日,也或许这些首徒就是这般孱弱。 拳招腿法交错使出之间,一个又一个首徒倒下,瘫软在地,至此苏平再破二十四人。 他轻轻一吐,刚才击倒六人之前的气这才吐出,换了一口新气,气息绵长源远,一气败三十人。 苏平至此,一气败三十人。 而最后剩下的四人,包括恒耀门金龙门在内,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若是还犹豫不决,那就真的一点机会没有了。 “趁他旧力刚去,新力之际,赶紧上!”恒耀门首徒,手持一杆长枪,拖地猛冲。 金龙门替补首徒,是武馆中罕见的女子,她中人相貌并不惊艳,手持双剑并出,锋芒毕露。 余下两位首徒,却是两手空空,用的拳脚功夫,见有人冲锋在前,当下顾不得许多,也拔腿跟上,一拳一腿,随之递出。 苏平面色淡然,双腿微屈瞬间飞跃而起,过了那女子首徒的双剑,接着一脚蹬在其背上,借力再起。 他再一次身在空中,那名女子却是趴伏在地,口中传出沉闷哼声,接着眉头紧锁,翻身仰面朝天,双剑再齐出,却是不见刚刚还在空中的人影。 女子首徒惊骇,她刚刚翻身之前虽说做足了功夫,但也不过一瞬之间罢了,可那人竟然已不在空中,而在别处。 就在刚刚,苏平借女子后背再一脚蹬起后,伸手抓住那杆扎来的长枪,接着迅速落地,伸出右腿便踹。 一连三下,三人倒飞而出,即便刚刚有所提防的恒耀门首徒亦是抵挡不住,此时瘫软在地,有气无力。 踢飞三人,手里握住枪杆之后,苏平也没有就此收手,而是骤然转身,枪随身动,红缨枪枪杆霎时横扫中弯曲,犹如水中蛟龙翻滚,势不可挡。 砰! 一击得中,扫在那位女子首徒身上,连人带剑一起飞出,被金龙门馆主飞身接住,往后落去。 苏平则是丢了那杆红缨枪,依旧站在原地,不屈不挠,不卑不亢,似等着这帮人反应。 可惜没等来些什么话,苏平只好自己开口,朗声说道:“首徒打过了,要不要馆主们也一起来好了?” “军士你即便再强,但想一人独挑我等三十七位馆主,未免有些托大了吧!”不知名馆主起身,面色坚定。 苏平双手环抱着,淡淡说道:“是不是托大,手底下见真章,早些来早些完工吧,我回去还有事情的。” 事到如今,苏平也懒得再客气,人也打了,气势也有了,该讨的东西讨到了,若是这些馆主有些头脑,大多不会应战。 毕竟苏平一人对首徒三十七,赢了已然说明许多,再就算他今天输了,但此等阵容武馆方面也是胜之不武。 今日无论如何,武馆方面的脸面是被按在地上踩了,他们不甘心,但知晓再打下去毫无意义,因为失了先机。 一众馆主可都是活了小半辈子的精明人,做得出险事,也懂得见好就收及时止损。 “军士说的哪里话,方才您一番比试,气机已然不妥再比,还是就此结束?”又一位不知名馆主开口,只是虽然满脸堆笑,说的话乍一听很有道理,可却是暗藏玄机。 苏平扯了扯嘴角,呵呵一笑,这人胃口十分巨大,就算那三十七首徒输了,也想挣点面子回去,说他如今气机不可再比。 这不就是再说,别看他赢了三十七位首徒,但是自身也有受损,云淡风轻只不过是表象,实际不知如何艰苦呢? 这样的话术,要是一般的热血少年,多半就趁机应付,苏平则不然,商人对于话语间的每个字,可是抓得很重,抓得很严。 此人话出如此,那他自然不能忍气吞声,所以苏平当即摆了拳势,散开属于自己的气势,轰然震动全场,话语一字一句传出,掷地有声。 “你们,一起上吧!” 恒耀门馆主一瞪那名挑事的馆主,目光冷厉,可眼看再战此事推脱不开,只好先忍住着,日后再清算。 他双手一抱拳,属于真正习武之人的内力激荡,让他口中声音响起之际,洪亮如钟,回荡周边。 “苏军士勇猛无比,既提出再战我等自非怯弱之辈,战即是战了,可刀剑无眼的确事实,我等是无碍,但苏军士有个万一……” 话语未完,苏平一声轻笑打断,随即他的双目一闭一睁,气势忽然不同,刚猛凌厉之余更刚正不阿。 “我身为千岩军,受伤更是家常便饭,比试之事本就不是必定安全,伤了怪不得你们,我自己担着就是!” “好,有苏军士此言,我等便冒犯了。”恒耀门馆主双手自然下垂,接着忽然起身,一抽身后弟子的长枪,飞身杀至场中。 苏平闭口不言,握拳与恒耀门馆主一战,双拳对枪,腿脚相交,空手竟与一杆长枪,打得势均力敌。 其余馆主见此,自知不能等待,必须趁着此时击落清秀少年,否则等形势再变,取胜更难。 迟则生变,一众馆主飞身上前,同时房门被推开少许,又被猛然关上,一切未变,没有惊动到其他人。 苏平这边,一臂缠住枪杆不放,接着一拳双脚与那恒耀门馆主对拼,拳风呼啸凌厉迅猛,腿法灵动虚实变换,让人摸不清下一招的路数,不知该防该避该反击。 恒耀门馆主大惊之际,其余馆主也前来助阵,剑光如虹,刀罡威武,棍法灵活,全部招呼而上,苏平难以避开。 但身陷险境的清秀少年,脸上却并无惊慌,只是目光微微一动,然后奋力一拳打飞恒耀门馆主,紧接着抓稳手中长枪,提着枪头稍后处。 下一刻,长枪如棍般横扫,势若可破千军,硬刚万山峰岳,将一众馆主扫飞不说,后面还自卸枪头,一杆无头枪,扎得一众馆主没有招架之力。 三十七位馆主,那是鼻青脸肿,被打得落花流水,瘫倒在地,眼睁睁看着苏平打倒人数越来越多,他们也无可奈何。 春色未至,尚且寂寞的庭院之中,方才一气败三十首徒的苏平,再度一气败二十馆主,若是再给其一段时日历练,这数字绝对还要翻上一翻。 当然这是不用仙术,不攒气运气的情况下,否则这满院子的武夫,就算真的一拥而上,也不是其一合之敌。 余下的一众馆主,虽说极度小心谨慎,在发觉少年破绽之前,绝不出手,可破绽有时也不是破绽,或成突破之点。 反正剩余馆主都抱团取暖,最少五六人站着一起,摆出个御敌阵法,肩膀靠着肩膀,再怎么打也不擅自脱离阵型。 苏平攻其中一方,另外几个摆阵的,便会上前纠缠,然后迅速回归阵型之中,可谓一方有难,八方来援。 战况一时胶着,谁都奈何不了谁。 苏平双目微阖,他看得出这些人的小心思,不过是想以此拖延,让他气机无法流通而落败,但可惜他们遇上的,不是个简单少年。 苏平双手持枪,无头的枪再次扎出,全力以赴,不再留手之下的结果,是其中一方阵型被直接打散,那五六位馆主倒地不起,连挣扎片刻都做不到。 这是苏平所练萍式枪法的霸道之处,无头枪如何?四面八方皆是敌又如何? 任你诡谋异计,我自一枪迅猛破之,凌厉独断,定下乾坤朗朗,高下立判。 第190章 造势 “不好,他方才那样的攻势,竟然还留有余力可用!”一位馆主惊呼。 “莫慌,我等切莫自乱阵脚,就是输也至少得伤他一下,否则太丢人了!” “没错,老夫就不信了,他一道气机可以运转那么久,等他换气的瞬间,我们全部拿出压箱底的功夫,看他怎么办?” “好!” 一呼之下,众人相应,不知不觉间,他们的目标已然变换,从让首徒打败这名少年,到自己出手取胜,再到伤这少年一下。 越是变化,越是显得他们无奈且无能,毕竟外人眼中这就是个生得尚可的少年,并没有其他出奇的地方。 唯有真正交手之后,才知道这少年的可恨可憎之处,打人专挑痛处,以己之长克他人之短,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必有人败。 如此少年,如此身手,如此勇猛,让一众应战馆主是苦不堪言,也不敢不能言,因为这要是传出去,就不止落败一条,还要再加上临阵怯场,求饶等词汇。 开武馆注重二事,武艺和勇气大义,他们落败看着已经板上钉钉,那就不能输得太难看,在别人嘴里落下话柄。 “来啊,众兄助我!”恒耀门馆主一马当先,又拿了一杆红缨枪,枪杆抖动之间,就是前冲。 他明白此时情形,若他再一味躲避,以后要镇住这群人会很难,所以大不了撞在枪口上,还有能回本的资格。 “诸位,助阵!”金龙门馆主同样不计前嫌,手握单刀上前,刀势比起先前威猛许多,强如猛虎扑杀。 一众馆主应召,顾不得平时的恩怨,出剑,挥刀,舞棍,递枪,五花八门的兵器同出,能够引得罡风呼啸,凝聚成为一击。 到底是馆主级别的存在,多少身上还是有些内力,此时这十四人的内力混合轰出,足以生生拍碎一块巨石。 比起他们的歇斯底里,慷慨激昂,苏平显得冷静很多,清秀的脸上依旧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在那十四人的合力一击,破空而来,直袭他面门就要打中之际,苏平一抖枪杆,飞速舞动那枪,接着身躯一转,再一枪递出。 回马枪,身回后而枪出。 这一击不是为了摆架势,而是他要运用自己的气机流转,也散出自己体内的一些仙力,来应对这一击。 因为内力这东西,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积攒而成,加上苏平认为仙力更有用,也就没有去管过内力方面。 既然对方选择以内力化气,要和他一决高下,他当然也是照接不误。 内力是力,平常看不见也摸不着,仙力也是力,何尝不能用来对拼,反正他又没用出仙术法门来帮助自己,是通过口鼻间的气机流转使出,算不上是僭越。 无头的枪,递出的那一瞬间,崩碎了最前方的可一握长短,接着这枪杆也在左右摆动不停,可总算是没有碎裂的迹象。 再看十四位馆主那边,在这合力一击被接住的刹那,他们有人震惊双目大睁,有人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但不管他们如何作想,如今正是双方对碰的关键时刻,稍不留神就可能大败而归,所以他们稳步发力,气机尽量配合在一起。 苏平目光坚毅,双脚微动,顶着十四人合力的磅礴内力,往前跨了一小步,局势瞬间有了变化。 冲击的劲力更强,让少年的一身黄衣猎猎作响,衣摆向后胡乱扇动,乌黑短发也被吹得后倒,可他身形不变,又再向前一大步。 砰! 这一步落地之际,脚下地面都出现裂痕,同时十四位馆主双手轻颤,被内力反弹至手中兵器,给震得酸麻无比。 在这之后,苏平脚下仍旧不停,一步再一步,又一步,连跨了三步而出,那异变一样接着一样,接连不断。 一步之后,两股力量对碰刮起凌厉罡风,两步之后,罡风吹得那群武馆弟子晕头转向,不知南北。 第三步落下之际,庭院的门户全部“哗啦”一声,被狂暴大风生生打开,来回哐当作响。 “这……他……”门后被百夫长守诺紧紧抓住的岩川,双目大睁,看着庭院内的战况,语无伦次。 守诺也是惊骇,但没忘抓着跟前的人,免得其添乱。 庭院之中,对拼双方面色各异。 十四位馆主面色凝重,渐渐苍白,并且颤抖的除了双手,还有双脚,乃至于全身似乎都不受控制一般,剧烈颤动。 反观孤舟一叶的苏平,面色如常,还是那样的眉清目秀,招人喜欢,更因为气血上涌的缘故,红光满面。 苏平看了一眼手中已然断裂,只是被他握着所以没有立即爆开的枪杆,接着目光落在对面十四位馆主身上,身形一动,脚下不停! 又是接连的三步跨出,但这一次没有停留,而是一鼓作气地往前跨去,好似要不顾一切,一往无前。 如此突然的变故,两股对撞的力量有所改变,自然引发的异动就越发的多。 先是十四位馆主的武器砰然断裂,碎片被输出的内力夹杂着,落入两股力量的交织中心,一点一点被搅碎,化为齑粉。 然后一些站得近的弟子,忽然感觉脚下生风,要被拉扯着飞去,他们连忙抓住身后的人,一个抓着一个,组成人桩阵,这才暂时幸免于难。 可那些桌椅板凳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全部飞到两股力量之间,化作一团粉末,来回飘荡。 十四位馆主里,内力稍差些的,已经身形向后倒飞出去,被弟子紧紧抓住,才没有被吸向那恐怖的力量之中,身死道消。 即便如此,苏平还是不停,此时也不可能有收手的机会,不然那两股力量炸开,多半这庭院内无人可幸存。 唯有一方落败,散去其中一力的输出,方能结束这一场争斗,让这异变消失。 苏平还剩下最后一步,而与他对拼之人,只剩最后五人,这五人嘴角溢血,亦是强弩之末。 万众瞩目之下,苏平再一步踏出,举起断了一半的枪杆,抵在恒耀门馆主额头三寸前方,两股力量的对撞随即达到顶峰,接着突然消散,化作巨大的冲击力,把双方轰开。 坚持到最后的五位馆主,身形倒飞而出,飞出了庭院,落在大街上,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苏平蹬蹬蹬连退数步,手中枪杆顷刻碎裂,成了随风而逝的细微粉末,他右手一松就全都散在地上,如无根浮萍。 他的右手虎口处,崩了一道血痕,不算太严重毕竟还没有见骨,回去包扎一下,倒是可以了。 “苏平,你怎么了?!”岩川第一个跑了过来,抓着少年的肩膀,左看右看,也没察觉有哪里受伤。 “你伤着哪了没有,说话啊,我不是大夫看不出来在哪啊,你,你……” 苏平安抚道:“我没事,就是手上破了层皮,回去涂点药就好。” 守诺问道:“真没事?” 苏平点头道:“放心吧,真的没事。” “那就好,可担心死我了。”岩川捏了把汗,然后这个粗犷的汉子冷哼一声,面色阴沉道:“要是他们让你有事,我给他们全抓了,带到大牢里看着去!” 守诺一巴掌拍他肩上,提醒这是外面,还有外人看着,可不是千岩署里,能让他畅所欲言。 谁知从门口进来的几名千岩军,却是朝他们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或许与此地,是统领大人名下的宅子有关。 …… 苏平一气败三十首徒,再接连一气败二十位馆主,凭借深厚内力硬刚十四位馆主的事情,早在他做成的一刻,传遍璃月港。 这一个曾经的文坛新星,如今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却是因为武艺高强,与人争斗。 这当然也是炒作的由头之一,因为这个少年的身份,确实不少不多,刚刚好都是挺强的那几个。 私塾之中,孔夫子扶须长笑。 “讲理讲不通,便是迅捷出手,败人于地,子安果是不凡,哈哈哈……” 杂货铺里,四女看着这报道,掩嘴轻笑,然后有三道目光投在其中一人身上,瞬间笑容更甚。 天衡山顶,练剑少女目光如炬,明亮出奇。 “没想到半年多不见,身手更加了不得,我会尽快追上你的,一定会的……” 三处宅子之中,三位青年瞧着报道,皆是扶额轻叹,然后哈哈大笑,长笑不止。 他们同时也说着,一句相同的话:“不愧是小学弟,果然不鸣则已,一鸣便冲天惊人!” 玉京台,七星会议室。 开阳星听着传来的战报,拍桌大笑,“好啊,果然是我千岩军里的大好男儿,就得这种风范才对嘛!” 其余六星扶额苦笑,不过也在祝贺,只是玉衡星似乎有所考量顾虑,不禁开口问询。 “如此行事,难道不怕民众反映,千岩军过于独断专行了吗?” 说好听点,是叫独断专行,实际上应该是横行霸道,单就今天苏平的出手与言论来说,确实当得起此名。 开阳星大手一挥,苍老的脸上神采飞扬,“一帮子吃饱了撑的戏子,要不是为了给苏小子攒点威名,早让人去查清幕后之人,一支军队平了他们,哪用得着这样麻烦?” 制定律法的天权星,点头赞同道:“的确如此,妄想着钻空子的货色,需要给些教训才行。” 绯云坡,千岩署。 众千岩军齐声欢呼,把今日大放异彩的清秀少年高高抛起,然后稳稳当当地接着,循环往复。 “好了,都别玩了,来喝酒!” 第191章 介绍对象和外面大营 年头正月的日子还剩不多,很快就要过去,在那场一气破多少多少的轩然大波之后,已有数日过去。 苏平待在璃月港里的日子是一天天地少了,当然每天出任务巡逻还是必不可少的一环,毕竟赢了是赢了,但该值班还是得值班,这是两码事。 绯云坡街道,今日的太阳不是很暖,略有几分徒具其表的意味,挂在那只有光亮,而没有温暖的感觉。 苏平披甲持枪,做派打扮和之前别无二致,仍旧是那个相貌清秀的少年,时而眸子里有灵光一闪,招人注目。 这便有一位女子,远远地瞧见那少年修长的身影之后,赶忙小步地跑过去,喊了一声她久来没怎么变换过的称呼。 “小平!” 苏平蓦然回头,看见的果然是小翠姐,她背后一对辫子随之轻荡,面上带着微笑,恬静淡然。 苏平微笑道:“小翠姐。” 小翠微微张嘴,不过稍微看了一眼旁边的几人,才缓缓说道:“上回你不是说月底就要到外面值班了嘛,妈想着叫你去之前,来家里吃顿饭,你看看啥时候有空。” “好勒,我明晚过去吧。”苏平一口答应,从来了璃月港,他先因为命格,后又很忙,确实很少去见母女二人。 “好,那你先忙吧。”小翠挥了挥手,转过身小步跑走,多半是工上有急事,不能耽误。 苏平目送她离开,然后转头就听见同行几人,那难以形容,并且刻意拉长的叫唤声。 “小平~小平……哟,小平!” 苏平目露无奈,盯着那叫得最欢的岩川,没好气道:“果然,该有的打一点不能少啊。” 岩川嘿嘿笑道:“这么叫显得咱们亲切嘛,话说那姑娘是你家里姐姐?” “是我堂姐。”苏平解释道。 岩川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嫁人了没有,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品行为人咋样?家里情况……这个不用考虑!” 苏平面色古怪,惊道:“你不是有媳妇了吗?” 岩川见此,知道他是想歪了,解释道:“我当然有,可有人没有啊,要是你想多个姐夫,我就做回媒人,给咱姐姐说门亲呗!” 苏平略微思索,小翠姐这些年的确没见有过喜欢的人,平时也是独来独往,没见有怎样和男子接触,若是对方不抵触,他这个做弟弟的,是应该帮着看看。 两人一拍即合,不过苏平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该说的话撂在前头,“介绍归介绍,要是那男的人不好,或者小翠姐看不上,可不能死缠烂打!” 岩川拍着胸口,保证道:“这是肯定的,我岩川做不来坑兄弟的事,你就放一万个心吧,那男的品行端正,收入稳定,而且看着和咱姐姐岁数差不多!” 苏平目光闪烁,一针见血地开口,“你和小翠姐同岁。” “那没事,岁数不重要,我跟你是兄弟,当然跟你一个辈儿了,不说这个了,来先说说给咱姐姐介绍对象的事……” …… 翌日夜晚,苏平吃完饭后,便开始了旁敲侧击的询问,张婶人在外头和邻居唠嗑,倒是省去一番解释。 “小翠姐,最近在绯云坡那边忙吗?” “还好,白天去工作,晚上就能回来,摩拉也挺够的。” “哦,话说回来,好像从我小时候起,就没看见小翠姐提过哪个男的样子,能不能说说为什么呀?”苏平眨了眨眼睛,很是好奇的模样。 为了能套些话出来,他也只能装回从前那种小孩子的神色,毕竟从小这样子,获得的一般都是有求必应。 小翠轻笑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了?” “单纯好奇嘛。”苏平脸上笑容可掬。 小翠双手环胸,思索着缓缓说道:“主要也是真没看见几个喜欢的,加上反正我自己有工作,就没去想这些。” 苏平微微点头,接着开始大刀阔斧地问道:“小翠姐,要是我现在告诉您,有个优秀青年,相貌说得过去,并且品学兼优,工作稳定,善解人意……” “你先等等,这听着怎么像你自己啊?”小翠越想越觉得,这描述是少年的自我介绍。 苏平微微一愣,解释道:“不是我,是一个想介绍给小翠姐您认识的,和您岁数也差不多,要不要挑个日子去见见?” 小翠这会也算听明白了,哇了一声,说道:“小平你是要给我介绍对象?” 苏平供认不讳,点头道:“是,因为想着您也照顾了我那么些年,现在刚好有个挺好的人选,就想给您介绍看看,您不想去也没事。” 小翠沉吟少许,道:“既然小平你一番心意,那就去看看吧,要是成了,姐姐得好好谢谢你呢。” “那好,咱们定个日子。” 小翠这边的思想工作做完,时间就快到了月底,苏平将被调走,前去璃月港之外的那一天。 临走的那天之前,苏平和岩川互通有无,确认双方都同意之后,也就接着商量好了安排两人见面的事宜。 即将离开的那天,璃月港西门出口,路边停了一辆千岩军战车,车上边的军士面色肃穆,富有血性。 站在车旁的,有苏平岩川,二人的家属,以及千岩署百夫长守诺,还有前来接人的一名千岩军。 守诺望着身前二人,深深拥抱一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爽朗笑道:“去了那边好好干,争取咱们早点是同级!” “这百夫长就放心吧,说不定明年就能回来看你了。”岩川仰天长笑,从脸上分毫看不见离别的愁苦。 一位也是二十多岁,生着柳叶眉,双眼灵动的女子,静静望着那岩川,双目中尽是温柔,温婉可人。 苏平同样点头,“我会争取的,一定早回来。” 张婶小翠,杂货铺里的四位女子,甚至三位学兄都来为他送行。 守诺看向交接的那位千岩军,温和笑道:“我这两位兄弟,就劳烦你多多照顾了。” “小事,进了营地的兄弟,可不都是我在照顾嘛。”那名千岩军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安排得妥妥的。” 守诺再回头,“该走了,多注意休息。” 岩川咧嘴笑道:“行嘞,肯定会注意的,苏平这边我也多盯着他,几位放心啊,肯定不让他有一点危险!” 张婶小翠淡淡笑着,凝光目光不离意中人,其余三女掩嘴轻笑,三位学兄则是手拿折扇,面色郑重。 苏平胳膊肘碰了一下他,“相互监督吧,你也别想有自由日子过!” 岩川啧啧咂嘴道:“我这人吧,被管习惯了,也乐意被人管着,本来还担心外边没人愿意管我呢,既然兄弟你这么说,那我可放心了!” 苏平一手扶额,沉默不语。 谈笑间,两人踏上战车,回首望去,再次挥手道别,越来越远。 原地,二人离远之后,小翠也与弟弟介绍的那人,也就是岩川那边帮着说过的守诺,相谈不算甚欢,但总也不会没话说,就结果而言,能够下次见面就还是不错的。 战车上,已经看不见璃月港外的人影,接受调令去城外营地的两人,转身望向战车前方。 “你说咱姐姐和百夫长这事,成的机会有多少?” “我怎么知道?” “那我说能成。” “能成当然最好,毕竟小翠姐和守诺大哥,都是很好的人,但要有个万一,往后见面免不了尴尬。” “怕什么呀,百夫长大好人一个,才不会介意这些,你一个小小少年别总这样丧气行吗?像我一样成熟点多好!” “我……我只是比较直接考虑最坏的结果,要真和你说的一样,我不可能单挑那一帮武夫。” “行吧行吧,不过可打起精神来啊,一会就要去见千夫长了,说句实话,我还真有点舍不得百夫长,难得这么一个好长官啊!” “还说我,你直接不也唉声叹气的。” “你那是惆怅,我这是感慨,不一样的。” “是是,你道理最多。” “多谢夸奖,嗯……被圣人的得意门生夸道理多,我真是倍有面子,哈哈哈。” 苏平欲言又止,经过一番嬉闹,那其实也没有多么浓厚的悲切,瞬间消散许多,。 他把目光放在了前方,经过半日行驶,那里有一座白帐营地越来越近,总共百来个营帐,比起归离原总营,要小上许多许多。 那营地最外圈,围了三米高的木桩,顶端削尖了,一棵连着一棵都是原本树林中的树干。 在他们下了战车之后,千夫长带着还在营地中的兄弟,脸上微微笑着。 “欢迎两位弟兄,加入咱璃沙郊南部大营,咱们外边的营地没璃月港里那么多弯弯绕绕,有新的兄弟来就是喝酒为辅吃肉为主,老规矩,三碗为限啊!” 那位千夫长是个中年汉子,相貌平平,却是无比坚毅,英气逼人,他接着缓缓开口。 “我名应乾,营里弟兄一般称呼我老乾,也有的叫千夫长,你们随意就行!” 言语间,两大碗酒送上,苏平和岩川双手接过之后,朝着众人一敬,然后一饮而尽,碗里一滴不剩。 众人大笑,“好,真汉子!” 千夫长应乾笑道:“这酒俗名烧断肠,万一入口没什么意思,但是一下了肠胃,就提神许多!” 第192章 无情的杀戮 “咱们营的任务,大致分三种,一是扫荡魔物营地,盗宝团等存在,避免他们聚集起来,祸害璃月人民。 二是负责巡视周围路段的潜在危险,如山体滑坡,若有发现及时回来禀报。 三是担任营地的守卫,有白天黑夜两种值班选择,你们二人就先跟着有经验的弟兄,学习外出扫荡魔物营地吧! 不过切记一事,首先保护自己和队友的安全,然后才是灭杀魔物,我不希望看见手下的兵士,被人抬着回来!” 带着千夫长应乾的教诲,还有百夫长守诺的教导,苏平岩川二人,在第二天踏上离营出发,执行歼灭任务。 璃沙郊是与云来海西边接壤的一片盆地,其中多是丘陵山地,有着一条主干河流,又分支出不少溪流,如此地形,滋生了数之不尽的魔物。 而驻扎在此的千岩军,就是为了与魔物相斗,在自己的家园上,好好生存。 至于这片土地原来可能属于魔物的哲理问题,若是有人问出如此问题,多半会让居住在此的居民,直接划入“须弥学者”的身份。 因为这片地方,相传久远之前的年代,是他们的祖辈与夜叉并肩作战,在尸山血海中才夺回的璃月领土。 璃月是岩王帝君创立的国度,人类是璃月所属的子民,那么这里,就应该是属于他们的领土。 魔物是没有感情的存在,只懂得破坏,或许它们都不清楚,世上竟然有人会同情它们,并且为此创建一个学论。 五十名千岩军,披甲持枪,腰后小包裹里放着一把轻弩,用以危急时刻自保,他们整装待发,出营杀敌。 奋战在最前线,不惧伤痛,无畏血流的千岩军们,同样是不懂这些哲理,他们只知道,魔物会杀人,所以他们要杀魔物。 第一天过去,众人抱着一堆破碎的面具,高高兴兴返营,记了军功之后,就回去歇着。 如此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周而复始地几天过去,苏平的功绩一点一点第往上攀升。 千夫长营帐里,应乾看着苏平的战报,啧啧张嘴,“第一天杀丘丘人九只,第二天翻倍还多,直接二十凑整数,第三天两枪挑死丘丘暴徒,独自灭杀一个魔物营地的小分队……” “十七岁,而且才刚来营里,在一众老条子的哄抢下,有这成绩也够出奇的了。”那日前去交接的千岩军,是千夫长自己任命的副手,主要管理的也是营里的开支以及人员安排。 应乾笑道:“刚来营地就有这样的表现,看来咱们营里,是要出一位大将之才!” “照他这样杀下去,估计不久就能领五十人的队伍,到时每天的军功,或许会更多!”副手千岩军呵呵笑道。 应乾嘿嘿笑着,说道:“岩川的表现如何?” “他的杀敌数倒是不怎么样,但汇报的敌情还有勘探速度不错,假以时日锻炼好了,会是一名优秀的斥候。” “嗯,那就这样安排吧,再等几天看看,要是可以就安排苏平领兵,早点磨炼他的行兵布局,这么勇猛的军士,咱们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去!” …… 此时此刻,璃沙郊的某处魔物营地,众千岩军正在浴血厮杀。 苏平一枪扎出,直接将眼前两只魔物躯体贯穿,接着抬起枪杆,奋力一抖,那两具尸体倒飞出去,砸在魔物营地的房顶上。 眼见这人的勇猛,丘丘人之中实力较强的丘丘暴徒,霎时冲出四只,挥动巨斧,扯出剧烈的罡风。 苏平面上淡然,持枪应对,迅猛如龙的一枪递出,噗哧一声刺进其中一头丘丘暴徒的脑袋。 而后拖动着长枪横着扫出,抖落那具尸体的同时,长枪枪头上的血液更浓,因为余下三只围住了他的丘丘暴徒,被那锋利枪头划破了咽喉。 血溅三尺,喷在苏平的衣物上,染在漆黑的甲胄上,看得不是很明显,他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血迹,因为懂得如何避开。 一个魔物营地,本来也就二三十来只魔物,多的可能就将近四十只,最多还有些丘丘岩盔王的强大存在。 但是面对这势不可挡的苏平,恐怕不来个几百头一同奋战,是抵挡不住他的威势。 苏平解决完这四头两人高的魔物,然后一手拖动着长枪,屈身飞速冲向附近混乱的战场。 在这战斗的人,可不止他一个,还有其余的四十九名千岩军,他们同样能力出众,越战越勇,只不过因为苏平实在过于强大,故而显得他们弱小一些。 出枪,杀敌,收枪,再扎,是战场上惯用的技巧,不需要你的身法多么灵活,更不用多么精炼的枪法,因为你的身边还有战友的存在。 除了苏平一枝独秀之外,其余人都是采取的抱团方式,齐驱并驾地进攻,因为这样安全,并且效率有用,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战友。 瞧见苏平赶来,哐哐几枪扫开魔物群,那些抱团的老兵不禁感慨万千。 “这小子杀起魔物来,真是一点不手软啊。” “这样不是挺好的嘛,总比下不了手,还需要我们帮忙按着魔物,给他杀着练手强!” “这倒是说的没错,不过他这样高强度的战斗,身体迟早会吃不消的,为了保险起见,待会回去得好好劝劝他。” “年轻人年轻气盛的,我们劝了有用吗?” “总得试试,过刚易折的道理,你们又不是不懂。” 简单交流过后,这十来人接着摆起枪阵,然后朝着遗落下的魔物堆杀去,尸横遍野,此时就是众人眼前的景象。 收割战利品用来上报营地记功时,有位面相和蔼的千岩军,在众人的撺掇下,跑到少年身旁,收着那些破碎面具。 “苏平啊,你那枪法挺强的嘛,从哪里学的啊?”那人也没自己说明,而是找了个话题先聊着。 “璃月港里的萍姥姥,我和她老人家学的枪法。”苏平一边收着面具,一边解释道:“别看老人家已经使不动枪了,但是练就的功夫总还是在的,我就是在她的教导下,才有的今天!” 那人哦了一声,接着说道:“听说你之前在新兵营待的不久,不知道你有没有练过,战场方阵演练的课程?” “我只在新兵营待了三个月的时间,这个训练的不多,有什么问题吗?”说了这么些事,苏平也看出这人绝对有话要说。 那人淡淡说道:“我实话跟你说吧,这些天下来,你的身手大家都很佩服,也知道你很厉害,不过按照这么多年来,我还活着的例子来看,你刚刚的许多站位其实属于下下乘的站位。 一股脑冲进魔物堆里,挑枪就杀也是得亏你实力够硬,才能安然无恙,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以后又有魔物大暴动,那你面对成千上万的魔物大军,还是这样独自冲锋吗?” “那我当然不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种事迹我实力可不允许,我也懂老哥你的意思,之后我会注意的,一定配合队里兄弟们的站位,大家省时省力地杀魔物!”苏平诚恳地说道。 那人没想到这少年如此听得进劝解,愣神少许才反应过来,笑道:“你能想明白就好,这绝对不是我们怕你抢风头啊。 实在是担心,将来上了比这更大的战场,结果没有留神自己的站位,那样子就太可惜了!” 苏平笑笑,没有说话。 他这几天发疯似的杀魔物,除了回应百夫长的那句尽快建功立业之外,还有就是因为自身对于魔物的仇视。 那时的他与父亲,可是差点命丧在魔物手中,而张叔以及南村,都是毁在了魔物的手里。 岩龙蜥是魔物,丘丘人也是魔物,那就属于是一丘之貉,是苏平必须要弄死的存在。 之前是没有那个实力,并且住在璃月港里,可以眼不见为净,但是如今不同了。 身在野外,每天都有不知打哪里来的魔物突然出现,又站在他们昨天刚刚消失过的土地上。 他瞧着仇视的群体,以及是能够入账军功的存在,哪里还能平静如水,自然应该横刀立马,血战到底,杀光它们。 有道是,有仇必报,不报非君子也。 他可以不是君子,但是有恩必偿,仇怨必须了结,这些怎么都杀不完的魔物,终有一日,会是他苏平的枪下亡魂。 而答应了那名千岩军的事情,苏平也会做到,往后他冲锋时,也开始注重团队之间的联系,不再是独自莽撞地傻傻冲上去。 虽然区别不大,反正怎样都能杀光魔物,可是感受的确是全然不同。 也正如那名千岩军所说的,将来若是面对真正的大战场,他这目前半盆水的实力,绝对是不够看的。 就算自己实力再强,苏平也没有以一敌万的那种自信,因为那样真的是绝难做到的登天之举。 虽然未来不知是哪一科会有那样的动乱,也不一定真的会有,可是应该做足万全的准备,保证万无一失。 因为与战友的配合,在战场上相互呼应,交错杀敌等等技巧,没有捷径可走,一切都是熟能生巧的经验举动,来自于厮杀的躯体之中。 战术是要有的,可不能只有战术,杀敌也是必须的,但是最好要保证自身的损失最小,以及如何最快,最省力杀敌…… 诸多在这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才能够真正见识的东西,都是苏平需要学习的,掌握的要术。 仙术自然是方便,可不能只依赖于仙术,苏平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抛开仙术之外,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他要走的路,任重而道远。 第193章 烽火台下响人声 “小苏啊,这四十九个弟兄,就交到你手上了,你带着他们,接着到外边驰骋纵横吧!”应乾坐在自己的营帐里,淡淡说着。 可是他的对面没有苏平,也不是其他人,而是空无一人,再看这位千夫长的神色,就显得有些诡异。 “我这样说,似乎有点降低威严呢?”应乾摸了摸如同扎刺的下巴,回味着自己的话语,一时间举棋不定。 “哎,早知道就不让老胡去通知他过来了,这样还能有个人帮忙参谋参谋,要不随便说两句?可这样显得我太随便,不行不行!” 为了一两句话,而苦恼许久的应乾,屈指敲着自己的脑袋,喃喃自语:“这小苏作战勇猛,和我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应该不会很想将领是个软弱的家伙,我得决绝点才行! 可万一,是我想错了怎么办?小苏的能力可以比肩几十个大兵,眼光也很有远见的样子,可不能让他教申请书,跑去别人那里,不然我就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呐?” 就在应乾为此苦恼之际,帐外有人温声禀报,顿时吓了他一跳。 “千夫长,苏军士到了。” 应乾连忙正襟危坐,目光坚毅,面色肃穆,腔调严肃,不疾不徐地开口道:“进来吧。” 帐外,老胡听着这刻意揉搓出的嗓音,顿时嘴角一抽,不过没有多话,就掀开营帐的入口,带着身后少年进去。 “见过千夫长。”苏平站在营帐中央身姿挺立,持枪在手,清秀少年的意气与军伍锐气,同在同存。 应乾轻轻摆手,一指从两边一字排开座椅的其中一座,瞥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老胡,接着缓缓说道:“苏平,你今年十七对吧?” “是。”苏平坐下之后,耿直点头。 待在营地里十多天,苏平也清楚了这位千夫长是个好相处的存在,毕竟是刚见面就让人叫其昵称的人。 所以他也就没有多想些什么,简单明了的话语,在毫不做作且完全不需要的人眼里,比起天花乱坠要好许多。 应乾微微点头,“那我称你一声小苏,可否?” “当然了,千夫长既是长者,又是属下的顶头上司,叫这称呼,也挺好的。”苏平微笑道。 应乾嗯了一声,还准备接着这样开口,旁边的老胡却是咳咳两声,从牙根里蹦出一句话,“千夫长,咱们不是要谈让苏平领兵的事宜吗?” “啊,对!今天唤小苏过来,就是为了此事,咳咳……小苏,你近来横扫魔物营地,功绩超越一般的军士许多,我想着让做个五十人统领。” “谢千夫长认可,属下一定鞠躬尽瘁,为国为民!”苏平起身,拿起旁边的长枪,行了一个端正的持枪礼。 应乾看着清秀少年,忽而感慨一叹,悠悠然问道:“再问你个问题,觉得我为人咋样?” 苏平双目一闪,微笑道:“千夫长为人方正,刚正不阿,礼贤下士,没有官架子,营里都以您为荣!” 应乾闻言,哈哈大笑,“很多人都这么说啊,不过小苏你的评价是最中肯的,咱们到外头走走,我为你介绍些东西。” 老胡愣了一下,连忙问道:“千夫长,平时这不都是我做的吗?你这是……” “你做的归你做的,我又不是什么都不会,当年谁不是做这工作过来的,你歇着吧。”应乾摆了摆手,转身就走。 苏平望向那老胡,后者微微摇头,不过目光中的大有深意,让前者觉得,这事应该不简单,至少不会是小事。 出了营帐,应乾走在前头,双手负后,遇见了谁都和颜悦色,说上几句家常,唠唠今天斩了多少魔物头颅。 这位千夫长那是真看不出个官样子,如同田间不知谁家的慈祥老伯一般,让人看着就感到心里乐呵,因为少有这般的人。 应乾领着苏平,来到营地门口的附近,那里用大手笔木柴堆积而起,最底下有着三尺高石台,四周同样用大石板砌作高墙,墙开着大洞小洞,上不封顶。 在这台子的四周,顶上,都有千岩军站立,身姿挺立,如傲然屹立山间的大树,生来不倒。 那台下站岗的多名军士,见到千夫长,便是持枪站立行礼,但并没有一人迈步离开。 那站在台上墙沿的两名军士,同样朝着那边方位看去,只不过他们手上无枪,双手也没有动作,只是行的注目礼。 应乾摆了摆手,然后带着苏平走到那墙边,伸手按在那墙上,眼中满是感慨,缓缓开口。 “小苏,这是咱们营地的烽火台,它在我任职千夫长期间,曾经毁坏过,那是一场暗无天日的大祸事,它被生生拦腰折断!” 苏平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那是在六年前,璃沙郊最西部的魔物群发生暴动,数不清的魔物密密麻麻,所过之处都成了废土。 那一次大战,我们南边营地也有部分区域被波及,烽火台燃起熊熊烈焰,浓烟滚滚铺满了半边天,战况极其惨烈。 最终,这场大战最终结在璃沙郊靠西中部,但驻扎璃沙郊的千岩军死伤过半,枪杆破碎,甲胄被撕裂,有的弟兄身躯后来都找不齐,埋在了那边地下,永远沉眠! 每当魔物大暴动来临之时,总是迅雷不及掩耳,依靠人马传递消息的速度根本不足以第一时间进行有效防范,所以就有了烽火台的诞生,依靠大火产生的浓烟,进行示警。” 应乾说完,将手收回,缓了缓望向身旁少年,“一个烽火台燃起,表示有至少数百只魔物聚集暴动,三个烽火台,则是数千魔物群集暴动,五个以上,就是魔物大暴动数量起码上万,足以屠杀一位都尉麾下半数兵马。” 苏平恍然,“之前我从未听说过魔物大暴动之类的消息,难道说……” “没错,每次大暴动结束,除非是能够影响国家根基的暴乱,否则千岩军对外的报道永远是今日巡视,安全无虞!”应乾接着开口,缓缓道来。 二人相视一眼,然后目光落在烽火台上,若有一日,又发生魔物大暴动,他们也将立身于战场,奋不顾身,舍生忘死。 只是这些埋骨沙场的将士,为了民众镇压魔物,到头来却是连一个名字都没能留下,甚至是不如璃月港内的其他人。 这不是在攀比些谁更重要,而是有贡献者应该都让人们熟知才是,可若是驻扎在此的千岩军,死伤过半的消息一经传出,民众不然惶恐。 竟有大灾祸能将千岩军都灭杀了那么多,而人心中总是怀着恐惧,想着未来怎么办,便会滋生出怨气,自暴自弃,消极无比的心理。 所以千岩军,总务司对此等事务,都是采取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处理,除非绝对是纸包不住火,不然绝口否认大灾大难,以及千岩军大量死伤。 这是无奈之举,也是眼下的合适之举。 苏平想了又想,接着说道:“原来一直都是这样的,没有什么太平盛世,岁月静好……” 应乾微微叹息,“不要觉得不记得逝去的千岩军们,是对这众些可爱的人的不敬,或许他们想要奋力拼搏来的璃月,不再需要日日巡视。” “那每隔一段时日,可能张贴出的,何人麾下千岩军斩魔物数千,勇猛非凡,岂不都是一场魔物大暴动!”苏平惊骇不已。 应乾点头,“是的,不过也不是每一次,魔物大暴动的次数,比起魔物暴动其实少很多很多,但无论哪一种都需要严阵以待。 今后你就是统领一支五十人队伍的领袖了,有些事情需要提前让你知晓,若有魔物暴动级别的灾难,千岩军众将士……可死不可退!” 苏平默默敬佩。 应乾也沉吟许久,继续说道:“这条不成文的规定,自很久之前就在军中流传,至于是哪位将士的想法,已经无从考究,还有就是...五十人队伍领袖是我个人的安排。 所以军饷还是与平常军士一样的三十万,这一点,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会。”苏平摇头,这不是因为其他,是因千岩军本需要为国为民,再说这外面的兵,和璃月港里的兵,也有不同。 璃月港里的千岩军军士,同样是一人三十万,而外面的千岩军军士还有一个收入途径,就是猎杀魔物。 平常的丘丘人一只一千摩拉,较为强大或者特殊的一只四千摩拉,丘丘王一头两万,还有诸多魔物价码,众千岩军都是心知肚明。 “对了,岩川近来的斥候训练,算是挺顺利的,等他能独当一面时,派去你队里吧,你们是一起来的,相互照应一下。” “属下明白。” “回去吧,好好歇着,明天到帐里领兵!” “是。” 苏平缓步退走,千夫长应乾还没离去,依旧站在那烽火台台下,目光深邃,怀有追忆。 多年前,有位年轻军士同样站在此地,意气风发,威风凛凛,是走在街上他人也要回头一眼的存在。 在远去不知多少年前,同样有一位千岩军,立身璃月大地,定下可死不可退,报喜不报忧的勒令。 他是谁,无从得知,而战死的他们是何名号,许多人不知道。 但他是千岩军,他们都是千岩军,名号震彻九霄,闻名天地之间,屹立不倒! 第194章 围营剿灭 领了兵,顶着五十人队伍领袖名号的苏平,在这日清晨,大步流星地带队出营。 算他在内的五十军士,个个英姿勃发,手上持枪,身披甲胄,步伐坚毅踏着这片古老大地而去。 离营,杀敌,收战,归来,几日反复下来,众军士对于这个年纪轻轻,武艺高强的头头,也是打心眼里认可了其安排指挥的能力。 但其实也并不是多么高超的统率全局,只是苏平下令让他们缓慢推进,围攻全歼魔物营地罢了。 而实力高强的苏平自身,则是带领几人打着闪电突袭战,摸进营地里就大开杀戒,随同外头军士里应外合,倒是打得不算艰难。 扫荡完了两处营地,接着出发前去下一营地的路程中间,收获满满的众将士,喜上眉梢,议论纷纷。 “真庆幸咱分到这边,每天杀魔物和砍瓜切菜一样,完全不用担心啊。” “多亏咱头头手段厉害呗,那一枪挑死丘丘暴徒的力道,我们再练十年还差不多。” “就你俩啊,练上二十年也不见得有用吧!” “你小子找事呢这是?” “待会比比看,谁拿的战利品多?” 三人对视,面面相觑顿时一拍即合,笑道:“比就比,谁怕谁呀?” 旁边听着,但是默默无言的众人,扶额偷笑这三个干劲十足的家伙,也没说劝道什么的,毕竟偶尔的玩笑打屁,无伤大雅也是挺有乐趣的一事。 这群军士啊,每天游离在枪尖生死亡魂鲜血之间,若是没有好些的心态与玩笑,根本是撑不下去的。 苏平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拿着布条擦干净枪头的魔物乌血,使得这杆本有些漆黑的长枪,重新焕发寒芒,亮白如月。 随后他把那布条收起,抬眼一望回来的斥候,对方神色自若,语速却是飞快。 “前方一里外发现一处魔物营地,营地建筑坐落紧密,目光所视有两头丘丘岩盔王,丘丘暴徒至少六头,其余各类丘丘人若干,它们行动太频繁,难以确定具体数量!” 苏平微微点头,回头望向众人,双目炯炯有神,说道:“一般这种情况,营地中有可能隐藏着其余的强大存在,丘丘岩盔王两头的数量已经很多,但不是说没可能还有。 为确保万无一失,我带队先把岩盔王解决,其余弟兄按照推进,只是别去大的魔物营帐附近!” “得令嘞!”众人一举手中长枪,呼声高昂。 倒是也不必担心打草惊蛇,因为这样的声音远远传递不了那么远,再说魔物也不是人,不知道提前设伏防范。 虽然它们照猫画虎地建立营地周边的工事,还有用木柴堆积起如同营帐的木头房屋,可是徒有其表,未得其神。 木障高栏比是御敌之用,这些魔物却是做的镂空布置,堪称四面漏风,而那木柴堆砌的建筑,不提也罢。 不过天让魔物生得身躯强悍,一头丘丘岩盔王就有四个成人头对脚那么高大,更是可以一拳碎大石,折断几人合抱粗的大树。 饶是骁勇善战的千岩军,也需要几人配合牵制,专打关节脆弱等处,才能做到制服击杀。 所以苏平才在下令之际,准备带队前去围杀那两头巨兽般的丘丘岩盔王,因为他要杀此等存在,也是不难。 那一处魔物营地,背靠一处不高的倾斜丘陵,那斜坡若用以俯冲,可以提速而下,瞬间破开营地的防守。 营地的周边,多是常人高低的丘丘人,或是手持弓弩,火把,也有的生得更为奇异,只有半人高,分别有蓝,绿,黄三种不同的体色,全部抱着根大棒槌,哇呀呀地嘈杂低语。 “头儿,咱们这次战利品看来能更多啊!”刚才那插科打诨三人的其中一人,跟在苏平身旁,小声笑道。 苏平淡淡说道:“小心为上,通知队里的弟兄,等我们冲营开始拼杀之后,他们再临阵前压。” “是。”一名千岩军跑下斜坡,向围了此地一圈的众军士传递消息,接着回到斜坡上,汇报任务结果。 苏平略一点头,小小少年的外表已有运筹帷幄的领袖姿态,因为这不是他第一次举旗号令了,上辈子也有过一点经验。 “提枪,冲杀!” 斩钉截铁的四字,从苏平口中蹦出,没有高声大吼,没有慷慨激昂的讲演,他带着身后五人,从斜坡上俯冲而下,直奔魔物营地。 风驰电掣的冲锋,电光火石间已经临近那营地边缘,刚好几只丘丘人迎面撞上这队伍,都来不及发出叫喊示警,便被一枪扫翻在地。 然后苏平带领的这队伍,没有停下补刀,彻底斩杀那几只弱小魔物,而是继续前冲,因为他们目标,是丘丘岩盔王。 至于这些过路时的漏网之鱼,自然交给了后方的大部队杀死,他们相信自己的队友 所以敢于显露后背命门,直面其他敌人。 “yo!” 奇怪的音符,在众多丘丘人口中爆出,他们抓起木棒,拿起木盾,停下篝火旁舞动的身姿,前去阻挡敌人。 砰砰砰! 苏平带领那五人,一路前冲,遇见敌人便是挑开到一边,势如破竹地杀到一头丘丘岩盔王身前。 那头岩盔王略微低头,俯视着在它眼中只是食物的弱小人类,接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如磐石坚硬的巨大双拳递出,威势绝不可忽略。 地面仿佛在被这吼叫,震得颤栗发抖,那双拳更似天星坠落,卷起无尽狂风,迅猛无比地砸向在最前方的少年。 与此同时,苏平身形略动,一手持枪,面对那双拳面色不变,无所畏惧,对方快他就更快,对方强他就更强。 在那双拳砸来的一刻,苏平同时一枪扎去,枪尖略过那双拳,直指丘丘岩盔王因为俯身而足以够到的咽喉。 噗哧一声,猩红中带着几分漆黑,魔物的污血飞溅,可那头丘丘岩盔王气息尚存,那双拳也没有停止砸向少年的势头。 苏平目光微动,一击得手之后,他的身形也没有停下,更加用力持枪向上一顶,枪头全部入肉,破开足足半个喉咙。 接着他俯身一躲那势头尚存的两个拳头,虽然这头岩盔王毙命了,但是残留的余威还是足够使人重伤,不容小觑。 紧接着,苏平奋力将这尸体甩出,阻碍了冲来的其余丘丘人,再一瞧身后原地,同样枪尖染血,脚边地上有着魔物尸体的五人。 目光交错间,他们齐齐望向下一个目标,然后身体微屈,拖枪前冲而出,如若势不可挡。 那一头丘丘岩盔王,同样也在冲向他们,在一众丘丘人的最前头,那岩盔王纵身一跃,双拳举在身前,如山石滚落般扑向少年以及其身后五人。 苏平同样跃起,染血的枪头上滴落对方同类的污血,他目不转睛,前进的身躯紧绷,目光枪尖指着一处,那是岩盔王的头颅前额。 一瞬间,双方对碰,血液四溅,当然还是魔物的血,因为苏平的枪扎进魔物头颅里,而岩盔王的拳头,没有能够砸中他。 前后两只岩盔王,死亡时间不超过两分钟,并且都是被一人一枪结果,若有情感存在,它们必然会恨。 解决掉了两头最强最恐怖的丘丘岩盔王,营地内目光所及之处,瞬息间仿佛明朗许多。 头领如此威武霸气,一众军士当然士气高涨,所遇魔物皆是提枪就杀,哪怕平时需要多加注意的丘丘暴徒,同样几枪扎死,尸体抖落一旁,等着事后收割。 围住魔物营地的千岩军们,阵势稳当,有序地往中心收缩,很快越过了外围的空旷地段,来到涌出魔物的建筑前。 千岩军们提枪直往暗沉沉,伸手不见五指的内里刺去,若是无声或者没有东西,便转移向下一处,或是有便要确准魔物死亡。 而至于里面藏着幸存的人质,可能误伤之类,则是完全不用担心,因为落在了丘丘人的手里,根本没有存活的可能。 这类魔物,首先会把猎物虐杀,然后才带回营地,古往今来,无一例外都是这样,不曾有过其他的可能,所以不用担心。 外小内大,建筑群很是分明。 在其中一间没有丘丘人冒出的小居之外,两名千岩军持枪刺出,没有落空,却也不是刺入血肉的略有阻力。 甚至响起两声如击打钢铁的响声,并且那两名千岩军面色古怪,似双臂都被震得发麻。 轰隆一声,那居所瞬间破开,木屑破碎飞射向四面八方,有的入地三寸,有的深深扎进军士的体内,剧痛难忍。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不及思考反应,更没能退后,又只听得一声震啸,接着地上多了两具尸体,扭曲断裂成几段,血雾飘荡。 此时千岩军们才看清那魔物是何存在,其头顶生角,浑身鳞片如甲,身后拖着如锤巨尾,竟是一头岩龙蜥。 “快退!”一名老练的千岩军大吼着,持枪刺向那头岩龙蜥小小的眼睛,他不知为何本该深藏地底的岩龙蜥会在丘丘人的营地之中,但他清楚不能坐以待毙。 这边的雷霆动静,苏平当然察觉得到,他抖落枪杆上一头丘丘暴徒的尸体,驱动无名运气法门,身影迅速消失,只有原地还留下两个以脚踩出的坑洞。 第195章 折损的三个弟兄 小居爆开的那一瞬间,魔物营地中心又有两声震天大吼响起,竟是两头丘丘岩盔王爬出,冲向那一处原本跟随苏平冲杀的五人。 与此同时,那一名身手老练的军士,一枪刺中岩龙蜥的左眼,这是此类魔物身上,为数不多的脆弱之处。 顷刻间,岩先蜥吼声震天,巨大如房屋的身躯扭动着,就要压向那名老练的千岩军。 而苏平的身影终于出现,前冲之际势不可挡,枪头抬起,迅雷一击轰在岩龙蜥长满鳞片的身躯上,把这巨大魔物打得向后贴地滑行,直接撞碎了两座建筑,压死不少丘丘人。 被击倒在地的岩龙蜥,扭动着身形勉强爬起,一身鳞片坚硬如铁的它,倒是并没有受到如何严重的伤害,可随即又有攻势接踵而至,压根不给其应对的反应时间。 苏平接连几枪扎出,捅在这头龙蜥的腹部,那一处的鳞片相对柔软,但也不是平常状况下可一枪破除的程度。 连扎了五六枪,捅在同一处,苏平用尽气力也才在最后一枪,把枪头尖尖扎进去些许,压根无法造成有效伤害。 不远处,那名老练的千岩军,一枪荡开两只丘丘人,其腰间的神之眼亮起,在身旁汇聚出冰刺,随枪递出之时破射开来,若天人散落的攻击。 “攻它的嘴!”那名千岩军眼见苏平迟迟没有得手,放声大喊。 再看苏平这边,得了提醒的他,目光闪烁间连退后几步,身形飞掠闪躲几发弩箭,还有那岩龙蜥击碎地面的一拍,转身枪出凌厉。 这一枪他用了全力,并且运起仙力作辅,卷着罡风呼啸,更是势不可挡。 一枪扎进岩龙蜥的嘴里,流淌出黏稠的血,但也就仅限于此,因为那岩龙蜥大嘴一咬,精铁枪头瞬间断开,并且这杆白缨枪也承受不住仙力的余威,直接爆开,寸寸断裂。 如今苏平手无寸铁,面对岩龙蜥的又一记重击只好翻身躲开,然后一拉腰后包裹,抽出轻弩,一箭射中这岩龙蜥所剩一只的眼珠。 双目一片漆黑,对于视力本就不是很好的岩龙蜥,其实影响不是特别大,但是这两颗全身上下作为弱点的存在,所带来的疼痛是绝对无法忽视的剧烈难言。 那头岩龙蜥翻滚着巨大身躯,将周围丘丘人灭杀的瞬间,还连带着撞碎几座建筑,在地面上划出深深嘞痕,好似家畜犁地。 那名老练千岩军见此,连忙快步上前,目光尖锐的双眸紧盯这头大魔物,左手挥动之际,凝聚磅礴元素力,尽数外散而去。 这些元素力飘过之处,地面结霜,血液凝固,在触碰到那头岩龙蜥时,竟也让这头无法无天的大魔物身形逐渐缓慢,趋于停下。 紧接着,老练千岩军抬枪一扎,正中岩龙蜥嘴部后,又从侧面贯穿而出,一枪得中,他又抽枪再扎,接连力道强劲的数枪之下,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可即便被伤到如此地步,那岩龙蜥还是有一战之力,嘶吼之声和刚才相比,仅仅弱了几分。 老练千岩军登时抬脚踹去,有冰封雪花纷飞,强大的元素力将岩龙蜥的半个身子都封住,使其无法逃脱。 然后老练千岩军与后方赶上来的十多名军士,一同出枪,收枪,循环往复,可算是终于制服了这头大魔物,但瞧那血和肉纠缠之处还有白气冒出,能够肯定其还活着。 到了此时,围攻魔物营地的战斗,已然是接近尾声,只有寥寥数只丘丘人还存活,可其中包括那两头丘丘岩盔王。 在十多人围观那头岩龙蜥,周边魔物都被其余军士清扫完毕之时,苏平早就奋力飞奔过去,他的速度之快,所过之处若狂风大作,轰轰声不断。 两头丘丘岩盔王,此时一伤一健全,都被五六名千岩军围着,无从逃脱,只能做着最后的挣扎。 苏平赶到之时,那头尚且健全的丘丘岩盔王也是负伤,胸膛处有着数个窟窿,是千岩军用枪扎出的伤口,鲜血淋漓,似山间溪流的泉眼般汩汩淌出。 那头岩盔王眼见还有长枪扎来,双手抓住两杆,瞬间捏得粉碎,但是余下的长枪仍旧扎进其胸膛,疼痛剧烈,传遍全身。 就在这时,苏平一跃而起,双脚离地的瞬间朝准了那头丘丘岩盔王,如此近的距离,再加上这头魔物早已是强弩之末,当然也就再无力抵抗,被其踹到在地。 而后几名千岩军再是一拥而上,接连十多枪后,这头丘丘岩盔王终于毙命,真正倒地不起。 而今战场,还剩下一处,那头被伤了右腿的岩盔王,众千岩军解决了身边魔物,都没有停留,纷纷汇聚过去。 大局已定,饶是这头岩盔王有一拳破山石的力量,也全然无济于事,只不过垂死挣扎。 只是万事在盖棺定论之前,都有无尽的变数存在,这头岩盔王左腿被伤后跪倒在地,发出一声低吼,然后一拳砸出,却是没有落空。 被其砸中的,是那名开战之前,在苏平身边言语过的千岩军,他的身躯在这巨力下被挤压趋于扁平,七窍流血,瘫倒在地。 同时,苏平终于赶到,那头丘丘岩盔王已死,但那名千岩军同样没了气息,躯体骨头断裂,五脏六腑破碎,即便仙人降临都无力回天。 众军士没有一人开口,望着牺牲的那名千岩军,面色肃穆,眼神崇敬。 这场变故来得很突然,没有人想到会是这样的收场,但又好像本应该是会如此,因为这里是战场,今日生明日可能就死的战场。 这里瞬息万变,每个人的生死,都不在自己的掌控,所以他并不壮烈,一众军士显得很十分平静,只是呼吸稍微沉重些。 那名老练千岩军,叹息一声,然后望向沉默不语的清秀少年,喊道:“头儿,打扫战场吧,弟兄们打了半天,也很累的!” 苏平抬头望向他,声音沙哑道:“所有人,打扫战场,牺牲的弟兄,我来处理。” 一声令下,众人面面相觑,终究是去收集那些面具,只是没人显摆出得意嘴脸,战友逝去,他们不哭也不笑,沉静如无风湖面。 苏平望着那名一动不动的千岩军,俯身伸手将其双眼合上,眉头紧锁,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头儿,别在这自责了,弟兄们还要仰仗你接着打下去呢。”老练千岩军弯腰在旁边接着些破碎面具,语气自然,悠悠道来。 “在这战场上面,谁都知道会死人的,想要一点没有牺牲就解决战斗的想法,头儿你赶紧丢了吧,这不现实。” 苏平没有说话,抬眼就又瞧见有两具尸体被人抬过来,手脚都断了,身体凹陷下去,无尽的凄凉悲惨。 稍许后,苏平叹息道:“我其实没想过,能一个人都不死过完自己当兵的这辈子,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在我的眼前,会有刚刚还在谈笑风生的弟兄牺牲!” “很正常,有很多人一开始也都这样想,渐渐的他们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不再如此作想。”老练千岩军缓缓开口,相貌不老,嗓音却如沙砾摩擦,尽显沧桑。 “头儿,其实在你带领的这几天,是弟兄们过的最安全的日子,最多就是伤了,没一个人死,我知道这几天不是运气的事,是你总自己挑着最强的魔物打,怕弟兄们出事。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都是当上千岩军的人了,哪有可能总让你在前帮忙挡刀,就我们坐收渔利?” 苏平合上另外两位千岩军的双眼,接着缓缓起身,望着那老练千岩军,重重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改正这一点。” 老练千岩军端详着他,清秀少年脸上的确诚恳,还带着些忧愁,足以让人信服。 “有头儿的这句话,我这趟够了!”有个壮硕汉子,咬牙说道。 老练千岩军瞥了眼那汉子,“没你的事,趁早捡东西去!” 汉子悻悻跑开,没敢再留下。 苏平倒没有讶于这个情况,虽然接手不过几天,但他也清楚这五十人队伍中,大部分人的德行。 少年右手抓起一捧土,然后手掌摊开,干巴的泥土从指缝间一点一点掉落,形同沙土。 这片土地,让他折了三个兄弟,他自己也犯了两个错误,所以这辈子不会忘记此地,不忘此时此刻,还有个老练家伙在安抚他的情绪。 他的两个错误,一个出手还不够迅捷,没有达到一击迅猛如雷,直取敌人要害的程度,这需要增强对自身力量的掌控。 第二个,不够了解敌人的弱点,因为他初次与岩龙蜥战斗,所以没能及时灭杀这大魔物,导致浪费诸多时间,还让自己落得两手空空,无法再战。 这两个问题,如今看来尚且还好,那是因为他不在真正战况紧张的战场,自己也没有受伤。 他要走的路,确实还长。 骄阳似火,少年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他的身后,多多少少身上都挂彩的众千岩军,分出几人分别抬着三人。 离营时,人数五十整。 归营时,人数依旧,只是有三人横着,一动不动。 第196章 曾经少年,而今青年 三月底,盛春将去未去之时。 璃沙郊南部,那多丘陵小坡之地,开满了细小的花,五颜六色,单单一朵或许毫不起眼,但漫山遍野,举目皆是便很引人入胜。 在多日之前,曾经堆地一尺高的魔物尸体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群新的魔物。 可在那场战斗中倒下的人,却是再起不来,永远沉眠在地底,与世长辞。 在那场战斗中,身上毫发无伤的苏平,此时正又一次带队归来,这次他还是没有受伤,但也没有兄弟被抬着回来,算是好一些。 “快两个月没见了,苏平你这混得不错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岩川遥遥喊了一声,然后抬腿跑到身后弟兄众多的苏平跟前。 苏平让队里人员先散了,接着回过头,淡淡道:“马马虎虎,你怎么样?我听千夫长说你在进行斥候的训练,等练成了要归我的麾下。” 岩川一听他提这事,也是咧嘴笑道:“是啊,这两个月经过我废寝忘食,克服千难万险,游离于生死之间,险些万劫不复之后,可算学有所成。 等明天开始,我就能和你一起出任务了,凭我敏锐的双眼双耳,绝无仅有的观察能力,如可登天踏云的双腿,再配合苏平你神威盖世的身手,这璃沙郊,咱们俩能横着走!” 苏平轻笑道:“拽这么的成语,你到底练的是腿还是嘴皮子?” “经脉相通,都是我岩川身上的零件,当然一荣俱荣,不然五官就嘴没长进,那可不行。”岩川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臂膀,“结实得很呢!” 苏平点了点头,“行,明天就给你安排任务,大家一起去一起回,最好一个都不要少,也别缺胳膊断腿,否则我没法交代。” 岩川一脸鄙夷神色,撇嘴道:“谁还用得着你给交代了,你嫂子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子,明事理,知大义,会照顾人,体贴我心……” 苏平脸色一沉,没好气道:“我和你说正经的,你要是在战场上有个万一,我和谁交代都不是个事,所以你得给我好好活着!” 岩川没有立刻回话,沉吟少许才说道:“谁不是和你说正经的了,我俩自打在一起的那天,我就明确地说过了,将来我哪天万一真的上了战场,死在战场上,尸体也用不着带回去,直接留在那里就行,省得让她改嫁太麻烦。 你记住咯,将来我要是真有个万一,你别把我尸体拉去耽误她,我还想让她下半辈子过得好一点!” 苏平眉头微挑,问道:“你舍得呀?” “舍不得,但是不想让她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姑娘,未来还有多少大好日子可以过呢,哪能只抱着一块墓碑守寡?”此时的岩川,他也在笑着,并不轻佻也不让人觉得讨厌。 青年有此决心,使得少年看了沉默,也想着那多半不会发生的结局,缓缓说道:“你就确定嫂子会听你的话,顺顺利利改嫁?” “那肯定,家里小事她做主,每逢大事都我在拿主意,而且我们当时可是立下过契约的,璃月谁敢不遵守岩王爷的规矩,不要命了啊?”岩川又恢复了那往日的笑,轻浮不做作,真诚但不讨喜。 苏平轻叹一声,连忙摆摆手,摇头笑道:“还是不说这些,越说越感觉在安排后事。” “那可不就对了嘛,咱们不就在商量这个,反正我是交代好了,你可千万别去瞎掺和。”岩川脑袋枕着双手,气定神闲地说道。 苏平没有回话,在青年安排其后事时,他就有些许恍惚,心中有念头浮现,似魂归万里之外,回到繁华街道中的那间铺子,铺子里有一道身影,白发胜雪,婀娜多姿。 少年尚处在怀念之中,而其身前的青年岩川,却是看着对方那张眉清目秀的脸,啧啧咂嘴道:“苏平你这心思愁断肠的思春表情,可真入木三分啊!” 苏平瞬间回神,白了他一眼,愤愤不平。 岩川嘿嘿笑道:“不会是听我和你嫂子的恩爱事迹,所以想起你小媳妇儿了吧,是不是啊?” 苏平微微张嘴,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岩川嗯了一声,笑道:“年轻人嘛,困于情情爱爱儿女情长是很正常的,我记得你喜欢的那姑娘,好像比你大几岁吧?” 苏平望着他,从那张脸上看见了打听,想要指挥,还有一副过来人的神色,顿时起了不回答的心思。 “不是,别不说话呀,你要相信兄弟我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别人可能劝你找个同岁或者比自己小的姑娘喜欢,但我是不一样的。”岩川晃着脑袋,娓娓道来。 “你嫂子她也比我大两岁,当时周围人可都笑话我,娶了个比自己大的女人,将来会怎么怎么,肯定怎么怎么的。 你知道我当时我咋做的不,猜猜?” 苏平毫不犹豫道:“把家里大门关了,然后撂下一句今后老死不相往来?” 岩川咧嘴大笑,“对了个七八成,兄弟知我心意啊,不过撂下的话有点少了,而且杀害力不够大……咳咳,总之呢,喜欢谁,想和谁过日子,和谁过一辈子那是你的事情。 朋友亲人有见解可以听,但别被牵着鼻子走,省得把好好一姑娘耽误了岁数,高高兴兴出嫁的时候太晚。 当然了,也不是说晚就不行,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什么时候都不晚,七老八十在我看来也不是不可以,但一定得是你喜欢的,听明白了吗?” “我知道的,而且其实我身边没人去在意这个。”苏平温声笑道:“不过还是谢谢你,帮我想通了一点事情。” “那就好,至于没白白浪费我这口水,走了走了,回营喝点茶水缓缓,以后我再教教你怎么讨姑娘的欢心,助你也祝你成功!” “好,借你吉言。” 夜色降临,月明星稀。 营地之中点燃火把火堆,一众千岩军除了守夜军士外,都各自结伴,五六人扎在一堆,喝酒吃肉,豪情万丈,大快朵颐。 千夫长应乾,当然还是照常主持规矩,大声喊道:“今天是请仙典仪,大家开了酒喝,但还是老规矩,三碗未限,不许违令!” 一呼百应,然后全营将士敬了这位千夫长一碗酒,全都一饮而尽,然后剩下的两碗,有的慢慢品尝,有的则接着痛饮。 岩川拿着满满一碗酒,在各地之间穿梭,与今后要一同外出的那些数十个弟兄畅谈家国大义,人生理想。 善于与人搭话,可能就是因此“骗”得个媳妇儿回家的青年,没多久就和这群整日厮杀的军士,打成一片,无所不谈,无话不说。 整片营地,热闹非凡,而却有两个人立身营地边角,也不是值班守夜,似反其道而行一般不去喝酒吃肉。 这二人,分别是老练千岩军,还有少年苏平,他们一人双手环胸,一人双手持枪。 “头儿,力道再控制一点,保证把枪头扎进去一半就行,这样足以斩杀普通的丘丘人。” “我再试试。” 苏平身形不动,手中长枪往身前木桩一扎,枪头入木一半,周边不生裂痕,直入直出,毫不费力,也不拖泥带水。 “这算成了吗?”苏平望着那名千岩军。 老练千岩军答道:“成一半了,之后只要头儿能时刻保持好这股力道,在杀小魔物时,就能多节省些时间,也能更有效制敌。” 苏平站直身子,抱拳道:“多谢了,这段时日教我练习这法子,您跟着也受累。” “多站一会罢了,你是我们的头儿,你强大了我们也跟着有面,何况这法子很简略,谈不上谢谢。”老练千岩军摆摆手,侧身躲了他的礼。 战场之上,如何最快杀敌,有效杀敌,杀敌之后保留自身最大实力,做到最少的消耗干出最多的事情,是每个军士都在思考的问题。 苏平算得上武艺高强,但要说起战场上的战斗要素等等,他只能给眼前这位千岩军擦鞋,那其中的差距简直拍马难及。 这名千岩军,他姓宁,单名一个字为琏。 宁琏,宁琏,听着是个温和的名字,甚至读起来像是女子的名字,有些如名门闺秀之感。 但只有亲眼见识过,这位宁琏身手的人,会觉得如此想法是多么的好笑,而且觉得不切实际。 这个军营中,稍有些资历的老兵,都清楚这个存在,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所以没几个人敢和谁嘻嘻哈哈,吹胡子瞪眼。 那是因为,在数年之前,有一位少年风华正茂,怀着壮志豪情入军,势要斩尽璃月魔物,保家卫国,奋不顾身。 然后,这一位先是以惊人的成绩,破格提前出新兵营,再一路高歌猛进地救难巡捕,出城猎杀魔物,初次就有斩下十五头丘丘人的战绩。 那时,他虽是以一臂骨折的代价相换,但仍旧惊人,令人不敢忽视,闻名如有猛虎,望而生畏。 千岩军是铁骨铮铮的汉子,那宁琏应该就是骨髓血液都是铜浆铁水的汉子,一脸平淡,一身铁血,满怀杀气。 然而虽说宁琏十分惊人,但实际并不大,如今他才二十三岁,年纪轻轻正值大好年华,他断臂斩魔物的那一年,十六岁。 宁琏望着清秀少年,淡淡说道:“头儿,练完了就回去喝酒吧,机会难得。” “这就来。”他眼中的少年收了长枪,放回周围的兵器架,伸手确认稳当。 接着,二人并肩而行,曾经惊人的少年,带着如今惊人的少年,回到军营中的热闹场地中,把酒言欢,痛快豪饮。 第197章 多话的探路斥候 清风拂面,大日在天。 整装待发的千岩军,又一次踏上剿灭魔物路途。 苏平在这一路上,少不得岩川在耳边的吵吵嚷嚷,毕竟一个领头的,一个是斥候,来来回回必须见面,抬头不见低头见。 在情况不紧急时,岩川的汇报如同大江大河之水连绵不绝地吐露,更是带上许多形容,让人听得脑袋发胀。 但是对方在真有情况时,却也如实简短地禀报,而且十分仔细面面俱到,这拿他也没办法,只好自己无奈忍着。 “哟,头儿啊,咋焦头烂额的,谁惹你不开心了吗?你说出来我帮你教训他去。”岩川再一次出现,拍着胸脯保证道。 苏平望着眼前之人,满眼都是此人,不曾言语,一切道明。 旁边人看着这活宝,都是掩嘴偷笑着,能让战场之上雷厉风行的头儿如此无奈,他们所知道的也就眼前此人。 唯独宁琏是不苟言笑,一向如此做派的他,站在众人身后些,不时观望向别处,然后再收回视线。 一上午的时间,灭了两个魔物营地,收“军功”的袋子里总算不是空空如也,然后五十人转而继续向北去。 一路不曾停下有所驻足,直到那条河滩宽阔,河水却最多只到膝盖的浅浅河流数十步外,众千岩军才停下休整。 万事闲不住的岩川,瞧着那边的河流,不免咂嘴道:“有河就有鱼,不管大小应该都能屯上一锅汤了,我去抓几条,不……十几条来?” 苏平摆了摆手,示意他想去就去。 岩川却是不肯随意,一个劲问道:“头儿,你同意不同意?我这也是想给弟兄们改善一下伙食,你看……” “自由时间,你想干啥就干啥呗。”苏平只得开口。 岩川答了一声好嘞,然后脱了行军穿的靴子,拆下白布绑腿,把军服裤腿扯到大腿上绑好,便扛着长枪,撒丫子跑了过去。 那速度,那架势,那模样,真叫人没眼看。 有个壮硕汉子笑话道:“有辱千岩军形象!” 周边几人一致点头,对那个昨夜刚刚举酒来回逛荡的家伙,保持一般无二的看法。 苏平瞥了眼那站在河里叉鱼的身影,忽然发觉不对,他们出来根本就没带锅,这要怎么煮鱼汤?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喊回岩川时,却是看见有名千岩军运起岩元素力,在岩光闪烁间,造出石灶石锅。 而后那人转而面向河流方面,把手搭在嘴边,朗声喊道:“岩哥,锅灶架好了,等你把鱼带回来,就齐活了!” 岩川没有回话,只是用空着的左手,高高举起个大拇指,然后长枪一动,扎中两条“不长眼”的游鱼。 一切是那么的随意,可就是抓住了鱼,并且一杆两条。 宁琏走到苏平身旁,淡淡说道:“他这捕鱼本事是自小学起的,否则不可能如此老练。” 苏平解释道:“我和他刚认识了不到半年,还不知道他从小什么样。” “是吗?”宁琏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道:“我还以为你们是发小,看着沆瀣一气,愿打愿挨的。” 苏平摊了摊手,表示这是岩川的功劳,毕竟那家伙的性格,只要不遇上真正心里有鬼的人,应该和谁都能处得来。 辛勤的身影正在河里劳作着,叉中了鱼就丢往河滩上,他出枪下叉时,掌握住了恰当的时机,故而例无虚发,收获满满。 正在此时,苏平这方人马停下休息的河对岸,缓缓走来一支队伍,看样子约莫三十人的模样,同样持枪披甲,英姿勃发。 那一方三十人,眼见先有同僚在此休整,那领头的就走出队伍,空着双手没那长枪,抱拳喊道:“我等是昊傥千夫长麾下军士,敢问河对岸的兄弟,是哪位千夫长麾下?” 苏平把长枪杵进地里,也走出队伍,抱拳喊道:“我等隶属应乾千夫长麾下!” 对面又寒暄几句,如今就去安顿身后军士,看那模样,应该是有人受伤,但不重的模样。 苏平又问了一声,随行带的伤药够不够,需要他们送些过去。 那人摆了摆手,连说太客气,他们自己备的药足够,不必担心。 眼看不用帮忙,苏平就地坐下,等着午饭的到来,因为队伍里有人是营地的炊事兵,但是因为身强体健就跟着出来练练胆。 对面河岸来人,那河里的身影,也从一个变成了三个,只是两位两个的捕鱼技术,明显不如岩川,几枪下去才可能扎中一条鱼。 河流清澈,一眼见底,岩川瞥了眼岸边,觉得自己数量抓够了,就把刚刚又叉中的两条鱼手掌一握肥瘦的鱼,提着淌到对面岸边。 “哥俩,我这边数够了,这两条送你们了吧!”岩川放在河岸上,招手喊道。 “这怎么行,你辛苦抓起来的鱼,这么送我们,哪可以呀。”其中一人淌水过去,就要把鱼给推回去。 岩川连忙制止道:“可在这河里推这鱼啊,麻烦不说万一鱼又掉了,虽然剩口气也能游得老远。” “那你就拿回去吧,我们真不能要。”那名千岩军挠了挠脑袋,耿直说道。 岩川咧嘴笑道:“咱千岩军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现在咋连自己人都客气上了,给你们的就拿着嘛,我回了啊。” 言罢,岩川快速淌过河流,把自己这边岸上的鱼提了三四条回去,围在灶台边的几人见状也连忙帮忙,跑去岸边拿鱼或是挑水。 有鱼有锅有灶台,只还差起火了,岩川知道自己这边没有火神之眼持有者,就问道:“要不到对面借一个?” 他这话,当然是问的苏平。 “用这个。”苏平一把掏出个火折子,手一甩就抛过去,对方用空着的双手稳稳接住,望着他偷笑。 “你有带这东西不早说。”岩川蹲下,嘴里一呼那火苗就呼呼冒出,先点燃了灶里的枯叶枯草,待壮大了火势,就噼里啪啦地响。 烧火的时间,岩川的嘴停不下来,自言自语:“先点小的,烧起一点火再接着烧大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嘿……” “岩哥,鱼都提回来了,我们还挖了点附近的野菜,你看看要不要下了?”一名面孔看着不超过二十的千岩军,手捧着野菜,站在青年身边。 岩川嘿嘿一声 ,“野菜野鱼汤,顶饱解馋还养生,一起下了吧,保准一个香字跑不了。” 那壮硕汉子担心道:“用不用看看菜,万一吃了不该吃的……” “做饭的看了都说没问题,怎么你这等吃的话那么多,你能有人做饭的懂食材吗?”岩川扭头撇嘴,然后转头一看身旁小年轻,问道:“这些菜没问题吧?” 他毕竟不认识天下所有的野菜,这一些有没有问题,他还真是拿不住。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亘古不变的道理,比如他擅长的是探路观察,而苏平厉害的是打架。 壮硕汉子哼哼道:“你自己不也不懂,还说我呢?” “至少我给咱们抓了二十条鱼回来,再说术业有专攻,这事闹不好待会得出人命,我敢保证你就敢吃吗?”岩川说得头头是道, 壮硕汉子哑口无言,只好蹲在灶台旁边,左看看右看看,假装有什么繁忙的事情,以此躲避这连连发问的青年。 苏平双手环抱着,笑道:“不是说十几条吗,怎么抓多了?” “心情大好,手上也热,索性就多抓几条咯,吃得尽兴了,下午才好杀敌嘛。”岩川悠悠说着,望向老练千岩军,挤眉弄眼道:“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宁琏面无表情,淡淡说道:“理是这个理,但是最好别吃得太撑,不然也同样会出事。” 岩川在其余军士露怵的眼中,拍着胸脯道:“我办事您放心,大家也都不是小孩子了,谁还能吃撑坏肚子的!要不您说说最担心谁,我肯定把他看好了。” 宁琏不假思索,指向先前开口的那人,其站在灶旁,言语颇多,较他大的岁数却是形似个活宝,整天闲不住的模样。 这场面,换做一般人早就咳咳两声不说话,可他岩川何许人也,出了名的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当即寻着那指头方向,做起分析。 “啧啧啧,原来是这样,您最担心苏平是吧?嘿呀,您尽管放心,我这兄弟虽说年纪是小,但自制力却是很强,其他小孩会犯的事他都不会犯的,放心放心。” 苏平无奈摇头,笑容中有种莫名其妙的意味,总好像回到了多年前,在书声琅琅的私塾之中,与三位学兄言语相斗的感觉。 宁琏面上古井无波,直言道:“我说的是你,你该多多注意些。” “原来竟然是我啊,那您也尽管放心,我肯定不会有事的,不过没想到您这么关心我啊,真是劳您费心了啊。” 岩川嬉皮笑脸,苏平哭笑不得,其余人一脸茫然,仿佛感觉世间在天翻地覆,然后心中默哀,念念有词。 宁琏也没多说什么,伸手拍了拍这个青年的肩膀,只留下一句,让苏平目露思索,其余人叹息,岩川心情没变化的言语。 “回去之后,到营地边角找我。” 第198章 哑巴老者和疯女人 宁琏说完,转身就走,只有众人同情地看向岩川,仿佛在做着最后的告别。 岩川忽略那些眼神,嚷声道:“营地哪个边角啊?您说清楚点免得我今晚找不着,耽误您时间啊,再说这到时万一您不等我了直接回去,不是留我一个在外面吹风……” 唠唠叨叨,没完没了,一连串的话被翻来覆去抖落了一遍措辞用语,却只是在表达一件事情,具体位置是在哪? 一众千岩军都忍受不住这种折磨,纷纷离远了一些,让耳根子清净少许,不然在吵吵下去,脑袋多半是要炸开不可。 苏平实在被吵得有些头疼,伸手拽起长枪,望着他道:“练练?” “不了,这就不用了,我还是看着锅吧,免得一会粘锅了,要知道石锅这东西……”岩川又要长篇大论,也不知究竟哪来的本事,能做到说半天话可以不喝水。 这便不得不提那位胡堂主,明明才说几句话,就受不了跑去灌茶水,还有曾经他给小女娃讲道理,没几时就嗓子险些哑掉。 若是说书先生有这本事,不知道能不能省去一些喝茶等钱的时间,再多说两段荡气回肠,豪气干云的故事。 “鱼汤好了叫我。”苏平扛着长枪,转身远去多步,一直不停地走。 这让一向做派是不知脸皮为何物的岩川,忍不住开口喊道:“我不说就是了呗,你跑什么跑呀?” “我去周围巡视一圈,不久。”苏平没有转身,就用背影给他挥了挥手,而后他身边更多了十来人。 “我等随头儿出征,必然凯旋!” “你妹的,让岩川传染了是不,整这死出?” “以毒攻毒嘛。” 两名军士相互望着对方,以此事说笑。 苏平回头瞟了一眼,说道:“他只是近来话多了些,为人还是很好的,以后别用这个词!” “知道了,头儿!” 这片大河滩外,有一片数十树木围成的矮树林,枝叶算不上繁茂,阳光打下去能从树叶间隙见光。 这如立身迷雾中的人影,难以窥见其全貌,若隐若现,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景象,十分引人注目。 苏平一手拿着长枪,眼帘半垂时随意扫过那片树林,心里盘算再有多久鱼汤会好。 不过鱼汤多久好他没算出来,却是发现了不得的一幕场景,就在那矮树林中,有一男一女正在穿行而过。 男子走在前头,不时回头张望些什么,脚下走得很快,那女子双手似被绑住了,只能任由男子牵拉着走,脑袋微垂只看身前的一小点地方。 如此场面,别说是在璃月境内,放在提瓦特大陆哪里,都是极其罕见,并且会让人痛骂的存在。 “救人!” 苏平嘴里吐出两字,双脚迈开就是极速狂奔,耳边只有风声呼啸,眼前景色迅速变换,那两个人影以极快在向他拉近。 那男子又一次回头,张望之间眼角瞥见迅速冲来的人影,不由得惊呼一声,顿时脚下不稳摔倒在地。 那名双手被绳子绑住的女子,见状也是抬起脑袋,一点一点探寻着前来的是什么,根本不敢完全抬起头去瞧,神色慌张。 苏平一枪递出,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喝道:“说你的姓名和祖籍!” 这一声怒喝,似把男子的三魂七魄都震散了,那眼角双颊的皱纹都在颤抖,满是惊恐的目光顺着枪头瞅望其主人,更是嘴巴大张,难以置信。 苏平眉头微皱,这男子看着应该年过半百,干瘦贴骨的脸上有淤青,有不知是刀或剑留下的结痂伤疤,他又再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语。 男子或者说老汉双目大睁,张着嘴但就是不说话,只是哇哇呀呀的吐露不知何意的音节,那双手也在卖力比划着。 眼见苏平似不明白他的意思,老汉脸上焦急,抓着脑袋不知所措,此时那女子终于抬头看了一眼跑来的人影,然后靠在那老汉身边,也是没有说话。 苏平一愣,匆匆赶来如今才到的其身后十来人,也是看不懂如今情形如何,只能按照往常经验,把那老汉押着,接着去解女子手上的绳子。 “呃呃啊啊啊……”老汉顾不得自己正被押着,张嘴急促叫唤着,希望引起他们的注意。 苏平没有再动手去扯那绳子,也让其余人不要轻举妄动,心中想到:“先问问情况再说!” 苏平望向那老汉,沉声道:“你是不是不能说话,是的话你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呃呃呃。”老汉连忙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干瘦的脸庞上咧出个笑容,霎时皱纹崩紧,伤疤歪斜,看着很是凶狠。 苏平接着问道:“你认得我们是千岩军,所以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们,对不对?” 老汉一个劲地点头,那笑容更甚,还朝着那女子温和地呀呀两声,后者也安分许多,缓缓走向他,只敢站在他身边,缩手缩脚,不敢动弹。 苏平摆手让那两名千岩军放人,然后伸手扶着老汉,面露歉意,“刚刚直接对您动手,是我不对在这和您道个歉。” 老汉连忙摇头,望着周围英姿勃发的众人,原本慌张的神色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慈祥与激动。 他抚着那女子的脑袋,动作轻柔,虽可不能言,但仿佛女子知晓其中的含义,竟然一把靠在其肩头,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嘶哑,久久不停。 一众千岩军面面相觑,对这场面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让老汉先帮女子劝住别哭了,然后询问其来的方向。 老汉指着远处的一座高山,那山下远远看去有大片蔚蓝,应该是大湖,那山高耸入云,陡峭如崖,坐落往西的方向。 苏平开口问道:“您是从那座山上来的?” 老汉当即点头,然后摆起瘦得如同剩下骨头的双臂,快速摆动,接着扯了扯绑住女子双手的绳子,又愣在原地,一只手胡乱悬空动作,似乎想不到如何比划。 “老人家,您不要着急,慢慢来就可以,那边的山上,是有什么危险吗?”苏平温声说道。 老汉点了点头,双眼越来越明亮。 “魔物?” 老汉摇头。 “土匪?” 老汉点了点头,接着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还有脸上的伤痕,撩起破旧粗布衫的袖子,一双若只有皮包枯骨的手臂全是伤,没有一处完好的皮。 一众千岩军见此,倒吸一大口冷气,不是他们觉得吓人,而是心中有怒火横生,提枪的手都在抖,握掌欲穿。 “这些畜生真是杀都杀不完,去年刚灭两拨,今年竟然又有!” “头儿,咱们回去整队吧,一举灭了这帮畜生!” 老汉和似乎神志不清的女子,还有土匪,这三种存在全部出现,往往背后都是一个悲伤,令人潸然泪下,并且血淋淋的故事。 如此人神共愤之事,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千岩军们哪里能够不愤怒,哪里能够无动于衷。 苏平的呼吸稍微粗重些许,目中也似有怒火燃烧,只是如今他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一声令下赶去的人,可不仅仅是他一人,而是五十人。 这样一来,他当然需要思考得更多,询问得详细些,以确保万无一失。 “老人家,我们先带您去休息,之后再去把土匪窝收拾了,您且放心,他们跑不了的!”苏平说着,扶着老汉就往来时的方向走。 “老人家,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在苏平问询的目光之中,老人家抬头望着他,神色激动且安心,如同他是在世仙神,有无上神威存在。 旁边一名千岩军问道:“老伯,是不是有千岩军攻破了土匪窝,所以你才能和这姑娘跑出来的?” 老汉随即点头,嘴里又是不停在呃呃啊啊的叫喊,听不懂也听不清是什么意思,但是答案已经十分明显。 那名千岩军又喃喃道:“不对啊,如果是这样,不应该会流落到的这边才对,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平转头朝那人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别再问下去,因为这些事情回去上报,与其他营地一交涉,结果自然是水落石出,也不必继续劳烦老人。 而且这样子的说出猜想,要想洞悉事情全貌不仅麻烦,还有遗漏一些重要的事情,既然老汉与女子能够到达这边,那么那一伙土匪,多半已经落网,不足为惧。 再说就是不为上述之事,老汉的皮包骨,以及苏平无意间瞥见女子的,那一张饥黄中透着惨白的面孔,也该让他们,先吃一顿饱饭。 石灶旁,一手端着石碗的岩川,正闻了闻自己的杰作,露出个满意的笑脸,“等苏平回来,一定会为我手艺大吃一惊的!” 只是他所设想的场景尚未发生,就扭头望见苏平扶着个老汉,旁边还跟着个双手被绑的女子,笑容顿时收敛,放下石碗去问清楚情况。 苏平扶着那老汉坐下,然后简单告知。 岩川不及回应,转身去盛了两碗满满的汤,汤碗中肥鱼占据大半,他急切道:“来,你们先吃着,不够还有。” 老汉双手捧着汤碗,然后端到女子嘴边,张嘴哇哇的叫,似乎在让那女子喝了。 岩川手上还端着一碗,转头就问起了清秀少年,“那姑娘的手怎么被绑着?” “还不太清楚,不过这老人家不让我们解开,应该是有用意……你看着他们,我去跟河对岸的弟兄,说说这情况。” 第199章 有事莫憋着 营地之内,苏平等人将情况秉明给千夫长,后者听完再望向那老汉与女子时,同情之中多了忿忿不平。 “你们放心,千岩军一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灭了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历来是好声好气说话的应乾,此时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老胡微微叹息,吩咐几人:“先带他们去军医那边治疗吧,咱们能慢慢谈,但他们的伤不能再拖了。” “对对,先送军医!”应乾深深呼了口气,在几名千岩军将那两人扶走了后,他望向苏平岩川等人。 “你们几个,近来就先别出营了,说不定之后还有东西,需要你们来进行说明,要是论功行赏也比较容易。 我呢,先上都尉大营禀明情况,查查最近调兵的营地,等一切有结果了,你们就是大功一件!” 应乾说完,匆匆出了营帐,登上战车离开营地,直奔都尉所在的地区主营。 原本营地之中,苏平等人出了千夫长营帐,各自结伴,或是回去睡大觉,或者在营地里闲逛。 苏平,岩川,宁琏三人走在一处,前者是后者本来就为数不多说上话的人,至于中间的那位,属于是谁都吃得开。 “哎哎,头儿啊,咱们用不用过去看看人咋样了?” “您这是咋滴,总板着脸不会的哟,容易以后成面瘫的,我小时候就看见过一个人,那面简直了……” “不是,你们两个倒是说点话啊,憋着成闷葫芦,是要给谁看呀?” 岩川依旧发挥稳定,只要不是生死关头,嘴张开了就没个停下的迹象,也不管要说些什么,想到就脱口而出,压根清静不下来。 苏平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胜其烦,苦笑道:“你要是想找话搭子就去营里拉个人嘛,用得着老揪着我们俩吗?” “那不一样,大不一样哟!”岩川嘿嘿笑道:“你是我头儿,您呢又是这个!” 说着他比了个大拇指,“你们俩一个是答应了我,会好好管着我,一个和我有约在营地边角,我不缠着你俩,我缠着谁去?” 苏平嘴角一抽,无奈道:“那算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岩川长长地诶了一声,侃侃而道:“话是不能这么说,我想有个人能管着我,那是因为从小就没人管,无法无天肆意妄为惯了,想体验一下被约束是啥感觉。 本来听说军中军纪严明,想着来碰碰运气,结果上头管得那是一个比一个宽松,只是不犯纪律法律,都没一个追加要求的,我就这点追求了,你做兄弟的不能满足满足我啊?” 青年说着说着,嬉笑的脸上渐渐阴沉,如有阴霾萦绕,极其郁闷。 他的这副样子,还有话语间的其身世,苏平也是第一次见,头一回听,连忙劝道:“别老这样想,不管你不是说有其他原因,是你做的事情够多够好了,所以不需要严管。” “是吗?”岩川挑眉,但是郁闷的面色不变,摇头道:“不信不信,我才不信!” 苏平缓缓说道:“可别不信,你想想啊,法纪之内你做的任何事情,都是自由无碍的,所以你会感觉自己没人管。 但是仔细想想,其实并不是没人约束你,只是你已经习惯了这种约束,并且发自内心遵守纪律,服从军营的管理,这样哪里会有感觉像被管着。” 岩川仔细思索一番,“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啊,不愧是我认的兄弟,学问高,本事强,懂得安慰人。” “我可没有安慰你,只是把事实说给了你听,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嘛,很简单的。”苏平摇摇头,淡淡笑道。 岩川嗯了一声,点头笑道:“闷葫芦开了一个,您还准备憋多久啊?” 自始至终,在二人交谈时沉默不语的宁琏,平静地望着他,表情似乎在说他觉得没有必要。 苏平望着话多的青年,气笑道:“原来是要激我说话,怪不得你突然提那些我没听过的事。” 岩川眯起双眼,笑呵呵道:“反正又不犯法,我这叫足智多谋,善于思考,可不就把你这堂堂魁首,圣人学生给骗到了吗?” 宁琏终于是开口,破天荒地提问,“所以你接下来,是要怎么让我说话?” 岩川拍了拍双手,“您这不是就再说了,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三生无限之数,以后肯定能多说话! 反正我不信有人能每天憋着一言不发,那样多不好啊,有事不说就没人理解,失了在外的名声又对自己不好,迟早憋成内伤反噬。 您啊,明明年纪比我小,结果这副样子,这股气质,如此做派要不知道的呢,还以为您奔三十了呢!” 宁琏一本正经道:“我不是不爱说话,只是现在没必要罢了,且有人话多就必有话少的,在有必要的时候,我的话也不少。” “真的?”岩川望向一旁的少年,好奇道:“你见识过吗?” 苏平又想起了那一天,点点头沉声道:“见过。” 岩川哦了一声,摸着下巴思索道:“这样子啊,那是不是我话少了,你的话就能多?” “你要这样理解,也是可以。”宁琏淡然道:“毕竟你把能想想到的都说了,我也用不着多费口舌。” 苏平很是赞同地点头,有时带着这个家伙出门,他的确能做到一言不发,因为无话可说,也是不用再说多说。 岩川讪讪笑道:“原来如此,抱歉抱歉啊,之前习惯了不知道会有这么回事,也没人跟我提过,我下次注意!” 苏平幽幽说道:“这话听着,为何感觉有些耳熟呢?” 习惯与没人提,可不就他刚刚说的,对方是因为长年累月的习惯,还有当局者迷才早就觉得没人管么? 本是很正常的回答,也符合对方的性子和经历,可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对方用上了,而且还能亲眼见识。 如此神速,如此灵活运用,如此活宝,世间或许唯有岩川,得以年近三十,尚如少年,比外表是少年的苏平,更具少年气,少年心。 宁琏双手负后,忽而给人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要我无缘无故的说那么多话,此事恐怕很难。” “一点一点练呗,我在很久以前也是个闷葫芦,后来这样子不行就给改了,万事开头难,您慢慢来嘛。”岩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宁琏双目微阖,瞥了眼肩上的手,淡淡说道:“尽量,你也别总这样称呼我,你年纪大我担不起。” 岩川脸上笑容更甚,“瞧瞧,这不很上道嘛,都懂拿人年纪开玩笑了,孺子可教也。” 宁琏神色不变,“我说认真的。” 岩川笑道:“更像了。” 宁琏抬手握拳,悬在空中作为威胁。 岩川连忙退后数步,躲在周边位移的“掩体”后面,只敢探出半个脑袋,解释道:“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可是叫你的全名,这样显得太疏远,叫琏又不符合你的身手和气质,只能叫你宁了。” 宁琏拳头松开,手臂自然垂下,“你当我听不出区别的吗?” 岩川扯着嗓子,大喊道:“我自己都分不清楚这读音,我有啥子办法嘞,我也不想的嘛!” 宁琏沉默,苏平听着这二人的一唱一和,扶额忍俊不禁地笑,先是偷笑,然后忍不住开口大笑,不仅合不拢嘴,还前仰后合。 要不是下盘够好,腰杆够硬他恐怕会仰倒在地,面朝青天连连大笑,因为实在是忍俊不禁,无法停止。 岩川扶着那颤抖的“掩体”,同样眉开眼笑道:“对嘛,多笑笑才好,多笑笑无灾无病,长命百岁!” 苏平笑着,没有言语,果然听着这二人一个话痨,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对谈,是最能引发意想不到效果的。 岩川瞅着那清秀脸庞的少年,将脸扯成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模样,摇头咂嘴道:“你笑归笑,别笑成这样子啊,看着怪让人...心里不舒服的。” 宁琏瞧着他冷眼相待,与曾经自己相似的少年,竟然笑成这般模样,更是无言以对,无从下口。 笑了许久,苏平总算恢复些许,直起身子,微微喘气道:“情到深处,无法自拔呀。” 岩川嘶一声倒吸一口冷气,“你不是情绪控制能力挺强,之前在千岩署里看百夫长那样子都能让着不笑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那次是因为确实没感觉好笑,毕竟笑到不同,笑意不同,笑声当然也不同。”苏平缓了缓,总算以正常的语气开口。 “有啥不同?”岩川问道。 宁琏则是想都不想,因为想了也是浪费感情,浪费时间,因为这不属于他需要的,所以他不去想。 苏平轻叹一声,“有时候,不止好笑的事情,才能让人发笑,嘲笑也是笑,讥笑也是笑,傻笑怡笑,皆是笑。 原因不同,意思不同,所表达的意义,自然也不同,我也是刚刚有所理解,想到的这一点。” 岩川点了点头,然后正色道:“受教了,哈哈哈……没想到我随口一提,就能让博学多才,大名鼎鼎的苏平有所见解!” 三人并肩,一人感慨,一人大笑,一人面无表情,淡然自若。 第200章 事情始末 夜半之时,千夫长乘着战车终于归来,面上神色古怪,有庆幸,有愤恨,也带着些欣慰。 营帐之内,千夫长居正位,拿着军医那边送来的报告,面色少见地有些阴沉,咬牙切齿。 半百老人瘦骨嶙峋,全身都是血痕淤青,细数下来共有七十多处伤口,肋骨上有轻微的骨折骨裂,因为其长期的营养不良,难以康复。 女子从外表上判断,年龄处于二十到二十五之间,同样是瘦得只有皮包骨,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百来处伤痕,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拳打脚踢,烫伤,刀剑划痕,等等伤口堆叠在可怜女子身上,以及在检查之中,女子未来将不可生育,并且精神方面承受了极大的伤害,难以恢复正常。 应乾撺着那张报告,许久才放下,抬头望向刚刚唤来的今日此事有关的主要三人,便是由众人推举的,苏平岩川宁琏。 因为若是要五十人全部叫来,那实在过于兴师动众,如此就干脆让众人都服气的人前来听事。 应乾端坐正位,缓缓说道:“璃沙郊与层岩巨渊接壤的那一座矿山,山中矿道繁杂,且周遭廖无人烟,那帮子土匪藏匿其中,也是昨日刚刚被发现,并有半营军士,进行围剿。” 苏平,岩川,宁琏的神色各不相同,一个心中生怒,一个怒火显于脸上,一个古井不波,但知道其杀心正盛。 老胡双目微阖,解释道:“层岩巨渊的地表山势险峻,且山中地底皆有祖辈们留下的繁多矿道,自从多年前的那一起大灾厄事件后,七星便下令封锁了层岩巨渊的地下入口,使得本就是矿区的那一边,更为荒凉。” 应乾顿了顿,在其话语落地之际,接上了话,“依据都尉大人的查询,昨日入山剿匪的千岩军,因为那一群猪狗不如的货色,尽数被炸塌的山体掩埋,无一生还! 而恶贼们当然自食其果,同样死在那座矿山之中,距今还没有探查到有漏网之鱼消息,应该已然全部歼灭。 那二人的身份,都尉大人也没有给个准话,所以先留在我们营中,等找到他们的亲人之后,再将他们送回去。” 言罢,众人的沉默为这本就不太轻松的气氛,更增添了一层晦暗色彩,那是极其的晦暗。 岩川疑惑地问道:“那要是找不到,不会就一直寄养在我们营地吧?” 他的言语向来如此,苏平宁琏倒是清楚,但营帐内的其他人,可就不是这样了。 老胡的眉头紧皱,瞪了眼这个出言不合时宜的青年,但没有开口训斥,一是其性格如此,二是这听着有些刺耳却是很有必要的问题。 此地终究是千岩军营地,每天进进出出的都是军士,杀气重,多血腥,尤其军中没有一个女子的存在。 其余人居住在此,不方便是其次的,怕就怕哪天此地的肃穆气场,引得那二人不适,到时情况必然是雪上加霜。 应乾轻叹一声,“只能暂时做此安排,明天通知弟兄们,多搭两个营帐出来,白天夜里帐外都得有人侯着,不然两个伤员怕出事了来不及救。 还有小苏你们五十人队伍的封赏,先记战后救人一功,都尉大人还亲口承诺,追加给发现此事的苏平一日假期,无需审批,随时都可以使用,出营回家探亲。” 岩川用胳膊肘搪了少年一下,小声说道:“不错嘛,想回家就能回家了,啥时候想你心里那姑娘了,都能直接跑回去!” 苏平默默不语,宁琏则还是往常那般的神色,平静如水。 通知到此,也是结束,三人掀开营帐出了外头没能听见千夫长与其亲定副手的两句话。 老胡叹道:“真是每个营地,都不能缺少一个心大乐观的军士!” 应乾也轻叹:“可少但真不能缺,不然日子过得太难受,杀敌时连斗志也有些被消磨了。” 不知这二人言语的三人,出了营帐后,依旧并肩而行。 岩川脑袋枕着双手,悠哉悠哉问道:“你们说,那个老伯带着一个姑娘家,跋山涉水那么百多里,是得有多大毅力?” 这次率先回答的,不是苏平反而是平常话语较少的宁琏,他伸出右手,抬高了些,高过一位青年的脑袋,淡淡说道:“有这么高。” 岩川一脸难以置信,“宁竟然先说话了,我的苍天我的大地,我的……你继续说。” 他双手垂下,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神色,或许得益于那脑袋上从掌化拳的手,也可能是对方略微压低的眉毛。 不管这位青年的无赖行径,宁琏缓缓说道:“在求生之时,人的意志力有时超乎想象,拖行着重伤身躯走过大山大河,只为回到某个地方,这是有可能的。 只不过当发现目标完成之时,凝聚的意志会瞬间崩塌,这段时间内身体的劳累会顷刻返还给你,所以我说,他二人的毅力比岩川说话的本事,要高!” 岩川脸色一垮,闷闷不乐。 苏平“冷眼”旁观这一切,因为清楚此人的脾性,根本无需他安慰,就能自圆其说,不被打击。 果不其然,岩川霎时又是恢复笑颜,轻声笑道:“宁这是在说,我其他的本事就厉害吗?嘿嘿,其实用不着拐弯抹角地夸,直接来就行了,我接的下!” “果然如此。”苏平喃喃自语,眼帘半垂。 宁琏不语,抓着岩川的衣服后领,接着拿其衣襟堵住其口,一路拖行而去,出手迅猛如雷,拖行的动作更是轻快。 站在原地的苏平不及如何反应,就看着人被拖出老远,只能缓缓跟过去,祈祷后者不会被打得太惨,毕竟之后值班的任务,还需要用到。 这一夜,营地边角有三人齐聚,酣畅淋漓,拳拳到肉,一拳一脚,颇具宗师风范。 …… 几日过去,终于能够出营巡视,猎杀魔物的苏平等人,那是整装待发,一到出营时间就奔向外头。 那动作迅速,神色不挠,远远看着就如同一群青年少年,结伴密谋了些什么,然后阴谋浮出水面,要开始付诸行动了。 杀魔物,斩魔物,不必密谋的大好事,他们是最喜欢不过干这种事,因为能赚军功,能多领军饷,更能够保卫家国。 五十人,斥候在前探查,战士手中长枪坚韧,枪尖寒芒烁烁,他们身姿笔直,步伐整齐。 半天之后,有人扯了扯装着战利品的袋子,大笑道:“一上午灭了五个营地,这战绩也就咱头儿能办到了。” 旁边有人附和道:“那可不是,咱头儿可是咱们营里的大战力,人送外号‘屠魔者’啊!” “不至于吧,头儿为人挺温和的啊,咋给取了这么个绰号?”那名小年轻军士,不解问道。 在他的眼中,那比自己岁数还小的苏平,分明言语做派,行事规则,为人准则都是无可挑剔的良好,咋就被人取了个那样的外号。 “你前不久才进队里,肯定是咋没见过头儿之前的勇猛吧?”壮硕汉子四下看了看,小声低语。 小年轻看他这样,也学着小声问道:“仔细说说?” 壮硕汉子顿时老神在在,诉说着那位少年的光辉事迹,如一枪挑爆丘丘人脑袋,两枪弄死丘丘暴徒,一人独挑岩龙蜥等等,说得那叫一个口若悬河,仿佛那少年是天上仙神般的存在。 “头儿竟然强的啊?”小年轻不禁瞠目结舌,但又更是不解,“可是为啥头儿现在都和我们一并进攻,不自己单枪匹马地杀进去,斩杀魔物了?” 壮硕汉子轻叹一声,缓缓解释道:“那是因为啊,那时候……” 在其解释之中,曾经那三位逝去的千岩军,成了苏平的心结,故而从此之后,再不独战乘风,而是与团队携手,共斩魔物。 小年轻听着这感觉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的解释,不由得心生敬佩,在望向队伍最前头那道身影时,更是觉得其高大许多,如山岳般宏伟,可为人遮风避雨。 队伍的最前头,苏平,岩川,以及被硬拉来的宁琏,三人并驾齐驱,龙行虎步,虎虎生风。 “斥候怎地不去探路了?”苏平扭头望着身旁青年,开口质问。 岩川却一脸淡定,摆手道:“前头两里都被探过了,根本没有新建成的魔物营地,就连根魔物都没见,要再探不得等大家走前面些,我再行动吗?” 苏平双目微阖,“只探了前头,那两旁呢?” “我说头儿啊,感觉这几天过去,你也学坏了呀,从前你不会这样问我的,是不是有人教了你不该学的东西,快点交代交代!”岩川咧嘴笑笑。 苏平缓缓说道:“人烦自有他人治,哪能只有被你烦,而不能烦你的道理,好好受着。” “变了变了,那个清新脱俗,从不与人言语纠缠的苏平啊,是回不来咯!”岩川连连摇头,那神色好似悲痛万分,仿佛一次永远的分别。 第201章 斩魔的一天 午后,一路披荆斩棘,五十人队伍中虽有伤者,可并无人牺牲,这得益于他们抱团取暖的阵型,以及这些魔物营地都较弱。 丘丘岩盔王倒是有那么几头,不过并没有岩龙蜥这类大型魔物的身影,所以这有苏平宁琏的五十人队伍,还是应付得过来。 他们踏上归营的路途,没伤着的军士扶着或背着抱着受伤的军士,在言语逗乐间,仿佛天下的最引人注目的画卷,铁血柔情。 他们上得战场,杀得魔物,斩得敌人,同样能够照顾战友,做的饭,立得营,璃月千岩军,能力堪称一绝。 这些军士之中,不用带伤员,回营路上也用不着去查探的岩川,脑袋枕着自己双手,悠哉悠哉走在队伍最前方。 他偶尔一撇头,瞧着那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映照半边天,形态各异的火烧云卷了又舒,无声说着时间在流逝。 不知是触景生情,还是忽有所感,岩川竟是晃着脑袋,念起一首诗词,那语气,那咬字真是别具一格。 “我因千岩赋千岩,一诗道尽腹万言……” “住嘴!”苏平双目微阖,神色幽幽。 “怎么了?”岩川一挑眉头,脸上写满疑惑不解,望着那清秀少年,他忽而明悟了是何原因,顿时大笑。 “差点忘了,这首诗还是咱们头儿的初次作品呢,不过那余韵,那流传度,可是比肩一些古时的诗词啊!” 苏平叹了声鼻息,摇头道:“那可远远比不上,今天你的这句话要是传出去了,必然能引起轩然大波,震响文坛,促进人们对古诗的热情!” “反正这荒郊野岭的,除了咱们兄弟也没别人,管那么多做甚?”岩川双臂伸直,接着一手自然下垂,一手往旁边探去。 他手伸去的那边,一位年纪轻轻的千岩军,正帮他扛着长枪,眼见这手伸过来,就把将他的长枪,交还回去。 “让别人帮你扛枪,也就你做得出来了,回去加练!”苏平为那位小年轻千岩军,鸣着不平。 岩川诶了一声,老神在在道:“千岩律令中曾言,必要情况下,斥候可不持枪,交于战友暂带。” “那律令上是不是还要一条附加必要情况是何情况,以及莫要忘了,服从是军人的天职!”苏平摆着“官威”,毫不退让地说道。 二人所言,皆在理上,成与不成只在说理之人身上,也就是谁嘴皮子利索,攻击性强,谁就说对的...抬杠。 岩川微吸一口气,“头儿只是千夫长指定的职位,一不把握兵权,二没有实际职权的,能要同阶军士服从?” 苏平淡淡说道:“那我以后不管你了。” 话音未落,岩川便已败下阵来,幽幽说道:“不带这样玩的啊,我们说的是千岩军军纪,麻烦不要带上私人恩怨。” 苏平不为所动,看着他面露微笑。 “我服了,你别不管我!”岩川弱弱地说道。 言语战斗尚未如何拉开战势,没有多么凌厉的交锋,便有一人举白旗投降,这是因为,另一人狠狠掐住了其命脉。 他岩川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没人管他,因为那样如同只有他一人孤零零的存在,是他不想也不愿去面对的状况。 “既然这样,那就晚上加练吧。”苏平轻声笑道:“服从命令?” “领命!”岩川牙一咬,就算知道对方是说着玩的,不可能真的就不管他了,但他还是无法去选另外一个选择。 世上总有人,会为了心中的坚持,做出他人无法理解的选择,如今的岩川,正是如此。 而至于苏平为何今日今时会和他针锋相对,上演这一出好戏,其实并不原因,只是觉着既然是答应了的事情,就得做到才行。 宁琏瞧着拌嘴的二人,面色淡定,开口道:“所以能走了吗?” 从刚刚岩川开口的一句话起,他们就停滞在这片区域里,不曾前进半步,所以这位时常沉默,嗓音沧桑的青年,才会开那金口。 “能,当然能,怎么就不能呢?”岩川扯着嘴角微笑,然后下意识伸手要和青年勾肩搭背,只是忽然想起些什么,就连忙把手搭在了身旁少年的肩上。 “头儿,宁都发话了,可不能让他老...这位咱璃月大好的千岩军军士久等了,启程回营吧。” “继续回营!”苏平大声喊了一句,接着又小声说道:“腿长在你身上,走不走的,不还是取决于你自己?” “这不是得听头儿的命令的嘛。”岩川转过头,又小声嘀咕道:“不然待会还要加练,谁能受得了!” 所谓的加练,其实就是夜里到营地的边角,然后宁琏对他岩川实行单方面的殴打,拳拳到肉,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可惜宁琏对于力量的把控,细致入微,做到了打人很疼,隔天还觉得有点不舒服,可就是没看见有伤痕,去军医那检查也无济于事,根本就无法快速恢复。 所以暗自下决心,不想再被加练的岩川,从那天之后就想好了今后在宁琏面前,绝对是不能冒犯到他,因为那种四肢疼痛发麻的感觉,是真的十分磨人。 但人算不如天算,苏平与宁琏之间,比起岩川和宁琏之间的交情和说话分量,明显前者更有作用。 所以少不得今晚受苦的青年,为了少受一点苦,只能不去搭另一个青年的肩膀,转而只搭上少年的肩膀。 而将刚刚这一切尽收眼底,明显感受到少年与那“屠魔者”外号不沾边,重新认为是其余人有意编织的小年轻千岩军,又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能坚持多少也不清楚,甚至会不会再一次“反水”,认定苏平就是个手段狠辣,雷厉风行之人,同样也不清楚。 一队五十人,怀着各自的小心思,但抱着同样的大心思,他们大步流星地踏上回营之路。 夕阳已经看不见了,最后的光线也降下地面,东方升起一轮明月,似若寒霜耀人间。 如霜的月华洒落大地,在稀疏的林叶间,透着若隐若现的美,属于千岩军的这五十人,脚下是月华,身上头上还是月华。 但他们即便到了如此时间,也还是没能及时返回营地,因为队伍的最前方,又有人出了状况。 岩川一手杵着长枪站立,那与少年勾肩搭背的手也收回了,紧紧捂着小腹,神色痛苦道:“我好像……闹肚子了!” 苏平神色古怪,“距离营地还有将近五里地,你要忍不住就进找棵树……” “那怎么可能忍得住!”岩川大喊一声,丢了长枪,双腿奔得飞快。 然后众人就看着他蹲在附近的一棵树后,在树后的那半人高的草丛里,解了腰带,肆意妄为,声响骇人。 “喂喂,你们这样看着,是想今晚半夜都回不去啊?”岩川在草丛中探出个脑袋,没好气地呵斥。 苏平无奈转过身,宁琏随之行动,其余人纷纷效仿,只是那脸上的笑,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缺德样子。 一时间,连续不断的响动传出,站得较近的几人还伸手在面前扇了扇,一脸的嫌弃反胃。 那名小年轻军士,还是在帮忙扛着长枪,面露担忧道:“岩川他这拉成这样,不会有事吧?” 宁琏淡淡道:“懒人屎尿多!” 对于这位真正见识过的活阎王,小年轻可不敢反驳,只能把目光投向一旁温和的少年,问道:“头儿,你说呢?” “这要看他自己了,他要是不想去看军医,我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拿根绳子,给他绑了送过去。”苏平摊手道。 “哦。”小年轻微微点头,然后不再说话,因为他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毕竟事不可强求。 过了片刻,岩川还没有出来,但那惊天动地的声响,也是停止了,那站得较近的几人总算不用再考虑捂鼻子还是捂耳朵。 轰隆! 就在众人以为能够踏上回营之路时,一声巨大爆响,传入一众千岩军的耳中,震耳发聩。 听见这声响的瞬间,一众面色惊变,手持长枪严阵以待,任谁都知道,岩川再怎么也弄不出如此如同山崩地裂的巨响。 而此地是野外,野外最多的,便是魔物。 事实也果然如此,一众千岩军发觉防备之时,有两道身影已然冲出,然后一人跃起在空中,一人依旧奋力前冲。 这两人分别是这五十人的头头苏平,以及人人敬畏的宁琏,他们前冲到草丛中的原因,是那两头在月华照耀下,显露出身形的幼岩龙蜥。 苏平跃起之后,双脚朝向其中一头龙蜥,直直踹去,力道之强劲,势头之猛烈,直接将那头幼岩龙蜥,踹得倒飞出草丛之外。 宁琏屈身前冲,迅速临近另一头幼岩龙蜥,蓄势待发的磅礴元素力,在刹那间倾斜而出,随着他的右脚重重一踏地面,直指那头魔物。 瞬息间,这头魔物全身被冻结,成了一动不动的冰雕,宁琏的枪上也附着了大量元素力,向着那魔物冰雕,轰然一击。 冰枪与冰雕碰撞之际,两股元素力便是形成对撞,接着冰雕破碎,冰封在其中的幼岩龙蜥,鳞片微微破碎,口中双目喷出黏稠血液,就此毙命。 第202章 临行前的一碗汤面 宁琏除掉魔物之后,苏平那边的战斗,也是接近尾声。 长枪递出如龙,势头刚猛强劲,苏平脚踩那头摔倒的幼岩龙蜥身上,手中长枪的轰击不停。 一枪扎烂其嘴部,两枪使得咽喉断裂,第三枪后,这头幼岩龙蜥已然面目全非,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拔出自己长枪,苏平回头一望草丛,喊道:“岩川,你人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马上出来!”岩川在草丛中招了招手,片刻后,穿戴整齐地走出来,直拍自己的胸口。 “还好咱们队里,有你们两个呀,不然我今天怕是小命不保,名节受损,死无全尸啊!” 岩川喘着大气,哼哼唧唧,旁边姗姗来迟,收拾战场的一众千岩军,也是不免感到一阵后怕。 刚刚那两头魔物钻出地面的时候,他们完全没有察觉踪迹,要不是这两位在场,此时上演的就是一出悲剧。 苏平一步跳下那幼岩龙蜥,仔细地看了看,与岩龙蜥相比较,这幼岩龙蜥的鳞片更薄些,身形也就人形高低,尾部形同一根大槌。 他长松了一口气,“幸好是幼岩龙蜥,不是成年的岩龙蜥,不然麻烦就大了。” 因为岩龙蜥的身形巨大,苏平在瞬息间的飞身一踹,是绝对无法踹飞如此远的距离,而宁琏也无法完全冰封一头岩龙蜥,不能做到一击毙命。 那样的后果,就是他们需要在草丛之中战斗,且不提草丛有没有其他阻碍,单单是还在那里面的岩川,就是绝不能够在那战斗的底线。 苏平回过头,望着又是嬉皮笑脸的青年,揶揄道:“拉出了两头幼岩龙蜥来,战绩惊人啊!” 岩川连连摇头,忙说这是意外。 “不是意外。”宁琏缓缓走到二人跟前,解释道:“我顺着魔物挖出来的通道下去,地底下是一处天然洞穴,属于龙蜥类魔物的居住地。” 岩川一愣,“那岂不是说,我相当于在它们家门口拉?” 宁琏微微点头,神色自若。 苏平拍了拍岩川的肩膀,“多亏了岩川斥候,让我们多杀了两头魔物,否则这处隐蔽的地方,还不一定能被剿灭呢!” 岩川咬牙切齿,不忿道:“今天的事情谁敢说出去,我……我让宁去找他们加练,我说到做到,可别不信!” 旁边的一众军士后怕的劲过了,顿时大笑不止,长笑连天,压根就没人去听,去搭理他的威胁。 岩川一把抓起自己的长枪,快步跑去就要降妖除魔,为己除害。 那几位军士连忙一闪,在林子间他们逃他一人追,玩得不亦乐乎,笑声不止于耳。 有人趁着追击的空隙,跑到他们头儿的跟前,似禀报军情一般,“头儿,发现一头人形魔物,兄弟们不是其对手,请求头儿大显神威,斩了这头魔物!” 苏平瞧着那林间穿梭的几人身影,摊手说道:“杀魔物是千岩军的职责,千夫长曾教导可死不可退之理,我刚刚使了法子,现在是无力回天,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嘿嘿,多谢多谢!”岩川回头大喊,接着扭头接着追击,龇牙咧嘴,“别跑,站住咯!” 有人玩闹,有人闲聊。 宁琏望着他看好的少年,淡淡说道:“那洞穴的大小,不像是只有两头幼岩龙蜥所住,但魔物也不可能做出隐藏之举,这一点很奇怪。” 苏平沉吟少许,说道:“我从军时间不久,对于魔物的习性远远认知不如你,要是按照这样说,那要么是魔物变异了,要么这两头幼岩龙蜥有问题。” “从我杀过这么多魔物的看法来说,都有可能,只希望是后面一种,趁早灭杀这变数,不然可能往后会麻烦。”宁琏言语间,脸色阴沉了些许。 苏平点头道:“回去之后,报告给千夫长吧。” 宁琏赞同道:“留些防范,是应该的。” …… 此后又接连十多天过去,人间四月天已过,迎来了盛夏五月,花开繁茂,生命旺盛的时节。 苏平报告上去的事情,千夫长有所重视,可是也没再查探出其余有效信息,最终就放下了,没有再管。 毕竟那只是一处地洞,或许就是魔物打得大了,而要耗费人力物力地进行调查,就不免像是杯弓蛇影,惊弓之鸟。 宁琏之后也说可能是他想多了,毕竟那只是一个猜测,若要因此浪费过多的时间,以及资源人力,还是不必如此。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是全然没有必要做的,他们应该把时间花费在刀刃上,而非去致力于一个忽然有的猜测。 在这段时间里,苏平的那队里,有几人拿绳子绑了斥候岩川,送到了军医那边检查。 本来及时发现几人阴谋,并且有心躲避的岩川,奈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面对几人的围攻,他在营帐中根本无处可逃,所以被五花大绑,送到军医部。 “嗯……”军医把着脉,捋着下巴的胡子,沉默不语。 旁边看着的几位军士,那是顺着一颗心忽上忽下的怦怦跳动,更不必说岩川本人,早已汗流浃背,衣服都让汗水湿透了。 满头大汗的他,在这气氛严肃无比的营帐之中,也是不敢开口说话,生怕影响到了军医,没查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 “你这身份情况……”军医话说到一半,舔了舔嘴唇,轻轻啧一声,撑着下巴沉默不语。 岩川双目大睁,麻烦他这随便一查,还莫名其妙生出了一场大病,可是他为何从来没感觉到自己有变化呢? 旁边站着的几名千岩军,已然是心神大乱,就是面对恐怖魔物,也能做到一往无前的他们,如今却是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军医顿了顿,又拿起一旁水杯,缓缓喝了一口水,淡淡说道:“你的身体状况呢,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近来可能阴阳失调,所以积累了一些毒素,除此之外,倒是健康得很。” 岩川长松了一口气,神色幽怨道:“您老人家下次能不能说话不要大喘气喝水啊,很容易把人吓出病来的!” 军医淡淡笑道:“我人老了,只能慢悠悠地说话,说快的话别人听不清,不是更害怕吗?” 岩川一时间沉默,下意识问道:“阴阳失调是什么意思,要怎么调理?” “要不你回家去,或者我开一副清心明眼的药,就能解决这事,很简单的。”军医一本正经地说道。 岩川听出其中意味,转头一瞪旁边几人,然后老脸一红的他,强装镇定的他,清了清嗓子,“那还是开药吧,我现在又回不去。” “行。”军医起身去整理药材。 而被绑着的岩川,只能欲哭无泪的听着,耳边那十分矫揉造作的“阿川,需不需要呀?”这贱兮兮的话语。 岩川双眼闭合,心无杂念,宝相庄严。 与此同时,另一边。 小年轻军士日思夜想,也没坚定心中的看法,来回反复横跳不知几次的他,找到了此事的当事人,想要问清楚,以免自己总是在想这事。 “头儿,之前我听他们说,你以前魔物营地里七进七出,杀得魔物片甲不留,所以得了一个屠魔者绰号,是不是真的呀?” “屠魔者?”苏平神色古怪,疑惑道:“谁给我取的绰号,我自己怎么没听说过?” 小年轻眨了眨双眼,想明白自己说错话了,眼神闪烁,连忙道:“头儿,你就说是不是之前杀魔物毫不手软呀?” “这个倒不止以前,现在也是一样,哪有会对这件事情,心慈手软的千岩军啊。”苏平一握长枪,仿佛就将要去厮杀,同战友们浴血奋战一般。 小年轻军士啊了一声,弱弱地说道:“竟然还真是啊,我还以为头儿是个很温和的人,毕竟一直好声好气地和人说话,结果手段竟然这样狠厉的嘛!” 苏平摊手道:“对人对战友,和对魔物的态度当然是不同的,不然怎么会有这个区分呢。” 小年轻点了点头,解释道:“我就是单纯觉得,头儿的前后反差太大了,既能温和与人说话,也能铁血丹心,奋勇杀敌,实在太厉害了。” 苏平摆了摆手,说道:“这有什么啊,虽然千岩军中这样的人我不知道有多少,但肯定不止几个就对了。” 小年轻军士瞧着周围无人,低声道:“可宁琏就不这样啊,他话很少,气场又强,我根本不敢和他说话。” “总会有不同的,想和宁说话其实也简单,不要被他长年累月厮杀出来的煞气吓到就好,我下次帮你搭话。” “谢谢头儿。” 二人言语之间,突然有人摸索过来,把一碗汤面塞在苏平手上后,转身就跑。 苏平转头看去,原来是那时救下的女子以及老汉,他们身旁还站着千夫长应乾。 “这姑娘说想要谢谢你,就让老人家帮忙做了面条,她亲自端来给你了。”应乾微笑说道。 苏平看了眼面露慈祥的老汉,还有那双手解开了绳子,但依旧躲在老汉身后的女子,挥了挥手。 应乾缓缓说道:“快吃了吧,他们再不久就要走了,以后都不一定还有机会再见。” 苏平问道:“他们的亲人找到了?” 应乾摇头道:“没找着,只能送到璃月港去了,希望他们在那边,可以过得好一些。” 第203章 一封家书 又是一日黄昏,苏平五十人小队,游荡在回营的路上,只是每人的脸色,都有些古怪。 他们这一趟,无人横着回去,也没人挂彩需要搀扶,更不见器械折损,一切都因为那个袋子,只装了寥寥一点的破碎面具。 他们的战利品袋子,可以用来兑换作为功绩,并且每个月的军饷拔高都是依靠此物,可今日的收获,比起往常却只有如同蚊子肉的入囊。 如此巨大的落差,让一众军士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想不通是为什么。 那名小年轻的军士,在队伍中掰着指头,念念有词:“五六天了,每次魔物原地只都有五六只,更少的剩下两三只丘丘人。 平时没走几步就是上前袭击的魔物,可是近几天怎么这么少,是都上哪去了?” 壮硕汉子双手环抱着长枪,缓缓说道:“说不定是被咱们杀怕了,躲到别的地方了。” “屁!要是这么简单,哪用得着派千岩军日日夜夜的守着,干脆倾巢而出,直接一次性灭干净得了!”一名军士撇嘴道。 壮硕汉子哼了一声,嚷道:“那你说说,是咋回事,给解释解释啊。” 那名军士眼神闪烁,“我,我哪知道。” “不知道就别插嘴嘛,显得你多能耐似的。”壮硕汉子说着,还轻蔑地切了一声,满脸鄙夷。 都是一个队里的兄弟,他能骂是屁,另一个就能嘲笑回去,谁也不让着谁,针锋相对,谁也没真的动气,其乐融融。 队伍的最前头,苏平走得端正,宁琏不紧不慢,唯独那岩川,虽然这次自己扛着抢,却是大摇大摆地前进,显得很阔气。 如此也就罢了,苏平没到一个走路姿势都得纠正的地步,毕竟这是在野外,不是众目睽睽之下,没有那个必要。 可偏偏岩川这会不知是怎么想的,那脚时不时会歪一下,然后正正踩在苏平脚上,前者那胳膊肘,也不定时的就往后者身上杵一下,仿佛不这样,就走不动路一般。 苏平自然不能任由他肆意妄为,就往躲去,岩川则穷追不舍,紧跟其后地也往那边挪过去。 到最后,忍无可忍的苏平,见退避三舍无效,也便只能主动出击,脚踩了回去,胳膊肘撞了回去,根本没有想要开口制止的打算。 这下把岩川搞得愣住了,片刻后回过神,他双目半阖,看着身旁的少年,嘿嘿笑道:“现在都不开口了,直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吧?” “因为多次下来证明,这才是最为有效的方法。”苏平说完,又一脚反踩了回去。 岩川嘿了一声,也不气愤,脸上没有吹胡子瞪眼的神色,仍旧笑着,“多踩踩鞋子好啊,把怨气怒气,憋着的堵在心里头的,全都踩出来,就开心了!” 苏平面露疑惑,他也没感觉自己心中有怨气存在,对方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岩川咧嘴笑道:“是不是觉得心里舒服很多啊?” “这个...本来就没有不舒服。”苏平耿直回答,因为也没有好隐瞒的东西,实在没必要。 岩川点点头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这几天都没有军功入账,正心里郁闷呢。” “那倒没有,只是想不明白魔物为何突然消失而已。”苏平微笑着说道。 今日的魔物大范围消失,也没有发现其任何踪迹,如此诡异,如此猝不及防之事,不免让一众千岩军沉思。 魔物到底去哪了? 回了营地,众人四散去了营帐中休息,等到日落之后,吃过晚饭的闲暇时间,总算有了不同寻常。 平常没有接到过的紧急召令,竟是在今夜突然下达,召集营地中所有千岩军,前去烽火台下,等待具体指令。 烽火台下,人头耸动。 整整一千名军士,无论执行着何等任务,不管军功数量如何,甚至连夜里巡营的军士,都汇聚在此,持枪披甲,严阵以待。 “军士们,今晚召集你们来此,是有一个沉重的消息,需要通知你们。”千夫长应乾,站在烽火台的下方,背对那堵重建过的高墙,面向一众千岩军。 他的面色在火把的光芒照耀下,露出很罕见的阴沉,他的语气同样很沉重,如那个休息有千斤重,要从心中吐露,很费力气一般。 应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昂首挺胸,身姿板正,朗声开口,言语掷地有声,传入每一位千岩军的耳中。 “今夜我们汇聚在此的原因,想必有些军士应该心中都有了猜测,近日来魔物大范围的消失,是因为它们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阴谋。 这一场的大阴谋,我们在场所有人都曾经耳闻,也有资历比较老的军士,曾经经历过,那就是魔物大暴动!”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众千岩军在听见那最后如雷贯耳的五字之时,都有了片刻的惊骇,接着是重振旗鼓,变得战意凛然,仿佛无所畏惧。 应乾沉吟着,目光炯炯看着每一位千岩军,他们的面上毫无惧色,他们的身躯挺得板正,他们手中的长枪,可以杀敌。 他自己也是如此,话语接着传出,“千岩军中,一直以来流传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可死不可退,报喜不报忧! 或许曾经你们也在哪里听过,有关千岩军杀敌的英勇,而现在将要轮到我们了,就在六天之前开始,璃沙郊各地的魔物大量消失,因为它们都去了一个地方,进行着如我们这样的集合。 一个营地的魔物,我们不放在眼里,十个营地,我们会有所顾虑,那么百个,千个,乃至到上万个,我们又当如何?!” 片刻的沉默,接着不知何人举枪大喊。 “宁死不退,为国捐躯!” 他的眼神清澈,脸色坚定,有着悍不畏死的英勇,声音如可绕梁三日,绵延不绝。 在其话语落地的瞬间,一众将士似被点燃心中战意,同样高举手中长枪,朗声喊道:“宁死不退,为国捐躯!” “宁死不退,为国捐躯!” 喊声阵阵,如若擂鼓,如这般的相差不大的情形,在璃沙郊的各处千岩军营地上演。 今夜,他们同聚烽火台下。 灾祸将至,他们悍不畏死。 璃月有难,他们第一个冲在前线。 天下须知,璃月有千岩军,众人皆知,千岩军铁骨铮铮,每逢危难,有千岩军! 许久,声浪渐歇,每一位军士都战意昂扬,这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仿若耸入云霄,气冲斗牛,震天撼地。 应乾望着他们,接着一震长枪,声势跟着拔高,“根据众多营地的报告,又经过细细盘查,可以确定一件事。 这次的魔物大暴动,比起过去百年内的每一次,都要凶险,因此而牺牲的军士将会多得更多,若不阻拦下来,必定危及璃月港根基! 你们,无人退出?” 没有一人回答,没有一人有所表示,他们就像是木雕泥塑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对此置若罔闻。 应乾喊道:“好,千夫长应乾麾下千人,共同上阵杀敌,战不止人不退,至死方休!” 老胡帮腔大喊:“战止人退,至死方休,千岩牢固,重障不移!” “战止人退,至死方休,千岩牢固,重障不移!”一众军士呐喊,歇斯底里,爆发了此生最为深大的力量,威势无人能及。 应乾在那声浪结束之后,再次开口,声势降低了些许,没有再嘶声大吼,而如同长辈一般,交代着些许事宜。 “根据预测,魔物还有至少两天会发起总攻,但究竟是不是这样,没有定数可言,需要交代后事的,写信联系家人的弟兄,快快去准备吧! 都散了,回各自营帐,养精蓄锐,好面对这场大战,都回去吧!守夜的弟兄也是,可以先回去了。 烽火台上的兄弟接着辛苦些,时刻观察西边其他烽火台,以及魔物大军的动向,你们辛苦!” 千人聚集时整齐,散场也不慌乱,有序无误地离开,全都回到各自的营帐之中,拿起平时鲜少触碰的笔墨。 写一封家书,寄回家中告知情况,也有可能成为此生绝笔,成为他们写的遗书。 苏平所在的营帐之中,大多都拿着笔墨在写,他本人也同样奋笔疾书,因为似乎有着许多需要交代的事情。 他在信上说,万一自己回不去了,让凝光,百识等人将那间糕点铺子分了就好,属于他的那份所有权,他也用不到了。 还有张婶,小翠多照顾好身体,不要过度哀伤,因为自己这是为国捐躯,是说出去祖辈后代都光荣的事情。 私塾的三位学兄,老师孔圣人,朋友南掌生与刻晴,万文集舍的纪芳学姐,交集不浅的甘雨姐姐,师父萍姥姥,仙家阿圆,远在蒙德的罗莎利亚。 许多许多人,苏平都做了交代,写上一直以来想说的话,以及留有遗憾的事,还有他那些可能成为遗产的钱财安排。 一张纸,苏平写得密密麻麻,只是好像还不够的样子,还差了些什么。 他愣了愣,抬头看见旁边的军士们,还有自己的身着黄衣披甲胄的模样,忽然间知道是少了些什么。 少的,是他新兵营中的兄弟,他的教官,还有千岩署里的那位守诺大哥,他们都是千岩军,所以一时记不起。 因为他们都是千岩军,所以不必交代。 第204章 谁先死? 有人在写书家,有人却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交给同营帐里,某位为人很靠谱的战友,因为家中无人。 世上有许多人,不是亲生父母养大的,也有人不是靠着他人的施舍,独自一点一点长大的。 他们这样的人,或许不多,但绝对不会是没有,只是可能平常不怎么向他人提及,故而无人知晓。 就在苏平写完这封可能是遗书的家书,将自己赚下的军饷,也一并交给负责此事的一位军士,然后望着营帐中的众人,问道:“还有人没交的吗?” 一众军士相互看了看,面面相觑都看出对方再无需要交代,托送回去的物件,纷纷摇头。 “我还有。” 众人看去,是处在角落之中的宁琏,他搬着一个小箱子出来,然后把盖子,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钱票。 这让任何人看了,都会深思一下的诸多黄白之物,却是让宁琏直接推到了苏平的跟前,意思是再明显不过。 苏平抬头望着他,摇了摇头。 宁琏心知他不会接受,解释道:“我家里没人等我,也没有相熟的朋友亲戚,所以这些我从军以来赚下的军饷,就都交给你了。 我要是死在战场上面,这笔钱全部给你……最好是给你,不济些给你家里人也好,别放在营地里烂掉了,赚来就没花过!” 苏平合上那箱子,接过交给那名军士之后,拿起纸笔交代收件人先别动这笔钱,或许会有人去拿,要是没有那再另说。 “这个,也麻烦你了。”苏平把那张纸折好,交给那名军士。 那名军士只是摇头,并未说其他言语,转身离开。 苏平回过头,望着面色淡然的宁琏,郑重说道:“如果你活下来了,而我没能回去,就去商业街结尾的杂货铺,找一位叫做凝光的女子老板,拿回属于你的钱,我在信里都交代过了。” 宁琏淡淡说道:“且看吧,谁生谁死还难说。” 苏平默然,没有言语。 此时营帐被掀开,有人走了进来,“难说确实是难说,不过没想到宁居然有如此家资,少说也得不下三千万了吧,不愧为老兵油子!” 如此话语,如此语气,敢与这位出了名的活阎王侃侃而谈的人,除了苏平,那就是只有岩川一人。 “苏平,写了多少给家里人报情况啊?”岩川一屁股坐在铺了褥子的木板床上,好奇问道。 苏平如实相告,“一页纸过一些。” 岩川挑眉道:“就写这些,够说吗?” 苏平叹息,“不够,但也没办法了,暂时只有这么多了。” 岩川缓缓说道:“那就努力活下来呗,到时候回去想怎么怎么说,根本不用对着笔墨发呆,绞尽脑汁去想该再说些什么,当面说多好,那样才真挚。” 苏平反问道:“你说得头头是道,你写了些什么回去?” “我啊,我啥都没写,只寄了钱回去,她那么懂我的心意,是世上最能懂我的人,肯定明白我的意思!”岩川龇牙大笑,久久不止。 但也就他还笑得出来,其余人可没有这个心思,都是一脸的愁苦神色,或者就宁琏苏平二人还比较好一些,只是也看不见喜色。 大敌将要来临,灾祸相隔并不远,他们只是血肉之躯,一介比普通人稍好的存在,如何能做到阵前谈笑风生。 要他们为了国家把命交出去,他们可以做到,但要他们在此的前夕,如往常般打趣说笑,无异于痴人说梦。 岩川就不一样,心大如铜钟,是根本就看不出担心的样子,接着跟苏平宁琏二人说笑,似不管不顾,没心没肺。 这个相貌平平的青年,还有心思就地安排起了战时的战术,指挥得那是叫一个简单易懂。 “到时候上了战场,苏平宁琏你们两个都躲后面一点啊,我年纪比你们两个大,要死也是得我死在前头,不然不行!” 宁琏破天荒地出言反驳,“战场之上,生死可不全由你说了算,何况生死大事,先后怎么能够用年纪大小衡量。” 他语气决绝,接着说道:“我在这世上别无所求,也没有留恋的人事物件,孑然一身,要死也是我死在前头,你们两个靠后才是!” 岩川看着他,不忿道:“平时你不争不抢的,怎么这事就非得和我杠呢,好不容易语气和表情有点变化了,哪能白白葬送!” “够了!”苏平一声呵斥,然后急声道:“你们都别争了,战场上哪来的孤单一人应该先死,家有人等就后死的道理? 根本就没你们这样的规矩,没有人是应该死的,也没人是不应该死的,大家其实都一样,但力强盛者,天倾之时当先一步为人前。 我自问实力处在营地前端,比你们二人都强,所以要死也应该是我死在前边,你们在后头才是!” “怎么连你也掺和进来了,你年纪最小,你得排在最后面!” “还有众多人在等你,你不可死!” 三人各持己见,谁也不肯让着谁,都争着抢着将来要面对那无数大敌,绝对要死在前前边,死得更有价值,要死得其所。 一时间,营帐内充满了军士们的争论声,一字一句,发自肺腑,无从掩饰。 “我先死!” “应该是我才对,我年纪大,死不足惜,但是你们还都年轻啊,得好好活着!” “尊敬老人是璃月的传统美德,老人应该排在后边,我应该先死!” “国之有难,吾辈当仁不让,必将立于万万人前,杀敌斩魔,死在你们前边!” 众说纷纭,无比嘈杂,让外人听了约莫会感到十分怪异,因为少年和青年,都在争论着谁先死,谁慢死。 最终回答必是我先死,你们慢死,而反驳的那一方,同样重复着这样的话语,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也没人在意,他们是否会说到做到,或许他们更希望战友所说的是假,因为那样活下去的几率更大。 就在争论不休,却迟迟没有个定数,都把隔壁不少营帐军士也带起这股热潮之时,终于有人出言制止。 那是千夫长应乾,他手持长枪凭空一扎,没好气地大声喊道:“一个个的都这样做什么吗?还没上战场就争着谁先死,谁慢死的,这有作用吗?” 众人停下言语,跟随而来的老胡默默点头,很是赞同。 只不过应乾的话还没说完,这位千夫长接着大喊,嗓音洪亮,声如洪钟。 “我是你们的千夫长,我是军官,你们是兵,要死也应该我死在你们前头,哪有我不死而你们死的道理!” 众人恍然,而老胡一手扶额,微微摇头,早已习惯这位千夫长的作风,只能重重一叹。 诸如此类的场景,不是这个营地的独一家,每一个将要参战的营地,皆是如此类似的光景。 他们不惧死亡,只为国家安定,他们坚守在前,只愿百姓安全,他们是血肉之躯,但也如同铁长的人,雷打不动。 正如千岩军长远以来,从未改变过的那一句口号,他们永远执行着,为国为民,有事第一个顶上的原则。 千岩牢固,重障不移,干城戎甲,靖妖闲邪! 所以本质上没有谁先死,谁慢死的道理,他们都是千岩军,都站在同一阵线,不分先后,慷慨赴死。 古往今来,千岩军皆为璃月而死! 这一夜,对于驻守璃沙郊的千岩军而言,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因为每一位军士都无比亢奋,无法镇静下来。 …… 预测是两天时间,但其实只过了半天左右,便有烽火连天,在那最西的营地,已然有军士在与魔物交战。 “燃烽火!” 烽火台上,点火的那名军士大喊,他张开双手,火神之眼熠熠生辉,烈火冲入木柴之中,熊熊燃烧。 顷刻间,浓烟滚滚,耸入云霄,是天地间最为醒目的信号。 “出营,赶往前线!”应乾上了战车,高举营旗,喊声震天。 千名军士都上了战车,二十辆战车车轮滚动,向着远处的浓烟燃起处出发,浩浩荡荡,如势不可挡。 此时的战场上,前线驻守的千岩军,摆起了推枪阵,缓缓地前进,而无数魔物都已然杀红了眼,嘶吼着便是上前。 不断有人死亡,也不断地有魔物倒下,血流成河,倒下的尸体足以堆积成山,战况极其严峻。 这个营地的千夫长,带领着全营军士冲杀,身先士卒的他,在战车破碎后,就拿着长枪与魔物大军对拼,硬生生以千人挡住了难以计数的魔物。 但随着千岩军一个一个地倒下,魔物的数量却是没有分毫的减少,军士们绝望了,但视死如归。 腿断了,拿枪杵地,手断了,用身体去挡,哪怕只有片刻的作用,也能够为战友多争取一丝时间,多杀一头魔物,快一些看见顺利的曙光。 那名千夫长在战斗之中,同样身上负伤,他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大声喊道:“弟兄们,都撑住了,在其他营的兄弟赶到之前,咱们绝不能退!” 璃沙郊最西营,覆灭! 军士……无一生还…… 第205章 战起 烽火台上的滚滚浓烟,已有燃起了有八处,犹如撑天之柱一般,在天地间屹立不倒,久久不散。 魔物大暴动,此时正向东方涌去,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多不计数的魔物,站满了大地,占据了这片土地的一角。 它们跨过刚刚那牺牲的一千名千岩军的尸体,没有感情的它们,同样不懂道义也不懂亵渎,所以那些尸体在它们的眼中,只是尸体。 数之不尽的魔物,一旦移动起来,宛如要将整片大地踏碎了,尘土飞扬,罡风呼啸,乾坤震颤。 璃沙郊西部,距离魔物大暴动方位十里之外,已有七个营地聚集在此,而璃沙郊都尉营的众将士,更是早早在此站立,等待后续的支援。 七个营地,便有七千名千岩军,再加上一个都尉主营,那便是再多上二万余名的军士。 如此数量的军士,站在地面之上,那股气势足以喝退吓到任何一个居民,但魔物无情,不会因此退散。 何况魔物大暴动,数量恐怕要比这多得多,从天上望去,两方阵营的确相差悬殊,难以比较。 千岩军这一方的队伍最前方,都尉大人以及七名千夫长,站在那一辆冲锋战车上,面色肃穆,身躯坚挺。 都尉大人是个中年汉子,胡须稍白,他看了一眼身前的七人,骤然开口,语气沉重。 “最西营的弟兄们,已经葬身魔物的手下,为我们争取了这集合的喘息时间。” 七名千夫长默然,在望向将要作为战场的那一片丘陵之时,双眼血丝大涨,恨不得此刻便去厮杀,撕裂所遇的一切魔物。 都尉大人接着说道:“我已经向云来海以及总部方面,发去了求援的消息,但整兵调备,需要时间,不可能一下子到达战场。 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尽一切所可能阻碍魔物的手段,把它们留在这片战场,越久越好!” “领命!”七名千夫长回答,都咬着牙根,战意盎然,如这冲天的浓烟一般,不可消散。 “靠东边的弟兄,之后也会相继赶来,给我们提供支援,这场仗我们可死绝,但不能败退,否则过了这里,后续魔物的围剿,会更难!” 都尉大人重重吐出一口气,面色坚定,喊声震天,让每一位军士,都能够听得见。 “众位军士,我们来此死守,是为了璃月港的未来,是为了我们一直许以真心的国家,为了我们从未变过的赤诚之心! 此心只为璃月,只为这个生养了我们的国家,而如今魔物大暴动,比我们人数多得多的魔物,将要威胁到我们的国,那我们就和它们斗到底,和它们死战不退! 咱们千岩军,可死不可退!” 声音轰轰,势头威猛,每一位千岩军无不钦佩,随着那声音大喊,可死……不可退! 众军士士气高涨,每一人的战意都如冲天之气,可有颠覆乾坤天地,撼动世人之目的伟力,他们是璃月之军,为国而战,当仁不让。 战前鼓舞,令人气血翻涌,战术安排,则没有大声呐喊,而是都尉大人交代七名千夫长,去往各自营地的弟兄所在,代作安排。 而都尉大人,站在那战车之上,背对一众千岩军,面向那处烽火将歇之地,那里原本有一个营地,是位处最西边的营。 八处烽火燃,却只有七个营地前来汇合,因为这其中的一个,已然在战,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都尉大人叹道:“不止这里得守住,旁边两道也得守住,让咱营地的兄弟,拉开阵线分守两端。” 一名千岩军称是,然后转身前去下达命令,不止他如此,七位千夫长此时同样如此。 应乾回到自己麾下的那群兄弟所在方位,随同他亲定的副手老胡,安排落实了开战后的战术指挥。 “有神之眼的弟兄,除了岩,水,草三种属性不要,还有身手比较好的弟兄,你们并入奇袭队,你们的任务就是猎杀那些战力恐怖的大魔物。 其余的弟兄,作为步卒缓慢推进,跟魔物硬拼,切记不要擅自行动,那样既送了命,也会害了战友! 还有要记得,冲锋的队伍顺序,照惯例,有老婆孩子的在最前面,娶了媳妇儿还没孩子的,在第二梯队,没娶媳妇的,排在最后面!” 众人沉默,但面无惧色。 应乾的面色坚定,他是千夫长,若要冲锋他必然在最前头,身先士卒,事必躬亲。 “千夫长,我想排在最前,行不行?”岩川举着长枪,高声询问。 应乾当即否定,“想都别想,照着安排来,谁都不许乱了规矩,该站在就站在那!” 言罢,这位千夫长不再看他们,而是独自走向队伍的最前方,手持长枪,等待战起之时。 众千岩军也开始行动,推进阵型的下车列阵,进了奇袭小队的军士,则驾车先行,去到队伍最前方。 苏平与宁琏,在同一架战车上,他们相视一眼,然后齐齐面向前方,目光炯炯有神,等着魔物来,放手厮杀。 不久之后,地面开始颤栗,饶是立身在战车上,双脚不触及地面的千岩军们,也能隐隐感受到那股宏伟的巨力。 有人低语:“魔物来了。” 有人战意不屈:“来吧,灭了你们!” 同样也有人紧张:“我能杀多少?” 但无人畏惧,他们怕的东西只有两个,自己少杀一头魔物,还有璃沙郊没能守住。 都尉大人望着那飞扬的尘土,凌厉目光落在那烟尘中渐渐显露出的魔物身形,他顿时高高举起长枪,大喊一声。 “奇袭的将士,驾车前冲!” 一声令下,他所在的战车即刻冲出,随同而去的,还有百来架并不满载的战车,他们的双鬓大多斑白,脸上有着少许皱纹。 他们的家中有妻子儿女正在等候,他们此时的战车,乘风而行,由风神之眼凝聚的劲风呼啸,推行这以高头大马牵拉的战车,速度更快。 魔物大暴动,拥有的魔物种类众多,各类丘丘人,大小岩龙蜥,甚至平时藏在深山之中的骗骗花都出动了,形态各异,五花八门。 千岩军的第一次冲锋,转眼间便奏效入阵,战车所过之处,丘丘暴徒以下等级的丘丘人,只有被碾碎成为肉泥的份。 驾车的千岩军,当然也不以这些小魔物为目标,他们目的明确,只盯着丘丘岩盔王和岩龙蜥冲去,其余魔物,只是顺带。 冲杀之际,有神之眼的千岩军开始发威,烈火,寒冰,罡风,天雷四种元素力,共生相存,一并轰出。 砰砰砰! 战场上顿时硝烟弥漫,被炸翻的大魔物,被炸得倒飞的小魔物,或成了碎块,或成了不完整的尸体,黏稠的魔血流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而后,一众战车调头,往魔物大军的侧面直冲过去,切断众多魔物的联系,把最前方的那些残余小魔物,暴露给了尚且按兵不动的千岩军们。 七名千夫长立身大地,举枪高喊,声音如雷。 “步卒前行,推进阵地!” 同样双鬓斑白,脸上有着些许皱纹的千岩军,举枪前进,步伐快速而不混乱,有条不紊地前行。 至此,这支驻守在此的军队,所有第一梯队成员,投入战场厮杀,他们浴血奋战,不曾后退过一步。 强健有力的体魄,刚猛不失纪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打击,成功在这场数量悬殊的大战中,取得不错的开端。 但这只是开始,没人知道接下来这样的冲锋需要持续多久,他们也不清楚能够撑住多久,他们只知道一一个人站住,就要如此前冲,他们也只知道最后一滴血流干之前,不能倒下。 还轮到上场的奇袭战车上,苏平紧紧握着双手,咬牙等待,只能希望时间过得快些,他想上阵杀敌,无比地想! 终于,第一拨冲杀的将士返回,与第二拨那些较为年轻些许的将士轮换,他们也执行起了同样的战斗。 战车前冲,划分战场,然后步卒上前收割漏网之鱼,青年们朴实坚毅的脸上,满是临危不乱之色,好似稳稳接过了,上一拨将士的重担。 “回撤!” 一轮冲杀完毕,战车往回驱使,因为魔物的数量太多太多了,他们需要以这样的车轮战,用最少的牺牲,杀最多的魔物。 但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制定好的计划未必能够完全实行,想要多活一会,多杀一些魔物的军士,不一定都能存活。 就在那呼声传出之际,一头岩龙蜥嘶吼着,纵身一跃,巨大的身躯压塌了那辆战车,也压死了上面的二十多名千岩军。 有两名侥幸还剩下一口气的军士,他们举起手汇聚元素力,火与雷交织,引动了超载反应,瞬间爆发。 在临死之前,那两名千岩军四目相对,大笑开口,“可死不可退,死也要多拉着几头魔物陪葬!” 轰隆! 烟尘四起,有正在回撤的千岩军望见这一幕,心生敬佩,却来不及多想其他,运起元素力便轰然推出。 这是战场,就算死了至亲之人,他们也无法停下大哭,因为身后还有万家灯火需要守护,因为这场战斗,只会越来越惨烈。 第206章 相差几岁的三代人 第二拨人马回撤的同时,等待许久的第三拨人马终于得以前冲,他们铆足了劲,一刻不停地奔赴战场。 战车之上,有神之眼的,运起元素力便配合着轰击而出,没有神之眼的,将长枪架在战车边上,去扎,去挑,去刺伤魔物。 而后,步卒方阵推进,将这些经过一次数量削减的魔物,尽数斩于枪下,白缨枪染血变黑,锋芒不显却又杀气横生。 三拨人马过后,地上已经堆积起了厚厚数尺的尸体,平摊在这片丘陵之上,祭奠着刚刚牺牲的二十多名军士。 都尉大人面色坚定,震天喊声再起,“将士们,继续前冲,保持这个攻势!” 一言既出,百来辆战车接着随其冲杀,威势之猛,如可横扫千军,风驰电掣,势如破竹。 此外侧面两边的战场,军士们同样奋力一战,也实行着这车轮战的冲锋回撤,换人战法。 就目前而言,暂时是守住了阵地,没让魔物再前进一步。 又是一轮下去之后,千岩军中有军士明显吃不消这样的消耗,嘴唇发紫,双手颤抖,却是忍着没有出声。 很快最为年轻的第三梯队,那些青年混杂着意气少年的面孔再回来,又轮到了第一梯队的冲锋。 都尉大人,再一次领军前进,战车直直冲入魔物大军之中,横冲直撞,势不可挡地又一次阻断了最前方魔物的去路。 “步卒列阵!” 已然耳熟能详的话语响起,同属第一梯队的军士上前,在推进中灭杀残余魔物,每每血溅三尺远,枪枪之下无冤魂。 回撤途中,有一名军士散出元素力的动作明显慢了片刻,他目中深藏了悔恨,连忙加快动作,竭尽全力同之前,还有身边战友做到一致。 因为可能这片刻的延缓,就会被魔物抓住机会反扑,从而导致整片战场失利,导致更多军士的牺牲。 同样也可能会害了他的性命,害了这一整车人的性命,他是不怕死,他们也都不怕死,但就这样死,太快了,太憋屈了。 他们要杀到自己再无力眨眼,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元素力再没有一丝剩余的时候,才能安然赴死,死得瞑目。 这名军士暗自咬牙,在心中默默道:“不蒸馒头争口气,绝对不能就这么倒下了,老子没弱到中年早衰的地步!” 如他这般的心声,几乎每一位军士的心中上演,都在默默自语,他们全部不怕死,但他们怕死得不其所,怕自己死的时候,魔物剩下太多。 “挨千刀的魔物,就是把元素力耗光,爷爷也要弄死你们!” “浑身长毛和都不长毛的,都得死在咱的枪下!” “璃月不灭,我魂不灭!” 众将士目光灼灼,开始一轮又一轮的冲杀,杀死的魔物数量,与时俱增,一层一层堆积在地上,或被战车压实,或被其余魔物和千岩军交战时踩实。 数不清是进行了多少轮,众军士也忘了自己手上多了几头魔物的性命,那地上的魔物残骸众多,也多了少数千岩军的尸体。 又是一次轮到胡须微斑的第一梯队出战,都尉大人的嘴唇也发干,握枪的手掌溢血,却仍旧大喊。 “冲杀!” “杀!” 一众将士随着大喊,牵拉战车的马儿惊啸,仿佛也被这战场上的气氛感染,蹬地冲锋,势头迅猛如雷。 火光冲天,寒气逼人,雷鸣震耳,罡风呼啸,年纪快到中年或者就是中年的这一群千岩军们,再次焕发他们的光彩。 那冲锋的威势惊人,即便有四人堆叠那么高的丘丘岩盔王,也被这磅礴的元素力轰成了残骸。 “哥几个,不能让这群小子给咱超咯!都拿出点看家本领来,炸他个七荤八素,然后咱们顺利凯旋!” 战车上,一名千岩军嘶声大喊,语气决绝。 而回应他的,不是人声,却是众人尽力调动的元素力,同战场上魔物躯体相碰的无数巨响。 砰砰砰! 魔物横行的战场上,一时间只剩下这样的爆响,烟尘四起,弥漫在天幕之下,大地之上,使人看不清其中具体情形,说不出话。 第一梯队顺利归来,第二梯队再上,前者大笑着,让他们注意安全,再多活一会,后者点头答应,但却是说:“一定死在你们前头,这...没得商量!” 第二梯队前冲,同样声势浩荡,四种元素力齐出,爆炸声席卷战场,为这场爆破盛宴,更添了一把火,一把熊熊大火。 他们回撤之时,面对正要前冲而去的第三梯队,瞧着那些比自己年轻,更有朝气的面孔,第二梯队大笑开口。 “小子们,一鼓作气多杀点啊,免得咱们璃月男人看着青黄不接,显得千岩军像是后继无人似的!” “会的,安心看着嘞!” 第三梯队的众人笑笑,摆了摆手就迅速前冲,那驾驶战车的技术,元素力爆发出的强劲,打出的无上气势,不输其余两队。 丝毫不差! 又是一轮过去,第一梯队再冲,都尉大人一声嘶吼,接着领军前冲,他的身影屹立不倒,他的嘴角已然渗血,丝丝缕缕。 火,雷,风,冰四种元素力,摆出凌厉的攻势,再一次轰击在了魔物大军的身上,打得它们七零八落,尸堆无数。 可魔物大暴动的数量惊人,哪怕是千岩军们打了这么久,灭掉了数以万计,比起自身人数多许多的魔物,但是依旧看不见魔物大军的最后部队。 就仿佛,这是一场打不完的仗,黑压压的魔物军团,根本就没有死绝的一日,令人绝望。 在战车回撤之时,有军士扶着车沿,他的面色惨白无比,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在周围面色也都好不到哪去的军士们,在那关切的一眼下,他硬生生把血咽了回去,然后擦了擦嘴,沉声开口。 “来个力气大的兄弟,把我丢出去!” 众人沉默,仍旧轰出元素力,阻挡扑来的魔物,没有一人回答他。 “我已经连站都站不稳,实在是跳不出去,也跳不远了,反正再撤也治不好了,不如死得有用点!”他咧嘴笑道。 “我陪你,咱俩一起死,路上好有个伴,不孤独!”有另一名军士上前,同样口吐鲜血,面色如纸。 他摇了摇头,“不,这样太亏。” 另一名军士恍然,猛然热泪盈眶,“好,我等下一轮!” 他又笑了,笑得开怀。 一名强壮的军士遵从他的意愿,将他扛在肩上,找着外头的大魔物,面上痛苦,但无可奈何。 他出气已不如进气多,却悠然笑道:“兄弟麻烦了,找个魔物多的地,让我死也能安心一点,要找多的啊。” 那名强健军士默然点头,挑了个处有两头丘丘岩盔王的位置,将肩上的军士,奋力扔了出去。 与此同时,其他战车上也有千岩军被扔出,他们大笑着,面对死亡毫无畏惧,在空中运转元素力,红蓝紫青四色,流光溢彩,闪耀夺目。 这是他们生命最后绽放的光芒,让后撤的千岩军,作为步卒的千岩军,第二第三梯队的千岩军,感到由衷的钦佩,发自心底。 刹那过后,光芒四散,再找寻不见,他们跌落在自己最后炸出的坑洞之中,含笑而终。 第一梯队的军士回撤到达之际,对着将要前去杀敌的第二梯队,露出个和蔼的笑容。 他们叮嘱道:“别学,这样子不好。” 第二梯队摇了摇头,示意他们才不听,然后驾车前冲,果然是言出必行的一代军士,最后回撤之时,也扔了无药可救的弟兄出去,炸死不少大魔物。 他们在回撤后,瞧着就要出行的第三梯队,也苦口婆心地嘱咐道:“可别学我们啊,你们还年轻着,好好留下来!” “这话晚了,改正不了!” 第三梯队摆了摆手,当面说明,然后奋力前冲,势如疾风,迅如闪电地冲锋陷阵,在魔物堆中横着穿行。 最后回撤,有面色惨白,内脏受损的军士自觉起身,大义凛然道地开口,声动众军的心。 “为了璃月死,我死得值,为了战友而死,我能够合眼,千岩牢固,重障不移!” 他被人扛在了肩上,接着飞向了一头岩龙蜥,不止是他,还有他们,以及最后如回光返照般,无比耀眼的元素力,堪称惊才绝艳。 在这回撤的战车其中之一,宁琏眼见出了危险阵地,叹息一声,朝身旁少年说道:“之后轮到我的时候,希望你还能扔得动。” 苏平也望着青年,摇头道:“不扔,一起活着才好。” “可这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 “那就能活多久算多久,反正撑到最后一刻就是,但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死!” “拭目以待。” “好……” 两名军士的交谈,倒是没有太大的改变,第三梯队返回,那第一梯队就要再度前冲。 临行前,第三梯队中有人挥手,“拼搏的事还是让我们年轻人来好,你们歇着吧!” 第一梯队的他们,含笑回道:“有你们这群孩子,我们死也安心了,都好好看着,这属于爷们的荣光!” 第207章 死战不退 千岩军正死战,一个个力竭将亡的军士,让战友将自己抛起,然后运转元素力,最终带着一小片魔物。 可即便是用了这法子,死伤也随着水涨船高,战况更为惨烈之后,魔物的数量却是不减反增。 都尉大人立身队伍最前方,回头看了一眼多数都身上负伤的众军士,接着猛然再回头,双目死死盯着那战场。 此时已经是日暮时分,残阳映照大地把血衬得更红了几分,天上猩红,地上也红,两相呼应。 都尉大人拿着的那杆长枪,枪杆已经被血所浸,白缨枪变成了黑缨枪,漆黑如夜,不寒而栗。 数之不尽的魔物,仍旧前仆后继地向前,它们仿佛真的杀不完一般,远远望不到大军的末端。 “点上火把,连夜死战!” 都尉大人已经无法大喊,嗓音沙哑地通知身旁的军士,接着眉头微皱,连忙咽下喉咙中的腥甜,没有吐出来。 那名军士称是,然后向着周边通知,再让他们传出去,达到通知全军。 一传十,十传百,直到众人都点起火把之时,都尉大人又再一次回撤而来,立身于那人员只剩下不到十人的战车最前。 千岩军的数量,正在经历断崖式的减少,每一次在回撤之时,都有余力不多,自知难以救治的军士,要求跳车一死。 如此一来,战车越来越轻,但攻势却越来越弱,从所向披靡,势不可挡,到如今需要绕着大魔物走,前后对比强烈。 这也属于无奈之举,毕竟就算留下来,他们的生命也没有多久了,同样是被魔物撕成碎片,他们宁愿轰轰烈烈地死去,引起惊雷遍地,葬下更多的魔物。 但是眼下,人数已经不足以再做如此的牺牲,战车经历这多次的冲锋,已然多处受损,再乘下去,危险很大。 经过短暂的沉思,都尉大人命令所有人下车,斩断马匹车辆之间的缰绳,想将战马都放走。 谁知众多马匹在没了缰绳的束缚后,那富有灵气的双眼,望着挂彩受伤的众军士,这群人是它们平时最亲近的存在,没有之一。 都尉大人见马匹没有离开,瞥了眼就要攻来的魔物大军,让身旁军士赶紧将这些战马赶走,这样在死战之前,尚能为军营多留下东西。 可是任凭这些军士如何拉扯缰绳,挥动马鞭,也只见战马长啸,不见它们四下奔逃,离开这是非之地。 那名军士转头,为难道:“都尉大人,它们这是……不肯走啊。” 都尉大人深深叹息,只能面向西边,面向距离不足二十步的魔物大军,声音嘶哑,怀有坚决。 “那就算了,共同死战!” 那名军士高声附和:“死战!” 连番战斗下来,都尉大人的脸色苍白,唇角破裂,他的双眼仍旧决绝,却是有深深的绝望埋藏。 难道他们璃沙郊的众多军士,真的要葬送在这里,无一生还么? 这个念头产生之际,都尉大人手持长枪,扎死了一头丘丘人,接着引领众军士,列阵拼杀,无所畏惧。 那个问题,他不知道答案,但却绝不会坐以待毙,去苦思一个答案,他要带着剩下的弟兄冲杀,杀出一条血路。 若无归,便无需归! 一瞬间,懂得了此时只得背水一战的众军士,举枪而冲,奋力厮杀,势如破竹,不畏死亡。 他们从站在这里时起,就明白一定会有人死,也明白那个人很可能在某一刻就会落到自己头上,此时更是奠定了这个想法,只能死战,只能不退。 不怕死的势头下,绽放着生命的强大,他们硬顶着魔物的攻势,嘶吼着,满身是血,以长枪回击,一刻不曾停歇。 这是在拼命,是死前发挥最大价值的唯一方法,同样是死去,同样会死无全尸,但他们不想孤单的死去。 也是因此,每一位千岩军在察觉自己大限将至时,有神之眼的就释放最后的元素力,去灭杀掉周围的魔物,没有神之眼的,以血肉之躯直上,顶着魔物前推。 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在死前多护住了一步阵地,让这片战场,可以多坚守瞬息,然后浩然死去,成为地上残骸的一员,永远地留在了此地。 千岩军们在浴血奋战,那群不肯远离的战马,也同样如此。 它们凭借自己的身躯,在魔物大军中,横冲直撞,然后发出最为响亮的鼻啸,泯灭于群魔之中,迎来生命的尽头。 有千岩军已经杀得忘我,张嘴嘶吼,浑身是血,双目中满是血红,只顾得前冲,脚下动作不停。 随后,他被一头丘丘暴徒当头一斧,轻而易举地劈作两半,再没了声响,倒向两旁尸地。 如此血腥,如此残酷的一幕,是这片战场上的常态,七千名军士本就消耗许久,剩下一半有余的数量,如此仿佛永无止境的厮杀,更是使得他们疲惫到了极点。 只凭着最后的一腔孤勇,还有可死不可退的念想,千岩军们又力斩数千魔物,但他们的人数,也只剩下不到寥寥两千的程度。 负伤的都尉大人身影,在开始厮杀后的不久,就没人再见过,他们心知肚明,但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长枪递出再收回,重复不断,奋勇争先地杀戮。 战场上的小小一角,身前中箭两处,后背的大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淋漓汩汩涌出的少年,正是苏平。 面对这般严峻的战况,他运转着无名运气法门,躲过了数次生死危机,还救了两回并肩作战的宁琏,后者也救过他,二人齐驾并驱,虽然身上伤痕累累,但总算没死。 宁琏面色苍白,右脸上有一道深邃的伤口,将面部都贯穿,险些就伤到了右眼,若不是他经验丰富恐怕早被刺穿颅骨而死。 不止如此,他身上也有被木棒敲击,弩箭射中后的伤痕以及残留,遍体鳞伤,却屹立不倒。 宁琏身上的神之眼,再一次焕发耀眼光幕,将身前十来只魔物,瞬息冰封,接着不用击打便是破碎消失,威势骇人。 只不过这一击过后,他本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如同死尸一般看不出分毫血色。 苏平面色凝重,双手虎口处崩裂,鲜血不断外溢,身上多处受伤流血,让他只能在运转法门的同时,留出些仙力覆盖伤口,起到勉强止血的作用。 “还没找到岩川吗?”宁琏在一枪贯穿一头丘丘暴徒的头颅,收枪换气时,赶紧问道。 苏平闪身躲了一支弩箭,然后急声回答:“还没有!” “接着找。” 宁琏凝聚出数块冰锥,射向那些丘丘弓弩手,但由于身上负伤,以及这是战场的缘故,只灭杀掉了其中四只,还剩下一只被苏平干掉了。 苏平翻身腾挪,又一枪递出,接连贯穿过了两头丘丘人,接着以长枪在身前,双脚奋力前蹬,清扫一切挡路的魔物。 他在前开路,宁琏紧随其后地跟上,长枪随着双手旋转,挑飞或扎中两旁涌上来的魔物,真正的杀出一条血路。 另一边,岩川也福大命大地还活着,只是那情况不容乐观,嘴里不断往外咳血,并且双手的血肉已然模糊。 牙咬碎了的他,最终没能忍住口中的血瞬间喷出,溅在一头火棍丘丘人面具上,与那红色的皮毛分不清了。 紧接着,一杆长枪捅去,贯穿了其心脉,只听得岩川气喘吁吁,断断续续道:“真衬啊……” “岩哥,你在说啥啊?”小年轻军士,脑袋上绑了一块布条,渗着鲜血,小脸惨白又沾着土灰。 “没啥,继续杀。”岩川咽了口血,抬枪就冲,又斩下两头丘丘人,但已是强弩之末。 一头丘丘暴徒挥动巨斧,斧刃破空袭来,眼前事物都有些恍惚的岩川,自然躲避不及,但这一斧子也没砍在他身上。 “岩哥,我先走一步了!”小年轻用自己的身躯,硬生生接下了那一斧子,把长枪捅进那头丘丘暴徒的心脏之后,再无声息。 “臭小子……”岩川一骂,顿时气血涌上喉咙,连喷了两大口血,气若游丝,含糊不清道:“我都这样了,还救我干嘛?” 没人回答出他的问题,一是没人听见,二是就算听见也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只有眼看着数之不尽的魔物将他包围,他却突围不出了。 就在这时,两杆长枪横扫而出,崩碎周围丘丘人的脑袋,然后其中一人拉起了岩川,另一人在前开路。 “这是……”岩川努力地睁着双眼,勉强看清了前方那人厮杀的勇猛身影,他喃喃道:“是苏平,那背着我的……” “是我。”宁琏淡淡回答,一手抓着他,一手持枪免得被魔物近身。 岩川咧嘴一笑,又吐了口血,喷在宁琏的肩上,他有气无力地说道:“抱歉啊,不过死前被宁背了一下,也算值得。” “别死,你得活下去!”宁琏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口。 岩川刚想回应,却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响彻云霄。 “吼!” 原来是前头出现了一头岩龙蜥,苏平持枪应对着,腾挪的身体虽有些迟钝,但也足够避开这头大魔物的攻击。 与此同时,又一头岩龙蜥袭来,从他们的背后,岩川仿若回光返照一般,挣开了宁琏的手,甩掉自己的长枪,往后扑去。 以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挡住那头岩龙蜥瞬息时间,让宁琏得以反应回身,在悲痛中递出蕴含元素的一枪。 他的伤势也很重,这一枪只捅伤了那头大魔物,没有做到一击毙命,宁琏忽然闪过个念头,要死了? “宁琏!”斩杀掉了前边那头岩龙蜥,他连忙回身赶去,全力一枪捅杀了那头岩龙蜥,同时手中长枪爆裂开,断裂成数块。 宁琏没死,被他护住了,可岩川的折损已成定局,无力回天,无药可救。 苏平再一次眼睁睁看着,自己队里的弟兄死在身边,他又赶不及去救,又是岩龙蜥。 “啊!”苏平大喊,有对魔物的痛恨,对自己无能的痛恨,以及升腾起的无尽杀心,染红了他本就红着的双眼,很是妖异。 他拿起了岩川掉下的那杆长枪,带着宁琏,扫开周边魔物,掠身而走。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又忽然火光四溢,战车行驶在地上的响动传来,这绝不是此地守军的车辆,因为他们的战车早就拆卸,无法行驶。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援军到了! 第208章 一人独挡百万师 援军终于赶到,举着火把的战车,驶入魔物大军之中,横冲直撞,元素力光芒闪动,磅礴浩瀚。 “东四营前来驰援弟兄们!” 战车之上,众军士大喊,他们瞧着奋战许久的驻守军们,面露惭愧,只是璃沙郊中部的天险许多,他们此时赶到,已经是全力。 驻守此地多时,身心疲惫,身受重伤的将士,终于燃起那名为希望的火焰,虽然只有四个营地,只多了四千人,但是足矣。 这是因为,驻守军士中有许多已然走到强弩之末,都是提着一口气在战斗,而既然有人来帮忙了,他们的这口气,也能慢慢散去,尘归尘土归土! 而在此之前,他们还想要再拼一把,想要在生命最后消散的一刻,绽放更为宏伟的光亮,照耀后来的他人。 “杀啊!” “兄弟后继有人了,先走一步嘞!” “你们要好好守住...这片我们没能守下来的地方。” “可死不可退,我千岩军可死……不可退!” 霎时,嘶哑喊声四起,众军士前仆后继地攻向,都已经是气若游丝,濒临死亡的人了,还在奋不顾身,一往无前斩落敌首。 支援的东四营千岩军,面色肃然起敬,接着更为勇猛的杀敌,仿佛心中血肉被调动了,怦怦不停。 “弟兄们,冲杀!” 站在车辆最前端的一名千夫长,举枪高喊,仿佛伏地的猛虎,解开束缚之后,对于天地的昭告。 “冲杀!” 不止一呼百应,这一呼有千人应,除了还分去两旁阵线支援的弟兄,他们还有这千多人,养精蓄锐多时的千多人,可以多战一时。 硝烟滚滚,遮天蔽云,不知是否正值夏季的原因,这一夜的明月,格外亮堂,使人可看清地上每一头魔物的动作。 大型魔物越来越多了,说明魔物大军的中坚力量赶至战场,随意一头岩龙蜥翻身,都可令地面颤上三颤。 还有丘丘岩盔王的增多,战场上巨石横飞,一名千岩军不慎被砸中,躯干骨头都断裂扭曲,毙命当场。 如此恐怖的魔物到达,使得援军到来后,还能多守一时的想法,成为泡影,甚至他们的到来,如同羊入虎口。 砰,砰砰! 战车破碎,军士死亡,大魔物们撕扯着除了同类的一切,凡是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无论生灵死物,通通成了碎片。 军士们的赴死,让本就只有两千人的援军,只得带上还算有一战之力的受伤守军们,拼死一战。 那名援军千夫长,仰天大喊:“弟兄们,咱现在是到最后时刻了,不死难有脸面,为了璃月,死战!” “死战,死战!”众军士响应他的呼喊,众志成城,团结一心。 但说是死战,其实只是死,因为数量如云泥之别的悬殊,或许他们只能拖延少许时间,拖不了太久。 但他们无怨无悔,身为璃月人,他们很骄傲,身为千岩军,他们死而无憾,他们觉得对不起的,便只有家中的二老,或是妻子,儿女。 “老爸老妈,不能给您们养老了,儿子不孝……” “媳妇儿啊,你夫君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你会为高兴的吧?” “不能回去陪你过生日了,别闹脾气,别怪你妈妈,她也不知道的,怪爸爸吧……好吗?” “算了,反正我只是一个人,从小孤零零的,死就死了。” 众多军士心中默默自语,他们面上坚定,举着长枪就要慷慨赴死,这样对得起他们的军装,对得起他们新兵营中的教官,对得起他们所接受的教导。 千夫长应乾,立身在与魔物拼杀的最前线,他的左臂已经不见,身边也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有他一人,孤军奋战。 “千夫长!”苏平带着宁琏杀至,只瞬间就解决周边魔物。 应乾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苏平喘了口气,接着急声说道:“千夫长,让兄弟们后撤百步,我来先挡住这些魔物!” 应乾面色一急,鲜血从嘴角溢出,“凭你?你一个人逞什么能耐,这不知道有多少头魔物存在,一个人起得了什么作用……” 话说到一半,又数头魔物扑上来,被三人各自解决之后,苏平又开口劝解,苍白的脸上,很是诚恳。 “千夫长,您看着!” 苏平一语过后,左手朝着那头临近的岩龙蜥一甩,体内仙力瞬间散出,凝聚作拳头大小,轰然炸开。 砰! 那头岩龙蜥的腹部,被开了一个大洞,血溅三尺,尚是空中跃起准备扑杀的姿态,却已成了尸体。 如此凌厉的手段,迅猛杀敌的亲眼见证,让应乾双目大睁,有些相信了少年的话语,或许这样真的可以? “千夫长,快下令吧,兄弟们都在战场上,我大范围施展怕会误伤到他们!”苏平说着,又一枪递出,捅伤了一头丘丘暴徒。 应乾也不及多加思考,只能交代道:“等你施展过这些手段之后,给我个信号,让兄弟们再杀回来!” “领命!”苏平说完,把身旁的宁琏一把推了过去,“麻烦千夫长照顾了。” “苏平……”独自长枪杵地,强撑着身体的宁琏,嘶声喊着少年的名字。 苏平应声回头。 “活着回来!”宁琏面露严肃,苍白无力中透着不容置疑,他不惊讶对方的奇异手段,但他想对方能活着回来,他们能再见一面。 苏平惨白的脸上,咧起个笑容,接着身影一闪而逝,消失在二人的视线之中。 千夫长应乾也顾不得去想少年是何存在,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众将士,后撤百步!有大杀器要降临!” 他的声音雄壮,席卷着整片战场,每一位军士都听得清清楚楚,然后顺着命令后撤,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大杀器,但他们听得懂命令。 他们想着,或许让那不知名的大杀器,先行消耗一拨魔物,然后他们再赴死,应该能拖延得更久。 与此同时,苏平转身被仙力所萦绕,身形横移间有两杆仙力凝聚而成的长枪,围绕他的身躯飞速旋转着,将所触碰到的魔物,绞成碎肉。 仙家术法,旋仙轮! 凭他如今大半盆水的仙力,凝聚出的两杆长枪势如破竹,遇敌杀敌,所过之处只见血肉横飞,不曾停留片刻。 即便以鳞片坚硬着称的岩龙蜥,也只比其余魔物多撑瞬息时间,然后化作块块血肉倒飞出去。 差不多都后撤百步的众军士回头,瞧见那两个旋仙轮,正所向披靡地杀敌,心中大震撼,凝重无比的脸色,总算舒缓少许。 应乾紧盯着那两个旋仙轮的中心,随时做好准备,号令弟兄们前冲,再拼杀一阵,留下更多的魔物。 宁琏面不改色,眼前景象有些重影了,他连忙晃了晃脑袋,勉强保持清醒,却也看得有些模糊。 至于那群前来支援的军士,望着那战场上杀敌无数,如疾风骤雨过境一般杀戮的身影,心中无比地钦佩。 就在他们全神贯注,正以为应乾所说的大杀器,就是那两个旋仙轮时,战场上骤然异变的一幕,却让这群浴血军士,瞪大双眼,瞠目结舌。 只见战场之上,以那一道身影为界限,他的身后是众军士的所在,他的身前是数之不尽的魔物大军,而他双手一挥,身前大军顿时被打散了,崩败如土鸡瓦狗。 不仅如此,整个大地仿佛都在为此颤抖,那一处战场上的尸山都低了几分,血海翻涌如浪,波涛汹涌。 此后,无论魔物前进多少,数量如何惊人,都没有再跨过以那道身影自成的无形界限,一头都没有,被封锁在了其身前,无法逾越。 在百步距离守望的军士中,也有人不禁开口赞叹:“他……好强!” 应乾对那个少年的表现,也是越来越心惊,因为他真的做到了,以一人之力,独挡魔物大军,不曾让一头魔物,跨越界限。 这让他实在是难以置信,毕竟当初他只以为这少年就是身手好,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好。 有此军士,何愁生患? 有诗人着诗而言:“只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如今的苏平,一人便当百万师! 众人的目光如炬,在为那道身影呼喊,为他立下的前无古人,后或许也无来者的惊天之举呼喊,刹那间士气如虹,直冲云霄。 那独自站立的身影,苏平此时正承受着体内仙力被迅速抽空的折磨,他的经脉膨胀后再缩小,血液无法循环如全身被挤压着,气息不通。 但他强行盯着如此状态,又用出那被称作大杀器的仙术,刹那间,无数魔物再被掀翻,攻势倒退十步。 仙术,随手一击! 一击破除一次攻势,使得源源不绝的魔物大军,前方军队死亡不计其数,一击灭敌,一气呵成! 但苏平也知道,自己到了极限中的极限,如今再用不出那随手一击了,故此,他提枪前冲,无所畏惧。 后方,应乾单臂举枪,声音高亢,嘶哑着席卷阵线,传进众军士耳中。 “众军士,入阵,冲杀!” 第209章 千岩军无独称最强 竭力冲杀,他们一往无前,踏上了刚刚的那道无形界限,与那一位方才只身独战的身影,并肩作战。 月明星稀,军士们的勇猛,爆发在了即便刚刚被杀得如土鸡瓦狗,但依旧不见个尽头的魔物身上。 两千余人,至生死于度外,抛却自己身上的伤痛,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冲杀! 喊杀声震天动地,夹杂着魔物的嘶吼,枪兵入肉的撕裂,以及破不开而被推开的声音,嘈杂无比,英勇难以言表。 如此不记生死的冲杀,千岩军一方自然人数锐减,本就再没多久可活的军士们,前仆后继,一个接着一个丧生,临死时带走更多的魔物,把活路留给了他人。 苏平仍在杀戮,他的周身萦绕着两杆长枪,飞速旋转中溅起无数魔物血肉,他仿佛杀神降世,手上的魔物亡魂如过江之鲫,滔滔不绝,难以计数。 但人力有尽时,刚刚数道仙术的极强负荷,即便现在的影响还在,使得他刚汇聚出的两个旋仙轮,消散了一个。 剩下的那一个,其形也微微模糊,并且无法随心移动,只能缓慢地绕着其身躯转动,杀伤力极其有限。 弹尽粮绝,如此便是最为清楚的写照。 “你怎么样?”宁琏拼着身上再添新伤的代价,杀到了少年的近前,目中罕见地有担忧神色。 苏平抿了抿嘴,沉吟少许后,才弱弱说道:“没事。” 宁琏微微张嘴,也没再问,提枪便刺,落在魔物身上,仅仅入肉些许,再难寸进,他明白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此时魔物又围了上来,苏平那一个仅存的旋仙轮在斩断一头丘丘岩盔王之后,也是瞬间消散,不复存在。 苏平也因此喷出大口鲜血,身形踉踉跄跄,费了很大力气才站稳,差点就摔倒在地,万劫不复。 “我来帮你突围。”宁琏握住枪杆,手掌已经破开伤口深可见骨,触碰那一杆漆黑无比的黑缨枪,发出瘆人响声。 苏平伸手拦住他,“一起走!” “不可能的,再不可能了。”宁琏的话语很慢,也充满无奈,“他走了有段时间,我不能让他久等,你可以的话,就慢些再来!” 宁琏言罢,轰然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元素力,他也在透支一切,汇聚成的冰雪,将方圆十丈,全部冰封,除苏平外无一幸存。 他自身因此而碎裂,神之眼变得黯淡无光,从冰面上滚落到了少年的脚边,静静躺在那里,默默无言。 苏平咬了咬牙,弯腰捡起那枚神之眼,自己丢在衣领里头,回神望去,魔物破开冰雕,又在向他冲来。 苏平也不再抱着任何希望,忍着剧烈无比的痛苦,强行转化出仙力,汇聚在掌中,往下一压。 仙术,随手一击。 一击过后,前方十步清空,他再抬手下压,又是轰然一击,又可以再前进五步距离,震撼人心。 同样在殊死搏杀的众军士,瞧见他这边一幕,纷纷鼓起了莫大的劲力,拉着魔物便死,自身喋血,魔物无存。 千人,百人……十人…… 千岩军人员骤减,苏平也因为自杀一般地运转仙术,七窍崩血,四肢骨骼经脉扭曲变形,靠着那一杆杵地的长枪,勉强地站立。 最后的最后,只厮杀得剩下苏平和一名他不认识的军士,而魔物大军,仍旧看不见尽头,看不见千岩军能获胜的希望。 那名军士,他吸了口气,持枪站在苏平的身前,“兄弟,你很厉害,但现在你是伤员,就站我后边,看着我杀敌吧!” 那一名奋勇前冲,一枪扎死一头丘丘人,再抓起一只丘丘萨满,丢到了几步外,然后他的身形湮灭在了魔物群中,再找不到。 偌大的战场,死尸遍地,千岩军只剩下苏平这个特殊的存在,还奄奄一息的活着,还站着阻挡魔物。 “师父,不要来了,这是属于千岩军的战争,您不必插手……”苏平含着血污,艰难开口。 没有回应,却胜似回应。 少年忽然间笑了,他再度抬手,接着缓慢地下压,最后最后的一丝仙力散出体外,将临近身前的丘丘人打碎。 “仙家弟子苏平,千岩军苏平,在此战死,不亏了……” 他心中彻底释然,再对世间没有留恋,遗憾是有许多的,却只能徒留在世,解决不得,他也没了法子。 一头丘丘暴徒上前,举起重斧迎面劈下,几头普通丘丘人拿着木棒将他围起,仿佛生死已成定局。 极力睁开双眼,含笑面对死亡的苏平,却是没能等到那斧头劈向自己,便恍惚中瞥见那头丘丘暴徒被一枪穿心,倒飞远去。 援军到了? 苏平心中做此猜想,接着他向后倒去,双目闭合,再撑不住了,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那昏迷前的一刹那,他心中忽有感悟顿生,魔障尽破。 没有一人是最强的千岩军,璃月千岩军就是最强,举世无双,当世无敌! ……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生老病死是世间常态。 不知过了多久,昏迷前倒在战场上,一人多独守阵地片刻的少年军士,缓缓睁眼醒来。 入眼可见,是木头做的屋顶,他尝试着想转头,却是发现动弹不得,硬是较近一会之后,只能放弃这一想法。 他又张嘴想叫人,可是喉咙如同火烧一般,痛苦异常,根本发不出声音,让他无奈。 然后感觉十分疲累的他,两眼一闭,沉沉睡去,这一睡,又是不知多久的时间,他才又醒了过来。 这一次,眼前有所,床边站着一位卸了甲的千岩军,他发觉床上少年醒来后,面露惊喜之色,转身跑走,应该是去通知有关之人。 苏平尝试转动脖子,却依旧无法动弹,而且全身上下似乎被包裹,但没有一点知觉存在,他的喉咙里还是那样痛苦难耐,说不出话。 就这样,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的苏平,在沉默中病房里多了许多人。 有凝光,以及百识百晓百闻,匆匆赶来的张婶小翠,以及一旁安慰她们的受诺,加上私塾的三位学兄,甚至孔圣人都亲自前来。 好在这间病房足够大,能够容纳如此多人,可惜苏平目前无法言语,只能听着他们的担心和牵挂,然后眨巴眼睛。 没过多久,刻晴,南掌生二位闻讯赶来,询问完具体情况之后,也稍微放心了些,长松大气。 之后甘雨,萍姥姥,带着小烟绯也来了一趟,加入这盛大的探望行列。 萍姥姥坐下之后,当即一道仙力灌入她徒儿的体内,搭建起仙力传音的桥梁,发出质问:“说说吧,为何最后不让为师出手?” “师父,璃月总会发展到人治的一天,仙人既然已经隐居,便不能再劳烦了,否则事事依靠仙人,如何进入人治?”苏平讪讪回答。 “强词夺理,做师父的救徒弟,哪和这些扯得上关系,换个理由。”萍姥姥语气不悦。 苏平暗道师父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也只能默默赔罪,“弟子向师父请罪,是弟子胆大妄为在先,请师父责罚……” “少说这些没用的,为师又岂会真的怪你罚你,只是你既然不想为师出手,那就多多爱惜自己的身体,莫要再落得如此境地,否则下次没得商量!”萍姥姥语气决绝。 苏平只得称是,但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那便是到了逼不得已的境地,弟子也只好不遵师命,忠孝两难全,望师父莫怪! 少年不知道的是,这仙力传音由于是萍姥姥一人搭建的缘故,所以他的所思所想,全都被听在耳中,引得萍姥姥一叹。 “看看你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往后别说练武修仙,就算日常生活起居都很难做到,是找好了人过下半辈子不愁,所以这么大胆?” “弟子是相信师父有办法,加上当时情形实在没有办法,所以出此下策,透支身体机能转化仙力!” “有办法有办法,为师当然是有办法,可这不是你每次作践自己的身体,落下大伤大病的理由,记住了,下不为例。” “是,弟子谨遵师命,一定不敢再违背师父的命令,否则天打雷劈!” “住嘴!不要胡乱发誓,把话收回去!”萍姥姥急声传出,接着那抱着小烟绯的双手,轻微掐诀,很是繁忙。 苏平连忙收回了那一句话,然后问道:“师父,怎么了?” “莫要忘了,此地是璃月,帝君最重承诺看不得人失约,这又是在传音中立下的誓言,倘若哪天真的没有遵守契约,还能有命活?” “帝君,应当不是如此残暴的存在吧?” “帝君不是,但帝君的契约未必,届时灭杀徒儿你的将是契约之力,而非帝君本身,为师救你都救不下来,懂了吗?” “弟子明白,多谢师父相救!”苏平再无他言,只能想出这句道谢言语。 萍姥姥没有再说,切断了传音桥梁,转头就交代凝光多多照顾好她这弟子,还有体谅其伤势,为其着想便莫要离得太近为好。 否则要是引动其体内气血,致使伤痛复发,浑身崩血,可就难以医治了。 凝光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眼前老婆婆终归是苏平的师父,她将信将疑的,也就承诺下来。 第210章 伤病期间 入夜,一位让苏平都没有想到的存在,竟然来到他的病房中,对方满头白发,望着着他的目光,充满慈祥。 “好样的,你小子!”上了年纪却仍旧英姿勃发的老者,朝他竖起个大拇指,接着他坐在旁边凳子上,默默说着。 苏平也想不到,开阳星大统领,竟然会来病房里,只是他眼下口不能言,身体又动弹不得,什么都做不了。 大统领面露感慨,缓缓说道:“璃沙郊的弟兄,个个都是好样的,多亏了你们的英勇无畏,才支援赶到时,达到真正的支援意义! 你的情况,我都听医师说过了,不多加调理恐怕以后很难好了,所以给你放一段时间时间的假,伤完全好了之后再回来任职,听清楚了吗?” 苏平无法回答,只能眨了眨眼,示意自己明白。 大统领叹息道:“你明白就好啊,嗯……不说了,还有一些从战场上下来的弟兄重伤,我也看看他们去,你好好歇着吧。” 苏平的余光瞥见老者出门,整个病房内又安静下来,等了一会,凝光又带着百闻前来,说是守夜。 凝光望着躺在床上的少年,也是轻轻一叹,“希望能快点好起来吧。” 往后多日,苏平都只能躺在病房之中,身体的知觉一点一点恢复,可是那即便不动都存在的剧烈疼痛,让他只能很难自主入睡。 所以给他疗伤的药物之中,还多了些止疼安眠的药材,若是还不见好,便会有七八个大夫跑进来,给他施针调气,敷热祛废。 每天的日子是既枯燥,又找不出任何办法避免,也好在一个月过去了,他的伤势真的有在好转,喉咙恢复不少,总算能够开口说话。 虽然那嗓音嘶哑,听着如同枯树枝被一脚踩扁了,但是至少能让人听得清,他在说些什么。 “凝光姐,我那天在衣服里藏着一颗失去光芒的神之眼,你有看见吗?” “是不是这颗?”凝光将旁边柜台上,那一颗黯淡的神之眼拿起来,放在他的眼前。 “对,对,就是这颗,你千万收好了,和那我寄来……一个朋友的钱票放在一起就好,等之后我康复了,会去处理的!”苏平神色一动,语速飞快。 凝光连忙安抚道:“好好好,你别激动,我照你说的去做就是了,你小心一点,现在正是恢复初期,不能有事的。” 苏平也是听劝,没有再在这件事情多加赘述,而是问起了近日来,外界消息的情况。 “从你被送回来的那一天算起,昏迷了五天才醒,然后关于你一人独战四千魔物存活下来的报道,外面已经满天飞来。” 一说起这个,凝光不免扶额道:“他们闯不进有千岩军驻守的这里,就跑到铺子那边去问,这一个月过去还是没完没了的。 听说小翠姐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还有你的三位学兄,刻晴,南掌生,或多或少都有记者找上门,要问你的情况,以及你的生平往事!” 听见那一人独战四千魔物,苏平沉默了少顷,才接着道:“要实在不行,就报千岩军吧,这样子已经妨碍日常生活了,可以找千岩军解决。” “我知道呀,所以这段时间顺手多赚了一点。”凝光嫣然一笑,桃花眸子似含水,清澈动人,娇而不艳,媚而不俗。 “该说不说,不愧是凝光姐啊……”苏平勉强地笑了笑,如用了钩子强行咧起的嘴角,又迅速沉了下去。 凝光回过头,眼神示意百闻先行离开,然后她把凳子挪进了些,下巴抵在病床上,只在他的视线之中,出现一点点。 苏平当然察觉到了她的良苦用心,便是顺着心情,直言不讳。 “我其实很庆幸没死在战场上,但我又恨自己没死在战场上,那时候有三处战场,其他两处如何不清楚,但中心处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这种感觉,很难说……” 凝光静静不语,充当一个听众的身份,她没有参过军,没有经历那惨不忍睹的厮杀,也没看着战友一个个惨死身旁,体会不到那种感受。 但她看着眼前少年触目惊心的伤势,从他口中得知当时的一切之后,却忽然好像懂了,战友埋骨,独自存活的感受,那是如被无数沉重大山压迫的无助。 在那一座座名为“亡魂”的山下,被其压着的人可能一生无法好受,因为这不可忘记,也忘记不得, 凝光默默听着,在少年说完许多心结与愤恨后,她终于开口,嗓音轻柔,令人如沐春风。 “也许他们会你活下来而骄傲。” “是吗?”苏平面色难堪,问道:“是这样的吗?” 凝光柔声安慰道:“会的,你是他们最后的延续了,因为有你,他们战斗的身影还有人记得,他们的英勇,永远都在!” “这样……就好。” 经历了无数杀戮,然后又憋闷着一个月无法开口的少年,此刻真如一位求得答案的少年,双目明亮,一眼见底。 然而求知的代价是有的,苏平因为心跳过快,但目前身体机能脆弱的原因,当场昏厥。 他再一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 有谁能想到,萍姥姥竟然一语成谶,苏平真的因为凝光而再次昏迷,只是这其中的血脉偾张的说法,似乎有些并不相同。 时间到第三个月过去,苏平身上伤势康复大半,骨头与经脉的问题,也在萍姥姥的治理下,痊愈如初。 用她老人家的话说,就是:“我徒儿果然福源广大,即便这样作贱自己,还能有康复的机会,实在千年难得一见!” 至于某只得知此事的大团雀,也是点头道:“这般不怕死的劲头,的的确确是阿萍的弟子。” 此时的病房之中,苏平正与凝光相对而坐。 他的身躯虽然还是缠着绷带,不过行走站立等事,倒是也能行动缓慢地完成,只要不是立马去练武,基本问题不大。 “看来这一局,还是我多胜一筹。”凝光两指捻着棋子,落在棋盘上的终点之地,面上是说不出的欢呼雀跃。 苏平挠了挠脑袋,对于这棋的规矩玩法,他尚还在学习阶段,输了也属于正常,故此没有死缠着再来一盘,而是聊起些别的事情。 “凝光姐,怎么突然间有了做此类棋局的想法,之前倒是没听你说过呀。”苏平一手撑着下巴,悠然问道。 凝光一指点在少年的额头上,微笑道:“这想法也是最近才产生的,以璃月港的街道为参照,古往今来有鼎鼎大名的人物做棋,走上一遭具备璃月风采的棋局!” 苏平双目微阖,淡淡笑道:“凝光姐这自夸与夸人的本事,真是与日俱增呐,这盘上总共有你与我作为原型的棋子,哪来的古往今来呢?” “那说不定就会有一个呢。”凝光手掌一翻,落在少年的脖子上,略施粉黛的姣好容颜缓缓靠近,“小弟弟,你不就是有可能吗?” “我?”苏平一愣。 “当然,难不成还能是我?”凝光一指自己,自嘲笑道:“古来可没听说哪个家财万贯的商人,能够青史留名的。” 苏平想了想未来,然后再一瞧近在咫尺的半点朱唇,顿时心中燥热难耐,就仿佛有难以抵挡的魔力,将他的脑袋向前推去。 “怎么回事?我明明没在想这些事情的啊,不行,忍住,一定要忍住,不然显得我很轻巧!”苏平在心中大喊,接着尽量平心静气地看待面前女子。 他是如此,而一脸平静的凝光内心,实际上想差不多,也是同样的焦躁不安,同时有着两个很让人哭笑不得的疑问。 “他什么时候亲上来?他怎么还不亲上来?” 无法解答的疑惑,没能问出口当然只有石沉大海,二人就这样僵持着,四目相对,感受着彼此的呼吸,燥热难耐。 “小弟弟……” “凝光姐……” 几乎同时,少年与女子开口唤着对方,然后又共同沉默下来,再不开口。 对视了许久,苏平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一横,咬牙道:“凝光姐,得罪了!” 凝光心中窃喜,连忙贴了上去。 双唇相接之时,犹如雷电交加般酥麻,二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沉浸在此番意境之中,无法自拔。 所以二人压根也没注意到,门边有一道紫发身影,透过门缝看见了这一幕后,一手捂着嘴,努力得不让自己笑声传出。 按照她的本心来说,是想要即刻转过身不看的,但奈何过后,便再难移开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其中的二人,看得津津有味。 同时紫发身影的心中,也有一个疑问,“都这么过去了,难道他们不用换气的吗?”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难舍难分,如胶似漆的二人才缓缓分开,喘着沉重的呼吸,都望着对方坏笑。 凝光望着双唇通红的少年,一手托着他的下巴,啧啧称奇道:“小弟弟若是精心打扮一番,不知会有女子被艳压一头,又有多少男子对你魂牵梦绕呢?” 苏平也不甘示弱,一把抓着女子的小手,咧嘴笑道:“那我不清楚,但凝光姐这副模样,是我的心头好!” 门内,二人聊得火热,门外,再无观众。 第211章 前后两副面孔 在医馆住的第四个月,苏平在一番繁琐的检查之后,终于是可以回家去安心住下。 在这之前,苏平于七月十五的那天,同样早早地入睡,可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的重逢闲话,而是什么都没有见到。 在这之后,他也得知了,自己那日昏倒之后,云来海军士们救下他后尽量吊住其一口气,直到与总部前来支援的军队一同灭了魔物,才有机会进行有效救治。 那日为其医治的多位军医,只能感叹其生命之顽强,竟然遍体鳞伤还能撑住,果然生命垂危时看得是人的意志力。 说是这样说,不过苏平清楚那是因为师父的缘故,毕竟他对自己的难耐水准拿得很准确,那样的伤,应该是不可能活下来才对。 如今的璃沙郊,战场早已打扫完,魔物与军士的尸体就地下挖掩埋,这是目前最为快捷的方式。 因为战死沙场的军士,要么是找不回尸首了,要么就断成几截,压根就没有完全保存下来的尸骨,再说要全部找回那工作也是无比的大。 所以每当这时,千岩军方面除了必要的抚恤金以及烈士家属锦旗之外,就是再多分发一套军装去入棺,作为烈士衣冠冢的一部分。 商业街,杂货铺内。 这天摆了个大大的宴席,不知常住的无人参与,张婶小翠连带着守诺都在,一屋子人,很是热闹。 茶足饭饱后,守诺拉着少年到后边院子里,说是交代些军中的要事,众女理解其重要性,也就没人去打搅。 小院子中,守诺望着少年,率先开口道:“今天是九月八,满打满算下来你总共躺了四个来月,统领大人说念你辛苦,就给你这四个月算千岩署工作的军饷了,还有战场上杀敌的奖赏…… 统领大人给你算了五百万摩拉,外加还有一个勋章之后会送来,以及给你三天免批假条,可以随意使用!” 苏平点头道:“统领大人真是慷慨,不过为什么是守诺大哥来封赏,还挑这个时间点?” 守诺缓缓道:“因为就剩我还当过你一段时间的上级了,加上医馆里领赏不像样子,就赶紧在今天解决了。” 苏平沉吟少许,低声道:“我没能把岩川带回来。” 守诺轻叹一声,“之前在医馆听过了,不用再说太多,打仗总会有人离世,避免不了!” 苏平缓了缓,问道:“我何时能复职?” 守诺淡淡道:“这也是今天要通知你的,统领大人亲自下令,说让你再休息一个月,此后才能复职,不过军饷照拿。” 苏平略微思索,疑惑道:“统领大人的命令,也实在过于宽松了些,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接连休息五个月吧?” “都一样的,其他战场上退下来的幸存军士,可都是这样的待遇,统领大人一向很谅解底层军士的困难,所以对于立功的军士,都是十分的宽容!”守诺说着,思绪飘向远方。 那时有个如苏平这般年纪的少年,在新兵营中闹腾出个小名堂,就为了多见一面统领大人。 谁知后者听了却是哄堂大笑,直言想找他还不容易,随便闯一个不该进的地方,立马就能见到他。 也是从那时起,少年知道了千岩军不仅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也有着幽默风趣的一面,让人心生向往。 在青年追忆之时,苏平想了想后续,然后自己打开了话匣子,开始问些家长里短的事。 “守诺大哥,你和小翠姐情况咋样了?” 守诺被这突然的话语惊到,连忙咳咳两声,却是挺直腰杆,支支吾吾道:“这个……那个……还就那样吧。” “哪样啊?”苏平追问道,他可算明白了问此事的乐趣,当真是无穷无尽,妙趣横生。 守诺挠了挠脸颊,只得含糊措辞,“反正就没那么快就是了,离你被叫小舅子还早着呢!” 苏平哦了一声,势要刨根问底一般,接着问道:“那具体是什么时候?我到时好排班回来,免得参加不上啊。” 守诺一扶额头,“去了外边几个月,就学得一脸兵油子相,这事你少打听!” 苏平却是一笑,摆手道:“没事,反正我去问小翠姐,到时候她一定会说,可至于程度如何,是不是与其余人想的结果一样,就不一定了!” “好啊你,现在都会威胁人,净学些歪风邪气了!”守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但是又无可奈何,两种神色明明不沾边,却是出现在了同一张脸上。 苏平淡淡道:“人总是要会成长的,有时不能太乖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就比如现在这样,守诺大哥你说是不说?” 守诺牙根紧咬,想出个这种办法,“不是我不说,实在是你姐姐不让说,我可不会违背她的意愿!” 苏平双目微阖,“真是如此?” 守诺一脸不在乎神色,摆了摆手,“你尽管问去吧。” 苏平咧嘴一笑,接着放声大喊:“小翠姐,守诺大哥说他今晚想约您出去,可他不好意思问您,想让我帮忙转告您,问问看您的意愿呢!” 守诺顿时怔在原地,刹那后反应过来,一把拽住少年的胳膊,小声道:“你瞎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 苏平双眼一眯,嘿嘿笑道:“这不是在帮你嘛,好好表现一下你的男子气概哦,姐夫!” 守诺听着这第一次听见的称呼,也是没有再抓着少年,而是转过身屁颠屁颠跑到铺子里,和心中姑娘商量起了今夜的行程。 而做好事不求回报的苏平,则是一头扎进自己的屋子里,因为之前寄回来的那些东西,尚没有处理。 小屋里头,在桌上摆了一堆堆,有家书,有财产,以及一颗黯淡的玻璃球,放在那沓厚厚钱票上。 苏平整理着这些东西,特意多拿出个小箱子,把那份寄托给他保管的钱,连带着黯淡玻璃球,缩进其中,不见天日。 “就这么心急来整理,也不叫上我一起吗?”凝光不请自来,但其实也算不上是,因为这屋子的房东仍是她。 苏平蓦然回头,望着女子,面带恳求,“凝光姐,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 凝光极少极少见他露出这等神色,不假思索道:“你说,我会尽力而为。” 女子回答得坚决,苏平突然有些为难了,眼神闪烁,道:“这箱子摩拉,还有神之眼如果不到最危急的时刻,我们不拿出来用,可以吗?” 少年清澈的双目中,饱含从未有过的问询,就如同一个不合年纪的孩子,在做明明小很多岁的事情,有些别扭。 凝光望着他,点头道:“当然可以,不过你特意向我拜托这件事情,是害怕我会直接把神之眼拿去拍卖,所以不放心?” 苏平摇了摇头,“不是,只是需要一个凝光姐亲口的肯定。” “你想听?” “想听,很想听。” 凝光嫣然一笑,缓缓说道:“算了,你有这个担心也好,说明恢复得不错,没到脑袋空空的境地。” 苏平面露歉意,讪讪不语。 凝光秀手一挥,“不用这样子啦,我们之间用不着的,包括你可能想着的,把自己摩拉尽数给我什么的,通通不用!” 苏平望向她道:“凝光姐大气,那名我这笔今后生意上应急用的摩拉,麻烦你收好。” 凝光微微摇头,“真的不用,你多少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苏平双目一闪,淡淡笑道:“用不着了,我觉得这一条路,没有回头的那一刻,所以不需要!” 凝光凑近些许,眉眼柔和,一双眸子暗含秋波,“小弟弟,近来嘴皮子的功夫见长呀。” 苏平端详着那张他觉得惊艳绝伦的面孔,双目清澈地开口,“其实本来就不差,只是本来觉得没有必要,而且总是被凝光姐力压一头,也就不怎么说了。” 凝光目露好奇,“那现在呢?” 苏平解释道:“现在我发现真的不能不说,就和那本南掌生极力推荐我去看的,他的封笔之作里面说的一般,很有道理。” “说说看。” “与亲近之人,不可说气话,不可有怨言,也不可不说话。” “确实有些道理,这样才能过好日子,不会因为一两句拌嘴,而众叛亲离呀。” “本就没有道理的事,被他扯出这些道理出来,不知该说有道理,还是没道理了!” “苏先生,这是想和小女子论道?” “没有没有,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凝光姐你别在意!” “唤我一声姐姐,就不在意咯。” “你何时也有这个癖好了?” “这个也字,很是刺耳呢……” “不是啊,只是从小到大,身边遇见的女子,都比我大上一些,所以才有个也字的,不是因为其他!” “呵呵,那就别激动了,与姐姐细细说来,儿时至此的多番趣事吧,一字不漏,一事不差,懂?” “是……” “这就忘了?” “姐...姐姐。” 苏平奋力喊出这个称呼,简直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但之后不知为何,竟然还有些回味的感觉。 而始作俑者凝光,则是非常享受这个称呼,就好像在这一刻,少年是独属于自己的存在,是独属于她的少年,与其他人无关。 第212章 一天出了两趟城 璃月港北郊,海滨之上在四个月之前,多了一片墓园,里头葬的,是人民子弟兵,璃月千岩军。 这片墓园背对大海,那一边的波澜壮阔,逝去的他们看不到,而前来祭拜的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苏平提着个篮子,买了几束白花放在篮子里,和多年前去卖花一般出发,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花是不卖的。 那片墓园之中,躺着不少他需要去见的人,岩川,宁琏,千夫长应乾,老胡,这四人算是他最亲近的营中军士。 在千夫长和老胡二人的碑前,各送上一束白花,然后苏平两手空空地行了一个军礼,转身接着去寻找另外两人。 一番追寻下,可总算是找到了,原来二人的墓碑在同一处,做了邻居,也怪不得苏平在寻找时,会难上许多。 照例是一人送上一束白花,然后行了一个军礼,蹲在那里,望着两个墓碑,两行字。 苏平犹豫少许,缓缓说道:“让你们久等了,不好意思啊,主要是伤确实有些重,莫怪莫怪!” 回应自然是没有的,但少年也不在乎这些,自顾自地言语,想到什么说什么,就仿佛真的在军营中唠嗑似的。 “对了,我还带了酒,是托守诺大哥给找到的烧断肠,味道正宗!”苏平说这话时,双眼不离岩川二字。 说完,他就从篮子里翻出一小壶酒,还有三个酒杯,讪讪笑道:“璃月港里只能找到这些了,别介意啊。” 这种一个人的自说自话,在这片墓园中其实还有很多很多,不止是他一个人,不止这一对战友。 苏平一连喝了三杯,也帮他们倒了三杯,“喝”了三杯,然后接着又给两个放在墓碑前的酒杯满上,而自己的没有再倒。 “按照惯例,三杯止步,回头我还有事,不能多陪了,酒给你们留在这,慢慢喝。” 少年清秀的脸庞,却是说得一口沧桑年老的话语,接着将酒壶也放在那里,放在两座墓碑中间。 提着篮子,深深看了两眼,然后转身离去。 在他离去之时,有一名女子手臂上挎着篮子前来,她看了看墓碑前的花和酒壶酒杯,再回头看了一眼那离远了的身影,没有说话。 女子俯身也递上一束花,然后把手指覆在岩川二字上,没有触碰但是她的眼中已经是笼罩了起来,就在她的手中。 “姓岩的,当年骗了我一次,让我死心塌地跟着你,现在凭你死了就想撇开我,没那么容易的。” 女子眉眼带笑,神色恬淡却是言语道断,“你有个不错的兄弟,知道你就爱这些,还专门弄来看你,你看见了吗,看得见吗?” 远去的苏平,已经回了璃月港。 他将篮子放到铺子里,然后换下千岩军黄衣,换成一件普通的衣裳,才再次出门。 今年七月十五,他没见到想要见的人,所以打算去往生堂问问清楚,免得心里老是挂念。 门前一棵老黄树伴依,还有那块记录着人名住址的布告栏,加上这一片略微诡异的气氛,让人闭着眼睛都知道是往生堂。 往生堂前,有孤单一人的小女孩,手里拿着孩童喜爱的风筝,但粉雕玉琢的脸上,却是不见喜色,尽是忧愁。 “小胡桃,在想什么呀?” 小女孩胡桃顿时抬头,瞧见是那个清秀少年,满脸惊喜,笑道:“大哥哥怎么来了,胡桃还以为您忘了约定呢!” 苏平俯身,温和地笑道:“怎么可能忘,只是之前也没确定下来时间,所以得空了就赶紧过来,不能做那失信的人。” 胡桃点点头,“嗯,绝对不做失信的人,大哥哥是先找爷爷,还是我们玩完再回来?” 苏平挠了挠脑袋,也没想到这小女孩如此机灵,竟然洞若观火看出他是来找胡堂主的,也就如实相告。 “我找胡堂主有一点事情,很快解决之后,就带小胡桃去玩,可以吗?” 胡桃重重点头,“爷爷就在堂里,大哥哥快去吧,胡桃就在这里等你,哪也不去。” “真乖。”苏平笑了笑,起身跨进往生堂内,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如此,反正他感觉是气温下降了些许。 还是如外头铺子般装潢,胡堂主坐在柜台边的茶座,悠闲淡然地喝着茶水,眼见少年进来,就多倒了一杯。 “胡堂主。”苏平先是唤了一声,在对方点头后才坐下,问起了近况,“近来如何?” “有事要问就快点,免得是你耽误了时间,到头来遭小桃埋怨的可是我这个老头子!”胡堂主幽幽说道。 苏平当即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还请胡堂主解答,为何战场上战死的亡魂,未曾与人托梦?” “鬼魂惧浩然正气,庚金之气,沙伐之气,你说为何战场只有英灵,不见喊冤惨死的亡魂?”胡堂主没好气地说道。 苏平语塞,虽然这听着确实很有道理,但他这个什么鬼魂道理都不懂的外行,哪里知晓这些东西,所谓术业有专攻,他杀人杀魔物可以,但鬼怪方面真的不了解。 “老头子解释得够明白简短了吧?”胡堂主拿着一杯清茶,淡淡说道。 苏平道:“的确听得懂。” 胡堂主嗯了一声,然后吹胡子瞪眼道:“那你小子还不快去陪着小桃玩,在这喝茶作甚,这茶味道那么好啊,值得你细细品味不成?” 苏平一口饮下冷热正好的茶水,接着作揖告辞,脚下生风般地跨出门槛,一溜烟不见人影。 “跑得还真快,唉……”胡堂主叹息摇头,挑眉疑惑道:“老头子我的孙女,怎么就喜欢和这样的小子玩呢,说像是有点像,可那终究不是同一个人啊!” 不知堂内老人的牢骚,外边的苏平带上小胡桃,便是顺着的意愿,从西边出城,去放风筝。 再次踏出璃月港,看着那些熟悉的景致,苏平的内心既复杂,而又简单,因为这趟是出来玩的,也因为这趟是出来玩的。 走了一段路程,小女孩的双脚明显支撑不住,就和置身天寒地冻的冰雪之中一般,不停打颤。 可小女孩似乎很顽固,咬着牙没有求助身旁的少年,而是接着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仿佛不征服这片土地,誓不罢休。 苏平望着顽固的小女孩,没忍住问道:“小胡桃,用不用我背你?” “好呀好呀!”胡桃立马答应,笑得合不拢嘴,但又考虑到少年这边会不会太累,担忧道:“大哥哥背着胡桃走,不会太累吧?” “当然不会。”苏平摇了摇头,要论重量的话,当年的苏平就能扛着大水缸在尘歌壶里走上几个来回,如今背着个几岁小女孩,更是不在话下。 苏平俯下身子,让小女孩爬到自己背上,最后发现背着确实有些难度,就干脆让小女孩坐在他肩上,由他一手扶着。 自小没坐过他人结实臂膀的小女孩,当下是笑个不停,忙说着谢谢大哥哥,还有希望以后也能多坐会。 苏平对此,自然一一应承下来,毕竟距离小女孩长大还有很多的时间,他只要在其十多岁后开始保持距离,那么问题不大。 古灵精怪的小女孩,望着比之前自己站在凳子上,看得还要广阔的天空,不免想出个奇招。 “大哥哥,我坐在您肩上放风筝,风筝就可以离天空更近一点,所以,可不可以呀?” 苏平笑道:“那小胡桃可要抓稳风筝线,别让风筝飞走了。” 胡桃双手叉腰,嘻嘻笑道:“放风筝的最后,就应该把风筝线剪断,让它们无拘无束地地在天上遨游才对嘛,要是提前断了,刚好也不用再剪!” 小女孩的天真想法,苏平没有去打破,但其实连他都不知情的是,这小女孩知道风筝是靠着线才能飞得久远的,只是没有说而已。 丘陵之上,有少年肩上坐着的小女孩,小女孩手里握着线,牵着那风筝高高飞起,仿佛挂在天上。 有二人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一人神色古怪,一人面无表情。 在很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有着一窝团雀飞舞,清脆不刺耳的叫声,使人心境空灵。 神色古怪的少年,是时常会来这边的南掌生,他倒不是因为远处的两个人影而惊讶,而是疑惑不解。 “苏老哥怎么会和胡桃认识的,他俩应该八竿子打不着的才是啊。” “掌生,团雀,可爱!”体态娇小,面无表情的七七,望着自己手上,以及身旁的生灵,如牙牙学语的孩童般开口。 南掌生蹲下,摸了摸这瓷娃娃的脑袋,微笑道:“七七才是最可爱的,世上最可爱!” 七七不懂他为什么要笑,但是却跟着发笑,也终于不再是“杀人般”的笑容,多了几分童真可爱。 两处地方,欢声笑语,不同的人,不同的经历,却能够都有一颗对待儿童的耐心,这难能可贵。 只是却有人在隐隐担心,“万一哪天胡桃先找到了七七,而苏老哥也在场又不听劝的话,我能不能拦得下……” 第213章 一封邀请函 一日清晨,苏平照常起来,洗漱之后理所当然地没有发现凝光百闻两人,那么应该就是再一次离家谈生意。 待在铺子里,就坐在那茶座上不曾挪窝,不用他看铺子,隔壁糕点铺子也交手给了百晓,苏平难得体验了一把做老板的感觉。 不管来客多少,无论要的物品怎么五花八门,反正是没人到他这边来询问,苏平自然乐得清净,看百识在忙活得井井有条,也挺开心。 本以为这一个上午会平淡无奇的度过,可有时上天似乎总将他当做一出好戏的转折节点,就比如此时此刻。 一位身着短衫窄袖装,相貌中人之姿的女子踏进铺子之中,她目光发散四下打量,似乎在找寻些什么。 待她多走了几步,便是瞧见在柜台旁喝茶的少年,当即是面露微笑,快步上前。 而正喝茶的苏平,察觉那来势汹汹的女子,实在想不出对方前来其他的原因,只能开口问道:“小店的货物童叟无欺,应有尽有,不知客人要些什么?” 那女子摇了摇头,“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是有事来找你!” 苏平面不改色道:“如果有案子告发之类的,我如今暂未复职,你应该到千岩署去报案才对。” 女子笑道:“我也不是因为要报案来的,我只是找你的。” 苏平目光一闪,简单直接地说道:“什么事?如果又是比武之类的,那你请回吧。” 这位女子,也就是年初之际,那众多首徒中的金龙门女子,所以苏平刚刚见其前来,除了唯一有过关联的比武,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 “我想请你到我们武馆看一场演出,时间就在今晚八点,这是邀请函。”女子说着,递上一封质地不错的书信类纸张。 苏平当然是毫不犹豫的拒绝,“好意我心领了,但去看演出就不必了,我今晚还有要事得忙,抽不开身!” 女子却不依不饶,见他不肯答应,就把邀请函拍在桌上,接着一个闪身跑出铺子,不见踪影。 苏平处变不惊,默默喝完手中茶杯的茶,对向着这边投来目光的百识以及几位顾客,露出个微笑,没有说话。 少女百识有意去问询情况,但是碍于顾客事宜,实在是脱不开身,直到中午歇息之际,才有机会去问。 杂货铺的二楼,摆了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把饭菜端上桌,所有人落座之后,善于瞎想与遐想的少女便是悠悠开口。 百识双目带着审视意味,问道:“苏平,你和早上那女的,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快快如实招来!” 苏平淡淡道:“我在比武的时候,踩了她一脚,又一枪把她扫飞了,算吗?” “比武?”百识一愣,也是想起来拿出一气败三十首徒的荡气回肠,惊异道:“你和她比试过?” 苏平和百晓同时露出个鄙夷神色,对于少女的脑袋思路,他们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估摸着又是一起狗血推理,他们可懒得听。 甚至百晓还气愤道:“停止你那畸形的猜想,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绝对不可能!” 苏平点头,很是赞同其想法,毕竟从未有过言语交流,也仅仅就见过一面罢了,怎么可能形成少女脑中的那样子。 百识见二人,哼了一声,愤愤不平地分析道:“怎么就不可能了,你是没看到她看见苏平的时候,那小眼神,那小嘴角,那副作态哦! 简直了,她肯定是对苏平有想法的,不然也不会专门送个邀请函过来,这不就很板上钉钉的,妥妥是武馆众星拱月的第一女弟子,惨败不知名男子之手,然后展开疯狂攻势的套路吗?” 苏平和百晓顿感无言,面面相觑之下,都看出了对方的无奈。 “喂喂,你们俩别不信啊。”百识干脆筷子都不拿了,直接放在碗上,双手叉腰,撇嘴道:“反正之前没什么交集,突然上门就给你邀请函,这不是摆明了要你出门嘛! 那什么事出门办最好,当然就是小情侣间的约会亲密咯,她这个想法,其实还算挺缜密,不过怎么样都能开始下一步的发展。” 苏平一挑眉头,“真是这样?” 百晓倒没有再反驳,深深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女,确认完那副认真无比的神色后,点头道:“百识竟然会摆出这样的表情,那只有可能是真的了。” 说着,百晓望向少年,忽然又再点头,笃定道:“确实有这个可能,毕竟长相很不错呢,工作也好,人品也好,没有案底……” 苏平无奈道:“怎么连你也开始了?” 百晓一摊双手,表示她是无辜的,“都怪百识!” 百识撇撇嘴,然后一本正经又开始分析,“苏平啊,如果你按照她的想法去看演出,那她接下来肯定会发展些什么,要是你不去的话,她明天肯定会再来,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苏平看二女都放下了筷子,干脆自己先扒了口饭,才慢悠悠道:“要不你给个建议,让我把这事解决了?” “这好办呀!”百识说完,灵动的双眸微阖,笑容莫名变得阴冷,“敢和凝光小姐抢男人,我肯定让她死得比从天衡山上跳下来还难看!” 百晓看着忽然干劲十足的少女,扶额道:“又开始了。” 苏平面露疑惑。 百晓接着说道:“百识最喜欢的助人为乐环节,之后不出意外的话,就能高枕无忧了。” 苏平嘴角一抽,也没明白其中意味,只是想着既然不是什么大问题,那自己看看别人解决问题的办法,倒是也不错。 “嘿嘿嘿……”百识阴冷地笑声渐歇,接着开始她的表演,将往后苏平的应对方法尽数列出,堪称算无遗策。 “苏平,那封邀请函你要么废弃掉,直接让她的想法落空,要么干脆交给别人去,以此来回避见面,或者做的更绝一点,直接扔火盆里烧掉,不给她留一点情面! 一般这样足以击退大部分的追求者了,因为你没有按照她们的想法来,并且对她们的心意置之不理,甚至是进行了狠狠践踏,足够你保住自己!” 苏平听着她的这三个处理方法,不禁问道:“那要是她明天再送邀请函来呢?” 百识一拍饭桌,“重复以上步骤,和她耗就行了,通常这种单纯多看一眼而产生的情愫,很容易就能消耗光的。” 苏平沉思良久,缓缓道:“好吧,邀请函还在楼下,你看着处理好了,我都没意见。” “没问题,我会让她知难而退的。”百识摩拳擦掌,就仿佛要将一番大事业成就,否则决不罢休的野心勃勃之人。 百晓一针见血道:“可你说了这么多,万一她就不是那种心思呢?再说了就算真的是,苏平摆明了拒绝,难不成她还能做出什么惊天大事?” 百识摆了摆手,一一副过来人的神色和语气,淡淡解释道:“你呀还是太年轻了,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要是她之后就一口咬定只是朋友,你直说的话大有可能被反咬一口,说你自恋,不要脸之类的。 对付这一类人呐,最为有效的解决方法,就是不给一丝回旋的余地,直接将不可能钉死在安全氛围,接着原来什么样,以后还什么的过。 如若不然,一旦惹上这种货色,那滔滔不绝,源源不断的苦日子,可就会降临到你身上,怎么都甩不掉哦!” 苏平本来还说将信将疑的,可少女说得这般绘声绘色,并且从前他也听凝光说起过,现在的人,在街上看对眼了就能直接一道走的,是很难想象出的疯狂。 多种原因加持下,他终是有些信了,并且对此也是有些惊愕,也真的想象不出,这种仅仅一面之缘,甚至还不是何等良好印象的会面,能够滋生这样那样的东西。 虽然目前尚未真正确定下来,不过也正如百识所说的,需要防范于未然,再有苏平认为只要保持好,那不管怎么样,肯定都不会有事。 …… 夜里,在百识一个劲地计划诉说下,那份邀请函得以保留,用以防备明天可能有的攻势。 凝光百闻也终于有一次提早回来,并且脸上并无熏红之色,说明并未饮酒。 苏平不禁感叹其能力之强,因为想想曾经的他,跑商十年再有自己组建的饭局都需要喝个半醉,哪像眼前女子那么强悍。 两年便可拒酒,不是奇女子,又当是如何? 苏平一个箭步迎了上去,笑道:“今晚终于是不用煮醒酒汤了,恭喜凝光姐!” 凝光笑而不语,只是高抬贵手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那其中仿佛有无声的发言,外人看不出来。 余下三女,自然是一个拉着一个离开,然后蹲在楼梯处,观望铺子里的那二人,对坐喝茶。 百识傻眼,“他们怎么又在喝茶了,能不能有点新花样!” 百晓哼哼道:“别总觉得苏平还有凝光小姐跟你一个德行,他们可纯洁着呢!” 百闻闻言笑而不语,温婉如她,仍有忍俊不禁之时,比如此时此刻,也或许唯有,此时此刻。 第214章 意想不到的意料之外 翌日上午,客如往常来。 苏平还是坐在茶座那边,而邀请函被放在了柜台上,等着可能来的那女子取回。 正在招呼客人的百识,时不时都会回头看一眼门口,然后接着摆出笑脸应付客人,两不相误。 苏平喝茶之际,不禁在想,“应该是不会来的才对,按照常理出水这样根本没必要,何况我跟金龙门也没有渊源。 就算是他们馆主的邀请,一次不成照规矩也会停歇几日再来,看来百识还是太过神经兮兮了,怎么可能会有……” 正当少年心中自语,认得今天那女子不会再来时,那女子果然还是来了,并且换了一件披至脚踝的长裙,黑发挽鬓,带着发簪。 “请问苏先生可在?” 这一次,女子没有直截了当地跑到茶座边上,而是站在柜台边,四下找寻不到地问询出口。 百识回头,很是直接地道:“不在!” 女子却是置若罔闻,踏着小碎莲步上前,甚至一步一摇自认为风姿绰约,见到少年之时,还抛了一个不知含义的眼神。 苏平连忙转过头,只盯着百识等她解决,毕竟对方可是信誓旦旦地说可以解决,所以少年就难得有了作白脸的机会。 百识轻笑几声,让身边顾客先随便挑,便是款步上前,淡淡笑道:“不知姑娘何事,他可不是苏先生。” 女子脸上不见恼怒,反问道:“他如何不是苏先生?” 百识缓缓道:“苏洵苏轼苏辙三位先生,我们铺子里可没有,我们这只有一个苏平,所以不是你要找的。” 女子哦了一声,接着说道:“可我找的就是苏平苏先生呀,或者也可以唤作苏军士!” 百识双目一闪,“这么说,姑娘是来兴师问罪的?” 女子嘴角噙笑,“这是哪里的话,苏军士不赏脸来武馆看演出,我又能如何呢,只是想要知道个原因罢了。” 百识内心一笑,面上也在笑,说道:“昨日苏平也有明确拒绝过,说是有要事处理,可你全然不顾地把邀请函拍在桌上,又能怪谁?” 女子又问道:“那不知是何要事?” 百识面色一沉,“什么要事,就不必告诉你了吧,这属于我们铺子的机密,不可外泄。” 女子嗯了一声,“原来如此,那是我唐突了,但请苏军士莫怪,与我相谈几句可否,面对于一个女子的追求,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真的好吗?” 百识冷哼一声,“他心中有佳人,容不下其他的女人,你说该不该保持距离?” “是吗,原来苏军士竟已经有了名花在怀,可不知人在何处,我可否见上一见与其畅谈,说不准能做个朋友,多了解一下苏军士!”女子语出惊人,语气娇羞,令人浮想联翩。 百识还想发作,苏平让他打住,忍不住自己开口,斩钉截铁,势头迅猛。 “姑娘,你要不是来买东西,那么邀请函在柜台上,你拿了便可以离开,不要打扰其他的客人,我也不知道你喜欢我些什么,但总之我已经有喜欢的女子了,还请你自重!” 苏平言语之时,那女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好似在观摩她高不可攀的存在,连连点头。 但女子却又摇头,坚定道:“我不会放弃的,你只是现在还不喜欢我,以后你可能就能喜欢上我,我可以和苏军士你喜欢的那位女子,公平竞争,胜者为妻!” 苏平眉头紧皱,任凭他以为自己想象的足够恶劣,但没想到这女子竟然如此厚颜无耻,连这种都说得出口。 百识都是大惊不已,听着女子的言语怔在原地,语无伦次。 但奇怪的是,铺子里的其他人,似乎感觉这很正常一般,甚至有几名情窦初开的少女,正在暗暗为那名女子鼓劲,好似支持! 女子眼见这少年少女不再开口,便是惊喜道:“苏军士果然是深明大义,大有远见,我会与另一位齐驾并驱,争取……” “你先等会!”苏平实在没办法,只得提高声音,“我再说一遍,我有喜欢的人,请你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请你去找别人,明白了吗?” 女子淡淡笑道:“苏军士这般为我着想,这好呀,想来另一位姑娘也过得很舒服,我的选择果然没错!” 这番作态,这般言语,甚至连百识都无法开口了,愣愣望向身旁的少年,不知所措。 苏平接着解释道:“我的意思不是让你继续留下,是让你去找别的你应该喜欢的人!” 女子耿直道:“可我只喜欢你呀。” 苏平道:“可我已经喜欢的人了,我们两情相悦,容不下再多一个人。” 女子点头,“所以我说了呀,公平竞争嘛,赢的人和你在一起,这样不是很好吗?” 苏平沉默,其余人支持,百识气得咬牙切齿,面色大怒,她怎么都想不到,对方竟然说得这般无耻露骨,简直不做人。 “我不会答应的。”苏平撂下这句话,然后猛的起身,快步跑进院子里,转到隔壁糕点铺子躲避那头怪物。 那般思想,那般言语,在苏平眼里可不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怪物,不可理喻,无法理解。 百晓回身看了眼站在门边的少年,问道:“这是怎么了?” 苏平缓了口气,“在那边待不下去了,过来暂避风头。” “难得有你需要躲的事情。”百晓淡淡说道。 苏平苦笑,帮着打包些糕点,既然过来了也就没有干看着的道理,这一打包就是临近中午。 客人高峰期过去,铺子里清闲不已,苏平一想到上午的那情形,在回杂货铺之时,心里还是发怵的。 倒不是害怕,更不是因此紧张,只是想不通那人的脑袋究竟作何想法,觉得实在没法沟通,索性是不见面为好。 好在女子已经离开,也没再留下些什么,这可让面对魔物大军不曾慌张过的苏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百识脸色怏怏,双手撑着下巴,坐在那茶座上,望向后门进来的二人,弱弱道:“你们回来了。” 百晓惊讶道:“你这是怎么了?” “那个女的太厉害了呗,走之前竟然还把桌椅擦了,说是明天还来啊!”百识唉声叹气道。 百晓倒吸一口凉气,“这么不要脸啊!” 百识讷讷点头,仿佛被磨平了棱角。 苏平看着那水渍未干的一只椅子和半边桌子,若有所思道:“既然她想干活,那就让她干吧,咱们工钱日结一切说清就行,这样倒是不怕她仗着声势再弄些什么。” 一旦涉及钱财生意一类的东西,苏平就看得清晰许多,其实这件事情说白了,他应该是没错的,也似乎根本没人错,但当挑明了说开之后,就必定有一方是错。 既然如此,那他以不变应万变,对方擦桌子他给钱,对方上门他离开,反正只要两不相欠,他可不信还能有进展。 至于对方这样子持续一辈子,还是那句话,只一眼看上产生的情感,绝对不会长久,并且那女子明知苏平这边是没有意思的,那么对他更是有利。 优势在苏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就如同不信坚守如磐石,固若金汤的方法,还能被对方给轰开。 苏平念及此处,道:“下午去找邮局,把小费寄过去吧,这是避免不清不楚的第一步。” 百识点头,但还是那副讷讷的模样。 百晓叹息一声,摸了摸少女的脑袋,破天荒安抚道:“别这样子了,至少相比之下你还算个正常人,继续努力。” 百识泄气道:“还不如不夸这一句呢。” 苏平则是背着手上楼,既是去做饭,也是在想今晚要如何跟他的凝光姐,解释白昼的这一离谱事件。 想着想着,饭菜也都上桌,一男二女各自端着饭碗,各有思量,安安静静吃过了午饭。 耳根子难得清净的百晓,却是仿佛很不适应一般,讪讪笑道:“不至于吧,她真把你们吓成这样了?” 百识面色呆滞,“坐着说话不腰疼,要是你亲眼看见她那样子,听见她说的那话,你可不一定能吃得下饭。” 苏平幽幽说道:“也没有这么离谱,但是确实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她是怎么能把事情想成那样的?” “不知道啊。”百识摇头。 百晓也是摊手,依据二人的寥寥数语,她可猜不出那女子具体什么样,但总而言之,很可恶就是了。 很难想象,作为礼仪之邦的璃月港里,竟然会出现上午那样的一幕,尤其围观者似乎觉得这样很正常似的,真的是无法理解。 苏平也不知道,他参军后的这几个月,以及受伤歇息的几个月,璃月港内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大变故,竟然会闹出这样的事。 但是无论如何,他对凝光的心肯定不变,他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是认定不变的理。 就这样,认定了这个死理的苏平,午后去邮局帮忙寄了小费,四百摩拉的价格,擦一架椅子和半张小茶桌,算很中肯的钱了。 毕竟这事他属于被动,也不是他要那女子帮忙打扫,所以有给这四百摩拉,也是仁至义尽。 第215章 繁世中的自然 入夜,群星闪耀之时压过了明月光辉,使得这一夜仿佛无月之夜。 这特殊的一晚,似乎也伴随着一些不同寻常的事,如坐在铺子里茶座不久的少年,很快就迎回了两位女子。 只是虽然早回来不少,只是两位女子有些沮丧,仿佛被何事打击到一般,这是她们脸上极少浮现的神色。 少年和同在铺子里等候的两位女子,在凝光与百闻坐下后,便是开始问东问西,一定把要把事情刨根问底弄清楚。 百闻瞧他们实在着急,又看了一眼没有拒绝的凝光小姐,缓缓说道:“好了,莫急莫急,听我说。 最近我和小姐在联系一位房地产大老爷,想拿下他那一栋绯云坡的空楼房,价格什么的倒是谈得融洽,开始签字转手的日期,迟迟敲定不下来。” 百识迫不及待问道:“他是怎么刁难你们了吗?” 百闻微微摇头,“没有,这位大老爷看着挺有书卷气,言行举止也得当,谈判的时候都是喝的茶水,充其量就是有些……捉摸不透!” 百识挠了挠脑袋,不得其解,百晓微微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苏平眉头舒缓,接着说道:“这位大老爷,是不是说些什么要为他的楼房寻个好的下家,所以需要考验一下买家,看看其品行?” 百闻连连点头,“确实是这样。” 凝光轻叹一声鼻息,淡淡说道:“如果他不是璃月港里的房产大亨,手握无数黄金地段的话,就凭他这需要连喝五天茶水陪笑的工作量,换是别人来早不搭理他了!” 苏平摸了摸鼻子,轻声说道:“有钱有势的人家,总会有些别人无法理解的癖好,既然大老爷这样,咱们更得投其所好了,不然谈妥的价钱飞了可不好。” 凝光双目一闪,“你有主意了?” 苏平点头,笑而不语。 凝光莞尔笑道:“拿这种上亿的生意给人练手,可能全璃月港也就我一个了!” 苏平恭维道:“所以说凝光姐大气嘛!” 所以的练手,其实就是凝光以为少年的谈判经验不多,想着带他见识一下商海中的大老板,这样倒好给其多留一些印象,虽说在她眼中少年将来是当官的料,可多认识一些人总是好的。 璃月港中,商业势力错综复杂,为数不多称得上主干的几家,其中之一就是那位房产大老爷,其余的织物方面有飞云商会,美食类有琉璃亭和新月轩两家。 将来就是为官,手握铁饭碗,也免不得和这些商业巨贾有些交道,如今先去见一面,有点眼缘总是不错的,何况她相信自家小弟弟的能力,认为带去也行。 思绪许多,凝光望着少年,缓缓说道:“也好,明天就把你带上,长长见识,至于中途加人的风险嘛……” 百闻没有言语,关乎这一层面的事,已经不是她能插嘴的程度。 苏平沉思少许,“既然那位大老爷待人温和,性情与人相好,想来我表现得好一点,应该不会有问题,万一到时真的出了差错的话……我亲自给凝光姐赔罪,并且多拉几单生意回来!” “说什么呢。”凝光摇头轻笑,“你可比生意重要,成与不成的嘛,有句话说得很好,是你的终是你的,注定不是便强求不得。” 苏平接着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总归心里是过意不去,不加以补救的话,愧疚会更深。” 在二人提起这方面事情时,另外三人早已退走,在各处寻好的一处角落,静静望着那一男一女。 二人对此当然已经见怪不怪,只是又把百闻叫了回来,毕竟此时不宜调情,还是以生意上的话题为主,所以不用特意留出空间。 至于百识百晓两个女子,就随她们去了。 投其所好,先要以对其本人性情癖好有一定了解,然后再观其家族出身,避免触碰一些独有的忌讳,坏了交情。 可凝光对此,却是表示有心无力,“那位大老爷可谓在璃月港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将自身与家庭的消息都封锁得很周全,无从下手。 在谈这笔生意之前,我也曾试着去调查过,可结果都是一无所获,而无论谁听见我是打听那位万嵩老爷的消息,都在劝我别白费功夫。 最后呢,也只有从这几天的商谈下来,知晓他是一位颇有学问的商人,除了好相处的性情,以及喜好品茶外,其他还是一团迷雾!” 苏平若有所思,“对于一位商业大佬而言,我们了解程度的多少,其实对于我们的计划变化不大,这笔只差签字的活计,就让他在喝茶之中签了!” 凝光却是不赞同他的这个想法,“茶已经连喝了,万嵩老爷说是明天要找处别院,在那别院谈谈,看会不会有进展。” 苏平双目一闪,“之前五天都是一个地方?” 凝光微微点头。 苏平目中忽有光芒大盛,仿若星辰般耀眼,笑道:“那这笔生意多半是要成的,毕竟卖方大佬突然要求换地方的商业会谈,可不多见!” 凝光略有些哭笑不得,“你何时这么运筹帷幄,看待事情如此乐观了?” “有吗?”苏平眉头微挑,他倒确实没什么感觉,只是有时在处理事情时,的确不再总想着最坏是结果,而会思索好的那一面。 这是无形中的改变,随着他的生活一点一滴正在潜移默化,要不是刚刚被随意一语提及,或许苏平这辈子都发现不了自己其实这些年来,心态上的巨大转变。 这也说明,其命格确实变了,随之他的变而改变,少去了克生抱死,留下了坚韧不屈。 百闻独自苦思良久,实在没想通为何少年如此确信,只能询问其具体缘由。 实际上,苏平心中也只是有大半可能的猜测,不过想到此时不应该说丧气话,所以给出的鼓舞言辞,但既然对方提问,他也冷静地分析了一波。 “你想啊,这位大老爷先前接连五天没有换地方,再结合他说的考验,那么明摆着是在磨来者的意志力,要是换了一些心智不成熟的,可能就撂挑子不干了。 而既然换了地方,那么这个所谓考验肯定有所进展,如果这位大老爷品行好的花,相信是不会再推延下去的,当然这一点比较悬浮不定,可能会多出一项考验,最终如何,还是要看那位大老爷!” 百闻不仅仅温婉,头脑也是极为聪敏,如此一点就通,自是明白这个道理。 至于凝光,其实早有这个猜测在心,只是不太确定故而没有相告,也为了瞧瞧少年的本事,才旁观不语。 “小弟弟的表现,果然从来不叫人失望。”凝光认可道。 苏平咧嘴笑了笑,机灵的清秀脸上,莫名多出几分憨态,在某位女子的眼中,尤为可爱。 三人敲定了明天的行程,谈得火热之后,便各自回房下榻,养足精神,严阵以待。 楼梯处,那好似被遗忘的两位女子,四目相对,也不知是喜是忧,还是为何而神色古怪。 因为她们总觉得,好像有人前不久说好的事情忘了,她们也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提醒一番。 最终在争论之下,决定还是不去插嘴为好,毕竟事关那二人的感情,万一真的闹不好,出了大问题,她们二人可不想背负那个“罪名”。 “就让他自己说吧!” 两位女子异口同声的言语传出,有着漫天星辰为其见证,算是诸多平凡夜晚中的不平凡。 第二日,大日东升,高挂海面之上时,早有三人在大街,步伐匆匆过巷尾。 万嵩老爷提到的别院,位处璃月港东部,那面朝大海,出门不远可见多数高端会所,街道布景极其讲究的富贵宅院区,是许多人打拼一生,或许也买不下多少,真正一寸土百寸金的金贵之地。 如此地段,如此富贵装潢,还只是别院,可想而知这位大老爷的祖宅本家,必是更豪华许多,说不定就是璃月港中的某个世家大族。 只是这空穴来风的臆测,也不好真的说出来,毕竟万一惹得那位大老爷的和颜不再,可就大难临头了,哪能胡乱说呢。 凝光依据对方昨日留下的地址,穿行过了街头巷尾,历经弯弯绕绕后,总算到了目的地。 百闻上前,轻叩三下门扉,等待少许之后,无人来开门才又接着敲响,依旧是三下轻叩。 “来了,稍等。”门内响起一道年迈的嗓音,而门在片刻后朝两边敞开。 开门者身影略微佝偻,白发苍苍,皱纹横生,不过透着沧桑的双目却是有着不凡之感,超凡入圣。 “万嵩老爷。”凝光略微躬身,百闻苏平二人紧随。 问过好,万嵩老爷让三人进门,坐着院中那竹编的椅子,竹编的桌上放着茶具,有清香扑面。 院子整体装修并不多么华贵,倒更形似田园的搭配,木柴斧子摆在屋檐下,还有院墙旁的水井,一棵单人环抱的老槐树。 闹世喧嚣觅清净,富贵繁华反自然。 第216章 好一位大老爷 万嵩老爷瞟了一眼那少年,倒是没说什么,可恰恰是这没有言语,才是耐人寻味。 凝光察觉这目光,然后赶忙开口介绍,说苏平是她一位朋友,只不过有段时间不混商界了,所以想着带来长长见识。 苏平也是起身,又问一声好。 万嵩眯眼笑着,摆手让他坐下,淡淡笑道:“老夫虽说老了,平时不怎么关注外界,可今年屡屡引发轩然大波的风云人物,还是认得的。 你说老夫是称你先生,还是该称呼一声军士?” 苏平答道:“随万嵩老爷的喜好。” 万嵩接着说道:“商谈中途加人,这可不是明智之举啊,想长见识是对的,可也要注意点分寸,璃月港中不是何人都极好说话,心胸宽广的。” 凝光讪笑,托着茶杯,赔罪道:“还请万嵩老爷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在璃月港中认识的商人,也就您有博古通今的学问,宽宏大量的气度,这才想着带人见见世面!” 万嵩轻笑一声,反问道:“明知道老夫没怪你的意思,还这般作态是想坐实老夫咄咄逼人吗?把茶喝了,既往不咎!” 凝光连连应了一声,把杯里的茶水喝光。 万嵩又将目光投向少年,带着些许复杂的意味,似是审视,又似权衡,缓缓说道:“凝光聪慧,百闻周到,不知你苏子安又有何独到之处?” 苏平听着这久违了的称呼,目光微动,清秀脸上带着亲近的笑意,“家师曾言,晚辈文武双全,若有德高望重者愿作伯乐,那晚辈既可是日行千里之宝马!” 凡是在商海中混迹过一段时间,或是活了些岁月懂得人世道理的人,都听得懂苏平的言下之意。 既夸了他自己,又抬高一番如今是其东家的凝光,顺带着表明心意,说您可以萍您驱使,又悄然拍了一波对方的马屁,可谓里外讨好。 万嵩嗯了一声,点头道:“言辞功夫不错,但这尚无法作为中途插一腿的挽回之法,本来今日的确是想将合同签了,双方好过的,可有苏子安的到来,却是需要推迟些许!” 苏平心中了然,早想到会是如此的他,起身便要开口,尝试挽回这位大佬的心意,若是不成,便回去之后再去其他地方拉生意。 凝光也是心中一咯噔,如被万斤重锤砸中身躯,又经受千百天雷轰隆灌顶一般,顿时眼前一暗。 因为一般来说,这种类似于“推迟延后”的话语,只不过是话术的一部分,只是可能不想当面说出拒绝的借口罢了。 她倒确实不会因此怪罪自家小弟弟什么,因为于她而言,如今更为重要的是人,而非摩拉与生意,后两者可再赚再谈,但人若是走了,便再难如从前,破镜难重圆。 只是她不怪罪,不意味着心不会痛,毕竟那可是千金难求的黄金地段,价格也已经相当公道,如今到嘴的肉飞了,哪能不悲痛欲绝? 百闻不说话,但也面色微沉,温婉女子少见地露出这般神情,看来受到的打击也是不小。 “万嵩老爷,关于此事……”苏平正当开口,想凭借自己这张嘴,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对方挽回,却这位大老爷淡淡笑着,摆了摆手。 在三人的目光中,这位脾性着实是捉摸不透的大老爷,示意少年闭嘴坐下,接着淡然地喝了一口茶水,轻笑开口。 “不要紧张,老夫所说的推迟确确实实只是推迟罢了,并无其他的含义,而原因嘛也解释过了,是因为你苏子安的到来!” 苏平反应极快,在其话音刚落之际,便是拱手作揖,郑重开口:“但凭万嵩老爷吩咐,晚辈必然竭尽全力,在所不辞!” 万嵩淡淡笑道:“不必这么郑重,要你办的事,倒也十分容易,只要你的两幅亲笔书法即可。” 苏平一愣,刚刚对方那样的说法,他还以为是真有事要他去办,可未曾想到,竟然就要他的两幅书法。 莫非在他不知道的时间地点,苏平苏子安的书法字幅,已然名扬璃月? “那还请万嵩老爷,一借宅中的笔墨。”苏平当即道。 万嵩脸上笑意更甚,“书法写好,合同落定,契约既成……” 苏平微笑着,望向刚刚从愣神中恢复的凝光,等着她答应,这是为对外宣告,他苏平除去千岩军与私塾学生的身份,便以凝光马首是瞻。 “食言者受食岩之罚!”凝光即刻回神,撂下这一句千百年来,在璃月行商者从未改变的一句话。 万嵩老爷笑意更添几分,仿佛心中有大快意,领着刚刚心理路程一波三折的三人进到宅子里头。 这屋里布置也不迷人眼球,两旁置落地书架,摆着多数耳熟能详的名着大家之作,面向门口的墙挂着“妙笔生花”四字的匾额。 屋子的中心处,便是一架有些年头的红木书房桌椅,桌上摆了质量绝不差的文房四宝,可谓样样齐全,称得上一声书香门第。 “来,笔墨随你使,写一幅中堂大幅,还有一幅类似落款的,大幅写苏子安,落款写苏平,用两种纸分开写!” 万嵩说完,就站在边上,等着这位璃月港轰动一时的少年,落笔写下他点名要的字,目不转睛,盯得很紧。 苏平伸手要去磨墨,凝光抢先一步动作,望着前者微微摇头,示意她来就行。 苏平只好转头去挑了一支笔,然后询问道:“不知万嵩老爷是素爱楷书,或是其他如小篆之类?” 万嵩不动声色道:“你平时惯用那种,便用哪一种来写,其余的随意发挥,无需多言!” 苏平答了一声,然后以镇纸压住一张整宣纸,接着待墨齐全后,一蘸砚中黑墨,笔落疾走,如飞龙游蛇,惊鸿一瞥。 霎时,笔锋有力,遒劲雄厚的“苏子安”三字,赫然显现在纸上,若是此行初学或眼光不毒辣之人,倒的确会被其洋洋洒洒的洒脱之意吸引,从而发出声赞叹。 苏平自知近年不曾练习,加上书法一途他求的其实也就写字好看些,没有专门去深造的意思,所以其实这字放在早年时还好,但如今在行家那边不怎么能够入眼。 但万嵩老爷如此要求,苏平也无法拒绝,只能尽力地先写好一幅,希望能够入身为学者的这位大老爷的眼,至少别落下个太差的评价。 不仅他踌躇着,凝光百闻心里实际也没有底,因为听闻过少年的文采好,见识过其武艺超群,也知晓相貌是不错水平,但这书法一道,确实没有耳闻过风声。 莫非这位大老爷如此慧眼识珠,竟然能看出这位少年的书法也不错么? 那字写完之后,万嵩抽出宣纸,挂在一旁架子上晾干,然后让他继续写下一幅落款形式的字。 下面一幅,由于纸张较小,苏平就用了当时签名的手法,使得“苏平”二字,多几分自在的神韵,似卸下枷锁,返璞归真。 万嵩看过后,也不做任何评语甚至是神色变化也没有,颔首后便也准备与对方签下合同。 双方一切检查无误后,在两份合同上分别签上两人的名字,契约在这一刻,不再为口头约定,而是具备了律法效用。 然后就是散场前的一些客套话,像是希望今后可以继续合作,生意兴隆之类的,当然多是凝光苏平这边开口。 万嵩大老爷也当然不单是表面有修养,而是真正将学问礼貌刻进骨子里,亲自送他们三人到宅院门口,挥手送别。 “祖父……还有苏平!凝光小姐和百闻小姐也在啊。” 就在两方人马送别完了,抬脚就要离开之时,一道少女嗓音传来,而嗓音的主人怔怔地站在巷口。 那道身影容颜靓丽,紫衣清幽,紫发扎了两个马尾在身后,随着不时吹拂的清风微微飘荡,正是刻晴。 瞧见来人,听闻其称呼之后,苏平面容呆滞,凝光愣神,百闻心情难以表述,而万嵩一扶额头,忽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这是怎么了?”刻晴快步走近,发觉他们神色不大对劲,面露疑惑。 万嵩清了清嗓子,率先说道:“原来三位竟与老夫的孙女相识呀,早知如此,那当初便不延后这契约签订的日子了!” 苏平回刻晴一声,接着望向那位大老爷,缓缓道:“生意得成本是值得高兴之事,如今知晓了万嵩老爷是刻晴小姐祖父之后,晚辈觉得更是可喜之事,果然这一声晚辈,并未称错。” 凝光百闻也应付着,努力不让气氛走向无话可说的尴尬境地。 刻晴恍然大悟道:“原来祖父近日来相谈的生意对象,是凝光小姐么?” 凝光笑着纠正道:“确切来说,是我叨扰的万嵩老爷,哪能是万嵩老爷与我相谈。” 万嵩摆了摆手,“都一样,都一样!” 刻晴望着清秀少年,问道:“不多坐会吗?” 苏平微微摇头,笑道:“眼下合同签订后,还有些要事需要处理,实在不好意思,若有机会,我改日带凝光姐再前来拜访。” “好吧,那你们慢走。”刻晴驻足原地,目送他们离去。 不知为何,在刻晴身后的不远,万嵩竟微微松了口气。 第217章 儿时就在的小精灵 熙熙攘攘的大街,凝光将合同交给了身旁百闻,接着附耳说了几句后者离开,她便双目微阖,望向另一边的清秀少年。 桃花眸子若含秋波,令人想不通其心思,白发胜雪,体态婀娜的凝光,缓缓说道:“怎么不留一会呢?本来还想着能增进一下感情的呢!” 苏平连忙回答,神色真挚道:“我是看凝光姐没有要留的意思,这才想说直接离开的。” 凝光又问道:“可小弟弟是如何知道,我不想留下?” 苏平脱口而出,“一般签完合同了,再留下去也多半就是无用功,而且相信凝光姐不是那种见了朋友富贵就立马跑去的女子,入尘而不落俗,出淤泥而不染!” 凝光闻言,嘴角噙笑,“逗你的啦,竟然吓成这样?还是那威风凛凛,战力非凡的苏大军士吗?” 苏平讪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 凝光轻哼一声,算是默认其其话语,接着手掌摊开,放在身前。 这般明显的示意,就差直接说出来了,苏平当然不可能不懂何意,牵着女子的手,十指相扣,然后走向他们那在商业街的家。 与此同时,另一边。 刻晴进了宅院之后,其祖父先一步冲进屋里,如风卷残云一般,将那张字纸铺好,然后静待他的好少女进来。 “祖父,你没有为难他们吧?”却不料,少女刻晴脱口而出这句话,毕竟她从进门起,就觉得这老人神色不太对。 万嵩却是毫不感到奇怪,许是习惯了,温和地说道:“当然没有,像祖父这样温文尔雅的商人,在提瓦特可不多见!” 刻晴不解道:“那为何,刚刚他们……神色那样奇怪?” 行事雷厉风行,果敢决断的少女,实际上内心十分敏感,或许有时某个他人眼中不起眼的举动,都会被她揣测琢磨许久,才敢确定对方的想法。 万嵩顿时面露委屈,“祖父的好阿晴不相信祖父了……” “祖父!”刻晴正色道:“我跟您说正经的,您真的没有为难他们,为难凝光小姐吧?” 万嵩收起那副外人见了,不然惊吓过度的神色,解释道:“真的没有啊,会不会可能是阿晴从未和他们提过祖父,也就跟你从没有向祖父提到过你的朋友一样,要不是…… 所以他们应该过于惊讶了,其实如果是阿晴真正的朋友,那跟他们介绍一下祖父,或者带回来做客也是可以的嘛。” 刻晴沉吟少许,问道:“可祖父不是一直在做学术研究,需要清净的场所,而且也不想把家里的情况,暴露在璃月港的吗?” 万嵩眉眼温和,满是皱纹的脸上很慈祥,缓缓说道:“书何时都能看,研究也能中断了再继续,但祖父的好阿晴,带着她的好朋友们来家里做客,这更为重要。 至于隐瞒一事,祖父在成名之后,就在尽力瞒着这座岩港,瞒了大半辈子了,在如今孙辈都快长大成人的时候,给孙女的几位好朋友知晓,也不是不可呀!” 老人略微佝偻的身影,在言语间仿佛更有些低微,哪里还有方才那样的气场,就如同个空巢老人一般,期盼着儿孙多陪陪自己,无比的祥和。 刻晴微愣,双手搭在老人的手臂上,“祖父,不是不想和您提及,只是一直不知道您想听,我就没说而已,您如果真的想知道,挑个时间,我和您细细说来?” 万嵩连连点头,微笑道:“祖父的好阿晴呀,果然还是十分体贴人意的好女孩,对了,祖父上回瞧见阿晴房里摆了不少当下流行的小说,是很喜欢吧?” “是啊,那就是苏平作品,刚刚祖父你才见过他呢。”刻晴扶着老人坐下,自己也拉了一把,祖孙二人坐在那张红木书桌旁。 万嵩笑容满面,“说起来,那小子的名号,祖父也有所耳闻,所以刚刚要了两幅他的亲笔书法。” 刻晴顿时喜出望外,连问放在哪? 万嵩笑得双眼眯起,“就放在桌上呢,一幅可以挂着,一幅珍藏,都给阿晴!” 刻晴连忙起身,刚刚她注意力放在老人身上,还真没有发现,原来桌上还放着两张书法,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签名,苏平的亲笔签名。 她双手拿起那幅中堂大幅,细心观摩着上面的一笔一划,微微抿嘴,“谢谢祖父!” 万嵩笑而不语。 自小照顾着孙女的老人,早在其之前就猜到,自家孙女一直以来想要那个小子的签名,只是似乎他们后来相识过后,自家孙女抹不开面子去要那签名,此事便不了了之。 为了帮自家孙女完成这个心愿的老人,在方才见到那少年,知晓其身份的瞬间,便是有了这个决断。 老人也不禁想到,要是那个小子几天之前就很着出现,或许就没有前面几天的磨蹭了,他肯定会以签字作为交换,要来那小子的签名。 所为无他,只想让自家孙女开心,自家孙女开心了,老人便高兴,喜出望外,欢呼雀跃。 这是哪怕卖出一栋楼房,甚至再多也无妨的,老人心中存在的衡量。 刻晴捧着那书法,看了一会,眉头微蹙,道:“祖父,您不是因为帮我要这个签名,所以他们才谈成的生意吧?” 万嵩让孙女尽管放心,他本来就打算今天把这单生意谈完的,只是那苏平刚刚来了,他就顺带要了两张亲笔书法。 “没有就好。”刻晴松了口气,她怕呀,怕双方在生意上闹了别扭,也怕当时的苏平会多想,因为他的签名写在一张无字白纸上。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当时苏平所想,其实是他归属于千岩军,即便是有人用签名做了什么,那他也可以追究到底,让幕后真凶落网。 她同样没有想到,其实自己祖父并没有很关注那个少年,只是因为她的原因,所以稍微上心了些。 而所谓的耳闻,只不过是老人不想自家孙女多虑,所以随口扯的谎言罢了,真正的原因,还是自家孙女的愿望与想法。 入夜了,晚风渐起,月光如银芒,千百年不变却仍透着神秘。 这座不显得富贵的富贵宅院之中,也被裹上了一层如霜的轻纱,如梦似幻。 大老爷万嵩,独自坐在院子中,举头有明月,他托杯对着明月,饮那半辈子都不腻的清茶。 凉风习习,拥入怀中,老人转头望向那尚且亮堂的书房屋子,温声叮嘱:“阿晴,入夜了,早些休息。” “好的。”屋内,传来少女的回答。 但话虽如此,不过少女抄录的手却不停,接着翻过有名典籍的下一页,用簪花小楷,写下那待未来于她印证观点时,可能会用到的论据。 她明白自己将来所要做的事情,会是何等的艰辛,故而如今应当多多积累,以应对将来的漫漫荆棘路。 午夜悄然跨过 ,书房内还是灯火通明,老早就答应去歇息的少女,实在不胜劳累趴在桌上便是深深入眠,但即便是眼皮沉重得如被灌铅,少女趴下时,也避开了她前不久刚刚落笔写好的文字。 老人的身影走进那书房之中,微微叹道:“这性子呀,也不知道和谁学的,唉……等阿晴再大些祖父可要抱不动了。” 翌日,旭日东升,天地敞明。 在自己床上醒来,还没享受够被子温暖的刻晴,登时睁眼,疑惑地看了看周围。 书架上除一些诗篇经典外,剩下的清一色都是苏平所着的小说,还有十个姿态各异,都无一不威风凛凛,霸气侧漏的岩王帝君土偶,那半麟半龙的模样,正是每年请仙典仪上,帝君降临示人的模样。 刻晴愣神过后,下床穿了鞋子,便开门到院子里头,瞧那悠哉悠哉喝茶的老人,“祖父,不是让您不必理会我的吗?” “但祖父可没反答应阿晴啊。”万嵩笑道。 刻晴抿唇,无奈叮嘱道:“您多注意些吧,过了今年就是耳顺之年了,即便身体硬朗,也不能这样逞强的呀。” 万嵩哈哈笑道:“祖父身体好着呢,再说阿晴又不重,可是轻着呢!” “那也不能老是麻烦您。” “那是小精灵做的事,可跟祖父没关系啊。” “祖父!” “好好,下次祖父改成帮忙盖条毯子,这总可以吧。” …… 绯云坡,大街上。 四女一男结伴而行,他们的目标明确,就是一同来看看,合同手续都齐全之后,那栋豪掷千金才买下的楼房。 就在不久前,五人将钱财送去了那处别院,接着相当委婉地拒绝了万嵩老爷的请求,才能来到这里。 那栋楼房总共四层,二楼三楼处皆有与旁边楼房连接的云梯栈道,从外表看,只觉得这栋楼房的确还可以。 但当进到里边之后,会感到值得。 地板,烛灯,墙面等都布置得极为讲究,入眼不繁花迷眼,乱人心神,也不厚重得似刷了金漆。 这般略微仿古的基本装修,交给在而今璃月港任意一家做本土生意的本土队伍,或是主人家随意点缀搭配,只是不过于颠倒乾坤,不大刀阔斧,无论成何等作用的装修,皆是赏心悦目。 凝光看了,不免啧啧咂嘴,“这摩拉,花得算值!” 第218章 女人心 被连躲两天没有见到想见之人,故而心中略有气愤,天刚亮就到商业街街尾等着,誓要再见到一次苏平的那位武馆女子,可谓是锲而不舍。 这一天,铺子还是照常开业,开门的人选果然还是苏平,似乎只要少年在这,基本都是如此。 那女子一见是少年,面色大喜,“苏军士,终于又见到你了!” 苏平沉着气,耐着性子道:“请问需要些什么,本店除平常买卖外,概不接收其余人员!” 女子眼珠子一转,双眸微阖,“买东西就可以留下吗?” 苏平面色淡定,“买了就该离开了,如果是想进行没必要的消费,你应该回武馆去。” 女子微微一笑,“可若是为心上人来此呢,不知苏军士可否给些建议?” “如果心上人已经有了心上人,而其心上人不成彼此,那么明事理之人就该早早离开,腾出一片本就不属于她的空间,免得双方受累!”苏平说完,转身就走。 他话到此处,已经很清楚了,并且都说过几遍,若是对方再纠缠下去,他就要去查查千岩署对这类纠纷,能否介入处理了。 女子又一次被拒绝,饶是十分坚持的她,也有些经不住了,但似乎有种力量,一直在支撑着她,屹立不倒。 或许是女子好友的鼓励,如女追男隔层纱,以及他一定只是明面拒绝,肯定心里不知道如何瘙痒的分析。 也可能她本就是这样的性格,毕竟当初比武时,也有稍微体现,但就如当初那两柄落空的剑一般,她的劲力使错了地方。 情,不知所起,但一起便难以理解,会为之付出许多往常认为的不可能,如日出时站在大街上,这是女子的坚持。 女子跟着走进铺里,在柜台旁看见的不止少年一人,同在茶座上的,还有一名女子,白发如雪,披在后腰,明眸皓齿,容颜美丽。 同样的,凝光也发现了来人,发觉其目光正在打量自己,便露出淡淡笑容,嫣然一笑,艳压百花。 苏平已经无言,忽然觉得头疼,被人这样骚扰,他有时是真想报千岩军的。 三人各有所思,一时间沉默下来,无人开口。 因为,凝光当然听见刚刚门口的对话,苏平是什么都不想说了,至于那女子,正在打量着她所认为的竞争对手。 女子内心衡量道:“按相貌来看,她得一分……身材,还是她好……先后程度,可恶啊……没事没事,我的身手应该比她强,至少还有些资本竞争。” 凝光眸波微转,瞥了眼身旁的少年,缓缓说道:“客人这么早采买日用品,想必是很紧急吧?” 女子没有理会这话,而是面露坚决道:“你就是凝光吧?我和你进行一场公平的竞争,胜者留下,败者离开,希望你能遵守这份契约!” “我为何要与你签订这所谓的契约,苏平分明就是我的人,两情相悦,天造地设,你凭什么插手?” 凝光笑意更深,她在这两天里可没少听说,有关这位女子的疯狂事情,当时也是大开眼界,只不过如今见到之时,还是不免一惊。 只不过惊讶归惊讶,但该是她的还是她的,这当然不会变。 自己的东西受到伤害,那该咋办? 就像璃月土地遭到魔物大军侵略时,千岩军选择的死战不退,坚决守护一般,凝光的选择,也是一样。 为了她喜欢的人,坚决不退。 因为她相信如果倒换一下,成了她凝光今日被追求者如此上门骚扰,那么她估计那男子不是被说走,喝退,扔出去,便是折上几根骨头了。 不待女子回复,凝光接着开口,话语咄咄,盛气凌人。 “素闻习武之人心胸宽广,容得下许多常人不可容之事,不因小事结仇反目,皆是义薄云天,心直口快,从不虚与委蛇,两面三刀,今日见到姑娘你,果然是与传闻不差。 只是姑娘可能不了解,我这混迹商道的商人心思,干我们这一行的,心眼可以大,不拘小节,但也绝不是相让到底的窝囊废! 凡是经于我手的摩拉,每一颗都属于我,任何人都动不得,而苏平更是如此,他许诺给我的一生一世,早已无法收回!” 长篇大论下,女子如遭雷击,但还是强硬开口,“我真的很喜欢他,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吧,要我就这样离开,我真的……” “有何做不到的?”凝光厉声开口,直言道:“你一和苏平没有确切关系,二他也不喜欢着你,三未来也绝不会有结果,你还有什么值得考虑的,趁早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对所有人都好!” 女子被说得无言以对,或许这就是同性之间的威压,之前任苏平怎样劝解都没用,而一轮到凝光出马,立马有所成效,效果惊人。 凝光接着开口,话语不断,“本就是我的,那你想要如何竞争,我又何需与你竞争,何必与你争?” 女子双手轻颤,但仍没有就此离开,她把一袋子摩拉拿出来,嗓音略微沙哑,似是委屈。 “这钱,还给苏军士。” 苏平一摆手,很是决绝道:“这是你帮忙清扫的小费,本店一向恩怨分明,一个摩拉都不能少!” 女子薄唇颤抖,双颊微白,把那一袋子摩拉扔到桌上,接着夺路而逃,身影闪动。 见女子想故技重施,苏平也动了,抓起袋子就抛过去,并暗自运用仙力,让那袋子挂住女子的衣领,跟着其离开这间铺子。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上一次的伎俩,这回怎么可能有用? 没了其他人的杂货铺里,凝光伸手握着身旁少年的大手,她的手掌娇小,只能覆盖着一半多些。 苏平也望向她,眉眼温柔,并且有着解脱与赞扬的神色,十分复杂。 “过来点,让我靠着。”凝光轻声开口,似有些疲倦。 苏平连忙凑过去,身体紧贴着茶桌,他的胸膛则越过茶桌些许,让凝光的脑袋得以靠着。 “凝光姐,这是……” “我没吃醋!只是觉得你有这样锲而不舍的追求者,心中略有不平衡,让我靠够了,再放你。” “是。” 这样的要求,苏平哪能拒绝,当然百般应承。 而至于自称没吃醋的凝光呢,却是贝齿轻咬,莫名的不甘心,说不清缘由,也没有道理可言,明明那女子什么都没得到,但她就是心烦意乱,不得痛快。 苏平一手抚着她的白发,柔顺光滑,似有一抚到底的势头,可惜这个姿势,他的手够不到那么长,最多也就能到脊骨往下些的位置。 “苏平……” 她没有以小弟弟称呼少年,而是很直接地直呼其名,这般变化,让当事人苏平为之一愣,询问怎么了? 凝光抬头,眉头微蹙,赤色眼瞳微微荡漾,一双桃花眸子的眸光暗闪,低声说道:“我肚子疼。” 苏平明悟,原来是因为这每月的特殊时期,所以导致一向头脑精明的凝光,成了此时小鸟依人的样子。 但往常的这段时间,她也不会这般模样,许是刚刚真的动气,也可能此时内心敏感,怕少年真的被抢走,所以才想紧紧靠着对方,好似永恒。 “那我去煮姜茶。”苏平轻手轻脚地起身,但白发女子还是不想放开他,只好柔声开口,“凝光姐在这不要乱动,我很快回来。” 凝光面色并不是太好,但点了点头,语气加重地重复道:“要快点回来,不许离开太久!” 苏平连连答应,保证会快点回来,这才能够离开,只是没走几步,又停下回头。 原来是凝光抱住了他的腰,抬头与其目光对视,“还是不让你走了,今天不许离开我的视线,不管做什么,时时刻刻都要带着我!” 苏平没法子,只好带着这么一个“挂件”,上楼去煮姜茶。 这个过程倒是没那么麻烦,毕竟煮茶需要用到火,一个闹不好可能是要出事的,也或许是那种专心致志之中的苏平,深深吸引着凝光,让她移不开眼,没有其他的想法。 但在这之后,可就麻烦多多,先是凝光不肯喝,要苏平亲自喂她,接着又提出猜拳,看输赢再决定喝与不喝, 苏平赢了,凝光会闹别扭不喝,苏平输了,凝光会说不喝了,这样几轮下来,一碗姜茶还剩下大半。 这样可不行,苏平内心揣摩着,等再一次自己输了,凝光说要继续的时候,他一把抓住对方,把姜茶都灌了下去。 “凝光姐,得罪了。”苏平在茶碗空了之后,连忙松开对方,把碗放回桌上。 凝光伸手抹了抹嘴唇,望向少年的眼神中,有楚楚可怜,也有秋波暗含,却也有怒气升腾,娇嗔令人惧。 苏平连忙低下脑袋,“对不起,凝光姐……” “少说这些没用的,你要怎么补偿我?”凝光双臂揽着少年高大的身形,伸出那沾着茶水与一点嫣红的手,在少年清秀脸庞上,不停抹弄。 苏平对此无奈,只好束手就擒,“凝光姐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你去我房间里,拿一套漂亮衣服换上!” “啊?!” “是你说的,我说怎样就怎样,堂堂千岩军,岂能说话不算话!” “可,可是被人看见的话……” “百闻百识百晓都在隔壁的糕点铺,没人去叫她们,就不会有人上楼来,快去换!” 女人心,海底针,天晓得! 在这特殊时期,自然更是淋漓尽致的体现,束手无策,不敢反抗的苏平,也只好答应那无理的要求,进门去换衣服…… 第219章 原来是蓄谋已久 在苏平走进房间中,一眼瞧见床上那套广袖长裙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被算计了。 凝光在一旁催促道:“快换快换!” 她的双眼程亮,如同打量着数之不尽的摩拉一般,红唇微微上扬,笑靥如花,风华绝代。 苏平虽然心中不愿,并且很不想自己威猛的男子形象,就这么葬送而去,但对方却是他喜欢的女子,这实在让人难以割舍。 “凝光姐,能不能……请你先出去一下?” 苏平言语出口之际,他自己都是一愣,这怎么听都应该是男女交往之中,女子才会说的请求,可如今怎么反而是他? 凝光当然不肯,面色坚决道:“刚才都说过了,今天你不许离开我的视线,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苏平眼观鼻,鼻观心,低语道:“我不是怕自己吃亏,我是怕一会事态控制不住,影响不太好!” “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还不快换!”凝光说着,忽然向前一步,扯着少年的衣领,眼中精光大冒,“还是要我帮你换啊!” “这个,就不必了,我自己来。”苏平悻悻说着,拿起床上的广袖长裙,然后先是跑去关了窗户,接着一拉那处在墙角的围帘。 这是凝光前不久刚刚在房间中加的东西,原本这东西具体作用是未知的,毕竟房间有那么多,但如今看来,显然是预谋已久。 刚刚苏平想让凝光出去等待的原因,当然也是有的,因为这帘子最底下只能遮到膝盖高低,恶趣味十足。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这个时期的凝光,似乎有些过于跳脱,竟然是一手从下抓着那帘子,并且出言威胁:“不换快点的话,我可要掀开帘子了哦!” 苏平哪能这样就暴露,当然是快速换上那套衣裳,广袖招摇,裙摆微拖地,用料配色讲究一个高贵淡雅。 最让他出乎意料的,当属这件衣裳的尺码他穿着竟然刚刚正好,不长不短,不松不紧地恰到好处,根本不像是直接买来的,而是定制款! “这般翩若惊鸿的身影,再稍加打扮定是位绝色美人,容颜夺月,倾国倾城!” 在苏平换好这衣裳的刹那,当然凝光就将帘子掀开,大饱眼福,发表其对眼中“美人”的看法。 苏平没有说话,换上这身衣裳之后,似乎是连走路都不太会了,被凝光一拉就走,十分乖巧。 “来,在这坐下。”凝光把他按在妆镜台前,接着先去关了房门,即刻反锁,因为小弟弟的女子模样,只有她能看,别人绝对不行。 凝光回眸,桃花眸子的那个他,在妆镜台前正襟危坐,若是长发及腰那会更好,那样的背影会更像一位富贵之家的女子。 静静端坐着,苏平目光一刻不离那镜子,先是他被放上了一顶乌黑的假发,这类物品提瓦特还是有的,主要由细嫩的植物纤维编织,再染上颜料制成。 然后凝光趴伏在他的背上,伸出纤纤玉手抹去其脸上的那一点红,又用手背轻轻抚摸着,感慨道:“要是再柔软些,就真像是女子了,所以……” 往后推移一段时间,苏平的双目逐渐涣散,凝光却是在忙活中,不亦乐乎,那双眼是越发的明亮,与惊喜。 终于,凝光大功告成,拍了拍双手,重新趴伏在苏平的背上,下巴抵着其肩膀,两人脑袋靠着脑袋,只见镜子中浮现的是,是两位美人。 苏平已经说不出话来,他难以置信地望着镜中的自己,仿佛那张脸并不是他的,而是不知何时被戴上的“人皮面具”。 经由凝光的一番辛苦谋划,用那些化妆品遮盖了苏平脸上的阳刚气相,使得皮肤看着吹弹可破,终于像是女子的面貌。 此时的苏平看着细皮嫩肉,皮肤白皙得恰到好处,可称冰肌玉骨,眉宇间的阳刚之气经由这鬼斧神工的雕琢,也转变成一股英气,仿佛英姿飒爽,持枪纵横驰骋,无所畏惧。 而凝光专门为其点上的,在眼角的两旁的嫣红,则是徒增些许艳丽,艳而不妖,不魅不俗。 凝光缓缓开口,挪瑜道:“这位邻家小妹妹,生得好秀气,怕不是要破了先例,入千岩军把枪高举,横扫千军吧?” 苏平微微张嘴,但是没有答话,因为还是惊骇于那跟自己相貌差距甚大的面孔,这真的是人力所能及的地步,并非术法? 这也难怪,上辈子的他埋头于商海,对那些网络上的女装大佬并不熟悉,否则也不会如此惊为天人,久久难言。 随后,凝光将那假发一卸,换上一顶白发,那发色与长度,看着与这女子自然生长的白发,相差不大。 在换上之后,凝光一手揽着他,笑颜迷人,“我的好妹妹呀,姐姐今日总算得以和你相见,实在相见恨晚,一见如故!” 苏平略微转头,瞪大双眼,不可置信。 他总觉得这样子的凝光,似乎怪怪的,不是刚刚那种感觉,而是一种不知如何言述,却就是发怵的观感,十分奇怪。 凝光微笑道:“说一句话嘛,又没要求你做哑巴美人,会说话的美丽女子,胜过靓丽雕塑!” “凝光姐……” “声音要再放缓一些,再轻柔一些,体现作为女子的温柔才对呀!” “……” 面对凝光的这无理要求,苏平实在欲哭无泪,要他穿女装化浓妆,他倒还能说服自己,但要磨砺声线这种艰难的活计,是真的做不到啊。 …… 接连数日过去,凝光总算是恢复正常,没有再情绪飘忽不定,或是勒令苏平做些出格的事情。 这段时间里,苏平可以说是又爱又痛,因为可以和心上人在一起,但却是过得跌宕起伏,一波三折。 一边眉眼带笑,一边叹息的他,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就得过且过,反正在房间里换装,又不是走在街上,他也相信凝光嘴上有个把门的,不会泄露出去,否则肯定打死不穿! 这天,凝光恢复了往常的作息,只不过不是去与人谈生意,而是去置办些,需要放进绯云坡楼房的东西。 那栋楼房,是凝光准备的,将来用做商会门面的地方,当然要精心布置,既是为了向来者展示商会的形象,也是为了自己看得顺心。 而作为不久后,将要恢复原职,不能参与商会建设的苏平,除了提一些建议之后,就是承担起一日三餐的活计。 比如此时此刻,他就走在吃虎岩街道,要去那一家名为万民堂的新店,打包一些东西。 单提这家饭馆,璃月港中还是有多数人不了解,但若提起那位掌勺厨师人称卯师傅的中年男子,许多人必然感到熟悉。 因为卯师傅,就是曾经闻名璃月港的那家肉食餐馆的主厨,只是随着璃菜月菜两家霸主的打压越重,璃月石记被迫关门,遣散人员。 而不愿璃月港美味只被上层垄断的卯师傅,毅然决然拿着所有存款,买下老东家的店铺,并改名为万民堂,专门做普通食材的料理,不管是“山珍”璃菜,还是“海味”月菜,他都可以做,但都是平常人能接触到的食材。 如此的毅力,如此的决心,以及味美价廉,良好的服务态度,让这家饭馆成功打响开业的火爆第一战。 只是,苏平还没到万民堂,便是停在路边,定睛望向行人中,一位深埋着脑袋前行的男子,以他敏锐的观察力,可以察觉到男子右手的袖子里,藏有些东西。 就在他准备以千岩军的名义,上前去检查之时,那男子却是抬头,露出个瘆人的笑容,右手一抖,一把带鞘的短刀,轰然坠地。 接着这男子弓身拿刀,接着就迅速迈步前冲,把那刀鞘一摘,亮出锋利闪着雪芒的刀锋,直指身旁震惊的一人。 千钧一发之际,早在对方摘下刀鞘之时,就已然临近其身后的苏平,抬头就是一拳打出,雷霆手段,势不可挡。 这一拳打在那男子的背上,暴起一声巨响,传遍半条街道,引得无数行人转头观望,皆是瞪大双目,满脸惊骇。 苏平两指捻着刀锋,然后一手扣住那昏倒在地,口吐白沫男子的双手手腕,向那名险些遇难的居民,温声开口。 “接下来,还麻烦随我去一趟吃虎岩的千岩署,把这人送进去看管起来。” “好,好……”那人明显是惊吓过度,只一个劲地说着好字,看着那昏迷的男子,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吃虎岩,千岩署。 此地的门口围了一大批人,可谓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网”,而几名千岩军立身其中,面带微笑。 “接下来,请我们的两位千岩军战士,向大家展示如何正确应对持刀歹徒!” 话落,就有两位千岩军,相对而立,一人持刀挥舞,嚣张至极,也危险至极。 而后,其对面的那位千岩军,早已逃之夭夭,边逃边喊:“救命啊,千岩军叔叔!” “哈哈哈!” 如此轻松幽默的教学,简单明了且有效,是近来各地千岩署,新添加的任务内容,目的是增进居民们的防范意识,养成自我保护的良好习惯。 就在这时,人群中挤出一位少年,他一手捻着短刀,一手扣着已经昏迷的男子,身旁跟着一人,前来报案。 起初,他们是疑惑的,知晓情况后,是惊讶的,再一听此人名号原来竟是同行,然后就借机宣传,能够反击当然最好,可前提是先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 以及对于这位英勇少年的介绍:“这位兄弟是咱千岩军里的硬汉,在前线独自斩了杀四千头魔物呢,大家还是权衡权衡吧!” 说来也是巧合,苏平在报案时,似乎还看见了一位熟人,对方相貌平平,浓眉大眼,尽显朴实气质。 对方也认出了苏平,挥了挥手,苏平放下双手上的东西,也朝他挥了挥手。 那是他在新兵营中,认识的一个兄弟,也是他在不用运气法门状态下,比试打得束手束脚的有力对手。 那人是徐弘毅,同是千岩军。 第220章 秋来十月八 待到秋来十月八,苏平披甲归军营。 他挥手告别,带着行囊,独自走在城外的泥路上,这条路,既是去军营的路,也是曾经的回家之路。 在这之前,守诺也曾告诉过他,凭他的功绩可以胜任百夫长一职,但是距离领兵千骑的千夫长,还有一些距离。 苏平的选择,自然是归军营之中,接着杀魔物立功,否则他也不会在这条路上。 黄衣披甲,胸前别有勋章,他手持长枪,身姿傲立,虎虎生风,威势凛凛。 即便五个月不曾披甲,但他一踏上这路途时,整个人的气势浑然一变,坚韧不拔,百折不挠,是谓千岩军。 远远的,有战车在烈马牵拉下驶来,那战车上站立有十来位千岩军,皆是英姿勃发,骁勇善战之辈。 他们也发现了,那独自背行囊的苏平,就将战车靠在路旁停下,有三人跳下战车,走到近前。 那更靠前的一人,开口问道:“兄弟可是苏平?” 苏平点头道:“我是。” “那就好了。”那人哈哈一笑,“本来是打算到璃月港接你去的,结果没想到在这就碰上了,上战车,咱们回营!” 苏平应了一声,随同他们上了战车,再一次站上这威武战车时,他心中略生感触,只是深藏心底,不曾表露出来。 就如刚刚那般,他因为提前些时间出城,踏上曾经归家路的感觉,相差不多,一样的人不在了,一样的他会永远记住,永恒不忘。 策马奔腾,战车如在地面上飞掠,刚刚与其说话的那位千岩军,趁着这段路途,也向他解释了周围的一些情况。 他们如今的具体位置,处在璃月港外,是直属云来海地区的都尉大人麾下,天衡山南部营地的兵士。 这边的营地,有时不止猎杀魔物匪贼,遇见过路时需要帮忙的村民,也会拉上一把。 这不禁苏平想起,多年前的一天,他被千岩军救下的那一刻,或许命运真的就如此神奇吧,曾经他是得救的人,而现在他是可以救人的人。 同样的人,同样的地点,却是不同的时间,终归是昔人已逝,尘归尘土归土,不复存在。 苏平虽然内心感慨万千,可是对方说的话,他还是一字不差地记下,不然就不太礼貌,而且之后的发展,就需要这些信息。 早了解和晚了解,苏平倾向于前者,他虽说进来不太会总是先想着最坏情况,但多留一手准备在,总不是坏事。 “对了,咱们千夫长是个豪横的汉子,基本一有新人到来,他都要带在身边,去屠上几个魔物营地,给新人手里的枪甲洗洗礼后,才肯罢休。” 说着,那人忽然摇头,咧起嘴笑道:“不过这个你不用担心,毕竟你可算不得新人了,那次的公告已经在千岩军里传遍了,璃沙郊都是条汉子,蛟龙大汉!” 苏平淡淡笑道:“都一样,千岩军里没一个贪生怕死的,我也是多亏了云来海方面军士的支援,才得以幸存!” 一路言谈,没有多久就到了营地,同样如立地拔起,只是周围没有树干般的木桩围墙,因为这边的魔物可比其他少得多。 这一个营地,也正是当初逢岩尚是千夫长,守诺尚是军士时所在的营地,当年苏平也是来过的。 营帐与营帐之前,不少军士都遥望那辆战车,带着些许敬佩,甚至是崇尚的目光,因为那上面有一位从前线活下来的少年,可称军中传奇。 作为领头的这位千夫长,身躯高大显得魁梧,即便穿着军装都感到其肌肉如虬龙,磅礴有力,至刚至阳。 十多位千岩军跳下停止前进的战车,苏平也是同样翻身跃下,跟随着其余人走去。 那名千夫长站在原地不动,只是放声一笑,如雷贯耳,拍着他自己那结实的胸膛,大声笑道:“弟兄们,咱们营来新的弟兄,照常说是得杀上几窝魔物庆祝庆祝的,不过这位军士可大为不同啊!” 其余军士面色微微缓和了些,至少没有方才那般的肃穆感觉,倒比较像是个欢迎的阵势。 千夫长接着开口,声音朗朗,“你们应该也都清楚了,这位就是从前线活下来的兄弟,年纪是小了点可杀的魔物说不定比咱们加起来都多,所以这庆祝方式,得改改。 苏平,你自己说,怎么样?” 苏平走到那位千夫长跟前,身姿板正,道:“我也只是个人而已,能活下来全靠命硬,也看天意,千夫长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吧?” “那可不行,进我营地的兄弟啊,必须得有个像样的欢迎仪式,我这人别的东西不会,杀魔物最在行了!”千夫长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接着下令整队出发。 那名原本在路上,打定是不会再外出的军士,一手扶额,觉得自己脸上似乎有些疼,无形的疼。 苏平在众军士的簇拥下,出了刚刚落脚没多久的营地,随同除留守的军士外的所有军士,往西边去。 路上,千夫长也有解释,因为云来海附近,尤其天衡山以南的这一带,魔物即便刚刚建立成营地,便成了枪下亡魂。 此时已经有许多军士在那巡逻,所以他们要杀魔物杀得痛快过瘾,就需要往西边的璃沙郊靠近。 苏平听着这杀魔物庆祝的话,嘴角微微咧起,五个月不曾枪头染血,他也有些技痒难耐,这要杀魔物他自然称好。 先前那名军士,此刻也找他道了歉,说实在没想到千夫长会如此下令,让兄弟刚来就又得跑一趟。 “没事,杀魔物嘛,这事多多益善!”苏平一笑,满口白牙,亮堂如月芒,却似有股森森之感。 千夫长点头赞同,“说得好!” 不久后,他们在两地交界处,发现了一处魔物营地,里头大约有二十来头丘丘人,只是没有丘丘岩盔王。 千夫长站在队伍最前头,一指那魔物营地,道:“本来是想着老兄弟们给新兄弟杀魔物,起个练胆用的,不过现在可不需要,咱们就改改规矩。 杀一头丘丘人,可以喝一碗酒,一头丘丘暴徒,可有抵得上三碗,兄弟们各凭本事去杀,有谁不同意的?” 没人出声,毫无异议。 “好,那就……杀!”千夫长振臂一挥,众将士提枪前冲,势如破竹。 苏平同样也在那行列里,他立身众人前,似带头冲锋一般,长枪直指近前的魔物,枪头染血,杀伐果断。 原地,千夫长和那名接引的军士,并肩站立,望着这幅沙伐场景,神色各异。 那名军士神色疑惑,问道:“千夫长,苏平也不是新兵营刚刚出来的新人了,干嘛还费这个力气,大家要酒直接喝不就是了?” 千夫长缓缓说道:“他是从战场上,为数不多存活下来的兵,你说是为啥带他来杀魔物?” 那名军士恍然,明悟道:“原来千夫长还有这层考虑在啊。” 千夫长笑了笑,笑声狂野,“走吧,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弄碗酒喝!” 言罢,二人前冲,势头凌厉而迅猛,如有一往无前之力,气势如虹,杀得魔物喋血。 刚刚千夫长的话,并没有说完,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兵,有可能因为心理或者身体的原因,再无法提枪厮杀,再见不得血光,造不得杀戮。 出于这个顾虑,所以千夫长要带苏平来杀魔物,还定下个多杀多得的良苦用心之计,为的就是看看这位少年成名军士,如今是何等模样。 要如果杀不得魔物了,那么他赶紧送回到璃月港,亲自去送,这留下是会碍手碍脚的,但更重要的是,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但既然苏平能杀魔物,而且势头正盛,自然没必要送回去,这名千夫长也有爱才惜才之心,想将苏平好好培养,说不定以后哪天就同为千夫长,做了平级同僚。 云来海处,有为喝酒致使魔物营地染血的战斗,远在万里之外的荻花洲,有位都尉大人,正怒气冲冲,没个好面色。 他是子路,此时正心中无比郁闷,气得连那络腮胡都颤抖不已,而让这体魄强健的大汉,如此气愤的,是人员分配上的问题。 他一拍桌案,不满地嚷嚷道:“这调令到底哪个给改的,我都申请这么多次了,咋小学弟还是没能过来?” 子路想不通啊,他这新兵营视察,物色将来好苗子时,就准备把苏平调到自己麾下,好好栽培。 可也不知道谁一直从中作梗,让他的调令申请如石沉大海一般,迟迟没有回应。 “这个杀千刀的呀!”子路唉声叹气。 “你再骂一句试试?”有人忽然闯入他的营帐,招呼都不打一声,劈头盖脸地一声呵斥。 子路见了来人,当即脸色一滞,笑盈盈道:“您老怎么来了,快走快走!” 说着,子路就给他腾位置,自己则是站着,笑脸相迎,不敢违逆。 这是因为,来人一头白发苍苍,但是身子骨却是十分硬朗,如宝刀未老,老当益壮,气势依旧雄浑。 有如此气概,又能直接闯进一位千岩军都尉的营帐,不曾被人阻拦的存在,除开四位大将,就只有子路眼前的这位,千岩军大统领,璃月七星之一的开阳星。 大统领没去坐下,而是站着问道:“对我改的命令不满意?” “没有没有,哪敢啊。”子路连连摇头,他一生中最尊敬,最听从的两位存在,其中之一便是这位老人。 大统领淡淡说道:“我知道你心系苏平,想把他带在身边,好将来接任你的位置,但说实话吧,我也是这样想的!” 轰隆! 子路怔住,然后哑然失笑,笑得开心,也很是欣慰。 原来他想着将来能接任自己位置,当上一位都尉的小学弟,竟然被大统领给予了厚望,可能会当上下一任大统领。 如此,他身为学兄,怎能不开心,又怎能不欣慰? 第221章 排查 时间匆匆的过,眨眼就到年末。 在这个紧要的时间点,却有一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传递给了云来海璃月港附近的千岩军营地。 有个在其他国度肆虐的匪贼团伙,近来又传闻有些竟都混入了璃月港,需要周遭驻守的千岩军,仔细封锁路径,揪出那几人。 是揪出而非击杀,也就是可能要放长线钓大鱼找出其团伙总部,这一点军士们都懂。 但也有问题,是千岩军们想不明白的,那些人是如何混进的璃月港,照理说这应该是不可能的才对,可就是确确实实地发生。 一众军士也只好严阵以待,拿着其他国度传递的画像,日日夜夜地在所有路途守着,绝不让任何一个蒙混过关。 这一日,日出东方,阳光普照。 苏平与数十名军士,各自拿了画像,就在西边出口守株待兔,虽然估计是等不到的,但总得严防死守,不让这些匪贼以最为简单的方式逃脱。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璃月港无论何处都是这样的景象,每每到了人实在太多的时候,军士们也只好上前,去一个一个辨认。 这样子的场面,已经持续了有几天。 一个上午过去,毫无收获。 午时,苏平与几名军士,在出城前的那块休息区域坐下,开了来前带着的盒饭,香气扑鼻。 有个行人路过,笑着说要不去他家里吃吧,再多添几个菜,大家吃得丰盛才有力气干活嘛。 几位军士都是婉拒,说现在身有任务,不能擅自离开,以及千岩军的宗旨,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 那人又道:“那也不能顶着个大太阳吃饭吧,这样多辛苦啊。” “不辛苦,为了璃月,这不辛苦。”队伍中,一位中年军士摇头。 那个人见实在邀请不动,只能快速跑回家,然后扛着把大伞,亦步亦趋又再回来。 众人连忙放下饭盒,去帮忙接过这把大伞,原来那底座嵌着块大岩石,也难怪这名男子半拿半拖行地过来。 “不能离开,那我把伞给你们吧,遮遮太阳,虽然这大冬天的不咋晒了,但也不能总被晒着呀。”那人说着,还擦了把汗。 璃月的冬天,便是如此,除了一些年份会特别寒冷之外,其余年的天气倒是还算宜人,尤其体魄较好的,单衣短袖都可以过冬。 苏平将伞撑开,然后向那个人道了声谢。 那人摆了摆手忙说不用,又闲聊几句,便是转身离开。 几位军士也就坐下,捧起刚刚放下的饭盒,一边快速扒饭,一边注意着路上的三三两两行人,在这午时少有人会出城,他们也才得有机会在这吃饭歇息。 “这都盯了几天了,连根毛都没看见,这群龟孙也太能忍了!”一名青年军士不满骂道。 另一名军士笑呵呵道:“要不咋说他们是群龟孙呢,王八给人当孙子,他们不能憋谁憋?” “也确实是鳖哈!”又有人添油加醋。 苏平也跟着笑,主要这几人虽然损,但是也损得有理有据,合乎情理,作恶的匪贼,可不就应该这样,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嘛。 若不这样,那才是真正的没天理! 他们的午饭很简单,就是酱肉配饭,毕竟都是大老爷们,而且千岩军一天的工作量可谓不小,就是食量再怎么小的人,去跟着混一天,也得吞下两碗米饭。 苏平嚼着一块炖得软烂粘牙的肉,双目打量着街道,忽然他眼神一凝,低声道:“他的胡子是假的!” 没头没尾,让人听着云里雾里的话,却是让旁边几位军士也立马警觉,因为那街上正正就有一个身材瘦小,留着长胡子的男子。 若放在平时,这没什么出奇的,但如今毕竟任务在身,又有苏平的这一提醒,他们顿时恍然大悟。 几人目光交织少许,还是装着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说笑着吃饭,只是随着其中一人把筷子轻轻放下,压低食盒后,其余人便猛然暴起。 双腿迈开,猛冲而去,那瘦弱男子想跑,急忙地就向着城外方向跑去,脚不沾地地狂奔。 但这点距离,又有人数上的优势,驻守在此,作为第一道审查防线的几名千岩军,哪能让人跑了。 三下五除二,就将那男子抓获,抓着那胡子一扯,果然是沾上去的假货,再经过对比,这男子就是潜入的其中一人。 “厉害啊,想不到苏平眼力这么好!”有名军士,朝少年竖起大拇指。 苏平含笑说是练过,但其实是仙力的存在,让他的五感六识,异于常人,这才能轻微察觉到不对。 一名军士笑道:“待了几天,可算是有东西落网了。” 他的身旁,那名中年军士说道:“把人绑了,带回去审问,看看能不能撬点有用的消息出来。” 那瘦弱男子,看千岩军们下了如此决定,也没有大喊大叫,或是硬气地表示绝不会招供,或者低声下气求饶,他十分平静,如毫不在乎。 苏平总觉得不太对,因为他刚刚抓住这男子时,并没有感到其应该有的挣扎,就仿佛就信手拈来地,人就抓住了。 这绝不会是他的实力强大,而导致的对方来不及,因为人若有逃跑的念头,就是拼了命也要不撞南墙不回头。 这很奇怪。 苏平转头一看周围,双目一闪大声喊道:“他不止一个人在这!” 众军士被他这一声大喝,给震得猛然回神,连忙望向四周,可却是没有其他人,此地空空,总共就他们几人。 那名青年军士,疑惑问道:“苏平,这里也没别人了啊。” 苏平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又用余光瞥着那瘦弱的男子,企图看出一些古怪,这样就能证实他的猜想。 可惜的是,男子一言不发,甚至表情都如凝固了一般,几乎没有变化,听见苏平的言语后更是如同泥塑木雕,一动不动,似毫无生气。 青年军士虽觉得有这个可能,但眼下一个人都没有,他也是将信将疑。 那名中年军士,凑近苏平的耳朵,小声说道:“有这个可能,但不排除是敌人的计中计,得小心一点。” 苏平回道:“是真是假,先问问他,您一会也盯着些,免得被误导,丧失先机。” 二人一拍即合,然后转头望向那名面无表情的男子,微微俯身,由苏平开口询问。 “你是不是一个人在这?” 男子没有开口,只是微微仰头,被压在地上,手脚无法动弹的他,却是忽然露出个微笑,让人捉摸不透。 青年军士怒道:“被抓了还笑得出来,不会脑袋被驴踢了吧,还是小时候发烧烧坏脑子了?” 这般赤裸裸的羞辱话语,男子置若罔闻,就像是没听见一般,甚至压根就不去看他。 苏平重复问题:“你的同伙在不在这?” 男子还是发笑,完全没有回答的心思。 苏平却是双目微阖,接着开口,“用你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然后好让你的团伙逃跑,是不是?” “是!” 让人出乎意料,男子竟然出言回答了,并且斩钉截铁,完全没有含糊的意思,仿佛是完全不管其余人的死活。 青年军士大声嚷道:“这么轻易就问出来了,肯定是他骗我们的,苏平你可别上当啊。” 苏平微微点头,心中却有思量,又望向中年军士那边,后者轻轻摇头,表示没有问题。 这就很奇怪了,莫非这人眼见跑不了了,就打算将其他人一同拉下水,一起垫背? 这确实不是不可能,但怪就怪在男子的表现,为何能够那么镇定,那么地如若无事,或者说……如稳操胜券。 到底对方在想些什么? 苏平眉头微蹙,凭其两辈子的阅历,以及仙力加持下细致入微的观察,足以捕捉到男子眼底的细微变化,只是看不懂是何神色。 这等隐秘的神色变化,苏平不信对方是故意做出的戏,如果是要误导而做的,那不应该是如此才对,因为他要不是靠着多方面的加持,也发现不得。 “如果派他是为了干扰我们的注意,能让其他人趁机夺路逃跑的话,那这男子的做派的确无可厚非,但刚刚询问时又回答得那么干脆,到底是……” 苏平思索着,忽然目光如炬,想到了一个可能,那便是计中计再中计,派出这男子来然后将计就计,这样就能解释,刚刚男子的一切表现。 一切都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说出目的,导致别人认为他们不会这样行事,但他们还是这般行事,出其不意! “如果是这样!”苏平沉思中,蓦然转头望向那男子,只见其依旧平静,周边也没有变化,仿佛这只是他的多疑之想。 莫非真的只是多想? 脑中又浮现这个想法,苏平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否则不管对方是何居心,都已经被其影响,时间被消费,心念中的未知。 这样十分不值,很不值。 苏平又看向中年军士,四目相对。 中年军士道:“叫来两个兄弟,请他们把人押到总务司去吧。” 话音未落,苏平心中莫名大震,感到脊背发寒,他来不及多想,只能展开双臂,将几位军士通通扫飞,而他自己同样极速倒退。 砰! 第222章 不让悲剧重演 砰! 一声巨响,热烈的火光爆开,以那趴伏着的男子为中心往外扩散,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连苏平也只是先一刻才感到危险。 这是五识六感强大到一定程度后,拥有的一种类似“直觉”的能力,能够对自身是否处在危险之中,由身体本身做出判断。 就如同刚刚,苏平及时扫开几人,并且自身也后退,才得以躲开的爆炸,否则怕是几人都会葬身其中,不幸身亡。 但就算苏平倒退的速度极快,甚至刹那用上了运气法门,将自身速度提高到最快的程度,堪称瞬移一般,却还是被这爆炸的范围波及。 苏平抬着的双臂护在身前,瞬息间,只感觉热浪灼灼,似能够焚灭一切存在,烧尽所有有型之物,恐怖异常。 “苏平!”反应过来的青年军士,连忙爬起身,三步并作两地上前,查看他的伤势情况。 苏平回头,摆了摆自己的双臂,通红且表皮血肉不见一层,随着他的摆动,上面正冒着的热气,也跟着左右摇摆。 青年军士神色一变,有感激,有愧疚,然后又是愤怒,望着那焦黑石板的中心处,那里早已连尸体都不剩,只有一颗灰色的玻璃球,躺在那里,十分静谧。 余下几人也同样跑来,望着少年那被烫红的双臂,皆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口气挥拳。 苏平微微摇头,安抚道:“其实还好,休养几天就是了,没有大碍的。” 青年军士还是不甘,“这哪能行啊,好端端的成这样子,一定不能轻饶他们这群龟孙子!” 中年军士略一点头,赞成这一说法。 苏平还想说些什么,却是瞧见了被这保证吸引来的居民与同来的其他军士,同时,那脊背发寒的感觉,又再一次传来,比起先前一次,更加剧烈。 “快,疏散人群!”苏平大喊。 最近的几位军士一愣,然后猛然一惊,因为刚刚少年就是那样快的反应,才救下他们,幸免于难。 刚刚可以,那么现在多半又是提前感受到威胁,所以告知他们。 不及多想,出于信任与救命之恩,几位军士连忙冲出,在人群的最前头,振臂高呼。 众人尚未听完全他们的话,突然就有暴动产生,势头迅猛,难以躲避。 那是十架推车,上面燃着暴凸的熊熊烈火,撞向人群,人本就很多,到了摩肩擦踵的程度,哪里避得开,或是被生生钉在车前,随着一天撞向人群,或是被烈火沾染,自身难保。 如此大的动乱,千岩军们自然是不能坐以待毙,提着长枪,便是杀向那十个推车的贼子,这时候也不管他们是不是目标了,凡是扰乱璃月港治安的,通通逮捕。 不仅有有穿衣披甲的千岩军在向前,靠近街道方向的那边,也有十多人冲出,手持轻弩,箭头指向那十个人。 苏平也动了,身形一闪,越过慌乱的人群,就到了暴乱其中一人的跟前,双手挥动长枪,一枪横扫而出,打在这名男子的脑袋上。 力道之大,直接让其倒地不起,顷刻晕厥,而苏平又冲向另一处,那看着触目惊心的双臂伤势,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他还能够战斗。 与此同时,着火的推车被逼停,几名拥有水神之眼的军士,正在竭力灭火,免得再生异变。 而现场数十位军士,已经将剩余的八人,团团围起,可谓是水泄不通,固若金汤。 至于为何是八人,因为刚刚的一刹那,苏平又一脚踹晕一人,然后随同众军士,将余下之人围起。 那八个人,身形体态相貌都不出众,看起来与平常人差别不大,只是他们此刻脸上都挂着笑容,有些瘆人。 有方才那名尸骨无存的男子,作为前车之鉴,众军士也不敢围得太近,留出一定的空间,作为安全范围。 他们不怕死,但这不意味着,他们要每一次行动都出现伤亡,尤其是不必要,可避免的伤亡。 八个人,有六人完好无损,两人小腿中箭,但是保持着一样的站姿,站立不动,似在观察一般,目光敏锐。 僵持了片刻,千岩军中有人开口,“他们造成了巨大的混乱,已经引发民众的伤亡,可以考虑射杀!” 其余军士无人开口,只是拿起轻弩瞄准着八人,只待一声令下,数十弩箭,就会齐齐发射,将他们射成马蜂窝。 “放箭!” 话语掷地有声,如雷贯耳。 嗖嗖嗖! 弩箭齐发,形成围杀之势的同时,那八人也开始了冲锋,呈现两人队形,在四面八方有升起的风障,阻碍了弩箭击中目标,纷纷掉落在地。 千岩军们目光凝重,因为从这些匪贼身上,他们并没有看见神之眼的存在,但既然能够使用元素力,也就是说确实拥有神之眼。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匪贼的神之眼藏在衣裳下,没有示人,就如刚刚那名死无全尸的男子一般。 “不能再这样下去,敌人既然用了元素力,我们也顾不上别的了,有神之眼的弟兄尽管施展手段,有事我来担着!” 众军士中,一名高大威武的千岩军大喊,他自己也一亮手中神之眼,岩元素力在阳光之下,璀璨如烈阳。 这已经十分磅礴的元素力,在现世的瞬间,就化作两颗各一丈的“荒星”,悬浮在半空中,轰然下砸。 同时,也有烈焰,坚冰,神雷等等元素攻势,几乎是一拥而上,瞬间将那八人包围,流光溢彩,遮盖目视的一切。 轰隆隆! 无比巨大的响声,传遍整条街道,使得终于安定下来的人们,与灭火完毕的军士,同那些发起攻势的军士,目不转睛地盯着,此时还是无法看见的方位。 砰! 元素力的光芒渐渐退却,众人看见的焦黑的石板,也没有凹陷下去的大坑,而是一座墙,或者说四面都是岩墙,上面裂痕遍布,古光流动,带着沧桑。 而顶层则是有一面岩盾笼罩着,同样布满裂痕,像是纹路繁多的龟壳,摇摇欲坠。 与此同时,众人的面上出现红光,稍有热浪扑面的感觉,就像在直面一场扑不灭的烈火。 事实也正是这样,有人不经意间抬头,却是倒吸一口凉气,饶是他比较镇定,此时也忍不住大喊:“你们,快看天上!” 他们的头顶上,无数团烈焰正在掉落,就如同雨季的大雨一般,倾盆而下,仿佛将天都给染红。 “开岩盾!” 手里握着岩神之眼的军士喊道,他双手高举过头顶,掌心向天,拼尽全力地汇聚元素力,撑起巨大岩盾的虚影。 其他拥有岩神之眼的军士,也在竭力相助,使得这道岩盾不再只是虚影,而渐渐凝实,变得可以阻挡实物。 与此同时,那八名贼子所藏身的岩盾,开出些许窗口,往外抛出几包不知何物的东西,接着剩下两人站在那附近,用风吹拂着,送向千岩军们所在的方向。 众千岩军当然不会这样等着他们送东西来,也没人觉得那会是求和投诚的物品,顿时就有几人站出,运起同样的风元素力,想把东西吹回去。 双方角逐,人数多者占优,那两名匪贼果然快要坚持不住,几包不知何物的东西,在极速倒退,往他们这边飞来。 眼见处在劣势,两名匪贼似也不再留手,一把掏出自己的神之眼,在完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他们的元素力,轰然变强,硬生生挡住几位千岩军的风力,战况焦灼。 神之眼作为外置魔神器官,需要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才能够发挥最大的实力,这也是为何常人都直接佩戴在身的原因。 可这两名匪贼,竟然实力那般高深,拿出神之眼时,还能够与几名千岩军对抗,不分上下,可见这个组织中的存在,绝对不容小觑。 在他们僵持之际,如血猩红的烈焰落下,接触到岩盾的瞬间,拥有岩神之眼的军士,身子一沉,但又拼尽全力抵挡,如在撑天! 身负水与冰神之眼的军士,同样施展元素力,又多加一道冰盾,还有一面水遁,三层防护之下,才有余力可以再去对抗那八贼。 战况一时没有进展,无论哪边都在僵持,看得人心里紧张,随着时间流逝,更是容易引起慌乱。 苏平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迟则生变,上一次他没有一开始就使用仙术,就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这一次他不想再看悲剧重演。 站在军士之中,苏平双目盯着那面如开着小窗的岩盾,大手一挥,无人察觉。 下一刻,四面岩盾纷纷破开,化作元素力瞬间消散,那八个人无一幸免,全部口吐鲜血,跌倒在地,不知生死。 如此大的变故,不仅是民众意想不到,就连身经百战的千岩军,也都无法做出解释,想不出是怎么回事。 青年军士不禁疑惑,“这到底咋回事?” 苏平即刻解释道:“说不准是哪位仙人,实在看不下去他们胡作非为,所以暗中出手帮助吧!” 仙人出手,镇压邪恶? 听着很虚无缥缈,但却是目前最为合理的解释,也是唯一的解释。 第223章 杀贼救人 八贼倒地,振奋人心。 可天上的烈火却是没有消散,反而攻势越发猛烈,不仅仅是烈火更多,还引发了剧烈爆炸,震耳欲聋。 轰轰轰! 岩盾支持不住,瞬间破碎,冰盾也紧随其后,顷刻消散,剩下最后一面水盾,拼死抵抗后才终于有所延缓。 许是以雷霆手段破除先前两层巨盾,后无余力,那滔天烈焰被水遁所扑灭,悬在众人头顶上的威胁,总算消失。 “噗!” 支持着水盾的军士,纷纷俯身吐血,状况绝算不上好,而拥有岩冰两种神之眼的军士,脸色苍白,同样虚弱。 “这是……结束了?”人群中,有人擦了把汗,重重地松了口气。 的确已经风平浪静,周围再没有风吹草动,如岁月静好,安然无恙。 可苏平还是皱眉,刚刚他没能救下那十多个民众,若是他能再快一些察觉,或许伤亡可以再度缩小。 不过他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想当然了,他并非举世无双的仙神,身躯受到致命伤也撑不过多久,方才那样的情形,他……救不了人。 眼下终于是尘埃落定,众军士连忙去安抚民众,疏散他们离开此地,也有扶着受伤的军士,准备到军医那边看看。 就在战后处理有条不紊进行时,异变再起,雷电与火焰交织的攻势,从四面八方涌来,引发剧烈爆炸。 这一次,没有人再能提前预料,就是苏平都在雷火显现的那一刻,才有所察觉,因为太过突然,难以测度。 雷霆霹雳,烈火熊熊,交织着轰向密集人群,一击落下,瞬息炸开,血肉横飞,让人看着心中紧缩,头皮发麻。 霎时,哀嚎不断,哭声不绝于耳,千岩军们愤懑不已,拥有岩神之眼那几位军士,不顾身上伤势,再撑起巨大岩盾,护住剩余的人。 轰隆轰隆,暴鸣不断,如同末日降临,处在雷火之中的人们,所能看见的天空,都是昏暗一片,毫无光亮,毫无……希望。 “弟兄们,都撑住了!” “是!” 千岩军中,所有人皆是震怒,他们所镇守的璃月港,曾几何时让匪贼如此嚣张过,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逞凶,还被逼至险境,眼看无力回天。 这样的奇耻大辱,这般的哀嚎不断,让这几名岩神之眼持有者双眼血红,他们嘶吼着,竭尽全力,无所畏惧。 面对数之不尽的雷霆大火,剧烈爆炸,他们站得笔直,如同千古不化的磐岩,支撑着最后的防线。 岩盾不破,可再守一时,岩盾既破,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那样的场面,他们不想看见,所以还在严防死守。 轰炸声不绝于耳,雷火之势就像一条体积庞大的巨蛇,盘踞在一处山头上,不断挤压那岩盾,使得众人的立足之地,愈发缩减。 “支援怎么还没到?”军士之中,有人疑惑,因为按照往常来说,这种情况,应该早就有增援才对。 有人回应:“局势可能比我们想象得要麻烦。” “这……只能死守了?” 答案毋庸置疑,只能死守,只有死守,战至最后一刻,不可后退。 苏平双目紧盯那恐怖的雷火,双拳紧握,他所学的仙术,在此时根本派不上用场,随手一击做不到驱散如此庞大的元素力,旋仙轮只能攻击实物,眼下情况无用。 在此时,苏平多想自己能多学一些仙术,至少在遇见这样大范围袭杀之时,不至于捉襟见肘,无处使力。 雷芒火星闪烁,已经浮现裂痕的岩盾,再次剧烈缩小,所有人的身体都紧贴着,腾不出一点多余的空间。 “你们看,好像...有什么要来了!”有人惊呼,声音传出,震撼人心。 民众们面如土色,千岩军们脸上无比凝重,在他们的眼中,雷霆与火焰的数量在此刻达到最多,犹如天裂缺口,十分骇人。 “快,都运转元素力,别管什么元素属性了,有就快用,要快!” 不少军士嘶声大喊,冰,火,雷,水,风五种元素力交织在一起,五五光十色地元素能量快速飞出,直击那雷火。 砰! 布满裂痕的岩盾破碎,支撑至今的几位军士,七窍流血,再无力支撑自己的身躯,但在拥挤之中没有倒下,只是闭上了双眼,永远地闭合。 五光十色的光团,也与那雷火碰撞在一起,刹那间,天地仿佛静了下来,再没有一点声响发出。 苏平微微张嘴,连忙散出仙力,尝试着作为防护,他没有试过这样的运用方式,只能是听天由命。 轰! 两股元素力相撞交织后,绽放出无比耀眼的光芒,世上几乎所有肉眼可见的颜色,都在此刻出现,神异但却悲痛。 房屋被推平摧毁,地面颤栗凹陷,人在这等程度的攻势中,根本无法幸存,化作无数血雾飘飞,尸横遍野。 片刻后,光芒消散,只剩下苏平和几名离他较近的千岩军还有着声息,他们体外裹着仙力,被轰得倒飞,撞在墙面上,墙体破碎,但身形无法停止。 苏平衣衫残破,身上满是血痕,挣扎着起身,望向满地的血腥,目中有无名之火躁动,愤怒异常。 他还有行动能力,可其余几名幸存的军士,已经晕厥,苏平去查看了一番,确定都没有生命危险,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一战,打得惨烈,千岩军大败而归,被那十多个匪贼,还有藏身不知何处的帮凶,落了曾经的强大名声。 并且还有数十居民与数十军士的死亡,这是血淋淋的数字,苏平暗自立下决心,一定会加倍讨还。 不似表面那般年纪的少年,背起一位军士,慢慢走出墙面破开的屋子,随即他双目一凝,怒气冲天。 满是鲜血的大街上,有二十多人踏足,都是寻常人的打扮,正往城外缓缓走去,并且不时还有不屑嗤笑传出,他们神色自若中带着嘲讽,仿佛在嘲笑千岩军的无能。 这刺痛了苏平的心,若传出去,也会寒了民众的心,引起他国的耻笑,致使存在多年的千岩军威名,沦为笑柄。 堂堂璃月港,提瓦特最繁荣昌盛的都城,堂堂千岩军,号称铁骨铮铮,不败之师,更有名将辈出,军士强大。 可竟然在自家的都城,被一伙匪贼打得落花流水,伤亡众多,然后这些匪贼还有人能安然无恙,大摇大摆地走正门离开。 如此屈辱,这般折损军队气节之事,苏平岂能容忍。 他将背上的那名军士,轻轻地放在地上,接着抬起右手,朝着街上那二十多人所在的方位,猛然下压。 仙术,随手一击! 他用上了全力,只仅仅一击,使得那处地面的石板下沉一尺,二十多贼子尸首爆裂,血溅三尺,顷刻毙命。 这是他讨回血债的第一步,接着苏平走出那处房屋,又瞧见不远处有二十多名贼子,他们亲眼见证了前方的异变,纷纷警觉,不敢放松。 可惜,毫无作用。 苏平的随手一击,驱散不得浓厚磅礴的元素力,但杀掉这些人,就如同探囊取物,痛饮凉水般简单,无需谨慎。 随手一击再出,警觉严密的阵型被破开,依旧是尸体破碎,血腥满地,看着极其骇人。 死无葬身之地,这是苏平杀死这些贼子,认为最轻的惩罚,若不是没有折磨人的手段与那么多的时间,他倒真想试试,看会是何等的精彩异常。 连杀两拨贼人,苏平仙力剩余还有许多,心中的无上怒火却不但不灭,甚至不减反增地熊熊燃烧,如同被鲜血所引,一发不可收拾。 仇恨,愤怒,此时占据他的内心,驱使着他的心念,若是再有贼人出现,那么下场同样惨烈,会被瞬间震杀。 苏平发出一声沉重的呼吸,目光变得凌厉无比,微微转头望向那从街尾小巷中,飞速蹿出的十余人。 这十余人刚刚亲眼所见,接连两拨人被瞬杀,死状惨烈,都是因为那个清秀少年的原因,他们虽想不通其中的原因,可也知道一定有着不小的关联。 他们不是对手,只能逃跑! 苏平目光冰冷,面色阴沉,再一手下压,磅礴仙力出体,瞬间在那即将出城的方位爆开。 但由于距离的限制,加上十余人有所防备,都拿出了压箱底的防御本事,这才只损失了后方的大半人马,仍有五人在飞速逃离。 苏平面不改色,下一刻他的身影消失,无影无踪,无从找寻。 他这边前脚刚走,终于有千岩军赶到,他们衣衫染血,白缨枪早已通体乌黑,同样有着不小的损伤。 领头的那名百夫长,下令让手下军士,搜寻周边可能存在的幸存者,加以救治的同时,也需要问清楚情况。 一声令下,那名百夫长也冲进破碎的房屋之中,搜寻着幸存的人员,他们刚刚也遭到不小的阻击,折损了小一半的人数。 这种惨烈的程度,很难想象竟然发生在璃月港之中,因为这座商港从前的众多案例,可不曾有过这样的大战啊。 这场腥风血雨,或许将会给千年不倒的璃月港,带来翻天覆地的巨变,届时是何种模样,难以想象。 这名百夫长只能叹息,他们这里在救人,而城外在杀人,却也同样是在救人,只是行为不同,但意义相同。 苏平在追击之中,已然灭杀掉两人,虽然那五人出城之后,就四散而逃,企图躲避其追杀,但对于仙力充沛的少年而言,想要全部灭杀,还是不难。 第224章 暴怒杀人 苏平杀死其中两人之后,身形闪动间,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飞奔向下一个目标。 他的面上满是杀戮敌人后,仍旧升腾的怒火,清秀的脸庞因此略微扭曲,有些狰狞可怖,仿佛凶兽。 忽的,他目光一动,径直跨过前方泥路,接着双脚离地猛然跃起,一跃三丈高,惊世骇俗。 泥路的那一边,是片不高但十分倾斜的丘陵,神色慌乱的贼人,拔腿逃跑之时,略微回头一望,那如突然出现,满身是血的身影,就是他此生最后看见的景象。 下一刻,贼人身体倒地,头颅被扫飞几丈远,还没有落地或是撞击到什么,就如西瓜般在半空中炸开。 那是被苏平一枪扫飞的! 此时此刻,苏平没有再留手的打算,此情此景,显然他早已并非先前在璃月港中,那名与其他军士说笑并肩,处处顾虑的千岩军。 他现在只是苏平,有着可以为人报仇实力,并且有着报仇想法,也正在为之付诸行动,他是少年苏平。 不再瞻前顾后,没有满满顾虑,不去思索自身包括其他繁多的事情后,苏平所爆发出的力量,惊人到称得上恐怖。 砰! 他一踏脚,在原地留下个三尺深的小洞,再一眨眼,身影消失不见,只有那具尸体,被震得四分五裂,断肢残骸洒落一地。 数百米外的山林,同样有一个男子在奋力狂奔,他相对镇定,没有多么慌张的神色,但目中怀有的恐惧,却是分毫不差。 他本以为能够顺利逃脱,结果却是碰上这么个怪物,抬手覆压便能镇杀二十多人,还是前后几乎无差别的整整两次。 如此威势,换谁不害怕? 嗖嗖嗖! 这贼人只听得如锋利铁器切割而过的声响,但除此外,并没有感到其余的不同,又接着跑出十多米。 紧接着,贼人的脑袋爆开,几乎也是同时,胸腔与双腿也炸出血花,血溅三尺,死无全尸。 苏平的身影闪过那尸首,看也不看一眼,继续向前。 天衡山近西部,最后逃出的那贼子,是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每多跑一步,他脸上的肥肉就颤上一颤,远看如同颗肉球在跑动。 如此笨重的体型,宽大的体量,却是五人之中跑得最远,同时也是最快的一个,这让人很难相信,也疑惑他是如何做到的。 肥胖男人气喘吁吁,脑袋暴汗似大雨落下但脚下不停,每每跑出一段距离,就会回头查看,发现没有追兵才继续向前跑。 轰隆! 苏平极速赶到,以雷霆之势,一枪递出,如有龙虎咆哮,声势骇人不已。 但大腹便便的男人能跑这么远,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其肥硕身体上透出紫色雷芒,还有黑光浮现,妖异且神秘。 锵! 枪头击中那雷芒,暴起似精钢铁器碰撞的声响,十分刺耳,也十分惊人,因为那雷光其实很不起眼,好像吹口气都能消散的程度,却是无比坚硬。 但肥硕男子挡住了这一击,也没有能够站住,而是倒飞出去数丈远,又连退几步才能勉强稳住继续逃离。 原地,苏平没有立刻追击,不是他自负,是因为持续使用运气法门,身体已然承受不住,口鼻开始溢血。 他伸手一擦,没有再用运气法门,单就凭借自己的肉身速度追去,虽说速度看着是云泥之别,但在常人之中也算很快。 那名男子略一回头,面色微惊,然后挥手间轰出数道雷霆,若晴天霹雳炸响,直击前冲来的少年。 苏平双目如炬,其中怒火暴动,他直面那数道雷霆只随手一挥,仙术旋仙轮飞出,撕裂了雷霆,攻向肥硕男子。 势头迅猛,飞速旋转的“仙枪”,直接将男子左臂割断,搅碎成肉块,血肉横飞,溅在其肥硕的身躯上。 肥硕男子脑门上冷汗直流,倒吸一大口气凉气,心中慌乱,因为若不是他躲避及时,真就要被摘走头颅。 这断了一条手臂,加上又有剧痛袭来,使得他的身形一滞,速度与平衡都要比原来差不少。 甚至,如果他不赶紧找个地方止血,恐怕就要流血而亡,可惜眼下少年穷追不舍,让他实在无法停下疗伤。 肥硕男子回头一瞧,却是面色又变,由惊转喜,因为那清秀少年口鼻喷血,面色有些苍白,并且浑身上下都是伤痕,一副离死不远的模样。 他心中所谓安定些许,但也没有回头的意思,而是竭尽所能地继续逃跑,这是出于他的谨慎,以及深深刻在脑中的镇杀二十余人的画面,十分忌惮。 “噗!”苏平吐出口中的鲜血,又擦了擦鼻腔中喷出的血,深吸口气还是提枪上前,以他目前的情况,仙术暂时是用不得了。 就像刚刚那样,他使出仙术的瞬间,身体遭到难以言表的压迫,才致使一击打歪,没有能够直接毙命。 不过眼下再追下去,那男子若没有支援一定会死,若是其临死反扑,苏平也有力气抵御,还能抵住一段时间。 这里璃月境内,不出几时就会有千岩军增援赶到,,并且男子虽能用元素力,可明显并不熟练,又断了一臂,这样下去,优势在苏平。 何况苏平脑中早只剩下多杀些贼人,给那些惨死之人报仇的念头,哪管那么多,只是前冲,只想拼杀。 跑在前头肥硕男子,又是回头一望,顿时牙关紧咬,不忿骂道:“这个杂种,都受重伤了还在追!” 苏平目光凌厉,与其眼神一对,直接将其逼得回头,被震慑得不敢再度回头,同时又猛然惊醒,仿佛如梦初醒。 “他是凝光身边的那个小杂种!”肥硕男子认出了他,原本因为对方受伤,心中隐隐升起几分底气,顿时消散。 因为这少年名叫苏平,功绩无比辉煌,一气败许多武道中人,又一人斩杀四魔物,刚刚又是那般的威猛,令人震惊。 知晓了其身份,明白过来少年究竟是何等的男子,哪里还有回身反击之心,只能是铆足了劲地逃跑,一刻不停,再不回头。 苏平这边,见对方一点停下对抗的心思都没有,怒火中烧之余,却也别无他法,他随身携带的弩箭早已在先前战斗中损毁,如今唯一的攻击手段,就是枪法。 若把长枪投掷出去杀敌,确实是一种可行之法,但若被对方躲过了,恐怕局势会程度逆转,他会落入下风。 在这场拉锯战中,稍微醒转过来的苏平,没有把枪投出,只打算就这样跑下去,和对方比比看谁的身体和意志力强。 就这样,断了一臂的肥硕男子,与双目遍布血丝,满是血痕,双臂掉了一层皮肉的少年,一前一后,一逃一追。 肥硕男子苦不堪言,他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气,流下的汗已经把衣服浸湿,整个人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同时左臂伤口还在往外淌血,让他面色微微惨白。 “该死的,到现在还追!” 肥硕男子疯狂了,他一口黄牙险些咬碎,可就是不敢有所停留,哪怕一步一瞬都没有,时时刻刻保持着飞奔的状态。 苏平目前的状况,也只能够和男子保持这样的距离,无法拉近,但也不会被抛下太远,始终有着十多步的距离。 如此压迫,如此威势,如此恐怖,让肥硕男子近乎抓狂,他慌不择路,开始了横冲直撞。 苏平紧追不舍,目光坚定,誓不罢休。 肥硕男子握掌欲穿,他连回头都不敢更别说是回击了,因为他也不确定,能够一举震杀那么些人的存在,到底吐几口血是大限。 万一那几口血无伤大雅,那他岂不是白白跑了这么远,这十分不值当,故而肥硕男子绝再不回头,一心逃跑。 可不回头是一回事,这不代表他没有脾气,路上凡是他能够撞断的东西,他就不会再去闪躲,以此发泄内心的巨大压力。 这样做的后果,是其速度慢下些许,让苏平得以多赶上两三步,逼近的距离愈发缩减。 就在肥硕男子惊异不定,犹豫着会不会真的跑不掉被杀,究竟是与对方血拼还是继续逃跑的纠结之时,他眼中出现个银发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亭亭玉立,体态婀娜,就站在他的前方不远,在极速移动之下,他们之间的距离转瞬即逝,只差不到五步。 肥硕男子在此时,也没有其他的亵渎念头,只想要直接撞死这个女子,给后面少年再添一把火,反正这样再死也不亏了。 苏平瞧见那有生人的刹那,惨白的面上更加凝重,只得深吸一口气,不顾伤势运转仙力,想要直接击杀那名男子。 就在这时,银发女子的右手抬起,手指捻着一张冰符,向前丢出。 冰符轻飘飘的,像是一张普通的纸,但在触及肥硕男子的身躯之时,却是爆发出骇人的元素力,瞬间将其冰封,根本不给任何反应时间,似都无法躲避。 银发女子脚步轻柔地退开几步,望着那座冰雕,与上前来的清秀少年,脸色淡漠,没有说话。 苏平眼见女子的强大,也就收了自己即将用出的仙术,避免再一次重创,接着也是感慨起女子的实力。 对方那凝聚元素力,到丢出符箓的时间,不过就是转眼,若是不多加注意,甚至可能会直接忽略过去。 这般实力,让苏平不得不重视,他望着女子那皎洁如月的容颜,还有异于常人的银发霜瞳,缓缓开口。 “多谢你为千岩军提供的帮助,之后可以到璃月港内的任意一处千岩署,领取一面锦旗,还有一些摩拉。” 第225章 旧地相逢是故人 银发女子还是没有神色变化,仿佛一尊美丽雕像,毫无人该有的气息,淡淡说道:“我不需要这些,你把人抓走就好。” 苏平也不强求,毕竟虽说清醒了许多,但他还是想亲手杀死这男人报仇的,只是当着别人的面,那样影响不太好,所以需要赶快离开。 只是离开之前,苏平也尽了一名千岩军的职责,问道:“请问姑娘叫什么名字,家居何方?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可以上报给千岩署,为姑娘记下功勋。” 银发女子或许是看他行事有礼,没有如其余人那般见了她就是求仙问道,祈求保佑,所以又出言回应。 “我名申鹤,山野之人,不足挂齿。” 苏平一愣,被那名字怔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端详着眼前的女子,试探性开口,“小鹤?” 银发女子愣神,目中浮现少许追忆之色,下意识唤道:“苏平哥哥,是你……” 苏平面色一喜,还想要开口问些事情,比如这么多年对方的去向,比如这与儿时不同的银发霜瞳,还有那强大实力,有很多很多的事情,他都想要问。 但对面的银发女子,也就是申鹤,在得知这满身是血的清秀少年,正是当初她一直跟着的那人后,薄唇微抿,竟然转身就跑。 苏平尚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能跟着跑动,同时那块冰雕破碎,肥硕男子的身体炸开,断裂成块块碎肉,死状惨烈。 身后的异变,没能引起苏平的注意,如今他把心思都放在这久别重逢的女子身上,双腿迈开,拼尽全力地在追赶。 “小鹤,别跑了!” 申鹤没有回答,只是踏着一种奇异的步伐,速度比起少年要快上许多,若是后者没有受伤,倒是能够持平甚至追上,但当下显然无法做到。 苏平蹙眉,他不知对方为何一见面就逃,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至少停下交代一番才行,这样他才能安心。 奔跑之中,苏平转眼落后许多,视线中的身影越发缩小,几乎就快要看不见了。 “这样下去不行。”苏平深吸口气,只能凭着伤体,强行运转运气法门,将状态提升至最高程度。 嗖! 他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狂奔向前,只一瞬间就到了那银发身影的身旁,抓住其手臂的同时,只感到身子一沉。 运气状态消失,苏平脸色更加苍白,如同雪纸,他哇一声又吐了一大口血。 申鹤感到这异常,转头一看,古井不波的绝美容颜终于略微动容,但也仅仅只是一瞬,一闪而逝,如同深夜开放的昙花。 苏平微微喘息,“好多年没见了,先别跑好吗?” 申鹤垂首,望着自己那件云鹤绸缎的衣裳,没有回答,仿佛像儿时她做错事时,在向身前的人无声道歉。 苏平也不说话了,把自己的手放下,自然地垂在身旁,静静望着她。 很多年前,二人一个话语很多,一个问题很多,但如今相见了,却是一个沉默,一个不语,相对无言。 申鹤也没有再跑开,她怕苏平再次追来,从而又大口吐血,对于其余人她或许没这样的想法,但对这个儿时一直跟随着的少年,她做不到那样绝情。 少许时间后,苏平开口道:“不说就当你答应了吧,谈谈为何要跑吧,还有这一头银发又是怎么回事? 我当初回来的时候,也去附近找过你,但别人都说伯父把你带走了,不知道带到哪里去,是这样子吗?” 他料定申鹤肯定也有奇遇,毕竟那一颗挂在对方身后长发的神之眼,熠熠生辉,十分耀眼,但具体如何,他需要了解一下。 至少……就说一声也可以吧。 申鹤还是没有抬起脑袋,语气弱弱但略生硬地说道:“苏平哥哥离开村子游学的那一年,父亲回来了,他想将我献祭给邪神,以此作为交换,复活已经逝去的母亲!” 苏平双目大睁,瞳孔骤缩,这一句话所带着的信息实在过于巨大,堪称摧山级别的大爆炸,令人震惊且费解。 “后来,我凭借母亲留下的驱魔匕首,与那只邪神战斗了三天,直到精疲力尽,险些身亡之际,是师父突然出现,救下的我! 师父收我入门,以三梳抚去青丝,化作如今白练,意为忘却曾经凡俗,往后静心修行,又因我命格是孤煞劫辰,易伤身边人,师父赐我红绳锁命,从此七情淡寡……” 申鹤一直说着,从拜师后的诸多种种,如何练习仙术,斩杀那附近游荡的魔物,以及今日回来后,看见的破败景象。 “我方才回过村子里,家已经被拆除了,什么都没有留下,也去南村那边看过,只有一片平地,是人们都搬走了吗?” 苏平满眼都是心疼,微微点头,道:“是,都搬走了,四年前岩龙蜥肆虐,毁灭了村子,所以我们都搬到璃月港里居住。 小鹤,你……” “已经都过去了。”申鹤淡淡开口。 苏平看了眼天空,压下那份沉思追忆的情绪,微笑着问道:“小鹤,去那座小山坡再看看吧?” “我的命格……终会伤害到身边之人,哪怕苏平哥哥拥有这般实力,也难免是会被影响的。”申鹤低语,不愿再多留。 “不就是命格……”苏平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他曾经似乎也是这样子,因为命格的原因,躲着身边的人来着。 苏平自嘲一笑,摇头道:“算了,我也没那个资格说你,但万事总有办法的,回头我去问问师父,希望有用!” 申鹤抬头,开口问道:“苏平哥哥,也是仙家弟子?” 苏平转过身,略一点头,温声说道:“是啊。” 申鹤不语,跟在他的身后而行,相差也就一两步的距离,像是他们儿时那般,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缓慢走着,步伐平稳,申鹤也静下心仔细望着这背影,可目光不由得越来越冷,重逢后的喜悦外加她方才的慌张,使得她竟然没多加注意身前少年的伤势。 满身血痕,双臂掉了一层血肉,以及刚刚少年追赶而来后,吐出的鲜血,一切都在说明其如今状况很不好。 申鹤自责,“这是谁干的?” 明明是询问的话语,却因为红绳锁住了情绪,使得她如今不是很能表达出确切含义,仿佛那话语是要去报仇一般。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孤煞劫辰,易伤身边人,其中原因便是身负命格者,容易被情绪牵动杀心,堕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苏平即刻回头,一见女子如此,连忙安抚道:“小鹤,冷静!” 申鹤这才略微回神,连忙收敛杀意,周边顿时恢复宁静,些许成就要飞沙走石旋舞的这处区域,可算幸免。 苏平都悄然松了口气,刚刚那样的杀意,连他都感觉不可忽略,就如同面对一柄出鞘的剑,寒锋无匹,杀意凛然。 继续上路,苏平也解释了身上伤势的由来,把整场战役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又激起申鹤的不忿,她仿佛恨不得自己当时就在那里,直接灭了那些贼子的模样。 苏平也在思索,她是拜入的哪个仙人门下,为何如今会成这般性情,动不动就显露杀气的,莫非那仙人不太尽心? 想了想,苏平觉得是不可能的,璃月的众仙人,在怎么样也算尽心的,估摸着只是事情繁忙,所以连徒弟都无暇顾及,导致的这样子吧。 小山坡,栽有数棵苹果树与日落果树,但现如今早过了收获的季节,树杈上空荡荡的,一颗果实都没有。 此地距离南村不远也不近,刚好就避过那场大难,所以这些树木还都存在着,也包括那两棵枣树。 二人相伴到树下,枣树的大树冠遮了不晒的太阳,留出一片树荫。 申鹤停下脚步,与转过身的苏平,相对而立,一人开口,另一人也开口。 “越叔和黎姨还好吗?” “也不在了……我八岁那年妈病逝了,四年前的那场岩龙蜥大难,爸没能逃出来,只剩我一个人。” 申鹤沉默,欲语还休。 苏平摆了摆手,“一切都过去了,都会越来越好的,我现在就还不错,当上了千岩军,和心仪的女子在一起,摩拉无愁! 话说回来,小鹤的师父是哪一位真君?如果将来可以的话,我得去好好拜见一番才行。” “是居住在绝云间,奥藏山上的留云借风真君,师父是仙身是一只仙鹤,羽毛如天蓝,很漂亮。”申鹤照着印象,发自内心地夸奖。 留云借风真君?一只仙鹤? 苏平不禁忆起,那些折磨了自己有段时间,使得训练成效极大的机关,他曾经在师父与阿圆口中的只言片语得知,制造这机关的那位仙人,似乎就是留云借风真君。 “原来如此,那看来之后更应该找时间去拜见了,说起来,绝云间的风景怎么样?” “很好,清晨日暮都是不同的感觉,山清水秀。” “小鹤的仙术修炼如何?” “师父说,我进步神速,是很好的修炼体质。” 毕竟是命犯孤煞,又冲劫煞的命格,能不好吗? “小鹤,你在那边过得如何?” “师父与诸位仙人,都待我很好。” “都很平易近人吗?” “不至于此,但也不像坊间所传说的那样,高高在上,十分出尘……” 一问一答,一如十年前的那般,只是那时,她问他答,而今,他问她答。 第226章 多方顾虑 最终,申鹤还是没能耐住苏平的劝说,打算先留下住几天,再回绝云间去。 苏平当即就带着他,准备回璃月港。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先又去了一趟那“冰雕”的所在,因为神之眼这个东西,还是有些重要的情报,说不定还能收入囊中,换成摩拉。 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 地上的冰晶还没有完全消融,不断冒着刺骨的寒气,凭此又能看出,申鹤对于元素力的使用,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苏平弯腰翻找一阵,从那杂乱的冰晶中检出那块玻璃球,但是这块神之眼似乎有所不同,虽说那肥硕男子早已死亡,但这神之眼仍旧光芒硕亮,紫芒妖异。 苏平惊疑不定,只感觉这一个的存在,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准备上交给总务司,交给他们去研究解决。 “好了,咱们先回璃月港吧,明天收拾完战场,终结一切之后,就都真正的结束,可以奖赏功臣了。” 申鹤微微颔首,对方说些什么,她都听在耳中,一字不落,一字不差。 …… 璃月港,七星会议。 这个房间之中,弥漫着些许阴沉的味道,尤其是白发苍苍的开阳星,脸上阴沉得似乎浓厚滴出水。 啪! 开阳星拍桌而起,发泄满腔怒火,“这个姓潘的,不仅通敌叛国卷走全部资产,还敢动员旧部运输这些贼人进璃月港,烧杀抢虐! 下回我要是在外交桌看见他,就一枪刺过去,你们谁都别拦我,谁拦都没用!” 其余六星,只能闭眼修炼闭口禅,对其言语与举动,置若罔闻,毕竟眼不见为净。 至于那拦着开阳星一事,他们也没人当真,因为确实在座谁都拦不住这位大统领,加上那姓潘的绝对不会出现在外交与谈判的场合,倒是也不用担心。 “他******的!这件事绝对没完,他姓潘的叛国了,还敢在璃月港搅风搅雨,挑衅千岩军威严,当真是活腻歪了!” 开阳星拍着长桌大骂,丝毫不顾及这是庄重无比的会议室,也没管其余六位同僚的在场,那是歇斯底里,酣畅淋漓。 等到这位大统领骂完了,稍微消气后坐下时,那张桌子上出现个大坑,木屑掉落一地,水杯等等都倒了。 只是其余六星也无人开口制止,不仅仅因为他是武力超群的开阳星,更因为这次的事件,的确十分恶劣,影响璃月港内许多方面。 天权星眼看那大统领骂完了,缓缓说道:“潘塔罗涅这次……” “是姓潘的!”开阳星额头满是黑线,对那正式名字,十分不屑一顾。 天权星轻叹一声,只得附和:“姓潘的这次卷走了所有能带走的资产,恐怕往后的璃月港,经济贸易方面将面临巨大打击!” 这不是夸张,也并非是天权星谨慎过度,而是潘塔罗涅在璃月港所拥有的财力,堪称富可敌国,其手下商会占据璃月大半产业,可以说吹口气的功夫,璃月商业就要抖三抖的存在。 但就是这样一位存在,明明在璃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要不犯法就能一生无忧的商户大老爷,却选择在几年前的风光无限时,投奔他国。 若单单是换国居住,更改所属,开阳星倒也不至于那样愤怒,毕竟岁数虽大,但不是个顽固老古董,但其错就错在,动员旧部,加害璃月港。 今日,璃月港各处都有暴动,固若金汤的商港,却险些被一帮贼子与商人血洗,如此屈辱,莫说是开阳星了,但凡一个有些血性的璃月人,都无法平静。 玉衡星开口,担忧重重道:“璃月港各处都有伤亡,人民情绪不稳,要是不快点拿出个合适的方案,会很危险。” 双鬓斑白的天枢星,思索着说道:“没贼子跑出璃月港,这一点总算能挽回一些局势,但是之后众多的安抚,设法恢复经济,避免不良影响,还有与至冬国那边的交涉,都需要同时进行,任重而道远啊!” 在现任璃月七星之中,这位天枢星其实年纪最小,并且拿的主意也都较为妥当,无需过多修改,但其因为相貌比较成熟,也没遭到同僚笑话。 开阳星剑眉紧锁,没了往常那副老当益壮的沉稳,也不似方才那样的暴怒异常,而是真正地在认真考虑,璃月的未来。 “军士这边的抚恤金,肯定是不能少的,人民也是一样的道理,我们都指着他们的存在呢。” 这番话,众人也是认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他们自然是懂的。 天璇星道:“但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多方面进行,可能达不到往常的高速运作,反而容易引起瘫痪现象。” 天玑星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反正也不能让姓潘的好过,至冬国那边也得想法子施压,得让他们吐点钱出来!” 开阳星倒是想这样做啊,可惜至冬根本无惧谈判,只要没有从战场上取得真正优势,对方可是压根就无所畏惧,无视谈判内容的。 这种烫手山芋,没人想去碰,但眼下不得不碰,要是都出了这样大事,自己的都城被整成这样,结果罪魁祸首还能逍遥法外,啥事没有? 如果这样,璃月还不采取措施,那由岩王帝君打下的煌煌国威,数千年传承的文明之地,真就成了个笑话。 一直沉默的瑶光星,忽然说道:“姓潘的卷走了全部动产,包括他商会中那些有头有脸的商海人物,可以说就是留了个空壳在璃月。 但他毕竟也是他,就算单单只有这一空壳,也是足够收入大量资金的存在,姓潘的名下商会占据璃月港六成的黄金地段,还有七成多的繁华地段,其余商会任意得了两三座连锁的,都是少说拔高一个数的程度。 既然这房子什么的,如今都已经尽数充公了,那么不如就办个拍卖会,让商人们去竞标,价格低些无所谓,重要的是有人接手地方,接着做生意,也能起让民众安心的作用!” 天权星肯定道:“确实是可行之法,而收入的钱财也可以用以继续流通,还有分发抚恤金等作用,一举多得。” 玉衡星也点头,但又忧虑道:“如今这样大范围的影响,已经是压不下事情了,这报喜不报忧的规矩……” 天枢星叹道:“从千多年前,到前几年姓潘的离开,有很多事情其实也就我们清楚而已,但这样……真的好吗?” 开阳星说道:“听你这意思,是想改规矩了?” 瑶光星点头赞同:“我支持这个想法,古法的确汇聚了先贤智慧,但毕竟时过境迁,今非昔比,这消息封锁目前已然很没必要。 不如就借着这次,一起把老规矩改改,好生整顿一番,也让这座千年不倒的商港,焕然一新!” 一瞬间,其余六星都道一声好字,无不期待着,这个瑶光星口中,所有人面对同一事件,都能有所顾虑的璃月。 那样的确会容易引起恐慌,但也有未雨绸缪的优势,比如这一次灾难,便是来得毫无防备,令人措手不及。 开阳星摆了摆手,道:“这个随你们安排,不过要和至冬谈判是不可能了,只能来些实在的威胁了!” 天璇星眉头一挑,“要开战?” 开阳星解释道:“威胁罢了,要是他们不识好歹不给些实在性的东西,哼……我就领上十万军士,马踏至冬!” 慷慨激昂,听得人热血沸腾。 玉衡星蹙眉道:“贸然开战打破现状,可以作为最后底线,但不能一开始就打,璃月港本就惴惴不安,战时需资所耗太大!” 开阳星略一点头,他知道如今不能轻易开战,刚刚也是实在气不过的说法,当然如果要开战,他绝对冲在最前线。 天玑星道:“要不要请示一下帝君的意思?” 众人默然,然后瑶光星站起,话语不疾不徐地传出。 “帝君近年来在请仙典仪上,颁布的方针越发笼统,或许是想让我们多多自己做主,这次动乱,帝君与仙家没有出面的意思,更印证了我的这个想法。” 天权星双目微阖,雍容华贵,淡淡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刚刚所说的意思办理吧,还有北国银行那边,应该好好妥善管理,否则执行官入境无审权,得收回手中才行!”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璃月七星商议后,交由总务司去落实,让本只发布国令的璃月日报,发表了这次璃月港中的种种情况。 千岩军的战死,居民的死亡,如同梦魇一般纠缠这座商港,让人一眼看去只有硝烟弥漫,不见光亮。 打破障壁得以见光明,这是璃月人的常识,只是不知这一次魔障,他们能否打破,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 就在命令发布下去的同时,会议厅中,凭空出现八个大字,如被人圈写刻画在虚空之中,笔走龙蛇,大气磅礴,金光威严。 稍安勿躁,静候佳音。 开阳星睁大了双目,直视那八个大字,疑惑开口,“这是……帝君下的命令,让我们不要开战吗?” 是,也只有这个可能,因为帝君不会让祂的子民白白死亡,也不会阻止在其眼中,一步步建设起来的璃月港,走向辉煌。 第227章 竭力克制 苏平到了璃月港,带着银发仙女申鹤,先是找上级汇报工作,接着身上又缠满了绷带,才终于能回家一会。 那颗奇特的神之眼,苏平也上交给了总务司。 路上,苏平也交代了一番,打消申鹤心中不多的顾虑。 “你嫂子她是很好的女子,并且腰缠万贯,用不着送些奢侈品,直接跟我回去就行。” “可师父曾经交代,上门做客应该要带些礼物才行。” “小鹤不算是完全的客。”苏平没头没尾地说道。 申鹤没有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 绯云坡,刚刚起步的那商会楼房中。 凝光在见到苏平又一身绷带,并且带着一个女子回来时,神色疑惑不解,心情也是复杂的。 不过还好苏平解释得清楚,稍微说明些申鹤的遭遇,以及二人从前在村子里的友好,倒没引起太大的误会。 “原来如此,那就直接在家里住下吧,反正现在房间也够多。”凝光桃花眸子闪烁,做着安排。 申鹤略微一愣,说道:“谢谢……嫂子。” 凝光嫣然一笑,似对这称呼还蛮喜欢的,牵起银发女子的手,两人便到三楼去挑选合心意的房间。 而至于苏平呢,则是如被遗忘了一般,独自站在大厅,他稍微沉思了会,转身出门。 璃月港北房区,没有多少房屋倒塌,甚至战斗的痕迹可以说是几乎没有,苏平去探望过后,才安心地离去。 张婶与小翠都没事,守诺挂着一条手臂,刚刚得假也在屋里,这让他稍微放心些许,接着踏足下一个目的地。 春香窑,私塾,三位学兄的居所,还有万文集舍,各地破坏程度参差不齐,所幸都没怎么受伤,只是颜子渊有点小擦伤罢了。 颜子渊端坐着,旁边还坐着个女子,打扮得体,鬓角挽着发,眉眼带笑,只是望向前者时,双目含情脉脉,还有些许心疼。 女子这般的小眼神,自然躲不过在座二人的目光,苏平略微垂首,权当没看见,而颜子渊挑了挑眉,得意洋洋。 苏平抬头就瞥见这动个不停的眉头,幽幽道:“子渊学兄这般,看来是安然无恙,我也能放心了。” 颜子渊双目微阖,笑容在女子看来如沐春风,他淡淡说道:“自然无事,不过小学弟伤势如此之多,还是莫要多走动为好。” 苏平点头,这话他从开始去探望报平安为止,就一直在耳边响起,不曾断绝。 入夜,苏平踏着月华回家。 商会总部的楼里,申鹤抱着本书在翻阅,其身旁的百识,有意无意地在指导页数,尤其是她所认为的“高光”。 百闻百晓两人,拿着璃月千年的棋盘,在桌旁沉思不语。 当苏平走进来之际,眼看众人那么安静和谐,他就没有开口打扰,轻手轻脚地上楼去。 然而他的这隐匿动作,能够瞒住别人,可瞒不住同为仙家弟子的申鹤,不过后者只微微抬头,微不可察地瞟了一眼。 一眼过后,没有看见想要看见的身影,也就接着听身边的女子,剧透着这本《若能重来》的部分故事。 二楼会议室,凝光靠着椅背,脑袋微微扬起,瞧着柔和光线照耀下的天花板,抿嘴面露苦涩。 她身前的桌上,只摆着一张消息通知,其余的所有文件纸笔,都被扫到一边,使得这唯一一张字纸,显得突出,尤为重要。 那张纸,是通报两天之后,将要拍卖许多地皮与建筑的消息,并且最后还有特别注解,最低价只有原先的七成价格。 这般的大便宜,能够让商会更具备说服力的机会,可凝光却是就要错过了。 她得知这消息的刹那,真的险些就哭出来,她真傻啊,早知道如今会降价,就应该多等一段时间了,现在她所拥有的资金,根本不足以去竞标。 虽然七成只是最低价,但说不定就能有捡漏的可能,可这连一点机会都没有,凝光真的不甘心啊。 “凝光姐。”苏平缓缓走到她的身后。 凝光略微转过头,望着这个相貌清秀的少年,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具备十足的侵略性,仿佛捕猎前一刻的猛兽,蓄势待发。 苏平咽了口唾沫,没来由有点发颤的感觉,这是他面对铺天盖地的魔物,以及生死危机时都不怎么有过的,这很离奇。 究其原因,主要是苏平现在重伤,所以的确有些敏感,加上那桃花眸子与赤瞳的注视,确实让他有点……紧张? “凝光姐?”苏平又呼唤一声。 凝光轻叹,纤纤玉手卸下手套,搭在对方的脸上,细细拂过那一寸,从眉头到鼻梁,再到下巴,一刻不停,一点无存。 苏平的目光瞥了眼桌子那边,心中了然原因,缓缓说道:“这事发生得太突然,可以说毫无预兆,一时失利也是没办法的事。” 凝光凑近许多,在少年的耳边兰息轻吐,“小弟弟,用不着安慰我的,形势我看得清楚,只是心里过不去,放不下啊!” 苏平动容,能让对方变成这副模样的事情不多,而他力所能及,能够做出的帮助,也就是那么一种方式了。 “我存着的那几千万,加上手里的余额够吗?” 凝光摇头,“商会里的资金,现在大半都押在货上,加起来也还不够一次底价。” 苏平咬牙,“算上那三千万呢?” 凝光摇头,“你说过的,不到危机关头不去动用,包括那颗神之眼也是,好好留着。” 那笔钱财,那颗神之眼,算是苏平战友,留给他最后的念想了,凝光不晓得这种情谊多么深重,但她懂得情字。 就如曾经的她,为了一张摩拉肉饼,记了一个男孩许多年,后来又喜欢上眼前这个少年,见不到就会想他念他。 这样的情,足够深厚,令人流连忘返,她认为战友情也差不到哪去,甚至在当世,要更纯粹许多。 苏平目光闪烁,“明天我再想想办法,应该可以……” “都说了不用。”凝光不等他说完,娇嗔道:“不甘心是有不甘心,但总的来说也只能这样子,你别再麻烦!” 苏平微微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 凝光先声夺人,“其实小弟弟要补偿姐姐一番,也是不无不可的,毕竟投入这么许多,该让姐姐收些利息了!” 苏平眼皮一跳,神色古怪。 凝光呵呵笑道:“别一副生无可恋的脸色,不是要换装啦。” 苏平很直截了当地说道:“凝光姐,这是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凝光双目微阖,桃花眸子含秋波,眼角嫣红显艳丽,如人间尤物的她,拔高富含磁性的嗓音,让人骨头都酥了。 “小弟弟,不服吗?” 苏平面上很享受,内心很苦恼,因为绷带绑得太紧了,但也还好很紧很紧,否则场面必定十分尴尬。 气氛旖旎,箭在弦上,但不可发之。 富含青春气息的身体,正在修炼着“无念无想”之道,竭尽全力压制血脉喷张的冲动,还有“老灵魂”无端诞生的想法。 凝光看着隐忍不发,险些龇牙咧嘴的少年,呵呵一笑,毕竟对方在外也是精明能干,靠谱强大的存在,可如今这副束手无策的模样,却让她感到十分可爱。 心中也有躁动的女子,身形一动,红唇碰上那微微干裂的唇,交织缠绵,经久不散。 等到一口气实在憋不住时,他们才慢悠悠地分开,喘息无比剧烈,仿佛刚刚经历踏上云端,又跃入汪洋大海般运动的剧烈。 苏平回味着口齿间的芬芳,瞧了眼半点朱唇已经模糊的对方,还有眼角婉转的秋波,绯红的双颊。 要如果他不喜欢眼前的这般美景,那么他多半不是个男人了,如此美人,如此神态,如此刚刚歇息,大好机会哪能放过? 苏平抓着女子的肩膀,一下子啄了上去,分了合,合了分,几经轮转过后,竟将女子唇上的鲜红都抹去。 凝光只感觉筋骨酥麻,浑身发软,现在被少年揽在怀里,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想要靠着他,简简单单地靠着他。 苏平咧嘴笑了笑,“凝光姐,这利息够吗?” 凝光抬头,竟然白了他一眼,风情万种,缓缓道:“利息是没讨到,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可谓满盘皆输啊!” “那再来?” “算了!” “可不让凝光姐占点好处,我心里不自在呀。” “先歇会!” 凝光没好气道,她哪里听不出这言语间的意思,摆明了是欲罢不能,所以想要继续嘛,那她当然是欣然接受了。 只是这休息冷静一下,她认为也是有必要的事情,因为方才她险些迷失在忘我之中,迷迷糊糊中,就要伸手去解衣襟,幸好及时醒悟。 她这么做的原因,主要还是苏平的岁数,少年郎的身体,应该要好好养着,免得将来落下难以医治的病根。 只是,凝光如有百爪挠心,此时更感觉无法停歇,那只好再多亲几轮,等到何时冷静下来,再何时停止。 这绝对不是她的私心,她是在为自家小弟弟的身体着想,就是这样…… 第228章 心连着心的人 凝光依偎在苏平的怀里,略微有些困倦,淡淡说道:“谈谈你小时候,和申鹤的故事吧。” 她曾经也看过那本书,知晓其中部分典故,但书即只是书,具有文艺虚构的成分,她想听听自家小弟弟,亲口讲述的真实版本。 苏平神色柔和,缓缓地为她道来,那土地上两个懵懂孩子的交情,如每天雷打不动的跟屁虫,还有教看书认字,分享趣事。 可以说,他把自己知道的,还记得的所有事情尽数托盘而出,至于仙家弟子的身份,在其思虑之后,连带着把自己的身份也说明了。 凝光先是感伤其遭遇,接着得知仙家弟子身份微微一愣,再听见少年也是仙人的弟子,是差点坐不住,就要惊呼。 毕竟,在璃月人的心中,仙人通常隐居山林,极少有现世的时候,虽然每年的传言多不胜数,可只是传言罢了。 而如今呢,她家小弟弟竟然就是仙家弟子,如同她小弟弟的妹妹的女子,也是仙家弟子,此等之事,哪能不震撼? “这世界是怎么了?”凝光一手扶额,近来的事实在太多太颠覆,她已然有些受不住了。 苏平连忙安抚,声音温柔,带着关怀。 凝光叹息一声,摇头笑道:“算了,我早就该想到的才是,多次大难不死,拖着严重伤势,还能在恢复后看不见后遗症的,除了仙人帮忙,还能是什么?” 苏平挠了挠脑袋,讪讪笑着。 凝光从衣服里拿出张符箓,冰蓝色符纸,雪白的箓文,从质感与材料上,都是很不错的制作。 “既然是仙家弟子,那这张符箓应该也是真正有作用的,得好好收着才行。” 苏平眉头一挑,这符箓前不久他还见识过威力,能在瞬息封住一个狂奔的人,并且久聚不散,威力十分恐怖。 他微微一笑,明明告诉那妮子不用准备礼物的,结果是没送些寻常的东西,反而是送成仙家的礼。 这是明显是听了话,但没全听啊。 苏平略微能感受到符箓中拥有的仙力,面色郑重,叮嘱道:“这符箓很不简单,我测不准它的威力,不过带着保平安肯定够了。” 凝光嗯了一声,把符箓妥善收好,转而问道:“带着这伤,能休息几天吧?” 苏平摇了摇头,“还不清楚,命令没下来呢。” “难不成今年海灯节,又要加班加点地赶工?” “多半需要。” “也罢,这样也是为安全着想……晚饭吃过了吗?” “还没呢。” 凝光一瞥那墙边的落地大钟,已经临近午夜,正是应该夜深人静之际,从少年一路回来后,就一直待在这里。 “那和宵夜一起吃了吧,我来掌勺。” “我来打下手。” “胳膊缠着得这么严实,动得了吗?” “当然能。” “行吧,那就做顿面条,做顿连心面!多做些,也让她们尝尝。”凝光嫣然一笑,艳压世间百媚,胜却春风拂面。 苏平也笑着,略微懂了其意思。 连心面,传闻中家人等候时做好的汤面,食用之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彼此心连着心,山海难隔,天地共证。 …… 翌日,阳光普照,天空朗朗。 不少千岩军正在街上,修复着昨日大战被破坏的路面,或者是倒塌成为废墟的建筑。 玉京台外,花坛边缘处,萍姥姥坐在那架摇椅之上,小茶摊还是原本的那模样,摆着几只茶壶。 萍姥姥面露慈祥,望向两道向她缓缓走来的身影,眯着的双眼略一睁开,嘴角扬起,似乎有开心事。 “见过师父。”苏平刚一临近,便是抱拳躬身。 申鹤有样学样,也抱拳鞠躬,“见过真君。” 萍姥姥微微笑着,慈祥和蔼,声音缓缓传出:“人们都管老婆子我叫萍姥姥,如今我在璃月港中生活,不宜暴露身份。” 申鹤及时改口,唤了一声萍姥姥。 萍姥姥呵呵笑道:“都是很好很乖的孩子。” 问了好,又顺着老人家说几句闲话,苏平提起了来意,“师父,有关命格之事……” “为师已知晓此事,申鹤的确是孤煞劫辰,需以红绳锁命,否则将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但不必担心,徒儿你如今的坚韧之意,足以改命!”萍姥姥悠悠解释。 “破而后立,坚韧不拔之意命格千年难得一见,这点徒儿你是清楚的,而其坚韧意达到一定程度后,能够影响身边人的命星轨迹,化腐朽为神奇! 只要你们平常多待在一起,也不用说寸步不离,只要出行有交集,或同在屋檐下的氛围就可以。 虽说无法做到完全消除命格带有的影响,但只要坚韧意命格存在一日,也能够削减极大的部分,除去易伤身边人和自身不受控制的祸患!” 苏平目光炯炯,闪着烁烁灵光,仿佛两颗星辰显现般,使得清秀的相貌,有种更上一层楼的非凡之感。 申鹤疑虑颇多,当下就问了那个,她认为是最重要的问题, “会不会对苏平哥哥,有所影响?” 苏平开口,让她不用担心。 萍姥姥同样劝道:“大可放心,拥有坚韧之意命格的存在,皆生命旺盛如春时繁花,难以被磨灭,何况他如今的实力,申鹤你应该清楚吧,不会有事。” 得到保证的申鹤,这才放下心中那份担忧,虽然这情绪很小很浅薄,但这也是她在红绳限制下,所能感受到的全部。 苏平望着她,露出个笑容,也是难得觉着上天赐予他这个命格,是件天大的好事,他笑道:“既然这样,我就能放心了。” 萍姥姥眯着双眼,淡淡开口,“徒儿你今日来此,应该不止这一件事,还有对吧?” 苏平嘿嘿笑道:“师父英明,弟子还想求些仙术壮大自身。” 萍姥姥哦了一声,“有随手一击和旋仙轮都不够,还想要些更为精妙,更加强大的仙术法门?” 苏平点头,接着俯身蹲在躺椅旁,一脸的讪笑,“弟子认为自己实力不足 还需要多多磨炼,以求精进,这想要仙术的念头,还请师父成全。” 萍姥姥笑着,“仙术是有,但比随手一击与旋仙轮更强大的,为师手里可就没有了。 就传你一部步法,蹑影轻踪,还有一部护身用的,名为常无变,这两部仙法,虽说不及徒儿你现有的那两部,但为师倾注的心血也不少,值得一学!” 苏平听着,心中大喜,这正是他目前的短板,虽然运用运气法门提升的速度也够快,但是总归不如系统学习一下正经步法,至少正经学的,不会跑一半吐血。 “若是传仙术涉及隐秘,按世间规矩来说,我是否应该先回避?”申鹤思索道。 苏平起身,又转过身望向他,刚想开口,不料萍姥姥抢先他一步,“这倒不必,老婆子我传徒儿术法,不用担心泄露,再说申鹤同为三眼五显仙人的弟子,就是来学一学也无碍。 相信我与留云的交情,她是不会介意,她徒弟在我这修习几天法术的,也好见识一番,仙家同门中翘楚的厉害之处!” 申鹤也不离开,站在那看着师父的友人传法,只不过看那样子,与她印象中的,有很大不同。 当初留云借风真君的传法,是将几本典籍丢给她,叮嘱她每天要多加练习,以及多吃清心等植物,可以增进体质对于仙力的适应性。 但萍姥姥却只是把手覆在苏平的脑袋上,也不曾叮嘱些什么,十分地简单直接但不粗暴。 两者之间,也说不上谁比谁好,只是申鹤自从进城以来,对于一切和往常不同的事物,都比较关注。 苏平感受着脑中的两部仙法,笑道:“多谢师父赐法。” 萍姥姥微笑道:“反倒客气上了。” 苏平挠了挠脑袋,咧嘴笑着,毕竟还有个儿时经常跟着他的申鹤在,再怎么样他也没法似平常那样,圆滑打趣。 这也算是一种虚荣心吧,不想破坏一些人心中,自己所展现出来的那般形象,尤其久别重逢,尤其在幼时熟悉。 萍姥姥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脑袋,然后叹息一声,道:“昨日的大战,徒儿你受伤不算浅。” 苏平表示问题不大,“至少这次总没在病床上躺着,多养些天就是了。” 萍姥姥面色温怒,不复方才的温和,“你真以为仙力枯竭,一时不得真的就只是一时的吗?那若以后都不得恢复呢? 无法再用仙术,体内再不得积蓄仙力都是小的,说不准就会身体素质骤减,到时别说守卫璃月,就是日常生活都成问题,你还敢不重视!” 苏平垂首,等师父说完之后,他才敢低声道:“既然师父是选择传法之后说这一番话,那肯定是有法子解决的吧?” 萍姥姥不应声,只是转向一旁,重重地长叹,一叹道尽沧桑,仿佛把数千年来所经历的伤心事,都涌上心头。 “你们呀,一个两个的都这样,不爱护自己的身体,老是让别人担心……”萍姥姥说着,兀自摇头,又道:“也是我这个做师父的不称职,弟子有难,都做不到第一时间相助。 如果你,还有他们都多顾着自己一点,就不会这样了吧?” 第229章 光秃秃的尘歌壶 萍姥姥即便发火,也没有歇斯底里地怒吼,而是如娓娓道来地述说,说着她的期望,她的愿望。 苏平深深埋着脑袋,一句话不敢说,他知道师父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这做弟子的,也没办法反驳,只能由着师父的话来。 萍姥姥一声长叹,有些心酸,“到壶里,为师帮你熬了一桶药,可以让你因负荷过度而渐渐崩坏的躯体恢复大部分,但能否完全恢复,尚未可知。” 苏平心感无奈,但并不后悔,身为千岩军就该如此的,若是因为害怕与担心就不去做,那么干脆当初就不参军。 在师父眼中,少年是个年少老成,但不失热心肠的好孩子,只是总不太爱护自己,身上拖带着数不尽的伤势。 明明她都说过了不止一次,苦口婆心,言语道尽,可其他事情都无比遵守,十分听话的少年,偏偏就在这一事上不守承诺。 这也是无奈的,因为身为千岩军的人,哪一个不是置生死于度外,悍不畏死,立于万万人前的存在。 苏平回头看了一眼银发女子,却发现其一动不动,明明呼吸脉搏都在,可就是面容呆滞,如同美丽的雕塑。 萍姥姥解释道:“她中了目障和感知障碍,不知道为师刚刚说的,有关你伤势的一切事情,只管安心。” 苏平脑袋埋得更深了,似是羞愧难当,“对不起,师父,我没能听您的话,是弟子错了。” 萍姥姥摆了摆手,扭头望着少年,“你没错,为国为民是千岩军的必须,既然当了千岩军,的确不可违背,为师也是老糊涂了啊!” 她微微笑了笑,苦涩难掩,更是难言,这位弟子如此的拼命,怕是距离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时间,不会超过八十年。 好不容易,熬到今时有个天赋不错,为人品行都说得过去,相貌尚可的弟子,她真想多陪一段时间,多陪这孩子走过漫漫人生路。 但若少年那么一直不知节制的话,她估计不到八十年会再下降,极速缩减,这样的结局,是她不愿看到的。 “好了,进壶里吧。” 萍姥姥一手捏法印,三人瞬间消失,被卷入那尘歌壶之中,由于早前就设立了目障和音障,也无人发现这里的异常。 尘歌壶中,地表裸露着泥土,有的地方甚至稍稍龟裂,仿佛历经大旱一般,荒芜而凄凉。 苏平看着眼前的场景,不免得一愣,这与他上回来时的景象,简直可以说是天翻地覆,此地完全没有了绿茵遍地,落英缤纷的生命旺盛之感,只剩悲凉铺面,无比忧愁。 “师父,尘歌壶这是遭遇什么重大破坏了,都成了如今这样?” “还能是怎么弄的,自然是那一桶药材,为师将壶中培育的所有药草,包括这处洞天蕴含一丁点仙气的草皮全部掀翻,都用来制作那一桶药,你快去泡着吧。” 得了解释,苏平悻悻跑进房子里,卸下衣物进了药浴的桶里,感受着这几年不曾有过的泡药浴舒适感。 啪! 猛然间,苏平体内并发一声巨响,如同擂鼓之声,闷雷响动,震彻整片洞天,他自身面目狰狞,手脚都蜷缩着,起身剧烈痛苦。 苏平一惊,从前可从来没有这样的异变过,都是舒舒服服地泡完之后,换上衣服就行,根本不会这样。 萍姥姥在门外,守着一动不动的申鹤,解释道:“你如今体内的仙力之府,通道几乎全部郁结,唯有这药浴将其全部打通,顺带可以恢复受损的身躯,无论多么疼痛,你都先忍住了。” 啪啪啪! 萍姥姥话音未落,又是接连数声响起,苏平咬着牙闷哼一声,全身都在剧烈颤抖,心脏怦怦狂跳,仿佛要蹦出躯干,去到体外狂欢。 然后不仅仅是心脏,他的五脏六腑都像在被挤压,又向四面八方拉扯到极限,紧接着极速挤压收缩,由此不断循环。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几座大山碾压一般,身体好似都支离破碎了,竟然相互感应不到位置,这是痛苦达到顶峰之后,大脑自主产生的幻觉。 过了许久,一直处在似痛非痛的状态下,苏平双目通红,眼框眸子都是,说不出的红,犹如直接把鲜血涂在上面,他的面目狰狞扭曲,无比可怖。 终于,似到了某个临界点一般,苏平感觉浑身无力,但体内很清凉,也再无剧烈疼痛感,仿佛所有的郁塞都被打通了,从里到外的通畅。 苏平摊在桶壁上,脑袋上仰着,鼻子还在往外透气,神色疲倦神色之余,还有微微放松的舒适感。 忽然间,他双目大睁,几乎要暴突而出,刚刚无力的身躯也似乎恢复了力气,在浴桶中翻腾,溅起阵阵水花。 “啊啊啊……”这一次,苏平忍受不住 张口嘶声大喊,无比痛苦的嚎叫,传遍整个尘歌壶,形似某种野兽的痛吼。 这是因为,他所感受到的痛苦,比之方才要更猛烈得许多,大山压顶,内脏撕扯都是算轻的,他此刻感觉自己骨头成碎片,经脉似断绝,每次呼吸都无比艰难,像吸入刀剑类的锋利铁器,是说不出的难熬。 尤其每一次呼吸时,他全身的骨髓,仿佛都在翻腾,跟要撑破骨腔一样,像是有千百枚钢针刺痛。 哀嚎不断,使得门外的萍姥姥一叹。 “徒儿啊,希望你能够熬的过去吧。” 有关仙力的事,本就是一点是马虎不得的,因为承载的是天地间的气,然后化作自己的力,稍微命不好命不硬的,可能直接就死了,一点没法挣扎。 不仅仅是萍姥姥与一动不动的申鹤在此,还有两头大团雀也在,如烟雨蓝羽的销虹霁雨真君,阿圆,以及一身乌金羽毛的寻瑰纳奇真君。 他们是被这惨叫吸引过来的,也明白里头正在进行着,多么重要的事情。 阿圆担忧道:“阿萍,他这么大的反应,超乎以往的每一次啊,不会有事的吧?” 萍姥姥沉吟少许,目光闪烁,喃喃自语:“气还在,就没事。” 寻瑰纳奇真君道:“阿萍的弟子,素来都是心智坚定,意志强悍之辈,相信苏平也能够没事的。” 他能在此地,当然也是一位仙人,只不过先前在外云游,很少回来罢了,喜好寻瑰纳奇,这性子正如其仙号。 等待之中,那惨叫哀嚎渐歇,直到再无声息,三位仙人都面面相觑,松了口气。 不久后,大门被推开,苏平大步跨出,虽然外表并无变化,但是三位仙人却是能感受到,他的有所不同。 萍姥姥微笑道:“恢复了大概有八成,剩下两成只能看往后锻炼,能否补回了。” 阿圆欢呼道:“圆满结束!” 苏平一身寻常衣物,身上绷带全部已经解下,因为这让人痛不欲生的药浴过后,他的外伤全都恢复,一点疤痕都没留下,好似就不存在受伤一事。 寻瑰纳奇真君,稍微打量一会这少年,暗自点了点头,觉得能当大任。 萍姥姥望着少年,缓缓说道:“伤治了,法求了,也知晓申鹤命格可以有所改变,接下来是不是要问仙家与帝君,为何作壁上观,对璃月港不管不顾了?” 苏平眼神坚定,不过对于如此这般的话语,他还是尽量说得委婉一些,免得日后有祸。 “弟子是有这个疑问,也有一点自己的猜疑,只是不知道对不对,想恳求师父给予个确切答案!” 萍姥姥解释道:“帝君陪着璃月很多年了,近年来似乎有退位的想法,所以想要通过逐步让权,培养七星的处理能力,以及对璃月港进行一场考验。 毕竟祂老人家也不知,与神同行数千年历史的璃月,在某一天仙神全部归隐之后,会发生怎样大的变故。” 苏平一愣,没有说话。 萍姥姥问道:“与徒儿你设想的,出入很大?” 苏平摇头,“和我猜想的,其实八九不离十。” 他没有说,其实和他预想的一模一样,他知道那段剧情中的人治到来,距离目前应该还有许久的时间,所以也明白当下的帝君,应该正在逐步改善制度。 这一切,都会直到帝君假死退位的那一日,方能够真正结束,尘埃落定。 岩王帝君毕竟伴随璃月建立至今,从未有过离开的迹象,若是突然离去,那么璃月众多部门所要面对的,无疑是严峻的挑战。 而提起些岁月,着手实施离去后的部分可能,这样的确很有帮助,岩王帝君不愧为一方神明,果然十分圣明。 苏平的心中,反正是做此遐想,对于帝君的认知,也从一言可翻云覆雨震动璃月,转变成懂得多方面考虑的严谨存在。 萍姥姥看他面露思索,不禁笑道:“帝君的心思,深沉若黯淡无光的海底万里,是根本猜不透的,不必白费功夫。” 苏平咧嘴笑了笑,称了声是。 萍姥姥微笑,满脸慈祥道:“昨日大战落幕后,帝君已然启程,去往至冬与冰之女皇交涉,相信不久后就会有结果!” 苏平这次愣住了。 经过萍姥姥的一番解释,他也得知其中的隐秘,并且对于帝君的存在,又有一种新的认知。 似乎这位威严的岩王帝君,也是位有仇必报的主,还挺不错的? 第230章 难得挥霍 回家的路,苏平走得欢喜,申鹤跟着他,也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只是看着对方开心,她似想起多年前,那种如今残存不多的情感。 被父母指派着,和人人称道的神童走近的小女娃啊,其实很仰慕这个哥哥,但绝没有男女之情的诞生,因为曾经的孩子不会有这种想法,现在也更不会歪曲。 “小鹤,等再几年,我职位足够高了,可以闲下来时,就能帮你一起,改变那命格了。” “听苏平哥哥的就好,另外,待过几日,我想先回绝云间了。” “为什么,是住得不习惯吗?” “不是,嫂子还有三位姑娘,对我都很好,这我能够感受得到,但我此次下山并没有告知师父,怕她会担心,以及……我现在仍是孤煞劫辰,不能久居在璃月港!” “好吧,到时候我送你回去吧?” “嗯。” 刚刚的尘歌壶中,有关苏平的伤势,还有帝君的一切,身处幻境的申鹤,一概不知,她甚至没感觉到自己陷入幻境。 毕竟布下那幻境的,是歌尘浪市真君萍姥姥,哪怕她在这方面的造诣,并不是多么高深,但好歹也是堂堂仙人,经历过魔神战争,可不是仙家弟子修行十来年,就可比拟的存在。 …… 时间又过一日,传得沸沸扬扬的那场拍卖会,正在进行之中。 不得有足够钱财,知道去现场不过碰一鼻子灰的凝光,索性就待在家里不出门,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干脆下棋静心。 “凝光小姐,这一步……有这么难吗?”百晓询问道,因为她都看得出来,棋局的下一步不难了,可对面女子,竟然想那么久。 凝光这才回神,随手下了一步,然后又放空双目视线,还是没能忍住去想,那拍卖会究竟进行得如何。 对此,有人无奈,有人叹息,可除苏平外,没一人去劝的,因为他们知道不起作用,反而激起这烦心事的恼人程度。 璃月港,商业街上。 苏平在这一天,没再待在家里头,而是出门去各大口碑名店转悠,想要定制一些东西。 他也没转太久,就在一家高档门店里,瞧见了合心意的物件,只能说,璃月港不愧为经济繁荣之地,货物花样简直似百花齐放。 他所看好的,那是一件衣裳,淡雅中不失华贵之意,整体是旗袍样式,只不过多有修改之处。 如那衣领上,有一圈白色鹅绒,而且在那覆盖半条胳膊的衣袖上,多添了如后摆般的绸缎,使得其没有厚重之感,反倒增添一分轻盈之姿。 那名店员在介绍之时,也是把各种好词说了一遍,把要穿这件衣裳的女子,夸得仿佛是天上仙女,完美无瑕。 苏平也就开口,打算买下这身衣裳,却不是因为店员的夸夸其谈,而是心中略有所思。 但在购买之前,苏平又提了个要求,说这衣服有个地方,他不是很满意,希望买之前,可以进行一番小小修改。 那名店员闻言,只能说她做不得主,领着苏平就去见了一位,明显在门店里,身份地位较高的中年男人。 这男人相貌不出奇,但带着一股亲和力,仿佛见谁都是一副笑脸,从来好声好气的说话,他听闻事情经过,也是思索起来。 “这位客人,能否劳烦您指出,想修改哪个地方?” 苏平简单开口,“叉开得太高了,我要送给的那位,穿这样着实不合适,差不多到膝盖就行。” 中年男人一听,不是太难的事情,当即拍板下来,说是买卖合同签订过后,立马送去更改,最快三天就有成果。 见这男人爽快,苏平也不磨叽,大手一挥就是签字,直接就花出去五百万,都不带眨眼心惊的。 不仅如此,苏平还在这门店里,多挑选了一双手套,是黑色轻纱的布料,透气且不伤手。 然后临走前,苏平还挑了个步摇,颜色嫣红,有着些许风光,也不失柔和的感觉,这就又是一百多万摩拉的支出。 此后,苏平又去了一家首饰店,这家是老字号了,营业至今两百余年,在这门店多如过江之鲫的璃月港,算是不错的历史。 那其中的东西,当然也不可能便宜多少,苏平给了凝光挑了一副“金驱”,也就是护指套。 可以分别戴在双手的无名指与小指上,一共四支,只能配套地这样买卖,花费八十万。 接着,他又一眼相中一支宝钗,古色古香,无论气质或是配色,都是十分的衬,他一挥手当即买下,五十万离手。 然后,他又选了一对天蓝的耳饰,要六十万。 一只女款玉石扳指,要一百万。 最后,还有一条银白色的宝石项链,也要的六十万。 买下这些,苏平回头看了看,再买下三块金手镯,内环上刻着“情义比金”四字,这也是配套卖的首饰,一共又要一百八十万。 然后,苏平就在所有店员,以及不止店员身份的人欢送中,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离开首饰店,回到家中。 刚一进门,就瞧见棋盘上蹙眉不已的凝光,还有对面也不断思索的百晓,似正在进行一场棋艺对决,但实际上是各有所想。 苏平把手上的东西都先放下,上楼把其余的女子们,通通都叫到一楼集中,告诉她们有惊喜。 百识问道:“苏平,你这都买了什么啊,神秘兮兮的。” 申鹤不解,只是没有发问,百晓百闻也有些疑惑,不过在瞥见那包装严实的袋子盒子后,若有所思。 凝光应该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她一眼看出桌上的这些东西不简单,就算不是贵重物品,也很有讲究。 苏平微笑,望着身前的几位女子,缓缓说道:“今年的海灯节,我是没办法回来过了,所以给大家提前送点新年礼物。” 凝光目光一闪,已然得知那一桌子的重要性,那哪里是什么新年礼物,分明是一桌子金灿灿的摩拉呀。 百识迫不及待道:“我的是什么,珍藏版的小说集?” 苏平嘴角一抽,“你有点志向好吗?再说珍藏版的小说,我可也弄不来的,是一些平日里戴着的……小玩意儿!” 百晓双目微阖,她也想到那桌上放着的是什么,略微有些激动,很想知道少年,买的究竟是何款式。 “来,这是给百闻百晓百识的金手镯,还有给小鹤的项链,帮凝光姐选的古色钗子和金驱……” 苏平说着,一边去拆开袋子,露出其中里面层层包裹,保护得十分严实的金银首饰,虽然声音不高,却仿佛惊雷炸响。 百晓百识惊讶,一脸的难以置信,见过大场面的凝光和百闻还好,一愣后脸色恢复正常。 要说最为淡定的,或许只有申鹤一人,也不知其是不明白这些东西的贵重,还是出于红绳的影响。 在众女的鸦雀无声中,苏平笑着把这些东西分发出去,仿佛是一位豪掷千金,出手阔绰的富家公子哥。 苏平拿的时候不怎么注意,但百识在接手之时,直接用的双手捧着,一点不敢放松。 不过动作上是这样,可活泼少女的言辞,还是有些刺人,“哇,苏平你这发的什么横财啊,竟然舍得给我们买?” 本来带着笑意的苏平,一听这话额头略现黑线,“给你买还不行了,好歹也认识几年了,你这样损我?” “嘿嘿,多谢了啊。”百识双手捧着金镯上楼,看样子是要去藏起来,不让别人发现。 百闻百晓也是一番感谢,然后拿着镯子到一旁,她们倒是没那么夸张地捧着,不过注意力多在镯子上就是了。 毕竟这是少年的一番心意,可不能给摔碎了,碎碎平安是有这话,但可是不能用在这里胡闹的。 申鹤一手捻着那条项链,另一手摊开托住下面,放在精致面容前,仔细端详着它的精细之处。 “我帮你戴上吧?”凝光问道。 申鹤点头,将项链交给这位在她看来,是人间最好的女子手上,因为这几日来,对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全部看得见。 凝光的双手很巧,手指修长,肌体如脂,将那条银白项链给银发女子戴上之后,嫣然笑道:“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知书达理,我们家小鹤人见人爱,世间仅有!” “谢谢嫂子。”对于这般夸赞,申鹤都感觉不像是自己,但是她也没有说拒绝,而是感谢。 苏平在一旁看着,心中也是高兴,这两位女子相处得十分融洽,并且各自之间的关系没有问题,他难以不开心。 谁说两小无猜,到头来长成的女子,就一定会想要争夺呢?又谁说后来遇见的女子,就必然是肆意妄为之辈呢? 别的地方,别的人,苏平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但他眼前的温馨一幕,真实存在,不是作假。 凝光摆了摆手,问道:“好不好看?” 苏平知道,白发女子是在问自己,不过他并没有即刻回答,而是拿上盒子里的那支宝钗,放在其脑后,略微调动些许位置后,他微微一笑,缓缓开口。 “好看呢,都好看。” 第231章 契约 苏平把余下的两件首饰,送去北城区那边,然后又再回到绯云坡。 当然也不忘调侃一下,挂伤休息的守诺,十分“僭越”地问,对方打算何时迎娶小翠。 对此一事,身为千岩军的守诺,说不清楚,支支吾吾,反倒是柔弱女子的小翠,挺身而出挡住少年的问题,一句“到了时候,会叫你喝喜酒”,就将人打发了。 苏平摇头笑笑,没想到平日里温和的小翠姐,竟然为一个男人自己腾地站起,那架势,那速度,他都险些被惊到。 接触不同的人,会改变一个人,至于是好是坏,这看那个人,也要看自身,不能只一味埋怨他人,也不能只顾着自省。 绯云坡,苏平刚刚回到这里,还没能走进商会里,就被一道身影拦住。 那身影略微佝偻,他面上满是皱纹,面相和蔼,是个慈祥的老人,举手投足间也散发着书卷气,令人讨厌不起来。 “万嵩老爷。”苏平身上没穿黄衣,所以当即拱手作揖,作为问好。 拦住他的人,正是刻晴的祖父万嵩,璃月港中的房产大亨,手握除那一位超级商会大佬外的不少房产地皮,许多人都得称其一声大老爷。 他摆了摆手,面色温和,淡淡说道:“老夫有一桩生意要谈,你现在可方便吗?” 苏平面露喜色,笑道:“万嵩老爷相邀,当然无论何时都是方便的,晚辈这就去通知凝光姐,您也请。” 万嵩身形不动,笑眯眯道:“老夫说过了,是来找你谈生意的,若要寻凝光,老夫早先便自己去了,何须在此拦你。” 他说完,又问道:“能喝酒不?” 苏平打着包票,“不敢胡言千杯不醉,但是一定酒品无双,绝不会添麻烦!” “好,那便到三碗不过港。” 三碗不过港,算不上多么豪华富贵之地,但酒自有滋味,说书人所说的故事,也很有味道。 也难怪这位大老爷,会物色这一处地方作为商议之地,一是接地气,二来当然是酒好喝。 万嵩老爷要了间包厢,在二楼的僻静处,开着大窗口可以听见底下的说书,看见一楼的酒客,而从一楼向上看,是看不到他们的。 至于账单的问题,苏平抢先一步,揽在自己身上,毕竟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位大佬,兼朋友家的长辈买单不是? 万嵩当然是坐在主位,这无论从资历还是年龄辈分来看,都是无可挑剔的事情,就是他不坐,苏平都需要劝他。 两壶养生黄酒上桌,还有一盘下酒的肉食,一碟蘸盐的油炸花生,如此的一桌,已然是齐活了。 苏平率先开口,道:“万嵩老爷的生意,想必是个世所难求的大单子,晚辈实在感激不尽,先敬您一杯!” 万嵩笑而不语,略微举杯和他一碰,只抿了一小口,不过苏平却是一饮而尽。 而后,苏平又以长辈,生意上的前人,业界大佬等等由头,敬了一杯又一杯,徒生几分豪气之感。 这引得万嵩哭笑不得,出言制止他继续下去,开口说道:“你再这样若让小阿晴知晓,她肯定会怪我这个老头子,就算当面不说,心里肯定也有埋怨,赶紧的停了吧。” 苏平满脸笑地称是,坐回原位。 万嵩这才自己动手,提着酒壶给自己的空酒杯再满上,接着摆手示意对面又起身的少年坐下,缓缓开口,很是慈祥。 “今日虽说是谈生意,你倒也不必用着生意场上的那一套,就当是陪老夫说说话,聊聊近来与往后的事,说得合心了,咱们马上签契约!” 这都叫什么事啊? 房产大亨无缘无故找上他,说要谈生意,结果到了地方,热情逢迎后又说不是生意,先聊天说话,合大佬心意就能签契约。 这样比起豪掷千金还要“豪”的大手笔,也只有这些商界大佬,能够做得出来。 他苏平何许人也,除开特定时候的支支吾吾,在这种场合当然不可能无言,既然对方想聊天,那他就聊天。 生意场上,人情世故嘛,大佬的话永远是正确的,哪怕有些不合自己的心,也不能当面就暴露出来,否则一定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当然也不是没有那种喜欢心直口快,想要忠言逆耳的存在,但这样的存在有多少,又如何能确定那人真的是有这个喜好,谁又敢拿自己的整个身家去赌呢? 万嵩看着在他面前还是放不开的少年,无奈说道:“老夫混迹商界大半辈子,大多时候都是虚与委蛇地讲话,鲜少直截了当开口,几日也就把话挑明白了说吧。” 他略微叹息,仿佛略微佝偻的身躯又矮了几分,带着沧桑,看向少年,缓缓说道:“你当阿晴是你何人?” 苏平眼皮一跳,当即回道:“朋友。” 万嵩又问:“只是朋友?” 苏平缓了缓,道:“至交好友,晚辈视她如志同道合的知己!” 万嵩一双苍老的眼眸明亮,很是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少年,认为他这话没有作假,接着说道:“既然如此,若小阿晴日后遇见阻碍,你当如何?” 苏平没有犹豫,“力所能及处,竭尽所能,不遗余力地助她,平定前方所阻。” 万嵩双目一闪,“哦?不是一定的竭尽所能,而是还要掂量自己的分量,意思是不能完全地投入?” 苏平在这方面,没有再做恭维,面露郑重地开口,“原因有许多,但要论最为有道理的几个,就属晚辈毕竟千岩军,依法行使职责,可以在合理范围内作为助力,但无法事事相帮。 以及,即便我说自己可以死而后已,不顾一切地去助力,万嵩老爷您肯定也不会相信的,您也说了要挑明了说,晚辈也不会再说些漂亮话。” 万嵩哼了一声,不过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笑意,语气温和地说道:“算你苏子安会做人,若上述一番话没骗老夫,那么契约可以签了。” 苏平即刻嘿嘿笑道:“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语多,晚辈也是见万嵩老爷气魄雄浑,心胸宽广,这才敢如此开口的。” 万嵩笑骂道:“真不知道你这小小年纪,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人事往来,世俗情故,也忒圆滑了些!” “晚辈今生记事以来,悟得的道理,再有您如此威严前辈坐镇,晚辈哪里翻腾得起来!” “少说这些,喝酒……” 这天快入夜时,二人才是出了酒馆,各自回家。 苏平满身酒气,走路摇摇晃晃,却是开心,因为他手上紧紧攥着一张契约,那是一栋楼房的转让合同。 同一时间,绯云坡,裕和茶室。 看台上的说书人,是人人为之称道,人送外号茶博士,刘苏。 这是一位年轻人,可是却留一撮胡子,看着有些显老,也有几分先生韵味,只听得他口若悬河,字字珠玑,引来茶客一众呼声鼓掌。 在这些茶客之中,有一桌,是最为显眼的存在,分别坐了两人,一位少年,一位青年。 少年身着蓝衣,是如汪洋那般的湛蓝之色,俊俏面孔犹如刀削斧凿,眼眸清澈,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青年人身着暗金衣衫,布料质地十分讲究,是如今璃月已经失传的纺织手法,其相貌堂堂,丹凤眸子琥珀瞳,似不怒自威,略显霸气。 “钟离先生,认为这书说得如何?”少年是南掌生,他此时正一脸带笑,问着对面的青年。 钟离淡淡说道:“上好佳作,值得细细品味。” 南掌生嗯了一声,点头道:“确实如此,也还好前几日的灾祸,没伤到这茶室的根基,不然恐怕我们是没法在这喝茶。” 钟离面色不改,缓缓说道:“璃月港在七星的治理下,井井有条,已经不再是百般事物,都依赖帝君的璃月港。” 南掌生目光一闪,脸上笑意更甚,很是赞同,道:“是啊,也不知道是前些日子,我们在这谈的理念,被帝君祂老人家偶然听见还是怎么的,竟然是和我说的可能,别无二致呢!” 钟离点头,若有所思道:“不无这个可能,岩王帝君事事皆察,说不准南兄之言,便被帝君采纳而去,作为方针。” 南掌生摆手道:“这还是算了吧,我之前只是提了璃月港要成长,需要一定的考验,结果帝君出手就是这么一下,可让我差点吓死,希望那些亡魂,可千万别来找我算账啊!” 钟离有些无言,只好转移话题,道:“此事应与南兄无关,也不必如此自责,莫不如讲讲,南兄认为帝君,下一步会如何做?” 南掌生左看右看,确认只是有女子偷瞥他们,而无人上前偷听,才压低声音开口,“我可不敢了,万一哪天帝君不高兴,估计第一个拿我开刀!” 钟离如古井不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动容,似在解释:“帝君一向宽宏大量,定不好危难南兄。” “你怎么会知道,你又不是帝君本人!”南掌生脸上没好气,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而后,钟离接着劝道,南掌生也就一副听劝的样子,从不愿,到将信将疑,再到无可奈何地说出心中猜想,衔接得很好,完全看不出破绽。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能说如果帝君真的如所想的一样,推崇人治,那接下来,应该会逐步放权,让七星等官员,还有普通民众适应。” 钟离颔首,似觉得有些道理。 南掌生又适时问道:“钟离先生,今日荷包可宽裕?” “不曾,许是又落在家中。”钟离说出这话时,毫不尴尬,也没有脸红的迹象,十分自然从容。 “行吧,还是我买单。” “多谢南兄,日后钟某若是带了摩拉,必定补上。” “这就算了,咱们俩谁跟谁嘛,你答应我一个契约就好。” “可需要纸质合同?” “不用,口头言述就好。” “为何?” “相信以钟离先生的为人,是绝不会失约的……” 同一天,两地有两桩事情落幕,分别是不同的人和事,关联似乎也不是很大。 但其实,还是有的。 如三碗不过港如今的地址,就是曾经裕和茶室那位说书人父亲,与上一任茶室老板的营业之地。 第232章 当得大任 临着归营前一天,苏平送申鹤回到绝云间去,二人约定好几年后再见,就挥手道别。 瞧着那银发身影走进山林之间,直到消失不见,苏平才转身离开,脚踏前不久刚学的步法,体态轻盈,不留踪迹。 这就是蹑影轻踪所要的效果,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若风过无痕,无影无踪,苏平这也是刚刚入门,还做不到隐藏自己的影子。 若到到了炉火纯青,可融会贯通的地步,一步踏出数十丈,不留丝毫踪迹,连最为精准的斥候都无迹可寻。 他的眼前场景不断闪烁,想着等下一次,再去观摩绝云间的风景,至于这一次,就先算了。 …… 来年五月初,苏平出军营。 正值十八大好年岁的少年,身旁还跟着那位千夫长。 “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行,这么快就攒够军功,能够胜任千夫长了,之后要是想弟兄们了,别忘回来看看啊!” 苏平微笑回道:“会的。” 千夫长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面露欣慰,接着转头望向那些个伸长脖子,似等着他下令的军士,不免觉得好笑又好气。 这位果决的汉子,大手一挥,大声道:“今天高兴那就破例一回,人营里的弟兄都敞开了喝,别到一推就倒的地步就好!” “千夫长万岁!” 军士们一哄而散,不用看,不用想都知道是跑去搬酒了。 “走,咱们也去喝点。” 千夫长拉着少年,加入那热闹无比的场面,大碗喝酒,荡气回肠,豪气干云,是这群军士,最为真实的写照。 翌日,苏平醒酒之后,洗去一身的酒气,换了崭新的黄衣,踏上战车,他回头观望,军士们在为他送别。 “大家都回去吧,任务要紧。”苏平挥了挥手,战车驶动,带着他缓缓远离。 千夫长双手环胸,有些感慨,“我就说这小子能行的吧,这么快就当上千夫长,以后成就肯定也不可限量!” 那名去年接待苏平的军士,微微点头,“千夫长这回是说多了,这位苏平啊,往后至少也是位大将的风云人物!” …… 归离原总营,如在旷野之中,立地拔起,虽不高但却巍峨难匹,肃穆非凡。 一名军士,得到消息早早地就在门边等候,还不时会与旁边守门的千岩军唠嗑,说那是他带过三个月的兵,真出息呀。 守门军士则回了几声严师出高徒,显得很娴熟,可能也是每年总有那么些教官,会在此等候吧。 日当中午时,从璃月港附近出发的战车,终于靠近这座巍峨大营,就如小船进入港湾,有了停靠的地方。 车停下后,苏平跃下战车,挥手唤道:“教官!” 那名等候着的军士,正是他昔日在新兵营中的引领者,教官逢岩。 逢岩上前几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接着一把抱住他,哈哈笑道:“好样的。” 苏平咧嘴笑了笑,“和您学的。” 逢岩一抱过后,搭着他的肩膀,跟哥俩似的,进了军营里。 “走,快要两年没见了,和原来营帐的兄弟,一起喝点。” “其他营地就算了,总部大营还能把酒言欢?” “放平时当然不行的,可有人晋升的话,只要不耽误事,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毕竟现在不是戒备状态。” “好吧,确实挺久没见了。” 一个中午的时间,苏平陪着营帐里的几位兄弟,喝着烈酒,吃着教官专门弄来的烤肉,好不快活。 午后,苏平洗了把脸,跟随着教官的脚步,前去营地的最中心处,也就是统领大人的营帐。 逢岩面上激动,压低声音交代身旁少年,“按照往常来说,授任千夫长职位是让都尉,或者最多让大将颁发,可这次统领大人亲自交代我,带你到他营帐里,多半有重要事情。” 苏平微微张嘴,想不通他一个从普通军士晋升成千夫长的,能有什么吸引这位大统领大人。 与上级领导见面,非祸便是福,苏平依据上回在医馆中的一面之缘,觉得应该是福。 “好了,你进去吧,我在外边等你。”逢岩站定,摆手道。 苏平应了一声,走进营帐之中,身姿板正,“报告。” “来了。”统领大人坐在桌后椅子上,望向相貌清秀,又不失阳刚之气的坚毅少年,淡然而笑。 “选把椅子坐下吧。” 营帐中当然不止桌后那一把椅子,还有一字排开,从桌子到门口方向放着的四把椅子,样式一样,位置不同。 苏平估量之中,目光落在倒数第二把椅子上,不过他没有即刻走过去坐下,而是正色道:“报告统领大人,末将站着就可以了。” “坐下。”统领大人只有这二字出口,常年为兵之统帅的他,一身领袖威严,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听从。 苏平称是,然后跨步到自己选好的那一把椅子,就要坐下。 “咳咳。”统领大人制止道:“那一把太远了,你坐近点,一会说话容易,也不用我扯着嗓子喊。” 苏平再称是,往那边靠了一些,但统领大人还是不满意,让他直接坐在离得最近的那把椅子上。 “让你坐下而已,没其他的意思,小小年纪疑心病就这么重,以后可咋办?”统领大人笑道。 苏平挠了挠脑袋,郝颜道:“统领大人威严比肩天地雄山,末将自惭形秽,一时慌神。” 统领大人哈哈笑道:“得了吧,我一个头发全白了的老头子,哪比得过你风华正茂啊,净会瞎说。” 苏平补充道:“越老越有味道,是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统领大人笑声渐歇,摆了摆手,“行了,马屁功夫到此为止,先和你说完正事,说完了你拍不迟。” 苏平讪讪笑着,接着正色以待。 统领大人站起身,双手负后,声音缓缓传出,“历来的大统领,除开早年病逝者,都会在察觉自己力不从心的年纪,找一位合适的接班人,先作为自己的副手,之后继位。 从当时请仙典仪之后,我听闻并且看见孔圣人有这么个学生之时,就有把你收为副手的心。” 苏平心中一惊,本来他是有做好心理准备,但还是不免惊讶,原本以为,自己短短两年当上统领副手,已经是十分骇人了,结果又被告知,是从那时开始有意。 要知道,当年的苏平不过七岁年纪,未来的走向连他自己都只有一个模糊的赚钱,可统领大人就决定好,要他作为副手了? 这很难不让人震惊。 统领大人望着神色自若的少年,道:“不用都藏着,喜怒不形于色那是谈判该有的,咱们这里是用不着的,也不用怀疑,毕竟调查这事对我并不难。 你的身家背景干净,为人品行端正,七岁年纪能够写诗说明聪慧过人,又是孔圣人的学生,那时能论社会大同,往后些道明民众官员应齐心合力。 光就是这些,不提你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也足够令任何一个人感到心惊,想要收为己用。” 苏平讪讪道:“统领大人,这是否有些夸大了?” 统领大人没好气道:“你还想怎么谦虚啊,七岁起成名,一路奋勇前进,要不是我们几个,还有孔圣人把部分消息保护得周全,现在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这想想也是,七岁开窍的奇才啊,古往今来的留名者,大多数也是这一类人,谁又能忍住爱才灭才之心,不搞动作呢? 苏平垂首,只得称是。 统领大人轻叹一声,“不过这么大好人才被我收作副手,估计会让另一位气急吧,呵呵…… 对了,再说你今后的任职,就在荻花洲待着任为子路麾下的千夫长,之前他就想把你调过去了,只不过我没让。” “谢统领大人。” “走吧,随我回璃月港,参加七星的会议,一会记得多看多练多学,以后你会用得到的。” 苏平一愣,对方竟然都这么保证了,那看来要是没有意外发生,那么这开阳星之位,多半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一天之内,先是成为千夫长,接着又任命为副手,后又知晓大概率能够成为七星之一,千岩军的大统领,这是多么的轰轰烈烈啊。 饶是心思再深沉,想法再冷静的人,都不免会露出异色吧。 教官逢岩站在门外等候,朝着出门来的统领大人行礼,然后望向清秀少年,发觉这二似要一同离开,就小声问了句情况。 苏平如实告知,“我成统领大人的副手了。” 逢岩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等到他终于消化掉这个消息时,扬起的嘴角仿佛将苍天捅破个窟窿。 “我带过的兵,将来会成统领?” 这位身经百战的教官喃喃自语,喘息粗重,因为其实历来都有一个无形的规矩,为这些老兵所知。 成为统领副手者,将来必定会是大统领,这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事宜制定,而是因为历来如此,无一例外。 逢岩也不认为,苏平会成为那个例外,这少年的品行为人,身手智慧他也算清楚,绝不会有失。 “才两年,就快成统领了……” 军营之中,深深叹气的教官,又鼓起十足的精气神,大步迈向自己众多学员那边的营帐,十分挺拔,气势俨俨。 第233章 璃月港内的资料库 璃月港,玉京台。 总务司设立之所,璃月港多半官员云集之地,每一段路都有千岩军的存在,各个关口把控,几乎是无死角的防御,固若金汤。 在此地的大门前,走来两个人,皆是一身黄衣,披着甲胄,同是为国为民的千岩军,一老一少。 老的一人是开阳星,他一边走,一边不忘给身旁说事,诸如会议上的规矩,其他的几位七星的脾气,要商议的事情,最后还添加了最为重要的一点。 “等之后你当上了统领,以开阳星身份出席这个会议的时候,要是被气到了,以上规矩通通不管用,要起战事提枪上马,打就完了,咱不怕谁!” 苏平没法回话,只能由着对方说下去。 “还有,记住最重要的一点,碰着姓潘的,就狠狠打他,往死里打都没事,打死了最好!” 苏平更是不解,不知晓去年那场灾祸,正是姓潘的手笔的他,还在想着,到底统领大人为何那么憎恶姓潘的存在,并且也不像是玩笑话,是真真切切的有此想法。 总务司是座很高的楼,不只是人们对这其中的“铁饭碗”,抱着极高的崇尚之意,同样也是字面上的意思。 这座楼房,历经多年风雨,有过修改扩建,总共四十九层高,放眼璃月港,还哪一栋楼房,高过这一楼。 苏平虽说对这样的楼层不惊讶,不过当上到第三层开始,进入到“真正的”总务司,或者说众多人员安排工作,那行云流水,一刻不停的势头后,还是有些佩服的。 这样的场面,他上辈子见过很多,都是在公司之中,甚至有时候他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忙得焦头烂额,但那时他们拥有着科技的支持,找寻相对容易。 而他眼前的,却是依靠人力,在如汪洋大海的纸质资料中,寻找可能仅仅只是一句话的线索,这好比是在秋天的满地落叶里,翻出自己独要的那一片叶子。 统领大人见他如此,也是停下脚步,缓缓说道:“被惊呆了?” 苏平斟酌了一下措辞,郑重道:“还是佩服比较多一点。” 统领大人笑道:“千岩军御外辖内,以武力制服敌人,保卫璃月的安全,总务司这边的文官,用的是手里的文件,帮助查询任何有记录的事,算是咱们千岩军的后备资料库,很重要。” 苏平望着那些要么脚不沾地,要么如同陀螺一般,连着轴的总务司人员,轻声开口,发自肺腑。 “都不容易。” “是啊,各行各业都一样,各有难处。”统领大人也感慨道,也就在这时,他显得老气许多。 不久,统领大人带着苏平接着上楼时,才又恢复那老当益壮的模样,跨多阶楼梯而上的架势,丝毫不输年轻人的腿脚。 到达第五楼,他们的上楼方式有所变化,不再是步行上去,而是乘坐电梯。 这电梯,也只是苏平的称呼,而非是真正意义上的电梯,因为两者之间对比起来,差别还是很大的。 这部所谓的电梯,虽然同样可以上下平移,不过运作之时能够明显听见机关响动,移动速度也不可多恭维。 唯一的好处,或许只有不用步行一个,但也确实还行,毕竟不用徒步上最高的四十九楼,多站一会也不是不能接受。 到上了最顶层,除开屋顶就属这一层最高,从窗户往外望去,芸芸众生很小,繁华无比的商港,一眼能望到边。 统领大人也在与他,解释着那辆“电梯”的原理,“这平移梯的运行,称得上巧夺天工,是先辈的智慧,加之仙家的技术,融合在一起后的物件,存在有很多年了。” 苏平想着曾经自己被机关阵揍趴下的光景,也觉得就目前的发展而言,唯有仙人手段才能解释。 此时,他们二人距离七星会议室,也就隔了一扇门,再跨进一步,就能接触到主掌大权之地与人。 统领大人让他先在门外等着,说是自己先进去,和其余六人交代一番,等他传唤再进去。 走进这扇门,统领大人也就改了称呼,应该称为开阳星。 苏平在门外也没等多久,就得到传唤,走进门去,一一问好七星诸位,然后站在开阳星的身后。 开阳星笑着开口,“大家都知道苏平是谁,当年也见过,我就不多介绍了,从这次开始,往后的七星会议,他会跟着我一起来参加,先培养点未来用得到的东西。” 天璇星笑了笑,“祝贺开阳星,得此副手。” 天枢星哼了一声,“您老图谋苏平做继任,这事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大家当然心知肚明。” 开阳星笑意更甚,眉头轻挑,一副不服你过来的神色,“慧眼识炬,方可得继任者!” 天枢星张嘴吐气,险些就要不顾形象地吹胡子瞪眼,而其余五位七星,则是啼笑皆非,忍俊不禁。 天玑星有些幸灾乐祸,“天枢星此番自讨没趣,挣不过开阳星,莫不会想些法子回击吧?” 天枢星哼哼不说话,一脸的不开心。 作为此事半个始作俑者的苏平,眼见这群手眼通天,权势惊人的大官,竟然都这副做派,似乎还有两位陷入争抢局面。 他不禁又有疑问,自己真的那么值得吗?以及这与他想象中的肃穆场面很不同,氛围倒是还挺欢乐轻快的,莫非是天枢星带歪的风气? 天权星忽然开口,语气亲和,“既然开阳星的继任者介绍过了,那么也正好唤来我的,与大家见一面,免得往后再麻烦。” 开阳星问道:“你什么时候也有看中的人选了?” 天权星缓缓说道:“今年开始不久,也没规定我就不能有继任者吧?” 她说完,抬起手掌轻拍两下,啪啪的两声,在会议室里传开,却一片寂静。 片刻后,会议室里的一处窗帘被掀开,走出一位白发女子,女子的眼眸若桃花,赤瞳含秋水,貌美如花,身姿婀娜。 苏平在瞧见这女子之时,完全就移不开眼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半年未见,竟然会在此相逢。 那女子正是凝光,她穿着少年为她定制的那件衣裳,浑身上下几乎所有搭配,都是少年的手笔。 凝光在瞧见苏平之时,并没有多么惊讶,毕竟刚刚也听了一会,向着诸位七星问好过后,径直走向天权星的位置,站在其身后。 两个继任者,并且关系十分莫逆,这对于在座七星都不是秘密,所以这些大官,纷纷眯起双眼,玩味地瞧着,却无恶意。 开阳星清了清嗓子,忍住笑意,道:“天权,你是故意的吧,在会议上面整这一出。” “哪一出了?”天权星反问道:“我也只是看你今天有意带继任者来,就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一同给大家介绍好了。” 开阳星扯了扯嘴角,“那要不是我今日带着苏平过来,怕不是你的这位继任者,要再藏几年?” “你以为,是谁相中了好的继任者,就整天挂在嘴边,说个没停,恨不得整个璃月港都知道吗?”天权星挪瑜道。 开阳星双臂环胸,“那说明我在乎!” “放在心里那也是在乎。”天权星一句话堵死这家伙,毕竟在不生气,也没有紧急事情的时间段,还是不难相处的。 随后,天权星望向白发女子,缓缓说道:“这小姑娘叫凝光,之前各位或多或少应该都有点印象,聪慧过人,眼界独到,是不可多得的良才。” 瑶光星淡淡说道:“既然天权星如此评价,那看来的确是十分难得,我先前却是一点消息不曾得到,果然还是天权星的眼界宽广。” 天权星嘴角噙笑,“古来举于市的贤能人才,可谓能者辈出,加上瑶光星如今不过将近知天命之年,何须继任者?” 瑶光星微微摇头,然后看了一眼年纪最小的那位七星,意思不言而喻。 天枢星额头满是黑线,没好气地脱口而出,“看什么看,我这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难得开口的玉衡星,却是在添油加醋,“可瑶光星的意思,似乎是在说你的年纪,并不关乎其他。” 天枢星眼帘半垂,幽幽地说道:“这么高的工作强度,谁能不想着退休啊,我现在胡子都快白了,能不着急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笑,虽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毕竟要是真的想退位让贤,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只是历来极少罢了。 玩笑许久,终于开始正事的商议事宜,七星收敛了笑意,拿出郑重神色,很是严肃。 天权星道:“今日之事只有一件,时至今日,至冬方面总算对去年的灾祸,以及谈判结果做出回应,他们不会交出潘……那姓潘的,可愿意做出补偿。” 开阳星阴沉着脸色,“他们磨叽了几个月,说要商议这商议那的,到头来就是这个结果!” 天枢星叹道:“这也没办法。” 天权星接着说道:“北国银行将会交出部分管理权,交由总务司内的人员把控,并且从今往后,每一位执行官入驻璃月,必须经由至冬本国的确认,获取七星的同意,否则一律算是非法入境!” 开阳星不忿且无奈,“这本来就是他们该做的,结果现在却还要作为补偿,被我们拿回来。” 事实的确是如此,至冬一向是横行霸道的典范,手底下的组织同样恶名赫赫,没有个好的名声。 毫不夸张的说,璃月能够取得这样的成果,或许还要多亏岩王帝君的施压,不然怕是什么都拿不到。 第234章 胜任 会议进行并不久,就直接结束了。 毕竟也就一件事情,就是再怎么翻来覆去的商议讲解,木已成舟的事实,也无法再有改变。 苏平也真正见识到,在不玩闹时的七星,果然威严无比,声势骇人,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有时不像同一个人。 他尤其这样腹诽着那位最年轻的七星,望着对方走在身前的背影,越看越是觉得,自己所想的,准确无误。 总务司高楼外,有着一片莲池,池水清澈,波光荡漾,在莲池边矗立着一处亭榭,站着刚刚来到的三人。 开阳星,天枢星,前者一手搭着栏杆,后者背靠一根朱漆圆柱,互相以眼神针锋相对,好似不对付,他们随即又望向笔直站立的那个少年。 被他们这么一看,苏平有些耐不住了,开口问道:“天枢星大人,有何吩咐?” 天枢星哼了一声,咬牙切齿,仿佛问罪一般,看着那白发苍苍的老人,“看看,都是您老啊,现在这孩子和我都不亲近了。” 开阳星却是毫不留情,“以前也没见有多熟,只是你晃悠的次数多了,觉得你和苏小子熟悉而已,可不是人自己的想法。” 天枢星双手握拳,面露不忿道:“要不是当年输了赌约,我哪用得着每天不露面,让您老趁虚而入啊,现在还疏远了和这孩子的关系,您说该咋办?” 开阳星摊手道:“爱咋办咋办,反正苏小子现在是我的继任者了,你不能抢了,哈哈……” 天枢星闻言,顿时没了脾气,只剩叹息。 一直静静沉默,面上毫无波澜的苏平,其实心中大感惊讶,他还以为天枢星后来只是工作繁忙,才导致的见面变少,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因素。 更没想到,原来不止开阳星一位注视着他,这一位也同样是早早就在关注,甚至,可能当时天枢星的出手帮助,就是将苏平当做继任者培养的一环。 “原来我当初,也不是多么地上不得台面,只是这些事情,当时我都不知道罢了,层面问题……站得越高,看见的越多!” 苏平心中自语,但对于天枢星的感激,还是不变。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又为了什么,对方确确实实是帮助过他,就算为好名声都不过分,何况对方是想要培养他。 开阳星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了,笑得豪迈爽朗,“要不是玉衡星负责体察民情,不能指定继任者,不然估计她也会看上你啊。” 天枢星叫道:“什么估计呀,玉衡看人的眼光一向毒辣,忘了当初她说过什么话了?” 两位七星这突然的一唱一和,都给少年整得不会了,只能默默无言的听着,看还有没有值得记住的人和事。 只是可惜,剩下的都是二人的闲聊打屁,整体围绕当年苏平来讲,苏平听得目光闪烁,下意识看向周围。 这一看,忽见不远处的墙下,凝光举目远望,似正在等着他。 苏平和两位七星告辞,当即迈步走向那边,没有一点停留之意,这让天枢星开阳星两位,扶额偷笑。 “人姑娘都等你半天了,才发现呢?” “快快去吧,别让她等急了!” 这两句话,苏平当然尽收耳中,脚步也快了些,有些匆匆忙忙的意味,到了女子的近前。 凝光不失为美人行列,此时更有落落大方,如同一位大家闺秀的举止意味,是衣物衬托得好,也是她本就刻苦,练就出来的气质。 “凝光姐。”苏平咧嘴笑着,满脸欣喜。 “嗯,不错嘛,都成了开阳星副手,下一次见面恐怕得是堂堂七星了吧?”凝光嗔怪,言语间满满的幽怨。 苏平连忙开口,解释道:“军营里纪律森严,实在是走不开呀。” 凝光面不改色,似不为所动。 苏平只得接着解释,“攒下来的假期是还有一些,但我想留着以后再用,等……等两年之后,再一起用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凝光还是没有说话。 苏平可急坏了,五个月没见,对这重逢,他本来是满心欢喜的,结果眼下突然不知怎么就这样,他急得就差蹲下揪自己头发了。 算一算年龄,总共将近五十岁的家伙,上得战场杀得敌人的他,竟不是一个二十来岁女子的对手,不知是该说其无能,还是过于胆小。 凝光嫣然一笑,艳压世上万花,“小弟弟,我都还没说什么,怎么就急成这个样子,心虚了?” 苏平有些语无伦次,也是口不择言了,“哪能啊,这是关心则乱嘛,我还以为有重要的事情,被我错过了。” 凝光微微摇头,轻声笑道:“这样子经不住忍耐,可不是从前的大将风范啊,小弟弟还是那种言语得体,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看起来比较有挑战性。” 挑战性?苏平顿感头大,他是觉得没必要在喜欢的人面前一副精打细算的模样,这才放松许多,到头来却好似有些弄巧成拙。 “那我恢复一下?”苏平问道。 凝光拒绝道:“不用,现在这样的小弟弟,比起那样子的小弟弟,要可爱许多,所以不用特意改变。” 苏平称是,然后与凝光并肩走出玉京台,刚好在附近见了萍姥姥,二人才又离开,踏上回家的路。 路途不长,脚步不快,两人在看路之余,总抽出些许余光看着对方,都有话要说的样子,也都等着对方先说。 “凝光姐……” “小弟弟……” 二人同时开口,又都停滞片刻。 “你先说……” 他们异口同声,再一次陷入沉默。 “我不急……” 脱口而出,语气话语都相同,一字不差,意思一样。 最后,在苏平的谦让下,凝光率先开口,道出心中的问题。 “两年之后再请假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就是璃月港的规定,不是说二十岁才能结婚嘛,准确点来应该是一年多以后。” 凝光闻言,不免哑然失笑,毕竟这看着没什么浪漫想法的小弟弟,竟然会知道婚后蜜月的重要。 虽然凝光也不是真的多么在意这蜜月期,因为若是有重要工作的话,她认为还是工作重要一些,反正日子还长,不过既然小弟弟提了,她也就真正定下这想法。 “嗯,这次回来能留多久?” “其实刚才就得走了,不过我想回家拿匣里灭辰,现在职位变动了,可以对武器有点选择了。” “好吧,小弟弟刚才的问题,说说看。” “凝光姐是如何成为天权副手的?” “这个呀,说起来有点容易了,年初那会,天权大人派使者找到了我,给我一个选择,说是将来想在璃月港赚钱,还是想赚提瓦特的摩拉。 而我想,堂堂天权大人,无缘无故地派使者前来询问,肯定不是为了打发闲着的时间,就认真地说了两个问题的利弊一句选择后的未来走向。” “所以凝光果然选的是后者?” “当然了,大好前途摆在眼前,平步青云的机会,何必放过呢,当然应该收下。” “大气魄,大无畏,凝光姐真乃业界楷模!” “都是千夫长了,就少些圆滑和马屁吧,不符合形象。” …… 提了枪,背在背上,苏平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凝光站在有段日子没开张的铺子中,暗自思索,“之后该找个人,把这铺子好好打理了。” 荻花洲,千岩军营地。 苏平被子路拽着,直接请进营帐里,那势头要是不知情的人看见,怕都要以为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大统领总算是肯放人了,之前那么多的调令申请看来还是有点用的啊。”子路咧嘴笑道。 苏平望着这位学兄兼顶头上司,微笑道:“子路学兄还是想让小弟,继承您的都尉之位?” “咋可能,大统领都交代过了,小学弟将来是要当统领的,哪能被绑在小小的都尉营里。”子路大手一挥,说的很是理所应当。 接着他又道:“营里兄弟应该集合得差不多了,走,去见见以后要带的兄弟们。” 营帐外,一千名军士矗立,姿势挺拔,如同层层山岳绵延不绝,肃穆庄重,坚毅无匹。 子路一手搭着少年肩膀,带他迎面站在千名军士之前,同样身姿挺立,更有几分傲然屹立的意味。 这粗犷的汉子,拍了拍自己厚实的胸膛,大声喊道:“这位是你们的千夫长,他叫苏平,你们中有些多年前就听说过,有些是最近才听说,不过这都没关系。 在苏平的麾下,都好好的干,听命令,受指训,一往无前!” 一千名军士,面色肃穆,无人应答。 子路退后几步,那千名军士才放声呐喊,“谨遵都尉大人的命令,我等愿与千夫长,与璃月共存亡!” 苏平双目闭合,然后猛的睁开,一手高举匣里灭辰,指天而立,情绪高涨。 待得千名军士散开,回到各自的营帐之中,苏平才将手放下,长枪靠着自身,依旧屹立。 有一名军士,长相质朴,向着苏平挥手致意,“好久不见,千夫长!” 苏平微笑望向他,喊道:“好久不见。” 那人是徐弘毅,他如今也是营地中的一位军士,恰好的,如今成为苏平的麾下。 第235章 岁月不饶人 荻花洲,是一处水原平地,只有一条路径连通南北,地处归离原的北方,也属于璃月的北方。 此地虽说陆地不多,但却也滋生不少,只不过数量与凶狠程度,不足以跟璃沙郊魔物并肩就是,毕竟那边是真正的地域广大。 苏平从成为这边的千夫长开始,每天都会带着一定量的军士,围绕所属范围巡视,这真应了那“屠魔者”的绰号。 真是一天不杀魔物,他就感到有些不自在,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习惯,只是目前没必要改,等到之后机会还多的是。 每一日上阵,苏平必定枪尖染血,提着一袋魔物战利品回来,那股子次次杀敌都要上阵的气势,同时感染着众多的军士。 都是当上千夫长的人了,竟然还这么刻苦坚持,那他们当然也不能够落后,本就英勇无匹的千岩军,更显势如破竹之势,气势如虹。 与苏平熟悉的那位徐弘毅,他一手持枪,就能挑死丘丘暴徒,这是他肉身力量足够强大的成果,若是再配合上神之眼,那么他一人就能横扫小型的魔物营地,而自身毫发无伤。 这样的一千军士,席卷荻花洲的最北部区域,形成如同蝗虫过境的趋势,所到之处,魔物尽消亡。 当然,也不可能万事都一帆风顺,这毕竟是战场,有杀敌就有伤亡折损,这是哪怕有苏平与徐弘毅两位存在,都无法避免的大势。 阴云密布,风雨交加的一日,苏平带人外出灭魔物之时,恰巧瞥见一支又被向南的商队,检查过他们的证件以及货物后,确认无误,众人才放行。 一名军士瞧着他们离去的队伍,喃喃自语道:“原来是飞云商会的队伍啊,自己带有不少镖师,难怪敢独自在外行走。” 另一名军士附和,“可不是嘛,不过这一趟没看见他们的柳镖头啊,倒是挺意外的。” “不知道,应该是抱病在家吧,也没听见有什么别的消息。” “算了算了,还是接着杀魔物去,杀魔物可谈这些好得多。” “对对,尤其是能跟着千夫长,那杀魔物的时候呀,真叫一个干净利落,酣畅淋漓,十分痛快!” 看得出,军士们对于这位年纪轻轻的千夫长,评价很是不俗,毕竟他的所作所为,总是让人容易忽略他的年纪。 队伍的最前头,苏平手提匣里灭辰,这杆宝枪杀魔物不见血,即便是黏稠如浆糊的大魔物血,也没法沾在这枪的枪头和枪杆上。 他这些日来,横扫荻花洲北部区域,若风卷残云,要是魔物有感情的话,恐怕早对这个凶名赫赫的家伙,敬而远之,闻之色变。 只是每个魔物营地之间,似乎除开暴动危机外,并没有多少魔物会外出走动,这可能关乎情感,也可能关乎智慧,人类无从考究。 也有可能,它们其实也具备传播消息的途径,但不为人知,可每一次苏平上阵,都是横推一切魔物营地,一只不留,通通灭杀,所以就算有传播消息的途径,也没有魔物能去传吧。 …… 深秋九月,新兵入营日,也是训练过一段时日的新兵出营日。 璃月港,吃虎岩街。 人人称道的万民堂隔壁,新开一家火锅摊子,架着万民堂附属的招牌,显然是从小吃摊转变而来。 这天,有十个千岩军上门,不说每一个都相貌过人,可满身正气,往那小摊里一坐,也是足够吸引其他人的目光。 这十个军士,着衣不披甲,说明是在赋闲期间但随时可以复职工作。 “弘毅啊,要不给介绍介绍?”许睿皓挑眉,向着身旁浓眉大眼的青年,好奇道:“刚才我可看见了,你和女老板眉来眼去的呢。” 徐弘毅咳咳两声,郑重说道:“今天把大家聚到一起,首先是想在聚会上叙叙旧,还有就是……” 话说一半,他望向那端着菜盘走来的女子,笑得十分温柔,轻声开口,“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苏二娘!” 其余九人,大多说些恭喜祝福,将这位中人相貌,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子,唤作嫂子或是弟妹。 苏平也略微惊讶,有些年头没见到这位当时摊子的邻居,他差点都认不出来了,毕竟前后变化实在有些大。 苏二娘放下装得满满当当的茶盘,掩嘴轻笑道:“你们好,吃好喝好啊,菜不够了酒喝完了再叫我,我给你们送来。” 身材有些瘦小的江誉裴,现在个自来熟性格,他拍着胸脯保证,“行嘞,今天好好照顾一下嫂子店里的生意!” 其余几人附和,争抢着说一会自己来买单。 苏二娘忙说不用,同时也给徐弘毅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领会其意。 “二娘,我给你介绍介绍咱兄弟,这是我之前提过的发小,许睿皓,班长黄景惜,志向航海的吴衍齐,江誉裴,一成,星火,艾珂,嘉义,还有现在是我上司的苏平。” 他每每提起一人,就会看向那人,那人也会微笑点头致意,或是挥一挥手,问声好之类。 苏平是最后一个,他的回应,与其他人有些不同,微笑致意,道:“二姐嫂子好。” 苏二娘听着这有些年没听见的称呼,才认出来眼前清秀的少年,是那时肤色微黑的苏小弟,温声道:“好好,没想到会现在再见到,我还以为你不做生意,以后应该是见不到了。” 苏平笑道:“只要都在璃月港,怎么可能见不到呢?” 他说完,也解释起了曾经,众人恍然大悟,也感叹这世界缘分的奇妙,没想到徐弘毅的女朋友曾经摊位的邻居,如今成了其兄弟。 不过这场面倒说不上尴尬,毕竟彼此之间又不是仇家,或者什么前任之类的小说狗血情节,哪里会有别扭? 这算不得插曲的小插曲过后,徐弘毅一拍自己胸脯,大手挥展道:“今天这单,我请了,你们谁都别抢!” 苏平摇头,“哪有让你破费的道理。” 徐弘毅摆手,也没了过去那样的纯良劲,竟会开始扯皮,“这买单的事情,本来就说不上什么道理,谁会拍板抢到的,就算是是谁的咯。” 苏平笑而不语。 许睿皓双目微阖,倒还是从前那样子,“嫂子恐怕是不同意哟,要不平摊了?” 徐弘毅微笑,望向自己身旁的女子,等她开口。 苏二娘淡淡笑道:“没事,算我俩请的。” 他们目光交织在一起,仿佛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相互传递,这般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场面,看得其余九人一阵大笑。 而笑声过后,有两人神色如常,其余的却是摇头轻叹,因为他们迄今为止,都没尝到爱情的滋味,惆怅又惘然。 话很多的许睿皓,瞧着那神色自若的二人,唉声叹气道:“苏平嘉义你俩,一个抱有美人归,一个参军之前连女儿都有了,是真不愁啊。” 嘉义摊手,“多用心,总会有的。” 苏平很无辜地表示:“缘分到了,是怎么也挡不住的 ,不过要是你自己把机会推走,那也不能怪别人。” 言语谈笑中,酒下肚,菜入腹,好不欢乐。 苏平喝了十来杯酒,脸色如常,好似千杯不醉一般,可拿起筷子夹菜到碗里的那瞬间,却是稍有停滞。 他瞥了一眼摊子后边,那黑漆漆的巷尾,没有说话。 另一边,有个中年人搭上徐弘毅的肩膀,看其模样,是总务司的工作人员,他声称在寻找一起盗窃案的主谋。 “不知几位军士,可有线索?” 徐弘毅望着中年人,摇头道:“没看见呢,这周围也就那巷子里可能藏身,要不老伯您去找找?” 中年人淡淡一笑,没再言语,那巷尾就有几人走出,衣着皆不相同,他们押着的一人,正是罪犯。 此事一出,摊子上的众多食客,皆是大惊,那中年人连忙前去安抚,徐弘毅等人也起身帮忙,毕竟也在工作范围之内。 等到所有人安顿好了,十名军士才坐回原位,不同的是,徐弘毅还拉着那名中年人,想对方也留下。 众人不解,唯有许睿皓露出了然之色,也开口劝道:“徐叔您要不就吃两口菜再走?” 徐弘毅也道:“爸您就等会呗,我有事要和您说啊。” 中年人面上闪过一丝不忍,只能先站住,望着一桌子年轻人,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叫徐洵,是总务司人员。” “徐叔叔好。”众军士起身回应。 苏平也不例外,并且多加了一句,“很多年没见了,徐叔叔。” 徐洵疑惑,望着眼前相貌清秀的少年,“我如今记性不比从前好了,你是?” 苏平笑道:“苏平啊,之前您去过我家附近查案的,就在南村。” 徐洵恍然,这些个事情被提起,他当然想的起来了,看着少年,温和地笑道:“很多年没见了,都已经是千岩军,还当上千夫长了!” 徐弘毅沉思着,明白过来其中的种种情况,并且对那位,令自己父亲对自己态度有所改变的存在,也有了具体的印象。 那是在多年前,玉京台旁的一问,使得如今千岩军中,多出一位勇猛的军士。 没多久,徐洵就要离开,说是工作还很要紧,关于那个罪犯的许多事情,还需要他这个主察官敲定。 徐弘毅知道父亲一向如此,带他直接去见自己的女朋友,也明里暗里地说,人是很好的姑娘。 这一次见面,匆匆忙忙,毫无准备,徐洵也只说了一句,“这是你们孩子的事,得多自己看看才行,不用问我。” 最后,徐洵出了摊子,脚步匆匆,看得出是一点不敢再拖延,身为其子的徐弘毅相送,看着那两鬓已白的单薄身影远去,才返回摊子里。 这一夜,他们喝得很晚,脸上都带着熏红,搀扶着,走出火锅摊子,街道仍旧繁华,故人依旧在,只有岁月不饶人。 第236章 再也不会有 入冬了,万物寂静的季节,这个冬天还是不怎么冷,稍微有点绒絮的衣物都能过冬,甚至体魄强些的,一件单衣就能过冬。 璃月港,东城区,有座宅院挂了白绫,许多衣着华贵之人,不管家底多么丰厚,进门时都是一脸悲伤,悲痛万分的神色。 这座院落,装修并不华丽,相反是农户田园风格,简朴无华,返璞归真。 一头紫发的刻晴,怔怔站在灵堂之中,眸子空洞,也没有再穿着紫衣,披麻戴孝,面色呆滞。 往来的大小商人,进了灵堂大多是先拜过逝去的万嵩老爷,才走向家属的这一边,沉声道着节哀顺变。 应付这些事的,却不是刻晴,而是那站在她身旁的中年男女,二人是夫妻,也是刻晴的父亲母亲。 一袭黑衣,头戴乾坤泰卦帽老堂主,站在一旁的高坛之后,摆了后人结好运的各种的纸符或是卦象。 这属于往生堂的衍生业务,除丧葬也顺带算命结运,多赚一份钱财,只不过,应该是无效的讨喜做法。 不多时,苏平与凝光赶到,两人也是穿着素白简朴的衣裳,入门后拜过万嵩老爷的牌位,向着家属那边,说了节哀顺变。 刻晴的父母,在印象中并没有见过这二人,就试探性问了他们的名字。 苏平,凝光,这两个名字一经报出,中年夫妇神色一变,虽然他们的言语嗓音不高,可也引来周遭有心人的注视。 开阳星副手,天权星副手,此等身份出现在市集之中或许不会有多么大的反应,但在这些显贵家族的商贾眼中,就是必须讨好,否则也绝对不能得罪的人。 因为身为副手,将来继任就是七星,权势之大不说断一族生死,但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脑袋被驴踢了的,才会想不开去交恶。 于是乎,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先是几人上前问好,接着一传十,十传百,所有前来吊唁之人,都往他们这边凑。 无意间打搅了这肃穆局面,二人蹙眉,连忙向刻晴以及其父母道歉,并且安抚人群,才让场面恢复一些。 “逝者为大,诸位请莫扰了灵堂清净。”凝光开口,不少显贵如逢旨意般,安静不再说话。 苏平又再向刻晴道歉,那位大老爷生前,与他喝过一顿酒,相互之间意头还算融洽,如今灵堂被扰,因他二人间接而起,他心里过意不去。 刻晴目光稍微凝聚,终于不再涣散,缓缓说道:“其实不用道歉,本来这葬礼就不合祖父心意,不重要……” “阿晴!”其母亲低声轻喝,“你祖父刚逝去不久,你怎能如此说话!” 其父也是皱眉,面露不喜,但并没有说些什么,而冲站在近前的苏平凝光二人,微微躬身。 “小女自小与她祖父亲近,而今祖孙天人永隔,有些经受不住刺激,故而胡言乱语,还请苏军士,凝光莫见怪。” 他语气温和,面色良善,看着是十分好相处的存在。 刻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也没有再说话的意思,目视前方,只有两道身影被她看见,其余的,不重要。 因为经受不住刺激而胡言乱语?苏平却不感觉是这样,因为他清楚地看见,刻晴目中拥有的光芒,敞亮如星。 凝光也觉得有异,在与她的小弟弟目光交汇间,各自确定一件事情。 “伯父伯母,晚辈瞧刻晴小姐着实伤感,不如由晚辈带她外出走走,权当散心,缓解心情?”苏平斟酌着问道。 中年夫妇看了眼对方,本是不想同意的,可不知考虑到些什么东西,便是好声好气地开口。 “苏军士费心了,阿晴,可听见了?苏军士邀请你外出散心呢。”其父望着自己女儿,可那面孔表现,总是让人觉得不像。 其母也是一样,面对女儿的不言语,她只好先向少年道歉,然后低声道:“回答呀,闭着嘴干什么,平时都怎么教你的?” 刻晴还是不说话,贝齿轻咬,如同赌气。 其父其母眉头紧皱,但眼见这二人面色如常,并无气愤预兆,不禁内心松了口气,觉得这二人真是宽宏大量。 刻晴跟着他们离开,出了人满为患的庭院,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默默无言。 他们走到了一片莲池附近,池中没有莲花绽开,周边也没很多人来往,这副光景有些惨淡寂寞,就如同池中莲花,远未开放。 此地不算很寂静,但比起庭院与别处大街,还是要安静许多,至少说话也专门贴近耳朵,一是不吵闹,二来也无需那样注重保密。 “谢谢。”刻晴终于开口,声音不高,与她此时情绪相同。 苏平与凝光知道其意,纷纷摇头,表示不用。 “万嵩老爷生前,曾以一栋房产,换了我的承诺,如果刻晴有任何的需要,我一定竭尽全力。”苏平缓缓说道,他也没再加上小姐二字,因为现在不用装出样子给别人看。 刻晴道:“好意我心领了,现在暂时还不需要,我想要自己解决这一次的事情。” 苏平目光闪烁,想起方才对方父母的犹豫态度,忽而对于几年前,对方的那句疑问,有了准确的答案。 凝光微微叹息,目中有些同情,一闪而逝,或许是觉得行事雷厉风行的她不需要,也可能是认为这样伤人。 这世上,会有那样的父母,不考虑的孩子的想法,只把他们当作属于自己的玩偶,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需要他们掌控,不容有误。 刻晴双手搭在栏杆上,嘴唇微抿,“祖父离世前,曾嘱咐过我,不想他的葬礼出现一些不相干的人,可我没有做到,让他失望了。” 少女身躯娇小,容颜夺月,眼角有泪水滑落,朦胧她的视线,可她却语气决绝,坚定不移。 “所以,我接下来不会再让祖父失望,他让我走自己想走的道路,每天过得开心快乐,我会尽力做到,绝不再……让祖父失望!” 凝光默然,其实刚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多少知晓缘故,只是年幼丧父母的她,不知如何安慰,因为从不曾体会这种感觉。 苏平哑然,他同样不曾感受对方的苦,只上有辈子没有见过的那对父母,会让他有些埋怨罢了,此外,他想象不出是何等感受。 父亲母亲,是将孩子带到这世上的人,是至亲至近的存在,被自己的父母所伤害,那将会是何等的黑暗无光,悲痛欲绝? 这份痛苦,只有刻晴了解,她擦了擦泪水,视线不再模糊,透着坚定的光芒,她浑身气质纷纷浑然一变,完全不同。 “我会与他们划清界限,从今往后,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最后四字,她在说出时,浑身发颤,因为就算是雷厉风行的她,在想到要与亲生父母断绝关系时,也还是感到痛心疾首。 她的眼角又有泪水滋生,不过没有流下,被她硬生生忍住了,憋闷在眼眶里打转,更没让身后两人察觉。 身前不舍,身后坚决,这是一个人能表露出的,最具有颠覆性的情感,在其身后二人的眼中,此时的刻晴,无比飒爽,当机立断,是为大事者的风范。 但少有人知道,在雷厉风行的表象下,少女有着一颗多愁善感的心,因为这被她隐藏得极好。 最终,刻晴送别二人,她既然说了要自己动手,那么绝对不用他人插手,说到做到,一定不变。 …… 入夜,月华若霜,轻纱裹地。 挂满白绫的庭院之中,刻晴端坐在那竹编的茶桌旁,对面就是她的父母,此时此刻,还是不忘教导着她,要懂得珍惜。 “阿晴,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该早些做个选择才是,璃月港里青年才俊众多,有没有合你心意的?”其母十分关心地问道。 其父同样开口,循循善诱道:“今天来的那位苏军士就不错,看品行的确极佳,相貌也可以,不过似乎以有女伴的样子,你得多留心呀!” “呵……”刻晴面露惨笑,彻底心灰意冷,这两人竟然想将她就此嫁出去,听那语气,似乎是对方权势够重,要她做妾都可以,如此之事,她哪能无动于衷。 “早早将我嫁出,好让你们在夺祖父家产时,方便不少是吗?”刻晴冷冷开口,心如死灰之下,不想再如此维持下去。 他们之间的亲情,本就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倒塌,既然如此,刻晴不介意推一把,好让自己早些解脱。 “你说什么!”其父大怒,用力一拍桌面。 其母同样面色温怒,斥责道:“我们这也是为了你好,姑娘家家的,不要总想着做什么事,平淡地过才是正确!” 刻晴反问道:“又是为我好,从小到大你们哪一次不是这样子说的,结果呢?你们扪心自问,有哪件事是真正的为了我好?!” 她腾身站起,话语掷地有声,厉声质问道:“不让我上私塾是为我好?不让我看书明理知晓外界事是为我好?还是说多交些权贵来往的表面朋友,然后嫁入世家豪阀就是为我好? 你们根本不知道,不懂我想要什么,也从来都不关心这一切,自始至终,你们都只是让我活你们期望中的模样,活成软弱无能,任人可欺的棋子,好让你们的摩拉再翻倍,家底增长,是吗?!” “胡说八道!”其父怒发冲冠,“你真是被你祖父宠得过头了,竟然还敢反过来质疑我与你母亲的决定,忘了孝道了吗?” 刻晴双眉倒竖,冷声道:“孝道?抚养我长大的人是祖父,在成长中呵护我的也是祖父,无论我做些什么,一直无条件支持的人还是祖父,那时你们在哪,怎么除了阻止以外,没有过其他表态? 若非祖父,我恐怕还不知道,原来家也可以是温暖的,可以是光明正大带朋友回家的地方,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场所。 今晚过了之后,我们恩断义绝,你们于我无养育恩,但总归是生下了我,会给你们一定补偿,至于祖父所留下的,你们一分都妄想得到!” 其父怒不可遏,一手指着紫发少女,气得浑身颤抖。 其母见女儿成了,悲愤不已,怒火攻心,竟然一口气没缓过来,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刻晴对此没有无视,缓缓说道:“这座也是属于祖父的东西,你们赶快点离开,带她去医馆看看,别耽误了时间,以后……也别再来了!” 啪! 其父动手,狠狠扇在她的脸上,嘶声喊道:“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在你祖父尸骨未寒之时,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刻晴无动于衷,面不改色,还是那样坚定,“你也知道祖父尸骨未寒,可你们今天做的事情,有哪一件遵循了祖父的意愿,对得起祖父的?” “反了,真是反了!”其父抬手,又想要一巴掌扇过去。 刻晴这一次没有等着,一剑递出,抵着中年男人的脖子,声音斩钉截铁,“刚刚那一巴掌,算作生恩的偿还,再动手,别怪我不留情!” “这事没完!”其父满腔怒火,怨念无比的大,却是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妻子,亦步亦趋走出门外,消失在街道之中。 乒。 人影消失的刹那,刻晴手中的剑掉落,她双目留下两行清泪,断亲之伤,无比的痛。 “祖父,对不起,阿晴让您失望了……”刻晴喃喃自语,擦了擦眼泪,独自一人去把门窗都关上,吹熄烛火油灯。 她走进房间里,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一切都需要办理妥当,因为不会再有小精灵,把她从不知何处,抱回到这个房间之中。 再也不会有了。 第237章 婚前准备(一) 时间匆匆,冬去春来,春离迎夏,转眼就是两年飞逝。 屹立千年的璃月港,依旧有风云变幻,似乎在这座岩港之中,日日都会有轩然大波传出一般。 这一日,街边小报,正经民报,乃至每一出报道都是大事的璃月日报,都在传播一件事情,一件特大的事情。 “经过咨询,以及当事人的亲口承认,目前可以确定的是,现任千岩军千夫长,兼开阳星副手的苏平先生,将与身为天权星副手的凝光小姐,在本年的正月十六,结为夫妻! 祝福两位新人,喜结连理,携手并进,在天可作比翼鸟,在地同为连理枝,如胶似漆,不离不弃!” 诸如此类的报道,在海灯节气氛尚未完全退去的岩港疯传,惊掉一地眼球不说,还让许多名门的公子小姐,为之羡慕嫉妒。 某一高档餐厅中,不时传出哀叹。 “哎呀,苏平军士相貌堂堂,身居高位,怎么就这么容易要和人结婚了呢?” “英年早婚啊,真是不应该!” “还说呢,凝光小姐才是比较冤的那一个好吧,真是便宜那小子了。” “对对,凝光小姐聪慧过人,手段高明,想博她一笑的贵公子,可以从这排到城郊,结果被这小子,直接抱走了!” “可恨,十分可恨,无比可恨!” 一时间,许多富家子弟,都憋着一股闷气,纷纷想不通,怎么这么快,那两人就会宣布成婚呢? 也就是他们不知道当事人的想法,否则要是知道了在几年前,这二人就恨不得原地结婚的想法,怕不是会一魂出窍,二魂升天。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有些人还是真心祝福的,也不觉得什么英年早婚,毕竟有了喜欢的人,值得托付,那就要尽早做决定才是,磨磨叽叽的拖延,最后只会闹得都不愉快。 在一些宅院之中,也有人为此津津乐道,比如去年也都成婚的颜子渊,冉子有二人,他们纷纷笑着,乐呵不停。 而早已成婚,如今孩子都能上街打酱油,入私塾读圣贤书的曾皙,更是觉得,总算等到这一天。 “小学弟,这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来日好好恭喜他一番才行。”他在笑时,眼角有轻微细纹褶皱,那撮小胡子,也随之一抖一抖。 要说最为震惊的那个,当属曾皙之子曾参,这稚童在得知这个消息时,愣了好半晌,才缓缓回神,反应过来。 因为在孩童的印象中,苏平还是那位拿拨浪鼓给他,脸上挂笑的少年模样,完全就和成熟的大人,扯不上半点关系。 万文集舍,已经接手家业的纪芳,每天忙着书店的事,对于当下时事更是关心,所以当然知晓那事。 “过得真快呀。”她闲暇之余,轻声感慨,明明对那幼小孩童的相貌,还记得很是清楚,可为何现在人都要成家了? 时间真是奇妙,她说不出,也想不通,只能接着审核文稿,随手就翻开那名为《沉秋折戟录》的稿件。 总务司某部门内,忙碌大半天的刻晴,才终于想起来给自己接一杯茶水解渴,她已经不再感伤,依旧雷厉风行,言出即随。 在其不留神的一瞥下,无意中瞧见这休憩区桌上,放着的大报小报,头条都是同一件事,令人出奇。 刻晴看了一眼,淡淡笑着,心中默默祝福。 玉京台外,琉璃百合繁多,虽未到绽开的美丽时刻,但也称得上绚丽多姿,清雅幽芳。 身为月海亭大前辈的甘雨,同萍姥姥坐在那处小茶摊,笑谈小子要成亲的大事,笑意连连。 “苏平就要成婚了,我不知该为他准备些什么礼物,可否请真君,给予明路?”甘雨道明来意。 萍姥姥双眼眯起,淡淡笑道:“他那天带着凝光来过了,小两口说千万不要麻烦,人能都到场就是最好的礼物,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呀,生怕老婆子会忘了这事。” 甘雨眨了眨美眸,道:“这样子,确实很符合苏平与凝光小姐的风格,万事先敲定,然后后执行呢。” 萍姥姥说道:“孩子长大了,总会有些自己的想法嘛,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看着就行,不要多管,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支持了。” 她们正说着十分有理的话语,却一道声音打破这良好氛围,并且只见其声,不见其人。 “其实,也就是这个弟子太过优秀,导致阿萍都无法多做些什么,只能够默默支持,才这样说的吧?” 萍姥姥呵呵两声,“说得是,就看这第二位徒弟,还会不会有那样的刻苦耐劳,仙术修炼速度卓绝。” 一处街道之上,学而有成的烟绯,一身淡红装扮,而今都已经是少女的她,容颜越发粉雕玉琢。 她的身后,有一名不是璃月人本地人的少女,一头绿发,苍翠如茵,她面露苦思之色,看样子不如前者来得轻松。 “嗯,再不久就是大师兄的亲礼了,在那之前,我得赶紧把手头案子解决,腾出时间!” 烟绯是个业务能力很强的律师,虽然年纪不大,工龄不长,可论那些陈冗繁昌的律法,整个璃月港能与她辩驳,最后胜出的人,如今没几个了。 苏平凝光,今天的璃月港几乎都在传这两个名字,而作为正主的他们,此时正在一处买下的府邸之中。 苏平和凝光坐在一块,小两口临近婚期,是越发的亲近,有时一直眉来眼去,十指相扣,都不避人的。 他们的对面,坐着守诺与小翠,这也是一对新婚夫妇,在去年结成的婚,幸福美满,恩爱有加。 小翠瞧着对面如胶似漆的二人,摇头笑道:“你们两个呀,从刚才起就牵着手,一直不放,不累的吗?” 凝光很诚实地回答,“劳小翠姐关心,不累的。” 苏平一脸正气,气势磅礴,“千岩军从不喊累!” “你小子,这话还能用在这的?”守诺似问非问道。 苏平点头,微笑道:“当然了,莫非守诺大哥现在觉得很累?那可不好,与人相处最重要的是开心轻松,不要为难自己!” 他意有所指,那守诺大哥四字,更是咬字特别重,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守诺咧嘴一笑,笑骂道:“行啊,官当得大了,都敢开这个玩笑了,还是说这一年多基本在外,把性子养得太脱了?” 苏平会心大笑,道:“我怎么样都行,守诺姐夫好好疼小翠姐,夫妻恩爱,我就放心多了。” 小翠一手托着下巴,无奈道:“你呀,都快成婚的男人了,还拿姐姐来开玩笑,到时候应该让凝光好好管教你!” 苏平尚未表露意思,凝光却是先行开口,直言道:“小翠姐还是高看我了,我哪里管的住他,家中若有事一向都是他拿的主意。” 小翠眉头微挑,“这样不行吧,怎么说也是两个人在过日子,哪能都让小平做主啊。” 凝光笑道:“没事呀,反正苏平头脑清醒,对于这些事情处理得还不错,我当然乐得清闲,再说他乐意管才好呢,说明他顾家。” 小翠哦了一声,微微点头,守诺则是若有所思,在场唯有苏平笑笑不说话。 因为那所谓大小事他做主,说白了就是问他一声,能不能这样做,而面对凝光,苏平当然不会说不能了,所以一向是直接通过,无需多言。 至于为何凝光要说是他在主持,多半也是为了让小翠姐和守诺安心,以及给苏平一些面子,免得像个只知道上阵杀敌的家伙。 事实也是这样,但苏平实在是有心无力啊,他回家的日子很少很少,刚刚相聚又得是别离,除了道一声能不能之外,也再做不得其他什么。 当然了,有凝光在的地方,是用不着他来操心的,因为即便是如同散沙的一地狼藉,在这女子的掌控下,也能够焕然一新。 这一幕,显得其乐融融,刚刚出去遛弯回来的张婶,心情极佳,望见孩子之间相处愉快,笑容更甚。 …… 三碗不过岗,说书人正字字珠玑,酒客听得心欢,有人又叫了几壶酒,生意火热。 在其二楼的包间之中,坐着一男一女。 男子是一名少年,相貌俊俏,一身蓝衣如湛海,留有黑发长发及腰,好似是古时的璃月人装扮。 那女子身材高挑,该细小处细小,该丰润处丰润,同样留着黑色长发,一身红衣,戴着海盗眼罩,颇有几分大姐头做派。 这二人,俊俏少年是南掌生,气派女子名为北斗,的确是实打实的大姐头,有不少忠心的手下,名扬海上。 “北斗姐,得有四五个月没见了吧?”南掌生问道。 北斗笑吟吟道:“对啊,想不想我?” “想了,当然很想很想,要不是身体原因,我都想直接跟北斗姐上船了,那种一往无前的英姿,想想就威风!”南掌生面露憧憬。 “你确定说的是出海的船?”北斗狐疑,更是一把抓住身形修长的少年,脸贴得很近。 “不然呢?”南掌生一脸单纯地问道。 北斗却是一语道破,“算了吧,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我的小药罐什么样子,我哪能不知道呢,快别装了!” “嘿嘿,北斗希望是那种?” “都一样,保准都让你哇哇叫!” 第328章 婚前准备(二) 南掌生挠了挠脑袋,被双重质疑的他,就算脸皮再厚如墙,那也是忍不下去了,当即不服道:“都没试过,北斗姐怎么知道?” 北斗赏了他一个脑瓜崩,然后又轻柔地抚摸着,温声道:“因为你是小药罐呀。” 南掌生哼了一声,脸上气鼓鼓的,“北斗姐!” 北斗立马举手投降,无奈笑道:“好好,不说这个了,小药罐很厉害很棒的,我好怕好怕哦。” “好敷衍啊。”南掌生小声嘀咕,接着摇头道:“北斗姐不用这样,我又没真的生气,至于吗?” 北斗一手托腮,神色温柔,有些不似大姐头,而是像是邻家知心姐姐般,很温柔地说道:“不敢赌啊,万一真的生气了,那可怎么样?” 不敢,万一? 这样的词汇,从九死一生到纵横海上,如今水手除却老巨头外,都需要尊称一声大姐头的人物,竟然也会有这样的疑虑。 这若是让外人知晓,怕又是一记惊涛骇浪。 南掌生嘻嘻笑道:“这话从北斗姐嘴里说出来,感觉不太贴合形象呀,不应该强硬一点,更霸道一点才对吗?” 北斗没好气道:“本来是想着好久不见,迁就小药罐一些,看来是让你不太习惯了,那就恢复恢复吧!” 话音刚落,南掌生就离开自己的座位,整个人被抱了起来,脑袋埋在北斗的云峰柔软处,挣扎不开。 “唔,北斗姐……快放开,要...喘不过气了!”南掌生不是贪恋这等柔软,而是有病在身的他,根本就手无缚鸡之力。 对上平常人尚且如此,何况北斗可是能仅凭肉身力量,与一头山体大小的海怪直面硬刚,并且各占五五胜算的恐怖存在。 北斗一手揽着少年的腰,一手按住他的脑袋,豪迈笑道:“是吗?可小药罐你不是拱的挺开心的,看样子是还欲求不满,想要更进一步啊!” 南掌生义正言辞道:“那是真的喘不过气了,只能用力拱动,挤出一些空间呼吸,不然就要死在北斗姐怀里了,虽然这样也不错,可是我还不想这么快死啊!” 北斗见此,也是放开按住他脑袋的手。 南掌生连忙抬头,呼吸着带有对方味道的空气,然后也没有移开的打算,下巴抵在那柔软处,似笑非笑。 北斗笑骂道:“小色药罐,每回都是这样。” 南掌生闻言,连忙反驳,“男儿好色,英雄本色,再说刚认识的那会,不是也没动手动脚的嘛,怎么能说每回呢!” 北斗气笑道:“道理比色胆多,嘴皮子比色心强,要不是我收了你,真不知道你这小药罐,会祸害掉多少女子。” “我保证,一个都不会有!”南掌生语气如铁骨铮铮,雄浑霸气。 北斗莞尔,那意思不就是在说,只对她一人这样嘛,多么悄无声息的示爱,令人猝不及防间,又有几分理所当然。 细细想来,当初他们的相遇,倒是由一起误会,到后面南掌生死缠烂打,或者说锲而不舍的精神,终于打动这位大姐头,决定试试。 这一试,真就一发不可收拾,从此大大咧咧,比一些男子都豪气的北斗,多出温柔姐姐的一面,只属于南掌生,也只对他展露。 还有那亲昵的称呼,是南掌生的身体原因,又因为叫病秧子,或者药罐子不太好听也不吉利,北斗就取了个“小药罐”的称呼。 咚咚咚。 一阵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房间中的旖旎场面,北斗连忙松手,整理自己的衣襟,而南掌生则擦了擦嘴,免得留下证据。 这般反应,如此悬殊,一看就是经历过多次所练就的本事,让人无言。 “请进。”南掌生见万事妥当,这才开口。 门应声打开,走进来一男一女,男子相貌清秀,女子容颜绝美,二人联袂而来,犹如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南掌生微笑道:“苏老哥,嫂子!” 北斗双目微阖,冒着些许精光,看着她的对头凝光,一刻不肯放过。 苏平应了一声,微微点头。 凝光也发现有人的目光灼热,正从头到脚打量着她,肆无忌惮,十分猖狂。 “北斗船长,这是海上过于颠簸了,所以眼神还没有适应,需要依靠自主上下调整?”凝光开口,就是很有针对性的问题。 北斗不甘示弱地回道:“在海上见不到这般细皮嫩肉的女子,当然得多看几眼了,就是不知道你去海上待个几天,会成什么样子?” 凝光双目微阖,“这便不劳北斗船长费心,我此生是无缘海上风光,待在陆上踏踏实实的便好。” 北斗切了一声,衅味十足。 眼看两位女子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战斗,至于两位男士,他们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坐在那里,举杯,碰杯,再放下,循环往复。 南掌生无奈期间,瞧见对面男子衣着略有不同,问道:“苏老哥,今天打扮比较罕见啊。” 苏平此时一身儒衫,英姿勃发,他淡淡说道:“也不能总来回穿那么几件,不然像是在敷衍了事一般。” 南掌生微微一笑,道:“恭喜了,祝苏老哥和嫂子,百年好合!” “承你吉言,也将会是事实。”苏平笑着开口。 和睦且欢乐,只不过旁边两位女子的言语,却是翻天覆地的不同。 北斗道:“女大三,抱金砖,凝光你果然是会打算的主。” 凝光知其言下调侃之意,反击道:“素来只闻女大三抱金砖,那不知女大六,是有何吉祥说法?” 北斗噗哧一笑,毫不为意地一瞥蓝衣少年,“掌生,给她好好解释一番。” 南掌生清了清嗓子,一副郑重其事的神色,解释道:“六之一字,古来素有吉祥如意之称,诸多如六六大顺的成语,也足以说明其含义极佳。” 北斗很是满意,再看向明眸皓齿的白发女子,摆手就是一个请的手势,仿佛在说,你来呀。 凝光不为所动,平静地说道:“要论才学,苏平身为圣人学生,同样不弱,我这一身学识,有八成出自他手,由他一解含义,想来可以更为清楚!” “这就没必要了吧。”北斗望着她,虽是问句,但出口之时,却有不让人质疑的气魄。 凝光嫣然一笑,艳压百花,风华绝代,“有无必要,听过才知。” 苏平得令,也是没有藏拙,就事论事地与南掌生论道,那是从古义今释扯到天地玄黄,再跨越宇宙洪荒的难以理解。 掰扯到最后,甚至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一来一回,都只顾着传输自己的理念,而却忘了,最初不过是单纯的解字释意。 不过嘛,看样子四人都挺开心的,笑得合不拢嘴,估计凝光北斗之间的对头形势,也不过就是嘴上说说罢了。 …… 天衡山以南,空旷无比,丘陵平地之间,见不到曾经这里有座村庄,也不知这里拥有的风土人情。 苏平一身乳衫上路,手上提着个篮子,身边一位佳人相随,穿着十分郑重,恨不得跟成婚当天一样,广袖摇曳。 “就快到了。”苏平踏上这条十分熟悉的泥路,感觉身体无比轻快,但其实心中有些沉重,不知缘由。 凝光很敏锐,哪怕儒衫青年只是眼底闪过一丝波澜,她都精准察觉到了,当然也有十分熟悉的成分在内。 她没有开口劝解,因为她知道那样没用,这个小弟弟虽然很听她的话,但其心中认得的一些事情,是难以改变的,何况她也在伤心呢。 “凝光姐,要不我背着你?”苏平忽有所感,瞟了一眼白发女子的裙摆。 凝光垂首,还略微俯身才看得见那裙摆,果然一路走来,沾了不少泥土,回去得洗洗才能完全消除,不过她不在意这个。 “好吧。”凝光答应,因为她看出儒衫青年的言语有所不同,那是一种如同缅怀般的憧憬,以及关心。 苏平咧嘴一笑,立马俯身下去,然后起身,背着他喜欢的女子,大步向前走,意气风发,似有用不完的气力产生。 接下来的路上,苏平张嘴,说着一些往事。 “我之前曾经听爸讲过,他和妈经常那片林子里玩耍,而那次也多半是这样过去的……” 凝光目光柔和,听着他的言语,纤纤玉手抚上他的脑袋,轻声说道:“咱爸咱妈,恩爱有加。” 苏平微微笑着,“我会以爸妈为榜样,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 “拭目以待。” “是。” 跨过绵长的斜坡,踏足那片林子,苏平也很小心,没撞见那晦气的东西,很顺利到达两座坟包的所在。 苏平放下背上的佳人,走过去俯身拔草,石碑周边的杂草,郁郁葱葱,木碑边的也就毫无生机,一拔就起。 七年了,他终于再次回到这里,不是曾经那名不见经传的商贩少年,而成了位置极高的存在,有许多人豪掷千金,只为与其见面。 苏平,是平平安安的平,如今也是平步青云的平。 “爸,妈,我带媳妇儿来看您们了。” 儒衫掀摆跪地,面带微笑,他的身旁,白发女子同样如此,长跪于地,轻唤爸妈。 是佳人,也是家人。 第239章 婚前准备(三) 玉京台外,琉璃百合开得正好。 月华如霜,洒落大地,若裹上一层如梦似幻的轻纱,遮掩所照之地的原本模样,若隐若现。 苏平换了儒衫,着一身紧袖劲衣面庞清秀的他,今日刚刚领着喜欢的女子,去祭拜过父母,如今夜间又来此,同样怀有要事。 小茶摊,摆着几只茶壶,慈祥老人坐着摇椅,仿佛将要入睡的样子,但其实精气神十足。 萍姥姥双目闭合,但在青年身影临近之时,淡然说道:“徒儿,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苏平笑着,如暖阳和煦,笑道:“师父,弟子想去一趟绝云间奥藏山,把小鹤带来,一同观礼。” 萍姥姥笑声温和,“那承夜而来是想做什么,就算仙人不怎么需要休息,半夜三更地去打扰,恐怕会被她扣上一顶不敬的帽子,往后她若来寻为师,有些不好办。” “师父放心,弟子不会在他人手里落下把柄,此时前来是为了问路,毕竟绝云间的山体盘根错杂,又高耸入云,弟子怕一个分岔走错了,往返太耗费时间。”苏平说道。 萍姥姥嗯了一声,“所以,徒儿是想连夜赶路,约摸着清早到达,带着申鹤那小姑娘回归?” “正是!”苏平点头,撮了撮手,一副乖巧宝宝的模样,“还请师父赐下地图,避免弟子走了弯路。” 萍姥姥呵呵笑道:“想将灌顶仙术这么用的,徒儿你倒不是第一个,唉,这也算一脉相承吧。” 苏平眨了眨眼睛,疑惑道:“难道还有人也这样想过?” 萍姥姥微微点头,解释道:“徒儿你的众多师兄师姐,除了少数极为一根筋的,其余全都这样想过。” 苏平愕然,对这群没见过面的师兄师姐们,忽然生出几分说不出的亲切,仿佛就有几个同他年纪相仿的人,向着师父讨要外界地图,想要去拼搏出一片自己的天下的场景。 “唉,往昔如流水,只有人追往。”萍姥姥轻叹,接着长身而起,伸出右手。 苏平很娴熟的弯腰,任由苍老的手掌覆盖在自己的脑袋上,脑海中由此多出一片地形,他可以任意地放大与缩小,查看相关细节,十分神奇。 萍姥姥微阖的目中,闪过一丝明亮,叹道:“半桶水的仙力了,不错不错。” 苏平却是抱以郝颜,觉得这半桶水到处晃,实在是不怎么地,等到之后闲下来一些,这便重拾仙力的修练。 虽然在不专门修炼的情况下,仙力也会缓慢增长,可那样的确很慢很慢,也就导致他如今生死战斗的能力够强,但作为储备的仙力,有一点不够看的感觉。 萍姥姥一看他这种神色,稍一联想,大概知晓自家徒儿的所思所想,开口劝道:“不必急于一时,如今的世道又不是昔年大恐怖大灾祸不断,除去少许存在,无人是徒儿你的对手。” 苏平抿嘴笑笑,也觉得自己是有些急功近利,毕竟那少许存在,就是当今七国的七位魔神,以及祂们的眷属,此外,苏平只要不是一人对战十万,那么最差的情况,也有命在。 魔神与眷属下的最强行列,苏平盯着师父告知的这个名号,却没什么自豪之感,因为毕竟只是口头言语,并不是真正打出来的实际名头。 他所经历的战斗,多数还是与魔物厮杀,而被人上门,指名道姓挑战的,至今还都只有一起,并且根本都不纯粹,掺杂过多事宜。 故此,苏平即便得了这般称赞,也没有飘飘然,毕竟再上头还有眷属,还有魔神,那才是真正恐怖的存在,不容置疑。 当然,他对此也不是很怕,因为璃月境内,他所知道的帝君眷属,都是拥有仙号的仙人,都是师父的老熟人,他这个关系户,哪会有事。 苏平拜别师父,然后独自一人上路,在月光下,他出了璃月港,直往北走然后在归离原处,又向西去。 日出东方,天空晴朗。 隐秘的山间有鸟儿轻鸣,露水为之大日蒸发,此地连一条明显的路径都没有,充满原始气息。 苏平身形飞掠,踏着蹑影轻踪,双腿迈开间不见影子闪烁,踩下的痕迹也十分浅淡,几乎要看不出来,若是他多上心控制些,能够做到完全隐匿踪迹,不为人察。 他此时身处绝云间的一座无名小峰,依据脑中的地图,登上这座不高的山峰后,在辗转腾挪些许时间,就能到达奥藏山山脚。 同时,他也惊叹此地的天地之气,质量比起外界要好上不少,他飞掠间的吐纳,都隐隐感觉到十分透彻,是由内而外,完完全全的清明之感。 “这还只是一座小峰,如果到有仙人洞府的山峰上,天地之气会不会更加清灵?”苏平觉得很有可能,毕竟那可是仙人的居所,不可能普通。 他心中瞎想之际,登上这座小峰山巅,可以稍微放眼眺望,这绝云间的大好风景。 三三两两仙鹤在天,高大主峰耸入云霄,仙雾升腾,一眼望去,满是自身轻灵之感,同时也对那些高峰生出些许敬畏,毕竟人在其前,真的渺小如同蝼蚁。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苏平站在那座小峰上,想起这句名言,现在眼前有真实景象,却是感觉,山若是高,有仙更名。 望着地图上标注好的那座庞大山峰,苏平略一换气,接着脚下一踏,身形飞掠,如疾风摧劲草,一闪而过。 正午过去些时分,苏平临近那座大山山脚,赶路如此久,他还是觉得一身气力充沛,一夜没睡,风采依旧。 眨眼间,最后的距离消失,苏平赶到那里山脚,紧接着就开始登山,这主峰倒是与外围山峰不同,有路可走。 不仅仅有明显的路,还铺着石板台阶,一级连着一级,直达山顶,其上有着不少裂痕,透着古朴与沧桑,可见年月悠久。 “嗯?”苏平在踏上石板的那一刻,身形忽然一滞,仿佛被无上伟力束缚一般,完全动弹不得。 好在这感觉只存在了一刹那,一闪而逝而已。 苏平知道这古怪事情,是出自仙人的手笔,因为他的仙人师父说过,绝云间的仙家,为了耳根子清净,所以布下阵法,阻碍凡人的脚步。 刚刚他停滞一下,是因为阵法正在检验他的仙力,最后确定无误,所以解开束缚,不再镇压,这种情况,他刚刚踏入绝云间时,也有过。 此后,苏平再没有遇上任何阻碍,踏着石板台阶,极速而上,一鼓作气直接冲上山顶,站立在巍峨无比的奥藏山山巅。 他举目远眺,风景果然极佳,云海翻腾,天高地厚,山峰耸立指天,十分大气磅礴,威武雄阔。 随后,苏平尝试进行吐纳,感觉比起那座小峰,果然此地的天气之气,要更加清澈无暇,增长仙力修行的速度,也会更快。 “何人入山,扰本仙清净?” 一道清雅的轻呵传来,带有仙力波动,是苏平绝对不能忽视的存在,具体实力,他估量不出。 苏平连忙停下吐纳,回头一望,那是一头仙鹤,翎羽蔚蓝若天空,也有的地方羽毛素净,如同白雪皑皑,明净出尘。 “仙家弟子苏平,师承歌尘浪市真君,见过留云借风真君。”苏平拱手躬身一礼。 不仅是从实力上来讲,苏平属于是晚辈,就单单对方是仙人,他是仙家弟子,这辈分也被压了一头,哪有他不行礼的理由? “罢了罢了,本仙虽说注重仪态,不容无视,但既是故人弟子,就准你有些有些不同,平身吧。”这头仙鹤摆了摆翅膀,漫不经心道。 苏平重新站直,目光明亮。 留云借风真君双目微凝,审视着这个青年,片刻后轻颔鹤首,“还不错,修炼时日却有这般成就,实属难得。” 她为仙人,傲气虽不凌人却也不小,世上能令她这样言语的机会不多,苏平算是其中之一。 “多谢真君。”苏平面色如常,缓缓说道:“此番前来,晚辈是想接小鹤,回到璃月港观礼。” “观什么礼?请仙典仪还远着呢。”留云借风真君疑惑道。 苏平如实相告,“晚辈再不久就要就要成婚了,小鹤是晚辈儿时好友,所以晚辈想过来接她她。” 留云借风真君略微沉默,很仔细地端详过这位青年之后,鹤眸流转淡淡霞光,带着无形的威势,这并不是她的心意,而是仙人之威,本就如此。 刹那间,苏平感觉自己被锁定,无任何办法摆脱,他知道这与那霞光有关,仙人是在探查他的命格。 这是本无恶意的事,加上仙人一贯不拘小节,隐居在此十分洒脱,自然想到什么做什么,会有这种行为,也是不出奇。 “嗯……”留云借风真君沉默许久,郑重开口,“以后,申鹤那孩子在城中的生活,你可能照顾得好?” 苏平开怀一笑,“当然,万无一失!” 这是这名骄傲的仙人,在托付她的弟子给青年,因为她也探查出了,青年身负命格的不同,可以帮助到她的弟子。 红绳锁命,隐居山林本是压制孤煞劫辰的无奈之法,既然现在有了更好的法子,那么当然用更好的,不能苦了自己的弟子。 就让她走进俗世生活,跟随在这苏平的身边,改变易伤人的命格,不再受缚,快快乐乐。 苏平接走了申鹤,两人一路疾驰,堪称风驰电掣,脚不沾地。 “苏平哥哥,师父她……有没有说什么?” “有,真君交代我,要好好照顾你。” 闻言,容颜夺月的霜发女子,暗自松了口气,好似总算放心。 第240章 大婚当天 正月十六,喜气洋洋。 璃月港街道上,有无数民众夹道,看着那骑上高头大马的俊俏新郎官,露出笑容,更有一些少女,春心萌动,畅想未来的那一天。 苏平一身大红喜袍,头顶戴冠,骑在白马之上,英姿勃发,被衬托得无比俊俏,好似天上谪仙人。 他身后跟随着的队伍,更是绵长,浩浩荡荡,十里红妆,高调婚娶,礼乐馨馨动人,锣鼓喧天,一箱箱辎重财物,在马车上运输,气势非凡。 街边有孩子拦下队伍,掏了几颗喜糖,然后很快让路,脸上笑容更是明朗,形似朝气蓬勃的花骨朵。 “哇,他在给孩子糖的时候,好和蔼,笑容好迷人啊!”有一名女子双手捧颊,满眼花痴。 其身旁,有名女子赞同,“对呀,要是我再年轻个十来岁,一定要嫁给他!” 令人吃惊的言语,原来前一名女子待字闺中,而后面一人,已然为人妇当年,实在孩子就跟在身旁,手上捧着喜糖,吃得尽兴。 这倒是没给这场婚礼,造成什么影响,喜庆氛围依旧,其乐融融。 绯云坡,四楼的商会里。 凝光一身广袖红袍,镀有金丝镶边,凤冠霞帔,璀璨夺目,她此时就站在门边,不时向往张望,美眸中略有期待。 “小姐,您就先坐下吧,礼乐声才传过来呢,还早!”百识看不下去她这样着急,开口劝解。 凝光却是红唇噙笑,“你不懂,等着他来和看着他来,是不一样的感受。” 百识不解,这哪有不一样的地方? 熟读爱情小说的少女啊,说到底还是单身,不知那等待时的期待与执着,不知重逢后的欣喜与开怀。 百闻和百晓也笑着,在这大喜的日子,她们由衷地开心。 终于,鼓乐声响起,从街头而来,接着缓缓临近,夹杂着观看行人的欢呼与祝福。 苏平骑着白马,停在门外,立马就有人开口大喊,嗓音洪亮,激起一片笑声。 “新郎官来接新娘子嘞,里面的人,把门开开哟!” 片刻之后,大门敞开。 凝光容颜绝美,由百闻搀着款步踏出,她身后,百识百晓托起裙摆两边的一角,因为后摆,长如流云。 轿子落地,新娘入轿,再度起轿。 新郎在前,驾马满行,新娘坐轿,八人共抬,队伍长龙,直往府邸而去。 距离玉京台算不上远的大院宅邸,其中一间,张灯结彩,宾客坐满堂,尽显富贵之相。 迎亲而归的队伍,顺利返回这里,新郎下马,新娘下轿,以一截红色绸缎相连,仿佛手牵着手,心连着心。 跨火盆,入庭院,再入正堂,开始拜堂之礼。 “一拜天地!” 他们二人,向着庭院方向俯身。 “二拜高堂!” 他们转身,对端坐高堂的三人,深深一礼。 这三人,分别是孔夫子,萍姥姥,以及张婶,他们是苏平的长辈,应当在此,虽然最后者是被硬生生拽着上去的,否则以其性格,自觉不会坐在这样的位置。 “夫妻对拜!” 最后一礼,他们面向对方,含笑如花。 “好,好……” “恭喜,恭喜啊。” 众多宾客,道着喜庆祝福,和颜欢笑。 林天远坐在其中一桌,淡淡笑着,本来他是被新娘子邀请去坐高堂位置的,不过他直接拒绝了,没有坐上去。 另一桌,有三人高举双手,各拿着三张书法,墨迹未干,显然是刚刚写出来的作品。 “长长久久。” “早生贵子。” “同心和好。” 他们是曾皙,颜子渊,冉子有三位学兄,早先他们被子路与有“小子渊”之称的那位学弟堵住,只好提笔书写。 这也是苏平的安排,因为先前这三位学兄的婚礼,先从曾皙的开始,有了提笔送字的惯例后,便是犹如一发不可收的趋势。 比如冉,颜两位学兄的婚礼,也做的如此安排,并且据传闻,这四人的如此行径流传出去,还成了私塾学子的一桩美谈,被争相模仿,出现在各种朋友熟人的婚礼礼金上面。 众学子称其曰:以墨为礼,塑造风雅,以字代金,更显情义。 这当初曾皙念及他小学弟讨生活不容易,而随意想出的解决礼金之法,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人争着模仿,甚至成为当下流行。 或许很多年后,后世学子也会苦思冥想,琢磨到底当时的他,究竟是何意这样做? 言归正传,在礼成后,一对新人尚未远去,因为在送入洞房的路,被众人赌住了。 曾皙在内三位学兄,还有守诺,子路,徐弘毅等众多兄弟,即便与他的熟悉的男子,都前来敬了一杯酒,被他照收不误。 也唯有心想搞事,但碍于身体原因的南掌生,还坐在原位,只能看着他们闹,自己笑得开心。 “北斗姐,我没法敬酒,你帮我吧。” “行。”北斗豪爽一笑,提着酒壶上前,她豪迈起来的气势呀,巾帼不让须眉。 甚至连纪芳,申鹤,刻晴,远道而来的罗莎利亚,百闻三女,苏二娘等等女子,都上来灌了他一杯酒。 如此情形,他倒也没醉,只是脸色微醺,连忙摆手道:“好了好了,再多真的喝不下了!” 众人眼见如此,见好就收,让出一条路,挂着淡淡笑容,目视背着新娘子的新郎官,亦步亦趋地远去。 守诺摸了摸下巴,“路走出这样了,还能行吗?” 小翠小声娇嗔道:“别瞎说!” 此时布置隆重,密封严实的房间之中,苏平帮着凝光,一点一点拆卸下繁琐至极的凤冠霞帔。 本来苏平是想着,这样麻烦,损伤身体的挂饰还是不要算了,结果对方不肯,说是一辈子就这一次,怎么都得隆重些,大不了有些酸疼而已。 苏平帮她揉着脖子,雪白无瑕,手感嫩滑,随着他的轻轻按动,凝光神色变化,渐渐享受。 “差不多好了,其实也用不着这样的,再怎么说今天也高兴,摩拉也花了不少,都比点酸痛感觉,胜过许多。”凝光红唇轻启。 苏平一手抚着那流苏般的白发,怔怔出神。 二人都不说话了,各自有些尴尬,这是从前相处时,极少极少会出现的状况,四目相对,相对无言。 稍许过去,苏平去拿了两个酒杯,要喝交杯酒,毕竟既然要仪式感,那当然是贯彻到底。 凝光拿着那酒杯,担忧道:“刚刚才喝了那么多,你能行吗?” “当然了,绝对没问题的!”苏平拍着胸脯保证,明明只是很平常的询问,却是被他说成另外一番意味。 交杯而饮,一饮而尽,接着两人把酒杯往旁边一放,直接往那柔软大床一躺,然后“收拾”自己身上的“束缚”。 时至今日,他们终于坦诚相见,互道人生由来之真解,畅谈往后余生之乐趣,妙趣横生,其若无穷。 (见有话说1处) …… “呼呼……”凝光脸色绯红,但是也有些苍白,其贝齿轻咬,眼角含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低声道:“疼。” 苏平就躺在她的身旁,虽然“仍可再战”,但看对方如此难受,他也就发挥超乎常人的意志力忍耐住,不再动弹。 一夜无眠,但他还是十分清醒,凝光同样如此,并没有憔悴的神色,精神抖擞,毫无睡意。 终于为何说是一夜无眠,但他们进房间时明明是白日,只能感叹为从少年时期练起的身体,果然强悍。 大日在东,天微微亮。 凝光红唇轻抿,迅速翻身而起,尽显娇躯美丽之姿,冰肌玉骨,雪白无瑕,她如“端坐高位”的上位者,极具霸气风范。 苏平傻眼,一言不发,静静感受,有一则不为人知的传说,此时忽然在他脑中浮现,恢宏且传神。 相传,在久远之前,不知跨越多少个时代的天地之间,拥有一头不屈的巨龙,其身躯巍峨耸立,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某天,或许天地都看不下去这巨龙的威猛,竟然展开镇压之势,要灭杀这头不可一世的巨龙。 而巨龙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横冲直撞,显露无比骇人的威势,将整片天地搅浑,空间都在阵阵扭曲,仿佛颤抖一般,散发晶莹光幕,用以防护自身。 最后,这场搏斗还是巨龙落入下风,不过在其被剥夺生机之前,也拼尽全力猛击,如此迅猛的反攻,也使得天地轰动,忍不住颤鸣。 一场大战落幕,但巨龙天资无双,以无上手段复活,又击向那片压它的天地,虎虎生风,威风凛凛。 在大战了不知多少次,巨龙死而复生,又再被镇压死亡后,总算还是这方天地更胜一筹,虽然也付出惨痛的代价,却是难掩胜利的喜悦。 那记忆到此中止,时间已然来到两个时辰之后,正是正午之时。 苏平翻身下床,手扶着墙,双腿颤颤巍巍,一副刚刚经历生死存亡的大战,险些就要丧命的模样。 不过,他虽有些惨烈,但凝光更为不堪,躺在床上,双腿完全无法动弹了,全身力气好似都被抽走,脑袋昏沉。 紧接着,凝光脑袋一歪,双目紧闭,不省人事,大睡过去。 第241章 碰瓷? 二月二,龙抬头。 璃月港,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消瘦少年俊俏,一身蓝衣如海,长发及腰,飘逸风流。 他是南掌生,春香窑的少老板,闲来无事的他,只能在这街上踱步,寄望于有些事情可做,也就是所谓的没事找事。 “北斗姐又去远航了,苏老哥陪着富婆度蜜月,家里生意不用我忙活,七七那边昨日刚去,书又写不了……唉,人生好无趣!” 南掌生一边走,一边腹中牢骚不断,好似明明牵挂之事何其多,可就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不过这只是他的“庸人自扰”。 毕竟,他就算双手无法做事,但身份还是一位少老板,又生得十分俊俏,走在街上的回头率极高,衣食无忧,根本就是……没事找事。 正当他眼神乱瞟,想着是去茶馆还是酒馆时,忽然有东西滚到他的身前,轻轻地贴了一下他的鞋尖。 同时,他刚好瞥到有一男一女两人,正在向他赶来,男的英俊生有丹凤眼,女子身材极好,容颜绝美,红衣如火。 他们的动作迅速,可以说是脚不沾地,如此急促必定是有要事,而且尤其女子脸上,略微有心虚担忧的神情,十分古怪。 南掌生却是嘴角略微上扬,紧接着,抬脚碰在身前那东西上,那是一个空玻璃瓶,看着十分平平无奇,毫不起眼。 “哎哟!”南掌生一声怪叫,接着向后方倒去,先是坐下再极快地躺下,摆出一脸身受重伤的神色,似乎命不久矣的模样。 这般动静,虽然不大,但在大街上也足够吸引耳目,有人侧目,面露好奇,然后缓缓汇聚过去。 这可让红衣女子犯了难,虽然地上躺着的少年,摔得还算有技术含量,可这样明晃晃的碰瓷,她哪里会看不出来,就不打算管。 可眼下众人都围了过来,摩肩接踵地挡住去路,她有法子离开,却也没办法不闹出更大的动静,这样处在尴尬的境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就在女子好像终于下定决心,微微撸起袖子,显露出底下少许晶莹肌肤之时,其旁边的俊俏男子,发出淡淡的咳嗽。 “知道了。”女子小声嘀咕,把袖子拉了回去,有些无奈。 南掌生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不免自语道:“帝君神威啊,果然是提瓦特上,为数不多能镇得住艾莉丝的存在,不过光是进城都寸步不离的跟着,是有多怕她把璃月港炸了?” 岩王帝君,或者说化作凡人师父闲游的男子,正是钟离,他相貌堂堂,有不怒自威之姿,此时望着躺地的少年,颇感无言。 女子艾莉丝,淡金长发,红衣似火,一双尖尖的精灵耳朵,看着很是特别,她的容颜绝美,身材无与伦比,堪称世间之最。 只不过,此时的艾莉丝,正在面临一位少年的碰瓷,任谁无缘无故遇见这样的事情,多半心情都不会好,她当然也一样,只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咳咳……”南掌生发出几声咳嗽,然后开始他的表演,一张俊俏的脸皱起来,喊道:“你……你得赔偿我!” 艾莉丝嘴角一抽,“你别碰瓷啊,刚才我看得清清楚楚,是你故意踩到那瓶子上面,然后自己摔倒的!” “胡说,怎么可能有人会摔自己的,我又不是傻子,这样吧,我看你初来乍到的,也不为难,咱们找个地方谈谈,私了吧。”南掌生一副为对方考虑的样子。 艾莉丝一听,就知道这里头有鬼,所以没打算按少年的话走,而是淡淡说道:“不承认就算了,我去报总务司,让他们来处理,看谁占理!” 旁边围观的群众,也认为还是报告给总务司比较好,毕竟这年头骗子多,总还是小心为上。 南掌生看向沉默中的俊俏男子,开口道:“钟离先生,不知最近荷包可鼓囊了?若是终于鼓囊起来,那曾经……” “尚未。”钟离一言打断。 南掌生内心一笑,他自然知道对方肯定没钱,而他之所以这样做,也不过想要对方帮忙罢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多半搞不定这红衣精灵。 “艾莉丝女士,若是前去总务司,那么耗费的时间会有些多,对于你之着作与旅行志向,不是好事。”钟离劝解道。 艾莉丝一愣,怎么这堂堂的岩王帝君会听地上少年的话,竟然也想要她去私了,莫非这少年是其的……私生子? 这个想法,十分离谱且没有证据,但是艾莉丝行事,历来就是这样的风格,她才不管是不是,总之她是这样认为的。 “艾莉丝女士,如今春时气候不凉,但躺得久了也有伤身体,尽快决定。”在南掌生的眼神眼神下,钟离只得开口催促。 艾莉丝嘴唇微动,不知道在无声地说些什么,很有就在这里等着,然后一通发挥把这两人“送进去”的念头。 可惜,这也仅仅只能想想,为了璃月之行的方便,还有不浪费太多的时间,她只能答应下来。 南掌生内心暗喜,接着还是那副神色,缓缓说道:“契约已成,有请帝君为证,食言者受食岩之罚!” 众人疑惑,就这事还用得着帝君见证? 因为少年虽然一脸虚弱的样子,可都还能说话,说明肯定伤势不重,想要私了估计也是觉得自己要价,能比总务司判定来得高些,这也是有可能的事。 在众说纷纭之中,钟离俯身把南掌生放到背上,接着在其指示下,领着艾莉丝离开此地。 三人在街上,钟离神色淡然,南掌生窃喜,而刚到璃月港,先是被这一国神明跟着,然后被狠狠碰瓷的艾莉丝,正想看对方,究竟要搞什么鬼。 南掌生微笑,小声开口,“多谢了,钟离先生,往后半年的茶钱,我包了。” 钟离无言,真实身份乃是岩王帝君的他,只是却是背着一个,看起来除了相貌一无是处的少年,而且方才还帮着,碰瓷一位异邦旅行者。 “咳咳,那个,请问这位女士芳名,家住何方?”南掌生转过头,脸上虚弱神色完全消散,正红光满面,意气风发。 艾莉丝忽感来气,因为她如今空有整人的法子和手段,但却不好使用,免得被直接丢出璃月,那样太惨。 在她看来,这少年能被岩王帝君背着,必定关系十分亲近,虽然只是化作凡人的身份与身躯,可也还是有着帝君架子在,不可能这般拉下脸才对。 但其实,南掌生也是瞅准这一点能混淆耳眼,所以才有要碰瓷的想法,因为他知道这位女士的恐怖之处,得先多少留下点印象,不管好坏都行。 “那个……刚刚那样纯属事出有因,如果女士,嗯,如果这位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神仙姐姐,心里不悦的话,那我向您道歉,对不起!”南掌生笑容可掬。 艾莉丝面不改色,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南掌生接着道:“真的是事出有因,我心里着急,所以才急中生智,想到的那个法子,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艾莉丝还是不为所动,并且想着在离开璃月的前一天,必须要好好证一下这小子,不管谁拦着都没用。 因为,刚刚才碰瓷,现在又想几句话就直接撇开职责,这样的无赖程度连她自己都做不到,真是……厚颜无耻。 心中对少年默默下了这个定论,艾莉丝再看那张俊俏的脸,觉得如果画上两只乌龟,都比现在好看。 南掌生还是笑着,仿佛笑容不值钱一般,“您有怨气,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我的方式确实唐突了,您想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尽量去做。” 他双眼清澈,明亮中带着祈盼神色,很有诚意,要如果不是方才发生碰瓷一事,说不定艾莉丝为了好玩,真就答应了。 不仅如此,南掌生还扯了扯钟离的袖角,并且深呼一口气,表示他再加三个月的钱。 钟离一身正气,可为了这“八斗米”,只好也好言相告,“掌生才情震铄古今,通晓诸多奇事,是同龄人中的翘楚,品行也是端正,想必方才真是事出有因,请你谅解。” 艾莉丝轻呵一声,美眸微阖,咂嘴道:“那你让他猜猜,我的名字是什么,家住何方,不许作弊,不许有场外援助,只准他自己回答!” “好!”南掌生一口答应下来,说道:“不过我总不能白白答题吧,要是我都答对了,您要咋办?” 艾莉丝没好气道:“是你有错在先,还想我来做什么,要是答不上来,那我们还是现在就分道扬镳,各走各路吧!” “也就是说,我答对的话,您就不走是吗?”南掌生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您名为艾莉丝,如今老家在蒙德!” 艾莉丝眼底一闪惊讶,没有说话,本该到处整人,气得别人肺疼的她,现在却是好像在吃瘪,就跟受到“镇压”似的。 钟离老神在在,同样沉默,不过他也在想,这小小少年是如何得知的,以及既然知道,方才为何又要询问。 南掌生看他们都这副神色,随口就说出,自己编织好的话语,打消他们的疑虑。 “艾莉丝女士,你这身衣服一看就知道是蒙德的,这一点根本不难猜,至于我为何会知道你的名字呢,那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他晃着脑袋,开始长篇大论,说自己以前去过蒙德,曾经听说有人把蒙德城城门炸掉的光辉事迹,并且对那人也有着具体描述,就是眼前艾莉丝的模样。 “所以,我这也算是验证。” 第242章 有望成功 艾莉丝将信将疑,因为她的那些事,有点资历的西风骑士,其实都是心知肚明的,这都是那位大团长的功劳,为了诸如此类事情在发生时,可以及时远离“发源地”,避免有人受伤。 而那句家住蒙德,其实算不上完全正确,因为她一向是居无定所的人,走到哪就住在哪,只是因为没有带着女儿,留在蒙德那边罢了。 “如何,对了吗?”南掌生问道,他很有信心,毕竟这是他熟记的内容。 “对了,但又怎么样?”艾莉丝反问。 南掌生淡淡道:“没有怎么样呀,艾莉丝女士有要求,我当然是竭力完成了。” 艾莉丝怨气未消,反而感觉越来越重,她一针见血道:“刚才还想要问答拿东西,现在又说竭尽所能完成我的要求,够会说话的!” 南掌生挠了挠脑袋,嘿嘿笑道:“天赋天赋,不算什么。” “没在夸你。” “我知道呀,陈述事实而已。” “你这样子,以后多半难过。” “好过难过都是过,生活不可能因为一时不好就不过,至少我算是身体健全,还有个家的人,怎么样不是过?” “道理很多,不见得有用。” “道理不是有没有用,而是管不管用,适不适用,主要是得看对什么人,什么事,什么情况,适时而动,百战不殆!” “所以,你刚才的碰瓷行为,你想要怎么洗白?” “洗白呀,就是洗刷掉外表污垢,表露清白对吧?我跟您说……” 艾莉丝咬牙,很久没被气过的她,难得又有这样的感觉,却是并不想这样长久下去,所以她骂了句恨的。 “我要是有儿子,一定不是你这样!” 南掌生这次没有反驳,而是恭维道:“当然呀,承载您优秀基因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我这般不堪的模样,当然是与您一般,聪慧过人,足智近妖,睥睨天下,无人能敌!” 艾莉丝又沉默了,这次是彻底的无言,她总算明白,为何自己在言语上,怎么都比不过这少年了,因为对方恨起来连自己都骂,这样的人,谁比得过。 她是行事出乎意料,并且有时也顾不上自己,但这不代表她的脸皮同样“高深”,至少是比不过那少年的,这一点,她确实承认。 南掌生微微一笑,说道:“艾莉丝女士,要不就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翻篇了,听听我是为何而做这样荒诞事情的原因? 要是我说了之后,您仍旧不满意的我的解释,或者说并不同意的话,那也没有关系,毕竟我是不会轻言放弃的人,而且该给的赔偿,一分都不会少给你!” 艾莉丝略感惊讶,这突然的郑重与严肃,让她突然不是很习惯,这个人是怎么将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展现得这般好? 钟离神色古怪,头一次看见有人自我贬低与恭维别人是这么自然,然后又能顺理成章,直接转移话题。 这算……很难得吧? 南掌生娓娓道来,“我观艾莉丝女士紫气东来,是有大才之人,故而有拜入门下之心,只是怕直接拜师过于唐突而且无趣,所以想了这个不一样的开场,加深些印象,结果是弄巧成拙了,请您原谅。 如果您真的心里过意不去的话,之后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尽全力办到,办不到就请钟离先生帮忙,一定做到,所以…… 请您看在这份上,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原来我的行为,然后收下我这个学生吧,艾莉丝女士!” 艾莉丝觉得好笑,她虽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但也没有这般的云淡风轻,随便就能揭过翻篇。 “你认为,我会信吗?” “信不信,说实话不重要,这是为了让艾莉丝女士,能够看到我的真实人品,而不被那误会所误导。” 南掌生又开口,不过他的真实想法,远不止于此,别看他很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按照他对提瓦特的熟悉程度,真算计起来呀,一套一套的。 这是来自曾经“上帝”视角的好处,可以总管全局的便利,让他在对弈交锋之前,早就清楚对方的习性,选取最好的方案,如果不是这样,他的这能力,估计会下降许多。 艾莉丝还是没有当回事,撇嘴道:“你认为,初印象这么的差,后来行事能够容易成就?” 南掌生摇头道:“不能,但是可以加深印象,万一艾莉丝女士刚刚,没有选择和我私了,那么也能留点不一样,至少不是芸芸众生中的随意一瞥,毕竟埋怨比欣赏来得简单。” 艾莉丝终于正眼看他,觉得那话与她的人生相结合,确实有几分道理,只不过怨气未消,所以还是其他想法。 “至于初印象嘛,后面可以慢慢改正,虽说一个说法叫破镜难重圆,但是谁说一定就不可能呢,事在人为!” 对于南掌生的这话,艾莉丝没有表示,至少问他,万一人都不理他,也就没看见真正好的一面,直接走了,那当如何? 南掌生悠悠然开口,解释道:“那说明是命里无缘,放手就好,强扭的瓜是解渴,但可能有毒而且带刺啊。” 艾莉丝沉思着,这少年的言语方式,还有思想行为倒是符合她的胃口,要换做是她,要拜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为师,且不说有没有那种可能的话,她应该也会这样做。 “有点意思。”艾莉丝望着俊俏少年,第一次有些赞赏意思的开口。 南掌生咧嘴笑道:“那……艾莉丝老师?” “还没,你先告诉我,你是会看相的本事,还是又怎么看出来的,我有值得你学习的东西?”艾莉丝双目一闪,微笑着说道。 南掌生缓缓说道:“看相这种高深莫测难以理解的东西,我当然是不会的,主要是两件事,让我确定您有十分高深的学识。 这第一件,就是身旁跟随着钟离先生,他这般学富五车,才高八斗,通古博今的人,能去接近别人要么因为摩拉,要么因为那人学问渊博。 而令我确定下来,您一定拥有无上学识的,就是您在撸起袖子时,显露的一角东西,那看着就很厉害的手环,肯定不是一般的东西,也证明,我赌对了! 以上,就是我的回答,艾莉丝老师?” 艾莉丝嗯了一声,面露微笑,道:“可以考虑,不过你要不要再说说,我为什么要答应收你做学生?” 南掌生笑容一滞,故作惊奇道:“我都说到这份上了,您还不同意啊?” 艾莉丝呵呵笑道:“我为什么要同意?” 的确,收下一个机灵的学生,对艾莉丝没有好处,反而需要耗费心力进行培养,完全是在自找麻烦。 而艾莉丝心里,其实有那么一点点意动,因为像少年这样的人,确实很难得,算是万中无一,所以她才那样询问,想看看这少年,又能怎样表现。 南掌生轻呼一口气,“那看来……只能这样子了。” 他先是让钟离把自己放下,走到红衣女子的跟前,身姿笔直,面色严肃且带着坚定。 艾莉丝拭目以待,钟离也饶有兴趣,很想知道,这少年会做出什么回答。 在二人的注视下,南掌生修长的身形一动,双臂展开,然后极为迅速并且十分娴熟地……蹲在地上,双手揪着自己的鬓角。 “啊,您为什么不答应啊,是诚意不足吗?还是我给的不够多?或者我身上哪一点让您不喜欢了?您说出来,我可以多给,可以改的,但是您别答应啊! 真的,我求您了,您行行好答应我吧,我想做您的学生,将来继承您的衣钵,将这一脉发扬光大,名垂青史!您答应吧?” 艾莉丝微微张嘴,俏脸上尽是茫然,钟离面上古井不波,其实内心也是深感无语,很不想去看那少年的身影。 这也难怪,毕竟看着像是要正经说话,并且上一刻还是十分严谨回答问题的人,这突然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谁能反应得过来? “你这是没办法?”艾莉丝嘴角微微抽搐,感觉好笑,又感觉自己好像高看了这名少年。 “是啊,我没法子了。”南掌生抬头,既是道出实情,又是撒谎,一语双关。 因为,他的确是没法子了,但这“没法子”又是他的法子,是最后的法子,要是还没法子,那就是真的没法子了。 艾莉丝双臂环胸,曲线堪称完美,她淡淡说道:“叫老师还是太早了,先暂时记着,慢慢考虑。” “是。”南掌生应了一声,然后就开始各种嘘寒问暖,问要去哪玩,饿不饿,想要干什么,简直像是如同对待自己亲娘一般。 毕竟,没拒绝那就是有机会,有机会,就要好好把握。 这位艾莉丝女士,可是个研究科技的大户,说是提瓦特第一科研者都不过分,战绩更是辉煌无比,摧毁过不计其数的地方。 这样的存在,当他这个身体不好的人的老师,教些他理论,还有不用锻炼身体的手段,再合适不过。 一旁,钟离还是无言,他对于这少年的多变,还是感觉有些不太真实,像是千面人一样的变化。 不过,多变,并不善变。 第243章 用点心 说着还要考虑考虑的艾莉丝,被南掌生拉着,去过茶馆,又下万民堂,之后又去玩具摊,站在码头看海观望民生百态。 一路上,南掌生可谓尽心尽力,无微不至的照顾,尽显他想要成为一名学生的决心。 这让艾莉丝错愕,她发现自己对这个人的观感,正在发生转变,并且是不断往好的方向发展,这很奇怪,又有些合理。 “艾莉丝女士,接下来还有想去的地方吗?”南掌生回头,望着红衣女子。 艾莉丝嗯了一声,道:“算了,今天逛的地方足够多,需要先全部记录下来,该找个住所了。” 此话一出,南掌生秒懂,表示可以去他家里住,他家很大,客房也是绝对一等一的好,保准住着舒心。 艾莉丝迟疑,不过她不是害怕自己的处境,而是有着别的担心,随即开口问道:“你家里人呢,他们会不会不同意?” 毕竟是住到别人家里去,怎么都得问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之后,才敢入住的,何况她还没忘被碰瓷的那一茬。 南掌生一摆手,笑道:“我妈除了偶尔开开玩笑,还是个很好的人,看我带着朋友回去,她肯定会欣然同意的。” 艾莉丝眼底闪过一丝异样,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因为有得住不用花钱,确实不错。 “既如此,钟某便先离去了。”钟离说完,不等可能会有的挽留之语出口,转身就走。 南掌生心知肚明,知道这闲人肯定不会就此离开,而艾莉丝也是啧了一声,觉得这岩王帝君明着不来,非要行走在暗处,真是闲的。 春香窑,黄昏日落的余晖,撒在这片洁白的院墙之中,徒然的增加几分沧桑的感觉,使人想要叹息。 “唉,不知不觉十八年。”南掌生站在这院子之中,双手负后,喟然长叹,好似一位老人。 不过若是有点年纪之人,一眼都能看出来他是在强说愁,因为怎么看都像是个稚嫩少年,完全没有苍老之感。 艾莉丝莞尔,摇头笑道:“少年老成,尤其是假装的老成最为致命,会把拼搏的心熄灭,从此原地踏步的。” 南掌生连忙双手自然下垂,笑时露出满口白牙,“谢过艾莉丝女士搭救,不然我这拜师一事,恐怕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艾莉丝眼帘半垂,“逮到机会就花言巧语,估摸着平日里,没少哄骗那些小姑娘,嚯嚯人家吧?” 南掌生一拍自己并不结实的胸脯,正气凛然道:“绝对没有,虽然我行事作为,看着游手好闲,和富家纨绔差不多,但我吃喝嫖赌最多前两样沾了一半,也从不瞎勾搭姑娘! 我也有喜欢的人,我们两情相悦,如胶似漆,难舍难分,将来会一同白头偕老,百年好合,儿孙满堂!” 艾莉丝开口,一针见血,“那怎么没看见她人呢?” 南掌生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颓然道:“她出海了,估计还有几个月才能回来。” 艾莉丝接着补刀,有种不顾人死活的美丽,“那她做得对!” 南掌生顿感胸口仿佛中了一刀,虽然无形却更疼,不免咂嘴道:“我们还是说说,拜师的事情吧?” “还早,我的毕生所学极其多,并且无比繁杂是重中之重,你现在拜师了,也学不到真正要领。”艾莉丝还是拒绝,但不抵制了。 南掌生欢呼一声,“好,我会接着努力,争取早点让艾莉丝女士满意,同意我们之间的事!” 说者可能无心,但听者绝对有意,艾莉丝额头浮现几抹黑线,什么叫他们之间的事,还有让她满意呀,听着怎么就那么刺耳? 要是南掌生知道对方有些想歪,那必然是要不顾一切大喊冤枉,因为他真的没说错,只是因为在这里住的久了,口头不习惯,思维都快形成习惯了。 好在这场又将持续许久的大战,没有能够展开,因为一道身影从屋子走出,来到庭院里,正是莺儿。 南掌生上前几步,为两人相互介绍,免得一会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后悔莫及。 “妈,这位是艾莉丝女士,学识无比渊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往今来少有可匹敌者,最近她刚来璃月,我想让她暂住咱们家。” “艾莉丝女士,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妈,名为莺儿,是这家春香窑的掌权人,心灵手巧,会熬香膏,品质极佳!” “你好,艾莉丝女士。”莺儿嫣然一笑,她一身紫衣长裙,挽着辫子搭在一边肩上,尽显温婉柔和,实际上也是如此。 艾莉丝也微笑回应,“你好,之后的日子,打扰了。” 莺儿微微摇头,笑意不减,“怎么会,艾莉丝女士要是有需要的东西,或者有事需要帮忙,可以尽管找我。” “谢谢。”艾莉丝略一点头。 莺儿转头,望着自己儿子,语重心长道:“还不请女士进家里坐着去,泡上壶好茶,那要聊天再聊,哪能让客人陪你在这站着?” 南掌生陪笑,连忙说道:“是是,我想的不周到,不过能不能……别只单单叫女士啊?” 莺儿不解,但也没反驳,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艾莉丝站在旁边,望着这儿子高出一个脑袋的母亲的一幕,那是无比和谐,无比融洽,无比欢乐。 只不过,她觉得这儿子似乎长得不像母亲,而且这母亲的岁数未免过于年轻,真的能有这样大的儿子? 会客厅,桌上摆着茶盏,冒着淡淡白烟,是莺儿刚刚泡好的茶叶,随便给沏好的成果。 此时,莺儿正在后厨忙活,所以只有两人坐着闲聊。 艾莉丝观望着房屋内的一切,淡淡说道:“令堂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一人打理这偌大家业,还要照顾着你,实在厉害。” 南掌生笑道:“就当是艾莉丝女士的夸奖吧,不过我妈确实很厉害,她十岁就敢去璃沙郊玩,也不怕那里魔物众多,也才能捡回我。” 艾莉丝心中了然,果然与她猜测的一般,这对母子不是亲生的。 南掌生接着道:“虽然没什么人说过我怎样怎样的,不过我知道,我确实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儿子,做不到为家里分忧。” 艾莉丝点头,很是赞同,至少目前看来,事实就是如此,眼前少年只是个相貌堂堂的从良纨绔。 南掌生嘴角上扬,笑道:“甚至连我写书,都需要借别人的手来写,其实多半不能算是我的成就,应该给别人才对。” 艾莉丝目光一闪,一语中的道:“你的手确实有问题,从始至终都在轻微抖动,茶馆里拿着茶杯也是,差点要直接摔掉。” 南掌生知道她没听懂话里的别意,也不提醒,自嘲笑道:“从小带着的病了,治不好,不过多少摸索出来一点门道,至少吃饭喝水,不用别人来喂了。” 艾莉丝蹙眉,“你这是想卖惨吗?” 南掌生摇头,咧起嘴笑,灿烂如花,“没有,我现在过得很好啊,有家人有朋友,心爱之人也爱我,稿费收入足够令他人仰望,你说我哪惨了?” 艾莉丝一瞥他垂着的手臂,意思不言而喻。 南掌生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淡然道:“富贵命通常带着病,哪可能十全十美的呀,至少我没见过几个全面开花的人,就算仙人也一样!” 正说着,南掌生长身站起,道:“饭菜好了,艾莉丝女士,随我到饭桌吧。” “你怎么知道?”艾莉丝问道,这一无饭香,二没有提醒的,对方也没提起说好,到底如何得知的? 南掌生淡淡道:“一贯是这个时间。” 饭桌上,果真如南掌生说的一般,摆齐了足够三人吃的饭菜,除了璃月菜,还有蒙德特色菜,足见用心。 晚饭过后,莺儿领着艾莉丝去到客房,整体装潢温馨,让人安心,可以放松,并且很干净,一尘不染。 “艾莉丝女士,看着还行吧?”莺儿微笑着问道。 艾莉丝稍有些恍惚,不禁道:“什么叫还行呀,这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莺儿道:“你觉得好就好。” 艾莉丝沉吟少许,问道:“客房安排这样的这样用心,南掌生平时,应该经常带朋友回来吧?” 莺儿摇头,“并没有,掌生很少带着朋友来家里过夜。” 艾莉丝点点头,略有思索。 莺儿又交代,有事可以去找她,然后就走了,毕竟已经是夜里,如果早睡的人,早就进入梦乡。 艾莉丝舒展了一下自己如妖精一般的身体,然后往后一倒,躺在那柔软的大床上,很没有形象。 咚咚咚。 轻快不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伴着少年的呼唤,“艾莉丝女士,睡了没?” “还没。”艾莉丝倒是想说睡了,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毕竟这是人家的家里,得给点名字。 “我能进来吗?” “天很晚了,有事明天再说。” “好勒,那我早上再来,您好好休息,我先去准备明天的拜师典礼。” “慢着,我还没答应呢。” 第244章 师生关系正式成立 大日东升,正是清晨。 难得起了个大早的南掌生,眼眶微微有些黑,因为他昨晚完全睡不着,就跟犯相思病一样,彻夜难眠。 艾莉丝倒是已经起了,站在院子里,呼吸着一大早的新鲜空气,也没搞什么研究,估计是怕吵到别人。 “艾莉丝女士,早啊。”南掌生挥了挥手。 艾莉丝见他有点憔悴,挑眉问道:“一夜没睡?” “是啊,一想到今天早上又能见到,您这位可为人师,可为名师的艾莉丝袜女士,我就怎么都睡不着。”南掌生言语间,完全都不脸红。 艾莉丝呵呵笑着,“用不着一直提醒,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一辈子都不会来。” “我不信命中注定,毕竟都不争取一下,怎么知道会没有结果呢。”南掌生老神在在,说着他认为的道理。 也确实啊,要是认命的话,那他曾经接受的那些治疗,岂不都是在做无用功,虽然的确如此,但他现在不那样认为了。 那是他祖母的一片心意啊,是为了这个无血缘的孙儿,奔波各国,求人问询的事情,不可谓不重要。 艾莉丝没有接话,而是瞥了眼另一个房间,发觉里面的人还没醒,心中敲起算盘。 “其实你要拜师,也不是不可以。” 南掌生一听,欣喜若狂,急声说道:“我都没问题!” 艾莉丝气笑,“我都还没说完,你就没问题了?” 南掌生咧嘴笑道:“不管艾莉丝女士有什么要求,我都没问题,一定办到!” “行。”艾莉丝说着,手里出现一瓶药水,通体乌黑,把瓶塞拔掉之后,还冒着滚滚黑烟,十分恐怖。 “把它喝了,我就收你做学生!” 南掌生瞪大双眼,这东西要喝下去,他怕不是都等不到魔麟病折磨死自己,就得先一步上西天。 但是刚才话已经放回去了,并且他相信艾莉丝神通广大,一定能够把他救回来,而且应该不会见死不救,顿时心里一横。 “啊……”南掌生把嘴张开,似在等待投喂。 艾莉丝嘴角一抽,“你拿着,自己喝。” 南掌生摊手道:“可是我的手拿不稳啊。” “没事。”艾莉丝只是这样说道。 南掌生没办法,只能竭尽全力地控制双手,去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瓶子,然后蹲下身子,把双手缓缓举高。 这个过程很慢,并且他行动时颤颤巍巍,好似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的样子。 终于,在他不断努力下,那瓶口临近他的嘴,然后他就要猛的一倒,喝下那不知何名何效的液体。 “够了!” 艾莉丝一把夺过那瓶子,塞上瓶塞,然后很神奇地直接消失。 南掌生神色不自然,微微错愕,也有些许劫后余生的感觉,但他还没松口气,就说道:“艾莉丝女士,就差一点而已,这个应该没有时间限制的吧?” 艾莉丝叹息一声,绣眉微蹙,“你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这时候就傻了,不想想你家里人还有朋友,这么不惜命?” 南掌生挠了挠脑袋,“我相信您能救我。” “你相信?这瓶药的效力,就算我及时施救,你受的苦一分也不会少,捡回来条命的代价,很昂贵的,你懂不懂!”艾莉丝语气一急。 她真的生气了,因为这个少年很不爱惜身体,即便再怎么相信别人,也就不过是认识的第二天罢了,这样子长久下去,怎么可以呢? 南掌生恍然大悟,笑道:“难怪艾莉丝女士,要我自己拿着喝掉,是想我直接把药水砸了啊?” 艾莉丝咂嘴,“知道就好。” “那么,艾莉丝老师?”南掌生双目明亮,俊俏脸上挂着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艾莉丝应了一声,温柔道:“小掌生乖乖的啊,待会老师给你买糖吃。” 南掌生一手扶额,“这清一色像是哄孩子的话,到底怎么回事?” 艾莉丝挑眉,“不想要吗?” “没有没有,老师最好了,还请老师赐教,降下那世俗学不到的千万学识,让学生得以一饱眼福,填补渴望之心。” “你都不知道自己所要学的是些什么,就这样迫不及待的,不怕学的是不合心意的东西?” “当然不怕,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得走完了!” 南掌生当然不怕了,他知道这红衣女子拥有的东西,是许多人都梦寐以求的科技手段,自己就算学个皮毛,也能有所成就。 他笑着,很是开心,毕竟都穿越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了,从降临在路边死婴的体内起,他除了文抄公,也没做过什么大事。 现在开始,他不同了,他相信那些强力的科技手段,肯定能够改变目前的生活,至少双手应该能恢复一些。 艾莉丝一手托着下巴,忽然想到什么,语出惊人道:“说起来,我能教你的东西似乎也只有一些理论了,因为你双手的原因,是无法自己组装完成科技造物的。 科技造物,也就是相当于璃月机关术的东西,它们很像,但其实原理和构造很不同……” 她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发现少年眼神呆滞,根本没在听的样子,仿佛魂游万里,空留躯壳。 事实上,南掌生确实是懵了,从那句只能学理论之后,他就完全没在听,因为实在是被打击到了。 “老师,您难道没造出那种,可以代替人手的科技吗?我记得古籍里记载,好像有这样的机关啊。”南掌生不死心,想看看有没有这个可能。 艾莉丝轻叹一声,“你说的那种东西,叫做机械臂,目前确实有成品,但是准备后的灵活性与精密程度,距离人手有很高差距,还在调试阶段。” “有希望就好。”南掌生松了口气。 “但是近几年,肯定是做不出来代替人手的机械臂,你先别抱太大希望,这样对你比较好。”艾莉丝说道。 这话就像一盆冷水,将南掌生浇了个透心凉,从头凉到脚,甚至轻微发抖,发自内心的不甘。 艾莉丝安慰道:“你也不用觉得只学理论不好,这些理论,要是你能够掌握,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个奇人!” 南掌生叹气道:“可是空会一些理论,而没法自己实践,那可不就是个废物嘛,万事还得靠别人,不能给自己正名。” 实践出真理,这是每一个搞研究的人,都认可的一句话,因为有些事情不去做,永远不知道会如何,会产生怎样的奇妙反应。 艾莉丝安抚道:“别灰心,总有办法的,像你写的那些书里,不就有废柴逆袭的例子吗?” 南掌生抿嘴,“您是戒指里老爷爷的存在,可我不见得有废柴少年的勇气和毅力吧?” 艾莉丝绣眉微蹙,“那你想怎么样?好不容易拜了老师,可以学的许多璀璨的知识,现在却又怨天尤人的,拜师之前的那股干劲呢?” 南掌生哑然失笑,摇头好似自嘲,接着恢复以往的那自信神色,道:“老师您说的对,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会好好学的。” 艾莉丝点了点头,满意道:“这才对,少年人本来就应该热血昂扬,而不是整天凄惨凄苦的抱怨,有事阻挡,那挺直腰杆,踏过去就是了!” 南掌生揉了揉自己有些笑僵的脸颊,又问道:“老师,话说您现在咋这么关心我了?” “我的学生,当然应该关心了,这不关乎相处的时间,只要是与我有关的人,我一向很关怀备至。”艾莉丝双臂环胸,有些温柔。 “明白了。” 清晨之际,有少年拜了一位老师,从此生活将有变化,只是变化不算太大。 往后的每一天,南掌生都会尽量早起,吃饭后就静心听课,不懂的地方绝对不装懂,而是大胆发问。 艾莉丝也乐得他有问题,好让自己能够解答,发挥一下自己呕心沥血的研究成果,至少不是彻底的无人问津。 当然,有时艾莉丝也会外出,去往璃月境内的各大名山大川,游览诸多名胜古迹,足迹遍布广袤大地。 南掌生当然是舍命相陪,倒不是因为这一路上魔物多么多,地势多么险,或是偶尔不知谁布下的缺德陷阱,而是他的病体,外出本就够呛。 好在,这一路不止他们二人,还有战力非凡的钟离跟随,以及有着艾莉丝制造的各种科技代步,用不着自己跑路和攀爬,劳累程度倒是不多。 “你们说,要是把绝云间炸了,会发生什么?”艾莉丝一指不远处,那烟雾缭绕,好似仙气弥漫的群峰,跃跃欲试。 钟离赶忙制止道:“仙家会疯狂,接着找罪魁祸首算账,然后巨大山峰的坍塌必会引发剧烈地震,惊出地底深处的众多的古岩龙蜥,将璃月大地毁灭!” 南掌生同样开口,“老师,还请高抬贵手,放过无辜的生命吧!” “好啦好啦,我随口一说而已,别当真。”艾莉丝摆了摆手。 其余两人这才松了口气,接着向下看去,眺望距离很远的大地风光,因为此时在天上,那种感觉,就很不一样。 他们在天上,或者说是站在艾莉丝制造的飞行器上,这块科技感十足的横板,底下也没有喷发光焰,或是造成什么响动,很自然很平常的,就能飞上高空。 “老师,我突然有些好奇了,您这样手段高明,知识渊博,才华横溢的人,到底怎么坠入爱河的?” “这的风景很好,所以……别说这些煞风景的话,也别再好奇了,解释起来你可能听不懂。” “是……” 第245章 盛夏五月事 距离玉京台不算很远的一处宅邸中,衣着华贵的白发女子,秀手一挥,指点着将来的商会发展,让底下人听得很是佩服。 在会议解散,各自去忙活落实之后,白发女子凝光,独自坐在房间之中,端详着桌案上又一则新商报。 “北城区要进行拆迁?” 凝光喃喃自语,桃花眸子中闪过精光,如同两颗星辰般明亮,因为这一次的地产,是可以流入市场争取的。 “真是及时呀,这样就能帮小弟弟满足一个愿望,让璃月港里的孤寡孩子,有个落脚下榻的地方。” 凝光心中自语,尽是温柔,接着她轻轻抚着自己那小有隆起的腹部,想着再几个月就能见面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此时,是盛夏五月,凝光有了身孕的事情是她在两个多月就发现的,从那时起,她就怀着一颗兴奋又欢喜的心,告知了远在军营的苏平。 得知消息的苏平,那是连夜请假,直接驾着回来找她,披星戴月,风尘仆仆,人像是傻了一般,只顾着笑。 那般样子啊,凝光如今想起来,还是觉得好笑,并且也感到很幸福,心里暖暖的。 那一次,苏平待了三天才离开,此后的每个月,也会抽空请假回来一天,不为其他,就是专门陪着她。 咚咚咚。 “进来。”凝光被一阵敲门声打断思绪,眼中温柔收敛,挂着略微笑容,十分恬淡。 门打开了,走进来的人是百晓,她手上端着小半碗水果,放在桌案边上。 凝光双目直盯那碗里的分量,笑容险些凝固,抬头望着这女子,问道:“怎么比昨天的量还少?” 百晓解释道:“大夫交代说,小姐可以吃酸的东西,但是只能适量而且还要逐步减少,避免肠胃不舒服。” 凝光眉头微蹙,“可这也不是碗里只有四颗酸橘子的理由吧?昨天可还有五颗呢!” 事实上,从发现孕期开始,凝光就已经在控制自己的饮食,一直请教的是大夫们的说法,毕竟是第一次,总是心里慌慌的。 百晓没办法,只好赶紧退后,关上房门,转身就跑,说什么也不给多加量。 房间中,凝光望着那剥了皮,显得十分诱人的四颗橘子,褪下自己的手上繁重东西,小心翼翼弄下来一瓣,细细品味。 这可是她今天的酸食量,当然不忍心一下子吃完,就跟当年在街上叫卖时一样,一个饼掰成两半来吃。 “不知道这第一胎,会是姐姐还是哥哥呢?”凝光这样想着,因为她不止想要一个孩子。 她是个很有志向的人,不仅仅对摩拉的追求如此,更是希望儿女双全,这样她或许还能顺带看看,自己的儿时,与小弟弟儿时玩耍的模样,而不止存在于想象。 远在水原荻花洲,一身甲衣威风,持枪纵横,杀戮魔物无数的苏平,却是忽然打了个喷嚏。 “奇怪,明明从小没怎么生病的,怎么如今反而在大夏天的打喷嚏?”苏平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解。 旁边有个军士插话,很没良心道:“千夫长,您这不会是阴阳失调,导致身体不振了吧?” “一边去!”苏平黑着脸,摆手把人赶走,然后确实是想起有这个可能,当初的那场“两败俱伤”,可是历历在目。 苏平咽了口唾沫,恰逢一阵大风袭来,吹得他打一个寒颤,也不去想这些东西,提枪继续浴血,奋战诸多魔物。 一天功夫下去,战利品满满当当,一帮子军士,唱着歌回营,还伴随着纷纷议论。 “咱千夫长就是厉害。” “这话没听过一千遍,也有八百,换一句行不?” “没办法,每次看都心情澎湃啊!” “那是,千岩军咱们千夫长称第二,没哪个千夫长敢称第一的!” “这么说,咱千夫长称第二,徐弘毅只能称第三了呗。” “那肯定啊,那徐小子猛是够猛,可神之眼明晃晃的挂着呢,哪像咱们千夫长,武力纵横,所向披靡!” “是吗?”这话声音有些不对劲,带着询问,却又更像质问。 其余人神色微变,闭口不言,唯有一名军士还在侃侃而谈,完全没发现那句话不对劲。 “当然了,咱们千夫长英明神武,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天下哪个娘子见了不娇羞,要不是千夫长本人纯情专一,收上四五个房,估计是不成问题的!” “你确定?”这道声音又响起。 那名军士重重点头,“我确定肯定并且十分笃定,毕竟有本书就是这么写的,强者为尊……” 他话语说到一半,却是戛然而止,因为在转头的瞬间,清楚瞧见一张清秀脸庞,除了苏平又能是谁? “我……我的好千夫长啊,您怎么在这?”那名军士挂着尴尬的笑容,慢慢退后。 苏平双目微阖,哈哈笑道:“说嘛,怎么不说了,我又没阻止你。” “这个,末将认为赞美之言应该留在心中,而不是直接出口,那样太肤浅,末将相信千夫长一定不是那样的人!”这名军士企图蒙混过关。 苏平却是不给他这个机会,直言道:“别装了,你要不是编不下去了,估计能说到明天天亮,而且早发现是我了吧?” “这,千夫长神察!”这名军士没法子,只能够承认。 苏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放心,你说的那么好,不舍得罚你,回去营里把刚才说过的话,大喊个五十遍,就行了。” 这名军士原本不想答应的,但是迫于官大一级压死人,还有那副“不照做就回去加练”的神色,他也不敢违抗。 这名千夫长啊,别看年纪轻轻二十岁,那在战场上的血腥手段,可比他们加起来多不少,有着“比活阎王恐怖”之称。 “去吧。”苏平眯眼笑着,看起来十分温和,完全没有那副杀神气魄,血煞逼人的感觉。 那名军士转身就跑,一溜烟不见人影,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询问道:“千夫长,是全部都喊吗?” “当然不是,摘段的喊。”苏平吩咐。 那名军士示意自己懂了,然后又一下跑开,应该是真的去扯着嗓子大喊。 苏平这边称心如意,带着军士慢慢回营,悠哉悠哉,步伐轻盈。 军营门口,只见那名军士转过身,双手搭在嘴边充当扩音器,高声呐喊,传遍营地,余音绕梁。 “千夫长,有件事要跟英明神武,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天下哪个娘子见了不娇羞,可以收四五房妾室的您确认一下,是不能说您阴阳失调的事情吗?!” 话语轰轰,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使得营内营外的所有千岩军,望向那名军士,又望向带队归来的千夫长。 “噗嗤,哈哈哈……”有的军士没忍住,就算手捂着嘴,也还是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后合。 苏平早已满头黑线,双腿迈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猛前冲,就要抓住那军士,好好练习一顿。 这种空穴来风,根本子虚乌有的谣言,怎么能够从千岩军口中说出来呢? 这样不好,有损军仪。 这一天晚上,军营边角有令人胆寒的惨叫,以及让人心疼的肉身碰撞声,简直是拳拳到肉。 只不过,拳头是越打越狠,惨叫中还有那人的无端控诉传来,话语污人耳朵,让人浮想联翩。 “啊啊啊……千夫长不要了,不要再来了啊,这样子是不行的,会死掉的啊!” “这个力道,这个速度,马上就要失去知觉了,那样不行的呀,千夫长快住手吧,我真死了……” “那里不行的,不要只盯着那里,啊啊啊……” 若是不知情者,被某些缺德之人诓骗,只看如此言语,那么多半会以为是十分放荡的旖旎风光,恨不得加入进去,共同学习。 只不过,要是真有人过去,那恐怕又会是一顿“毒打”,简直第二天抬去军医那里治疗。 …… 千岩军里的趣事颇多,也不止荻花洲一处有,比如那璃月港里的巡逻队,更是能见到许多。 近来最为令人吃惊的,就是有个说话结巴的千岩军,竟然在喝了一瓶来路不明的药水,不仅说话不磕巴了,甚至十分流利。 这名千岩军,名叫艾珂,是当初与苏平一个营帐的一名军士,这结巴是自小带着的病了。 据他回忆,那时是一个很漂亮的红衣女子,带着一个俊俏少年,给他强行灌下的药水,然后人就不见了。 事后,他本有意追查,发现这结巴竟然神奇的好了,也就没有多少恨意,相反十分感激。 红衣女子是艾莉丝,俊俏少年当然是南掌生,他们师生二人联手,可以说在璃月把不破坏环境的实验,全部进行了一遍。 而那瓶药水,也是南掌生劝了又劝,真正调试好药水效果,确认是能够治疗结巴,没有副作用后,才安心拿去使用。 不然的话,可能这名为艾珂的千岩军,将来下场会和游戏中一样,落得个“复读机”的下场。 第246章 骗你的 璃月港的码头,提瓦特最大的海上经济中转站,船只运输带动巨大的经济发展,而璃月港便是一切财富沉淀之地。 在这富贵繁荣之所,今日有人要离别。 “老师,璃月的风土人情,地域文化都记录在册了吗?” “记好了,都在《提瓦特游览指南》里。” “那要不要再多住几天,璃月还有很多东西,几千年的发展光几个月看完了,但不够深刻与透彻啊。” “我写的是指南,又不是讲解,你管呢?” “嘿嘿,那老师有没有还需要交代的东西,尽管交给我就行了,保准帮您保管得妥妥当当。” “交给你?那才真是不放心!” “好伤人哦。” “好了好了,别灰心,作为我唯一的学生,应该拿出点大志气来。” 海风习习,带着富贵的气息,吹动两人的衣袂与长发,轻轻舞动,靓丽与英俊的面孔同在人们眼中浮现。 南掌生身形修长,蓝衣如海,长发及腰,生得无比俊俏的他,此时在挽留一位女子,他知道这是无用功,可还是忍不住会想,万一呢? 他的对面,艾莉丝红衣鲜艳,摆了摆手,缓缓说道:“不用多说了,再不久我就得走了,去往下一个区域,撰写这本指南。” 南掌生轻叹,“我才跟着老师学了几个月的理论,还有很多的东西,我都没会呢。” 艾莉丝微笑,安抚道:“几个月能学成这样,可见你的天赋不低,当然这也归功于你坚持不懈的努力,不然难以成事。” 南掌生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然后说道:“老师,您看这就要离开了,以后山高水远,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真没有什么要留给学生的?” 艾莉丝哎呀两声,“早知道你在这等着的,东西当然有,可不过突然不是很想给你了,怎么办?” “不是吧!”南掌生一副沮丧模样,仿佛万念俱灰,很难骗人。 艾莉丝早就把他看得透透的,哪里不清楚这小子的品性,但还是拿出精心准备的礼物。 南掌生同时很诚实伸出双手。 喀嚓。 一块手环挂在了南掌生的左手手腕上,与艾莉丝自己拥有的那一个,简直一般无二,看不出区别。 “这是空间手环,可以依靠你的心念,从中取出或者存入物品,当然只能是死物,至于具体储量嘛,只要你别尝试瞬间收走一座城,那就不成问题!” 南掌生双目大睁,心中大喜,他活十八年了,总算是拿到穿越者该有的金手指了,虽然只是储物用的,可总比没有好。 更何况,他相信以艾莉丝的能力,这手环肯定不单单是一个储物的,一定还有别的用途。 果然如他猜测的一般,随后艾莉丝开始介绍起,这个手环的其他作用。 “这个手环,目前里面装载了不少我的发明,功率最大的武器,能直接削平一座小山,你可记得别乱用!” 南掌生连连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不知是清楚深刻的知晓这武器的危害,还是在担心暗中观察的某位魔神。 “还有,以后我研究成功的发明,也会通过手环间的传输,传送一些到你的这个手环,或者你有什么需要,可以通过手环上的通讯机制联系我。”艾莉丝滔滔不绝地讲着。 南掌生越听是心里越惊喜,毕竟想过这东西强大给力,可没想过竟然这样方便的东西,不免得啧啧咂嘴。 “这样的手环,简直居家旅行,杀人放……咳咳,打击不法,消除罪恶必备之物,除了能源问题难解决外,倒是挑不出毛病。”南掌生若有所思。 艾莉丝微微摇头,感慨道:“作为一名科研者而言,小掌生你的想法还是有些稚嫩了。 装载在你手环里的武器,全都是我的独特发明,可以通过内部的转换装置,把元素力转换为能源,就算不放回手环里另外恢复,开个百来发,也完全足够!” 南掌生目光大亮,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言语颤抖道:“那我岂不是,魔神仙人之下,第一人?” 艾莉丝沉吟,思索道:“这个倒是不好说,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一你碰上绝对的强者,那可能连取出武器的机会都没有,最多也就同归于尽吧。” 被狠狠泼了一盆冷水的南掌生,内心略微冷静,但又觉得,要是提前布置的话,那么逃生是不成问题的。 “对了,老师,这手环这么逆天,要是被别人抢了……” “不用担心,这个手环的安保系统,超乎你的想象,会提取使用者的各种身份信息进行安全比对,除你之外的人,没人能打得开,就算是我这个创造者,也无法破坏这个系统,只能够把它抹除了。” 艾莉丝的话语轻飘飘,但落在南掌生的耳中,无异于是九天惊雷般的震撼,这样的东西,给他简直是无比巨大的飞跃。 就像从农耕跳转到了未来科技,跨越度堪称难以形容的沟壑,让人感到不真实。 南掌生激动的心情忍耐不住,低语道:“只认我的储物空间,还有一堆杀伤性巨大的武器,这……我无敌了?” “醒醒。”艾莉丝在蓝衣少年的眼前,晃了晃她那无暇的秀手,直言道:“这些武器虽然厉害,不过比起魔神还是远远不如的,你可别脑袋一热,拿去轰祂们!” 面对这很郑重的告诫,南掌生表示自己懂了,并且反问道:“我在老师的眼里,是那么莽撞的人吗?” 艾莉丝眼帘半垂,脑袋一歪,无声胜有声。 好吧,毕竟第一次见面就是碰瓷的人,说自己不莽撞,估计是没几个人会信的,加上这保证,轻如鸿毛,便更加不可信了。 “原来,我在老师眼里就是这么不靠谱的存在,这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只能我独自消化咯!”南掌生悲天怜人。 艾莉丝笑骂道:“老大不小的人了,别一副丧气样子,送别哪有这个表情的,要是我儿子,看我不打你!” “嘻嘻。”南掌生咧嘴笑了笑,“我不是老师儿子,所以不用挨打吧?” 艾莉丝笑容迷人,话语却是有些骇人,“也不一定得是儿子才能打,璃月既然讲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并且得尊师重道,那我打一打不服管教的学生,也不是不行!” 南掌生心中一怵,脸色都变了,完全没有半点弄虚作假,是完完全全的真情流露,因为这一位,是真的敢打人的主啊。 艾莉丝忽然笑道:“骗你的。” 南掌生长松一口气,安心些许。 艾莉丝又说道:“骗你的!” 南掌生那放下的心,又紧紧悬着,眼巴巴地望着红衣女子,像是个很没脾气,又没骨气的家伙。 毕竟这可是艾莉丝啊,是动动手指,直接能“移山填海”的存在,除却一些十分特别的存在,谁人能做到完全不惧的。 恐怕连拿下她或是被她拿下的那无名丈夫,都做不到这一点,更何况是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南掌生? 艾莉丝见到自己学生竟然这样好耍,也是忍不住笑意连连,笑得合不拢嘴。 南掌生无言以对,只能默默修炼闭口禅,希望赶紧这一下翻篇,就此不再提起。 笑声渐歇,艾莉丝面容姣好,貌美绝伦,夺月之容难有敌手,她此时眉眼温柔,显得十分祥和。 “小掌生,今天我想要收回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你要不要猜猜,是哪一句?” 南掌生不假思索道:“不会是让我做老师的学生吧?” 艾莉丝摇头,“当然不是了,是那句如果我有儿子,也不会是你这样。” 南掌生愕然,接着灵光乍现,一切通透。 艾莉丝微笑道:“明白了?” 南掌生重重点头,咧嘴笑道:“明白了。” 艾莉丝道:“明白就好,其实要如果小掌生你的身体再好些,体格强健些,花言巧语少一些,当我儿子也无妨!” 南掌生扯了扯嘴角,难得硬气一回,“没必要吧?” 艾莉丝思索一番,“确实。” 一番番话语道尽,刚出的日头从海面上升到半空中,两个人影斜在地面,靠得很近。 “差不多,该说再见了,小掌生。” “老师,再见。” 码头上,艾莉丝走进一艘明显不是璃月制造的船只,那通体的白色铁皮,还有水底下的涡轮系统,倒是有几分枫丹的风味。 南掌生瞧着这高端的大船,不免问道:“老师,这船,就这么直接放出来,没事吗?”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艾莉丝除了教科技理论,也提起部分关于天上那一位的事情,并且十分郑重的告诫。 艾莉丝知道他意有所指,摇头道:“科技只是那一国毁灭的小部分原因,主要还是因为深渊的力量,不然我恐怕也活不到现在。” 南掌生点头,微笑着送别。 相处三个多月,这对师生即将分离,彼此间纵有不舍,但也没到肝肠寸断的地步。 送别了这红衣女子,钟离缓缓走出来,一句话没说,但在知晓许多事的南掌生看来,其实什么说了。 他还没离开码头的意思,因为一身红衣红帽的艾莉丝走了,但有另外一个人也将归来,同样是一袭红衣,同样是女子。 不同的是,这位是南掌生喜欢的人。 第247章 急召令 时来十月中旬,璃月港北城区的争夺,早已是落下帷幕,结果是凝光大获全胜,取得大片地皮。 而迁走的诸多居民,除了一份拆迁款,还多得一套城边的房子,可见璃月港的昌盛大气。 距离玉京台不远的那座府邸,凝光躺在床上,已有三天不曾下地,因为越发临近生产的日期,最好不要肆意走动,以免祸患。 苏平也提前禀明此事,从大统领那里顺理成章地要到假期回家,除非有重大事件发生,不然不会归营整队。 此时此刻,他是开心的,同时也有些不知所措,想着将来为这个女儿或是儿子,应该做些什么事情,树立榜样才是对的。 这是种难以言明的心情,根本讲不清楚,因为时而觉得欢快,时而又很忧虑,又有些迷茫,心情复杂。 连他都是如此,更别说身怀六甲的凝光,每天都要注意这,注意那,什么东西不能吃,什么事情不能做,安排得明明白白。 所以,在这个时期的女子,是最为辛苦的,内心也最为脆弱敏感,若是男子不多用心,很容易产生感情破裂。 就在这请假的几天里啊,苏平每天每夜,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凝光,几乎是有求必应,要他干啥啥他干啥,一刻没有停歇。 虽然可能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但至少凝光欢心了,他当然也不在乎被一直使唤,甚至好像有点乐在其中。 这是时常不在家的苏平,寻求一些心理慰藉的方法,因为他是千岩军的原因,很少陪着自己喜欢的人。 “小弟弟,我想听你说书。” “话接上回……” “算了,倒杯水来吧。” 苏平一个闪身,端着水到床边。 “先放着,一会再喝,你还是坐下吧。” 苏平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眼神温柔。 处在孕期的女子,一般心情阴晴不定,很容易就翻面不认人,不过凝光倒是还好,除了偶尔这样的颐指气使,不见有其他变化。 不止孕期,孕后也有这个可能,虽然长辈亲人等,应该要多体谅一些,毕竟都是人,将心比心嘛。 …… 玉京台,七星会议室。 七星望着各自位置前,那份报告,都是脸色阴沉,不太好看。 这七份报告,内容一样,都是来自边境的汇报,记载一件十分诡异,趋近于阴谋的事。 石门,是璃月的最北边境,与自由的国度蒙德接壤,那是一座峡谷过道,作为两国唯一可快速通行的陆路,那里至关重要。 但现在,或者说在几天前,经过那里的所有行人,不管是行商还是过路,无论身份,全部消失不见,犹如人间蒸发。 这很诡异,甚至恐怖,因为那可是整整一天的过往之人,此等具有唯一性的交通要道,每天行走的人员数量忽然全部消失,简直是不敢想的数目,令人惊骇。 并且,根据库存资料所推断,不仅仅是几天前有大型失踪,其实近几年来,都有过往行人失踪,只是并不彻底,也无人报案,都以为是魔物作祟,所以没有深究。 “这事,一定得解决!”开阳星沉声开口。 不用他说,其余六星也知道必须着手重视,因为这一定不是普通的事件,很有可能,牵扯着许许多多,骇人听闻的组织。 天权星略一点头,“早些时候,蒙德方面来过书信,说是西风骑士团的大团长珐尔伽,会亲临现场,着手处理事宜。” 瑶光星郑重道:“连邻国最高层都如此,可见其对此事的重视,我们也不能失了礼仪,得有七星亲临,到时安定人心是一方面,还有共事处理时,避免双方身份不对等。” “我去吧。”开阳星可谓毫不犹豫,毕竟七星中也就他一个武将,其余人就算有些身手,也是实打实的文官。 天枢星赞同道:“理应是如此,不过这事的一经发布,恐怕酝酿出的影响,会比我们想象的大,需要预先防备。” 玉衡星一指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道:“先放出消息,确认石门确实有人失踪,但同时说明千岩军已经投入寻找,正在奋战中,避免不必要的言论产生。” 开阳星点头,“嗯,然后就是抽调人手,放假的,都得回营了……” 话音未落,七星中有五人,目光闪烁停留在白发武将,与华贵妇人身上,毕竟这两位的继任者,这次可都没来。 至于原因呢,他们都很清楚。 开阳星没好气道:“什么时候了,还整这些看我,这可是头等大事,说不准可能会爆发边境战役,他不回也得回!” 天权星表示支持,“身为千岩军,理当如此,先国后家。” 这不是他们绝情,也并非有意如此,而是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而这看着微末的力量,或许就是整场战争的转变之处。 这等需要时刻的警戒大事,容不得有其他的理由推脱。 命令下达之际,总务司官员开始撰写报道,要将这第一个消息,经由璃月日报传递出去。 与此同时,有总务司人员出发,快马加鞭,赶往各地居所。 千岩军中众多休假之人,陆陆续续接到通知,便穿衣披甲,提枪离家,乘坐战车返回所属营地,一刻没有多留。 苏平这边,当然也是同样的情况,他全部穿戴整齐,背上长枪匣里灭辰,去做最后的道别。 “军中突然有急召,所有军士必须马上回营,我不能留下了,对不起,凝光姐。”苏平面露歉意。 凝光略一摆手,“去吧,小心点。” 苏平嗯了一声,匆匆忙忙离开,大步流星,走时不是毫无不舍,但千岩军所背负的责任,让他一步不能停留。 “小姐,苏平走了。” 前来接替照顾事宜的百闻,温声开口。 凝光没有说话,只是轻嗯了一声,眼中纵容有万般不舍,千般不愿,她也不会说出来,那样只是徒增烦恼罢了,还会耽误她的小弟弟,扰乱其心境。 军队的急召令,是军士必须服从的安排,这一点凝光懂得,所以她只说那简短的五个字,而没有绵长如丝的道离别。 “都用上急召令了,肯定不会是小打小闹,多半会动大兵戈,小弟弟,万事平安,顺顺利利的回来呀!”凝光心中自语。 一时间,璃月各地不安宁,回家的军士全部回营,声势浩大,波澜壮阔。 他们有的刚刚在照顾老父老母,有的在陪伴差点认不出自己的儿女,或是与妻子交换着年来的趣事,或邀三五朋友小聚。 但如今,所有军士归营,无一人在外休闲,全部摩拳擦掌,整装待发。 荻花洲营地,在苏平赶到之际,已然过去大半日,然后他也没有休息,而是依据上面的命令,领兵前去都尉大营集合。 不久后,都尉大营,四万名军士站立,呈现四十个方阵队列,每一位千夫长的站立之所,身后便有一个方阵所在。 如此威严整齐的队伍,即便不曾发出任何怒吼怒音,不曾有任何的举动,也足以令人颤栗,望而生畏。 在威严军阵之前,都尉子路傲然挺立,强健体魄仿佛气冲霄汉,站立之时,巍峨挺拔。 “军士们,今日我们在此集结,多的也不说了,就是因为北方石门有人在捣鬼,大统领等七星担忧生出大祸,所以,我们会站在这里!” 子路的声音轰轰,如同闷雷滚滚席卷整片营地,让他的形象又无形地高大几分,更加需要仰视。 “全营进入戒备,暂缓外出任务,一旦支援的命令下达,倾营出发,不得有误!” “末将得令!”众军士高声回应,喊声如浪潮,一层盖过一层,层层叠叠,无休无止。 荻花洲,位处璃月大地中心,极为重要的通商行走驿路,东南西北任何一方有难,可以及时驰援,尽最大努力缩小损害。 各大方阵中,军士就地而坐,休养生息,等待命令。 有些军士,则问起了各自的近况,话语轻飘飘,但是声入人心,落得一片叹息,也唯有叹息。 那名曾经被惩戒过的军士,靠近他们千夫长的身边,张口就问:“千夫长,夫人生了没有?是千金还是小子?” 苏平略微回头,淡淡说道:“还没呢,不清楚。” 那名军士一叹,“这些爱整事的,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 “可不是嘛,我老娘还在病床上,结果因为这帮子搞事的畜生,没有尽孝道。” “希望早点有命令,是魔物就屠魔物,要是其他什么组织,哥几个下手都狠点,不死也别让他们好过了!” 众人点头赞同,对于这帮不知是何物的敌人,已经具备无穷怒火,只待命令下达,提枪上阵,浴血奋战。 苏平揉了揉眉心,嗓音不高,“作战勇猛是好事,但别陷自身安全不顾,如果没到最后关头,别想着以身殉职,我不帮忙给你们收尸!” 那名靠得最近的军士笑了,笑得和蔼可亲,“您就说吧,谁都知道每次有兄弟阵亡,您是最着急的那个,这话可没人信!” 苏平望着他,缓缓开口,“记过一次,回头清算!” “不要啊!”那人神色一变。 “哈哈哈哈……” 第248章 战前之谈 十月十七日,璃月与蒙德双方人马会面,最高智慧见面,商谈大失踪案。 最终,两边敲定计划,亲自攀上峡谷之巅,查明真正原因,再做结论。 天地阴沉,乌云盖顶,大雨倾盆而降,冲洗着世上万物,又有狂风呼啸,卷过水原平地。 荻花洲都尉大营,众军士走入营帐中躲雨,不过每一个都不时望向外头,等待可能会来的传令兵,好随时出发。 都尉营帐之中,都尉子路以及众多千夫长,蹙眉望着那瓢泼大雨,因为这样的天气,行军起来会有困难。 “已经一天过去了,还没传回消息。”有人自语。 子路叮嘱道:“不能抱有侥幸心理。” 他们是千岩军,保家卫国,除恶务尽的千岩军,绝对不能存有一丝的侥幸与不确定,那样会是大灾难。 等待期间,或有短促的交谈,但更多的是沉默,尤其比较年轻的如苏平,徐弘毅等千夫长,一言不发,严阵以待。 此时的石门,大统领与大团长亲自带队,在那看似不可能攀爬的垂直岩壁上,拉出队伍长龙。 原因无他,只剩下这峡谷之巅还没有排查了,其余位置他们掘地三尺,也不曾发现任何踪迹,那么唯有攀高探查。 虽然这感觉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么多的人数,要在一天之内全部转移到垂直岩壁的山上,听着就十分不现实。 哪怕是装备精良,受过专业训练的千岩军和西风骑士,要全部攀登上这座高峰,也需要不止一天的时间。 但这又很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莫非那些行商与过路的人,体质能强过这两国的官方军队? 真相为何,只有亲自探索。 就在这场雨终于有停歇迹象时,双方人马总算各自上去一半,数万站在这山顶上,密密麻麻,若大树扎根,身姿挺拔。 大统领和大团长珐尔伽,两个人都是体魄强健的汉子,前者白头,后者鬓发微斑,都不年轻了。 “蒙德的大团长,我暂且叫你吧。”大统领含笑说道。 珐尔伽双手环胸,哈哈笑道:“随心顺口就行,你看着比我大些,我称你一声老哥,可否?” “行啊。”大统领点头,接着望向旁边的一名少女,问道:“这位难道是大团长的副官?” 珐尔伽解释道:“没错,别看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处理事务的能力比谁都强,比起我犹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大统领赞同道:“从刚刚攀岩也看得出来,做事利索不拖泥带水,假以时日必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大才!” 那名小姑娘,生有一张精致的面孔,具有蒙德标志性的淡金长发,盘起扎在脑后,双腿笔直,身材高挑。 她身着骑士团轻甲,也就是一身银色衣衫,肩上是一个披挂,显示其身份,是西风骑士团副团长。 小小年纪,大有作为。 她此时被两方的最高指挥望着,面色坚定,当即行了一个干净利落的骑士礼,不卑不亢地开口。 “我名为琴·古恩希尔德,以西风骑士团副团长身份向开阳星阁下,致以最尊敬的问候。” 大统领微笑,慈祥和蔼,回道:“你好,的确是难能可贵的孩子。” 琴略微郝颜,接着说道:“请不要被大团长的言语混淆,我需要学习的事情,还有很多。” 珐尔伽摆手道:“好了,小姑娘你就是太拘束自己了,忘了我说的,就算圣人也有学不完的道理,何况是我们呢?” 琴称是,但没有再言语。 大统领却来了兴趣,“看来大团长对璃月的文化,颇有几分了解呀。” 珐尔伽讪讪笑道:“之前孔圣人游学,时常会来到蒙德,我这跟着看看听听,也就会了一些。” “哦?”大统领笑问道:“那大团长可认识一名叫苏平的私塾学生?” 珐尔伽重重点头,“当然认识,当初我还请他帮过忙,就是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大统领说道:“这孩子记性挺好的,想来是记得的,对了,现如今他是我的继任者,也是世所罕见的一位大才!” 珐尔伽眼前一亮,对此他其实有些消息,只是一直不曾确定,如今才等到准确消息,却是来自其指定者的亲口承认。 大统领随后道:“大团长的副官不错,苏平也很好,将来这些年轻人的手,会建立更好的国,更好的家。” “我一直这么认为。”珐尔伽肯定道。 两位老人言语沧桑,疑似托孤,而尚且风华正茂的琴,听闻那个名字之际,也想起有个酒红色长发的修女,嘴边总是不离那个名字。 传闻那苏平啊,年少成才,七岁着诗两首,在璃月港小有名气,后来虽有落魄却成功逆袭,摇身一变千岩军,后来可谓高歌猛进,过关斩将一般,直到如今平步青云。 这样的经历,若是没有作假,便是琴自己都觉得钦佩,觉得是需要仰望的存在。 琴很优秀不假,但放在她的眼中,她出身骑士世家拥有巨大优势,所以努力起来也有很多捷径,比如大量的名师,知识,资源的堆叠,造就成如今的她。 而那位苏平,似乎是农户出身,除去两年私塾再无其他,如此对比之下,谁是天之骄子不可谓不明显。 “我还需要努力。”琴暗自下决心。 事实上,如果苏平知晓此事,知道有个十分努力的世家之女,将他自己当做比较的目标,并且为之奋斗,怕是哭笑不得。 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种重活一世,再加上仙缘浓厚的人,是有多么逆天,远远超越同龄人,甚至超越老一辈人。 与他们这样的逆天存在比较,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琴面色越发坚定,仿佛认定什么事的神情,让一旁的两位老人看见,他们面面相觑。 大统领目露不解。 珐尔伽解释道:“这孩子本来就优秀,努力也比别人多许多,估计又在较劲吧。” 大统领轻声笑道:“很好啊。” 珐尔伽点头,“确实很好。” 大统领看了一眼那小姑娘,却是仿佛有另一道身影存在,勾起他的回忆,让他内心轻颤。 白发苍苍的他,收回目光,缓缓说道:“大团长,骑士不分男女都可以报名参加,甚至任职高位,这是自古以来的制度,对吧?” 珐尔伽回答,“的确,西风骑士团的创始人,温妮莎大人便是一位女性,刚强胆壮,不失柔和,从那时到现在,她都是一位人人敬佩的领袖!” 大统领面露感慨,徐徐说道:“这样很好。” 他也没有再多说,只是简简单单四个字,表达自己所看好的制度,以及可能想过的改变,最后只有无奈。 璃月千岩军,从古至今没有出现过女性,一位军士都没有,更别谈当上将领了,一方面是旧址不曾改,一方面是璃月男儿确实勇猛,顶得住灾难。 璃月港建立至今,三千七百年,许多制度都已经在改变,取古之精华,去其糟粕,是近百年来的发展理念。 可是这招兵制度,却是固若金汤,就算当今开阳星想要变动,也是难上加难。 这里面,其实还有一个层面,大统领也清楚,璃月男儿大多气概雄壮,什么都要冲在最前头,若是让女子上阵,恐怕会落了他们的雄心,觉得被看不起了。 大统领深深叹息,如果璃月男人能别总想着,有事只是自己顶上去,也让家里女子帮帮忙,或许是能够做到改变的。 可那样一来,一往无前的千岩军,便不再是不败之师,不复那般至高无上的威势,会成男儿之耻,影响极其巨大。 在他思索此事,仍旧没法得到解决之际,双方人马已经上来大半,可以进行下一步工作。 大团长珐尔伽,大手一挥,让骑士团众人集合,准备开始探查。 这高昂的呼声,也让大统领回神,他同样安排下去,让众千岩军集合,摆行军阵,准备前行。 大雨渐歇,牛毛细雨仍在,打在清一色的黄衣甲胄,或是另一边的银色轻甲上,众军面色肃穆,威风凛凛。 在所有人的目中,两位老人,也是此地权力最高的总指挥,他们立身队伍最前方,一人举枪,一人拔剑。 “前行!” 两声大喝传出,异口同声,一声令下,众人齐行。 这峡谷之巅,并无高大树木,多是矮小的灌木,还有略微起伏的小斜坡,经由的大雨冲刷,泥泞不堪,故而队伍前行速度不快。 珐尔伽一手持剑,三尺青锋在雨中闪烁寒芒,可见这剑绝不一般,他面容坚毅,缓缓说道:“可惜骑士团内的侦察骑士都解散了,不然倒能够有探路情报。” 大统领一摆手,“蒙德有侦察骑士,璃月这边探路斥候,眼神和腿脚都是一流上佳,不会有问题。” “老哥这样说,我也能稍微放心一些。” “放心好说,别放松就行,要是一会有大战发生,谁都在厮杀,可顾不上其他,只能先自己保命。” “这是自然,老哥放心。” “大团长,明白就好!” 第249章 出师未捷 行军,气势恢宏,浩浩荡荡,每一次踏步都仿佛地面在震动,牛毛小雨泼洒的朦胧间,尽显肃穆。 有斥候返回报告,称前方前二里外,发现一处可供一人高出入的洞穴,除此外,洞内数步还有带血的衣物,有另外几名斥候,已然在那看守。 大统领摸了摸下巴,挥师前进。 其身旁,大团长珐尔伽也在思索,缓缓说道:“山上魔物众多,但也不可能将所有人拖行上来才对。” 大统领当然知道此事蹊跷,声音不高,“不会是魔物,至少主要不是魔物,毕竟魔物攀登岩壁这种事,迄今为止都还没有,就算变异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简单短促的讨论过后,大军加快速度,在那名斥候的引领下,赶往那处被发现的洞穴。 风雨飘摇,行人断魂,军士们每一步都会踩出一个泥脚印,泥泞不堪的道路却是无法阻挡他们的前进。 到了斥候言语中的那处地方,有另外几名斥候已在警戒,他们手持长枪,拨开那洞外覆盖着的灌木和杂草,望着那漆黑的洞穴深处,面色沉重。 “怎么回事?”大统领眼见他们这副模样,开口问道。 一名斥候转过身,但是紧握的手没有放松,急声说道:“大统领,那洞里……有恐怖的东西,很吓人!” 大统领略有迟疑,按理说作为千岩军,即便是见到再怎么恐怖的东西,也不应该成现在这样才对,毕竟生死厮杀对一个人的磨炼,是最为有效的。 可他竟然瞧见了,堂堂千岩军眼底深藏的恐惧,甚至需要紧握枪杆来慰藉心灵,寻求庇护,这绝对不正常。 同时,那名回去禀报的斥候,也开口说道:“大统领,在我回去禀报之前,他们还不是这样的。” “你们看见什么了?”大统领站在一名军士跟前,双目炯炯。 那名军士,面色铁青,额头上挂着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的细密水珠,他牙齿略微打颤,话语哆嗦,“我...我看见了……怪物!” 怪物,他最后也只说出这两个字眼,十分模糊的回答,但他不对劲的面色,以及发黯的眼底,却透露着诡异。 珐尔伽问道:“长什么样子?” 他也注意到了,是怪物而非魔物,或许外行人分不清这两个词的界限,但他们可是十分严谨。 怪物,不知何种的存在。 魔物,如史莱姆,丘丘人一类常见的,可以杀死的存在。 那名军士先是愕然,然后努力回忆,忽然喘息连连,说道:“手,冒着黑气的手,在洞口只能瞥见一点痕迹,看不清楚!” 仅仅如此? 众人疑惑,身经百战的军士,怎么会因为一只看都看不清楚的手,而陷入这样的恐惧之中,而西风骑士不曾亲眼见识千岩军的勇猛,也是认为这千岩军,有些名不副实。 大统领和珐尔伽相视一眼,结伴走到那洞前,雨天的光线本就不好,那洞穴入口又仅仅一人大小,其中说其中是伸手不见五指。 这么黑,能看见冒着黑气的手? 珐尔伽提议道:“贸然入洞探查太危险,先在外守着,商量好对策吧。” 大统领眉头微蹙,看了一眼那几名被搀扶走的军士,微微点头,“只有先这样了。” 正当这事情惊疑不定,众人准备就地休息,预感满腔热血即将扑空,不得“有所善终”之时,异变悄然来临。 “额啊啊……”诡异的叫声惊起,十分尖锐,刺痛人耳,仿佛是婴儿的哭声,却并让人感到脊背发寒。 “你干啥,喂!” 同一时间,那几名军士变得极度反常,竟然丢下了手里紧握的长枪,径直扑向周边的战友,张嘴就咬。 “啊啊……”有人被一下咬在手臂上,被咬下一大块血肉,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制住他们!” 大统领一声令下,提起长枪扫向离自身最近的一人,枪杆破开细密雨幕,将那名军士砸倒在地,接着一脚踩在呈亮枪杆上,压住这名军士。 其余的军士,同样动起长枪,三人站在不同方位,一同递出长枪,接着右手持枪枪杆,左手抓住递来的枪杆,将反常者锁住。 令人吃惊的是,三人都险些制不住一名反常军士,那三杆长枪似有被挣开的趋势,还要又两人上前帮忙,才彻底稳住。 这样的架势,不仅仅千岩军众大惊,西风骑士也是为之骇然,副团长琴,这名小姑娘手握自己的配剑,紧盯着那处洞穴。 “叫军医来,查查什么情况。”大统领吩咐,然后将脚下枪杆压制的军士,交由其他人去押着。 也是到此,他才仔细打量其这些反常军士的面目,眼耳口鼻都在往外冒着黑气,丝丝缕缕仿佛无穷无尽,还有几根黑线纵向,从额头笔直向下直到衣领里面。 这副模样,明眼人绝对看得出不是受伤生病,倒有些像是璃月传闻里的中邪,或是“鬼上身”说法。 待军医前来,仔细辨别检查之后,实在对此束手无策,只能够去探听这些人的心跳,是否还有留存。 “没了,完全没有的!”这军医喃喃,连着换了几人都是一个样子,他只能如实上报。 大统领让他先离开,接着望向这即便被压制着,但仍旧心有不甘,只有一有机会便会破开禁锢,大肆屠杀的几人。 他心中沉重带着忧伤,但也不得不开口,因为这等存在留着始终是个祸患,他需要为璃月众多人考虑。 “动手!” 这两个字,出口之际掷地有声,如有雷霆万钧的力量,却也仿佛有挡不住一种东西的趋势,透着悲切与无奈。 出师未捷,结果碰上这样的怪事,放谁心里都不好受,何况他是大统领,有责任与义务应该在乎每一个人的生命安全。 众千岩军面面相觑,迟迟没人出声,但持枪刺去的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形似一击毙命。 他们统一被刺中心脉,因为这里是人的重大要害之一,可以留下个全尸,打理遗容也简单些。 千岩军的枪,本是护国安民的利器,现在却对准了自己人,明明前不久还在共同攀登的人。 “啊啊啊……” 出乎意料的是,即便被刺中心口,承受了人类必死的伤害,那些不断冒出的黑气仍旧没有消散,他们发出的咆哮,恐怖异常。 “这,真是怪物啊!” 西风骑士里,有人这样开口,引来其余人的注目,但无人上去纠正,还不是时候,并且说不定的确如此。 大统领心中一寒,唯有重重叹息,或许他连给这些弟兄留个全尸都做不到,只能尝试另外的方法。 “这东西,与我曾经在一本古籍上看见过的,一种名为魔神怨念的东西,十分相似。”大统领缓缓开口,做着解释。 “魔神怨念,是魔神死后所化的产物,可以侵蚀生灵,毁灭生机,对我们而言,它的恐怖程度,甚至不亚于魔神本身!” 众人惊骇,皆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琴这个小姑娘尚未成年,虽然行事作风成熟,但在听闻魔神之时,面色也无比阴沉。 珐尔伽都愣了,他怎么都想不到,竟然会牵扯出魔神怨念这种东西,顿时郑重问道:“老哥,你确定没有看错?” “他没看错。” 还不等大统领自己开口,便是有人抢先一步回答,并且这声音不在远处,就在近前,处在两位最高总指挥之间。 珐尔伽内心一紧,面对来人有所防范,因为他很确定,从来到此地至今,他压根没见过这个人。 大统领都为之眼皮一跳,问道:“胡堂主,为何在此?” 此人一身黑衣如夜,头顶乾坤泰卦帽,胡子都花白的老头,正是第七十五代堂主,也是当今的堂主。 胡堂主捋着胡子,缓缓说道:“老头子方才在无妄坡闲逛,见到石门这边人气忽然厚重,也便踏步而来,瞧瞧情况,果然是见到开阳星大人,还有邻国的诸位。” 大统领见到他时,想起自己多看古籍的内容,不禁动容,连忙道:“胡堂主,既然你来了那快看看我这几名弟兄,是否能驱散魔神怨念!” “大人不必担心,老头子本就为此而来。”胡堂主言语间,周身烈焰环绕,将落下的雨水尽数蒸发,冒出腾腾白气。 紧接着,那烈焰如火龙出世,一举腾空而起,张嘴仿佛吸纳一般,将那几人七窍所冒出的黑气,通通吸出焚烧殆尽。 不过眨眼瞬间,那几人如瞬间失去支撑的力量,脑袋一歪,要不是还有三枪作锁,就倒在这泥地上了。 大统领缓了口气,随即想起什么,开口说道:“胡堂主,刚才还有的弟兄被咬伤,不会有异变吧?” 胡堂主目中有郑重之色,“不会,魔神怨念也不是传染病,一般寄宿之后不会再出逃,需要处理的是伤口。” 此时,有着几分吃惊,但又带着好奇的珐尔伽,终于说道:“胡堂主,你好,我是西风骑士团团长珐尔伽。” “你好。”胡堂主淡淡说道。 珐尔伽沉吟少许,才问出那个深藏心中的问题,“胡堂主刚刚,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不仅仅是他,其实所有人都在做着设想,但没有得到本人的肯定,也还是不能真正确定。 在万众瞩目中,胡堂主捋了捋胡子,眯着双眼,慈祥而和蔼道:“家族秘传,不好说呀。” 众人悻悻然,没有再问,尤其是璃月方面的千岩军,知晓往生堂是何等机构的他们,肃然起敬,根本不敢问。 第250章 多事的一日 所谓术业有专攻,高手在民间,胡堂主如今便是这样的存在,收了烈焰的他,还是那副眯着双眼的慈祥模样。 往生堂在当年创立之时,便是以焚烧尸体治理瘟疫,祛除魔神怨念为首要目标,只不过后来大战结束后,才改为丧葬行业。 要论带兵打仗,或者对付魔物之类的,胡堂主的确不如大统领与珐尔伽这两位,但要说对付魔神怨念呢,在场之人,无一能出其右。 “大人,民兵合作?”胡堂主捋着胡子,也不打马虎眼,或是耍高人脾气,十分简单直接地询问。 大统领高声道:“这是自然,璃月军民如鱼水,但凡胡堂主有需要,人手和装备,尽管提就是!” 胡堂主点头,还是没有个笑脸,“这样再好不过,也能最快解决祸患,避免夜长梦多。” 能让平日里嘻嘻哈哈,能和孙女打成一片的乐天性子的胡堂主变成如此,除开为数不多的几件事,也唯有魔神怨念卷土重来。 夜长梦多,此时也的确即将入夜,只不过牛毛细雨纷飞,见不得日月轮换的一幕。 “有雷,火,岩,风神之眼的,跟着一起入洞,一会都小心些,彼此距离不要太远,时刻警惕!” 说完这些,胡堂主就掰着手指开始算时辰,嘴里嘟嘟囔囔,念念有词地说着,但没人听清他在说什么。 大统领前去安排,珐尔伽那边也有人员调动,各自都在忙活。 “小姑娘,你就别跟着进去了,万一里面有危险,外面需要接应和联系援军。”珐尔伽望着少女,缓缓开口。 琴还想要争取一番,不料清楚她性子的珐尔伽接着说道:“不要忘了骑士八大守则,还有身为西风骑士副团长,应该尽的职责。” “是。”琴垂下螓首,目光坚定。 在人员集合完成之后,胡堂主捋着胡子,不忘大声交代。 “如果我们逃出来了,别忘了呼叫援军,如果身后跟着东西,能跑多远跑多远,要是三天之内没出来,也别再进去!” 这约法三章,每位军士都牢牢记着,因为这不仅仅关乎个人的生死,和往后众多安排走向,更是关联甚大。 立身那洞前,胡堂主一马当先走入,随后是大统领,珐尔伽,还有被选中的诸多军士,鱼贯而入。 远在天边的云端上,有相貌堂堂的俊俏男子立身,其身后站着一位身形如少年的存在,其面容也如少年,只是冷峻得有些异常。 那俊俏男子正是岩王帝君,祂转头望着面色平静的少年,缓缓道:“你有问题要问?” 少年一发绿发,金色双瞳如黑夜中的明珠,他由岩王帝君赐名为魈,身为护法夜叉,专门处理魔神怨念。 就在不久前,他发觉此地不对,想要动身前去处理时,是帝君拦住了他,并留他在此驻足观看。 “帝君这样做,一定是有道理的。”魈不假思索地说道,对于他而言,不需要懂得帝君为何这样做,只要知晓是帝君做的,那就足够了。 岩王帝君徐徐开口,“这个世上,没有能够超脱命数的存在,终有一日,我也会彻底逝去,化作凡尘中的一粟,璃月是人的国度,是时候历经些考验,增长能力。” 魈一本正经道:“帝君气数,千秋万代!” 岩王帝君苦笑,“那一天或许很远,但或许也不会再远。” 魈面上有所动容,问道:“何人?” 岩王帝君抬手指天。 魈没有再多言,陷入沉默,世间或许也唯有那一位,能够威胁到帝君。 “所以,你懂了?”岩王帝君轻声问道。 “魈,不懂。”魈略一摇头。 岩王帝君回头,望向那处山头,淡淡道:“最危急时刻,可以出手。” …… 天上仙神这一幕,并什么人知道,峡谷之巅的那处洞穴之中,倒是精神非凡。 火神之眼飘离的一簇簇火焰,照亮原本漆黑无比的洞穴,这里深入后的空间远比外表看来所想象的大。 即便所有火焰外散出去,光亮提升到所能提升的最高,都无法望见另外三面墙壁,并且似乎他们这千多人的存在,只不过是小小一点罢了。 “这空间……”胡堂主张嘴,说出的话语都带着层层回音,传播很远很远,去到那不知尽头何处的最深处。 疑惑,攀上众人的心头,这样巨大且墙壁工整的地下空间,若是由这些人力来开采恐怕都需要数年时间,日夜不停歇,才有可能办到。 而竟然这个地方存在这样的庞大空间,并且璃月与蒙德两国,先前都并不知晓此地,可见此事背后,必定不简单。 毕竟魔神怨念强大是一回事,但移山填海那是魔神生前拥有本事,从古至今不见死后的怨念也有这等强大的本领,实在诡异。 “呃呃呃……” 黑暗中,发自喉咙的沙哑低吼传来,看不见敌人的所在,却是感到无比压迫,因为这声音除去背后不远的出口,其余方向比比皆是,数量难以测度。 胡堂主目光坚毅,右手手腕一翻,手中出现一杆长枪,通体暗红,枪头处更是如同一团烈火,熊熊燃烧。 与其说是枪,倒不如说是一杆杖,因为不单单外形看着很形象,就连名字都叫“护摩之杖”。 大统领望着四周,急声吩咐道:“支起岩盾,火雷轰击准备!” 珐尔伽一手横剑,只等黑暗中的敌人露面,给予致命一击。 众军士挥舞双臂,各显神通,巨大岩盾展开,紫雷烈火升腾,可在电光火石间,爆发极大威力。 “你们暂且别出手。”胡堂主迈出一步向前,横臂且横枪,立身在众人之前,枪头有点点火光升腾,映照光辉。 下一刻,苍老的他气势陡然一变,如同坐在摇椅中的慈祥老爷爷,摇身一变,成为无上杀神,掌控世间亿万兆民的寿命,威势凛然。 “蝶火燎原!” 胡堂主一声大喝,周身浮现出无数烈焰,紧接着向外扩散而出,横扫数十丈的范围,所到之处,万物尽数湮灭。 众人借着外散的火光,也总算看清了,那些藏身黑暗之中的低吼声来源,那是数百个人形的存在,七窍冒着黑气,已不是生人。 呼呼呼! 烈焰拂过,尸体燃烧,这数百“人”在胡堂主散出的烈焰之下,连片刻都无法抵挡,化作灰烬。 如此迅猛,如此强力,如此威势,使得一名西风骑士连连感叹,“这位老人家的实力,也未免太强了吧!” 胡堂主请呵一声,道:“要是在十年前,这些这样的,老头子我还不放在眼里!好了,该轮到你们挡一阵了。” “这么突然?”有人疑惑。 胡堂主解释道:“我的元素力也不是汪洋大海,刚刚那一波耗费不小的,该你们年轻人上了!” 说着,他连忙后退,接着把护摩之杖杖尾插进石板中,双手捏了一个法印,然后双手合十。 阴阳有序,一向是往生堂注重的规矩,千百年来,不曾改变。 大统领喊道:“胡堂主言之有理,保家卫国本就是军人职责,提枪,杀敌!” 珐尔伽高举佩剑,声音高亢,“骑士们,迎敌!” 轰轰轰! 雷火交织的攻势,并发剧烈的大爆炸,激起烟尘无数,被丝丝缕缕的风,卷着吹走。 胡堂主略微抬头,望着黑暗中顶上没怎么抖落石块,彻底放下心来,既然这样是炸不塌的,后顾之忧便解决些许。 “额啊啊啊啊……” 就在众人看着势如破竹,将那些并非生灵的“人”斩杀之时,那凄厉无比的叫声,竟是再次响起,距离不是太远。 “来了。”胡堂主一把拿上护摩,向前走去。 “我来助堂主一臂之力。”大统领提枪,同样上前。 珐尔伽横剑身前,体魄气势骇人,也是紧步相随。 …… 荻花洲总营,枯坐一天的军士们,也没有不耐烦,因为他们相信,自己在此,是有作用的。 雨点渐歇,月上梢头,正是夜半三更的时分,军士们留了一半的人守候,剩下的休息,就算睡不着也要闭目养神,保持在最佳状态。 都尉营帐之中,子路双目闭着,却是丝毫没有睡意,并且时不时就会睁眼,去看一看外头的情形。 子夜过去,黑夜一点一点流逝,凌晨破晓之际,正在慢慢的到来,再过不久,公鸡便会报鸣,唤出太阳,迎来新的一日。 就在这时,有数名军士入营,大喊前来寻求支援,要立马赶往石门,这让坐在营帐中的子路,一步跳出老远,点兵点将,就要出发。 他不担心这传令的真假,因为没人有胆假扮千岩军,那可是极其严重的罪名,必然会查抄家底,遗臭万年,然后以最为不人道的方式死去。 荻花洲都尉总营,共计四万名军士,兵卒乘战车,军官骑战马,极速奔离营地,直向北方石门而去。 与此同时,远在南方的璃月港中,在那处距离玉京台不远的府邸之中,有新生命,将要降临。 今日,十月十八。 第251章 一人抵万军 破晓之前,水原荻花洲会升腾起朦胧雾气,加上近日的暴雨,这雾气又更加浓密不少,视野范围很小。 就在这浓重雾气内,有四万名军士,驾马乘车,如万里奔腾般前进,将泥地踩出马蹄印,划出长长车轮线,预示他们来过。 接到支援命令的那一刻,他们心情是凝重,既希望能够接到命令,但又希望前方安然无恙的他们,只能尽力赶路。 高头大马踩在泥地上,不时会有一声嘶鸣,仿佛天神擂鼓般的震颤,如雷鸣般的马蹄声,响彻大片水原。 轰隆! 一道比起马蹄奔雷更为震撼的声音响起,真的如同平地惊雷炸响,惊得最前方的马匹嘶鸣。 紧接着,众军士急匆匆停下行军,就瞧见那朦胧雾气中,有一个人影缓缓走来,身形匀称,身子高大,是一名男子。 他缓缓开口,声音富有磁性,道:“苏平留下,其他人尽快离开。” 声音不高,却是能够传入四万军士的耳中,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 子路一枪指其头颅,喊道:“千岩军执行公务,闲杂人等,不要挡路!” 那道人影再度开口,“苏平留下,其他人离开。” 这十分诡异的话语,让处在队伍最前方的众人,包括当事人苏平都是一脸疑惑,这个人想干什么? 但眼下时刻,明显容不得他们思虑太多,赶往石门支援要紧,其余事情,一概勿论。 子路吩咐道:“绕过他,继续行军。” “不留下苏平,你们走不掉。” 那人接着开口,声音冷了几分,仿佛出鞘的利剑,抵在众人的咽喉上。 子路眉头微锁,高声喊道:“你就一个人还敢这么猖狂,别忘了这里是璃月境内,别忘了我身后还有四万千岩军!” 那人淡淡回答,“你说的确实没错,如果四万人全部留下,我要一个一个全部打败,实属麻烦,但眼下你们能够不去驰援,而和我浪费时间吗?” 这话可谓一语中的,既然这个人敢独自站在这里,那么必定有所依仗,哪怕不敌这四万军士,肯定也有逃跑的手段,或是拖困他们的方式。 石门方面,依据几名军士带回的消息,是正在被数不清数量的魔物进攻,能最快进行支援的,璃月这边唯有荻花洲的千岩军。 若非如此,放在平日里遇上这架势,高低也得让苏平上场,和那人好好比划比划才行。 苏平也在队伍最前方,他紧盯着雾气中的那人,看不出具体实力如何,但能想到,一定会很棘手。 短暂思索过后,苏平有了决断,“既然他想让我留下,我就留下吧,大军继续前行,支援石门。” “千岩军没到需要牺牲一个人,来保全许多的时候!”子路大手一挥,面向那人,准备直接冲过去。 妨碍紧急公务,指名道姓要留人,并且看样子不是好事的情况下,足够定夺一个人的生杀大权。 朦胧雾气中,那人迟迟等不到,只好抬起左脚,往地面一跺,看似漫不经心的举动,爆发出的威势,却是难以想象。 砰! 地动山摇,大地浮现无数裂痕,如同密布蛛网般,摇摇欲坠。 “我是不想麻烦,但不是打不过,希望你们不要误判了。”那人不疾不徐地说道,语气还是很平常,不霸道,不高昂。 子路冷哼一声,在千岩军丢下他小学弟一人,在这里生死未知,与负隅顽抗尽力保全,但会大大延缓救援时间的选择,让他纠结。 苏平拉住这位既是都尉,也是学兄的手臂,坚定说道:“我留下,大军尽快去支援吧,别再耽误时间了!” 其余人面色也不好看,堂堂四万千岩军,竟然被一个人逼迫得需要丢下一位知名的千夫长,才能够明哲保身,这会成为莫大的耻辱。 徐弘毅也很放心不下,望向那人,喊道:“只有苏平能留下?” “不错,其余人要走就走,尽快!”那人再度回答。 子路深深叹了口气,拍了拍既是麾下军士,又是小学弟的苏平肩膀,他一言不发,觉得惭愧。 徐弘毅望着相貌清秀的青年,郑重说道:“活着。” 苏平点头,“嗯,你们也是,不许食言!” “继续行军!”子路忍着心中不快与悲痛,高喊行军,他知道这一面,可能就是永别,但他也无可奈何,因为前线也有人在伤亡。 这是个艰难的抉择,无论选择哪一方,都会造成创伤,至于打破常规不做选择,不是人人都有这个能力,能够承受住反噬的代价。 四万军士,奔腾而过,苏平一人一马,停靠在那大路旁边,等待这些弟兄离开,他同时在蓄势,想试试能否用最快速度,解决掉这个人。 在最后一名军士离去,深入迷雾中,再看不见时,苏平这边站在泥地上,一拍自己的马匹,让其远离。 马鸣嘶哑,带着不舍,但马蹄踩踏声不绝,因为其懂得遵守命令,不敢违抗主人。 人群远去,马匹离开,此地只剩下二人,相对而立,应该是相互看着对方,因为那不知身份的人,戴着银边黑底的面具,从外面看不到眼睛。 那人目视前方,望着黄衣披甲的身影,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 嗖! 苏平运转运气法门,将自身数值提升到极限,身形如同离弦之箭射出,匣里灭辰递在身前,骇人枪尖直指那人。 同时,他在飞奔过程中,体内仙力如洪水滔滔涌出,凝聚成为四杆高速旋转的长枪,各自卷向不同方位,但最终目标还是那人。 这一切,是苏平在瞬息之间完成的,凭他如今即将水满溢出,就要更换容器的程度,做到这样并不算难。 上一刹那,苏平尚且远在数丈之外,这一刻,苏平已经临近那人,长枪递出,伴随龙吟之威,气势澎湃。 那人却是双脚未动,缓缓向前一探右手,随意一握,竟然抓在匣里灭辰枪头后方的枪杆上,直接卸去这一击。 同一时间,这人脚下一震,左手接着地上弹起的四块碎石,往四个方向逐一扔出,竟然就把四个旋仙轮打得脱离原本轨道,偏移出本来应该击中的目标。 双脚未抬,仅凭双手还有四颗碎石,就那个抵挡苏平的杀招,这实力是得有多强? 苏平还发现了,被其握住的长枪,就像被无上伟力禁锢一般,任他如何挣扎,都毫无效果,根本拔不出来。 这不知身份的人,带给他的惊骇无与伦比,但这不能够让他服从,或者直接投降,须知千岩军,可死不可退。 明白长枪被锁的苏平,也不在这上面纠缠,转而选择拳脚应敌,去狠狠击打此人的关节,不信他能够忍痛不放手。 短兵相接,拳拳到肉,可苏平的每一拳,每一脚,无论如何出招,总是被对方挡下。 苏平来来回回变换招数,脚下注意碎石块的同时,身形也在借着横空的长枪腾挪,反观那人,他身形不动,只用左手左脚,就能与其对抗,甚至这还只是防守罢了。 “你的进攻欲望很强烈。”那人甚至有空闲,淡淡说话,云淡风轻。 苏平震惊,他自从练习仙术以来,还从没遇上过这样的对手,是他运转运气法门都做不到势均力敌程度的存在,也太恐怖了。 就在他惊骇之时,这人再度开口,缓缓说道:“你急于进攻,是想要快速击败我,然后追上去吧,如果是这样,还是省省比较好。” 苏平闻言,面不改色,还是一拳递出,直击其面门,然后左脚抬起,同时扫去。 那人轻易以左手接下,拽住苏平的脚踝,淡淡说道:“你我的对决会持续很久,在你用尽全部手段,使出所有实力之前,不会结束。” 苏平不言不语,腾身而起便是右脚踹起,可惜都未能奏效,甚至才刚刚提起,就被那人察觉,伸出一脚抵着,无法动弹。 现在的情形,苏平虽然没有被锁着,但是双腿已经没法动弹的他,做不到灵活的腾挪,就算双拳拥有的力气再大,此时重心不稳,也是打不出作用。 “好了,你的拳脚功夫到此为止,还是施展一些别的本事吧,难道璃月年轻一代中的最强,只是这样?” 他的语气平静,但是却能让人感到几分嫌弃与奚落,并且似乎也无法反驳,毕竟苏平确实在他的手下,算是毫无还手之力。 “想来你应该不适应地上满是碎石的战场,那就换个地方。” 话音未落,这人带着苏平还有那杆长枪,瞬息远离出去,瞬息就是数百丈,站立在一片湖水边。 这人双手一甩,苏平还有那一杆长枪飞出十多步,重获自由身的清秀青年,再度提枪,面色凝重。 “若是早知你不适应碎石环境,我就不为了拦下你们大军,专门跺碎一块巨石了,可惜不能重来。” 这人喃喃说着,然后望着那如临大敌的青年,他终于道出自己的身份。 “我是愚人众第一席执行官,代号队长,我名……卡皮塔诺!” 第252章 碾压 愚人众执行官,至冬国名下的一个外交使团,只不过外交是假,震慑以及侵略是真。 苏平成为开阳星副手后,对这些事情也有相应的了解,也知道执行官的排名是依据实力的排行。 甚至,有传闻说,执行官的前三席,都具备着魔神级别的实力,无比骇人,无比恐怖。 而此时苏平面对的,作为第一席执行官的队长,是堪称无敌的存在,号称魔神之下无人可敌的一名武痴。 得知是如此存在,苏平惊讶之余,也想到某种可能,厉声开口,“谁派你来这杀我?” 队长略一摇头,“愚人众里没人能够指使我,哪怕是那位统括官也没有这个权力,只是有人向我提及,璃月有个实力不错的年轻人,我就来试试看。 而且,我也不是必须要杀你,如果你在这一战后,仍有成长的可能,我会留你一命!” 苏平接着喊道:“那你还不是被利用了!” 队长缓缓道:“这一点确实不可否认,但既然他为我提供了这样一个人选,也就算了。” 苏平咬牙,体内磅礴仙力滚滚,如同海上万千海浪汇聚,波涛汹涌,这股无形之中凝聚的气势,引得旁边无波湖水,荡起浪涛,仿佛沸腾。 这股气势,以他作为中心,向外快速扩散,若是普通人在这里,撑不过片刻就要折腰,无法站立。 队长身形不动,切身感受到这股气势后,沉默不语,接着他身上也有气息攀升,如同迅速登天一般,气冲斗牛。 轰! 无尽的战意凌驾在其些许的煞气之上,散发难以言明的恐怖威压,瞬间笼罩方圆数里,一切生灵包括魔物都低下头颅,不敢动弹。 苏平置身其中,像是扛着天衡山一般,有极其强大的威压汇聚在他的脊背上,要让他弯腰低头,下跪臣服。 这威压每过一息时间,都在不断增长,地面出现一道道裂痕,整片湖泊腾空而起,却因这气势,凝而不散。 三息过后,苏平浑身气血停滞,眼中的人影好似魔神在世,是他完全无法匹敌的存在,哪怕仙人来了,可能仅仅只是势均力敌的结果。 队长仔细观望着身陷囹圄的青年,发觉对方确实无法再抵御自己的威压后,挥手散去威压,使得空间的运转恢复正常。 一刹那,大地无数裂痕爆开,地面向下塌陷少说数尺距离,湖水向下倾倒,如同大雨滂沱。 再说苏平,他噗一声吐出大口鲜血,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一丈远,跌落在地上,喘气如牛。 这就是他们之间,实力的差距,强者有时的无心之举,都可能把某只不起眼的蝼蚁灭掉,因为他们实力相差的沟壑,实在太大太大,宛如所处的,不像是同一片天地。 苏平落在地上后,连忙翻身站起,刻意不让自己去回想刚刚所处困境的感觉,因为那气血断绝,连筋骨都要碾成碎片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本来他以为,世上为数不多还能对付他的存在,应该不会堂而皇之出现在璃月境内才是,结果现在看来,他这想法是完全错误的。 这个队长不仅出现了,还能够存留这样久,造出巨大轰动,估计是瞅准岩王帝君正在放权,不插手人间事宜的空子。 否则,怎么之前几十年没见他来过璃月,没见这样展露实力? “听说你是仙人的弟子,学习过仙术,施展来试试吧。”队长淡淡说着,并不狂妄,却给人的感觉他很狂妄。 苏平好不容易吐干净嘴里的血,一听这话,差点又是一口老血吐出,他哪没用过仙术了,只是完全没有奏效而已。 当然,他也是有苦说不出,毕竟仙术被石子弹开这种事,不管怎么说都很丢人,接下来他也唯有尝试巧力,看看能否……不输得太彻底。 苏平又开始考虑最坏的结果,从他成为千岩军以后,这本是很少的事情了,今日却是重拾这个习惯,因为这个敌人的实力,实在太过恐怖。 放眼整个提瓦特,如今是魔神级别的存在,总共也就那么几尊罢了,而苏平这个仙家弟子距离魔神,估计还差一条登天路。 既然无法取胜,那就不要输得太难看,毕竟千岩军可死不可退,他苏平也是千岩军,不赢也争平局。 苏平立身站定,然后一脚前踏,体内磅礴仙力再出,随着他的右手下压之际,如洪水倾斜而出,落在队长的所在。 仙术,随手一击! 砰! 整片地面被掀翻,无数烟尘飘舞,将此地刚刚要汇聚起来的雾气,再一次直接打散,天地清明。 再看那场地之中,哪里有队长的身影。 “威力还可以,但太容易躲开。”队长站在数十丈之外,望着方才的自己所在,做出点评。 天地良心啊,这不分敌我,直接轰出的一击,要不是这人是队长,恐怕早已灰飞烟灭,埋骨在此,如今却是落得个太容易躲的评价。 苏平都快没脾气了,额头略有青筋鼓起,接着他屈身前冲,身形之下泥地不见脚印,在这过程中还拔起匣里灭辰,风驰电掣。 在距离队长十步之遥时,苏平仙力运转而出,再度化作四个旋仙轮,自除开地面与苏平所在的方向攻去。 “故技重施?”队长那张面具下的容颜,并没有丝毫变化,还是古井不波,十分平静。 下一刻,苏平已经到了他的近前,长枪递出,却是比起上一次还要慢了几分,结果毫无异样,还是被一把握住,不得寸进。 但这一次,不尽相同的是,苏平一手探出的同时,顺带运转运气法门,将匣里灭辰也同时推进,龙啸阵阵,惊骇人心。 队长依旧没有动容,一手推在苏平身上,将其推得倒飞出去,接着手中长枪如圆棍一扫,破开三个袭来的旋仙轮。 最后,队长持枪顶天一指,破除从上方袭来的那一旋仙轮,却是轻咦一声,因为苏平在那瞬间,又再临近他的身旁。 苏平嘴角溢血,刚刚那一击他拼着气血无尽翻涌,还有防护仙术常无变破裂的代价,硬生生赶到队长的近前,随着他的一手递出。 仙术,随手一击! 如此近的距离,用上这样的仙术,苏平自己也会受伤,哪怕是有常无变的防护存在,同样如此。 不过队长是何许人也,愚人众第一席执行官,自身实力恐怖异常,这是足够让万万人仰望,臣服的光辉,单凭这一点突袭,还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只不过队长是实力强大的狠人,苏平对自己也是够狠,既然都不顾自身释放这仙术,让自身受伤,那么当然不介意,多放几个。 轰轰轰! 在队长双脚离地的瞬间,又有数个爆炸声响起,将两人的身影淹没在耀眼白光之下,霎时烟尘四起,世间仿佛没了声息。 刹那过后,队长出现在数十丈之外,面具之下的容貌微有变化,虽然不是如同掀起惊涛骇浪,但总算不是古井无波。 烟尘散去之后,苏平站在那碎成无数土块的地上,他浑身崩血,衣衫褴褛,需要依靠旁边的匣里灭辰杵地,才能勉强站立。 队长踏步前来,仿佛一步跨出数十丈远,但其实是他的速度太快,致使肉眼看见的,就是只跨了一步。 “你这是在自杀。”队长沉吟少许,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苏平张嘴,感觉喉咙一阵腥甜,吐出大口鲜血,紧接着就是剧烈的咳嗽,半晌之后才缓和一些,可以说话。 “如果这次死在你的手里,我此时伤势不重要,如果能够侥幸不死的话,多养一些伤,也没有关系!” 队长嗯了一声,难得语气有了变化,“你,很好。” 苏平喘了口气,一颗心脏正怦怦直跳,接下来将是生死之际,稍不注意,就会万劫不复,甚至可能就是他再多么在意,都是无济于事。 队长缓缓说道:“接下来,我会开始进攻,你要竭尽全力反抗,展现所有的潜力光环,尽力……活下去吧。” 被要杀死自己的人这样鼓励和提醒,还真是十分奇怪的感觉,苏平也想不了那么多,只能尽力,尽心,尽责。 随后,在队长的攻势之下,苏平简直毫无还手之力,被压着暴打,防护无效,逃跑无用,无论如何,那拳头总会落在他的身上。 噗噗噗! 血花四溅,妖异而凄惨,苏平在这恐怖强压下,头脑与身体爆发出难言的潜能,勉强躲开一拳,没有被正中,只是擦着皮肤过去。 这看着很不值得提起的一幕,只有身处战斗中的苏平与队长才知道,这样看似微弱的进步,其实十分是巨大的跨越。 “很好,继续!”队长又在提速,这似乎还完全不是他的全力,而只是部分而已,可见其是有多么骇人。 砰砰砰! 后面,苏平一拳也没有躲开,更无法运转仙力进攻,被动挨打到最后,气若游丝,不省人事。 队长随即停手,站在一旁。 苏平躺在地上,浑身都是血,经脉与骨骼寸寸断裂,衣衫更是早已不见,成了块破布挂着,凄惨至极。 一缕初阳映照在其脸上,七窍喷血的他脸上,不见往日的清秀温和,只有悲痛欲绝,凄凉伤惨。 “住手……” 第253章 终于尘埃落定 “住手!” 远处,有苍老的嗓音响起,带着无比焦急以及滔天怒火,卷着威压传来,甚至再次引发无尽震荡,崩裂大地。 还在衡量之中的队长,连连后退,一举被这威势逼退千丈才停下,然后望着那道苍老的佝偻身影,淡淡道:“璃月的仙人?” 那道身影,立身在虚空之中,竟可以踏空而行,她发丝如银,背影佝偻,形似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年纪。 “老婆子我是仙人,不过更是我徒儿的师父!”此人正是萍姥姥,她睁着往常微眯的双目,散发骇人气息,仿佛能翻手镇压一切。 队长立身大地之上,不卑不亢道:“仙人是想为你的弟子,讨回公道?” 萍姥姥冷哼一声,顿时就有惊雷炸响,她双目带着无上怒火,厉声斥责:“是又如何?” 队长双手抱拳,接着说道:“武者比试,生死无悔!” 萍姥姥哦了一声,冷笑道:“那我把你杀了,或是也打成我徒儿那样的惨状,扔到至冬国,也对冰神这么说?” 队长战意昂扬,毫不顾忌这威胁,淡然道:“我与仙家的战斗,最终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 萍姥姥的冷笑不绝于耳,“呵,但你莫要忘了,这是在璃月境内,你所说的两败俱伤,结局一定不会是两败俱伤!” 队长沉默,因为这确实是实话。 萍姥姥接着开口,表示不打这人一顿,她的怒火难消,想请帝君做主为证。 尚且不等云端上的存在传来话语,队长就先打断,率先说出他的想法。 “仙家想要为弟子找回场面,这我能理解,这次确实是我冒犯在先,你动手吧!”队长说完,真就站在原地不动,刚正不阿,说到做到。 萍姥姥眼疾手快,一出手就是雷霆手段,随手一击下压,瞬间将其身影湮灭,威势恐怖,与刚刚的那些,不可相比。 在那场地之中,队长的面具浮现裂痕,一头黑发无风自动,嘴边溢血,表面看着并没有受到多大伤害。 “仙家,这是想断我筋骨?”队长问道。 萍姥姥冷声道:“你怎么对的我徒儿,我就怎么对的你,这是千年以来不变的规矩,不过可惜这一下没能怎么伤到你,可惜!” 她说可惜的原因,当然是因为知道,这就是帝君所能做到的最大让步,虽然她是很想揍一顿这人,给自己徒儿出气,不过也不好再出手干预。 “离开璃月吧,马上!”萍姥姥转身离去,急忙去查看自家徒儿的伤势。 队长这边不明就里,只好再抱一拳,然后极速遁走,因为确实感受到无比巨大的威压,加上比也比过了,留下没有意义。 “他这悍不畏死的进攻……还是有点用途的。”队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 那不是被仙人所伤到的地方,但也在微微出血,是由于苏平那自杀式的随手一击,仅仅擦着皮肤造成的伤口。 这也是整场不算战斗的战斗里,队长除去自愿承受外,唯一受到的伤,最强之名,名副其实。 “那仙人给我造成的伤,回去稍微养养能好,不过他受的伤,需要多久呢?” 这个问题,远去的队长不知道,就连赶去救治弟子的萍姥姥,发了疯一般输送仙力,吊住其最后一口气时,都心里没底。 “经脉断绝,百骨破碎,血肉差点成泥,这……怎么治啊?”萍姥姥自言自语,很是迷茫。 她明明很关注这边战场的,是在自家弟子临死前赶到的,可为什么,好像救下来之后,也活不成了? “你真是!”萍姥姥指着昏迷的弟子,真不知该说什么,或许她当初就不该弄这历练的养弟子方式,应该早些出来阻止,保护好自己的徒弟。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事情已经发生,那么永远无法去改变,只能够顺着进行下去,尽力挽回。 萍姥姥取出件衣裳,把弟子血肉模糊的身躯裹住,然后老人家将这清秀青年抱起,踩着虚空南下。 “走,为师带你回家!” 云端上,岩王帝君微微叹息,祂开始思索自己是否有些极端了,就这样看着子民在眼前被人欺负,祂却默不作声,不管不顾。 要不是最后,萍姥姥那如看见孩子被恶霸欺负,才挺身而出的威威气势,恐怕队长真的会完好无损地离开。 “我真的做错了吗,这样的放任,对于璃月的长久的确有效,但于眼下的璃月子民而言,会不会太过苛刻?” 岩王帝君内心深处,是无尽的疑问,祂觉得这次回去璃月港,应该再好好问问,听听诸多意见,才能再决断。 魈一个闪身回来,也站在云端上,那魔神怨念已经被他解决,只是仍有人伤亡,不可避免。 …… 苏平醒来之时,什么驰援石门,或者魔物动乱全都早已尘埃落定,写成报道外发出去。 至于苏平自个儿,成了一人独挑神秘存在,曾力挽狂澜,万夫莫开的形象,使得他在璃月民众的心中,地位水涨船高。 此时,那座距离玉京台不算远的府邸内,躺着浑身缠满绷带,只有头部看得见皮肉的男子,他是苏平,又一次伤痕累累,动弹不得。 “大师兄,你可算是醒了呀!” 苏平略微睁开眼皮,努力让自己的视线聚焦,落在少女嗓音的来源。 烟绯一身红装,站在他床边笑着,很是惊喜,那两颗如同翡翠般的眼瞳,煞是可爱。 “我去叫他们过来。” 丢下这么叫句话,烟绯三步并作两,出了房间去喊人,这也符合其严谨但不失活泼的性子。 苏平张了张嘴,果然喉咙犹如火烧,一句话说不出来,然后细细感受一下体内状况,可体会到什么叫心脏骤停。 他的仙力荡然无存,甚至连读书感悟来的浩然正气,都是一滴不剩,不止如此,他的筋骨全部断裂,要是没有奇迹,估摸着后半生就要在床上度过了。 苏平欲哭无泪,全身上下只剩下脸还是好的,仍旧看得出眉清目秀,气宇轩昂,只是也很苍白,跟快死了差不多。 这就像,一座明明摇摇欲坠,四面漏风的危房,被刷上了一层“滤镜”,贴上美丽温馨墙纸后的表现,只剩表象美好。 不多时,房间里直接满人,坐着萍姥姥张婶两个长辈,也有凝光,小翠守诺几人,以及年纪还小的烟绯,还有一个小辈,尚在襁褓之内,被人抱着。 苏平瞥着那婴儿,眼睛都直了,因为他瞧见自家凝光也在,那硕大肚子也不见了,那么这个孩子是谁的,不言而喻。 凝光抱着孩子,坐在床边,温声道:“是女儿,你的小棉袄。” 苏平没法说话,只能笑着,目光柔和地望着白发女子,表示也是你的。 凝光轻声一叹,缓缓说道:“孩子叫苏灵泠,灵动活泼的灵,还有泠泠作响的泠,你迟迟不醒,这名字也只能我来取了。” 苏平眨了眨眼睛,其实他也不怎么会取名,这孩子能有这样一个名字,他觉得总比自己来取的好。 时间过时,总在不经意间流逝,苏平当上父亲了,可总感觉不太真实,仿佛这是一场梦,触手即碎,又很真实,因为他们就在眼前。 不久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一家三口,其余人有的去准备饭菜,有的去备药,有的想为小两口腾个空间出来,让他们好好“谈谈”。 凝光眼见大家都很默契,也不浪费这个机会,抱着女儿坐在床边,具有威慑力的双目,紧盯无法动弹的青年,风华绝代,尽显上位者气息。 “看在女儿的面上,该和我好好谈谈,这次又怎么弄成这么破破烂烂,命悬一线的了吧?” 苏平略微张嘴,表示自己没法说话,然后看着女儿那正在安睡的面容,心里有些不安。 明明他也没错,甚至是对战敌人时负隅顽抗了,又没有投降当汉奸,可总觉得心中亏欠,十分愧疚。 这应该是家国总难全吧,他其实常年不在家里,所以大大小小的家务商务,都是凝光和百识百晓百闻四人在打理,他给这女子的陪伴,太少了。 凝光红唇轻抿,桃花眸子含秋水,轻声说道:“我明白,你是千岩军,不能辜负这身军装,更不能在战场上后退,只是……” 凝光没有再说下去,不想让苏平两难,因为他在战场上厮杀而受的伤,在其他人看来是无上光荣,而他身边的人,却只能看见他伤痕累累的身体。 不止凝光一人这样,其实从古至今的千岩军家庭,代代如是,怀着关切的心,在他们背后默默支持。 “算了,不说这些,聊聊后来石门的情况?”凝光眸波流转,赤红眼瞳满是柔情。 苏平张嘴,发出两个听不懂的音节,在说不要。 凝光略有迟疑,又问道:“那你想听什么?” 苏平发出一个音节,然后静静望着白发女子,眼中是担忧之色。 “我吗?我没事啊,好着呢,尽管放心。” 第254章 忆往昔,悲欢离合 入夜,月明星稀,璃月万家灯火,彰显繁荣昌盛。 苏平的房间暗沉,不止他一人所在,百闻担下守夜的职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半睡半醒的状态,以便随时帮忙。 这样的特殊时间点,当然符合一种人的到来,不适宜白天来的,或是白天不能暴露的。 就在苏平因为一睡二十多天,从而精力充沛,完全没有睡意,双目在黯淡房间里瞎瞥时,那道身影总算降临。 萍姥姥来了,一踏足这房间,就设立特殊法阵,免得让其他人察觉,接着拿出尘歌壶,带着苏平进入,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师父?”苏平内心开口,他知道师父能够听得见心声。 萍姥姥神色没有变化,阴沉着脸色,不复昔日的温和慈祥,她将苏平一把丢进药浴桶里,转身出了房间。 哗啦。 苏平激起一阵水声,无力地靠着桶壁,不免内心想道:“师父,这是气还没消吗?” 当然,他也只有药效还没起作用,还有闲心做这设想,下一刻,他两眼一翻,竟是直接昏厥过去,然后又再醒来,循环往复。 造就如此状态的,只有可能是这药浴的效果,没想到这一次,除了身体上的极致折磨,精神层面的痛苦,也丝毫不差。 苏平就在这双重折磨下,不断昏厥,再醒来,接着昏厥接着醒来,如此几十次过去,他眼前事物都生出重影,分不清天地上下,东南西北。 要不是他的喉咙如今发不出声音,那必定是惨叫连天,哀嚎遍野,让整个尘歌壶都不得安生。 房间之外,萍姥姥坐在摇椅上,姿态安然,却是心系内里的徒儿,心中成与不成的画面,不停来回转变。 阿园飘忽在老人身旁,面露担忧道:“能挺过去吗?” “看他自己的造化,我这个做师父的,只能帮他搞定这些材料,剩下什么都做不了。”萍姥姥沉声开口,尽是无奈。 阿圆沉吟少许,安慰道:“至少还争取到了恢复的可能,总比干等着好,那样才真的绝望。” 萍姥姥仰头望天,这壶中的天没有日月,而是一片云雾缭绕,仿佛仙气飘飘,她叹息一声,“也不是没有过,否则哪里会有这几壶仙草药材?” 很多年前,萍姥姥座下有弟子去战无数魔兽,去时昂首挺胸,豪情万丈,扬言要立下赫赫战功,给师门长脸,报效国家。 然而这战功是立下无数,可人在归来之时,命悬一线,只凭其一口仙气吊着,必须马上进行药浴才有机会恢复生机。 可在那时,萍姥姥根本没有储存的习惯,一向是物有即用,无用便弃,用时再找,一时间手边根本没有足够的药材。 救徒心切的她,以最快速度带着弟子去往绝云间,可是在到达之际,人也咽气了,没能救回来。 自那时起,尘歌壶这用作居住的随身小洞天,被萍姥姥栽满了仙草,随手一株都能卖出天价,只是近年来,因为某个弟子,消耗极其巨大,都快亏空了。 “你,还是忘不掉吗?”阿圆询问,声音很轻,似也不太想触碰这份回忆。 萍姥姥面露苦涩,真实性格其实十分自信骄傲的她,都露出这等表情,只能说明确实伤到深处,难以忘却。 她话语徐徐,带着浓厚的沧桑古意,道:“璃月港建立之前的事,我都忘不掉啊,更别说千年而已,怎么可能忘呢?” “阿萍……”阿圆低垂着眉眼,她知晓对方所言为何,那一战实在太过惨烈了,难以诉说。 灶神显威制食,仙众显化救人,而尘神不敌那滔天洪水,性命归墟,死在阿萍的眼前,当时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能救下她,就……只差一点。 亲眼目睹好友的死亡,这对阿萍是极大的打击,所以本来仙号歌尘浪市,极爱热闹的她,化作银发老妪,遁入凡尘。 只是她不再喜欢热闹了,往常她即便身处深山老林,也会拉上一帮仙人,三五天一开仙宴,推杯换盏,嬉笑连连。 而在那之后直到如今的她,身在闹市,却是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对那些繁华看如过眼云烟,毫不在乎。 虽面向着世间百态,可实际内心毫无感触,直到有人在那一日,等待她“醒”,说要拜师,才是有所变化。 从那之后,萍姥姥虽背对着繁华,可眼中心中已经有了世界最明亮,最繁华的地方,那是她的弟子啊,她简直视如己出的弟子。 对于这个弟子,萍姥姥可谓有求必应,传道授业解惑,无一例外都有做到,仙术武学炼体药材资源,一应俱全,她做到了最好。 甚至可以说,她有时太溺爱这个弟子了,凭什么就得听弟子的要求,不直接出手帮忙,凭什么就要每次耗费这样大的精力和无比海量的资源,去求一个下次肯定“死性不改”,接着被重创的傻子徒弟? 这一切的答案,萍姥姥或许会用一句话来直接解决,也唯有这句话,可以直接解决。 因为……他是我的徒儿。 这个理由,对萍姥姥自己足够了,那便是够了,她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看,只要她认为对,足够了。 萍姥姥望向那扇禁闭的房门,内心思绪万千,最终化作一言半语传出,“你们,都很不在乎自己啊!” 她这话,说的是好友,说的是曾经的众弟子,也是说的如今苏平,这些生命,仿佛通通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有难就在最前,无一例外。 若是可以,她有时都想他们不是那么舍生忘死多好,只是她也知道,若是不那样的话,他们就不是他们了,也将不是她所认识的他们。 这很复杂,说不清楚,但能够懂。 “壶里的仙草种子不够了,我去带些回来。”萍姥姥轻叹着说道,她担心弟子下一次,又是这样的结局。 阿圆轻轻摇头,“你留下,我去吧。” “嗯。”萍姥姥没有争辩,老老实实待在原地等着,双眼不离那扇禁闭的门扉,内心的把握悬而又悬。 时间飞速流逝,房间中,苏平感觉仿佛已经过了百年,经受的折磨力度总算小了许多,能够抗住一时半刻了。 他双目通红,因为刚刚哭过,不是他脆弱的原因,而是身体自发的抱怨,这天杀的该死药浴,实在太折磨人了。 好在,恢复效果也是十分显着,苏平如今的身体,已经勉强能动了,那本来已经破碎不堪的筋骨,正在重塑,经过这番淬炼,变得更加精纯。 然后他就在这药浴磨炼下,再一次昏了过去,脑袋一歪,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这次,他在昏厥后有所不同,不是单纯地失去意识,却是来到一片虚空之中,那里虚无,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尽是荒芜。 苏平在空间中,无法脚踏实地,只能如魂体般飘忽不定,漫无目的,不知所谓。 终于,在他觉得自己要再一次醒来之时,这片空间有了变化,来得突然,似乎极尽升华。 这片空间的两端,左生浩然正气,巍峨耸立不可亵渎,璀璨金色的儒文万千,如同亘古前的先人镌刻于此,岁月古老,真假自论。 空间的右端,是难以捉摸的仙力,虚无缥缈看不真切,素雅白色的气体化作人形,盘膝端坐在那白气间,顶天立地,无所畏惧,宝相庄严。 轰轰! 在苏平的注视下,两边的光辉爆发到最为极致,然后相撞在一起,产生无比庞大的冲击,直接将他震出这片空间。 “啊!”意识回归身体的苏平,猛然睁开双目,他发出一声哀嚎,四肢击打着药桶里下沉不少的水面。 “我的身体能动了。”苏平自言自语,然后望向那接近腹部的水面,药浴已经如同河水,清澈见底。 他咧嘴一笑,随即思索起刚刚的那意识空间的变化,浩然正气与仙力的同时回归,可是似乎不太一样了。 “醒了,就出来。” 萍姥姥苍老但不带感情的话语响起,只是略微轻颤,仿佛正在克制忍耐,避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苏平听闻师命,起身跳出药桶,一把扯下身上耷拉着的破碎绷带,拿起墙上挂着的窄袖短衫,立马穿上。 哗啦! 房门洞开,苏平穿戴整齐走出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躺在摇椅上,目光带着质问的萍姥姥。 不等苏平开口,萍姥姥率先说道:“苏平,你是越来越能耐了啊,遇上如此强敌都不知道求援,想自己一个人赴死吗?” 老人家的话语很冷,却是饱含关心与担忧,这是这位年数久远的仙人,时常表达内心真情实感的方式。 苏平二话不说,直接屈膝跪下,因为他也意识到,这次师父直接唤的他名字,而不是称呼他为徒儿。 他这一跪啊,却让萍姥姥冷哼一声,“跪老婆子我作甚,一护不了你,二做不得弟子的平安符,一无是处!” 苏平连忙道:“弟子跪师父,理所应当。” 萍姥姥呵呵两声,冷笑道:“算了吧,你的这个师父保护不了你,跪了也是白跪!” 苏平长跪不起,正色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只要师父不把弟子逐出师门,就永远是弟子的师父!” 第255章 师徒间的对决 “好啊,想离开了是吧?”萍姥姥面上愤愤不平,其实心里很难过,她都提点到这份上了,为何这徒儿就是不服软呢? 苏平双手抱拳,脑袋叩地,大声道:“弟子绝对没有这个想法,也求师父开恩,让弟子留下!” “留下可以,但为师丑话说在前头,若再有下次,为师不会再遵守诺言,哪怕拼个师徒关系破裂,也会救下你!”萍姥姥震怒,怒目圆睁,甚至声音都不再苍老,清脆如黄莺。 苏平没有起身,脑袋还是叩地,沉吟不语。 “不答应?那就算了……”萍姥姥双目微阖,略有失望。 “师父……” “为师也不需要你答应!” 就在苏平还打算出言安慰,免得真的就被除名之时,萍姥姥又展现出她霸道的一面,表示完全不需要这徒儿答应。 “做师父的,本来就应该如此啊,不应该太宠着徒弟,得拿出属于师父的威严,果断决绝。”萍姥姥缓缓说道。 苏平也感受到那股气势,明白是不可能再劝了,只好讷讷道:“弟子,谨遵师命。” 萍姥姥缓了缓,消去心中不忿,摆手道:“起来吧,地上凉,你才刚刚恢复,不宜久跪。” “是。”苏平很听话地起身,然后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言语。 萍姥姥见此,开口说道:“不是很能说话的嘛,往日里的伶牙俐齿呢,都被打没了?” “回禀师父,弟子觉得师父不开心,应该不想和弟子说话。”苏平说话时,还弯腰躬身,十分拘谨。 萍姥姥被这一下气得差点摔东西,这小子什么意思啊,和她第一天认识?竟然敢摆出一副无比拘谨的模样,是和她完全不熟吗? 事实证明,只要一个女子认为你有错,那么你无论怎样做,做的何事,做得多好,那都是错,并且大错特错。 这连活了数千年的仙人,心态早已十分迟暮的萍姥姥都不例外,真是世间最迷女人心,天晓得啊。 而苏平呢,他认为师父一上来就那一顿劈头盖脸,估计是想让他低头认错,所以就摆出一副乖乖弟子的做派。 毕竟萍姥姥的话里话外,都在提及师父威严一事,苏平就先当个好徒弟,混过这一“劫”再说。 谁知,却是弄巧成拙,反而让萍姥姥气愤,甚至有些想骂人的冲动,要知道她是仙人,并且心态迟暮的仙人,能让她做到这份上,可见苏平多么厉害。 “算了。”萍姥姥脑袋一撇,不去瞧自家弟子。 苏平在旁边,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这没头没尾的话语,是个什么意思,自然也没有深究。 “身体都恢复了吧?”萍姥姥问道。 苏平回道:“禀报师父,全部恢复了,甚至隐隐有突破变强的迹象。” “好,那就来练练。” 话音未落,萍姥姥手腕一翻,拿出两杆包头枪,直接丢出其中一杆,随后她身形暴起,径直攻去。 苏平慌忙接着那枪,接着一个闪身,躲了径直扎来的一枪,再竖枪抵挡,没被变招而来的横扫击中。 噔噔噔! 但是那股巨大的劲力,还是让苏平接连后退数步,双腿才能够站稳,却也双臂发麻,轻轻颤抖。 “师父,我打不过的啊。”苏平苦着脸,他才刚恢复,不想立刻就舞刀弄枪,免得又被扔回去泡药。 萍姥姥不由分说,抓住这机会就进攻,斥声道:“和别人打的时候,可没见你有这种想法!” “那不一样嘛。”苏平连忙躲闪。 萍姥姥一抖长枪,看着暮气沉沉却是蕴藏威势,“十日不练,道行毁一半,一月不修,从头再来,看枪!” 嗖嗖嗖! 萍姥姥的枪法,早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即便苏平是知根知底,晓得这枪法的厉害之处,都不免捉襟见肘,只能被动防守。 但是时间长了,身体逐渐适应之后,苏平也能够看清那快到只有残影的枪法间隔,虽只有刹那,但也能够破除眼下被动。 枪杆横扫,枪头直扎,萍姥姥手中长枪犹如灵蛇舞动,一招一式,变幻莫测,让她的弟子简直苦不堪言,却也是在锻炼中成长。 苏平双目光芒大甚,在防守之中,伺机而动。 终于,在萍姥姥又一枪极速扎出之时,苏平也动了,他一枪飞速上挑,破开其攻势,接着迅速变招为横扫,势若横扫千军。 啪! 萍姥姥枪头向下,竖着枪杆挡住这一击,接着后退两步,苍老面容上浮现些许笑意,暗叹这徒弟总算利用起了潜力。 苏平开始破招了,他双手持枪舞动,仿佛游龙现世一般,在天地之间翻滚,带起阵阵罡风,同时脚下步伐轻盈,行动极其迅猛。 萍姥姥暗道一声好,脚尖轻点地面,也是身形闪动,同样的枪法,同样的步法,正是师徒对决。 枪杆飞转之间,苏平身形一转,然后那一枪向上扫去,这一扫的力道很强,摧枯拉朽,攻山破石,先前的那些虚招,正是为了掩盖,并且随时可以用出这极其霸道的一击,让人防不胜防。 萍姥姥淡淡一笑,挥枪抵挡的同时借力卸劲,她没有动用过多的仙力,只是能够支撑蹑影轻踪步法的程度。 然而这一枪的劲力还是很强,饶是萍姥姥不用仙力,也被甩飞十来步远,她双目一闪,没有再次临近,而是等着徒儿出手。 瞬息过后,苏平的杀招再现,他相信师父的身手,并且这是练习用的包头枪,不会有危险,他这才敢动用威力巨大的杀招。 苏平的身形出现,却是在天上,手中长枪枪头向下,如同九天惊雷降落凡间,速度极快,只在电光火石间。 砰! 一击落在空地上,也就是萍姥姥这个级别的存在,才有机会能够躲开,否则那毫无预兆,并且隐去影子的迅猛一击,谁能提前察觉? 烟尘漫漫,阻人视线,而苏平的身影迟迟没有再现。 但是,萍姥姥握枪的手一紧,径直往身前一横,就只听得“啪”一声,两杆长枪的枪杆一撞,巨大的力道,使得双方的枪杆都略微变形。 “还不错。”萍姥姥淡淡夸赞。 在方才的那一瞬间,其实苏平并非瞬息出现,而是枪尖拖地的极速移动,只是由于实在太快,所以感觉上就是瞬间移动。 萍姥姥手腕微转,变动两枪的对撞劲力,紧接着她身形一掠,就到了青年的背后,一枪刺去。 但这一击也没能得手,虽然苏平并未转身,背后也是毫无防备,可他一转手中长枪,在转身腰杆上一旋,就挡了致命一击。 萍姥姥心中大喜,想着若是偷袭之人,这时候多半会逃跑,或是比武厮杀之际,也应该趁早拉开距离,所以脚下一动,飞掠到一丈之外。 与此同时,苏平猛得转身,举着长枪用尽全力一掷。 霎时,长枪如同雷霆般轰轰飞出,犹如贯日长虹,可破空杀敌。 萍姥姥刚刚站定,长枪就临近她的身前,被她侧身一闪,再抬脚踢了回去。 正在此时,高速冲击而来的苏平,一手握住那倒飞的长枪,施展平枪直扎一式,气势如虹,势不可挡。 萍姥姥也没有躲开,随意地举起手中长枪,同样是平枪直扎式,似要以力破之,霸道非凡。 下一刻,双方长枪擦肩而过,苏平的长枪停在萍姥姥额头前方,没有再近,而萍姥姥的长枪,却是捅中苏平的腹部,正中空门。 “哇!”苏平手一抖丢下长枪,一手捂着肚子,险些要把胆汁胃酸全部呕出来,那种体内翻江倒海的感觉,痛彻心扉。 萍姥姥收枪插在地上,淡然笑道:“一寸长,一寸强!” 苏平缓了缓,没到把五脏六腑吐出来的程度,竖起大拇指,笑道:“姜还是老的辣!” “可不是,徒儿你还太嫩。”萍姥姥伸手,粗糙的手掌抚在青年脑袋上,活像接了孩子放学回家的老母亲,无比慈祥。 苏平揉了揉脸颊,“再嫩也是当爹的人了,可不小了。” “当爹了也是我徒弟,不是吗?” “是,怎么不是了……” 这师徒俩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把话说开了,或是打一架缓解心情,也就放下了。 只不过这前提条件有些苛刻,比如先要有个仙人师父,然后这弟子得是个天赋奇才,能和放水后的师父对打。 一阵子不停的欢喜交谈后,萍姥姥望着青年,缓缓说道:“好了,把刚刚自己领悟出来的枪法,再施展一遍吧。” 苏平点头,起身要拿枪,结果一碰之下,那杆枪寸寸断裂,明显是饱受摧残,至于插在地里的那一杆,稍微好些,断作几截,估计只能成柴火了。 萍姥姥略一摇头,再翻手拿出一杆真枪,只是远远不如匣里灭辰那般的枪,是那种铁匠铺里,拿钱就买得到的货色。 苏平接过这枪,向外走了几步,双手持枪,照着刚刚对打时的势头,使出那九式枪法,威势尽显无遗,气势贯长虹。 第256章 独断九霄,岁月真假 “嗯,很好,很好!” 萍姥姥连连称赞,刚刚才领教过枪法的她,明白弟子顺心意打出的这套枪法,是有多少精巧可取之处。 苏平再次施展这九式枪法,配合上仙力的运用,显现出的威势更加骇人,若是匣里灭辰在手,那么真就是真龙在世,吟动天地。 “嗯,这脱胎出来的枪法,应该要取个名字。”萍姥姥双手后背,缓缓说道。 苏平收了威势,走到师父身旁,道:“请师父赐名。” “好。” 萍姥姥一口应下,估摸着是早有预谋了,毕竟是曾经帮人取过仙号的存在,对这取名字方面,肯定有着莫名的执着。 “这枪法一共九式,威势可震天地,便名为断九霄,一至九式分别名为,登云,崩山,覆雨,落雷,雾起,遮阳,晃星,月明,独断九霄! 分别对应的招式为,上挑,横扫,翻旋上扫,钉地,拖枪,崩枪,旋枪,投枪,平枪直扎!” 苏平听着这极其复杂的命名,有些缓不过来,不禁问道:“师父,怎么不取些类似随手一击的名字?” 萍姥姥双手自然下垂,略有迟疑,道:“难不成你想叫随手九枪,从一到九,皆是随手?” 苏平品味了一番这两个名字,认真地说道:“那还是叫断九霄吧,虽然复杂,但好歹比较有特点。” 萍姥姥无言,在这名字上面倒不和徒儿争论许多,反正功夫名称只是取来记住的而已,并不多么重要。 反正,应该也没人会在打架厮杀时,大喊功夫的名称,如同吟唱,为自己施加气势的吧? “好了,继续练吧!” “还来?” “你以为呢,修炼怎么可能只练一两遍,应该日复一日,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以后的这一个多月,苏平白天卧病在床,夜里就进尘歌壶锻炼,过着循环往复的生活,实力与日俱增的同时,也逐渐发现,自己体内的变化。 在十二月三十的这天晚上,苏平盘坐在尘歌壶之中,仙力与浩然正气同时运转,使得他目中金芒大甚,正气凛然,宝相庄严。 在他感觉这两股力量,仿佛完全融合,又不分彼此的融洽之后,心中为之一震,久久难以平静。 这种事情,根据记载是史无前例的,苏平也问过萍姥姥,想看看前人是否也有这种异变,却被告知从没有过。 也就是说,他正走在一条全新的道路上,不知前路将会是如何,是登天青云路,还是黄泉大门,一无所知。 但总的来说,他目前发生的变化,并没有给身体带来负面作用,相反却是两股力量在融合后,有了再度突破的迹象。 本来他体内的仙力,已经溢出换作水缸,在底下浮着一层薄薄的清水,而如今,那水面高涨不少,漫过了五分之一的水缸。 除此之外,那水也有变化,不再清澈,而是散发耀眼的金光,仿佛圣人曾言,书中自有黄金屋。 与此同时,苏平的感悟越发深刻,胸腔中有浓厚浩然正气存在,让他想要张口一吐,书以篇章。 轰轰! 苏平的四周,忽然生成奇特场域,光秃秃的地面长出青翠绿草,从萌芽生长,到无比挺拔,最后进入暮年枯黄,重新回到地里。 这仿佛一年四季,一岁一枯荣的奇异景象,还在不断进行,绿草生长与枯老越来越快,最后形成左手边欣欣向荣,右手边寂寞孤独的景观。 一方正是壮年之时,可以迎风击雨,鹰击长空,一方已然老去,再无法挑起大梁,如老骥伏枥。 这是,岁月的感悟。 景物再次变化,有个小脸奶呼呼的孩子,坐在桌子旁边,他拿起桌上的水壶,把水倒出来,经由手掌的改变,领悟岁月的变化。 “原来如此……” 苏平口中呢喃,双目一闭一睁之间,双目光芒依旧,但却有着大不同,多了明悟通透。 “当下会将过去铭记,在踏向未来时方可无所畏惧,岁月如刀,刻下沧海桑田,我不忘过去,也无惧未来!万般磨难,自将负手挺立,一往无前!” 他微微张嘴,话语以仙力激荡传出,传遍整个尘歌壶,凡是听闻者,无论是否有此感想,都在叹息,感叹岁月愁苦,沧海化桑田。 然后,苏平心念一动,眼前孩童倒水悟岁月的景象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孩童月下观信件,知真假。 “真假如掌握月光,眼睛看到的真,不一定是真,用心感觉到的真,才是真。” 他话语出口之际,周边岁月场域变化,如霜月华铺开地面,仿佛裹上无边轻纱,若隐若现,如梦似幻。 原本还在一旁观望,感叹岁月的阿圆,却是忽然身形一滞,不可置信地望向跟前的男子。 在她的眼中,苏平以无上神威之势,竟然将阿萍撕成碎片,然后一掌灭掉这洞天,在外成为一尊混世魔王,直到被岩王帝君镇压,走向死亡。 “这是,什么啊?” 阿圆惊声大喊,那恐怖的景象消失,站在她面前的,萍姥姥正满脸质问,苏平环抱歉意,无辜地笑笑。 “你呀,拿人试招,至少提前打个招呼吧!”萍姥姥目露担忧,怕老友被幻境景象,给吓个半死。 苏平垂首,讪讪笑道:“第一次用,还不太熟练,下次肯定不会了。” “还想有下次?” “不敢了不敢了。” 阿圆微微一笑,开口制止道:“我没事,阿萍你先别急着教训他了,让苏平快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吧。” 如蒙大赦的苏平,赶忙做起解释。 “这是浩然正气与仙力融合后的效果,自从我伤好之后,这两股力量就莫名相融,直到刚刚,显露威势。” 苏平缓缓说道:“首先是岁月场御,可以让人心生迟暮感慨,从而削弱甚至丧失战斗的念头,不战而屈人之兵,要是再好好开发下去,估计不止有这种效果。” “难怪了,明明我刚才没在想从前,也觉得一阵伤感,好像撕心裂肺的疼。”阿圆若有所思道。 萍姥姥没有说话,那岁月的影响她自然也感受到了,越是经历沉重,感受痛苦越多的存在,就越有效果。 苏平接着道:“后面的那一种,名为真假场御,也出自我的感悟,可以让人陷入幻境,等后面手法成熟了,应该能做到让人察觉不出这是幻境,或者……以假乱真!” 他的语气坚定,相信自己可以办到那样巧夺天工的地步,因为若在幻境中,或是睡梦中直接杀人,那这个人的恐怖程度,将无人能匹敌。 “以假乱真!”阿圆被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也就是说,那幻境里的事情,可以变成真实的?” 苏平点头道:“是这样,不过对于仙力和浩然正气的要求,十分苛刻,恐怕还需要很久才能办到,另外,在幻境中看见的,往往是一个人最不想或者最想看见的一幕,如果真的能成功的话,或许……”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心中也有深藏的伤痛,如果真的能完全以假乱真,那么是否能复活生命呢? 苏平的目光灼灼,很想知道这个可能,虽然这无异于天方夜谭,痴人说梦,也或许假永远只是假,成不了真,所以应该不可能。 但谁又知道呢,似他一般先是私塾学生,身负浩然正气,然后拜入仙家门下,修有仙力,历经数次生死,身躯破碎再恢复的例子,古往今来,也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这条道路的未来,是完全未知的,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谁都不清楚,能不能办到所谓的复活,更是无人知晓。 萍姥姥重重一叹,道:“阴阳有序,逝去的人早已安息多年,何必再去打扰他们,况且未必就有那个可能,说不好还会折损你自身的根基,不要尝试!” 苏平沉默不语。 萍姥姥语重心长,又道:“唯独此事,绝对不行,你清楚原因,不许尝试!” “是。”苏平低语。 他当然清楚原因,在此次伤势恢复之后,他本来还有把握的八十年寿元,再大减少十年,剩下人生七十古来稀。 人生苦短啊,不过这也不是说苏平必定活不过七十岁,只是说在七十岁之前,他的生命极有保障,无病无灾便是。 但七十之后,天灾人祸难确定,甚至可能如何横死,都是未定之事。 出了尘歌壶,苏平躺在大床上,有些感慨,有些叹息。 “哎呀呀,小弟弟这是学成归来了?” 床边,凝光正端坐着,衣裳宽大露出两边雪白香肩,散落的白发一如流苏瀑布,柔顺靓丽。 她早知道,自家小弟弟有个仙人师父,而这伤势,其实也早就好了,只是她不曾声张罢了。 苏平咽了口唾沫,愣愣道:“凝光姐,这是要做什么?” 凝光身子一翻,把青年压在身下,眸波流转,吐息如兰,“你说呢?” “这……没问题的吧?” “当然了,萍姥姥可是仙人,我求她老人家帮忙调理好了,绝对安全无虞,顺顺利利!” 可叹啊,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彻夜缠绵者,也必彻夜难眠。 第257章 上任开阳星 海灯节一过,苏平二十一了,觉得时候差不多,不必再装伤势的他,在总务司接任了开阳星的职务。 当日,另外有两位七星,天权星与玉衡星宣告退位,前者的继任者当然是凝光,后者的继任者由总务司人员选拔,最终职位落在刻晴头上。 继任仪式,并不轰轰烈烈,相反其实平淡如常,就和往常的历届七星会议,毫无变化。 只是那三个位置上,坐着的人不同了,面孔年轻许多,思想观念也是一样,一代新人换旧人。 这一次七星会议所讨论的,是关于上次石门祸患的复盘,其实早前不是没有开过,只是当时开阳星的位置空缺,算不得数。 撰写好的情报汇总单上,第一行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上一任开阳星,孤锋阵亡,遗体流落在石门地底,未曾有幸带回。 而那时进入神秘洞穴的众多千岩军,西风骑士,只有两人逃了回来,一位是大团长珐尔伽,一位是当今往生堂堂主。 根据当时现场,众多军士的证实,这两位在逃出洞穴之际,便是在没有支撑的气力,直接晕倒。 接踵而至的,便是魔神怨念寄生的魔物侵袭,以及荻花洲军士驰援,苏平独自应战强敌,还有四万军士赶到后,众志成城,对抗魔物的事情。 苏平眼中略有悲伤,上任开阳星不幸阵亡的遗憾,他之前就听凝光说过了,此刻纵使依旧失落,却也焕发斗志,决心坐好这个职位,不能让这位前辈失望。 他调整好心情,双目炯炯有神,问道:“幕后的始作俑者,还是空着的,是没有抓到实际证据吗?” 天枢星轻叹,无奈道:“其实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可偏偏缺少直接性证据,哪怕是人尽皆知,也没有办法阿圆” 天璇星不忿道:“他们一贯是如此作风,为祸一方,事后还能不留直接证据,想出兵打也是师出无名,会被群起而攻之,真是歹毒!” 苏平右手紧握,有无尽怒火升腾,他也没有提出自己见到队长一事,毕竟此事在座众人都是知晓的,若是可以作为开战理由,早已领兵出征,哪里用得着开什么七星会议。 为什么呢? 因为他苏平是璃月人,是千岩军啊,他说阻拦自己的人是队长,那就和璃月人称岩王帝君为武神是一个道理。 别国的人不信,那即便自己人相信的铁证,也只是无稽之谈罢了,根本没有效用。 苏平接着说道:“这汇总上,并没有指明罪魁祸首,想来是大团长珐尔伽,以及胡堂主都没能亲眼见到真凶吧?” 瑶光星回答道:“的确如此,否则也无须再议此事,拔营开仓进军便是,但这真凶便是太过……鸡贼了!” 他在言谈最后词汇时,咬牙切齿,不复那温文尔雅的气质,可见对此事有多么痛心疾首,深恶痛绝。 上一任天权星,还没有离开会议室,她缓缓说道:“斯人已逝,既然对此事没有进展,还是想想未来的发展吧,切莫……重蹈覆辙!” 上一任玉衡星也开导几人,顺便提点了一番继任者,“身为玉衡星,应当深察民情,言正心正,有话不必客气,说出来就是了!” 上一任天权星同样在指导,“天权之位执掌律法,所作所为需得面面俱到,不得偏向任何一方,一碗水端平,方是职责所在!” 凝光与刻晴,皆是新官上任,不熟悉的事情有些,但不是很多,因为她们足够优秀,也有提前学习,所以得心应手。 至于同样是新人的苏平,并没有人可以指导,他只能自己摸索了,但就上一任开阳星的言传身教,也足以他此生受用。 “愚人众执行官第二席,代号博士,多托雷。这是愚人众里最为恶名昭彰的一人,也是一位智力极高的科研者,经常进行人体实验……” 会议期间,作为武官苏平不参与商议,而是脑海中过了一遍杀人凶手的信息,毕竟当初队长都那样表示了,他要再想不出来个究竟,恐怕也不配当这开阳星。 …… 下了会议,苏平没走远,跟随四位千岩军大将,以及上一任天权星的脚步,去到烈士陵园,进行祭拜。 祭拜对象,是上一任开阳星孤锋,他为国为民,尽心尽责,可到头来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这实在让人惋惜与悲愤。 在那看起来与其余军士并无区别,只有墓志铭多了一句历任开阳星的墓碑之前,苏平倒了三碗酒敬上,是军中盛行的“烧断肠”。 四位大将,就在一旁看着,这年轻的孩子从军以来的表现,他们都看在眼里,认为担此大任不成问题。 他们也一把年纪,白发苍苍,但都身子骨很硬朗,毫不弯腰驼背,精神头极佳,均是如孤锋那般的人物。 上一任天权星,这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满头青丝早成白练,她站在那墓碑前,只有叹息。 她望着那一行历任开阳星的墓志铭,又看了一眼位登于此的青年,犹豫之后,总算开口。 “古来每一位七星的墓志铭,都会留下这样的一行字,不说明是哪一任,不提及年代与功绩,只挑明是七星,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苏平虽没做过这方面的功课,可跟着这层面的存在身边,多少有些耳濡目染,对于类似诸事,倒是有些了解,当即答道:“不留功名在墓前,任有过错入史书。” “不错。”上一任天权星点头,接着说道:“生前就在为黎明大业奔波,若是死后都不能清净,那就显得不近人情了,所以一般在这里,基本不谈国事,只道家常,当然前提是有如你我这般的人来。” 这位曾经手眼滔天的老妇人,此时十分慈祥,就如街头随处可见的不知谁家祖母,温和淡然。 “上一任开阳星……孤锋他其实至死之时,仍有一个心愿没有完成,那件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自他从军起,就在心里过不去的坎,也是他为之付诸无数努力,都改变不了的金规铁律!” 苏平惊讶,那四位大将也差不多,其中一人更是出言制止,“老姐姐,这就没必要说了吧?” 得此称呼,昔日吹气都可能掀起巨大波澜的老妇人,只是微微摇头,淡淡说道:“他不会介意的,从来我做什么,他都不介意的。” “这……”那位留着山羊胡的大将,面色为难,连统御一方的他,都露出这等表情,可想而知是老一辈的压箱底辛秘。 苏平察觉几人的神色各异,斟酌着措辞,道:“几位前辈,要如果是实在不太好说的家事,晚辈是否回避?” 这看似很莽撞的发言,其实正中几人的下怀,因为这样主动权就把握他们的手里,何况都做到这个位置了,也不需要再怎么虚与委蛇,还能怎么样? 老妇人当然是让他留下,“本来就是说给你听的,若是你走了,那还说个什么?” 然后她转而看向那个老汉子,道:“多少年过去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哪里就说不得?” 四位大将一愣,然后垂首,眼观鼻鼻观心,修炼闭口禅,沉默着一言不发。 谁能够想到,堂堂千岩军四位大将,竟然被一言勒令得如此,要是传出去,恐怕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时不时就拉出来说一番,顺心如意。 好在,此地还是比较威严肃穆,并且各自都有事情忙活,倒是没人注意这边具体发生何事,只是对于四个大汉为何低头,表示疑惑。 没能成功阻止这一切的四位大将,垂着脑袋,有些惭愧,毕竟他们从前需要提那事,都是免不得被孤锋一顿说。 但也就正如老妇人说的那般,她做什么事情,其实向来都不被孤锋所阻碍,后者都是顺着她来,除却家国大事外,从未有过争论。 老妇人缓缓开口,道:“孤锋在从军后,勇猛非凡,悍不畏死的胆气,让他晋升极快,威望可以说是与日俱增,但鲜少有人知道,气吞万里如虎的他,其实家里还有一位姐姐。 他的这一身武艺,有大半是学自他的姐姐,甚至连他自己都说,这份坚韧不拔的心志,是受他姐姐的影响,只是他那才情无双的姐姐,不能从军入伍,因为那几千年来的规矩,的确难以撼动。 而那时起,孤锋除了保家卫国之外,内心还有一点点的私心,需要改变这旧制,只是可惜从前在商议之后的结果,并不理想,那时想要改革,难度极大,制度也确实没有改变,失败得很彻底。 好不容易啊,他熬到近来各行各业兴荣发展,文化思想大开发的年代,却是先一步离去,没法自己完成这个愿望!” 苏平望着老妇人,道:“所以,前辈是想让我来改变这旧制,完成大统领的遗愿?” 老妇人微微点头,道:“不错,也唯有你们这些年轻人,才能做出改变了,我们已然衰老,是有心无力。” 苏平面色坚定,保证道:“前辈放心,晚辈一定竭尽全力完成,也相信大统领在知晓了此事后,会很欣慰的。” 老妇人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会感到欣慰?” 苏平道:“我自小到大,身边多为姐姐一类的人物,也有为了她与她们,付出过许多的经历,在得知自己的努力,是被看在眼中后,定然是欣喜的。” 老妇人微微张嘴,“谁说,我是他姐姐了?” 第258章 千岩不朽 苏平愣住了,他本以为这老妇人如此言语,就是大统领的那位姐姐,再加上大将们的一声老姐姐,实在让人不做此设想。 可结果呢? 这老妇人直接一句,不是大统领的姐姐,可让苏平尴尬死了,恨不得把说出的话拽回来,因为这样说错话的经历,他两辈子加起来也屈指可数。 老妇人不待其他,直接解释道:“孤锋的姐姐,早在他当上千岩军的那会,不辛因病身亡,这也是他心中的一个死结,永远都解不开,至于我与他,只是朋友罢了。” 苏平还能说什么,刚刚不小心误会人家,现在正好连连称是。 “总之,他没能完成的这宏大愿望,就交给你了。”老妇人眼中略微浮现光芒也,很看好这个年轻人。 之后,四位大将带着苏平,说是时候带着新任大统领去上任了,就纷纷告辞,准备前往归里原总营。 在临走之际,老妇人望着青年,交代或者说又似说给自己听一般,淡淡说道:“你和凝光,很好!” 这句话,只如字面意思,她看好这两个年轻人,同时对他们做出的选择,同样也是尊重。 因为当年啊,他未娶,她未嫁,而如今呢,他仍未娶,她也未嫁,但是天人永隔的结局,却是怎么都改变不了,无法逆转。 这两个人,一辈子的精力都奉献给了璃月,奉献给这芸芸璃月居民,奉献给这难得的长治久安,他与她不后悔,绝不会后悔。 …… 归离原,宏远而浩瀚,凄寥悲寂中怀着不倒的沧桑神威,此处的天地,都仿佛比其他地域广阔许多。 四位大将,拥簇着他们的新任统领,登上巍巍高台,踩着雷鸣般的鼓乐以及号角轰轰声,他们登上那最高处。 苏平坐在最前头,回头一看这四位老人,后者对他略微点头,怀着微微笑意,随即恢复严肃的神情,因为还有众多军士,在台下翘首以盼。 “大统领,请授印继任。”留着山羊胡的大将,望着青年,低声开口。 苏平再回头,面向那处桌案,还有在高台下全都神色肃穆,存留总营内共计八万的守军以及新老军士,他双腿迈开,大步流星,径直向前走去。 每一步,走出了大统领的气势,龙行虎步,每一步,走出了千岩军的担当,不失体统,身为千岩军,腰杆挺直,跺地有声,便是最正的军步。 桌案四四方方,漆黄的布上裹放一块帅印,镌刻有“千岩”二字,据说这是帝君亲手雕刻的器物,从千岩团变革,成为千岩军的成立之初,便已然存在,流传至今。 是不是帝君雕刻,此事有待考究,可这块确确实实历史悠久,见证了璃月从小小渔村,发展到如今的提瓦特第一经济港口。 苏平右手抓住这块帅印,入手并无奇特之感,只像是打磨光滑的石头,可下一刻,他忽然感觉有所不同。 面前大军威严,璃月万家灯火,百姓安康富裕,等等诸多,在苏平脑海中闪过,使得这块帅印不是很沉重,却是又很沉重。 是心理原因吗? 苏平不知道,但他确实心潮澎湃,有想要拿着这块帅印,号令所有军士集结,马踏天下黄土,除尽不法的冲动。 片刻之后,苏平一手高举,手中古朴帅印在阳光下,仍旧不显光辉,安如磐石,固若金汤。 “参见大统领!” 四位大将各自举着将印,轰轰声音传出。 “参见大统领!!” 八万军士身姿挺立,以长枪跺地,骇人声浪瞬间如滚滚闷雷席卷归离原大地,震天撼地,无比恢宏。 与此同时,总营上空有金光乍现,仿佛是天地都为那宏大声浪动容,为这支军队降下异象。 那漫天金光浮现之后,在高台前方不远,又有异变,那是临空书写出的大字,笔锋坚毅,似真龙在世般的霸气雄壮。 千岩不朽! 不过四字,字少意长,有说不出的威严宏伟,自那四字散发而出,感染在场每一位千岩军。 在所有军士严肃认真,不曾有言语传出时,有人开口,道出所有人也一致认为的这四字来历,还是那位留着山羊胡的大将。 “这是帝君传下的神谕啊,古往今来历任大统领在继任之时,有此待遇者绝不超过十人,是连上一任大统领,都没有过的,少之又少!” 苏平哑然,望着那四字,他感觉这事情没这么简单,毕竟根据他久远前还剩下一些的模糊记忆来看,千岩军大统领能得帝君神谕的,都是功劳极其重大之辈。 那些值得所有人钦佩的先烈啊,无一不是领着千岩军,走南闯北,立下数以万计战功,然后才登上高台继任,得有神谕,名垂青史。 苏平的功绩,固然是感人的,可不过寥寥数年的斩杀魔物,一人独挡无数暴动魔物,追击大胆匪贼团,以及被美化过后的决战队长而已。 这几桩功劳,听着是够大了,并且在当下具有引爆性,可要是放在过去呢,还是远远不够的。 “嗯……虽然不能以现在目光评判过去,毕竟璃月大地的魔物被先祖们屠掉不少了,可这神谕究竟有没有师父的干预?” 苏平内心思索,觉得多半是有这个可能的,至于原因,或许是师父疼爱弟子,所以上门讨要? 仪式过后,统领营帐之中。 一名不留胡子的大将,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帝君有史以来传下的神谕,都是给予的名将之才,大统领虽年纪轻轻,但战功亦显赫,能有此事,也不算太稀奇!” 苏平讪讪道:“晚辈汗颜!” “哎,用不着这么谦虚拘谨,大统领的实力和功绩,大家有目共睹,绝对撑得住这神谕。”那名有山羊胡的大将,拍着胸脯保证。 “不错,十六少年投军伍,二十之龄功赫赫,今来二一为统领,从古至今能够比肩的,不也就那一位了吗?” 这位大将的言语,十分诚恳,说着不争的事实。 苏平在他人看来,其实很年轻啊,如今海灯节才过去几日,只有堪堪二十一岁罢了,如此年纪,如此成就,放眼璃月璀璨的过去古史,也是难以找寻出第三个同等名将。 过去有霍氏大将,驾领数百精骑破数万魔物,收复失地轻策庄,今时有苏平,独战万万魔物,一往无前。 苏平不语,沉默着没有说话。 没留胡子的那位大将,接着说道:“大统领新官上任,应该还不完全知悉帅印将印的作用,还有各部将职位的分配吧? 我为御之大将,掌管璃月境内军士猎杀魔物的大小情报,与人员填补安排。” “我的职位是薪之大将,负责后勤事宜与招兵买马诸事。”留着山羊胡的那名大将说道。 留有络腮胡的那位大将,声音朗朗:“我为锋之大将,执掌边军的驻守诸事。” 最后,那名言谈颇有文气的大将,道:“我为卫之大将,掌璃月港军士防护措施,同时日夜驻守在总务司暗处,非重要大事,从不擅离。” 四位大将,各自执掌一块将印,可以各调五万兵马离开所属地域,他们各司其职,互不干涉,互相帮助。 而苏平手中的帅印,可以直接调动十万兵马,平日里他的工作,就是依据四位大将呈上来的各大重要文件,一一审批,或者有业务方面毕竟宽阔的,就需要到七星会议去谈。 一块帅印署千岩,四块将印分别为,锋,薪,御,卫,唯有五块印章齐出,才能调动所有千岩军,进行集体转移,否则千岩军军众,绝不妄动。 这应该是为了,防止某种意义上的“藩王靖难”,而设立的军规。 上任第一天,苏平在四位大将的帮助下,就是一张张的看一眼,然后签名盖章而已,整个过程简单,但是枯燥乏味,都在重复同一件事情。 好在苏平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只要这样的真正有益且必须做的工作,他不会找借口推脱,身在其位,必履其职,这是根本所在。 所以这一天,苏平入营时天刚中午,苏平出营时,已经夜色迷人,赶回璃月港之际,兴许就到后半夜了。 但是,夜晚时分,苏平不想着回家睡觉,老婆孩子热炕头,却是去到玉京台之外,询问一些事情。 萍姥姥没入睡,早知道徒儿肯定会来寻自己,冲了壶热茶等着,此时的温度恰恰好。 “师父。”苏平问过礼,然后简单说明来意,“恳请师父明说。” 萍姥姥淡淡说道:“难道徒儿你就认为自己,真的当不上,配不得神谕继任?” 苏平脑瓜子不笨,但对于此事却是很死脑筋,耿直道:“不是弟子妄自菲薄,而是究竟有没有师父介入的原因,这很重要!” 萍姥姥哦了一声,道:“徒儿是怕因为为师的缘故,所以使得你走了后门,才能拿到的这神谕?” 苏平重重点头,如果是他自己凭本事拿到的,那么自当坦然接受,可若是假借师父存在拿到的,显然他就是个德不配位的二世祖。 一念之差,天壤之别。 萍姥姥笑道:“傻徒儿哟,才小小年纪的,功勋累累,哪配不上这神谕?” 年纪轻轻,可是他实际上有五十岁,但他又无法反驳,因为眼前的老人家,真真切切是位老人家,年岁悠久。 如此,只看苏平这辈子的话,那他确实走着非凡的一生,但要是扯上还有上辈子的经验加持,就差些意思。 第259章 开始养生的胡堂主 上午,阳光明媚,璃月港街道是无尽繁华,与夜间的灯火相比,除少了几分璀璨外,并不差多少。 往生堂,与夜间相比少了些灯火通明,座落在黄叶树后,更让人觉得那大门不见天日,有些阴凉,或是应该说是阴气森森。 有人踏足这白天几乎没人敢接近的地方,他一身正气,豪气干云,是处理完校场点卯后,暂时无事的苏平。 其实,开阳星这个职位,真的相对其他六星来说,在日常没有动乱的时期,是比较悠闲的,因为昨天的那一堆文件,貌似两三个月堆积下来的产物。 这么一看,千岩军如此庞大的一支队伍,只要事情处理得及时,还是暂时可以闲云野鹤,过过平淡无奇的生活。 苏平走近那扇门扉,屈指轻叩,三下即止。 “进来吧,苏小子!”门内,胡堂主有些苍老,却是感觉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出。 苏平推门走入,照常回身要把门关上。 “不用了,放着通风吧,也借点阳气给堂里!”胡堂主眯眼笑着,最近倒有些反常。 苏平当然听这主人家的,走近茶座,问道:“堂主,伤势可全好了,用不用晚辈送些药过来?” 胡堂主没好气道:“老头子虽年老,可这身子骨未必差你们这些小年轻,要是咱们一个岁数,老头子一只手打你……打不过也有得名声!” 苏平会心一笑,“堂主可不必如此呀,晚辈才疏学浅,只懂些……” “停,明明得了老大些的机缘,各方各面远超常人,你还敢说是微末伎俩,是嫌弃你师门,还是在拉低儒学风雅?”胡堂主连忙叫停,不让这小子继续说下去。 苏平被这么一打断,也没有再说,淡淡品了一口茶水,故作惊奇道:“堂主,竟也开始喝热茶了?” “老头子近来走的养生路线。”胡堂主说完,又缓缓补充道:“人这辈子,吃的苦够多了,老了就少吃一些苦的吧。” 苏平沉默,放下那茶杯,他对一切洞若观火,讲究他是仙家弟子,察觉能力高于别人,哪怕有所隐藏,同样不费吹灰之力。 胡堂主看他面色不对,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一声那很是清脆,显得可爱的呼唤。 “爷爷!” 胡桃同样是一身黑衣,健步如飞从堂里跑出来,然后一下双腿并立的站定,仿佛极速刹车一般,可还真让她给刹住了,停在茶座边,笑容灿烂,像是将要盛开的花骨朵。 “大哥哥,你总算来了呀,我刚刚在堂里倒立背诗,刚好听见爷爷跟人说话,果然是你来了!” 胡桃双目冒出璀璨光芒,就仿佛黑夜中两颗巨大星辰,虽然她睁大着双眼,却清澈无比,十分讨人喜欢。 苏平望着这变化不小的女孩,微笑道:“快几年没见了,小胡桃都这么高了。” “三年已过,四年未满,大哥哥要再不来,胡桃都十岁了,变化更大!”胡桃伸出四个指头,其中一个半压着,示意是一半。 从前是软软糯糯瓷娃娃,现如今是古灵精怪小可爱,胡桃不管什么岁数,总是很讨人喜欢的,或者说在接任堂主之前,很不错。 “小桃,这是见了哥哥忘爷爷?”一旁,感觉被孙女晾着的胡堂主,很小孩子地开口,“小桃是不要爷爷了吗?” “没有没有,反正爷爷随时都在,我就和大哥哥聊会天嘛,不然下次见面,可能大哥哥孩子都会走路了。”胡桃撇撇嘴,煞是可爱。 胡堂主双目微阖,循循善诱道:“既然小桃这么舍不得苏小子,那要不干脆立一纸契约,让他常来好了?” 本以为胡桃会答应,结果这小女孩却是摇了摇头,老气横秋地分析道:“大哥哥身为开阳星,肯定日理万机,极其疲惫了,现在好不容易抽空过来一趟,哪能这么说啊!” 胡堂主哦了一声,瞟了一眼淡淡微笑青年,接着道:“那应该怎么办说?” “当然是不说啦,大哥哥能来就来,不能来也是公事妨碍,做不得儿戏的。”胡桃虽岁数不大,可对大人们的忙活,却有一定的见解。 胡堂主呵呵笑道:“人小鬼大!” 苏平摸了摸鼻子,被小女孩突然这么说,他倒感觉不好意思了,因为开阳星的工作,就目前来看,不算太难,毕竟只要和平无动乱,便算不得有大事。 “以后,我会常来的。”苏平望着爷孙俩,面露郑重,这是他对小胡桃的回应,同时在告知老堂主,自己的意思,一语双关。 胡堂主笑而不语。 胡桃则是乐开了花,“好耶!” 胡堂主望着略有些开心过头的孙女,缓缓道:“小桃,你大哥哥看着不是能久坐的人,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游戏,带他去试试呗!” 胡桃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望向青年,看他的反应。 在苏平点头后,胡桃立马跑开,回房去拿东西,那撒丫子的劲头,可真不小。 眼见孙女离开,胡堂主压低声音,说道:“苏小子,看出来了?” “嗯,情况不太好。”苏平没有想隐瞒的心思。 胡堂主淡然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没什么好过不去的,希望到时候,你别失了钢铁汉子的外表,梨花带雨!” “其实,刚才是有一些这方面的顾虑,不过更多的还是胡桃到来,看那样子,您还没告诉她吧。” “肯定啊,小桃才多大啊,用不着管……唉!” 说到最后,胡堂主唯有一声叹息,因为他的儿子儿媳已经离世,剩下的接班人,只有尚且年幼的小胡桃。 往生堂是底蕴深厚的庞大产业,虽然有些不吉利的说法,可其钱财与业务,却是璃月港内,不可忽视的存在。 或许再一年,可能两三年,年仅十岁,或是十一二的小胡桃,就要背负这沉重的家业,以及最后亲人的离世,无疑是沉重的打击。 “就真的,没有办法了?”苏平问道。 胡堂主摇头,“没法了,不然老头子还想看着孙女长大成人,看上谁家臭小子了,等那臭小子入赘,再抱重孙子呢!” 苏平没有说话,眼帘低垂。 “苏小子,都是开阳星的人物了,不一定能够常来吧,刚刚还般保证,可别成我孙女负面教材。” “是开阳星了,可您不还是小子小子的叫呢。” “这是习惯了。” “那晚辈常来,也能是习惯,至少……送送您。” “说的好听!”胡堂主脑袋一撇。 苏平淡淡一笑。 “话说回来,你小子在看我孙女的时候,那眼神都快拉出丝了,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老头子虽然老了,可是你要敢打我孙女的主意,看老头子我不一护摩敲你头上!”胡堂主语出惊人。 苏平满头黑线,不忿道:“我哪有?” “差点就滴出来了,当老头子我老眼发昏,看不清楚的吗?”胡堂主一脸的看透神色。 苏平嘴角一抽,“我没有,任谁看见孩子,应该都差不多这样吧,我是有家室的人,您可别诽谤我!” “有家室还到处乱看别人家的孩子,你呀……”胡堂主指着青年,很痛心疾首。 “胡堂主,您要再这样,我可喊人了啊。”苏平威胁道。 “咱们说说你常来的正事吧。” 翻脸比翻书还快,堪称极致的变脸速度,胡堂主满脸笑容,很是热情地商讨起了所谓的正事。 胡家三代人,从老堂主这一辈算起,好像都是古灵精怪的主,个个不管年龄岁数,能耍起来就耍,是一点都不含糊。 最后,那正事没能开始商量,因为胡桃拉着一箱子玩具,大步流星地赶到,款式之多样,玩法之广泛,是让其他孩子看了能羡慕老久的程度。 只不过,玩具是多,可玩的人少啊,年纪不到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平日里的玩伴,也就是自家老顽童般的爷爷。 好在爷孙俩隔代亲,竟然玩得十分要好,是幼年丧父母的小胡桃,最后的一点心里慰藉,总算不是太黯然神伤。 苏平在玩时,时不时的瞟一眼那箱子,看着看着发现是副棺材,提瓦特上敢拿这种东西装玩具的,胡桃可称当世第一人。 “哎呀,竟然棋差一筹,今日运势实在不佳呢。”胡桃略一摇头,老神在在道,要不知道的人,估摸着会以为是那位老人家,竟能返老还童。 他们玩的这副机关棋谭,是璃月的传统游戏,只是在现如今,已经很少在世面上看见,亏得往生堂底蕴丰厚,竟然把这金玉打造的棋盘棋子,扔在胡桃的玩具堆里,也或许,是她本人的自给自足吧。 最后,桌游玩得实在无趣的三人,开始以内堂为界限的捉迷藏,小胡桃抓,另外两人藏。 深谙战场藏身保命要诀,并且亲身实践过无数次,打过许多场突袭战胜利的千岩军大统领苏平,他第一个被抓住。 身为捉迷藏大师的胡桃,不免疑惑道:“大哥哥衣角都露在外面,这也太不小心了。” 苏平从柜台后面出来,面色如常,分毫没有近乎是投降的羞愧感。 紧接着,胡桃又在一口棺材里,抓住她的爷爷,又很是不忿地说道:“爷爷,每次您都躲在这里,就不能换换地方吗?” 胡堂主却是摆了摆手,在里面躺着,淡淡道:“这是反策略战术,可小桃的慧根太厉害,总能识破爷爷的计谋,没办法呀!” “那爷爷快起来吧,不要躺在里面睡觉了。”胡桃催促,虽然她自己就喜欢躺在里面睡觉,夜夜不曾改变,可她不想自己爷爷,跟自己一样。 胡堂主呵呵笑道:“人之归宿,躺躺没事的。” “爷爷!” 胡桃小脚一跺地板,她在往生堂里,见惯了生离死别,天人永隔的场面,对生死也是毫不顾忌,想说就说。 可不知为何,她不许爷爷这么说,不想听,也不敢听。 第260章 女儿是天下第一可爱 从那一天过后,苏平每天在总营点卯,要是没有要处理的事务,就独自回璃月港,隔个三日五日就上往生堂。 其余时间,自然是在府邸歇息。 “小泠儿乖,小泠儿天下第一可爱!” 苏平轻轻抱着自家女儿,在那里喋喋不休着,也不管孩子是能不能听得懂,反正他就一个劲地说。 很神奇的是,这孩子虽然听不懂苏平的话语,却是能够感受到眼前之人的温柔与善意,所以开怀笑着,不哭不闹。 这番场面,让平日里轮番照顾这小姑奶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百识百晓,是差点气晕过去。 百识观望着那和蔼的场景,揪着头发,很不解道:“怎么苏平抱着,她就笑,我们一抱她就又哭又闹的啊,这不公平啊!” 百晓扶额,“什么公不公平的,苏平是孩子爸爸啊,小孩子亲近一点,不是正常的吗?” 百识闻言,反驳道:“可是才这么几个月大的孩子,她懂什么是爸爸吗?哪来亲疏远近的关系理论啊?” “这个……”百晓也回答不出来。 不管那边两人的疑惑与抓狂,苏平依旧逗着自家小公主,这位上过沙场的硬汉,现在却是十分人畜无害,若让人看见了,可能会不禁作想,这真是那个杀魔物无数的苏平? “这……” 凝光处理完事务,走进家里客厅,一眼就瞧着那无比温柔的自家小弟弟,都是感觉眼晕。 什么情况啊? 百闻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年龄较大的她,倒是可以理解一些,毕竟她有时也会母性泛滥,那么男子会父爱泛滥成灾,也不见得出奇。 苏平看着怀里的小瓷娃娃,那双眼,那圆润的婴儿肥小脸颊,还有无时不刻挂着的笑脸,让他怎么都看不够。 “小泠儿将来长大了,肯定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落落大方,亭亭玉立,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明眸皓齿,风华绝代,才情无双,天下一绝的存在!” 苏平又开始滔滔不绝,恨不得翻阅古籍多查找几百个词汇,给自家女儿添加上去,可见是打心眼里宠着啊。 凝光坐着旁边,摇头轻叹道:“都说慈母多败儿,恐怕将来是要成慈父多败女呀。” 苏平温声道:“不会的,等以后小泠儿要开始明事理了,我会好好教她的。” 宠着是得宠着,但不能任由她拿着这份爱,而去胡作非为,苏平不想当那种大义灭亲的官,所以要提前预防。 凝光笑着,嫣然回眸百媚生,目光中早是多了不少的秋水柔情,只不过能有幸见此绝美的人,唯苏平一人尔。 “那小弟弟可要多多上心了,毕竟可不止一个孩子,需要你教呢。”凝光说完,轻轻抚着小腹。 苏平一愣,“不会是上次吧?” 上次,也就是苏平刚刚领悟仙音的那次,那一整夜,可称销魂,回味无穷。 凝光嗯了一声,娇嗔道:“都赖你!” 苏平很想大喊冤枉,可转念一想,这事要是冤枉的那可真不得了,只好正直地承认,“我错了!” 凝光则很是大度,秀手一挥,“是人都会犯错的,原谅你了。” “谢谢凝光姐。”苏平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像是完全忘了,明明上次是凝光压住的他,而他只是“被逼无奈”罢了。 “来,小泠儿,去让妈妈抱抱吧。”苏平缓缓靠过去,示意白发女子接手。 凝光早早摘下手上各类饰品,然后轻轻抱着孩子,生怕硌着碰着了,小心翼翼。 这孩子在投入母亲的怀抱后,目光不离那道名为父亲的身影,但是也没有吵闹着要回去的打算,而是很心安理得的躺着。 凝光啧啧两声,道:“小小年纪,倒是挺会享受的了。” 苏平撇嘴笑道:“小孩子嘛,就该快快乐乐的,最好无忧无虑的度过,那样子的人生,最圆满!” 凝光没接话茬,转而道:“你这当爹的,肉身扎实,胸口那么硬,不会硌着女儿吧?” 苏平担保道:“肯定不会的,我刚才都是双手抱着的,轻着呢。” 凝光微笑道:“这么看来,也幸好我还有些优势,不然女儿都不让我抱了。” 苏平点头,很是赞同道:“夫妻互补嘛。” 都是有孩子,即将有二胎的老夫老妻了,互相之间言辞放肆些,确实无伤大雅,虽然他们结婚到现在才一年,就把婚后目标达成,属实有点快。 一家人,团团圆圆,幸福美满,偶尔插科打诨一下,调节心情,乐此不疲。 这样很好,很完美。 却在此时,府邸之外,有数十人汇集,个个生得魁梧健壮,肌肉扎实,皮肤十分粗糙,是海上风沙所致。 为首的那人,人称海焰,五大三粗,双臂健硕似两棵古树,肌肉纹路庞杂,如同可以一拳贯穿一座门扉,令人惊骇。 他面带怒气,咬牙切齿,“好她个凝光啊,新官上任三把火,竟然烧到我们玉龙会头上,今日老夫非要找她,亲自讲讲道理!” 他们都是水手,在海上混得一口饱饭,璃月港无比富庶,货运关税方面,肯定也是不小的数目。 于是就有船队,为多拿几份摩拉,或是偷税漏税,或是阴阳合同,等等诸多手段,数不胜数,玉龙会更是码头一霸的存在,专干此类事务。 恰逢前不久,凝光上任天权之位,不仅以雷霆手段,拨乱反正,严明律法,使得那些大商会一时间不敢有动作,更是出手整治了近年来,那场璃月港暴乱过后的后遗症,也就是这玉龙会。 不过,这位玉龙会的头领海焰,对此是个极为不服的,所以带着数十号弟兄,俨然有闯入府邸,讨要说法的架势。 只不过,这海焰站在府邸门前许久,不仅那些小弟疑惑,就连守门的卫兵,都严阵以待不见来人进犯,都是面面相觑。 半晌后,一名军士干脆开口,劝道:“要不你们还是回去吧,再晚点的话,巡逻的千岩军来了,可就是聚众闹事了!” 那帮水手一听,各自心里不安但是没人敢表现出来,因为他们看领头的大哥,是多么的无所畏惧,面不改色,渐渐底气足了,就不怕了。 但其实,海焰并非不惧,他是外表强硬罢了,此时他内心很慌,有些摸不透这天权星的心思。 “不是都说,这位天权凝光头脑精明的吗?怎么不派人带我进去,连句话都不给的,这不给我个台阶下去,可咋办?该不会……她是要拿我来杀鸡儆猴吧?” 海焰心中越想越惊,可背后就是一众兄弟,他也不好直接说烦请通报,毕竟刚刚的那股子气势,可是人人有目共睹,如今再一副上门拜访的做派,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海焰左右为难之际,心中爆发所有潜力,可算让他想着个办法,脸上笑呵呵的,似乎很好相处的样子。 “这个,老夫海焰虽说没读过几本书,但是这礼仪还是懂得一些的,天权大人日理万机,想来必是有些疲惫,所以老夫带着众兄弟来面见也不好打扰,现在天权大人应该歇息差不多了,还请小兄弟通报一声!” 不得不说,这位海焰斟酌起措辞来,还真有几分道理在,听得他那帮兄弟一愣一愣的,觉得领头大哥真是彬彬有礼。 至于几名守门军士,则是面面相觑,各自会心一笑,他们哪里看不出这家伙是在往回找补呢。 本来以为能拿个功劳,结果却是看了出反转大戏,要说这般待遇,还真不是人人都有。 后面,海焰总算如愿以偿,见到天权星,当然还有武艺超群的开阳星,他当即就蔫了,不敢多放一句话。 他战战兢兢地站着,目视前方,都不敢多看一眼年轻漂亮的天权星,很怕自己也成“魔物”,被杀个片甲不留。 “他奶奶的,没人说这千岩军统领也在啊,本来还想找回点场子的,反正天权应该懂得轻重,结果现在……是没法子了。” 海焰心里苦啊,他其实根本不敢和总务司还有七星叫板,只是想在同行里留个胆识过人的名头,这才想来守备力量不如玉京台的官员府邸试试。 可谁知却是这样的结果,让人看了都觉得悲催,甚至想笑。 凝光瞟了一眼那站着的汉子,淡淡说道:“听闻海焰头领,找我有事相商,不知是何事?” 海焰心里一横,硬着头皮开口,道:“是这样的,在下认为天权大人最近采取的措施很让人……拍手叫好,所以带着一帮子兄弟,前来声援,但凡有大人用的上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凝光略一点头,逗着身旁交由苏平抱着的孩子,微笑道:“知道了,相信有海焰头领金玉在前,其余人等也会很快有所表示的,感激不尽呀。” “不敢,为民为商的本分罢了。”海焰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抬头一看。 凝光缓缓道:“可还有其他事?” “没,没了。”海焰话都有点说不利索,虽然那位开阳星一直是温和的模样,可这样反而让他害怕。 但苏平的确没在施压,是真的在逗孩子玩而已,要是他知道自己那么温柔祥和的面色,竟然让人觉得害怕,一定会说这个人心里有鬼。 凝光喊人,就准备送客,因为还想和小弟弟一起逗女儿,可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请,请等一下,我有一事相求,想……想请传闻中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今日一见比起传闻还要不凡万倍的开阳星大人,帮小的一个忙!” 海焰急声开口,双手抱拳,躬身一礼。 苏平望向他,问道:“什么事?” 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对方这么彬彬有礼,诚心诚意的恳求,那他先听完是什么事再说,要是不合情理,再打不迟。 “我想请开阳星,动动您的无上尊贵之躯,把小的……扔出大门!” 第261章 带自家军阀去组织的谍报头子 “哎哟!” 府邸大门洞开之时,海焰如同废弃物般被丢出,摔趴在地上,十分惨烈,嘴里还不断叫嚷着类似再战的话语。 “大哥!” 一帮子水手将他扶起,气急之下,也不忘询问大哥的身体如何。 “没事没事,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摔这一下还没刚才开阳星那一招拳法厉害呢。”海焰摆了摆手,一副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样子。 有名水手骇然道:“大哥,您刚刚是在和那位开阳星对战?” “卧...大哥也太牛了,竟然和开阳星打过,他是不是真的长有三头六臂,还是啥神仙本事啊?”有人惊呼。 苏平的勇猛事迹,在璃月港中可谓是如火如荼,大多数人认为他是天降神人,是救民于水火的大英雄。 如战功赫赫的苏平,天神下凡的苏平,举世无敌的苏平,天下无双的苏平,是众多报社在报道时,选择添加的措词。 人们也都信了,觉得这是个仙人级别的存在,勇猛无敌,独立万万人前守护,堪称铁血军神。 如此这般的人物,怪不得海焰会想做这出戏,哪怕被认出来,摔个狗啃泥都不在乎,毕竟能成为第一人的手下败将,也是无比光荣的。 “走了,等下回挑个好日子再来,我要再与威名赫赫,战力无双的开阳星,战上个数十回合!” “哇,那大哥今天,接下了开阳星几招?”有水手迫不及待,连忙询问,因为他把苏平那样子的男人,当做一生的理想,正奋力追赶。 海焰摇了摇头,面带惋惜,道:“今天开阳星没太多时间可以战斗,应该是要陪他与天权大人的千金玩乐,所以情急之下,只用十招,将我打得败逃!” 十招,什么概念? 在他们眼中,这相当于能一人独斩四千魔物,然后存活下来的人,消耗了转掉十只魔物的力量。 一时间,众多水手都倒吸凉气,因为那战役是在四年前了,若是放在如今来,他们觉得苏平肯定能斩掉更多。 “大哥,厉害啊!” “勇猛无敌,盖世豪杰,不愧是大哥!” 海焰听着悦耳的吹捧,哈哈笑道:“走,兄弟们上酒馆去,咱们不醉不归!” 街上的他们有多豪气,那座府邸庭院中,站着的苏平就有多么想笑,是真的难忍啊。 被他一只手扔出去,还能够胡乱吹捧出名言名句,接着不忘随便拍一波他的马屁,可见这海焰深谙为人处世之道。 “他不知道我能听见这些事,可知道这些话迟早会传进我的耳朵里,所以出门就和人吹嘘打屁,这也算是个……人才。” 苏平双手负后,颇有宗师之姿地站立着,清秀的相貌很有味道,或许第一眼看不出什么极为吸引之处,但第二眼第三眼,就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这么容易让他拿了手下败将的名头,你不心疼吗?”凝光走近庭院,没有抱着女儿,双手又戴上那些繁重的饰品,莲步踏足处,似步步生花。 苏平回头,轻声笑道:“不心疼,一个我的手下败将名头,给换来一支听令调遣的黑道人士,当然不心疼了。” 玉龙会终究是码头一霸,若是连根拔起那么危害太大,最好的做法,还是诏安收买,为己所用。 “等回头,我得知会北斗一声,让她去接手这烂摊子,反正她也是这道上人士,只是被绑了个天权卧底,估计会心里不舒服吧?”凝光淡淡笑着。 她执掌律法,当然对另一面的璃月港,需要看得透彻才行,恰好北斗是这方面的能人,就算嘴上不答应,其实也有帮忙提供些线索。 苏平伸手揽着他媳妇儿,虽然是他的年岁较小,但现在可不论这些了,谁长得高,谁力气大,谁能搂着谁。 凝光扭动着小蛮腰,以咬下肥腻处撞了一下青年,娇嗔道:“光天化日的,还在院子里呢,也没个正形的!” 苏平噗哧一笑,“以前凝光姐可巴不得我不放开呢,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怕你自制力太低,到时伤着孩子嘛,我这是在为了孩子考虑。”凝光虽是这样说,却是用秀手在他脖颈上乱摸,一刻不停。 苏平赶忙抓住了,轻声低语,“等今年过去了,再和凝光姐决个高下,现在先别闹。” 凝光嫣然一笑,红唇娇艳,吐气如兰,“不用今年过去,差不多九月十月的就临盆,再用萍姥姥给的补药,保险的话,养一个月就行了!” “咳咳。”苏平不说话,只是咳嗽,抬头望天。 凝光停下手中动作,略一沉吟,缓缓说道:“天权名下的谍报系统,笼盖了整个璃月港,掌握着这座岩港几乎所有的秘密,不过最近在外连年有大战火,我打算在外也建立起一个系统,你认为如何?” “这想法有可取的之处,但既然是谍报系统,保密性放在第一位,野外荒无人烟的,凝光姐想怎么搬一堆人放过去?”苏平问道。 凝光莞尔,“难得有小弟弟想不通我手段的时候,猜猜看?” 苏平略一思索,道:“开家客栈?人员多少可以简单把控,而且容易接近过路行人,并且掩人耳目之外,还有一笔收入,用作内部运转。” 凝光点头道:“真聪明,小弟弟的商业头脑就算多年不用,也还是考虑得很周全呢。” 苏平挠了挠脑袋,眯着眼睛笑道:“下意识的就这么想了,估计是早年养成的习惯了。” “说什么早年的,你才二十一岁呢。” “是。” ”小弟弟,要不要去现在的谍报系统看看?” 谍报组织的头子,邀请大军阀前去参观? 苏平想了想,“去看看也好,这些在为璃月倾情奉献的存在,是应该见见。” “那就走吧。” …… 玉京台,总务司高楼内部。 苏平与凝光乘坐着“电梯”,一路直上,在中层停下之后,他们走了进去。 这一层的内部构造与其余楼层相差不大,但是墙上贴满的谍报线索,各种推演论断,还有紧急任务,紧急命令,十分复杂。 不止这一层如此,从第十层往后,到除了七星会议室之外的楼层,全部是暗探碟子的情报层,包含了璃月港建立,七星存在以来的近乎所有秘密。 而这一切,如今都掌握在凝光的手中,这也为何历代天权星都是集头脑与为人于一身的存在,否则接手这样庞大,具有毁灭性力量的东西,无论缺少哪一种,对璃月港都是难以衡量的灾难。 二人的到来,并没有给这车水马龙,井井有条的“运作系统”,带来什么不一样的变化。 凝光走到旁边,目光敏锐,一指轻点从那层层叠叠的文件里,拿出三份,递给身后的青年。 “看看吧。” 苏平望着这三份文件,尤其是上面的名字,他第一次对这个组织的存在,感到有些细思极恐。 这三份文件资料,都是谍子人员的身份,上述名字分别是柳慧,李自得,李乘。 三个人,都与苏平有过交集,不过现在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原来是都进了天权星手底下的谍报组织。 苏平喃喃自语道:“李自得,年岁十八被破获,因自幼过于聪慧为免家族遭受外人联手施压,而形似纨绔外示劣迹,故得青睐,邀入组织,为总务司识获民间人才效力。” 他越看越是感觉,自己曾经是被人耍了,原来那场所谓的纨绔批斗大会,真的不只纨绔是假装的,甚至连真实目的,都是加以掩盖的。 遥想那时,苏平外表尚且只有七岁,结果就成搜罗人才的一个借口,给间接帮忙,提供了一位人才? 迄今为止,那位口诵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接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人,还在总务司内工作,事业正蒸蒸日上。 “是上一任天权,留下的老谍子了。”凝光望着那个名字,她提前了解过,也是感慨。 而后,另外二人,李乘本就是总务司职务,只是在好友兼同事受伤后,工作屡屡碰壁,组织看中他的能力,惜才招手的人员。 至于柳慧,这个生着蒙德面孔的女子,本是绯云商会旗下镖局家族的家主女儿,无忧无虑,并且头脑聪慧,本该风光无限。 只是可惜,后来柳家家主半路遭祸,没能捡回性命,柳慧在家族众多族老排挤下,只能被迫离开,后来被凝光发掘,收入组织。 苏平轻叹,他与这名女子见面次数不多,也不是多么熟悉,只能算是萍水相逢,如今知道对方遭遇变故,只是感慨世间百态,人情冷暖。 “说起来,这位柳家女子,曾经为了某位炙手可热的作家,亲临现场,这上面记载的是与那名作家相识一笑,各自泯然,不知道是泯然些什么呢?” 凝光手指夹着那张资料,幽幽开口。 苏平翻了翻,疑惑道:“怎么谍报上没写?” 凝光轻声笑道:“要是写了,还用得着问你?”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我们什么都没有!”苏平如实解释,毕竟是真的没有的事,还能怎么说? 凝光摇头道:“知道你没有,不然现在哪来的孩子,连逗你都看不出来?” 苏平委屈道:“这种事,哪能拿来开玩笑的啊!” 第262章 改革 时至二月初,苏平接了申鹤下山,每天还是去校场点卯后,就立马处理事情回家,从不多留。 港外客栈的建立提上日程,地点就选在经商要道荻花洲,毕竟地处中央,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谓必争之地。 尤其那又有一处地利,是年岁悠久的一株巨树,树冠之大,遮天蔽云,客栈就在这树杈上修建,是凝光是独家想法。 因为地上的客栈很多,但在树上的呢? 除去西边邻国须弥,主城有建设在树上之外,这提瓦特上确实少见其他在树上做土木建筑的。 璃月港北城区,旧房子早全部拆除完毕,凝光开口要设立的孤儿院,已然建设完工,只待之后设施齐全,正式开放。 不过虽说尚未真正开放,却也有几个孩子,已经住进里头了,除开以前预定的人员照顾,就是退役的守诺和小翠夫妇俩人在照顾。 凝光和苏平,就此达成一个共识,到时这孤儿院交给他们二人来打理,倒是能够省心一些。 与此同时,有大量需要绳子牢牢固定在货车上的货物,一车接着一车运出璃月港,车速还都不敢太快,生怕货物出了问题。 这其中原因,金贵无比是一方面,还有就是有的货物不绑着,会直接升空飞走,说来诡异,但却是事实。 有位年轻时走南闯北,熟读璃月各种古籍的老练马夫,就为其他人解释,这是仙家的浮生石,会永远漂浮在空中,凡力难以撼动。 其他人纷纷感叹,说不愧是天权星,果真财力雄厚,连仙人的东西,都能弄来那么大一颗,像是一座小山似的。 但其实,唯有此事的核心参与者,才明白事情的始末。 简单来说,便是凝光想要建造一座天上楼阁,需要用到仙家的浮生石,而苏平恰好是仙家弟子,故而从中牵线搭桥,出了不少力。 这颗庞大无比的浮生石,就是苏平和申鹤,齐心协力从绝云间搬回来的,那一路的辛劳与汗水,比起仙力修行,不值一提。 事情多多,大小事务几乎不断,苏平在新的一次七星会议中,也提出自己的所思所想,助力前人的遗愿完成。 还是那起女子可否参军入伍,同为军士上沙场之事,苏平此时提出,也是看眼下璃月港的包容程度,比起从前宽阔不少。 并且也有足够多的证据能表明,女子参军并无不可,就拿总务司任职情况为例子,男女的比例为六比四。 加之近百年来,各行各业对于女子的逐渐接洽,更是表明,璃月女子的能力,并不输给男子。 “女子应征入伍,不是说璃月男子软弱无能,而是璃月的女子巾帼不让须眉,亦可掌撑半边天,共举盛世!” 此番发言,被其余六星完全认可。 男子认可女子的优秀,女子也不会因此就迷失自我,而是奋力而起,携手并进,共同营造美好璃月的时代,即将到来。 只不过在此之前,还有诸多现实的问题,需要解决,六星就各自负责的领域,提出相关问题。 如男女军士的相处问题? 苏平道:“与总务司的同事关系一样,是共事之人,亦是密不可分的战友!” 可能因此发生的纠纷,这要如何论处? 苏平言辞简单,只说了八个字。 “不论男女,依纪论处!” 女兵的驻地问题,训练内容由谁负责? “驻地可以在现有营地附近,再拔起一片,当然男女之间不得闯入各自休息营帐,这一点,我会提前声明的。 至于训练内容,会先在璃月港内挑选出根骨与体质较好的女子,先进行一段时间的训练,然后再由这批女子,去训练未来的女兵。 还有一点,是我要进行补充的,在女兵真正发展壮大之后,也会挑选出品行能力出众者,担任官职!” 这最后一点,让其余六星有些惊骇,不过有两人最先反应过来,认为不愧是他做出的决定。 那二人,一个是手眼通天的天权凝光,一个是洞悉璃月各处地形的玉衡刻晴,她们与苏平熟悉,觉得这样无可厚非。 其余的七星,则是觉得这位开阳星所谋甚大,是真的要建造一支,男子与女子同在的军队,开创璃月古今先河。 这样,很好。 “我还有一个问题。”天枢星问道:“若是有男子问,为何非得让女子一同参军,怎么办?” 苏平耿直道:“就说是我说的,足够吗?” “行了。”天枢星扶额,这让他咋反驳呢? 现在的璃月港,掀起了苏平为大好男儿的风气,那要是连这大好男儿都说,女子可以入伍,偏偏还真有那个改变的权力,那能怎么办? 清醒的广大青年男士,表示没有问题,只要各方面处理得当便是,至于剩下的那小部分,谁管他们的事。 这种种优势相加起来,不成功,变成仁,再不济都能为将来再一次改革打下基础,利大于弊。 就这样,原文未修改的七星会议内容,经由璃月日报报道出来后,引起山崩地裂似的震动,更有满天言论,铺天盖地。 这是一件事发生变化时,无法改变的一种趋势,不过好在舆论方向压倒向好的方面。 改革,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方方面面。 …… 苏平下了会议后,与凝光刻晴走在一道。 三人就着目前的建设发展,说了一番那理想中的大同社会,还有多久才能够完全建立,得出个长远的年份。 这条路,任重而道远。 随后,便有总务司人员前来通报,说是早些时候,有名叫南掌生的男子前来寻开阳星,约在天衡山山顶,想要会面叙友情。 “同样想邀,还在天衡山顶?”苏平内心自语,对那少年的邀请之意,有了点猜测,并不是很好。 刻晴缓缓说道:“既然是朋友相邀,那我也先不打扰了,等下次,我们再聊。” “刻晴小姐倒是不用急着走,我对此事尚有许多看法,想与你一同求证试试。”凝光出言挽留。 苏平也道:“凝光姐深谙诸多法度社制,或许对刻晴你追求的理念有所帮助,你就再留会吧。” 刻晴看了看这两口子,顺着话留下,和凝光继续探讨深入,完善理想中的那一个天下。 “凝光小姐,抱歉,刚刚……总之,对不起!”刻晴面露郑重。 凝光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摆手道:“不会,我又从来没误会过苏平与你的关系,用不着道歉。” 刻晴郝颜,皎洁如月的脸上,浮现微微绯红,她刚刚因为不想让凝光误会,所以才想赶紧离开的,结果却是她多想了。 事实上,其实跟随着离开,即便走的不同道路,这样才更可疑来着。 …… 天衡山,苏平一路狂奔,看着高不可攀的山岳,他如今如履平地,很轻易地去到山巅之上。 微风习习扑面,吹得他的黄衣轻摆,这视野无比开阔,可以说近乎于天的山巅上,唯有二人。 他看见了南掌生,南掌生也看见了他,笑脸相迎。 “苏老哥,别来无恙啊!”南掌生笑着,他就地盘坐,似在体会山巅风光。 苏平微微点头,迈步走过去,看着极其随意,但其实在他的感知中,附近摆放着用以埋伏的武器,根本无所遁形。 “这是,要来决断?”苏平心中自语,他没有直接动手,而是想先试试对方的态度,说得好,应该还能做朋友。 南掌生面色如常,心中想道:“要是能一起活下来最好,我真的不想你死啊,苏老哥!” 两人,两个青年,在这如豪情万丈高,有些荒芜的山巅之上,相对而坐,彼此相差不足五步,很近。 “掌生,这忽然说来天衡山上一聚,是有什么事啊?”苏平温声开口,温文尔雅。 南掌生嘴角上扬,笑容满面,道:“有个问题想问苏老哥,不过在璃月港里不是很好说,所以在这里借点景物再谈!” 苏平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问道:“到底什么事,值得你辛劳攀山的?” 南掌生轻叹一声,缓缓说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还有苏老哥你本来也不是,我说的对不对?” 苏平眉头微蹙,张了张嘴,没有骗他,道:“你早就发现了?” “算是挺早的吧,不过真正证实的时候,还是在去年年初。”南掌生目光炯炯,语出惊人,道:“原神……” 苏平双目微阖,静待下文。 南掌生咧着嘴,没等来那熟悉的一句话,不由得疑惑,“苏老哥,你没玩这游戏吗,没玩咋穿越过来的?” 苏平回道:“玩过,但是时间不长。” 南掌生有些无言,又问道:“奇变偶不变?” 苏平还是沉默。 南掌生又接连抛出许多东西,“中门对狙,燃烧我的火之意志,欢迎舰长登上休伯利安,无敌的我又迷路,大吉大利,今晚……怎么一句都不知道啊?” 苏平眉头紧皱,“你说的那些,我都有些印象,可是没怎么去接触过。” 南掌生无语,“你这样,还真像演的。” 最后,觉得苏平上辈子应该是个老大爷的南掌生,只能够唱出那首,无论年龄段,都不会出错的歌曲。 “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第263章 互诉衷肠 时至今日,两个跨越位面的穿越者,终于是成功相认,他们相互笑着,然后开始抖落对方的手段。 苏平扫视一周,“你这些热武器,能先收了吗?” 南掌生按住他的手环,讪讪道:“我这手环的预警都快炸了,要不你先把仙力收一收?” 苏平不动声色,将运转到极致的仙力缓缓平静,归于体内不动。 南掌生一转手环,周围数十把架设好,弹道会自动追踪的高科技枪械顿时飞起,没入他的手环之中。 紧接着,两人又相视一笑,各自又有动作。 苏平收了身体周边的常无变防护仙术,而南掌生又一转手环,把深埋在地底的“雷”取走,收入手环之中。 这下,两人可算能好好谈了。 南掌生率先解释,“在我来到提瓦特之后几年,就跟苏老哥你见面了,本来是没起疑心的,结果这个没在游戏里焕发光彩的名字,却是越发耀眼。 起初,我是还不怎么相信的,毕竟这种事情虽然小说里很多,可要是真发生,哪可能刚好两人一个世界的,至于那诸多原本提瓦特不存在的圣人,我就当是世界自己的改变。 然后,在少年时期,我以为苏老哥后来可能是被天妒英才,所以游戏里没听说过,毕竟游戏里边记载也不一定完全。 可是后来吧,先是仙家弟子的身份,然后加入千岩军,屡屡大放异彩,惊骇众人,更是和凝光谈起恋爱,我就感觉事情不对了。 直到去年,苏老哥和凝光大婚,我就知道这一定出了问题,也才彻底证实,我心里的猜想。” 苏平不置可否,说道:“我在初次见面时,对你就有所防范,只不过对你是提瓦特之内,还是提瓦特之外的人,尚且摸不清楚。 直到后来,你写的那些书里,所提到的璀璨世界,我才真正确定下来,你也是在那边世界来的人。” 南掌生哇了一声,“这疑心太重了吧?” 苏平叹息,“那段时间,刚刚被人针对过,疑心病有点重,不好意思。” 南掌生一摆手,大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嘛,谨慎点是应该的,老乡见老乡,最怕的就是背后捅一刀!” 他们看了看对方,都咧嘴笑着,他们防范到如今才相认,不正是怕这个老乡兼好友,最终反目成仇吗? 南掌生伸了个懒腰,话语悠悠,“所以,不会苏老哥上辈子的身世,就是那本《辛酸与冷眼》的原型吧!” “说对了,除了套弄到提瓦特这边之外,剩下的没有太大区别。”苏平如实相告。 南掌生又哇了一声,“那苏老哥你这,还真是一出精彩无比的励志剧情啊,不算我啊,完全可有可无的感觉。” 苏平安慰道:“别这么说,存在本事……” “就已经很美好,对吧?这好像是甘雨的台词,苏老哥在这边听过了?” “听过类似的。” “那好吧,不过其实我不伤心啦。”南掌生咧嘴大笑着,只是总有股淡淡的悲伤凝聚,他轻声开口,缓缓诉说自己上辈子的故事。 “我上辈子,出生在一个收入还不错的家庭,父母都是研究生,三十多岁才有的我,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但可能是好到连老天都嫉妒他们了,所以派下我去当他们的儿子,我在他们的满怀期待中出生,结果是个先天不足的残废,这辈子离不开轮椅。 因为这个,我的父母在我小时候经常安慰我,对我也是有求必应的态度,我不出门他们允许了,我不想去上学他们允许了,所以,从此开满美好花朵的家,住了一条寄生虫!” 苏平微微张嘴,还是安抚道:“不用这样贬低自己,这也不是你的错,归根结底,生而为人,做不了选择。” 南掌生略微摇头,笑容有些惨烈,“苏老哥,那种感觉你不懂,唉……其实我那时的双腿,如果有心坚持术后的康复训练,完全能够真正站起来。 结果每次,我总是搅乱他们安排好的一切,什么都被我弄得乱七八糟,我成了一个网瘾少年,每天只是网上冲浪,看小说,打游戏,此外一事无成! 终于,后来在我十五岁那年,我的父母实在放不下我只待在房间里,想带我出门去看看,就把我抬到家里的轿车上,一家人想去一片广袤无阻的平原玩。 可能他们想的是,我在那里能体会到一定自由,只不过,在半路就出了车祸,一辆失控的大货车撞向我们,就什么都没了!” 南掌生望向那天边,望向那不变的云卷云舒,接着说道:“我有时在想啊,如果不是我这么个废物的拖累,他们能过上再好多少倍的生活,甚至可能也不会那么早就死去,能长命百岁!” 苏平叹道:“世间没有如果,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南掌生点头,淡然道:“借苏老哥写过的一段话,若能重来,我希望我不做他们的儿子,望他们能得真龙为子,一生平安,顺遂无忧!” 旁人要是想到重来一词,多半是想当时做得更好,而南掌生却是不同,他想的是完全没有自己,或是换个人来,都比他做得好,都比他强。 他很不解,至今都很不解,怎么那样好的父母,就生了他做儿子呢?为什么不是得到一个品行完美,能力卓绝的孩子呢? 这件事情,一直是南掌生的心结,恐怕这辈子都解不开,因为人已不在,世界也不同了,无法解开,无处解开,亦无需解开。 南掌生面露苦涩,却转瞬即逝又很快乐,“算了,不说这些糟心事,反正也是上辈子了,这辈子好好过再说!” 苏平随他笑着,没有再提往事,也没有再安慰,既然他要开心,那么作为朋友,当然也不应该愁眉苦脸。 不久,两人笑声渐歇,说起了刚刚山顶的布局,以及各自拥有的底牌,前来会面的想法。 “刚才众多可以实现弹道追踪的镭射枪,元素光速枪,声波类武器,包括威力不亚于百斤炸药的地雷,都可以通过这手环控制,只要一个念头,就能万箭齐发!” 南掌生说完,还补充道:“另外,这还远远不是宝库里的极限,还有小半武器,我没取出来,怕波及到璃月港。” 苏平听着这些,扯了扯嘴角,“布局如此深远,是担心我用仙术跑掉,对你未来不利吧?” “是啊,不过貌似我有点小看仙术的力量了,就初步估计的话,威力中下的武器,一发无法完全破开苏老哥的防护术。”南掌生说道。 苏平缓缓解释道:“其实,就算这些武器的弹道可以追踪,也有可能打不中我,我的防护仙法不精通,但步法和攻击法门,要高深许多,只不过……要防止那地雷,把自身也波及。” 南掌生点头,“所以考虑到苏老哥有可能跑掉这一点,我提前拿到一位无上存在的契约承诺,以确保万无一失。” 苏平又问:“那要是真的没谈拢,我不跑,转而要杀你,是不是那位存在,一定能够保下你?” 南掌生点了点头,很笃定,道:“绝对毫发无伤,并且那时的苏老哥,就算身负顶尖的仙人实力,也是没有作用的。” 苏平双目一闪,已经猜出那位存在的身份,他淡然笑道:“可如此一来,我师父那边,你要怎么解决?” “萍姥姥那边不好给说法,那那位存在就肯定不会真的下杀手,我想的也是老哥要是心思不纯,那就直接镇压得了,这样容易过关。 毕竟也都留下血脉了,如果是多余一个敌人的话,我这样子算是仁至义尽。” “嗯,接着编个理由,比如说下山途中,我为救你不慎跌落悬崖,甚至直接用什么法子洗脑一番,做到滴水不漏。” “我觉得老哥你这想法很好啊,尤其对外排除了自己是作案凶手的可能,实在是妙!” 两个青年,大肆讨论着如果最后要打死对方,或者不能打死对方应该使用的方法,以及事后的处理。 这样像是当面密谋的事情,他们自然也不会当真,毕竟这就和光明正大,直接在朝堂上大喊造反一样,不被拧了脑袋才怪。 他们谈了很久,最后才准备下山回去。 苏平念及南掌生身上病患,还想着用不用他来帮忙,施展仙术背下去好了。 哪知,南掌生直接掏了飞行器出来,站在那块长条板板上,带着苏平犹如御“板”而行,速度飞快。 苏平双手环胸,忽然说道:“原来是还有这等科技,难怪会约定在山顶。” 南掌生笑了,“不然要我这副病体爬山,怕是死在半道了,还得麻烦人手,上山寻找!” 苏平望着这时常语出惊人的青年,问道:“有得治吗?” 南掌生胸有成竹,“治得好,只是还没到时候,等剧情线走到须弥,就有法子治了,现在嘛,有个老大夫,帮我吊着命。” “有得治就好。” “是啊,这样就好。” 第264章 作物的变化与识字 日子一天天的过,各类事宜,如新建的军士驻地,还有挑选根骨比较好的女子入伍,先行训练两事,正井井有条在进行。 荻花洲的客栈,璃沙郊区域的天上楼阁,还有璃月港北部的孤儿院,都在齐步进发,一点一点建立并完善。 与此同时,七星会议上,又有一桩震动璃月的大事,被提出并且布下解决之法。 近年来,儒生越来越多,可总务司职位总共那么多,就算是有大可取之处,吸纳进了谍报组织,也是用不到那么多。 主要原因,还是孔圣人贤名无双,所以许多人都到私塾读书,也没想好未来怎样,只是想着到私塾读书。 这样子固然没有不好的地方,可是一天到头,在各大茶馆和酒馆,都坐着家境富裕的儒生,而家里无法再支撑消耗的儒生,似乎也只能听天由命,找份卖力气的活计,或是寄希望成为富家门客。 如此长久以往,容易造成人员过多而引起的瘫痪,所以苏平这个武官,又再次操心起这文人事务。 苏平表示,可以把这些儒生派下乡,再一步扩散到轻策庄,翘英庄,做到璃月人人识字,提高民众文化水平。 这想法,当然十分美好,可要面对的困难,比比皆是。 首当其冲的一点,就是派下乡后的儒生私塾,是否会有村民愿意去学,毕竟除了轻策庄,翘英庄较为富裕些之外,其他的地方,可能还在烦恼温饱问题。 苏平对此,给出自己的解释,以及目前他能想到的最好解决方法。 “私塾一年八万的价格,在璃月港中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在外的各村人民,的确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费用,所以我想废除这费用,改为免费教学。 当然,传道受业解惑的众多儒生,能够拿到钱财补贴的,这也是本来要解决的问题,至于这钱的具体来源,就由税收来的摩拉,作为支撑。” 他对此是深有体会的,当初就是如此。 其余六星面面相觑,很难不同意的这个说法,可是想要实现的难度,还是过高,并且又衍生出一个问题,私塾的创始人,孔圣人会同意吗? 尤其是刻晴在紧张,她听着这人人识字的想法,晓得这是迈向大同社会的第一步,所以她在提问的同时,也在设想解决之法。 天枢星开口,缓缓说道:“璃月皆是读书人,有这个想法的不止你一个,在从前也有人提出过,只是实行起来,困难真的很大,而且十分繁杂。” 瑶光星点头,道:“的确,农户面朝黄土背朝天,已经是几千年的事情,而今即便无需缴费便能读书,难道要他们白昼下地耕作,夜间修读?” 这样不仅效果不佳,还更会影响到本来的作息,原本整一天都在劳作已经很累,结果还要学习,谁顶得住? 苏平思索道:“这的确是硬伤,但也幸好农耕分阶段性,会有闲暇,放眼将来下一代的话,这是不成问题的,当下我们还可以做的,就是想方设法提高稻苗的收成,以此弥补不必耕作时期的其他工作收入,避免因此而再降低生活质量。” “提高稻苗收入?”有五星俱是面露疑惑,而天权凝光则是胸有成竹。 凝光开口,帮忙解释道:“稻苗提高收成,这是可行之法,目前已经有专业学者,领着一批人前去实验了,不久后,便会出现结果。” 其余五星看她这样子,再看那开阳星苏平一脸坚信之色,都不由得想,这两口子果然是提前串好口供的。 苏平抿了口清茶,略微缓解干涩的嗓子,接着说道:“全民识字一事,终归任重道远,不是一针一线能完成的事情,所以首要是先提高生活质量,等高产稻苗真正培育出来后,儒生们的问题,也能跟着慢慢解决了。” 天肌星道:“也就是说,现在是八字都没一撇?” 苏平微笑,答道:“正在落笔中。还有私塾创始人会不会答应,我想老师会答应的。” 众人都无言了,毕竟这位年纪轻轻的开阳星,不止是武力超绝,超凡脱俗,就连那引导恩师,都是大名鼎鼎的孔圣人啊。 当然了,他说会答应,众人也是相信的。 这倒不是觉得苏平能以关系亲近,成功权得这位圣人松口,而是这位孔圣人,本就心系天下百姓,胸怀苍生。 否则,就私塾的那些丰厚条件来说,一名学子一年就八万摩拉,即便后来每年学子数量众多,那加起来也没花的多。 这八万摩拉说白了,就是交个安心钱,说明这个人家里还有一定能力,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极度贫苦家庭,能去私塾。 这不是孔圣人嫌弃贫苦人,而是如果家里都食不果腹了,那还读什么书?早些种地打工糊口去,才是正途。 刻晴沉思许久,道:“我认为此法可行,至少目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是璃月港内仍有大商会并未补齐税务,眼下得先做处理。” 凝光缓缓道:“关于这一点,请诸位放心,再过不久,璃月港中将无人无组织,敢但凡漏税一枚摩拉!” 她的语气不高,说得十分缓慢,可这话从绝美容颜,白发如瀑的她口中说出来,却很有威压,让人不可忽视。 苏平微微张嘴,终究没说什么。 而捕捉到这一幕的天枢星,登时呵呵笑道:“天权星,开阳星似乎有话要说,很着急的样子,诸位不先听听吗?” 经由双鬓斑白的天枢星这么一提醒,他们也注意到这开阳星方才面色有变,那种欲言又止,可是有些焦急,好像不能不说的神色,让人很难忘却。 苏平目光幽幽,看向那外表苍老之人。 天枢星毫无怯意,虽然这年轻一位武力更强,但是要论威严还是上一任更佳,毕竟谁会对一个清秀的小辈吓着? 其余几位,也是掩嘴笑着,不太放肆,至少没真的笑出声。 一般在正事议完后,都会有这样的调侃,舒缓心情的同时,也能拉进关系,彼此是共事的人,要是整天不合,那肯定不行。 凝光眸波微转,嫣然一笑压百花,很想看小弟弟会怎么收场,也就不急着帮忙解围了,静静看戏。 在这六人的注视下,苏平以屹立不倒的战意军心,完全是一点尴尬没有,直接反着看回去,完全没有松口回答的意思。 天枢星又开始拱火,“别不说话呀,大家也是关心你的想法,想把机会留给你,要懂得珍惜。” “不说!”苏平望着这“老脸”上满是揶揄的神色,是越看越感觉无语,怎么他在工作时候,稍微关心一下媳妇儿,都有人要拉出来说。 天枢,天璇,天肌三星,皆是双目微阖,瑶光星略有感兴趣的心,可还是比较矜持,没有表现得太明显,玉衡星刻晴倒是没什么变化,不过其实心里很期待。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凝光,她玩心渐起,也想听听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小弟弟会说出什么话来。 苏平面色坚定,保持一颗平常心,毫无畏惧。 凝光目露疑惑,接着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有些冷意。 苏平忽然怵了,眼底闪过祈求神色。 凝光不依不饶,保持着那副模样。 苏平目光闪烁,想回去再说。 “差不多了吧,你们这眼里都快拉出丝来了。”天枢星又在起哄,好似个老小孩。 “就是。” “羡慕!” 天璇,天肌两位七星,也是点头附和。 苏平与凝光相视一眼,两口子真迎着那话语,四目相对,然后彼此视线不分离了,目不斜视,目不转睛,眼里都只有对方。 如此作为,也是想正名,毕竟刚刚他们什么还都没干,就被扣一顶帽子在头上,那不真弄点做实这个名头,怎么可以? 比较文雅的瑶光星,则是叹道:“如胶似漆,永不分离,情比金坚。” 刻晴嘴角噙笑,懂得劳逸结合真理的她,望着这一幕,很是欢乐。 凝光的眼里,三分柔情,四分相爱,两分他人看不出的羞涩,毕竟许久没和这家伙对视许久,难免心跳加速。 苏平巍然不动,清秀不失坚毅的面庞,露出认真神色,仿佛回家探亲的军士,还没缓过来可以放松的环境。 “开阳星,可是有政事?”凝光缓缓开口,好似同事关系。 苏平顺着话下去,道:“无国策,无政事,但有家事,关乎一家四口!” “国事重要。” “国已富强,家庭安康!” “说吧,何事?” “注意……别动了胎气。” 凝光莞尔一笑,情不自禁,说道:“还没到那时候呢,暂且宽心。” 苏平很想说,放心不下,但终究没抵住对方暗示,只好闭口不言。 其余五星则是连连鼓掌,为这两位的反客为主,以及这出恩爱大戏,表示感谢与欣赏。 玩闹过后,会议将歇。 在要离开之前,玉衡星刻晴问了一句,“那位专业学者,姓甚名谁?” “我的朋友,南掌生!” 答话之人,是苏平。 正在此时,远不在璃月港内,带着一帮子人下田地的蓝衣青年,相貌堂堂,长发及腰,然后打了个喷嚏。 第265章 客栈,仙府,九月十七 小暑之日,荻花洲的客栈开业。 这座天权星的眼线布置之所,会将过往行人的一切消息,全部通过特殊人手,飞速传回璃月港。 这家客栈的人手布置,也可以说十分豪华,从上到下所有人,无一不是谍子,个个头脑精明,会察言观色,会扮演各类身份。 最为出众几人,当属掌柜淮安,明面老板菲尔戈黛特,主厨不苟言笑的言笑,以及客栈外的闲汉,一竿入水待鱼上钩的江雪。 这开业之日,凝光强硬地拉着苏平上马车,非得要去亲眼看看。 苏平讷讷道:“这些年,凝光姐手下开业的门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非得去看吗?” 凝光摆手道:“这不一样,望舒客栈的规模,可是目前璃月独一无二,最为庞大的一家客栈了,这历史性的一刻,当然得看着。” 荻花洲,遮天巨树的树冠下,已经建立有客栈,有如可登天长的楼梯,围绕树干而建,也有“电梯”,可代替步行。 这样独树一帜的房屋建设,的确令人耳目一新,是璃月如今绝无仅有的存在。 下了马车,苏平寸步不离凝光身边,双手紧紧搀扶着,一点都不敢放松。 因为,如今凝光已经显怀了,并且不是一点点而已,这无论如何,苏平他也不能放心啊。 客栈的老板,生着卷曲金发,容颜靓丽的菲尔戈黛特,远远地就迎上这两位大人物。 “菲尔戈黛特,恭候两位大人的莅临,还请凝光小姐慢些,切莫保重。” 苏平听着这自我介绍,略微一笑。 凝光瞥了一眼独自发笑的小弟弟,开口问道:“听这名字,还有姑娘的长相,想来是蒙德人?” “是的,小女子来自蒙德,幸有家中外子得力能干,帮助撑起这客栈的众多事宜,否则小女子一人,恐怕难以胜任!”菲尔戈黛特,十分周全的解释。 苏平默默听着,这女子其实就是柳慧,只不过如今改头换面,换了个身份而已。 “走吧,这家客栈的金丝虾球极为可口,下次若有机会,可以把刻晴带来尝尝。”凝光莫名提议。 苏平却是一口回绝,“不用我带吧!” “朋友聚餐,不是很正常吗,你急什么?” “可是这个带来,怎么听都感觉不对。” “瞧你,心里没鬼都这样,不经说。” “……” 菲尔戈黛特淡淡笑着,是真的,往后许多年,她都会挂着这副笑颜,但不知真假。 …… 大暑,天气炎热。 璃沙郊的工程竣工,堪称天上仙府,夜空幻城的群玉阁,缓缓升入高空,如同一颗璀璨新星,正冉冉升起。 登上这座空中楼阁的方法,除去仙人一般的腾云驾雾,或是脚踏虚空之外,便只有依靠特制的浮空石台,与地面相连接。 地面落脚点,设立在总务司附近,由专人看管,不同的七星与人员,拥有不同的口令,唯有如此,才能登上那处楼阁,预窥其中奥妙。 凝光与苏平携手,站在甲板临边处,向下俯瞰风景,是璃月港的万家灯火,街道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群玉阁在初建之时,只是一座小小的房间,经由工匠们的扩建,一点一点变得金碧辉煌,无比豪华。 随手从这上面,拿一点东西到璃月港去拍卖,都是无比骇人的天价数目,这是因为东西确实名贵,也因为此地是两位七星的共同居所。 “总有一天,我会让群玉阁的影子,笼罩七国……”凝光依偎在身旁青年的怀里,面向那远远的繁华岩港,立下又一个目标。 苏平笑了,他知道对方这不是玩笑话,只不过却不是字面意思上的笼罩,而是以其手段,让七国遍布其眼线。 毕竟,七国的疆土,可谓无比庞大,莫说凝光只是一介凡人,寿命有限,哪怕再多给她一辈子,都办不到真正的笼罩七国。 苏平心生感慨,缓缓道:“掌握了璃月港所有秘密的凝光姐,才是璃月最大的秘密!” “夸得可以,不过比起言语上的夸奖,其实做首诗,更为合乎心意。”凝光望着青年,补充道:“这么多年,小弟弟还不曾为我写过一首诗呢!” “那就现在补上吧。”苏平夸下海口,随即借着这周边大好风光,还有自己至今的感悟想法,张口一吐,舌灿莲花。 “倾天权,亲天权,侵天权,擒天权。 手握天权如揽月,身覆天权似仙神。 腰若柳枝可一握,娇躯斩得最强军。” “什么跟什么呀,没个正形的!”凝光撇嘴一斥,接着摇头道:“现在还不行,再忍忍吧。” 苏平点头,身姿挺立,正气凛然。 凝光又突然说道:“不骄不躁,心如止水,方成大事。小弟弟,可有兴趣,一起去看雪?” “好啊。”苏平笑着回答,知道那所谓的雪,究竟怎么回事。 群玉阁中,一间专门用来商议未来走向的房间,窗户敞开,有无数碎纸向下倾倒,纷纷扬扬,好似碎雪。 这就是凝光提到的“雪”,是她商业方面经过考虑后,制定好的方案,所以这“雪”虽不会带来寒冷,却能让人不寒而栗,争先恐后地前去争夺。 凝光做这一切,当然不是为了看人们争斗,最终你死我活,他是要把控好璃月港内的经济局势,做好平衡,不被某一种产业独占鳌头,也不让夕阳产业,彻底退出社会舞台。 至于为何她可以,因为她是凝光啊,名下产业无数,又身居高位,她做出的判断,至少有八分可信。 当然,也不是没有绝顶聪明之人识破目的,可是他们又能如何呢,在大局势面前,难道放着大把摩拉不去赚,当赔钱的那一个? 这属于是半阳谋,不过也有人那跟随着这些碎雪,步步高升,取得偌大家业就是,毕竟这些方案,可是明明白白写清楚,可以实施的法子,不是招摇撞骗。 “凝光姐,在做生意这方面,我远远不如你啊!” “要不然,怎么说你是小弟弟呢?” …… 九月十七日,苏平愁苦日。 房中女子哀嚎,房外男子担忧。 苏平来回踱步,走了得有百来多趟,心里是一直悬着,生怕会出现意外,虽然这很多余,但他就是担心。 房中,萍姥姥一直关注着,这些日子,她没少熬炼仙药,可是将凝光的身体养得极好,不过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女子生育,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事,凝光毕竟没有仙缘,只依靠仙药滋补够用,但万一呢? 许久后,痛苦总算是结束,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在房间之中传荡,富有仿佛无尽生命之力。 同一时间,苏平推开大门,直接到了床前,望着床上大汗淋漓的凝光,他俯身下去,轻声安慰。 萍姥姥走过来,道:“好了,孩子给你抱着,两口子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苏平抱着孩子,坐在床边,和凝光一起看襁褓里皱巴巴的孩子,满眼都是温柔。 凝光有气无力道:“你取吧,上回我取过了。” 苏平点头,思虑过后,道:“是男孩,那叫苏云清。” “听着还行。”凝光微笑,桃花眸子里,全是这对父子。 苏平沉吟少许,将孩子放下,然后跑去抱来了女儿苏灵泠,一家四口同在。 “爸爸,妈妈……” 苏灵泠已经勉强能够能够发出准音,这得益于她的天资聪颖,还有父母平常的爱护教导。 苏平抱着两个孩子,坐在凝光的床边,一家四口,幸福美满。 “一儿一女都有了,以后你可以肆无忌惮了。”凝光没来由地说道。 苏平不知如何接话,只好默默不出声。 肆无忌惮,是可以肆无忌惮了,用上特制物品,不必再担心这长达八九月的限制,随心所欲,且不逾矩。 先前之所以不用,是因为凝光有着要儿女双全的念想,苏平当然不会阻止,而如今念想已成,当然可以放开玩了。 毕竟还都年轻嘛,苏平二十一岁,大小伙子正是朝气蓬勃,向阳而生的年纪,凝光年仅二十四,未到如狼似虎的年纪,却也先成“虎狼”。 想想这两年以来,二人同房次数不多,却是已然双全,如此“强劲”,如此“勇猛”,若是不使些手段的话,恐怕真能来个九子同在的场面。 可是那样想想就好,真要是去生,不说凝光同意不同意,苏平第一个会举否决牌,毕竟身怀六甲的辛苦,他看在眼中。 就连看着,记在心里,只是平常经常帮忙,苏平都觉得这事是十分麻烦了,何况凝光本身呢? 一儿一女够了,他不再奢求更多,只希望两个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有没有重大成就无所谓,只要是平安顺遂,品行优良。 “也不知道将来,两个孩子是谁比较像谁。”苏平望着两个孩子,喃喃自语。 凝光淡淡开口,“女随父,子似母,不是从古流传的话吗?” “可不能全信啊。” “哪不能了?要不等小泠儿长大之后,你再扮上那妆容,看看是不是一样……” 第266章 以己命换他命的一脉医师 时间匆匆,一晃三年而过。 苏平今年二十四了,膝下两个孩子也在快快成长之中,申鹤在其命格影响下,虽然不能摘下束缚用的红绳,可也不至于情绪全无。 这天,璃月港外。 这天,苏平扶着胡老堂主,要去一家茶馆。 “之前来都是带着堂里的,怎么今天突然想带老头子出去?”胡堂主问道,他已经很苍老,双目中的光辉不多,与从前那精气神极佳的样子,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苏平搀扶着这老人家,挤出个笑容,道:“堂主,晚辈那边有个朋友,他家里出了些情况,想请您去谈谈看,能不能解决。” “情况?”胡堂主不复曾经精神的脸上,有淡淡愁容,但他又强打起劲力,道:“也好,趁还没有完全废掉,帮小桃多除掉一点隐患!” 苏平抿了抿嘴,终究是没有张嘴多说,扶着老人缓缓前行。 裕和茶馆,高端包间。 苏平扶着老人,总算来到此地。 坐在那桌旁的另一名年轻人,连忙起身相迎,道:“胡堂主,千盼万盼,足算将您盼来了,快请坐!” 胡堂主努力张了张眼皮,老眼昏花下竟看不真切对方的容颜,只能辨别是身着蓝衣的青年,他只得不强求,慢慢坐下。 苏平随即开始了介绍,“这位是晚辈的朋友,南掌生。” “有听过,是把稻苗产量拔高的那位学者吧?”胡堂主记起近年来,那起轰动全璃月,乃至是全提瓦特的惊天研究。 南掌生接话,道:“胡堂主说对了,正是在下,晚辈家中有老人近来忽生异样,口不能言,两眼暴突,形似中邪了!” 胡堂主略一点头,接着问道:“可请过大夫了?” “请了,都说看不出毛病,可那样子……唉!”南掌生重重叹息,一脸悲伤神色。 胡堂主道:“看来有些棘手啊,不过搏一搏还是得以做成的,你家在何处,今夜我便赶去收拾!” “多谢胡堂主,晚辈住所有些偏远,在南城区临近码头那一带,今晚入夜我就站在街头,等您到。” “好,就这样吧。”胡堂主略微一叹,然后在苏平的搀扶下起身,缓缓向外走去。 在入夜时,胡堂主全副武装,黄符纸,铜铃铛,朱砂,墨水,糯米,装了一大袋子,由随行的苏平帮忙提着。 “小桃还真是觉得我老了,连出来斩邪祟都托你跟着。”胡堂主一身黑衣,头顶乾坤泰卦帽,穿上这身衣裳,老人仿佛都年轻些许。 “胡桃这也是担心您嘛。”苏平一身黄衣常服,一手提着大包裹,背上还背着火红的护膜之杖。 “唉,老了老了,得让孙女为我担心咯。”胡堂主脸上笑吟吟的,也就只有提起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他会有这副神情。 “对了,苏小子你家里不也两个孩子吗?三天两头往堂里跑,你媳妇儿孩子就不生气啊?” 苏平一摆手,坦然道:“哪能啊,凝光姐善解人意,一听我来照顾您,半点不乐意没有,再说孩子,晚辈平时有常常陪着,没事。” 胡堂主嗯了一声,“这样就好,多陪陪家人才是,阴阳有序,人生苦短呐。” 一路闲谈,总算到了南边城区。 南掌生站在那大街上,俊俏如他在这黑夜灯火下,也总有女子回头,只想多看他一眼。 对此已然习惯的南掌生,完全不做任何反应,就任她们去看,反正自己一没偷二没抢,也没勾搭女孩子的心思,怕什么? 就算是事后北斗询问,或者当街被抓个正着,他南掌生也能够挺直腰杆,理直气壮地……认错。 因为他清楚一事,这种情况下,不管有没有,是不是真的,都必须得认错,否则必然家毁人亡。 在这时刻不为所动的坚持下,南掌生等来了苏平与胡堂主,三人结伴,去往前者的住所。 南掌生在前头带路,弯弯绕绕后,终于到了一处隐蔽的小屋前。 “胡堂主,就是这了,您快显神威吧!” 晚风习习,沁人心脾,胡堂主双目眯得只剩下一条缝,观察周围布置与感应气息,狐疑道:“不像有异,莫非邪祟还没来?” 南掌生解释道:“这东西很诡异,有时候一点事情没有,但是一走进去可能丢掉半条命啊,这几天我都没敢回来!” 胡堂主看了一眼苏平,视线模糊之中能得到肯定神色,他又转头向那扇门,拿了包裹和护摩,推开门扉,一步踏入,身形隐于黑暗中。 哐当! 大门瞬间关上,徒然给这黑夜的氛围,增添几分诡异,不过苏平与南掌生倒是不惧,前者是一身正气,后者是因为前者一身正气。 噼当啪啦! 屋内一阵嘈杂,各种家具被打砸摔的噪音传出,即便看不见里头的情况,可听这噪音也知道有多么惨烈。 苏平悻悻道:“这……没问题吧?” 南掌生挠了挠脑袋,讪讪笑着,也是心里发虚,“应该,或许,大概,可能没事?” 二人虽说熟悉里头的两个老者,更有一个提前知道多半会是这样,甚至是他帮忙牵线搭桥促成这场面,但等真正见到后,也是心里没底。 “且安心吧,师父方才交代,让我们等着便是,那便一定无事。” 温和的男子嗓音传来,那是一名绿发男子,身形修长,他十分具备书卷气,温文尔雅。 “老白,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啊?”南掌生转头望去,幽幽说道。 被称作老白的男子,没有理会这俊俏男子的质问,而是望向那清秀男子,缓缓说道:“在下白术,见过开阳星。” 苏平略微点头,回了一声白大夫。 “老白……”南掌生磨着嗓音,故意捏出极度粗糙的嗓音,仿佛洪荒猛兽,势不可挡。 白术由心说道:“建议不要这般磨嗓,容易引发咳嗽,还有破坏声带的完好性,虽然你已经过了变声期,但还是最好不要这样做。” 南掌生转头,哼了一声,对这话压根不理不睬,闭着的嘴如同机械搅动,突突个不停。 苏平一挑眉头,还没见过蓝衣俊俏男子生气的模样,不过说是生气也不对,应该说是在闹别扭,或者耍小性子? “你是不是以为,这样子损坏嗓子,最好达到极度磨损的程度,在七七给你喂药时,可以告状?”白术如看透了他,一语点破。 南掌生撇撇嘴,没好气道:“谁让你和我抢七七的,之前我把她养得多好,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根本不用干活,结果到了这边整天捡草药。” 白术淡淡说道:“这是七七自己的要求,不必依靠敕令驱使,而是仅凭本能的执着,不应当阻止。” 南掌生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脑袋一垂,但又打起精神,“算了,反正现在七七亲近的还是我,老白你作为她叔叔,可不要僭越啊!” 这两人的话语,还有那相处时的一切随心,苏平看着也听着,对于那名为七七的小姑娘,他其实这些日子,也有见识过。 那是在他看来,粉饰玉雕的一位小姑娘,只是十分呆滞,甚至有时如同木雕,还有时常要翻开记事本,才能记住事情。 那小姑娘不是人类,而是一种天地不容的存在,但既然没有作乱,苏平也不会动手,那小姑娘的带着表情,总让他想起申鹤,这两个小姑娘,经历都悲惨,很可怜。 南掌生瞅了一眼周围,尤其是那些缝隙藏身处,确定没有人影后,他松了口气,但又问道:“七七没跟来吧?” 白术摇了摇头,“没有,胡堂主这等存在前来,七七是万万不能出现的。” 往生堂致力于阴阳有序,如若见到七七那种有违生死理论的存在,必定会出手,拨乱反正。 虽然不一定每一位堂主都是如此决绝之人,但只要有这个可能,南掌生和白术,就不会冒险。 不久后,屋内的打砸声渐歇,然后大门随即打开,胡堂主跨出门槛,面上神色欢乐,脚下都稳当不少。 “邪祟已除,老头子就先行离开了。”胡堂主以护摩杵地,叫上苏平,转身便走,丝毫没有停留之意。 南掌生和白术跨进屋内,见到的是一地狼藉,数不清有什么东西在地上,但屋子已经全空了,应该全都在地上。 “二爷,治成功了吗?”南掌生问道。 二爷,瘫坐在地上,摇了摇头,却是大笑着,哈哈笑道:“没成,不过那老家伙可算没把我摘在外头!” 南掌生当即唤道:“胡二爷!” 白术扶起师父,有一条白色小蛇,顺着他的手也便攀上,盘在他的脖子上。 胡二爷笑容满面,道:“没能治成他,最后的这点就顺带帮小掌生你再治治吧。” 南掌生想推辞,他清楚这一脉的救人方法,先前也已多次接受过救助,只是魔麟病实在强大,不仅没能根除,也让胡二爷的身体状况,越发江河日下。 胡二爷开口,犹如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你还年轻,得多争取活路,不过最多给你再缓三年了!” …… 路上,苏平扶着胡堂主,脚步不快。 “胡堂主,看您这样子,是早就知道了?” “废话,真要是来请老头子除妖的,就算往生堂怎么不受人待见,他也得老老实实上门,哪可能约在茶馆见面。” “原来如此。” “说实在的,要不是那家伙我认识,还是有着血脉的同胞兄弟,这事没这么简单就完!” 老一辈人皆知,胡堂主有一个亲弟弟,这两兄弟本是十分亲近的,可以说无话不谈,本来会一同发扬往生堂,结果却是后来决裂。 这原因,其他人不清楚,但胡堂主自己,肯定不可能不知道,他也没有办法,那时动了真怒。 因为胡二爷所学的那一脉医术,极其诡异,竟然舍己命换他命,将他人的病痛,转移到自己身上。 能救死扶伤,悬壶济世当然好,可要是以自己的命为代价,那么价值几何,难以考究,也无法衡量。 因为,同样是活在这个世上,生于天地之间的生灵,谁又比谁高贵,谁又比谁不应该死呢? 第267章 七十七代堂主的执着 魂幡飘摇,纸钱洒落,途中是唢呐不停演奏出的悲凉乐曲,随行之人全身黑衣,无一例外。 “爷爷……” 第七十七代堂主胡桃,抱着遗相,相框中的老头子,略带笑颜,似没有悲伤留存,但眼角褶皱的不自然,显然说明不是那样。 丧葬的队伍很长,但除了苏平这位前来吊唁送行的人之外,其余人都是往生堂的员工。 苏平在这位新上任的堂主安排下,也换上制式黑衣,跟着送行队伍,出了璃月港,来到一片荒郊野岭。 而后,胡桃负责选择一块风水宝地,泛红的眼眶凝视周边,在找寻许久后,才是安排下葬的事宜。 整个过程,无比讲究,规矩繁多,但年仅十二岁的胡桃,已然能够胜任这份工作,面面俱到,无一遗漏。 棺椁入地,盖上刚翻出来的泥土,立上墓碑,胡桃始终看着,目不转睛,因为她对这老人很依赖,很不想分开。 往生堂一众殡仪,对这位他们敬爱的堂主离世,也是深感悲伤,见惯生死的他们,都各自找了个角落,偷偷抹眼泪。 苏平轻叹,在一切事情落定之后,他上前温声安慰了一番,还是那翻来覆去的几句话,因为家属离世的伤痛,很难抚平。 “苏大哥,我知道的,爷爷他一定还看着呢,我不会哭的。”胡桃的声音有些沙哑,只是红着眼眶,让人没法相信。 其实,在队伍出发之前,胡桃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哭过了,因为不想当着所有人的面,也不想在爷爷的遗像前,泫然欲泣。 从今往后,她就是往生堂堂主了,肩负超度亡魂,维护阴阳秩序的责任,这样的身份,面对任何生灵的离去,都不能情绪起伏跌宕,否则会有大祸。 “老堂主在之前,让我多多照顾你。”苏平望着那块墓碑,缓缓开口。 胡桃问道:“苏大哥答应了?” 苏平点头,却是直接说道:“不妨事。” 胡桃沉吟少许,道:“苏大哥每天处理公务,还要照顾我,真的不麻烦?” 苏平重复:“不妨事。” 两人从多年前就认识,近年来又时常见面,谈笑玩闹,各自清楚对方的顾虑与性格,所以苏平直接回答,不会麻烦。 胡桃略一点头,低声道:“好吧,可苏大哥毕竟是开阳星呢,现在爷爷走了,不好总来往生堂,不然被别人传出去,会坏了名声的。” 她这话倒不是瞎说,有些报社为了博人眼球,可以什么消息都捏造得出来,放在有心之人眼里,苏平这举动经过炒作,简直就是爆炸大台风。 试想一下,身居高位手握兵权的年轻七星,家中明明有娇妻,可却在某一段时间开始,经常去往往生堂,并且一去就是一日之久。 再联系一下苏云清的出生日子,苏平的那关怀老堂主的行为,瞬间就会变味,引人浮想联翩。 胡桃并不担心她自己,因为反正她在璃月港没什么朋友,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加上往生堂独一无二,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可她想,苏平不一样,不仅位置极高,人脉广泛,背后还有一个家庭存在,若是因此出了事,她会很愧疚。 苏平双臂环胸,安抚道:“他们不敢写的,七星的威名,不是那么好触碰的,有胆敢造谣者,尽数查封!” “这样啊,那为了避免麻烦,要不苏大哥顶一个客卿的名头好了,只是闲职而已,有事不用出席的。”胡桃连忙解释。 苏平望着这变化不小的小女孩,点点头,答应了。 胡桃随即转过身,招呼回来那些殡仪,把周围打理一番之后,队伍再次出发,返回璃月港。 …… 入夜,月明星稀。 往生堂,一扇窗户莫名开了,而后窜出一个黑影,这黑影速度极快,一直奔袭出璃月港,也没有停下的迹象。 在如霜月华笼罩的大地上,这身影显得尤为孤单,她一手提着包裹,一手还要按住不合脑袋的大帽子,免得被风吹跑。 这身影,除了是胡桃,还能是谁? “臭爷爷,你不回来找我,是就跑到无妄坡找你,到时候,要你亲眼看着我,把你抓住!” 胡桃咬牙,暗暗发誓,一定要在那无妄坡找到爷爷的灵魂,并且一定要抓住,狠狠质问。 连夜奔袭,胡桃有着往生堂的秘法,所以速度极其快,在夜色蒙蒙亮时,就已经到达处在璃月北部的无妄坡。 也不知是上天的眷顾,还是怜悯这极有孝心的女孩,她在越过归离原,甚至魔物众多的荻花洲之际,都没任何魔物阻拦,甚至都没出现在她眼前。 “到了,就是这里。” 胡桃挺身站定,她身前是一片幽静的森林,不会因为外界时辰改变,永远都是暗无天日,飘散传播有渗人的声音,很是诡异。 在平常人眼中,这片禁忌之地应该是敬而远之,能跑多远就多远的龙潭虎穴,然而胡桃却是不怕,她身为往生堂堂主,艺高人胆大,直接就冲了进去。 一通寻找,就差把这片森林掘地三尺,结果在胡桃自己泄气时,才想起来,亡魂白天不会在外面,而在无妄坡地底的特殊空间。 那里平衡着阴阳两界,世上所有能够产生出来的亡魂,全都会进入这片空间,等待投胎轮回。 胡桃最终进入了那里,可惜寻找无果,她询问很多的鬼魂,见人就问有没有看见一个老爷爷,可惜始终没有找到。 最后,她只得到一个消息,爷爷的亡魂已经离去,进入投胎转世的大门,不会再记得她,不会记得一切。 胡桃失落,但仍旧不肯放弃,她绝对不信这老头子这般绝情,会就抛下她,这么快离开。 所以,无妄坡的森林里,就此多了一名黑衣女孩,从此不再寂寞,安宁与平静逝去,终日不得安生。 但奇怪的是,不管胡桃怎么闹,怎么会在这片森林放肆,她都没遇见任何危险,所到之处,极其安全。 胡桃不笨也不傻,当然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只是她不说,依旧是每天折腾,上蹿下跳,疾风摧劲草,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土里的草根都让她翻出来扯断。 就这样,过去了整整五天。 胡桃坐在一条小溪边,双腿盘着,把包裹放在自己腿上,细数带来的东西,还剩下多少。 “这干粮怎么就剩这些了?”胡桃拿着两块烧饼,其中一块还有牙印,是被她自己咬过的。 “算了算了,大不了今天中午不吃饭!”胡桃嘟着小嘴,双手叉腰,仿佛这天上地下,唯她独尊。 咕噜噜! 一阵咕叫声响起,从她的腹部传出,这让刚刚还十分果断的胡桃,又犯起了难。 抓着两块烧饼,胡桃垂涎欲滴,不断咽着口水,双目冒出精光,可是她不能吃下去,那样会缩短留下来的时间。 核桃暗自咬牙,硬生生忍住冲动,把烧饼放回包裹里,打包得严严实实,转而去进行人生的另一件大事,睡觉! 在胡桃看来,这吃饭睡觉两事是人生最大的并列,只要睡着了,那肯定就不会感到饿,她躺在还算平整的石头上,双臂紧紧抱着自己,双腿蜷缩起来,这样让她有安全感。 这时,躲在树后的身影轻叹,然后踏着步伐离开…… 过了不久,胡桃实在睡不着,所以睁开眼睛,极不情愿地爬起身,揉了揉刚才压着的半边脸颊。 “嗯?!” 胡桃瞪大双眼,难以置信,还动了动鼻尖,确定这应该不是她饿出幻觉,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东西。 也不怪她如此惊讶,因为在她的身前不远处,架着一堆篝火,篝火上烤着一只兔子,还是拔了毛,开膛破肚去除内脏的那种。 胡桃咧嘴大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好似有森森寒光闪烁,她直接冲了出去,抱着那拷得差不多的兔子,一通乱咬。 即便双手和脸上沾满油脂,就算兔子肉烫手烫嘴,她也不在乎,因为从小到大,她都没这么饥饿过。 不一会,一只兔子被胡桃啃得只剩下骨头,吃饱了的她,很不顾形象地直接躺在地上,面露微笑,很满足。 “兔子肉味道还不错,要是有调料就更好了,可惜来之前走得匆忙,忘记带了。”胡桃喃喃自语。 周边,林木苍翠,杂草满地,草根被挂在树梢上,泥土尽是之前被埋在地下的,显得一片狼藉。 “苏大哥,你可以出来了吧?” 胡桃突然大喊。 话音落地,苏平的身影出现,落在地上少女的不远处,面色如常。 胡桃转头望向他,问道:“苏大哥,这几天不用忙吗?” 苏平幽幽道:“知道我需要忙,你还待这么些天。” 胡桃面露歉意,讪讪笑道:“因为知道苏大哥向来做事滴水不漏,以后不会了,我们回去吧,苏大哥。” “你肯回去就好。”苏平点头,帮她提起包裹。 胡桃一跃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泥土,伸手去拿她的包裹,自己提着,“我自己来就好。” 然后,苏平和胡桃各显神通,一个时常隐去身形,一个脚下完全没有痕迹和影子,速度飞快。 也还好没人看见,否则就这诡异程度,又是从无妄坡跑出来的,还不得把人吓死? 第268章 慧根早开的姐弟 两年,是大小事情不断的两年。 这两年里,苏平接到过罗莎利亚的来信,说是蒙德的一处地域,爆发规模不小的魔物暴动,并且带有诡异的黑气。 彼时的蒙德,大团长带着大部队远征,留下的西风骑士仅仅一丁点罢了,还好靠着众多冒险家的支援,齐心协力才平定战乱。 依据信中所写,苏平能看出一点,代理团长琴,骑兵队长凯亚,以及那个升任为游击小队队长的优菈,都是可塑之才。 对此,苏平感叹,“蒙德也是人才济济。” 此外,萍姥姥也新收了两名弟子,一位十五六岁的年纪,是万民堂老板的女儿,名叫香菱,烧得一手好菜,身边跟随有一头黄毛浣熊。 据萍姥姥讲述,这头小浣熊的来历可不简单,是昔日的炉灶之魔神,马克修斯,只是为了挽救璃月大地,所以神力尽散,只剩下如今的残躯。 现如今,跟在香菱身边打下手,喷火烧锅。还多了一个名字,称作“锅巴”。 另外一名弟子,名为瑶瑶,仅仅是只有五六岁的年纪,可是却极具慧根,很有善心,并且是萍姥姥如今座下三个弟子中,仙缘最深厚的一人。 至于其离谱程度,约摸是上山采个药,进城吃个饭,都能碰见仙人,小女孩因此被萍姥姥收作弟子,是他们整一脉最疼爱的小师妹。 这两名弟子的修炼天赋,瑶瑶是要比香菱强上许多的,但由于年纪还小,所以萍姥姥只传了她仙术步法蹑影轻踪,没教太多,怕拔苗助长,伤到根基。 至于香菱,她的入门年纪和当初的苏平差不多,并且同样拥有大毅力,大坚持,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类型。 由于这名弟子喜爱尝试新的做菜方法,时常需要出入璃月港,颇有危险成分,萍姥姥因此,想传给她旋仙轮,作为强力术法。 但后来她又想了想,觉得此法练习起来,实在过于麻烦繁琐,而且大弟子苏平在拿到手之后,每次一用都是负伤回来,貌似传了不太好。 所以,萍姥姥对此法进行了改良,削弱了随心控制,使得只能绕身体旋转,还有旋转的速度和威力也在减弱,这样修炼起来容易,而不会伤着自己,反正保命肯定够用。 不仅如此,萍姥姥还加以融合元素力的运用理论,让如今香菱得以在体内仙力储量不多的情况下,让其火由神之眼为媒介,使出这一仙术。 只不过其中蕴含的仙力成了元素力,附带火焰的威势,炽热炎炎,所以就又更名为,旋火轮。 说来也是奇妙,又有些悲催,同为萍姥姥座下弟子,苏平没有神之眼,这两位师妹却是早早获得,领先同龄人。 还有一家大夫极其妙手的药庐开业,正是继承师业的白术,经由他医治的病人,小病慢慢养,大病立即好。 开业的那天,南掌生也在,并且祝福了一句话,让这位年轻有为的大夫,笑意连连。 “祝愿老白你的药庐,生意惨淡,早日倒闭!” 这和诅咒没甚区别的话,却深得白术的青睐,并说:“医者仁心,若能如愿最好。” 宁愿药在架生尘。 …… 群玉阁,这座天上仙府屹立在天空。 那紧闭的大门忽然打开一条缝隙,然后又缓缓拉得更开,从其中探出两颗小脑袋,一个白发,一个黑发。 “嘿嘿,没人,老弟,走着!” 那白发的小女孩,容颜精致得不像话,就像是无比完美的小瓷娃娃,粉雕玉琢,如天上之物。 她生有一对很好看的桃花眼,只不过年岁还小,并且双瞳乌黑,所以显得古灵精怪,活泼可爱。 她的弟弟,容貌倒不那么令人着迷,但是奶呼呼的小脸,却是也不差太多,虽然还是小男孩,可是天生头脑聪颖,沉着冷静。 如今加入这入室盗窃后,时时刻刻警惕被人发现的“逃跑”行动,完全就是被其姐姐,硬拉着加入的。 “灵泠,云清,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蕴含疑问的男子嗓音传来,十分温和,完全没有半分不耐与强势。 小女孩,也就是苏灵泠听闻此言,一脸的惊慌失措,喊道:“完了,被千岩军头头发现了!” “姐,这样称呼爸爸,真的好吗?”小男孩苏云清问道,却并不是真的在问。 “没事,我那英明神武,丰神俊朗,温柔善良,体贴人意的老爸,一定不会介意的!”苏灵泠很有自信,然后就扭头望向走来的高大身影,挤出笑容,“对吧对吧?” 来人是苏平,年值二十六岁,他一扶额头,道:“说的是没问题,可怎么出个门,又跟要躲豺狼虎豹似的?” 他和凝光其实很开明,当这个家长也没太限制孩子,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触犯法律的危险事,他们都不会不答应,尤其出门去玩一事,是完全应允的。 苏灵泠双手叉腰,晃着脑袋,解释道:“这样子出门才有氛围嘛,我听别人家的孩子说,他们出门都这样的。” 苏平无奈,只能由着这女儿胡乱的说,他当然是不信的,也并非独断专行,而是真正了解过,女儿口中的那位朋友。 就连苏云清都看不下去了,直接戳穿,道:“姐姐分明是不想让爸爸跟着去而已,还说什……” 话说到一半,苏云清便双脚离地,直接被放倒了,他小脸上满是无奈,还有不敢言语,不敢有气。 在场能做出这事的,除去苏灵泠绝没有第二个人,因为天大地大,除却父母长辈外,姐姐就是小苏云清的克星,并且是最简单粗暴,蛮不讲理的那一“星”。 “哼,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苏灵泠拍了拍双手,仙缘福厚的她,经过仙药洗礼,体质远非一般孩童可比拟。 同龄人,她能一只手提起一个。 当然,苏云清也不是泛泛之辈,他虽仙缘不足以入门修炼,但萍姥姥也用仙药,给其洗礼过,所以基本无病无灾,体质不错。 “爸,别听苏云清这破小书呆子瞎说,我怎么会不想让您跟着呢,只是想着您每天都很繁忙,还要陪着我们两个到处跑,太累了!” 苏灵泠语速飞快,滔滔不绝地做着解释,仿佛是有提前打过草稿的一般,观点严明,言语通顺。 “这样吗?”苏平顿时松了口气,然后双手合十,低语道:“还好,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地上,还躺着的苏云清,淡淡看着这一幕,望向自家姐姐,询问道:“姐……” “起来吧。”不等小男孩问,苏灵泠就直接开口,“你姐我一向宽宏大量,快快起来吧。” 苏云清:“……” 无话可说的苏云清爬起来,动作娴熟,十分淡定,显然以前是遭受过无数这种折磨。 事实也是如此,每每当苏云清“言语不当”,或是苏灵泠有此心思时,都会给这个弟弟,来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将其翻转,摔到地上。 苏灵泠还特意将此“绝技”,命名为姐之抱摔,顾名思义,你姐要抱摔你,你能怎么样呢?只要不伤筋动骨,怕是父母在场都不管用吧。 不过,与其说是“摔”,不如说是直接放在地上,毕竟就算苏云清接受过仙药洗礼,体质异于常人,也经不住摔的啊。 更何况,苏平刚刚就看着呢,怎么可能容忍两个孩子真的打起来,手心手背都是肉,真有事他都得护住才行。 “爸,那我们出门了哈。”苏灵泠牵着她弟弟,挥了挥手,笑颜可爱,仿佛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 苏平点头,目光一直看着两个孩子踏上浮空石台,离开老远,才转身回到群玉阁的内部。 石台上,两个孩子重重地松了口气。 苏灵泠抚了抚胸口,庆幸道:“还好老弟你机灵,知道用这办法骗过老爸,不然咱俩的谋划,可就泡汤了。” 苏云清挠了挠脑袋,沉思道:“爸爸不一定会信的,而且明明只是给爸爸准备个生日礼物,这么神秘,有必要吗?” 苏灵泠啧啧道:“礼物这个东西,当然要给惊喜才最好咯,不然作用减半!” 苏云清道:“爸爸,真的看不出来吗?” “哎呀,别想那么多了,爸爸生日前一天是逐月节,后面十天是老妈的生日,就算刚才猜出来我们有所准备,也拿捏不准,究竟是给哪个日子准备的!” 苏灵泠咧嘴笑着,新长出来不久的牙齿,洁白无瑕,她嬉笑道:“综上所述,优势在我。” 苏云清没再说话。 与此同时,群玉阁内。 苏平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接连不停,仿佛没个尽头一般,这让他又不免疑惑,难道现在他还会感冒? 这般异样,让凝光都目露狐疑,把手搭在他额头上,低语道:“也不烫,难道是最近……次数多了?” 苏平面色古怪,道:“说什么呢,我才没事!” 凝光眸波微转,“真的没事?” 苏平一脸神气,“一定没事!” 事关男人尊严,他不得不强硬,也正是这个原因,让女子哈哈直笑,忍俊不禁。 第269章 闲日中的异变 一阵日常亲昵后,苏平与凝光各自去往办公区域,一个在群玉阁上处理事,一个回到千岩军营地处理事情。 夜间,月还没到圆月,稍有缺意,但也仅仅相差几分罢了。 群玉阁甲板上,坐着两个孩童,他们经常自己搬来小板凳,可能坐在这里说说话,也或许会打闹一阵,也可能什么都不做,静静赏月。 喜爱热闹的苏灵泠,还有书海一蠹的苏云清,除了这对性格迥异的姐弟俩,还有一人也经常陪着他们。 申鹤一头银发如霜,情绪控制已经基本没问题的她,是除了两个小家伙的父母之外陪伴最久,还兼任着照顾,玩闹,讲故事于一身的存在。 “姑姑,今天有什么人来家里吗?”苏灵泠看了一会月亮,但是今晚不甘寂寞的她,开始询问起白天的事宜。 申鹤夺月之容略带笑意,轻声说道:“有两件事,一个名为常九的来找苏平哥哥,希望他看着同为私塾学生的份上,帮忙向其余七星,转告一件事情。” “常九……”苏灵泠念着这个名字,可算想起之前在书铺里,翻到过的冷门小说,道:“我猜猜,不会是来要授权的吧?” 申鹤点头道:“不错,据说是写了一部小说,提及七星等存在,并加以杜撰,怕被追究上门,故而前来拜访。” 苏灵泠双手一抱,欣喜道:“果然。” 苏云清也做出评价,“确实是明智的选择,不然把七星都招来,麻烦不说可能还会吃些牢饭。” 二人并没有询问其父亲的想法,因为一定会是同意的结果,不说那小说的内容无伤大雅,单单是一分情面,就足够了。 申鹤接着说道:“还有一事,是曾皙之子曾参,他来拜访时显得很拘谨,向苏平哥哥借用了几句话,用以写入文章。” 她在这住了几年,基本此地主人的关系网,她都见过至少数面,而且记住之后,也和这两个孩子说,一直不变。 苏灵泠哦了一声,“曾参哥呀,他人很好的呢,之前来看我和老弟,也经常带些玩具,还有独家的典籍来,虽然家里基本都有……但不妨碍曾参哥是个好哥哥!” 苏云清对其,也是印象深刻,毕竟能够和他一起枯坐,然后论道许久而不感到烦躁的人,尤其是十分年轻的,独此一位。 这是就连苏平,都没有的,属于他的高度赞赏,当然两者并不一样,苏云清也不会真的去比较,那样真的就是个大傻子。 “曾参哥来借语句,老爸肯定想都没想,直接同意的,对吧?”苏灵泠很有自信,认为对她那父亲的良好性情,了如指掌。 申鹤说道:“苏平哥哥的确借了,并且很大方的说,几句话而已,哪里用得着亲自跑一趟。” 苏灵泠拍了拍小手,嘿嘿笑道:“我就说嘛,老爸这样善良的老好人,只要不被触碰底线,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小泠,这样子编排苏平哥哥,不太好。”申鹤摇了摇头,不太认可这侄女的说法,想要纠正。 苏灵泠连连点头,道:“姑姑放心,我说着玩的啦,反正老爸,是天底下最好的老爸,谁都比不上!” 苏云清犹豫稍许,决定闭口不言,静看情况。 而还沉浸在她自己世界中,难以自拔察觉到的苏灵泠,还接着说道:“老爸天资卓绝,皮囊又是一等一的好,一身仙力冠绝世人,只是不知道当初,老妈到底怎么留住的老爸呢? 难道是依靠近水楼台先得月?或者当时老爸实在没得选吗?真是奇了怪了,这小说一样的桥段,到底怎么回事?” 苏云清面色郑重,眉头微蹙,没有言语。 而早有察觉的申鹤,则是起身先行离开,随便带走了好侄子苏云清,显然是要置身事外。 “嗯?啊!” 苏灵泠先是惊疑,觉得二人举动真怪,然后莫名感受身后有微微凉意,转过头去,便是一声惨叫。 “妈,我错了,不要打我啊!” 一头白发的苏灵泠身后,站着同样一头白发的凝光,那绝美的姣好容颜,浮现几分笑意,艳压百花。 “妈,您听我说,生气可不好呀,怒伤肝,还容易长皱纹的,您本来就大老爸几岁,万一这脸上再起皱纹,那走出去不太好看呀,尤其……” 苏灵泠说到一半,连忙停下嘴皮子,站在那里,怵怵不敢动,接着就泫然欲泣,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我见犹怜。 凝光一愣,她明明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呢,怎么这孩子就直接怏了,是怕她怕成这样了? 可也不对,凝光和这两个孩子说话,也是好声好气,不带一点火的呀,尤其还时常带着笑容,应该很友好的才对,到底怎么了? “灵泠,你说实话,妈妈就那么可怕吗?”凝光俯下身子,面色带着焦急,因为这孩子明明是和她一起朝夕相处长大的,可为何今天似大变样,她想不通。 苏灵泠被这么一靠近,更是不敢说话了,双唇微微颤动,甚至是牙齿都在打颤,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差点就哭出来。 眼见如此,凝光心头为之一颤,她开始思索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莫非是哪里出了问题,导致明明整天待在一起的孩子,和她越来越疏远? 这一瞬间,什么天权星,什么商海奇女子,什么纵观全局的棋手,通通都不管用了,凝光面对害怕自己的这孩子,也做不到冷静思考,很担心。 母女俩都眼眶泛红,有快要哭出来的倾向,只是又好像都在忍着,谁也不愿哭一般。 “灵泠,凝光……你们这是怎么了?!” 被申鹤与苏云清请来的苏平,一眼瞧出母女俩的异样,连忙跑过去,询问事情原因。 只是这母女俩,泛红着眼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面对他的询问都是摇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苏平顿时头大如斗,先将两人分开,各自带到一旁问话,毕竟这样子不说话的,太恐怖了。 “凝光姐,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灵泠实在调皮过头,把你气着了,还是怎么顶撞你了?”苏平抱着白发女子,温声细语地问道。 凝光抹了抹眼角,情绪略有缓和,刚刚她也是太激动,导致情绪直攻心腹,完全无法思考,现在才想起来解释起因。 “方才灵泠在开我们的玩笑,我只是站在她看着而已,可是不知道为何,她转过头看见我后,突然就要哭了!” 苏平眉头微蹙,问道:“所以,凝光姐是在担心?” 凝光望着不远处,那显得呆若木鸡的女儿,心里很不是滋味。 苏平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道:“没事的,我去问问看,说清楚就没事了。” 说完,苏平走向女儿那边,俯下身子,声音很轻柔的开口,令人如沐春风。 “灵泠,是不是妈妈凶你了?” 苏灵泠摇头,然后瞟了一眼那边的白发身影,还是怵怵不敢说话,仿佛心生惧怕。 苏平眉头紧皱,却是双目一闪,察觉女儿身上的异常情况,道:“今天修炼完仙力后,灵泠你有没有歇息过?” “没……没有。”苏灵泠鼓起勇气开口,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苏平了然,道:“那就难怪了,孩童的感知尚且没有成型,而仙力的运用会增强感知,没有歇息就会紊乱,导致被内心主导……” 他说着说着,却是也悻悻然闭嘴,被内心主导感知,而变得十分害怕凝光,那岂不是说,这孩子打心底里,害怕自己的母亲? 这叫什么事? 苏平也想不通了,明明凝光很温柔,待家里人和朋友都是和颜悦色,从未动怒的,这孩子却十分害怕,是什么原因? 这不对,很不对,苏平帮忙抚平紊乱的仙力,望着自家女儿,温声问道:“灵泠,和爸爸说,是什么原因,好不好?” 苏灵泠缓和少许,不再如坠冰窖般颤抖,弱弱说道:“百识看的一本书里,有个桥段叫‘背后出现的妈妈,会毁灭一切夺走她所爱的存在’,和刚刚老妈的表现,好像!” 苏平眼皮一跳,恍然大悟,大声道:“所以,灵泠是突然想到那个桥段,然后被混乱的仙力影响,影响到自身的情绪!” “嗯!”苏灵泠重重点头。 在这时,由于苏灵泠的恢复,刚刚稍有被影响到的申鹤与苏云清,也感觉那隐隐异样不在了。 小小年纪,仙力紊乱就可影响同行心绪,虽然只是略微影响的程度,可也足够让人心惊,不过这些目前都不重要。 “老妈!”苏灵泠一声大叫,小短腿迈开了,一溜烟扑进她母亲的怀抱,抱得很紧。 凝光轻轻背了背这孩子的后背,面露温和之色,得知原因之后,她也没了顾虑,既然不是自己的问题,那就放心了。 而至于间接造成这原因的百识,两口子打算让她注意一下,不是说不能看那些小说,只是怕……带坏自家的孩子。 第270章 论侠之衰 又一日天气晴朗,璃月上空天色湛蓝,云朵洁白悠悠而动,十分宜人出门的好天气。 裕和茶室,台上说书人舌灿莲花,说着某位大姐头,斩灭大海怪兽海山的英勇事迹,可称“无冕的龙王”。 台下听众,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这段,可还是忍不住喝彩说好,可能也有这说书人,难得一口气多说的原因。 台下的某一桌,坐着相貌俊俏的青年,长发及腰,蓝衣似海,举手投足间满是随和气质的他,显得是那样让人喜爱。 与他同坐的,是一位少年,生着蓝发,黑衣华贵,是有钱人家的打扮,并且不彰显出铜臭味,相反很含蓄得体,一看就不是平常底蕴丰厚的家庭。 事实上,这位是飞云商会的二少爷,是那姓潘的大权者离开后,璃月港几乎无人可争霸飞云商会的织物生意,若非凝光实在头脑过人,并且获得当时天权星的赏识,恐怕都斗不过。 “南先生,是对方才那段故事,很满意吗?”二少爷行秋,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从来不嚣张跋扈,很有教养。 “还可以吧,主要是对故事里的人感兴趣。”南掌生点头,刚刚那欢呼喝彩,确实也有他的份。 行秋略一笑,眉清目秀的容颜,更让人如沐春风,他缓缓说道:“南先生与北斗船长的情意,情比金坚,生生世世!” 南掌生莞尔笑道:“行秋少爷,看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又是来追问,武侠已死,热肠不再的事?” 行秋点头,道:“近年来,不仅是港外门派衰落,就连武馆都有关门的迹象,只能靠着商演赚取所需,就算文字作品也一样,都在衰退。” 南掌生淡淡说道:“确实一直流传有这种说法,这也跟当下风气有关,毕竟大家生活已经基本稳定,都不热爱那些打打杀杀了,想过安稳日子,作品当然也得向那边靠。 还有,就是目前市场饱和了,武侠玄幻的书籍太多太多,就算种类新奇一些的,难免会感觉审美疲劳,也就不再看了,不再期待了。” 他说的头头是道,不仅因为其上辈子就很关注这方面,更因为这辈子就是深有体会的那一人,说起来更让人信服。 行秋略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道:“在下最近完本的《沉秋折戟录》,可谓入目惨淡,不过在听说在海上邻国稻妻,似乎有人在求买盗版。” “璃月不缺了,可以转向其他国家发展嘛,就如传说中的那御剑一事,提瓦特做不到以气御剑,可以用元素力,反正都是剑。”南掌生开导,不想这少年就此放弃。 虽然行秋不是那种轻易言败,身为飞云商会的二少爷,他也能够追逐自己的梦想,反正家业生意有他大哥扛着,加上兄弟俩感情和睦,可不怕出问题。 行秋道了声谢,接着道:“可惜的是,稻妻目前正在锁国,无法通商,之前发售的书也没到最新一卷。” 南掌生安抚道:“会有机会的,怎么说稻妻也是七国之一,这样不合理的政策不会持续很久的,到时候,期待你在那边,大放异彩!” “承南先生吉言,若是可以,在下必定不负重望。”行秋学着侠客抱拳。 南掌生抱拳回应,笑道:“说起来,这事也有一些我的原因,若非早年我发了那么几本书,现在市场还会好些。” 行秋略有些哭笑不得,他很赞赏这南掌生,也认为对方才华横溢,眼界通天,但就是自夸得毫不脸红的这一点,连作为商贾之子的他,都有些牙酸。 “这个……也不应该如此说,若没有南先生的存在,怕是武侠会衰败得更快,毕竟‘雪中之后,再无江湖’。” 好不容易,编了套措辞,行秋认为应该可以应付过去,接着讨论正事,可他明显低估了南掌生,遇见这种喜好相同的人,他可是能说上三天三夜。 “的确是如此。”南掌生啧啧两声,忽而感慨道:“那个荡气回肠,快意恩仇的江湖已经走远,现在留下的只剩残存的记忆,那是我大梦中的篇章,可谱写成为史诗! 可惜,时不我待,《剑来》尚未能够写完,江湖就不再是原本的江湖,我也只能够封笔,不再过问。” 行秋目光一闪,“那半部绝唱,莫非是南先生有意为之?” “没错,加上那段时光于我十分悲伤,实在是无心此事,结果待回归时,发现文坛全变了,索性就封笔,我南掌生,不写书了!” 南掌生堂而皇之的回答,其实事实是那本书的作者,很没道德的一直断更,所以导致他只记得了那些过来,成就半部绝唱。 随后,两人又说了许久,相谈甚欢,直到中午时分才悠悠道别,各自离开。 南掌生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神色如常,正思索着,“按照蒙德那边报道出的消息,龙灾已经结束,再减除一下消息传递的速度,黄毛傻子这几天应该在璃月了。” 黄毛傻子,也就是这个游戏原本的主角,而时至今日,总算是快到游戏的剧情线时间,南掌生苦等二十四年,总算能与“旅行者”对话,并且做一点穿越者该做的事,改变剧情。 “明天,就是请仙典仪,今天可以先开始准备了。”南掌生内心想着,到时候直接一路平推,打到须弥去,因为他的身体状况,其实不容乐观。 就在蓝衣青年这样想,然后踏着轻快步伐,想要快快乐乐回家时,他然后停下,怔怔望着不远的那并肩而行的两人。 与其说是两人,或许更应该说是一位黄毛少女和一不知何物的白发生灵,后者只有三四岁的孩子大小,但是能漂浮在空中,十分奇特。 南掌生静静看她们了一眼,然后移开视线,观察周围的行人,结果没人对那飘着的生物,产生疑惑与好奇,好像这很正常一样。 也或许,在神奇的提瓦特大陆,见到什么都不会感到奇怪,这很正常? “不对吧,我怎么觉得剧情里,是直接问了几个路人,然后去玉京台点香炉就开始观礼了,咋这边这么快就到了?” 南掌生垂首,正在思索自己会不会是时间久远,所以记错了部分细节,完全没发现,那一人一漂浮物,正在向他走来。 “你好,请问万民堂怎么走?”小漂浮物开口,礼貌询问。 南掌生回神,没有抬头也能看见两人,他现在只有两个想法,荧妹果然长得漂亮,不说国色天香,也是一等一的美人级别,至于派蒙,倒是挺有礼貌。 “咳……万民堂在吃虎岩街那边,顺着这条路直走,在最后一个路口右转,径直穿过商业街,然后绕个宅子小巷,再继续直走就到了。” 为了不被当做流氓,南掌生指着方向,给她们尽量解释着方向,虽然这些路要不是他老早在这生活着,估计有点难说。 荧,也就是黄发少女,她一身衣裙洁白,笔直的双腿覆盖有长筒袜,使人无法一饱眼福,她点了点头,露出个微笑,“谢谢。” “诶,荧这就听懂了吗?我都没记住转弯之后怎么走。”那漂浮物也就是派蒙,眨巴着大眼,好像不太聪明。 “我记住不就好了。”荧淡淡开口,拉上小旅伴就准备走。 派蒙更迫不及待,双眼冒着精光,恨不得眼前就是万民堂,好让她直接饱餐一顿。 南掌生嘴巴微张,突然问道:“话说回来,两位是从蒙德来的吗?” 此话一出,原本还要去饱餐一顿的两人立马停下,回头望着这俊俏的青年。 “难道你也是蒙德人吗?”派蒙挠了挠脑袋,不知怎么突然有了此想法,也就直接出口。 南掌生略微摇头,解释道:“我是璃月人,只是听闻最近蒙德那边不太平,有点担心我的朋友,信件又送不过去,所以想问问你们。” 派蒙小嘴上下一碰,直接把情况说了出来,“我们确实是从蒙德来的,那边现在已经安全了,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们见过。” 荧略一点头,也是这个意思。 南掌生微笑,令人心情神爽,缓缓道:“她名叫罗莎利亚,是西风教会的一名修女,你们见过吗?” “罗莎利亚,我们见过,她人很好的呢。”派蒙很诚实。 荧比较有点心眼,先问了他,是不是名叫苏平,字子安,职任七星之一的开阳星? 南掌生道:“我不是,我名南掌生,是苏老哥的好友,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直接带你们去见他,不然要见七星的话,可能得先预约。” “这么好!”派蒙张着小嘴,惊讶道。 南掌生露出和善的笑容,“罗莎利亚的朋友,当然也是我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就要好好对待咯。” 荧察觉得到这人释放的善意,也放下心来,缓缓说道:“你好,我叫荧,是名旅行者。” 派蒙也道:“对哦,说了这么久,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派蒙,是提瓦特最好的向导!” 南掌生当然知道她们的名字,只不过某个自称天下最好的向导,刚才却连路都记不清楚,还是叫做……应急食品吧。 第271章 璃月最强关系户 “万民堂的菜品真好吃啊,舌头都差点融化了。”派蒙漂浮在半空中,蹬了蹬小短腿。 她的身边,荧也在笑,很是赞同,因为万民堂的菜的确美味,尤其价格十分亲民,虽然这趟不是她们掏的钱。 而替她们付了钱,并且准备带着二人上群玉阁,免得到时候又慢慢推进剧情的南掌生,则是一脸淡笑,十分温和。 这和他平日里在熟人面前的形象,简直天差地别,实在是文静许多,安分许多,废话少了许多。 如果是熟人看见她这副模样,可能还以为这家伙始乱终弃,抛下北斗大姐头,准备要追这个黄毛少女,而在塑造良好印象呢。 实际上,南掌生这完全是为了救命,毕竟魔鳞病在目前的解决方法,也就剧情里提过的那个办法,其他的都不管用。 虽然,这个世界不是游戏,有些事情按照原本的看,可万一就需要这黄毛少女呢,万一他南掌生没法自己去做呢? 为了不节外生枝,南掌生已经决定,接下来时时刻刻跟着黄毛少女,确保剧情能以做火箭的速度推进,早日去除掉这灾病。 “对了,说起来,没想到香菱竟然也认识那位苏平,而且还是师兄妹的关系。”派蒙摸着光滑的下巴,若有所思。 南掌生呵呵笑道:“不瞒你们说,整个璃月谁都认识苏老哥,只是老哥认不认识他们,就不一定了。” 荧目光闪烁,问道:“这位苏平,在璃月风评很高吗?” 这一下,就仿佛是揭开了南掌生的话匣子,他咳咳两声做好准备,然后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话语滔滔不绝。 “那是当然了,苏老哥不仅为人正直,英明神武,身影伟岸,相貌堂堂,丰神俊朗,更是布下数条亲民政策,在真正改变底层人民的生活,实现共同繁荣! 每一位璃月人都以他为偶像,众多读书人以他为标杆,无数千岩军愿生死相随,作为这位大统领的马前卒,上至八十老人,下到三岁孩童,就没几个不认识苏老哥的。” 派蒙眨了眨一双大眼,震惊道:“哇,你把他夸得这么好,不会是……收钱了吧?” “怎么可能,这种事,我收钱都不做!”南掌生撇撇嘴,很像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君子,一身正气。 荧有了不小的兴趣,追问道:“苏平苏子安,当初我有听罗莎利亚说过,是她的老师,据说在战场上勇猛非凡,杀了上千魔物。” 派蒙也想起来此事,面露慎重,“话说这样的人,是不是都长得很壮,胳膊像巨树那么粗,有一张血盆大口,每顿饭都得吃三桶的大胃王!” 这话语很梦幻,又有些引人发笑,反正南掌生想着他苏老哥的清秀面貌,再听这如怪物一般的描述,是根本忍不住。 “南掌生,你笑什么呀?”派蒙面露疑惑,摊着双手,非常不理解。 南掌生缓了口气,微笑着说道:“等到了苏老哥面前时,派蒙把这段话,再原封不动地复述给他吧!” “那样多不好,当面说人长相,在哪都会被当成没礼貌的人的,派蒙才不要。”派蒙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荧一直沉默,不过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其实,按照罗莎利亚对苏平的描述,如果南掌生你不是长发的话,可能第一眼我和派蒙还真有可能认错。” 南掌生一愣,咂嘴啧啧道:“她该不会什么好词都用上了,就为给你们介绍一下,苏老哥的形象吧?” 荧和派蒙,证明他的想法不是子虚乌有,而是真正存在的,当初罗莎利亚真的抛出一箩筐的相貌英俊词汇,直接把苏平的相貌,形容得无可挑剔。 而很恰好的,南掌生相貌堂堂,俊俏非凡,在不张嘴多说话时,真的犹如翩翩公子,泽世明珠,也难怪这两人会差点认错。 “还真是啊。”南掌生暗自喃喃,没想到本应该有些冷漠,最起码用词都十分简单,并且话少的修女清冷大姐姐,成为了一位崇拜他人的热心大姐姐? 其实他早该想到,就冲曾经教堂里的一次会面,就冲后来数次在璃月港见面,他都看得出,与那游戏中的修女,有很大不同。 在此世,因苏平而导致改变的角色人生轨迹,并不是很多,但也不能算少。 南掌生双手后背,蓝衣是广袖,这样子那把手藏起来,他淡淡笑道:“散步消食一阵了,苏老哥他们应该也吃完午饭,我们准备准备,上门去吧。” 派蒙揉了揉吃下许多,但是没有变化的肚子,道:“好。对了,我记得璃月这边,是不是……有携礼登门拜访的说法来着?” 南掌生点头道:“确实是有。” 荧沉思少许,望着蓝衣青年,缓缓开口,“入乡随俗,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带些礼物?” 南掌生笑道:“照理说一般是这样,不过我和苏老哥快二十年的交情了,要是带个朋友去拜访,还带礼物去,估计要被骂死!” “诶,那位苏平的脾气,这么暴躁吗?”派蒙心有余悸地问道,她还不知道这青年时常语出惊人,并且有时很爱夸大事实。 什么骂死,最多就是说几句,诸如下次别再带了,咱俩多熟多熟之类的,压根就不可能骂人。 南掌生双手自然下垂,又改为双手拢袖,解释道:“夸张啦,反正不用带礼物就是了,一切有我。” “这样,真的好吗?”荧还是不太放心,毕竟刚见面就蹭了一顿饭,现在这人又这样说,总给人有种过分热情的错觉。 南掌生很肯定,说了许久,终于让两人跟着他走,去往玉京台。 玉京台,璃月众多的所在地,办公开会报案的不二场所,守卫自然十分森严,不是闲杂人等可以随便进入的。 而南掌生呢,带着两个异乡来客,简单登记后直接走进去,这是有他“关系户”的便利原因,也因为他时常会来,都混个面熟了,卫兵基本认识他,所以才这样简单。 如若不然,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登记,就要带外乡来客,还是今天刚到的来客进玉京台,可没那么容易。 越过道道院门,他们仿佛进入一个不同的世界,一个与璃月万家灯火,有很大区别的地方。 此地有些肃穆,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井井有条,仿佛不能浪费哪怕片刻的时间,有人拿着东西,都顾不上走,直接夺门而出,双腿迈开极速狂奔。 南掌生三人连忙闪到一边,然后才有闲心松口气,擦擦额头上其实并不存在的虚汗。 “还好还好,这一下要是撞到了,估计得让那案子推迟好一会。”南掌生咽了咽唾沫,幽幽说道。 派蒙问道:“璃月人的生活,节奏这么快的吗?” “也不是全部,但可能关乎到人命的案件,再怎么也不能慢慢走吧。”南掌生来的次数多了,多少知道这类狂奔的人,是在处理什么。 荧眸光闪烁,她略微回想了一下方才的街道,轻声开口,“璃月给我的感觉,和蒙德区别很大。” “正常,毕竟那边是崇尚自由的城邦,很适合我这样的年轻人去养老,但璃月很不一样了,各行各业都在赚钱,不竞争只能等着总务司的补贴混日子了。”南掌生玩笑道。 这是事实,蒙德的物价相对璃月要低上一些,并且那边的生活主打随心,无论何等身份,反正除了西风骑士是都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压根不用考虑现实。 只是这样子的安逸,也导致了许多麻烦,诸如骑士团每天有干不完的活,来自那些好像手脚都没用的居民。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没看见有璃月的商人去蒙德做生意的原因吧?”派蒙难得灵光一现,一语中的。 南掌生咧嘴笑了笑,“大概,是因为赚不到大钱,所以就算是陆上最近最好过去的邻国,也没商贾去做生意吧。” 一路闲聊,也总算到了总务司门前,然后南掌生领着一人一漂浮物,直接转身向着侧边走去。 在那里,有着一处浮空石台,用以从陆地上去群玉阁,有专人在此守候,接送来往人员。 “步云叔,我带俩朋友去见苏老哥。” 南掌生很随意的打着招呼,因为来过很多次,这的接待人员,他个个都熟,偶尔都能唠唠家常。 步云,是个留着胡子的中年人,精气神都还很好,他闻言笑道:“南先生,直接上去就是了,用得着知会这声吗?” “总得打声招呼再走吧。”南掌生又挥了挥手。 踏上浮空石台,立马快速升空,从半空出了璃月港,耳畔只剩呼呼风声。 不多时,浮空石台与天上仙府相碰。 “哇……” 荧与派蒙在远远看着这云雾中的巨大天宫时,就已经呆住,前者反应还稍好一些,后者是完全呆愣了,怔怔说不出话。 还是南掌生提醒,她们才跟着走上群玉阁的甲板,而后回身一看,那小小浮空石台离开,重新回归繁华的商港。 第272章 不同的请仙典仪 群玉阁内,装饰气派,布置讲究礼法与富贵之意,既有金碧辉煌的贵气,又不失风度礼仪。 作为此地主人的苏平凝光,与南掌生一行人见面后,各自互道姓名,客套与寒暄着。 苏平望着那黄毛少女,内心有些疑惑,但没有表露出来,微笑道:“来请仙典仪观礼,是为客人,两位又是罗莎利亚的朋友,在璃月港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谢谢,好意心领。”荧知道那可能是客套话,也没有当真应承下来,免得出糗。 凝光也开口,声音轻柔,“蒙德一方的琴团长,与我是笔友,近来也不曾来信,想必也是忙里偷不得闲。” 派蒙回道:“是啊,在我们临走的时候,琴团长还在安排许多事情呢,说是消除战后影响。” 凝光淡淡一笑,艳压百花,“她是位严谨又不失细腻的女子,有她在,想来不出多日,很快可以解除危机。” 此话一出,荧和派蒙相视一眼,像是突然找到组织一般,苏平和南掌生倒是反应不大,正在看着一封信,是刚刚旅者帮忙带来的罗莎利亚亲笔。 “凝光小姐也是这么想的吗?”派蒙嘻嘻笑着,好奇问道:“难道你们之前见过?” 凝光略一摇头,道:“不曾有幸得见,但就她恰到好处的用词,以及每个信封的边缘都折得一丝不苟来看,我所言应当不会错。” 荧微笑道:“琴团长是很可靠的战斗伙伴,在蒙德城的生活,没少帮助我跟派蒙。” 这边的谈话不间断,而苏平与南掌生那边,已然看完信件,各自沉默着,然后目的冒着精光。 信封上,写得很清楚,是罗莎利亚的问好,接着就是请她的老师,帮忙照拂一下这位旅者,后面还附上许多近来情况的讲述。 从这些来看,罗莎利亚是个话语不少的人,至少在和苏平的通信上是如此,并且心肠很热,与朋友很要好。 苏平沉吟少许,往凝光那边凑过去一些,然后不动声色道:“两位今日刚到璃月港,不知是否找到下榻的客栈了?” “还没呢。”十分诚实的派蒙,直接托盘而出。 当然,这也不显得有什么坏处,虽然他们刚刚见面,彼此之间并不熟悉,但好歹有条朋友的线牵着,不至于要严防死守。 也是因此,荧才没有阻止,虽说她不是绝顶聪明,而没有去哪都要隐藏的想法,可该有的警惕还是得有。 “既然如此,那若是两位觉得方便,暂居群玉阁之中,不是不可。”凝光悠悠然开口,笑容迷人。 派蒙和荧沉默,有些傻眼。 这么富贵的地方,才刚第一天认识就邀请她们住下,难道……有什么预谋,还是诡计? 当然,这是荧心底的一点猜测,派蒙就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还在思考着,往后住在这里的生活,有多么美好。 关键时刻,苏平扬了扬手中的信件,打消其疑虑,并解释道:“罗莎利亚在信上写了,拜托我照顾好两位在璃月的一切,希望两位莫要推辞,让我好尽一尽为人师表的信用。” “好呀好呀!”派蒙一双大眼如同两颗星辰璀璨,心里高兴坏了。 荧晶莹而洁白的面容上,透着十分友好的笑容,道:“谢谢你,苏平先生。” 凝光也在此时,唤来群玉阁的一位秘书,就是当初也在帮忙的百闻,由她带着客人去客房,还有介绍各类事宜。 苏平则是送着南掌生离开,在群玉京甲板上,又说了一会话。 “大概还有多久?” “明天请仙典仪的时候,帝君会直接假死摔下来,然后化作人身去准备送仙典仪,之后仙家来演一下问罪的戏码,就是打魔神了,这次我提前截胡,愚人众估计没太大动作。” “这些你说过不止一次了,我是问你的情况,怎么样了,还有多久?” “差不多……今年过去,就差不多了,要是没日没夜赶工的话,来得及。” “好,我会尽力。” “也没事,能活就活吧,要实在不行找胡桃找块风水宝地把我埋了也好,这样也不耽误我妈去相亲了!” 南掌生在苏平面前谈及此事,总是十分洒脱,就仿佛他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随时撒手人寰,都不会有人在乎。 但其实,他是很怕死的人,只不过不想表现出来,免得面前之人着急,从而影响到其原本的生活,那是他不愿看见的结果。 “别再这么说了。”苏平叹息,拍了拍他的肩膀。 南掌生露出微笑,丰神如玉,“我又没被开光过,怕个什么。” 此后,只剩无言,南掌生一个人踏上浮空石台,返回地上璃月港,苏平目送他离去,也转身走远。 群玉阁大厅内部,凝光坐在茶桌前,手里轻轻晃着一杯茗茶,约摸是一百万摩拉一两的程度,而她手中茶杯,更是璃月港仅有的两套其一,价格极其不菲。 “小弟弟,明日的安保防护,安排得如何了?”凝光抬头,望向那正在走来的青年。 苏平点点头,“都安排好了,绝不会出现纰漏,整个现场固若金汤,就是...凝光姐明日在请仙时,记得站远一些。” 凝光双目轻阖,淡然道:“知道的。” 苏平接着提醒道:“小心为上。” “开阳星,何时这般优柔寡断过?” “清官难断家务事,总会忍不住担心。” …… 翌日,大日横空,万里无云。 这天是八月十二日,距离逐月节三天。 请仙典仪,一年比一年办得宏大,观看的人员却大多都是生意人,毕竟这一句话就能要了他们的老命,需要早听早做衡量。 比较靠前,不用人挤人的席位上,黄毛少女荧,带着她的旅伴派蒙,也在诚心祈祷。 “心诚则灵,看样子你们再不久能够愿望成真了。”姗姗来迟的南掌生,开口笑道。 “是掌生啊,快来快来。”派蒙挥了挥小手,笑着招呼蓝衣青年过来,经过昨天一天的相处,她认为这青年,是个大好人。 “掌生叔叔好。” 同在的,还有苏灵泠,苏云清这两个小小孩童,姐弟俩这时自然没有再闹腾,因为分得清场合。 南掌生朝他们点头,接着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笑容和煦,“两位小神童越发乖巧了。” 苏灵泠嘻嘻笑着,“神童神童,当然看得清时势了,我才不会瞎闹呢。” 苏云清也点头赞同,只是没有说话,免得老姐食言,当众给他一个抱摔,那一家子的乐子可就大了。 打过招呼,在几人之外还有一道幼小的身影,他一头黑发,相貌并不出众,但面孔洁净,尤其一对大眼,看着就很老实。 他望着那几人中的白发女孩,深吸了一口气,喊出声来,还是有些娇弱,“灵泠姐。” 苏灵泠应声转头,看见那黑发小男孩后,蹦蹦跳跳跑过去,唤道:“徐小弟,你也在啊。” 原地,几人并没怎么被此影响,除去苏云清紧紧跟过去之外,其余二人一漂浮物,还是在说请仙典仪的事。 在南掌生的介绍中,请仙典仪数千年的历史,被完整地呈现出来,还有那极其麻烦的送仙典仪,也一并道出。 派蒙面露疑惑,“掌生,送仙典仪好像现在不需要吧?” “是不需要,不过介绍就一起先说了,免得有请无送,听着不太好。”南掌生面不改色地解释。 “哦哦……” 大日凌空,天色湛蓝。 七星之一的天权凝光,略微看了眼天时,她衣袖飘摇,身姿绰约,白发胜雪,容貌绝美。 “及时已到。” 凝光轻轻开口,其余六位七星各自退后数步,保持肃穆神色,抬头望向待会将浮现黄金旋涡的地方。 而作为天权星,兼任着请仙典仪点香请仙职务的凝光,也是稍微挪了几步,才让暗中担心的苏平,稍稍放松。 “恭请帝君!” 凝光再开口,接着周身浮现起数颗,金光灿灿,每一颗都价值在百万摩拉以上,平时可以用来砸人,现在用来启动香炉。 轰! 金黄玉石嵌入香炉四周的凹槽,接着迸发出如同千万剑的剑锋,直冲霄汉,气冲斗牛。 紧接着,璃月港上空无数金黄光芒汇聚,覆压千里距离,恢宏而浩大,尽显岩王帝君的威严,不容亵渎。 而后,有眼尖的人发现,那金色旋涡的中心处,正在变得漆黑,然后逐步扩散出去,直到“污染”整片金黄,天地都黑压压的。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神色中,帝君的化身,半麟半龙的神体从那旋涡之中掉落,直接砸在供桌之上,激起烟尘阵阵。 仿佛早先有预料,后撤数步的一众七星,全都幸免于难,除了身上粘上些尘土,倒是无伤大雅。 凝光眉头微蹙,连忙走过去查看情况,然后起身,秀手一挥,大声道:“帝君遇刺,封锁全场!” 一声令下,众千岩军持枪围起周边,挨个进行盘问探查,霎时间,人心惶惶,人人惊骇。 是什么,使得当世无敌,璃月人人敬仰的岩王帝君,都无法幸免于难? 第273章 群玉阁中大闹腾 比较靠前的席位上,南掌生看着台上的混乱,露出一副呆滞的面容,似被惊掉下巴,不知如何言语。 荧与派蒙,两人面面相觑,在风中凌乱。 这算怎么回事? 隔壁蒙德的神只是不管事而已,怎么到这边直接死了,不是说岩王帝君很强的吗? “掌生,这……怎么办呀?”派蒙和荧望向蓝衣青年,焦急问道。 南掌生摊开双手,讷讷道:“我也不知道,但别乱跑的话,不会被抓的。” 随后,在千岩军的盘查下,一个个人离开,现场几近清空,只剩下总务司众官员与官员家属。 七星相互看了看,各自眼底藏有着话,意思都差不多,解决了,该出政令安抚民众。 另一边,南掌生带着荧和派蒙,在外等待着,他们虽说是关系户,不过还是按照惯例出去。 “岩神逝去了,这下要怎么办?”派蒙望着黄毛少女,脑袋上顶着大大问号。 荧皱着眉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而后,在七星与一众官员的联名安抚下,这场会引起璃月港大动荡的祸患,总算有所平息些许,不至于如同天塌。 “影响消除一些了,接下来该筹备送仙典仪了,否则帝君或许以为,我们只记得璃月港,而忘了送这位神明。” 苏平在七星会议上,这样提议。 早在很久之前,南掌生就提醒过他,要快速推进剧情线,那么接手置办送仙典仪是一大助力。 岩王帝君,对于璃月人民的意义是特殊的,祂相伴这座岩港三千七百年,总不能在离去的一日,璃月人毫无作为。 即便七星明知帝君是假死,倘若有朝一日璃月遭遇灭顶之灾,帝君还是出现,救民于水火,可这形式上的东西,不能缺少。 天枢星道:“派人联系往生堂吧。” 这个意见一致通过,毕竟说起丧葬事业,璃月没人比往生堂更加了解,这是实话。 之后不久,一众仙人上门,去到群玉阁上展开骂战,只不过这是对外的说法而已,其实他们相处的极其融洽。 “削月,你下错了,应该走这一步。”一头浑身乌黑,头顶有着一点红的仙鹤,挥舞翅膀指点。 “我知道,这不是让让孩子嘛。”头顶如同玉石晶莹剔透大角的仙鹿,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 这两位,分别是理水叠山真君,削月筑阳真君,都是绝云间的仙家,与留云借风真君一般。 与其对弈之人,是仅仅五岁的苏云清,他连忙拱手,淡淡道:“多谢真君赐教,承让了。” 削月筑阳真君则是前辈做派,缓缓道:“赢了便是赢了,没什么让不让的说法,本仙又非是输不起。” 苏云清微笑道:“是。” 削月筑阳轻声一叹,“若是你仙缘够深啊,真想收你做关门弟子,可惜,可叹。” “谁说不是呢。”理水叠山也是叹息。 收弟子这事,首先得看人品和仙缘,前者是怕其为祸人间,后者则是在修炼路上走的远近。 仙缘不够者,不是一定不能够修炼,只是耕耘时出的力气,却可能换不来几成的收获,不如不修仙,去做其他事情,更好更重要。 这淡淡愁伤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有留云借风真君的存在,她直接一句话,让那两位仙人,话语不停歇。 “刚刚谁说本仙输不起的,过来战个三百回合!” “来就来!” 三位仙人,斗志昂扬,虽然是在下棋,可是下的妙手却是比他们的解释还有构思,少之又少。 茶桌那边,萍姥姥,苏灵泠,还有苏平等一众或多或少有些仙缘的人,都坐着喝茶。 活泼开朗的苏灵泠,小小年纪耳目聪慧,将刚刚那边的情况都说出来,并且故作成熟道:“其实,若为继承仙家绝学,小女子苏灵泠,愿习众仙之长,匡扶巍巍仙术!” “没门!” 削月,理水,留云三位仙人,是想也不想就拒绝,因为这小女孩实在太能闹腾,他们不想到头来连自己洞府都住不安生。 “为什么呀?”苏灵泠很不服气,在萍姥姥的怀里,不卑不亢的问道。 有两位仙家一语回答,“要是我们想有弟子,直接让你爸学就是了。” 留云借风真君则不同,她有弟子,并且其中两位都是实打实的优秀,超脱众人,根本不用再收。 听闻此话的苏灵泠,气鼓鼓的,扭头不去看这群仙人,天底下也唯有她,敢对这群仙人如此,换了别人,别说敢不敢做,是想都不敢想。 “不敬……也罢。”站在墙边,双手环胸的绿发少年,想了想没有说出那句耳熟能详的话。 萍姥姥对其点了点头,淡淡说道:“降魔大圣,今日难得众仙齐聚,再现曾经,你就别老是站着了,过来坐下吧。” “不必。”他没有动身的想法,或者说他能够出现在此,已经是对自身的最大宽容,否则夜叉不会轻易显露在人眼前。 萍姥姥微微笑着,没有再说。 苏平望着那二十来年没有容貌变化的夜叉,开口劝道:“魈上仙,多年前的救命之恩,一直没能当面感谢,而今贵客驾临,实在不可站着呀。” 降魔大圣,由帝君赐名为魈,他摇了摇头,又开金口,“救人是夜叉的职责,不用挂念。” “职责所在,却也是救命之恩,恩情之重,不可怠慢。”苏平说着,起身去请。 魈小声低语一声麻烦,但也没有再拒绝,走过去坐下,虽然他还是感觉人类的规矩,真的很麻烦。 “此地,我不便久留。”魈略有担心,怕身上背负的业障,影响到周边众人,尤其是两个小孩子。 萍姥姥安抚道:“安心吧,我徒儿家里的这两个麒麟儿,都不是池中之物,短时间不会有事,真正有事的七星,都在那边坐着呢。” 这老人家一指,正是远处翘首以盼的五位七星,凝光不在其中,而在近前,因为她有神之眼,也经受过仙家弟子的福泽,暂时不惧散发的业障。 麒麟儿?感觉莫名被提起的甘雨,目光四下乱瞟,发觉自家师父没有接话的迹象,才松了口气,还有申鹤,同样差不多。 苏灵泠躺在师祖的怀里,十分慵懒,轻声说道:“师祖啊,灵泠何时才能学习真正的仙术,掌压群星,弹指覆乾坤呀?” 萍姥姥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柔声道:“很快的,等小灵泠的仙法造诣,有师祖这么高时,就能做到了。” 苏灵泠眉眼低垂,很是可爱,道:“那到时候,小灵泠都成老灵泠了,也太晚了吧。” 充满童真的话语,让闻言者无不一笑,又叹这孩子的天赋卓绝,将来有可能比肩萍姥姥,实在惊人。 “怎么会呢,灵泠无论何时,在师祖这里都是小灵泠,不会老的。”萍姥姥如安抚自己亲孙女一般,安抚着小女孩。 苏平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微笑道:“灵泠,暂且知足吧,我都无望达到师父的境界。” 苏灵泠却是不管这话,如同过来人一般,说着大道理,“事在人为,老爸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呢,可不能轻言放弃。” 不能轻言放弃,人人都懂的道理,出自一个孩童之口,更是显得有几分真挚。 道理的确是不错,但苏平此生无望真正并肩仙人,也是不争的事实,这无法改变。 因为,他的仙缘不如他女儿这般深厚,起步也在少年时,比他女儿稍晚十来年,所以他的最终成就,固定在了那一方池塘。 苏灵泠则不同,从记事起就用仙药洗礼,勤奋好学,刻苦耐劳,尤其仙缘十分深厚,所以她的最终成就说不定会是大江大河,或是一方无垠湖水,甚至汪洋大海也说不定。 这些,尚且还是未知数,如今的苏灵泠,只要做好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摔摔弟弟,和老爸老妈待在一起,就很开心,就很满足。 “师祖,灵泠记得您说过,我们萍式一脉的仙法,是三眼五显仙人中的最强一脉,对吧?”苏灵泠眨巴着大眼睛,很期待。 “当然了,千年以来,仙法造诣最高者,永远都是师祖呀。”萍姥姥卖瓜,那当然也是自卖自夸,不过却是实话,按照杀伐威力计算,即便天生骁勇的夜叉,也有所逊色。 她这话一出,当即引来众仙的注视,只是没人反驳,免得还要被再落一次面子,因为这是事实,他们又打不过萍姥姥,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这么说来,留云阿姨的符箓和机关,削月伯伯的阵法,理水伯伯的石魄操控,灵泠都不用学了?” 白发胜雪的小女孩,掰着指头细数众仙人的本事,桃花眸子里眸光流转,笑容满面。 萍姥姥点头,道:“学来无用!” “阿萍,你够了!” 仙众大叫,除却魈以外的仙人,全都气愤,这家伙就算为了抬她自己,也用不着这样激他们吧,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怎么,我说的不是实话?”萍姥姥双目微阖,目中闪烁精芒。 “你说的不算!”三位真君不忿道。 接下来,又是一番唇枪舌战,萍姥姥成功为好徒孙,取得其他仙家的仙法,看样子是要为未来全面无敌的仙家弟子,铺设所向披靡的道路。 对此,苏平与凝光,只能是干看着,毕竟这些人既是长辈,又是仙人,惹不起。 说白了,不就是长辈宠孩子。 第274章 还是叫姐姐吧? 璃月港,沉浸在一片悲伤之中,各家各户对于帝君的离世,抱着既不想相信却又无可奈何的心。 帝君逝去,璃月从此进入人治,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玉京台外,莲池亭榭,南掌生等人翘首以盼,在等待之中,可算等来那沾满人的浮空石台。 苏平,也在那处石台上,他与其他几名七星互道再见后,走向玉京台之外,那处少有人接近的亭子。 “苏老哥。”南掌生望着来人,同时还看了一眼其后头的两道身影,挥手道:“天叔,还有甘雨姐姐,你们也来了。” “来看看你南小子,等开阳星要整什么幺蛾子!”天叔很不客气的开口,因为两人近年来很熟悉,打趣玩笑是日常。 南掌生一副很受伤的神色,言语幽幽传出,“您老眼里的我,就是这样的人?” “不然呢?”天叔一挑眉头,感觉自己看得没错。 南掌生直接不接这话,转而望向黄衣青年,道:“苏老哥,璃月治安没事的吧?” “没大碍,一切照常。”苏平摆了摆手,他就不信自己尽心尽责,安排的好的一切,还能够被钻空子。 南掌生点头,他知道岩王帝君没死,说不定就看着他们在这讨论呢,所以完全不担心。 可有人并不知道啊,比如一旁的荧和派蒙,被蒙在鼓里的她们,还在为这群人的效率以及强大的心理折服。 “这么快就缓过来了?”荧一手托腮,有些不可思议。 派蒙眼帘半垂,“该说不愧是璃月人吗?” 苏平神色自若,清秀的脸庞让人信服,话语掷地有声,“璃月应对危机的能力,从来都是如此,力求效率,也保稳妥。” 南掌生双手负后,有些感慨,璃月从来如此啊,但有危难,前仆后继,舍生忘死,一往无前。 三千七百年屹立不倒的契约之都,除去岩王帝君与仙家的日夜守护,所剩下的,可不就是千岩军的一腔孤勇,精忠报国,与总务司的严谨,民众的支持。 军民一心,何愁不立? 而后,两波人分开,各自三人去往各自的目的地,苏平天叔甘雨回总务司,南掌生荧派蒙,要去一家酒馆。 总务司内,天叔坐在休息的茶座边,很是惬意的品茶,只不过,却只有他一人在喝,身旁两人,全无动作。 “苏平,甘雨姐姐,你俩怎么不喝了?”天叔拿着一杯清茶,只在品茗,有些疑惑。 “刚刚在群玉阁,才喝了许多。”苏平解释,只是眉宇间略带思索的神色,摆明这不是原因。 再看甘雨,她同样是点头认同,但是也在想事情,夺月之容不恬静了。 天叔有种被“抛弃”在外的错觉,或者说眼下情形就是这样,容不得他细思原因,赶紧问道:“到底什么事?” 他面露焦急,双目带着满满的好奇,这种别人有事不告诉他,就干在那思索着急的样子,他真的难以忍受。 “说出来吧,就算我无法解决,总比憋着好。”天叔再次开口,想要知道事情究竟。 黄衣与蓝发的二人相互看了看,然后又望向这中年就满头白发的身影,都斟酌着用词。 苏平缓缓道:“我在想,还能不能继续称呼甘雨姐姐。” 甘雨微微张嘴,却是先行说道:“那个,天叔,以后还请不要再用这个称呼,不合适。” “啊?”天叔一个头两个大,失声道:“就为这个事?” “没错。”二人的回答,又让天叔一阵无奈,仿佛他揭开谜底后,被告知想错十万八千里,很没劲,很失望。 “眼下这种局面,你身为开阳星,堂堂千岩军大统领,就在想这事?”天叔不忿,直接斥声。 他当然是不敢对甘雨这样的,毕竟对方是他的大前辈,曾经也对他十分照顾,他怎么样也不可能冲撞这位大前辈。 苏平讪讪笑着,一针见血道:“天叔您老人家不也在这悠闲喝茶,不见得有甚紧张,或者担忧呐?” “哼,反正有你开阳星在,我这文官再怎么担心,也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天叔很直白的说出心中所想。 事实上,此言非虚,七星对于不久后的璃月港动荡,或多或少能够预见些许,不过他们坚信有苏平在,有这个战绩惊人的开阳星,不成问题。 苏平摇头笑道:“我又不是万能神药,哪能事事依赖?” “理是这个理,可不见得不能吧。”天叔双目半阖,没好气道:“年轻当然事事靠得住了,不仅容貌好,还能一口一个姐姐呢!” 绕了一个大弯,天叔还是不忘刚才被不准叫姐姐的事,虽然在老久前,就有被这般提醒过,可他实在改不了口。 苏平一手扶额,原来是在这等着他,不得不说,这位老人家对于当甘雨弟弟的执念,实在深厚。 总而言之,天叔最后还是被禁止叫甘雨姐姐,然后中年满头白发的他,只能在工作之中,寻求安慰。 苏平也准备起身离开,因为布置是好了,但他还是不放心,打算亲自到场,去领会一下是何等风采。 甘雨喊住了他,声音温柔,“苏平,你好久……没叫过我姐姐了呢。” 苏平回头一笑,十分温和,“灵泠和云清,都管您叫姐姐,我要是再称呼您为姐姐,辈分不就乱套了嘛。” “真的只是这样吗?”甘雨又问。 苏平当然是承认,他的确没有其他原因,毕竟总不会有人和自己的孩子一样,管同一人叫姐姐的吧? 那样可不像什么阖家欢喜,反倒显得有些怪异,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苏平也走了,留下甘雨一人还在原地,她也在思索,想不到准确答案。 “我刚刚明令禁止天枢星,会不会也让苏平担心了呢?” 四五十岁的人,还管她叫姐姐,这不是真的不行,只是在其他人的眼中过于奇怪了,而二十多岁的人,其实倒还好。 “还是说,真的跟他说的一样,是避免误会和尴尬?” 甘雨设想过,那种父亲与孩子,同时称呼她为姐姐的场面后,觉得苏平的想法确实没错,这样真的很奇怪,是说不出的奇怪。 “已经很久了,该去工作了。” 这位月海亭的大前辈,有着超乎常人的自律,这一点,在其试着劳逸结合之前,尤为明显。 …… 吃虎岩街道,三碗不过岗。 有说书人正舌灿莲花,脸上挂着淡淡愁容,却还是在说帝君的生平事迹,字字珠玑,声入人心。 台下,其中的一桌,蓝衣俊俏的青年南掌生,与黄毛少女荧,漂浮物派蒙,正齐齐望着一人。 那人相貌堂堂,丹凤眸子琥珀瞳,颇有不怒自威之相,但就他如今的沉稳性格,更像是皎皎君子,步入凡尘。 此人,除却钟离之外,整个璃月甚至提瓦特都找不出第二个人,因为那容颜,那气质,无人可以模仿,连相似都做不到。 “三位,可是相约前来体会璃月酒文化?”钟离淡淡问道。 南掌生嘴角噙笑,说道:“也有这个原因,也有一点我自己要和钟离说的事情,不过那不重要。” 钟离浑厚的声音响起,“既是如此,南先生轻便,是为朋友介绍,或是听书解闷,无一不可。” “不不不。”南掌生摇了摇头,“要说璃月历史,整个提瓦特无人能出钟离先生之右,当然是请钟离先生细讲了。” 钟离双臂环胸,不出声只是看着他。 南掌生没有开口,只比了个手势,接着准备看戏。 “璃月的酒馆,与蒙德有很大不同,主人家拒绝提供果汁类的饮料,所以未成年者在这,是喝不到酒的。”钟离开口解释。 “哦,哦。”派蒙点头,有些懵懂,她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开始了,有点莫名其妙。 荧倒是看懂了,只不过她现在只想着一件事情,“所以这次,终于可以喝一杯酒了?” 在蒙德那边,她由于实在不像成年人,所以被各大酒馆拒绝,一滴酒都喝不着,很难受,虽然她不怎么爱喝酒,可明明能喝的年纪,被人拒之门外,是很烦的。 南掌生一指桌上的酒糟圆子,道:“所以,荧吃这个好了。” 荧嘴角一抽,面色古怪,自语道:“意想不到的结局。” 派蒙则是捂嘴偷笑,对旅伴的遭遇表示同情,反正她也不能喝酒,巴不得有人陪着她。 一人一漂浮物在这嬉笑,并没有影响到旁边的两位闲人青年,虽然实际上都不怎么年轻。 钟离看着蓝衣青年,“方才所言,还有不重要之事,是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帝君的葬礼,也就是送仙典仪一事,七星全权包给往生堂筹备了,钟离先生不用再麻烦。”南掌生笑着,十分无辜。 然后,他又补充道:“也不对,钟离先生是往生堂客卿,好像也歇息不了,反正就是这样,不重要对吧?” 钟离沉默不语,古井不波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其实心中也是这般如此,无悲无喜,毕竟是堂堂神明,怎么可能因为一点事情,心有不忿? 在他的沉默中,说书人的话语不歇,又接着讲起了,那座天上仙府,云中幽阁的故事。 第275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摩拉,提瓦特大陆上的通用货币,由岩之神摩拉克斯的神力与血肉所凝聚,从而显化出来的产物。 发展至今数千年,璃月当然不仅仅依靠帝君当年的赐予,而是自己承担起了制造摩拉的重任。 这个印钞厂,名为黄金屋,地处璃沙郊南部区域,有重兵把守,森严如同壁垒,不可侵犯。 黄金屋,屋如其名在装饰上,也是无比辉煌,凡是进到里头捞一把而后能全身而退的,必然成为一方富商。 当然,前提是能够做到。 尤其是如今,重兵把守暂且不提,还有一位人称璃月人最强的七星之一镇守,若要硬闯,难上加难。 黄金屋所在地,众多军士严阵以待。 这段时期,是他们最为辛苦的,因为帝君刚刚逝去,神尸就存放在黄金屋之中,他们要防备前来盗窃财宝的盗贼,以及需要偷取神尸的猛人。 苏平也在这里,他略微记得,待会会有人硬闯此地,所以安排好璃月港的一切后,便赶来镇守。 不是他不相信此地的军士,也并非他觉得事事都需要刚愎自用,而是这要硬闯之人,可不简单。 他实在是担心,不想等会弟兄们落下一身伤,甚至是失去性命,到头来无法讨回公道,那样太憋屈了。 落日之后,秋季的凉风习习,略带萧瑟感气息扑面而来,使人不禁将撸起的袖子重新放下去,穿戴整齐。 这时候,还没有回家的人,想的多半是坐在家里,喝上一壶小烧酒,吃点暖心又暖胃的饭菜,家人陪伴。 千岩军的心思,有大半也是如此。 但他们职责所在,不能擅离,也只是想想罢了。 “大统领,这有兄弟们就够了,您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给所有军士都送上一碗热水的少年军士,摸了摸自个儿的脑袋,有些好奇地问道。 苏平接过那碗递到身前的热水,淡淡笑道:“明天是逐月节了,有些兄弟不能回去啊,我先来看看。” 旁边有个军士插嘴,“大统领,这几年您逢年过节的,到处去慰问不能回家的军士,这不麻烦吗?” 苏平轻轻摇头,“不麻烦,再麻烦也抵不过团圆之日不能回家呀,我也想家,所以每次都是提前一天出发,来看你们!” 周边众人一笑,有中年沧桑的面孔,有少年朝气的面孔,更多的还是青年壮年,他们有家,也有家人,相互陪伴。 太阳,完全落下了,夜晚降临,交由一轮明月照耀,这肉眼看不出有缺的月,已经很圆。 如此圆满的明月照耀下,天幕上容不下其余的东西,群星被隐去了光辉,变得不再璀璨,唯有明月一枝独秀。 而地面上,能够和这轮明月争辉的,唯有那燃起的无数火把,以及身姿仍旧傲立,挺拔不屈的千岩军。 苏平站在大门前,一手持长枪匣里灭辰,他到此时仍然在警惕,体内仙力涌动,没有停止。 轰轰!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还有涌动仙力没错,有两道水矢,呈现着破空之势朝他袭来,威力不小。 苏平面色不变,长枪一挥荡灭这两道元素箭矢,接着身子微屈,极速冲向前方不远的台阶。 在那里,有一名手持长弓的男子,身形高挑,衣着不似当地人,戴着红色面具看不出容颜,只知道是一头橙发。 此人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势,刚刚那两道元素箭矢完全是拖延罢了,在这短短的刹那间,已有五名军士,被他击倒在地,但性命无忧。 苏平即刻杀到男子的近前,长枪递出,便是迅猛的一击,他还没有动用仙气法门的增幅,就已经很快,风驰电掣。 那男子明显也不是泛泛之辈,脚尖一点,身形极速往后倒退而去,而能够在空中完成转身,避开身下突起的众多长枪,划出优美的弧线,使人惊异。 “愚人众末席执行官公子,达达利亚!” 苏平直接道出他的身份,因为他上辈子看过剧情,这辈子也对了解过,那些执行官的种种身份信息,能确定眼前人的身份。 公子没有回应,摆出应战的姿态,拉弓搭箭,便是准备瞄准了人群中最突出的那位,千岩军大统领。 苏平双目一闪,接着喊道:“知道为什么你是执行官末席吗?即便你自诩无时不刻地在变强,却还是只能在末席,真正原因,你想知道吗?” 公子的箭瞄准了他,只是还没有松手。 在此局面下,其他军士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够缓缓前行,将这个大逆不道的贼人围起来。 苏平淡淡一笑,缓缓道:“你想知道身为第一席的队长,真正实力究竟多强吗?” 公子的双手一紧,导致原本稳当的箭矢,也在轻微颤抖,虽然并不明显,却能够被察觉到。 苏平又道:“还有,想知道如何在很少陪伴家人的情况下,还能够获得家人的关心,理解,以及不让他们伤心的秘诀吗?” 嘶! 公子连呼吸都为之急促,他是个武痴,平日里碰上有名的武人,都想要打上一架,尤其是那位他根本打不过的队长。 但相较之下,他其实更加在乎家人,因为他是执行官的原因,所以他弟弟妹妹的成长,他一直没有给予相应的陪伴,这是他的心结,所以每次都会带上一堆的伴手礼,以此作为补偿。 但眼前这个人,却仿佛很了解他一样,浓厚精准说出他的每一项心愿,仿佛是天造地设的知己,让他都有点忘了,这是在战斗,而不是谈心之所。 “如果我放下武器,你就会说吗?”公子问道。 苏平嘴角上扬,笑容和煦,“达达利亚阁下,如果你现在放下武器,摘下面具的话,我们会是朋友,而朋友之间,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非得是现在?”公子稍有犹豫。 苏平气定神闲,道:“以后也可以,反正知晓阁下身份是达达利亚了,那么下次见面会容易些。” 公子面具下的嘴角一抽,“所以,你刚刚是在诈我了?” “不完全是,毕竟你的这身装扮,还有橙发,水神之眼,这个关头来擅闯,种种因素加持下,你必然是达达利亚,只不过还需要你的亲口承认。” “可恶,那就……堂堂正正打一架吧!” “也可以,不过此地有至少数千军士把守,如今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里里外外还有重型兵器瞄准了你,我为何要跟你打呢?” 苏平露出的笑容,仍旧是无比和煦,但看在千岩军们眼里是取得胜利的完美姿态,在某个人眼里,却是诡计得逞的阴笑。 公子很不服,他可不会被不战而屈人之兵,当即喊道:“可你还是在我的瞄准下!” “现在不是了。”苏平话音刚落,身体横移,直接到了公子的近前,劝道:“束手伏诛,让我们送你回至冬吧。” “休想!”公子一声怒斥,被这他认为很无耻的家伙激怒,接着他身上有紫色气息冒出,带着诡异与危险。 周边军士目光一凝,随时准备发起冲锋,实在不行,就扎死这个入侵者,省得麻烦。 苏平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接着一手按在橙发男子的肩膀上,硬生生将那气息给按了回去,并且附上一句忠告。 “不用这个,你尚且能回至冬,要是用了,那还两说,懂?” 公子咽了口唾沫,忽然有点尴尬,他发现好像自己什么手段用不了,只能够束手就擒了?不要啊! “先等等,你刚刚说的,会教我怎么跟离别很久的家人相处,是不是真的?” 事到如今,公子还在关注这件事情,他想了想,觉得不太保险,又补偿道:“璃月讲究契约,你立个契约!” “如果达达利亚阁下缓缓配合,当然是会有的。”苏平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立下契约。 然后,公子把弓箭一丢,神之眼和紫色邪眼被缴获,接着由数十名军士看守,其余人则是回到岗位,继续工作。 至于被击倒的军士,已经送到军医那边治疗,没有大碍,全部醒来,一切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苏平双臂环胸,不得不感慨,内心肺腑:“想不到,有朝一日精通游戏还是有些用处的。” 刚刚那些招降的话,可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南掌生教的,毕竟有些事情属于个人机密,是就算总务司再厉害,也探查不到的。 而作为忠实的玩家,南掌生却是可以说熟悉大部分角色的心理与经历,故而能够想出这个法子,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当然了,游戏与变成现实的世界,中间到底存在着误差,这一点也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但有苏平作为保障,最后时刻一定没事,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才能有闲心劝降,加上南掌生不想这两人,成为敌人。 诸多种种导致下,千岩军成功捕获这位执行官。 “希望你向我拜托的这件事,不要成为你的遗愿……” 苏平内心喃喃,另外,他也在思索一件事情,达达利亚被捕了,那么旧日魔神,应该也不会再出现了吧。 正当他如此设想时,远处就有一道霞光飞起,汇聚成为如同天柱一般,轰向海上的群岛,孤云阁。 旧日败落的魔神,还是再现。 第276章 千岩军有家,名璃月 天上仙府之称的群玉阁,以极速驶向海洋的方向。 群玉阁上,众人众仙面色微凝,盯着那风暴猛烈,巨浪滔天的汹涌海面,一言不发。 沉默,是他们此刻的心情,也是事实,因为魔神这等级别的存在,是即便仙人都没有把握保证,可以完全无损战胜的恐怖存在。 就算是战力比肩部分魔神的平姥姥,就算生来会战斗的夜叉,降魔大圣魈,都感到内心沉重。 这还是他们在得知帝君实际是假死的情况,若非如此,早启动最底线的方案,将所有人民转移离开,哪可能在居民门前开战? 吼! 一声咆哮传出,嘶哑中带着无尽悲愤,紧接着,这位魔神从海面上浮现,巨大得一座天衡山,可承天接地,震撼乾宇。 祂浑身都是海水凝聚而成,六个似龙非龙的长颈头颅摆动,使得海面升腾起万丈巨浪,无比威严,是灭世的大恐怖。 “最后的考验,终究是来了。”凝光喃喃,她眉头紧蹙,始终无法放心。 刻晴一手持剑,坚定道:“无论如何,不能让魔神进入到璃月港!” 这是众人与众仙的共识,毕竟就算是残破的魔神,并且有着帝君的封印加持,也还是十分恐怖。 别说是进入璃月港,恐怕还远远没到港口,因为魔神威严而升腾的巨浪,就会将一切都毁灭,不复存在。 留云借风真君展动双翅,飞出群玉阁,速度极快,只留下一道传音给众人,“本仙去带归终机过来,轰死祂!” 难得这头仙鹤爆出杀伐言语,听着是有些好笑,只不过众人众仙,现在是全无笑意,严阵以待。 甘雨,申鹤她们紧盯着那位魔神,各自仙力运转到了极致,若是到迫不得已的境地,她们会直接扑杀过去。 众仙人周身焕发仙芒,在此世几尽无匹的气息出现,五光十色的仙力外散出体,将整个群玉阁包围,除去魔神威压,所造成的一切影响。 “很久没打过魔神了。”削月筑阳真君双目有符文显现,繁杂中不失秩序,井井有条,仿佛自有定数。 萍姥姥上前几步,站在众人众仙的跟前,身影依旧佝偻驼背,只是那双眯着的眼睛完全睁开了,有无尽的战意升起,几乎要凝成实质,成为她战斗的利器。 “老婆子很多年没活动过了,几年前碰上个小子,没有打成,这次机会,可不能放过!” 轰轰轰! 在言语间,群玉阁已经十分接近海中的魔神,距离不足百丈,无法再靠近过去,因为就是众仙的仙力加持,也无法完全抵消魔神威压的力量,做不到势如破竹。 这是生命层次上的不同,魔神即便只是无意识中自主散出的威压,都能够令一般仙人无法近前,更何况是普通凡人。 恐怕在远远的威压下,只要还能站着不倒的,都能够称得上一句,英雄好汉,女中豪杰。 “师父,您先等等!” 温和的青年嗓音传来,就在众人耳边,下一刻,黄衣披甲的高大身影赶到,是苏平,他立身在众人身边。 他如今的仙力,已然能够做到,踏空而行的地步,只不过像这样的长距离赶路,还是需要掂量掂量后果。 众人众仙转头望去,那黄衣青年转身环绕着磅礴仙气,丝丝缕缕都仿佛浑然天成。 “师父,还有诸位真君,请留步在此掠阵,让弟子去摆平魔神!” 此话一出,别说是同在群玉阁的七星,连申鹤甘雨都在惊讶,甚至仙人们都有些无言,仅凭一人,独战魔神? 这绝不可能! 削月筑阳真君道:“不可,魔神的实力,你现在是看得清楚,可真的投入到战斗之中,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你不是对手的!” 理水叠山真君转头看了一眼汹涌的海面,解释道:“不要小觑任何一位魔神,祂们所拥有的强大生命力,以及自身携带的恐怖力量,提瓦特无与伦比,切莫想着一人独战!” 苏平不卑不亢,坚持道:“诚如两位真君所言,但眼下既然是步入人治的时代,一开始就由仙家出手摆平,实在说不过去。 不如先让晚辈上阵抵挡,等到晚辈落败之际,众位仙家再出现救场,彰显仙人同意人治一事,并且可作为帝君离世后,璃月人民不敌时的最后保障!” “就为这个形式,你要独自去力抗魔神?”削月筑阳真君反问,他都有些不相信这个世界了。 那可是魔神啊,不可一世,无比恐怖的存在,此世却有人好似浑然不惧一般,想要自己冲上去抵挡,到底是谁疯了? 不仅仅这位真君,其余几位仙人也是认为不值,毕竟与魔神战斗过于凶险,即便仙人稍不留神就会殒命,何况一个只是仙家弟子的凡人。 连是夜叉一族,常年浴血奋战的魈,都摇头否定他的想法,可见一人战魔神的想法,是有多么不切实际。 苏平将身上甲胄卸下一角,接着双手抱拳,躬身一礼,朗声道:“请师父,还有诸位真君成全!” “你!”削月筑阳真君一急,“阿萍,你的弟子,你来管!” 萍姥姥望着黄衣青年,眉眼慈祥而柔和,道:“真的不怕?哪怕这一战可能会身亡,喋血海上连尸骨都找不回来,在壮年之际丧命?” “弟子自成为千岩军起,早知应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既然能够为璃月开创更好的局面,弟子情愿,付出此身!” 苏平面色坚定,出口的话语激昂,掷地有声,仙力与浩然正气糅合,使得下方海面激起千层浪,与魔神威压对抗,坚韧不拔。 “苏平……”刻晴在内等七星不忍,但凝光没有开口,只是静静望着青年,不支持,不反对,也不出言安慰。 萍姥姥面露郑重,苍老声音传出,一板一眼道:“去吧,但记住了,你的身后是璃月港,你的身后也有绝云间!” “谢师父!”苏平再深深一礼,起身重新披甲,提上匣里灭辰,站立在众人众仙身前,犹有一往无前之势。 削月筑阳真君傻眼,险些口不择言,幸好后面恢复了理智,“理水,你也快劝劝他啊。” 理水叠山真君不管此事,一连拿出十二颗石珀,介绍道:“这是我数千年来的积攒,从魔神战争结束后,彻底就不曾拿出,一直封存着。 我已将自己和这些仙宝的联系斩断,你将它们打上自己的仙力烙印,就可以做到随心而动,攻击或是防守,都能够胜任,甚至自爆保命,也不是不可!” “谢真君。”苏平身姿挺立,接过那十二颗通体晶莹的石珀,控制着漂浮在自己的身后,真有几分仙人之感。 “我是让你劝他,不是让你下血本帮他!”削月筑阳真君真的快疯了,有这么一群朋友和后辈,他感觉自己真是悲催。 理水叠山徐徐说道:“削月,事到如今,你还不懂吗?” “什么……”削月筑阳真君疑惑,紧接着恍然大悟,叹息道:“好吧!” 旁边七星还未曾反应,削月筑阳真君便是抬起鹿蹄,飞出三支斜面小旗,“此旗可直接显现阵法,将仙力注入,便能激活阵纹,投送自身回来,万事小心!” 苏平又一谢,将这三支小旗收好,准备踏上战场,他也明白,师父所说的那句话,根本所在的意思。 璃月港有他的家人和朋友,所以他要好好保护,绝云间是众多仙人的洞府,是他最坚强的后盾。 “苏平哥哥,我陪你一起去。” 申鹤上前,一身仙力激荡,无畏无惧,生死相随。 苏平摇头,“你留下。” 申鹤还是坚持,但被苏平强硬拒绝,因为这事真的不能心软,是真的会死人的。 千岩军死在这里,是死得其所,纵然心有不甘也说得过去,但是仙家弟子不一样,还有大好年华可以享受,不应该死在这里。 这是苏平的理念,他所坚持的又一个原则,自己什么样不要紧,身边的人,不能有意外。 然后,苏平真正踏上战场,跃出众仙的仙力保护时,他的躯体在虚空中轻微一颤,接着才能够适应,愤然前冲,一如长虹。 “吼!” 海面上的魔神发出震天怒吼,其身前爆发出数百极其恐怖的水矛,虽是以水凝聚,却是给人比精锻铁器还要坚硬锋利之感,寒芒烁烁。 昔日的魔神,漩涡之魔神奥赛尔,此刻虽然只是半突破封印的残躯,但威势还是无比骇人,如同整个大海倾覆,浪涛压天。 苏平在这大海掀翻而来的滔滔威势下,身影显得尤为单薄渺小,若不是仙力注入后的仙宝石珀,焕发金芒,可能就被那倾轧来的攻势直接淹没。 砰砰砰…… 那攻势并未能够落在苏平身上,也没有落在他早早组成的石珀护盾上,而是被身后散出的数百流光箭矢,强行一一抵消,尽数毁灭。 苏平身形倒退,被那巨大冲击波推着无法改变方向,终于勉强停在了群玉阁前不远。 在又一次冲锋之前,苏平回眸看去,张嘴轻声吐露三个字,顺风而消逝,没能传到任何一个人的耳中。 凝光却是知道他说的是何意,依旧与其他人站立在此,举目眺望。 她不怪他,因为千岩军的家,名为璃月。 第277章 携手并肩而战 浪涛滚滚,云端乌黑暗沉,仿佛天倾,道道银蛇闪电横贯之际,才让人勉强能够看见,海上的一丁点形势。 远在璃月港中,只知估计是有灭世大祸发生的居民,都躲在家中,门窗紧闭,图个眼不见心不怕,毕竟要是真的来临 他们也跑不掉。 也有胆气十足之人,趴在自家的门窗边,透过那一丝缝隙,远远地看着,海面上的局势。 金黄色光芒翻涌,还有四杆犹如天尺一般的十丈长枪飞旋,但这等攻势在魔神庞大的躯体,以及无比恐怖的元素力碾压下,根本不值一提。 奥赛尔的头颅一呼气,就足够把无数人震成血雾,随意的一翻身,就能压死数不胜数的生灵,遑论祂手段极多,这样的存在,除帝君谁可与之争锋? 苏平是具备光辉的人类强者,在璃月众人的眼中,他几乎是不败的神话,可他的所有实力,放在这尊残破魔神面前,显得苍白,显得无力。 毫不夸张的说,是以荧烛之光在与皓月骄阳争辉,哪怕这轮月残了,这太阳败了,还是如天地沟壑般的差距,难以弥补。 轰轰轰! 苏平在战斗中,一次又一次与生死擦肩而过,那十二颗坚硬石珀,为他的安全提供极大保障,至少不是一触即死,多了瞬息的反应时间。 也恰恰是这瞬息的时间,足够他躲开致命的攻击,如是无处不在,四面八方投射来的水矛,或是如同山岳般的头颅碾压,皆是被他勉强躲过,无比惊险。 这场战斗,在璃月港不知情人眼中看着,觉得是仙人显灵后的神迹,是隐居多年终于出世的仙人,在鏖战魔神。 而不多数的知情人,却是在深深叹息,也在内心祈祷,希望苏平能够平安归来,安全无恙。 有三处宅院,各自都站着一位儒生,他们头顶戴冠,穿戴整齐,衣袂飘摇,右手都望着一把不算名贵的折扇,同样低语,带着期望。 “小学弟神勇,旗开得胜!” 私塾,如今改名为学塾,坐立其中的老者,一身淡蓝长衣,胡须花白但是洁净,颇有风度。 “子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话语间有些停顿,似心胸不得舒畅,却是硬生生道出此言,面相祥和,怀有沧桑。 某座府邸之内,最高的阁楼上,有两名孩童将窗户全部打开,不怕风雨漂泊淋进屋里,只为望着汹涌海面。 “天灵灵地灵灵,世上仙神请显灵,圣威浩荡还人命,请让我爸爸归来吧。” 白发女孩,是苏灵泠,她双手合十,面色虔诚地在祈祷,眼角有泪滑落,却是不多。 “哼,苏云清,这次你最好别说什么不信邪的话,不然……我真的会揍你!” 苏云清没有言语,一样在虔诚祈祷,希望他的父亲安全回来,他这次不是因为姐姐的威胁,而是发自肺腑,感自心扉。 码头港口,原本应该车水马龙的这里,早就没有人在,全都跑回家去了。 这个时候还敢在这的,要么是傻子,要么是疯子,也或许是本就活不长寻短见的人,但可惜站在那的蓝衣青年,不傻不疯,命数不长却不想死。 他站在此地,脚下就是无比汹涌的海浪,一次次拍打着岸边的高坝,一次次越来越高,声势骇人。 南掌生双腿颤抖,面对相隔老远的魔神,却还是被威压波及,险些站立不住,好在最后撑下来了。 “唉,苏老哥呀,您可一定要活下来,否则后面的那趟旅途,我会走得很艰辛。” 这是他的腹诽,没有任何人听见。 “哇,掌生,我们还是快走吧,海浪越来越高了!” 在此的人,不仅仅有他,还有派蒙和荧,她们实在放心不下这个跑出来的公子哥,所以跟着一起过来。 荧也在劝他,毕竟这地方可不是人待的,风雨狂暴得像海浪压在身上,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南掌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顺着一人一漂浮物的话,转身就跑,三人齐齐在海浪下狂奔,谁也不让着谁。 群玉阁,众仙沉吟,他们在盯着那处战场,看见苏平屡屡失利,身上各处负伤,早已有些站不住了,随时准备出手。 留云借风真君也总算赶到,带来三架攻城弩箭大小的机关,同样也是发射弩箭,只不过那威力不是破门,而是摧城拔山。 “经过本仙的改良,归终机的威力更大几分,三架一同启用最大火力,就是魔神也经受不住一直被攻击!” 这般夸大的话语,众仙早已习惯,所谓的经受不住多半是太烦,因为多而密集的攻击,是很会招烦的。 “嗯?”留云借风真君定睛一看,才发现海面上有人在与魔神战斗,那招式之凌厉,负伤之深重,极其惊人。 她眨了眨鹤眼,惊讶道:“歌尘浪市,你家徒儿怎么冲上去了,快让他回来,本仙这翻新的机关,威力巨大,难分敌我!” “暂且安心,他带着削月的保命旗阵。”萍姥姥解释,语气悠悠然,但是其一身仙力仍旧在汹涌激荡,随时准备踏上战场。 凝光也开口,嗓音令人安心,“请仙人们放心,必要时刻,我会放弃群玉阁,以成为镇压魔神的一助力。” “单你一个?”留云借风真君扭头,问了心中最为在意的问题。 这也是仙人们,对于神治转人治的最后担忧,那就是仅仅依靠人,是否能在第一时间,除去祸患,以及态度端着否? “不止有我,但只要我还身居天权之位,还有一点能力能够抵御,就不会让外敌进犯璃月港!” 凝光的声音决绝,这是她的保证,也是事实。 刻晴等其余五位七星,也在做着解释,让仙人们认识到,其实人治早在这千年里,多有发展施行之地。 “也罢,先这样,战后再谈。” 留云借风真君转身,面向那光辉绚丽的战场,双翅一震,将归终机瞄准那魔神。 “削月,理水,上来!” 留云借风真君飞身而上,立在归终机上,仙力如滔滔江水散出,注入那其中之一的这架大型杀伤性武器。 理水,削月两位真君随后而至,立身其上,巍巍似山的仙力猛灌,焕发亮眼的光辉,整体宝相庄严。 战场之中,苏平浑身是血,在与漩涡之魔神缠斗时,他就算有十二颗仙宝石珀作为防护,又套上枢层的常无变仙术守护,还是落得这凄凉悲惨的后果。 但总的来说,苏平已经做得很好,毕竟连仙人上场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免得直接被震杀,可想而知魔神真正实力多么恐怖。 轰轰轰! 数百道流光箭矢再起,从群玉阁远远袭来,有多半都落在奥赛尔的其中一个头颅上,削去许多元素躯体,残破不全。 苏平趁此机会,激荡浑身仅剩的仙力,各种手段齐出,旋仙轮,随手一击同时甩出,使得魔神本来缓缓愈合的伤势,更是雪上加霜。 紧接着,苏平持枪平放在前,爆发无比威猛的气息,断九霄枪法,第九式,独断九霄,一枪既出,魔神头颅断裂,天地仿佛清明。 “吼……” 奥赛尔哀嚎,刚刚突破部分封印出来,然后就被小小人类联合斩断一颗头颅,就算可以恢复,这也是奇耻大辱,并且疼痛难忍,无以复加。 这人类在蔑视魔神,就和千百年前那一群,被祂直接一吼震死的璃月子弟兵一般,让祂没来由的窝火,需要怒起而杀,毁灭一切。 呼呼呼! 飓风呼啸的响动,在整片海面贯彻,无法形容的数十个汲水飓风,轰轰烈烈,在天地之间席卷,犹如刀割剑击,势不可挡。 苏平立身在虚空之中,喘息如牛,大口往外喷着血沫,面色苍白如纸,若不是沾了喷出的血液,他看起来极度虚弱。 征战这不多时的他,察觉到这魔神发动的恐怖袭击,接着回头一望,那边的天上仙府,正光芒璀璨,威势凛凛。 苏平知道,他可以撤退了。 刹那间,苏平驱使三支小旗,运转起逃离用的阵法,身形瞬息就有消散的迹象,但在彻底离去之前,他还有后手留下。 咔啦! 苏平大手一挥,袖子弥漫着白芒,数十颗圆滚滚的铁圆盘掉落,吸附在奥赛尔的身体各处。 嗖!轰轰…… 做完此举,苏平的身影消失,还有那十二颗石珀,以及启动阵法的三支小旗,同样被传送离开,剩下一方虚无,被数个水龙卷席卷,倘若他没有离去,肯定是骨头渣子都不剩,形神俱灭。 群玉阁,苏平枪尖抵着地板,勉强还能够站立,雨水混杂他身上的血污,顷刻将周边染红,显得妖异,显得凄惨。 凝光与申鹤快步走去,眼里满是担忧。 “麒麟之力,护佑你不受侵害!”甘雨打出一道仙力,注入衣衫褴褛的青年体内。 瑞兽麒麟,食必嘉禾,饮必甘露,这一族的仙力,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可以助人快速恢复伤势,在这战场紧张的时刻,尤为重要。 与此同时,三架归终机完成蓄能,流光溢彩中,数不尽的攻击射出,一道道流光绚烂,仿佛真正的长虹贯日,破开天威而去。 只一刹那,奥赛尔剩余的五个头颅,被轰击得形似风中残烛,瞬间倒下两个头颅,沉下海面。 “反击的时刻到了。”刻晴低声自语,她没第一时间走过去,就是这个原因。 她要看着,那魔神倒下。 第278章 众仙众人角力旧日魔神 “还剩三个!” 留云借风真君伸长着脖子,双目紧盯那海面上的又一次残缺的魔神。 萍姥姥上前数步,与自己的徒儿站在同一战线,老旧青衫下的右手一甩,即刻就有长枪杵地,通体古朴,带着古老之意。 这是仙术,袖里乾坤,可以用来收纳各种死物,存储的空间,以自身仙力为水准,属于一个非战斗类仙术。 “帝君的封印,在逐步恢复了。” 萍姥姥望着奥赛尔,眼底有精光闪烁,随时都可以冲上去,把这巨大魔神劈头盖脸打一顿,自身伤没伤无所谓,主要是报仇。 “不错。”魈略一点头,他也发现了。 在场众仙都心照不宣,因为他们经历过魔神战争,知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密事,比如奥赛尔的强大生命力,可不仅是强大。 漩涡之魔神奥赛尔,生于大海之中,在岩王帝君称霸陆地纵横之时,祂即是海中霸主,那说书人口中的“海中巨魔”。 能在那时为一方霸主,与岩王帝君勉强分庭抗衡,除却其麾下的无数魔兽眷属,极强实力外,其近乎是不灭的生命,也是一大原因。 因为,只要存在于海中,漩涡之魔神就拥有无限再生的力量,那是连帝君都难以真正杀死的顽强再生力,尤为惊世骇俗。 同样的,魔神死后会释放出大量的怨念,而其自身尸体也就化作残渣,污染所能触碰到的一切,万物寂静,化作死地。 或许,这也是当年帝君为何没有尝试杀死这位魔神,而是选择的封印镇压,更为稳妥。 海面,汹涌澎湃,天穹,黑云乌泱,仅剩三个头颅的奥赛尔心有不甘,尘封两千年的祂,如今终于重见天日,可以再度一展宏图。 祂想要磨灭所有封印,拔出全部躯体,先灭掉摩拉克斯所有子民,再接着征战,却是时不待祂,可能将要再被封印,回到暗无天日的海底,不知岁月的流转,孤孤单单。 祂不愿再过那种生活,所以竭尽全力反抗,嘶吼声震动整片海域,使得本就升腾万丈高的海浪,更是冲天而起,祂张口向天,吐出极其磅礴的魔神之力。 接着,奥赛尔面向那空中楼阁,张着的大嘴不收,吐着魔神之力,与天空落下的万千如陨石般的雨滴,加上那数十水龙卷,轰轰席卷过去。 这攻势无比恐怖,浩瀚似海洋把天都给倾覆,要将所有的陆地沉没,摧枯拉朽,势如破神竹。 群玉阁上,众人面色一变,众仙眼神凝重。 “来了。”萍姥姥轻语,同时右手掌心向地面,猛得下压,自创仙术,随手一击,可破万军。 登时就有仙力造成的大爆炸,与那些水龙卷,魔神光束,天上“雨滴”对抗,但终究是疏忽了,只将所有水龙卷炸得消散,对其余两方攻势,影响较小。 “为了岩王帝君!” 甘雨运转仙力,与其神之眼所带有的冰元素力,汇聚糅合成为一颗圆滚滚的冰球,极速飞向上空。 在脱手的一刹那,这冰球也在迅速涨大,从最初的人头大小,足足成长为一座小山,随后散发出去数之不尽的冰晶,层层叠叠,密密麻麻,覆压大半的长空。 即便是稍有遗漏,在越过了那颗冰球,就要砸向群玉阁之际,却是自主化作冰雕,随后阵阵碎裂,不复威能。 与此同时,三架归终机,群玉阁携带的武器,尽数火力全开,径直魔神奥赛尔的光束,正在进行角力。 萍姥姥轻呵一声,略带笑意,接着左手双指并立,如剑锋一般指向上苍,磅礴的仙力激荡,化作八杆长枪,自创仙术,旋仙轮。 这八杆长枪出现的瞬间,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飞速旋转而出,每一杆皆有百丈长短,十多人合抱粗细,好似撑天巨柱,舞动时刮带起熊熊罡风。 嗖! 萍姥姥心念所至,这八杆百丈长枪,挥舞向魔神奥赛尔,只在顷刻间,闪烁起刀光剑影,爆发无尽白芒。 随之这八杆长枪消散,奥赛尔只剩下最后一个头颅,因为还有一个,已经同样被斩落,只是并非萍姥姥所为。 是魈,他刚刚消失过一阵,但由于站位不靠前,所以除了少数几人,没人知道他刚刚离开过。 这位夜叉大将啊,拥有瞬移秘术风轮两立,时常来无影去无踪,可杀敌于无觉中,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苏平转头望着这位少年模样的夜叉,让申鹤扶着自己过去,面色郑重,因为有些话,他觉得不能不说。 “魈上仙,骁勇非凡,却是不好名利,可敬,可爱戴!” 他的这一番话,没迎来魈的回答,而是得到一句反问。 “还剩下一个。” 言下之意,不想聊这些事情,以及告知他目前尚处在战场,不可放松警惕,不能懈怠防备,避免被敌人有机可乘,酿成大祸。 “很快可以解决!” 苏平微笑着,脸上带血,清秀中透出沙场坚毅之意,多出几分大统领的样子,男儿铁血,流血无泪。 魈多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却是有着疑惑。 因为眼下情形,看着确实他们一方有大望取胜,但其实那番刚刚出手,众仙护住群玉阁,又硬生生斩掉魔神头颅,他们已经到了自身的小极限,被有所消耗。 若是接下来,还接着发动足以使魔神受伤的攻击,那多半会当场吐血,摇摇欲坠,所以魈才会不解,看不懂这个人的思路与想法。 苏平淡淡说道:“这世上,不止有仙术,科技对于世界的帮助,也是十分巨大的!” 砰砰砰砰…… 爆炸声接连不绝,烟尘弥漫海面老远,接着归终机与群玉阁的攻击赶至,破除魔神之力光束,撕开浓烟,打在奥赛尔的最后头颅上。 本来被那数十颗科技地雷,炸得晕晕乎乎,有所创伤的奥赛尔最后一个头颅,被无数流光矢淹没,最后湮灭。 当然,这并非是真正的湮灭,毕竟岩王帝君都无法在海中彻底杀死这头魔神,只是封印在恢复,所以奥赛尔正在复生的头颅,又被拉回到那暗无天日的海底封印中。 至此,海面终于平静,大战落幕。 璃月港中,发现情况好转的人民走出门,虽然大雨还是不断,可毕竟那魔神不在了,他们也不在乎淋一会雨,欢贺此时。 南掌生摩挲着手环,内心自语,“五十颗都只能勉强打个半残,而且奥赛尔本来就是被镇压多年,实力不全,又顶着封印,被消耗过的,这科技的威力,打魔神真有点不够看的。” 他的身旁,派蒙在欢呼,荧也露出微笑,在为胜利的到来庆祝。 “算了,反正不止这一种科技,何况……魔神也没多少了。” 想到这里,南掌生只觉得身心愉悦,快美难言,就招呼着身旁一人一漂浮物,接着下馆子去了。 群玉阁,浮空在海上,正缓缓向着璃月港飞去,战后回归,众人众仙都总算松了口气。 而至于仙家原本隐隐的担忧,也都随着苏平与魔神的一战后,所展现出的精神与实力,和奥赛尔一般,从这片海面上烟消云散。 现如今,璃月交由人治,他们放心了,无论制度还是安全,都有一定的保障,毕竟他们不瞎,看得出璃月港的变化。 “既然事情结束,本仙便先行一步。” 留云借风真君看同行的几位仙人,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是自己先说出来了,接着也不忘叮嘱两位弟子,注意生活上的冷暖。 甘雨一一应承下来,保证不会有事。 申鹤也大差不差,只不过还多提了一嘴,“师父,璃月港很好,千姿百态,各类事宜安顿方便,我为师父预留出一座宅邸,师父随时可以前来居住。” 留云借风真君顿时眼冒精光,只是一闪而逝,又一本正经道:“不必,本仙素来喜静,不爱与人交流,不过难得申鹤你一番心意,本仙深感欣慰!” 闻听此言的削月,理水两位真君,暗自传言,说是下次还有以后的出行,就不告诉这头仙鹤了,不去打扰她。 “本仙走了。” 天蓝色羽翅震动,仙鹤腾空而飞,削月和理水两位真君,也是相随,一同返回绝云间。 “两位真君,您们的仙宝忘带了。”苏平大喊。 “送你了,勿麻烦。” 远远的,削月,理水两位真君传音回来,接着身影飞速消失。 苏平无法,只好收下两件保命利器。 魈上前几步,走到黄衣青年的近前,缓缓开口,少了些许往日的冷厉。 “璃月境内,若有危险,可呼我名……无论你或是你之血脉亲朋,都将无恙。” “谢过魈上仙。”苏平抱拳,如今的他衣裳如布条,是压根看不出千岩军的身份了。 “职责罢了……还有,弥补方才的无所作为。” 苏平一愣,才反应过来这位夜叉大将的所言,原来是有些过意不去,因为方才仙人们,都对他有着赠礼疗伤之举,唯独他一人,什么没做而已。 为此就专门立下个契约,这样看来,这位夜叉大将,果然是外冷内热的性格,十分可靠,又有几分说不出的……可爱? 魈已经消失不见,踏着风轮两立远去,隐入黑夜之中,对那个曾经一面之缘的孩子,如今算是并肩作战的青年,他立下契约了。 原地,还有仙人没走。 萍姥姥拍了拍她徒儿的肩膀,笑道:“做得不错。” 苏平拱手作揖,长行大礼,道:“师父……路上慢些。” 而后,甘雨也走了,和萍姥姥一同踏上归途,留下群玉阁上的众人,收拾后续事宜。 下一刻,失去麒麟仙力支撑的苏平,吐出一口血,但已经没有大碍,并且他知道,仙人们看着是云淡风轻,实际上消耗甚大。 天衡山上,站立着一名年轻人,相貌堂堂,剑眉星目,他轻声叹息,将方才战起到结束都看在眼里,因此,他思绪开始倒转。 那是许多年前,仙众许多人都还未死,流光四溢,无比璀璨,难言的快意绚丽,有仙鹿生巨角,可与魔神角力竟逐。 后来,因战争波及天衡山岳,险些酿成大祸,致使璃月生灵涂炭,那位仙人挖角撑山,才躲过此劫,但仙人却也陨落,可惜可叹。 “唉!” 年轻人长叹,如今的天衡山,巍峨耸立,比之过去都高,却是一位仙人付出性命的结果。 …… 当晚,存在各地的仙人,凡是参与那一战的,都是口吐鲜血,他们的确不如看着那样安然无恙,还是负伤了。 第279章 可以做朋友 月圆夜,月圆家团圆,阖家团圆,万事如意。 八月十五,璃月逐月节。 在这一天,有厨王争霸赛,有好友相邀游园,有家人团聚的欢喜,天下喜气洋洋,共度此时。 只不过,在此之前,璃月七星先是安抚好民众情绪,接着派出专人与千岩军,去往各处排除隐患,接着又和至冬要钱赎人,才促成的美好结果。 尤其最后一件,至冬方面的态度,突然缓和许多,连在谈判桌上说话都温和不少,好声好气,是压根一点看不出军事大强国的感觉。 负责谈判的人员都怀疑,不会是对方吃错药了,还是没吃药吧? 但总之,结果还是不错的,双方达成共识,一手交钱,一手放人,跟某些的小说话本里的绑票要赎金似的,煞是有趣。 璃月港,苏平将公子放出贵宾级别拘留所,也将那颗水神之眼还给了他,两人都带着笑,不知道或许会以为,这是认识多年的好朋友? “开阳星先生,还有一颗呢?”公子看着手里的神之眼,笑容忽然有些凝固。 苏平面不改色道:“危险物品出现千岩军眼前,这是我们不能袖手旁观,装作没看见的,还请见谅。” 公子一手扶额,也没有办法,人在异国他乡,并且确实是他偷袭闹事在先,这事无论怎么说,好像他都不占理,他还能说什么? 邪眼对人体有害,这只要是所谓了解过的人,都应该很清楚,即便是执行官级别的,用完也会浑身无力,仿佛虚脱。 “算了,反正还有……”公子低声喃喃,不小心说了漏嘴,所以戛然而止,免得数目也吐露出去。 苏平则是双手环胸,一副交代下文的样子。 “咳咳,开阳星先生,唔……璃月这边比较礼貌的同辈叫法,应该称呼字?” “不错,也是朋友之间的叫法。” “你看我可以吗?” “随心就好,毕竟除去那一事之外,我们也没什么迫不得已的仇怨,你没对军士们下死手,只是简单的击晕,这对愚人众来说,很难得。” 苏平神色真挚,他鉴于这一点,以及南掌生这段时间,对于此人方方面面的介绍,他时刻意识到,这人还可以,人品还不错。 公子讪讪笑着,算得上英俊的脸庞,让人如沐春风,他笑道:“组织上给的任务,没有办法,虽然当时很想和子安先生你打一场,不过那种激怒方式……没有必要!” 最后四字,他说得很真挚,显然在不是愚人众任务期间,他是个与人相好的青年,无论性格还是作风,都无可挑剔。 苏平望着他,略带玩笑意味,问道:“你是认真的?” “当然,他们也有自己的家人,也有父母和兄弟姐妹存在,如果有一天我在外被杀,我想我的家人会很伤心,那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公子虽然年纪轻轻,却是对此有很深的见解。 因为他感受深刻,他对家人的情感十分深厚,胜过他对武道的追求,家人是他认为什么都比不上的,哪怕极致的武力。 这也是当初,为何公子会在听见对方说出家人时,有所顾忌赶紧投降,毕竟看着对方就很了解他的生平,所以只给出那两个许诺,他是真怕,怕家人落在别人手里。 即便璃月与至冬相隔老远,几乎是天各一方,哪怕是只有一丝丝可能,他也不容许产生意外,即便对方实际上没有威胁,只是有那种感觉,也不可以赌。 苏平莞尔,感慨道:“如果我们处在同一个阵营,会是很好的朋友。”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段离开之前的这段时间,子安先生不会将我视作敌人吧?”公子,或者说达达利亚笑着,十分温和。 苏平点头,更是给出保证,“如果达达利亚阁下在回到至冬之后,没有再做出与璃月敌对,或是对璃月不利的事情,我们无时不刻都是朋友。” “为什么听着,感觉像是在劝降呢?”达达利亚眯眼微笑,微微有神秘感的男人,很能吸引他人。 苏平呵呵一笑,“可以算是,毕竟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你说是吧?” 达达利亚表示同意,“完全正确,尤其是可以切磋武艺,相互精进的朋友,那样将是最好。” 发觉眼前人真真没有恶意,并且为人是他很看好的样子后,达达利亚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直言交朋友可以,最好是能打架的那种。 如此之人,如此纯心,怎能不深交,怎能不为友? “那就来?”苏平松了松手腕,目中微微有战意升腾。 达达利亚挂好神之眼,双拳十指在轻微动弹间,发出咔咔声响,很有力量感,他问道:“看报纸上面说,子安先生昨天受伤不轻,没问题的吧?” “如果有问题,方才我也不会提起此事,徒增扫兴。”苏平摆了摆手,解释道:“给外界的休息罢了,没那么严重。” 达达利亚也不再深究,多半对此事有过了解,只是在开打之前,他表示自己还有一事想问,否则打得不痛快。 “子安先生,之前说能教我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苏平道:“我的一个朋友 曾经开导过我,事后我请他帮忙解答,效果会更佳。” 不用想,那个朋友肯定就是南掌生,不过苏平这句话有些不对,并不完全真实,只能信一半。 “好,那就全力以赴吧,这是对对手的最大尊重!” 两人来到一处院落之中,墙边摆着武器架,放置有各式各样的武器,刀枪剑戟,棍棒斧弓,可谓应有尽有。 两人各拿了一把武器,苏平自然还是拿的长枪,公子也拿了与那天同样的武器,一把璃月的制式长弓。 开打之前,苏平问道:“你真确定,要我全力以赴?” 达达利亚犹豫少许,道:“武艺上的全力,不动用其他的什么手段,各凭本事!” 话音落地,然后战斗顷刻爆发。 苏平持枪勇猛,即便不用仙术自身也是极快极强,一招一式间,已具备宗师风范。 再看达达利亚,他虽说并不是很擅长弓箭,但是也小有所成,应付些一般人是够了,但面对这个对手,明显不够看。 可能够成为愚人众末席执行官,虽说只是末席,但毕竟也是一位执行官,实力或许不亮眼,可手段绝对不仅于此。 就在又一次苏平进攻之际,达达利亚双手一震,那把弓箭很神奇的一分为二,化作两柄短刀,在他手中飞转。 武器变换为此的达达利亚,实力明显有所上升,并且在拆招应对的过程中,双目极其敏锐地抓住每一个细节,连带着呼吸换气也不放过。 终于,就在数十招过后,苏平使出断九霄枪法第一式,登云上挑的细微间隔中,达达利亚忽然暴起发难。 这间隔其实很细微,极小极小,甚至可以说成如同两页纸合并后的那种感觉,放在普通人眼里,完全毫无抵抗方法,就算武道宗师,也未免能察觉,并且想出且做出破招举措。 嗖! 达达利亚侧身闪去,使得枪尖擦着他胸前衣衫划过,接着短刀瞬息递出,分别割向对方的脖子还有腹部方位。 苏平当然察觉得到其意图,登时枪杆一震,直接将其扫飞,而后提起一路追打,势如破竹。 起初的十来下,达达利亚还能够再勉强应对,但在那之后,他完全陷入被动,哪怕蜷缩起来防守,竭尽全力地爆发,也是毫无招架之力。 就这样,过了再有五十招,达达利亚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面色无比红润,疲累但却兴奋,很高兴,因为酣畅淋漓。 “第一次交手,就能抓住我变招的破绽,达达利亚阁下,武道天赋与学习力,可谓极佳!” 苏平伸出手,手掌摊开,想要扶他起来。 达达利亚握住他的手,慢悠悠站起身,笑道:“破绽,稍纵即逝!战场和比武都是这样,并且我每时每刻都在变得更强,就像现在,早就强大过刚刚落败时候的我!” 他还真有资格说这样一番话,毕竟其临场应变的能力,比起苏平所见到的其他任何人,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当然了,队长那一次不能算,因为双方实力差距太大太大,根本看不出什么悬念,苏平是必输的那一方。 “打也打过了,去找那一位先生,为你解答吧,达达利亚阁下。” “子安先生称呼我名字就是,不用再加上阁下,听着很别扭。” “好吧。” “所以,那位先生,子安先生认为如何?” “超凡脱俗,常人难以理解,但深入了解过后,会发现其情感丰富,好为人师,善交际!” 苏平一顿猛夸,有些是实话,有些则是特意的美化,毕竟介绍人肯定是说的好一面,总不能上面就全盘托出,那样可不好。 此时,璃月港内,坐在茶馆里的某位青年,突然打了个喷嚏,暗道是谁在想他? 第280章 热火朝天 厨王争霸赛,正在举办,热火朝天。 这场比赛,借着节日的氛围,众多选手的名气,观众的位置上座无虚席,民以食为天,大家也都爱看热闹,尝美食,不亦乐乎。 评委席上,刻晴,凝光,天枢星,由三位位高权重者,担任本次大赛的评委,众人不得不信服最终的结果。 一众厨师决战,是如火如荼,而最终呈现出来的菜品,除却少许实在不堪入目,入不得口的东西之外,都很不错。 在万众瞩目之下,迎来了最终的决赛,万民堂的厨师香菱,对决望舒客栈的后厨言笑,两人的人气很高,做的菜品也尤为突出。 贵宾观众席上,白发女孩苏灵泠正在思索,暗自喃喃:“都是老妈作为幕后支持的店,这两厨师要打起来……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就在女孩暗自作想时,有一只温柔的大手,覆在她的脑袋上,动作很轻很温柔,还有随之而来的一声呼唤。 “灵泠,在想什么?” 来人正是苏平,他将达达利亚带到南掌生那边后,就独自过来了,中间有人来攀谈寒暄,也被他打发离开,因为他想陪陪自家的两个孩子。 “老爸,可算来了。”苏灵泠都没有转头,依旧看着场中形势,评定道:“香菱师姑会赢。” “爸爸。”苏云清转头望向黄衣青年,没有和他姐姐一样,迷恋比赛场上的结果,并加以论断。 苏平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然后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两个孩子中间,莫名有些慈祥和蔼之意。 “灵泠,说说你的看法吧。”苏平温声开口。 苏灵泠嗯了一声,解释得头头是道,“言笑大叔虽然年龄见长,也是一方大厨,但是明显在创意上不如香菱师姑,但是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仅仅因为这个?”苏平又问,但不是真的疑惑,只是想和自家孩子说说话而已。 “不止呢,咳咳……一般这个时候,老弟都会这样说。”苏灵泠肃然起势,仿佛一位才子般,字字珠玑。 “依据现场观众的呼声,评委观看两位选手的目光,以及两位选手历来的履历成绩,还有种种可定不可定的因素糅合,推导出香菱师姑获胜的几率,占了大头。” 苏平淡淡笑了笑,望向自家儿子,问道:“是这样吗?” “姐姐,说的对。”苏云清也不能怎么样反驳,毕竟他的确会这样说,只是没那么故作玄虚的语气,和极度拗口的词汇。 最终结果出炉,毫无疑问,香菱获得胜利,一票之差,算是险胜,还真让苏灵泠给说中了。 显然,如果这孩子不是信口胡诌,或者随意瞎猜的话,那么他对于局面的观察,还有另外种种的理解,极其惊人。 早慧如此,也不愧是两个也是天之骄子的孩子,除了比较活泼调皮外,倒是说不出其他的缺点,深得众多人的喜爱。 大赛落幕,两位选手和观众各自散开,也有停下,想要交流一点心得,或是交个朋友的,聚在原地成一个个小圈子。 获得冠军的香菱,带着小浣熊锅巴,向着苏平这边走来,紧随其后的,还有一身红色的烟绯,虽还是少女但已经见得稳重,否则哪能是璃月港金牌律师? “大师兄好。”香菱向黄衣青年挥了挥手,然后就被小灵泠,拉着去问做菜的配方了。 而本为魔神的锅巴,也是紧紧跟着,寸步不离。 “大师兄,许久未见了,风采更甚从前呀!”烟绯的言语,相比香菱要更密一些,毕竟是做口头工作的,说话尽可能保持圆滑,才不容易被抓把柄。 苏平报以一笑,这个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少女,如今在璃月也是名人,无论难断大案,或是邻里纠葛,凡只要打官司的事,人们都会想到这个一身红衣的少女。 “烟绯也不错,近来又解决了不少官司啊,你嫂子能有时间歇会,不用焦头烂额的,你占第一大功!” “嘿嘿,分内之事罢了,嫂子肯让我来检查律法上的漏洞,是对我的莫大信任,当然不能让她失望了。” 烟绯说着,摸了摸旁边苏云清的小脑袋,同时望着那张奶呼呼的小脸,内心有些意动,翡翠般的双眼,仿佛冒着绿光,很危险。 苏云清虽然不是仙家弟子,并没有那细致入微的感知力,不过久来被人“揉脸”的经历,让他如惊弓之鸟,现在有人盯着他的脸看久些,他就心里发怵。 “烟绯姑姑。”苏云清小嘴咕哝,尝试“唤醒”这位姑姑的良知,避免自己受罪。 “小云清,回头要不要到姑姑家住几天呀?”烟绯蹲在孩子的跟前,笑容极其和蔼可亲,仿佛向阳而生的花朵,十分绚烂。 苏云清急忙拒绝,小小年纪就出口成章,“不可,姑姑整日繁忙,云清不过五岁孩童,尚需人精心照料,恐会误了姑姑工作。” 烟绯笑得更起劲了,“话都说得这样好,哪像用人时时刻刻盯着的熊孩子,正好最近逐月节放假,也不麻烦。” 苏云清心惊,暗叹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竟然还能被这样“歪打正着”,不过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性子很倔,像他父母。 毕竟事关脸面,说不准去了之后,他要整天整夜不得安宁,虽然可能并不会这样,他如此想法也对不起烟绯姑姑,并且违反非礼勿想一说,可他就是忍不住这样作想。 “爸,我想回家了。”苏云清望向自己父亲,这是目前他唯一的救助之法了。 苏平双臂环胸,望着搬起石头砸自己叫的儿子,没能忍住不开口,缓缓道:“那咱们回家吧……” 此话一出,苏云清稍微安心些许,可接下来他父亲的一句话,又让他顿感失望。 “去把你姐姐和师姑喊上,一起回家过去。” 苏云清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挠了挠脑袋,屁颠屁颠跑过去喊上姐姐和师姑,接着在父亲的带领下,一行人回群玉阁。 今天是逐月节,家家户户共团圆,所以苏平想着把亲友喊来,吃顿大餐,不醉不归。 群玉阁上,已经在内里摆上宴会桌椅,铺上绸缎布匹当桌布,后厨那边的准备工作,已然是热火朝天。 负责的此事的主厨,是刚刚下了比赛,又投身厨房的言笑。 “回来了。” 凝光招待着萍姥姥,张婶小翠等人,瞧见一行人回来,淡淡笑道。 “云清。” 不远处,就有个小女孩,正在向这边挥手,她脑袋上系着两个大铃铛,走起路来叮当响,绿衣清纯,粉雕玉琢,大眼可爱。 苏云清原本还有些郁郁之感,现在是一扫那种阴霾,双目明亮,大步流星,迈向那可爱无比的女孩。 “小师姑!” 这一声,他叫得很轻快,脸上是难掩的欢乐,明显在三个师姑里,他和这小师姑关系最要好。 “瑶瑶,带你小师侄去玩吧,注意安全。”萍姥姥缓缓开口,不然她估计瑶瑶会不肯走,就坐在这了。 得此师命的瑶瑶,撒丫子跑过去,就牵上苏云清的手,两个小孩子,无忧无虑,可以好好商量要去哪里玩,玩什么,完全不用担心时间。 一旁的刻晴,端详着两个自由自在的孩子,展露微微笑颜,似是回忆起了儿时,与祖父同在的那段时光,有些快乐,也有些惆怅。 凝光桃花眸子中眸波流转,她瞥了眼紫发紫衣的女子,嫣然笑道:“方才我命人去准备了些礼品,现在刚好到了。” 她的话音刚落,百识百晓二人,就抱着一堆礼物盒过来,无论大小样式都一样,上面装裱着“明星斋”三字。 “这是,明显斋的琉璃千星,可不是卖完了……”刻晴小声喃喃,望着这礼品盒子。 她原本准备是打算要去买的,结果却被告知售空,原来是被大富婆凝光买走,在这准备着呢。 凝光轻声说道:“昨日方才结束大乱,时间匆促,来不及准备太多,只好如此了。” 萍姥姥呵呵笑道:“所谓礼物,心意最重要,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苏平这边,正把手放在桌子底下,偷偷牵着凝光的秀手,虽说合情合理又合法,但毕竟现在老少爷们都在,总得偷摸着点,他可没那种大庭广众下,卿卿我我的想法。 凝光红唇微启,竟然斜睨着看苏平,似有话要说,却没有真正开口,仿佛在欲擒故纵。 虽然只是这小小举措,但在场的人都是历经过大风大浪的存在,哪一个看不出这忽然的变故,想不通缘由? 苏平临危不乱,面不改色,完全没有收手的想法。 凝光终于开口,言语轻柔,“苏平,你有话要说,对吗?” 其余人都笑着,静待下文。 苏平面露微笑,有豪情万丈,道:“一身清贫敢入繁华,两袖清风却是不敢误佳人!” 凝光佯嗔道:“你这是嫌弃群玉阁太小,容不下你?” “不是,绝对不是,没有这个想法。”苏平连连否认,并解释道:“只是当初的一个念头罢了,过节刚好说出来,让大家开心开心。” 果然啊,他这话一出,赢得在场众人大笑。 …… 就在天上仙府欢度逐月时,孤云阁这座海上群岛,有武道大会正在进行,比拼激烈,尤其是一位黄毛少女,取得魁首。 第281章 月圆人团圆 天上月,正明圆,地上人,正团圆。 这一天,无论贫苦,不管富贵,可以做到的人都回了家,给母亲带去一句平安,和父亲斗酒言欢。 有这样一群人,刚刚吃过晚宴,踏着浮空石台回到璃月港,他们衣衫不尽相同,却是关系十分密切。 这一行人,正是苏平等人,他们从群玉阁回上来,是打算去一观奇石,那是存放在玉京台的,前不久打捞回来的奇石。 这石头整体说不出什么特别,甚至还粘带着星螺化石,可却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是刻晴亲自动的剑,和她当初会获得神之眼一般,用的同样手段,都毁不掉,就差从群玉阁上丢下去了。 当然,也不是全部人都想看,比如张婶,小翠守诺,还有这对夫妻俩的女儿,那才仅仅三岁的孩子,已经躺在其父亲背上,昏昏欲睡。 苏平送着他们离开玉京台,这转头离开前,瞧见张婶的步履蹒跚,需要小翠细心扶着,觉得岁月真是消磨刀,最终会什么都剩不下。 再细数这些年,他自从转移到璃月港来,似乎的确很少再与张婶一家子整日有交集,这是他“长大成人”会有的,却也是他本不想有的。 “等回来之后,多陪陪老人家吧,好多年了……” 苏平心中暗下决定,接着迈开步伐,走向熙熙攘攘的人群那边,有他的孩子,有他的同门,有他的师父,有他的朋友。 萍姥姥站在那块奇石不远处,缓缓说道:“奇石,就快要破开了,真相也即将揭晓,灶神的身份,会在璃月港扬名千古!” 众人有些期待,但并不是很多,因为最近先是大乱,然后今天又匆匆忙忙的过节,压根没几人知道,有关灶神的故事。 “师祖,灶神大人,是不是生得高大威武,霸气侧漏,一挑锅铲震撼古今的存在?”苏灵泠问道,思想很是跳跃。 萍姥姥笑容慈祥,缓缓解释道:“灶神马克修斯,是一位十分和蔼的魔神,身形高大,却不吓人,相反很温和,受当时的众人欢迎。” 香菱挠了挠脑袋,道:“这个我好像听说过,但有点想不起来具体什么样了,后来呢,大师父?” 烟绯也问道:“姥姥,后来是怎么样来着?” “你们两个呀,之前讲的时候不认真听,现在反倒问题多了?”萍姥姥虽在斥责,却是带着笑,显然只是在调侃揶揄。 香菱宛若邻家妹妹的小脸上,浮现两抹绯红,显然是这足以掌勺的小厨娘不好意思了。 至于烟绯,她别无办法,只好求助门内大师兄,毕竟对方号称无所不能,无所不会,想必帮忙解答一下古史,不成问题。 萍姥姥气笑道:“现在想起你大师兄了,之前他好好学的时候,就该让他帮忙管管你们俩!” 香菱更不好意思了,略微垂首,双手背在身后,轻轻晃动,还有锅巴在一旁噜噜噜的安慰。 烟绯则不然,她讪讪笑道:“那时我才六岁左右,怎么可能记得住,姥姥您现在再讲一遍,我保证记得住!” “瑶瑶,给你烟绯姐姐,说一说魔神历史吧。”萍姥姥淡淡开口,可以说一针见血,压根不给缓和余地。 瑶瑶虽然不想对不住两位师姐,但师命难违,她只好认真介绍起,炉灶之魔神,马克修斯的故事。 从这位加入当时的璃月阵营,那时还叫归离集,到之后的教人生火做饭,耕作农田,做出杰出贡献,以及为净化璃月大地,神力散尽的峥嵘岁月史。 过程之详细,就仿佛瑶瑶真的经历过那段岁月一般,这很让人惊讶,毕竟瑶瑶其实岁数也不大,只是个小孩子。 啪啪啪。 现场响起一阵掌声,由苏灵泠带头,苏云清一人附和,是完全发自他的内心,而不是其他任何原因。 “小师姑,真是博学多才。” “小师姑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满腹经纶,震撼古今未来……” 瑶瑶面对这姐弟俩铺天盖地的夸奖,白皙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显然也是位脸皮薄的。 “好了,瑶瑶都被你们俩夸害羞了,尤其是小云清,何时用词这般许多了?”萍姥姥双目微阖,笑眯眯问道。 苏云清奶呼呼的小脸尽是正气,“回师祖,情不自禁。” “好嘛。”萍姥姥呵呵笑着,望向那沉默许久的黄衣青年,“果然是一脉相承,自小就不是省油的灯,可明明孩子都背得下来的古事,二十多岁当爹的人,怎也不知情呢?” 苏平有些发麻,没想过这也能扯到他身上,他还在静静看戏呢,结果也是无辜中枪,这咋办? “师父,弟子这也是别无他法,那时的每日战法训练已然精疲力尽,无法在坐听师父讲道。” “说说罢了,何必这么怕呢,又不是真的看徒儿你整日无所事事。”萍姥姥云淡风轻,很自然的揭过。 众人看着这一幕,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甭管在外什么身份地位,在家里长辈面前,根本抬不起头,虽然这位长辈的身份也同样惊人就是。 而后,刻晴又与香菱问起,她想寻一味,是璃月古时传下的菜品,名称已然不知,但做法尚且知道些许,只是部分缺失,结果补全后,也不知道对否。 “这样吧,刻晴你方便把菜谱给我看看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会试试,能不能还原出这道菜。” “当然,明日我就将菜谱送去。” 二女达成协议,说定明天开始动作,锅巴在旁边也是干劲十足,噜噜噜地叫个不停。 噼里啪啦! 一阵石头崩裂,轰然中开的响动传来,众人惊异,接着将目光投向奇石,只见本该完好无损的它,并发出道道裂痕,有光芒闪烁,无比耀眼。 众人知晓,这是灶神的真实身份,终于要揭晓了,他们也一直在等这一刻,有人惊喜,也有人轻松,神色各异。 轰! 奇石轰然炸开,激起周边烟尘阵阵,苏平出手挡下那飞来的碎石块,丢在旁边的石堆上,留着一会清理。 奇石已经消失,留在原地的,是一尊神像,炉灶之魔神的神像,虽然圆月久远,可还是能看出其模样。 “哇,锅巴,怎么是你啊?” 香菱瞪大双眼,满是不可置信,又看了看身边的伙伴,又与那石像仔细对比,是越看越像。 “灶神?”刻晴开口,轻唤一声。 锅巴噜噜噜地叫着,似乎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但突然这么多人围着他看,他也是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昔日灶神,如今成了这般模样,没有了神志,甚至让人难以想象,所以有人把目光投向萍姥姥,等待解答,包括香菱也是,她很想知道,自己的伙伴究竟是谁。 “锅巴就是灶神。”萍姥姥给出肯定的话语,接着解释道:“虽然灶神的神力尽散,可躯体仍旧存在,仅剩一缕残魂的他,躺在洞府中歇息,一睡不知多少年。 后来,大雨倾盆,黄衣蓝发小女孩,走进山洞躲雨,因为一块剩下的食物,与那时不完整的灶神结缘,相伴直到现在!” 解释到了这里,所有人都懂了,是香菱捡到灶神,并且后来带在身边,成为很要好的伙伴,并且取名为锅巴。 苏平也是感慨,虽然这二师妹仙缘在三人中算是浅薄的,但是这捡到魔神的气运,可远远超他与瑶瑶。 甚至就是众仙,也不见得有谁气运如此逆天,能够捡魔神回家养的,更是闻所未闻。 “噜噜?”即便意识不全,锅巴在听闻此事的时候,也有些疑惑,双目瞪大,然后看着捡回的那个女孩,神色又恢复正常。 “锅巴,这是想起来了吗?”香菱神色悲伤,蹲下摸了摸小浣熊的脑袋。 萍姥姥轻轻摇头,“从你捡回他的那时起,锅巴就是锅巴了,今后也不会改变。” 香菱眉眼低垂,又问道:“大师父,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没有了,神力尽散,归入彼时的璃月大地,怎么样都无法恢复,但也不必纠结,逝去终究逝去,珍惜当下。” 萍姥姥悠悠然道,这不只是她教育弟子的话,也其终于释然过去的自语,正如那听见过的话。 铭记过去,一往无前。 总之,灶神的身份一事,总算是落下帷幕。 众人欢聚许久,然后各回各家,苏平也送着两个孩子回家,扛在肩上一边一个。 “灶神的事迹,真是伟大非凡,可惜现在没什么人记得他了。”苏灵泠一手托腮,精致小脸露出些许哀愁。 苏平微笑道:“灵泠若是觉得实在可惜,就将此事牢牢记着,往后遇见可以说的人,仔细讲述一番,传播灶神的丰功伟绩,不失为一大好事。” “嗯,那我就这么办吧,先给灶神写一首诗好了,咳咳……”苏灵泠又肃然起势,口诵诗文,谱写往事。 “我因灶神赋灶神,一诗道尽腹万言……” 苏平听着这十分熟悉的改编版,笑得合不拢嘴。 至于苏云清呢,也没有开口说什么要拿版权的事,因为原作者就在他身边,而且必然直接同意。 第282章 生日礼物 翌日,挂名是休病假的苏平,待在家里没出去,加上今日是他生辰,所以他更不想出去走动了。 这其中一大原因,是因为知道两个孩子准备了神秘礼物,加之早上俩孩子演了出戏,让他别出门,所以他真就待在家里了。 “做得这样神秘,会是什么呢?” 苏平猜测,却是没什么方向,不过既然是孩子们准备的,再怎么样他都喜欢。 细思无果,无事可做,苏平只好盯上旁边的棋盘,然后自己和自己下棋,因为群玉阁里的其他人,都有事忙活呢,没人能陪他。 此情此景,苏平左右手下着旗,不免自嘲笑道:“晚年光景,不会是如此的吧?” 大概率是不会的,因为他能确保安全的寿元,只有数十年,而他的家人寿元绵长,他会……先一步离去。 “苏老哥,难得闲暇呀。” 南掌生走来,健步如飞,甚至脸上都容光焕发,比起往常多了几分男子的阳刚气息,不再病恹恹的。 苏平望向他,目光有些闪烁,忙问道:“怎么了?” 南掌生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悠悠解释道:“算是回光返照吧,估计是时日不多了,所以老天给我一点眷顾,至少能自己拿点东西。” 话正说着,南掌生拿着旁边茶桌上的一杯茶,慢慢品茗,手不再抖,显得和正常人无异。 苏平蹙眉,觉得旅行一事该提上日程了,“今天过后,出发的话,能够赶上吗?” 南掌生摸了摸鼻子,没给准确答案,而是嬉笑道:“不知道呢,反正按照本来剧情走,多半会死在半道上。” 苏平双目一闪,“以我目前的实力,加上你的科技手段,全力以赴,或许能够办得到。” 他不依靠剧情,而看自己几人与他国的情况,他有自信能办到,也是必须要做到,因为事关朋友的生死,不可轻视。 南掌生俊俏脸上笑吟吟,丝毫没有紧张感,仿佛都他要死一般,道:“要是最后实在没办法,那就算了,届时麻烦老哥再把我送回来,随便找个容易去的地方葬下,这样就行。” 听着这如同安排后事的言语,苏平沉默了,如果换做是他,多半也是这般装模作样,不想让他人担心,但背地里指不定怎么悲伤,因为世间璀璨,还有太多太多他留恋的存在,不想怎么快就逝去。 “不必多言,路上一切阻碍,交给我。”苏平拍了拍蓝衣青年的肩膀,没怎么安慰,却也足够。 南掌生望着这个朋友,这个他为数不多的朋友,点了点头,很郑重,没有在说笑,是真的听进去了。 这两个人,有着根本上的不同,无论真实岁数,家庭环境,人生经历都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应该八竿子打不着,但为身边人着想一点,别无二致。 …… 夜晚,十六的月还很圆,没有缺少的意味。 群玉阁甲板上,山珍海味摆了一桌又一桌,各路亲友前来道贺,私塾的几位学兄,纪芳学姐,甚至孔夫子都前来同学生共庆诞辰。 这人数,还有隆重景象,比昨日逐月节犹有过之而无不及,要论最大原因,或许是两个小孩子的提议与意见。 与昨日不同的是,今日虽隆重,却要更加令人吃惊,还要目不转睛的事情,就发生在众人酒足饭饱之时。 哗啦。 有画布在天上展开,缓缓滚动,随着这滚动有画面正变化,就如同眼前真的浮现那场景一般,栩栩如生。 紧接着,就有十分清脆的女孩嗓音,远远地传来,如在山间回荡般空灵,似可以洗涤一个人的灵魂。 “话说那是在一片金黄麦田中,矗立的微微小村,在近二十年前的今日,有一声婴啼,打破平静……” 画面上,是一家三口的和谐场面,他们在一座小木屋中,门外有麦田,金黄遍野,丰年收获。 “天降神童,八乡称道,十里共繁荣,传闻入私塾前,便懂得人世道理,可提笔作画,笔走龙蛇写文章……” 随即,画面又转变,是一个衣着简朴,但无比白净,小脸奶呼呼的男娃,正在教一个脸上有着雀斑的小女孩写字,他们的身后,靠着木屋墙壁。 场面很温馨,并且作画之人十分细心,在又一次画面变化时,添加上一名乡村女子,她眉眼温柔,完全是邻家大姐姐姿态。 这般画面,引得众人感慨,也有三人眨了眨眼睛,看向同样在座的彼此,相视一笑。 这三人啊,除了苏平,申鹤,还有小翠,又能是何人? “妈妈,是这个样子吗?” 小翠身边的孩子,眨巴着大眼询问,守诺也望向自己媳妇,笑着在问。 小翠掩嘴轻笑,就算没有回答,其实都心照不宣。 在场众人,即便说不上彼此间不是特别熟悉,但至少有过来往,多少清楚些底细,知道这位,就是当今开阳星的姐姐,因为他本人也自叙过,两人是亲戚关系。 远亲不如近邻,这是苏平亲身见证的道理,张婶这一家子,早是他的亲人了,哪怕没有血缘联系,也无足轻重。 “私塾,是曾经那时的浩然正气巍峨圣地,每日朗朗书声,妙趣横生,兄友弟恭,圣人慈善……” 话语至此,颜子渊,曾皙,冉子有三位学兄齐齐望向那黄衣青年,包括纪芳,甚至孔夫子也是,几人都带着笑。 苏平复而看去,笑容满面,相貌清秀,丰神俊朗。 那天上画卷,果然也在变化,是孔夫子站在学堂中,指导众多学生的场面,接着还有众多,如酒楼,茶楼中的相争,以及游学的场景。 这些,或是人们口口相传,或是经由当事人说出的画面,又一次展现在众人的眼前,让人仿若故地重游,感慨万千。 接着,画面一改风格,变得磅礴开旷,庄严肃穆许多,画面中,是一位青年,在军营之中,败尽四分对手,取得魁首之名。 而后,便是千岩军的征战,为国为民,不畏艰辛,是在讲述苏平的往事,却也不止在讲述他的往事。 “十六岁入军军,同年出新营,一气破敌数十,又年入得港外营,提枪纵横扫落无数魔物,战功赫赫,振奋人心!” 女孩清脆的话语,说着令人热血沸腾的故事,忽有荡气回肠生出,仿佛沙场塞外正擂鼓。 众多席位上,同为千岩军的客人里,如,守诺,逢岩,徐弘毅,江誉裴,吴衍齐等人,皆是会心一笑,止不住的乐呵。 苏平望向他们,举起一杯酒。 几人同样举杯,隔着虚空遥遥一碰,接着都一饮而尽,尽显豪爽之感。 这几人,如今守诺已经是退伍,逢岩依旧是教官,吴衍齐同样不在军中,而是成为一名船长,就在北斗的南十字船队麾下工作 与其相差不多的,还有许睿皓,话语一直许多的他,退伍后在忙活绘画之事,估摸着现在正周游诸国,找寻灵感。 除却这些,余下的人都在军中,江誉裴,黄景惜同为各自千岩署的百夫长,一成在玉京台担任卫兵,嘉义本来是绯云坡的军士,后来一纸调令,让他成功到轻策庄镇守,可以陪着老婆孩子。 铁哥俩艾珂,星火二人在总营担任卫兵,而徐弘毅成了锋之大将,掌管边疆众军士,是除苏平外,当初营帐中的职位最高者。 这营帐十人啊,今日没能全部聚首,因为或有重大职责在身,或是没积攒下来假日,就连身为都尉的子路,也没能赶来。 这就是千岩军,为国为民的千岩军,他们选择的事情总有割舍,通常如此,但无人有怨,无人生悔。 众人感慨间,画面再一次变换,苏平立身画卷中心,接着他的家人,兄弟,朋友,全部都显化出来,凡是与他关系密切者,无一遗漏,都在上面。 最终,所有人影都再消散,在所有人惊讶的眼中,化作两颗星螺,画卷流光溢彩,星螺普普通通。 南掌生嚯的一声,不免笑道:“苏老哥,我俩侄子侄女,很懂嘛。” 苏平此时背对着他,双肩微耸,声音如常,道:“我这一生,有这么两个孩子,值了!” 旁边,凝光端详着画卷,同样笑着,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在同一桌的北斗,望着她,哈哈笑道:“孩子品性不错!” 凝光桃花眸子微转,红唇轻启:“孩子他爹教得好。” 不远处,看着一把年纪的天枢星,感叹道:“这两个孩子,真是有心了。” 正在这时,送出大礼的两个孩子,出现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站在他们的身后,同样笑逐颜开。 “我就说嘛,效果肯定大好!” 苏灵泠胸有成竹,毕竟这画卷的提议,当初就是她提出的,还有刚刚的操控与配音,都是她一人负责。 此术需要特别的仙术操控,先前她就一直在练习,免得关键时刻掉链子,所以才会仙力莫名紊乱,才出了那大乌龙。 苏云清什么都没说,只是竖起个大拇指,表示对他姐姐的无比肯定,还有莫大的夸赞,这是他们姐弟之间,最为有效的赞赏。 身为泼墨画卷的人,苏云清看现场效果,也是十分满意,没白费当初他那么些天辛苦努力,毕竟这样的画面,以仙力沾染的墨水油彩绘画,是很累的。 苏平,平步青云的平,真正此生无忧无愁,能放宽心了。 第283章 起航 大日东升,挂在碧海波涛之上。 群玉阁上,苏平怀里抱着两个孩子,他就要离开了,现在做着最后的分别,没有太多的话,不舍却是贯满心扉。 “乖,在家要听妈妈的话,等爸爸带你们南叔叔治好病,回来一定带你们一起去旅行!” 苏平柔声安慰,并在做保证,他本来看两个孩子这样舍不得,是想带着一起出游的,可一想到要去的地方危险,也就打消这个想法。 “爸,就不能带上我和云清吗?”苏灵泠郑重开口,从称谓上就看得出来,都没叫老弟和老爸了。 苏云清没有开口,小脸很倔强,他虽明白父亲有事在身,可还是不愿放手。 “灵泠,云清,乖乖的,下来吧,爸爸赶时间的。” 凝光将两个孩子放下,又望向黄衣青年,不忘叮嘱,“路上一切小心,摩拉不够的话,随时回来!” 苏平挥了挥手,挤出个笑容,“兜里还有很多呢,花不完的,放心好了。” 他故作轻松,没展露出多少不舍,虽然这一次分别或许不会太久,但对他一个恋家的人来说,也是经历巨大的一次割舍。 “我走了。”苏平又回头,看了一眼家人,然后身影瞬息消失不见,踏空而去,速度极快。 璃月港,停靠着大航船的码头。 此地熙熙攘攘,有无数人进进出出,或是回来,或是远航,道路不尽相同,与家人是离别与相逢。 有几道一看就不同常人的身影,在那相互道别,是看着应该为姐弟俩的母子,和一个岁数的木讷小女孩。 那位母亲,莺儿极其温柔,紫衣长裙,黑发挽着垂在一边肩膀上,温声叮嘱:“小掌生,在外不比家里,不要给其他人添麻烦,还有记得危险的地方不要去,不要饿着自己了,也别热着冷着……” 长篇大论,好似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般的关怀,看着是想要将整一趟旅途的注意事项,都说一遍。 南掌生笑道:“妈,我都二十四岁了,您犯得着担心成这样吗?” 莺儿笑骂道:“二十四了,不是我儿子吗?” “当然是。”南掌生脱口而出。 “是就没问题,当妈的关心孩子,不分岁数大小,小掌生就是七老八十……五六十岁要出门,我也这样。” 莺儿很直接的说道,完全一副担心儿子,担心到骨子里的表现,毕竟这是目前她唯一的家人,唯一算得上是家人的家人。 “行,等我七老八十了,还让您管!”南掌生注意到她的改口,帮忙“纠错”,然后道:“那儿子这么大了,您是不是该给我找个叔叔了?” “瞎说什么!”莺儿撇嘴,有些不忿。 “别生气嘛,我不介意的,这么多年您都没去找,转眼就成三十多的大姑娘了,这再不找个好人家,将来就得找老伴了。”南掌生嘴角噙笑,很是温和。 莺儿气笑,咂嘴道:“这世道,儿子都敢管当妈的的婚事了。” 南掌生略微耸肩,自从手不抖了之后,整个人精气神都好了许多,相当有神,更显俊俏。 “北斗船长,麻烦路上看好小掌生。”莺儿向红衣飒爽的女子,招了招手。 “好勒,姐放心吧,一定看得妥妥的。”北斗豪迈一笑,不知吸引来的哪个喜爱这类型的男子眼球。 南掌生开口,也跟着攀辈分,“北斗姐,这就不用了吧,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这三个人,辈分是真有些乱,听得云里雾里的。 比儿子大十岁的妈妈,比女友小六岁的男人,还有只比婆婆小四岁的媳妇,这怎么能不乱? “掌生,路上小心。”瓷娃娃般的七七,眨巴着一双略显呆滞的大眼,缓缓说道。 不等南掌生回应,就有人双手按在这小瓷娃娃的脑袋上,接着如同恶少抢人却想不动声色般开口。 “南先生尽管去吧,七七就交由本堂主照顾了,保准你回来时,她毫发无伤,静谧安睡!” “胡桃!”南掌生哼了一声,“放开七七。” “不要。”胡桃脑袋一撇,双手在那颗凉凉的脑袋上,肆意揉搓着。 七七已经是吓得不敢动弹,落在这个人的手里,她觉得自己多半命不久矣,虽然她早就没命了。 南掌生咬牙切齿,恰好瞧见那秘密而来的黄衣青年,如看见救星一般,迅速跑过去求救,“苏老哥看来,管管您家胡桃!” 苏平一愣,他这刚赶到,怎么就有他的事了,而且胡桃什么时候成他家的了,他怎么不知道? “别乱说,堂主待字闺中,尚且年幼,与我更是没有那种关联!”苏平额头略微有黑线,被这样一闹,离别的不舍都冲淡不少。 南掌生哎呀一声,连忙道:“口误口误,我家的……也不多,反正就快让胡桃分开七七吧,这只有老哥能治住她了!” 苏平随即看向那边,还不待他开口,胡桃便是感觉一放,光滑如玉的双腿迈开着,向他这边跑来,都不管那往反方向跑的七七了。 “苏大哥,可让本堂主好等。”话是这样说,可胡桃那一副生怕没等到,所以演变出来的快速跑动,可将她狠狠出卖。 苏平淡淡一笑,“有劳堂主在此等候,我这个挂名的闲职客卿,面上有光。” 胡桃双臂一抱,环在自己身前,缓缓道:“担忧堂里人的安危,本就是堂主该做的分内事,有苏大哥句话在,本堂主也没白来。” “堂主怎么知道,我会在此时过来?” “客卿现在对外是挂的养伤,那要出行肯定不能明目张胆咯,一是防范于未然,二还有免得挑起国际纷争,那要么是现在走,要么是晚上独自离开,现在看来,本堂主第一次就赌对了。” 南掌生鼓掌,并且竖了个大拇指,“胡堂主好猜测,要不是老去找七七麻烦,真是太完美了!” 这回,轮到胡桃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看这蓝衣青年,只和赶来的苏平说话,十分古灵精怪,小孩子气。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黄毛少女荧,还有小漂浮物派蒙也匆匆赶来,众人上了大航船,正式启程。 “扬帆,起航!” 北斗一指那望之无尽的湛蓝大海,喊出每一次出海都有的命令,南十字船队的大姐头,就是这般豪迈,豪情万丈。 甲板上,众多船员水手各司其职,为这场航行的全过程,保驾护航。 要说有闲暇的,估计就属那刚刚上船,被安排在宽敞船舱里,等着这趟航线结束的几人。 “真没想到,苏平也要和我们一起去稻妻呢。”派蒙手上拿着几块小鱼干,望着对面坐着的黄衣青年,惊喜道。 苏平身着寻常人家的黄衣,有了几分商业气,看着像是初出茅庐的商人,因为带着些书卷气,更像不会做生意,极具欺骗性。 他悠悠然笑道:“如今稻妻处在锁国阶段,外来者前去过于危险,偏偏掌生要跟着去,我放心不下也只好跟着。” 南掌生摊着双手,表示自己无奈,没想到他坐着都能被当理由,无辜躺枪,并且这动作和神色,被看在别人眼中,他还真是不懂事,不会考虑呢。 派蒙看了一眼蓝衣青年,深深点头,道:“确实,没有苏平在的话,估计掌生不出多久,就会出事了!” “有这么当面诅咒人的吗?”南掌生双目微阖,有些不忿,“我也是有战斗力的好吧。” 苏平默然,荧还是不说话,派蒙却是笑出了声,捧腹大笑,合不拢嘴。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嘛!”南掌生撇嘴。 苏平开口安慰,“好了,战力肯定是有的,至少足够让人眼前一亮,等时候到了,会发光发热的。” 南掌生干笑道:“这听着不像在鼓励,反而有点伤人啊,发光发热……” 苏平咳嗽两声,没有理会。 “哟,看来你们相处不错啊。” 这般豪迈的语气,整艘船上也就北斗一人了,不止她来了,还有一名少年,也随着她的脚步走来。 “北斗,万叶。”派蒙和荧挥了挥手,打着招呼。 南掌生起身凑近北斗那边坐,然后望向那名少年,微笑道:“叶天帝,好久不见,可曾遮天了?” 名为万叶的少年,十分和蔼,他摇头笑道:“南先生还是不要用这个称呼了,在下比不上那位只手遮天的天帝!” 那本书,万叶看过,所以知晓其中的故事,面对南掌生的这般调侃,他就笑笑,因为两人其实很熟悉,毕竟都是大姐头北斗身边的人。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苏平苏老哥,万叶你在璃月港里,应该听说过。” 南掌生当起中间人,开始牵线搭桥,为中自己人阵营介绍来历。 “你好,我叫枫原万叶,是一名云游四方的浪人,久闻开阳星大名,今日幸得一见。” “我名苏平,字子安,你好,不过虚名罢了,大家既在此便是朋友,不必在意其余的诸多事宜。” 第284章 风雨之中无所惧 海,一望无际的湛蓝,潮起潮落,层层叠叠,仿佛万万年来它就是这个样子,不曾有过改变。 在这蔚蓝天下,湛蓝海上之间,一艘大船正乘风破浪,驶出璃月的海域,向着稻妻进发。 船上,作为这次出行,必不可少的一人,身着蓝衣,黑发及腰的南掌生,悠哉悠哉地躺着,十分惬意。 而本来正在商议的几人,见他这副样子,皆是哭笑不得,很是无奈。 派蒙看不下去了,双手环抱在身前,哼哼唧唧道:“南掌生,明明大家都在想之后的旅程,你怎么可以偷懒?” 南掌生脑袋枕着双手,没有睁眼,淡淡说道:“再怎么商量,稻妻的锁国政策跟眼狩令,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要进去可麻烦多多,现在不先休息,到时候睡不着咋办?” 这话乍一听很有道理,但其实细思过后,就会发现只不过是随口一说的偷懒借口,毕竟今天刚刚出璃月海域,距离稻妻国至少还要十来天。 现在养精蓄锐,难道有用? 可派蒙什么存在,她何其单纯,真信了这家伙的鬼话,询问道:“他说的好像有道理,要不我们也先歇着好了。” “派蒙!”荧蹙眉,这个伙伴还是这么容易被人骗,让她有时都想不通,到底怎么办才好。 “怎么了吗?”派蒙眨了眨眼睛,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瞧见众人都在看着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苏平适时给出解释,用的措辞和言语非常简单,通俗易懂到讲给三岁小孩都能听明白的程度,费了这老大一番功夫,才算让小漂浮物反应过来。 “好哇,南掌生你坑我,分明就是想偷懒嘛,说得那么好听!”派蒙很不服气,小脚使劲跺了跺虚空。 南掌生眯眼笑着,还是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北斗看着他,终于是开口,“差不多得了,这是商量正事,等解决完随便你怎么躺。” 南掌生随即翻身起身,那叫一个干净利落,睁开的双眼都有光,炯炯有神,他一本正经道:“继续说正事吧。” 果然,世上能治南掌生的人不多,但一治就是“疗效”极佳,而且完全不用担心副作用,因为他不会产生其他心思。 万叶道:“那我继续了?” “请。”南掌生摆了手势,接着端正坐姿,好似第一天去上课的学生,认真听讲的模样,极度引人发笑。 不过众人对此都习惯了,这个十分不着调,看起来做事完全没谱的青年,其实心肠很热,是个好人。 这样,就足够了。 万叶缓缓道来,阐述着他离开稻妻之前,所见到所经历的一切,如挚友死在雷神刀下,他只来得及带上那颗失去光芒的神之眼,匆忙逃跑,从此四海为家,落脚在南十字船队。 接着,苏平和北斗又补充上目前的国际形势,因为这些事情涉及海上的消息传播,如今稻妻已然锁国,需要一些特殊门道,才能弄到消息。 “如今的稻妻,对留岛的外来者十分不友好,近乎到真正封锁来往的程度,不仅如此,幕府兵每日在城中巡逻,可以说是固若金汤,如果不出意外,没有深厚人脉,现在的稻妻,我们不可能驻足。 此外,稻妻众多岛屿中,海只岛与众不同,他们自发组建反抗军,同稻妻雷神坐着斗争,只是效果不太显着,被人堵在家门口,打不出去。” 这是实话,因为一国神明的命令,不是那么好违抗的,众人都看得清楚,倘若那位雷神走入战场,海只岛可能撑不过半天,甚至半天都不需要。 尤其苏平,他亲眼见识过那处大峡谷,那种仿佛生死都无法自己掌控的感觉,太让人绝望,根本不可能翻盘,没有一点机会。 “嗯,所以我们先不去稻妻城了,直接去海只岛吧 然后一路杀到雷神面前,把锁国令眼狩令解了,怎么样?” 南掌生说得十分轻松,没有一点慷慨激昂的感觉,仿佛只是在说日常吃喝般的简单事情,翻手覆掌可成,毫不迟疑。 众人听得眼晕,就连一向豪迈北斗都无语,沙场上杀魔物无数的苏平,都觉得这人是真的勇猛,大有悍不畏死之心啊。 就算是派蒙,都看得出来此事不可能,愤愤不平道:“要是真这么简单,雷神早被推翻了!” “所以嘛,咱们需要好好商量里头的细节,争取成功的机会,说不定就能硬撼神明了呢?”南掌生悠悠开口,还是一点郑重都没有。 这副郊游一样的做派,可让众人又一阵无语,心想真到了稻妻,可不能放他一个人,不,是连离开视线都不行,否则必出大事。 “首先,咱们肯定不能直接去稻妻城,那边现在应该混乱无比,所以咱们去海只岛参加反抗军,省得弯弯绕绕太麻烦。” 南掌生分析着,觉得按原剧情走太烦,想直接切入主题,也就是俗称的跳剧情线,不铺垫直接放正片。 这样固然会有许多损失,但为了他的性命着想,似乎这样也并无不可,因为命更重要。 北斗并没有不同意,只是说了个事,“稻妻城那边,有个和船队熟悉的地头蛇,拿到旅行者出海的消息,还想要让我代为引荐,看来是没戏了。” 南掌生目光一闪,“多少钱?” 北斗比了三根手指,轻轻晃了晃。 “不少啊。”南掌生喃喃。 北斗提醒道:“只是定金,事后还有重礼。” “不愧是社奉行,财大气粗啊,三百万摩拉只是定金。”南掌生微微咬牙,毕竟这钱要赚来不难,还能卖对方一个面子,只是麻烦会有不少。 苏平也提醒道:“钱随时能赚。” 南掌生摆了摆手,道:“我懂我懂,所以等咱们解决完事情,尘埃落定后,再去见他们好了。” “没问题吧,荧?” 其实,此事说到底,还是得问问旅行者本人的意见,不然万一到时对方不配合,他就是有三寸不烂之舌都没用。 荧点头,道:“我没问题,但是你确定解决锁国眼狩令,真的那么简单?” “纸上谈兵容易,但是终究得看实操才行,咱们先和海只岛统一战线,然后依靠武力与领兵无双的苏两个,对抗雷神,这事就成了嘛。” 南掌生一下拍板,觉得这个计划已经十分清楚,并且可行性是百分百,不存在隐患。 苏平脸都黑了,无比阴沉,“且不说你想让我硬抗魔神这事,究竟能不能实现,单单是我的身份与名字不能够出现在这场战斗,我便不能暴露太多东西。” “这个敬请放心,我什么人老哥你还不清楚?”南掌生咧嘴一笑,接着道:“万叶,靠岸的时候,你先和你兄弟好好交流,让海只岛接受我们这支外援队伍,好一起反抗!” 万叶表示这没问题,但他其实也在担心,毕竟以凡人之躯,硬撼魔神,听着就不可能。 “好了,就这样,散会!” 南掌生说完,又直接躺下,跟个社会废人一般,只想着躺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意梦周公。 北斗靠过去,没好气道:“整天只知道睡,这习惯可不好啊。” 南掌生睁着双眼,嬉笑开口,“北斗姐都把我在会议室添了一张大床,我不好好睡睡,岂不可惜?” 这是事实,毕竟除非特意作为,否则谁的会议室里,会专门弄一张大床放着,不嫌丢人啊? …… 入夜,繁星点点,提瓦特的星空十分璀璨,拥有各种各样的星座,琳琅满目。 苏平与万叶对坐在甲板上,他们之间摆着数十碗酒,这是水手们平日里的喜好活动之一,毕竟海上的生活很无聊,需要自己找找乐子,陶冶情操。 至于规则,至于奖励与惩罚,统统没有,就是这般的狂野与奔放,随意却不失真理,返璞归真。 苏平与万叶,两人此时正在对拼,后者喝了有十来碗,便是双颊绯红,有了醉意,只得认输。 围观的众水手起哄,争着再上阵去拼酒,势要把璃月男人的最高榜样,喝到趴甲板上,否则决不罢休。 苏平当然一一应下,要论酒量,他即便是不动用仙力去抵御,仅凭如今这副蜕变多次的躯体,也能够千杯不醉,所以根本不怕。 而被人送到人群外围的万叶,则踉踉跄跄,准备回房休息,他虽然酒量是差了些,可酒品极佳,喝醉也从不麻烦别人。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水手们唱起歌,个个都有豪情万丈,顶天立地的气概,他们浑厚如磐石的嗓音,给人的感觉,就是瓢泼海上的唯一坚石。 苏平听着这歌曲,下意识看向南掌生,果然发现对方也在看他,说明这首歌曲,也是“来历不正”,是后者抄过来的。 “吼!” 欢乐饮酒之时,海中有阵阵大吼传来,声势震耳欲聋,在黑夜中,人们看不见漆黑海面上,有着什么怪物。 “警戒!” 水手们第一时间进入状态,跑到船边拉起炮火,紧张地望着海面,随时准备发射。 苏平起身,就准备前去解决,别人看不见那海怪,他可是感知得清楚,也知道那海怪实力并不强。 “我来!” 正在此时,南掌生一声大喝,径直掏出一杆高科技炮,抗在自己肩上,轻口开火之处。 轰! 光束射出,刺目的光芒横穿漆黑海面,将那海怪打得血液飞溅,竟然直接打得对穿,威力恐怖。 “没死?”南掌生轻声出口,然后毫不犹豫地双臂展开,摆出十来支枪械,一字排开在他的上方。 下一刻,各色光束飞射,整片海面充满爆破震响,寂静不复存在了,只剩下那被十来支枪械打崩碎的海怪尸体,还有难以平息的海浪。 “这……南掌生也太猛了!” “不然呢,你以为他怎么能拿得住大姐头?” “说的也是哈。” “大姐夫神武!” “大姐夫威猛!” 被这动静惊起的万叶,是彻夜难眠了,因为他忽然觉得,凡人之躯比肩神明,倒不是不可能…… 第285章 登岛 十多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派蒙快要因为每天吃鱼干而疯掉,荧找寻雷神的心越来越迫切,南掌生与苏平讲好所谓细节后,他们眼中场景总算有变化。 “你们快看,那有一座岛,看起来很不一样呢!”派蒙飘在船头,指着远方的岛屿大喊。 “那就是海只岛了,由珊瑚为基底构成的岛屿,看着和其他岛屿的土壤,确实很不同。”南掌生当然知道,这座岛的来历,以及千年前的辛酸。 众人望着那座岛屿,越来越近了,这是航行接近二十多天后,总算见到陆地,那种在海上只有海天一色的景色,险些分不清上下的感觉,慢慢消失。 南掌生双手拢袖,忽然问道:“苏老哥,上回你来没来过这边?” 苏平摇头,道:“只去到那处恐怖峡谷,没有继续向前了。” “那看来有点可惜,打不了外来感情牌,只能让昔日旧人,帮我们引荐一番了。”南掌生说着拍了拍那名浪人少年。 万叶没有说话,一身浪人刀客打扮的他,心境少年老成,毕竟经历了那么多大起大落,怎可能还是热血少年心。 这不现实,也不可能。 “苏平之前来过稻妻吗?”派蒙好奇问道。 “来过,跟着私塾的游学队伍来的。”苏平目中浮现些许追忆神色,在近二十年前,他在那鸣神道,可做了不少事。 当时,有只从天上摔下来的小天狗,把苏平砸得七荤八素,也有一个白发红角的少年,向他求助,如今如此当年过去,他不怎么清楚这二人的处境。 那小女娃,他倒有过一点消息,但并不知道是否为同一个人,因为那人是九条家的,名为裟罗,与纱萝同音。 在苏平的印象中,小女娃的名字是他帮忙取的,但并没有给取姓氏,所以不大能判断是同一个人,至少在证实之前,无法相信。 至于那红角少年,他在璃月港就没听说过有关信息,估计是没做什么事,所以无人问津,这也是人之常态。 “话说,海只岛和其他岛屿,不会也有那么恐怖的雷暴吧,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派蒙狐疑,越说越害怕,越惊恐,甚至自己都先吓了一跳。 荧不由得白了她一眼,但也是担心,因为那雷暴实在的太恐怖了,他们差点就全部葬身海上。 北斗豪迈笑道:“没事,稻妻的雷暴防线,只存在海上而已,岛屿周围是没有的,再说就算有,再冲过去就是了。” 大姐头北斗,统领南十字船队的人物,她的胆识可用胆大包天来形容,毕竟就那黑白两道通吃的手段,就看得出此人绝不简单。 派蒙松了口气,却是疑惑,“死兆星号,现在还能再承受那样的雷暴吗?” 真不是派蒙胆小,而是现在的死兆星号,有大部分地方处在修补状态,看着就跟刚刚被恶霸欺负过的小娘子一般,软弱无力。 北斗哈哈笑道:“放心,虽然叫死兆星号,可预示的是敌人的死亡,何况咱们船上可还有一位能化险为夷的小子呢!” 此话一出,几人都望向苏平,而他本人却是摇头否认,因为知晓说的并不是自己。 南掌生情不自禁道:“北斗姐,虽然名字这事有些玄学,可也不能真信啊,我一个柔弱书生一样的,船毁了能怎么办?” “你总会有法子的。”北斗目光落向海面,还有那即将登陆的岛屿,“先别靠岸,万叶,你带几号兄弟,乘小船去探探情况。” 万叶领了这命令,转身就去准备,毕竟现在他是船队的一员,加上那担心也不是道理。 对于没有碰过面的存在,人总是对那传闻,处在怀疑阶段,北斗相信万叶,但不代表能够因为他,相信一整座岛的人。 她的身后是许多兄弟,大家都有家人,还指望着海上捞点钱回去补贴家用,要是因为一个疏忽而死,或者被囚禁不得离开,就太惨烈了。 众水手,都是宁死在海上捞金的人物,胆气冲云霄,不说义薄云天,却也可为兄弟两肋插刀,北斗需要为众人考虑,所以不能轻易做决定。 就像这一次带上南掌生几人,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有来,所以多带几人也没有关系。 如果事先并没有前来决定,北斗应该会独自开一艘机关运作的中型快船,送几人前来,而不搭上一众兄弟。 “在万叶回来之前,我们就先歇歇吧。”南掌生伸了个懒腰,丝毫不顾及自己形象的他,拉着苏平就到一边聊天。 荧和派蒙看了看离去的二人,又望向站在原地不动的北斗,神色古怪,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北斗见他们这样盯着自己,嘴角一抽,气笑道:“男人也有男人自己的事情,只要一不贪赃枉法,二没勾搭别的小姑娘,我管他那么多作甚,自找麻烦?” 荧语出惊人,道:“只是感觉,北斗和南掌生相处的时候,不太像……常见的情侣。” “不常见才对了,再说这么些年过去了,哪还是什么小情侣,都老夫老妻了。”北斗摆手说道。 她与南掌生啊,除去没真正成婚,也没有夫妻之实外,剩下该做的都做了,两人都熟悉得如同明镜,哪用得着整天腻歪。 另一边,苏平向南掌生问了九条裟罗的消息,顺带还有荒泷一斗,想看看这两位故人,而今的大概情况。 “九条裟罗是九条家主收养的孩子,所以赐姓九天,实际上她是天狗一族的后人,属于妖族的纯正血统。” “天狗一族,现在数量多吗?” “这就不清楚了,反正游戏里还出现过的,还活着的,就九条裟罗了。” “那应该就是了。” “有情况,苏老哥认识?” “儿时见过,但如今多年没有联系,具体如何不好说。” “嗯,那总还有点印象,谈判起来也比我们这些陌生人跟敌对者要好些。” “到时再说,你再说说荒泷一斗。” “是荒泷派的老大,这是个混混帮派,算上他总共有五人,他和九条裟罗可以说是天生的对头,一直被抓进去吃几天免费牢饭,这时候作为帮派智囊的九岐忍,就会挺身而出,解救众人于危难。” 苏平沉默,他没想到怎么自己认识的人,之后总能有奇奇怪怪的交集,更意想不到,为何留学回归的人,要去混帮派,尤其学的还是法律。 “这世界……真小。”苏平也只能这样感慨。 “确实挺小的,所以故事中的人,才能够总是关联在一起。”南掌生忽然老气横秋,仿佛一位老爷爷,满怀沧桑。 “那个智囊,她为什么会加入混混帮派?”苏平真的想不通,饶是两世为人,他都不知道学法的,干嘛要去混帮派。 南掌生摊着双手,“据说是为了自由,也没有明说是为了什么,所以还是不瞎猜了。” “自由,只建立在法度之下。” “哇,好耀眼,苏老哥的正气快把我闪瞎了!” “嗯?”苏平一挑眉,知道对方是在插科打诨,也没有在意,因为他还没到连浩然正气动没动,都察觉不了的地步。 “嗯。”南掌生点头,咧嘴干笑着,接着咳嗽两声,指了指归来的小船几人。 “登小船,靠岸!” 北斗大手一挥,命令下达,庞大的死兆星号上,顿时放下数十来艘小船,除去留守的人手,剩下的全部驶向海只岛。 在岸边接应他们的,是小狗大将五郎,他就是万叶的好兄弟,以及反抗军里,很多人敬佩的存在。 小狗大将,也不是真的小狗,是人形但有狗狗的特征,比如那一对灵活的耳朵,还有毛茸茸的尾巴。 负责接洽的人,是北斗大姐头,有万叶从中搭桥,加上都是爽快人,谈话还算愉快,之时没有剑拔弩张的形势。 当问到旁边几人的身份,派蒙和荧都直接承认,表示她们的蒙德的荣誉骑士,以及认识七星的贵人。 南掌生同样如此,毕竟他就是个写书的,被人认出来也没事,不过他在此之前,还帮忙报了一人的名字。 “这位老哥,名为墨然,是璃月一位的商人。”南掌生想着,不能把苏平的千岩军身份暴出来,哪怕最后有人发现,也要死不承认。 苏平见此,也顺着演了下去,为了契合身份而继续扯谎,“你好,我叫墨然,在璃月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商人,想来没人听说过。” 事实当然是如此,因为璃月的确没听说过此人名号,根本是随口编出来的名字,略显随意。 万叶看着这一切,想了想没有戳穿,只是和好兄弟提了一嘴,这位商人的战力,不容小觑。 五郎应下知道了,他对这群人的观感不错,有自己好兄弟搭桥的原因,也有自己对胃口的事。 “既然万叶的朋友,那大家也都是我的朋友,在海只岛上有什么事,大家尽管来找我。” 五郎是个热血少年般的存在,虽然不至于脑袋空空,可热情热心一方面,无人能及。 第286章 上岛先挖土 海只岛如今的最高统领人,是身为现人神巫女的珊瑚宫心海,她是战场上的军师,是海只岛诸多事务的处理者,能力出众。 一路上,众人听五郎讲了许多关于她的事迹,派蒙因此充满好奇,在想那个人或许是年纪很大的老奶奶,才能够这样面面俱到。 可在真正见到那人时,不说派蒙震惊,就是苏平也有些感叹,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果然此理不能轻视。 珊瑚宫心海,有着一发粉色秀发,身着紫蓝色袍服,有着如星辰般的小光点点缀,星星点点,十分好看。 她不是一位老奶奶,甚至都算不上成熟,看着也就及笄不久的年纪,却是谈吐不凡,举手投足很有领袖之感,也不失亲切。 “诸位远道而来,风尘仆仆本应尽快下榻休息的,只是目前海只岛处在非常时期,驻足的事宜不比稻妻那般繁琐,却也需要一些时间,还请见谅。” 心海的语气和态度,十分温和,或许这位巫女平常待人就是如此,也可能这是特例。 南掌生看了一眼身旁的黑发女子,率先说道:“应该的,毕竟小心为上,这件事不会影响我们后续的交流。” 心海目光一闪,浅笑道:“这位先生不知如何称呼?” “我名南掌生。”南掌生报出名号,接着还是不离后续交流的事,“巫女小姐,容我暂且这样称呼你,有关贵岛的水土风貌,我有些心得,不知道巫女小姐,是否有深入探讨的想法?” 此言一出,有人神色古怪,也有人眼冒精光,因为海只岛的土地贫瘠,稻米小麦作物一类的粮食,可以说极度短缺。 五郎忍不住道:“南先生,我听说您研究过产量暴涨的稻苗,在璃月跟各国取得很大的成就,那有海只岛上的土地,也能种植的作物吗?” “这个尚且不好说,因为我还没研究过,实践之中出真理,想必我用一纸空谈,巫女小姐也不会相信。”南掌生嘴角噙笑,显得人畜无害。 心海沉吟少许,缓缓道:“南十字船队的各位,在海上多日已经很累,请先到备好的客房住下,有关交流一事,待休息好之后,再谈不迟。” 南掌生淡淡道:“多谢巫女小姐,不过我这人闲不住,想直接开始,所以需要在海只岛上走走,挖取各地土壤,用以研究。” “如此也好,不过南先生人生地不熟的,且让五郎为你做向导,顺带尽保护一职。”心海笑容柔和,却是有些假的感觉。 南掌生点头,“好,麻烦五郎兄弟了。” “不麻烦不麻烦,南先生可一定要好好研究呀,海只岛的大家能否吃饱饭,全指望您了!”五郎双眼闪烁精芒,如同两颗星辰。 一直以来,海只岛众人都是吃的海鲜,需要吃上一顿饭本就不容易,近年来的锁国令,更是雪上加霜,有些居民已经陷入营养不良的境地。 在这时,有人如天神下凡一般,带来农作物种植的可能,并且自身是有研究成果在的,如此存在,海只岛怎能放过? 南掌生拍了拍小狗大将的肩膀,和他打成一片,才刚认识就几乎到无话不说的地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亲兄弟呢。 至于一直沉默着的苏平,他的身份敏感,不宜在这种场合开口,最好就是不说话,说话也不能太多,免得出事。 所以,相貌清秀的他,仅仅是被心海注视了一会,便再没有其他人提及,也没人管他,可以去逍遥自在了。 众人跟着五郎离开,先准备去住所落脚,歇息一会后,再做打算。 原地,心海看众人离开,暗自松了口气,没有让人看出来,她其实不擅长与人交流,只能够端着巫女的架子说话。 “五郎,最近战事怎么样?” “这事关军情机密,我不能说的。” “没让你说那个,我就是问问幕府兵打到哪里了,万一战火蔓延过来,我们也好有个准备不是。” “如今前线还算安稳,我们与幕府军在无想刃峡间的那处天险作战,暂时不会波及到后方大本营。” “那很不错嘛,看来幕府军那边虽然人多,可对战反抗军,还是有些疲于应付了。” “这都是珊瑚宫大人的功劳,她对于战场上的计谋,策略,兵法的运用,都太强大了,有珊瑚宫大人在,就完全不用担心!” 不仅仅是五郎,整个海只岛人民也是想的,只要有珊瑚宫大人存在的一天,海只岛就不会消亡。 “这话说的,其实你们缺一不可,光有计策而无人执行,其实就是纸上谈兵罢了。” “谢谢南先生,我记住了。” “嗯,五郎啊,不知道反抗军在兵力方面,有没有什么需求?” “啊?” “你看啊,我们南十字船队的水手,个个都纵横四海的风云人物,不乏有千岩军退伍下来的,千岩军你总知道吧?” “知道一些,是一支很强大的军队,不管从任何方面看,都是无比的强大,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听没听说过,海上雇佣兵的传奇?” “南先生,是想让我们雇佣南十字船队吗?” “对啊,这样我们就能名正言顺地帮助你们,抵抗幕府军的进攻,甚至是顺利反攻,一举定成败,也说不定哦!” “这个……我做不了主,得问问珊瑚宫大人的意见才行。” “那没事,回头你把我美言几句,我再好好劝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相信巫女小姐会答应的,毕竟这事百利而无一害!” 两人说了许久,是越说越投机,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要不是最后跑去研究土壤了,估计真有可能当场拜把子,开始称兄道弟。 就这样的情商,就这般的融洽,南掌生竟然没有朋友,看来明显是心理作祟,至少苏平是这样想的。 “他们,说了好久啊。” 派蒙趴在桌子上,掩嘴打了个哈欠,又说道:“没想到掌生的话竟然这么多,而且一副和五郎很熟的样子,真奇怪。” 荧忽然笑了,问道:“万叶,你经常和掌生提起五郎吧?” “没有,只是提及过我与五郎的事情,只说过一次罢了。”万叶缓了缓,又道:“或许是天性使然。” 说起这个,那就需要问问无比熟悉的人了,在场几人都齐齐望向北斗,希望她能给出个答案。 北斗笑道:“就掌生的性子来说,这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当初……” 她说着望向黄衣青年,问道:“这可以说的吧,你家里的那位,不会因为这个给我定罪吧?” 苏平微笑道:“北斗船长,但讲无妨。” “那就没事了,反正璃月的法管不到稻妻来。”北斗饶有兴致道:“想当初,掌生才五岁,这位才七岁时,他们就认识了。 这刚一认识,掌生就带人回家,介绍自己家的产业,然后因为那时的这位大人呀,长相过于精致,掌生差点将他当成是女扮男装的大小姐!” 这话出来,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毕竟如今的苏平可是璃月男人的最高标杆,堪称完美无缺的存在。 可就是这样的存在,竟然幼时被认作是大小姐,还是女扮男装的那种,这怎么想都好笑,让人忍俊不禁。 派蒙笑得合不拢嘴,忍不住拍桌子,出口的言语都含糊不清了,“苏平……竟然被认成是大小姐,哈哈哈……” 荧埋头笑着,很没有矜持形象,“真想看看那时候的苏平,长什么样子呢!” 万叶淡淡笑着,道:“先生丰神如玉。” 苏平就知道会这样,不过也不生气,反正有部分东西是北斗瞎编的,并没有真正发生,最多是有那个趋势,他清者自清。 但是话又说回来,苏平这样平白无故地被笑话,肯定是不能善罢甘休的,他也想好了怎么反击。 “北斗船长,这类刚一见面就带回家的人,可靠否?” 他的话,可谓是一针见血,毕竟以为人是大小姐,还有女扮男装一事,加上带回家,这听着确有几分旖旎风光。 北斗一摆手,“他那时候不过五岁之龄,能懂什么时候人生真谛,异性相吸罢了,就是这样。” 苏平又开口,“总有人早慧。” “反正他现在老实。”北斗不甘示弱。 几句揶揄,几句调侃,这对几人来说无伤大雅,熟人间的玩笑罢了,当不得真,左耳进右耳出便好。 临近夜晚,海只岛处处升起火堆,在如血残阳落下后,这是为数不多的光芒笼罩之地。 南掌生和五郎回来了,各自背着一筐土,中间有用木板隔开,因为真的是在各处收集,不是说说而已。 派蒙很疑惑,明明这些人每天都能吃上海鲜美味,为什么还要追求农作物呢? 南掌生解释道:“营养得均衡呀,光吃菜和光吃肉的人,身体早晚要出事,还有就是,每天都吃同一种东西,再好吃也会腻的,也想换换口味。 而且,海只岛上的调料不多,最多就是清蒸白灼撒盐烤,这样吃下去,没几天就烦了。” 第287章 看一人不爽 南十字船队的众人在海只岛住下了,随后几日都是平静如水,没发生什么居民不满赶人的例子,或许也得益于众人不贪得无厌吧。 期间,南掌生几乎日日去找现人神巫女谈话,全部围绕着海只岛的方方面面,可以说是无孔不入。 苏平每次也都在,哥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几天的功夫就达成合作,小赚不说,还得了领兵的权力,可以调动一支百人反抗军。 虽说不过百人罢了,算不得太多,却也是海只岛接纳他们的证明,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嘿嘿,有了这些人手,之后清理邪眼工厂,会容易一些。”南掌生躺在居所地上,那里铺了一层榻榻米,空间很宽阔。 说实话,要不是这里人多,南掌生还真想滚一滚,毕竟谁还没有个童心未泯的时候,可惜坐了几个人,是没办法了。 苏平一身黄衣正气,谨慎问道:“你确定愚人众的第六席,一个活了数百年的人偶,是现在我能够打过的程度?” “我确定并且肯定,苏老哥,我觉得之前你还拿了仙人的宝物,捶他个第六席还不是轻轻松松。”南掌生越说越来劲,慷慨激昂。 荧担忧道:“女士作为第八席,展露出来的实力都很骇人了,何况是第六席的散兵,会不会太冒险?” “愚人众执行官除了前三席有魔神实力,剩下的最多就用特殊手段,提升到仙人那种地步,不过是燃命之技,苏老哥要捶他们,轻而易举! 更别说还有我在了,要是到时真的不敌,我直接来个万箭齐发,教教他惨字怎么写,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不知怎么的,可能是南掌生的个人原因,他对那第六席总是有着满满的恶意,以至于措辞和语气有些过激,横扫往日的温和安详意。 派蒙一语中的道:“掌生,那个散兵是不是和你有仇啊?” “没有。”南掌生一口回绝。 派蒙追问:“那你怎么一副对他恨到骨子里的样子,跟那些借了别人钱,最后那个人没还一样。” 南掌生默然,然后觉得有道理,缓缓说道:“我知道为什么了,想捶他不需要理由,有这个想法就行,犯不着麻烦自己的脑袋。” 派蒙傻眼,荧无语了,这人明明之前挺像个翩翩公子,为何来了稻妻,感觉一切都变了,都不讲道理了。 如果说,是这二人对南掌生认识不够深,可是分明北斗苏平都有些诧异,因为从未见到过这样的他,这样凌厉的他。 苏平大概能知晓一点原因,要么是当初游戏中被虐了,要么就是这人做了什么,让南掌生都不能忍的事情,所以人神共愤,让其愤怒。 “行吧,这次我不留手。”苏平给出保证。 南掌生激动得直接坐起来,紧紧握住他的手,嘴巴微张,声情并茂,“太谢谢了,苏老哥到时候放开了打,反正他都投放邪眼了,只要他不死,咱们就占理!” 苏平嘴角一抽,不免问道:“你到底和他什么仇什么怨,都能说出不死就行这种话了?” 北斗也开口问道:“掌生,说出来吧,大伙一起分担,别一个人憋着。” 派蒙和荧都点头,表示她们也是朋友,朋友就应该这样,有福同享,有事一起扛。 南掌生一脸感动,非常真挚道:“他生在这世间,致使我双目不知该放在何处,心不能安,住不得清净,有时呼吸都不通畅,好像被人掐着脖子,如鲠在喉。 每天当我闭上眼睛,想要更快休息都做不到,因为只能够看见他那张脸飘忽着,仿佛近在眼前,我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因为有他的存在,让我做什么都十分不顺,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都受到极大影响,我已经快受够了!” 几人心中惊骇,没想过竟然还有这般隐情,可随即又回过味,要真是这样,那南掌生估计早疯了,哪还能在这悲天怜人。 北斗面色一沉,斥声道:“说实话!” “咳咳。”南掌生咳嗽两声,挠了挠脑袋,接着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看他不爽。” 众人无语,看他不爽直接说不就得了,弄得和苦情戏男主一般,肝肠寸断,动不动就大哭大闹,吐血晕倒似的架势,是太闲得慌? “早这样说不就好了。”北斗咂嘴。 南掌生干笑,道:“这不是怕你们说我无理取闹嘛。” 苏平缓缓道:“谁都有不喜欢的人,不用这样勉强,再说讨厌愚人众的执行官,问题不大。” 荧也同意这个说法,“没错,如果是像女士那种的,其实完全没有问题。” “知道你们是这样想的,我就放心了,还以为又有人要劝我,说什么未经他人苦了,唉,这世道还是挺好的嘛。” 南掌生深深叹息,笑容依旧,只是有着几分凄凉的感觉,被他藏得很深,是只有他自己明白的痛。 那种因为看不惯,所以提出的理性发言,被一堆人追着谩骂,仿佛与世界为敌,做什么都是错的一样,但结果对方的理由却是他都这么惨了,你还想怎么样? 当时,南掌生的心情是复杂的,难道惨可以获得别人的同情,作为一个人作恶的保护伞,就可以对那些犯下的累累恶行,视而不见? 这且不论悲惨后黑化作恶,再造就出更多的如他们一般悲惨的,血淋淋的存在,这到底是对与不对。 单就南掌生道出自己想法,都被那些“这人很惨,你不能再说他”的言论轰炸,加之对其祖宗十八代的口诛笔伐,就让人看不清这世道的黑白。 从什么时候开始,作恶者的过往悲惨,然后报复社会,对谁都看不上眼这样式的,成为众多人追捧维护的主流了。 可惜,他这些东西,注定无人得知,因为说出来也无益啊,什么都改变不了,徒增烦恼。 南掌生眉眼带笑,轻声说道:“有消息了,邪眼工厂的位置已经确定,等时候到了,我们发起进攻!” 他的身旁,有着几只极小极小,还不到半个指甲盖大小的“蚊子”,它们的小翅膀扇动着,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可见技术之发达。 不过虽然叫做“蚊子”,但并不是真的和蚊子一模一样,它们是两个小翅膀带着一个小眼,用以记录所探查到的影像跟声音。 这是南掌生那手环中的科技,耐高温低温,防水防小爆炸,并且可以拟态,难以被发现,本来是作为勘探非生命体可进入的地质探查的探测器,结果被他用来做这事。 “看看在哪。” 南掌生从手环中,取出一块扁平的科技物,然后那几只“蚊子”贴在了边上,开始放映收集到的画面。 不是在那科技物上反映,而是投影出光幕,悬浮在空中,可以无死角的查看,十分方便。 他们看到,那画面是无想刃峡间,接着从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洞,进入邪眼工厂,穿过长长的走廊,越过一个个愚人众,总算是去到核心地带。 在那之中,不仅有第六席散兵,头戴大帽对谁都一脸轻蔑不屑,还有第八席女士,身材宛若魔鬼般妖娆,冰肌玉骨,风姿绰约。 “怎么女士也在这里啊?”派蒙疑惑,自从上次被冻成冰棍后,就一直怀恨在心,不想看见这个女人。 南掌生道:“正常,愚人众可是无处不在,能够与甜甜花还有薄荷争锋,生命力顽强的东西。” 苏平很赞同这个说法。 随后,画面还在继续变动,有一个老男人来到此地,与女士交谈,而散兵还是极度不屑,如同看待一只虫子。 当然了,女士的态度也算不上多好,只是相对而言,比较好接近那么一丢丢,并且还传出他们密谋扫除堪定奉行与社奉行,独霸稻妻政权的话语。 稻妻一共三个奉行,堪定奉行处理外交,社奉行管理节日制度,天领奉行执掌兵马,直属雷神,可以说是王权特许的利剑,逮谁谁完蛋。 这个老男人,便是天领奉行其中一个重要家族,九条家的家主。 莫名捕捉到这则惊天大秘,可让众人好一阵惊骇,这样一来,后续可更容易处理了,实在是……雪中送炭。 不过,荧略有疑惑,就算雷神再怎么不管事,但九条家独霸政权,真的能做到高枕无忧吗? 与此同时,画面中九条家主的声音响起,给出答案。 “将军大人,如今只知道下达命令,完全不顾外界情况如何,我九条家本次在眼狩令可捞了不少好处,可只要上报时不说,将军大人哪里会知道呢?她完全没提,明显还被蒙在鼓里!” “呵,希望如此。” 看到此处,众人面面相觑,明白其中真相的,觉得画面中的人无比可笑,不知道真相的,认为这雷神跟他国酒蒙子一般,也是个不管事的,很不可靠。 南掌生嘴角上扬,笑道:“等我们和那位九条大将交手之后,再把工厂一灭,录像一放,到时候就可天下太平,稻妻纵横了!” 第288章 一个敢砍一个敢接 天下太平,稻妻海内纵横,这是不小的诱惑,衣食无忧不说,几乎是要啥来啥了,根本没有其他烦恼。 但这其中的缘故,明显不是所有人都懂,比如派蒙,她想不通,所以又在问了,十分不解。 苏平目光一闪,解释道:“先亮明自己的存在,然后做出对这个国家有益的事情,消除彼此隔阂,统一战线!” “完全正确。”南掌生双手一拍,咧嘴笑道:“虽然做好事不留名是一项美德,并且我也想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奈何局势不允许,只好展现给别人看了。” 北斗立马拆台,“其实,你还是在想社奉行承诺的摩拉,对吧?” 南掌生大大方方承认了,因为三奉行虽然关系不是多么和睦,但至少不是隔夜仇人,多少得给几分薄面,打好关系好赚钱嘛。 “反正他们说的是引荐,也没挑明要什么时候去,等眼狩令结束了,堂堂正正,安安全全过去,这样才是上上之策。” 这个说法,几人还是同意的,因为比起偷鸡摸狗的藏匿,有谁不喜欢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下呢? “你们快看,这画面好奇怪!” 派蒙一声大叫,将众人的思绪拉回到光幕上,这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画面之中,九条家主与一名愚人众女子,靠在一处墙上,二人神色有些奇怪,还开始动手动脚。 九条家主将手伸进那女子衣服内,开始上下其手,使得那女子都忍不住发出一声不一般的叫喊。 紧接着,二人就准备宽衣解带,女子缓缓褪下上衣,露出一对洁白藕臂,然后香肩,以及不错的身材,只是还有贴身衣物的遮掩,看不见真面目。 就在这两人即将再进一步,显现出人类的起源,让人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再看下去,却是无法忍耐时,有人动了。 苏平一把抓起南掌生的手,拍向那画面,直接就按下了暂停键,把画面截止在女子将要动贴身衣物的那一刻,算是险之又险。 “这,有些尴尬呢。”南掌生讪讪笑着,把手收了回来,接着义正言辞道:“你们这什么表情啊?” 荧神色古怪,看着他一脸戒备,苏平也带着点审视的意味,北斗双目喷火,差点就大剑抡过去,直接暴揍一顿。 就派蒙还在看着那画面,好像被打开新世界大门一般,有些期待衣服下的模样,也在思索,后续是何等模样。 可惜,没等她想出来,南掌生赶紧把光幕关掉,接着咳嗽两声,缓缓道:“真不关我的事啊,这是他们的问题!” 众人没有开口,显然是不想提及此事,南掌生也顺势翻篇,说起了反抗军这边的职位安排事宜。 “剑鱼二番队这个职位,就交给荧吧。” “为什么?”荧不解,她还什么都没做,这突然得个职位,她觉得心里难安。 南掌生解释道:“荧的身份方便,而且身手不差,现在苏老哥不便做事,北斗姐要作为南十字船队领袖,需要带领一帮兄弟,就荧可以了。” “那你呢?”荧反问,很怀疑他是想偷懒。 南掌生悠悠解释:“我手无缚鸡之力,看起来和书生似的,可做不来军伍统率之事。” 最终,这事定下了,荧作为反抗军的二队长,而其余人还是以雇佣身份介入,这样将来被抓包也好解释。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散会!” 南掌生一声令下,就被北斗揽着离开,去到他们自己的房间里,至于发生什么,无人知晓。 反正,后来两人隔日出来时,北斗是神清气爽,南掌生却苦不堪言,像是死的心都有了,因为看得见,却摸不着做不得的折磨,太过痛苦。 …… 又过了几日,天清海阔,大浪簌簌拍在岸边,一切仿佛祥和都不能再祥和,连路边看见的石头,都觉得煞是舒心。 “啊,天是这般的蓝,海你也是一般无二,世间唯二存在的我,与你们同在,可称一绝!” 海只岛东面海滨,南掌生一身蓝衣,及腰长发随风飘动,相貌堂堂,如皎皎君子,神采飞扬。 而他的身后,一身红衣的北斗直翻白眼,很想数落一下这家伙,因为他的那“文采”,实在不堪入耳。 虽有“情人眼里出西施”,可北斗还是觉得这朗诵听得难受,并且这发病症状貌似是从几天前开始的,让她有些不想管了。 什么意思,她就小小惩戒一下,用得着这般报复吗? 苏平都无语了,干脆就充耳不闻,看着浪涛涛的瀚海,思索接下来的安排。 “掌生这是……在做什么?”派蒙看不懂,很直白地询问。 南掌生脑袋微垂,略微回头看着白发漂浮物,刻意深沉的嗓音传出,一字一顿道:“感悟天地之浩荡,明自身的意志,抒发心胸开阔,洗涤灵魂思想,善哉善哉!” 派蒙挠了挠脑袋,一时间更不懂了。 荧双目半阖,很不给面子地戳穿,“说白了,就是看见什么说什么。” “没错,荧施主此言有理,贫僧自璃月而来,自此海只岛已六根清净,对世俗无念,对红尘无感,红粉骷髅罢了!” 南掌生双手合十,有模有样地施僧礼,若不是那一头长发,估摸着真会让人以为,是哪来的得道高僧,还生得这般俊俏。 北斗双目喷火,双手轮动大剑,有力而果敢,卷起呼呼罡风,威势骇人,毕竟是能与海山肉搏平手的存在,能力当然不弱了。 大剑袭去,没有停下之意,南掌生直面以对,面不改色,眼神坚毅,宝相庄严如同活佛在世,无悲无喜。 这时候,已经不是开玩笑的地步了,苏平连忙出手,拍在那大剑剑锋上,免得真砍中南掌生,脑袋正中大剑一击,仙人难救。 砰! 大剑劈在南掌生旁边的地上,扬起尘土阵阵,剑锋入地三分一,说明是用了气力的,不是单纯摆架子,是真正的出手。 南掌生见此,极度不平静,跳脚着连退十多步,牙齿颤颤,话语颤颤地出口,“北斗姐,你来真的啊,真要劈死我?!” “谁知道你会不躲,再说苏平不是帮你挡了吗?”北斗将大剑一收,重新背上,又补充道:“谁让你假和尚!” 南掌生默默不开口,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还有些许后退的劲,像是免得又被砍。 北斗眉头微蹙,右手握上剑柄,作势又要一剑势如破竹,吓得蓝衣青年连忙靠近,站立不敢动。 “我错了,我的错,对不起!”南掌生开口即是这三个词,十分熟练,或许是习惯了。 “知道就好。”北斗点头,也不再握剑,而是搭着青年的肩头,两人共同看海,和好如初。 这一幕,可让其余三人,风中凌乱。 这明明刚才还有点吵架的趋势,而且还动手了,怎么这就和好了,难不成是在玩? 事实上,还真是如此,若用简单的话来说,就是有南掌生在,他们两口子间做出什么外人觉得不可理喻的事,都不奇怪。 荧忽然道:“莫非,璃月的女子,都这样?” “不知道。”派蒙摇了摇头。 随后,这一人一漂浮物,看向在场的又一位璃月人很想要一个答案。 苏平斩钉截铁道:“凝光不这样!” 荧和派蒙点头,明白过来估计是这两人自己整的幺蛾子,也就不那么上心了,因为人两口子的事情,她们管什么。 “咳咳,应该到差不多到进攻时间了,我们也上路吧,省得赶不上。”南掌生那边腻歪一阵子后,终于开口。 苏平幽幽道:“可算你还记得这事。” “这不是,形势所迫嘛。”南掌生一脸无奈,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荧嘴角抽搐,脚步噔噔噔迈开,前去号令麾下的人手,准备要出发渡海,去指定地点就位。 这是心海下达的命令,先让部分反抗军以雷霆迅猛之力,攻破无想刃峡间的幕府军,接着长驱而入,直往稻妻城方向。 这位饱读兵书,计谋过人的军士兼任巫女小姐,断定如此一来,九条裟罗必然会出现,一来稳定军心,二可以领兵反攻,夺回失去的土地。 届时,苏平等人作为隐藏的增援,便能够派上用场,打个出其不意,甚至生擒敌方大将,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为何这样笃定,是因为在心海看清了那位九条大将,虽说其武艺超群,领兵出众,可谋略方面并不出彩,这是多时战场对决得出的结论,绝不会假。 所以,南十字这支奇兵,必能出奇效。 海只岛以东,是无想刃峡间所在的八酿岛,因为雷电将军千年前的那绝世一刀被斩成两半,至今仍旧有雷霆闪烁,余威留存,使得生灵难久留,作物难生长,所以荒芜一片。 再往东面去,是一处连接着两岛的小海滩,名为名椎滩,是唯一的陆地通行处,占据这里,用处不算太大,但对于军心的作用,绝对不小。 因为那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称:“我们的军队,将敌方挡在关口,他们一步不得入境。” 如此,必定军心大震。 若是能够拿下此地,再擒住九条大将,便是一箭双雕之计,反抗军便能乘胜追击,一举破入稻妻城。 因为稻妻城中,有“内奸”…… 第289章 埋伏 海浪潮升,日挂穹顶。 这种天气不怎么适宜打伏击战,不过倒是也无碍了,因为准确来说,他们打的是迂回狙击战。 名椎滩,双方军士已然在交战,幕府军披紫甲,反抗军披红甲,血液流淌在地,也有人喋血,埋骨沙场。 喊杀声和铁器碰撞铿锵响,夹杂在一起传出,他们都有要守护的东西,都有必战的理由,故此皆不曾后退,浴血奋战。 在那长枪相拼的战场中,有人始终白衣洁净,紫发飒爽,抬手拉弓搭箭,百步穿杨,例无虚发。 这是一名女子,她身材高挑都胜过寻常男人,双臂强健有力,即便已然拉弓无数次,准头都不曾减弱,威势骇人。 反抗军一方,五郎同样持弓,但他的射术比起那女子,却是逊色一些,可也足够惊人。 万叶也在场上,风神之眼光辉熠熠,元素力萦绕在他的周身,手起刀落间,敌军或是人头滚落,或是有断肢掉落,砸在本就血流成河的地面,再添新骨。 这是真正的战争,不可能不死人,历来不流血就取得胜利的反抗,那简直屈指可数。 “来了。” 心海坐镇在后方的临时营地,作为军师,又是最高领袖现人神巫女,她在此和不在此的区别,宛若云泥。 就在刚刚,她亲眼瞧见幕府军的大后方,人影陆陆续续增多,这些人不是其他人,正是剑鱼二番队与南十字船队。 接下来,就是等待一个契机,一个他们丢盔弃甲的撤退,让幕府军乘胜追击,再由安排好的奇兵从幕府军后方打击,那时佯装撤退的反抗军调头反击。 这样子,形成两面包夹之势,定然可以让幕府军猝不及防,致使大败而归,或者……无人生还。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心海喃喃,手上抱着一本兵书,继续等待,否则怕露端倪,功亏一篑。 刀光剑影,血液喷溅,白衣大将九条裟罗身形横移,在后退的同时留下雷元素印记,紫芒幽异。 轰! 下一刻,那印记爆开,瞬息炸开四五人,而后九条裟罗大长腿迈开,虽是弓兵,却也精通短兵相接的战斗,在那成片的反抗军中,如入无人之境。 她所到之处,血液飞溅三尺高,反抗军所有人都有些胆寒,对这位大将无比忌惮,却也是前仆后继,舍生忘死。 “雷光千道!” 九条裟罗一声轻喝,背后张开一对羽翅,漆黑犹如黑夜,紧接着磅礴元素力汇聚,化作滚滚天雷,轰然坠落,弑敌无数。 “大将威武,大家接着上,杀!” “常道恢宏,鸣神永恒,今日就一举平乱,杀尽忤逆之人!” 看着己方大将如此勇猛,幕府军士军心大震,厮杀的势头更加迅猛许多,气势如虹,势不可挡。 反抗军一方,五郎紧咬牙关,每一位兄弟的逝去,都让他很心痛,可这是战斗,不可能不死人,他也没有办法。 后方营地,心海抓着兵书的手猛然一紧,眼底有他人不易察觉的悲伤,很微弱,因为需要刻意掩藏。 “是时候了。” 她的声音很小,无比微弱,好似梦呓一般,身居现人神巫女此位,她得注重自己的一言一行,身在此地,她作为军师,出谋划策之人,不能有慌乱与崩溃的神色,否则会有大乱。 心海目视前方,大声开口,“撤退!” 一声令下,反抗军方面的军士转身,听从军事号令的他们,十分遵从这命令,登时就狂奔离开。 九条裟罗见此架势,藕臂一挥,微冷的嗓音传出,如雷鸣般落在每个人的耳中。 “乘胜追击,一举歼灭他们!” 自此,两方军士开始了追击战,一度越过了此地海滩,即将进入八酿岛,恐怖的雷元素残留,扑面而来,刺在最前方的反抗军军士脸上。 与此同时,名椎滩方向爆起杀声,是奇兵动了。 “击溃他们!” 红衣黑发的北斗,作为领头之人,扛着一把大剑,猛地一抡,便有几人喋血,倒地不起。 其余水手一手弯刀,一手弩箭,与敌军周旋着对战,因为他们是拿钱办事,当然不会为他国付出性命,这不值得。 荧带领着剑鱼二番队,她拿剑,麾下军士持枪,一杆杆长枪组成的枪阵横推,势如破竹。 就在此时,原本还丢盔弃甲的心海那方反抗军,突然调头杀回,哪还有军心涣散,战意低迷的迹象,杀得此地血流成河。 如此情况下,九条裟罗就是再不精通计谋,也是明白自己着了道,很可能此次就要留在这了,无法再为将军大人而战,再不能效忠,将军大人。 可她不会束手就擒,也从没有投降这种想法,哪怕死她也会战到最后一刻,流干最后一滴血,她之战,至死方休。 嗖! 白衣猎猎,羽箭飞射,九条裟罗面对着众多反抗军的攻势,也能做到临危不乱,在躲避中寻求破敌之法,雷芒闪烁,血液四溅。 她浴敌人之血奋战,霎时就有一人对上了她,是身穿黄衣,手持长枪的男子,枪法迅猛非凡,一出手就打得九条裟罗节节败退。 在此地,身着黄衣,枪法高强者,具备这些条件,此人除了苏平,还能是谁? 时至今日,近二十年没有见面的两人,却是在这里打生打死,虽然苏平没有杀心,但不代表着九条裟罗没有。 嗖嗖嗖! 借力拉开距离的九条裟罗,立马三箭齐发,不是普通的箭矢,而是蕴含磅礴雷元素力的箭矢,瞬息破空,引动巨响。 苏平的眼前被一片雷芒所取代,幽异的紫色将他浑身照耀得同样发紫,无论长枪,衣衫,还是那张清秀的面容,都在发紫,有些诡异。 刹那之间,苏平闪身躲开这三箭,接着长枪递出,身体向前微屈,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冲出,凌厉而迅猛。 九条裟罗瞳孔骤缩,背后双翼极速振动,升空而起,但她的对手是苏平,所以哪怕速度已经极快,还是有所不如。 哧! 寒芒闪烁枪头的划过,划破九条裟罗的肩头,飞出一串血珠,接着枪杆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巨力,直接将她压制回地面。 九条裟罗银牙轻咬,硬生生扛着这枪,双腿略微调整到最好的发力点,这才没有跪倒在地,颜面尽失。 实际上,这是苏平收力后的结果,他要是不限制自己此时的劲力,估摸着九条裟罗是无法站立的,如果用上仙力的话,刚刚那一击就崩碎其肩头了。 “你是谁?”九条裟罗目光深邃,未曾有过败绩的她,如今却是败在一位素不相识的人手中,这让她感到耻辱,且担忧让自己种族蒙羞。 天狗一族,生来倔强与高傲,他们中的神射之术,可以说睥睨稻妻,光论术不论实力,就是雷电将军都逊色三分,这是何等的光辉。 但是此刻,九条裟罗却被一枪镇压,若有异动恐怕会即刻殒命,虽然那人对她没有展露出杀意,甚至战意也见多少,可这里是战场。 战场之上,动辄身死道消,刚刚那血战厮杀就是最好证明,九条裟罗不信此人的平静,也不觉得自己还能活下来,因为她刚刚杀了那么多的反抗军。 也或许……她在死前,会遭受更多的折磨,稻妻的战俘一般都是这种下场,无一例外。 因此,九条裟罗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有心酸,有不甘,有释然,有遗憾,她没能再见那个人一面,那个曾为她取名的人,她有点想她。 思绪不曾断,其余人不知她思绪万千若星海,但也不可能放任她,就这么一会,这位大将已经被五花大绑,卸去弓箭与神之眼,交由数十位军士看守。 就刚刚那么一会的时间,幕府军已经全军覆没,剩下十来个人被俘,其余的尽皆被斩杀,埋骨沙场。 反抗军们笑着,因为他们打赢了这场仗,并且生擒那位九条大将,可旋即他们又哭了,热泪盈眶,这代价过于昂贵,损失的兄弟太多太多。 五郎和万叶,两人身上也都染血挂彩,可想而知这场战斗有多么危险,连神之眼持有者兼任身经百战者都受伤了。 当然,这样场面的战斗,苏平见惯了,从前可以说每天都在经历,只不过是在对战魔物,并且己方大多数时候,没这么多人,都是以少胜多。 北斗那边,在细数麾下兄弟的情况,由于这众人都不是全身心投入战斗,所以倒是无人死亡,只是有部分人也被重创了,需要及时养伤。 心海身为最高领袖,当即发挥效力,安排好几波人的去向,或是清理战场,或是先行送伤员回去,以及押送这部分战俘。 许多事,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原本在老远等候的南掌生与派蒙,此时也总算赶到,与众人汇合。 先前这没战斗力的两人,被留在了那边,和一些留守的水手兄弟在一起,现在战事落幕,当然是赶过来了。 一场大战,就此尘埃落定,九条裟罗被俘成为事实,她还不知道今后会如何,但她觉得,多半是绝望的。 她想过一头撞死自己,可周围人看守很严,尤其那击败她的青年,就在旁边看着,根本就没有机会。 “可恶……想借机羞辱我吗?” 九条裟罗是这个想法,因为那人总算在打量她,虽说目光并无异常,可眼下情形,再正常也会显得不正常。 第290章 一声谢谢 一路不停,南掌生说得自己口干舌燥的,感觉好像走了几百公里似的,十分疲惫。 这效果当然也是显着,一代大将九条裟罗都眼泪打转,被连连戳中痛处,可见这人的凶残程度。 “别太过分了。”苏平小声开口,怎么说也是曾经见过面的人,如今看着她成这样子,也是会有些不忍的。 南掌生点了点头,小声道:“明白,这样也差不多了,省得她心高气傲,影响之后的事态发展。” 这一切,完全都是为了后续跟进,而做出的选择,南掌生很坚信,绝对没有个人恩怨,也不是他本相毕露。 至于他这想法呢,别人肯定不知道,因为不可能有人相信。 周边,反抗军的军士们瞧见九条裟罗的窘迫模样,皆一脸的幸灾乐祸,能看见敌人心痛,他们当然开心。 幕府大将又如何?还不是一个阶下囚,只能任人摆布,被人讥讽羞辱得满眼泪水,也无济于事,只是让痛失战友的反抗军们振奋,聊表心中的空缺。 “什么神射天狗啊,什么幕府不败大将,还不是让我们生擒了!” “就是,刚才的神气劲呢?怎么拿不出来了,不会几句话就要哭了吧?真脆弱!” “哈哈哈,哭呀,快点哭呀,最好再沾点血,这样才完美,体验完整的人生!” 负责押送的反抗军,一脸嗤笑,出口的话语都是嘲讽,或带着羞辱意味,这是稻妻战场的常态。 九条裟罗双目禁闭,再不理会外界的污言秽语,只剩一心求死,不想突围了。 “你们,有什么资格说大将!” 同样被押送的幕府军士,怀着大怒斥声,他双目睁得老大,语气决绝,在斥责这些反抗军。 “你们海只岛要不是靠着外援,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要不是那个外援,你们抓不住大将,也没机会在这冷嘲热讽!” “你说什么?”反抗军当然不服,当即有人冷声开口。 “说的对,海只岛就是一群酒囊饭袋,只会靠别人帮而已!” “要没有这帮外人在,海只岛今天必死无疑,你们不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只会借外力,赢得一点都不光彩!” 有人开了先例,大声应和的幕府军士越来越多,到最后,十多个被俘虏的幕府军士都在大喊,声势浩瀚。 “你们,不怕死吗?” 有反抗军枪尖一挑,刺破其中一名俘虏的脸颊,面目狰狞,他恨死了这些人,因为这些人,让他失去了许多并肩作战的兄弟,他恨不得将这些幕府军杀光。 那名被刺破脸颊的军士,在短暂呆滞后,感受着面容上的火辣辣痛觉,以及汩汩流出的鲜血,目光越发坚定,气势凛然。 “在被俘虏的那一刻起,我就当自己是个死人了,此生无法回报父母生养恩,无法继续效忠将军大人,我愧对父母,愧对将军大人,没有做到保家卫国的誓言,我也对不起带领着我的大将! 我不怕死,你有胆现在就一枪将我挑杀,否则别让我逃出去了,必再从军披甲,杀回此地,杀到你海只岛尸横遍野!” “我们不怕死,你们有胆就来!” “没本事的乡野小岛,只能够靠外力帮助而已,你们也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呸!” “来,来杀啊,常道恢宏,鸣神永恒!” 他们全都在大喊,言语间满是对海只岛反抗军的不屑,他们这一刻铁骨铮铮,悍不畏死。 九条裟罗露出惊容,发丝沾着的夺月之容,有些错愕,她睁开双眼,却是看见触目惊心的一幕,不禁失声,呐喊声脱口而出。 “不要!” 锵! 金属铁器的碰撞,响声无比尖锐刺耳,是苏平一枪横出,挡住了一名反抗军的杀机,让那脸颊淌血的幕府军士,幸免于难。 反抗军这边震惊,幕府军那一方也摸不着头脑,都想不通这人的动机,因为不管怎么看,他出手阻拦,都毫无理由,不应该是如此才对,可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分说。 “哥们,你这是干嘛?” 那名被挡住杀机的反抗军大叫,有些愤愤不平,他是真的想杀人,想一枪挑死俘虏,沐浴鲜血。 苏平开口,沉声道:“够了。” “什么?”他不知是没听清,还是不明白,再次询问。 无论反抗军还是幕府军,都在等着这个黄衣青年的回答,目光或是猜疑,或是看见希望,各不相同。 苏平缓缓道:“我说够了,死去的人和谩骂,都已经够了,不要再有。” 他的话语很有力,此前一身实力展露过了,生擒幕府大将,这为海只岛做出的贡献绝对不小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那名反抗军是没有再争论,悻悻转身走远几步。 “散了散了,都继续赶路吧。”南掌生出现,用力摆了摆手,稳定住眼下局面,他作为研究新稻苗的人,在反抗军们眼中的地位,自然很重。 所以,也无人敢不给面子,纷纷散开,接着担起刚刚的职责,队伍又继续赶路。 同时,南掌生和苏平也在狐疑,怎么这次,心海和五郎不曾 出来制止,是别有用心,还是想让麾下军士,放松心情? 五郎不是心思深沉的人,他也看不得有人欺压俘虏,方才却没有出现,多半是被心海拉住了,因为后者的容忍度,与所处地位需要要考虑的事,更多且更复杂。 那名脸颊被划破的军士,望向黄衣青年,一脸感激,但由于所在阵营不同,救命之恩他也只能潦草表示感激,加上本来他们被俘虏,也有这黄衣青年的份。 “谢谢。”他言语间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一码归一码,这个人俘虏他与救了他,都是事实。 苏平摇头,“不用。” 说到底,也是他导致的这些人被抓,不管有心无心,为了自己的目标也好,这些人因他被俘虏,是不争的事实。 那十来个幕府俘虏,望向黄衣青年时,目光有所改变,不至于都是看待大善人的眼神,但也没全是恨意了。 脸颊被划伤的军士,坚持道:“这是必须要说的,即便若海只岛不曾有阁下帮助,或许不会如此,阁下刚才也确实救了我一命。” 苏平没再说话,沉默着前进。 队伍的行进速度不算慢,不多时就走在大道上,一路畅通到达八酿岛的西部边缘,期间未曾有过幕府军的影子,多半是被清除掉了。 因此,幕府俘虏们,有人面色愈发阴寒,他们本以为海只岛不过乌合之众,是靠着外援的力量才取得硕大战果。 可明明那些外援基本在此才对,如果不是还有其余的更多外援者,莫非只能说明,海只岛方面的军士,实力并不弱。 这样的突然转变,使得某几位俘虏惊了,他们的心上下起伏,始终还有一丝期盼,希望幕府军前来救援,解了他们的束缚,继续征战。 然而,都已经到了西部边缘,仍旧是不见任何风吹草动,某几位俘虏已经完全失望,浓浓的失败与寂灭之意,充斥他们的心扉。 没希望了,他们是这种想法。 “奇怪,这一路也太安稳了吧。”派蒙小脸上有些疑惑。 南掌生笑道:“连派蒙也看出来了啊。” “什么嘛,什么叫连我也看出来了?”派蒙愤愤不平,直接抓起一块蓝衣广袖,使劲摇晃。 南掌生解释道:“字面意思,派蒙都觉得不对的事情,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派蒙问道:“那你们怎么一点都不说?” 凭她的小脑袋,估计是想破了,想个三天三夜也不会知道,到底为何众人都察觉不对,可要故作镇定,继续行军。 荧缓缓道:“你们应该有自己的考虑,比如……一网打尽?” “不错,与其打草惊蛇,不如佯装不知情,待时机恰当,一举歼灭!” 解释之人,是苏平,他说这有些阴谋的话,也是面不改色的,都像是在说什么阳光积极向上的东西。 荧点了点头,一副学到了的神色。 南掌生嘴角一抽,“怎么老哥说这种阴谋,你们不拿那种眼神看他,我上次弄出个意外,你们就一点好脸色不给呢?” 荧没有回应,摆出所谓的那种眼神看他,根本也都不用解释了,这事根本人尽皆知。 派蒙也相差不多,因为这段日子经过荧的普及,她已经知晓那事是在做什么了, 南掌生无奈,只好说道:“不理你们了!” 蓝衣青年不想理会黄毛少女和白发漂浮物,那一少女一漂浮物,也不准备去挽回,还是找上黄衣青年,接着方才的话题。 “所以,你们不怕对面也知道,这是计谋吗?” 这是派蒙提出的问题,不得不说,的确十分派蒙。 苏平摇头,解释道:“他们知道也没用,难道还能不出来阻拦了?这样平白放掉一支队伍,怎么想都不划算。” 他的话音落地不久,四野便有异变突发,弓弩立身在大道两旁,严阵以待,随时会离弦爆射飞出。 “停步!” 心海下令,止住队伍步伐。 第291章 俘人者终被俘 心海的喝令之下,海只岛人员当然是无人不从,但其余存在,就不一定了。 比如南掌生,这个来了稻妻之后,总好像百无禁忌的男人,直接架着九条裟罗到队伍前方,好似对那些箭矢,浑然无惧。 五郎望着这俊俏的青年,一脸诧异,不知道他在这危机时刻,这样行动是为了什么。 心海抿唇,银牙险些将薄唇咬破,计谋高深如她,此时也有些慌,不知道这位先生,是又打算干出何事,但她觉得不会是好事。 果不其然,南掌生架着幕府大将,高声喊道:“幕府军的,你们大将在我手里,此外还有十多个俘虏,你们要是不想沾染上自己人的血,就立马放下武器!” 他这喊话,还是有些用处的,那些弓弩虽然没放下,可也没有进行射击,显然是有所顾忌。 “这招果然有效!”南掌生咧嘴笑着。 苏平赶到他的身旁,不由得叹息,“动作之前好歹先说一声啊,不要总这般冒失。” “没事,反正有老哥你在,出不了大事。”南掌生不以为意,接着大喊:“幕府军的,你们可都想好了,这位可是你们的大将啊,你们难道忍心她身死在此,还是死在你们的箭下?” 不得不说,南掌生整的这一出,的确让幕府军投鼠忌器,但眼下局面也不是多好,双方这般僵持,拼的是时间。 但凡双方谁的势力先行介入,这局面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天枰会因此倾斜,分出胜负。 心海上前,望着蓝衣青年,轻声道:“劳烦南先生出此妙计,便将九条裟罗交由军士接管吧,莫要太劳累。” “没事,这次伏击我没参与到,就帮忙牵个人质吧,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南掌生说着,蓝衣广袖随风飘动,仿佛苍天。 啪嗒! 没人察觉到的声响,但九条裟罗却是眸光一闪,刹那间,她想了许多,很快就有决断,这是来自天狗一族的果断,以及她在战场亲身磨砺出的成果。 九条裟罗一转身,修长有劲的双臂探出,一只手揽住南掌生的胸膛,另一只手成爪掐住他的脖子,并且向后连退十多步。 这异变来得突然,可以说都没有想到,因此,苏平出枪都慢了片刻,欺身而去的瞬间,已经来不及。 “住手,否则你只会得到他的尸体!” 九条裟罗目光如炬,话语决绝,望着那距离自己不足一尺远的枪尖,展开威胁。 此方法无论对谁,但凡是心存定点良善之辈,都必然有所迟疑,何况被抓的人,是苏平的多年好友,这个世间唯一的“老乡”。 苏平停手了,枪尖没有再进,让人只看得出紧张,着急的目光下,闪过思索,随即就剩下笃定。 “放开南先生!” 五郎大喊,他神色紧张,很怕蓝衣青年出事,所以拉开弓瞄准,都不敢拉到满月,生怕自己失手。 荧也冲上前来,手持无锋剑,美眸满是焦急,可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蓝衣青年,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霎时间,双方形势发生巨大的转变,这电光火石间的巨变,甚至有人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 九条裟罗稍微调整自己的所在位置,以南掌生的身形挡着自己,斥声喊道:“将我幕府所有军士放了,身为外援者,你们无需沆瀣一气吧!” 在她的印象,以及方才的所见所闻中,这支外援的队伍,应该是拿钱办事的,这样在战斗中也优先想着保命的,不会放着同伴性命不顾而选择拥护雇主。 “将我幕府的军士们放了,退出战地范围,我不会伤他!”她接着大喊,声音席卷整片原野。 话音落地,反抗军们迟迟没有动作,南十字船队的水手,已经手起刀落,斩断十来个俘虏的束缚绳索,包括万叶也是,毫不犹豫。 绳索都啪嗒一声地落在地上,那十多个俘虏迅速起身,在反抗军们能杀人一般的目光中逃离,逃向道路两旁的援军。 北斗望着众人也在注视的那方向,冷声道:“希望你信守承诺。” 紧接着,北斗号令众水手离去,随后看向万叶,问询他的意见。 “大姐头,我想暂时留下。” “随你吧,注意些。” 北斗也不想这样,可她担心南掌生的安危,虽然本来应该有更好的选择才是,可她却是选择了照做。 这位南十字大姐头,无冕的龙王,不知是被触碰到逆鳞,心烦意乱到如此,还是有着其他不知名原因,总之是失了彪悍风范。 水手们纷纷退走,他们也都面露担心,可是无可奈何,还是让强大的开阳星待在那边牵制,这样比较保险一些。 至于他们,留下也是无益,反而会影响到发挥,于是乎,在北斗的带领下,所有水手退出此地百丈,昂首相望。 原地,心海与九条裟罗进行交涉,可惜以失败告终,这也是可以预见的,毕竟重获新生的俘虏,怎么可能相信绑架的黑手。 而作为当事人的南掌生,他眼神涣散,现在才渐渐聚焦,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惊讶地望着自身情况,顿时大喊大叫。 “卧……谁绑的绳子啊?!被一挣就掉地上了,一点也不安全,一看就不是璃月出品的东西,害死老子了!啊啊啊……” 吵吵嚷嚷,南掌生怒吼惊天,并且恶毒地诅咒绑这绳子的人,可谓是至阴至损,直把那人骂得脊背发寒,有苦不能言。 众人在紧张之余,也被这家伙的神经大条惊到,竟然到现在才有反应,并且注意的点,还那般奇特与独到。 九条裟罗掐着他脖子的手一紧,嗓音冰寒如霜,透着让人心悸的感觉,“你最好不要吵,否则会死!” 南掌生表面上服从,其实心里并不怕,他知道自己一死,众人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杀过来,加上他十分相信苏平这位仙家弟子,那是完全都不带担心的。 所以,南掌生望向黄衣青年,双唇颤抖,艰难地吐露出言语:“老哥,我这次可能是回不去了,你帮我收好那两颗星螺,那对我很重要,我游学时曾带着的!” 苏平心底莫名有些郁闷,但还是点点头,咬牙说道:“你且放心,倘若你真回不来了,我定好好保管。” “那就好。”南掌生长长松了口气,温和地说道:“有老哥这句话,我可以放心了,不必顾忌我的安危,她现在手上唯一的筹码就是我了,老哥只管攻来,擒下他,换取大家的生路!” 苏平眉头紧皱,面色坚决,道:“不可能!” “不要犹豫了,再这样下去,大家都活不成,圣人曾言:推己及人,善莫大焉,我不过小小一人之命,若能救如此众多之人,此生圆满,别无他求!” 南掌生很真挚,仿佛就是这样的人,可以为了心中大义牺牲,他宝相庄严,神情肃穆,与刚刚骂街时的模样很不同,判若两人。 苏平当然还是不肯,坚持要救他,两人在阵前掰扯,来来回回都是大义与命数,绕不过这话题。 南掌生的自我牺牲,还有苏平的一心拯救,让反抗军众人,甚至五郎和荧,都无比感动,眼眶热热的,酸酸的。 “够了!” 一声斥责传出,是九条裟罗,她在听闻两颗星螺起,就陷入沉默,许久没有过反应,而今终于回神,制止二人的对话。 然后,九条裟罗扛起蓝衣青年,转身就跑,速度极快,哪怕是五郎放出箭矢,都要慢上一两步的距离,难以命中。 “撤退!” 九条裟罗赶回阵营中,第一句话就是鸣金收兵,不仅仅因为心中的震撼,更因为,海只岛的增援到了,就在不远的海岸边,整整数百人。 而眼下,幕府军不过数十人,还有这些负伤的俘虏,开战绝对不是有利局面,必须得撤退,头也不回。 嗖嗖嗖! 架设好许久的弓弩射出,羽箭破空,但由于忽然的匆忙,没对反抗军造成怎样的打击,只起暂时的威慑作用。 幕府军跑了,反抗军与赶来的援兵自然是进行追赶,只不过前者轻装上阵,人数又少,竟然还借着那处天险峡谷,硬生生跑远,最终不见踪迹。 峡谷边,行动受到阻碍的反抗军灰头土脸,不仅俘虏没了,还被带走一位有学问的研究人员,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时间,郁闷和愤怒,交织着诞生在反抗军们心中,他们望着对岸,目光发狠,恨不得横渡过去,一举震杀敌手。 他们也对南十字船队等人,稍起了怨气,但转念一想,被抓人质的是他们,这样做倒是无可厚非,可也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明事理。 有大多数的人,不会去想这些,只顾着自己的眼前,被有心者稍微一带,就有人都不想管南掌生的生死,认为找不回来就算了,研究稻苗,也不是非他不可。 这般言论,在传出的瞬间,遭到五郎和万叶的联手抵制,终于是给磨灭掉不好的影响,没撕破脸皮。 派蒙看着这紧张的形势,心底里有些怕,想去找找熟人,可到头来发现,少了一人。 “苏平呢?” 此时的苏平,已身在峡谷彼岸,没人发现他的踪迹,他嘴角挂着冷笑,刚刚那反抗军中,明显在带风向的几人,他都记住了。 待此番事了,他会去一一清算,不为还一个天清地明的海只岛,只为那性子非常人能及的朋友出一口恶气,讨回公道。 第292章 俘虏与大将 入夜,明月高挂,不远处的海面荡漾起粼粼波光,煞是迷人的美,却也危险异常。 南掌生坐在地上,一手托腮,遥望那不远的海面,挥了挥手,十分惬意。 他压根没有作为俘虏的自觉,一点也不感到害怕,可能是对那幕府大将有所了解,或许是对方此时对他很放松,也可能是相信某个已经跟上来的人,总之他像是在郊游。 二十多步外,有数名幕府军士站岗,为的是看守这个俘虏,虽然他们不明白大将为何好似很看重此人,竟然严厉告诫他们的举措,不允许动粗。 他们虽然疑惑,却没有过问,只是奉命执行,这是幕府军的纪律,他们绝对遵循。 月光洁白,洒落大地。 九条裟罗款步而行,似覆盖着铁甲的蔷薇,坚韧不失风华,她风姿绰约,白衣染血不再洁净,却也有着不同的气质。 “什么事?” 不等九条裟罗说话,南掌生却是开口询问,仿佛他才是此地主掌者,好像完全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和情况。 即便被一个俘虏这般冒犯,九条裟罗竟也没有气愤,按照道理说,幕府的大将,就算是脾气再好,见俘虏这般态度,也应该出言制止才是。 她这是怎么了? “你,叫什么?”九条裟罗思索少许,问道。 南掌生啊了一声,愤愤不平道:“我还没怎么样吧,你就开始骂了,看不起我还是怎么的,要杀就杀!” 九条裟罗双拳一紧,却又松开,尽量面色平静,语气柔和地问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能够让堂堂幕府大将,放下一往无前的姿态,这般的询问的人,天底下真的没几个,反正幕府军们没见过,只是他们却没有反应。 “南掌生!” “这真是你的名字吗?”九条裟罗有些不信,认为只是编造的假名,不过拳头却是再一次攥紧。 南掌生无语,恬不知耻的觉得,这年头他说真话还没人信,那接下来他胡乱编造些东西,也不能管他,毕竟真话没人信。 “你爱信不信!”一声呵斥,他撇过头,闭眼不看那容颜夺月的女子。 九条裟罗目中寒芒一闪,微微咬牙,“如若真是如此,你认为自己做了那样的事,还可能回去么?” 这是威胁,也是九条裟罗的试探,死亡的压力会让一些人改变,从而说出许多有用的东西,在幕府军中多年,她早已有这经验。 可她面对这个人,也有些拿捏不准,因为她不知晓如今到底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想见的那个人,又会不会是故弄玄虚,又或者就是那个人的假身份,却不肯暴露。 种种思绪和猜忌,填满九条裟罗的脑海,不擅计谋,不屑骗人的她,这一刻也只能操起此法,免得误杀,后悔莫及。 南掌生眨了眨双眸,很诚恳地问道:“我做什么了?” 不提还好,这一提起,九条裟罗就满脸绯红,还有目光简直都可以杀人了,她此前竟然被人险些骂哭,对高傲的天狗而言,自然无比羞愤。 “你还说,你都做了什么,对我的伤害有多大,你自己心里清楚!” 南掌生闻言却是面色古怪,接着满脸嬉笑,道:“不会还有后续影响吧,你可记得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九条裟罗一愣,明明之前还对她爱搭不理的样子,怎么又突然关心起来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虽然她自己就是妖怪。 可思来想去,也好似没有什么古怪才对,对方的确言之有理,此事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都快赶上幼时的噩梦了。 “话说,九条大将,应该是第一次流血吧?”南掌生露出狐狸尾巴了,完全是流氓般的口吻。 “不是,此前也曾有过受伤例子。”九条裟罗很自然的回答,可怎么都感觉奇怪,尤其对方的神色,让她很想打人。 沉思片刻后,九条裟罗恍然大悟,美眸猛然大睁,气得呼吸都在剧烈颤抖,眸子里目光骇人,像是要伏尸百万般,冷厉如千年寒冰。 “你找死!” 她完全明白过来,对方哪里是什么关心,分明是在耍流氓啊,难怪会叮嘱她好好休息,询问是否此前有过“流血”。 即便九条裟罗不曾有过亲身经历,可都到这般岁数了,再不懂也知晓些常理,故而直接爆发出口,顾不得这个人的身份。 南掌生讪讪笑着,接着一脸平静,古井不波,像是坦然面对死亡,缓缓说道:“人终有一死,我也知今日或便是命数将近时,但有一事,不知可否请大将代劳?” 九条裟罗很想回怼,什么都不行,不管做什么都不可能,但想了想其可疑的身份,又忍住了,让他说出来,并且答应完成。 “那我便也可放心。”南掌的言语有些文绉绉,和方才的他,又一次判若两人,若是不了解他的人,估摸着会以为他患有人格分裂。 “在我幼时,也曾来过一次稻妻,那次因游学而来,我的印象极其深刻,因其有个女娃将我砸伤,多年过去,不知她如今如何了,说来巧妙,她的名字倒是与九条大将同音。” 九条裟罗心头一颤,往昔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让她需要当场相认,她是裟罗,就是纱萝啊。 可是,她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小女娃了,这些年她多少听说过那个人的光辉事迹,知晓其武艺超群,胆识过人,并且是七星之一的开阳星。 那个人这么强大,称得上傲视同辈所有人,又怎么会是眼前这个流氓,她难以置信,曾经的好人,变坏了? 这……绝对不要,她绝对不要。 南掌生接着开口,悠悠然道:“为表诚意,我或许该告诉你一些事实,实际上,我名苏平,字子安,是璃月开阳星,千岩军大统领! 只是前段时间,我为护璃月港万千居民,与破封而出的旧日魔神纵天一战,导致实力全废,也是命不久矣了…… 唉,在这临死之前,我告别家人亲友,千里迢迢赶来稻妻,本是为了寻找那女娃,但就结果来看,我是做不到了,麻烦你帮我找找她,看看她是否安好。 当然,要是实在找寻不到,也就算了,人生漫漫长路,总会有人相遇后,就再成为两道再不交织的平行线,相忘于江湖,这样也挺好的!” 南掌生十分通透,真好像看破红尘,超然物外一般,在开解这位大将,话语带着一种神性。 “你是苏平?”九条裟罗双唇轻颤,简直无法相信此事,虽然这个人也俊俏无双,可其品行不端,不应该是才对。 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近二十年,对方历经人世后,改变了许多吗?若真是如此,那得是怎样大的打击,才会使得君子沉沦,风度堕落? “我真是。”南掌生面不改色,不过心里有些不忿,他都演得这般像了,到底对方在不相信些什么。 不远处,有原本均匀的呼吸突然一变,接着又归于平静,无人察觉。 “星螺……”九条裟罗记得,那个人的左手有绑着两颗星螺,眼前人也曾在阵前提到过,诸般种种,由不得她不信了。 南掌生又想开口,继续忽悠这头小天狗,幕府的绝世大将,可却面色有些犯难,因为他看见一道身影,正在向他们而来。 九条裟罗即刻警觉,转头盯着那黄衣身影,有些惊讶,那人这般从容说明跟了许久,她竟然此前竟然没有察觉,这很令人意外。 不是九条裟罗自负,是她身为妖怪,而且是大妖的后代,曾经这一族何其辉煌,以箭术闻名,当然感知力也不错,否则怎称天狗? 苏平漫步而走,好似这闲庭信步,他看了一眼白衣染血的大将,有心解释,却还是望向蓝衣青年,淡淡开口。 “你整出的事,你自己解释清楚。” “不要吧,老哥,我说了半夜,都已经口干舌燥了。”南掌生祈求。 苏平不给机会,“你确信,一会不用我来出手?” 南掌生连忙道:“我说,我来说,老哥歇着,可千万不能见死不救啊!” 两人的对话,令九条裟罗发懵,在听过南掌生的解释后,更是脑袋一阵沉痛,嗡嗡作响,仿佛被迫害得厉害了,双目涣散,面容呆滞。 片刻后,九条裟罗大怒,双目中升腾起无边怒火,似乎可以焚烧虚空,令万物湮灭,任何存在,都形神俱灭。 南掌生有先见之明,直接躲到黄衣青年的身后,不管有理没理,他相信拳头最大的道理,躲在这肯定安然无恙。 “你才是苏平?” 九条裟罗愣愣开口,望向那相貌清秀的人,此时,对方给她的感觉,确实比蓝衣青年好上许多,或者说,有天壤之别。 “是我。”苏平直白地开口。 九条裟罗沉思过后,点了点头,没再做其他的确认,或是感觉的原因,她认定这个人就是那个人,不可能有异。 这让南掌生愤愤不平,他还想接着解释呢,结果对方就信了,这真是没天理,怎么他就那么没信用吗? 第293章 告知一切 此地三人,在理清误会,得知各自的身份之后,总算勉强能够坐下一谈,只不过九条裟罗望向蓝衣青年时,眼神几乎喷火,似能杀人。 九条裟罗也解释了,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娃,那个砸得苏平重伤的人。 早已得知此事的苏平,并不多么惊讶,简单打过招呼后,也表明来意,表示想要解除眼狩令。 “此事,恕我无法视若无睹。”九条裟罗有些纠结,最终还是这般开口,儿时的朋友与自己效忠的神明,两者她拎得清楚,不会过多纠缠。 南掌生暗叹,果然是这样的结果,也好在他想好了后手,等铁证一拿出来,问题将迎刃而解。 现在呢,先再等等,让这两人叙叙旧,加深一点联系,免得因为他,闹出什么不愉快。 “咳咳,两位,我先到旁边坐会,你们慢慢聊啊。” 南掌生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九条裟罗目光凌厉,盯着蓝衣背影,不解道:“此人,真的是你的朋友吗?” 苏平沉吟少许,开口道:“是真的,其实他的人品姑且不错,只是这一趟旅程,他实在压力有些太大,故而出格些许,若是他不……” “咳咳!” 尚没有走远的南掌生,连忙剧烈咳嗽几声,明显有打断其道出实情的想法,因为他知道的确有错。 他有错在先,即便要取得原谅也不会以太过卖惨的方式,正如他曾经说过的,一个人做了什么的事,不应该因为他惨,就无视他的犯下的罪过与事。 苏平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果然没有说出其命不久矣的实情,而是狠狠赞颂一波其做下的好事,算是小小挽回形象。 有着昔日旧友的解释,加上南掌生本来做过的那些事,九条裟罗对这人印象勉强好上些许,不至于再拿要杀人的眼神看他,面色和善不少。 “这些年来,在稻妻锁国之前,我听闻不少有关你的事,恭喜了,虽然有些迟。” 九条裟罗悠悠说着,道一声恭喜,只不过是恭喜他的新婚,或是登上开阳星之位,亦或者儿女双全,还是其他的事情,便不得而知。 苏平微笑道:“多年未见,你也变了许多,若是你不说的话,我可能真的不会以为是你,纱萝。” “时光的冲刷,使我不再稚嫩了,自从被家主收养起,我拥有了姓氏,名字也被家主更改,只是我竭力争取着,保证在一个音节。”九条裟罗双目闪过一丝温柔,每当缅怀过去,她都是这般模样。 苏平双臂环抱在胸前,看了一眼那染血的白衣,温声开口:“说起来,有件事先向你道歉,先前在战场,不得已对你下了重手。” “无妨,战场本就如此,伤口已然止血,不会有问题。”九条裟罗摇头,胜败乃兵家常事,对军士而言,负伤更如家常便饭,轻飘飘,些许风雪罢了。 苏平右手摊开,凭空拿出一罐药泥,塞到女子的手中,“收下吧,可以祛除疤痕,无论新旧伤口,都有效果。” 九条裟罗想拒绝,因为她并不在意自己的躯体怎么样,只要还活着,是否洁白无瑕,与她无关。 苏平又道:“我做下的事,就得负责,伤了你,本是无奈之举,更该如此。” “好吧。”九条裟罗不想多扯,老老实实收下了,又想起其刚刚的那一手术法,同时明白过来,对方果然并非凡俗之人。 “对了,这么久的时间了,周边的军士还是有动静,而且在你走来时我都险些没有察觉……” 九条裟罗惊疑不定,望向四周,众多军士还在,都站在原地,看着并无异常,只是一动不动,好似木雕泥塑。 苏平开口,解释道:“我以仙术布下了迷阵,待之后就会解开,对他们没有危害,无需担心。” 都这般说了,九条裟罗稍稍安心下来,又问起他,是否一定要站在稻妻的对立面,同将军大人,同幕府军为敌。 “不见得非要如此,我们来此的本意,是解除眼狩令,没想过非要与谁人为敌,总之苏平这个身份不会。” 苏平开口,进行解释,也是告诉这女子大将,拥有开阳星身份的他,将要秘密行动,不留声名在外。 “可你……却告诉了我?”九条裟罗蹙眉,叹气道:“昔日的朋友,与今日的效忠之人,我的抉择……” “不用告诉我,自己心里清楚就可以了,另外……”苏平瞥了眼缓缓走来的蓝衣青年,略一点头,接着说道:“我不做完全没有把握的事情,既然与你说了,自有考量。” 这是已经变成他习惯的一个原则,做一件事情,先看把握,若是与价值相比得当,便可以尝试一番,放手一搏。 这与成为千岩军之前,那个还在摆摊的他的观念,有些不同,还是瞻前顾后,只是也可以有所变通。 九条裟罗虽不擅计谋,可稍微把几件事联系一下,顿时想通一些,道:“你是想让我继续作为俘虏,留在反抗军阵营,才与我说这些。” “不错。”苏平大大方方的承认,这也没什么好隐瞒,从行动的一开始就是这个想法,中间虽有变故,但不影响最终想走向。 九条裟罗莫名一笑,能够留住秘密的人,要么无法接触到他人,要么就是永远闭上嘴的死人,明显她将成为前一种。 “咳咳。”南掌生走近,又清了清嗓子,面向白衣女子,他神色真挚,彬彬有礼的开口,风度翩翩,温润如玉。 “九条大将,先前我的一切不当话语,以及那不友好的态度,在此我向你道歉,希望这事不会影响到后续你的判断。” 九条裟罗不是很想搭理他,但看在是昔日旧友的朋友的份上,还是正色道:“我自不会因此,错失公正!” “那样最好,毕竟这件事关乎着稻妻的未来,以及这个国家的政治格局,百姓能否安康,海只岛众人是否重新回归,都将归于大将的决定,存在着的或大或小的关联!” 南掌生很郑重,面色坚毅,在阳光下显得炯炯有神的双目,俊俏无比的相貌,堪称公子世无双。 苏平也说此事极为重要,因为他知道接下来,这蓝衣青年要做什么,当然得帮着说话,免得今后麻烦不断。 很罕见的,两个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在因为同一件事情,劝同一个人,画面和谐。 这般境况,九条裟罗不禁思索,到底是何事,能够让这二人郑重其事的告知,还加上各种预防针,好似怕她接受不了? “你们说吧,究竟何事?” 南掌生还是没说,又要她发誓,立下保证誓言,否则他就不说了。 “有这必要?”九条裟罗挑眉,不禁想这家伙不会是犯下了稻妻境内,不可饶恕的罪名,所以弄出这堆事,想要以此脱罪吧? 可是那样也不对,绑架幕府大将,埋伏幕府军等等,这一系列罪名,加起来估计能比他原本可能犯下的罪过还大,除非是当众亵渎将军大人,那真的是罪无可恕。 苏平也有些无语,再怎么样,也用不着死缠烂打,是怕人跑了? 南掌生重重点头,道:“很有必要,要不然万一你受了大刺激,转头人跑没影,岂不是白瞎我白天时候的演技了,那可不行。” 九条裟罗无奈,她哪里可能会跑,再说也不一定跑的掉,最后不胜其烦的她,终于立下誓言,还是毒誓。 “我以对将军大人的忠心立誓,绝不转头逃跑,无论此事多么惊天动地,皆巍然不动,心如止水!” “好,那来了。” 南掌生彻底放心,手环一闪,掏出那块放映板,播起当日截取下来的片段,他可不想再上演一次,当众看“片”,那种经历,一次就够了,要用一生来疗伤。 画面随时间流逝,正在不停变换,九条家主与愚人众串通一气,密谋害国的秘密,就此曝光,又一次展现出来。 九条裟罗震惊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到了什么,家主大人叛国,意图独揽政权,欺上瞒下? 这是大事,宛若晴天霹雳,将九条裟罗劈得内心颤抖,一时间脑袋空白,无法提起任何的思绪,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事情经过,就是如此,九条大将还觉得我之前,是在故弄玄虚吗?”南掌生缓缓说道。 九条裟罗不语,那块铁板里放出来的画面,的确很真实,但她无论如何想不到,家主竟会如此,竟然被权力蒙蔽了双眼,不复往日的荣光与慈祥。 那是收养她的人,也有教导之恩,是她十分敬重甚至当成父亲般的存在,可如今,这个人却背叛稻妻,背叛将军大人。 九条裟罗,忠心耿耿,只为稻妻,只为将军大人,她容不得这人的权势再发展下去,她会阻止这一切的。 此后,九条裟罗与两位青年上路,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摧毁邪眼工厂,掐灭灾祸的部分源头。 临走之前,九条裟罗留下一纸书信,是苏平与南掌生联合劝说的结果,毕竟就这样消失,太过突兀。 不如说是有自己的秘密行动,让这群人先在这待着,等之后再做打算。 第294章 毁灭 邪眼工厂的位置,十分隐秘,如若不是先前有过探查,恐怕现在真正找寻起来,要更加困难。 因为,今日的无想刃峡间,并不多么太平,愚人众是知进退懂“谦让”的组织,工厂的进度与安全,远比争斗重要。 故此那本就无比隐秘的出入口,又经过一番包装,变得就算恶狗饥鸟路过了,也不带多看一眼的程度,真是可谓狗不理,鸟不拉屎。 即便南掌生和苏平两个,事先得知位置的确切之地,在亲眼所见后,也是有些惊讶,变化实在太大了。 “愚人众的效率,真是没谁了。”南掌生喃喃自语,幽幽道:“可算他们没搬走,不然又得麻烦!” 苏平提枪在手,却没有释放威压直冲上去的念头,他是仙力雄浑,实力超乎常人,可有更加简单的做法,他也就拭目以待。 九条裟罗凝视那片很不起眼的石壁,冷声说道:“我们要如何做,全歼?” 这话语,带有极强的威慑力,她身上重新拥有的神之眼,也在散发着淡淡荧光,幽异而妖奇。 这神之眼,是苏平之前离开反抗军时,顺手带上的物件,这种器物,总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回到持有者的身上,无一例外。 除去神明强行剥夺,与自身性命消散之外,再没有任何办法解除神之眼与持有者绑定,两者几乎可以算是一体,命存眼明,命逝眼黯。 “全灭是最低目标,重要的是全灭了他们,造成的轰动和影响,到底有大多才比较好。” 南掌生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似在衡量要传播成什么样子,才符合解除眼狩令,安抚众人的程度。 九条裟罗望着他,有些无语,原本凭他们三人,想要歼灭所有愚人众,保证自身无恙都是不一定能完成的事,这人居然就在想事后影响,未免异想天开。 “还是先想想,如何作战更为重要,处理事后影响固然是必不可少的一步,但如今尚未到那一步,且先放放吧。” 对于这听着不错,通常来说也确有道理的劝解,南掌生轻轻哦了一声,接着转动手环,一举掏出十多样武器。 这些武器,光看材质就让人知道不简单,尤其是悬浮在半空,一件又一件飘过南掌生的面前,仿佛拥有自主意识,唯他独尊一般。 苏平并不惊讶,因为此前见过,但九条裟罗的表情就精彩了,充满愕然,还有难以置信,甚至迷茫了,眼神涣散。 这些武器的威力,她虽不清楚具体如何,但就这一手隔空取物,还有仿佛器物生灵般的表现,已经让她震惊,在想方才自己的态度,是否有些过了。 这也正常,因为南掌生的这些科技,无论具体作用与威势,光是看着就很唬人了,尤其这架势,真如他一声令下,就可“万剑归宗,”震天撼地。 “九条大将所言在理,但不过对于我这样的例外,其实不太适用。”南掌生很有自信,因为他的老师可非一般人。 众所周知,艾莉丝在提瓦特搞出的幺蛾子,可一点也不少,破坏力更是惊人,那得其武器传承的学生,也就是南掌生,如何能不炸些东西,以证师名呢? 九条裟罗还想再劝,但苏平拦下了她,“相信他吧,不会有错的。” 曾经,那百来颗科技地雷都能破开魔神的躯体,见证过这般威力的苏平,当然无条件支持,以科技打击,进行毁灭。 至于这样子,会不会污染环境,他们只能表示,就八酿岛的这个环境质量,他们炸不炸的,有区别吗? 南掌生此时在他自己的心中,威武霸气,感觉像是三军统帅一般,亲自看过每一位军士,然后要举剑向天,拉起进攻的序幕。 “卿众,随我出征!” 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南掌生只有这一句话,但并非吼出来的,而是娓娓道来,免得真打草惊蛇,杀不干净。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众多武器枪械飞动,从四面八方将邪眼工厂的所在地包围,可以说是水泄不通,枪口直指一个方位蓄势待发。 “毁灭吧,记住了,杀汝等之人,蓝衣南掌生!” 话说如此,可蓄能完毕的众多枪械能量,并没有从枪管中迸出,四周依旧安然,没有发生大爆炸,没有被夷为平地。 九条裟罗疑惑,问道:“怎么回事,这些武器出问题了吗?” 南掌生摇头,咬牙道:“是我的问题,有点……不太迈得过去。” 这是一道坎,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二十四年以来,终于要面对的事情,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却还是不免迟疑,有些下不去手。 这不是游戏世界,死了真就什么都没了,即便那些人不见得多么善良,可也是生灵啊,这是从未摧残同族生命的南掌生,目前所需要克服的难关。 苏平蹙眉,不是厌烦与愤怒,而是担心,怕这家伙扛不住屠戮生灵带来的心理压力,轻声道:“我来吧。” 南掌生沉默,他的手在抖,十分剧烈,连广大的袖子都遮掩不住了,这是回光返照状态以来的第一次,比之从前更为强烈且深刻。 他轻叹一声,不曾依照那温和的三字,没让苏平去动手,而是面色坚定,声音尽量不打颤,道:“不了,旅途一路,麻烦事还有很多,哪能事事依靠苏老哥,我得自己上。” 苏平没有再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轻松些。 南掌生笑着,有些无力,双目灼灼盯着邪眼工厂隐藏地,心一横,下达攻击指令,放出来的所有枪械,刹那间爆射各种光束。 毁灭光束,爆破雷击,破坏性极强的镭射线,以及无比骇人的光爆弹,每一种都是功率最强的武器,随意一击,都能削平一座小山。 砰砰砰! 爆炸声震耳欲聋,枪械的射线光芒耀眼,大地仿佛因此而颤栗,震得安全氛围中的三人,险些都稳不住身形,就要跌倒。 爆炸中,地面不是塌陷,是直接化作虚无般,消失在原有的位置,再也看不见摸不着了,完全消逝在这世上! 大恐怖啊!九条裟罗稳住身形后,心里只有这个念头,且愈发觉得,这个人千万不能惹到,否则指不定会被玉石俱焚,甚至捎上一座城邦。 南掌生被苏平扶着,不然凭他自己根本站不住,他们二人抬头,望着那朵硕大的蘑菇云,遮天蔽日,堪称神迹。 这样的破坏的程度,里头所有东西都被削平,都不用去专门确认是否还有活口了,因为都消失了,不复存在。 南掌生一转手环,所有枪械飞回,瞬息间化作流光被他收走,只留下一把,被他提着,望向身旁的黄衣青年。 “苏老哥,要不你补射一枪,就算是你干的好了?” 苏平没去看他,也没有说话,可这家伙却知道他的意思,连忙摇头。 “开玩笑的,这些杀孽由我造下,怎么可能推给苏老哥呢。”南掌生将枪械一甩,收进手环之中。 这些武器,拥有极强的鉴别能力,是绑定于南掌生一人的物品,不过要是他愿意的话 也能给予他人使用的权力。 不久后,那蘑菇云依旧在,没有要消散的迹象,苏平带着南掌生上路,目标是海只岛,九条裟罗相随,因为跑不掉。 就在三人离去的同时,那蘑菇云中走出一道身影,粉色的光幕遮掩,包裹住她的风华绝代,娇媚多姿。 这道身影一步踏出,如神莲浮生,瞬息来到百丈之外,驱散身上带着的滚滚浓烟,探查周边没再有烟雾,这才消去粉色光幕,露出真容。 她很美,粉色长发如梦华树花瓣,十分惊艳,容颜绝伦,肌肤如美玉般无瑕,吹弹可破。 “哼,弄出这样大的动静,真是无惧无畏呢,难道稻妻对外的威慑力,太弱了吗?” 这道靓丽的身影细语喃喃,注视着那飞掠的三人,双目略带思索,认出其中一人,在近二十年见过的,一位小儒生。 苏平似有所感,往那边看了一眼,却没看见什么人影,也不多加思虑,接着飞掠疾走,一刻不停。 南掌生被携带着,不用自己跑路,所以没有身体上的劳累,也就能用一用脑子,说些莫名的话。 “我有一个梦想,就是来次无间道,毁了邪眼工厂,还掳了个大将……” 奇奇怪怪的腔调,还有十分接地气的言语,使得苏平与九条裟罗都望向他,有些无语。 南掌生没管这目光,自顾自唱着歌,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如何都叫不醒。 说到底,今夜这事好像是他惹起来的,也确实是因为他忽然悸动的心,想要来一次无间道的体验。 虽然,似乎不太算是,可他不管嘞。 不远处,那道身影再度显现出来,她眉眼带笑,有些不怀好意。 “若不是我发觉得及时,估计会像那家伙一般的惨状,那让你们背一口锅,不危害性命但不顺心的话,应该没事吧?” 这身影随后又坚定道:“嗯,没事!” 第295章 还有一件事 海只岛,一片热闹,阵阵欢呼传出,众人高举手中酒杯,在为一人而欢贺,兴致高涨。 咚咚鼓乐,震动天霄,诉说着海只岛人民的欢呼雀跃,因为那一个人的归来,与他带回的存在。 苏平,或者说是为这众人知晓的名字,南十字船队的墨然,只身解救了人质南掌生,然后再一次生擒九条裟罗,赢得所有人佩服。 海只岛最庄严的那大殿之中,现人神巫女端坐高位,对此次的众多功臣,表示褒奖,同时对合作的友军,表达感激和钦佩。 其间尤为注重笔墨的,就是顶着假名的苏平,被拉着和所有人见面,碰杯饮酒,说些客套话。 这形式,苏平已经习惯,做得很得体不失风度,对来人也都挂着笑意,不曾冷脸,不曾摆谱。 紧接着,心海宣布召开宴会,宴请本次行动的众多功臣,联通南十字船队的众人,也在名单上。 盛乐极其悠扬,场地布置具备本土的风格,宴会上的所有食物,是当天打捞起的海鲜,酒是陈酿,醇香浓厚。 这般喜庆,这般氛围,还是少年年纪的五郎,免不得贪杯,喝得脸颊红扑扑,好似个黄花大闺女,喜见心上人,娇羞难掩。 大将五郎,还是少年啊,所以他心直口快,心思从来都不深,提着一壶酒,晃晃悠悠到苏平那边,张口就问。 “唔,墨兄弟,你这身手看着不太像商人啊,不止以前练过,是经常用到吧?” 苏平淡淡一笑,在周围其余几人的注视下,面不改色,缓缓解释道:“我说是一个商人,实际上却家道中落,没摩拉能做生意,只好去走镖,所幸从小习武,过得还好。” “哦。”五郎张了张有些朦胧的睡眼,又感觉不对,问道:“墨兄弟,不是南十字船队的人吗?” “是,不过也就是挂着个名,有大行动才会叫我,平时我自己有活计忙。”苏平张嘴就来,都不用思考的。 南掌生应和道:“对,当初老哥要进船队,还是我帮的忙,不然我船队要失去一员能力出众的大将!” 有几个反抗军嘴角一抽,很想说,那船队是你的嘛,你就摆出这架子。 但仔细一想,那英姿飒爽的北斗,貌似和这被抓过的小白脸,关系十分莫逆,也就明白过来咋回事。 宴会办得不小,心海独坐高位,却是没有动过筷子,甚至视线也没投到其他桌子上过,一直在遥望大殿之外。 大殿的门口,恰好对着东方,也就是那时的战场的方向,同时也是稻妻城所在岛屿的方向,她神色自若,目不转睛地望向那边,望眼欲穿。 有些人,见此情形,认为是巫女大人在思虑国事,纷纷小声赞扬,说真是身先士卒,勤勉不知劳累,竟然参加宴会都在想对策,海只岛未来光明啊。 然而,南掌生却不这么以为,他知道原因,心海不吃鱼,甚至有时水产物种都不吃的,而身份的原因,不能过早离场,所以才盯着大殿外边,眼不见心不烦。 这样子,怎么说呢,有些莫名的无语,甚至……可爱? 南掌生也不管那么多了,桌上的各类海鲜,从鱼到贝壳,从碳烤到清蒸,每一种,每一样,他都夹到碗里过,可谓是风卷残云。 宴会过后,心海单独叫了南掌生,两人在烛火摇曳下,隔着一张桌子,相对而坐。 这里当然不是这位巫女的闺房,只是一间简简单单的待客房间罢了,看布置的平常样子,应该不常用到。 想想也是,海只岛本就贫瘠,是一处不毛之地,现在又正值眼狩令锁国期间,能够让这个岛屿的人拿出一间接待房的,寥寥无几,甚至是根本没有。 “南先生,请。”心海亲自沏茶,端到蓝衣青年的跟前。 南掌生随意回了一声,接着缓缓说道:“巫女小姐有什么秘密,是必须得我们两个这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的?” 心海神色温和,微笑道:“密事自当秘密说,有关于昨夜的事,不知先生可否告知一二。” “为什么?” “聆听细节,精进谋略。” “嗯?” “南先生当时,抛却最好方法而选择以身犯险,不知是相信墨先生的实力,还是十分信赖南十字船队的众人?” “都有,而且带回来一个意愿为和平处理的大将俘虏,可不比较好?” “可原本,是整整十二个俘虏,比之一人更多。” “呵呵,巫女小姐,就不用这样探我的口风了,九条裟罗真是被我墨老哥抓回来的,我们也真不是间谍。” 南掌生都这样说了,真挚且诚恳,心海当然稍微接受些许,她考虑的事真的很多,不得不如此试探,也是难为她一个小姑娘了。 “好吧,我相信南先生与墨先生,还有南十字船队的诸位,都是值得信任的伙伴,希望往后我们的合作,越发愉快。” “这样当然最好,海只岛这个合作伙伴,南十字船队不会忘记的。” “对了,不知南先生可曾完成稻苗的配对?” “差不多,再几天就行了,这事我有经验,做着也容易。” “多谢先生,大义凛然,为海只岛奔波。”心海又开始客套,说着属于她现人神巫女的待客之言,虽然笑着,却是有些假。 南掌生轻声一叹,这和当初游戏里,那般运筹帷幄的军师,还有可爱的少女,可很是不同,或许这样才比较真实吧,这才是作为现人神巫女,应有的样子。 端庄优雅,咬字讲究,一言一行皆很得体,却是十分形似规矩的束缚,活得如同牵线木偶。 “合作嘛,又不是做慈善,其实各取所需,时候也差不多了,我走了。” 南掌生淡淡说着,起身准备离开,想了想,在出门之前,他回眸一瞥,说道:“心海小姐,尽快吃些东西吧,宴会两三个小时,挺难熬的。” 心海一愣,微缩的瞳孔中,透着难以置信,还有一丝羞怯,尽量平和地开口,道:“南先生多虑,我无碍。” “行,不耽误你吃饭了。”南掌生摆了摆手,转过头,准备跨出去,又猛然想起一些事,停住脚步,回头望向那女子。 “还有一件事,反抗军中有些人携带一种,嗯,不太好的东西,很危险并且会危及生命,记得尽早处理。” 心海正色道:“记下了,劳先生挂念,海只岛处理此方面事宜,还是能够做到的。” “知道了,相信你能完成,反正还有一件事,记住,昨晚八酿岛的轰鸣与地震,不难办到哦!” “什么?”心海双目大睁,那蓝衣青年却是已然离去,不见踪影。 话说到这份上,心海哪能不明白,那恐怖的大爆炸与其有关,甚至可能就是他所为的手笔,这实在令人……眼晕。 本来只是猜测,没想到却是被证实,心海也不觉得那人是在欺骗,因为根本没必要,只是这样直接的告知,让她不太适应,有点不自在。 “他是认定海只岛的合作伙伴了,所以才露这些底,阐明最大力量么?” 深夜,有少女在思索,整夜睡不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高枕无忧,睡得很舒心,十分惬意。 几日过去,南掌生研究出了第一批稻苗,种在田地里等待些时间,若是成了,今后就不用再麻烦了。 同时,心海那边也在暗中动作,剔除了反抗军中的不善者,将潜藏的邪眼全部缴获,知错悔改的继续留下,不知悔改的逐出军队,已经几近完工的地步。 就在这看似平静,实则有些凶险的发展下,一封来自稻妻城的秘密书信,送入巫女的宅邸,真正引发大风暴。 反抗军,真的要反了。 众人集结,登上战船,驶向稻妻场的所在地,也就是鸣神岛,稻妻境内最东部的岛屿。 南十字船队的众人,在经过乔装打扮,卸下身上所有能代表身份信息的东西后,留下一部分人留守死兆星号,其余人,也是相随。 南掌生一袭黑衣,长发盘起,苏平在其三寸不烂之舌的骚扰下,也换上一件黑衣,看样子,的确是像商人了。 天领奉行,幕府军的大将,九条裟罗这个反抗军的俘虏,同样跟着上路,她这几日的表现,说明着她同意想结束眼狩令,所以得以被宽恕。 不若如此,哪怕南掌生和苏平再怎么滴,都没法在不施展强硬手段的情况下,把这个俘虏带上海只岛的战船。 碧海波涛,一层连着一层,所有船只都只有一个目标,鸣神岛,稻妻城。 “看来,果然是有内奸呢!” 南掌生站在船舱中,喃喃自语。 苏平摸了摸鼻子,缓缓道:“照你之前所说,社奉行此举,的确有些……向外?” 南掌生摊手,脸上带着笑,真不是他多想,主要在这节骨眼,三大奉行之一突然来联络,谁看了不犯迷糊? 稻妻城各处路口,都站着大量武士,还有一支特殊的部队,会用各类遁术,也精通奇术,隶属社奉行麾下,同时是那位家主的手笔。 他们名为终末番,皆是忍者,身经百战,连他们都倾巢而出,可想而知,这次行动的重要性。 第296章 总有地上的生灵,敢直面雷霆的威光 稻妻城,众多居民出门,或是自己的意愿,或是被左邻右舍拉着出去的,熙熙攘攘,聚集在一尊大雕像周围。 此地,是天领奉行的门口,也是天守阁的所在,雷神雷电将军的居所,即便已经门庭若市,却还是威严而肃穆,有不容人多言的气氛。 这是因为,第一百颗神之眼,就在今日被剥夺,所以仪式十分隆重,连将军大人,都会显于人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收回神“权”。 场地之中,蒙德面孔的黄发青年,被绑了双手跪在地上,他面无表情,垂首直视地面,甚至不曾挣扎。 这倒是罕见,因为神之眼被夺走后,失去的不仅仅元素力的使用权,还有梦想与愿望,会被一并剥夺,从此以后,基本是浑浑噩噩的状态,如同未醒。 天上,乌云滚滚,原本还是放晴的天气,却在一道紫衣紫发的绝美身影出现后,即刻变得沉闷,充满肃杀。 轰隆隆! 天空银蛇乱动,天下大亮又大暗,刹那间闪烁出的雷电,照耀了世间,接着又是极速黯淡。 雷电将军身姿绰约,修长的大长腿轻踏虚空,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场中跪着的那青年,美丽无可挑剔的容颜,散发着淡淡的轻蔑,她……目中无人。 这就是雷神,稻妻国的神明,她宛若沙场征战多年的老将,即便不着兵甲,只是常服也有常人难以测度的杀伐气息,明明绝美,却是极度危险,使人无法有亵渎之意,分毫都没有。 雷电将军,踏着雷声前行,亦或者是因她的脚步,才使上天响起雷鸣,神人擂鼓,惊颤世间万物,震慑地上的生灵。 这般肃杀,如此锐气,是与璃月岩王帝君出场完全不同的两番景象,就似沙场大将与深宫帝王的对比,气质不同,理念做法亦不同。 隐藏在人流中,在众多内奸武士帮助下,成功不费一兵一卒走到此处的海只岛反抗军等人,皆是一脸严肃。 他们望着雷电将军,莫名有些紧张,因为说着要反抗,可等到真正见到神明的那一刻,是全然不同的心态,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那是魔神啊,活了数千年的存在,哪怕无意间散发的威压,都能够令常人站立不稳,甚至当场晕厥。 当然,也有人是仅有敬畏,而不从骨子里害怕的,如苏平,如北斗,他们暗暗在思量,一会的成败。 心海面色凝重,带着众人进军此地,她是下命令的那个人,所以给自己的压力有些大。 但有一人,他的心态极其轻松,甚至带着一点郊游的感觉,他手里还提着一盒甜食,要不是双腿轻颤,需要人扶着,真以为他有多轻松。 “嗯,雷电将军看着是挺有威严的,就是不知道里头那个宅女具体怎么样,能不能不战而解决?” 这是南掌生的想法,亦是众多“旅行者”曾有的念头,只是应该很多人都没法施行,就由他来,一验真假。 看看这甜食中的稻妻一霸,三色团子能否吸引住雷神,直接不战而屈人之兵,解除眼狩令,还稻妻一片太平。 希望是可以的,免得届时又有人需要战斗,经受那苦逼的缚手缚脚之法,也许会有人因此受伤,他的这一番心意,也将被浪费。 狩眼仪式在进行,黄发青年的火神之眼被收走,从空中飞向雷电将军,她亦伸出手,认为这是囊中之物,不曾注意周围。 第一百颗神之眼,这是大飞跃,所以有特殊的仪式,所以召集众人前来观礼。 想必,就是有人心中不忿,想要解除眼狩令,也断然不会脑袋一热,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行动吧,那样太傻,而且很无知。 然而,这个世界总是不缺爱冒险者的,就在神之眼即将落入雷电将军之手时,有人动了,闯入场中。 是荧,心地善良的她,一跃入场,一把夺下那颗火红色的神之眼,接着站立于地,仰头傲视那威严无比的雷神,神色不挠。 突生此等变故,周边驻守的一众军士,却是没有上前制止,而是很不知所谓的驱散民众,甚至“疏忽职务”,放过了部分“民众”,把他们留在场地内。 从海只岛来的等人也明白过来,这又是社奉行的手笔,也不知他们如何有这么大的权力,能力压另外两个奉行。 但想来,九条家主叛国,堪定奉行主外交,又不得插手内务,只要社奉行神里家多多推波助澜,达到这样的场面,其实不难。 毕竟,他们这一任的家主,可不是好惹的角色,手段狠辣,心思深沉,远超其年轻的外表,十分骇人。 “上……上啊,解除眼狩令!” 有名反抗军喊出众人心声,有一大群人快步前行,苏平北斗万叶,还有五郎心海几人,都在前列。 而跟随上路的俘虏,九条裟罗已经前去处理家族事务,不在行列之中,她也不能在此时出现,否则只会是陷入两难境地。 雷电将军睥睨场中的少女,发出一声轻语:“例外,永恒的敌人。” 下一刻,她双眸绽放紫色雷芒,一刀劈出,可称绝世,宛如有开天之势,不可逆转,无法抵抗。 这一刀很强,是雷电将军的绝学,称无想之一刀,自胸口处凝结的异空间拔出,焕发无数雷霆,暴起的声息,产生的威压,惊世骇俗。 荧双目大睁,本有意躲避,可双腿如灌注了无数铅铁,根本就无法移动,只能够直面那袭来的恐怖一刀,躲不开半点。 此时,万叶动了,他横刀而去,爆发无与伦比的元素力,带着悍不畏死的心与保护朋友的意志,他一往无前,横刀对神明。 轰轰轰! 关键时刻,万叶腰间那颗本已经暗淡的神之眼,忽然一闪光芒,同他自己熠熠生辉的神之眼一起,暴起无尽元素力,以此抵抗这惊天动地的一刀。 “总有地上的生灵,敢直面雷霆的威光……”万叶张口,独自喃喃,说着逝去友人曾说过的话语。 那是他一同在外行走,漂泊世间的好友,因故死在了雷电将军的刀下,如今他的神之眼再焕光芒,显化威能,心意相通,与还存在于世间的他,共同对敌,硬撼神明。 “万叶!” 众人惊呼,没想到短短一刹那,竟然是一波三折,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复杂,可只是眨眼一瞬,不过须臾弹指间。 那个跪着的黄发青年也抬起头,他望着挡在身前的背影,还有那硬扛传说中可开天辟地,撕裂万物的无想一刀的少年,张嘴不能言。 这也太惊人了,简直离谱?!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在看着,反抗军与南十字船队众人,碍于耀世雷霆没能上前,可苏平不同,他提着枪,直冲上去。 硬生生对抗那爆出冲来的雷霆与罡风,苏平一枪在前,宛如势不可挡,动用了全部力量,使出一切手段提升自己的实力。 这一枪,是他有史以来,递出过的最强一枪,枪尖卷着风雷前行,将这些汹涌澎湃的元素力,轰得倒灌回去。 两方相争,本必有一伤,但由于苏平的介入,局势瞬间不同了。 万叶本想振刀一挥,将那闪烁雷霆的紫刀弹开,因为巨大的威势使得他有些支持不住,手中弯刀颤鸣不止,几乎要裂开。 可雷电将军却是瞟了一眼那后发而至的青年,率先挥刀,震开因“双神之眼”加持,才能抵住她稍许的少年,接着略微侧身,再度出手,刀势如天雷,轰然倾斜。 轰! 布满紫色雷芒的刀,与制式打造的长枪相碰,竟迸发出音爆,声浪如同山海的碰撞,巍峨而浩瀚。 雷电将军眼底闪烁一丝疑惑,现在的这人世间,为何能有人接下她的刀了,虽然只不过一丝力量罢了,可也是魔神的力量,足够随意斩灭不小的山,虽然……甚至还是收着力道的。 她明明每天都有注视外界的情况,哪怕处理政务也很是上心,手底下人的意见奏折有认真批阅,这两个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能接下她一丝力量的一刀的人,忽然出现搅乱仪式也就罢了,竟然还一下冒出俩,这是怎么回事,当她提不动刀了? 雷电将军悄然施加力道,将一丝力量缓速提升,进入到两丝,三丝,最后甚至达到半成的力度。 别看只不过小小的半成,须知这可是尘世七执政,堂堂雷神啊,即便只是半成的力量,所爆发出的威势,也很恐怖。 刀身斩出的雷池倾覆,哪怕身处在外围的众人,也感觉如芒在背,好似随时喋血在此,万劫不复一般。 苏平的身影,完全被紫芒覆盖,无比刺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生死存亡,若不是这雷芒未消,恐怕别人都会认为他已经不在,死在雷霆之下。 荧面色惊变,有些苍白,她将那颗火神之眼丢回给那青年,接着提起无锋剑,纵身入雷芒之中,无所畏惧。 “荧!还有……墨然!”派蒙小脸煞白,已经快吓死了,这两人冲进那雷芒之中,还能活着吗? 南掌生心里碎碎念,“苏老哥和荧没事,苏老哥和荧应该没事,苏老哥和荧……没事?他俩应该能没事,他俩真没事吧?” 他也慌了,虽然知道剧情走向,可难保这世界的变动,也怪他没提前提醒,让荧跑去救了人,不然估计还没这事。 “嗯?卧……怎么连我都拉进去了?!” 南掌生大震,眼睁睁看那黑暗将自己笼罩,跑不掉,逃不过,也躲不了,他真想骂人了,怎么连他都不放过。 第297章 论道永恒 围观群众被误伤,这是不幸,围观群众被人直接打,这是很不幸,而像南掌生这样,站得不近,身边还有一群人的家伙,都能被波及,可以说是极其不幸。 当然,他并不算完全无辜,因为手上提着一盒三色团子,估摸着就是这个原因,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其他理由。 “天可怜见,我真是悲催啊!” 南掌生被拉进那特殊领域的瞬间,就哭丧着一张脸,压根是没有自己所做之事,从而节外生枝的想法。 因为他哪知道这雷神,竟然这般的“狠辣”,连他都给生生拉进去了,也有一些猝不及防的,或许就是因为荧的见义勇为,故而被打乱了心里的小小布局。 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再去追究如何如何,也是无济于事,反正这样……问题不大,应该吧? 四周黑压压,还不时惊起雷霆,轰轰炸响。 嗖,嗖! 两声闪动,有两道身影挡在南掌生的身前,苏平和荧并肩站立,他们紧握手中兵刃,面色警惕,严阵以待。 他们凌厉的目光中,是一位浮空而坐的丽人,紫衣紫发,身材凹凸有致,肌肤晶莹如玉,精美绝伦。 她是雷电将军,但其实了解过的人都知道,她是巴尔泽布,也名雷电影,并非是外头的那具人偶,而是稻妻的真正神明,为追求永恒,所以将自身寄托在刀中,此时才现出真身。 此地是一心净土,雷神构建出的领域,与外界很不同,三人都感觉有威压加身,仿佛负上枷锁,难以随心所欲的行动。 雷电影冰肌玉骨,双目禁闭,可面向着三人,她就仿佛是巍峨大山,带着不可撼动的威势,抬手可以镇压三人,只要她一时兴起。 “呵。” 雷电影轻轻开口,呼出一小口气息,眼皮簌簌而动,睁开那双幽异的紫眸,望向那三人的目光,略带审视。 魔神的凝视,虽可能并无其他的威胁意思,可那种宛如头顶悬剑,随时可能毙命喋血的感觉,仍旧存在。 苏平沉住气息,运转自己体内最大限度的仙力,放在往常按理说即便不是无往不利,也能勉强抵抗,可在此地,他顿时如坠冰窖,通体无比冰寒,动弹不得了。 一心净土,魔神制造出的领域,怎么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空间,而不带有特殊性,毕竟连富有些的凡人,宅院里都有护院和下人,何况这是堂堂魔神? “你怎么了?”荧觉得并肩的青年有些异样,蹙眉问道。 苏平作为开阳星,之前又数次大战展现出极强的实力,让这黄毛少女对他挺信赖的,可现在呢,竟然面色凝滞,还不太敢动。 事实上,苏平不仅如此,他在承受莫大的压力,威压似无边大海滔滔不绝,让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也汗流浃背,呼吸都不顺畅。 没有足够的实力,却还在未知的环境中探查,成他这样,便是代价,要遭受“反噬”。 最为致命的是,苏平身体动不了,无法开口,甚至连仙力的运转都停止不下,处在高速提升的状态,万一这种状态猛然消除,后遗症则愈发严重,因为那所有仙力的冲击,不可小看。 荧看了他一眼,有些狐疑,而后才发觉很不对劲,喝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雷电影如实轻语,那不过是她这片空间的一些能量,都不是她的错,是这人自己要探查的。 但显然,这样的回答,荧是不会信的,毕竟刚刚可没事,结果这雷神一睁眼,就开始有异变,说没关系,谁信? 南掌生倒是很稳,在纠结一番,想着自己应该不会被一巴掌拍死后,鼓起勇气大喊,像是不要命了。 “雷电影,给你一盒三彩团子,吃完了赶快解除眼狩令,让那些人想起自己的愿望,还稻妻一个太平!” 这近乎是交易的语气,仿佛是在谈一笔无关紧要的生意,但提出的东西很不对等,并且十分危险。 雷电影无动于衷,绝美容颜并未有其他表情,只是多看一眼那多话的青年。 就是这一眼,让南掌生压力骤增,然后他强顶着心里的犯怵,和可能被拍死的畏惧,接着大喊。 “最多两盒,还要就得另算了!” 这是数量的问题吗? 荧差点就要崩溃叫出声了,她和苏平兢兢业业,在这直面魔神,结果这家伙话多就算了,还爱开些天大的玩笑,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也就是苏平无心管这些了,否则他高低会无语许久,哪有魔神的念头,会被简单甜食吸引的,那太不现实。 然而,出乎人意料的是,雷电影还真的开口,淡淡道:“不可能,永恒才是最为重要的,你无须再用此法,过于荒谬。” 也是,堂堂魔神,也是征战无数年,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存在,曾经为国为民,护江山保社稷,哪怕然后入了迷途,同样不可能被心底的小小喜好干预。 如果但凡成了,那不配作为尘世七执政之一,也不求时时刻刻关注任何事,但最起码,得有个底线,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迫害到人民。 南掌生尴尬的咳嗽,讪讪不再说话了,因为他看见黄毛少女那投来的目光,略带鄙夷,还有些你赶紧离远点的深层意思。 “你们,是想解除眼狩令,对吧?”雷电影缓缓开口,终于把事情拉回正轨。 “没错,我们想请你解除眼狩令,放开锁国政策。”荧当即回话,她可巴不得对方同意呢。 雷电影道:“不是不行,但要看你们……是否够格,世上唯有永恒最接近天理,才能不朽,不被磨损,将美好长存。若你们能够胜我,我便解除眼狩令!” 荧嘴角一抽,刚刚升腾起来的气势,顷刻间荡然无存,她觉得自己被耍了,那可能吗?确定不是在说笑? 南掌生也有些头大,他倒是能说,因为他知晓对方在意的是什么,可这胜过,恐怕是很难做到,甚至就是一线希望罢了。 难道要想法子去搬救兵?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他现在根本哪都去不了,别说搬救兵,先想想怎么应付这尊魔神,好好活着再说。 “那个,我们说话归说话,你能不能先把我老哥放了,他看样子情况不太好啊。”南掌生壮胆说道,真是心一横牙一咬,话就出去了,为救人,他不惜如此。 雷电影风姿绰约,站立在地,一双大长腿笔直,她徐徐说道:“我没有束缚他,只是他触碰到了一定层次,感知到你们不曾感知的压力,故而负伤而已,不必多虑。” 这叫什么话,都负伤了,还而已。 苏平眼下的状况,清秀脸庞十分苍白,像是黄泉路上爬回来的恶鬼,双目中血丝密布,而且瞳孔渐渐发散,怎么看都不太好。 “这……麻烦你放开他,我可以告知你一桩密事,对于永恒的追求有巨大帮助,而且有多角度,多方面考虑,十分齐全!” 雷电影思索,她本来拉这些人进来,除了技痒,要亲自战斗一番之外,就是想看一看,是否有人,对于永恒的感悟,更为深刻。 “可以,但你先说一个。” “薪火相承,生生不息,后一代人流传先辈的意志,继承他们的遗愿,如此便是永恒!” 一听见雷电影答应,南掌生顾不得许多,语速飞快的出口,他真怕多耽误片刻,让苏老哥留下什么不可挽回的后遗症,那他就真是大罪人了。 雷电影略一沉思,道:“可这样,还是有变化的,变化意味着不确定,并非是永恒的美好的真谛,还会有可能产生例外,摧毁一切,这不是永恒。” 南掌生面对这些反驳,连忙说道:“我已经说过一个了,你先放人,不然我是不会说的!” 事已至此,无法回头,病秧子南掌生今日很硬气,敢和魔神叫板,还谈条件,甚至有略微的威胁意味,很是难得。 “好吧。”雷电影也信守承诺,挥手卸去周边的威压,构建出没有元素能量狂暴,躁动的区域。 “噗!” 苏平大吐血,飞溅三尺之外,自身直接倒下,原本苍白如纸的脸庞倒是红润一些,只不过并非已然恢复,只是暂时的。 荧大惊失色,连忙去搀扶他,南掌生望着他,露出担忧神色。 雷电影不予理会,接着说道:“你该给个解释了,为何那是你认为的永恒。” 南掌生猛吸一口气,一把掀开十盒盖子,拿出里头的那盘甜食,大声道:“在你看来,这盘三色团子,与百年,千年前可有不同?” “是那家的技艺么,流传到此世虽变化无比之大,日新月异,这三色团子,确实是相差无几,还保留原本的风味……” 可这和永恒何干? 雷电影静待解释,当然要是答案她不满意,那么结果另说,至少这些人,不会安然无恙。 南掌生轻呼一口气,照着自己的理解,以及对这魔神有过的了解,展开回答,嘴是死也不松的,心是悬着的。 “三色团子的技艺,从昔日流传到现在,在你眼中并未有太大的变化,那么继承着先辈意志的如今稻妻人,不也是相差不大吗? 同样的血,一样的种,从没有变过,永恒其实一直都存在着啊,只不过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众多的非永恒,形成的永恒!” 南掌生的话,无异于是惊涛骇浪,让雷电影双目大亮,她隐隐想起,自己那些逝去的亲友中,有一人说过类似的话。 永恒,并非一成不变,旧的愿望完成后,会再诞生新的愿望,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第298章 惨败 轰隆隆! 雷霆再起,这次不仅仅显露在那黑暗的边缘,是直接灌注在了各处,展露无边的恐怖威势,紫芒刺目,耀眼无比。 南掌生又骂脏了,只是湮灭在雷鸣中,他也没想到,这雷神情绪这么不稳定,心情像是六月的天气,还带动此地异象,直接打雷。 相比他的狂躁,荧要冷静些许,只是面对这恐怖雷霆,脸色有些苍白,苏平则是勉强能自己站着了,但又差点被压倒下去,因为那雷光震世,透着的威势太厉害。 这就是神明,心生一念,甚至不是在针对,只不过心情稍有改变,就是引发如此动乱,要是放在外界,那还得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雷电影没有失去理智,或是陷入自我怀疑中,她摆摆手,再次化去这些雷电,轻声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南掌生相貌堂堂,现在却有些狰狞,就是心脏再大的人,也经不住这么搞啊,差点就被劈死了。 当然,他不可能这样出口,所以勉强挤出个笑容,但由于真的很勉强,所以笑得比哭的还难看。 苏平沉默不语,免得又再节外生枝,至于荧悻悻闭嘴,明显不想理会这个神明,一脸的不开心。 眼见无人应答,雷电影也不尴尬,接着道:“方才你所说的,那种薪火相承,生生不息的永恒,可真的……能行?” 南掌生正色,郑重点头,道:“首先,纠正一下,这不是我认为的,而是世界本就如此,其次,各国发展至今,莫非不是最好的例子?” “所言在理。”雷电影只有这句话,也没再问,她相信那种永恒了,因为曾经,也有生灵提起过,来自她的亲人,那是她永恒的殇。 这就解决了?雷神全都听进去了?荧不由得犯嘀咕:“南掌生的嘴,是真厉害啊。” 苏平同样在低语,“他的想法很多,只是从前没什么机会做,如今有一方天地让他施展,泼墨自己的画卷,自然不会放过。” 他看见的时候这样,事实上,南掌生的确也是这样的人,什么都想做,什么都想试试,奈何病体沉沦,不得机会。 直到现如今,才展现出来,他除了抄书与科技以外,更多的引人注目的光芒,或许同样不怎么起眼,可这就是他。 他名南掌生,相貌堂堂,其余的,形似芸芸众生,有些成就但不多,有些抱负却不大,竭尽全力,活在当下。 雷电影眸光一闪,瞟了一眼有战斗力的那两人,缓缓说道:“可以了,战吧,让我见证你们的决心与毅力,考验此法的可行度。” “不是,怎么还得打?”南掌生擦了擦那并不存在的汗,多少先前想到过这一点,可哪怕他阐述了永恒,还是没能避免战斗。 “你别管了,快退后吧。”荧回头,皎洁容颜美丽。 苏平同样道:“你退后,这里交给我们。” 南掌生知道大战无法避免,只能够快速退后,依旧端着那盘三色团子,想等战后,当做庆祝的食物。 若是这想法,被任意哪一个人知晓,都会非常无语,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这个,真是好不怕死。 原地,雷电影与苏平荧二人,遥相对立,一方镇定自若,一方极度警戒,对比鲜明,因为彼此间实力的差距,宛如天堑。 开战在即,苏平抹了把脸,很娴熟地擦去所有鲜血,接着摆出起枪式,平枪向前,身子微屈,随时可攻之。 荧忽然关心道:“你刚才吐了那么多血,还可以吗?” 苏平示意她安心,道:“只是吐血罢了,算不得什么重伤大伤,我已经习惯。” 听着是有些让人哭笑不得,这什么人呐,吐血还能吐习惯的,可事实就是如此,苏平至今,参与过大大小小的战役,最轻的可不就吐血而已,确实是家常便饭。 荧点头,选择了相信。 “且战,我不动用魔神级别的实力,只用武道上的招式,与你们相搏,若我落败,眼狩令可解,若我胜出,你们可无事,只是免不得付出些代价。” 雷电影清冷的嗓音,缓缓传出,她挥手一招,从虚空中抽出一柄长刀,通体呈紫色,是由她自己打造的兵刃,削山岳如砍瓜切菜,无比锋利。 苏平重重换了口气,坚定道:“来吧!” 话音未落,下一刻,雷电影便瞬间发难,凹凸有致的身形十分飘逸,带动宽大袖袍飞舞,她显得很清灵,可横击之下,仿佛无人可敌。 苏平与荧,二人同为不弱的人,战斗至今也从未碰上过如此难缠的对手,不是实力上的压制,而是来自武艺技巧的碾压。 荧是稍好一些,毕竟来历十分神秘,虽说实力一时半会不算多强,可对于战斗的把控与布局,很是熟练,招式之间很少有破绽。 但是苏平呢,今世只不过二十六岁之龄的青年,哪怕算上上辈子,才堪堪接近耳顺年纪,至于他的习武岁月,就更短了。 所以他在这场战斗中,是最为憋屈的,也是最惨的那一个,谁让他年纪轻轻,见识浅薄,遇上的对手是雷神这古老的存在呢,完全是毫无悬念的战斗嘛。 远处,南掌生伸长脖子望向战斗的那边,面色说不上太好,不免又在碎碎念,“苏老哥啊,这也太惨了,让雷神扫中三下肚子,手脚又挨了几刀……” 说实话,苏平所受的伤,大半都不在要害,有他奋力抵抗的结果,也有部分是神明“宽恕”的原因,毕竟刚刚也说过了,她不会杀这三人。 血花飞溅,刀光剑影,三道身影在飞快闪动,荧也终于是负伤,双手虎口被震得开裂,手脚各处也有伤痕。 苏平早已是遍体鳞伤,浑身浴血,衣服都快成布条耷拉在身上了,衣衫褴褛,惨状无比醒目,简直难以诉说。 虽说是有坚韧不拔,不破不立之命,但每每有事他便惨状惊人,少说也是断骨吐血,这样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能活的命数,还有多少了。 再说这战斗,雷电影打得是毫不费力,都不怎么用心,因为实在过于轻松,单纯的武艺比拼,这俩人可完全不是对手。 “如此下去,也无意义了,还有其他手段就使出吧,你不是有些不同的力量么,为何不用?” 面对这有些单纯,甚至是天真的询问,苏平别提心里有多苦涩了,仙力他哪里敢用,万一又被威势镇压,可真就闹笑话,还可能交代在这了,须知刀剑无眼,哪怕使用者是魔神。 或许是明悟此意,雷电影又开口,安抚道:“不必担心其他,尽管使出就是,你不会有事!” 被一个将自己打成这样的魔神,以一种很肯定的口吻安慰与鼓励,想要让他使出更强的实力,这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荧站立在一旁,俏脸微红,因为刚刚的那一战,她浑身气血翻涌,需要时间来缓解。 苏平面色古怪,但想来魔神的话语还是有一定分量,也顾不得其他,运气法门提升自我,当即便火力全开。 霎时间,苏平的气息极尽攀升,水涨船高的往更高处冲去,已然是寻常仙人的级别,至此才暂缓停止,稳定实力。 随着本身实力的增长,运气法门的提升也同样是成倍叠加,十分恐怖,但有个副作用,便是持续时间的缩短,以及带来的反噬更大。 仙人都对此很重视,怕损伤仙体,不能够胡乱使用,何况苏平这还在凡人行列的肉身,用多了,用久了,估计会横死荒野,直接暴毙。 现在,苏平能够保持的时间,可以说少之又少,故而他在开启后的瞬间,就施展出了各种手段,攻向那魔神。 仙术旋仙轮,四杆十丈长枪激荡四野,刮起猎猎罡风杀去,随手一击的巨大爆炸波浮现,自上方倾轧而下,宛若滔滔江海。 与此同时,十二颗仙宝石珀飞出,坚硬无匹,可作为保命的盾牌,自然也能够当做武器,作为锤子或板砖,丢出去。 紧接着,苏平身形傲立,周身有淡淡金光萦绕,恢宏而庄重,浩然正气积蓄在心口,即将随同仙力喷薄。 “当下会将过去铭记,在踏向未来时方可无所畏惧,岁月如刀,刻下沧海桑田,我不忘过去,也无惧未来!万般磨难,自将负手挺立,一往无前!” 仙力道音绽放,引起阵阵波纹荡漾,随即有沧桑古意传递,让人眼前景象变化,回到曾经最珍惜的一幕,也可能是极致的痛苦,须看此人心中最柔软之处。 轰! 苏平“万法”齐出,说来是时间极长,但实际不过弹指一刹那,如同白驹过隙,根本算不得多久。 雷电影愣了少许,接着挥手挥舞长刀,一下破碎倾轧而来的爆炸仙力波,接着一一挑飞仙宝石珀,最终身形回旋,长刀所向,飞去的旋仙轮被打得消散。 无一例外,苏平的攻击全都没有奏效,除去仙力道音作用,引发稍许之间的迷惘之外,雷电影毫发无伤,紫发飘摇,双眸摄人。 她在看向苏平时,总好像不太正常,有些像是……看着宝物的感觉,而不是一个人? 苏平脊背莫名一寒,眼皮直跳,总觉得不安。 “呵呵……” 有笑声传来,轻灵中略带妩媚,传入众人的耳中,引起意想不到的异变。 第299章 屑狐狸 有未知的轻笑响起,破开陷入幻觉中的南掌生与荧,将他们解救出来,免得一会要落泪了。 苏平双目大睁,在这笑声下,他的仙力道音竟是片刻都抵挡不住,自己破开了,浩然正气回归胸腔,波纹异象荡然无存。 这是怎么了,世上本为数不多能碾压他的,都是站在提瓦特云端上的强大存在,怎么都能被他撞上呢? 这是不幸的幸运,还是幸运中的不幸? “神子,你果然在。”雷电影轻声自语,唤着她好友的名字,一脸果然如此的神色,似乎不这样才不正常。 “哎呀呀,五百年过去了,倒是开窍了一点点,不至于再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了。” 这位嗓音十分磁性,能够撩拨人心的存在,含笑的开口,形似绚烂的花海,朝阳而生,光景美好。 荧这边,情绪因为这般话语,都好转不少,不会再红着眼眶,甚至都能思虑这人是谁的问题了。 南掌生也险些泪崩,但发觉这道声音之后,心灵大震,暗道屑狐狸竟然来了,怎么来的? 只有苏平一人愕然,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出门就是个错误,任何他看重或认为强大的手段,总能被他人破解。 此刻,他浑身是血,跌坐在地,也无心顾念来人怎么样了,只想着早日回归璃月,好好做他的开阳星,别再有大挫败。 雷电影可不知道这人的心里反应,往四周了望过后,开口道:“神子,出来吧,在外界你无法与我对话的。” “行呀,不过你先看看自己身边的那小儒生,他被你狠狠蹂躏后,好像心境有点崩塌,要一蹶不振呢,想个法子,安慰他一下?” 这不是暗中的传音,或者经过什么特殊加密的言语,十分直白而简单,说给一心净土中的所有人听。 苏平惊了,也有些尴尬,是他的心里所想也就罢了,被这么直接的道出,难免心里慌,毕竟熟人还在呢。 雷电影目露疑惑,望向地上的青年,问道:“有吗?” 简洁的话语,单纯的疑问,却是让苏平险些又一口老血喷出,这什么魔神啊,有这样问人的吗? 那磁性嗓音再起,柔和若天边云霞,呵呵笑道:“当然有了,你看他是不是脸都黑了,眼底惊颤,可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雷电影还真的照做了,很仔细的端详着这青年,接着一点头,“不错,确实如你所说。” “那不就对了,这一脉什么脾气,我可是清楚得很呐,小家伙,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记住了哦!” 那嗓音,以前辈的姿态自居,这也是事实,她确实岁月不小了,并且与苏平的老师,夫子孔圣人有过交集,二者是好友。 远处,南掌生听着这教导言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分明觉得怪怪的,可总好像这样是对的,真没问题吗? 荧沉思中,猛然回神,喊道:“不对,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吧,他身上还在流血,喷个不停啊!” 喷血,这不是夸张与为了搞笑,是苏平此时此刻的真实写照,浑身上下,满是猩红的鲜血,无一处是看得见皮肉的,凄惨异常。 “咳咳,别担心,跟着我说一句咒语,就可以保你安然无恙,彻底恢复,跟着我念吧。” 磁性嗓音传出,带有些许诱惑之力,让人忍不住想要答应,这是出于其自身音色的魅力,同时也有术法加持的缘故。 但是,苏平双目闭合,驱散那一丝被强加的诱惑,心志重返坚定不移,运转仙力,自己疗伤。 “倔强的小性子,明明就说句话罢了,非要耗费你自己的仙力,腐儒!” 那嗓音揶揄,笑骂这当年的小儒生,很符合她的风格。 雷电影又道:“神子,出来。” “好啦好啦,这就来。”那嗓音的主人连忙答应,因为听出其语气里的不耐,怕一会生事,麻烦太多。 粉色光华乍现,一切犹如梦境般迷幻,艳丽得有些不真实,一道婀娜身影,踏着莲步款款走出,着雪白巫女裙,虽说看着不像正经巫女的服饰,展露出一双光滑的大长腿。 她粉发如流苏,双眸略狭长带着狡诈意味,一对狐耳垂在发丝中,随着她的脚步走动,略微扭动,此等丽人,世间罕有。 南掌生暗中腹诽,盯着这条粉狐狸,因为刚刚他看得清楚,对方是从他买的甜食里冒出,也就是说,刚刚其实粉狐狸一直在场,却在看戏。 “要知道你在里面,我直接把你丢过去,献给雷神好了,省得老哥和荧打生打死的,落一身伤……” “呵……”八重神子一声轻笑,狐狸双眸中映出南掌生的身影,略带笑意,可是却给人危险之感。 南掌生只得及时“改口”,在心中大喊:“至高无上美丽无双,智力超绝凌驾尘世的八重宫司大人,是世上最好的救兵!没有之一!” 八重神子好似被说动了,没管这小小青年,接着走向老友那边,眸光流转,咂嘴道:“影,还是热衷于打残挑战者呢,几百年未见,你依旧没变。” “尊重对手,就当全力以赴,这次我没能用出所有武艺精粹,其实违背了初衷。”雷电影有些可惜,带着歉意开口。 荧不经白眼,很想说可别再来了,思索过后还是忍住,解除眼狩令要紧,其他的,都可以先忍忍。 八重神子忍俊不禁,也是被老友这认真的态度整不会了,但她能言善辩,狐狸舌头灵活得很,只有别人无语的份,她不可能没话说。 “哎呀呀,就是苦了这小子,被影的雷霆手段折磨,最后险些道心崩塌,又哭又闹起来,你说这般欺负小孩子,是不是堂堂雷电将军,应该有的品格?” 雷电影沉默,她被这么一说,确实发现自己的问题所在,但又反驳道:“武道对决,本应如此,也好给他磨砺心境,以免后患。” 这话别说苏平,连荧都十分认可,心境的确需要磨砺,身经百战者,方能炉火纯青,收放自如。 然而有一事,却是让苏平很无语,那八重神子看似在为他说话,一副关心他的样子,但事实上,要不是她暗中使了手段,苏平可不会那样,陷入短暂的自我怀疑。 现在,这条粉狐狸又冲出来当好人,对他嘘寒问暖,朝雷神兴师问罪,要放在其他人的眼里,可真是够决绝的,因为那可是雷神。 “所以,影是认可他们了吗?”八重神子忽然问道。 “算是,他们奋不顾身,迎难而上的意志,我看得见。”雷电影轻抚胸口柔软,念及从前,心中唯有沉重。 八重神子笑道:“那就好,那么……解除眼狩令吧,快点的,不要再拖下去了。” 雷电影蹙眉,“连你也是这么想的。” “不然呢,稻妻的现状,你不是看不到,眼狩令再持续下去,是没有意义的。” “好吧……” 雷电影终于是同意了,在多重因素的推动下,她终是宣布,会废除眼狩令,将来好好治国。 八重神子点头,以长者的口吻点评,“这才对嘛,这才是雷电将军呀,一方神明,爱永恒与子民。” “总算结束了。”荧长长松了口气,然后也坐到地上,衣裙拖地染灰什么的,她不想管了,只想好好歇着。 南掌生也赶到,手里端着那盘三色团子,这本来用作交易之物的甜食,如今成了战后的食物,与众人分享。 五道身影,身份各异,甚至都不是同一种族,刚刚爆发过的大战的生灵,他们坐在一处,品尝着风味极佳三色团子,有说有笑。 “小儒生,你再不吃的话,可要被某位神抢完了。”八重神子含笑开口,在揶揄她的老友。 苏平面不改色,道:“八重宫司与……贵国神明享用便是。” “哦?”八重眸光一闪,笑呵呵道:“为何呢,拘于身份放不开,还是因为你要擦药祛疤?” 苏平如实回答,现在伤势控制住了,伤口也基本全愈合,此时擦药也可以,省得今后老是惦念。 “明明是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混不怕,还身为璃月兵头子,竟然怕身上留疤?”八重神子姿容夺月,嗓音动人。 苏平略微摇头,道:“我是怕家里人看见了,会担心而已。” 也只有这个原因,能让苏平不顾其他,直接抹药的了,不让家里人担心,这是他总难以做到的,都成为奢望的事。 开阳星,千岩军大统领,能安璃月人的心,安不了家里人的心,千岩军众军士同理,安得民心,祛不得家人忧。 “考虑层面蛮多,可你想没想过,他们会看不出来吗?” “想过,但……”苏平刚想回答,然后连忙停嘴,在不知不觉中,他又被引诱了,险些又说出心之所想,真是防不胜防。 八重神子呵呵直笑,觉得这小家伙煞是有趣,想要再多多接触一下,就让雷神行动了。 “影,不请我们到天守阁坐坐吗?都已经在门口了。” 雷电影没有拒绝,随即准备解除一心净土。 “且慢,让将军动动,带我们进去再解除好了,不然小儒生这般模样,怕是难解释。” 这不是调侃,事实还真是如此,苏平衣衫褴褛,发丝凌乱,险些就要更加“奔放”了,这样出去,确实不太好。 “也好。” 雷电影只有这句话,接着双目闭合,意识去到外界,操控人偶将军,踏进天守阁中。 一心净土内,有人在心中默默念叨:“我们没答应啊,不要啊……” 第300章 兴师问罪 眼狩令解除了,这是雷电将军亲自宣告的命令,海只岛与南十字船队的众人,因此没有被逮捕,由社奉行接待,奉为座上宾。 解除这场浩劫,多半会被后世赞颂作为英雄的几人,现在正在天守阁当中,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这一切,都源于一人的一时兴起,八重神子,鸣神大社的宫司大人,同时也是雷神的眷属,她的话语,很有分量,让人无法拒绝。 八重神子坐姿随意,扫三人一眼,点头道:“嗯,不错不错,都是很好的小家伙,值得夸奖。” 苏平垂首,看了一眼自己的潦草,当即想要告别,去换一身衣服,他这样实在不合礼数,成何体统。 出门在外,丢脸有时不止丢的自己,可能会连带着家庭,师承,国家一起拉低,他可不能做那样的事。 之前是假身份一回事,而今都被认出来,而是一位他打不过,并且位置极高的存在,就不能够太随便,太放纵。 “不行哦,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非法入境的你们,可是哪里都不能去的。”八重神子缓缓道来,不让他走。 苏平心中有微词,却是无法诉说,只能够接着坐下,眼观鼻眼观心,但对什么都不关心了,比如接下来他们讨论的眼狩令解除后的一事。 不过,对此无心的人,不止是苏平,还有南掌生,他斟酌之后,直接开口,表示这不是他该想的事情。 “眼狩令我们只管解除,至于之后的众多事宜,不应该由两位稻妻高层处理吗?我们就不僭越了。”南掌生说得很好听,脸色也是一样。 这确实是应该的,毕竟他们又不是稻妻人,帮助解除眼狩令已经很多,若是后面再有麻烦,就该看这些本土居民了。 八重神子轻叹一声,问道:“真就不管了?” 南掌生直点头,苏平开口回绝,荧略微犹豫后才拒绝,因为貌似这俩人没见过她的哥哥,那便算了,不多言语。 她的哥哥,与她相貌很相似,凡是见过的人,基本都会特别留意,不存在说见过之后,不觉得二人是兄妹的例子,从来没有过。 “好吧,只能这样了。”八重神子也不恼不气馁,接着望向紫衣紫发的神明,笑道:“明明是在为稻妻争取,怎么作为雷电将军,你不出出力?” “交给将军处理就是。”雷电影很耿直,在她看来,交给无情的人偶解决,最为合适。 “既如此……”南掌生看了眼同行的两人,开口道:“那我们便告辞了,不打扰两位商谈国事,就此离去!” 话音未落,三人随即起身,准备离去,苏平双手作揖,朝着八重神子一礼,对方与他老师是同辈之交,他理应如此,躬身拜别。 雷电影不作言语,没想让三人再留,毕竟这后事要处理的确需要时间,也不能有太多人在场。 但八重神子何许人也,鸣神大社的宫司大人,敢于挑逗神明,几乎对谁都是屑屑的,那么其看法与想法,当然与常人不同。 于是乎,她双眸轻眨,望向那三道有些想跑的身影,薄唇轻言,“且慢,尚有事要与你们说明,听完再走不迟。” 最后的阻碍,果然还是这头狐狸,南掌生心里,却不敢过多腹诽,免得多生事端,更走不开。 “先前八酿岛,曾被恐怖分子袭击过,引发的滔天爆炸,震颤整座岛屿,激荡起的烟尘至今还能瞧见些许痕迹,这般挑衅行为,你们可有线索?” 八重神子说得不急不缓,那是恰到好处,既能够给人考虑的时间,又足以阐述明白事实,但却是让三人无言。 他们哪敢说啊,这事当着狐狸的面抖落出去,估计准没好事,还是回头让九条裟罗代为转告的好,终于他们,先准备跑路。 沉默片刻,苏平一行三人面面相觑,最终他只得自己挡下这事,语气诚恳,道:“八重宫司,有关此事,我们真不知情。” “本宫司可以相信你,不过等我说过线索后,你再说也可。”八重神子嘴角噙笑,略显狡诈,慢悠悠道:“当日发生大爆炸时,其实本宫司也在场呢。 记得那时,似乎作案者同样是三人行,一个蓝衣的小病秧子,一位黄衣的强健商人,还有个白衣大将,可惜他们自己不来认错,还要本宫司亲自去寻。 唉,倘若他们自己能来,向本宫司道歉,请求网开一面,还是可以答应的,毕竟本宫司善解人意,从不逼迫别人……” 接下来就是一顿自夸,听得三人那叫一个想翻白眼,但又不想被挑刺找麻烦,只好忍着。 最后,连雷电影都听不下去了,出声制止老友,这才算结束,否则那如同咒语般的华丽赞词,精妙颂歌,绝对还要持续很久,余音绕梁。 苏平有些汗颜,突然心中莫名愧疚,觉得仿佛自己很对不起这粉狐狸,因为当初不分青红皂白,也不说探查一下,直接毁灭邪眼工厂,过于武断。 “我做错了呀,不应该那样的……不对!”苏平仙力充斥全身,而后才将影响消除,免得自己再被误导,堕入任人摆布的境地。 这八重神子的诱惑,还真是无孔不入,无时不刻不得堤防着,免得中了招,帮了别人,到头来还要感谢那人,典型的被“蒙在鼓里”。 苏平略微一看身旁两人,果然神色不太正常,他分出些仙力,助二人也扫除影响,恢复正常,接着望向粉色身影。 那一边,八重神子正在轻笑,声音若银铃般清脆,且又有靡靡之意,仿佛让人身处云端之上,情不自禁,流连忘返。 “小儒生,又有何事?” 苏平静心,浩然正气加身,巍峨雄浑若高山,屹立不倒,面不改色道:“八重宫司无需再试探,小生的本领只是如此,再使不出其他手段,抵御此……妙术!” 他忍住了,没说出邪术恶法一类的词汇,省得这位宫司,可能觉得言之有理,真当上邪魔歪道,继续为难他们。 “呵呵,本宫司可不为了试探,而是有事要与你们交代,就在那日,愚人众死了个执行官,排行第八!” “女士死了?” “竟然就这么死了?” “死在了哪里?” 三个疑问,脱口而出,分别来自三人,荧,南掌生,苏平。 荧见过那位执行官,她很嚣张跋扈,心狠手辣,并且夺走了风神之心,总之是一点好感没有,只是有些惊讶她的死亡。 南掌生更是挠了挠脑袋,本来后续应该还有动作,会来天守阁大闹的女士,居然被他给直接灭杀了,灰都没留下。 更甚者,要不是八重神子提及,他恐怕完全都不会知晓,自己弄死了一位执行官,就在那一念之间,动辄覆灭。 要论反应最平淡的,莫过于苏平,他只是在想,愚人众不愧背负提瓦特上的大恶名,杀得好啊。 “多谢八重宫司相告,小生有礼了。”苏平再施一礼,以示敬意与谢意,心情舒畅不少。 自从上一任千岩军地大统领死后,他接任这职务以来,除去少部分的愚人众外,他还是认为,该杀便杀,毁灭无妨。 至于那些人,当然也有家人,也有朋友,但是都跑到别人家的土地上,制造邪恶与混乱,搅和天下风雨,侵略者不死,哪对得起那些因此而死的人? 八重神子摆了摆手,眉宇间风情万种,叫声道:“好了,差不多就这样,你们可以走了。” 这样就能走了,没骗我们? 三人一愣,因为突然有些不适应,接着纷纷告辞,转身就走,没有一点想留下的念头。 八重神子呵呵笑道:“这么着急呀,何不多说两句。” 多说什么,直接走才对,三人是这种想法,行动也是行动,没有被阻碍,跨出了大门,得见天日。 “啊!” 三人深呼吸,感觉浑身轻松不少,肩不酸了,腿不疼了,甚至连身姿都更挺拔几分,忍不住连连长叹。 “小儒生,你那身破布,不换掉吗?” 虽然出了大门,但八重神子的嗓音却是如邪灵一般,阴魂不散,悠悠然传来,又有人焦头烂额。 苏平当即回应,道:“我立马会去合适的地方梳洗,八重宫司,不必牢记挂念。” “是吗,那便好,记得要锁门,莫让某些人有机可乘,一睹绝妙身姿,可就亏了。”八重神子竟在叮嘱,如同在对三岁小孩。 如此言语,苏平无言以对,只能答应,并且加重语气,咬牙道:“小生会以仙力结阵,屏蔽外界的感知,无人可当破除。” “警戒心蛮强的呢,可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不一样的人呀,能一眼看破你的遮掩,一睹真容!” 苏平这次没说话,很是自然地转过身,随后……落荒而逃,脚步飞快,几乎是踩着风前行,因为他总觉得自己的心弦,在被拨动着,莫名躁动。 这样的感觉,很可怕,因为苏平分明只对家中的那一位,存在着这样那样的想法,看来果然狐狸的话术与两波他人心显的能力,都是立于先天不怕的境地。 “老哥你别跑啊,太快了,等我们一会啊!”南掌生大喊,和荧一起追出去,谁都不想留下。 天守阁内,雷电影略微摇头,劝道:“神子,别总欺负人家。” “呵呵……有趣之事,自当观赏,否则太可惜了。”八重神子不听劝,仍旧我行我素,谁都管不了她。 第301章 稻妻的最后之旅 天守阁中会议结束,确定了稻妻未来的发展,九条家的叛徒被抓,亲自献给将军大人,自此,各大风波总算告一段落。 离岛,眼狩令与锁国政策的解除,让原本压抑的氛围渐渐消除,开始有小贩摆摊,行人欢笑上街,一副欣欣向荣的场景。 “老哥,近二十年后,故地重游,有没有什么新的感悟呀?”南掌生双臂环抱,问道。 苏平远眺这城邦,所见所闻与从前变化不小,悠悠然说道:“有一点,但不多了,本来待的时间也不久,说多了就显得矫情了。” “可上回老哥来时,作了首诗回去,反响还不错,这次就不作一首,彰显武将雄风,扬名海外?” “不了,今时不同往日矣。” “还说呢,这不是叹息连连,就要挥洒墨水的样子嘛。” “难,我已经很多年没看书了,对于许多精妙的语句和排布,都不大熟练了,再写不过是滥竽充数。” “哎呀,老哥竟然还有这烦恼啊。”南掌生自语,接着摇头晃脑,语重心长道:“人生在世,十有八九不如意。” 苏平微笑着,面貌清秀,动身往城外走去,南掌生也迈步相随,这一行只有他们两个,纯当出来散心。 至于其他人,海只岛众人要回去,南十字船队带着荧去社奉行,领了摩拉与奖赏,只有最闲的这两人,能够遨游稻妻四野,品味人间。 枫叶赤红,一片一片飘落,熠熠如同晚间残霞,两道黑衣身影走过,一人更比一人俊俏。 “当年,就是在此地,我作出了那首《吟枫》,本来是有感而发,没想到记录后效果不错。” 苏平说着,仿佛眼前景象又回到当年,那年仅七岁的孩子,在三位学兄的身旁,他们一同赏景色,作诗句,好似无忧无虑。 南掌生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地问道:“那句三友各抒声,说的不会是曾,颜,冉三位大家吧?” 苏平点头,“的确是他们三位,这在注解中,我记得有所解释过,你没看过吗?” “咳咳,粗略地瞥过一眼,主要是我读书不看注释,只想着正文,一篇过一篇。”南掌生毫不尴尬,反正自己怎么样,别人又不是不知道。 苏平摇头轻笑,略有无奈,“算了,问题不大。” “咳咳……”又一道咳嗽声响起,来的很突兀,并且方位不在他们的周围,而有些远。 “又有人来,又是这样。”苏平的感知何其敏锐,转头望向那边的树下,他分得清嗓音,也能够瞬息察觉他人的所在。 枫树下,不止有飘落的枫叶,还有五个壮汉,以及一位白发不少的老人,身子佝偻,坐在椅轿上。 老人所看着沧桑,但双目中爆出的精光,却是不弱于年轻人,他上下打量着这两位青年,露出满意神色,点了点头。 “这两位公子,生得可真俊呐,老夫若再年轻个二十岁,定要与两位公子,彻夜长谈,长相厮守,直到天荒地老。 唉,可惜今时年老,力不从心,最多让两位公子趴下了,真是大遗憾,大悔啊!” 苏平蹙眉,觉得有点莫名的熟悉感,而后目光一闪,喊道:“你是否忘了,从前的一次经历,让你被绑在这枫树林了,苦苦哀嚎?”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老夫堂堂堪行奉行话事人,柊家当代家主,做什么事在离岛都是老夫说的算,哪来的那凄惨经历?” 老人有些急了,开始自爆身份,他的确有过那样的经历,事后报仇都做不到,想想都憋屈。 苏平冷哼一声,寒声道:“用不用,我想你再体验一次,好好感悟那身不由己的滋味!” “是你?”老人突然开口,记起当年之中,还有一个屁点大的孩子,若不出意外,便是眼前此人。 “想起来了?”苏平目光凌厉,本来稍有的好心情,被这人直接荡灭,又遭到那样的话语羞辱,他当然不会客气。 啪嗒! 老人一个不慎,从椅轿上摔下,被一个壮汉连忙扶起,才能返回到位置,出了一身冷汗,可不敢再口出狂言了。 “壮士,先生,大人,您请放过我吧,本次出巡老夫也是想再疯狂一下,回首青年壮志凌云之感,别无他意啊!” 这些年,虽然老人的兴趣没什么变化,但眼力见是与日俱增,懂得看清时势,知晓现在他多半不是对手,赶紧服软。 “滚!”苏平一声怒喝,是一点不想听解释,对方爱去哪,和他没关系,但打扰到他们,这就不能忍。 “是是!”老人连连回答,让壮汉将他抬走,心里苦闷不已,叹息连连。 出门真是没看黄历,想找个人玩玩,还能撞到打不过的,还想起当年留下的黑历史,他心有不甘,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原地,枫林之中,苏平敢放虎归山,那是当然不怕对方的势力,大不了他去鸣神大社,或者天守阁说一说,保准安然无恙。 放虎归山,也得看回去后的虎,能否与本就是真龙的存在相斗,这无关其他,纯粹只是个人的实力,与身后的背景。 …… 稻妻城,花见板街道。 苏平与南掌生落座在一家饭馆,不久后,荧和派蒙也赶到了,四人同一桌,点上不少当地美食。 “四碗兽骨拉面,两份鸟蛋烧。”苏平面朝那前来的伙计,道出自己想念挺久的菜单。 南掌生当即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老哥好会哦,竟然知道这家的招牌。” 苏平摆了摆手,“之前来过罢了,那时还是一个小摊,没有这样的规模,点菜直接喊给老板听就行了。” “哇,原来是这样,没想到你之前也来过稻妻呢。”派蒙对美食很期待,随口就提了一句。 苏平淡淡道:“世间万事,没想到的还有许多,且行且看吧。” 不久,菜品上桌,四人饱餐一顿,随即准备前往影向山,这是他们鸣神岛之旅的最后一站了。 因为,南掌生的身体,或许不容再过多的游玩,若是耽搁太久的时间,恐怕真要应验那句无心的话语,死在半道。 “苏老哥,要不你脚踏虚空,带我们一程?”南掌生突然来了兴致,想要体验踏空飞行的感觉。 苏平笑了,反问道:“你有飞行器,怎么不干脆载着我们飞好了?” “不一样嘛……”南掌生滔滔不绝的解释,将踏空而行描述为极度高端的事,因为他的心中,一直很向往,只是可惜没有机会。 苏平架不住他的苦苦哀求,运转仙力,临空而起,卷着三人一同凌空,飞向北方。 跨越了大半个鸣神岛,穿过层层叠叠的云海,他们落在影向山上,正面对着鸣神大社的大门。 苏平轻叹,上一回的路走得多么累,这次就有多么轻松,果然熟能生巧,走过的路更好走? “哎呀呀,小家伙们都来了呀。” 果然,他们还没踏进大门,八重神子就已然出现,风姿绰约,撩人心弦的嗓音回荡,不绝于耳。 三人额头浮现黑线,唯独小漂浮物没什么感觉,对这头狐狸不存在敬畏,大眼睛滴溜圆,一眨不眨。 “是荧说过的,那位八重神子吧?你好。”派蒙打着招呼,天真无邪。 八重神子嫣然一笑,世间凡俗尽黯然,她瞧着完全没抵抗防范心理的小东西,别提多么开心了。 而清楚这狐狸心性的三人,则是一脸怜悯,希望小派蒙事后,不会留下心理阴影,也记得,别轻信他人。 “呵呵,都别站着木桩似的了,神社里可不止你们一队人,还有不少人也在,赶紧都去见见吧。” 八重神子这次没骗人,她确实召集了不少的人员,有海只岛的,有南十字船队的,也有幕府大将,九条裟罗。 三人和小漂浮物进入神社后,没等有所行动,就被人流冲刷而过,各自分配完毕,被拉向不同的方位。 苏平这边,要是他拒绝,其实九条裟罗拉不动他,但谁知却有一股力量,阻止了他,让他说不出话,同时实力被封锁倒退,无法动弹。 九条裟罗自然察觉异样,望向那边的粉色身影,请求其解开束缚。 “明明本宫司是好心,担心你这丫头没能拿下他,结果反倒我成了恶人?”八重神子绣眉轻挑,难以言表的风情。 九条裟罗解释,“我不需要他这样子,而且……我并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只是想跟他说说话,叙叙旧。” 八重神子撇嘴道:“胳膊都抱上了,这么亲近可不见得是朋友,小儒生也没拒绝,莫不是想要偷腥哦?” 苏平气急,很想破口大骂,明明是这狐狸的问题,压制了他的实力,让他话都说不出来,否则怎么会是如此? 九条裟罗受不住这样的调侃,连忙撒手,她面皮很薄,至今没有伴侣,对此自然需要注意。 只是,对于多年未见的人,她心中实在欢喜,也就失了分寸,都没想到,她竟然还将一个娶了妻,而且拥有两个孩子的人抱住胳膊。 八重神子眸光流转,又在使坏,道:“是被说中心事了?怎么脸红了,难道羞愧难当,解释都懒得解释,想要承认了吗?” 九条裟罗一时语塞,仿佛回到曾经那段嘴笨的日子,有苦说不出,很心急。 苏平轻叹,只好拱手作揖,郑重一礼,请这宫司大人,放过他与九条裟罗。 “好啦好啦,就随你们。” 八重神子显得很大度,玉手轻摆,一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的神色,“放过”了这一人一妖,真是好气度啊。 第302章 舰来 月影皎皎,由清澈池水倒映出,梦华木花瓣飘落,无端起涟漪,波光荡漾,是一人两妖的目中所见。 苏平站在水边,他换了一身儒衫,左手挂着星螺手链,与九条裟罗谈及过去,那是再回不到的日子。 他们之间吧,是朋友,也有一层救命恩人的身份,只是有些难以理清,但那落了俗套的畸形男女情,压根没有。 因为,当初不会有正常人,喜欢上那样岁数的小孩子,那时的小孩子,也不懂这些情情爱爱,他们是朋友,只是朋友。 “我说,你们两个既然要叙旧,还让本宫司待在这里,是存心要让我尴尬?”八重神子不禁开口。 苏平回首,缓缓说道:“八重宫司想走,无论如何我留不住,若不想走,我也赶不开。” “哼,当年彬彬有礼,惹人喜爱的小儒生,如今也变刺了,真是世态炎凉呐。”八重神子摇头,狐耳微动,接着问道:“你老师如何?” “老师如今年事已高,但身子骨还是很硬朗,比实际岁数还要年轻三十不止,学生遍布璃月,桃李满天下!” 苏平道出这些年的实情。 八重神子嗯了一声,轻声道:“不错,看来有完成他的梦想,让璃月人都识字,都读书,懂道理。” 另一边,南掌生将研制好的稻苗,从手环中取出,交给海只岛众人,并交代好需要注意的事项,又和南十字船队告别。 “北斗姐,明天我就要启程,前往须弥了。” “不坐死兆星号去了?” “老师最近给了我新的科技,可以横渡大洋,到时候直接飞去须弥就好了。” “成,就这样,不过你最好别在外拈花惹草的,否则你下半辈子,做好在死兆星号下不来的准备!” “是是……” 众说纷纭,众人就要分别之际,却有人上门搅事,那人一头白发,生着两个红角,体态健壮,魄力惊人。 “啊啊啊……”那人开始大吼,声音浑厚有力,仿佛磐石却锋利,震动整座神社。 这般异动,引出了本来就要分别,略有伤感的众人,他们纷纷蹙眉,怒气腾腾,就差撸起袖子,直接去捶那大闹的人了。 没等众人发作,那强壮的青年又大喊:“啊,把阿忍交出来,否则我们今天说什么……也不走了!” “对,不走了!” 白发青年的身后,三个衣着简朴的青年,随着应和,他们仿佛团结一心,众志成城。 对于这突然冒出来的四人,众人都是一脸的错愕,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一出,而再看四人的架势与那誓言,又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怎么回事。 南掌生不然,他倒是洞若观火,估摸着就是阿忍被带回神社当巫女了,这青年失去主心骨,所以来闹了。 这事怎么说,都好像没法说,毕竟人各有志,不过那位阿忍的志向是哪,就尚不得而知。 九条裟罗双目射出摄人光芒,轻叱道:“荒泷一斗,你还敢闹事,是嫌在天领奉行,待得不够吗?” “这声音,这语气……”荒泷一斗终于反应过来,大惊道:“九条天狗,怎么你也在这?!” 他忽然大惊,过去被抓捕的一幕幕,此时涌上心头,让他不禁有些想跑,但看了一眼身后的兄弟,他忍住了,甚至自信愈发弥漫,无所畏惧。 “老大,九条天狗在,咱们是不是先撤?” “对,风紧扯呼啊,好汉不吃眼前亏。” 有两个小弟开口,想要赶紧逃离,因为执法人员的存在,是她们绝对惹不起的,没说话的另一人不是多么坚强,而是怕得不敢说了,舌头打结。 荒泷一斗大喝一声,似乎粉身碎骨浑不怕,喊道:“别怕,区区九条天狗,不敢和本大爷在十字路口相扑的怯战鼠辈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荒泷一斗!”九条裟罗美目喷火,一口银牙差点咬碎,她真想直接上前,活撕了这只东西。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名大将被激怒了,后果可能会十分严重,然而混混般的青年,却是浑然不惧。 荒泷一斗勾了勾手指,哈哈笑道:“来呀,别人怕你九条天狗,本大爷可不怕,本大爷……可是鬼王,是荒泷天下独尊一斗!” 九条裟罗气得心脏砰砰,傲人的身材一颤一颤,周身弥漫起细微雷霆,就有全力轰击的趋势。 见此情形,苏平连忙拦住她,又望向那青年,温声道:“少说两句吧,不然我也保不住你了。” 荒泷一斗疑惑,道:“你谁呀?” 苏平抬头,扬了扬左手的星螺,没等他开口解释,神经大条的荒泷一斗,便是顿感明悟,认出了眼前人。 “挚友,兄弟,恩人啊!”荒泷一斗笑得更欢了,一连道出几个称呼,跑过去勾肩搭背,“没想到,竟然会在碰见你呀。” 苏平笑道:“我也没想到,我在稻妻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今天差点就要打起来。” 说来真是奇妙,荒泷一斗是小混混帮派的头子,九条裟罗是天领奉行的大将,结果两人都与苏平有过纠葛,至今没忘。 “兄弟啊,本来我是想让你在荒泷派,担任二把手的,可一直没找到你,现在只好让你做三把手了,你不会介意的吧?”荒泷一斗声情并茂,说得很好听。 九条裟罗不忿,斥道:“来搅和就算了,还想拉人进黑帮,你好大的胆子!” “好了,不要吵!”苏平尽职尽责,亲力亲为,总算劝住两人,“不要动不动就发脾气,好好说总归没事。” 说罢,他看向白发青年,缓缓道:“有关三把手这个身份,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能加入。” “为什么啊?是不是这九条天狗威胁你?”荒泷一斗大怒,他是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遇见事情的思考,管他的呢,打就完了。 苏平摇头,“我自己有组织,有身份,当然不能背弃那边的兄弟了。” “哦!”荒泷一斗听他这么说,还以为是个什么帮派,连连问道:“兄弟,你那边的兄弟多少人,我这边就三个小弟了,再有阿忍做二把手,横行稻妻,不是问题!” 苏平沉吟少许,想了想自己在璃月那边,称得上是人脉广布,只手遮天,麾下数十万的千岩军,低调道:“多一点,不过混得还成。” 还成,这话落在知情人的耳中,可让笑得情不自禁,是差点就站不住了,堂堂开阳星,千岩军大统领,还娶了七星之天权,这叫还成,那什么样叫不错?什么样叫完美? 最后,荒泷一斗引发的这闹剧,在一位绿发少女出现后,终于告一段落。 苏平在得见那位阿忍后,表情是险些控制不住了,好家伙,在璃月和他师妹一起研究律法的小姑娘,怎么回到这边,就加入混混黑帮了? 这样说,或许也不太对,因为在阿忍的口中,荒泷派是一个正义的组织,知法懂法守法,富有善心,经常陪伴孩童玩耍。 其中多少真,多少假,这尚且不去纠正,但就阿忍领着帮派几人,去向在座众人道歉的风度和安排来看,这位二把手,才更像是老大的模样。 八重神子都不禁笑意连连,道:“这般巧合,不记录下来,写成小说扬名立万,倒是可惜了。” …… 翌日,鸣神大社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比起热闹的昨夜,要显得冷清许多。 大日横空,天边云海翻腾,南掌生独自立身在山崖边,一手在前,一手负后,清风吹拂他高挑的身躯,衣袂飘飘,长发舞动。 他目光炯炯,射出无比璀璨的光芒,仿佛天上地下唯他独尊,可睥睨整个世间万物,自信无匹。 下一刻,南掌生抬起左手,手环绽放出耀眼的光华,自其中放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器物,威能都震撼到千丈之外的云朵。 南掌生面色坚定,如天地爆裂如身前,都是无所畏惧,他大声道:“天不生我南掌生,舰道万古如长夜!” 声音很高,但奈何中气不足,他也不是多么的豪情万丈,只是病秧子一个,就算强喊出来也没有气势。 好在,周围人都没有嘲笑他,而是盯着那突然出现的一艘航星舰,怔怔出神。 这艘凌驾于空的航星舰,足有千米长,银色外层在耀眼阳光下,科技感十足,在提瓦特上,能造出这样物件的,艾莉丝是独一家。 南掌生的声音再次响起,解释道:“这是老师送我的航星舰,拥有一门威力恐怖的主炮,两艘随行小飞舰护航,其他武器各种,功能类的太多,后面再解释,至于现在……” 他转了个身,背对飞舰,面向同行几人,“上舰吧,诸位,我们的旅途刚刚开始,继续开拓新路吧!” “好耶!” 荧与派蒙大叫,这样她们就不用总是自己跑了。 苏平双臂环胸,看着那科幻感十足的飞舰,又回首望向有些古意的神社,以及站在不远的粉狐狸,不免感慨万千。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世界,魔神仙人还有妖怪,科技也在不断发展,惊骇世俗,使人震惊。 “进入的权限我已经给你们了,现在你们可以自由出入我的舰了,只不过在那之前,荧,派蒙,能不能要求你们一件事?” 南掌生望着二女,神色古怪,有希冀,有期盼,也很激动地问道:“能不能,叫我一声舰长?” “当然了,舰长!” 荧和派蒙开口,很热情,毕竟今后她们的旅途,多半跟这艘飞舰离不开。 南掌生心满意足,笑道:“出发!” “诶,苏平不用叫吗?”派蒙疑惑。 南掌生一脸正气,“我和苏老哥多少年的交情,我俩谁跟谁啊,当然不用了。” 第303章 战舰飞呀飞,花车颠呀颠 航星舰,提瓦特上最为强大的科技类武器,可以说集防护,攻击,移动,诸多功能于一身。 战舰内部,不刺眼的亮光遍布,都能清晰地看见墙面与地板的纹路细节,但是却看不见灯的存在,因为属于墙体自主发光。 四人上舰,是凭空升腾上去的,由一道光束接引,然后也用不着打开出入口,直接进入,省得有意料之外的东西闯入。 当然了,如果敌人的实力足够,像是雷电将军那种,一刀劈开防护罩和战舰外壳,亦或者岩王帝君一手镇压,要进入不难。 只是世上没那么强敌,只有南掌生本分些,别开主炮去轰别人国家的城邦,造成大范围生灵灭绝,多半不会出事坠毁。 哒,哒。 踩在那不知何种材料的地板,甚至一点响声,完全都是静音材料,这应当不是自然存在的物质,而是多重物质合成后,再加装各种“配件”的成果。 南掌生记起当时的课程,只是当时的艾莉丝,对此物质尚且在研究,所以没有取名,暂且定名为“静音”物质。 荧踩着高跟,在那似钢铁又似玻璃的地板上,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一切寂静,很不习惯。 南掌生开口,善解人意,道:“没有声音,应该不太习惯吧,别担心,通过战舰系统的设置,是可以改变这些的。” “这么智能。”派蒙大眼灵动,疑惑道:“一般来说,这种高科技的东西,不都是很高深,很麻烦的才对吗?” 南掌生咧嘴笑道:“科技的本意是改善生活,而不是故弄玄虚弄些没必要的科技造物,来限制原本过得还不错的生活。” 这是实话,也是他认定的事情,科技的制造不是什么显摆品味,或者彰显高深,真正的做到改善,才是正途。 “英德维尔薪号,改变地板与墙壁的材质,换为……璃月古居的风格!”南掌生像是在命令,语气却是波澜不大。 “收到指令,正在执行……” 机械化的声音响起,从四面八方传来,而后地板与墙面真的在发生变化,是实实在在的改变,而化拟态或贴图。 这下别说是荧与派蒙,苏平都有点说不出话,要是之前还能说是搭飞机,这会真的感动震撼,浓浓科技感扑面,使人神往。 “指令完成,请主舰长南掌生验收成果,期待您的评价。” 战舰的系统,装载有稍微的拟人情绪化,在非警戒的时刻,增加些许趣味性,免得死板枯燥,当然也可以进行调节,全凭个人喜好。 派蒙惊奇道:“还能够认出是谁的吗?” “是的,你好,派蒙。”系统声再度响起。 “诶,你好,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派蒙真把它当做了人,平等的对待。 系统的声音传来,“你可以称呼我为艾九型号航星舰,或者创作者给予我的名字,英德维尔薪。” “英德维尔薪,嗯,好,派蒙记下来。”小漂浮物点了点头,勉强记得这有些拗口的名字。 “这个名字……”南掌生低语,微笑着喃喃,“老师,谢谢了。” 苏平问道:“怎么了?” “用一种不一样的语言,解读后就明白了,意思很美好啊,是希望我好的意思。”南掌生虽然在解释,可就是不说具体的内容,令人心急。 苏平也不追问,而是呼唤那个系统,询问其中的意思,这也算是现学现用了,他曾经也没落后到,不知道用手机查询资料。 “意思为早日康复,需要使用一门外语翻译后,直接抓取读音,具有十分简单易懂的作用,不知道这个答复,开阳星大佬是否满意?” 系统的言语愈发飘飘然,都像是婢女在向一位大老爷介绍,某种新奇的东西,满满的腐败感。 苏平眼皮一跳,转头望向另一名青年,目光带着质问。 南掌生咳咳两声,解释道:“这是系统自己认定的事实嘛,估计它也觉得,苏老哥霸气无双,威武难当吧。” 苏平不语,默默唤出系统,将对自己的称呼改成自己的名字,总算才感觉正常一些,因为他也拥有部分权力,至于谁拥有最高的行使权,当然是舰长了。 “好了,大家去挑选房间吧,当然,除了位置不相同之外,同样是可以通过自己心意改造的,食物也可以直接点餐秒送,想参观整体舰船的话,随时呼唤系统就可以。” “现在,我们要正式启程了!” …… 须弥,南部上空,原本密布的云海荡开,从中分出一条大道,阳光灿烂。 英德维尔薪号,正在行驶之中,只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震撼的噪音,还是一片宁静,还有拟态功能,使得旁人看不见。 “目的地须弥,现已到达,执行后续指令,前往须弥城城郊,匀速前进。” 系统的声音再度跳出来,众人都习惯了,纷纷从自己的房间走出,前往主控室,观察投影上来的须弥地貌,以及各种附属资料。 “哇,竟然一天多些就到了,这也太快了吧!”派蒙在空中直跺脚,感叹这速度如有神助。 系统又出来,指正道:“现下为匀速前进,共计用时二十七小时三十五分钟九秒,可以做到更加快速。” 荧不免感慨,道:“真是神一样的存在啊,都不用住尘歌壶了,直接搬上来住。” “感谢你的支持与信任,旅行者。”这个系统很完善,情感转变十分自然,让人如同在与真人对话。 须弥城外,战舰缓缓降落,在距离陆地还有千丈时,由于周边树木旺盛,遮天蔽日,无法彻底降落在地,所以系统选择另一个方案,将众人直接传导出去,安全降落在地。 当然了,这还需要南掌生的同意,因为他是指令的发起者,也是目前舰上,权力最高的存在,不可违背。 嗖的一声,众人还察觉到什么,就已经身在茵茵草地上,周边都是高山与树林,仿佛走入原始时代,没有文明的诞生。 南掌生手环一扫,将战舰收回,一行人上路,走着一条羊肠小道,前往须弥城,这座与其余城邦相比,很不同的城邦。 苏平对这座城,虽然没有来过,却也听闻过一些有关事物,比如那教令院,比如罐装知识,当真是如雷贯耳。 只不过,因为那介绍的一人,态度实在是恶劣,且本就劣迹斑斑,所以对于这个智慧的国度,究竟如何,有待考量。 须弥城,人来人往,路口各处倒是有些守卫,不过大多都是神色散漫,因为不是正规军,只是雇佣兵。 在平日里,这样不发生重大灾祸的情况下,几乎所有雇佣兵,都是这样,丝毫看不出戒备森严的感觉,这还是一国的主城邦,其余的地方,更难以想象。 除此之外,须弥城的布局,也很让人摸不着头脑,街道盘根错节,仿佛大树的根须,完全没有任何记忆点,很容易走错。 哪怕是南掌生,都一手扶额,低语道:“须弥城的街道……真复杂啊。” 他记得住繁杂的科技理论,如今勉强能够实践做出科技造物,甚至许多常人记不住的鸡毛蒜皮琐事,他都能记住。 然而,面对这座奇特的城邦,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路通向哪里,甚至有点想,直接飞去救下小草神好了。 “苏老哥,荧,有没有兴趣,干票大的?”南掌生双手拢袖,蓝衣广袖下,正在摩拳擦掌。 苏平一听,就知道这家伙没在想简单的事,告诫道:“仙术中的目障与音障,凭我如今的实力,可覆盖不了一座城。” 荧也神色古怪,问道:“你不会,又想再炸什么东西吧?” 再一字,体现出她对这家伙的认知,也是对艾莉丝女士一脉的认可,毕竟这一脉,走到哪都不安分,都会炸东西。 “嘿嘿,放心,我会让动静缩小到最小,不至于到惊动整座城邦,只是……要灭一点东西而已。”南掌生笑了笑,有些终于能如愿以偿的得意。 苏平与荧,相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派蒙却不乐意了,叉腰道:“喂,明明我们是四个人一起的,怎么你就不问问我的意见?” 此话一出,南掌生顿时沉思,然后很认真地说道:“派蒙,你有战斗力吗?” “没有!” “那干架的事,和你商量也没用。”南掌生摊手。 “你……”派蒙立马噎住,说不出话来,但是理不直气也壮,她直言要一顿好吃的,否则不会原谅这家伙。 南掌生答应了,一顿饭而已,他请得起,再不济战舰上可以交给系统去做,他自己是不可能了,手最近才因为回光返照,好上一些,哪里会做饭呢? “那咱们走,哦不,飞吧,先去救一救须弥的神,打一尊伪神,然后拯救须弥,扫荡灾厄,清除病体!” 南掌生突然热血激昂,右手高举,在这没什么人的街道上,指着那棵巨树的树冠,语气决绝。 “花车颠呀颠,杀穿教令院!” 第304章 沉寂的神明 一块铁板升空,在所有人都没有觉察的情况下,临近须弥城巨树的树冠,速度极快,势不可挡。 铁板上,站着三人,飘着一个不知名生灵,正是刚刚开始行动的苏平等人。 “苏平,你的目障仙术,还真有用呢。”派蒙四处看着,没发现什么区别,但别人确实看不见他们。 苏平摆了摆手,表示只是自己的仙术,不过稀松平常罢了,若是仙人们施展,说不定早踏破树冠上的那座大门,得偿所愿了。 南掌生点头,有些莫名,心里却是思索,真直接上去踏破大门,然后镇压众多教令院人员的这走向,好像在哪看见过? 众人各有所思,心中默默想着诸事之际,飞行器临近树冠上的蜿蜒道路,再不远就有一座大门,巍峨矗立,年代悠久。 此地是净善宫,须弥草神的居所,虽然年代久远,却是仍旧崭新,白石如同珍玉,皎洁如月。 他们一一跳下飞行器,落在那看不见尽头的蜿蜒小道上,齐齐望向那座大门。 下一刻,南掌生左手一甩,三把枪械出现,落在他们一行人手中。 “这枪可以发射出束缚光线,没有杀伤力,但是囚困却是强大无比,只要那些人没有一拳干碎一头牛的力气,或者其他什么高深手段,绝对挣脱不开!” 南掌生解释,并且顺势瞄准了那座大门,扣下扳机,光束瞬间爆射而出,在触碰到一人身躯时,形成绳索,直接束缚。 是的,神明的居所外,净善宫外有人站岗,一共十多人,要防范太大的事办不到,不过通风报信足够了。 那十多个雇佣兵大惊,张口大喊,企图引起外部的人员注意,然而在三人的枪械下,全部都束手就擒,被封住了嘴,无法求救。 “解决,完美潜入!”南掌生一转枪身,朝没有烟的枪头吹了口气,若不是险些因此拿不住枪,还真是不可多得的帅气场面。 苏平刚把枪还回去,立即一手扶额,不过仔细一想,这确实没把消息传递出去,好像算得上是潜入? 乘着飞行器,以仙术遮掩他人耳目,然后制服卫兵,成功登堂入室的潜入,这个天底下,没多少人能做到,因为所需太多,太难。 派蒙这次,倒是没抱怨自己了,不过却有其他的考虑,忧心道:“我们这样肆无忌惮,闯进去,真不会有事吗?” “不会的啦,有时候就应该重拳出击,犹豫容易败北!”南掌生安抚,接着又摊手道:“反正人都绑了,总不能直接放了吧。” 派蒙悻悻闭嘴了,小漂浮物也只是担心,泄露出去,今后难以在外行走了,舍不得那些美食罢了。 “苏老哥,这门……” 咔啦! 没等南掌生说完,苏平双手伸出,猛力一推,常人房子那么大的门扉,就直接被推开了,跟纸塑泡沫似的,看起来不重。 然而,荧自己上手去试了一下,她用力推动,可那大门纹丝不动,好像被焊死了一样,像是一座大山。 这还是一扇门的程度,要真是双手齐推两扇门,怕也是一样的结果,甚至可能挽回一些,毕竟能说是两扇才推不动。 幸好,同行几人没谁还在关注她,都走向那宫殿之中,为一颗巨大的绿色圆球吸引。 那绿色圆球不是实体,是元素力凝结成的,漂浮在半空中,其中有一个小生灵,不过七八岁孩子的模样,白发如雪,皮肤晶莹。 “这就是草神布耶尔,也叫小吉祥草王,纳西哒。”南掌生再一次开始介绍,更像是众人的导游。 他话语不停,用最为简便的解释,将小草神被囚禁教令院高层囚禁的事道出,只是其中辛酸与苦楚,又有谁能感? 身为神明,本应至高无上,受众多民众的拥戴,却是被囚禁在此,沦落为阶下囚,甚至消息被封锁,大部分人都不知晓,当今的神明为何不常现于人前。 这样的情况,对于并不丧心病狂的一行人而言,是很难忍受的,无法视若无睹的,他们想要拯救。 南掌生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那圆球罩子,是上一代草神留下的,我们要强行打破,不论是人力还是无法琢磨出来的损伤,都很巨大。 可要不这样,想让她自主出来,小草神如今似乎处在沉眠状态,可能没法动用那份魔神的力量,从其中出来……” 简而言之,他们目前面临的,总共一个问题,如何救出被囚禁的神明? 至于其他的,总不可能有人,或者是神,被救出困身多年的牢笼后,不仅不感谢,还反而责怪的,众人认为,应该不会。 “荧,就麻烦你喊纳西哒了。”南掌生没有犹豫,直接说道。 荧还在疑惑,为什么她要喊,以及要她喊? 南掌生接着说道:“我会用扩音器帮你传递声音,尽量传进这罩子里,波及到纳西哒的耳中。” 苏平也道:“我会以仙力激荡空间,让声音传递得更透彻些,做好准备。” 荧傻眼,看着已经在准备的俩人,连忙道:“为什么要我来喊?” “因为你是……荧,是旅行者啊,拥有不需要神之眼,也能够操控元素力的能力,同时你的亲和力也是我们之中最高,而草神见到这样的你,肯定容易敞开心扉。” 说起这一类事情,南掌生就会滔滔不绝,并且还说得头头是道,让人十分信服。 苏平也同样,因为他很相信南掌生,毕竟这一方面的事,只要后者说过做过的,目前都不曾出错。 然后,荧无奈照着指示,拿起科技器械,贴近那颗圆球,奋力呐喊:“纳西哒,纳西哒……” 毫无变化,圆球的身影没有动静,好似完全没有听见,她亦不曾言语,十分沉默。 南掌生不禁陷入思索,忽然醒悟,目前好像确实呼唤不了,一是还不熟悉,二还有可能草神正在借其他人的意识,观察这个世界。 若是如此,那他们应该需要时间,建立起友谊的桥梁,才有可能带出草神,但毕竟这里是教令院在统辖,有些麻烦。 “有点难办啊。”南掌生喃喃,转头望向一旁的换回黄衣的青年,忽然问道:“苏老哥,咱们每天闯净善宫,您能行不?” 苏平嘴角一抽,这叫什么事啊,他能不能是一回事,须弥方面会不会狗急跳墙,是另一回事啊。 南掌生一摆手,点头道:“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什么了,苏平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没明白,不过也没再多劝,朋友的性命要紧,加上解放被非法囚禁的神明,也不算过错,种种理由,使得他想不支持都不可能。 派蒙望着快喊虚脱了的荧,都不禁怀疑,这样到底有没有用,天真无邪的她,可不懂太复杂的东西,但这事,起码她都看得明白。 “算了,要不明天再来吧。” 南掌生有心招呼众人撤退,因为眼下确实没更好的办法,可以唤醒这草神,至于强行打破,他估计真要用出来了,净善宫也没了。 种种因素导致下,他们只能够撤退了,但南掌生其实想的远不止如此,要是某些存在比较配合一些,他倒是有办法。 正在此时,净善宫的大门外,人影林立,雇佣兵们手持武器,立身那几位面貌苍老的老者身后。 这几位老者,身着紫色长袍,连胡须都花白了,但却没有慈祥之感,眉宇间尽是恶毒之色,紧盯那大门之中,隐约可见的几道身影。 大门之内,几人站定了,派蒙发觉外边的众人,惊吓道:“怎么办怎么办,我们被发现了!” 苏平翻手虚握,一杆长枪出现在手,伴随着轻微的真龙低吟,威势骇人,这不是普通的长枪,是匣里灭辰,他们这一脉的祖传武器。 虽说不是最初的那一杆,是后来打造的,但所用的材料与倾注的心血,仍旧远超一般乃至一些罕见的兵器,否则怎可为仙家之器? 那几位老者,其中一人上前些许,面带怒气,张口吐露一句话,嗓音沙哑带着威严,道:“你们……”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神明居所,不知道这里是净善宫吗?想我须弥当年堂堂威严,有哪国敢冒犯,尔等如此不尊神明,不守教令院规定,是想死吗?!” 都不等教令院的老者多说,南掌生直接破口大骂,反客为主,倒还有几分贼喊捉贼的感觉,毕竟他应该不是须弥人,至少在自我认知上不是。 教令院那边,众老者瞠目结舌,额头满是黑线,因为他们就是教令院的啊,现在被这样颠倒黑白,哪能不气愤? “无知小儿,你还敢……” “敢什么敢,还有什么小儿,要论心理年龄我比你差不了几岁,就是小爷毕竟还年少,风华正茂,气宇轩昂,不像你们这群糟老头子!” 南掌生发狠,口不择言的大骂,因为他的身后不远,那处宫殿之中,有着一道娇小的身影,被这些人囚禁。 不得自由,不见天日的滋味,南掌生多少体会过,只不过他是自己的意愿,不想外出,而纳西哒的被迫无奈,被人关押。 这很不同,有大不同。 第305章 贼喊捉贼 南掌生一通乱骂,倒把他身旁一行人整不会了,原本还打算杀出去,再做打算的,看这情形,莫非是要直接开战? 这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蓝衣如海天的青年,自从踏上旅途开始,性情就如大变一般,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为匡扶须弥恢恢天网,扞卫被视若无睹的规矩,预防礼崩乐坏,让早已乌烟瘴气,无比腐坏的教令院,迎得一丝渺茫的光明。 所以,我来了,带来无尽的希望,拯救被尔等奸诈小人,都半只脚踩进棺材的老家伙囚禁的小草神,我要还她一个天地清明的须弥!” 南掌生言之凿凿,字字珠玑,话语铿锵有力,中气十足,若是他的背后有千军万马,定然威风凛凛,是盖世枭雄。 不远之外,教令院的众多老者,其中有一人作为大贤者,权力极高,平日里作风也算不错,但如今被气得鼻子都歪了,怒不可遏。 因为,这个小贼,不仅贼喊捉贼,将他们定义为非法闯入者,甚至还在往自己脸上贴金,说什么为了匡扶正义云云,实在是放肆,该杀。 “无耻小儿,你也不必猖狂,此地里里外外都已经被包围,防守固若金汤,你哪怕是有上天入地的本领,也是插翅难逃!” 大贤者此时,都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了,他冷笑着,面目狰狞,丝毫没有身为学者该有的品行,很邪恶,好似疯魔。 南掌生可不听他的,一点没有理会这糟老头子的意思,自顾自地喊着,什么为须弥大义,或者唯救出草神为己任,此生不渝等等众多,堪比立誓。 别说是教令院了,与他同行的荧和苏平,都有些扛不住这般正气凛然的话语,或多或少都心里有抵触,毕竟他们才是闯入者。 然而,派蒙却是没这个自觉,她一直在加油打气,显然是被骗得不轻,“说得好呀,我们就是这么准备来的,干翻教令院,还须弥太平!” 她的情绪很高调,称得上欢呼雀跃,之前的恐惧与担忧,南掌生的忽悠下,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自信,坚信自己是正确的一方。 教令院方面,大贤者如老树皮般的脸抽动,重重吐出几口气,选择不去计较这些话,转而去查看那些束缚的奇特绳索。 他有心如此,南掌生当然是不给机会,对方骂的时候,他要选择痛骂,对方不骂的时候,他更要骂,大骂特骂。 “老东西,是不是被小爷说中心里痛点,所以气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七窍生烟,口吐白沫,要被迫避战了?” 不得不说,南掌生的嘴皮子是真损,恶毒无比,专门戳人的痛点,尤其最后他又补充道:“你这位置坐不久了,和愚人众勾结,没有好下场的!” “你给我闭嘴!”大贤者嘶声呐喊,气得胡子都在剧烈颤抖,浑浊双目布满血丝,咬牙不止,怒斥道:“你死定了!” 老者无比气愤,这么多年来,还没哪个人敢这样对他的,竟敢说出这么多的阴毒言语,就算抓住了,也不能让其好过半分。 这是大贤者的想法,却是注定要落空,因为且不说南掌生的科技储库,与苏平的仙力挥发,单单荧一人,足够横扫这不到百个的雇佣兵了。 旅行者的实力,即便算不上多么强大,排不在名列前茅的位置,可对付这区区不到一百个雇佣兵,还是能够做到的。 南掌生哦了一声,问道:“你确定?” 大贤者没有回答,只是冷笑,他觉得对方既然已经是瓮中之物,那便不必再逞口舌之利,说不过而且还掉价。 就在他这想法产生,打定主意要挥手进攻之际,他缓缓向后退去,为了避免待会混乱的战场,波及到自己,性命不保。 “既然来了……”南掌生缓缓开口,形似低吟,乌黑的双眸中唯有那老者,双臂向外伸展,猛然大喝道:“就别走了!” 嗖嗖嗖! 有东西在移动,速度飞快,绽放出耀眼光华,将教令院众多人围住,汇聚的能量,呈现作一团团光芒,极其骇人。 “这是……” “好恐怖的武器!” “离手控制,还是种类这么多的能量,他到底怎么做到的,这不可能啊!” 教令院众人慌乱,心情已经沉到谷底,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伙人竟然有这种武器,虽然他们看不懂其中的构造,但试想一下恐怖威力,还是足矣。 至于那些雇佣兵,倒是不知道这些武器的威力,但听那些学者的言语以及他们的震惊后,多少晓得这些发光的铁器不好惹,都悻悻不敢乱动。 南掌生的身边,派蒙捂着小嘴,有些担心。 荧蹙眉,望着随时可能大开杀戒的蓝衣青年,道:“掌生,你……真的下手吗?” 南掌生摇头,“下手就太过火了,虽说教令院无法无天的,掌控须弥大量知识,使得平民没法拥有自主学习的机会,但要处置的话,还是让他们的神来,比较合适。” 这确实是没错,再怎么样,他们不过是过客,来自异国他乡,贸然介入此事,已经够吓人的了,这要是真下手杀人,还说不定神明被解放后,会怎么样。 “苏老哥,先盯着他们,等和纳西哒交流后,她想怎么处置,就随她吧,神明应该有自己的考量,比如出去与否,由她自己决定。” 南掌生说着,回头望去,神色温和,嗓音淳厚,向那圆球中的身影,轻声问道:“对吧?” “胡说八道!”人群中,大贤者不乐意了,他可不看好什么神明自己做主,因为这一任的小草神,他认为配不上。 智慧之神,心智心性却是和八岁孩童一般,万事处在玩乐与吃喝的阶段,这样的神明,他大贤者不认同,绝对不会认同。 南掌生再回头,面向大门之外,神色阴沉,语气骤然降低,寒声道:“用得着你管?” 大贤者大怒,他本至高无上,为世人所追捧,但这个毛头小子,却是屡次顶撞他,一点面子都不留,真当他没了依仗,就软弱可欺? 事实并非如此,那些武器在大贤者眼中,虽说的确厉害,但毕竟还没有生命威胁,他笃定这伙人不敢滥杀,免得引起大轰动,爆发大战。 所以,他有底气,敢做出反驳,在教令院众学者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崇高印象,身躯伟岸。 “劝你好好说话,否则事后指不定会如何,你要清楚,此地是净善宫,是须弥境内,哪怕你真正救了她,可最后她会偏向谁,这一点,你没有把握吧?”大贤者缓缓开口。 南掌生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 大贤者一脸果然如此,随后又道:“你也看见过了,她不过小小孩童,不仅仅是外表如此,内在也别无二致,明白了吗?” “你在说什么?”南掌生忽然开口,是在询问。 大贤者呵呵两声,道:“没听懂吗?她只不过是黄口小儿,不足以处理政务,无法胜任所需繁多的位置,她不是神,你救她,又是何苦!” 哧! 话音未落,半空中就有一道光束射出,打中大贤者的肩膀,将他整条右臂削落,血液飞溅,断肢却是不见踪影。 “哎呀呀,不小心直接把你手打没了,本来是还想让你去接上的,没想到这么不经销毁。”南掌生嘴角上扬,仿佛口中之事,无足轻重。 大贤者无言,因为已然昏倒,不省人事。 一众学者,心理素质差的,同样跌倒在地,甚至是昏死过去,稍强一些的,还能够勉强站着,只是两腿打颤,看起来弱不禁风。 而那群雇佣兵,他们拿钱办事,眼下看没有绝对的胜算,现在一动不动,见机行事。 另一边,派蒙忍不住大叫,“胳膊,他的胳膊整条都没了,好恐怖!” 荧都不禁咽了口唾沫,感叹蓝衣青年的果断,一言不合直接出手,是真像个魔头了。 苏平顿时警戒,低声道:“你确信,这样不会有事?” “放心,我有把握的。”南掌生说着,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触犯神明威严,又有僭越之举,身居高位却固步自封,断你一臂,以示惩戒!” 这是最好的理由,也是他的目的,他要做草神的“忠实信徒”,人本被遗忘的神明,重新睁开双眼,注视这片天地,重返人间。 要说为何如此麻烦,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就是他们的实力不够,没办法隔着那圆球,直接唤醒小草神,不然的话,都用不着削掉大贤者的一条手臂。 短暂的沉默过后,南掌生站在大门旁,望着这众瑟瑟发抖,却是尽量忍着,不敢动弹的学者与雇佣兵,蓦然开口。 “小吉祥草王,是须弥的神明,现在须弥之内唯一的神明,她纵是不及上一任,也轮不到你,还有你们来评判吧? 教令院的大贤者,你口口声声说小吉祥草王不合格,不配为一国的神明,但你可曾让她有过表现的机会,一直以来的不认同,与视若无睹,是很伤人的!” 南掌生声音低沉,话语动人,他真的动了心思,在为神明鸣不平,无人应他的话,或是无话可说,或是无言以对。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那颗绿色圆球中,一双眸子睁开,翠绿茵茵,充满稚气,带着好奇,遥望那道蓝衣身影。 第306章 两辈子没有的感受 神明复苏了,从自己的世界中醒来,她是小吉祥草王纳西哒,因为那道蓝衣身影的温情话语,让她忍不住想要投下视线,看一看是谁。 是谁呢?在她不为人知,囚禁于摇篮之中时,那样发自内心的呼唤,似乎十分信任她,要将一切都托付。 纳西哒本来意识不在此,而是借了一具躯体,偷偷地去观望外界,谁知耳边传来不断的呼喊,令她回归,看完那青年一行人,与教令院对峙的全过程。 说实话,她有些感动,这么多年来,总算有人知她的存在,也有人为她发声,认为她于须弥有用了,自上一任神明离去后,数百年了,这是头一遭。 感动之余,纳西哒用如宝石般的双眼,注视这名青年,接着诺诺开口,问道:“请问,你的名字?” 娇弱的嗓音响起,有着几分怯弱之感,而南掌生却是打了个寒颤,回头望向那圆球,目中精芒大作。 “小草神?”南掌生试探性开口,虽然没什么必要,不过他认为得回应一声,这对好不容易能够与人说话的存在而言,很重要。 纳西哒应了一声,眨巴着翠绿如茵的双眼,轻声说道:“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可以吗?” 南掌生咧嘴一笑,俊俏相貌所附带的翩翩公子立马倒塌,显得如风流的败家子,他喊道:“我只是一个路过的科研者,名字什么的,等之后再说吧!” 他可没被突然的询问冲昏头脑,眼下他挟持了这么些人,要是大声喊出自己的名字,那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虽然一个蓝衣,一个黄衣,还有黄发少女加上白发漂浮物的组合,提瓦特大陆上很难再找出其他人。 但是,只要南掌生与苏平足够坚定,咬牙死不承认,那么别人就没办法,毕竟不是铁证,这样也不会损害国家颜面,至于另外两个,早已声名在外,还怕这些? “这怎么可以,刚刚是你一直在维护我,为我说话,倘若我连你的名字,就真的太不合格了。”纳西哒不肯罢休,还是坚持。 南掌生沉吟少许,笑道:“这样吧,小草神出来,我就告诉你,但记住,是真正的本体出来,不是其他的特殊手段。” 纳西哒发愣,放弃方才将意识,投影到那黄毛少女的想法,只是要她出去,这一点,她有些抵触。 事实上,神明的伟力何其难以想象,哪里是区区凡人能够禁锢的,要是小草神自己愿意,走出去,完全不是问题。 问题就出在,她自己不愿意出去,南掌生几人的实力,又不够打开这圆球,所以只好苦口婆心地劝说了。 “你出来嘛,出来我就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南掌生循循善诱,然而这话却有些像一个怪叔叔,正在拐骗小孩子。 一旁,苏平无言,对于这种场面,他多少有点适应了,荧与派蒙,目瞪口呆,眼看着那家伙把一国神明,忽悠得一愣一愣,就要答应的样子,嘴角止不住地抽搐。 大门之外,无论是学者还是雇佣兵,都是石化,如同泥雕木塑,他们虽听不见南掌生的话,可听得见自家神明的言语,那宛若是同辈论处的口吻,让他们有些无地自容。 虽然他们大多不认这位神,甚至有的都没听说过小吉祥草王的名号,但好歹也是神明啊,他们做不到和大贤者一样,不把神当神。 “只要我出来,就可以了,是吗?”纳西哒再次询问,确定这条件的具体内容。 南掌生道:“准确的说,是出来之后不可以再回去,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繁华璀璨,从今往后以你自己的眼睛去看,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纳西哒沉默,在衡量自己出去不出去的代价,她是智慧之神,虽说看起来人畜无害,实际上比谁都精明,不会被这样骗过。 然而,她却是很想接受这个谈判,这个对于自己而言,只不过挪一挪脚步,今后行走在阳光下,就能得知那位的名字了。 不知不觉中,纳西哒对蓝衣青年的赞誉,达到她自己都没想到的地步,在她眼中,那人无比崇高,光芒万丈。 若是苏平得知她的这个想法,应该会笑而不语,接着在心里感慨:“一直以来作威作福,朋友面前无比惹人烦的掌生,总算有欣赏的人了。” 终于到这一天了,纳西哒张了张嘴,没有言语传出,被禁锢数百年的她,今日就要踏出樊笼,从此身为神明,匡扶天下。 轰! 绿色圆球震颤,接着顷刻破灭,化作流光承载小草神的娇小身躯,缓缓落向地面。 “成了。”南掌生内心自语,其实他刚刚,还有点怕草神不听劝,直接夺取身边人的意识,得知他的名字,这样子,还真有些难办了。 纳西哒落在地上,双足没有穿鞋袜,孩童模样的她,迈开小短腿,飞快跑向大门旁的一行人。 南掌生也履行承诺,道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名南掌生,师从一位神奇的女士,是一名还说得过去的科研者。” 这一番自我介绍,让旁边那认识且熟悉他的人,不禁又一阵扶额,不过仔细想来,确实是啊。 纳西哒点了点头,示意她记下了,亲切的唤道:“南先生。” “咳咳。”南掌生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他想起,之前好像也见过这一幕,只不过是以文字的形式,在那块屏幕前。 他感觉,现在自己担上这个称呼,忽然肩膀重了不少,莫非是打哪来的大因果?他突然有了奇特的联想。 之后,纳西哒也和其他几人打招呼,孩童稚嫩的模样,还有那彬彬有礼的做派,很能俘获人的好感。 “走,去逛逛!” 不知是师门传承,还是南掌生有意无意的举措,他摆了一个姿势,一臂伸出在前,指着目的地。 大门外,大贤者还是没醒,众多人在武器威胁下,也是不敢动弹,眼巴巴看着神明一行就要离去,不敢言语,不敢求救。 “这群人……”南掌生回首,瞟了一眼那些或跪倒,或站立的学者与雇佣兵。 小草神纳西哒也陷入沉思,仿佛在想,这群人要如何处置。 如此一来,倒让他们一时不得心安,紧紧盯着两道身影,期待那宽宏大量,仁慈放过的一刻,他们真的感觉要经不住吓了。 “小草神,怎么处置?”南掌生提问,想看看这位神明态度,当然不论结果是什么,他会照办的,因为这是人家的国土与子民。 纳西哒在抉择之后,不疾不徐地说道:“由先生定夺吧,虽然他们是须弥的子民,但毕竟有所冒犯,先生将他们擒下了,只要不做过于骇人听闻的事,无足轻重!” 南掌生眸光一闪,微笑道:“早该有这脾气了嘛,堂堂神明,太软弱,又不展现实力,那算怎么回事,从此刻开始,须弥将会记住小吉祥草王的名号!” 虽然不是多么合理,也好似他过于关心了,但南掌生在这一刻,就是这样的想法,杀鸡儆猴,宣告草神的降临,仅此而已。 “苏老哥,麻烦布个阵法,免得有人觉得能趁虚而入,逃跑去报信什么的,还省得以后麻烦,直接点谁抓谁。” 苏平上前,仙力倾涌而出,同时飞出十二颗仙宝石珀作为阵基,升腾在空中,勾画繁杂的阵纹,将阵基相勾连,形成浩瀚威势。 虽然,这算不上是苏平勾画的阵法,只不过激发了仙宝石珀内部,那繁杂的仙家纹路,以此成阵,却也不容小觑,禁锢之力十足。 “阵成,仙人以下,无人可以出入法阵。”苏平望着蓝衣青年,做着保证。 得此仙术相助,南掌生底气更足几分,表示带小草神出去玩,用不着担心这些东西都“偷”了,事后又得麻烦去找。 荧心里是无奈的,她很想知道,什么人一见面就能拐个魔神去玩,尤其是还很亲近的样子,这也太不正常了,真不是她在做梦? “苏平,掌生一直以来表现的,都是这样子吗?” 苏平略微摇头,“在踏上旅途之前,虽算不上低调,可比起近来,那确实是平淡无奇许多。” “所以,他是怎么了?”派蒙也加入这个话题,想问个明白,说个清楚,真正看透那英俊的蓝衣青年。 苏平没有回答她们,只说自己也不知道,但其实心里有数,估摸着,是死前的精致绚烂,犹如烟火般的璀璨。 当然,南掌生必然不会死,这是苏平坚信的,也必然要帮助他,最终完成的目标,同样,可以作为一纸契约。 此后,南掌生一行人,带着小草神跑上跑下,去过表演的大巴扎,逛过热闹的集市,又在最受欢迎的餐厅中吃饭,一天游遍须弥城,不亦乐乎。 入夜时分,南掌生则是若有所思,带着一行人上树冠,打定主意在这上面歇息,怎么劝都没用。 别人只当是他的突发奇想,殊不知,这是南掌生计划的一部分,因为根据上辈子的玄学定律来说,说不定真的有可能,发生一模一样的事情。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好运女神,还站在他的这边,保佑奇迹快些出现,让他治好病体,做一回正常人。 体会一番,两辈子都没体会到的感受。 第307章 精心布置 一夜过去,南掌生醒来时,没发现有什么变化,天还是那样的蓝,云朵洁白,阳光灿烂。 “嗯……” 南掌生缓了会,才得以爬起身,昨晚躺在树杈上,他睡的不是很习惯,几乎全身酸麻,四肢一阵抽搐,像是要变异了。 好在,这附近没其他人,加上也就醒过来而已,他倒是不尴尬,打了个招呼,就开始喃喃自语。 “死作者,根本不会出现的桥段,你瞎写什么啊!”南掌生破口大骂。 本来他是想模仿一下,某本书中的人,在树冠上入梦,去解决灾厄的根源,也就是被污染的世界树。 这是污染的根源,而后那灾厄又爆发在地表,使得须弥的天下,产生许多的死域,顾名思义,是生灵不能久待的地方,否则必死,哪怕神之眼持有者,也就能坚持久点罢了。 而生在须弥这片地方的人,有些人身负怪病,手脚会如木雕一般,变得不再灵活,后背长出硬疙瘩,看起来像黑色的鳞片。 因此,这病被称作“魔鳞病”。 魔鳞病,或许是生来带有的,由于父母双方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后来自己感染上的,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终将会走向死亡。 比如南掌生,他能撑到现在这个岁数,全靠白术那一脉的神奇医术,若非如此,早在几年前,他就死于非命了。 “找寻办法,看来刻不容缓啊。”南掌生仰天长叹,并不落寞,像是在诉说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苏平迈步到他的身旁,温声问道:“没能成功,是吧?” 南掌生笑了笑,不置可否。 苏平叹息,道:“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来帮助自己,不过既然这方法没成,就抓紧尝试下一个吧。” 时间不等人,疯魔可不会看谁人可怜,投下怜悯之心,就此减缓侵蚀,寻求解决法,刻不容缓。 南掌生嗯了一声,缓缓道:“这是苏老哥的生意理念吗?” “之前是。”苏平想了想,补充道:“先把可行的方法试过一遍,要是都不成就试稍有把握的,实在到最后没法了,放手一搏,我陪你!” “嚯,苏老哥今早这慷慨激昂的少年劲头,比刚认识那会足多了,看不下去我的作为了?” “哪里,只是实话罢了,万一到头来只有我回去,你家里那位大船长,多半不会善罢甘休。” “是啊,应该会狠狠骚扰苏老哥你一阵,然后发觉什么都根本不了,悻悻作罢,接着发展海上的船队,偶尔想想我,这个弱不禁风的翩翩公子,嗯……这样还行呢。” “你真这样想?” “还行啦,要说最好的,应该是蓝衣配红杉,二人立身船头,身旁美景,儿女相伴,那才是真的,了无遗憾!” “……” “咳咳,开玩笑的,我其实还是很想活下来的,世界这么美好,我怎么可能愿意与世长辞,就那样死去。” 南掌生看出苏平脸上的忿忿,连忙解释,澄清自己的想活之心,笑意不止。 “说回来吧,下一个办法呢,还是按照你的理解去走?” “要换换,毕竟这里是真实世界,不能只照着理解来,还得考虑一下特殊情况了,不过反正有荧在,我们有一点保障。” 南掌生说得认真,神色严肃,接着说道:“目前,我们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去打一尊伪神,看看上一任草神,会不会注视到我们,放出世界树的关口。” “伪神?”苏平蹙眉,挑战神明的事,上一回可让他够惨,可以说是零丁洋里叹零丁,这次又来? 虽说神字加了个伪,实力应当没有真神强大,但毕竟是带神字的,肯定不是好对付的存在,或许又是让他喋血难挡的一战。 “知道具体些的东西吗?”苏平询问,若是要打,那么对手的招数,心性,一切都应该利用起来,上回不是真的生死相搏就算了,这一回,必然要万分小心。 南掌生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所记得的,还有可能存在的招数说出来,包括到时的场地,还有存在的一定变量因素,通通道出。 “大致上知道了,但还需要一点时间,才有完全的把握。”苏平目光坚毅,具备统领风范的他,说出这话不怎么让人觉得心慌,却很是安定。 当然,这建立在,别人不知道他曾经,被某位雷神狂揍,浑身是血,衣衫褴褛,还被一头狐狸戏弄的前提,否则的话,威信全无。 南掌生点头,道:“没事,到时候我用英德维尔薪主炮瞄他,老哥要是撑不住,赶紧退回来,咱们拿炮轰他!” “那倒不如,干脆就这样解决好了。” “我也想嘛,就是这尊伪神,但是跟稻妻那边有点关系,做得太绝到时候容易出事,虽然我相信帝君的威慑力。” 说到底,南掌生还是心软,虽然那尊伪神的原因,让他有过一段不是太好的回忆,但总的来说,目前还能够救一救。 至于呢,那原本剧情中,让众人遗忘一切的所谓赎罪,是可不能再出现了,否则……不如直接解决,反倒干脆利落些。 南掌生左手一甩,放出几只“蚊子”,这些探测器会帮他查询位置,等一段时间,估计会有结果。 …… 三天过去,蚊子探测器寻遍须弥的雨林与地底,可以说是掘地三千尺,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角落。 生活嘛,当然是有的,他们已经获得散兵的位置所在,除此之外,还有些意外的收获。 愚人众执行官的第二席,博士,多托雷,可惜探测器只捕捉到一个人影,便是没有后续,此后的画面一片灰暗。 南掌生猜想,多半已然被动过双脚了,因为这多托雷,也是一位手段高超的科研学者,但是所走的路途,偏离了世人的准则。 “这个搞人体实验的果然也在,之后应该好好敲诈一笔,至少雷神之心,灭全部切片,最好再抽掉他几两血,折断几根肋骨,扒掉他一层皮!” 南掌生笑了,笑容很可怖,歪咧着一张嘴,毕竟这位博士,可是他从游戏时期,讨厌到现在的人物,不弄死,怎么可以? 苏平听得无言,看得无语,他对于多托雷当然也只有恨,毕竟上一任大统领的死亡,就是对方的手笔。 只是,现在这样子,看着南掌生一脸狞笑,还有那十分露骨的话语,到底谁更恐怖,谁更残忍? 也幸好,现在是在城外,苏平也用不着费劲,布下掩人耳目的仙法,也不是怕自己同行会尴尬,主要……容易被当做非法分子。 同行的人,还有纳西哒,荧与派蒙没跟着,安排在须弥城里,说不定会有什么奇遇,毕竟看着气运就很深厚。 过了不久,南掌生停下,他脚踏飞行器,凝望下方的那处洞穴,吐出一口气,“到了。” 纳西哒眸光一闪,她方才沉浸在先生为何突变的念头中,被这一喊才回过神,望着那方位,若有所思。 一阵捣鼓后,南掌生在原地留下了战舰,并且进入蓄能状态,这是底牌,他们仨的最后保命手段。 接着,沿途还布置下许多地雷,免得那人偶逃跑,架设好数十挺连环毁灭光机枪,直指那处洞口。 在眼看周围密密麻麻,实在放不下武器后,南掌生才作罢,一行人走进那洞穴中,狭道并不长,很快就得见不一样的场景。 刹那黑暗,得见光明,在他们身前,矗立一扇精铁大门,样式绝对是须弥的,因为此地还是须弥境内,不可能专门去其他国度搬运。 苏平双手一推,力道刚猛,直接将门扉推飞出去,因为他从进入这洞穴开始,仙力就不曾停止运转过,虽然极力控制了,可那门实在是不经推啊。 砰! 两扇大门,一扇飞出老远,重重撞在巨大机甲的手上,瞬间断裂成为碎块,可想而知机甲的硬度,回叙足以横推无数精心打造的精钢。 另外一边,被一道落雷劈开,施法的人是一个少年,身形单薄消瘦,头戴斗笠,看不太清真容,但那感觉到,他轻蔑看待世间一切,对眼前的二人一神,更是不屑。 “终于是找到这里了。” 散兵自语,嗓音低沉,似有说不尽的故事,他语速不紧不慢,将自己当做如帝王般的存在,在质问他所看不起的蝼蚁。 要比牙尖嘴利,南掌生也是不遑多让的,张嘴就唠个不停,言辞无比犀利。 “姓雷电的,要打架是吧,有本事你就直接过来啊,小爷拿枪削死你,苏老哥拿仙术震死你! 哦,对了,你不是人啊,本来也不能算是活的,过来,直接把你打成稻草人,零件崩碎之后只能塞稻草缝起来,整天靠着别人过活!” 不得不说,南掌生这波犯了忌讳,骂人直接往狠了骂,似乎不留情,不顾及颜面问题,可谓是“打人打脸”。 散兵目光顿时凌厉,犹如两口剑闪烁寒芒,如果可以,他想要把那青年给盯死,可惜只是臆想,他远不到那样的实力境界,只能开口斥责。 “找死!” “找死的是谁可不一定,你妈和你妹都和我们打得有来有回,你那狐狸姨娘和我们相谈甚欢,其乐融融呢!” 南掌生发挥稳定,有对方说一句,他就要顶十句的势头,而且还处处戳人痛点,骂得贼狠。 散兵气得白嫩小脸,都青一阵,红一阵,最后变得乌黑如墨,仿佛抓狂疯魔了,口中迸发出低吼。 第308章 暴揍散兵 “我要把你撕碎!” 散兵怒吼,浑身都在颤抖,不是恐惧,不是气候不宜,而是被气到险些吐血,因为那个人,竟然一而再,再而三提及他的“不可窥探”之谜。 在他眼中,这个人已经是死人,是他必杀的一只蝼蚁,却完全不曾发现,自己这样子,恰恰正中对方下怀。 不过,即便散兵觉察得到,他多半也不会在乎,因为他认定自己是神明,至高无上,世间无敌,根本无惧一切诡计,可直面破碎无端灾祸,势不可挡。 南掌生却是气定神闲,云淡风轻道:“怎么了,神明不应该高高在上的吗?怎么会为了凡人蝼蚁气愤,难道说……你是假的,并不合格,只是区区伪神而已?” 假的?不合格的……不合格的! 凄惨的回忆再涌上心头,散兵无比愤怒,若是眼中的怒火能够化作实质,必然将烧死那可恶的青年,连带整片天地都要遭殃。 他怒了,真的动了心火,这是数百年来,除去那次他所认为的背叛后,唯一一次的真正暴怒,因为心中最不堪回首的隐秘,被人毫无顾忌的提起,用来当面嘲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泥人稍有三分火气,何况散兵本就不是善类,怒火可如无边海域,奔流不息。 “微弱如凡尘的蝼蚁,命如草芥的虫子!我会将你破成碎片,焚烧成灰,将你所珍视的一切,全都毁灭!” 散兵双目喷火,声音嘶哑,涌现起道道雷霆,以破灭之势劈去,雷光骇人,威能巨大。 轰! 这一击,被苏平轻易接下,这样说或许也不恰当,因为真正挡下这一击的,是那十二颗仙宝石珀,他离开须弥城之前收回的,想到可能会有此用。 南掌生见证,耻笑道:“姓雷电的,没吃饭吗?哦,我忘了,你应该吃不了人饭,难怪这么松软无力,软绵绵的跟破布风筝一样,吓唬谁家孩子啊!” 铁了心要激怒人的南掌生,是很可怕的,尤其是这样有保障的局面,让他可以肆无忌惮,张扬自己的本领,想怎样就怎样。 散兵本就非常人,喜怒无常,尤其嘴还毒,但遇上南掌生之后,却是好像被压制了一般,往往落入被动。 他很抓狂,却是发现,自己这个状态确实无法奈何对方,但就这么驾驶起巨大机甲,化身他眼中的神明,又有不甘。 毕竟,神明为碾死一只蝼蚁,动用自己的真正本事,那样太兴师动众,让人笑掉大牙。 殊不知,正是他的这态度与性格,才让南掌生有机可乘,靠着一张嘴说到现在,叭叭个不停,成功完成一件,只能在背地里行动的事。 石珀仙宝组成的护盾未消,南掌生就探出去半颗脑袋,注视着那身形单薄的少年,眼中的轻蔑毫不掩饰。 散兵更气,斗笠下的脸早已黑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怒喝道:“我早已今非昔比,如今拥有的力量远超你之想象,跪下,领死!” 先声夺人,这是散兵认为可以找回一点面子的方式,然而南掌生这次却没有开口,导致他准备已久的霸气言语,没能脱口而出。 南掌生身形立定,直接掏枪,对准了那硕大的机甲,即刻扣下扳机,毁灭光束随即爆发,威能骇人。 不止他手中的一把,而是周围布置下了数十把,经由苏平的目障加持,所以没有被提前发觉。 轰轰轰! 数十道毁灭光束,绽放出的光芒并不光彩,灰暗暗的,像是世上不知哪个角落的尘埃,但却是极度恐怖。 在光束压迫下,机甲那看着无坚不摧的外层铁皮,竟然被生生打穿,接着径直穿透过去,前后透亮,出现一个人形大小的空洞。 散兵那边,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但他想要去阻止却也办不到,因为被一人近身缠住了,暂时无法脱离太远。 那个人,黄衣澄澄,正是苏平,他运转仙术旋仙轮,又双手握枪,与其缠斗在一起,层出不穷的交叠攻击,让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 可散兵是何人,纵然实力真的不如神明,可也是愚人众的第六席执行官,并非是猫猫狗狗,小鱼小虾,短时间内,他还不至于被拿下。 铿锵,苏平临时变招,原本虚掩的一枪,变作结结实实的一击,直指散兵的头颅,势如破竹。 与此同时,那四杆仙力凝聚的长枪,从各方位袭回,让散兵身陷囹圄,根本避无可避。 散兵牙关紧咬,被压制得很不忿,暴起道道雷霆,哧哧作响萦绕周身,与那些仙力长枪对抗,并且轰击四周。 苏平哪能看不出他的意愿,枪头捅去击飞对方的斗笠后,极速而退,但不单单只是退后,还有运起仙力外溢出体。 仙术,随手一击。 威势巨大,气势磅礴的爆炸波顷刻形成,就在散兵的所在地,爆炸似绽开的花朵,笼盖一切,轰轰鸣动。 饶是散兵并非人,躯体不是血肉,身躯也被炸开几处,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真如断线的破布风筝。 苏平双目炯炯,长枪一抖,随即跟进,他的身形微屈,迸发出极强的力量,飞速踏足到散兵的不远。 长枪递出,龙吟不息,号称血肉断骨的匣里灭辰,这一刻焕发无上的灿烂,似真的有龙低吟,声息震撼。 散兵虽然不是这人对手,在刚刚的交手中也处在下风,实在看不出作为神明的实力与威严,可他自己不这样认为,依旧我行我素。 “就凭你,也配直视我!” 眼看黄衣青年近身,还在看着自己,散兵一声呵斥,但却有些滑稽,不复那仅有的几分气势。 因为,他的斗笠早已消失不见,不知道飞去了哪里,身上伤痕清晰可见,衣裳多处破碎,有多狼狈有多狼狈。 这一场面,在稻妻时苏平也是,只不过还有惨上不少,如今这也算母债子偿,讨回一些“利息”。 轰隆! 散兵的怒斥,没能为他带来什么改变,虽然周身雷电轰鸣,依旧是逃不过被揍的命运,被一枪掀翻在地,艰难地爬起。 相比之下,苏平竟是如沐春风,他稍稍感到不太真实,毕竟他除了对战魔物与少部分人外,其余的几乎都在挨揍,结果都很惨烈。 但是,眼下他竟是处在上风,并有压制对手的趋势,这实在让他心头轻颤,终于是到了这一天,可以去揍别人了。 下一刻,苏平目光愈发坚定,宛若千古磐石,他脚踏蹑影轻踪步法,身下在雷电照耀下看不见影子,其身形却是行踪诡秘,飞速如闪电。 散兵双眼瞪得都快裂开了,表情看着都能伏尸百万,他的愤怒无以形容,怕是真显化出来,天地也不够焚烧。 何其耻辱,何等的屈辱,他竟被自己眼中的一介凡人,给打到毫无反抗的能力,若在刚刚,他或许还会放狠话,但现在,俨然无法做到。 此时此刻,散兵都找不到他的敌人,肉眼看不见其身在何方,可自身总是受到攻击,一下又一下,绵延不绝。 “啊啊……” 散兵喉咙发出阵阵敌吼,被这样子持续击打,无法反抗,无法突破敌人的围困,什么都做不到的感觉,让他悲愤。 什么都做不到! 散兵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但昔日做下的诸多事迹,他残杀别人,戏弄对手,以睥睨天下的神色,加以嘲讽笑谑时,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 他分明实力强大了许多,拥有了雷神之心,造出那尊比肩神明的机甲,一拳可摧山破城,雷动天地间,却沦落至此,无比狼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散兵迷茫,被一次次的击打后,他已经站不起来了,倒在地上,神色不再有变化。 一瞬间,他感到悲伤,感到委屈,甚至还有些许……想哭的冲动,因为被这样对待,他真的要承受不住了,太痛苦了。 可他却是不知,这数百年来,丧命在他手上的所有人,谁不是在经受这些之后,饱含悲愤,满怀苦楚的死去?谁曾有过例外? 最终,苏平仙力再度出体,加以十二颗仙宝石珀,镇压这具危险的人偶,随后望向一旁。 南掌生那边,已经停手,巨大机甲在他的摧残下,残破不堪,要说最为醒目的一点,估计就是心脏的位置,前后透亮,里头空落落的。 不知是他有意为之,还是冥冥中自有天注定,被强安了心脏的人偶,造出的所谓新神身躯,却是缺了“心脏”。 “打完收工了。” 南掌生收了枪械,一伸懒腰,望着那边被黄衣青年提着走来的散兵,脸上表情精彩,哈哈笑道:“可算没白忙活,抓到只野生的!” 苏平一下没忍住,笑了几声,接着才恢复正色,快步走过去,一把将手中猎物,丢到地上。 散兵落网了,为保险起见,他的手脚都被捆上束缚光束,是彻底没法逃跑,更做不到其他了。 刚刚那一战,苏平与南掌生的表现,都可圈可点,而作为真正神明的纳西哒呢,她在做什么? 纳西哒在做甚? 第309章 治疗叛逆期少年 战斗已落下帷幕,散兵落败是无可争辩的事实,曾经只有他弄死嘲讽别人的份,如今而终于成了他自己,来经受这样的痛苦。 他的心中,极度不平衡,仍旧将自己当做是至高无上的神明,认定这两人是在冒犯神明,一个好眼神都没给他们。 事实上,任谁做了俘虏,也不可能心情会好,就算是再大度的人,都没法笑脸相迎,何况散兵。 南掌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没有就此收手的打算,转而满了戏谑,挑眉道:“哎呀呀,雷电家的小子,怎么灰头土脸的,看来是被揍的毫无还手之力了啊!” 散兵切了一声,双目几乎瞪裂,但还是摆出一副“我不与你计较”的脸色,仿佛骨子里,他还是神。 南掌生可不管这些,他想骂就骂,占据绝对的优势,就要发挥出极致的狂妄,那样他才舒心。 “哎哟,这副表情,我一直想看你这副表情,你这副心中不忿,一脸不屑,可是又拿我没办法的表情,哈哈哈……真是痛快! “别不说话啦,之前你话不挺多的嘛,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你那活泼的样子,这暮气沉沉,一言不发的样子,可不像个孩子啊。” “你知道吗?严格的来说,我和你娘是平辈论交,所以虽然你几百岁了,可还是得叫我一声南叔叔的,但我呢,大人有大量,不会和小孩子过不去,所以你不叫就算了。” 诸如此类的话语,从南掌生口中喷吐而出,滔滔不绝,绵延不绝,好似没人打断他能说上个三天三夜。 旁边,苏平无语了,他见识这家伙的话痨程度,可如今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其敞开心扉多聊聊的心。 一直都在,却没怎么说话的纳西哒,望着能说会道的先生,双目发散,她在思考,先生这样做,有什么深意吗? “所以说,小散啊,我们应该放下成见,好好的聊一聊才对,你看叔叔我说了这么久,你一句都不带反驳,想必也是默认了吧?” 南掌生越说越来劲,甚至发展动手动脚的地步,他蹲下身子,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忽然叹道:“其实,叔也不想揍你的啊,可想你正在叛逆期,怕你听不进去,不能迷途知返,只能出此下策。” 散兵气急,自己不开口,还真要当上他叔了,什么人这是,有没有点道德? 尤其,是那声情并茂,仿佛真的多么疼爱他的样子,要如果脸上笑意少一些,目光不带戏谑,或许会比较好? “你知道吗?”南掌生又来,还是一样的配方,进行着他自导自演的苦情戏,“虽然打在你的身上,疼在你的身上,可叔叔毕竟心有不忍,让你平叔收着力呢。” 这还手下留情,这还是收着力的程度? 散兵自然听不进去这些实话,认为是对方的嘲讽,怒喝道:“滚!不过是草芥蝼蚁,也敢这么肆无忌惮,谁允许你提她了,谁准你提的?!” 巴尔泽布,雷电影,以及散兵的原本身份,还有他的那段不堪过往,提及这些任何的一丝一毫,都比自称他叔来得让他愤怒。 从刚刚到现在,南掌生言语提及的,基本全部戳中散兵的痛点,因为他最恨那个神,那个制造了他,却又认为不合格,抛弃在外的神。 那个……他原本应该称呼一声,母上大人的神明,铁面无私,手段狠辣,实力强劲,对待敌人从来不仁慈,对待自己,更是如此。 数百年了,散兵的恨与日俱增,由于那颗被强安的心脏,致使他无法去深究当时一切,一路走来一路血,都是他亲手杀死的人。 这一切,都是他为复仇所做的,那个神说他不合格,他便要成神,然后风风火火地杀回去,毁灭那个神所珍视的所有,毁灭一切。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散兵遇上了此生最大的阻碍,蓝衣与黄衣的两位青年,如今沦为阶下囚,复仇无望,更可能丢掉性命。 “啊啊啊啊……”散兵内心不甘,也有不忿,嘶声长啸,愤慨却又悲凉,但并不可怜,或者说,不值得他人可怜。 因为,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亡魂冤魂,又有何人去哀悼,为他们所遭的横祸悲伤? “本来以雷神之心,成就神明至高身,塑造无敌威势,已经是成功的事情,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会败! 登神之途我已跨过,千难万险不过身后的一画卷,离我远去,分明我已是神明,俯瞰众生,动手便是天下震颤,可重现魔神战争的一角。 所以的一切,复仇,登神,塑造我的不败,都被你毁灭了,你到底还要做什么?杀了我吗?尽管来……” 散兵大怒,也有丝丝悲凉,毕竟这个计划准备的时间不短,所耗费的材料,心血更是不计其数。 这样的失败,多么随意,被两个青年解决了,都不拥有神明级别的实力,他也没发挥出真正实力,怎能不憋屈? 南掌生却是笑得更欢,手臂搭在腿上,咂嘴道:“重现魔神战争的一角啊,很好的想法呢,要当年真这么好打,我们的先辈也能少牺牲些。” 语出惊人,完全就是蔑视,很明显他不看好散兵的实力,这也是事实,无从辩驳。 “哎,你还得再练练,这个程度嘛,勉勉强强,就是连你娘的一半都不到,也不如你妹……我没在骂你,只是阐述事实啊。” 南掌生甚至进行了解释,虽然听着苍白无力,更显得嘲讽意味深刻,更能激怒人,别说散兵,旁边两位都有点听不下去。 “*****”散兵破口大骂,狠狠地问候了一波南掌生的祖上,包括其亲友团,夸张到到连路上看见的人都牵连进来,接着不忍听。 南掌生嚯了一声,惊讶道:“我都不知道自己亲祖上是谁,你竟然还想找到,挺有能耐的,不过要不把你的嘴封上好了,有时候真烦呢!” 散兵哑然,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骂也骂不过,戳不知对方的痛点,当然也可能是这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强,打肯定也没办法,他被绑着镇压了,难道平白找揍? 如此一来,散兵只有闭嘴一路,嚣张了许多年,无比傲慢的他,今日终于也是被教育了,很难说这不是好事。 南掌生啧啧两声,望着那不说话了,还摆出一张臭脸的少年,道:“替你娘管教了你,不知道她知道后,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我说了,别总是提巴尔泽布,你没听见吗?”在这一点上,散兵不能忍,说什么都没用,他最恨最烦,就是那位神了。 南掌生撇撇嘴,眼神说明了一切,都说是他娘,怎么这小子还提及巴尔泽布了,刚刚自己有指定吗?。 他话是没出口,然而那副表情道尽一切,这让散兵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因为属于是自己坑了自己,竟然变相的,自己承认了……与巴尔泽布的关系。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叔忍得了,他第六席散兵绝对忍不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散兵张口,又是一顿脏话输出,围绕着南掌生与其那素未谋面的母亲,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对方老是提及娘啊娘的,他断定对方对母亲这一存在,十分看重。 事实也是如此,南掌生确实尊重其母,虽说平日里少不得插科打诨,但有事他是真会顶上去的,所以这样一来,他当然不可能再坐视不管。 “唉,本来想着,等给你取出黑心的时候,顺手拔出神之心好了,结果你非要我当个恶人,这我也没办法。” 南掌生话语悠悠,好似在闲聊,但是言语间的威胁寒意,半点不少,甚至是压过先前刻意装起恶棍时许多,发自肺腑。 闻言,散兵发怔,不是他自己思维上的凝固,而是一股力量将他再度压制,使得其口不能言,分毫无法动弹。 这个力量,来自散兵身上的束缚光束,是南掌生的念头所起,不然这光束不会有任何变化。 “麻烦你了,小草神。” 要取出神之心这样级别的物件,南掌生自己没有把握,因为那东西关乎着天上的那位,谁知道会引发什么幺蛾子,他自己还是不碰为妙。 至于草神,她身上就有一颗草神之心,加上剧情里也碰过,应该问题不大,顶多让上天多一点注视罢了。 纳西哒探出小手,不出片刻,便从散兵体内,拿出了一颗棋子般的物品,通体紫色,焕发丝丝雷光,是雷神之心。 从入门到现在,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纳西哒,总算展现她果断的一面,那取心的过程,怎么说呢,有些吓人。 “完事了,小草神不愧是智慧之神,果然很靠谱!”南掌生微笑着,丰神俊朗,使人心旷神怡。 纳西哒摇头,推辞这功劳,“这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事,南先生实在过誉了,比起你们,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东西。” 苏平瞟了一眼那朝自己使眼色的一身蓝衣,开口劝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草神如今出来不久,已然可以了。” 南掌生接上话茬,又是一顿猛夸,都把纳西哒整害羞了,小脸泛红,忙说她还不够。 双方拉扯着,谁也不让谁,一个劲地推崇对方,让散兵看得心里不舒服,但他现在无法动弹,说不出话,只能憋在心里,苦不堪言。 第310章 论为神 提着散兵,一行人出了地底,面向那数之不尽,并且蓄能许久的武器,哪怕知道不会攻击,一点误差不存在,还是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这些个武器,要是都搬出来了,瞄准的是须弥城,那没有魔神级别的介入,怕不是片刻就破城,再片刻就夷平,烟消云散。 这不是有可能,而是确确实实的事实。 艾莉丝的科技力量,从来不需要怀疑,一把武器是毁灭小山头,但十把百把,甚至千把,可就不是了。 “抱歉,有点乱,我去收拾一下。”南掌生挠了挠脑袋,接着左手一甩,武器和战舰飞来,被他收进手环中。 几人无言,还能说什么? 南掌生盯着手环,查看了一番,确认数量对的上,没有遗落在外的可能后,他望向被提着的散兵,笑意大起。 “姓雷电的,你咋这么不争气呢,枉费我还布置了这么多的后手,结果一个也没用上,真是浪费我感情!”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哪有自己布置好的陷阱,没捕到猎物还反过来怪那猎物不争气的?虽然事实如此,可未免太强词夺理了。 但南掌生是何人,简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至理的存在,哪里会理这些,当然是再骂几句散兵,让自己舒心快活,来得实在得多。 散兵还能怎么样,一字不落地照单全收,却没法反驳,因为那压制依旧在,他无奈又生气,但最后只有无奈。 回须弥城的一路上,南掌生还没打算放过,蹲着一直骂骂咧咧,将这人偶踩进泥地里,反复蹂躏,直至毫无光彩,那真是……爽啊。 爽! 纳西哒独自思考,还在想先生这样做的深意,然而却感觉想不通,只好询问道:“先生,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深意呢?” “咳咳,严格来说,并没有,只是随心骂骂而已,当然对战敌人时,打破其心理防线,也不失为一种好手段。”南掌生解释,一点都不脸红。 纳西哒点头了,真的信了。 南掌生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好,连忙忽悠道:“这只是小道,小草神对敌还是要靠无尽的智慧才好,这样子,才是智慧之神!” 纳西哒双目大亮,只不过听是听进去了,但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尚未可知,想来应该不会出现,草神坑人骗人的一幕。 应该,不会的吧? …… 几日过去,须弥城中。 南掌生走出净善宫大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明显是劳作多时,身体零件都在抗议了。 苏平上前,问道:“情况如何?” 不止是他,荧,派蒙,纳西哒也在,毕竟这里是草神的居所,也是他们吃喝不愁,居住免费的地方。 “病人的情况很好,估计今晚就会醒,之后的康复训练,咱们记得多盯着点。”南掌生答道。 那个病人,也就是散兵,他体内被强行安装的心脏,已经被南掌生取出,为了这场手术,他可准备了三天,练习了一天,又休息了一天,才敢去操刀。 这对待一个非亲非故,之前还是敌人的存在,南掌生这浪费六天的时间,已是仁至义尽,是不折不扣的大善人。 众人松了口气,结果如此就好。 他们在这几天里,早已得知散兵的那颗心脏,充满自私狂暴,动辄摘人头颅,杀人放火,是完完全全的恶人形象。 造就这个散兵的人,愚人众第二席,博士多托雷,罪大恶极,所做的多数破事,南掌生也抖落出来过,真是人神共愤。 “对了,掌生,那颗心脏呢?这么危险的东西,一定不能留下啊。”派蒙一脸的深恶痛绝。 南掌生摆了摆手,安抚道:“放心吧,一发毁灭光束消除掉了,不会再有了。” “那就好。”荧点头,她对这样改变他人性情的物品,当然谈不上喜欢。 散兵的事情解决了,教令院方面有关的罪人,已经被草神发配完毕,须弥城内一片祥和,似乎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这话也不完全对。 一是上一任草神迟迟没有出现,南掌生的病症得不到缓解,二是还有多托雷的存在,让几人不能完全放下心。 虽然他没有现身,但他还在须弥境内,这是几人心照不宣的,苏平也有去探测到的那地方找过,但没有收获。 那里早已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剩下,像是被废弃了,苏平除去斩杀几只爱钻洞的寻常魔物外,那一趟,走得很平常。 南掌生沉吟少许,微笑道:“各位,现在没事了,大家都先自己忙去吧,我也想歇会了。” 说着,他伸手掩嘴,打了个哈欠,明显精力消耗不小,看来这场对人偶实施的手术,难度绝不低。 派蒙挥了挥小手,和荧商量着,说不知是去找迪娜泽黛,还是去看演出,亦或者接冒险任务去野外探索。 这俩,亲和力都是一等一的高,基本和谁都相处得不错,去哪不是问题,问题是究竟要去哪比较好。 这样的难以抉择,也在没谁了。 “苏平,你要不要一起啊?”派蒙向黄衣青年,发出邀请。 苏平拒绝了,说道:“不了,你们去吧。” 南掌生眼角睁开了些,虽然还是无精打采的,调侃道:“苏老哥竟然不去,莫非是有情况,迎来第二春了?” “打住,我是去写信回家报平安。”苏平一语制止他,摆正自己好男人的地位与品行。 南掌生吹着口哨,转头望天。 苏平双臂环胸,其实他还有一个顾虑,因为上次一起去时,感受到一点……不太好的感觉。 当时,那个富家小姐,看他的眼神总不大寻常,这倒不是他自恋,只是曾经有过那样一次,都有经验了。 “好吧,看来又只能我们去了。”派蒙摊着双手,到头来还是只有她与荧,两人成行,不离不弃。 荧两手叉腰,莫名有些自豪,似是在说,看吧,我最好了。 周游提瓦特的俩人,并肩而行,一起去往约定好的地点,与朋友会面。 苏平也走了,回订好的旅馆,这几天虽说都在净善宫,可也不是真正住在这里。 如此一来,又只剩下南掌生和纳西哒一人一神,这形似信徒与信仰者的两位存在,相视一眼,移步周围的一架长椅。 本来,应该是没有这东西的,不过由于最近时常有人出入,所以多了一些这类物件,打造得像是观光旅游的公园。 “小草神……” “先生称呼我为纳西哒就好,神什么的,太郑重了。” “好,却之不恭了,纳西哒。” “先生,何事?” 这一人一神,一个称呼其名,一直唤其先生,不知道还以为相交多年,情谊胜过天,是彼此不可替代的知己呢。 不过,也大差不差,只是相识的时间,确实有些短暂,但不影响他们的交情,因为某位神明,其实一直想要被人认同。 “没事,不可以叫你么?” “当然可以,先生随时呼唤,随叫随到!” “我面子还真大啊,随便一喊就能喊出位神明,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 “嗯,那下次,先生要告知他人时,我尽量早些出现,为先生解释。” 南掌生笑了笑,望向那面孔天真无邪的神明,缓缓说道:“开个玩笑而已,可别当真,身为神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不能浪费在我身上!” 纳西哒摇头,充满稚气的小脸上,浮现一丝坚定,“不,这不是浪费,先生是很重要的人。” 南掌生笑意更甚,“谁对谁都可能很重要,父母思念儿女,夫妻相互扶持,然后想着孩子,他们还都会有朋友,这张名为人际的大网里,对某个人而言,谁又不重要呢?” 纳西哒张嘴,“先生……” “很久之前,我看到过一句话,神绝不能偏向任何一个人,否则必是世间大难,生灵涂炭,至今我仍然坚信,你知道为何吗?” “为什么?” “神非凡人,甚至是仙人都难以比拟的存在,试想一下,这样至高无比,拥有顷刻毁灭天下力量的存在,偏心某一个人,会不会很恐怖?” 纳西哒一愣,紧接着心中已有答案,默默不语。 她可是智慧之神,心思活络,一点就通,南掌生都提点到这份上了,哪里还能听不懂,只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真正成为神明。 “我,真的可以吗?”纳西哒问道,这是压在她心中的一座大山,数百年了,不曾削减,日复一日的沉寂,让她找不到答案。 南掌生微微一笑,仿佛都天地清明了些许,他温声细语,开口道:“不用问,不必想,纳西哒其实就是草之神,这无人无神无仙可以改变,只不过……希望在真正成为神明之前,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先生请讲。”纳西哒双目一闪,她有些明白了,对方是想让她积累信心,故而提出以自我的身份,而非担负神明的名号。 南掌生道:“在做好一位神明之前,首先你要做最好的纳西哒,由这一点出发,一步一步的攀登,最终才是最好的神明,可以吗?” 纳西哒目光炯炯,那一番话让她如醍醐灌顶,总算破除迷障,寻找到内心的所思,如拨云见日,得见光芒。 听君一席话,胜过百年苦思。 下一刻,一人一神忽而眼中景象模糊,竟是脑袋昏沉无比,晕倒过去…… 第311章 三封家书 须弥城的某家旅馆内,摆着笔墨的书桌前,苏平提笔写着家书,一共三封,给家里三口人。 给女儿苏灵泠的信里,尽是些路上的有趣见闻,她活泼开朗的性格,最是爱听苏平说这些事。 儿子苏云清十分早慧,年纪虽小却显稳重,对于各地的书籍,风土文化,是如饥似渴的地步,苏平就提及与璃月不同的地方,给他解释清楚到底哪里不同。 给凝光的信,就要不同许多,报备了一路的经历,包括现在的位置,正在发展的事情,还有询问家中近况,虽说他接不到回信,但怎么说回去也能看见留下的信纸。 他相信自家的凝光姐,肯定会端详着信,然后一笔一划,亲自写下回信的,当然不写也没事,听着说也可以,一家人嘛,都一样。 “此方暂且无事,勿过牵挂。” 苏平写下最后一句话,将这封明显厚了许多的信纸塞进信封,写上地点与收信人,便跑去附近的邮局。 这地点与收信人,当然是不能写凝光与群玉阁的,因为非特殊的渠道,否则绝送不上去。 岩上茶室,就是一个不错的邮寄地址,那里的老板夜兰,表面上的平平无奇的茶室老板,实则是直属天权星的特别情报官。 凭借她那敏锐的洞察力,还有懂得轻松缓急的执行态度,深得天权星的青睐,苏平这三封家书寄到那里,准没错。 顺带一提,这个夜兰,苏平曾经见过,在摆摊时,以为被某个老头咒命格不好时,那个出来道歉的少女,便是夜兰。 解决完这些,苏平再次回了旅馆,闲来无事,准备自己休息了。 但这多事之秋,明显是不会让他称心如意了,苏平才刚走进自己的房间,气都没来得及喘,便连忙警惕。 他是仙家弟子,如今实力早已超越普通凡人的地步,能察觉到此地不止他一个人,而且那个另外的存在,很危险。 苏平翻手一抖,匣里灭辰长枪出现在手,低沉的龙吟响彻房间之中,若非隔音较好,估计这个旅馆的人,都要被吓一跳。 紧接着,不等苏平一枪捅出,那道身影径直出现了,从窗外翻进来,可见身手灵活,至少扶墙什么的对其而言很简单。 苏平瞧见来人,不免一愣,这个人他并没有见过,而且也不是听过的描述中,那绿发戴眼罩的多托雷。 甚至,来人根本不是男的,是一名女子,黑发黑眸,容颜姣好,眉清目秀,身形比一般的男子还要高出些许,但只修长,并无火辣婀娜之感。 这个人是谁?苏平完全没有印象,他确信自己没见过这个女子,甚至是一丁点信息都不存在。 “你是谁?” 苏平警惕,盯着她的双眼,预防其说谎,同时自身仙力也在运转,随时可暴起发难。 女子额前秀发下的双眸,在惊颤中闪烁出希冀,喉咙中发出低声,道:“救……我。” 苏平双目一闪,他没看出这女子需要被救,凭那份翻窗入室的身手,这女子就不一般了。 不等他多思考了,女子脑袋一歪,摔倒在地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还没让苏平放松警惕呢,毕竟这里人生地不熟,得多加防范。 于是乎,苏平探出几缕仙力,查看这女子的具体情况,因为其刚刚所说的救她,还查探了一番其体内的五脏六腑,灵台脑袋。 这不查不知道,在细细侦查下,果然是发现不同,这女子的脑袋中被安装了一个东西,应该是具有控制效力,至于效用,应该是让人昏倒。 这女子身上没有伤痕,只有长年累月攒下的旧伤,无数疤痕加身,没有被衣物覆盖的两截小臂与小腿,都尽是刀剑砍杀,火焰灼伤的痕迹,看着有些骇人。 “是个可怜人?”苏平疑惑,但仍旧不放心,毕竟那女子的话没头没尾,莫非是要自己帮助她摘除脑袋中的东西? 可这样一来,苏平更为不可能施救了,因为有这个能力的人,目前应该就南掌生一人,并且需要十分的保密。 那这女子究竟如何得知,然后又恰好来到旅馆之中,找上他苏平求救的呢?也或者,苏平想太多了,这女子不是那个意思。 若是将苏平当作普通人来看,那么这女子的上门求救,或许只是保证其一时的安全,而非是清除其脑袋中的危险。 因为,常人可没有仙力,做不到深入查探,自然就不知道其脑袋中的东西,只会找来大夫治疗这女子,或是直接不管,或报告给须弥的官方机构。 这般作想,苏平觉得正常了些,然后上前几步,运转磅礴仙力出体,将女子抬到一旁的椅子上。 至于床铺,苏平不会让来路不明的人躺着,清者自清一回事,竭力避免一切不必要的误会,又是一回事。 “她脑袋里的东西,看样子有些像科技手段,整个提瓦特有科技手段的,也就那么几个,会用人来实验,就是多托雷了。” 苏平闭目养神,得出这个结论,除非是近来又突然有用人做实验的疯子,不然也只是这个可能。 在他沉思之际,女子眼皮簌簌动了,片刻后睁开双眼,脸上浮现痛苦神色,接着望向那坐在不远的黄衣青年。 苏平即刻睁眼,语气平常,道:“你醒了。” 女子点头,也没出现什么俗套的失忆,或者就此坠入爱河非他不可,或是自暴自弃的桥段,她很平静地税了一声。 “谢谢。” “你早就知道,自己用不了多久会醒,所以需要找一个稍微安全的地方,至少不被带走,对吧?”苏平询问,不给其反应时间。 女子竟是大大方方的承认,淡淡道:“没错,你说的很对,这一次我又没选错人,又安全了一回。” 苏平心中暗自记下,这事不止一次。 女子又道:“突然打扰,不好意思,我马上就走,但需要等身体行动能力恢复过来,你不会介意吧?” 苏平摆了摆手,“轻便。” 他倒是没什么意外之想,也不打算提出女子脑袋内那东西的问题,扮演好了一个普普通通好青年的身份,彬彬有礼,温和谦逊。 女子蓦然一笑,刹那即逝,“和我这样说话的人,你是第一个。” “像我这样的人,很多。”苏平说道,实在有些不知所谓,当然他应该说的是如今的这青年,而非自己的真实身份。 女子摇头,叹息道:“不见得,至少我是没见过,像你这样对闯入房间之后,还一点没有不耐烦的。” 这是当然了,面对一个突然闯进来,马上就晕倒的女子,谁能够一点没有提防的心理。 老实说,但凡苏平不是仙家弟子,或者仙力稍微不精那么些,应该会和其他人一样,都对这女子感到厌烦。 苏平不说话,静静地坐着。 那女子也沉默,不再言语,等待片刻,她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脚,起身准备离开,还是翻出窗户。 没有挽留,没有没有回眸一笑,他们也不知道各自的名字,这只是平常生活中,平凡得不能平凡的一个小插曲。 也或许,不知道才好,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即便知晓也没用,那女子的命数还剩下多久,苏平也不能断言。 “又是多托雷……” 苏平心中喃喃,这个名字,这个存在,弄出来的各种大祸,危害人间无数,不知多少人惨遭其毒手,冤魂流浪四野。 当初的石门惨案,也是这多托雷一手策划,上一任开阳星的仇,七十五代往生堂堂主的寿元锐减,都要算在多托雷的头上。 “等着吧,那一天不会远了。” 苏平忽然心生怒火,熊熊燃烧,龙虎般的气血翻涌,震荡得仙力也愈发磅礴,激昂澎湃。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净善宫外,莫名晕倒的南掌生与纳西哒,都在为这如梦非梦,也并非现实的场景惊呼。 他们的四周,漆黑一片,带有很恐怖的侵蚀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他们蔓延而来。 这些黑雾很诡异,所侵蚀后的地表生命力尽失,但凡生灵触碰到,也是同样的结果,必然会死去。 南掌生知道,这是禁忌知识,污染世界树的根源,死域以及魔麟病的源头,只要除去这东西,他将如获新生。 不仅如此,须弥也会迎来一段时间的和平,困扰居民们数百年之久的死域与魔麟病,将彻底根除。 “先生。”纳西哒看了一眼目光坚定的蓝衣青年,又望向那些黑雾,伸手一探,祭出自己的魔神之力。 茵茵绿光闪烁,驱散周遭袭来的黑雾,圈画出一片安全的范围,人一人一神得以立足。 “先生,这里应当离世界树的所在不远,我无法支撑太久,我们尽快赶路吧。”纳西哒语速飞快,真的是刻不容缓。 南掌生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却也做不到就此退缩,道:“好,我们快些,路上就靠你了,纳西哒。” “嗯!” 一人一神上路,几乎的一刻不停,沿途所见皆是死气沉沉,在几经辗转后,总算临近目的地。 快要到了,那就是世界树,一人一神自语,脚步愈发地快了。 第312章 让世界,彻底遗忘禁忌知识 世界树之外,云雾缭绕,缥缈难识,世界树整个的体积很大,比南掌生见过的任何树木都要高大,承天接地,载浮世芸芸众生事,提瓦特上的事情,都可以在这里找到答案。 粉色的树叶飘落,树干的颜色十分黯淡,预示着禁忌知识的污染十分严重,需要尽快清除。 南掌生与纳西哒终于踏足此地,距离那世界树还有不远,他们目光坚定,脚下不停,并肩而行。 想要成为合格神明的纳西哒,以魔神力量对抗着禁忌知识的侵蚀,护佑仿佛是她狂热信徒的南掌生。 “世界……遗忘我……” 有声音响起,悲凉又让人心酸,但声音似乎并不感觉如此,只是在阐述事实,阐明自己的处境。 树荫之下,一道娇小的身影立足,白发如雪,双眸翠绿茵茵,面容稚气晶莹,与正在前往那一方大树的草神,相貌一般无二。 “这是……”纳西哒发愣,见到上一任草神的她,不知道对方的相貌,为何与她一模一样,甚至在气息上,都别无二致。 上一任草神,也就是大慈树王,她露出温柔的笑,嗓音柔和如柔云飘飘,她说道:“你们终于来了,布耶尔,南先生。” “不敢当啊。”南掌生连忙客套,这位神明的事迹他可清楚,是为国为民为天下的典范,可不能造次。 大慈树王还是笑着,缓缓说道:“想来,在你心里已有结果,知晓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是吗?” 南掌生脸色尴尬,咳咳两声,道:“知道,不愧也是智慧之神,轻易得出这结论,让我没法静静施展了。” “这也无碍,毕竟关乎须弥甚至是提瓦特,也关乎先生本身的安危,应当要慎重考虑。”大慈树王道。 南掌生点头,却是不认同她的观点,“生在这世上,哪有人是一定不重要,必须要消失的呢,神也一样,我会尽力尝试,拯救你!” “先生,大慈树王……”纳西哒左右看了看,发现只有自己不在状态,好像还被蒙在鼓里。 不过,也不需要这一人一神解释了,她也是智慧之神,不弱于他人,经过方才种种得出符合事实的结论。 大慈树王要救下须弥,彻底清除禁忌知识的污染,而可能自己将会消失,从此不复存在,也没人可以记住她。 而南掌生,这个出现以来,就异于常人的家伙,要力抗连神明都做不到的压力,让大慈树王的事迹被记住,甚至是……活下来。 这说好听些,叫志向远大,说的现实点,便是异想天开,那可是神明都无法抵抗的侵蚀,他一个命不久矣的凡人,又能做什么? 大慈树王轻叹,规劝道:“我本就已经不在,与禁忌知识的对抗与世长辞,现在还存在的,只是一道执念而已,救不回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南掌生而在劝对方,“我也是个病人,知道心态对于病情的治疗,有多么重要。” “这不一样。” “这其实一样!” 意见不同,双方各持己见,谁也不愿意让着谁,因为这一切的关联,实在太大太大,代价不是一人或一神,能够独自承受的。 纳西哒看得着急,连忙开口,道:“先生,大慈树王,还请不要吵架,大家好好说,可以吗?” 孩童般的话语,天真无邪的请求,让坚持自己意见的一人一神,哑然许久,而后各自点头。 大慈树王,这位只身与禁忌知识相抗多年的神明,面向世界树,有着一往无前的威势,她轻声开口,嗓音温柔中透着一丝坚毅。 “我只是一道执念,代替原本的大慈树王留存世间,延缓世界树被禁忌知识侵蚀的时间,如今也快到极限,唯一的办法,就是从世界树上清除禁忌知识,而我也将消失,无人记得!” 南掌生急声道:“就是为此,我才想阻止一下试试,就让我试试看别的办法,让你留下来吧。” “为什么呢,明明我们素未谋面,可为何先生总表现出我们相识已久的样子,并且对我与我们,另眼相待?” 大慈树王不解,这是世间为数不多她不理解的事情,这个心善的青年,为何对她们如此,这没道理,也不应该才对。 此时,纳西哒也反应过来,这人确实对她很好,也有引导之恩,但这样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她真的不知道,想不通啊。 南掌生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一闪而逝,有着与往常不一样的气质,更为高尚,愈发深沉,他慷慨激昂,话语动人。 “我总认为,像大慈树王这种为了天下,舍生取义,奋不顾身的神明,不该被遗忘,我也在想,救下你的法子,都有哪些?” 纳西哒发愣,不曾想到这么远,或者说是没想过,因为她直到今日,其实并不了解这个人的内心,也没见过前任草神,不会有这些设想。 大慈树王则是摇头,很理所当然道:“本该这样的,禁忌知识很难彻底灭除,哪怕到此世,我也仍旧未尽职,这样的神被遗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不是这样的。”有人否认,却不是南掌生,而是一直沉默的纳西哒,她双目含泪,眼前有些朦胧,但言语坚决。 “大慈树王是须弥人民最信任,最依赖的神明,你怎么能被遗忘,一定……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不错,就试试吧。”南掌生还在劝,忽然他话语一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得早做决定!” “先生,好意心领,但真的不需要了,职务既然要尽便要彻底,我身为一缕执念,在与禁忌知识对抗的过程中,早已不再纯净,我若不除,禁忌也会在。” 大慈树王解释,这才是她必须被遗忘的关键,她若在,禁忌知识便还有反扑的可能。 南掌生当然知道这一点,只不过他也有办法,那就是自家老师的科技手段,虽然不能保证百分百,却也有胜算不小。 “先生,一直以来,多谢你对布耶尔的照顾,今后若是可以,还请你尽些心力,助她通人事,明世理。”大慈树王似在托孤,也像交代自己的临终遗言。 “不。”南掌生想也没想,直接拒绝,接着在两位神明惊骇的目光中,他大步一跨,走向世界树。 “先生,不可!”大慈树王急声大喊。 南掌生摆了摆手,回头笑道:“放心,我可没有触碰世界树,被管一脑袋东西后,还有复苏过来的可能,不会瞎碰的!虽然…… 我要是有这实力,也不能一直规劝了,直接动手抹除禁忌知识就是,犯不着多费口舌,果然搞科研的,没硬实力来的靠谱啊!” 他像是语无伦次了,想到什么说什么,既是感慨,又有吐槽,听着让人不明就里,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 “有关纳西哒的未来,就请大慈树王亲眼目睹吧,我也是将有家室的人,没时间陪着,所以……得罪了!” 南掌生眼疾手快,从手环中抖落出来一架仪器,对准了身躯只是灵体的大慈树王,进行不知名的操作。 “这是,复制?”大慈树王一眼看出这仪器的功能,恍然大悟道:“这便是先生所说的方法?” “没错,既然大慈树王如今病入膏肓,那便造就一个无论记忆还是性格,都别无二致的存在出来,这也是一种延续,至于带有的不好的东西,通通删除就是!” 南掌生一边着手查阅其中携带的“病毒”,将它们一一清除,一边缓缓解释。 “虽然这样子,今后大慈树王只能够存在于特定的仪器中,作为如数据一般的存在,但我也只能做到这种水平了,抱歉啊!” “先生。”大慈树王沉吟少许,道:“也罢,这样就好,只是真的可以保证,不会有禁忌知识,成为漏网之鱼吗?” “当然,仪器的删除功能,可比生物的记忆简单,这里面的原理解释起来很麻烦,不过能做到就是。” “既然如此,我也完全放心了。”大慈树王微笑,望向一旁的小草神,“本来还有许多话,想和你说,不过就等以后吧,现在……该说再见了。” 纳西哒泫然欲泣,抱着这即将逝去的神明。 “让世界,彻底遗忘我!” 这是大慈树王原本的计划,而如今该更名为,让世界彻底遗忘禁忌知识,因为那边仪器的数据,早已完成。 南掌生挥了挥手,道:“待会见,大慈树王。” 大慈树王望向蓝衣青年,郑重道:“待会见,先生,多谢!” “没什么,为了大慈树王,为了纳西哒,我辈旅者,何惜一战!” 万事大吉,如愿以偿,南掌生也放松下来,可以说些平日里瞎编的言语,其实他想这样很久了,整整有二十多年,甚至不止。 那个曾经只能泡在电脑前,看着剧情流逝,喜欢的角色消失的颓废少年,如今终于有了根本的能力,可以让所谓剧情,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这种感觉,真好。 第313章 大骂博士 是夜,月明星稀,须弥城各处燃起明灯,仿佛天上的星空黯淡无光,而地面才是群星璀璨。 净善宫外,长椅之上,南掌生缓缓睁开双眼,长长出了口气,低声自语。 “嗯,睡了个好觉。” 话音未落,他抬头定睛一瞧,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让他直接一蹦三尺高,大声惊呼,仿佛看见鬼一样。 “多托雷!” 是的,愚人众执行官,第二席博士,就站在长椅边上,他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天才学者的高傲,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格。 “本以为你会再多沉睡一段时间。”多托雷开口说道,显然他在此等待的时间不短。 南掌生警惕,目光如剑锋利,问道:“你来干嘛?” “明知故问,想要拖延时间的戏码,就不必出演了,你知晓我为何来。”多托雷缓缓说道,很高深莫测。 南掌生对此,表示出无与伦比的不屑,耍无赖道:“还说没用,你不也被整出这几句话来了,时间一样有拖延!” “但不会太久,毕竟还有他在。” “你!苏老哥!” 南掌生不淡定了,因为多托雷的身后,站着一个人,黄衣破烂,浑身是血,有多处血肉都被剜除,骨头白森森,无比晃眼。 苏平是什么人,璃月地表的人类最强啊,就算敌不过比肩魔神级别的多托雷,也不应该狼狈不堪成这样子,毕竟还要算上切片这一因素。 多托雷的切片很多,可以数以万计,当然不可能实力是相等的,否则一人即一国,七神不可能不防备。 如此一来,只有是以人质威胁一个可能,除了这个,南掌生也想不到其他,会让苏平束手束脚的原因。 竟然是自己造成的。 南掌生心里不是滋味,当然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救人,再脱离险境,这才是燃眉之急。 “呵,想到原因了?”多托雷一声轻呵,有不屑,有轻蔑,毫不保留自己的看法与情感,好像在对一件作品,做出自己的评价。 南掌生轻叹一声,“要是我有魔神的实力就好了,那样就算我陷入沉睡,你也不敢造次,就不会有这些事。” “但你没有,所以我敢出现,用你们作为筹码让苏平失去行动力,再用他来换取我想要的东西。”多托雷平静如水,淡淡开口。 南掌生冷哼,骂骂咧咧道:“谁说学者不会做生意了,这算盘可不打得咔咔响,你是一点损失没有啊,白得一颗神之心!” “夸奖就免了,最是无用如浮云。” “不是夸,你脑子有病啊!” 局势很不利,但南掌生可不管,他还是要骂,因为他打定多托雷这个切片,一定不如其本体,而且现在的他……没病了。 他确实想拖延时间,等纳西哒醒来,接着与成为数据意识体的大慈树王联手,弄死这小小切片,振奋人心。 “多托雷,你真会放了苏老哥?” “相信与否在你,若你不信,大不了等着苏平死去,我亦只是失去一件好作品罢了。” “你说什么?”南掌生双目大睁。 他刚刚听见什么了,一件作品,难道苏老哥的穿越,或者说这段人生的某一件事,被掌控着? “呵呵。”多托雷轻笑,竟然突然有些得意,让人捉摸不透,“对了,你也是我的作品,你们两个灵魂都是自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投胎到提瓦特,很震惊,是不是?” 南掌生懵了,猝不及防的这解释,没有任何铺垫,没有任何缓冲,像是脑袋被门夹了一样的安排,让他是头大如斗。 怎么会这样,原来他们的穿越是被人为安排好的,那之后的经历,是否同样如此,或者这方世间是真是假,他们其实早就死了? 诸多猜想出现,无数个疑问在冲击南掌生的大脑,使得他一时之间无法动弹,面色呆滞。 他认为,多托雷应该没有造假,毕竟这种事情上面下文章,完全是可以做到更多更有用的事情,而这样直接说出来,不含太多的功利性,符合其学者求知的做法性格。 多托雷不求名利,一心一意只为造出神明,就连散兵也只是试验品,他们两个人,或许只是其中某一环的衍生罢了。 这样看来,渺小的人,真就只是被摆弄的物品,形似提线木偶的被操纵,得不到自由,看不见光明。 “多托雷,我……”南掌生大怒,直接狠狠问候对方的母亲,力道大得像在蹬山地自行车上陡峭山路。 不过多托雷并没有被激怒,这对他而言不重要,反倒是这份作品的反应,让他在沉思。 这个人,果然很变态,或者都不能说是人。 南掌生蹙眉,知晓这没法激怒对方,但是身后的小草神不醒,他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现在掏枪也不行,苏老哥还在他手上。 多托雷望着他,不疾不徐道:“你的愤怒还增长,看来对我的怨气真的很大,但是却有着顾虑,就在我身后的苏平身上,果然这会让你做不到果断啊。 我再猜猜,你应该还会想,苏平会不会被我安装了什么东西,比如说我死后他跟着失去生命的装置,而且你只好拖延,等待草神的复苏。” 南掌生苦笑,叹息道:“完全正确啊,变态疯子,那要不你再猜猜,我会等多久,将雷神之心交给你好了?” “五分钟之内,因为苏平的生命体正在极速缩减,若是超出这个时间,你所掌握有的科技水平,亦无法救回他。” 多托雷断言,这是不争的事实,万一只好如此的话,南掌生确实只能交出雷神之心,换来苏老哥一命。 这没办法啊,人生在世总有取舍,是他患有魔麟病,并且结交了苏平这个朋友,才让对方跟着来这趟旅途。 而今,南掌生痊愈了,手却还是在抖,他心火欲焚,双目布满血丝,冷静不下来。 “靠,竟然会跟散兵一个情绪了!”南掌生气喘如牛,还是没办法平心静气,索性接着破口大骂,把多托雷给问候了几百遍。 多托雷淡然道:“还有两分钟。” “别吵!”南掌生喝斥,从手环里取出个箱子,直接丢在地上,进行一系列的身份取证。 指纹,虹膜,声纹,口语指令,基因验证,接着箱子才缓缓打开,送出其中存放的雷神之心。 多托雷还是面色平静,探手抓去,他看见的可是神之心,天上那位赐下的物件,堪称无价瑰宝,可他却如古井不波。 世上还真没有多少的存在,从某种角度来说,多托雷很执着,一心一意只为造神大业,只是过于追求目标,而迫害了不知人的性命。 可以称赞一声他的想法,不过其他的方面嘛,不骂上几句,不吐上几口唾沫,踩上几脚都心里不舒服。 多托雷呢,他自是不会在乎这些有的没的,他的心里只有造神一事,就像眼下拿取神之心,也是必须的过程罢了。 嗖! 突兀的,一发冷箭袭来,将神之心打落在地,这事情发生得突然,令所有人都没有准备。 多托雷好似也没有想到,以至于刚刚都来不及弯腰去夺,致使神之心滚落老远。 轰! 又一声暴鸣炸响,灰暗的毁灭光束出现,是南掌生掏枪射击了,刚刚那不过片刻的时间,对他而言足矣。 因为,方才醒来,看见多托雷的身影,直到现在总算完成射击为止,他已经演练了无数遍,不可能出错,动作一气呵成,准心分毫不差。 顷刻间,多托雷消亡,当然这是他的一个切片,想要真正完成毁灭博士的大业,尚且任重道远,这也不是眼下该考虑。 南掌生把枪一丢,连忙跑过去,把苏平双腿与脊骨上串着的钢筋斩断,用的是手环中取出的科技光刃。 “我去你的多托雷,是真狠啊!”南掌生忍不住又在大骂,因为钢筋将苏平的多处骨头和筋脉刺穿了,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若不是这样,估计也达不到苏平虽昏迷过去,但是仍旧站立的效果,但是被疼晕过去,或是晕倒再遭受这般折磨,便不得而知了。 南掌生无暇顾及其他,立马从手环中取出医疗台,开启自主操作模式,进行治疗。 给人做手术,南掌生是一窍不通的,给人偶拆零件还差不多,所以只能依仗这系统自主操作的仪器了。 “平安顺遂,平安顺遂!” 南掌生双手合十,面色虔诚地在祈祷,丝毫不管地上他丢下的枪械,还有那颗歪倒的神之心,在他看来,那些东西现在不重要。 “患者失血过多,请尽快提供相应的血液。” 仪器的通知传出,这或许是唯一不好的地方,没有随时可移动的血库,需要周边人员的配合。 南掌生一步上前,把手摁在检测器上,这时仪器系统的通知,才刚刚传出到一半,可见他的担心。 “血型不匹配。” 遗憾的是,仪器告知并不匹配。 南掌生呼吸一紧,转头就要去找其他人,上穷碧落下黄泉,掘地三尺他也要找那个血型匹配的人,不能让苏老哥,就这么死去。 “血型匹配,状态良好,可以供血。” 突然,仪器的通知又再传来,让刚刚跑出几步的南掌生回身一看,惊讶之余,也喜出望外。 苏老哥有救了,这总算是好事,至于这名黑发黑眸的女子,是何身份,有何目的,就暂且放在一边去吧,还有救人要紧。 第314章 多了个老妹 苏平醒来时,人在净善宫之中,他望着那陌生又熟悉的高远宫顶,竭力看清身旁站着的众多身影。 南掌生当然是在的,他是这段时间里,忙前忙后最担心的一个了,一起旅行的荧与派蒙也在。 草神纳西哒倒是没看见身影,应该是在忙着须弥的各类事务了,毕竟是神明,除非退下神位了,否则怎么可能每天闲着呢。 “苏老哥,你总算醒了啊。” 最新开口的人,还是南掌生,他双眼微微眯着,有些睁不开了,因为几天没好好休息,充满了血丝,有些吓人。 苏平喉咙微动,声音有些沙哑,说道:“我没事了,放心去休息吧。” “嗯。”南掌生应了一声,然后径直向后一倒,落在飞行器上,倒头就睡,看样子是真的很疲惫。 毕竟他可是南掌生啊,与苏平的交情快二十年了,也是知根知底的人物,后者情况安全下来后迟迟不醒,他哪里安心得下来。 这是就算科技理论过关,也解决不了的难题。 荧给飞行器上倒着的南掌生,送去一床被子,看样子是在这住了几天,打地铺的物品齐全。 “掌生这几天,几乎都没合眼,为了看你醒来,他真是累坏了。” 照顾完睡倒的,荧又走到仪器旁,望着总算醒来的苏平,这几天她还是要休息的,不然现在这怕是得乱成一锅粥。 苏平只得道:“辛苦了。” 派蒙飘忽在旁边,挥着手说这些天的趣事,如她们多交了哪个朋友,草神对事务很上手,多托雷死了一个切片,散兵跑出去了云云。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苏平都听在耳中,对于最后一事,不由担忧道:“散兵跑了?” “嗯,不过掌生说那颗影响他的心脏没了,所以他最多在外面骂骂人了,应该不会有更恶劣的行为,要是有,纳西哒也不会散兵的!” 这也算一种保证,毕竟无心的人偶,会不会犯下什么过火的事,谁都不清楚,这样至少还有挽回的余地。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啊。 “对了,苏平,那个给你输血的女孩子,你是不是认识她?”派蒙忽然问道。 苏平疑惑,也习惯了这小漂浮物言语的没头没尾,旋即反应过来,道:“是不是生着一头黑发,眸子乌黑,身材高挑?” “嗯嗯,看来就是她。”派蒙连连点头,道:“看样子,果然是好人有好报。” 这话倒是在理,毕竟那黑发女子先前昏迷时,苏平不曾有过出格之举,所以在苏平危难时,那女子反过来救了他。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好人还是会有好报的,至于没报,也或许是时候未到吧,天晓得。 荧摸了摸小漂浮物的脑袋,轻声笑道:“好啦,让苏平休息吧,有事等明天再说。” “哦。”派蒙朝听着的青年,歉意一笑,飘忽着离开。 其实,苏平很想说,他睡了这么多天,现在根本就睡不下,要不留个人聊天好了,但想着她们也要休息,就没开口。 偌大的净善宫,这下子又剩下一个醒着的人了。 不久后,苏平也闭上双目,却不是睡觉,他调动仙力检查自身的恢复情况,那惨烈的程度,让他都不由得一叹。 脊骨和腿骨都断了,裂成几截,骨头渣子在清理之前到处都是,筋脉完全乱作一团,在艰难的自我修复。 的亏他是仙家弟子,身体素质超凡脱俗,加上曾经的众多仙药洗礼蜕变,这才活得下来,并且不至于今后和残废一样。 恶毒,大恶,狠辣,这是苏平对多托雷的中肯评价,或者说言语都不至于形容出千分之一。 想想那时,苏平先是束手就擒,再被打折双腿,串上钢筋的痛苦经历,紧接着脊骨被敲断掰开,他现在只是回忆,都不免一身冷汗。 至于,为何先是双腿再脊骨,多半是不想让他立即陷入昏死的状态,要他感受那莫大的痛楚,然后堕入死境般恐怖的境地。 对此遭遇,身为璃月众多男人标杆的苏平,只能长叹:“唉,幸好信先寄出去了,否则又得改。” 当然,这改指得不是他伤势多重,而是要阐明多托雷被弄死一个切片,那种大快人心的欢喜,需要与最亲近的人分享。 一夜无眠,苏平直到第二天日出,都没有睡着,果然是多天的休息,使得其本就不容易疲惫的身体,更难以沉眠。 期间,纳西哒有有来过,还带着能在人眼中出现的大慈树王,两位神明对这舍生忘死守护的青年,表示礼貌的慰问。 苏平也终是知晓,好友的病痊愈了,还有那时人神都昏迷不醒的原因。 大慈树王,算是救回来了,只不过待在容纳数据体大仪器中,平时出行只能够浮现在人眼前,对话则是通过脑电波直接传输。 …… 三天过去,苏平的身体多少恢复一些,但尚且不能下地,毕竟这仙力恢复要有个限度,做不到像瑞兽麒麟拥有的生命活力。 南掌生人也精神许多,眼睛里的血丝不见了,没有魔麟病的侵蚀,气色好上不少,用他说,便是“大病初愈,天下无敌”。 苏平对此习惯了,也回应了几句,隐约在那些书里看见的语句。 二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本来都是有病患伤的人,闹得和医院成的友人一般,欢笑不断。 此后,南掌生也带来了那位女子,是说尽千言万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把人拉来见上一面。 这主要,也是他有个练就出来的三寸不烂之舌,否则没说几个字,对方就得拒绝不见,直接走人。 至于原因,南掌生和苏平都多少有点猜想,多半就是曾经落在多托雷手中,不太善与人交集,故而不想见救下的人,生怕牵扯过多。 然而,上次见面时,这女子的表现,却是并不内向腼腆,至少与人交流是没问题的,究竟为何,他们在与那女子,三人面对面相见后,才解开疑惑。 那女子,原来只是觉得,一报还一报,苏平安顿过她,她也救了苏平一次,这样子,已然扯平,不必再谈及其他。 不过话是这样说,可苏平觉得,这两件事可不能划等号,加上他也知晓女子曾经仗义拉弓,一箭破坏了多托雷拿神之心,这才有了后续,众人无恙的机会。 总之,无论怎么说,几人都欠着她人情,轮番上阵,好说歹说,把她劝留下了,做上一顿丰盛的晚餐,好好感谢。 “来来,为庆祝我们灭了多托雷一个切片,干杯!”南掌生高举酒杯,调动饭桌上的气氛。 其他人都很配合,也举起杯子,只不过,同一桌上,和他同样饮酒的,只有那名黑发女子,其他的,或是茶,或是果汁饮料。 南掌生喝了一杯,立马添酒,笑道:“苏老哥喝不了,我替他多干一杯哈。” 躺在饭桌旁,不能动筷,不能喝酒的苏平闻言,没好气道:“你也注意点吧,病刚好呢!” “没事,不耽误的。”南掌生一摆手,望向那黑发女子,热情唤道:“老妹,随一杯?” 黑发女子也是个开朗的性格,对这个称谓也没说什么,举着酒对饮,一饮而尽,是真豪气啊。 南掌生这边,夸了几句女中豪杰,阵上女将,一伙人又接着说起,各自的见闻,其乐融融。 食不言寝不语,是有这么个道理,但既然所有人都乐意讲话,特意的讲道理立规矩,就没必要了。 都是朋友,放松些才好。 饭后,纳西哒照例是离去了,身为一国神明,她尚任重而道远,大慈树王也指导去了,留下这几个真正的凡人。 派蒙由于刚刚好奇作祟,沾了一滴酒,小脸红扑扑的像是苹果,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含糊道:“荧,被窝里好热啊。” 荧微笑着摇头,盖在小漂浮物身上的,哪里是什么被窝,分明是她在抱着呢。 “小孩子果然别沾酒好。”南掌生喃喃,接着走过去,凑在漂浮物的耳边,轻声道:“派蒙,起来玩游戏了。” 没有反应,派蒙好似已经睡过去。 “有好吃的哦。” 这一下反应就大了,派蒙一下飞起三丈高,也还好这是草神的居所,屋顶够高,不然得撞个满头包。 众人见此,哈哈大笑,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开始了所谓的游戏,其实也很简单,就是猜拳,输了说说梦想,愿望,或是什么都随意。 至于闲的发慌,想出要玩这个游戏的南掌生,本就个随心所欲,想干啥干啥的随便平常人,也不算太惊奇。 接下来,众人或多或少都输过,或许是愿望与将付诸行动为之坚持的天下无魔物,享盛世太平。 也有包含温情的,早日追寻到他的兄长,天真无邪的吃遍提瓦特大陆所有美味,同样有平常的回去家人相伴,儿孙满堂。 要说比较特别的,就是黑发女子讲述的,一段属于她的过往,听得众人伤心,也有愤慨。 父母双亡,村子被屠,她当时总不会三岁,在多托雷造就的这场灾祸后,沦为一具实验体,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所以,现在她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六一四方案,八一六号实验体。 第315章 三方各事 “没有名字,这怎么可以。” 第一个开口的人,是南掌生,他一副左思右想认为应该取个名字比较好,不然他们之间称呼起来,也有些麻烦。 “老妹,要不你相信我,那让我帮你想个名字好了,保准好听的。”南掌生拍着胸脯保证。 黑发女子却是若有所思,看向那躺着的青年,微笑道:“好意心领了,不过非要取个名字,我还是希望交由苏大哥帮忙。” 被拒绝的南掌生,也没有恼羞成怒,毕竟有着初次会面,就有过命交情的人,是这两个。 “行啊,苏老哥熟读四书五经,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古今多少事,二十年前就名动璃月了,他取的名字,肯定不差!” 面对这说恭维都太不恭维的话,苏平当然是全部甩了回去,接着解释道:“我取名字的能力,真的一般。” “没事,名字嘛,有得叫就可以了,不一定非要多好听,苏大哥认为好,那就可以了。”黑发女子倒是善解人意,一番话让人安心。 但毕竟这名字,是随行以后多年的,苏平就暗自想了那些古典文书,细细琢磨着那寓意,最终拍板。 “便取单字,暮。如何?” 荧喃喃念着,“暮?” 黑发女子倒是无所谓,“就叫暮吧,听着还可以。” 苏平眼看黄毛少女还有顾虑,便是开始解释,“暮为名,有温和悠远之意,内涵有无论所经何事,依旧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南掌生也赞同,说这名字真好,很合适。 终于,又一个难题解决,黑发女子有了名字,唤作暮,至于姓氏,她看起来像是纯正的璃月人,但眼下还不确定。 再加上,暮自己也没有想好的姓氏,或者该说,她暂时不想有姓氏,只想和随风生在天地间。 …… 十多日过去,苏平的身体在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恢复下,总算可以坐着轮椅出行,只不过背部和腿部的扭动,还是得慎之又慎。 这轮椅,当然也不是一般的轮椅,蕴含着大智慧,有南掌生去向老师诉苦卖惨,才拿到的“辛苦”。 天气晴朗,阳光正正好,不是夏日炎炎,也不是冬日那毫无光热的假太阳。 病好了的南掌生,推着坐着轮椅的苏平出行,还很有前人风范的劝他,说多晒晒太阳好得快。 “这个且先不提,但这轮椅,我记得是有移动功能的,用不着亲力亲为吧?”苏平瞥了一眼那操作按键,不禁说道。 南掌生却是大笑,表示:“上辈子是让别人推习惯了,试试看推别人,是什么感觉。” 苏平也没脾气了,由着好友推着自己。 街道错杂,行人来来往往,商铺里充斥着铜臭味,天下无论哪座城池,都好像是这般光景,当然,要除开那棵巨树。 一黄一蓝两道身影,从繁华中走过,不沾花惹草,也不曾留意哪个漂亮姑娘,他们也不管那些总朝这边望来的视线,仿佛我行我素,只管走路。 “话说回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把我带上的?” “很重要,我发现自己在须弥这边,竟然还有亲人活着!” 苏平惊愕,二十年的交情,他知道这家伙在璃月那边是某人的养子,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恭喜啊,有血脉亲人在世,总是好事。”苏平笑道。 南掌生点头,道:“是好事,所以拉上苏老哥一起,去见见那位辈分比我大老多的老人家。” 苏平眼皮一跳,“你不会是因为辈分太小,怕到时尴尬,所以才拉上我的吧?” “哼哼。”南掌生打哈哈,没有正面回答,但答案显而易见,就是因为辈分原因。 想想也是,估摸着那个人,是比南掌生大不了岁数,可辈分要大上两三辈,这样式的,之前又素未谋面,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出了须弥城,南掌生也不着急拿飞行器,而是先跑远了,从一对夫妇那里,接过一个孩子,同样是坐着轮椅的。 “哎,您们放心,艾文回去的时候,肯定一根汗毛都不会少,好的好的,没问题。” 南掌生应付完那对夫妇,推着同样是坐轮椅的小女孩,到坐轮椅的大青年身旁,喊道:“齐活了!” 齐活?这算什么呀? 一个人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坐轮椅的,怎么就齐活了? 不过,由于对象的南掌生,苏平也不奇怪了,只是问了一句,“你这些天,都在帮人带孩子?” “也不全是,还帮人弄了个玩具测试,去听没人听的讲座,还有帮一个小姑娘识字……” 南掌生掰着指头在数,他这十几天的生活,可真是丰富多彩,多少人十几年也体会不到呢。 “那现在,不去找你亲戚了?” “找,当然要找,不过有约在先,我要陪着艾文去见一见她口中,那个彬彬有礼,待人和善的大哥哥。” 三人上路,南掌生推着小女孩,苏平自己控制轮椅,在丛林穿行,倒是有惊无险。 只是,在见到那位传闻风评不错的“大哥哥”时,苏平与南掌生,顿时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石化。 他们看见了谁? 头顶斗笠,单薄少年,是散兵啊,说不过换了一身衣服而已,他看向那小女孩时,确实神色友善,但面向其他人,可未必是一样。 但是,也不知因为什么,散兵没有表现出来,曾经对这两人的敌意与恶意,反而是打招呼问好,像个乖乖的少年。 “大哥哥,叔叔,你们是认识吗?” “认识认识,之前认识。” 曾经打生打死,还总破口大骂的三人,如今却在小女孩面前,满脸堆笑,像是几十年交情的老朋友,心里那叫一个腻歪。 “好了,来踢球吧。” 虽然见着散兵出乎意料,不过答应小女孩的事情,南掌生不会食言,这是属于他们的契约。 苏平嘴角一抽,这带着两个坐轮椅的,还真是……无言以对。 散兵说话,默默站队到小女孩的那方,苏平当然只能和南掌生一队,开始他们这与众不同的足球赛。 实际上,南掌生用心良苦啊,他也是坐过轮椅的人,知道这一类人不想被特殊对待,所以想出这么个法子。 半天下来,众人玩得挺开心,散兵碍于小女孩在场,也不敢针对暂时残废的苏平,踢的球没敢往那张清秀的脸上招呼。 否则,就凭他那有仇必报的性子,恐怕一套下来,苏平和南掌生,别想安然无恙的回去。 赛后,散兵主动找上两人,当然不是寒暄,而是如往常撂下狠话。 “残废,感觉如何?” “还成,坐着也和你差不多高。”苏平现在,也学得好友的那一套话。 南掌生补刀,“以普遍理性而论,矮是一种病,可惜你治不了,难怪需要让人把头低下,不然看不见你啊!” 简简单单,几句没营养的话过去,艾文需要回家了,散兵直接推着小女孩就走,不和那两个人闹心的人多言语。 南掌生挥着手,喊道:“天晚了,早些回家,别让家长担心啊,你们两个!” “好。”艾文答应。 散兵忍着杀回去的冲动,默默无语,推着小女孩离开,别提多么气了,脸都黑了。 “哈哈哈……” 原地,留下两个大笑不止的青年,随后一闪而逝,登上飞行器,去往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地。 禅那园,须弥学者的研究院。 有一位少女,身着老气的连衣裙,却梳着孩子气的双马尾,怀里抱着一封书信,她站在门边,正在等人。 忽然的,有两道身影从林中走出,其中那道蓝衣俊俏的身影挥手,温声道:“珐露珊前辈,我们来了。” “总算到了。”珐露珊看见来人,很直接地问道:“事情在信上都说了,款式有些旧,会修吧?” 南掌生拍着胸脯保证,“马上就好。” 紧接着,二人不由分说的,跑进某一间房子之中,那架势,和饿了三天的人,看见满汉全席似的,甚至要更疯狂。 至于苏平,他被落下在原地,也不去打扰,而是到等候区静静等待。 终于,在半晌过后,两人回来,却没发现苏平,找了一番后,到等待区去找人,险些闹出个乌龙。 毕竟人是南掌生带来的,结果到地方没管人,这是他的不对,但他也有苦衷,实在是心里急切啊。 “谢谢了,这架机器对我很重要,要不是你,可能它只能报废处理掉了。”珐露珊大大方方地说着,没有不好意思。 南掌生忙说不用,他们俩谁跟谁啊,然后想着刚刚看见的一句话,打量起眼前的少女,温声开口。 “欢迎回来,珐露珊!” “你……”珐露珊心中一暖,不过这方面就有些抹不开面子了,转过头不去看青年,撇嘴道:“年纪大,听不见,多加个前辈试试吧。” “好嘞,姨婆大人!” “啊?”珐露珊一愣。 南掌生解释道:“您还记不记得,您的小姨呢?” 珐露珊当然记得,她的妈妈有一个妹妹,只是如今都不在人世了,可这和英俊好青年,叫自己姨婆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珐露珊难以置信,双目呆滞地望着那蓝衣青年,已经想到那个让人惊骇的可能。 世间百态,真是奇妙。 在某个秘境中,待了一段时间出来的学者,发现天下大变,已经过去一百多年,她的亲故早已不在,孤零零地活着,操办那些曾经很辉煌,如今无人问津的研究。 这时,蹦出来一个相貌堂堂,善解人意,愿意帮助她,什么都很好的青年,却是又告诉她,自己是那青年的曾祖母一般辈分的存在。 这样的峰回路转,天旋地转,一般人哪里承受得住,珐露珊说到底,也只是表面装装成熟,其实还是稚气的少女。 面对这样的变故,她接受不了,转身就跑了,不顾南掌生的挽留,只想一个人静静。 原地,不明就里的苏平,更是在风中凌乱,他本以为,这家伙的长辈最多也大不了太多,结果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试想一下,一位身型修长,相貌堂堂,颇有学识,懂得讨人欢心的青年,突然管一个十多岁的少女,毕恭毕敬地叫姨婆。 那场景,实在令人眼晕。 第316章 想差不多的相遇 须弥城的上空,世人看不见的战舰,正在冉冉升起,习惯了巨树遮蔽阳光的人们,怎么也想不到,这次的黑暗,不来自那棵相伴许久的树木。 “先生,慢走。” 纳西哒站在树冠顶部,做着最后的告别,她的眼中,大慈树王同样在道珍重,略有不舍。 教令院,某个领域学派的房间中,珐露珊怀里抱着一封信,桌上放着也一封信,都在道着离别,互相珍重。 航星舰上,重归此地的众人,都在主控室。 派蒙一双大眼眨动,小腿乱蹬,道:“要出发了吗?” “嗯,差不多了。”南掌生扭头,回道。 须弥之旅就要结束,他们将踏上新的旅程,去认识更多的朋友,见证提瓦特各处的不同,璀璨的明珠,在向他们闪烁。 但在此之前,南掌生还有个疑问,他望向黄衣青年,问道:“苏老哥,确定不用先一趟回璃月吗?” 苏平早已痊愈,这是又再十日的效果,他摆手道:“不用,若是璃月港真的有大祸,我现在必然已经不在这。” 这是肯定的,毕竟仙家的寻人手段,可不是凡人斥候可比拟,要想找到他,并带回璃月,轻而易举。 “好,那咱们准备上路,目的地蒙德!”南掌生直接下了指令,身为舰长,这是他必须的工作,因为他是真正的舰长,而不是甲板清洁工。 荧诶了一声,道:“不去枫丹吗?” 南掌生沉吟,他觉着这战舰要是开进枫丹境内,估摸着那麻烦可大,而且眼下也有更重要的事情。 “还是去蒙德吧,不是说有疑似荧的哥哥的人出现么?这事比较重要……总之,目的地是蒙德!” 南掌生再一次下令,双手先前一推,喊道:“英德维尔薪号,前进四!” 令人激昂澎湃的指令,然而这名年轻的舰长,立刻补充道:“假指令别管,匀速前进,走咯。” 苏平扶额,无奈的摇头,接着目光移向一旁,那一直默默不语的黑发女子暮,他倒是没想到,南掌生会邀请其上舰。 此时,暮站在众人身后,神色如常。 …… 蒙德,崇尚自由的国度,与璃月北部接壤,这片风景有些不一样的国度,也是众多游戏玩家,所经历的第一个地区。 以英德维尔薪号的速度,飞向蒙德到真正入境的时间,基本就是喝了杯茶的功夫,短到可以忽略不计。 “好了,女士们,先生们,咱们是要在野外体会柔美的风,还是直接进城,与骑士团长会晤,享受一次不用躲躲藏藏的贵宾待遇?” 或许是入乡随俗的原因,南掌生言语间带着一股子蒙德人的口语,趋向于那种……哦啊哈的样子。 “进城!”荧和派蒙毫不犹豫,前者应该是想堂堂正正走一回城门,后者是觉得贵宾的待遇,应该会有美食。 看起来,好像完全没人在意,与那位骑士团代理团长的见面。 苏平直接跟投,反正蒙德的景色他见过了,就算要故地重游,也不是现在,舰上可不止他一个人。 出乎意料的是,暮选择弃权,置身事外。 “好,三赞同,一弃权,就飞到蒙德城不远,出发!”南掌生又是做着下令的工作。 派蒙不解道:“你不是还没选吗?” “裁判不参与投票,何况这种情况,投哪边不都一样 。”没办法力挽狂澜的南掌生,当然给自己弄个不同的身份。 天空蔚蓝,又是十年如一日的大好晴朗天,清风拂过山岚,越过平铺若海洋的野草地,在树林间穿梭,自由,无比的自由。 蒙德城外,某处气场骤变,然后数道人影走出,仿佛是忽然出现的人,其实也差不多。 如果此地有人,那么他们看见的,就是几道人影,如从天而降的出现,比深夜撞鬼还要恐怖,瘆人。 荧与派蒙相视一眼,全部上前几步,微笑道:“欢迎来到蒙德,这次就由我们,来做向导了。” “也好,就让派蒙尽一尽本职。”南掌生点头。 “什么嘛,我一直都是你们的好向导,从来没变,好吗?”派蒙双手叉腰,哼哼唧唧。 窸窸窣窣…… 人高的灌木发生声响,众人瞬间警觉,目光盯着那处翠绿。 下一刻,从中窜出一道身影,速度很快,不过以苏平的眼力,还是能够看清其身形着装与样貌。 那是一名少女,双腿强劲有力,衣着方面就是蒙德的风格,只是头上多戴了红色的兔子耳朵和护目镜。 以及,她背后挂着的一柄长弓,年代已然十分久远,但是制作工艺还算不错,看得出制造者是个手艺人。 “诶,原来是旅行者和派蒙啊,又见面了。” 那少女一看前方的一人一漂浮物,热情地打着招呼,同时也不忘其他几人的存在,总是要比较正式一些。 “你们好,我是西风骑士团侦察骑士安柏,很高兴见到几位,预祝几位,蒙德之旅愉快!” “借你吉言。” “承你吉言。” 苏平与南掌生,俩人抱拳回礼。 暮回了一声你好,也有样学样,抱拳回礼,还真别说,她那璃月人的长相,是有点女侠风范。 派蒙笑着,望向那一身红白的少女,问道:“安柏,你怎么会在这啊?” 显而易见的问题,然而派蒙总是这样,问一些根本不需要,就能够得出结论的事,不过虽是如此,但安柏还是回答了。 “最近,在周边又有不少魔物,我在记下他们的位置和数量,等之后一举拔除,说起这个,旅行者作为荣誉骑士,到时候可不能缺席呀。” 安柏想要拉上个朋友一起,到时有照应不说,她的另一位朋友,应该会很开心。 荧显然被抽壮丁也毫无怨言,直接就答应下来,也不知道是比较喜欢工作,还是怎么回事。 或许,她是想着,找哥哥是必须的事情,但眼下既然需要帮忙,那也不能忽略,一步步来嘛。 反正,她就不信围剿,会是在今天进行。 “哎呀。”安柏挠了挠脑袋,带着歉意,笑道:“不好意思,说了这么久,大家应该还要进城,好好休息的吧?” 南掌生上前几步,解释道:“我们倒是不累,不过要进城是没错的。” 说的也是,一盏茶的功夫,能累到哪去? “好,我给你们带路吧,有哪几位,是第一次蒙德的吗?” 几人面面相觑,然后目光停留在暮身上,她也点头承认了,“我是第一次来。” 安柏眨了眨眼睛,望向蓝衣与黄衣两位青年,道:“这两位原来也来过的吗?啊,我不是有意询问个人隐私,还请不要介意。” 南掌生摆了摆手,“没事,反正这也不是秘密啦,我很久之前来过,那会儿刚十一岁。” 苏平淡淡道:“我七岁那年,跟随游学队伍来的。” “游学队伍,是孔圣人私塾的游学队伍吗?”安柏忽然很激动,目中略带希冀神色。 苏平点头,道:“那时候,的确是叫私塾,不过现在改名为学塾了。” 安柏越发心惊,凭借自己有些模糊的记忆,问道:“请问,那时率领侦察骑士小队的队长,您还记得吗?” 苏平略一沉默,道:“安默?” 时隔多年,当时也是在见面时有过交集,之后压根都没见过,能够记得这个名字,已是极限了。 安柏愣愣点头,抿着嘴一言不发,好不容易等她喘了口气,准备再次开口时,附近又起异动,让她立即转头看去。 即便情绪有些低落,这位侦察骑士注意周围风吹草动的能力,也不见得变弱,不过在这之前,苏平已经察觉到了,那处灌木后,又是一个人。 沙沙……灌木被扒开,从中走出一名女子,她挑不出瑕疵的绝美容颜略冷,环视一圈那众人后,走向她最熟悉的侦察骑士。 “优菈,你怎么也在?”派蒙问道。 优菈,就是刚刚又从灌木后出来的女子,她双臂环胸,勾勒出动人的曲线,身材婀娜前凸后翘,一头蓝发似蔚蓝大海,肌肤晶莹。 “本来是打算接了安柏就回去的,没想到你和旅行者也在,还有这三位,是你们的朋友吗?” “嗯。”荧上前拉着她,一一地给介绍过去,“这是我在璃月那边的朋友,南掌生,还有……” “苏平。”苏平不想隐瞒了,因为这次没有搞大动作的想法,是真正来旅游的。 荧接着介绍道:“还有这位,暮,是我们一起在须弥认识的朋友。” “你们好,我叫优菈,优菈·劳伦斯。”蓝发的骑士,她想了想还是道出自己的全名,没有隐瞒。 “你好……” 一段略有尴尬,但是也还好的招呼,就这样平淡如水地过去,众人结伴上路,向着蒙德城的方向出发。 路上,苏平在安柏等人的追问下,讲述了当年的事,只是有关当年那位侦察骑士队长的篇幅,并不占多。 安柏与优菈,这对红蓝姐妹花,对于当初的那位侦察骑士队长,尤为关心。 熟悉游戏背景的南掌生,却是知晓其中缘由。 因为安柏是那安默的孙女,优菈是安默的学生,只是这个学生,从未唤过一声……老师。 第317章 西风大教堂后的墓碑 蒙德城,位于湖中岛屿,四面都是水域,唯有一座大桥联通两地。 桥边有个小孩痛哭流涕,因为刚刚莫名一阵风,把他喜爱的鸽子都吹跑了。 蒙德城内,街道很简便,几乎一条路前后畅通,可以从城门直行到到西风教堂。 “这就是蒙德了吗?”暮暗自观察四下,那问题是询问得最近的二人。 南掌生回首,与她解释着这座城邦古往今来的历史,不夸张的说,那专业程度,比起本地人都更熟悉他们的历史。 苏平则看着他俩一个听一个讲,顺势也说上几句。 而讲到那如今名声算不上好的劳伦斯一族,南掌生也用话术,避重就轻地除去些东西,至少让同行的那一位,不必尴尬。 这本是自发的无心之举,然而外表清冷,内心深处很在意此事的优菈,默默记下了这个人,觉得能做朋友。 就连安柏,都感觉这人还不错,因为她对这些事,说实话也很在乎,毕竟是朋友的事嘛。 一路走,一路说,就到了骑士团的门口,两名在那门边站岗,眼看有同僚带人回来,也不多问,一个骑士礼后,便不再有动作。 “现在珐尔伽大团长正在外远征,负责管理骑士团的,是代理团长,琴。” “她是古恩希尔德家族的女儿,来自骑士世家,不过也别因此看轻了她,她自己的努力,可一点不少,比如……明明忙得焦头烂额的,却还是总帮我消除城里的风言风语。” 在安柏与优菈的介绍下,那位琴团长趋近于完美,礼贤下士,善解人意,处理得当,头脑聪慧,仿佛就没有她不会的事情。 荧突然很自豪的样子,双手叉腰,好像因为与那位团长是同一个阵营,面上倍有光。 片刻沉默,南掌生斟酌着用词,打破这宁静,“咳咳,所以我们都在门口站半天了,不进去吗?” “哦哦。” 派蒙愣愣地点了点头,才想起来没敲门,凑过去咚咚地敲响木质的房门。 “请进。”琴那略带疲惫,可又强打精神的声音传出,很有磁性,具有领袖的气息。 进了办公室里,瞬间本就不大的空间内,又减少一半的占地面积,而被书架环绕的众人,则是望着那坐在桌后的团长。 “琴团长。”派蒙挥了挥小手。 琴回了一声招呼,接着问起荣誉骑士也就是旅行者荧的近况,而后又认识了一番,这新来的几位朋友。 “在下南掌生,来自璃月。” “我叫暮。” “两位好。”琴挂着温柔的笑,然后望向那正要开口的黄衣青年,说道:“这位,想必就是苏平先生了吧?” “正是,苏平,苏子安。”苏平略一点头,接着道:“蒙德的代理团长,你好。” 琴笑容满面,“天权星常在信中提及苏平先生,说先生正气浩然,嫉恶如仇,面貌也是极佳,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 “哪里哪里,琴团长才是呢,凝光常说琴团长是位十分细心,面面俱到的领袖,今日前来见着蒙德秩序井然,才知闻名不如见面!” “哇,他俩好会说啊。”派蒙和荧负耳说着悄悄话。 这也在所难免,毕竟苏平和琴,都是各自国家中位置不低的存在,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自己国家的脸面,马虎不得。 当然,他们也不是完全在恭维对方,这两番话多少还是有可信度的,毕竟是他人的评价,而且那人的话,从来都能信。 “事实上,我还有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像方才安柏与优菈的那些夸奖,并不中肯,苏平先生切莫全信。” “呵呵,我倒认为恰恰相反,麾下部众的评价,才是最为中肯的,至少说明对自己人很好。” 交谈还在继续,依旧不离那一套,毕竟是第一次见面,不怎么真正熟悉,俩人也不是能一下子坐着,就唠家常的人。 安柏与优菈,一个双颊微红,一个则面不改色,然而心里默默道:这个仇,我记下了。 眼看着,这俩很客套的人没完,红蓝姐妹花连忙提议,带远道而来的客人去逛逛,顺便找个好住处。 一行人,都没有投票,连连说要去找住处,匆匆忙忙告别后,就跑出办公室,跑出骑士团。 迎着骄阳,清风拂面,一行人的脚步开始放缓,漫步在街道上。 派蒙抚了抚她的一马平川,心有余悸道:“刚才再那样下去,不会发展到握手唠当年岁月吧?” 其他人神色各异,有的发笑,有的幽怨,有的则在认真思考,总之这一群人,身份不同,见解与顾虑,也不同。 荧摸了摸旅伴的小脑袋,随后望向那对红蓝姐妹花,问道:“所以,真要给我们找住所?” “当然了,可不是说说而已的。”安柏道。 “莫非你以为,只是我们为了出来而编的借口?”优菈反问,淡金色双眸射出微微凌厉的锋芒。 “没有没有。”荧摆了摆手,连连笑道。 苏平稍一思索,望向那座蒙德城内最高的建筑,道:“我去一趟西风教会,你们先去逛吧,之后汇合。” “好嘞。”南掌生立马答应,他知道在这城里,苏老哥要找他们一行人,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优菈忽然道:“你受伤了?” “没有,只是有个朋友在那边,想去见见。”苏平解释,他的眼前又浮现那一抹酒红色的长发,娇俏而靓丽。 就这样,一行人分成两路,苏平独自出游,前去西风大教堂,那处蒙德的治病救人祷告之所。 他要去找的人,是罗莎利亚。 “好些年没见了,不知道这小姑娘,现在如何。”苏平喃喃,若是让别人听见了,估摸着会一脸诧异。 他在说什么呢?那个工作能力强,效率一流,口才人品都无可挑剔的领衔修女,是小姑娘? 严格地来说,苏平的这辈子与罗莎利亚的岁数,其实相差不大,所以要不是他算上了两辈子,估计会被当做占辈分便宜的。 只不过,似乎罗莎利亚称他为老师,也不算占? 西风大教堂,位于风神广场之后,在那伟岸高大的风神像之后,要跨上一层层阶梯,才能够到达。 苏平到时,正好是祷告结束之际,人流往外挤着,他纵然是可以直接逆流而上,但还是暂避其芒,在一旁的空地等候。 终于,如海潮般的人们离开大多,修女们立在门边,双手合十,在为这些诚心祷告的民众送行,在众修女中,数那一头酒红色长发的靓丽修女,最为显眼。 苏平静静地看着,发现这小姑娘果然很不同了,比起当年最后一次相见时,成熟稳重了不少,而且对待工作的态度,愈发端正。 这是他所看到的,也是他认为的,至于是不是事实,他管不了那么多,总不可能在这边长期住下,躲进暗处观察吧? 祷告会,不久后结束了,众修女随即转身准备回去教堂,开始这一天的新工作,苏平这时才迈步,走向那大门。 不等他呼唤,罗莎利亚便已经停步,向着他而来,皎洁如月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轻声道:“老师,好久不见!” 苏平淡淡笑道:“好久不见。这么快就发现我了?” 罗莎利亚目光温柔,仰起头的姿势有些孩子气,道:“当然,从一出来,我就发现老师了,只是没能马上打招呼罢了。” 当年就不怎么哭闹的小女孩,而今更是懂事了,知道在工作期间,要做好分内的职责,而不因个人原因,破坏所有人努力的成果。 “老师,这回来蒙德,有什么想去的景点吗?” “暂时没定下。” “那要不,我请几天的假,带老师好好逛逛?” “不必,工作要紧,而且我才是老师吧,哪里需得学生来带。” “哎呀,术业有专攻,学生这些年住在蒙德,早把每一寸土地都摸透了,旅游找我准没错!” “呵呵,那将来看机会吧,现在嘛……先去拜祭一番,我的那位‘同行’。” 罗莎利亚目光一闪,思绪瞬间回到许多年前,那时有个老盗贼,不愿承认是她的老师,怕因此影响过大,麻烦多多。 片刻后,罗莎利亚回过神来,带着苏平上路,既然这位老师点名要去的,她当然不会故弄玄虚。 西风大教堂之后,是一片绿茵小草地,其中立着墓碑群,三三两两为伴,黄泉路上不孤单。 罗莎利亚在这一块无名碑前,先是行礼,然后才开口介绍,“就是这了,老师。” “嗯。”苏平端详着这块墓碑,,没写人名,不写所立之人与其的关系,只有一行字,“罗莎利亚所立”,周围也无其他墓碑,孤单寂寥。 苏平端正身姿,拱手作揖,施的是同辈礼,说道:“素昧谋面,照理说,在下应当凭岁而论,可由于罗莎利亚同为你我学生,所以略有失礼了。” 他说得真挚,罗莎利亚却是自顾自摇头,叹息道:“要是他还在世,知晓我们要去找他,估计会想尽法子阻止,免得坏事。” 这话是真的,当初的老盗贼,还真有这么个想法,不想承认自己传授过那小女孩功夫,各种借口都有,像在耍无赖。 “当时,他病重之际,已经医治不好了,我就告诉他说,要给他立一块碑,写上学生罗莎利亚所立。 谁曾想,他一个劲的说不要不要,连真实的名字也不告诉我,不肯认我做学生,拗到最后,只能遂了他的愿,立块无名碑。” 苏平默默听着,遥望一眼这园中其他的墓碑,道:“当初,你要参加考核,加入西风教会,也有这部分的原因吧!” “是,当年大团长说过,西风教会的亲属,在报选这块葬地时,会优先被选择,他一辈子吃了太多苦,得找个好地方躺下。” 那个人,罗莎利亚的启蒙恩师,在她最弱小时保下她,教她的本领的人,其不知真名,只留世间一个传闻,千载仍烁。 盗贼亦有心。 第318章 我为天帝 斯人已逝,忆往昔,不过峥嵘岁月稠。 苏平心中感慨,但还是坚信活在当下,面向未来,不被过去影响太多,故而,他说道:“说说你吧,罗莎利亚,近来如何?” “老样子,晚上有任务就出,没有就正常睡下隔天当好好修女。”罗莎利亚轻快地答道。 苏平眉头一挑,他看了一眼女子这一身正常的修女服,道:“没看出来呀,隐藏得倒深。” 罗莎利亚伸手一撩,长及脚踝的裙子拉起一些,覆盖在她腿上的,是紧致贴身的渔网袜,她嫣然笑道:“没呢,只是平常看不出来而已。” 苏平还真没想到这一下,毕竟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引出仙力,就为查探别人的内里着装,那不成变态了? “注意休息。” “不累呀。” “真的?” “哎呀,要是晚上有职务,白天是不会让我来上班的,休息时间绝对足够,老师放心吧。” 果然,虽说看着温和了许多,不过罗莎利亚还是有在暗夜之中,守护这群活在阳光之下的“年轻人”,只要有需要,她义不容辞。 “咳咳,差不多,我也该走了。”又待了片刻,苏平蓦然开口。 罗莎利亚挽留道:“老师,不多留一会吗?” “这几天,我都会在蒙德。”苏平道。 “那学生到时,定会多多叨扰老师。”罗莎利亚双手作揖,躬身不起,行送别礼。 苏平淡淡笑着,“这一番就免了,总的来说,我其实算不上真正的儒生,只是挂上老师的学生的名号罢了。” “所以,老师这是在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咯?” “你我姑且可以算,但老师绝对不能算!” “明白了。” “明白就好。” 说实在的,这一番话,能听懂的人不在多数,但凡让一些不熟识两人的人听见,应该会以为,这是什么绕口令吧。 学生的老师,也是老师的学生,并非是无师自通,自我成道的独特存在呐。 …… 歌德大酒店前,人来人往,一行人办理完手续,拎包入住后,便是在大厅等着人。 期间,南掌生结识了一位少女,两人在说话这门艺术上的探讨,一个比一个厉害,可以说是登峰造极。 那位少女,一身紫衣,同样梳着双马尾,只不过是金色的。 “吾即断罪之皇女,真名为菲谢尔。应命运的召唤降临在此间……” “吾本是上苍之仙帝,翻手覆灭千万界,指弹掌缘生灭,本是最无敌不败的代名词,但奈何诡异实在难以毁灭,杀到此世仍不绝,吾只得下凡历练,红尘炼心,涅盘成就至高!” “哎?你也是,来自异世界的……天帝?” “不错,吾为天帝,谁敢称无敌,哪个敢言不败,当震杀世间一切敌,见吾则大道成空,天下无人可配蓝衣!” “那好吧,本皇女恩许你同行,一同遨游这提瓦特后花园,品尽世间绚烂。” “乐意至极。” 两人这对话,充斥着满满的犯病意味,不管二十多岁还是十几岁,都好像才几岁,很孩子气。 旁边,一只闪烁雷电的乌鸦,颇有种想哭的感觉,失声道:“不曾想,这一天真的会到来啊!” “奥兹,你怎么了,菲谢尔和掌生,不是相处得挺好的吗?”派蒙忽然看见这头乌鸦的寂寞,不禁疑惑道。 奥兹用翅膀揉了揉眼睛,莫名感慨道:“终于,小姐讲话不用我翻译,也有人能够听懂了,这真是太好了!可是……总感觉,好像我可有可无了。” “原来是这样啊,放心啦,掌生不会和你抢菲谢尔的,他自己有老婆的。”派蒙安抚道。 这本是好心,谁知奥兹更伤心了,嘶声喊道:“都有老婆了,还来沾花惹草,此子绝不可留!” “欸?”派蒙一头问号,没看懂这乌鸦的脑回路。 同样的,奥兹也不知道对方为何有疑问,这事……难道不是明摆着的吗? 更旁边些,安柏与优菈默默打量着那相貌堂堂的青年,看其健谈的模样,分分钟就能和人打成一片,总觉得好像不需要她们做向导。 不过,既然话已经说出去了,就不会食言,虽然她们是蒙德人,可也信守承诺,说了要做向导,便不会中途借口离开。 不久后,苏平总算到了,与大部队汇合。 南掌生登时让众人再等等,而后他疾跑上楼,说是到房间里换衣服,很快就好。 荧见此,不免咂嘴道:“还以为只有女孩会在出门之前,想换衣服的呢。” 暮一手搭着下巴,似乎有些期待的样子。 苏平问道:“他是买了什么?” “风衣。”暮吐露二字解答,稍后又补充道:“刚才路过的服装店买的,听说是最新的流行款。” 话语间,南掌生已经下楼来,全身上下穿戴整齐,虽说有出门换衣的想法,但是他所耗费的时间,毕竟少得多。 “各位,如何?”南掌生双臂展开,展示着他情有独钟的那长及脚踝的蓝色风衣,只不过那一发及腰的长发,却看着有些不搭。 众人纷纷捂嘴笑着,看着最清冷的优菈,却是最先噗嗤一笑,忍俊不禁道:“风衣配长发,不管怎么看,都不合适吧?” 南掌生傻眼,看了看那都是点头附和的几人,不死心道:“真的?” “真的。”众人齐声回答。 南掌生有点受伤,同时心里又恨恨某个写这样搭配的作者,都没见过这样搭配的,你写个什么东西嘛! 除此之外,他又有些疑惑,小声脱口而出,“难道是我感情不对?或者颜色搭配有问题?还是我这张天上地下,举世无双的帅脸,不能这样打扮?” 这些个话语,几人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没人去仔细地听,因为实在是笑得不能自已,只有苏平一人例外。 当然,除去实力原因外,也是他知道对方的底细,估摸着又是某本小说里,瞎写的情节被拿来套用,结果狠狠失败了。 凭他对南掌生的了解,这很有可能。 南掌生一扯自己的长发,绕着脖子一圈,大喊大叫,“都别拦我,我不活啦!” 结果,还真的没人拦他,这反倒让他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放下头发,转移话题说出去玩的事。 众人面露揶揄,也不再总提那事,附和着出去玩。 …… 一天过去,回到旅馆的几人,都洗洗睡下来。 “唉,难得今天过得这么充实。” “之前也差不了多少。” 南掌生躺在床上,双手枕着脑袋下面,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悠哉悠哉,却忽然叹息道:“暮的事,不太好办。” 苏平此时坐着,也不算多么正襟危坐,但总比那躺着的随意姿势好些,沉吟少许,道:“没有万全的把握,便先算了吧。” 他们说的,是关于暮那脑袋中,装载的影响器械,由于器械的影响,每隔一到两个月的时间,暮就会陷入一段时间的昏迷。 至于解除的方法,目前除了拆解那装置以外,还没有任何其他方面的头绪,这是用过艾莉丝科技,暗中扫描过的结果。 “要说人偶拆解,我还在行一点,可生物拆解,我真的不精通啊,这目前也还没有拆解这一类型的器械,老师那边都表示得想想,我们……唉!” 南掌生一声叹息,今天他也不止在耍,曾用手环联系过老师艾莉丝,但对方的回答,让他有些挫败感。 毕竟,很难得的,竟然遇到连他老师都说,需要慎重一些的麻烦,可想而知,这给生物做脑部的工作,是得万分小心再小心。 苏平轻叹,有些事就是这样,举起来容易放下来难,那装置虽说目前没看见除去昏迷外的影响,可长久下去,这也不是个事啊。 好端端的人,每一两个月都会莫名其妙昏迷过去,要说周围安全倒好,若是不安全,那真的难想象。 之前暮怎样过来的,能保证至少活命且先不论,可如今她是苏平的救命恩人,也帮忙保下了神之心,绝不能放任不管。 南掌生望着天花板,目光渐渐凝滞,缓缓说道:“可惜神之心就是储备了大量的元素力罢了,没什么其他的效果,不然也真不一定。” 他想着,但凡这神之心作用大些,如什么活死人肉白骨,或是提供大量的生命力,祛除病痛啥啥的,那该有多好。 当然,这过于异想天开了,要真有这样的神奇妙用,这神之心估计不会落到他们的手里,早被当做宝贝供起来,每天防备别人偷取。 哪里会像如今这般,在他们两个,根本达不到魔神级别实力的人手中。 苏平转头望向窗外,夜幕中有微微光亮,忽而感慨万千,“这便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么?” “或许吧。” 这种事,关乎甚大,谁都说不清楚,恐怕就连天上的那一位,也不见得能全部看透,当真是命运无常,天晓得呢。 “近期,我回一趟璃月,找仙家问问吧,可能有法也说不定。” “也好,科技暂时搞不定的,就让仙神出手吧。” 这是此世,这片天下,提瓦特的特殊性,有空前绝后的独家科技水平,也有一念破天灭地的仙人。 但归根结底,能与不能,尚未可知。 第319章 蹦蹦炸弹! 翌日,蒙德的风依旧和煦,暖阳高照,透过窗户去给室内的人送温暖,一片祥和,无比宁静。 骑士团,南掌生与苏平结伴从团长办公室中出来,然后转身到隔壁那里,提了个小可爱出来。 “两位叔叔,琴团长真的答应放可莉出来了吗?”面孔稚气,看着不过七八岁年纪的可莉,红衣红毛,若不是这副儿童的天真,真神似其母艾莉丝。 南掌生连连点头,微笑道:“真的,琴团长从来不骗……嗯,从来没有失信于人,对吧?” 他本想说没骗过人,可面对这时常被关禁闭的孩子,南掌生觉得办事机敏的琴,还真不一定没骗过她。 可莉在听闻后,也是点头,道:“嗯,谢谢叔叔,愿意救可莉出来,可莉谢谢叔叔们!” 南掌生望着这可爱至极的孩子,心都快化了,何况旁边为人父的苏平,更是想念家中的一双儿女。 好有礼貌的小孩子,而且懂得感恩,知道是谁费劲扒拉地在捞她,虽说可能是之前有经验,可毕竟还是孩子,还能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苏平和南掌生一脸欣慰,觉得方才那番说得口干舌燥,嘴皮子都快磨破,最后还是靠着某人的老师关系走后门,勉强拿到的“保释”资格,完全值当。 “两位叔叔,可莉想要要出去玩了,叔叔可以一起吗?”这小太阳般的孩子,眨着萌萌的大眼睛,正在发出她的同行邀请。 “好啊。”南掌生一口答应,毕竟来此就是为了这一回,顺带他还解释道:“可莉,其实按照辈分来说,你叫我哥哥就可以了。” “为什么呀?叔叔明明是大人的呀。”可莉挠了挠脑袋,丝毫没有想到,这番话会对多少人,留下多么深刻浓重的心理阴影。 “我是艾莉丝老师的学生啊,她老人家难道没和你提过我?”南掌生问道。 可莉若有所思,目不转睛地盯着蓝衣青年,忽然道:“可莉想起来了,妈妈有说过,她收了一个很不错的学生,是叫……南掌生,你是南掌生哥哥。” “是我。”南掌生笑容满脸,好像这事有值得自豪一样,恨不得给自己颁一个奖,每天炫耀炫耀。 可莉双目闪烁如星辰般的光芒,望向另一名青年,问道:“这位叔叔,可莉应该叫叔叔吗?” 苏平一笑,很随意地说道:“可以哦。” 他孩子都六岁了,被人叫叔叔刚刚好,又能怎么样,难不成死皮赖脸求着叫哥哥? “对,叫平叔叔。”南掌生真如带妹妹出门的成熟大哥哥,给自家小辈解释应该怎么叫人。 “嘻嘻,平叔叔。”可莉又一次轻唤,接着迈开小短腿,蹦蹦跳跳地跑着,却又忽然停下,思索少许,道:“可莉要先去告诉阿贝多哥哥,南哥哥和平叔叔,可以等等可莉吗?” 还是南掌生在答应,“没问题,可莉,我们在城门口汇合吧,不见不散哦。” 小太阳很可爱的嗯了一声,而后飞快地跑走,小书包在其身后一蹦一蹦。 “好了,咱们也去准备吧。” 两位青年,相视一眼,大步流星。 旅馆之中。 暮独自一人坐着,她手肘搭在腿上,双手托着下巴,时而神色悲伤,时而放声欢笑,情绪起伏不定,十分古怪。 她在想,自己一生至今的所有事,有太多太多都是伤心的,并且千篇一律都来自一个人,直到最近才有开心的事。 那几个人,是她很珍惜的存在,比起记忆中没什么印象的家人,还要弥足珍贵。 想着想着,暮的眉头骤然收紧,有些苦恼,紧接着又松开了,似乎是有什么事情想通了,念头通达。 咚咚咚。 暮蓦然起身,走去开门,却是有些疑惑,这出去玩的兄弟俩,怎么这次这么快回来了? “来不及解释了,跟我们来!” 原本苏平还打算说明一番,结果南掌生拉上人就走,倒是显得他优柔寡断,随即连忙跟上那二人的脚步。 当然,就算他现在站着不动,让那二人先跑上一阵子,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到的,只不过出来玩,重在参与嘛。 城门处,小小的红衣红帽身影已经在等待,瞧见赶来的三人,她挥一挥小手,轻声喊道:“南掌生哥哥,平叔叔,还有……姐姐好!” 可莉对谁都很有礼貌,知道管不认识,但比自己大的男女叫哥哥姐姐,要是再大一些,就是叔叔阿姨。 一行人汇合,接着又风风火火地赶出城,在那俩有些傻眼的守门骑士目光中,他们渐行渐远了。 果酒湖,蓝湛湛的湖水一望无垠,如与天同色的这大湖,也就是蒙德城所在的那片大湖。 湖边浅滩,有红衣身影往其中丢入装饰可爱的东西,圆滚滚的,形似玩偶,可那仅仅不过是表象。 可莉欢快地一喊,“蹦蹦炸弹!” 砰! 骇人的爆炸惊起,湖水飞溅,形成一朵小型房屋般的小蘑菇云,若是远远地看着,倒是挺美丽的景色。 不过嘛,稍微临近一些,听得见耳畔嗡嗡的暴鸣后,应该梦想会破裂的,毕竟那可是炸弹啊。 谁家小孩这样,竟然玩炸弹的? 苏平略微张嘴,盯着蓝衣青年,道:“你确定这样没事?” 南掌生摸了摸下巴,点头道:“呃,应该,大概,或许,可能没事……吧?” 说实话,他现在也不是很相信了,不过既然老师同意让孩子玩这个,应该还是有安全保障的,否则心再大,神经再大条,也不可能这样放任吧。 轰! 又几颗炸弹投下去,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变得波涛汹涌,浪花一层叠着浪花,仿佛生生不息。 “好了,该我们了。” 南掌生撸起袖子,这风衣的袖子倒是紧致些,不用和广袖一般麻烦地绑起来,所以他捞鱼倒是方便许多。 苏平这边,就要硬核不少,直接以仙力聚合,那些湖水就如无风自动流动起来,漂浮在水面上翻鱼肚的鱼群,就自动过来了。 他们既然说了出来玩,肯定不是为了干看着的,帮忙捞鱼这事,也是南掌生的提议。 暮也走到水边,有意帮忙,可撸起一边袖子,瞧见累累伤痕后,又迟疑不定,怕这些会吓到那个孩子。 毕竟,可莉就算拿炸弹炸鱼,看着是调皮了些,但总归不过七八岁的孩子,暮还是担心的,不想给她的童年,留下阴影。 南掌生恰好回头,看见这一幕后,手环一甩,拿出里头存放的智能渔网,“老妹,把鱼装上嘞!” “啊,好。”暮的反应很快,接住那渔网后,奋力一甩,就将洒落在水边的鱼都网起来。 果然不愧是艾莉丝出品,即便渔网也十分简单粗暴,功能性杠杠的,压根不需要学习都会用。 片刻之后,当真是收获满满,不过因为那渔网是可以伸缩大小的,所以并没有鼓胀之感。 可莉在细数那些鱼时,双眼冒出的光芒,不知能比星辰璀璨多少倍,虽然这只是她的爱好。 “她看起来很开心呢。”暮轻声呢喃,娇美容颜上挂着笑,清澈,纯净,温柔,十分和煦。 南掌生也笑着,“小孩子嘛,开心总是很简单的事情,无忧无虑。” 暮眼帘低垂,湖水倒映出她微微悲切的神色,虽说在笑,可现在看来,真的不够欢快,不够欢喜。 南掌生轻瞟了一眼,回头继续望着湖面,淡淡说道:“不管是不是小孩子,其实都可以很开心的,人会有……朋友的嘛。” 暮蓦然抬头,眼中的悲切不再,笑容焕发光芒,令人着迷。 是啊,她还有朋友的,这几人,便是她欢乐的源泉,只要他们还在,她便是会开心的存在。 她是有还能安心欢乐的地方,有一方净土足以安逸,可以如常人般生活的,对吧? 这没有答案,因为是暮的心中所想,周围三人就算再多么会察言观色,也没法去读心,而且理解到这种程度,不能给予她解答。 暮的目光逐渐汇聚,在发呆中回神,笑颜依旧。 “暮姐姐笑起来的样子,好好看。”可莉忽然开口。 暮欸了一声,垂首看着那在自己跟前的小孩子,洁白的双颊微微红润,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没有啦。” “可莉说的是真的,姐姐真的好看。”可莉这充满童真的话语,没有谄媚,没有讨好的意味,完完全全出自真心。 不远处,静静望着这和蔼一幕的两位青年,各自笑着,并且对这结果,他们还算满意。 南掌生的劝解,苏平在一旁的开导,促成了这一无比和睦的场面,小太阳般的女孩,与黑夜中独自绽放的花朵的女子。 看着没什么交集,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却是正在笑着呢,这很神奇。 暮也想起,自己在那旅馆里的“一皱一笑”,看来是有些多余了。 一皱,是因不明白为何这些人对自己那样好,一笑,是因觉得不需要作想太多,这样就很好,无与伦比。 “差不多,就回去了吧?” “嗯,就回了,我先把烟消一下。” 第220章 一封来自至冬的信 蒙德城,旅馆之中。 南掌生与苏平相对而坐,神色古怪,沉默许久后,都是一叹。 “没办法了,只能赶着去弄死多托雷试试。”南掌生断言。 “这绝不轻松。”苏平对那存在的印象深刻,当然也很是忌惮,万事考虑在稳妥些的范围内。 南掌生自然知晓,他双臂环胸,若有所思道:“荧那边,就放她在这找哥哥吧,我们带暮一起去就好。” 苏平点头,赞同道:“不错,不过这样就又缺失一个战力。” 虽说旅行者一路的表现,确实算不上十分优异,可一身实力还是有所展现的,至少比普通凡人强上许多,也有丰富的战斗经验。 人生在世,总有取舍,他们这外出的旅途,不可能总跟着旅行者的脚步,所以为了保险起见,需要分开了。 “明早,找她们商量一下吧,总不能一声不吭地走。”苏平说着,望向房门方向,气机一变。 南掌生发觉不对,同样警戒,随时准备掏枪。 咚咚咚。 并不急促的敲门声传来,还有女子温厚的嗓音,道着措辞十分讲究的问候言语,使人一听就知道是谁。 “向着星辰与深渊,请问苏平先生在吗?这里有你的一封加急信件,来自至冬国。” 苏平起身去开门,接过信件,而那女子径直地走了,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只是在照着规矩办事。 “冒险家协会的接待,什么时候还干这活了?”南掌生摸了摸下巴,觉得有些好奇,接着又自问自答:“好像上回也是这样,通知的荧。” 苏平盯着平常的信服,撕开后取出其中信件,信上只有寥寥几句话,却是让他神色大变,由略微惊讶,到战意升腾,最后又带着笑意,转变得很快。 “队长寄来的?”关于这俩人的事,南掌生多少清楚一些,所以听见那句至冬来信时,就有所猜测。 果不其然,苏平把信一扬,笑道:“也只有他了,是邀我去进行决战的,完成之前未能完成的遗憾。” 那是在六年前,苏平与队长战于荻花洲,可以说是打到天昏地暗,只不过大部分时间,苏平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但被看作很有潜力天赋的种子,加上形势所迫,立下这份日后的战约。 虽然没有什么口头阐述,当然也不曾做过书纸契约,可在那场算不上战斗的战斗中,二人通过彼此间的交手,明白这一事实。 现如今,就要兑现了。 南掌生往后一仰,双手交叉扶着后脑勺,笑道:“来得真及时,刚好也有离开的理由了,说不定,还有一个大助力!” 二人皆是一笑,还没怎么商量,但都看清了对方的想法,随口一说,便是心中所思,达到无言似有言的境界。 翌日,朝阳照常升起,一身黄衣与一袭蓝衣迎着日光出城,跟随在他们身后的,是黑发黑眸的暮。 送行的人,不算很多,一路走来不分离的荧与派蒙当然在,她们表示等调查完目前的事,一定跑去至冬汇合。 还有安柏和优菈,这对红蓝姐妹花推掉了任务,特意前来送行,就为了这群相识不久,却是相知的朋友。 苏平望着送别的几人,也是望着蒙德城,缓缓道:“别送了吧,都还有事要忙,快些回去。” “知道啦。”荧面带揶揄,“苏平还是比较像前辈呢。” 苏平笑而不语,他的确岁数挺大的,两辈子加一起都有五十多了。 派蒙接上话茬,“所以才说,很可靠嘛。” 事实也确实如此,纵然南掌生掌握有无上的科技荣光,无论破坏与塑造都胜过苏平,可说起让人安心,前者何时比不过后者。 优菈一手搭在腰上,道:“古恩希尔德家的女儿忙着不能来,就写了封信,让我们带来。” “理解理解,毕竟自由总得有人扶持。”南掌生连连点头,显然对这城邦的研究很深。 一封信,送给三个人,连边角都折叠整整齐齐,预示写信之人的一丝不苟,与对待任何事的认真。 “我们走了。”南掌生回身向四野,挥动广袖如云海飘摇,他长发在微风轻拂下轻轻摇曳,整个人犹如翩翩公子。 更为显出其符合身份的是,他张口一吐,展现出些许傲人的风采,“男儿走四方,何处不为家……” 正当所有人还在期待后续,想要他继续说下去,彰显出豪情万丈时,却是戛然而止,似本性暴露。 “呸呸,这话不吉利,还是不说了,各位,咱们日后再聚啊。” 众人嘴角一抽,挥了挥手送别,倒是有些习惯了,毕竟那是南掌生,做什么都不奇怪。 远离蒙德城后,英德维尔薪号出现,只是也没解除拟态隐匿的效果,否则这段跑开的距离,也就没用了。 上了战舰,还是在那主控室,匀速前进的命令下达,目的地自然就是至冬国。 但在正式起飞之前,战舰系统忽然投影一个画面,是在蒙德城中,某一处街道上的场景。 或许是拟人化的原因,这系统真的出奇地会把握舰长的想法,投影来的画面,恰好是方才送行几人离去的身影。 南掌生咧嘴笑道:“系统,挺懂我的。” 系统画面微微振荡,不曾出言回应舰长的夸奖,可是也看出来其反应不小。 正当南掌生在回味时,那画面边角出现的一个身影,让他瞬间大惊,一脸的不可置信,接着又轻叹,觉得如此倒是合理。 那道身影,一身紫色长裙,发丝扎起披在一边肩膀上,显得温柔和善,这人除了莺儿,又能是谁? 在莺儿的身旁,还有一个男子,看着也差不多三十岁,样貌不差,人品待定,这二人看着相谈甚欢,正在恋情一样。 “祝您幸福啊。” 南掌生只有这句话,这是他当儿子唯一能说的话了,只是不曾想,临行前的玩笑嘱托,还真应验了。 暮有些疑惑,不明白蓝衣青年突然怎么了,问道:“平哥,他这是怎么了?” 平哥,也就是一身黄衣的苏平,淡淡解释道:“那位,是掌生的母亲。” “哦。”暮点头,接着面色一变,猛得瞟一眼那画面里的男子,惊讶道:“那这是……怎么办?” 不明真实情况的她,还以为发现什么惊天大秘,正想着如何安慰才好,毕竟这事放在谁身上,那都不是好事。 因为,在暮的猜想中,这两人这样好,几乎无可挑剔,那必然是家庭美满,双亲健在。 “南哥,你别太伤心,可能有什么隐情……”暮赶紧开口,发现有些不对劲,话很多的蓝衣青年,竟然闭嘴了,这不正常。 南掌生却是摆手,大笑道:“我没事啊,开心还来不及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可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啊?”暮疑惑,满头问号。 这竟然,还有人对自己母亲另寻新欢,不仅仅是视若无睹了,是打算敲锣打鼓庆祝啊,这正常吗? 再说苏平,他眼看小姑娘要怀疑世界了,赶紧给他解释,免得其认为遇人不淑,交友不慎。 “原来是这样。”暮明白后,对这事也不发表看法了,只是静静看着。 莺儿,南掌生的养母,在孩子大了之后,总算是寻到了她自己的爱情,这是她正值青春年少时,刻意回避的东西。 因为那时,她认为孩子还小,即便早慧胜过同龄人,那也还是个孩子,在之后嘛,挑起春香窑的大梁,坐镇门店产业,无暇去顾及儿女情长 就这样,一直耽误到现在,可算遇到良人,终成眷属。 那名男子,南掌生很有印象,是蒙德城的炼金术师学生,名为蒂码乌斯,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英德维尔薪号,起航!” 南掌生不再去看,下令要离开,毕竟那是说到底是他妈,这样看着,总觉得怪异。 英德维尔薪号只听舰长的指令,接收并无延迟,旋即飞离原地,向着目的地贯穿而去,速度飞快。 起航后,战舰上总共的这三人,也还没有离开,因为刚刚那一幕,实在难以忘怀。 苏平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说道:“真没事?” “没事。”南掌生摆了摆手,一点不像装的,只是又咬牙切齿,摩拳擦掌道:“下回我看看是用战舰主炮,还是千百毁灭光束迎接他呢?” 苏平无语,白了他一眼。 别人是嫁姐嫁妹拼死拦着,这个是嫁母要拦着,不得不说,是真硬核,也真让人无言,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这就是南掌生,总是给人意外,却又很合理的感觉,可以说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打过队长打多托雷,然后回家,看他们夫妻恩爱双双把家还,给我们造个弟弟妹妹出来,还有北斗姐那边,我也得努力了。” 南掌生喃喃自语,述说着未来的道路,伸了个懒腰,哈欠轻呼,好像能倒头就睡的疲惫,眼帘半垂。 苏平劝道:“用不着这样吧?” “唉,毕竟有可能,下次回去我就是外人了嘛,总得珍惜好现在的时光,虽然她不会赶我走。” 南掌生有些忧郁,一向阳光开朗的他,却是有些殇了。 第221章 踏足至冬 风雪呼啸,凛冬已至,有座城邦在雪原上矗立,存在至今数千年,城墙哪怕经过毁灭与后人修补,还是难掩曾经的辉煌。 古朴的城墙,历史悠久,抵御这无边无际的大雪,这里是至冬国,冰雪未曾消融过的国度。 城门下,有人影屹立,他的身形比常人高大健壮些,全身被斗篷遮挡住,看不见其任何一点皮肤,哪怕面目,也被黑纱全部遮掩。 即便如此,却还是感受到他的威势,仿佛被半出窍的剑指着,做恶者会不安,不法之人会心慌,因为他浑身都在散发,无边正气。 冷风摇摇,如刀刮在人的身上,那一身黑袍的身影巍然不动,似乎与这片天地脱离,不受苦寒的侵蚀。 雪白一望无际,是此地最为常见的颜色,距离至冬城远远的视野边际线上,三道人影出现,接着向黑袍身影的所在狂奔。 “唔。”黑袍人影轻咦一声,似有些感到惊奇,但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 那三道人影,成一线排开地站着,黄衣在最前,蓝衣站中间,黑衣黑发黑眸的最后,后面的一个抱着前面的人。 哧啦! 一个漂移甩尾,溅起雪泥纷纷,原来这三人不是在贴着地面飞行,而是脚踩飞行器,当成雪橇在飞滑。 “来得挺快。”黑袍身影,也就是队长,他望着那结伴的三人,缓缓开口。 黄衣青年,相貌清秀,当然是苏平,他踏着雪地上前,一边拍掉身上沾着的雪花,道:“久等了。” “也还好,不到一天罢了,你们挺快。”队长言语淡然,并没有他们刚到来时,那微微的惊讶。 苏平不语,这外面天寒地冻的,他需要时时刻刻运转仙力才能抵御,普通人如南掌生与暮,都得靠科技的供暖。 可这队长,完全就是靠着自己肉身御寒啊,虽然有那一层黑袍,可明显在这外边站一天,是肯定不够的。 果然是队长,实力强悍,苏平还想到,对方站了这么久,身上还一点雪都没有,会飘落向旁边,那是因为,对方身上展露的气息。 队长黑纱下看不清的双目,正在望向那黄衣青年,淡淡说道:“走吧,我挑有个好地方,适合打架。” “好。”苏平立即答应,也不想再等了。 直接从蒙德横渡来到至冬,又乘坐飞行器紧赶慢赶,他当然不会在这关头掉链子,或是找借口推延。 队长转过身,下一刻已经不在原地,徒留两个字,“跟上。” 苏平双目炯炯,脚下步伐迈开,来不及让交代另外两人,施展出师门仙法蹑影轻踪,身形不断闪烁,只有丁点残影能被看见。 火力全开,苏平的速度在这一刻达到六年来的顶峰,他踏着长空疾驰,风驰电掣,引发音爆轰鸣。 可是,哪怕苏平上来就是全力,并且施展出独门的步法,却仍旧被队长拉开一段距离,再奋力追赶,都再无法缩短半分。 三丈,两人之间隔着三丈距离,再没有变化,一路疾驰而去,但是明显前方人影更强,不仅仅是因为他在领跑,更是因他是真的在狂奔,不曾腾空。 至冬城外老远,某处连绵不绝的山峰,冰雪封山,使得这里别说是生灵,就是魔物都少得可怜,压根见不到几只。 疾驰的二人入山,便惊起无数飞雪,使得本就密密麻麻的风雪,更是迷人眼球,伸手不见五指。 砰! 爆响骇人,出自山中的最高峰,队长立身在绝巅之上,回身一望,苏平也赶到,同样激起音爆轰鸣,清扫掉山上积雪,竟然引发了雪崩。 也是还好,山里压根没什么生灵,魔物都没几只,更别说有人了,所以俩人倒是一点都不愧疚。 “速度是我胜,不过六年时间有如此长进,不枉当年我期待满满。”队长还是淡然,仿佛世间多少事,都激不起他的热情。 苏平气息吐纳如常,没有忽然变得急促,只是对于这话略有些哭笑不得,他又一次,输在人后了啊。 这一路走来一路输,他都快习惯了,要是堂堂开阳星被人知道这想法,也不知那些将他当做毕生目标的人,作何感想? “速度比不过,想来整体实力也是一样的结果,但……还烦请一试!”苏平身姿伟岸,有一往无前之势。 队长黑袍猎猎作响,左脚向前一步,无上的战意领域浮现,瞬间将此地笼罩,威压无匹,使得百里云海荡开,如只手拨云见日。 “来,试试。” 只有这句话,抱着不多的期望,他等着这个在六年前,被自己放过一次,认为还有长进的对手发力。 “来了!”苏平声音不高,却是激荡出去,形成浩然威势,令那无边战意领域轻微颤动。 刹那间,他又动,却不是自身,而是体内的磅礴仙力如倾倒而出,变幻为同样的领域,从自身向外飞速扩散,同队长对抗。 轰轰轰! 两个极强的领域,先后覆盖这座山峰,爆发出犹如山崩地裂的威能,整座山峰似乎都因此下陷,离天远了几分。 “你尚有余力。”队长身形巍峨挺拔,犹如一座大山,一眼看出对面的青年还没用全力。 苏平轻叹,浩然正气在心,伴随着仙力涌出,刹那诞生异象,金色符文闪烁,描绘着世间圣贤的言语。 不仅如此,他的昂扬战意,屠戮魔物之意,全都灌注进入这片领域中,又以仙力作为核心主导,可以说集齐世间最强的几种心境意气。 队长嘴角微动,露出一丝即便不遮住容貌,都几乎无法察觉的笑,稍稍有些觉得这个对手,有值得表扬的地方。 不过,这一阵猛烈的轰击后,却是不见停止,并且那闪烁金光的意境领域,又突然有了变化。 队长难得惊奇的哦了一声,目光中的那黄衣青年,他正满面正气,浩然傲立天地间,身躯更加伟岸。 “真假如掌握月光,眼睛看到的真,不一定是真,用心感觉到的真,才是真。” 话音传出,出自苏平的口中,但却飘忽不定使人摸不清远近,好似应该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月影朦胧,如有薄雾轻纱,看得见却不得真切,是由半空中那轮圆月透出的光辉。 这也是异象,苏平对真假感悟后,糅合浩然正气与仙力,创出的独家秘法,可以蒙蔽对手的感知,也会让他们,看见某些景象。 紧接着,苏平仍旧不止,张口又是一段仙音吐露,震荡领域的同时,也有异象汇聚。 “当下会将过去铭记,在踏向未来时方可无所畏惧,岁月如刀,刻下沧海桑田,我不忘过去,也无惧未来!万般磨难,自将负手挺立,一往无前!” 霎时间,水流潺潺,仿佛从上苍流淌而下,中途经由不知名的阻碍,逐渐落下到此地绝巅。 苏平的所在地,左右两边成为两个极端,一方若是生,另一方便是死,又或是沧海与桑田,旷野与城楼,各类景象不断轮换,令人眼花缭乱。 这是岁月意境,苏平感悟最为深刻,最为久远的意境,当然杀伤力也是没有的,毕竟对方可是队长啊。 当然了,如果是对经历不够的小年轻使用,有大可能让其直接心死自缢,横死原野。 不久后,双方意境各散,还是都站在原地,看不出与此前的变化,都在沉默。 队长盯着这个选定好的对手,认真的审视一番后,才缓缓说道:“还不错。” 苏平微微张嘴,却没有回话。 这种情况,自己凝练多年的东西,好不容易终于打动强大的对手,赢得对手赞扬一声还不错的感觉,真的好奇怪。 “继续吧。”队长也不磨叽,想趁热打铁。 苏平当然应战,手臂一抖,匣里灭辰出现在手。 久违的战斗,六年的变化,是否会与众不同些,就要揭晓。 与此同时,至冬城外。 南掌生和暮,并没有到城里躲雪的打算,而是就地支起一个“躲雪棚,坐小马扎上,等着那俩人回归。 至于谁胜谁败的话题,他们很默契地都没有提及,因为在此前,很稳重的苏老哥说过,真打起来的话,他输面大。 这究竟是他的自谦,亦或者深思熟虑后,得出的最有可能结果,这俩人就不得而知了,毕竟队长的实力,目前是个谜。 南掌生长叹一声,望着头顶的飞行器,心中喃喃:“苏老哥,你这么瞻前顾后,万事总要拟好草稿的人,那话应该只是自谦吧……应该是的吧?” 说实话,他心里也没底,对于那比肩魔神级别实力的存在,他拼着手上科技损伤大半的情况,应该能玉石俱焚。 当然那也是理想的状态,毕竟都是魔神级别,哪可能呆呆地在那站着不动,也怎么可能躲不开那些科技的攻击呢? 这也是当初,艾莉丝告诫他,不要随便去轰魔神的重要原因之一。 任你攻击再强,可以瞬间破灭万物,但若是打不中,或者根本没机会施展,或护不住自身,那有何用? 真是担心啊。 南掌生心里牢骚不断,却是听得又几声巨响,震开了自身上空的云朵,连当做遮雪棚的飞行器,都被推开老远,才飞了回来。 声音的出处,来自那很远很远,在大雪中至冬城这里什么都看不到的山峰,比起先前的那一阵,强烈不知多少倍。 第222章 惊心动魄 爆响趋于平静,但南掌生与暮,却是久久不能平静,他们在疑惑,是谁赢了? 他们急切地想知道结果,但眼下又不可能再搭上战舰飞过去,飞行器难防风雪,是真不能远行。 至于探测器,南掌生很识趣的也没放,因为知道放了也没用,隔着老远也可能被震坏,尤其刚刚那几阵响声,说不吓人是真的。 只不过,至冬城还是没什么影响,该宁静的还是很宁静,多半是这城墙的特殊,使得可以遮蔽外界的暴动。 “我们……真不去找吗?”暮有些按捺不住,终于开口询问。 她也知道,这么久都没上路,蓝衣青年是其他考虑在内的,可她不甘心只在这等待,想要做些什么。 南掌生面露难色,摊手道:“去了,我们也起不来什么作用,可能枪都没拿出来,人先四分五裂,形神俱灭。” 暮蹙眉,又道:“那治疗呢,万一平哥伤着了,不是可以及时救治?” “没用的,达到他们这个层次,小伤用不着科技,重伤科技上了也没用 终究还是帮不上忙。”南掌生说出事实,有些凄凉。 暮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反正知道是劝不动这家伙,干脆就不说话了,也不坐马扎上,自己站在一边。 南掌生看她这架势,心里无奈,却是劝道:“生气了?可别,我们这是在异国他乡的,可不能内讧啊。” 虽然在全,可听着总好像哪里不对,仿佛错在暮一人身上了,南掌生倒是撇得干干净净。 因此,有了些脾气的暮,很强硬地转头不理他,抿着嘴,还是一言不发。 南掌生咧嘴笑笑,道:“好吧,是我错,回头给你赔罪?” “不要。”暮拒绝得很直接。 “那你又为什么?”南掌生问道。 “你的决定没有问题,只是和我想法有些不同,这不是谁的错,用不着赔罪。”暮虽然有小脾气,可还是明事理的,知道那是为了两人都好,避免意外。 南掌生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说法,竖着大拇指,道:“很有见解,说得很对啊。” 暮沉吟少许,说道:“刚刚,对不起。” “一点小事,道歉就真过了,再说关心则乱,其实挺好的。”南掌生莞尔笑道。 “平哥……真的很多次都化腐朽为神奇吗?”暮转头,乌黑的双眸内只有一个身影,蓝衣如海,相貌俊俏。 南掌生点头,道:“是啊,不信你看,他们来了。” 他说着,指向不远处的风雪,在那鹅毛大雪的纷飞之中,有两道人影正在接近,只不过是一人搀着另外一人。 “苏老哥!” 南掌生连忙飞奔过去,暮紧随其后。 透过大雪,苏平能看见两人的焦急,安抚道:“没事,只是小伤。” 这似乎是他常说的话语,也不知是为了让两人安心,还是真的没有大碍,他拍了拍自己的崩红血见白骨,毁了一半的肩头,面不改色。 “你倒是能忍。”队长幽幽开口。 “咳咳。”苏平目光闪烁,接着道:“我真没事,别看这伤口很吓人,其实已经在恢复了,用不了多久便能痊愈。” 这确实是实话,仙力的治愈能力不容小觑,只是当然不可能瞬间恢复这样的重创,能不可能,至少他这仙家弟子,是做不到的。 “嘶!”南掌生与暮倒吸一大口凉气,在这天寒地冻的不毛之地,倒是把自己狠狠呛着了,咳嗽不断。 “先行进城吧。”开口的人,居然是队长。 或许,他除去是个战斗狂之外,也是个不错的人? 一行人,这匆匆忙忙赶往城墙下,沿途顺带收走留下在那的科技造物,接着顺利穿过城门,进入至冬城。 这当然,不是因为至冬城防守疏忽,随随便便放人入城,是队长的功劳。 苏平很清晰的感知到,就在刚刚,有数十道凌厉的目光投来,来自城墙上的卫兵,不远处街道上的商贩,还有居民楼里。 可以说,至冬城的防守,多在暗处,当进攻者自以为拔除所有阻碍后,将会被那些暗哨,打个措手不及。 不过,这也不完全绝对,毕竟愚人众的众多执行官,也不是吃素的存在,单单一个队长,足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一路没什么话,苏平三人被队长带到一处旅店,距离各类店铺所在不远,价格也算亲民。 这些,苏平看在眼里,也没矫情,当面道谢。 队长摆了摆手,很是自然。 “这旅店,若是没有你带,我们不可能尽量。”苏平瞧了一眼那招牌,缓缓说道。 可不是嘛,招牌上写着几个大字 “愚人众休息馆”,这显然是特殊的地方,不是谁人都能进入的。 队长黑纱下的容颜,浮现微微一丝笑意,走到那前台,要了三个房间,“日期不限,人走方退,记我账上。” 说是这样说,可堂堂愚人众第一席执行官,万众瞩目,又是组织内众多成员膜拜的对象,如何会去记账呢? 随后,队长领着众人在一处桌位坐下,要了几瓶至冬本地的好酒,看样子,是打算好好喝一点。 啵! 队长单手拔开瓶塞,直接拿着一瓶,有想对瓶吹的意思,不过尚在等待。 苏平的动作也不慢,同样是单手开瓶塞,拿起来一碰瓶子,不言不语,只顾喝酒。 这样的喝法,在璃月除了一些豪横的酒客,也就在至冬时常能够见到了。 各自有喝了两瓶酒下肚,两人脸色丝毫没有变化,桌上空瓶收走,又换了新酒上桌,只是这一次,他们稍稍缓了动作。 “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若还是伏击多托雷,那便不必提了。” 早在对决结束之时,苏平就有提过此事,被干净利落的拒绝了,当然这不是因为其护着所谓的自己人,而是另有原因。 是神战就要开始,队长肩负守护至冬城的责任,不能擅自离岗,否则伏击多托雷一事,他必然是要参与的。 因为,那第二席,在他眼中不算是自己人。 “当然不是这事,是另外一件。” “说来听听。” “现任执行官里,有一个与我同样来自璃月,我受人所托,需要解决一番。” “有私仇?” “不止。” “呵,那么,你的意思就是,想让我这个第一席,反过来对付愚人众的第十席,却帮你这千岩军大统领?” “不,只要你不出手,就足够了。” 片刻沉默,队长又开了一瓶酒,从黑纱下缝隙中送到嘴边,猛灌一口后,他淡淡道:“不可杀人。” 苏平点头,莞尔道:“一定。” 这是在至冬的地界,想要杀死一名执行官后全身而退,面对的可不仅仅是愚人众了,还有冰之女皇的怒火。 所以,最多只能够揍一顿,出出气,当是完成当初老统领的玩笑之言。 酒过三巡,两人分别,已经约好各自不会妨碍,队长便是离去,苏平几人去房间内休息。 南掌生,暮当然不会就这样等着事情发生和结束,跑去敲开他的房门,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才放心。 “原来是要打叛徒。”暮若有所思。 “狠狠打!”南掌生咬牙切齿,恨不得去打的人是自己,对着空气不断挥拳。 苏平安扶着蓝衣青年,眯眼笑道:“战斗历程,你还听不听了?” “听。”南掌生直接坐下,模样乖巧。 苏平则开口,讲述着那惊心动魄,却是并不太久的战斗过程。 “我们总共过了三招。” 是的,那样震撼的余波威慑,只不过是二人三招之内产生的,真是无比骇人。 “第一招时,队长拳印轰中我,震得五脏六腑浮现裂痕,吐了不少的血,第二招,我捅穿了他的右手手掌,血洞前后透亮。 最后的一招,还是我落在下风,肩头被打碎一半,骨头血肉全消散了,这就是全过程。” 南掌生一手搭着下巴,稍一想象,的确是万分惊险,只不过言语简洁的叙述,当然体会不到。 “所以,多托雷的死,又只有我们能负责了啊。”南掌生喃喃说着。 “嗯,不过单以实力来论,我们三人横击,不一定就比多托雷差!”苏平忽然有了自信,光芒万丈。 南掌生点头,道:“到时,万千毁灭光束把他包围,直接轰几个小时,就是他的命再硬,也没有机会活下来!” “至于那些切片。”苏平沉思着,道:“仙家术法确实有千里之外杀人的法,等回去了,我去请求仙人们布下法阵,直接镇杀!” 两人的言语间,带着浓厚的杀气,显然对那多托雷是必除之而后快,最好是肉剁碎了喂狗,骨头磨粉喂鱼! 相比之下,暮却是没有言语,然而恨意滔天,化作血丝充斥在她的双眸,她恨不得是生啖其肉,豪饮其血。 是夜,风雪依旧。 某座金碧辉煌的执行官居所中,暴揍痛殴,摔打碰砸的惨烈响声传出,却是无人发觉,无人知晓。 没有人知道,这一天晚上,富可敌提瓦特的执行官富人,竟被人暴揍到骨头全部折断,居所的东西,也被打砸,全部毁坏,分毫不剩。 这其中,不像没有私怨的样子,甚至都有些竞争对手黑心下手的感觉,但不知是真是假。 第323章 《此时恰好》(暂时大结局) 清晨破晓之际,英德维尔薪号离开至冬,向着一片堕落之地前去。 暗之外海,提瓦特七国以外的地域,昔日战败的众多魔神,不死的,重伤的都逃亡到此地。 故此,暗之外海古今从不见天日,阴霾笼罩苍穹,丝丝缕缕使魔神以外生灵感到不适的气息,终日不散。 出了至冬边境的一行人,不久后也到达暗之外海的边界,他们来这里,要杀一个人。 多托雷,藏在此处,这是世界树中的答案。 “到了,快能报仇了。”南掌生说着,望向黑发黑眸的女子。 暮,因多托雷之故而跌落至此,没有家人,曾经寻不到朋友,她此时无比兴奋,握住长弓的手,都在颤抖。 终于要到了,她双目如迸发烈火,可焚烧万物一切,想要直接冲出去,找到确切所在,一箭喋血。 三人之中,只有苏平显得沉默,因为他正在缅怀老统领,与那一战中,逝去的所有军士,他面色肃穆,长枪匣里灭辰也阵阵低鸣。 暗之外海,波浪滔滔,南掌生一手在前一手负后,一副高人做派的模样,左手轻抖,下令战舰系统开启探测。 探测的范围很广,数百里内任何细节都一览无余,只要南掌生想,随时可截取其中的画面,投影出来。 不多时,地底的一处铁壳山洞,被投影在画面上,其中血腥难言,人肉尸骨许多,是出自一个肮脏的组织的手笔。 当年,险些被破开防线的璃月港城内一役,就是这个组织听命执行官富人的手笔。 多少居民在混乱中惨死,无数千岩军前仆后继地杀敌,除去这个大祸患,谁知今日,却是见到了其总部。 南掌生望着那画面,拿不定主意,只得问道:“苏老哥,咋说?” “灭了。”苏平只有这两字,心情沉重。 当时的血拼自不必多说,今日的复仇,也是理所应当,杀人者,人恒杀之,亘古不变的法则。 南掌生轻吐一口气,大袖一挥。 “英德维尔薪,启用巡游舰炮。” 命令一经下达,立刻生效,巨大战舰下方飞出两艘小型舰,汇聚攻击的能量,目标指向地底。 与此同时,战舰系统的声音想起,也有些战前的紧张感,语气很正式。 “蓄能完成,请确认……” “发射!”南掌生大吼。 轰! 没有迟疑,没有停顿,两架能量炮的毁灭能量倾泻而出,像是两条滔滔不绝的江河,最终汇聚在一起,爆发恐怖的大爆炸。 在这爆炸中,整片山洞铁壳都消失了,大地因此剩下一个大坑,无人知晓,它是如何诞生的,只觉是天地之力的大手笔。 英德维尔薪号,早已是飞离原地,在绚烂的爆炸中,背对世间一切,前往暗之外海。 刚一进入时,因为那暴戾与杀戮的气息,战舰有所停滞,但在启用防护罩后,却是影响不大,前进的速度不减。 庞大的检测正在继续,两艘巡逻舰在前开路,捏着能量炮,随时准备攻击。 当然,战舰仍然处在隐秘的状态,那两艘巡逻舰也是同样,不然的话,多半刚一进入,便是引发巨浪滔天的结局。 因为,暗之外海,那可是一点不平静啊,不时就有如大山的血崩,比起千百毁灭光束都恐怖无数倍的能量爆炸,魔神喋血,在此地是常事。 因此,岸边的那一场爆炸,倒是吸引不来什么目光,甚至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的程度罢了。 一路找寻,排查掉了许多的藏身地点,战舰费力躲避那些轰击,有数次都是擦肩而过,险之又险。 可奇怪的是,明明找寻了许久,却还是了无踪迹,甚至一点残片不曾看见过,好似人间蒸发了。 难道说,多托雷在暗之外海,已经被魔神弄死了? 南掌生和苏平,都有这个猜测,但那心思缜密,必然不会如此简单死去的博士多托雷,既然入得了此地,难道不会留有后手? “真是奇怪了。”南掌生摸不着头脑,下意识望向暮,然后回头看着画面,忽然间有了发现。 那是一位魔神,被迷雾所缠绕,看不清其面目与形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祂存在了许久,并且……一直在战舰的路线。 这很不正常,因为战舰处在隐秘状态,应该是魔神都极难发现的地步,那魔神跟了这么久,不会是巧合,不然真的就太巧了。 苏平的脸色也不太对,隐隐有些发觉危险,却感知不到具体的位置,最终也看了一眼暮,才安心些许。 很奇怪,明明认识不久的三个人,经历过生死就亲如伙伴,现在还因为她稍微安心。 “多托雷,让我猜猜……”南掌生双手广袖,十指相触,一脸认真地开始分析,所有可能的结果,都在他脑中浮现。 一个个推演,一个个或排除或留下,最终他又看向暮那边,才说道:“你根本就不存在本体的说法吧,每一个切片都是单独的存在!” 寂静,沉默,没有人回答。 南掌生的话语不停,“我想想啊,你的最终目的是造神,所以肯定对尘世七执政有所研究,你……想知道祂们为何爱人,对吧?” 这是他的猜测,结合了提瓦特上的事实,以及自己的理解后,所能得出的结论,也只有这一个。 “你猜对了。”多托雷的嗓音响起,却不是在别的地方,而恰恰是暮的口中传出。 南掌生双目大睁,无比震惊,苏平也惊讶,分明他察觉不是的才对,怎么会突然如此。 暮,或者说多托雷淡淡说道:“很惊讶,是吗?这对你们确实是个沉重的打击,毕竟这个人,拥有和你们一样的血脉与基因,可以算是你们共同的家人。” 苏平仙力运转,达到前所未有的顶峰,因为他知道一件事,那个女子身上留着的血脉,有一半与他相同。 “不要做傻事,否则你杀的是她。”多托雷进行警告,接着又缓缓道:“很多事情,你都猜对了,南掌生,要不要你再猜猜看,为何你们二人,会在死后降生到这个世界?” “因为你的实验,你一定是想知道些什么,才做出来这种事。”南掌生笃定。 多托雷道:“不错,魔神究竟为何爱人,这是一个问题,人心如何,这又是难解的问题,倘若让贫穷者依旧贫穷,却拥有美满的家庭,富贵者依旧富贵,但寄人篱下,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事已至此,所有的谜题基本解开,有的或许只是掀开一半,但若想想多托雷这人的性情,倒是不难猜到。 南掌生面色一变,斥道:“你也是真狠,把自己的切片做成女的,再整容更换基因,安插到我们身边。” 多托雷呵呵笑了,“就结果而言,还算可以,不过多问一句,你是何时发现的?” “从检查出血型相同时,我通过仪器就看见了她的基因,但那时你另一个切片的表现,实在有点差强人意,所以我就怀疑了,可是谁知道,竟然还真是这样老套的戏码。” 南掌生说着,掏出束缚枪,直接将人给绑了,“劝你还是出来吧,别玷污这张脸了。” 多托雷抬头,手脚虽然被束缚着,但语气依旧那么自信,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你很看重她,是出自于对血脉基因的看重,并非真正的在乎。” “是不是,轮不到你管。”苏平开口,很冷,寒气逼人。 多托雷冷哼一声,“闲话少叙,那一尊魔神的力量如何,就由你们来试试吧,我的作品们!” 何其狂妄,何其自大,哪怕沦为阶下囚,都敢这般称呼,完全是看不清形势的感觉。 “我干嘛听你的。”南掌生调转战舰。 “你不听也没有办法,暮尚在我的掌控之中,而且那尊神明也庇护祂的子民啊,一支号称不败不死的军队,你们真的能就这样走么?”多托雷问道。 的确,他们为了来到这里,灭掉多托雷,做的准备不说多么充分,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来的,哪能就这样走呢? “苏平,去战斗吧,与魔神为敌,南掌生,发挥你的科技力量,好好的帮助他。”多托雷仿佛一位导师,指导着二人。 二人虽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但正如他所说的,除了这样也没有其他的法子。 苏平只得应战,出了战舰,顶着莫大的压力,去与那魔神大战,各类仙家手段齐出,终究也是不敌,不一会就败下阵。 南掌生当然是想支援,可在能量汇聚好的瞬间,他犹豫了,他总觉得那魔神多半还连接着什么,会让他后悔。 “多托雷,快说,你有没有连接什么奇怪的东西?” “你认为呢?”多托雷反问。 “那就是有了。”南掌生咬牙,“像你这样的变态,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我去你……” 他骂骂咧咧,却又无能为力,即便是联系老师也没用,远水救不了近火,帮不上忙。 暗之外海的海面之上,苏平被一人踩在脚下,那人面目狰狞,却依稀能辨认出原本的模样,是一位老者。 苏平认得他是谁,正是当年战死石门的老统领,他的尸骨被人利用,造就成如今这魔神的守护之人。 不仅如此,还有众多死去的千岩军,也被改造,一身如墨的黑衣,神似黑暗在暴乱,将席卷无数生灵。 英德维尔薪号上,南掌生张嘴无言,面对这局势,他说什么却也下不去手,没法拿暮这女子的性命开玩笑。 “可恶啊!”南掌生握掌欲穿,用力捶着自己的心口,不断重复,“我是为了这个世界,为了拯救世界,为了世界,你骗鬼呢!” 他果然说服了自己,无论如何,他无法决定这被抛弃之人的性命去留,即便那是一个切片,可是血脉基因,有一半是他的。 海面之上,苏平生命力正在流逝,三旗小阵损毁,十二颗仙宝石珀碎裂,仙力尽数消失了,跌落成为真正的凡人。 魔神威压无时无刻不在压迫他,使他原本正是壮年之际,却是莫名多了一道皱纹,发梢微微发白。 他如今,已然是废了,不可能再反抗,而变作不人不鬼怪物的战死军士们,依旧看押着他,不曾擅离。 “快做决定吧,他撑不了多久。”多托雷催促,对这件作品的选择,很感兴趣。 南掌生这边,眼角有泪水滑落,本是很久没哭过的他,今日再度落泪,是为家人,伤至深处。 “对不起,暮。” 最后,南掌生只能这样说,他终究没法放任苏平自生自灭,只能下令开启主炮,并且用上所有的科技手段,轰击魔神。 结果呢,没有奇迹,没有因为意志什么的东西,冲破封印,或是解除某种限制,暮真的死了,气息全无。 海面上,那魔神尽管只是奄奄一息,也在又一轮毁灭光束等等众多射线下,彻底灭亡。 一切,都结束了。 …… “苏老哥,醒了?” “嗯,醒了。” 暗之外海之外,两位青年相伴,坐着战舰回归。 苏平尝试动弹,却是根本做不到,下半辈子,只能陪着轮椅过了,连眼前视线都有些模糊,不贴在面前,根本看不清楚。 最为惨烈的,他一身仙力全失,受损无比严重,想来就是还能重修,恐怕不会有多大成就。 不仅如此,他的性命还剩下多少年,尚且难说。 当然,南掌生也好不到哪里,手环里大半科技被毁,因为那时的轰击太猛,因而反噬。 “咱们回去之后,还真的需要请仙人们,赶紧弄死多托雷啊。” “必须弄死,不可放过!” “嗯,可惜神战我们是参与不了了。” “凡人,终究难和仙神一个层次,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他们只是小小凡人,神战那种层次,他们不应该去操心,操心了也没用,不过是杞人忧天。 苏平沉吟少许,又道:“对了,我打算再写一部书。” “哦?书名叫什么?”南掌生好奇 “接上我那匆忙完结的那本书的内容,一直写到今日为止,便叫《此时恰好》。” 他来时,如神童降世,他将无事可做,沦落废人,生死存亡不知多少年,却是此时恰好。 (书到这里就结束了,暂时没有番外,作者也知道结局确实很烂,不过也写不出之前设想的那宏大壮阔的结局了,因为实在是写不下去了。 不过嘛,要是有书友想看,等作者养精蓄锐一段时间,把新书想好之后回来更新也行,总之决定权在大家手里,这本书暂时也不会考虑完结。 总的来说,这本书其实还是可圈可点的,不过确实有越来越烂的趋势,到后期作者自己都没眼看。 大家想骂就骂吧,作者先跑路了,再见……旅行者们。过年前一定回来更新!) 第324章 天下十死无生阵!(重塑大结局) (剧情就按照上一章的时间线继续,时间隔得不长,可毕竟不是第一印象里的结局,观感肯定不一样,大家将就看看吧。) 璃月,绝云间。 仙家洞府所在之地,山清水秀,峰岳高耸入云,草木花草都仿佛沾染了仙气,比起其他各处都更让人心生崇明,心怀敬畏。 其中,名为奥藏山的,是几座主要主峰之一,也是这些年来唯一一座时常有人来往,去而复返又去周而复始的仙人山峰,福地洞府。 这一日,这座山峰上,再一次聚了不少人,形形色色都有,仙人凡人,或是仙家弟子与落魄的仙家弟子,多却又不杂,不吵。 仙人有鹤形两位,流羽如天的流云借风真君,黑羽如墨的理水叠山真君,一位鹿形的削月筑阳真君。 还有满头白发如雪的萍姥姥,歌尘浪市真君,她在此,壶里的两位真君自然也在,只是相对比较不起眼。 “那个,阵法布好了?” 一介凡人的南掌生左看右看,不见这些之前很熟悉的家伙开口,便出声打破沉默,也是实在受不了这过分的安静了。 削月筑阳真君摇摇头,“尚未,此阵非同一般,布置所需之物与时辰要求,自然非同小可。” 南掌生点了点头,虽不是此道中人,可好歹看过类似的书,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流云借风真君瞥着俊俏青年,居高临下,“说起来,让凡人靠近本仙的洞府,该是多少年没有的荒唐事了?” 这头仙鹤的性子,似乎从来如此,倒是不带着恶意,但是有时嘴上不饶人,是一定的。 萍姥姥却没理会这一人两仙,只静静望着自己的弟子,望着那青年生白发,清秀面容结皱纹的小子,眼中的怒气与杀意,浓厚得像是千年不消的磐岩。 苏平如今,虽然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自身受损连戴眼镜都不管用,浑身仙力尽散,比不得从前敏锐,此刻还坐在轮椅上,可他说道:“师父,已经几天了,歇歇吧。” 萍姥姥嘴角扬起冷笑,“你是轻松了,从此看不见,腿脚动不得,脏活累活都推到仙家头上,自己落得清闲,想没想过今后怎么办?” 苏平笑了笑,释然道:“弟子回来已经三天,可师父的这番话,说了有不下三十次吧?” 萍姥姥冷哼一声,一直佝偻弯曲的腰挺直,面上不复慈祥,怒道:“你苏平要不是老婆子的徒儿,要不是早些年还算尊师重道,勤恳好学,老婆子管你是死是活!” 苏平收敛笑意,知道这下子真不能打哈哈了,低头道:“是弟子学艺不精,事后师父尽管责罚。” 萍姥姥许是被气昏了头,咬牙切齿,“好啊,明摆着知道老婆子舍不得罚你,每一回都这样说,真当老婆子人老了,半分脾气不剩,罚不得你吗?” “真君,还请手下留情,苏平哥哥也是好心。” “歌尘浪市真君,苏平重伤未愈,经受不住的呀。” 申鹤与甘雨师姐师妹俩出言劝解。 萍姥姥对此同样置之不理,死死盯着那孩子,寄希望于能看见本点悔改之意,可是半晌还是只有歉意,让她火大不已。 “苏平!你是不是真以为自己这样很英雄,所以每次回来背着一身伤心里就感觉无上光荣,就比你完好无损地回来,更让璃月内外那些认识你,在乎你的人,更对你看得重了? 如果是这样,从今往后对外不要说是老婆子的弟子,不要自己逞能,还败坏仙家本就门徒不显的名声了,听见了吗!” 声音洪亮如钟,言语间尽是长辈对晚辈不知进退的惋惜与不舍,是当多年后好不容易才收下一名弟子的她,最声嘶力竭的警告。 她也知道,苏平若不这样做,那就不是人人都认识的那个苏平,不是当今璃月的开阳星,千岩军大统领。 苏平嘴唇翕动:“弟子明白,可……” 萍姥姥直接打断,斩钉截铁,“行了,大道理用不着你讲,老婆子这把岁数不是白活的,在你真意识到错误之前,别认师门!” 申鹤与甘雨二女本想求情,但被苏平自己先回绝了,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非得他自己解决不可,谁来都没用。 师徒关系看着是挺紧张,正恰恰说明萍姥姥的关心深重嘛,面对这个怎么说都应付着好好好,结果言行不一的孩子,她是无奈复无奈,不骂一顿真不行。 爱之深,责之切。 不过,这倒是对布置阵法,与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没太大影响,要说有,就是萍姥姥心底有着一点遗憾。 这个阵法,名为天下十死无生阵,可千万里轻易杀人,但凡是身在提瓦特大陆之中,只要被取一丝血肉毛发做媒介,都逃不过一死。 遗憾,由此而来。 萍姥姥对那将自己徒儿害成这样的多托雷,恨不得亲手镇压,然后剥皮抽筋拔骨割肉放血,只吊着一口气体会过世上所有酷刑再凄惨而死。 只不过,时间上不允许,因为此前毫无预兆的神战就要爆发,加上多托雷的行踪实在隐蔽,切片多到无以复加,不用特殊手段根本杀不完。 萍姥姥斜睨那即将成型的阵法,窝火道:“一下子死去,便宜他了!” 南掌生揉了揉脸颊,这会可不敢去触霉头,说实话,脾气这样暴躁的萍姥姥,他还是头一回见识,这辈子和上辈子,都一样。 三眼五显仙人之一的魈没有言语,只是点头。 夜叉一族由于背负业障,本就朝生夕死,能不结因果最好,可一旦有了些许印象,便很难磨灭。 这个青年,当初的稚嫩形象他没有多少留意,可那一往无前,只身战魔神,以凡人渺小之躯硬撼魔神威光的骁勇,和他印象中某些存在,很像。 尤其在那之后耳闻黄衣青年游历所为,纵然入耳的不过只言片语,还是觉得不错,做得好。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那他们这些本来就不如仙人,不如魔神的夜叉,却背负起浓重,又算什么? “阵成!” 削月筑阳真君大喊,浑身被阵法光芒所笼罩,光彩夺目,仿佛无上至高的存在,转眼可睥睨世间,一弹指一抬掌都蕴含无匹仙意。 萍姥姥迫不及待道:“开杀!” 无人应和,但所有人都在等待,等那阵法发动的一刻。 媒介之物,当然是有的。 当时的暮,留在飞舰上时日不算太少,怎么都有点东西留下,反正就算基更改了,可肉身说到底还是多托雷的切片。 如此,也算一种复仇了。 削月筑阳真君多年如古井不波的双眸,此时流露着言语表达不出的傲然,哈哈大笑道:“为这一阵,耗去大半洞府珍藏与数百年修为,值得!好多年不曾布下这般级别的阵了!” 说到最后,这位仙人油然而生一股豪情壮志,仿佛就回到数千年前,众仙齐在人世,聚会杀敌两不误的时光,那时候,真有喝不完的酒和道不尽的笑啊。 仙人没有再感慨,抬蹄一推,将媒介送入阵法的中心,只见本就流光溢彩的阵法,光芒更上一层楼,如长虹贯日地向天而起。 阵法分化出无数的白虹,向四面八方飞去,每有一道白虹,代表着有一个目标要杀,可虽知晓多托雷切片众多,这数量还是让人心惊。 南掌生扯了扯嘴角,爆了粗口,“大爷的,多托雷是生产队的驴吗?也太能造了!” 饶是如今眼神不太好的苏平,都觉得实在刺眼,扭头不去看,可见是恢宏庞大成什么样子。 一直到半盏茶后,白虹才停歇,不再井喷,阵法也失去随之光芒,连晦涩难懂的阵法纹路,都一并褪去,消失无形。 魈转身离去,身形飞掠如风。 流云借风真君瞥着轮椅上的青年,“要不是申鹤和甘雨没日没夜地求本仙,让本仙得以网开一面,不惜消耗两百年修为,不然可没这般容易!” 除了结阵的削月筑阳真君,其余仙人自然也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只是消耗不如前者那般多。 苏平双手作揖,道:“谢过真君知会,诸位真君,苏平感激不尽!” 南掌生摸了摸下巴,没个正经道:“这事,仙人们可帮了大忙,嘴上说说也没诚意,苏老哥现在不方便,要不我替他跪跪,再多磕几个头?” “胡闹!” 仙人们对此,倒是意见一致。 萍姥姥还是关注自己那徒儿,略一沉吟,道:“三日前回来时匆忙,还没回群玉阁待过,不过凭你好媳妇儿的手段定然早已知晓,这趟回去,如何收场?” 苏平叹息道:“顺其自然。” 萍姥姥双眉紧皱,枯瘦如柴的双手握了握,使得不知多远外的无数山石,化作齑粉。 有些话,她没说出口。 现在苏平这副如破落门户的肉身,称得上四面漏风,如何都修补不齐全,甚至倾注目前所有的仙草,能不能再活三十年,期间又有怎样的波折,要历经多少痛苦,都尚未可知。 未来,似一片黑暗…… 第325章 岩港诸人轶事多 神战,顾名思义便是神的战争。 这本来不过是归途路上,苏平与南掌生感慨的一个词汇,却是真正的出现了。 就在二人归来后,新旧七神会面,商议抗天事宜,要与天上的那位拼出高下。 胜,拔除随时悬在头顶的剑,败,便暂且不清楚,或者说干脆不去想。 虽说是神战,不过倒不是真就与七神座下子民无关了,毕竟神不在大陆,那么压抑许久的众多魔物,当然倾巢而出,再次肆虐大地。 当然,这些还是后话,现在心中考虑着是否退位让贤的某个人,在家中媳妇儿的天上楼阁中,半句话不敢多说。 凝光双眸含泪,眼眶红肿显然是早已哭了许久,她伸出手,用那即便保养爱护多年还是难掩风霜的手,轻轻在青年脸颊上拂过,希望能擦去自己泪水一般,擦去那道痕迹不深,可是很碍眼的皱纹。 苏平默默无言,任由对方作为。 许久,才有人声。 “治不好吗?” “师父没说,但应该不会有事的,只是这次的伤势流于表面,所以看着才……” “这话用来哄灵泠足够,对我可没用。” “对不起,凝光姐。” “没什么,这是你的选择啊,但……为什么偏偏每次都是你呢?没良心的老天让我们年幼时都不怎么好过,如今还要作践你……” “凝光姐,事在人为嘛,有些事总是要这样的。” “哪样?非得是你流血出力才行吗?” 辰启哑口无言,无言以对。 纵有千般本领,万夫莫敌,百般勇猛,他在她这里还是难讨得多少便宜,十年前如此,如今还是一般无二。 凝光用指尖挑着他花白的发梢,泫然欲泣,“壮年白头,如何是好啊?” 苏平却是一笑,“要是变得与凝光姐一般,以后要是还有闲情逸致,都不用戴假发了。” 凝光轻笑一声,但两行清泪随即落下,梨花带雨。 苏平就算看不真切,还是觉得我见犹怜,劝慰道:“不哭不哭……” 房外,三人叹息,沉重而无可奈何。 百闻百识百晓三位女子,怎么都算房中两位的亲近人物了,只是她们更无能为力,更不被世人记得她们的有心无力。 “唉,愁啊!” 又有人诉苦,就在不远的躺椅上,分明是个人才几岁的白发小女孩,非装得神似百岁老太太般沧桑,叹息复叹息。 站在一边的黑发小男孩问道:“姐,又怎么了?” 这两个孩子,自然就是苏灵泠与苏云清,活宝姐弟俩,一个爱扮老,一个会尽力配合,当然在这之前,免不得要磕磕碰碰几下子,小孩子嘛,正常。 苏灵泠一脸生无可恋,“老爸竟然长皱纹了,以后都不好看了,还我璃月港大小女子的梦啊!” 苏云清面色古怪,忍住没去辩驳这是不是应该在意的点,慢慢说道:“爸爸无论何时,都还是那个顶天立地的样子啊。” “是归是,可亲眼看着和脑子里想,完全是两码事!”苏灵泠先是觉得委屈,接着愤愤不平,“到底是哪个道德败坏的家伙干的!等我仙法大成了,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苏云清张了张嘴,盯着自己腰间悬挂的冰神之眼,愣是好半晌才说道:“如若真的还活在这世上,无论是何人所为,皆不饶恕!” 早慧早熟的这两姐弟,顿时变得气势汹汹,仿佛现在和不知所云的仇敌见面,都要上去撕下几块肉。 有仇必报的性子,也不知是遗传的谁? 后续,张婶小翠守诺,当年一个营帐的兄弟,一众七星先后来拜访,见到青年略白发,清秀脸颊生皱纹的一幕,都是忍不住的悲伤。 张婶人老了,看这孩子成了这般模样,本来一嚷嗓门半个村子都听得见的她,竟然晕了过去。 这让当时房内众人一阵心惊,好在确定没有大碍,才送到客房休息,由大夫实时盯着。 为人师的孔夫子在第二天也匆匆赶来,听闻昨天本要领队出游的,在安置商议好诸事后,才抽出身来。 苏平照常是作揖行礼,只不过坐着轮椅,身子实在躬不深,他笑着请求夫子见谅。 圣人孔夫子,讲礼却不非常拘泥于礼,温声说着无妨。 再后来,三位学兄拉着他出门,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冉子有问道:“没什么忌口的吧?” 苏平笑道:“没有,看不见和走不了而已,又不是养病期间,荤素酸辣都不忌。” 曾皙笑了笑,双手拢袖,“小学弟,重走一趟岩港,不耽误军机要事吧?” 苏平摆摆手,“当然不会,璃月港如今是铁桶一块,能出得了什么事?再说就算军机情报紧急,我又能处理得去?” 颜子渊面如冠玉,不惑年纪还是不输从前的玉树临风,哈哈大笑道:“那便走着,只是这一路,恐怕小学弟能揽到的女子目光,要少上许多了。” 苏平摊着双手,“没事,天下花丛即便视我如大好归根处,我亦只求家中一轮明月的欢喜,她们是否崇拜和喜欢,与我无关!” 三位扯袖竖起大拇指,齐声道:“小学弟魄力之高,气势强盛,比之曾经,犹有过之!不愧为吾辈痴情人之楷模!” 说说笑笑,四人上路。 从私塾出发,走过香气四溢的吃虎岩街,再路过繁华的绯云坡,当在海滨栈道上过路时,年纪最小的那个,被推在最里边,一如当年。 出城后,行走在天衡山脚,这片当年即兴赋诗却引出不少笑话的地方,变化不大,可四人变化真不小。 世间,不外乎物是人非。 冉子有再一观天地浩瀚,生灵渺小,只是不见有蟊贼打扰,呵呵笑道:“当年赋诗,如若不是被过路贼人所扰,一时口快,何至于是在下浮一大白啊?” 三人却是装傻充愣,“哦?真是如此?而非子有兄道破天机?” 冉子有笑骂道:“若在下真有那个本事,可言出法随,如今何必只有三人站着?” 其余三个人,学兄学弟都笑着。 冉子有双指并立,蓦然指向轮椅,念念有词,“小学弟心净眼更明,心正意诚速速起!” 然后,不见有什么光芒四射,不见气机流转玄妙,苏平真的立身而起。 “子有兄,果然名不虚传!”苏平笑道。 冉子有却是苦笑。 曾颜二人探出脑袋,面面相觑,这本没有提前商量的一事,却是让他们各自伸出双手,去托起小学弟,让他再度“站”起。 无需言语的默契啊,纵有十万八千意,一息寻得最真切,人生有良人当归极好,有此三人为伴,老而无憾。 苏平不久后坐回轮椅,耳边响起三人掏袖子的声音,自己则将手探进怀里。 啪! 四柄折扇,齐刷刷打开,这文人墨客颇喜爱的物件,他们当然都有,虽说手上的,都不是自己买的,都有些年头了。 摇着扇子,晃着脑袋。 颜子渊忽地提议,“当年没能写完的诗,今日完本竣工?” 不等回答,吟诗作对便开始了。 先是曾皙开头。 “古之真仙撑衡岳,渡得黎明话古前。” 接着是颜子渊。 “春秋轮转化桑田,璃山月海蕴新意” 然后是冉子有,曾经的口误部分他不打算改了,就这样写下去,补全缺憾。 “生灵踏足乾坤间,过路贼人怀凶险。” 轮到年纪最小,那时都没能出口的苏平了,他也没有停顿思索,口诵诗文很轻易,只是不再有浩然正气在胸。 “蜉蝣胸有苍茫志,一朝风雨便凌云。” 四人哈哈大笑,齐声而语。 “好诗,好诗!” 后世史书有载,此诗创作艰难,自圣人座下四位才学兼备学生所着,历时近二十年,方得这一无题之诗。 后世学子称之为《苏平曾皙冉有颜渊四贤苦心作》,认为是为警示世人的作品,而不知是随口而赋,随心而成。 “小学弟啊,如今为兄们年老体衰不如曾经,怕是不能带着你上天衡山了。” “可莫如此说,男人四十一枝花,三位学兄才是大好年华呀!” 乘兴而来,兴尽而归。 …… 苏平眼盲腿瘸一事,在璃月港中有意散布了出去,本也没打算隐瞒太久的事情,让人知道无妨。 然后,不仅仅是璃月境内,周边各国,甚至远在大陆边境的至冬都收到,一时间各路豪杰惋惜,各娇媚女子落泪,熟悉之人更心里戚戚然。 一夜之间,有无数书信寄往璃月,但最终收上群玉阁,又传入正主耳中的,只有寥寥数封。 九条裟罗信中说稻妻军务正在加紧,实在走不开,只得写信告慰,最后几行的字迹有些,是荒泷一斗听说消息后,让二把手给他帮忙写的。 或许念在这份上,混混团伙和正规军,竟然出乎意料没打起来。 璃月港内的一家街尾杂货店,坐着个目盲残废,他在等人。 “应该快到了。”苏平喃喃。 下一刻,便有人跨过门槛,嗓音凄美,“老师!” 苏平嘴角噙笑,“茶还热着,来得正是时候。” 罗莎莉亚双目含泪,她哪能不知道,这是老师掐算着终点,为她特意留的? 信,苏平如今是看不见的,当初由凝光帮忙口述,才得知这称职修女要不远千里跑过来。 “学生罗莎莉亚,拜见老师!” 罗莎莉亚双膝跪地,脑袋抵住地板,大大方方,端端正正地行拜师礼。 苏平如今是躲不开了,坦然受之,手掌虚抬,温声道:“起来吧。” 第326章 余下十年(一) 时日已是深冬大雪,只是璃月港内外,都不见有雪。 名为大雪日,却不见大雪。 苏灵泠为此郁闷了好一阵,在家里将臭弟弟抱摔了几十下,才肯罢休。 苏云清不敢怒也不敢言。 接着,两个小娃娃就想随父亲出门,一听是去往生堂,也不似寻常人心里犯怵,反而欢天喜地,跟过年似的。 出门之前,凝光在门边帮苏平拢紧领口和袖口,这件淡黄色厚裘让今时的后者穿着,真有几分威严气势。 一出门,寒风凛冽。 苏平缩了缩脖子,却将厚裘敞开一些,也笼着两个坐在轮椅两边扶手的孩子。 往生堂,大门紧闭,这是白日皆有的现象,无论三伏夏还是三九冬,都一样。 咚咚咚,敲门声很有规矩,然后便是一阵孩童叫声。 “胡桃阿姨快开门!老爸冻得鼻涕都出来了!” 哗啦,大门洞开,赫然站着的黑衣人影,正是当今的往生堂堂主,胡桃。 胡桃低头看了一眼两个小瓷娃娃,招呼他们进门后,又去亲手推着苏平进门,本来这轮椅由机关术控制,无需人力,可胡堂主就是坚持,苏平也就依她。 两个孩童都不是首次来往生堂了,但每次来,堂内都一定会有变化,因为七十七代堂主的奇思妙想颇多,每几日都要改革创新一番。 当然,东西该卖不出去,还是卖不出去。 “苏大哥,看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让本堂主猜猜,反正不会是带孩子来玩吧?” 胡桃眨巴着一双梅花眸,递过去一杯热茶,放在他的手边。 苏平张了张嘴,却是先让两个孩子别顽皮,主意是说那个当姐的,胡桃却很大气地摆手,说随便玩,玩坏算她的。 二人这才回到原本话题。 苏平吐出一口气,说道:“是有事相求。” 胡桃诶了一声,道:“就知道苏大哥是这样,不过事先说好,更改寿元,延长在世,本堂主可做不来。” 苏平轻轻摇头,“自然不用,只是听说有种存在,为天下世间所不容,生人恐惧,阴间不收,只是需要损失一点东西罢了。” 胡桃难得面色严肃,郑重道:“苏大哥要是想把自己变成那样,胡桃可绝不答应,阴阳有序,是不能打破的!而且变成那样子,活着也……” 都是聪明人,话不用说尽,也知道个所以然。 苏平淡淡笑道:“如果我撑不到十年后,那也没办法了,这副残躯虽说作用不大,但缝缝补补,修缮一番还是能挡下一些灾祸的。” 十年后,是神战之期,魔物必然暴动席卷提瓦特,他这个废人也得知,自家师父有法子让他短暂恢复实力的可能,所以必须要活到那个时候。 胡桃破天荒低眉,神色惨然,道:“璃月又不止苏大哥一个人强大,交给别人去做,不行吗?” 苏平道:“享权当尽义务,我身为千岩军统帅,有三十万军士服从调令,怎可在万万人后苟且偷生!” “如果,我是说如果,苏大哥的师父,同意这件事吗?” “师父不同意的事,我做的也不少了,每次她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这次也一样,不必担心。” “可是万一被两个孩子瞧见……” “尽力隐瞒就是。” 化身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被自家孩子看见,那是极为不好的事情,最好是不要有,有也必须想方设法挽回。 “苏大哥,到底伤得多重?” “以往生堂识人气数的本领,多少能看个七七八八,用得着问我?” “想听听里头的细枝末节嘛。” “反正不是对外宣称的积劳成疾。” …… 临近海灯节,苏平白头迹象更甚,已经有一半头发变得花白,皱纹倒是没有增长,毕竟美容养颜掩盖伤势的仙家药膏,他从前没少涂抹。 这一日,他上天衡山,是由南掌生招出的飞行器具登上。 两个青年,在这高山之巅,在这首次袒露各自身份的地方,只为说几句话。 “手里头的科技武器,真都用不了了?” “用不了,大半都损毁了,连战舰主体在回来后都发现损伤,现在又联系不上老师,没材料,我就是有再大的才能,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还剩下多少?” “剩下那些消耗品炸弹,差不多百来颗,怕是不够用。” “嗯,那也没法子了。” “不说这些,明年正月就是我和北斗姐的婚礼了,苏老哥带上嫂子孩子,还有亲朋好友一块来喝喜酒啊。” “一定一定。” …… 下了天衡山,苏平没急着回去,先去了一趟玉京台外的花坛边,那里有一处不卖茶的小茶摊。 摊主萍姥姥一瞧见来人,没个好脸色,“来干什么,老婆子这里供不起名贵茶叶,开阳星还是去别处找人喝茶吧!” 苏平眯着更模糊不清的双眸,摇头道:“茶不名贵没事,重要的是共饮之人,姥姥这边地方好,所以想常来走动走动。” 萍姥姥太阳穴上青筋鼓起,她虽称将这家伙的扫地出门,也不自称为师不唤徒儿了,可这家伙竟然敢当真了? “皮痒痒了,找打?” “不敢不敢。” 萍姥姥冷哼,低头望着怀里眼泪汪汪的小瓷娃娃,和颜悦色道:“别和坏家伙学,到头来哪都讨不得好,知道吗?” 苏灵泠用好不容易挤出的眼泪,一脸泫然欲泣,“姥姥,别生老爸的气了,好不好?” 萍姥姥笑着回答,“连小灵泠都不喊师祖了呀,那早应该逐出师门的某人,真是不堪大任!” 苏灵泠一咬牙,“可是都逐出师门了,灵泠哪能喊您师祖啊,名不正言不顺。” “谁说的?”萍姥姥蛮不讲理道:“老婆子说可以喊,便没谁的不字有用,灵泠亲爹来都不管用!” 苏平尴尬笑笑,他可不就是那被极不待见的孩子亲爹嘛? 苏灵泠撇嘴道:“那我不学仙术了,省得让师祖操心。” 苏平淡淡一笑。 萍姥姥没好气道:“好好好,原来在这等着呢,上梁不正就算了,带坏老婆子的小灵泠,罪过可便天大!” 苏平连忙道:“师父恕罪!” “没门!”萍姥姥呵斥。 苏灵泠旁敲侧击道:“师祖……师祖,好师祖!天下无双,无人能及的师祖!” 可爱不可恨的小女娃一撒起娇,便是再铁石心肠不是人的东西,都要为之一愣,停滞刹那。 萍姥姥气笑道:“父女俩一个德行!” “知女莫若父嘛。” “女小不避父呀。” 一唱一和下,可将台阶铺好,硬生生扶着萍姥姥走下,把气消了,肯与青年说几句话。 “约法三章,不得再有此事发生,重复三遍,记住了?”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记住了没用,得做到!” “弟子……尽量!” …… 年末的最后一次七星会议,没沾染多少年关将近的喜气,反而无比沉重,每位七星心中都仿佛压着一座大山。 讨论环节,那是众七星各抒己见,驳倒又扶起,更改再创新无数念头和主意。 所消耗的精力与时间,或许仅次于三千七百年前,璃月港初步建立,百废待兴的那一场开国会议。 这一场耗两天时间,七位大人物都基本废寝忘食,没有一人离开会议室的重大会议,总算有个还过得去的结果。 后世人称之为“挽救璃月于水火的最重要会议,没有之一”! 会议大致内容,讲得是未来十年的安排,不说面面俱到,至少也是当下他们能想到的,最稳妥的方案。 首先,一切照旧进行,前五年只暗中网罗参军人选,且排斥候谍子在外找寻汇聚的魔物据点,能提防住多少是多少。 后五年,要考虑的就多了。 参军要求适当削减一些,将青壮多多转化成为千岩军,粮食,药物等等都要严格把控,另外璃月港的军事驻守,需要重新派兵。 对于可能会有的突发情况,如民众恐慌,天灾来袭,叛乱军阀,分裂割据等等情况,都拿了至少两个处理方案。 这两天,过得那是极为充实。 天枢星摸了摸自己的斑白双鬓,笑道:“这两天过去,估摸着又长了不少白头发哟。” 说完,他望向年纪轻轻白发的那个七星之一,揶揄道:“好在有开阳星垫底,倒是不会再成长得老的第一典范了!” 苏平平静回道:“五十步笑百步。” 天枢星哼哼唧唧,“那也是少了!” 嘀咕完,七星一同离席,搬开桌子到会议室的最中心处。 那里摆放着一个巨大沙漏,是人美钱多的天权星特意定制,用以提醒和警戒。 七人将手搭上巨大沙漏,将其翻转过来,连接处那极为细小的口子,便漏下沙子,是以纯金打磨的细沙。 还有不到十年! 苏平面对着沙漏,喃喃自语道:“接下来,是该着手仙人们留下的物件,将璃月港打造得固若金汤,至少再大灾祸来临时,不被瞬间攻破,还有这位置……真想让出去啊!” 其余六星摇头苦笑,戏言临阵换帅,可不是好兆头。 第327章 余下十年(二) 第一年的正月,春香窑内外结彩,因为少东家南掌生喜迎新娘子北斗,稚童拦道要糖,沿街大小女子掩面而泣,竟是比起七年前的那一场万人空巷,差不上多少。 苏平与凝光携两个孩子登门,这是自然的。 他们两口子,和这终要修成正果的两口子,可各都熟悉得很,更有过命交情,不可能不来。 这一日之后的整个正月报刊上,皆是这位玉树临风的少东家迎娶南十字船队大姐头的新闻。 众说纷纭,众口铄金。 春过了便是夏。 苏平成了满头白发,原本清秀的容颜看起来更老了几分,仿佛已经接近不惑。 凝光在闲暇时,便寸步不离他身,手也不离那张她一辈子的脸,细细摸着,希望能老得慢些。 “原本先老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小弟弟真是争强好胜,和挣军功半点不差呀!” “凝光姐不老,不会老的。” 凝光脑袋靠着他的肩膀,桃花眸子微眯,“比以前松软了许多,现在说你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儒士,不懂的人或许真会信的。” 苏平淡淡一笑,面容还是那般和煦,道:“那岂不是文武双全了,也不错,不上沙场,也能让家里人安心一些嘛。” “不曾想,这话会出自小弟弟口中,真是稀奇又稀罕,可怎么不早十年这样想呢,那该多好?又是多不好?” “算是利弊皆有吧。” 说到这里,两口子都点了点头,意见相同。 “如今还看得什么?” “只分得清白天黑夜了。” “真是好快,才半年不到啊……”凝光哽咽,姣好容颜写满了惆怅哀伤。 苏平略侧了侧身,脑袋靠着脑袋,白发揉杂在一块分不清谁是谁,温声道:“尽力在养护了,只是效用不太明显。” “这样也好,你见不到我人老珠黄的那一天,心里的厌倦应该会少一些。” “凝光姐可别说笑了,不敢的。” “是不敢吗?” “不敢,也绝不会,不能够,不可能!” 一字一句,逐字加重,端得便是诚心。 两人“相识”一笑,神仙眷侣。 凝光蓦然起身。 苏平默默伸手,看不见却感觉得到手掌被握住了。 家人,便是在你看不见时,却可以放心伸出手掌的存在。 苏平缓缓抬起手,凝光很配合地低下身子,他一手挑起她的精致下巴,动作轻佻,言语轻浮。 “娘子生得柔美,心思玲珑,是会照顾人的好女子,不知可曾嫁做人妇?若没有,小生便要来一场世人艳羡的花前月下了!” “不曾呢,早些年刚刚找回妹妹,相见恨晚,这会可没心思与文士长相厮守,倒不如相忘于江湖。” “小生倒认为,相濡以沫,才是最美的收官。” “如你所愿,可……不行哦!” 夫妻俩说到最后,纷纷大笑。 两头白发相般配,摇曳多姿。 笑着笑着,凝光也模糊了眼,那个白发青年在她眼前,可朦胧如雾气笼罩,恍如隔世。 …… 第二年,璃月港表面维持不变,暗地里的诸多琐事,有条不紊地进行。 仙人到了最后的期限,神战时动荡的边境,需要他们,在交代好各自的家底后,踏云而去,相送者,唯有七星。 苏平记起昨晚师父的交代,这会暗自叹息。 “记住了,三日一浴,药材按时更换,一次错过半年来的苦日子全部白费,不许忘喽!” “为师走后,香菱瑶瑶,还有小灵泠的后续修炼,你来负责,是教她们些养气修身的本事,还是杀敌扬名的功夫,就看你的。” 当时,苏平还开玩笑说,师父根本没教过修心的法门,自己只会后者,被又是劈头盖脸好一顿说啊。 “为师没教过,不代表你一点不会,好歹上过两年私塾,再差还算说得过,不然用得着叫你教?” 多说多错啊,但幸好没被又扫地出门。 “苏平,要是不想她们上战场送死,或者和你一样身负重伤,这代师授业的事便不要太勤快,还有烟绯那妮子,你可得看好了!” 苏平连忙称是,说自己记住了。 萍姥姥还是怒气不减。 苏平补充尽量做到,这才有所缓和。 不敢说一定做到,因为世事无绝对,萍姥姥也懂这个道理,而且对这“孽徒”的秉性知悉得一清二楚,也就不再管了,转身离去。 …… 第三年年初,南掌生家里多添了两张小口,一来便是龙凤胎,不知是他攒着什么福气,才有人间难得一见的这喜庆事。 苏平的家里,这会两个孩子正勤奋修炼,一个练仙术吐纳,一个以元素控冰,各有千秋,但由于还在起始阶段,看不出什么大门道。 对于武器的选择,两个孩子也有自己的见解。 苏灵泠自然选枪,从她平日里对其父的崇拜程度,便能够看得出来,尤其才刚握枪,就想学其父自创的独门枪法。 还是个暂时不会漏风的小棉袄。 只不过,苏平这身子骨肯定是没法演示了,加上孩子的枪法还不够熟稔,所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了三个字。 “还不行。” 苏灵泠竟然也不强求,老老实实地继续练枪,摆弄着基础的那三式枪法,按部就班。 这让本来经事初有波澜不惊的苏云清,微微呆滞一下,毕竟他印象里的姐姐可是九千头牛拉不回的倔脾气,即便是父亲出马,也不应该这般好说话才是。 可当不得其解的他,忽然间瞧见父亲拢了拢厚重裘子时,恍然大悟,心里明了的同时,却也酸酸的,有些沉重。 如今的父亲,都已经在春日倒寒前,都需要披着厚重裘子了,而他苏云清与姐姐的身体,却是越来越好,越发不畏寒冷。 他们在缓缓长大,他又在迅速老去。 犹记得,曾经的父亲身形很伟岸,英姿勃发,冠绝璃月港,三九寒冬也只需披一件单薄衣衫啊。 苏云清不禁发了呆,愣愣站在原地。 苏灵泠当即停下练枪的动作,转过头,红着眼眶怒:“苏云清,别偷懒!敢不拿出比你读书时还专注的注意力,敢不打起两百分的精神去练,我真要摔你了!” 苏云清浑身一颤,被催促下,施展元素力的速度猛然快了几分,漂浮在他身前的昂贵法器飞速旋转,散发着清冷的光。 原本,他是想同样练枪的,可试了几次都感觉不趁手,便在自己的心思与姐姐的打趣下,换成法器。 她曾说:“你整天读书读书,都成小书呆子了,不如换成法器,轻车熟路,这样我继承老爸的枪,你学老妈的法,刚刚好!” 此话有理,所以他真的这样做。 至于理在何处,天大地大,除了父母和未来共度余生的那一位,苏灵泠这姐姐,便是小男孩苏云清认为最大的存在,比天高,比地广。 苏平就坐在一旁不远,听着枪尖破风声,元素力化冰飞舞,下意识咧嘴笑笑,想象着两个孩子如今的模样,觉得人生不过如此了。 又伸手紧了紧裘子领口,苏平暗自叹息,这些天一直有按照师父的话调养,可效果微乎其微,身体状况如江河日下,估摸着是很难救回来。 “看样子,得叫胡桃提前准备了,免得真到撒手人寰的那一天,一切太晚……” …… 第四年,魔物的调查,总算暂时落下帷幕。 璃月大地上,大大小小,多不胜数的魔物聚集地,被斥候与谍子整理起来,送到群玉阁。 凝光盯着一张张贴在地图上的报告,眉头紧缩,光是这些地表上的数量与规模,都让她差点惊出一身冷汗。 不难想象,这个消息万一在民间瞬间引爆,会是怎样的一石激起千层浪,怕是逃难的逃难,不逃的也要用唾沫淹没总务司吧。 苏平问道:“怎么样?” 凝光红唇轻启:“还是不说了,怕你今晚睡不着。” 苏平摇了摇头,“本来便已经很难入睡了,知道一些确切情况,说不定还能踏实一些。” 凝光轻叹一声,“很多,铺天盖地,比起千岩军卷宗里从古至今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役,都要恐怖无数倍,明白了吗?” 苏平安慰道:“那我们更应该打起精神了。” 凝光绽颜一笑,胜过春日万花朵朵开,道:“要是小弟弟还能看得见,相信也会是这般光景。” 苏平傻笑道:“会先吓个半死也说不定。” “怎么会,你呀,一直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 “那是奇技在身,有恃无恐!” 他们说着,笑着,在指点江山的地图沙盘前,重新说起了符合这里氛围的话语。 夫妻间调调情是应该的,但事分个轻重缓急,在这房里,还是要以国事为重,因为他们的身后,不止这个家。还有千千万万个家。 璃月港的万家灯火,全指着从这场硬仗中活下来呢。 灯火通明,照着偌大的地图,那些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误差从不超十头魔物的情报,是斥候谍子们鲜血和生命才换来的,绝不能辜负。 第328章 余下十年(三) 第五年,已经过去一半的时间。 苏平独自坐在璃月港外的路边,静静等候。 他虽残废了,双眼也瞎了,手无缚鸡之力,但有暗中埋伏保护着他的诸多谍子存在,只要不遇上数千兵马或者神明降临,跑还能跑的。 不多时,一道靓丽身影自荒野中走来,一路不曾被谍子阻拦,那么便是安全身份,可以接近他们所要保护的那位,璃月港中位高权重的开阳星。 靓丽身影是位女子,脑后银发飞舞,她那双没什么人气的眸子在靠近年龄与相貌不符的青年,瞧见青年满头白发与脸上不少皱纹后,徒增几分心疼。 这女子是申鹤,她轻轻咬牙,心疼道:“苏平哥哥,怎么会这么快?” 苏平摆了摆手,“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这虽然不是正常的衰老,不过再过个二十年三十年,也是这般样子了。” 申鹤在轮椅边缓缓蹲下,略微抬头望着他,自责道:“我没能寻找到医治苏平哥哥的仙草,绝云间,沉玉谷都走遍了,可没有办法。” 这五年来,自从那个绝杀阵一事结束,这个仙家弟子便一直在外行走,希望能找到那么一种不为世人和仙人所知的奇特仙草,可以医治她的苏平哥哥。 但,哪有容易啊。 五年的漂泊,风霜雨雪,将她身上出行的那件便衣都冲得有些旧了,鞋子不知磨破了多少双,可依旧毫无进展,毫无起色。 苏平伸出已然枯槁的手,在指引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小鹤有这份心,足够了。” 申鹤还想说不够,远远不够 她的苏平哥哥这么好的一个人,还没能长久陪伴,还没有见着两个孩子长大成人,没有抱上孙子,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含饴弄孙,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 可是,当她对上那双闭着的眸子时,这些话没能说出口,只能一笑置之,笑容惨然。 苏平接着说道:“璃月港外,要布置下一个防护阵法,如今还剩下的就我们这些仙家弟子了,甘雨姐姐也不在,仙力最深厚者,就是小鹤你了。” 申鹤轻轻覆住他的手背,坚定道:“苏平哥哥尽管吩咐,小鹤绝不会推辞。” 苏平笑道:“要不是什么生死大事,用不着这样严肃,也不对,这事的确是关乎生死啊。” 璃月将来所有百姓的性命,与这一阵法的牢固,的确牵扯了有不小的关系。 “你刚回来,先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再说。” “好……” …… 三个月时光,一瞬即逝。 光阴似箭的同时,几位仙家弟子也在港外忙碌起常人看不懂的事情。 或是画着高深玄妙的纹路,或是摆上一些加持有淡淡白气的物件,从璃月港最南边的山丘向西绕过天衡山的外围,再直达北边那块烈士陵园再北的五十里外。 这便是陆上的阵法,至于海面,他们无能为力,那是只有仙人们才能做到的鬼斧神工,他们是仙家弟子,还算半个凡人呢。 在这些不一定惊才绝艳或是国色天香,但无一例外都是女子的仙家弟子们反复检查无误后,纷纷踏着仙家传下的步法,飞掠向天衡山脚下。 在两棵枣树之下,坐着轮椅的残废瞎子身边,不久便多了一道银发身影。 申鹤轻声说道:“苏平哥哥,阵法准备工作完成了。” 接着,红衣红发的身影,与一头白发的娇小少女,几乎一同出现。 烟绯跑到轮椅旁边,手持司法印,笑道:“大师兄,南边确认无误。” 苏灵泠则靠在轮椅后,双肘顶在轮椅靠背上,双手撑着下巴,“老爸,搞定了。” 苏平淡淡一笑,双眼不曾睁开,苍老中能看出剩下不多的憨厚,更多的却是慈祥。 绿衣绿裙一体,脑袋上扎着两个铜铃铛的瑶瑶,柔声细语:“大师兄,布置已经确认完毕了,刚才瑶瑶帮香菱师姐看过了,她那边也没问题,很快就到。” 话音未落,蓝发女子风风火火地赶到,虎皮裙下的光滑双腿,若隐若现,只是这位已经不是豆蔻年华的少女,还是看不出几分成年女子的模样,还是那般“寡淡”。 女子身后,果然还是跟着那头小浣熊。 苏平微微点头,想象了一番如今的景象,忍俊不禁。 众女或多或少有点疑惑,约摸是“知父莫若女”的苏灵泠,会心一笑。 苏平揶揄道:“仙家的传承,自古来都是阴盛阳衰啊。” 苏灵泠很配合地双手叉腰,十分自豪道:“那当然,全璃月都找不出除了老爸以外的男弟子,万古唯一啊!” 众女哄然一笑,当然不是不赞同,而是很认同。 苏平感慨道:“不求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求对得起这身虚名和极高地位,对得起承载着七星权能的百姓与诸多不留名的人!” 阵法,已成。 仙力自五位仙家弟子手中流出,犹如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的景象,然后猛然间有了奔流到海不复回的壮阔。 作为五人中唯一有着一半仙人血脉的烟绯,她的仙力不是最深厚的,但理解的容纳,一定比起其他人简单不少,这是属于天生自带的能力,俗称天赋。 她在结阵的同时,还观察着周边四人的仙力,如有错误,她会即刻指出并且纠正回来,这样的保驾护航下,阵法才算显形。 阵成的瞬间,五人面无血色,浑身大汗淋漓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 苏灵泠半个身子靠在轮椅外头,有气无力道:“仙力快抽干了,才只是初步显形啊。” 苏平安慰道:“很好了,这样至少有些保障,等再过几年,灵泠的仙力突飞猛进后,还要再来呢。” “没问题,都听老爸的!” 众女忍俊不禁,笑声怡人。 …… 第六年。 防卫工作进一步加强。 当初与漩涡之魔神一战时,大放异彩的归终机正批量制造,被其姐称作小书呆子的苏云清,与璃月内部精通机关术的巨子们学习着。 行内人都称,这位苏家的公子爷,没什么架子,为人和善,也不是做做样子进的工造局,而是真的学本事来了。 这让如今对其倾囊相授,恨不得将自家闺女给提前预定下来,但当初苏云清刚来时候,那些个不以为然的巨子们,脸上挂不住。 能人高人,多少都是有些脾气的,这些巨子平常可能没什么,但涉猎到机关术的层面,要是有外行不懂装懂,或是非要上手瞎捣鼓的,就跟欺辱过了他们家里的小媳妇一般,少不得被一顿拳脚。 相传,七星内部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没事别去工造局,省得受气不说,还要遭这些心灵手巧的巨子埋怨。 拳脚相加,他们当然是不敢这样对七星的,可是在哪里动一点手脚,来一个猝不及防,无伤大雅可会令人印象深刻的“惊喜”,是不难的。 尤其这时候,另外六位七星,一定会制止被整的那位,偷笑的同时,保证绝不会再有,这样才能作罢翻篇。 苏云清琢磨着归终机的内部机巧,连一旁送上来的,人人都有的饭菜都给放凉了,这也是局中人的常态。 当深思到了一定程度,那便是忘我,在自我的世界中如痴如醉,找寻着那唯一的真理,来实现自己的灵光一闪。 将脑中所思,变成现实! “苏小子,你看看你,饭菜都凉了还一口未动呢,年纪轻轻的,记性忒不好了吧?”一位同样端着冷饭的巨子,扯着嘴角笑道。 苏云清淡然笑道:“河粉凉了,还不是刚好当做凉皮吃了。” 那位巨子嘿哟一声,“有道理哈,那快别忙活你‘亲女儿’了,吃两口,跟咱去外头试试威力。” 苏云清端着那碗凉了的河粉,揶揄道:“二锯子,你昨晚还对着‘三老婆’看了一晚上呢,我这算什么。” 被叫了局中众人给的外号的二锯子,也没因为对方是娃娃便恼羞成怒,而是哈哈大笑,“怎么的,’三老婆’的主意构思是你苏小子提出来的,现在给了咱这位猛将,你吃醋啊?放心,再用个几天,还你!” 苏云清脸不红心不跳,显然对此见怪不怪了,“‘三老婆’也只是我提着个想法,还没上手呢就被你从花轿上抢过去,我就当成人之美了,不过‘亲女儿’可是你二锯子的亲生骨肉,一点一点拉扯长大,掐点把屎把尿的生怕出错,现在给了我,谁更亏?” 二锯子吹胡子瞪眼,“五十步笑百步!” 苏云清拿筷子在饭碗边扫了扫,在对方的一脸疑惑中,淡淡说道:“醋味真大,正好就着凉皮。” “苏小子……要不要脸!”二锯子本想问候一下这小子的家里人,可找了一圈发现都没法下口,只能揪着他自己了。 没法子,谁让他家里有钱不说,还位高权重,他们工造局当然是不怎么怕了,可他不想给有心人传了去,麻烦太多。 苏云清摇头道:“又不能当饭吃。” “你这都跟谁学的……” “我姐!” 两个人,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一个惊为天人,一个颇为自豪。 那神情啊,就跟“我姐教了我无上仙法,带着我在九天上遨游,你二锯子只有干羡慕的份”一样。 二锯子哼了一声,“早知道你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就不把闺女介绍给你认识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不是你们啊。”苏云清老气横秋道,本来他心境清明如纸,哪有这般油滑,更不会如这样补充道:“介绍了又怎么样,我又不娶她,大活人,还怕被看看啊?” 二锯子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眼这小子的身后。 苏云清心有所感回头一看,果然站着位女子,容貌说不上有多好看,只能算得上秀气婉约。 苏云清连忙解释,“锯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女子摇摇头,是二锯子亲女儿,真正的女儿的她温声说道:“知道你小子心有所属,我才不跟别人抢呢,我是想问问拜托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苏云清说道:“妥了,只要锯姐保证可以自保,到时一个步卒身份,不成问题。” 女子欣然一笑,二锯子却是忧愁满心。 世世代代一脉单传的二锯子家里,这一代破天荒生了个女孩,那当然是有千般宠爱。 只是,这女孩机关术虽也不算差,但却从小志在军伍,想披甲持枪,保家卫国,做一位不让须眉的巾帼。 因为,她在儿时的一次海灯节,让一名千岩军军士抱过,看了绚烂的烟花,那时幼小的她心想,将来要做就做千岩军。 有一件事,是苏云清,二锯子,还有女子都不知道的,当年那个抱过她的小军士,如今已然是千岩军大统领。 第329章 余下十年(四) 天上仙府群玉阁,高悬在璃月港外,是除了日与月之外,还在天幕上可落入人眼不太清晰,又可得见的风景。 本来应当一望无际的甲板,摆了有不少物件,林林总总百颗浮生石,在遮蔽了仙力后安然置地,仿佛只是会发光的普通石头。 “将浮生石浇筑上铜铁,在大战时引爆起疾风骤雨般的毁灭打击,真只有凝光姐才想的出来了。” “小弟弟,何须自谦,即便我不曾提出来这个想法,不久后你也一定会想到。” “说不定,刚好就差那么一点点呢?” 门口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皆是一头白发。 苏平面向那些浮生石所在,清风拂过带起他垂在耳边的一缕发丝,他想起了曾经,那场搅起无数风雨的大战。 那时,有黄衣将郎独战魔神,满身鲜血。有白发女子为身后苍生,肯放弃付诸不知多少心血的宝物。 所以苏平才会说,这是只有他凝光姐才想的出来的法子,别人实在太小气了,也没那个财力,没那个气魄。 凝光悠然一叹,“希望这些加工过后的浮生石,能让千岩军少死一些,哪怕就那么几个,也是好的。” 苏平肯定道:“一定会的,有凝光姐这不遗余力的资助,将士们定然可以稍稍减缓冲杀的势头。” 浮生石出自仙家,这是事实,但将要浇筑其上的,每一颗都要的至少千斤铜铁液,出在凝光之手。 也别说什么官职大做这些就是应该的,或者这些钱本就取自璃月港理当回馈给璃月港,是她的就是她的,她愿意拿出来,那就很好。 这个世上,除了父母和那仅有少数的千里姻缘一线牵,没谁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多是各取所需。 凝光轻声笑道:“其实吧,要如果没有遇上小弟弟你,或者遇上了你又不当千岩军,不是大统领,我或许对千岩军的戎马一生和铁血沙场,不会有多少感慨和接触。 哪怕是他们身披铁甲,才保下的璃月港,哪怕他们身在万万人前抛头颅洒热血,我最多只会道一声‘因为他们璃月才安’,但可能不会多往心里去。 因为在成为候补天权星前,在还没有走出那间小杂货铺的日子里,国事政策,哪哪又发了洪涝旱灾,我统统不知道,看不见,也不会去想。今天的收入如何,明天摆些什么更有意思的物件做买卖赚钱,才是我应该想的。” “现在如何?” 苏平声音柔和,没有因此而心里芥蒂,算算日子都是住在一起将近二十年的人了,不至于,而且明显还有后话留着呢。 果不其然,凝光的声音再次响起。 “如今不同了,我当上了位高权重的天权星,嫁给了你这个志在千岩军的小弟弟,顺带两个孩子有你这么个做了大统领的父亲,哪还能一样?” 凝光伸手,不带那些琐碎物件的柔夷,抚在他形似枯槁的手上,温声说道:“我现在明白独自在外征战的那些千岩军,实际上也不是铁打的人,他们也有害怕的事物,也有喜怒哀乐,只是为了万家灯火和自己小家的太平,不得不硬顶上去。” 苏平手掌微微动了,与她的手轻轻握着,“如今的千岩军扩张到了五十万,这五十万人的背后都是一个家庭,都在盼着他们能够回归,只是……大战之后能有多少人存留,真的没法做保证。” 凝光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苏平接着说道:“云清,我想让他参军,将来……” 话还没有说完,他便停住了,因为施加在自己手上的劲力,隐隐多了几分。 凝光红眸含异彩,语气凄然:“算了,依你的想法吧,你卫国,我保家。” 苏平淡淡笑道:“这个怕是有些难度,凝光姐不仅仅是府上主母啊。” “我当然知道,但我便是做不到那般心胸宽广,做不到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要我对云清完全放心也是不可能的,但没有法子,他将来一定会这么要求,要是我不肯,或者反而让比他身手更好,实力更强的灵泠去战场,他哪怕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会有怨气。” “咱们家云清那么守规矩的孩子,会有这么大逆不道?” “有些怨气,其实很正常。像明明我是千岩军大统领却不能让自己的儿子置身事外,怎么看都像是谋求身后名利的举动,在一些人看来,我无非是个贪功爱利偏偏还要装出不舍的虚伪统帅!” “老鼠年年有,杀不完,灭不尽。” “但也只有太平盛世,才养得活这些东西。” 就在月下,就在门前,两头白发想到什么说什么,畅所欲言,不仅仅因为他们是七星中的两位,还因为彼此心知肚明。 “对了,等将来上战场之前,凝光姐记得劝劝云清,让他冲杀时多注意一点,落后个几步,不碍事。” “既要他上战场,怎么又……” “在很久之前,看过一部书,书里有个人也这样说过,你爹在你上战场之前让你拼死往前冲,难道你娘就没暗地里嘱咐你几句多注意点,别冲得太前面?” “小弟弟,这是想把恶人留给自己做?” “是存着一点小私心,毕竟不是路边捡来的,怎么可能真的放任在战场上肆意冲杀。” “好,我记住了。” 实际上,还有句话,这位早生华发的大统领,没能说出口。 同样是出自那一部书,同样是传出为写实则是抄来的那位南掌生的手笔,是极其写意的一句话。 这天下,没谁是应该死的,可也没谁就不应该死。不会他苏云清是苏平的孩子,在战场上就一定要混得风生水起,最后还安然无恙。 两口子不知道的是,他们发自肺腑的这些话,都叫蹲守在门后的姐弟两人,一字不漏听去了。 苏灵泠红着双眼,粉拳紧握。 苏云清没有出言安慰,面露苦涩。 他不是因为父亲的安排而生了怨气,而是因为别的事情,一件在豪门阔气的门槛里,很少见的事。 他很想说:“爸啊,这事您直接和云清说就是了,用不着拐弯抹角的,我就算真的死在战场上,那也是我的命,不怪谁,只怪自己学艺不精,技不如人。可是……不要让姐姐上战场,行不行?” 苏灵泠蓦然回头,没有因为在弟弟面前就遮掩自己的泪水,低声说道:“不许死,不许随随便便就死了,知道吗?” 苏云清沉默点头。 苏灵泠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其实我也没资格说你了。我明明掌握着仙力,却要被送到别处,反而让你顶上。” 苏云清笑了笑,“姐姐要教训,随时听着。” “这次,就不了,等到那时候你回来了,再说不迟。” “好的,尽量回来。” “嗯?” “一定回来!” 苏灵泠这才放过了他,心中思索父亲到底在想什么,为何不让她去,而是让实力根本比不上她一半的弟弟去。 难道,真是偏心到了这等程度? …… 在那之后没多久的一个夜晚,有着同样的月华。 苏灵泠跪在几幅画像之前,面露虔诚,郑重说道:“请神仙保佑我弟苏云清一辈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得以终老,苏灵泠愿一辈子来烧香祭拜,请身形保佑!” 这是一座没什么人来的破败庙宇,庙里只供奉着一尊铜像,形似飞禽,还有墙上的几幅森严的夜叉画像。 事实上,也是她病急乱投医了,本身就是仙家弟子,还去求个甚的神仙? “你就对自己弟弟,这么没信心?” 苏灵泠一转头,果然是坐着轮椅的白发黄衣,她双唇微动,可没有出声,咬着牙,红着眼眶,似在反抗。 苏平苦笑,虽看不见了,但他对自己家孩子的脾气了如指掌,知道这是她生气了,只能说道:“每天夜里来,拂晓之前再赶回去,不累吗?” 苏灵泠嗓音嘶哑,“我累不累的,又怎么样?” 她又张了张嘴,愣是没将“关你什么事”给喊出来,不忍心,也不敢。 苏平叹息一声,说道:“之所以让云清上战场而不让你去,是另有安排,只不过先前没说而已。说起来要不是你申鹤姑姑,我还真不知道这两件事。” 苏灵泠一脸理所应当的神色,她知道姑姑一定会将这两事说她父亲知道,但没有因此有什么不满,其实也是埋藏了一点点想要她父亲知道的心思,就一点点而已。 苏平直言道:“好了,夜里凉,先回去吧,不要让你姑姑在外面久等了,往后可以白日里来。” 苏灵泠才起身,就说道:“真的有另外安排?” 苏平点头,“没错,仙家弟子的手段不拘泥凡俗的兵法布阵,所以要多做些考究,才能发挥最大效用。” 苏灵泠走过去,推着他的轮椅,“对不起,老爸。” 苏平摆了摆手,当然不生气。 一家人,哪里来的隔夜仇?都是心里有点闹别扭罢了,说出来,说开了,也就没事了。 第330章 余下十年(五) 碧波荡漾的海上,有人正兴风作浪。 不是这些人多么想顶在风口浪尖,而是上头给下来的命令,让他们不得不如此拼搏,都是为了那双倍的工资啊。 再说了,当水手的,胆子大些怎么了? 绳索抛投,楼船游翔,海炮发射,在同一艘船上,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同时进行这些训练的船只,有不小千艘。 浩浩荡荡,层层叠叠的庞大楼船在海面铺陈开,仿佛一道怎么都穿不过的铁防线。 在其中最为庞大,尤其显眼的死兆星号甲板上,有个青年大袖飘摇,长发及腰,看模样压根不是练家子,别人是在训练,他看着却像是来观光的。 这也是事实,毕竟他真没有那习武修身的天分。 黑发黑眸着红衣的大姐头北斗,回头却不回身看了一眼那个青年,笑问道:“小药罐,咱们南十字船队的手腕,硬不硬?” 这位气势磅礴的大姐头眼中口中的小药罐,是早已身体恢复健康的南掌生,后者笑面如冠玉,身形也修长,十分俊俏。 南掌生鼓掌喝道:“好,有北斗姐在的南十字,便是璃月第一水师,将来也会是提瓦特的第一,世人提及水战,肯定第一个想起北斗姐。璃月水师甲天下!” 北斗哈哈大笑,丝毫不见得吹捧过度了。 南掌生脸皮厚如城墙,当然也是不可能被自己说出口的话逗得脸红。 但是嘛,一旁那些授业归来的千岩军将士,还有训练完回来刚歇着的水手,可是忍俊不禁,说着那家伙的恬不知耻。 南掌生也不气恼,摆了摆手,跟他是大统领似的让众人退下,接着慢步走向站在船头的红衣身影。 众千岩军淡淡摇头,没对这个毫无身手,但却是他们大统领的至交好友兼任重要科研人员的家伙计较就退走。 至于水手们,跟南掌生那是熟悉得不得了,私下里什么话没说过,这会有大姐头在不太敢肆意妄为,不过走之前还是打趣一句“陪着大姐头好好解解闷哈!” 南掌生哑然失笑,一手扶着脑袋。 北斗咧嘴一笑,“这些家伙,越来越胆肥,连我的玩笑都开,明天还得加练才行!” “多练练好,练到筋酥骨麻了,三条腿都软了,看他们还敢不敢!”南掌生有些幸灾乐祸,反正累的不是他,怎么都舒心。 北斗面向那阵仗庞大的水师,道:“有机会多看看吧,等开战了,你就不能来看了。” 南掌生点了点头。 他是非作战人员,等到战事真的起来,他是绝对不能前来的,给人添乱不说,还是将自己的安危置于不顾,不负责任。 北斗蓦然一笑,“本来啊,我以为弟兄们在海上出生入死这么多次,水性和身手早哦养得不错了,再是一滩烂泥也能在千岩军水师手底下抗一阵,谁知道竟然这么不中用,偌大的船队,半天就被攻陷了,还是人数武器对等的情况。” 南掌生轻声笑道:“如果将弟兄们比作意气风发的江湖草莽,那千岩军便是稳坐沙场的战神了,后者比起前者无论纪律或是攻伐,都远远超过,可能水性跟辨认鱼种是要差一些吧。” 北斗瞥了他一眼,“又是你书里写的道理?” 南掌生摇了摇头,“书里有,但我也是听别人说来的。” 北斗哦了一声,接着说道:“在这之前,凝光他男人,也就是大统领让凝光送了我几箱水师的治理和排兵的书,当时我还纳闷,怎么他的娘们和我作对就算了,她的爷们的手也管不住了? 后来才知道,大统领是出自好心,可不是和凝光那婆娘一样,为了气我一阵,连哪怕一点小小的事情,都要上纲上线。” 南掌生避重就轻道:“苏老哥为人做事,确实周到。” 北斗那张绝对算不上国色天香的脸上,破天荒浮现一丝钦佩,“他那个大统领的位子,坐起来我看得挺顺眼,好歹是接下过雷神一刀的人,实力够强。” 南掌生揶揄道:“我们南十字的万叶小兄弟,不也还行吗?” “万叶是不错,不过嘛……他还小。” “说得是。” 北斗忽然问道:“家里最近咋样?” 由于这水师训练一事,她有段日子没回家了,也不知道家里的一对龙凤怎么样了,有没有长高,又长胖了几斤? 南掌生苦笑着说道:“俩孩子太难闹腾了,打呢不舍得,说了又不听,还是要北斗姐在才能镇得住他们啊。” 北斗淡淡笑道:“辛苦你了。” 南掌生摆了摆手,“还是妈忙得比较多,照顾俩孩子这活我是真干不过来,结果妈做起来得心应手的,我都怀疑她哪来的经验。” 北斗笑而不语。 南掌生只得解释:“我小时候可比俩熊孩子乖多了!” …… 入冬,又一年即将过去。 在这一年的冬天,没有皑皑白雪,却有一户人家门前挂了白绫,来探望的人,竟然有一半都是半人大的孩子。 张婶去世了,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灵堂内,布置并不奢华,简单明了一眼能看到底,也不是他们办不起那长龙大队的阵仗,只是老人临终前,叮嘱他们不要铺张。 小翠被丈夫守诺扶着,才勉强站着,只称得上秀气眼角还长了皱纹的脸上,苍白如纸,眼眶红彤彤的,双目遍布血丝。 面对前来吊唁的人,她多是神色自若的答应一声,毫无波澜,毕竟自小村被灭起,她双亲便只剩下母亲一位。 她的孩子,这个才不到十五岁的少年,似也知道了愁滋味,双眼空洞涣散,别人叫他,都没法即刻反应。 不久,苏平总算到了,凝光在后头推着他,两个孩子紧紧跟着,申鹤在思虑后也跟着赶到。 小翠望向坐在轮椅上的他,没说什么。 苏平同样沉默,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南村走出来的人,直到现在还有紧密联系的人,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七日守灵之后,逝者下葬,请的是往生堂堂主亲临,这要是落在曾经同村的人眼中,无疑是最好的死法。 死了能进棺材里再入土,再请上往生堂的人做一场法事,对那时南村的村民而言,这辈子够了。 回到璃月港里,苏平没有开口说回群玉阁,而是让两个孩子自己先回去,让申鹤陪着孩子,而他叫上了凝光,两口子一块去杂货铺。 从十年之期便关门,久未开张的杂货铺里,却还是一尘不染,这不是什么仙术机关的功劳,而是挥洒摩拉的功劳。 凝光低头盯着青年,目光中带着不容置疑。 苏平抬头,“直视”着她,不折不挠。 凝光眼皮子跳了一下,转身出门,回来时带了一壶酒和一个小小的杯盏,是她向店家特意讨要的。 苏平听着临近的脚步声,说道:“不多喝,三杯就够。” 凝光默默温酒,温好后倒了一杯,递到他手上,道:“就算你不说,也别想多喝。” 苏平默默喝了一杯酒,不是无言以对,而是不想针尖对麦芒,他喝不起多少酒了,他清楚。 凝光又加紧倒了一杯,故意缺斤少两。 苏平略微张嘴,被那看不见的目光盯得憋了回去,没法子,酒管得严,他不这样怕是别想碰酒了。 他虽不嗜酒如命,但每逢大事起伏总是愿意喝一些的,不过在十年之期开始以来,他喝酒的次数,屈指可数。 第二杯酒下肚,身子微微暖了一些。 苏平将杯子放回桌上,拢了拢厚重裘子,试探地问道:“剩下一杯,能不能先余着?” 凝光轻声叹息,没好气道:“嫌缺斤少两了?” 苏平连忙解释,“当然不是,凝光姐重信义,有信誉,全璃月都知道。” 凝光坚定道:“别以为这样,禁酒令就能解开。不让你喝酒是为了你好,你想怨……就怨吧,反正酒别想再碰!” 苏平连忙伸出手,顾不得虽关了门但对他依旧有些寒冷的室内,按着自己印象中的样子,轻轻握着在她的手腕上。 凝光放下酒壶,另一只手抓着他,目露心疼,小弟弟如今都到了会因为她一句气话便沦落成为这样的程度了? 衰老,变化的不止是样貌,还有心境和思维,同样会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盯着白头的老顽童有,但真的不常有,如苏平就不是,而且他有两辈子的经历,心气散得更快,心境衰老更是强烈。 “不喝了,不喝了。”苏平重复着。 “知道了,听话才乖。”凝光连忙帮他拢好裘子,接着去楼上拿了炭火和炉子。 室内因此明亮,暖和不少。 曾几何时,烧炭的人是苏平,而冻得瑟瑟发抖,手脚都藏在衣衫里的人是她凝光啊。 岁月不饶人这话,在两口子身上体现出来,真的有股子相反的意味,明明她比他还大了三岁来着。 凝光拨弄着碳炉,眼角也有了淡淡细纹,这女子最易看得出年老的地方,是再怎么精心呵护都不得青春永驻的,减缓都难。 一头白发的她,可也迈出走向年老色衰,人老珠黄的那一步了。 一头白发的他,早已衰老得犹如爷爷辈的老人,嗓音都沙哑了。 曾有段戏言,别人神仙眷侣,是“一生一世,白头偕老”。可到了这两口子,应该是“一生一世,白头,偕老”。 第331章 余下十年(六) 第七年,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书信,送往璃月港,呈在七星会议的桌上。 众七星或看或听着信的内容,陷入沉默。 信是从层岩巨渊处送来的,这时还在这处险地活动的人不能是矿工,而是外派出去侦查魔物情况的谍子与斥候。 信中简单地提过人员牺牲数量后,着重说了一番层岩巨渊底下的魔物之多,甚至可以看出这位训练有素的谍子在写信时,手指都在轻轻颤抖。 “古岩龙蜥……还是十万头!”天枢星唉声叹气着,问道:“比多大的魔物群厉害?厉害多少?” 这话问的,也只有可能场中为数不多的武将,开阳星苏平。 苏平摇摇头,声音干涩道:“没见过这么多,但是一头古岩龙蜥,要和一千持有神之眼的重甲步卒对抗,不成大问题!” 刻晴补充道:“古岩龙蜥居于地底深处,通常不会群聚,这次的异样,只有可能是大战将临导致。” 会议室中又无人再开口,寂静得只剩下七星们轻轻的呼吸声,似乎生怕打扰到地下沉睡的那群巨兽。 许久之后,苏平“望”着在场的其他六位七星,郑重说道:“古岩龙蜥没有痛觉,外壳极硬,要是十万头真的投放到战场上,我们撑不住。” 他这话的我们,说的是千岩军。 天璇星面露苦涩道:“谁也撑不住的啊。” 苏平双手紧紧相扣,干枯如冬季树枝的十指,难看到了极点。 凝光轻声叹息,缓缓道:“今日暂时到这里吧。” 无人反对。 散会后,七星没一个留在会议室中,都快步走了出去,紧赶慢赶怕比别人慢的样子,像是在落荒而逃。 因为一些个人原因走不快的,当属天权和开阳这两口子,所以进升降梯时,也只剩他们两个。 “小弟弟,难得遇上魔物了,你还有此愁容。” “凝光姐的这番话,往年来同样少见。” “真的没有法子了?” “有的吧,只是还没找到。” “别太累着。” “好的。” 从总务司出来后,苏平独自带着一队护卫,前往往生堂。 凝光望着那越来越远的轮椅,桃花眸子里有说不出的凄楚,“近来老是去往生堂,是……大限将至了吗?” 在这之后的数月,璃月港的生活如旧,只不过平日间的一声惊雷,又伴随其后无数雷声炸响,加上大地摇晃剧烈,让港中居民心中后怕。 而这场求不到原因的“地震”,自然而然地被列入天灾的行当。 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这雷声其实是人力所为,是层岩巨渊处被数十万斤炸药炸塌所致。 更不知道,有人正在为维持他们目前的生活,而喋血阵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在战事起来之前,死的是谍子与斥候。 …… 第八年,这又将是一多事之秋。 从学塾中出来的苏平,在后面推着他的凝光,身边跟着两个孩子,都是换上一身素锦白衣,披麻戴孝。 这般打扮,当然是有人西逝。 逝去之人,是一位圣人,是苏平的老师,孔夫子。 这对于门下三千学生,学塾数万弟子是何等打击,对璃月治国,书生写作,会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且先不提,只说这与仙逝的圣人渊源不浅的一家,都沉浸在悲伤之中。 一家子人到了已经是常年不开门的小杂货铺里,两个孩子各自找了个角落坐下,而两口子则是一前一后去了后边的小院。 “凝光姐怎么知道我想到这来?” “你的心思很难猜,但在伤心的时候,不难。” “酒……” “不许多喝。” “是。” 于是乎,听到答应的凝光到外头打了一壶酒,拿到她的小弟弟的面前。 “不许超过三杯。” 两口子同时开口,倍有默契。 …… 同年九年,轻策庄与港外各地迁入璃月港,其中的各方面如粮食,住所,吃穿用度问题,则是大人物们该头疼处理的问题,就在街边看着大队长龙的一对少年少女,却是不必去烦恼。 “徐小弟,徐叔叔有让你上阵参战吗?” “有的,爸爸大战将起,男儿理应冲锋在前……” 这话还没说完,他便住了嘴,因为眼中的那个白发少女,已经满脸幽怨。 这少女是苏家的大小姐,苏灵泠,而姓徐的那位公子,则是千岩军四大将之一徐弘毅的儿子。 这对少年少女,自小一起长大,熟悉得不得了,而到了这青春萌动的年纪,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可由于大战在前,相见机会愈发地少了,所以没人去提及,怕又是一起伤心事。 “不说了,我还要去练枪,你好好保重。” “好的,灵泠姐。” “记住,不许死,不许不回来!” “是!” 这位徐家的公子,对苏家的大小姐,从来只有言听计从的份。 另一边,玉京台外的小茶摊,小茶摊不卖茶,却会给路过讨要的行人的一杯茶解渴,茶的味道,从今年来,变得极好。 有幸喝过的人猜想,或许是看茶摊的小娘子身边,多了一位同样年纪轻轻,却气度不凡,又眉清目秀,穿着很有讲究,家中应该不是暴发户,且腰间冰神之眼熠熠生辉的一位少年。 少年称那位小娘子为小师姑,小娘子称那少年“云清”。 “小师姑,最近茶摊的反响越来越好了,人人都说您比姥姥还要有妙手仁心呢。” “可不能这样说,师父会的,我还有很多不会,这个茶摊也是因为大师兄和师姐繁忙才传给我的。” “但总之还是在小师姑的手中发扬光大了。” “多亏你之前带来的名贵茶叶,可是大师兄真的不会生气的吗?” “不会的,父亲好得像是天上的人物啊,怎么会因为一点茶叶和我们孩子置气,至于母亲,要是听说我将茶叶拿给小师姑,肯定也是欢喜的。” 璃月港中符合这二人身份的条件的,真的不多,而能够说出这些话来的,只有瑶瑶与苏家公子苏云清。 瑶瑶此时早已是少女模样,亭亭玉立,只是头上依然扎着两个丸子头,一身碧绿裙子,算是深得其师的真传。 苏云清忽一低头,目光有些发直,稍许后面色古怪道:“小师姑,您不觉得冷吗?” 瑶瑶一挑眉头,“冷?不会呀,现在还没到霜降。” 苏云清追问道:“那冬天就冷了?” 瑶瑶解释道:“也不会,云清你忘了吗,我是仙家弟子,有仙力傍身,怎么会怕冷?” 苏云清又道:“也得注意防寒,否则对身体不好……” 瑶瑶眨了眨一对大眼,不知自己让身边的少年好一顿意乱情迷,很直接地问道:“云清,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云清吞了口唾沫,深呼吸赶走脑中的想法,恶狠狠地在心里骂了一通工造局那边的家伙,面上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师姑,咱能一件裙子吗?这件也太短了。” 瑶瑶诶了一声,低头俯身去瞧,道:“短吗?才高过膝盖一点。” 苏云清重重点头,“短,特别短了。在外面不能穿!” 瑶瑶扑哧一笑,“云清,难得你会这样子,可却是为了让我换身裙子。” 苏云清撇嘴道:“必须换。” 瑶瑶点头道:“好好好,听你的,回去就换。” “不行,现在就得换!” “现在?可这里是茶摊啊,就算有帐布挡着,我又没带另外的衣裳。” “衣裳我可以去买,至于安全问题……小师姑放心,有我在里面守着,不会有问题的,嘿嘿。” 瑶瑶闻言猛然一怔,抬头一看,没发现那张干净的脸上有什么异样的表情,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云清没被污染了,可是竟然敢调戏自己了……万一不是在作假的,那自己要怎么办呢? 瑶瑶越想越心慌,脸蛋红扑扑的,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少年主动低下来的脑袋。 苏云清暗自乐着,傻笑着。 “这里可有茶喝?” 一道苍老的声音倏忽从外传来,惊得茶摊中的二人连忙不缠绵在一处,玩脑袋靠着肩膀的把戏,正襟危坐,只是即便有布挡着,两人还是面色有些不自然。 不是因为忽然受到的惊吓,也不是对外头打搅的那人有些埋怨,而是一种……早恋被长辈逮个正着的那种奇异情绪。 既想让长辈看看,又不想长辈发现。 瑶瑶看身边少年老半天不开口,只得自己开口,将外头的人请了进来,并且起身去掀开帐布,“大师兄快请进。” 苏平的轮椅被缓缓推进,而他身后还俯身耳语了一句,才退出去。 苏平面向着二人,微笑着说道:“不用这么急着分开吧,我又看不见。” “大师兄!” “父亲……您几时来的?” 这话一出,两个年轻的都心里悬着。 “改裙子那段起。”苏平不卖关子。 苏云清和瑶瑶四目相对,有一种想极速逃离此处的想法,但也只是想法,无人去动。 苏平朝着自己的儿子,嘱咐了一句,“感情的事,不能胡闹。” “是。” 苏平又向小师妹说了一声,“这孩子以前不是这样的,瑶瑶你多担待,当然要是他太混账,你只管教训。” “诶?” 这是今日内,瑶瑶的第二声“诶”。 第332章 余下十年(七) 入冬已有一段时间,今年的冬天很冷,冷到那位坐轮椅的开阳星大人哪怕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大棉袄子,也是不敢出门。 对此,这位曾经文武算是双全的统领大人,只能是在群玉阁中封了各路门窗,只留一个防止通风口,升起几个火炉来御寒,不理外事。 至于千岩军营的各军务,早在数年前他遭劫后逐步放权,交由四位大将商量着处理,除非有需要七星身份的事务,才会送到大统领苏平的案桌上。 就目前而言,大统领更多的时候成了虚职,成为全军精神上的领袖,他其实想过退位让贤,奈何四位大将用个“临阵换帅是大忌”的由头,把他定住了。 这一日,庙堂官场上没什么重要公务,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些琐事,而所谓官家不幸诗家幸,文坛上则有一事,不引人注目,却是某一人心中的疑惑破除的时刻。 裕和茶室,有云先生戏班挂名的这家茶室,生意自然是差不了,即便现在天气严寒,风气戒严,有传言近年内定要发生大变动,也挡不住人们听戏喝茶的热情。 雅座之上,是一位蓝发清秀的青年公子,另一位比前者年纪大些,可生得俊俏,抬眸一瞥仿佛那处都生花一般的公子哥。 蓝发之人,是飞云商会的二公子,行秋。 行秋望着对面比他英俊许多的男子,轻声说道:“南先生,前些年您曾说,武侠已死是因时局,如今的璃月却风云变幻,不知是否能够再现往日荣光?” 璃月港中姓南的,且有可能让二公子问出这番话的人,自然只有南掌生一人,他淡然地摇了摇头。 行秋一怔,“为何?” 南掌生轻嘬一口茶水,略有高人气派不急不缓地说道:“眼下的璃月港,物价虽有提升,居民亦是入港许多,可与武侠复兴有何关系?” 行秋蹙眉道:“居民入港,物价提升,这是时局动荡的前兆,所谓时势造英雄,武侠题材莫非还是不能重现辉煌?” 南掌生喟然叹息,“难,难,难!” 行秋道:“愿闻其详。” 南掌生摇晃着茶杯,缓缓说道:“且不说眼下时局是否真的动荡,也不论重铸荣光困难重重,单言若真天下混乱,民不聊生,二少爷还能有闲心文心写书?” 此言此语,回答得十分……扯淡! 因为看似是回答了问题,实际上是将问题引到了另一个问题,压根是混淆视听,明显不想给出回应。 可这位二少爷,对他尊敬的南先生的搅屎棍行为,却是没能察觉,还在不厌其烦地劝说。 南掌生蓦然起身,面色严肃,郑重道:“天下安宁方能有文学创作,谱写传于后人耳的史诗,若是朝不保夕,天下犹如火灾动荡不安,如何下得去笔,又写给何人看?” 他一手在前,一手负后,言之凿凿,“以前读书,读到过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以为很有道理,不知行秋少爷作何感想?” 行秋愣愣道:“在……在理?” “既是在理,当践行,知行合一。”南掌生一挥身前那手,“在理,那便莫要再问什么重现辉煌,只要那些侠者大义,古道热肠尚在人世间,字里行间是否存有,又有何干系呢?” 行秋双目一亮,忽然觉得热血沸腾,郑重地躬身一礼,“谢过先生教诲,免于行秋险些犯下大错,行秋感激不尽。” 南掌生哈哈一笑,面露欣慰道:“孺子可教,可教也。哈哈哈哈……” 笑声逐渐飘远,因为这位好英俊的蓝衣翩翩公子,正悄然移着脚步,临到门口才道一声止步,免得对方跟上,接着转身走了几步,发觉真的无人后……拔腿就跑。 在距离茶室两条街之外,南掌生回头看了一眼,没看见那个蓝发身影,松了口气,暗自想道:“还好没追上来。” 什么武侠死不死的,文坛兴不兴的,他才不管呢,谁也别想让他再恢复以往那样写书更新的样子,谁都别想! 这一是因为他没法再写下去,或者说抄下去,原作者当时就写到那里,他就算想写也没法子,二来没必要了,名声与金钱与荣誉,早赚够了,还有什么值得再去拼搏的呢? 这一点,便是南掌生与苏平最不同的。 因家境,因经历,因观念的不同,南掌生喜欢享受人生,什么都用最好的,那就要最好的,苏平则是要求极低,没什么特别讲究的,基本目的是活着,然后在这个基础上,能过得好些,便好些,不行也不强求。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却是提瓦特上最相近的两个人,那是一种来自同一个故乡的无由亲近,是两个本不属于此方世界的灵魂的相互依偎。 当然,苏平是没这样悲春伤秋的感觉,南掌生也就是有时想起,才有这样的一层淡淡的惆怅。 “南掌生!” 一个女声,很清脆,很稚嫩的女声从蓝衣男子的身后响起。 南掌生回头一瞧,略微笑笑,“派蒙?好久不见啊。” 小小漂浮物派蒙,就贴在蓝衣青年的面前,嘻嘻笑道:“是好久不见了。” “既然你在这,荧应该也在吧?”南掌生将挡在面前的漂浮物扒拉开,果然那里站着一个黄毛少女,正在向他挥手问好。 南掌生抱着双臂,环在自己胸前,笑道:“回璃月港,怎么不提前给我个消息,我都没来得及准备。” 荧轻声说道:“只是回来看看,没打算久住,就不想打扰你们。” 南掌生佯怒道:“什么话,都是朋友,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荧双手背在身后,八年时间的流逝没将少女变成妇女,仿佛她永远是这个样子,不会长大,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还是那样清丽,“说真的,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南掌生一怔,问道:“怎么了?” 这话问的很随意,很直接,但黄毛少女清楚对方的性子,也明白对方知道不少事情,所以这话绝不是只有三个字这样简单。 荧双眸神色一黯,声音很轻,“我找到哥哥了,他现在……实力很强,只是有些不像他原来的样子。” 南掌生闭口不言,做着一个沉默的听众。 “我本以为找到了哥哥,会是一场开心的,欢喜的,温馨的重逢,可是当真正见面的时候,却是刀剑相向,血与火交织着,哥哥他……就这样又消失在我的面前,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须弥,我又得到了关于他的一些过往,是我不在他身边的这段时间里,哥哥所作所为,还有为了某个目的所付出的冰山一角,哥哥变得越来越不像他了。” 荧嘴唇轻抿,“我不明白该怎么办,从来……哥哥从来没有这样过,没有将我抛下过,没有这样……不让我知晓任何他所做的事情。” 南掌生轻叹一声,“关于这件事,我给不了什么建议,无论好坏,无论对错都给不了。” 荧伸手卷了卷颊边的辫子,“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南掌生摊手道:“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嘛,除了见过的东西多点,也没什么特别的,给不了两全其美的办法,说不出传遍天下的名言。” 现场蓦然陷入沉默,二人面面相觑地相看了一会,都移开视线,转向旁边那个怒气冲冲的小身影。 派蒙凭空跺着小脚,怒道:“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不要总说这些事情了嘛,还有掌生,你刚才是不是直接把我丢开了,你……” 听着小漂浮物的吵嚷,还有那副誓不罢休的模样,两个人各自淡淡笑着,很有默契地不再提起那些沉重的伤心事。 南掌生摆摆手道:“抱歉抱歉,要不请你们吃东西,当做我的赔罪好了?” 派蒙双眸一亮,“成交!” 荧伸手扶额,似有些头疼这个旅伴,因为都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的吃货德行,一点没变。 但从某些方面来看,这样也挺好的。 于是,本来说只是路过,匆匆忙忙要走的旅行者与向导,随着蓝衣青年,去了新月轩落座。 各类珍奇海味,送上餐桌,琳琅满目。 “吃吧,赶路也不急在这一时。”南掌生劝道。 这当然和派蒙无关,她看见吃的只有可能撑死自己,从来没有浪费的可能。 荧拿着筷子,只是没有夹菜的意思,反而盯着那张俊俏的容颜,问道:“吃完这顿饭,我还有走的可能吗?” “这话说的,我还能下毒害你们?” “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你应该知道人情这东西,而我刚好很不想欠别人。” 南掌生将筷子一放,面色淡然道:“那我可就开门见山地说了。荧,留在璃月港,帮帮我们吧。” 荧摇了摇头,“在蒙德的时候,琴团长也说过了,我没答应,所以现在我同样不会答应的。” 南掌生皱着眉头,愁苦道:“苏老哥……” 荧伸手制止了他,说道:“掌生,你不适合打感情牌。” “好吧,去意难留,哪天想回来了就回来,我给你们留着客房。” “是来,不是回来。” “重要吗?” “很重要,因为你很喜欢玩一些文字游戏,稍不注意就容易被你抓着小辫子,璃月只是我一时经过的地方,不是我的家!” “行吧,你说了算。” “那个……”派蒙弱弱的声音传出,“能继续吃了吗?” 在两个人言语间夹枪带棒起,这个小小漂浮物,便停了嘴,没了再吃的心情。 “吃吧吃吧,吃得起。” 第333章 余下十年(八) 荧和派蒙走了,走得悄无声息,没什么人知道她们来,也没什么人知道她们走。 南掌生又一次游于街头,那块手环还是没能联系上老师艾莉丝,没能去讨些科技造物回来,用以抵御不远的灾祸。 一阵寒风吹过,刺骨凛冽,不禁蓝衣青年紧了紧衣领,缩着脖子前进。 什么时候,他也这样怕冷了? 是啊,都是三十二岁的人了,不那么年轻了。 …… 绝云间中,云海翻腾,奥藏山上,人影两个。 山崖绝壁,寒风凛冽,吹拂在两位女子的脸上却是没让她们感觉多么寒冷。 “小姑,这些木头人真的让老爸吃瘪过?” “嗯,而且听说不止一次。” “不能吧?老爸曾经那么厉害……” “虽然我也很不想承认,可无论谁在成长起来之前,其实都有一段辛勤付出的时光,苏平哥哥亦无法例外。” “好吧,希望这些能打得过孱弱时期老爸的木头人,能够有点作用吧。” “会的。” 木头人,木头人,也不知道远在提瓦特边境镇守的某位真君,听见有人这样随意地称呼她的心血,会作何感想? 并且,其中一人作为她的弟子,竟然也不纠正,难道也难忘了这机关原本的名字? …… 第九年,是最后一年了。 这一年的正月,有一行人,服装仿古,做派仿古,连说话都像古人的一行人,进入了璃月港。 沿街有居民瞧见之后,都在传着这一行人的身份,有人说是仙家一脉,有人说是七星的亲戚,甚至最后有人看见他们去了总务司,一路畅通无阻,还传出了这是哪支谍报组织队伍的版本。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不过如此。 “开阳星大人,我族青年上沙场从军一事,便拜托您费心了。” 总务司的某一处休息房间中,一位头发胡子全白,脸上皱纹深如山峡,得有古稀之年的老者,面露郑重地说道。 老者的对面,也是一位老者,只是其真实年纪,只算这一辈子的年纪却是远远不及外表的开阳星,也就是苏平,点了点头。 “老先生放心,驱魔一族愿为保卫璃月港出一份力,舍生忘死,我代港内居民,先行谢过。” “不敢不敢,保家卫国,人人该有此心。” “若真如老先生所言,甚好也。” 驱魔一族,璃月境内传承悠久的一个家族,只是自璃月港近五百年来,有关这个家族的消息很少流通外界,本来偌大的一族,也就此泯然众人矣,不复现世。 归根结底,还是当时就任的家主,下达的决策所致,至于对错,也随往事东流,尽付时间长河中。 “老先生,贵族往日隐于山野,在外行走的人只有寥寥几人,这一代似乎更少?” “是的,此时唯剩重云,老夫的孙儿尚且喜爱外界,愿意也同意外出,其余诸人,皆在族中隐地生活。” “小鹤……申鹤的母亲,也是族中人?” 身为七星之一,又有个当谍报头目的媳妇儿,怎么可能不知道此事。 老者默然点头,闭着双目似乎不想袒露其中蕴含的悲伤,缓缓说道:“申鹤之母,乃老夫之幼妹,是本代之独女。是当年热衷于外界的其中一人,只是……奈何世事无常。” 苏平叹息一声,“老先生,贵族入住璃月港一事,会尽早落实的。另有一事,望您多多费心。” 老者试探着道:“申鹤?” “是。小鹤该有个家,有个记着她名字的家。” “开阳星大人近年将申鹤照顾得极妥帖,要她易居,恐犹过了,大人之心虽是好意,然申鹤之愿,尚未可知。” “这一点,老先生尽管放心,只要驱魔一族愿意容纳她一个小女孩,有地方容得下她,我会去劝。” “大人……”老者睁开双眼,却是深深的疑惑,“为何?” 苏平淡然笑道:“方才说过,让她有个家。” 老者却是摇头,“若论人际来往,申鹤在此胜过族内许多,若问其寄情之地,即非此地亦该为绝云间仙境,如何轮得着本族?大人可是为何事,有所担忧?” 苏平敛了笑容,平静道:“人都说,姜还是老的辣,果然如此,晚辈也不瞒老先生了,晚辈……是担心此一大战后,晚辈与家中人或许剩不下几人,与其让小鹤守着一危墙,不如另谋出路,尤其晚辈不放心小鹤的命格。” 老者沉吟少许,说道:“大人之意的确好心。只是有关命格,乃是天定,仙人亦不得其解法,老夫一介凡人,如何能够?” “我自有法助她,只是需要老先生助晚辈一臂之力。” “老夫观大人之命格,亦是万中无一,千年以降,族内实无人有此命格。” “晚辈自有法子,但求老先生答应申鹤入族,认祖归宗一事。” “此事怎可能有变数?” “晚辈之秘,不便述说。” “罢,老夫应下此事便是。” “多谢老先生。” “此秘法……既不传之秘,老夫也不多加探寻,不曾想老夫自诩归于山野,却也两耳闻听窗外事,却不知此等奇特之法,江山代有才人出矣!” 千般感慨,万般惊叹,这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才离开,去和专业人士安排具体,走出门之时,似乎比起来时苍老了些许。也不知道是听闻有晚辈想归宗,还是因为方才说了太多话,给累着了。 说实在的,驱魔一族入住璃月港,这事和军队统领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职务,只不过因为有关将来的战事,还是申鹤母亲的本族,才轮到苏平的头上。 至于后来的各方面事宜,自有专业人士去处理,他一个残废加外行,就不去凑热闹了。 通过身边的一群护卫谍子,很快得知申鹤的下落,苏平坐在轮椅上,迅速赶往群玉阁。 这座天上仙府居在云海中,幽深真如仙境,雾气氤氲,飘飘然如梦似幻。 在那夹板之上,一道窈窕的身影独立着,霜色的双眸使得她精美绝伦的容颜,少了人间烟火气,徒增无数清冷与天上仙子的错觉。 当然,这位并非仙子的仙子,在听见轮椅声,看见轮椅上那身淡黄裘子,那张曾经清秀如今老迈得像是古树皮的脸时,会不自觉地笑一下,很轻很淡,一闪而逝。 “苏平哥哥。”申鹤轻唤了一声,很自然地从谍子手上接过轮椅,遵循他的意思,推着他在夹板上走着。 格拉格拉……轮椅碾过甲板,发出极有规律,对部分人而言十分动听的响声。 苏平感受着微风拂过脸颊,微冷,但勉强能够接受,习惯性拢紧身上的裘子,温声说道:“小鹤,刚才驱魔一族的人来过了,是位老先生,挺有学问的,为人应该也不错 。” 申鹤缓缓说道:“能得苏平哥哥如此评价,那位老先生定是位能人了。” “嗯,老先生还说了,等将来战事平定了,天下太平之后,欢迎咱们到族中隐居的地方去。” “那很好啊,灵泠多半会喜欢的。” “到时候,小鹤你也去看看吧,毕竟……是阿姨的母族,总该回去的。” “苏平哥哥……” 出乎意料的,申鹤的回复只有这四个字,并且明明语气方面没甚问题,却让苏平听得有些心慌,觉得疏远了些。 沉默少许后,还是苏平开口道:“去看看,答应我,好吗?” 申鹤眼帘微垂,望着身前那一头已然有些稀疏的白发,抿唇细声道:“可以不去吗?” “多去些地方看看,走走,总归是好事嘛,何况那地方和阿姨关系密切,人总是要有个能落脚的地方,才比较舒服,你说呢?” “这里就很好,有凝光嫂嫂,有灵泠和云清,也有苏平哥哥,有很多人很多事,都很好。” “你现在没怎么见过外面的世界,当然会觉得这里还可以,可是当你越过大山,跨过无边海域,去过提瓦特各地后,会发现璃月港的繁华不算什么。” “小鹤之前出去过,已经走得累了,不想再出去,只想在群玉阁上度过余生,请苏平哥哥,不要再说了,不要……赶小鹤走!” “我难道还能养你一辈子?”苏平眉头皱起,那张枯树皮般的脸也变得皱巴巴,构成无比凶恶的面相。 申鹤内心有些失落,光听那仿佛被摧残得破碎的嗓音,壮年男子会都感心碎,“苏平哥哥不是说过,只要小鹤不想走,待一辈子也是可以的吗?” “我,我说过吗?”苏平瞬间没了底气,本来他方才那脾气就发得毫无道理,被这么一指出当年的事,怎么还能坚持得住? “说过!”申鹤一口咬定。 其实,无论说没说过,今日的结果都会是说过,因为苏平的记性远远不如从前了,再被申鹤一坚持,要无中生有,何其容易? “这……可是……”苏平一时间语无伦次,被打乱阵脚的他,像是筹备措辞许久却被晚辈一开口便乱了分寸的老人,努力地回想着什么,却是怎么都抓不住。 “总之,苏平哥哥不要再说此事了,小鹤不想去。” 就这样,申鹤的认祖归宗之事,正式不了了之。 苏平事后,也独有叹息。 两辈子的经历,使得他对于血脉亲缘之事的确是执着了些,此时又是步入做事最顽固的“晚年时期”,难免行事会过激。 不过,让申鹤去认祖归宗,并不仅仅是因为此事,其实另外还有一件,关乎苏平的性命…… 第334章 余下十年(九) 五月夏日,气温渐高。 早早升起的毒辣太阳,照射得地上的劳工们险些睁不开眼,却挡不住晒得黝黑,体魄健壮的他们,搬运石料的动作。 原因很简单,甘愿冒着大太阳在酷暑下工作,当然是雇主方面给的摩拉多到无法拒绝,再就是这乃是璃月港官方机构,总务司给出的招工劳务,待遇可真比其他私人地方的招工好很多。 此地,是璃月港郊外,劳工们肩上都扛着百来斤,从附近山中采石场挖出来的石料,堆砌到一处,渐渐垒起成为一面高墙。 墙也很长,一路过去像是看不见尽头。从上方俯瞰则可知这面墙,完全地将璃月港包围了起来,固守如铁壁。 这是从今年正月起,驱魔一族入住璃月港后,总务司方面下达的围港造墙令。 这座三千七百年历史的岩港,一直没有筑起城墙的先例,因为无论其地理位置之厉,其供奉神明之强,都是无一不是之最。所以高耸城墙的存在,反倒是鸡肋。 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璃月没有神明庇护,没有仙人留存,所面对的危机程度,恐怕不亚于当年的魔神战争,但璃月却没了岩王帝君。 碍于诸般压力,七星只好选择筑起城墙,但求庇护苍生黎明。 石料堆上墙面,再浇筑上铜铁浆,更加坚固。 且不提港外城墙越来越高耸,越来越厚实的事,今日在港内一家没开门的小杂货铺里,有人面向矮墙边的芭蕉,怔怔出神。 这人是苏平,多年前起就是瞎子的苏平,他看不见眼前的那两株芭蕉,却想得出如今的时节,应当是翠绿色的,具有生命活力的。 芭蕉一植,冬死夏又生,可人之生命无法如此,苏平又如何呢? 幼时神童,少年日进斗金,军营意气风发,沙场驰骋纵横,打过人间的最强,历过天下的低谷,高处的风景与底端的残酷都见识过,历历在目。 文坛上曾有他的名,武道中也曾有他的身影,各仙家不敢说青睐有加,至少也看得顺眼,身边有两情相悦的佳人,膝下一儿一女具是人间龙凤。 更别提,他还比其余人多出了一段生命,一段在病逝后重新投胎,带着记忆的生命…… 他这一生,无比璀璨,光彩夺目,是许多人八辈子都活不出的痛快,荡气回肠,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是行将就木,即将油尽灯枯了。 纵使人间最得意,死后又有何等益?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见不到想见的人,想见的人会痛哭流涕,会悲伤大恸…… 苏平不怕死,可现在他还不想死,不想在这天地即将大乱,世间或许就此毁灭的关键时刻,离家人而去,离他在乎的和在乎他的人而去。 所以,他不能死! “苏平哥哥,一切准备好了……” 申鹤的身影瞬息出现在轮椅之后,声音很轻。 苏平默然点头,想了想说道:“走吧,叫上灵泠和云清,去往生堂。” 只有他们四人,凝光在群玉阁上处理公务,这是刻意却很自然的一个安排,因为这些年里,闲来无事的开阳星除了这家小杂货铺,就是上往生堂去喝茶,偶尔也会带上两个孩子,没人会察觉到什么异样。 至于那伙谍子护卫,被他留在了铺子里,一路安全有申鹤与两个孩子负责倒是也不会有问题。 往生堂前,树荫遮蔽,荫下一位女子躺在老头摇椅上,脑袋枕着双手,悠哉悠哉。 那一顶乾坤泰卦帽,那一身连体的黑衣,那双光洁如玉白皙的腿,除了第七十七代堂主,还能是谁? “有客上门,堂主可欢迎?” 一声苍老的嗓音,十分沙哑,自不远处响起。 堂主大人胡桃睁着一边眼睛,瞥着那边的四道身影,主要停留在坐轮椅的那一位,嘻嘻笑道:“苏大哥前来,哪有不迎的理,快快请进吧!” 说着,堂主大人长身而起,直接从摇椅上跳起一个后空翻落在门边,率先开了大门,请两位年幼的客人入内,再和申鹤一起搬着轮椅进去。 事实上,这活计申鹤一个人是可以做的,不过胡桃既然坚持,也没人去管她,由着她做了。 “来来来,大家喝茶,不知道为什么,本堂主最近是越来越爱喝了,尤其是这安神一类的。” 胡桃一边说着,一边给围坐的众人沏茶。 茶满七分,众人共饮,苏灵泠还笑着加了一句,“谢谢胡桃阿姨。” 茶水入口,的确是很有安神作用,苏灵泠苏云清姐弟俩顿感困意,只是此刻乃是上午,才起床不多时,怎么可能会感到困呢? 苏灵泠内心有些不解,却随着闭上的眼睑一同带进梦乡,不省人事。 “唉……” 一声叹息幽幽传出,是堂主大人胡桃。 申鹤亦是蹙起她好看的眉头,缓缓将双手抽离两个孩子的后脑处,也停止了那不断输送的仙力。 片刻沉默后,她复而问道:“苏平哥哥,真的要这样吗?” 苏平开口道:“为了璃月,必须如此。” 为了璃月,轻飘飘的四个字,却又仿佛无比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今日的这一出,是从回来一段时间后,苏平便一直在计划的,所以才会时不时就带上两个孩子来一趟往生堂,免得被发觉出异样。 “好啦,有什么话等之后再说吧,不要误了时辰,不然本堂主也没办法了……” 申鹤沉默着,揽起两个已经是少年少女的孩子,一边一个,走向往生堂那神秘的二楼。 胡桃则推着苏平,却在楼梯口犯难,“苏大哥,这抬着轮椅上楼可累人了,要不我背你好了?” 苏平没好气道:“堂堂往生堂堂主,怎么也会想耍小聪明了?” 胡桃只得嘿嘿一笑,一把扛起轮椅,竟很稳当地抬上二楼。 “苏大哥,您可得想好了,好好地想,这事一旦做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开始吧。” “真的,真的一点后悔的余地也没有的!” “如果我怕的话,之前便不会找你商议此事了。开始吧。” 胡桃一只脚踮着脚尖晃了晃,小脸上神色变幻,推着轮椅进了房里。 房中地上,用朱砂画着含义不明的字符,看上去很像鲜血所画,像是某种邪教的仪式,给人一种阴寒怵然的感觉。 字符一直延伸到一处屏风后面,在那里盘腿坐着的两个人,正是灵泠云清姐弟两个,他们两眼闭着,毫无意识。 申鹤不在此间,在胡桃进入房间之时,她便退了出去,因为不想也不敢影响到仪式的进行,并且她也不是就此闲着了,仪式所需的仙力,由她负责。 房中,胡桃将苏平扶起,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躺在字符围起的中心点,然后动手去解开那一身一年四季都不离身的淡黄色裘子,再解开其下名贵黄衫。 人人称道的大统领,曾经一枪独战四千兽的骁勇之士,却没有一副健硕的体魄,没有令人感到赏心悦目的线条,映入眼帘的只有苍老干枯的粗糙皮肤,只有瘦到几乎剩下皮包骨的身躯,犹如苟延残喘的一条癞皮狗。 “苏大哥……” “裤子就不用脱了吧?我还是需要一些隐私的。” 胡桃眨了眨略微湿润的双眸,却是强迫自己发出一声笑,“苏大哥,你真的很没有幽默感,这时候哪有这么说的啊?” 苏平没有再开口,多说无益,反正自己心意已决。 胡桃将那些衣服丢到一边,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阴阳乱序,敕命为令……” 然后,她踏着往生堂代代相承的那种奇特步法,绕着地上的苏平转圈,每转够三圈,换一个法诀,再换一个反向转三圈,直到换了十八个手诀后,这位堂主大人才停下,轻声道:“法成,请旨动!” 话音未落,便有异象出现,道道流光从苏平体内钻出,五光十色将他身躯包裹,透着不屈之意,坚韧之意。 “寻新生,遁他路,动!” 无数流光飞闪着,往旁飞去,直接穿过屏风,钻入两个孩子的体内,这还不算完,胡桃掐住最后一道流光消逝的刹那,将手上准备好的一沓黄符分张贴在苏平身上各处。 符纸一共九张,都写满了箓文,尤为隆重。 胡桃双手再次掐诀,喝道:“融!” 那九张黄符仿佛“嗡”地一响,接着竟然缓缓融入苏平的皮肤,像是流淌着的水流,直至消逝不见。 一声闷哼,从苏平干瘪的唇中冲出,然后便再无声响,只是从他皱起的眉头,以及紧握的双拳来看,明显不是晕过去了,而是在忍耐着。 是的,这九张黄符融入身体的瞬间,就犹如一把大锤敲击在他的脑袋上,让他难以抑制地闷哼一声,但紧接着感到的抽骨之痛,断筋之苦,倒是没让他多么难以忍受。 在初时的不适过去之后,剩下的经久不衰的点点痛麻,不算什么。 笑话,他曾经那么多次在仙家药浴中痛得死去活来,数次失去意识,可不是现在这点程度能够比拟的。 第335章 余下十年(十) 中午,大日当头的时候,往生堂中的异动,才终于结束。 胡桃眼见地上的朱砂失去光泽,而身边的苏平还有气息存在,长长地松了口气,道:“成了,苏大哥,可以起来试试了。” 苏平,还是那个瘦骨嶙峋,嘴唇干瘪,像一张枯老树皮的人,只是本来和卧病老人般没有半分力气的他,双肘一撑,直直地坐了起来。 不够柔软的腰身导致他的身体只能笔直地升起,只是笔直挺立的样子,不像是有人气的活人,反倒是像是……硬邦邦的尸体,僵硬的尸体……僵尸。 这般起身的他,让堂主大人眼中掠过一丝焰火,是出自血脉与自小教育所以看见霍乱阴阳的非人之物,总会下意识想要消灭,只是这一次,她强行忍住了,手掌死死握着。 胡桃笑了一下,有些惨然,有些苍白,“苏大哥,您直接这样起来,比七七那种真正的僵尸还像僵尸,我很可能忍不住的呀。” 苏平尝试动了动脸颊,只是已然僵硬的肌肉,让他只能摆出十分可憎丑陋的表情,当然原本他的脸也已毁了,倒是不在乎这些,淡淡说道:“我下次注意。” 下次?哪还有下次啊,难不成把这个僵尸,再变一遍?那怕不会变成骨灰吧? 胡桃悠然一叹,没有再和这个不把自身性命当回事的家伙说笑,脸上罕见地浮现严肃的神色,说道:“苏大哥,严格地来说,您现在不是真正的僵尸,而是半人半尸,因为…… 世上能完全成为僵尸,又想保留有意识是不可能的,这一生灵或许不能称之为生灵的东西,是不存在的,类似七七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僵尸。” 苏平问道:“因为她不吸血?”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就是僵尸是心有怨气,从而驱动尸身伤人的暴戾存在,即便用符箓也只能压制成一般死尸,绝不能动弹和说话,而看七七的样子,那符箓更像是压制她体内的力量,让她不至于迷失。” “半人半尸,有何影响?” “苏大哥转移话题真快。没什么特别的影响,不会疼,不需要进米水,只是没法像真正的僵尸一样长久存在,但同时不怕阳光等僵尸惧怕之物,不过要是驱魔一族的法术和器物,苏大哥还是躲一躲,另外就是少吃血食生食,万一您被吞噬了理性,我也救不回来的。” “这么说,这半人半尸其实还是有不少好处的。” “苏大哥!”胡桃一脸幽怨,龇牙咧嘴,跟要生生吃人一样。 苏平的视觉没恢复,却想象得到这女子此时的模样,面上平心静气,语气略带感激道:“这事,让你为难了。谢谢。” 往生堂,是送死人往生的地方,历代堂主都在护卫阴阳秩序,保证天地间没有邪物作祟,可如今却是在堂中造了一具僵尸,亲自动手的人,还是堂主大人本人。 虽然胡桃没有表现出什么过激反应,那一声埋怨般的叫喊也多是玩笑口吻,可这姑娘究竟暗地里做了多少思想工作,做好此事万一败露要背负千古骂名的准备,才能下此决心? 别看胡桃平日里一点规矩都没有,很不着四六的样子,可一旦触及往生堂的根本,有关阴阳秩序的问题,她一向守着规矩,尽力做到尽善尽美,就算不成也要努力。 今天呢,为了她的苏大哥,这个当初在无妄坡等了她那么几天,又对初掌往生堂的她提供不少精神上的慰藉,从幼时便认为人间有完人的好大哥,她破戒了。 这是离经叛道,这是大逆不道!若是死去的人有灵魂重逢的那一刻,胡桃该如何面对她的爷爷?和那位将往生堂交到她手上的老人说苏平不想死?还是璃月的存亡大义? 但是,有用吗?又……对吗? 一个人死后,哪怕洪水滔天,也是与其无关的破事,毕竟生前哪管身后名。纵使你苏平真有那个本事,可以以一己之力抗衡整个璃月的灾祸,就可以逃脱生死轮回的自然循环了? 更别提,这压根还是不确定,连他自个儿心里都没底的一点点小苗头,甚至变成僵尸后,他这烂命一条对战局还能否起到作用,还另两说。 难道,要胡桃拿这些,去回答那时候可能满脸失望,或是愤怒绝顶的爷爷? 胡桃不敢这样想,也不愿去想,只是在他人不知道的情况下默默祈求不要那样,声色如常道:“苏大哥说的什么话,您是堂里的客卿,本堂主理由对您的生死负责。” 苏平沉默无言。 这来往生堂的第一件事,算是就此完结,而第二件事,其实在刚刚,也已经完成。 是有关命格之事,他想要将自身的命格中那好的一部分,也就是破而后立中的新立之意,转移给两个孩子,而破灭之意与克生抱死之命则是留给自己。 这才是他为何总带两个孩子出入往生堂的原因,可不是单纯为了掩人耳目,地上的字符,也不是白画的。 申鹤走进来将两个孩子抱出去,施以仙术,让他们这段只有空白的记忆,改写成喝茶闲叙的日常画面。 这一事,弟弟苏云清无缘仙道,倒是不必太担心,只是姐姐苏灵泠天资聪颖,仙缘深厚,即便施术者是申鹤,她也不得不十分慎重,避免被这孩子察觉出异样,导致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苏平哥哥交代过的,她必然要做好。这辈子,申鹤除了曾经那次不愿意去驱魔一族外,好像还真的对苏平言听计从,才没有忤逆叛逆之举。 就算这事不对……就算可能会因此被人怨恨,她貌似也没有任何意见。 房中,苏平尝试自己起身,摸索着找到轮椅后慢慢坐下,这种重新掌握自己四肢的感觉,对世界只剩下一片虚无的他来说,有难言的安慰。 胡桃双手叉腰,咕哝道:“苏大哥,这么急着走啊?” 苏平面无表情道:“总没有喝茶喝到晌午饭的道理。” “是没有哈,那留下来吃顿饭嘛,不然迷迷糊糊醒过来就回家,也太突兀了点,依本堂主的性格,肯定会苏大哥吃饭才对的嘛。” “你是堂主,你说了算。” “那我下厨?” “虽说我不必进食了,但房外还是有三张嘴需要吃饭的,胡堂主还是莫要亲自操劳,要是堂内厨子请假不在,就交给申鹤或者灵泠云清谁来都好。” 这个提议,怎么说呢,无法拒绝。 这么些年过去,外貌有所改变,性格些许不同,说话口气也不是曾经那个少女的胡桃,除了身上某处仍旧是一马平川,还有就是厨艺仍然一言难尽,让人食之无法下咽。 但反正大家都是熟人,胡桃的脸皮也不是一戳即破的草纸,是一点也不脸红的,再者,这会房里除了她就剩下一个瞎子,脸红又如何呢?又看不见。 比起抛媚眼给瞎子看的无奈,或许在瞎子面前脸红更让人不好受些,因为一些浪漫的想法,无法付诸实践。 胡桃双手撑着下巴,手肘抵在轮椅扶手上,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那张老树皮一样的脸,神色无比认真地说道:“你要是晚生十年该多好?那样苏大哥就是苏大哥了。” 苏平有些想笑,只是嘴角肌肉实在僵硬就难得扯动,淡淡说道:“不见得有多好,我若不是我,胡堂主恐怕不会犯下此戒,扰乱阴阳秩序。” 胡桃双眸一眯,笑颜完美,“这样说确实太不负责任了,尤其小灵泠和小云清就在房外,幸好他们都晕了,不会找天权大人告状,本堂主又一次幸得平安了。” “这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不许到处瞎传去。” “明白,本堂主可不是那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人,虽然整个璃月港的大姑娘小媳妇,其实都对苏大哥有点相思病……” “那不一样,别人没什么可能,你说不定。” “苏大哥是说我有机会?” “免谈,不说我两个孩子都快成年了,现在还是这样不人不鬼,行将就木的样子,就说道德层面和审美层面,你我都过不去那道坎的,而且岁数确实是个很大的障碍,明白了吗?” “那苏大哥方才还说本堂主最有机会?” “要不是因为你我相识多年,且你最是古灵精怪,做出什么事都不会让人感到惊奇,我会这样说?” “就当苏大哥是夸我吧。” “言归正传,胡堂主还打算让我光着多久?” “啊?嘿嘿,衣服就来。” 然后,半人半尸的苏平直挺挺地站起,堂主胡桃帮他穿上底衫,再裹上厚厚的裘子,坐回轮椅,瞬间恢复了原样。 这具僵尸,又问了一个问题,怎么往生堂造僵尸是在临近中午,不应该找个阴气重的时刻吗? 那位堂主,笑着回答,往生堂从来没造过僵尸,不过为了保留人性的那一面,必须在这样阳气足够的时候,至于其他地方的说法,她就不清楚了。 第336章 余下十年(十一) 用过中午饭,又闲话一时,前来做客的众人便准备告辞,东道主胡桃相送到了门口。 “灵泠,云清,常来玩啊。” 这是和两个孩子说的。 “申鹤姑娘,好好照顾苏大哥。” 这是和神色自若的申鹤交代事情。 最后的最后,堂主大人望着轮椅上闭着双眼的年迈老头,用只有这周边几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苏大哥,下辈子我们先遇见吧!” 对此,申鹤怔住,苏灵泠掩嘴险些叫出来,苏云清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与震惊的表情。 苏平呢,轮椅一转,落荒而逃,愣是一句话都没有回,像是跑得太急没能回话,又像默认了…… 但无论如何,肯定这辈子的他们,此时此刻的他们,是不会有任何可能的。 胡桃眯着一边眼睛,向原地石化的三人笑道:“开个玩笑啦,没想到苏大哥这么胆小,拜拜咯。” 堂主风风光光地退场,留下三人还在风中凌乱。 苏云清看了一眼自家老姐,目露疑问。 苏灵泠当即拍板,说道:“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老妈。” 苏云清瞥了眼四周,“妈要是想知道这里的事,这时候应该就有人送去了吧?” “反正……胡桃阿姨都说玩笑话了,不当真,不承认就是了,虽然老妈不一定会误会,但我们也不会把老爸推进火坑!” 贴心小棉袄,名副其实。 …… 九月,城墙建筑方面全线竣工。 这道高只不过七丈,却有十五丈的厚度,看起来就算有一万头的岩龙蜥撞击,也能屹立不倒。 只是,在城墙上站岗的千岩军,以及收拾东西打算离开的劳工们都不知晓,在远方的地底,有十万头古岩龙蜥。 …… 十二月末,又是一个很冷的冬季,呼啸的寒风将街上刮得没一个行人,都缩在自己家里取暖。 不止身上暖,心里也暖。 群玉阁虽然高悬天际,不接地气,但热闹程度,可不比一般小门小户的人家差。 首先是申鹤的外甥重云在盛情邀请下来度过海灯节,而他的好友行秋自然而然地跟随前来,这又引来了两人的共同好朋友香菱,也是此地男主人的师妹与女主人暗中资助的饭馆万民堂的小厨娘。 然后,如一发不可收拾般,又来了许许多多的人。 像是官场间的其余几位七星,千岩军方面的四大将,都尉子路,接着便是学院那边的苏平的几位学兄,携着他们的家眷登门拜访。 年轻一代,又有香菱的朋友云堇云先生,搞摇滚的辛焱。都到这份上了,也不知道谁又叫了一个会舞狮的嘉明,璃月两大传统节目的传承人,总算会面。 在这之后,瑶瑶被苏云清给拉着手回来了,众人那是一番祝福与恭贺,闹得少年少女两个脸蛋微红。 南掌生这个很会来事的话痨,在接到邀请之后也带来一大票人,精彩亮相。 首先是南十字船队的北斗大姐头,再是他们夫妻俩的一双龙凤胎儿女,然后不卜庐可妙手回春的白术与呆滞的七七才走进众人的视线。 最后,轰轰烈烈出场的是往生堂堂主,为这场隆重的迎宾画上句号。 苏平微怔,在听见那一声清脆的问候时,他显得那样猝不及防,压根没一点心理准备。 还是凝光礼貌地回礼之后,借口推自家丈夫去休息,才没人感觉异样。 “小弟弟,今日这番模样,可不像以往啊。” 凝光将他推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里,轻声说道。 苏平面不改色,也改不了色,平静说道:“以前那样实在累了,如今才发现伪装一个待人接物都周全妥善的人,其实没有必要,加上没有想到,胡堂主会来。” 凝光丹唇翘起,淡淡笑道:“我派人请的,意外吗?” 苏平一愣,“为何?” “你们两个关系一直不错,难道年底大日子,不请她来家里坐坐?这样可不合适啊,小弟弟。” “我不是这个意思,凝光姐……只是没想到,是你的安排。” “怎么,不想见她,是做贼心虚了?” “你信吗?” “即便我信,你现在有那个能耐吗?” “即便我有那个能耐,凝光姐你信吗? 这话像是在说废话,但两口子其实清楚其中的不同之处,这很重要,无比重要。 坦言之,苏平现如今自然是没那个不可言的本事了,而且外表也是怎么都让人喜欢不起来,谁要是看上这样的他,那不是瞎子就是疯子。 所以,凝光完全是不担心的。 再者说,无端怀疑实在很无趣啊。几个月前的送别的那一语“约定下辈子”,凝光早就知道了,除去心头的微微醋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她喜欢的人如今都这副德行了,却依旧有除她之外的人期盼着与君厮守,何尝不是证明她的眼光好,选人对? 说到底,那事不能怪苏平,难道讨人喜欢也是错?错当然也不是胡桃的,因为欣赏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只是有妇之夫嘛……最好还是不要有明示和过分接触,趁早死心的好。 至于那开玩笑的言语,随风而逝吧…… 凝光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她确定眼前的男人没有背叛自己,也没理由背叛自己,所以并没有刻意的刁难,而是当做一种调侃戏弄的玩姿。 “哼,若不是做贼心虚,犯得着几个月不去见面?” 苏平眼观鼻,鼻观心,修着闭口禅,明知道媳妇儿这是说着玩的,他却还是不开口,因为天晓得他一掺和,会不会让雷声大雨点小的一场初春预兆,变成夏时海滨的狂风暴雨。 女人心,海底针,变幻无常。便是凝光,有时也不例外,当然是在和公事无关的方面。 “我说小弟弟呀,当年的能说会道呢?都丢到哪里去了,怎么连我这毫无道理依据的话,都不驳了?” 苏平斟酌着回答:“凝光姐所言有理有据,所行之事更是无可挑剔,无人敢不从之,如此安敢有异心!” “那待会见了面就好好说话。” “是。” 这一回答,果然问题又来了。 “都几个月不见了,这一说你就去见,要不是做贼心虚许久不见又如何?,还说不是心里有鬼。” 苏平无可奈何,沉默以对。 跑当然是不能跑的,也跑不了,身前之人是他正儿八经娶的媳妇儿,一个被窝里睡了十几年的人,跑又能跑哪去? 再说了,群玉阁在名义上,纸面上,可都是凝光的财产啊! 这时候,强势应对会“死”,默不作声也不是个事,凭借自身的微末力量已经不足以应付时,人类通常会寻求外援的帮助。而苏平的帮助,自然自己的小棉袄。 “老妈,快来啦,人都到齐了!” 凝光桃花眸子微眯,笑道:“来了,莫急。” 苏平“逃过一劫”,当然这不是真的“劫”。 众人齐聚,把酒言欢,千岩军大统领却是早早带着四大将撤退,去商量些公务。 四位大将,锋,薪,御,卫,有的是苏平继任大统领之前便在位的,有的换了新人,也在逐渐成长为老人。 锋字军管边境,目前是徐弘毅负责。 薪字军主管后勤资源,这位大将是位很有英气的女子,姓穆名兰。想当初,南掌生在初闻这个名字时,笑着说一听就是当巾帼英雄的料。 另外两位,御大将,卫大将则是两位老统领时期留下的老人,他二位老而弥坚,颇有再干五年的架势。 今日讨论,主要是近来港内爆发的所谓起义军的事情。 一个国家每逢重大变故,如连年大旱,洪涝水灾,民间开始民不聊生,政府却是没有拿出合理应对策略时,总会有自称起义军的群体出现,高喊为了国家与人民,推倒旧政。 如今的璃月,就是这个局面。 虽然大难将至的消息放出去,暗中又安排人加以引导,可人们看不到具体危险在哪里,反而是总务司总在劳民伤财,做些不让人活的破事,任谁心里都会不舒服。 不舒服,便要发泄,而广大人民绝大部分都是敢怒不敢言的存在,这时只要有人,哪怕只有一个人指出一个方向,那么无论正确与否,都将承受人民的怨愤与怒火。 徐弘毅对此,只有摇头叹息,十分痛惜。 倒是一旁的新人女子大将看得开,反过来安慰这位坚毅的边军大将,穆兰温声说道:“人民只是被误导了,只要这时我们指出真相,他们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这不仅仅的安慰,也是事实,简直说出了在场众人的心声。 两位老大将目光灼热,盯着仿佛耄耋之年的大统领,跟半大小子见着漂亮姑娘似的,恨不得给那张老树皮一样的脸给望穿。 二老将的目光,苏平自然是看不到的,不过他却似乎感受到那股灼热,淡淡说道:“两位不必这样看着我,对于这个说法,我自然是支持的,所以……最后处死的,只有那伙妄图挑起内乱,从中谋利的东西。” 苏平缓了缓,又干笑道:“我还没老糊涂呢!” 这个笑话,让本来沉重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御字军大将伸手抹了把汗,其实那里压根没被汗湿,但他多此一举,就像担心统领大人老了,又多年没处理政务,脑子不好使一样。 至此,整场会议的面貌,才是总算揭晓。 原来并不是镇压反抗军一事,让几位身经百战的大将与苏平大统领感到沉重,而是那伙不知名的幕后黑手的所作所为,让他们很是气愤。 说的也是,千岩军再怎么不如仙家魔神,也不是区区一堆民夫可以相比拟的。 第337章 今时的战与当年的名 战,终要起了,就像再漫长也总有走完的那一天,十年时间看着十分很久,却是转瞬即逝般过去了。 这天,璃月港的居民一如平常那样起床,门边还残留有不曾打扫的鞭炮碎纸,一地红艳艳的,很是喜庆。 港内民楼前一地红艳艳,港外何处却是黑压压一片,宛如黑云压城般,向璃月港行进,大步踏得天地本就无比广阔的距离,似乎又多了那么几分。 “备战,应敌!” 这是一声苍老的呐喊,紧接着又一道女子嗓音携着铿锵之势响起。 “准备战斗!” 璃月港西面,带领有三十万军士守卫在此的御字大将,以及薪字大将穆兰,立身传令台上。 他们的身前,是数之不尽,占满了往昔高耸山峰,辽阔大地,踩死无数花草折断许多树木的大魔物群……整个世界,都是魔物! 这样末日降临的一幕,饶是两位大将都心里惴惴不安,可在全军面前,绝不能表现出来。 未战先怯,这是大忌,尤其降临方面,更是不可犯这样的错误。 “守城弩预备!” 御字老大将大喊,接着传令兵挥动手中旗帜,将命令传向大军各处。 刹那间,大军所立之地中那些地势略高处,或是搭建起哨塔的地方,响起一阵机簧声,咔咔咔的很整齐,很有规律,听着十分悦耳。 “放!” 御字大将振臂一喊,传令兵的旗帜也随着重重向下一压,像是杀敌的利剑般刺下。 嗤,嗤嗤…… 各架守城弩射出的铁箭,一支得有千岩军制式长枪那样的长短,巍巍然势不可挡,直直地扎进大魔物群中,贯穿数头丘丘人,或是钉中一头岩龙蜥钉在地上,一去不返,拿下本次大战的首功。 御字老大将大喝一声,老迈的面容,却很壮硕的身躯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力气,喝出的这一声,这散尽胸中的郁气一声,代表了千岩军的气势,一往无前的气势。 “传令,继续射击,在魔物开至百步之前,步卒不上!”老大将的声音有些发哑,许是刚才的那一喝,伤着了嗓音。 穆兰英气的面上略有担忧,“只有百步的话,缓冲带会不会不够?” 毕竟面对的是数量庞大的魔物群,必须慎重。 老大将摆摆手道:“放心吧,都是千岩军了,能有啥困难,不可能也要给他干成可能的,你留在这,老头子我先走了……年纪大了,得多歇歇才行。” 于是,只剩下穆兰与那名传令兵,还有几位都尉在风中凌乱。 传令兵有些迟疑,却是因为气氛的古怪,不好出言询问。 一军不能有二帅,怕的就是这个,万一命令冲突,苦的还是手下这些执行命令的士兵。 穆兰无奈说道:“下令吧,老一辈的经验足,应该不会有大错。” 不久,步卒部队集合完毕,立枪以待,面色肃穆。 穆兰正视察着,忽见斥候来报,说魔物已经进入大军之前不到两百步,当即下令整备以待,步卒向外推进。 然后,她派人去找了歇息的老大将,毕竟两人合一起才是主帅,下了命令,她怎么都得通知对方一声,只是……跑回来的亲卫匆匆忙忙的,和她附耳说了些什么后,这位巾帼英雄的大将,面色变得尤其古怪。 穆兰小声问道:“不见了?” 亲卫点点头,继续说道:“还有大将的披挂也都不见了。” 穆兰摆摆手让她退下,心中苦闷。 头一天就亲自上阵,和步卒们一起扞卫阵地,还下了那听着就可怕的敌于百步之外不动的命令,这位老大将真是…… 都说打仗以正胜,以奇制,可怎么看身为年轻人的穆兰却是前者,而风烛残年的老大将反而是后者,真是奇特又怪异。 “偷偷跑了才披挂上阵,这是怕我拦着,还是担心我去抢功劳?” 穆兰喃喃自语,在行军浩浩荡荡的呼喊声,以及肃杀的风声下,无人听见。 阵前,老大将一身铁甲威武,一杆长枪气势如龙,领着数千人,打得那如奔流不息的魔物群在百步左右不得寸进,形似一道墙,无形的墙。 千岩军诸军士,也有喋血,也有死亡,被魔物一口咬死,被一斧子劈成两半,被岩龙蜥一甩尾便是数人阵亡。在这战场上,死简直不要太简单了。 守城弩嗤嗤地射,将士们与魔物群不断地死,就仿佛成了一种默契,每数百上千铁箭飞射而出,就有一两个乃至三四个千岩军将士,拉着十多头或是二十多头魔物陪葬。 战况惨烈之下,更显勇猛,更显悲壮…… 只是在这样的牺牲下,比起多如牛毛,绵绵不断涌上前来的魔物,还是杯水车薪,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当穆兰发觉不对,第三次派兵支援,更打算冒着天下大讳在两帅统军已有一帅领兵的情况下,也带兵出战之际,已来不及了。 阵前百步之地,从御字老大将带兵出战到援兵不断补上,再到溃败不可挽回,只过了不到三个时辰。 曾经勇猛无惧,焊若天兵的千岩军,在这一刻竟是派十万步卒齐上,也抵不过魔物群的扑杀,败得灰头土面,血洒满地。 穆兰闻听败势起,重重地叹息着,接着眼神一狠,拔出腰间佩刀,准备下令死战,却是被近前的一人拦住。 在这大营之内,她穆兰的主帅之一,职列四大将,除了御字老大将之外,还有谁敢当面阻她? 那人相貌平常,看不出什么出奇之处,身手似乎也就是千岩军入伍的标准,然而却是敢拦着这位年轻大将,因为他的身份并不普通。 “统领大人有命,保证有生力量,若败势实在难抵,西面大营退至港外五里处作战,请薪之大将不要为难在下。” 在说话之时,这人从怀中拿出了一纸书信,那字迹是天权星大人亲笔所写,因为开阳星也就是大统领大人的手已然写不出字来,这些年来的军令都是别人,尤其主要由天权星代写,身为大将之一,穆兰当然认得。 “此地离璃月港十五里,已经很近,若是再退,万一再度溃败,璃月港将直接面临魔物的侵害,大统领怎么会……” “这个在下便不清楚了,在下只是代为传令,可不明白大统领的所想。” “我知道了。” 穆兰抿了抿唇,向着传令兵道:“拔营撤军,打退避战,沿途……多制造些障碍,能挡一会是一会。” 相貌平常的那人,面色冷静道:“薪之大将,做好接应准备。” 穆兰一愣,“有援军?” “那当然没有,不然我们也不必撤军,是做好接应御之大将这位老大人的准备,他们应该要来了。” “御字老大将……魔物群汹涌如潮,他老人家又是不肯撤退的,恐怕难以活下来。” “或许是的,但军中可不止有千岩军。” 穆兰双眸微眯,“你什么意思,军中除了千岩军还能有……”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静静看着眼前的这人,自嘲说道:“原来如此。魔物进攻实在猛烈,让我险些忘了,一个地方若是安插了谍子,那定然不止一个。” 那人没有回答,可能是职业操守还在,所以转移了话题,道:“薪之大将,在下能不能问问,这次输的原因?可不是要几个‘我军势弱,魔物气盛体强’的字。” 穆兰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三十万大军,其中有二十五万步卒,其余包括机巧队,伙夫,军医,还有杂务兵,这样的一支大军可以将战线拉得很广,甚至可以合围一座城池,只是面对上数量如此多的魔物群,再怎么出奇的战术也施展不开,只有直面才是唯一的法子,加上数量悬殊,自然败势如山倒。” “数量差距大,战术用不了。可以这样总结吧?” “可以。” 大军撤退了,就在失去十万军士后的转瞬间,先是背着粮草和锅碗瓢盆的伙夫与军医,然后是机巧队的人运着巨大的守城弩,最后才是步卒部队。 穆兰亲自带人沿途砍下些大树,还命持风冰元素神之眼的军士生生吹倒刮断无数树木,让魔物群的前路更不好走些,只是这样究竟能够抵挡多久,尚未可知。 此外,拥有其余六种元素神之眼的军士,也没有闲着,各自接到命令。 岩元素将地面下陷,造出一个个几人深的坑洞。火与草促成燃烧,烈火生生不息投进坑洞之内,再以一层脆弱的水盾掩上,投进雷元素产出的紫色雷球。 这样一来,一旦有魔物踩进去,便会踏破水盾,承受雷火炙烤爆炸的恐怖伤害。 最后的最后,当然还要在坑洞之前加上一层冰面,让可能不踏进去的魔物,滑进去,做完这一切,穆兰才带着大军,真正撤退。 路上,她问了那个谍子的名字,虽说这不合规矩且没有礼貌,可对于怎么说也是共生死一次的人,她不想一无所知,哪怕知道的是个假名。 那个人淡淡一笑,说了句有些奇怪的话,好像是他本来不叫这个名字,可不知什么原因,改成了这个名字。 “从很多年前起,我叫江雪……” 第338章 北骑兵与东小苏 在西边战线崩溃,大军后撤的同时,北面的战火正熊熊燃烧着,如火如荼。 一样是密密麻麻的魔物群,一样是悍不畏死的千岩军,只是少了那巨大的守城弩,多了数万高头大马。 此地守护的,乃是骑兵,乃是镇守边境的锋之大将,徐弘毅。 璃月境内多是山峰险地,所以千岩军旧时三十万大军中,只有三万骑兵,如今经过十年的扩军增员,骑兵涨到五万,已然是顶天了。 原因很简单,璃月没那么多地方养马。 五万骑兵,再加上十五万步卒,便是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竖起的长枪锋芒冲天,气势如神虹。 此时此刻,骑兵部队分做各小股部队,每队千人,由一名千夫长带领,悍勇冲锋着。 担心受惊所以蒙上双眼的马匹不知道眼前有多少敌人,也不知道是何等的凶神恶煞,只是感觉身上驮着的军士,不知怎地,这一日似乎很紧张? 这是前所未见的,不知多少年来,千岩军养着战马都不曾有过蒙眼上阵的例子,而无比骁勇的军士除却那新兵蛋子会紧张之外,还有谁会在战马上颤抖? 所以,不明就里的马儿只能打着不停响鼻,不知道是在呵斥还是在安慰。 魔物嘶吼,军士浴血,但就是到死也在递出那一枪,或是孕育元素力轰出最后一击,霎时便有五光十色的光芒显现,然后又被源源不断的魔物涌上吞没。 骑兵之中,大将徐弘毅纵马持枪,枪尖一点烈火乍现,转瞬间扎出时势大如熊熊烈焰,一举将数头岩龙蜥烧成灰烬。 这般手段,不可谓不强。这般大将,不可谓不是军中楷模。 “锋字边军的弟兄们,拿出你们平常守卫边境的气势,不要把这群魔物看得太厉害,我们可是千岩军,还是千岩军中的边境铁骑,不要给你的军衔丢脸,杀!” 徐弘毅是神之眼持有者,身手更是不必质疑,所以这喊声能够席卷小半个战场,从马蹄踏地,魔物嘶吼之中冒出。 冷兵器的战斗,拼的就是一个士气与勇猛,被上头有名有功绩的大将这样一喝,再眼睁睁见到可能是住一个营帐,一起喝过酒,曾经一起死里逃生的战友死去,鲜血溅在自己甲上和脸上,无比滚烫。 如此状况的激励下,再怎么孬种的男人,也无法再纵容下去,一个男人的血性一旦被激起,那是很恐怖的。 “他奶奶的,干死这群杂种!” “魔物畜生,侵我家园,杀我袍泽,老子和你们……拼了!” 诸如此类的骂声喊声,或为明心志,或为壮胆气,自诸多骑兵的口中传出。 许多道喊声震响四野,然后他们悲壮的,萧瑟的,荡气回肠的死去,鲜血溅在身边的袍泽甲上,滴在魔物身上,最后或许能够流淌到地上,落在这片生养他们的土地之上。 在众骑兵嘶声呐喊之时,有一人闭口不言,冷静甚至是冷漠地注视着前方,长枪一戳一收的刹那,便有一头魔物身亡。 如他一般静静地拼杀,而不曾发出嘶吼的人,并不是很多,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一百个里都挑不出一个。 这位不知名的骑兵,冲杀,出枪,回马,循环往复,像是事先预定好的一般,精确到能用工整规律来形容,这在满是血与火的混乱战场上,是很独特的一道风景。 只是,战争不会因一个人的强弱而改变,也不会因某一个人身手不凡而驻足观望。事实上,若这场战争不是人与魔物的大战,而是人与人的对战,恐怕这时的无名骑兵,早已被列入重点扑杀的目标,或死或重伤,总之不会有好下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和魔物打仗其实也有这个道理,只不过魔物毕竟不是人,所以不能完全依照道理去做联想。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杀了几头魔物,大小又各是几何,这名骑兵的双手虎口开裂,鲜血直流。 他的左肩被一支箭矢洞穿,卡在了骨头中间,虽然他每一次扯动那里时总面不改色,却是令人触目惊心,似乎能感受他的伤口的无尽苦楚与剧烈伤痛。 此外,这名骑兵腹部的甲胄已经凹陷下去,挤压着他的内脏和骨头,不断地渗出血来,是与一头丘丘岩盔人的拳头擦肩而过导致的。 要是那一拳打中了,恐怕这名骑兵早已爆体而亡。 战场,就是这样险象环生。 枪出势如惊雷乍响,枪回宛若游龙舞动,在这不断厮杀中,魔物尽消亡,他也到了极限,眼前的光景逐渐模糊起来,黯淡起来。 看不清了啊…… 这名骑兵还是面不改色,感受着生命力的流失,以及那破风而来的不知是什么就要砸向他脑袋的物体,出了此生最后的一枪。 枪出,捅死魔物。紧接着砰的一声,他被那一柄巨斧砸得稀巴烂,与他胯下战马一同化作一堆烂肉碎骨,永远地留在了这片战场上。 不仅仅是他,还有千千万万不知名却留名在册的千岩军,在此身亡,为璃月港中的居民与家人,架设起一道高墙。 …… 璃月港东边是汪洋大海,海上水师楼船林立,铁索连环,由于提瓦特大陆上海中魔物较少,所以此地还算平静,只需要不间断地开几下船炮,便能够阻挡。 所以防卫此地的卫字老大将,一边庆幸敌人不强,一边只能唉声叹气,说统领大人给他安排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大材小用。满满的一腔牢骚,却是无处与人说。 同有指挥权的北斗大姐头,不在船舱之中,而在船头吹着海风。 就在炮声轰轰中,有一只不起眼的楼船,船上是一队不起眼的水手与千岩军,他们点燃了船炮后的引信,由于敌人的弱小,已经没了先前的紧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小苏啊,你家那婆娘真有你说的那么温柔体贴?” “那可不,璃月第一温柔贤惠啊!” 问话的是个糙汉,回答的人是个翩翩少年。 “哥几个等打完这仗上你家喝酒,能尽兴吧?” “可别到时候你被一拧耳朵,把哥几个都卖了,落得里外不是人哈。” “放心放心,不会的,她不舍得,而且……大不了咱们上外面喝去,凉风明月就酒,别有一番滋味嘛。” 这话引得众人大笑,直说本来以为这小子是个硬气不惧内的,谁想到头来是个嘴上的铁骨铮铮,滑跪起来比软脚虾还快。 当然,谁也没怀疑这小子是在说笑,璃月港里出来的孩子,谁十几岁了还单着啊?那得是多没人缘? 少年姓苏,是个一听就知道是风云人物的姓氏。 早些年的三苏,近年来的大统领苏平,都姓苏。 这少年既然叫苏斌,那将来肯定也是个大人物才对,队内众人都这样开着玩笑。 也有人猜想,这人和苏大统领间是不是什么沾亲带故的关系,不过最后都被少年本人否决了,直言苏大统领贵如云端仙人,他苏斌只是个泥腿子,怎么可能攀上亲戚,众人才结束猜想。 好在这些人里读书的不多,不知道苏大统领早年写过的一本书里,主角叫做夙斌,而他叫做苏斌,而且年纪十五六的样子,与大统领家的公子苏云清相仿…… 苏斌,其实就是苏云清,他应了父亲的要求,参与到前线,只是没有暴露真实身份的打算,所以用了的化名。 至于身份证明,他们家一个军阀大佬,一个谍报头头,弄起这种东西简直不要太轻松。 所以,苏云清便这样轻而易举地以苏斌之名,进了军营,被派往东海水师船队上,进行防卫工作。 反正,见过他的人其实不多,再加上他将眉毛一改,眼角一提,本来清秀的一个少年,转瞬间归于平凡,丢进人堆里都毫不起眼,谁还认得出来? 苏云清与队内众人插科打诨着,不时会回头一望,遥遥望着那其实看不见,却仿佛近在眼前的某个地方。 …… 天衡山半山腰,搭了一个棚台,台上坐了七个人,是璃月人权势最大的七星。 大人物们的思考方式,与平常人就是不一样,搭个台子,在那一坐,可不就是与军民共生死了? 其实也没错,因为一旦阵线被破,除非飞上云端,不然去哪都是个死字,七星这样做,也是为了稳定军心。 至于要他们上阵杀敌……不好意思,七星有一半以上都是文员,实力最强的那个现在还废了,他们除了在这里坐着表心,还能做什么? 天枢星喝着不知道换了几次的茶水,气呼呼道:“苏小子,大家伙在这坐着就算了,毕竟这是大家伙一起投票出来的,可你还安排千岩军在这站着,不给咱们带刀拿剑,是在怕什么?” 苏平淡淡说道:“怕诸位目睹军士死伤过重,没忍住拿了把刀亲自上阵杀敌,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百无聊赖呀,所以,诸位还请担待。” 玉衡星刻晴苦笑道:“说是防大家,其实主要是防我吧?” 苏平不置可否。 有人却知道其实如此,便是那一头白发的天权星凝光,她桃花眸子注视着与自己“白头偕老”的那个男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339章 无名小兵的自传 飘飘扬扬三个月后,璃月港仍旧屹立在世间,城墙还没有被攻破,甚至是碰都没被魔物碰着一下。 很奇怪啊,明明三个月前西面大营才节节败退,为何这时的璃月港,仍然可以坚守阵地? 后世史学家对此有一个解释,一个听起来十分合理,但总让人怀疑的解释,那是学者们翻遍当年的军费具体数目,以及当年战场的各路记载,从多方面,多角度考虑后,得出的一个解释。 众所周知,当时的天权大人凝光,遣人造了仿造了许多归终机,只是威力大不如仙家的手笔罢了,可却也胜过守城弩不少,能够在百丈之外,射穿一头岩龙蜥,犹有余力奋进杀敌。 可想而知当初撤退的西面大营,是如何在这许多仿品归终机的支持下,与魔物抗衡的。 在众多资料当中,又有其中一件较为特殊的文字载体脱颖而出,因为并非是来自任何官方或民间的记载,而是战场上一个年代太过久远,导致名字遗失的小兵,写的自传。 不知名小兵自传的开头第一句话,很稀奇古怪。 我可能随时会死,所以留下这本自传,希望有朝一日经由我手写出的书,也能大红大紫。 之所以说他奇怪,是因为这名小兵乃是一位归终机仿品的操纵弩兵,位于城墙之上,对魔物群远远都进行射击,怎么会在自传的第一句话,就是担心自己随时会死呢? 后世之人,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当做是这位在自传上不写名字,不留人生履历,也很少提及战事之外的作者,很怕死。 …… 当日战场上,无名小兵控着归终机,对魔物群不停射击,压根不需要瞄准,想打哪就打哪,十分爽利,十分快活。 在城墙之上,这样的大机器一共有三千台,因为仿造这样的兵器所需资源与人力太过高昂,所以在后期的制造中,较为简单可量产的守城弩,成了最好的选择。 几个时辰之后,无名小兵被换了下来,他的那架仿品归终机也运去保修,等休息时间过去,再回来换班。 每当这时,拖着满身疲惫的无名小兵才有机会涌动思绪,庆幸自己过去的好运气,庆幸自己被分配到这个不必冲锋陷阵的部队。 话说在他应征入伍的那一天,其实不是多么情愿,只是父亲一直对他寄予厚望,不希望他沉沦在世,而他也就是个碌碌无为之辈,读书不成,练武不成,工作不成,只能在散工场里赚些零碎摩拉勉强度日过活,浑浑噩噩地度日。 说实话,要不是他爸每天讲那些大道理,什么年轻人应该有朝气些,应该多闯闯,敢拼一点,不能在那些四五十岁了混日子的地方久待,早些讨个媳妇儿免得太寂寞之类的,他可能还是会待在那个地方,不想改变,懒得改变。 为了那个操碎了心的父亲不用一把年纪还对这个儿子失望,也可能是他骨子里尚有一丝不甘,所以他在大厦将倾之时应征入伍,刚刚好分配到这个不费腿只伤神的工作岗位,他已经很满意了。 要他扛枪冲锋,每天跑上几里路,那比杀了他还难受,而且这个人虽说不怕死,可竟然怕疼,小时候没少因为这事被邻里街坊看不起,嘲笑他生错了,白带了个把儿。 在将成年的那段时光,是他最快乐的,因为他怀着雄心壮志,一连写了两本书,那写作的日夜令他流连忘返,怎么都忘不掉,可惜的是,这两本书出版后犹如石沉大海,没激起半点水花,根本就没人看。 因此,青年的雄心没了,壮志消了,往后再提多少次笔都写不出能够入眼的作品,正好也是堪堪二十了,他不再寄希望写书养活自己和家里,跑去散工场帮忙,日复一日地做着重复又无聊的工作。 也曾扪心自问,甘心吗? 最后只有苦笑,不然还能干嘛? 是啊,书读不成,武练不好,做生意没那头脑,在同龄人流连花丛的时候,他身边没一个异样朋友,甚至正常朋友都没几个,简直一事无成,吃喝都是浪费世上的资源。 又不是家里的问题,从小想读书,想练武,甚至写书那段颗粒无收想日子都是拿的家里的钱,这很够了,他很让家里的人失望,很让家里为他奔波了。 年纪到了,就不该任性,何况他从小养成了该扛起家里责任的观念,从而放弃了少年时最渴望的写书事宜,去打起了工。 许是心里锦绣开了却没引得万众瞩目,所以有些不甘心,他这一日在营帐中翻来覆去睡不着,感觉右手的拇指与食指关节很痒,像是那里缺少些什么。 缺的是根笔,还有可以写成文字的墨。 几年了,他浑噩度日的时候虽然也有想写书的那股痒痒劲,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躁动过,有种千言万语裹在腹中,迫不及待要付诸笔端的冲动,极其难忍。 当文思泉涌,一发不可收拾时,手边没有合适的笔墨,是最难以忍受的。 所以青年辗转反侧,天还是黑着,没有丝毫将要黎明的迹象。 难耐之中,他只好悄悄出了营帐,去后勤那边登记要来纸张和笔墨,至于做什么,没人会问,因为多半是写遗书用的,那位做登记的职员,看他要这么多纸,也只是略微诧异,没有露出更多异样的情绪,怕打击到这位军士的自尊心。 青年却是管不着这平常他一定会注意到的目光,一心想着挑灯夜战,将想到的东西先写下来,慢慢编排成书,然后发版……大卖…… 刚想到这里,一腔热血险些被他自己浇灭,好在自我安慰好一阵,用了个就当是写遗书给家里人看看,反正估计不会有人在乎的荒谬理由,开始创造了那本协助后世学者研究的自传。 在挑着煤油灯,洋洋洒洒写了一页纸之后,青年总觉得哪里不对,细细品读后,才看出来开头没有写,所以停笔思索少许,还是将心底埋藏的愿望,写了上去。 “我可能随时会死,所以留下这本自传,希望有朝一日经由我手写出的书,也能大红大紫。” 也不管可不可能了,也不管他其实没有吃这碗饭的天赋,更不是那描绘用词精确的苏平,做不成一书成名的南掌生,就当做是死前的一点小小安慰吧,安慰他这个随遇而安的人。 紧接着,熄了灯,连忙上床睡觉,因为负责巡卫附近的军士发现他还没休息,赶来劝导了,不想麻烦人的青年,因此停下了创作,一番辗转后,总算入睡。 …… 从第三个月起,魔物愈发暴戾,大型魔物的数量比之前多了至少平均一倍,千岩军的作战更加艰难。 北边的骑兵队伍几乎是十不存一,战马死亡数量高达六万,导致即便骑兵还有余力作战,也无马可骑,无马可换。 璃月有史以来,骑兵从来没有真正的集中行动过,像这样无神无仙帮衬的大规模战争,更是第一次面对,人心惶惶是难免的,但毕竟是璃月人,胆子贼大,魄力极好,多磨砺几个月,也就消去恐惧和不安了。 驻扎的五万骑兵十不存一,其余十五万步卒也有不小损伤,那当然会向后方求援,所以驻扎港内的三十万预备军,抽出十万前去支援。 北面的战线,暂时稳定下来。 西边,还是依靠各机巧队,还有步卒固守的阵线,勉强地将魔物挡在港外五里地。 领兵的两位大将,穆兰与御字老大将,有数十次领兵亲自作战,为部队的士气,起不可磨灭的鼓励作用。 东海之上,魔物渐渐地多了,长相奇形怪状说不出具体模样的魔物,开始扑向楼船,想要将这些漂浮在水面上的庞然大物,彻底掀翻。 其中,不乏有山岳大小的海兽,动辄掀起千丈巨浪,犹如天幕之将倾,天下无地可幸存的主观场景。 每当这时,黑发红衣的身影都会跃下船头,化作紫色雷电飞向山岳般大小的海兽,极壮人心。 北斗船长面向海兽,一手持大剑,一手握雷球,与力可摧山河的巨兽力拼,竟是分毫不让,宛如一头人形凶兽。 正在忙着用冰凝水,阻挡巨浪的冰神之眼持有者们,耳边蓦然响起一声轻叱,接着便是一声怒。 “这就是斩灭海山的力量!” 众人一惊,看着那不似人类应有的力量,纷纷称奇,即便听说过不知多少次北斗大姐头的故事,可当亲眼所见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所设想的,还是过于轻松。 紫芒耀天,巨响阵阵,雷鸣响彻天地间…… 这是北斗一人引发的异象,是她一人一剑独战大山海兽的强力,整个璃月港里,做过同样这事,且稳压她一头的,只有大统领苏平一人。 踏足冰面上,眼前所见满是妖异紫色,化名为苏斌的苏云清,一边使劲填入元素力,一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北斗阿姨的实力,果然厉害。” 第340章 弘毅任重而道远 北斗没有神之眼的那时,就可与海兽中有名的海山战成平手,拿到神之眼的刹那更是瞬杀海山,那这几头不知名的海兽,岂能是北斗的对手。 紫雷滚滚,巨响轰轰,刹那明亮后消失不见,带走的还有那仿若山海无边的巨兽。 东海战场,就此暂时平定下来。 …… 璃月港内,众民从最先的慌张,到现在的略有担心却不那么郑重其事,靠的全是外头千岩军的牺牲。 天衡山山腰处,在此地吃喝睡三个月的七星,都快习惯迎面吹来的劲风,还有无时不刻漂浮着的发丝与衣摆了。 刻晴照常是每日早晨练剑,那一套剑法从前练到了现在,一招一式信手拈来,只是那个持枪与她对练的人,现在是站都站不起来。 一套剑法完毕,刻晴收了剑,转头说道:“要是你没有那次出游就好了,我能多一个可以对练的朋友,璃月能多一个骁勇善战的大统领。” 苏平淡淡道:“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 刻晴苦笑一声,“是啊,没用了,璃月……或许都保不下来,曾经说好的保证国泰民安,也只是一场镜花水月了。” 苏平闭着眼睛面向紫发女子,缓缓说道:“玉衡星从前可没这样消极过呀。” “人是会变的,我已经老了嘛,不比以前有冲劲了,现在想想当年的热血上头,一冲动就跑到别人的店铺里微服私访,确实很缺乏后续的安全手段。” “不过,也多亏了你,璃月的偷税漏税事宜,是大大减少了。” “苏大统领当初打击了民间武行的嚣张气焰,也很让人钦佩啊。” “只是老统领的一时兴起,才安排我出风头罢了,其实换了谁都一样,不过一帮子小鱼小虾,千岩军里随便出来一个,够他们喝一壶了。” “可你还是成了璃月公认的武力第一,男子以你为标杆努力,闺房少女把你当做梦中情人,择偶标准完全是照着你来的,这样的成就,前无古人……” “但肯定不会是后无来者,璃月的新一辈,很厉害的。再说了,你玉衡星不也以风雷手腕闻名璃月港?” “你是说,街头小贩一听便收拾东西走人的威名吗?” “可不是?疏散占用公家地方的摊贩,这招百试百灵,千岩军都不用费尽心思去请走商贩了,简直神作。” “有你这么损我的吗?” “实话实说罢了。” 刻晴忽然沉默下来,静静望着轮椅的后方。 苏平不知为何,也停下来。 片刻后,刻晴面色古怪,提醒道:“凝光来了。” 苏平平静道:“我知道。” 刻晴一挑眉头,心想那你还不快点去哄着,我这单身婆娘和你聊天,可是犯了已婚多年妇女眼中的天条。 苏平缓缓说道:“没事,过分避嫌反而心里有鬼,再说了,当着凝光姐的面,我又是这副样子,我们还能做什么?” 凝光嫣然笑道:“这才对嘛,不过小弟弟最近嘴是越来越贫了。” “总要有些作用,活着才有意思。” “嗯嗯,说来说去,都是你的理。” 刻晴略微眯眼,望着这多年前她也瞧见过的一幕,眼角的皱纹不禁轻轻浮现。 他们还不是很老,只是也差不多了。 …… 第四个月,魔物的进攻如火如荼,比之过去恐怖许多,璃月港三面的部队节节败退,直接退守到了城墙底下,才勉强守住。 抵抗大劫的第五个月开始,千岩军受到的扑杀尤为强烈,几乎每一次呼吸,都有十条生命归于地下,所以不得不再征民为兵,送往战场。 北方,已经不见骑兵驰骋的椅子,依靠的是步卒固守与数百归终机仿品的齐射,阻挡魔物群的行进。 战火的洗涤下,初始很热血,很兴奋,渐渐的只剩下麻木,只剩下空洞的眼神与绝望的心情。 每一天醒来,第一件事都是看看营帐外面,看看魔物死光了没有,战事打完没有,但结果都会换来更深的绝望。 已经五个月了,为什么还没打完…… 有军士在死前这样想,然后他的脑袋被生生踩碎,死无全尸。 营地军医的帐篷里,一头绿发的不卜庐大夫白术,正为长久战争导致心力交瘁的军士做着调理,他这里多是这样的伤员,真的流血断脚断手的却是还没遇见过。 这与战场有关,若是在魔物群中段断了手脚,除非你是天生神力,不然别想跑出来,只有葬身魔物之口的可能。 可就在黄昏之时,白术刚结束一整天的看诊,准备动一下旁边放得微凉的饭菜,随即营帐门帘被掀开,一个满身是血的伤员,被两名千岩军抬了进来。 白术一眼瞧见之后,放下手上的筷子还有那被筷子夹住的菜叶,立即起身戴上南掌生提出设想用白布做的口罩,去查看伤员的情况。 简单问了其中一名军士,才知道这不是前线下来的,而是侧面守卫的一名军士,难怪还有命活着。 白术送走两名军士后,将帘子挂上不可入内的牌子,用滚烫的热水洗手,换一盆新的烫过工具和盘子后,才开始检查。 伤口一眼看上去,是断裂的左腿,检查后发现还有三根肋骨骨折,而且脑袋受到重击,颅内溢血,此外有些皮外伤且不提了,总之是伤痕累累。 白术目光微凝,用上又是南掌生提出制作的麻药将伤员麻醉,然后拿起南掌生提到过的手术工具,慢慢工作起来。 挂在他脖子上的白蛇长生,尖声轻笑道:“这么多天,总算来了一个像样的。” 白术沉默不语,全神贯注地动着双手。 在手术完成之后,白术松了口气,叫来门外的军士,吩咐人已经没事,静待药效过去就好了。 那名军士千谢万谢,将军衣卸下一边,连连鞠躬。 白术摆手推脱着,忽然间听见一阵梦呓,细听过后,才发觉那是一句话,出自麻药未解的伤员口中。 那名伤员脸色一变,在确认又一遍听见那句话之后,夺门而出。 “地底深处有岩龙蜥……我部全军覆没……消息……” …… 时间倒回两个时辰之前,北部侧方防线,正遭受着魔物的疯狂进攻,步卒部队十不存一,死伤惨重。 就在这时,大地摇晃,地面凹陷,竟然裂开一个大峡谷,像是一张大嘴将数不尽的魔物和千岩军吞了进去。 不用想也知道,那样深不见底的高度摔进去,是必死无疑了,可军士们来不及悲伤,因为峡谷中传出的吼声,还有周遭残留的魔物,使他们必须战斗。 “我们必须突围出去,把这个消息带回去!”领队的千夫长向幸存下来的数十人,郑重说道。 于是,仅剩数十人的队伍启程,和隔着大峡谷过不来的魔物遥遥相望,和残留在这一边的魔物浴血奋战。 一直在死人…… 队伍的人数越来越少,先前的千夫长也死了,被魔物一口咬下来脑袋,还有这名最后逃回去的伤员比较熟悉的一个人,一个女子。 那女子家里好像有人是机造局的,如今对步卒掩护极大的守城弩便有他们家的一份力,所以这个相貌不出众的女子,在队内其实很受欢迎,尤其明明可以不上战场,却要来冒险的原因。 她没有扯什么天人大义,也不是说些为国为民的名义,而是简单地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有些老套的故事。 在那个故事里,有个女孩子过海灯节想看清楚天上的烟花,所以央求着一位相貌清秀的千岩军叔叔,求他抱着自己看烟花。 那名千岩军叔叔答应了,轻轻抱着当时只有几岁大的女孩子,看了一场人生中最艳丽,最漂亮的烟花。 从此,参军的想法,落地生根,不可阻拦。 那名女子,是被一头岩盔丘丘人逮住,一拳砸成了肉泥,骨头都全部碎了,无比渗人,无比凄惨。 整个队伍,最后逃回去的也只有那一名伤员,还被伤得不成人样,可见当时战场的残酷。 …… 时间回到现在,白术在营帐中轻叹,蓦然心中浮起一语。 “从来没有好战争,坏和平……” 谁又敢说不对与不是呢? …… 大战第五月月中,北面战场也有了崩盘的迹象,只是这一次要是退了,直面魔物群的便只有仙家阵法与新造的城墙了。 这样的缓冲带,实在太短也太不保险,因此才有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命令,从七星居住的山腰棚台发出,传向北面战场。 命令内容:若坚守不住,全军撤入城墙之中,以天上浮生石台爆炸清洗地面魔物,再行人力之战。 命令的下方,一连有七个人的签字,以及七个印章。 北方大营的大将营帐中,徐弘毅来来回回地拓步,胳膊上滴着鲜血,他也毫不在意。 旁边的几名亲卫没人敢提醒,也没人敢劝阻什么,因为他们明白这位脾气温和的大将一旦认定某事,那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拉不回来。 “传令下去,全军撤退!” 众人领命去办,只留下徐弘毅一人在营帐之中。 这位锋字大将还是来回踱步着,嘴唇翕动,却不闻其声,只是他那郑重其事的认真神情,总让人觉得是很重要的事情。 他在喃喃自语,父亲教给他的一个道理。 “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第341章 曾经可为天帝 北面城墙上,归终机仿品的射击不停,勉强地阻止着兽群的进攻。 而在这关键时刻,一辆黄包车载着蓝衣长发的俊俏公子,虽然岁月隐有留下痕迹,可难掩他的玉树临风。 这位有些年纪的公子哥,在靠近城墙下车后走得慢悠悠的,还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压根不理会旁边表情难以捉摸的千岩军。 有这么英俊,还能在千岩军面前放肆的人,整个璃月怕是找不出,这人便是关系户……被大统领请来援助的南掌生。 在这位公子哥爬上城墙之后,刚才面色古怪的几位千岩军,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那意思,摆明是在说:忍着,忍着,这小子和大统领交情可铁着,万一在这阴沟里翻船,一身军功全白攒了,不过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没个正形,多骂几句:去他的吧! 城墙之上,有专门的军士接了南掌生,往提前清出来的地方去,在那里搭有个竹棚子。 在战况紧急,资金短缺的情况下,还抽人力物力去搭这个竹棚,是因为南掌生本人信上要求的,还说不搭他就不来了。 所以,七星想着请都请了,主要是苏平在劝说才弄了这个竹棚,放在城墙上,是怎么看都很突兀,跟牛嚼牡丹强说风雅一般。 南掌生走到竹棚下,抬头望了一眼那竹子边缘因为切割的力度不对,爆出的丝丝竹片,显然这是赶工制作,且木工年纪不够的人执掌而成。 再一瞧棚子的四方支柱,没搭地基,是直接摆上来,看来是用完这会就要拆了,也是够……废物利用的。 南掌生轻叹一声,摆摆手让旁边跟着的军士离开,闭着双眼形似在闭眼养神,其实眯着缝瞥了眼四周,才极小声地喃喃道:“搭个这棚子还让我来,苏老哥不够意思啊……算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打仗也有打仗的价钱。” 说罢,他猛然睁开双眼,目光炯炯,左手抬起与脑袋齐平,缓缓向前推去。 同时,天上有数十颗浇筑了铜铁的坑洼圆球,随着他的动作,向着前方也就是城墙外飘去。 “准备好迎接家师所造的炸弹吧……” 南掌生蓦然转身,那里不知何时搬上来一面大镜子,其清晰度可以看见身后的一切。 “呵,砰!” 南掌生左手拇指食指一拧,打了个不声不响的哑指,整一段表演可以毁于这个打不响的哑指。 但是,烈焰气浪顷刻扑面而来,轰轰爆炸声在席卷整片战场后还向璃月港压来,浩浩荡荡。 南掌生的那面镜子中,看见一张英俊的容颜 以及他身后的一朵大蘑菇云,冲破天际,直欲顶上天空岛的势头……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嗯,爆炸气浪应该一路把归离原的怪都清空了,说不定狄花洲的都没法幸免,刚才还丢了几颗到西面支援,应该小半璃沙郊也解决了……唉,要不是顾及之后还得住人种地的问题,早直接轰炸了…… 不过,没想到老师的科技加上仙家的浮生石,爆炸威力这么强,早知道该去讨几颗来研究的,可惜了可惜了,现在全没了。” 南掌生一边碎碎念,一边注视着镜子中的热浪,感受着脖颈处的炽热,不舒服地扭了扭脖子。 “哎,来人啊,事情解决了,送我回去吧。” “啊,啊?哦……这就来。” 远处站着的军士如梦初醒一般,接上南掌生往回走,一路都是看神仙的表情,要不是后者此先表现实在差劲,怕是会直接被认成神仙。 “那,那个,南先生啊,你收徒弟吗?” “这个嘛,暂时不收。” 军士一脸黯然失色,但听清楚“暂时”二字后,立马打起精神,做起鞍前马后的工作,让南掌生一阵失笑。 “小伙子,是不当兵了?” “不是,多个师父多条路嘛。” “那不成,万一苏老哥找我算账,我可赔不起。” “小的就一穷大兵,苏大统领咋可能知道小的,您别开玩笑了……” “好了,踏踏实实当千岩军吧,等这事过去了再说,搞科研不是这种情况下搞的。” “明白。” 军士得到算是个准确的回答后,心里安定下来,转而疑惑起一事,面色犹豫。 南掌生双臂环胸,目视前方说道:“怎么了?” “啊?”军士疑惑更茫然,不明白自己根本没回头对方是怎么看出自己脸上神色的,可如实说道:“南先生为啥要搬那面大镜子?还有为啥爆炸的时候要转过身呢?” 南掌生摊手道:“为了看爆炸,还有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可我投了本金,总不能只听个响没看见水花,所以要一面镜子,这样既看得见,也不用回头。” “南先生,还有您是咋看出我有问题的?” “你哪有问题,身上还是脑子?我帮你检查检查?” “不是这个,是那个问题,就那个……我忘了怎么说来着。” “哈哈哈,行了,我真的。我猜的。” “猜……猜的?” “嗯,信不信由你。” “信!” 南掌生却暗自摇头。 事实上,他是猜的,也不算猜的。因为他今天整这一出,是谁都会有问题,只是多与少罢了。 南掌生喟然长叹,心道:“苏老哥,手环里所有储备都投给你了,要是再出幺蛾子,小弟也有心无力了。” 又坐上黄包车后,车夫双脚一动,车轮咕咕压着青石板前进。 南掌生将半个身子探出去,复而回望向城墙那边,内心自语道:“可惜东西都在那一战损失殆尽了,不然还是可以喊出那句话的,至少在这提瓦特上是足够了。” 那句话,是十年前他和中二病的小艾咪……应该是断罪之皇女菲谢尔说过的,他真实身份其实是某位天帝,抬手可震杀一切敌。 可是今日,以他的脸皮,都没法喊出那句霸气十足,震撼寰宇的话,因为火力不足了呀。 “我为天帝,当震杀世间一切敌……我就在心里喊喊好了,反正没人知道,至于震杀一切敌,交给苏老哥吧……他肯定能办到的。” …… 此时的天衡山山腰,棚下台上,七星面面相觑,然后不由自主地望向无论容貌还是职位都最为特殊的开阳星,即便是最亲近熟悉他的天权星凝光都面露疑惑。 苏平虽说目不能视,却想象得到大概的情形,淡定地说道:“掌生是有些过火了,但初心是好的,即便声势大了些,也是杀了魔物的,不无不可。” 天枢星擦了把汗,“你管这动静叫大了些?不知情的怕是要以为帝君还阳了,虽说帝君本就还在。” 苏平咳咳两声,不由得说道:“尚可尚可,总好过他从前惹出的大乱子,那才是不忍直视的破坏。” 其余六星震惊,这还好过从前? 凝光更是疑惑,小弟弟竟然有事瞒着她了……真是成长了呀。 苏平缓缓说道:“总而言之,先安排兵阵吧。” 刻晴叹了口气,说道:“地图恐怕要重画了,归离盆地,狄花陷洲,璃沙郊山坡野地……地形改变有些混乱,而且完全是无规则的变化,不好深入。” 苏平说道:“嗯,还有爆炸后可能会残留些有害物质,短时间内最好不要靠近,那便继续固守方针?” 全票通过。 后世史称“惊天动地魔物大灭绝战役与七星持续战略”。 …… 六个月开始,魔物群如潮涌般的猛攻复而再现,三面战场以固守之势,死死支撑,暂时没让魔物碰着防护阵法太多。 这一日,风声呼啸,已有夏去秋来的起风迹象,刮走几片最先落下的黄叶,不知飘向何方。 随着落叶一同不知去往何方的,还有一道紫衣紫发的身影,她背负一剑,动作携雷霆之势,迅速地越过数百千岩军的封锁线,踏足山下的大道。 在紫衣紫发的女子离开后不久,棚台那边即刻收到消息,玉衡星持剑逃离,不曾留下书信,看那架势,应该是直奔西门的战场去了。 “用不用卑职去追回来?”担任山下防卫工作头领的一名千夫长问道。 苏平摆摆手道:“罢了,随她去吧,拦得住一次还会有下一次,为此兴师动众,不值得。” “是。”那名千夫长随即退下。 此地,又只剩下身份尊贵的几人。 凝光抢在所有人之前开口,问出了众人的心声,“你就不怕她出事?” 苏平叹息道:“人各有志,且生在天地间哪能事事称心如意?总归那一天是要来的,只不过来临的快慢与方式不同,我是有心无力了。” 所以,玉衡星亲身奔赴战场的消息,外放了出去,起到极大的鼓舞作用,这便是利益最大化。 夜里,凝光推着轮椅到避风处,正好趁着这个只有他们两口子的时间,简单聊了几句。 “云清的战报不错,独自斩兽有三千了。” “挺好的。” “比不得你,是吧?” “他还小嘛,才十五岁,而且不会仙术,只用神之眼能拿到这样的成绩,很值得骄傲了。” “怎么听着小弟弟看不起神之眼?” “不敢不敢,只是仙术的确好用许多。” “呵呵,就是不知道灵泠那边战起,情况该是如何。” “璃月目前与仙家有所关联的都在那了,不会有事的,大概……” 第342章 喝不完的酒 璃月港的南方,是大片的崇山峻岭,悬崖峭壁,这等险地连魔物都是极其少见的,更别说活生生的人了。 可六个月前,有一支相貌各有千秋的娘子军,以灵活的身手,活跃在这深山之间,若是有迷信者瞧见,应该会直接叩首,面见仙子。 这一伙人,不是仙子,却与仙家有莫大关联,她们是仙家如今的弟子,是守卫璃月港的中坚力量。 早先说过,此地魔物都极其少见,所以大难来临的那时起,魔物并没有多少,直到大战第五个月的中旬,才陆陆续续有大群魔物的身影,可也没有遍地都是。 这是得益于地形的便利,毕竟填满一个小峡谷需要的岩龙蜥可是数以千计,甚至是数以万计啊,那么要填满数不清的峡谷,越过不知几千丈的高山,需要多少魔物? 这恐怕不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因为没人说得出具体数目,说出来也要算好一阵子,还不一定能得出准确答案。 原因在于……此地基本没人来过。 飞身于山林间,听风声呼啸过耳畔,鬓发纷飞,衣摆飘摇,仙女般凌驾凡尘的几位女子,立身一处在小溪边,冲洗着兵刃上的血迹。 这一伙人,有开阳与天权之女,萍姥姥一脉最小传人,仙缘深厚的苏灵泠。有很会做饭的厨娘香菱。有最会照顾人的瑶瑶,有半仙半人的烟绯。 此外,便是仙力最深厚,属于留云一脉的弟子,众人之中的领头者,申鹤。 苏灵泠冲掉枪头上的黑血,看着那焕发寒芒的枪头,说道:“姑姑,它们又要来了吗?” 申鹤淡然点头,“嗯,要来了。” 话音未落,阵阵兽吼冲出,惊天动地,众女手掌一紧,纷纷祭出各自的攻击手段,瞬间雾气氤氲,仿佛将此地化作人间仙境。 有寒气逼人的符箓,有渲着烈火的枪影,有丹书铁契盖下的印章,有自地底升起的绿色深潭,有断裂九霄般气势的长枪一动。 数道攻击飞向魔物潮涌的方向,刹那炸开,五光十色,闪耀夺目,魔物尽消亡。 而被炸飞的漏网之鱼,又被安插在山间各处的机关人毁灭,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璃月港的南面,便是由这几位仙家弟子,还有三千机关人守护,却是最铁桶一块的局面。 苏灵泠目光一闪,是掩盖不住的欣喜,叫道:“我快攀到顶峰了!” 此言一出,众女要么咂舌,要么为她高兴。 但肯定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这妮子的仙力增长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众所周知,仙力增长的层次,是由各自心境自发选定,所以苏平是积水成渊,而苏灵泠是攀山至顶。 而她内心的那一座山,比起天衡山还要高出不知多少,像是比现实的天地之间还要广阔,从上往下或从下往上都看不到尽头,最多目视一半的距离。 由此可见,这是一座多么险峻高耸的山峰,可苏灵泠能在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将登峰顶,也就是即将达到自身的实力极限,显然仙缘和悟性十分逆天。 但想一想她是苏平的女儿,又貌似合情合理的样子,毕竟苏平都是一位天之骄子了,女儿怎么可能太差,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 东海,波涛汹涌,海兽茫茫多。 数十万水师死伤大半,楼船只剩下十几艘,孤零零漂流在海上,飘在残破的船只残骸与木板之间。 苏云清所在的楼船早已沉没,他现在身在一艘新船之内,继续肩负着冰封海水,抵御巨浪的工程。 与他在这船上同样肩负此责任的,还有一同从旧船上幸存的一人,是个胡子拉碴的大汉,皮肤黝黑,体魄强健。 “苏小子,咱哥俩是命硬哈,竟然活得到现在。”大汉笑着,却有些干巴巴的感觉。 苏云清点头道:“是啊,命真硬。” 一船将士只死得剩下二人,照理说不应该笑得出来才对,可他们此时就是有些想笑,只是笑容干巴巴的,很诡异。 “苏小子,听说你这神之眼不是新的?” “嗯,是一位叔叔留下的,后来被我激活焕发光芒了,当时我还怕家里父亲知道了,会揍我呢。” “咋可能嘛,父子俩又没有隔夜仇,顶多嘴上看不惯,其实心里乐呵着家里又一个天才嘞。” “说不准哪,那位叔叔太强了,我可比不上。” “咳,再强能有大统领厉害不?十几岁刚入伍的那会,就一个人斩了四千只魔物啊,这才是人间真神!” 苏云清笑了笑,没有做声,旁边另外几人倒是兴致颇高,笑着说起大统领的风云往事,璃月港人总是如此,乐此不疲。 就这样,苏云清一边听着周围人赞扬自己父亲,一边凝聚元素力冰封海面,俨然悠哉悠哉的样子。 可要真这样以为,那便错了。 忽然间,劲风大作,兽吼刺破耳膜,不知哪来的一头丑陋海兽已到船只侧面,张开血盆大口,顷刻咬下! 楼船应声破碎,化作纸糊般的一块块木板,飘零海面上,楼船上的人员,生死不知。 “该死!” 北斗坐在远处楼船的甲板上,无力地靠着桅杆,满身是血,右边胳膊大半都露出骨头,森森然冒着白光,十分可怖。 很显然,她无力再战,这位不可一世的大姐头,经过数月来的连番大战,如今只有眼睁睁看着海兽吞没楼船舰队的份…… “可恶!” 大将指挥作战的楼船上,卫字老大将狠狠一砸桌子,愣是将实木硬桌给砸出个洞,此后全然不顾鲜血直流的手掌,只有仰头长啸。 依稀可听得,是老大将的无尽怨恨。 “要这是在地上,老子单枪匹马杀过去了,可在这后妈养的海上,老子难道带着一船人去送死?” 楼船巨大,可撞击起海兽,作用不小,可行驶起来不是单一个人可以做到的,须有数十船员的共同努力,才可以让这庞然大物动起来。 就在这时,斥候来报。 “大将,那艘船动了!” “动了?” 老大将轻咦一声,推开斥候挤出了船舱,望着海面上那异色光芒,怔怔出神。 海面上,光芒呈现诡异的颜色,由暗紫与血红交织,仿佛一个人身上的血痕与淤青一般,只是仔细看的话,光芒中还有字符,密密麻麻,多不计数。 两年前,驱魔一族当代的族长找上开阳星,表示举族上下的青年,愿为保卫璃月港,援助那一臂之力。 又是刚开战的那会,三百名驱魔一族的青年,被派到海上,成为众多楼船水师中的一员。 只是,这艘楼船不曾杀敌,不曾驰骋,永远那样保持自己的速度,在海上飘荡,遇着魔物便躲,有战即退,久而久之人们也忘了还有这些人的存在。 此时此刻,这艘被人遗忘的楼船,正以它承载的三百驱魔士,焕发光芒,向辽阔无边的海域,打响第一声炮响。 “煌煌镇魔咒!” 无论是行驶船只的水手,还是持枪开炮奋战的千岩军,亦或者在楼船破损倾轧之下侥幸存活的少年,甲板上喘息的北斗大姐头,默然注视大海的老大将,这一刻,都听见了那一道声音。 声音仿佛具有魔力,虽听不真切,不知道是男是女,却以一种独特的语调,留存在人们心间,久久不散。 声音传出的同时,异色光芒刹那亮起,照耀得整个海面都无法直视,人们只有闭上眼睛,等待不知是天神救赎还是海兽毁灭的到来。 许久之后,大海归于平静,海兽都不见了踪影,只有飘荡的破损木板与赤红海水表明巨大海兽曾经存在过。 然后,那艘整场大战仅仅出手一次,却一次惊天地泣鬼神的楼船,往璃月港行驶而去,返乡不再战。 船上,三百驱魔士不断吐血,年轻的面孔迅速苍老,青丝化白练,生命正飞速流逝。 其中最先倒在甲板上的是一位本就年迈的老人,他是两年前那位精神面貌极好的老族长,此刻面容枯槁,即将油尽灯枯。 “驱魔一族三百青年,以各自三十年寿元为代价,布下此阵,只为此时免除一难……驱魔一族,无愧璃月……” 且不提驱魔一族的呕心沥血,且说说楼船破损后死里逃生的少年,满身浴血,凝海为冰逃离后的模样。 苏云清立身海面上,脚踩凝结的冰面,神色黯然。 就在楼船的时刻,他是唯一一个有机会跑出来的,可刚停下想救援其他人,却是来不及,也无力去救了。 除了他,那一艘船上的所有人,死于非命,葬身海兽之口,无一幸免,无一例外。 父亲常说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他此番死里逃生,丧失那一船人的情谊后,元素力大增,便是这个道理吗? 苏云清双眼含泪,无声而泣。 犹记得,最开始的一船人说过,要是谁活下来,要在战后替死去的人多喝一杯酒。 苏云清当时答应了,便一定会做到,只是…… “几百杯酒,何时喝得完,如何喝得尽?” 第343章 愿挽天倾者请起剑! 西面大营,尤为难得的喘息休息时间,一队由千夫长带领的军士,烧着锅野菜汤,再加入几块省吃俭用留下来的肉干,滋味好比天仙。 “老大,你说玉衡星大人怎么突然要来参战了?” “对啊,之前她老人家干啥去了?您老人家门路通,给说道说道呗。” 千夫长姓李,以前是个富家子,不过现在双鬓斑白却是稳重许多,正色说道:“上头做什么,不是我们该想的,好好打仗,把钱挣了活下来,回头讨个媳妇过日子,才是你们这群兔崽子该想的。” 众人一番大笑,然后不知谁说了一句,“那边在烧火的小徐有媳妇了,才半大小子,可真行啊。” “可不是,人老实,脚踏实,也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长得不算差,咋能不讨女人欢心?” 这是一位较老的军士说的。 “您老可省省,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玩情调,不搞些浪漫的仪式感,人可看不上你。” 这是一位年轻的军士说的。 然后,一老一少又争起来了。 “老子听大统领和天权大人谈恋爱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喝奶呢,凑什么热闹!” “大统领和天权大人的恋爱故事都瞎传啊,您老小心战后上总务司喝茶。” “嘿,小兔崽子,皮痒痒啦?” “那不会,手痒痒,您老陪着练练?” “都闭嘴!”姓李的千夫长一声呵斥,瞪着那老少二人,咧嘴笑道:“想打和老子打,别光嘴上动啊!” 那二人顿时像霜打的白菜蔫了,不敢言语。 恰逢此时,烧火的小徐喊了一声“火候正好”,在场的无论看热闹还是起哄的,都跑到锅边等着,就是姓李的千夫长也不例外。 那先前斗嘴的老军士,拿着碗等候,到他盛汤之时,他嘿嘿笑道:“小徐啊,老叔祝你和那丫头百年好合,你给老叔多盛一点,成不?” 小徐摇摇头,“不行,那别人的份就少了。” 众人哈哈大笑,一边鄙夷着老军士,一边称赞这位少年,简直公正严明到了极点,像那位他本家同姓的徐弘毅大将。 每当这时候,小徐都是一脸尴尬,忙说他可比不上那位大将。 姓李的千夫长也会呵斥众军士不要乱说。 将士之间,其乐融融。 …… 第六月末,史载这是战争的一大转折,只是奉命参战的军士们,显然还不知这一点。 姓李的千夫长带着部下那是勇猛得没话说,与魔物群厮杀起来毫不手软,即便迅速减员,也令魔物数量随之骤减。 后世曾载,有一种未面世留下记载的物质,使魔物发生异变,并非是凶残程度的增长,而是具有侵蚀生命力的奇异效果。 只是当时作战的军士并不知情,所以战后休整之时,没有任何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时,还是平常的驻扎地,还是照常那些人煮饭,而其余说说笑笑,插科打诨,减缓战火纷飞下的沉重。 “啊!” 不知道是谁先吼了一声,接着扑向旁边的人,嘶吼着咬下一块血肉,然后是彻底的爆发。 整个军营,都陷入了混乱。 军士们的手脚指头变得尖锐,呈紫色状,双眸黑沉沉的不见眼白,浑身青筋暴凸,异常恐怖,哪怕刀枪痛击身躯,可只要不伤到要害也无济于事,形似刀枪不惧的行尸走肉。 渐渐的,活人变少了,怪物变多了,人们的奋力反抗仿佛成了怪物的养料,使得怪物越发地多了。 人们的临死反扑,还是起到一些作用了,一人拉着数头怪物陪葬的事例,比比皆是。 因此,本次军营动乱,暂且平定。 “人呢,还有活人吗?” 姓李的千夫长大声喊着,声音凄厉,周围都是死尸,他的腹部被洞穿,看着命不久矣。 他的身前,躺着一个人,是那个姓徐的少年,还有一口气,可也撑不太久的样子,出气多,进气少。 “还有人吗?!” “千夫长……不用了,我没救了。” “说这话还太早,小孩子放着大把美好人生没过,怎么能就这么死了,人呢?还有人吗?!” “千夫长,我说真的,救不回来了,我感觉得到。” 姓李的千夫长叹气道:“说什么丧气话啊。” 小徐咳着黑血,有气无力道:“不该说的,不该说的。” 慢慢的,少年闭上了双眼,不再动弹,没了气息,徒留千夫长一人还在,只是也离着鬼门关不远了。 千夫长伸手一把扯下军服的外袍,盖住身前的少年,喃喃说道:“有衣服穿的,都有衣服穿的,哈哈……” 他想起很多年前,在那位苏大统领还很小的时候,他办过一次不伦不类的诗会,为寻人才而故意批斗那位苏大统领的文采一般与用心不良,那时候,他还很年轻,说过一些年少轻狂的话。 有那么一首诗,讲的是边塞战场,讲的是战友连协,被他说成是没有衣服,想想真是罪过,罪过。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 七月初,感染怪物一事传播军营,一时间人心惶惶,又因为军士的大规模死亡,导致士气低迷,璃月的防卫工作,陷入危机。 身在前线奔走的刻晴,也面临极大的危险,每日防备魔物与感染的军士让她身心俱疲。 “大人,撤退令又下来了。” “别管他,防线已经退无可退了,我们哪也不能去。” 刻晴盯着面前的沙盘,眉头紧锁,头也不回地说道。 禀报命令的那名军士犹豫着没有退去。 “怎么,还有什么事?”刻晴虽没回头,却也能察觉到营帐内还有除自己外的呼吸声。 那名军士这才说道:“带命令来的,是胡桃小姐。” “胡桃?”刻晴略微错愕,回头道:“她人呢?” 这一回头,立马撞见一张俏脸,梅花眸子亮闪闪的,不是胡桃还能是谁? 那名军士见此已然退去,反正人他带到了,剩下的也管不着。 “你怎么来了?” “不来怎么能看见遵纪守法的玉衡大人竟然会不守军纪,不听命令呢?” “这和你没有关系,这里是军营重地,你快离开。” “本堂主既然会来,当然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你是要问苏大哥,还是凝光嫂子?” “我不会走的。” “本堂主知道。” “那你还……” 话没有说完,便戛然而止,因为刻晴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胡桃拍了拍双手,一脸意犹未尽道:“也不经打了,一下就昏过去了,亏本堂主还想好了至少十个后手,真是浪费。” 是夜,黑衣黑发的胡堂主扛着一个麻袋,迅速掠出大营,在众军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 …… 天衡山山腰处,油灯忽明忽暗,使得写字的那只手十分缓慢,字体却是极为工整。 字体的最后,是三个较粗的字……全书完。 凝光将毛笔放下,抬头望着身旁面无表情的家伙,忽然说道:“这个结局,会不会太惨了?” 苏平想了想,道:“独自一人死在返乡途中,身边没一个亲人陪着,好像是有点惨啊。” 两口子说的,是一本书的结局,正是苏平十年前说好要补齐的《此时恰好》,由于这几个月难得的闲暇,所以也就一人说,一人写的推到了大结局。 凝光一抬眸,说不尽的柔情似水,“改一改?” 苏平目不能视,点点头道:“改。” 于是乎,本来极其催泪,极其悲惨的一个结局,由一个人返乡途中死亡,改成阖家团圆,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不太现实,不太可能,可这才是文字作品存在的意义,要让一切现实的不可能,在笔下化为可能。 …… 大军撤退后,魔物的前进无有阻碍,一路高歌猛进,直冲璃月港。 不过,港外矗立着的城墙上,归终机仿品坚持不懈地射击与墙外的仙术阵法守护下,暂时安全无虞。 军伍中人,整日愁眉不展,军士间唉声叹气,不见往昔勇猛精进的模样。 后世对这一时期的描述,有各种版本,小说话本一类尤为喜爱进行改编,让他们的主角去力挽狂澜。 现实呢,没有那么多的投石车或是火药桶,没有刚刚好回到璃月港的仙家中人,没有沉睡中璃月魔神重新出世荡平魔物大军,统统没有! 有的,只是一群渺小的人类,以脆弱的血肉之躯,挽天倾之势,救覆巢之下的完卵。 学塾,多年没有书声琅琅,没有学子吟诗,没有笔墨书画,自从孔夫子仙逝,战事将起以来,学塾变得不再像学塾。 这一日,却陆续有人来,而且不止十人百人,整整有三千人,前前后后用了数个时辰,才真正站在学塾各院之中,仰面朝天。 这三千人,身着弥青色儒衫,头顶结冠,腰间佩剑,是整整三千位儒家学子,立身在此,只为……报国。 “曾兄,时辰到了。” 说话之人,是有“小子渊”之称的一位儒士,他口中的曾兄也并非曾皙,而是其子曾参。 曾参颔首,率先起剑向天,声音朗朗,传遍各院。 “璃月大难在即,我儒家愿挽天倾者,请起剑!” 第344章 当死则死(大结局) 请起剑! 三千青衫儒士,三千柄三尺青锋剑,同时拔将出鞘,锋芒毕露,直指天际,宛若可气冲斗牛。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这一刻,例外! 只见三千剑的剑尖乍现元素剑芒,接着向天上源源不断地输送而去,凝聚成为三柄巨剑,各朝东,西,北三面。 “朝闻道,夕死可矣!” 三千书颂声传出,生无上浩然正气,将五光十色的三柄元素巨剑,定了一个准确的颜色,金光闪闪,附着有先贤名句,正是儒家浩然气。 三柄巨剑在凝聚完成的那一瞬,嗡嗡鸣响,然后以形似雷霆万钧之势,飞速刺向东,西,北三个方向,力斩无数魔物,使地上所视再无寸草,便一去不返,消散于天边。 书生报国,不过如此! 这三剑,说不尽的写意风流,道不清的书生意气,皆在这三剑使出,一口浩然气,顷刻吐尽。 从此以后,再没有儒士可佩剑,可如此意气风发,再也不会有了。 天衡山山腰处,苏平面向璃月港的方向,双手作揖,拜了三拜,“诸位,走好。” …… 第七月月中,魔物群又潮涌而至,仿佛真的没有尽头,不过已然不像过去那样复有凶残野蛮的模样,数量也少了一些。 这是希望,这是胜利的希望! 嗖嗖嗖…… 归终机仿品源源不断地射出流光箭矢,对它而言这工作日复一日,像是才刚开战的那会一样,没有区别,但对一些人来说,区别可大着。 一个无名小兵,留下了一本自传,驾驭着归终机仿品,竭尽全力发射着流光箭矢。 咔的一声,那架归终机仿品成了两半,不堪重负地机器连续奋战了七个多月,在这一刻,挖出来了它的使命。 眼看着没了攻击手段,那么军士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然后他的脑袋挨了一下,是指挥弩射的百夫长。 百夫长怒道:“弩坏了不知道扛着枪冲上去啊?变怪物的物质没了,魔物群在往后跑了,别人也都在冲了,你愣个屁啊!” 无名军士如梦初醒,一把抓起身旁的长枪,从城墙外挂着的绳梯下去,奋起冲锋。 既然都当兵了,累点就累点吧。 …… 七月月末,三面战场即便告捷,很少再见到成群结队的魔物,每次遇敌,只有零星几只了。 至于南面战场,来敌最慢,退敌自然也要慢些。 况且,仙家弟子们转战多日,也有受伤,也会疲惫。 某个树冠遮天蔽日的山谷中,仙家弟子们或站或立,齐聚在此。 香菱一脸担忧地问道:“灵泠的情况怎么样了?” 瑶瑶说道:“情况基本稳定下来了,只是仙力层次不太稳定,跌落得很厉害,可能以后无法登顶了。” 香菱不可置信道:“怎么会……” 瑶瑶叹息一声,解释道:“灵泠正中那魔物一击,经脉出了些问题,能保命已经很不容易了。” 一旁的申鹤沉默不语,她在想既然苏平哥哥可以那么化险为夷,小灵泠有没有可能也能够做到呢? 只是啊,毕竟她不是那个写字像蚯蚓被夸成是地龙还丑不自知的小丫头了,她明白一些事情,不太可能的。 父女之间再相似,终究也是两个人,即便血肉之亲,也可能刀剑相向,像她当年不就是么? “魔物又来了!” 不远处望风的烟绯大喊,同时丢出数个印章砸去。 众女连忙动手,仙术与元素力涌动,轰向魔物群。 外界一切纷杂,一切烦扰,身在仙力之境中的苏灵泠都不知情,她此时身在半山腰处,正努力地向上爬去。 但是,仙力一泻千里如大江东去,她的仙力境界一损再损,从即将登顶的地方一下摔到半山腰,却似乎还要再度跌落。 “不可以啊,再跌下去……连一成都不剩了,绝对不可以!” 苏灵泠银牙轻咬,竭尽全力地站起身,向上踏出两步又被无形的大手拍回原地,并且又掉下很远,险些落到谷底。 行百里者半九十,攀山一事往往最后才是最难的,然而现在的她,却是连山脚都要爬不上去了。 曾几何时,她受尽人间无数宠爱,家境超越常人无数倍,天赋惊人,容貌出众的苏灵泠,竟这样落魄了? 不甘心,终究是不甘心啊! 一个生来注定不平凡,身份与天赋都是一等一的存在,要她归于平庸,习惯平庸,那怎么可能呢。 可仙力消逝还在继续,一去不回。 苏灵泠面色苍白,楚楚可怜,趴在山脚下双唇翕动,缓缓说道:“我有一枪可断九霄,登云,崩山,覆雨,落雷,雾起,遮阳,晃星,月明,独断九霄!” 喊声冲出很远,没有任何回响。 “我有一枪可断九霄,登云,崩山,覆雨,落雷,雾起,遮阳,晃星,月明,独断九霄!” 这一次,不是娓娓道来,而是意气风发地喊出,犹如人间最得意的那一人,是她苏灵泠。 “我有一枪可断九霄,登云,崩山,覆雨,落雷,雾起,遮阳,晃星,月明,独断九霄!” 最后,是失魂落魄的一番自叙,仿佛痛彻心扉,世间一切苦难悲痛都被她经历过,沉入最深的谷底。 片刻之内,心境历经三变,从最初的不甘,到意气风发,再到失去一切,将世间沉浮人事起落直接经历,随后蜕变。 苦尽甘来,甘去苦至 “既然你这破山不让我爬上去,那我干脆不爬了!” 苏灵泠转身一跳,直接从山脚处跳下,摔入虚无一片的平地上,她一身的仙力随之倒退,变成体内再无一丝仙力存在的凡人。 紧接着,她凭空一握,将一杆长枪握在手中,向那座遥遥望不到顶的大山,递出此生最称心如意的一枪。 一枪,大山崩裂,碎作齑粉。 外界,奋力抵御魔物的众女心神一震,竟然在这关键时刻转头去查看情况,这一看,本就苍白的脸色更雪上加霜。 原本还能隐隐感受到苏灵泠仙力的她们,在这一刻彻底察觉不到少女仙力的存在,仿佛从来不曾有过仙力,从来都是一介凡人。 这种情况,要么是她人已经死了,要么就是仙力尽散,实力归于虚无,无论哪一种,都是无比致命的。 但是,蓦然却剑她站了起来,握着萍姥姥一脉的真传长枪,向魔物群一递,仙力骤然迸发,势若海浪奔涌,倾轧覆灭。 在一年前,苏平曾将命格剥了一半分给两个孩子,正是这一股新立之意,使得苏灵泠破而后立,甚至不破亦可立。 “这一枪,名搬山!” 话音未落,一座大山高高升起,猛然砸下,山下魔物尽死。 再看苏灵泠,昏迷在地,不省人事。 申鹤连忙去扶起白发少女,仔细查看过后,如释重负道:“还好,没有大碍,只是两个月内不能再动仙力了,不然危险极大。” 众女这才放心下来,再回味方才那一山砸下时的惊天动地,不由得看向白发少女多出看待真正仙人一般的神色。 能移山倒海的凡人,还是凡人吗? 如果苏灵泠醒着,听到这个问题,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再追问为什么,她则会洋溢起骄傲的笑,恨不得天下人尽知此事,“因为我是我老爸的女儿!我老爸是凡人,我当然也是凡人!” …… 还差一日,便是大战开始的第八个月了,战争在这时已经进入尾声,魔物只会几只成伴,战线也稀稀拉拉,随意一队千岩军都能杀它个片甲不留。 港内居民因此约定好黎明之时,早早起来相互问候,庆祝这一场后世称呼“八月守卫战”的战争结束。 这一日天还未亮,那抹鱼肚白迟迟不从天边出现,等不及的众居民抢先出门,对饮着酒,互道平安。 轰隆一声! 如惊雷问世,响彻云霄,天地间都只剩下这滚滚奔雷般的巨响。 可抬头一看,天上别说雷影了,连一片乌云都没看见,那到底是怎么了? …… 天衡山山腰处,在睡梦中被惊醒的刻晴翻身而起,狐疑地看着四周,和衣而睡的她忽然心有所感,夺门而出,跑向不远的一间房。 在房前,她停住了脚,失魂落魄。 原来,凝光先她一步到了此地,并且十分不顾形象地坐在了门边,泪如雨下。 能让平常最究竟礼仪举止的天权星这样失态,除了那两个孩子,也就苏平才有那个资格。 天幕之上,肉眼不可见的高度,有一道淡黄色的身影快速闪动着,向西而去。 这道身影越过了璃沙郊,一路向西,然后停在一片废墟的上空,身形一拧,径直往下坠去。 没有破空爆响,没有激起一地烟尘,也没有什么光芒万丈的做派,他只像是直接出现在那里,立身天地间,身躯挺拔,身影伟岸。 这片废墟,是千百年前的璃月边关,名为灵矩关,他来此是要一群敌人,挡在关外,保住关内已是满目疮痍的璃月大地。 灵矩关拒敌,拒十万古岩龙蜥! 这听着的确是痴人说梦,别说十万,就是一万头一千头,纵你苏平有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实力,却如何能以小小人类的身躯抵抗? 不被踩成肉酱,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就不错了,还想凭己身一人抵挡十万古岩龙蜥,谁给他的胆子?谁赋予他的自信? 很简单,现在的他,不是人类的苏平,当然也不是仙人或者魔神,他现在是超乎世间常理的存在,拥有的实力,比以往任何事情都强。 苏平面对前方十万巨兽亦面不改色,面容焕发荣光仿佛逆生长般回归青年时的模样,面庞清秀,神采奕奕。 华发复归青丝,身躯不再佝偻,身上那件淡黄裘袍似乎都不再蒙着一层暗沉的颜色,犹如镶嵌有金灿灿的摩拉,光芒四射。 他一抬手,有一物件自后方破空而来,被他紧紧握在手中,爆发出阵阵低沉的龙吟,震响天上地下,一切生灵皆轻轻颤抖。 一人一枪,震边关! 很多年前,他悟出一句话,千岩军无独称最强,因世间最强便是千岩军,可是今天,他苏平暂且例外。 苏平左手一甩,仙术随手一击! 随手却不随意,威势不可忽视,直将关外的璃月大地压下去几分,冲击波扩散开来,使得一眼望不到边的巨兽群凹下去十分之一。 仙术,旋仙轮! 六杆以仙力汇聚的十丈长枪飞出,没有卷起千堆雪,而是荡飞无数古岩龙蜥,再如下饺子般咕咚咕咚掉下,直接砸成断肢残骸。 随后,长枪一抬,九式枪法一一递出。 登云,崩山,覆雨,落雷,雾起,遮阳,晃星,月明,独断九霄! 这时候的枪式名称,才不是为了哗众取宠而强安上去的响亮名头,而是实实在在的,拥有那般恐怖实力的枪法。 荡开了云端见天日,挑翻了大地使海面朝天倾倒,断江倒海,摧城开山,断灭九霄之内,提瓦特之上魔神以下全部的生灵,千百年来,做得到此事者,唯有他苏平一人尔! 一连番光彩夺目的仙术与枪法后,苏平略一张嘴,天地有浩然生正气,流传千古,成就风流人物。 苏平的身旁两侧,一边生长出青草绿芽儿,一边迅速枯老死去,这是岁月流转,也是他方才领悟的一岁一枯荣的生死。 一轮明月,蓦然浮现在他身后,月华照耀之下,一切变得如梦似幻,虚虚实实,不知真假。 随后,数道身影传出,有人形的,有兽形的,前仆后继杀向巨兽群。 有一头仙鹿,他颅上生一双巨角,一顶之下大地震颤。有四位夜叉,枪法超群,在兽群之中七进七出,气吞万里如虎。 最后,还有无论形体面貌皆似人类的女子,长发飘飘,如画卷中走出的美人,她一挥广袖,满天尘土席卷过岗,所到之处,巨蜥尽消。 苏平自身长枪一震,脚踏虚空,冲入巨兽群中,以无可匹敌的强势,杀得巨兽群毫无还手之力,与那些他曾经存在于世上,如今通过他的想象重新浮现世间的身影,一同鏖战。 古往今来,他是第一人!实至名归! 战到了最后一口气,战到了最后一头古岩龙蜥消亡,战到了体内仙力开始流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过而已。 苏平自成为半人半尸以来,体内仙力虽有积攒,却始终只是一个裂痕无数的破碗,能有方才那般神勇,仰仗的全是他将碗给敲碎了,泻水平地,汇成小小水潭的结果。 现在,这浅浅的水潭,就要流失殆尽了,他也终于要油尽灯枯,真正作为风烛残年的将死之人,去走完这段路程。 明月逐渐朦胧起来,化作一轮月影,它所照耀出古生灵身影随之黯淡迷糊起来,巨角仙鹿更是直接消失,四位夜叉也摇摇欲坠,挣扎片刻后径直不见。 苏平躺在地上,面向总算要大亮的天空,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随着那一口气吐出,他重新变得老迈不堪,皱纹攀上脸颊,青丝化白练,暮气沉沉。 然而,他却忽然皱起眉头,似乎不太灵敏的耳朵听见一个喊声,是在喊他的名字,那声音喊着…… “苏平!” 这嗓音是个女子,十分清脆,十分年轻,且万分焦急,火急火燎,正向地上躺着的那道淡黄身影飞来。 苏平微眯着双眼,想以这已然很模糊的视力去看清那个人的模样,却只能看清了那个人的大概轮廓。 那女子一头青丝,一袭青衫,脸和五官看不清了,但想来应当很清丽漂亮,不然也很秀气,绝对不会是可以镇宅辟邪的长相。 苏平在生死之际,没来由这样想。 “苏平!” 那女子又唤了一声,语气中除了焦急还多了一丝疑惑。 这时的苏平双眼已经完全看不见了,那一轮月影也完全消失,在青衫女子临近的刹那,化作点点光芒,消散在世间。 苏平那随着苍老而变得十分迟钝的脑袋,猛然一惊,干枯的双唇微微颤抖,叫道:“师父?” 早该想到的,在这天下间会是这般打扮,这般呼唤他,一副长辈做派在久别重逢时带有丝丝怒其不争或是不自惜的人,如今只剩下萍姥姥。 萍姥姥,或者该称呼为阿萍的女子,气急说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话,问得有些没头没尾,但早就想好了解释,只是不知用不用得上的苏平,当然能对答如流。 “保家卫国啊,这是千岩军的职责。” “还有呢?” “这副样子,说是为了吊着最后一口气,迎接师父回来,您信吗?” “信……怎么能不信?”阿萍的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人,“我当然可以信你苏平为这为那,为家国为黎明百姓做这一切,所以哪怕顶着随时可能魂飞魄散的风险,也要将自己弄成这样,既然你有那么多理由,我信一信又有什么关系呢?” 阿萍轻轻吸了一口气,嗓音变得嘶哑起来,“可是,这就能解释你将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要不是我赶回来,你就要曝尸荒野了,你死了一了百了多轻松多自在啊,一点也能不想别人什么感受,对吗?” 苏平声音缓慢,“弟子不敢。” “你还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为弟子不尊师父教诲,为丈夫不考虑家中妻子,为父亲不思虑孩子的将来,为将不知调兵,为官不知轻重,你苏平……简直一无是处!我歌尘浪市瞎了眼才因为一罐茶收你这个徒弟!” 阿萍大声骂着,蓬勃外散的仙力直接将方圆十里压得下陷,可在她身前的淡黄身影,却是安然无恙。 “你为什么就不等一等,说不定为师能够赶回来的,你为什么就不躲一躲,璃月港又不是只有你苏平一个,犯得着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肩上揽吗?” “在其位,某其职,弟子做不到光拿俸禄却玩忽职守。” “好,好啊。好大义凛然啊……” 阿萍盯着眼前的身影,气得大笑,“罢了,先将你治好,再骂你,这回不将你骂到急火攻心,心虚郁结,为师不会放过你的。嗯,这便是师门新规!” 苏平咳了一口血,转头吐在地上,说道:“听师父的。” “快死了才这么说,很假。” “弟子不说了。” 阿萍一手探在淡黄身影的仙府外围,葱玉指头略略一颤,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苏平也沉默着,一言不发。 何止是经脉尽断,五感缺失,仙力全废啊,相比之下,前面那些简直不要太简单,苏平如今的情况,就和一具死尸,没有任何区别。 没有生命,没有温度,失去了血液循环与心跳,之所以还能说话,只不过是那一段半人半尸的日子,残留下的本能,再过不久,这本能消散后,也便真的死了。 “师父,弟子没救了,弟子清楚的。” 眼看着师父的自称从“我”改回“为师”,苏平也大胆一些,将自己的死亡,摆在师父的面前。 阿萍重重地叹息,“又是只差一步,每次……都是来晚一步……” 苏平一动不动,只有嘴还言语,只是渐渐迷糊不清,需要费力去听去猜,才能得知确切意思。 “师父,那位与您交好的魔神,是长什么样子?方才我映照的那一个像吗?” “像,很像,可你怎么做到的?” “早年为了写诗查过许多资料,里面对那位魔神总有提及,所以也就自己设想了一番,没想到和本尊这般相似。” “是啊,也没想到为师明令禁止的此事,你还是做了。” “情况特殊,好在没酿下大祸,师父多担待。师父,神战打完了?” “打完了,边境那边一安定下来,为师便立即往回赶,还与留云借了几张符箓赶路。” “连掩饰的仙法都解除了?” “你也看见了,如今的为师不是那副苍老模样了。” “其实没看见,只是听见的。” “听见的也算。” “是。师父,发现弟子没救了,生气吗?” “气,当然是气的,只是又能怎么办?” “弟子不孝,愧对师父,三生难偿。” “三辈子是不够……” “师父,我们回去吧。” “好,我们回家。” 阿萍俯身抱起那具冰冷的尸体,后者此时真的不再动了,连话也不会说了,从此世上真的少了一位天纵奇才,该是几人欢喜几人悲? 说来真是奇妙,书里的蒋悠姐一家没死,现实却是没人幸存,而书中的苏平,结局是阖家团圆,现实也是死亡,只不过身边还是有人陪着的。 没有了破而后立的立,只有破灭了…… 人生当死则死,正此时恰好。 (全书完) 第345章 番外和旧书设定和新书宣传和作者的胡闹 一片白茫茫,却并非雪与油漆染就的世界,在不知名的地方就此诞生,世界里也不是空白一片,而是有着两个人。 一身黄衣的清秀青年苏平,一身蓝衣的俊俏青年南掌生。 “苏老哥?话说这里是哪啊?魔物灭世那场大战结束了?” 面对这夺命三连问,苏平只有摊手表示:“我也不知道,感觉我是在死去的瞬间,被拉来的这里。” 南掌生一怵,“不会吧,我难道也英年早逝了?那北斗姐岂不是还有大半辈子要无聊死,我的无量天尊,阿弥陀佛欸,不带这样玩的啊。” 苏平忽然一愣,发现自己体内的仙力无比充实,是生前任何都无法企及的一个高度,随即说道:“掌生,别胡闹了,看看你的手环里的东西是不是也恢复了。” 南掌生一看,顿时傻眼。 镭射枪,激光枪,导弹炮,连飞舰都恢复了,那他岂不是又可以当天帝,镇压一切敌了? 苏平正思索间,蓦然抬头望向一个方向,说道:“又有人来了。” 天幕上破开一个大洞,然后被染得漆黑一片,仿佛白纸上投下一块墨条,大洞里降下一个王座,同样漆黑如墨,似世间最不可直视之物。 神奇的是,王座上有人,一个相貌平平,气质卓然的男人,穿着黑衣,留着长发,身影伟岸。 两拨人相遇,见面没有舞刀弄枪,而是带着警惕询问对方来历,当然主要是苏平二人方在警惕,那一袭黑衣压根没将两人放在心上。 无他,实力绝顶的自信。 南掌生打量着一袭黑衣,情不自禁地说道:“这和那本破小说描述的简直一模一样啊,不会你就是墨然吧?” “你怎么知道?”墨然端坐天理之位,好奇发问。 他倒想知道一下,这两个人为何一个修着阿萍的仙术,一个揣着母亲艾莉丝的科技。 好问题,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也想问呢。” 三人异口同声。 “哈哈哈,因为我让你们来了啊。” 一道比墨然平平无奇的身影出现,站在三人的不远处。 苏平第一时间探查了那人,惊奇道:“没有仙力的迹象,也不具备魔神的气息,手脚无力不是习武之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出现?” 南掌生眯眼道:“剧情发展到这,你不会要说……你是那狗作者吧?” “什么狗作者,好歹也是写出你的人,给老子放尊重一点!”青年不忿大喊。 墨然利用类似读心术的法门,率先获知一切后,扶额头疼道:“也就是说,在你……临时随意发挥的设定下,这个时空的你,是我那素未谋面的……” ”对咯,好大儿。”青年哈哈笑道。 墨然白眼,“拒绝!” 南掌生跺脚道:“重点不是这个吧,狗作者你都浪费这么多时间,弄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让我看见墨然之后猜出我们是你小说中的人物,水了将近一千个字,有什么阴谋。” “都说了放尊重点,看来你还是戏份太多。咳咳……”青年数落完,接着说道:“写这个又不是为了水字数,嗯不是为了纯为了水字数,而是想把这本书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说给大家听,顺便宣传下一本书。” 墨然问道:“那为何叫我来?” “毕竟你是第一本的主角,而且我总觉得苏平身上有你的影子,写的时候怪怪的,并且磨损尽消的收入顶四本千岩君了,你必须来。” 墨然微笑道:“你好惨。” 青年点头道:“是啊。不过好在把这破书写完了。” 南掌生不乐意道:“你背着点人行吗?我和苏老哥还在这呢!” 青年撇嘴道:“真正的主角还能发话,你一硬塞的嚣张什么…… 是的,很明显的是,这本书本来只有苏平一个主角的,南掌生本来应该作为下一本,专门写莺儿养儿子,艾莉丝科技和北斗爱情的,可惜……作者一时间感觉这样太慢太烦,加上当时这一本剧情略单薄,就把南掌生给塞了进来。 很突兀对吧?反正我自己这样感觉,虽然两个主角的设定没改,可我也是头一回这样写。” 南掌生嘶声骂道:““去你的作者!你一辈子赚不着钱!”” 青年恶狠狠道:“在多嘴我一会上别的时候找你的北斗姐了!” “我靠,你个禽兽,你敢看北斗姐的那个,肯定不会放过凝光嫂子和优菈嫂子,两位大哥,揍他啊!” 现场一片沉默,苏平和墨然相视一眼,各自甩了一掌,挥了一拳。 一掌,仙术,随手一击! 一拳,七元素融合,毁天灭地! 南掌生就这样湮灭在光华之中,然后重新恢复出来,疑惑道:“我还活着啊?” 苏平道:“这里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能……可惜不能带其他人来。” 青年拍了拍黄衣青年的肩膀,“好孩子。” 南掌生问道:“这哪来的设定?” 三人齐齐指天。只见白茫茫的天上,就写着“活死人,肉白骨”。 “靠,又随时加设定!” “欸,这是作者的老传统了嘛,多明显的事,像本书的女主,其实有过三次更改呢,当然苏小子别担心,女主还是你的凝光姐,只不过人数有所不同。 第一版是两个女主,凝光和刻晴,所以两个孩子的初始发色是纯白和黑紫,可最后纠结很久,改成单女主。第二版是凝光刻晴加甘雨,当时和身边人说了之后,单身至今的作者喜提两个字,渣男。加上怕写崩,就没写。 最后一版,才是大家熟知的单女主凝光。” 南掌生翻了翻手环,指着两条评论说道:“有人质问你青梅竹马咋不能上位呢,你是一点没考虑过申鹤啊。” 青年摊手道:“这是世界级的差距,少比较。” “看不出来,还是个申鹤厨。” “什么叫厨啊,只是单纯被她的故事吸引了而已,而且就作者的破笔力写出来的主角,哪配得上申鹤了……咳咳言归正传吧。另外还有的改剧情,就是大家比较熟知的结局方面,其实也改了好几次。” 第一版,打完博士的大团圆结局。 第二版,打完灭世大战后十几年,苏平老死。 第三版,是临时的那个大结局。 第四版,才是现在战后便死的结局。 顺带一提,这个番外是书写一半就想好了的。 “另外,还有一些临时加上的剧情,比如偶遇甘雨是真的偶遇,因为大纲里没有那一段的,可作者当时就想这样写。 还有胡桃的剧情,都是临时写上去,没有一点编排。包括所有的自创诗词,除了千岩赋,剩下都是临时想的。这还不夸夸作者? 以及没想到的突发情况,就是《剑来》完结,幸好南掌生断更的那一章发得早,不然总管的这一刀捅的是猝不及防啊。” “说完千岩军,大家可能觉得作者真是随便,老往大纲里掺东西,其实上一本书,我更随便了。” 墨然的那本,是我一个晚上没睡想出来的,当时原名还不是这个,是想些系统坑爹类型的,后来觉得不好改了,以及最初那炸裂的剧情…… 病娇申鹤爱上师父,雷神这个冲兄叛逆妹妹,在后来都是没有了的,还好没写出来,不然不知道得是多么逆天啊。 还有就是,墨然的身份,其实一开始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杀手穿越了,后来才想写艾莉丝认他做干儿子,我又想,不如是亲的好了,就翻回去把可莉的家庭照片加了两段词,也才有的艾莉丝穿梭世界。 对了,墨然收那几个女儿,完全是我的一时兴起,冰之女皇更是很后面才想要写的,所以是突兀了一些,不过反正没人看没人在乎……哭了。 那总算,这两本书都圆满完结,改开新书,嗯,就不写同人了,去原创区闯闯,再不行就会回来,当然还是同平台啊,想看的书友(其实可能压根没有)别担心。 新一本的主角叫辰启,希望不会和苏平一样没有书评,只有输和平,是本末世未来的类型,更多的就不说了,大家自己看吧。 简介: 公元2024年,一种特殊的物质悄然进入地球,掀起史无前例的惊涛骇浪,凡是具有生命体态的存在,皆被侵蚀,或承受不住死亡,或化为那一物质的同类,袭杀另外的生命体,人类在奋力求生下,保住了最后的生存空间。 由此,展开的一个人类中的特殊之人,持科技兵武,同宇宙外来物质“噬能”,浴血奋战的故事。 时至2224…… 同时,也快过年了,作者给大家拜个早年,希望新的一年里,书的数据蹭蹭涨,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心想事成,我也能和辰启一样每天晨起。 最后是新书里一个小彩蛋,大概中期时候,会出现墨然家主与苏萍小姐哦,异时空的他们,会是什么样故事,就等书友自己去看了。 拜拜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