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红妆》 第一章 【第一章】 踞龙堡,一个位居江南掌控经济命脉的首富,它的窜起是近几年发生的事情,可是产业扩展之快,却是黑白两道、各界人士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没有人知道踞龙堡的创建者龙行天的来历,只知道他是位年近三十,身材颀长、个性沉稳、长相俊朗的年轻人。他的名声在江南非常响亮,凡是居住在江南还不知道他名号的人,要不是聋子,就是个傻子,再不,就是刚迁居来未满一个时辰。 龙行天不但常施米济贫,更是交友广阔,上至皇亲国戚、达官贵族,下至江湖杀手、贩夫走卒,都与他有着特殊的交情,因此在江南,他不但是有名的大善人,更是宵小恶盗畏惧的权势人物。因为只要是敢与踞龙堡为敌的人,他们的下场通常只有两个字ab凄惨。 夜幕时分,整个踞龙堡沉浸在一片寂静中,突然一道黑影快速从主屋窜出,掠上屋脊。 “大哥,等等。”一个声音打破静默,叫住了正欲离去的身影。 黑衣人倏地回头,深邃黑眸有着诧异,没料到有人会发现他的行踪。 “行云!你在这里做什么?”他低沉的声音饱含着不悦。 龙行云从隐身的处走出来,也是一身的夜行装。“今年我跟你去。” “你知道?”龙行天的脸色变了变,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行踪很隐密,没想到还是让人发现了。“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龙行云摇了摇头,走近他。“除了我,没有任何人知道大哥的动向,就连小妹也不知道。” 龙行天的心略安了一下,淡淡的说:“那你想干什么?” “我想跟大哥一起去刺杀仇人,我知道你每年爹娘忌日的前一个月,突然失踪是回到北方去杀黎家那只老狐狸。”龙行云横臂一伸,快步拦住龙行天的去路。“我已经长大了,不能再任何事都依赖大哥,报仇的事我也有一份,你应该让我去。” 龙行天的俊脸写满不赞同,他健臂一挥,震开龙行云。 “我每年去,每年都无功而返,你自认武功会高过於我吗?”一个纵跃,龙行天掠下屋檐来到堡外的草地,不远处传来的马嘶声是他最喜爱的坐骑,正在催促着他快过去。 龙行云不死心的一个跳跃,提气施展轻功挡在龙行天面前。 “那是你心存仁义,除了黎老头外,不肯伤害黎家的任何人,只要你肯痛下杀手,爹娘的仇早就报了。” 就因为龙行天坚持在每年黎慕怀的寿诞之宴杀他,才使得黎慕怀有了防范之心,每年的这个月都会重金邀请一些江湖高手到他们家坐镇,以保安全。 “上一代的仇,不应该算在下一代身上。”他处事一向恩怨分明,错的是黎慕怀,就没道理要他的家人跟着一起偿命。“况且黎子亭是个文弱书生,如果就这么被杀,岂不公平。” 龙行天再次推开龙行云,往预先藏马的地方走去。 夜色中只觉寒风飒飒,除了虫鸣鸟叫声外,就只有不远处宝马的鸣叫声,在黑夜中听来格外刺耳和不协调,彷佛已经知道牠的主人正在做何打算。 “除了黎慕怀之外,我谁也不杀。”龙行天道。 “为了报父仇,我无论如何都要黎家的人偿这一笔血债。”龙行云一向斯文俊逸的脸上,也浮起了肃杀之气,说明了以牙还牙的决心。 黎子亭是黎慕怀的独生子,人长得眉清目秀十分俊俏,只可惜身子骨弱了些,平常除了花天酒地之外,年仅十八岁的他还有个刚过门,就怀有身孕的新媳妇,由此可见他的行为放荡到什么程度。 “那个花花公子,就算我们不杀他,他早晚也会死在女人堆里。”龙行云追上去说。“瞧他那纵慾过度瘦弱不堪的模样,我看活不到三十岁就要被阎罗王召见了。” 据他们派出去的探子回报,黎子亭不但整日沉浸在妓院里,就连他居住的独院,服侍的仆人也是清一色的女人,包括书僮、小厮在内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妙龄少女。 依此状况看来,黎慕怀若是让这个儿子继承他的家业,恐怕没什么远景可想,因为他绝对会是一个败家子。 “与其让那老贼死,倒不如杀了他唯一的儿子,绝了他黎家的后,让他痛不欲生才过瘾。”龙行云越说越开心,彷佛黎慕怀现在就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 龙行天狠瞪他一眼,让他立刻止住了笑声。“别想得太美,难道你忘了黎子亭的妻子已经怀有六个月身孕了吗?绝了黎家的后?想得那么简单,莫非你想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下手?” 他与黎家虽然仇深似海,但他还不到泯灭人性,丧尽天良的程度。 一句话问得龙行云语塞。他当然不会做出此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可是…… “大哥心存侠义,可是黎慕怀呢?”龙行云提醒他。“那老贼杀咱们爹娘时,可曾想放过我们?若非大哥跟护卫拚死护救,我跟行凤哪还会有命在。他不仁在先,我们难道就不能不义在后吗?”龙行云试着说服龙行天。 不能杀就掳了来,监禁一辈子好了。 行云的话不无道理,可是迁怒於无辜之人……他实在做不到。 “这件事我会考虑,你回去吧。” 龙行天来到预先藏马的地方,却见到在他的爱骑凡风的旁边,同时也拴了龙行云的千里马酷月,他回过头,以眼神询问他。 龙行云自若的走到酷月身边,爱怜的拍拍牠的脖子,顺顺牠的毛,才一脸坚决的望向龙行天。 “如果大哥坚持不让我去,那我们兄弟就耗在这里,谁也别想去。” “你!”龙行天双目暴睁,怒视着龙行云。 这个足以令任何人战栗的瞪视,同样的也令龙行云害怕,可是若要跟他大哥的安危比起来,那就不足以畏惧了,毕竟大哥的安危对他来说才是最值得重视的,因此,他强迫自己漠视龙行天的怒气。 “大哥,我们是兄弟,是同一个爹娘所生,你忍心让我不手刃仇人,尽一点孝道吗?”他试着耐心说服。“况且我已经二十三岁了,很多事情可以跟你分担一点,没必要再让大哥一个人独扛吧。” 龙行云的话让龙行天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这个唯一的弟弟。 是的,他已经长大了,成为一位身材颀长的年轻人,尤其是那张与自己酷似的脸庞,同样散发着逼人的气势与傲然的自信,也许是该让他参与、磨练的时候了。 他严峻的神情不禁放缓和了,有些妥协地道:“你确定跟我走会完全听我的吩咐?” 龙行云的脸上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举起右手发誓。 “行云一定听从大哥的吩咐。” 再过两天就是黎府老爷黎慕怀的寿诞之日,黎府上下充满着喜庆气氛,每个人都赶办庆贺的物品跟装饰大厅,因为每到那一天,就有不少高官豪绅前来拜寿,所以每年的此时都是他们最忙碌的时刻。 可是就在大伙忙碌不堪,穿梭不止的时候,偏偏有个重要人物却像没事人藏在自个儿的天地里饮酒作乐,丝毫不将这个重大日子放在眼中,而这个敢嚣张跋扈的人不用想也知道,就是黎家的宝贝少爷黎子亭,此时的他正招来两名留香阁的姑娘在他居住的瀚院内大肆笙歌。 黎府的少奶奶苏玉涵挺着六个多月的身孕,在两名丫鬟的陪伴下,慢慢走进瀚院,她循着嬉笑、娇嗲的声音寻到一座假山之后,一眼就瞧见黎子亭拥着两名妖艳妩媚的女子在洞内调笑。 两名陪侍在玉涵身边的丫鬟,一撞见此情景,立刻羞怯的撇开头,不好意思观看,心里忍不住为温柔美丽的少奶奶叫屈。 “你们先退下。”玉涵道。 “是。” 两名丫鬟立刻一福,逃难似的离去。 子亭整了整身上的蓝锦服,端好头上的方巾后,才拉着两名妩媚女子走出来,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惭愧,反而还绽着一朵比花还灿烂的笑容,走过去拥着她的腰。 “玉涵姊姊,这下我的名声是坏到顶点了,我想不出两个时辰,不但黎府上下都会知道我把留香阁的姑娘带回家,就连整个城的人都会同情你这位饱受委屈的黎少奶奶了。”子亭说到最后还发出一阵得意的清脆笑声。 玉涵眼眸含笑的斜睨了一眼,“你啊!就是那么皮,别忘了堂少爷还住在这里,万一让他察觉你真正的身分,那就不好了。” 子亭的嘴角瞬时一垮。 第二章 如果不是为了她叔叔要跟父亲争家产,她也用不着女伴男装,还为了掩饰自己过于娇美的外貌,刻意跟留香阁的姑娘们假凤虚凰一番,制造自己风流浪子的形象。 而她爹黎慕怀更是一个自私自利的老狐狸,为了怕人谋夺家产,不惜诓称自己的女儿是儿子,还打着如意算盘,以为等将来真的有了儿子后,就可以恢复女儿的真实性别了。 孰料,天不从人愿,老天爷像是硬跟他作对,竟没有再让他添一儿半女,即使他再娶了五个小妾,仍然只有黎子亭一女,无奈之下他只有继续把女儿当儿子养了。 随着年龄的渐长,子亭出落得更为绝尘脱俗,靠男人的衣裤也掩饰不了,搞得黎慕怀又气又怒的直骂女儿,没事长那么漂亮干什么。 子亭那时才知道,原来美丽也是一种错误。 毕竟对黎慕怀而言,钱才是最重要的,为了钱他可以牺牲女儿的幸福,让她一辈子女扮男装到老死。 子亭曾经怀疑自己生存的价值,只是为了替她爹守住所有的财产而已,他为了掩饰她是女人的身分,不惜声泪俱下的要求她到妓院嫖妓,可是哪有女人嫖妓而不被发现的?于是,异想天开的黎慕怀拿出一大笔钱将留香阁买下来,并且将老鸨换成自己的心腹,让女儿能够安心的嫖妓而不被发觉。 子亭无奈的轻叹一声,这如果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她或许会斥为无稽之谈,可是发生在她身上,她可就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最可恶的是叔叔,他跟她爹一样的爱钱,一样老谋深算。他一再的怀疑子亭的身分,根本不相信她跟黎慕怀特意制造出来的假象,还叫他的儿子黎君运住进黎府大宅,查探她的真实性别,害得她每天提心吊胆,被逼着扮浪子过日子。 “不知道我刚刚那么精采、逼真的演出,黎君运是否看到了?”她有些担忧地蹙紧秀眉。“如果没有,那不就浪费了吗?” 敢情跟姑娘调情还需要有人当观众吗? 玉涵跟宛儿禁不住的掩嘴一笑。 “你放心,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一道人影,我想一定是他没错。”玉涵安慰地说:“你只管继续扮你的浪子就行了。” 子亭苦笑的耸耸肩。“看起来也只有继续如此了。” 她无奈的摊摊手,重新扮起暧昧的笑容,拉着柔儿跟玉涵的手往房里走去。 “那就让我带着两位娘子一起回房寻欢作乐一番如何?” 此话又引起众女的一阵娇笑。 远远伏在屋顶上的两个男人,见一群人走后,即对望一眼默然的退离屋顶,跃下围墙走往回客栈的路。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没有人留意到他们的身分,及身上隐藏的杀气。 “大哥觉得那小子怎么样?”龙行云低声地问。 他第一次到北方,对于黎家的一切不如龙行天的熟稔。 “跟去年一样,还是个油头粉面不长进的脓包。”龙行天冷冷一哼,迈大步子快速的朝前走去。 他没说的是那小子也比去年漂亮了几分,自从十年前知道黎家的人拿着他们的钱躲在北方后,他就每年来探访,每年都见到那小子,由他还是稚龄的美丽孩子,看到他越长越俊美的外表,每次都为他的绝色感到惊艳。 即使知道他是男子,也知道他放浪行骇,有妻又即将有子,但一颗心总是不由自主的对他感到悸动。 这份异样的情愫是他深藏在心底的秘密,一个永远不能为人知的秘密。 而破解栈镙悸动的方法就在后天,黎慕怀的寿宴一开始,他就会跟行云蒙面潜入,当着老狐狸的面杀了他的儿子。 等这份悸动解除,就再也没有人会绊住他的心了。 “后逃诏手时,小子交给我,老小子就给大哥负责。”龙行云兴奋的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我说过,只对年轻的下手,不许伤老的性命;我还要留着他活受罪,让他尝尝痛失至亲的苦果。”龙行天停下脚步,冷冷的警告。 “是,我知道了。”龙行云悻悻然的点头。“那小子就交给大哥,老小子就交给我绊住好了。” “不……”龙行天迟疑了一下,改变了心意,“黎子亭交给你,黎慕怀我来绊住就行了。” 他怕到时候自己会一时心软下不了手,所以将任务转交给龙行云。 “真的?太好了!”龙行云咧嘴一笑。“我本来就瞧那小子不顺眼,可又怕扫了大哥的兴,所以才不敢踰矩,现在你肯将他让给我,自是再好不过,我一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赏那小子一个痛快。” 一想到那小子的风流快活他就有气,一个杀人凶手的儿子凭什么过得那么好,还大享齐人之福。 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属于他们龙家的,是黎慕怀窃夺了他们龙家的一切,才能过着如此奢侈的生活。 如今他们不只要讨,还要血债血偿。 “别太血腥,只要目的达到就好。”龙行天叮咛道。 虽然是仇人之子,他却不愿他死得太痛苦。 “大哥就是太过仁义,对这种无情无义之徒,干嘛用到仁慈?”龙行云依然觉得那太便宜对方。 “总之,听我的就是!”龙行天低喝一声转身离去。 龙行云闻言,嘀咕几声跟上他。 反正大哥说他的,到时候动手的是自己,要怎么杀都随他的便,谁也阻止不了。 一切都凭他高兴。 心中一打定主意,他跟随的脚步也变得轻坑卩了。 【第二章】 两天后,黎府贺客迎门,所有的丫鬟仆人全都忙碌的招呼客人,就连黎府的六位大小夫人,也穿戴整齐的出现在前厅,与众宾客寒暄共欢。 唯独黎子亭到了开宴时还不见踪影,气得黎慕怀不停叫人到瀚院唤人。 “子亭,公公已经派人来催第三次了,我们该出去见见客人才对。”玉涵看着又快醉的子亭,既心疼又不舍。 她的命是子亭救的,当初要嫁进黎家来时,她就决定要好好的照顾子亭,可是半年下来,她什么忙也帮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日日消沉,越来越不快乐。 子亭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早过了女子十六出嫁的花样年华,每日戴着父亲所给予的枷锁,这样的苦她知道,也懂。可是瞧着她如此糟蹋荏弱的身体,她除了心疼之外,还能怎么样呢? 她跟子亭一样,都是苦命的人啊! 当初因为家穷,她十三岁就被卖入青楼当歌妓,原以为老鸨喜欢她将她收为义女就能清清白白的过一辈子,谁知到头来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她的清白毁在一个负心秀才的手上。 那个负心的秀才是她命里的克星,花言巧语教她的心迷乱,继而对他动了真情,甘心为他怀胎生子。 可是他呢?一得知她有身孕时就忙着收拾包袱逃回京城,临走时还说了无数令人伤心欲绝的话语,让她差点想不开了结生命。 是子亭知道这件事后,立刻向黎慕怀提议娶她回家,虽说如此不但可以消弭大家的疑虑,为黎家传继香火,但她知道子亭的出发点是为她着想,为她求个安身之所。 而黎慕怀也在考虑好久之后,接受子亭的建议,将她迎娶入门。不过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万一子亭将来生子,她所生的孩子必须放弃财产的继承权利。 她只盼有个栖身之地,根本未曾想过谋夺财产之事,于是同意成就一桩瞒骗世人的姻缘。 “酒……再给我酒。”子亭下床,接过玉涵手中的醒酒药,顺便把怀有身孕的她扶到椅上坐下。“反正我这辈子是没希望恢复女儿身了,倒不如想开点来得自在一些。更何况,我现在有了如花似玉的玉涵姊姊作伴,又将成为孩子的爹,人生如此,还有何好求的呢?” 她仰头灌下一整杯的醒酒药,喝下时才发觉不是她要的酒,於是又吐了一半出来。 “你倒是挺看得开的,公公不只在今天祝寿,还要同时帮你迎宛儿跟柔儿做侍妾,你在这边喝得烂醉,不到前厅行吗?叫宛儿和柔儿怎么做人?”玉涵埋怨的说。 男人当久了,子亭有一些习性真的跟男人一样,就连粗鲁的动作都学了个十成十。 “她们要真嫁给我,那才叫不知道怎么做人呢!”喝了醒酒药,呛了几声,人也稍稍醒了一些,子亭听到她爹做了如此滑稽的安排,不由得攒紧眉头。“耽搁你一个就已经够罪过了,他还想再多耽搁几个,嫌造的孽不够吗?” 第三章 子亭黯然的倒了杯醒酒药,学男人一仰而尽,却弄了一身湿。 “别这么说,她们跟我一样,都是受过你恩惠的人,为你牺牲一些不算什么,况且她们也都还年轻。”玉涵连忙拿出绢巾为她拂拭。 “再年轻也有色衰的一天,到时候怎么办?”子亭低叹一声站起来,秀眉深锁的走向窗边。 站在这里,依稀可以听到前厅传来的阵阵喜乐,是花轿到了呢?还是祝寿开始了? “少爷……少爷,宛儿跟柔儿姑娘的花轿到了,老爷唤我来请你跟少奶奶到前厅里去,要跟新进门的媳妇一起拜寿了。”奉命前来寻人的管家焦急的在房门外喊道。 “不去!不……呜……” 子亭怒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玉涵一把捂住嘴。 “唐总管,麻烦回禀一下老爷,说少爷换件衣裳立刻就到。” “是,谢谢少奶奶。”唐总管如释重负的转身离去。 总管一走,玉涵就放开子亭,板着脸色道:“你要耍大少爷脾气,是你的事,但我可不想让人说我是不懂事的媳妇,所以你也别害我难做人。” 知道子亭心软,一向在乎她的感受,所以这个苦肉计一出,包管她会答应。 果然,生气的玉颜缓了下。 “可我实在不想再连累别人。” “怎么能算连累?”大腹便便的玉涵从柜上捧了件新郎服出来一边逼她换上,一边道:“她们在妓院里也是千人压、万人枕,有人替她们赎身,她们高兴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怨你呢?你要真的良心过意不去,等风声过了,你替她们在南方寻一门好亲事,立个名目把两人休了,悄悄送过去不就得了,何必执着于眼下呢?” “话虽如此,但是……”子亭总觉得不妥。 “别犹豫了,快走吧,全部的人都等着你呢!” 不由分说,玉涵拖着子亭的手将她拉了出去,直直赶往大厅的方向。 黎府的大门口停了两顶等候许久的花轿,混在宾客人群里的龙行天跟龙行云现在才知道今天是黎府贺寿和娶小妾同时举行的日子。 “大哥,怎么办?”龙行云问。 难怪今天的贺客如此多,原来是想来个双喜临门啊! “照计划行事。”龙行天冷然地道。 虽然有些讶异,但计画并不改变。 只是如此一来,黎府恐怕要多了两个无辜的寡妇,这是他当初没有预料到的。 突然人群传来一阵喧哗,龙行天循着声音往众人的目光处望去,结果看到令他魂牵梦系的人正缓缓朝他们走来。 黎子亭看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沉闷的脸越显清瘦,五官也比去年成熟许多。 是因为有爱妻相伴的原因吗? 他的目光朝他身旁美妇的大肚上瞧去,突然有丝嫉妒。 嫉妒!他在同一个女人嫉妒? 这个念头骇住他,连忙将目光调开,移往别处。 “你这孩子,怎么到这时候才出来,知不知道新娘已经等你好一会儿了?”黎慕怀一边数落,一边把子亭拉到大门口。 原本只是娶个小妾而已,照礼俗只要派两顶花轿从后门接进府就行了,但为了炫耀,也为了作戏给其他人看,黎慕怀故意大肆铺张的从正门迎娶进来,还敲锣打鼓的让大家知道。 “是呀!子亭,如此亏待新娘子是不好的,除非你根本无心要娶人家。” 黎家二老爷黎慕琛一脸奸笑地走过来,后面跟着他的儿子黎君运。 “怎么会呢?慕琛,是你想太多了。”黎慕怀也扬起一抹奸笑回道,并且用力的将子亭推向轿子。“大家都知道宛儿跟柔儿是子亭的红粉知己,能娶她们,高兴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不肯呢?” 他眼神一使,催促着子亭踢轿门。 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不吗?无奈的子亭只能顺从命运的愚弄,跟着大家演这一场滑稽的戏了。 她深叹一声,走过去抬起脚,有气无力的朝两顶花轿各踢了一下,两顶花轿边的媒婆立刻掀开轿帘,将两位身穿喜服的新娘扶了下来,款款走向大门。 就在这时,突然从人群里闪出两个蒙面男人,将垂头丧气的子亭抓住,对着黎慕怀大喊。 “姓黎的老贼,你夺人钱财,杀人妻女,毁人家园,如今你的报应到了,老天爷要我们杀了你的儿子,让你绝子绝孙!”龙行云说完利刃一缩,在子亭的脖子上划下一道血口子。 “好汉请住手!黎某与你们素不相识,请问两位是不是认错人了?”黎慕怀排开人群,走了出来急喊。 他已经金盆洗手十多年了,哪里还有什么江湖恩怨,对方铁定是寻错了人。 “你不认得我们,我们兄弟却认得你。”龙行天睇了眼龙行云手中的子亭,看到他白皙的脖子上有一道血痕,心里莫名一紧,赶紧移开视线瞪住黎慕怀。“十几年前我们亲眼看见你杀了我们的父母,抢了我们的家园,如今你说一句不认得,就可以洗清一切吗?” 他森冷的剑锋一指,直刺向黎慕怀的眉心。 黎慕怀一惊,一个后翻身,险险的避了过去。“你休得胡言乱语坏我名声,是谁派你来杀我的,快说!” 一双铁掌不留情的直击过去,他决意将这个捣乱婚礼的祸首立毙于掌下,两个人顿时打得昏天暗地。 “爹,我们要不要去帮忙?”黎君运问道。 “不需要,那家伙仗着自己年岁比我大,就霸着所有的家产不放,如今仇家找上门来,指名单挑他一家人,我们干嘛还去蹚这淌浑水,我们就好好的站在这里隔山观虎斗。最好是两败俱伤,我们好坐收渔翁之利,到时黎家的一切还不都是你的吗?”黎慕琛一阵冷笑。 两兄弟虽然曾经占山为寇,同心协力的打家劫舍,但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大哥不但自私自利,还护己得很,一心想把所有家产留给自己的儿子,全然不为他这个兄弟着想。 现在仇家找上门,正好替他了了这件事,最好是将大哥父子都杀了,黎家所有的一切全留给他。 摒弃兄弟手足之情,他决定袖手旁观,对黎慕怀的求救声置如罔闻。 “慕琛,快动手啊!你想见大哥死吗?”毕竟是年纪大了,几个回合下来,黎慕怀根本不是龙行天的对手,慌得忙回头求救。 可是他的兄弟却视若无睹的退入人群之后。 “慕琛!” “别叫了,你的兄弟不会救你的,这是你多行不义的下场。”龙行天轻蔑地说,为他感到可悲,手下的剑却使得更为凌厉。 龙行云见大哥占了上风,跟着一笑,也毫不犹豫的将剑一横,企图割向子亭的脖子。 “住手,别伤她!” 一旁的玉涵见状,也顾不得自己怀有身孕,就将抓住子亭的龙行云撞了开去,两人跌抱成一块。 “子亭!快走……别管我!快走!”玉涵回头用力的叫喊。 被她抱住的龙行云用力挣扎,一个使力就将她推开,令她狠狠的摔倒在地。 “啊!好痛……”玉涵一个扑倒撞到肚子,顿时痛白了脸,玉颜皱成一团,显然动了胎气。 “你太过分了!”子亭一个怒喊,朝冲出来的家丁手中抢过一把刀,没命的砍向龙行云,恨不得杀了他。“你没有看到她有身孕吗?还对她动手,你是想一屍两命不成?” 不懂武功的她拿着刀就是一阵乱砍,打得龙行云不住的后退。 “你凶什么?是她先扑过来,又不是我故意去伤她。”心地善良的龙行云也急了,看到玉涵捧着肚子不住的哀号,一摊血从下体流了出来,惊得他的俊脸一阵惨白。 向来怜香惜玉的他竟然会伤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怀了孕的女人,这下害她流产怎么办? “住手……住手,救人要紧哪!”他想过去看看那个痛得不断哀号的女人,但姓黎的小子就是没头没脑的朝着他砍,让他连去救人的机会都没有。“我叫你让开,你听到了没有?” 他一个横剑将子亭逼开,但子亭立刻不要命的冲了回来,赶在他靠近玉涵前挡住。 “你要救人?我看你是要杀人!你害她受伤还不够,现在还想拿剑刺死她吗?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子亭气红了双眼,即使拿着大刀的手酸了,她还是死命的用双手握着,拚命的砍了过去。 龙行云被她烦够了,索性心一横将子亭踢飞出去,撞上正在跟黎慕怀打斗的龙行天。 龙行天眼角余光一瞥,手随即伸了出去,将人一捞,拥进怀里,但入手的轻盈跟柔软是他所始料未及的。 第四章 一个男子的身体不应该如此,除非他是…… “放开我的儿子!” 黎慕怀见子亭被抓,立刻疯了似的抡拳过去,但龙行天已经快他一步的搂着子亭向后跃开。 “走吧!” 已经奔向玉涵,并且抱起她的龙行云,一听到他大哥撤退的命令,立即毫不犹豫的离开,两个兄弟各抱着一个人,手脚俐落的跃上高墙奔离了黎家大宅。 “追,快追,一定要把少爷跟少奶奶救回来!”黎慕怀费力的嘶吼。 家丁们卖力的追逐,却追不上两人的身影。 龙行天、龙行云没有回客栈,他们直接奔往隔壁大街,骑上预先藏匿的宝马,赶回南方。 一路上他们各怀心事,担心着怀中的人儿,没有开口说话。 龙行云望着怀中昏厥的玉涵,玉颜上血色一点一滴消失,由她不规则的气息中,龙行云感觉她的生命正因为他在流逝,内疚使他良心不安。 “大哥,停一停!”他大声的唤着前方的龙行天。 龙行天虽然没有他的眉头深锁,但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因为这一路上子亭不断的挣扎,企图从马上逃走,还差一点跌落地面,成为他爱马足下的一条亡魂。 “什么事?”他不悦的停下马问道。 这一停下,子亭立刻不惧危险的从他怀里挣开,从高大的马背上滑下来,狂奔向龙行云。 龙行云的酷月不比凡风温驯,一看见陌生人靠近,酷月立即高抬双足,朝黎子亭踢去。 “小心!”龙行天大骇,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将她扑倒,滚到一边去。“行云,控制好你的马!” “对不起,大哥。”龙行云低喝的命令酷月安静下来。良驹懂人性,酷月一定是感受到主人的心情不定,所以才会跟着烦躁起来。 他安抚好爱马之后,即抱着玉涵从马上跃下来。 “玉涵……”子亭一看到玉涵,又立刻疯了似的挣脱龙行天的双臂朝龙行云奔了过去。“你对她怎么样了?为什么她昏迷不醒?” 她又踢又叫的抓向龙行云。 龙行云虽然手中抱着玉涵,还是很灵敏的轻轻一闪避过,私心的不愿意让别的男人碰触到怀中的女人,即使那个男人是她的相公。 “别胡说,我根本没有动手伤过她。” “没有伤过她?那她现在为何会昏迷不醒?为何会面色苍白如纸?会血流不止?这不都是你害的吗?你还敢大言不惭的说没有伤害过她?”子亭愤怒的大喊,生气使她乱了理智,忘了压低声音掩饰自己男人的身分。 尖拔的声音宛如女子的咆哮,站在她身后的龙行天双手环臂,嘴角微弯着冷笑。 他了解姓黎的小子为什么身子比一般男人瘦弱和轻盈的原因了,也许上天会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不过这惊喜得等他回到踞龙堡之后,再来细细的验证,眼下最要紧的是行云手中的那个女人,瞧她苍白的脸色,及裙下一大片的血迹,极有可能发生危险,得立即救治才行。 这应该也是行云呼唤他停下来的原因。 “把一下她的脉络,看看情形如何。”龙行天走了过去,抓住不断追打龙行云的子亭,将她箝制在身边。 倔强的子亭不断的扭动被他抓住的身子,甚至张口咬住他的手背,鲜血流了满口,依然不肯松开。 “大哥……”龙行云看见子亭这个样子,再看看他大哥蹙着眉纵容的表情,有些担心的想走过去,替他大哥教训子亭。 早在他动手之前,龙行天已经耐心告罄的举掌劈向子亭的颈部,让她晕过去,一边扶住她瘫软的身子,一边看着被她咬出血的手背。 “大哥不该对他太客气,应该在黎家就一剑杀了他才对。”龙行云忿忿不平的说。 原先的计画不就是要那个杀父仇人也嚐嚐丧子之痛的滋味吗?怎么到后来却演变成这个场面。 “他的事情你别管!”龙行天瞪了他一眼,并询问他怀中的人如何了。“怎么样?还有气息吗?” “有,但很弱。”忧心重新爬回龙行云脸上,他看着玉涵的脸道。 “能撑回到踞龙堡吗?”龙行天问道。 “恐怕不行。”龙行云摇头。 凡风和酷月虽然都是万中选一的名驹,往返南方和北方只需要几日的时间,但虚弱的人儿怎么禁得起千里路途的折腾,必须要尽快为她找一名大夫才行。 “不如大哥先带姓黎的小子回踞龙堡吧,我带这位姑娘到附近的村庄找人医治,两边分开来走,也好躲过黎家的追缉,大哥以为如何?” “也好,凡事要小心一点,有事就到绸缎庄的分行传消息给我,我会尽快赶来。” “谢谢大哥。” 于是两人各自抱起昏迷不醒的子亭和玉涵,重新跃上马奔往不同的方向,从此也奔向了各自不同的命运。 为了早日赶回踞龙堡,两人一骑日夜不停的赶路,其中子亭三次利用龙行天停下马去买吃的或是去河边汲水时逃走,但每次没跑多远,就被他逮了回来。 “你放开我,立刻放了我!” 被他扛在肩上的子亭又咬又叫,但不管怎么样,就是无法让龙行天放下她。 “你这个强盗,敢这样对待本少爷,你的眼里没有王法,不怕报应吗?你……啊!” 话还没有骂完,她就被龙行天从肩上重重的摔落地上。 “不,你要干什么?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看着龙行天走开,从马袋里拿了一条绳索,子亭吓得变了脸色,转身就想朝后面逃跑,但才逃不到几步,就被他长脚一勾,整个人狼狈的朝前扑倒,撞得鼻子、下巴一片疼痛,满脸满子诩是沙子。 “这是你逼我的,我不得不拿条绳子绑起你。”龙行天毫不怜悯的用力拉起她的双手捆住。 “你干什么?你不可以这样做,快放开本少爷!” 子亭拚命的扭动挣扎,但他无情的双手就像两把铁钳,紧紧的锢住她,让她动弹不得,只能徒劳无功的看着纤细的皓腕被他用粗糙的绳索绑住。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跟黎家到底有什么仇怨?”她愤恨的目光直瞪住他。 龙行天刚毅的脸庞对上她愤怒的焰眸。 她看起来是那么的美丽,灿烂得有如夏日的阳光,十年了,年年看着她成长,他却没有发觉到这个可笑的秘密,没有发现她隐藏的真正身分。 是什么样的父亲会为了家产逼得女儿这样做?近二十年的岁月她是如何度过?又是如何冒着被拆穿的危险混入男人堆中上妓院? 看似浪荡不羁的表相下,究竟是什么样的一颗女人心呢? 有些不舍,又有些疑惑,他将手抚上了她柔嫩的容颜。 “你干什么?放肆!”子亭生气的一挥,用被绑住的双手拍开他伸来的巨掌。“本少爷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快告诉我,为什么要抓我来?” “该说的,我在黎家大宅时都说过了,这是你们黎家欠我们龙家的。”他淡淡地答。 盯视的眼神看得她一阵不安,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那是你们的一面之词,说什么我爹是你们的杀父仇人,你们有什么证据?” 他的眼神那么锐利、那么深邃,彷佛能看出她心中的恐惧,令她十分害怕。 “我的眼睛就是证据,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难道还会有错吗?” 爹娘被杀时,他已经十二岁,大得足够记住仇人的面貌跟名字,为父母报仇了。 “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一定是你弄错了!” 子亭再次站起来奔跑,但同样的跑没几步就被他抓了回来,重重的摔到地上,力量之猛痛得她几乎泛出泪来,忆起自己身分她连忙眨回去,维持尊严坐起来。 只是一坐起她才发现,他的脸就近在咫尺,贴在她的眼前。 “为什么不可能?是你不相信你那人面兽心的父亲?还是认为我无聊的在说谎?为了找这个杀人凶手,我花了五年的时间,又用了十年的时间来强壮自己、监视对方!你说我认错了,十几年的寻找、监视,我有可能认错吗?”他怒吼的逼近,让她的身子不停的往后退去。 “也许……也许是误会呢?你应该先把事情的真相查清楚才对。”不管怎么说,她都不相信自己的爹会做出这种事。 爹是爱钱了点,也贪心了些,但这些并没有到十恶不赦的地步,所以一定是这个男人认错了人,或误会了什么。 第五章 “我绝对不会看错!”龙行天狂吼,一拳打在她抵住的树上,将一棵数十年的老树打得一阵摇晃,落叶纷飞。“父债子偿,既然我没杀他,就应该把债算到你头上,你打算怎么还我?” “我?”被他的怒气骇住,子亭一阵怔愣,只能茫然的望着他逼近的俊脸道:“我……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如何还你?不然你放我回去问个清楚,再给你答覆如何?” 唯今之计,还是先诓住他,寻求脱身之道要紧。 “放你?哼,放了你,你还会回来吗?”龙行天冷哼一声,拉住她不断退缩的身子,搂进怀里。“不如你跟我回踞龙堡,再请你爹上门来认罪如何?” 又是这种怪异的举动,一路走来,他几乎都这样抱着她,骑马时如此,逃走时抓她回来是如此,就连现在也是如此。 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个男人,还是他有断袖之癖啊? “你放开我,放肆!我是男人,是有妻子、有孩子的男人!”她用力撞着他,用力的喊。 “是吗?你确定你是个男人?确定你有本事让女人怀孕吗?”他的脸上噙着笑,恶意的瞟了一眼她裹得平坦的胸部。 他……他发现了? 不,不会吧! 【第三章】 经过几天不眠不休的赶路,子亭终於在入夜时分被带进了踞龙堡,入堡时,她累极了沉睡,所以不知道自己在踞龙堡引起的骚动。 “堡主,您回来了。”所有的家丁、护卫和丫鬟都出来迎接,就连踞龙堡的大小姐,两位堡主最钟爱的妹妹龙行凤,都从睡梦中爬起来,匆匆披了件外衣赶了出来。 当他们看到一向严肃的堡主怀里躺着一个男人时,都瞠大了眼,虽然好奇却无人敢问。 “包总管,把后院闲置的小厢房整理出来,另外吩咐所有的下人,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接近那里一步,听到没有?”龙行天坐在马上下令。 “是……是的,堡主。”包总管忙不迭的回答,收拾起好奇心,一边命人赶紧打扫厢房,一边叫人把龙行天的马牵到马厩。 龙行天抱着子亭走入踞龙堡,踞龙堡富甲一方,是不少绿林匪盗觑觎的对象,因此不论是防卫、建筑方面都是十分的严密。不但有高墙石瓦的巩固建筑,还布了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将整个踞龙堡防备得固若金汤,让人不敢擅越雷池一步。 龙行天会如此小心翼翼的呵护家人和财产,都要拜黎慕怀所赐,若不是他当年带人洗劫龙家庄,他也不会那么小心谨慎。 曾经失去一切的教训令他没齿难忘。 踏上石阶走过练武场,经过美丽的前庭花圃之后,就是金碧辉煌的大厅,厅内的构造和摆饰,不愧江南首富之名。 “大哥,他是谁?他受伤了吗?他叫什么名字?”感觉到龙行逃谠怀中人的呵护,跟在他后面进来的行凤,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她灵活大眼充满好奇的盯着子亭。 大哥怀里的这个男子长得好俊哦!有一双长长鬈鬈的睫毛,还有一张皮肤比她还细腻的瓜子脸,英气中带着一抹秀气的雅致,感觉起来很不一样。 光是看着就令她怦然心动,双颊绯红。 察觉到行凤的眼睛盯着子亭,龙行天侧过身,用背部挡住了妹妹的视线。 “别问那么多,他是个危险人物,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许接近。” 行凤还年轻,不应该卷入上一代的恩怨中。 “为什么?”行凤不依的噘起嘴,跺了一下小脚。“他是客人不是吗?既然是客人,我这个踞龙堡的大小姐当然就要好好的招待他,善尽主人之职才对嘛!”天真烂漫的她缠着龙行天不放。 整个踞龙堡里,就只有这个备受骄宠的妹妹不怕他,连行云都畏惧他这位严肃的大哥几分,行凤却看透了他的面冷心热,一点也不把他的冷冽当一回事。 “大哥任何事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件事不行。”他不得已沉下脸喝令。 龙行天一沉脸,行凤只好不甘心的哼了一声,负气的走开。 龙行天趁这个机会抱着子亭转往后院的方向走去,要关子亭的小厢房是在一处偏僻的庭院,就在他所住的恨天居后面。 进入小厢院时,门口有两名护卫在守候,他们一见龙行天到来,立即恭身行礼。 “堡主。” “里面都打扫好了吗?” “打扫好了,只是时间仓卒,有些简陋而已。” 说是简陋,也动用了十几名的丫鬟收拾,所以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整理出一间可以住人的屋子。 “很好,严密看守,不许任何人进来。”龙行天吩咐完后,抱着子亭走了进去。 入门之后,是一个可供活动的小院子,然后是三间精致的小厢房,左边是一间藏书丰富的小书房,中间是主屋,左边有一间专供小丫鬟住的房间,紧邻着主屋以便使唤。另外就是一间小厨房,可供独立炊煮,一切都可以不用出入院门,在这院中就可以完成。 龙行天走进中间的主房将门踢开,将怀中的人儿放在床上。 “现在没人,你可以睁开眼睛了。”他解了她身上的穴道说。 一进堡里她就醒了,为免她逃走引起不必要的混乱,他悄悄点了她的穴道,在她有所反抗之前先控制住她的行动。 “你真卑鄙!”子亭愤然的从床上坐起来冲向他,一举掌就想朝他打过去。 “我劝你最好还是安分一点,免得惹恼我,让另一个人发生危险。” 龙行天的话制住了她的冲动,她举到他面前的手掌顿然停住。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把我娘子怎么样了?” “你的娘子?你确定你能有娘子吗?还是扮家家酒的娘子?”站在门边,他环着胸冷嘲热讽。 子亭的脸色一白,他果然知道了。 “你怎么说都行,现在我只想知道你们把她怎么样了?她还活着吗?”她着急地问。 这几天来,她不只一次的问起玉涵的下落,可是他不是聋了就是哑了,硬是一个字也不肯说,现在他自动肯提了,她岂能白白错过询问的机会。 “你真的如此关心她?她跟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玩假凤虚凰的游戏?你给了她什么好处?她怎么肯答应这种荒唐事?” 他一步一句的逼问,炯炯有神的眼瞳看得她一阵心慌。 “这是我跟她的事,没必要跟你说。”她挺直背脊不愿懦弱,但他逼近的身躯太高大,还是令她受迫的移动了一下。“你快告诉我,她是生是死!” 龙行天挑了挑眉,看出她是真的在乎那个女人。“活跟死都操之在我,而我的决定操之在你。”他的大掌抚摸着她细腻的下巴,微微抬了起来,直视着他。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懂。”她想别开脸,但他加重握着她下巴的手劲,将指头狠狠陷入她的肉里,让她痛得不能动弹。 “不懂?我的话有比你们父女的心思难懂吗?你们为了自己的私心,女扮男装欺骗世人、欺骗三个无辜的姑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上黎家的那一天,你正打算跟另外两个女人拜堂成亲!” 忍着痛,子亭用力的别开脸,狠狠的瞪着他。“那又如何?婚姻这种事是你情我愿,只要她们肯嫁,我干嘛不娶?” “你果然跟姓黎的老头一样自私。”龙行天啧啧称奇地摇了摇头,“为了帮你掩饰女人的身分,竟然要三个姑娘的终身毁在你的手里,你真可谓心如蛇蝎,有什么冷血的爹,就能生出什么自私的女儿。” 原先他还冀望她跟姓黎的老头会有些不同,如今看来是他奢望了,两人都是一样的人渣。 既然如此,他就要让两人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为那些受骗的姑娘们讨回一点公道。 “我的意思很简单,我要你,一如你愚弄其他人的将你玩弄於股掌之间,只要你不令我生气、顺从我,那个女人的命就能留着;反之只有一个字,死。”他眼神一寒地说。 冰冷的声音、狠辣的言词,听得子亭心中一惊,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离这个浑身残酷的男人。 “你不是说我爹杀了你全家吗?是你的杀父仇人!那你干嘛还留我这个仇人之女在身边,你大可以一刀杀了我为你死去的亲人报仇。” 虽然不相信爹会做出这种事,但与其活着受他凌辱,倒不如求个一刀了结痛快。 第六章 “就因为恨,所以才要得到你。”看到她挣开自己的手逃向墙角,龙行天不怒反笑,犹如狮子猎捕猎物惬意的踱近。“原先是计画如此没错,当我还不知道你是女人时,确实想杀了你让姓黎的老狐狸绝子绝孙,嚐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但自从知道你的真正身分,看到你如此糟蹋人家的姑娘之后,我突然改变了心意,想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 “这世上有什么比谎言被拆穿,家产被谋夺,独身女生下仇人的子嗣还要痛苦的事情呢?我要姓黎的一无所有,亲眼看着他最宝贝、最呵护的女儿毁在我的手里,怀下我们龙家的骨肉,用你的肚子孕育仇人的下一代,这样对黎慕怀来说,肯定会比死还痛苦。我就是要看看他满面羞辱,痛不欲生的样子。” 龙行天一步一步的接近,每一步、每一句都夹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刺得子亭全身发疼,寒毛直竖。 “不,不会的!我爹没有杀你们龙家的人,也不会让我怀你龙家的孽种,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她舌一伸,就想咬舌自尽。 龙行天更快一步扣住她的下巴,“你一个人死没有关系,但若连累你那位如花似玉的娘子跟着一起陪葬,岂不是可怜?还是你嫌一个不够,要再加你爹一个,凑一双呢?”他轻笑的说,张口咬住她白玉般的耳垂。 惊愕的子亭全身绷紧,被他啮咬的耳垂泛红,像有无数根小针扎着她。 “你……你无耻!” “比起你们父女,我还差得远。”龙行天哼笑着。 比起他的手段,她的威胁还嫌稚嫩了些。 早在提出这个计画前,他就已经想好了一个让她求死不得的方法。 虽然嫌恶他们父女的自私自利,但从她频频追问苏玉涵的态度看来,还不到丧心病狂的地步,至少她关心苏玉涵,懂得为她的安危着想,所以他才想到利用苏玉涵跟黎慕怀来制住黎子亭。 “就算不能求死,我也不会怀你的孩子,你以为我爹会让我生下你们龙家的孽种吗?”子亭咬牙切齿的喊,心脏因为他的舌轻薄移向柔嫩的颈部而疾跳。 看见她的气息因为自己而紊乱,龙行天噙在嘴边的笑意更深。 “你以为我真要你的孩子吗?不,我不会要你黎家生下来的骨肉,我只是要你怀着他受尽世人的耻笑而已。或许你爹会想要你打掉他,但那必须赔上你的生命才行。因为我会等你肚子大到世人都看得见,才会让你回去。届时你爹要打掉他,拖着你的命陪葬,那也是你们父女的事了。” “你这个魔鬼,你不是人……你是个魔鬼!” “不……不要!”子亭在慌恐中惊醒过来。 她全身是汗的坐起来,双手环住依然颤抖不已的身子,但这一环,她竟碰触到一双赤裸的手臂和全身赤裸的身躯。 那不是梦?是真的! 她惊慌的低头一看,先是看到自己一丝不挂的娇躯上满是昨夜挣扎后的淤青,然后转头对上一双暗黑的眼。 对,是这一双冷郁的黑瞳,昨夜这双黑瞳的主人不顾她的反对跟挣扎,强行占有了她。 他将她丢上床,用他强壮的身体压制住她,剥去她的衣物,当她的身子在他的大掌下颤抖不已时,他毫无预警的进入了她,夺去她的清白,毁了她的处子之身。 他是如此的强悍无情,一点也不在乎她的哀求和抵抗,一心只想达到目的,抢取他所想要的。 “龙行天,我杀了你!”她悲愤交加的冲下床,想奔向茶几拿一只花瓶砸向他,可才一移动,全身的酸痛即扯动她的神经,让她既痛且无力的软跪下去。 是他的强取豪夺和粗暴伤害了她,即便是后来他所展现的柔情和怜悯也弥补不了她被伤害的事实。 当他知道她是处子之身时,确实是楞了一下,也变得温柔了,但那又如何?他的蹂躏依然是不争的事实,尤其是后来不顾她初嚐人事的娇嫩,强行要了一次又一次的恶行,她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 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你应该先学习着温顺,和怎么伺候我才对。”他微微一笑坐起身,看着她的狼狈以及昨夜来不及细细欣赏的曼妙胴体。 也许是自小被以男人之姿抚养长大的关系,她的身体非常的窈窕而有弹性,比一般女人的肌肤显得结实而光滑。 “我恨你!”她咬牙切齿的瞪着他。 “是吗?那得等你有能力杀我时再说。”他起身下床,毫不避讳的在她面前展露健壮的身材,俯身拾起地上的衣物,一一穿上。“等一下我会命人送一些衣服过来。” “不需要。”察觉他的目光暧昧的停留在自己身上,子亭有些仓皇的以手掩住胸部,蹲下身急着找昨晚散落一地的衣服套上。“我有我自己的衣服可以穿。”踞龙堡的一切,她不屑要。 “找什么?是这个吗?”他手一勾,把脚边的衣服拎了起来,嘴角带点骄傲地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子亭一颤,霍地起身,又羞又恼的瞪着他。“把衣服还给我。” 龙行天朗笑出声,一瞬也不瞬地瞅着她,披散着秀发站在晨曦中的她,果然绝丽出尘,比他想像中更为清艳动人,更让他移不开眼睛。 “你知道吗?恢复女儿身的你,秀丽中带着英气,非常的迷人和诱惑。”他含笑地走近,修长的手指抚着她的发丝,轻轻的滑上她细致的颈项,再移上她小巧的下巴和耳朵。 “你别碰我!”子亭脸染红霞的挥开他的手,泄愤似的扬手想回他一掌,打掉他嘴上欺人的笑。 “我劝你最好别轻举乱动。” 一如上次,她的手很快的被他截住,且扭向她背后。 “唔……”子亭吃痛的喊出声,但自尊令她及时闭了口,咬着唇不愿再哼出半句。 “在踞龙堡一切由我作主,我喜欢怎样就怎样。”他的手无情的往后一压,她赤裸浑/圆的胸脯送上他的眼前,让他谑笑的含 住。 “你……你无耻!”今生今世,她还未被如此的羞辱过。 “我劝你最好别想自尽,因为你一死,就有两个人会跟着你陪葬。” 他冷言警告,含 住她蓓蕾的嘴突然咬了一下,令她一颤。 原本羞赧的脸更加红艳,她恨不得当下就死去,因为死了,就可以不必受这种羞辱了。 看到她紧闭的眼角一滴晶泪缓缓的滑下,龙行天一笑放开她,任由她闪身躲向墙角。 “我讲过的话别让我提第二次,我喜欢乾净的女人,不喜欢抱着一个一身臭味,一套衣服永远穿着不换的女人。所以你要洗乾净,随时等我。” “如果邋遢能让你讨厌我的话,我宁愿邋遢。”她咬着唇道。 低垂的眼睫倔强的不愿眨动,因为一眨动,泛在眼眶里的泪就会懦弱的流下,让这个魔鬼般的男人称心如意。 她不愿。 “随便你,只是如果你坚持不洗澡,不换下这套衣服的话,我会拿把剪刀亲手剪碎它,你考虑看看。”他非常“讲理”的一扬眉,然后举步走向门口。 “如果真要送衣服进来,就送男装!”怕他真的说到做到,子亭唇一咬,及时的叫住他。 踏向前的步伐停住,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下。“男装是吗?你还想继续隐瞒身分,玩你欺骗世人的把戏?” “至少也可以省去你向人解释的麻烦不是吗?昨夜你是抱着一个男人进来的。”她仰头提醒。 失身於他已经是够可悲的事情了,不需要再闹得众人皆知,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小院落里关着一个女人,一个被视为禁脔随时供他泄欲的女人。 “好吧,依你。”彷佛看出她的心思,龙行天缓缓的点头,同意她的要求。“但你也别泄漏自己的身分。” 既然她不想暴露身分,他也省下麻烦,免得行凤介入这场恩怨,问得太多。 “你放心,我还不会愚蠢的为自己树立太多仇敌。”她哼了一声,冷冷的说。 “最好如此。”他轻嗤一声的开门离去,走出这个囚禁她的地方。 “龙行天,我恨你,我不会认命,我会逃走,我会调查真相,我会杀了你!”她怨愤的冲到已经关上的门前大声的叫,叫出自己的无奈与恨意。 而站在湛蓝天空下的龙行天则阴霾着脸色,不如在屋内时的得意高傲,反而蒙上一层薄薄的愁云。 一层连自己都理不开的愁云。 “到底是谁?查出是什么人了没有?” 第七章 黎家大厅传出黎慕怀气急败坏的声音,他派出了所有的人,也请官府帮了忙,可是子亭就像从世上消失了。 子亭是他唯一的骨肉,不管是男是女总是他血脉的传承,如今她被掳走了,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他怎么能不着急呢? 最近几日,他一直在想那个仇家是谁,谁是他十多年前得罪过的,但任凭他想破了脑袋,就是想不出来,因为那段烧杀掳掠的日子太血腥了,连究竟有多少仇家,他自己都不知道。 “子亭被抓走了,你这个做叔叔的难道就像个没事人,一点也不心急吗?”火气一起,黎慕怀转身指着坐在一旁的黎慕琛骂道。 “不是不急,而是找不出仇家是谁,急也没有用。”黎慕琛摊了摊手站起来,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你!”黎慕怀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 “伯父,你别怪我爹,他是有心帮忙,可是老天爷不允许,他也没有办法啊!你想想看,堂弟被抓走已经十多天了,搞不好被杀了也不一定,你在这里穷紧张,只怕也是白操心。”坐在黎慕琛旁边的黎君运开了口,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黎子亭被杀,他们父子高兴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心急呢? “好……好!你们父子俩都想看我和子亭死,想谋夺我所有的财产,是不是?我偏不让你们称心如意!”黎慕怀气得大叫,对兄弟的无情感到痛心不已。 “别这么说伯父,我们好歹是一家人,怎么会兴灾乐祸呢?只不过你气死了对我们也有好处,因为这样黎家的一切都属於我们父子的了。”黎君运笑得很开心,存心气死黎慕怀。 他知道黎慕怀一向自私又暴躁,这么个气法很容易气死的,只要他再加一把劲。 “你……你……你……”黎慕怀果然被他激得暴跳如雷,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 “大老爷……”黎家的总管此时跑了进来,“大老爷,好消息,有少爷的好消息了。” “什么好消息?找到子亭了吗?在哪里?”黎慕怀急忙拉着他问。 “没有,还没有找到少爷,但有人发现少爷跟少奶奶的行踪了,他们在山弯头那分了道,一个往南方,一个往西方,各自被带往两个不同的方向。” “好!好!”黎慕怀兴奋的叫,只要有消息就有希望。“立刻通知官府这个消息,并且将我请来的江湖人士分成两路追下去,无论如何要追到刺客才行。” “是,我立刻去办。”唐总管马上弯身退去。 “呵,你们父子的计谋不会得逞,老天爷终究是站在我这边。”黎慕怀得意的转身朝黎慕琛父子道。 原本在兴头上的两父子,顿时意兴阑珊。 黎君运不甘心的泼冷水道:“伯父,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十几天没有消息,说不定找回来的是一具冰冷的屍首。” 他就不相信那小子真的会好运到还活着。 “老天爷会保佑子亭的。” “老天爷不会保佑杀人凶手的儿子。”黎慕琛道:“年轻时你做过何种勾当,你我都清楚,你认为老天爷还会保佑你不绝子绝孙吗?” 一句话问得黎慕怀语塞,脸色惨白的跌坐在椅上。 慕琛说得不错,年少时他造下多少杀业,造成多少人的妻离子散,甚至于灭门绝嗣,如今这些报应来了,是他尝到苦果的时刻了。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来吧,有报应就冲着我来吧!让我一个人担,让我一个人承受,别伤害到子亭……别伤害到她……” 深受刺激的黎慕怀喃喃自语的站了起来,一步一句的出了黎家大厅。 【第四章】 说要逃走,但真的想行动却不是那么容易。 刚开始,她天真的以为利用龙行天不在的时候,开门越窗逃走,结果人还没有跑出院子就被抓到了,从此窗口钉了木条,只剩下透气和透光的小口,连窗都推不开了。 第二次,她学梁上君子那一套,叠高了桌椅爬上屋梁,拿着木棍戳破屋顶,企图从上面逃亡,可是上得了屋顶却下不来,还脚滑摔了一跤,差点跌伤了腿,幸好龙行天接到消息及时赶到救了她,这才没有成了瘸子。 “你一定要如此糟蹋自己的生命吗?”龙行天一边帮她把扭伤的脚上药,一边阴沉着脸吼道。 一想到自己如果没有赶到,她会摔成什么样子,他就感到一阵心悸。 “与其让你关在这里,倒不如死了自由!” 她反唇相稽,两双眼睛互瞪。 她就是不懂什么叫阶下囚,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吗?龙行天俊脸一寒的警告。 “你别逼我把你绑起来!”如果那样才能让她不伤害自己的话,他会。 “如果你敢这样做,我就立刻咬舌自尽给你看!” “你想多几条命陪葬的话,就试试看。”他冷言提醒,一点也不惧怕她的威胁,因为他知道她不敢。 “你真阴险、卑鄙!”子亭咬牙切齿的扑向他,指甲毫不留情的往他脸上抓去。 龙行天眉头一蹙,及时用手挡住,结果手背被她抓出了几条血痕。 “你真是太不淑女了。”龙行天怒急的反手一擒箝住她的双手,将她压制在床上。“什么叫妇德、妇容跟妇功?女人该有的温柔都到哪里去了?你娘从来都不知道要教你这一些吗?” 从来没有女人教他如此生气,也没有一个女人敢这么伤害他,她们见到他总是趋之若鹜,就连那些名媛淑女也是娇滴滴的对他说话,哪像黎子亭这样总是恨不得杀了他。 “我娘是没有教过我那些,因为早在我懂事以前她就死了!”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被一个老嬷嬷照顾着,不许与人接近、不许与人说话。当下人的孩子高高兴兴的在院子里玩时,她却孤单的关在书房里,跟着先生上课。直到及笄她的初潮来时,嬷嬷才告诉她原因,也让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跟别的男孩子不一样,因为她根本就是个女孩子。 现在他问她女人的妇德,很抱歉她没有听过,也没有学过,因为她一直是被当成男孩子养大。 子亭眼眶里的水雾让龙行天怔楞了一下,欺压在她身上的重量也移开了一些。 “我无意勾起你的伤心事。”他僵硬的道歉,被她眼眸里的泪软化了冷硬的心。 “没有什么比被你囚禁还要伤心的。”她气馁的叹口气,在他灼人的注视下,羞怯的别开脸。 他的身体压在她的上面,两人的脸也近得能够感觉到他吹拂在颊上的气息,这般的贴近教她心跳如擂鼓,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 龙行天也被这暧昧的姿势搞得心绪紊乱,他感觉到下腹一阵燥热窜上来,她的双颊在发红,两人的眼光不受控制的互相凝住。 “堡主……堡主……”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扰了这片静默,负责看守院子的护卫之一黄石,用力的敲着木门。 “什么事?”龙行天离开子亭的身上,整整衣服下床去开门,但仅仅只是开了一条缝,没让人看见里面的纷乱。 趁着此时,子亭也赶紧拉整衣裳,免得让人瞧见她衣衫不整的模样。 “到北方的人有消息回来了。”黄石压低声音答道。 北方?是爹吗?正在整理衣衫的子亭停下动作,竖起耳朵想听仔细。 但龙行天却有所防备的举起一只手,阻止黄石再说下去。 “叫包总管把这些日子的帐本搬到书房去,我要核对。另外请护卫总教头蒋枫到大厅里等我。” “是。”黄石意会的瞧了屋内一眼,点点头退下。 黄石走后,龙行天一关上门回身,就看见站在身后的子亭,一脸焦急的询问。 “什么消息?是我爹吗?你把他怎么样了?” 面对她心急如焚的追问,龙行天则是一脸冰霜的冷睇着她,刚才有的柔情早已消失云散,又恢复原本冷酷的模样。 “杀他是早晚的事,但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你的意思是还不肯放过我爹?你的恨还没有消吗?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比起你们黎家欠我们龙家的,这只不过是一点利息而已,我要的不只是你,还有你爹的命,你们黎家的所有财产。凡是属于我们龙家的,我都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龙行天一说完,愤恨的瞪了她一眼后,毅然的转身离开,木门上的锁也同时锁上。 屋子里又恢复只有她一人时的死寂,还有他遗留下的恨,久久不散。 第八章 离堡一个月,龙行天一回来就有堆积如山的事务等着他处理,他一边命令年过六十的老总管把帐房里的帐本搬到书房,一边派人把踞龙堡的护卫总教头叫到前厅来。 “蒋枫,你知道我跟二堡主最近出去远行的事情吧?”龙行天坐在大厅上,神情冷肃地问。 布置气派的大厅给人一种宽广肃穆的感觉,站在阶下的蒋枫年仅二十五,却已经是一派沉稳的样子。 蒋家跟龙家是远亲,也属旧识,蒋枫对于龙家与黎家的恩怨也略知一二,只是龙行天不愿他介入,他也就不多问,尽力做好自己护卫总教头的职务,带领四十名护卫和百名家丁,维护踞龙堡的安全,不让敌人侵袭。 这次龙行天自动提及远行的事,他面无表情地说:“知道,是去了北方对吧,蒋枫自觉武艺不精,没能随侍在两位堡主左右。” “你还在为我们没有知会一声,就迳自离去的事情生气?”他知道蒋枫关心龙家,但他是蒋家的唯一血脉,他不能让他冒险。 当年要不是蒋大叔闻讯从江南赶到北方去寻他们兄妹,三个稚龄的娃儿早冻死在街头了。栈镙恩情蒋家不提,龙家却不能不记在心上,所以自然不愿蒋枫跟着涉险,再说他也有意将行凤许配给蒋枫,总不能亲还没有结成,就先叫人家卖命吧! “不敢。蒋枫只是担心两位堡主的安危,此次的行动是否出事了?”他真心的关怀。 “没错。”龙行天点了点头,神情凝重的站了起来,走下台阶。“刚刚我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原本我们这次是计画在黎老贼过六十大寿时杀了他的儿子,让他嚐一嚐丧子之痛,可是计画临时有变,我跟行云掳走了他的儿子跟儿媳妇。” “就是小院落里关着的男人?” “她是女人。”龙行天更正道。 看来堡内的消息传得极快,小院落里关着一个人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 “女人?她是黎老贼的儿媳妇?” “不,她是黎老贼的儿子,是女扮男装的儿子,媳妇只是一个假象,一种掩饰而已,真正的原因是黎老头不想让家产被兄弟的儿子夺走,所以策画这计谋骗人,我们也是因此而更改了计划。” 先前一回堡,他就立刻派人去北方探听消息和调查行云的下落,结果行云没有找到,却在潜入黎家时,无意中听到黎老贼和陈嬷嬷的对话,得知这项惊人的秘密。 黎慕怀既然跟黎慕琛不合,他正好可以乘此机会挑拨离间,藉黎慕琛父子之手痛宰黎老贼一番。 一个想法在他的心中蕴酿成形。 “那二堡主呢?他没有回来是不是出事了?会不会有生命的危险?”蒋枫神情一肃的问。 “这也是我请你来的原因,我希望你亲自跑一趟北方帮我找到行云,并且保护他的安全,将他带回来。” “除此之外呢?” “没有了。”龙行天的眼瞳透出一抹寒光,“其他的我要亲自处理,我说过龙家的仇我要自己报。” “包括小院里的女人?”蒋枫无法置信的看着龙行天,直到此刻他们还是把自己当外人,不肯让他参与报仇。 “别这样,蒋枫。”龙行天含笑的拍拍他的肩膀,对於他的好意心领了。“我知道你想帮我们,但我们不得不为蒋叔着想,为行凤着想。你知道吗?我跟蒋叔提过你跟行凤的事情了。” “行凤?”蒋枫一楞,刚毅的脸庞微红。 “怎么?不愿意?”龙行天微微一笑,取笑的朝他身上一眄,看得蒋枫浑身不自在。“相处那么多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行凤的纵容,如果不是对她有情,怎么会对旁人严厉,却任她欺陵、胡闹呢?先前我和行云之所以不道破,是因为行凤年纪尚轻,心性还未成熟,但如今她将满十七岁,也该是撮合你们的时候了。” “可是……可是……蒋枫怕高攀了。”一向沉稳的脸欣喜若狂的涨红,蒋枫低下头去拱手谢礼。 意思是答应罗? 龙行天朗声笑了起来,浓眉也随之飞扬。“太好了,看来我们踞龙堡很快就会办喜事,我们之间又多了一层姻亲的关系。” 他哈哈大笑,往后踞龙堡的防卫将更加的坚固。 “走吧,我们一起去把这件消息告诉行凤那个野丫头,看看她有什么反应。”龙行天拉着蒋枫朝凤天居走去。 行凤手里提着一篮水果,趁着她大哥刚回来,有很多堡务缠身之际,悄悄的走往恨天居后的小院落。 那晚大哥带了个睡着的俊美男人回来后,即把人藏入这里面,除了三餐送膳的丫鬟红梅外,谁也不许进去一步。 越是神秘,就越激起她的好奇心,是什么原因会让大哥把一个俊秀的男人藏在这里?又为什么那个男人都不出来? 难道是被大哥囚禁?还是另有秘密? 越想越是疑心,越想就越睡不着觉,所以她乾脆利用大哥不在的时间溜过来,探个究竟,一解心中的迷思。 她一到院落门口,就被看守的护卫挡了下来。 “站住,堡主有令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去。” 行凤气得跺脚。“谁说不可以!我说可以就是可以,你们没看到我手上提着一篮水果吗?有客人到堡里来,我这个大小姐怎么可以不来尽一下地主之谊,好好的招待一下呢?” 说着她推开两人,就想走进去,但才移动一步,就又被两人拦住。 “大小姐,请原谅,堡主的命令不可以违抗,请别让属下为难。” “你们眼里只有堡主,就没有我吗?”见说的不行,她乾脆蛮横起来,拿出大小姐的身分来吓人。“堡主是说任何人,可没指名是我!你们要是再不让开,我就办你们一个以下犯上,不分尊卑的罪,叫总管把你们抓起来教训一顿。” 横竖她是下了决心,今天一定要看到人。 “这……”黄石跟余平互看了一眼。 虽然堡主一再交代不许任何人进入,但小姐是堡里的主子之一,又是大堡主和二堡主最宠爱的娇娇女,两方不可得罪,因此他们想了一个方法,一面请余平去通知堡主,一面由黄石放人进去。 “好吧,大小姐请进去,但我们没有门锁的钥匙,所以你只能隔着窗跟他说话,请小心。” “我会注意,不用你们担心。”行凤提着水果篮,兴高采烈的跑了进去,脚步轻坑邙兴奋。“喂……喂,你在里面吗?” 因为不知道名字,行凤只能沿着门口、窗户呼唤。 坐在椅上忧心父亲安危及如何逃走的子亭,听到有人叫门,先是怔了怔,然后站起来走向窗边。 “是你!你真的在这里?”看到有人出现在窗口,行凤马上跑了过来,开心的说:“哇!你好俊,那夜我大哥抱你进来时我没有看清楚,只觉得你长得不错而已,没想到现在仔细一瞧,才发现你俊美得不像个男人,比胭脂楼的媃媃还要漂亮好几分。” 行凤年纪轻,个性又开朗活泼,夸起人来完全不会修饰,把个男人跟青楼红妓相比,不过子亭不以为意,因为女扮男装的关系,秦楼楚馆她走多了,自然也没把那些妓女当下等人看,只是觉得她们可怜、造化弄人而已,因而潇脱的一笑,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那一笑直把行凤的眼睛看直了,魂儿勾去半条。 “你笑起来真好看,比说书里形容的潘安还要俊俏呢。”她开心的笑,纯真明朗的俏颜让人留下深刻的好印象。 “姑娘是龙行天的妹妹?”子亭含笑的问。 那夜虽被点了穴道,但她脑筋却很清楚,两兄妹的对话,她完全听进耳朵里。 “嗯,我叫龙行凤,是龙行天、龙行云的妹妹,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我大哥又为什么要抓你?”灵活的大眼不断的眨动,她好奇心一起,疑问就接踵而来。 “黎子亭。”虽然答应龙行天不泄漏身分,但子亭还是希望藉行凤之口让她爹知道她的所在。“我跟令兄有些误会,所以不能自由行动。” “误会?什么误会,我能帮你什么忙吗?要不要我帮你向我哥解释?”芳心一动,她兴致勃勃的提议。 “不用了,误会太深,只怕你也……” “帮不上什么忙。”龙行天带着蒋枫走进小院落,脸色非常难看。“我不是下令任何人不许接近这里,你为何违抗我的命令?” 第九章 站在他身后的蒋枫睇了窗内俊美无俦的子亭一眼,虽说已经知道她是个女人,但看到行凤满脸仰慕的神情,他还是禁不住生起一股醋意。 “你不让我接近他也行,那告诉我你跟他之间有什么误会。”行凤俏脸一皱,抱不平地问。 “都叫你别管了,你还问什么?”蒋枫瞧着龙行天的脸变得森冷,深怕心上人受到责罚,他将她拉离窗边,不让两人接近。 “好痛!蒋枫,你放开我,你拉疼我的手了!”行凤被迫抛下手中的水果篮,被拖着离开。 “把她带走!”龙行天冷喝的命令。 “是。”蒋枫领命,将行凤拉了出去。 龙行天沉冷的眼看向站在窗边的子亭,缓缓的走过去。“你想对她说什么?想利用她救你出去吗?我劝你别白费心机了,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 龙行天气怒得拂袖而去,留下窗内一脸愤然的子亭。 豕?“蒋枫,放开我,我不走……放开我!” 心不甘情不愿的行凤抵不过蒋枫,硬生生的被带离了小院落。 “蒋枫,你好大的胆子,敢这样对本小姐,这笔帐我记住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对板着一张脸的蒋枫又抓又咬,她就是挣不开他铁般的大手。 “这个时候你应该在房里跟琴师学琴才对。”蒋枫一路将她拉回凤天居。 “不要你管,我就是想去看看!”头别到一边,她甩开他的手,重重的坐在廊木上。 “看谁?看你大哥还是看那个男人?” “都有!你不告诉我大哥跟那个人的事情就算了,至少也得告诉我二哥在哪里吧?他为什么没跟着大哥一起回来?” 二哥一向疼她,不像大哥那般冷漠,问什么事情他都一定会告诉她的。 “二堡主有事要晚一阵子才回来。” “有事?有什么事?是不是又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她嘟着嘴说。大哥、二哥最近行事神神秘秘的,很多事情都不告诉她。 “你别问。”这小丫头越来越多事了。 蒋枫微烦的蹙起眉宇,将她推入房间内。 在那里已经有一群遍寻她不着,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丫鬟和琴师们在等着了。 “蒋爷……” “听好,今天没看着大小姐学好两首琴曲,我唯你们是问。”蒋枫对丫鬟说完,将门砰的一声关上,转身离开。 “臭蒋枫、笨蒋枫!你要我学琴干什么?我偏不学,我不学!”行凤冲到门边拉开门,大叫完后,也将门砰的一声关上。 【第五章】 自从子亭被带入踞龙堡开始,龙行天就夜夜睡在小院落里。 他每次都是入夜才从恨天居过来,五更初亮时就离去,所以除了看守的两个护卫黄石和余平知道两人共寝的秘密之外,连伺候子亭的丫鬟红梅都不知道,还以为堡主只是纯粹的把人关在这里,就不闻不问了。 红梅是个身材瘦小、长相平凡脸上又有紫斑胎记的姑娘,人很内向也很自卑,在踞龙堡里几乎没有朋友,自然也就不多话,所以龙行天才选中她,派她送三餐来给子亭,为她换洗衣物和伺候洗澡水。 除此之外,她也不得随便踏入小院落一步。 有几次子亭发现红梅进入屋子时,总是有意无意的遮掩脸上的紫斑,且会羞怯的低着头,看她的样子就如同怀春少女看见意中人,令子亭心里生起一股不自在感。 男人的身分扮久了,俊美的表相也吸引过不少姑娘欲投怀送抱,所以她了解红梅脸上的神情代表什么意思。 因此子亭刻意保持冷淡和疏远,尽量不与她说话。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轻咳了咳,子亭呼唤在屋里打扫的红梅离开。 红梅怔了怔,侧低着有紫斑胎记的那一边脸,低声地道:“是……”在如此清冷优雅的美男子面前,她只感到自惭形愧,更显得自己丑陋,因此忙不迭的提水弯身离去。 红梅离开后,门外的锁也跟着落上,子亭想逃,不愿就这么莫名其妙被囚禁着,她有一大堆的疑惑必须要回去问个清楚,她爹跟踞龙堡到底有什么恩怨。 但是,白天这屋子的门是锁着的,院落外的宅门边又站着两个武艺高强的护卫,还有不时巡逻的家丁。 莫说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算是武功高强的男人,也未必逃得出去。 唯一的机会就是晚上,但是每晚龙行天都会在起更之后,由恨天居到她这里来过夜,他的身手胜过那些家丁护卫十倍,想要从他眼下逃走,岂是容易? 所以这个方法也行不通,除非……等他累着了熟睡。 而要让一个男人累着熟睡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 漂亮英气的脸庞不禁窜红,她的头用力一摇。 不行,她不能这么做,不能学青楼妓院里的姑娘,如此的作践自己,出卖自个儿的身子,即便是为了自由也不行。 可是不做行吗?污了的身子是怎么也洗不乾净了,这些夜里,他不就是抱着这个被玷污的身子同榻而眠吗?用那双常年练剑长茧的手摸遍了她的全身。 这样的身子还有什么好不舍、好腼的呢? “你在想什么?” 就在她天人交战,犹豫不决时,龙行天开了锁,进了门来到她的身边,敏捷的身手轻得让她一点都察觉不到。 面对这样的男人,她有办法逃掉吗? “没有。”她吓了一跳,退开一步拉远与他之间的距离。 “不是在想逃走的方法吗?我刚得到消息,你爹聚集了不少黑白两道的人物在找你,看来他挺看重你的。”他淡淡一笑,优雅的在圆桌前坐下来,伸手倒了杯茶喝。 “你既然知道我爹请了黑白两道的人在找我,就应该立刻放了我,免得自食恶果。”子亭纤手握拳,奔到桌旁。 龙行天喝着茶,扬起唇角,若无其事的笑了笑。“你以为我怕你爹找到我吗?相反的,我很期待他能够聪明点,早点找到这里,这样我就可以一报父母深仇,了结这一段恩怨。” 黎子亭脸色一变,颤声道:“你想杀我爹?你抓了我、污辱了我还不够,还想杀我爹!你到底是不是人?” 虽然明明知道他是为了复仇,但她的心却随着他的出现与否而牵动。 见到他来,她恨不得找把刀杀了他。 但他不来,她又会盯着紧闭的门扉不放,思忖着他迟至的原因。 如此的心境起伏全是因为他,可他却口口声声想杀她爹! “不是人的不是我,而是你爹!”龙行天目光阴鸷的放下杯子站起来,箝制住她紧握成拳的玉手说。“我龙家一门三十几口,全被你爹带人杀了,只余下十二岁的我带着两个弟妹逃生,我娘为了掩护我们逃出去,挡着后门,任凭刀剑砍在身上都不愿倒下,她死时一双眼睛还是睁着,不甘心留下我们三个兄妹。这些是谁造成的?都是拜你爹所赐!”他愤然低吼的逼向她,逼得她脸色煞白,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不,你说谎,你看错人了!我爹不会这样,他虽然小气,自私自利了点,但不会杀人,他不是强盗,不是你毁家灭门的仇人。” 这个消息太骇人了,她不能接受,也不愿相信。 “我认错了吗?我亲眼看到他一剑刺进了我娘的身体里,握剑的手上还有一道丁字形的伤疤,你说我认错人了吗?”他狠狠的说,将她逼向墙角,直到背脊抵住墙壁,再也无法动弹为止。 “我……我不知道。”子亭慌了。爹的手上确实有一道丁字形的旧疤,但不能因为那道疤,就认定他是杀人凶手啊!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也许……有那道疤痕的,还另有其人啊!”她心虚的辩驳,神情变得闪烁不定。 “是吗?”龙行天冷笑。“可就我所知,他不只面貌像、手上的疤痕像,最重要的他十几年前是山贼、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你们黎家现在所有的财富,都是当年抢劫我们龙家所得。你说,我还会认错人吗?” 子亭无言,因为所有证据都指向她爹。 但为人子女的怎么可以相信自己的爹是如此冷血残酷的一个人,除非她亲眼证实。 “放我走,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是你的逃脱之词吗?你以为我会相信?”龙行天伸手往她腰部一搂,贴近他的胸膛道:“我倒喜欢我自己的复仇方式,因为那更会取悦我。” 说着,他将她拦腰一抱,扔向大床。 第十章 子亭吃痛的闷哼一声,在他巨硕的身子欺下来之前,快速的滚向旁边。 “为什么不相信我,我会替你查真相,还你一个公道。” “我不会相信你,因为在我眼里,你就跟你爹一样是狡猾的狐狸,永远不可信。” 险恶的人性看一次就够了,不需要再看第二次。 “龙行天,我不ii” 以唇封口,龙行天用他一贯的方法封住了她的嘴,也制止了她未出口的解释。 子亭只觉衣襟一敞,一阵凉风袭来,他温暖的大掌抚上了她,在他技巧的挑逗下,她觉得自己的理智慢慢的被情欲湮没。 她知道今晚她又将沦陷在他挑起的慾火中,一如她带给他的欢愉,两人将短暂的忘记一切。 那日之后,连续两天龙行逃诩没有再到小院落来,唯一可以与子亭相见的只有送饭菜的红梅。 “公子,晚膳来了,你请用。”红梅开了锁,端了饭菜进来。 她走过她身边,将四菜一汤放上桌面。 子亭沉默的站在门边看着她,再看了一下院落外的看守护卫,他们也正警戒的看着里面。 “你家堡主回来了吗?” “还……还没有,堡主到胭脂楼去,要晚些才会回来。”红梅依然低着头站在一旁,等待她吃完饭,收走盘子。 “胭脂楼?”子亭的眼神暗了下,心里闪过一抹异样的情愫。 莫非他在这里要的不够,还要到烟花之地寻欢吗? “公子,请用餐。”红梅见子亭不动,迳自走向前在碗里布了些菜,请她过来坐下。 虽然不知道堡主为什么把这么俊美的公子关在这里,但从堡主对他百般礼遇的情形看来,应该是没有什么恶意才对。 这位公子也太瘦弱了,自伺候他开始,就不见他吃下多少饭,菜大都原封不动的撤走。 “他……常常去那种地方吗?”子亭艰涩地问。 不想问出口的,但声音就是不受控制的发了出来。 “是的。”红梅轻声答道,将筷子递给她。“堡主在江南跟京城一带,都有很多营生,除了三处镖局之外,还有五家酒楼、六家米行、七家钱庄和十三家的布庄跟两处秦楼楚馆,胭脂楼就是其中之一。楼里的姑娘只是伺候一些有生意往来的客人跟堡主商场上的朋友而已。可是听说这两日,突然有个郡王带了一个刚从战场上回来的将军,他迷上了咱们胭脂楼里的头牌名妓媃媃,硬是要把人带走,所以堡主才会赶去处理这件事,大家都说媃媃ii” 红梅微微抬头看了一下子亭专注在她脸上的神情,突然话语一停低下头去,自卑的用手抚着紫色的胎斑,满脸通红。 “怎么了?说下去。”子亭不悦的轻蹙眉头,她根本没在看她的脸,而是被龙行天雄厚的财势吓到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龙行天的财力如此惊人,更料不到他攀交的权贵如此之大,这样的财力、权势,远超过他们黎家不知凡几,爹要与他对抗,无异是以卵击石。 “媃媃姑娘怎么样?”好奇心是女人的专利,子亭也不例外。她状若无事的夹了一口青菜放入嘴里,实则专注在红梅的话题上。 “其实奴婢不应该多嘴,因为媃媃姑娘是堡主的红粉知己,她平常是不会招待客人的,除非是ii” “除非是你想立刻被逐出堡去,否则就把嘴闭上!” 身后一道冷喝倏地打断了红梅的话,龙行天毫无声响的走了进来。 子亭吓了一跳站起来,红梅则是心一慌连忙跪下。 “堡……堡主……” “下去。”他沉声叫唤红梅退下,一双眼睛直盯住子亭。“你对我的事情有好奇心的话,可以问我。” 探人隐私被当场抓到的窘况,子亭第一次体会到,她双颊一红地道:“我对你的事没有兴趣。” 她看着一桌子的菜,却提不起一点食慾,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叫媃媃的事情。 龙行天虽然不许行凤接近小院落,但自小倍受宠爱,又有些骄纵的她,还是违背龙行天的命令悄悄来看黎子亭。 只是这次她学乖了,不从大门进来,而是施展轻功越墙而入。 她不到前窗,而是绕到侧窗黄石和余平看不到的位置,轻轻敲着窗户。 “黎公子……黎公子……” 叫了几声之后,窗户开了,子亭出现在木条横隔的窗口。 “龙姑娘!你怎么来了?”看见行凤,子亭有些讶异。 “别叫我龙姑娘,叫我行凤就行了。”她挥了挥手,腼一笑,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朝窗户上钉着的木条挥了几下,木条立即断裂。 她俐落的一跃,进入屋子里,站在窗边的子亭吓得退开一步。 “你……” “很棒是吧?”行凤得意洋洋的展示手中镶着宝玉,看来华丽小巧,却削铁如泥的匕首。“这是去年我二哥送我的生辰礼物,本来是给我防身用,不过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她大方的甜甜一笑,迳自走到圆桌倒了杯水喝,然后端着杯子在屋子里巡了一圈。 “龙姑娘,龙行天……你大哥不是命令你不可以来吗?怎么你……”她并非讨厌这个娇俏天真的小姑娘,只是一想起龙行天跟黎家的恩怨,就不自觉的想和她疏远些。 “我大哥说他的,我做我的,怕什么?”无视於她淡然的神情,行凤还是漾笑的靠了过去,与身材修长的她站在一块。 “龙姑娘,你还是请回去,万一让令兄知道了就不太好了。”子亭身子一闪,避开了些。 行凤浑然不觉她刻意疏离的动作,反而巧笑倩兮的跟了过去。 “黎公子,别赶人家嘛!我好不容易趁着大哥去胭脂楼的时候溜进来的,你若是赶人家走,岂不扫兴?”她微嘟着红嫩的小嘴说。 “胭脂楼?”这三个字接连两天的窜入她的耳朵里,深烙进脑海,就像是根针教她听着难受。“又是媃媃姑娘有事吗?” “你也知道媃媃的大名啊!”行凤一听,直率的拉着子亭在圆桌前坐下,与她面对面坐着。“你也是个男人,当然知道江南第一名妓秦媃媃的名字。你别看我大哥表面上一派正经,一脸冷肃的样子,其实啊!他早有媃媃这个红粉知己了。我听包总管说,她不但长得美,而且很有才情,每次大哥带人到胭脂楼时,都是指名她来招待。” 虽然生气大哥的专横,但一提起他,她还是与有荣焉的感到骄傲。 子亭听得玉容一白,心头像压了块大石的抑郁不欢。 “不只胭脂楼,就连潇湘院,也有我大哥喜欢的人在。她们全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是我大哥的红粉知己。每隔一段日子,我大哥就会轮流到她们那些地方去住上几日,慰问一下她们的相思情。我二哥说,大哥之所以到现在都不肯成亲,就是舍不得他那些红粉知己们。” 行凤的话匣子一打开,就不记得要关上,更别说是注意到子亭越来越白的脸色了。 她黯然的站起来走向窗边,背对着开朗活泼的行凤,不想她看到自己受伤的模样。 虽然她一直清楚龙行天对黎家的恨,但心底深处还是有那么一股冀望,冀望他所说的都是假的,只是一场误会,冀望他会及时醒悟的爱上她。 可如今呢?听了行凤的话,她只觉得心痛和心冷,所有的冀望都在刹那间落空了。 “黎公子,你呢?你该不会也像我大哥一样的花心吧!”聊了一堆,行凤这才想起她到这里来的正事,她是来问清楚黎子亭为何会被关在这里的原因。“你是怎么得罪我大哥的?偷了他的马?还是抢了他的女人?”这两样是大哥最忌讳的。 记得有一年,一个偷马贼溜进马厩,什么马不好偷,偏偏瞧上大哥的爱马凡风,结果被大哥发现,命人毒打一顿后关进地牢,半年才放出来。 现在黎公子也被关了起来,铁定是犯了大哥的忌讳之一。 “我不知道。”心乱如麻的子亭轻蹙着眉,转过身去,不太理睬她。 越是如此,越是激起行凤的好奇心,打大哥二哥建下基业以来,每个见到她的男人莫不是卑躬屈膝的想讨她欢心,只有这个黎子亭,非但没有阿谀谄媚的奉承,反而还很有骨气的板起一张脸给她看。 真是太帅了,迷得她芳心大乱。 “怎么会不知道?要不要我去求我大哥,把你放出来?” “你能说服你大哥?”子亭浮起一丝希望,狐疑的看着她。 第十一章 “当然可以,我是大哥唯一的妹妹,我有什么要求,他一定会答应的。”行凤拍胸脯保证,非常有自信的一笑。“我一定有办法救出你的。” 为了子亭,行凤跟龙行逃诜上了,她跟她大哥吵了一架后,不读书也不学琴,丢下授业的老师就溜出堡外,在街上到处游荡。 一群丫鬟跟家丁急坏了,还连累年迈的包总管焦急的带着护卫,苦口婆心的劝她回去。 “大小姐,听老奴的劝回堡去吧,要是被堡主知道了,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大发雷霆又怎么样?难不成大哥会打我还是杀了我?”行凤有恃无恐的哼了一声,加快脚步向热闹的市集跑去。 “唉!”包总管无奈的叹息摇头,迈开步伐,催促着家丁一起跟上。“大小姐,不要跑太快,会受伤……堡主会担心的。”他气喘呼呼的追在后面。 “大哥才不会担心我,他要是担心我就不应该关着黎公子惹我不开心!”她边跑边说,沿路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大小姐,堡主有堡主的决定,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你赶快回去吧。”此事是有些奇怪,但堡主不提,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敢多问。 “我不回去,大哥不把人放出来,我就一天不学琴,一天不画画,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行凤边说边跑,后面的家丁和包总管赶忙追着。 一行人走后,几个站在路边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季爷,张爷,你们认为他们说的是咱们家少爷吗?” 被称为季爷的季节风和张爷张颖川是北方双侠,他们收了黎慕怀一千两,为他找儿子。从北到南,寻了一个多月都没有消息,如今听到栈铿话,当然不能放过。 “是不是你家少爷,我们兄弟趁夜去打听清楚就知道。”他们手上有黎家少爷的人像画,这一个多月来天天看、夜夜看,就是摸黑也能认得出来。 “真的?谢谢季爷、谢谢张爷。” 【第六章】 “你到底对行凤说了些什么?” 锁住的门被推开,子亭从睡梦中惊醒过来,龙行天鬼魅似的闯入,昂藏的身影笼罩住她。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惊魂甫定的坐直身子,子亭一双迷蒙的眼睛还无法适应的望着他。 “不知道?你倒是推得干干净净!”他以犀利的言语指控着她。“不知道?不知道她会跑到胭脂楼,会跟我吵着要放了你!你跟你爹一样擅用心机,擅于挑拨离间,你究竟对她说了多少谎言?”他愤恨的咬牙切齿,一拳击向床柱。 子亭惊惧於他的怒气,也为自己莫名其妙背上的罪名感到生气。 她披散着秀发站起来,夜晚的寒风从敞开的门外吹拂进来,飞扬起她的长发,也吹冷了她的心。 “擅用心机?擅於挑拨离间?龙行天,你是在说你吗?”她讥诮的冷讽。“不是你的心机,我怎么会成为这里的阶下囚?不是你对我说尽我爹的坏话,怎么会令我心生怀疑而痛苦的辗转难眠?是谁在耍心机?是谁在挑拨离间害得我那么惨?” 他在蹂躏她的身心之后,潇洒的呼朋引伴到胭脂楼去,过他的风流快活,现在他还有脸来责问她的罪? 面对她一句一步的逼问,他有些心虚的说:“别指责我,这是你们父女俩咎由自取。” 他头一转,不忍心看见她眸瞳里的伤痛。 “我们咎由自取?”子亭自嘲地哼笑一声,无法置信的看着他,摇了摇头。“这就是你伤害我的理由,你对我唯一的解释?” “难道不是?”龙行天握紧拳头,双眼坚定的告诉她,他报复的决心。“在你指责我的罪行之前,为什么不先问问你爹的罪?是他害得你如此,是他造的孽害了这么多人,你要恨就去恨他吧!”他箝制住她的肩膀,用力的摇晃,想说服她也是说服自己。 对,一切都是黎慕怀的错! 若不是黎慕怀造成这一切,自己何须如此对待她,对待一个这么多年来唯一令他动心的女子。而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在伤害她的同时,也伤害了自己,每每看到她眼睛里的怨恨时,他的心就犹如焚火般的烧痛。 看着她陷入痛苦,他也掉入黑暗的地狱深渊,挣扎不出这股仇恨的漩涡,沦陷再沦陷,终至沉溺。 子亭不了解他的痛苦,也看不见他隐藏的心思,她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被仇恨所蒙蔽,不只伤害她,还夺走了她的一颗心。 尽管这颗心已经被伤得伤痕累累,被蹂躏得破碎不堪了。 “如果让我知道是你弄错了,冤枉了我爹、毁坏了我的名节,我不会放过你。”她幽怨地说,一双哀伤的水眸迎上他幽黑的双瞳。 “是吗?那你就慢慢的查吧!希望结果不会让你失望。”他冷然的说,看着她溢满仇恨的娇容。 那美丽的娇容不应该蒙上仇恨色彩,它应该是一张快乐的脸,可如今,他却令它蒙上了仇恨的阴影,是他的错吗?他移开眼,黯然的走向门口。 “龙行天,我恨你,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 “是吗?我等着。” 没有回头,他轻叹一声离去。 他走后,子亭崩溃的哭倒在床上,她怨龙行天的冷酷无情,也气自己的懦弱跟愚蠢。 明明知道他心中只有恨,却还是无法克制的爱上他,爱上他的冷、他的酷跟他的喜怒无常。 一颗不应该悸动的心,却莫名其妙的交付出去,伤了情也伤了心。 是她痴、是她傻,不该奢望两人之间的仇恨还有冰释的一日,一切都是她太痴心妄想了。 如今他无情的言语打碎了她的美梦,也该是她清醒的时候了。 子亭抹乾颊上的泪水缓缓坐了起来,一阵寒风吹来,她转头望去。 未关上的门扉迎风招摇,在向她招手般诱惑她走出去,那是被掳两个多月来,第一次在没有人看守下的情况下敞开的门,方才龙行天离去时,忘了锁上,给了她一个逃走的机会。 这是上天同情她的遭遇,给的一线生机。 不愿放过,她快速的套上外衣,梳好头上的髻,飞快的奔向那扇门,奔向属于她的自由。 “黎公子。” 倏地,门口出现两个蒙面的男人,让她雀跃的脚步倏然止住。 “你们是谁?想做什么?”她仓皇的退了一步。 又是龙行天的诡计吗?故意制造一个希望,又硬生生的将之无情打碎,是想再一次愚弄她吗? “黎公子,别害怕,我们是黎老爷派来救你的人。”看见子亭刷白的脸色,季节风跟张颖川急忙解释。 “我爹?你们是我爹派来的人?” “是的,黎公子。你被掳后令尊就重金广招各方人士,想尽办法要营救你,这次我们适巧得到消息,所以潜进来想探查个清楚,没想到就找到你了。” 两人都为自己的好运感到兴奋不已。 “你们现在就能带我走吗?”子亭问道,眼睛同时瞥向越来越嘈杂的门外,他们的出现显然已经惊动了踞龙堡的护卫们,很快就会有人搜索到这个地方来了。 “恐怕不行。”两人歉然的相觑一眼,摇头道:“我们虽然成功的潜进踞龙堡,可是没有想到踞龙堡的防御如此坚固,不但处处有武艺高强的护卫巡逻,就连家丁也不是泛泛之辈。我们才进踞龙堡的大门就被发现行踪,一路闪躲到这里。” 说来惭愧,他们会躲进这个后院纯粹是为了逃避追捕,并不是真的凭本事找到黎子亭的下落。 “想要逃出去,恐怕要再从长计议一番。”张颖川道。 子亭失望的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我……也许会有办法。” 寂静的夜,万籁无声,只有天上的一轮明月从窗外照了进来,挥洒在锦罗帐上,子亭从床上坐了起来,趁枕边的龙行天尚在熟睡,悄悄移动双脚下了床。 经过了几天的考虑,她终于决定实行那个计划。今晚她先请红梅提早送来热水,洗了一个香浴,然后又备妥丰富的酒菜等龙行天过来。 被抓入堡两个多月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表现热情,龙行天开始是有些怀疑,但在她柔情款款,又频频劝酒的情况下,终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卸下戒心的与她畅饮起来。 子亭跟留香阁的花娘们饮酒作乐惯了,既懂得妓女们灌酒的手腕,酒量又训练得极佳,所以一喝下来,轻轻松松就把龙行天灌醉。 龙行天虽醉,但好色的本性依然不改,只是今晚他藉着酒意,多了几分豪放跟温柔,不似以往的热情、邪肆跟冷漠,常常让人捉摸不定。 第十二章 今晚的龙行天是魅人的,让她几乎不忍离开。 但是不离开行吗?心不受控制的急跳。这是她逃走的唯一机会,龙行天一向恃才傲物,认为有他在,她绝对无法逃离开,所以晚上都会让驻守的护卫回去休息,自己独守着她。 正因为这样,她才想了这条计策,如果放弃了,龙行天就会有戒心,下次想再逃走几乎是不可能。 所以心一横,子亭转身离开,蹲下身捡起地上的衣物穿上。 “想不说一声就走吗?” 龙行天倏地从床上坐起,两眼炯炯有神的瞪视着她,没有一丝酒醉的模样。 子亭一骇,转过身。“你……你不是醉了吗?为什么那么快就醒?” “我是喝了酒,但还没那么容易醉,之所以装醉,是想看看你想玩什么把戏。”他缓缓的下了床,穿起衣物。 天真的女人,真是太小看他了,也不想想他龙行天是何许人也,区区几瓶酒就想灌醉他,太异想天开了。 “龙行天,你真卑鄙!”子亭又羞又气,身子一旋就想朝门外奔去。 计划失败了,张颖川跟季节风两人很快就会潜入踞龙堡来救她,但是龙行天未醉,计谋未达成怎么办? 他们跟她反而会跌入龙行天的陷阱里。 “放开我,你快放开我!”她的身子被龙行天抓住,紧紧的困在怀里,任凭她捶打着他宽阔的胸膛也不放开。 “不放开,一放开你就会逃走,像小鸟从我的掌上飞走,我为什么要放开!”这辈子他已经认定她了,即使他不能给她正式的名分,他也决定留她一辈子,永远不放开。 “你真自私,你怎么能希望我像一只笼中鸟,永远被你禁锢?我需要自由、我需要呼吸!”她用尽全力的挣扎,这样的贴近、这样的肌肤相亲,令她难堪而不自在。 他如此结实有力的臂膀让她想起方才的温存,一张雪白的娇颜变得羞红。 “你已经有了胭脂楼的姑娘,已经有了媃媃,不是吗?为什么还不放我走?就只是为了仇恨?” 她的反应让他的眼睛一眯,眸底闪过一丝异彩。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你在嫉妒吗?”有这可能吗? “不,我不会嫉妒,我也没资格嫉妒任何女人,我只是你的俘虏,一个供你发泄的仇人之女而已!”她哽咽地道,用力的捶打他的胸。 “我不会放你走的,在目的还没有达到之前,你哪里也不可以去!”龙行天用力的揽紧她,将她打横抱起丢在床上,冷酷的说出令人心寒的话。“媃媃曾经是我的红粉知己,不过我已经将她送给一个将军了,现在就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更不可能放你走。” 这是解释吗?还是证明了他的冷漠无情?子亭无法置信的看着他。 什么样的男人会将自己喜欢的红粉知己送人,除了他龙行天之外,恐怕没有第二个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她缩在床角。“怎么看出来我想灌醉你逃走?” 她以为自己的演技无懈可击。 龙行天冷冷一哼,目光巡视在她曼妙姣好的身材上。“你以为那点小小的伎俩就欺瞒得住我吗?区区几杯酒就想把我灌醉,你太小觑我龙行天了。莫说几天前那场黑衣人夜探踞龙堡的事件令我起疑,就是向来冷漠的你突然变得妩媚多情,就让人觉得奇怪。你自以为聪明,掩饰得极为巧妙,但终究逃不过我的眼睛。” “那你为何还要假装中计?”她亲眼看他喝下了那些酒。 龙行天冷冷一笑,矮下身子在床沿坐下来,轻抚着柔软的锦被道:“你难得千娇百媚的向我进酒,我若不来个将计就计,岂不辜负你的好意?”他邪肆一笑,伸手一拉,将她拉进怀里,亲吻住她红艳的双唇。 “我真是小看你了。”她凄然一笑。青嫩的自己怎么敌得过他的老奸巨猾呢?“不过你一定没有想到,我另外还有一个想法吧!” 突然,一把锋利的匕首插进他的胸口。 这是那夜张、季两人夜探踞龙堡时,交给她的防身利器,如今真的用上了。 看着温热的鲜血从胸口淌了出来,龙行天的黑瞳中充满了不敢置信。“你杀我?” “是……是我杀了你。”她颤抖地说,血色从脸上消失,变得苍白如纸。 她伤了龙行天,她真的伤了他了! “黎公子,成功了吗?”从屋檐上飞下的两人冲进屋内,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之后,迅速的拔剑向前。 “不,你们要干什么?”毫不犹豫,她挺身护在龙行天面前。 她虽然恨他,却不愿意他受到任何伤害。 “黎公子,他是你们家的仇人啊!”季节风和张颖川不解的看她。 子亭的心忐忑不安,两难的望着脸色越来越惨澹的龙行天,和一脸杀气的两人。 “我们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个人身上,踞龙堡的警戒森严,很快就会有人发现,所以还是快走吧!”她举步走向门外。 见子亭走了出去,季节风和张颖川两人也跟着收剑走出门外,三人一起消失在夜幕之中。 坐在马车里的子亭,心里充满了不安,她不停的想起龙行天,想起他的伤,想起她刺进去的那一刀。 那一刀刺得那么深,几乎直入刀柄,现在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 万一他死了怎么办? 颤动的手抚住胸口,她不停的自责,泪如雨下,一滴一滴滑落衣襟,慢慢的晕成一朵水花,渗入雪白的衣裳。 她凝视着窗外的眼眸充满惆怅的悲伤,心情紊乱到了极点。 十五天日夜兼程的赶路,成为她最难熬的日子,几乎是头不沾枕,食不下咽,整个人明显的瘦了一大圈。 当她终於风尘仆仆的踏上家门时,掀开车帘见到的是出来相迎的父亲,黎慕怀憔悴得宛若老了十几岁,让她看了觉得鼻酸,悲泣着向前抱住他。 “爹……” “孩子,真的是你……你平安的回来了!”黎慕怀老泪纵横,悬吊多时的心终于放下。 “爹,是孩儿不孝,让您操心了。”子亭泪眼迷蒙,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渴望亲情的拥抱。 “好……好,回来就好,你受委屈了,让爹担心死了!”黎慕怀激动的又哭又笑,一双岁月洗涤过的老手不住的轻抚着女儿的秀发。“快点告诉爹,是谁掳了你?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伤了你没有?” “没有。”在父亲审视的目光下,子亭一怔的摇头,轻轻挽起黎慕怀的手,将他扶上台阶,走进大门。“孩儿没有受伤,一切都极好……他是抓错了人,所以没有伤害我。” 她连忙替龙行天掩护罪行。 “是这样吗?”黎慕怀狐疑的看着明显清瘦许多的子亭,她闪烁的言词令人大起疑心。 “当……当然是真的,他只是一时误会,又不知道怎么放了我,所以就邀请我暂时在他们家作客而已,您瞧,孩儿这不好好的没事吗?”她牵强的扯出一丝笑意,让父亲安心。 “真是这样就好……”她不说,黎慕怀也不勉强,反正待会问问季、张两人就知道对方的身分跟能耐。 敢掳走他女儿的人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人都一样。 看着两人进入大厅,站在远处的父子俩同时不甘心的哼了一声。 “老天爷真是不长眼睛,这么凶险的情况,也让黎子亭那小子平安的逃了回来。”黎君运气得直跳脚。 “老天爷还不想收他,我们又有什么办法?”黎慕琛也是一肚子的窝囊气,连叹了好几声后朝大厅走去。“别气馁,反正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一次的好运并不代表永远都那么幸运。况且你也利用你大伯最近急着救子亭的机会,大大的刮了一笔,不是吗?” 这臭小子,以为他不知道他跟帐房串通,窃取了黎慕怀发放要救黎子亭的赏金吗?把一人二千两,改成一人一千两,且把邀请的名册从一百多人删成几十人,重重的坑了黎慕怀一笔。又趁着黎慕怀无心管理产业之际,把好几笔田契跟布庄转移到自己名下,现在的黎慕怀只怕已是抽了骨的纸老虎,有皮没有里了。 “爹,别笑话我了,我这么做还不是为您出一口气,让您将来享清福吗?咱们父子在他们父子的脚底下窝囊了大半辈子,现在该是瞧着他们得到报应的时候了。”黎君运阴阴的冷笑。 黎慕琛高兴得合不拢嘴,直夸这个儿子生得没蚀本。“很好,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第十三章 “还早哩!爹,您忘了大伯库房里还收藏的那些骨董器皿,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好货,还有这座宅子?没有挖光他们父子的钱,我是不会甘愿离开的。” 正所谓无毒不丈夫,如果没有耍些手段,他们要到何时才会出头天? “走吧!爹,我们还得到大厅演一出感动的亲情戏,千万别让大伯起疑心才好。” “对,不能让他起疑。”黎慕琛欣慰地一笑,加快脚步跟上,与奸诈的儿子一起进入大厅。 “堡主,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原本奉派要到北方的蒋枫,一得知龙行天被刺的消息,立即快马加鞭的赶回来。 结果一入堡门,就被负伤而出的龙行天拦住,连同踞龙堡的十数名护卫,一起连夜追逐黎子亭。 踞龙堡奔腾而出的骠骑,在黑夜里飞驰。 “堡主,你还好吧?” 骑在龙行天身侧的蒋枫,担心的看着他胸前不断渗出的鲜血,额上沁出的冷汗明显的告诉他,龙行天正强忍着剧痛,顽固的硬撑着。 不过是名女人而已,堡主犯得着冒生命的危险,日夜不停的追赶吗? “不能停,一定要把人追回来!”龙行天咬着牙说,不断鞭策着爱骑放开四蹄,用力的奔跑。 他刻意忽略胸口的痛,忽略淌流而下的鲜血,一心只想把子亭抓回来。 他不容许她离开,不管是为仇、还是为情。 突然,眼前越来越迷蒙,他猛然一晃,不支倒地。 “堡主!”离他最近的蒋枫,一见他摔落地面,立即与其他人停下马,飞奔上前扶住龙行天。“堡主,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一口鲜血从龙行天口中喷了出来,吓得众人一阵惊骇。 几乎昏厥的龙行天强撑起身子,摇了摇头命令道:“别停歇,继续赶路!” “不行,你不能再赶下去了,还是先找间客栈医治你的伤要紧。”蒋枫不顾命令和另一名护卫扶起龙行天,一起走向附近的客栈。 “站住!蒋枫,我不许你们停下来!”已经撕裂的伤口痛得龙行天浑身一颤,还是奋力挣扎的推开两人,踉跄的撑住。“找辆马车过来,帮我上金创药,包紮好伤口就行了,别耽误时间。” 那一刀深及见骨,几乎要了他的命,昏迷了三天三夜他才在行凤的哭泣声中醒来。他没有料到子亭真的会下手,是他错估了她的勇气,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昏迷了三天,两人不知拉远了多少的距离,不眠不休的追赶了六日,还是不见她的踪影,难道她已经逃回黎府了吗? 一连串的心急跟疑问催促他振作起来,爬上马背,驱马前进。 看见龙行天如此坚决的态度,蒋枫跟其他人折服了,纷纷骑马跟上。他们沉默的跟随其后,既怀疑子亭的身分,也思忖着堡主的心意。 什么样的人会让他如此在意,几乎抛开生命的追逐,即使是深仇大恨的仇人,也不值得如此啊! 带着满腔的疑惑,他们在下一个城镇买了辆舒适的马车,供龙行天养伤之用,接着马不停蹄的继续赶路,相信所有的疑问在抓到了对方之后,就会一清二楚,到时大夥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现在只要遵照吩咐,拚命的赶路就行了。 【第七章】 子亭回到黎家后,整日深居在瀚院内,足不出门,不提在踞龙堡的一切,也不过问黎家的事情,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哀伤中。 因此,自然也就不知道黎府里的尔虞我诈。 “少爷,老爷命令我给你送参汤来了。”丫鬟小河谒着一盅补品进来,轻轻的放在桌上。“老爷说你这些日子吃了苦,损了身子,要好好的帮你进补一番。” 坐在窗前沉思的子亭,闻言回过头来,闻着参汤的气味,突然涌起了一阵恶心。 “少爷,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了?”小红急忙走过去,轻拍着她的胸口。 子亭一惊推开她,冷冷的斥道:“走开,别碰我。” 在黎家,除了从小看她长大的嬷嬷及玉涵姊姊外,没有人知道她的身分,近得了她的身。 小红被骂,心里一阵委屈,红了眼眶。“奴婢……奴婢只是想……想……” 俊美的少爷一向温和,虽然有时候会玩世不恭,可是对待下人从来没有高声责骂过一句,现在会发这么大的火,他一定是讨厌她了。 呜…… 陈嬷嬷走进房里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没你的事,退下吧!” “嗯……”小红嗫嚅的点点头,眷恋不舍的看了子亭一眼后,掩脸哭着跑出去。 看着小红跑走,陈嬷嬷再一次轻叹的走向子亭,子亭轻蹙蛾眉的样子,看来极不舒服。“孩子,你怎么了?” 子亭摇了摇头,深呼吸了几下后,发现胸口不再那么难受了,那碗参汤被她掩着鼻端去倒出窗外。“没事,只是胸口有些郁闷,吃不下东西。” “吃不下也得吃,饿着了身子可不好。”陈嬷嬷轻责,拉着她的手走回桌前坐下,将她手上的空盅取了过来搁在一旁。“瞧瞧你,才两个多月不见,就瘦了那么多,教人看了多心疼啊!” “嬷嬷,我没事。” “什么没事?你这些日子睡也睡不着,吃也吃不多,就算是睡着了,也是被噩梦惊醒,嘴里直嚷嚷着什么……龙行天,这龙行天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会让你怕成这样?” 面对陈嬷嬷的逼问,子亭只是一再摇头,无法说出自己的心事。这些日子她一再担心龙行天的伤,屡屡作梦,梦到他死了,阴魂不散的来找她报仇。 这是个凶兆,一个叫她心惊胆战的凶兆。 她不愿相信这样的凶兆,不愿相信他死了。 像龙行天这样的恶人不会那么快死的,不会…… 子亭的脸色发白,手在轻颤,就连眼神都变得惊惧恍惚。 “孩子,你怎么了?你是哪儿不舒服吗?” 子亭摇了摇头,捂住口乾呕。 陈嬷嬷看见她这个样子,惊疑的瞠大眼,“孩子……你……你……” 可能吗?这怎么可能?但见多识广,她不会看错。 “孩子,你怀孕了!” “什么g” 黎君运刚从外面花天酒地回来,正打算走回房间睡觉,行经后花园时,被假山后的一阵啜泣声吸引,於是疑惑的停下脚步,好奇的转了过去。 假山后一个小丫鬟正躲在那里低泣着。 “哟,这不是小红吗?干什么哭得这么伤心?”黎君运调侃的靠了过去。 “堂……堂少爷。”小红警戒的站起来,退了几步。 黎君运在府里的风评不好,先是调戏过府里的几名丫鬟,又欺陵一些家仆,还结交一些狐群狗党,大家见到他都是有多远避多远,她当然也不例外,头一低就想走。 “等一下,本少爷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哩!”黎君运手一开,拦住了去路,吓得小红刚止住的泪水又飙出来。 “我……我没怎样,只是……只是刚刚被少爷骂了一句。” “被黎子亭骂?这倒新鲜。”就他所知,那个堂弟一向喜欢装好人,连一个下人都不舍得骂,今天会突然发火,铁定有事。“你是不是犯了什么大错,还是偷了什么贵重的东西?” 他邪气的一笑,不怀好意的抚上小红的脸,吓得她腿软的跪了下去。 “堂少爷,别冤枉小红,小红什么东西都没偷,我只不过是见少爷想吐,好心的去拍拍他的胸口而已。” “拍拍他的胸口……而已?”黎君运疑惑的重复小红的话,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然后一抹奸佞的笑容浮了起来。 “谢谢你,小红,也许你提供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好消息。”如果他猜的没错,迷惑他们父子多年的谜团终於要解开了。 黎君运兴奋的走向父亲黎慕琛的住处,迫不及待的想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北方的人大都以牧马狩猎、采参为生,生长在北方的儿女大都擅於骑射。 每月一次的市集,也都以马的交易为主,这一天,几乎各个牧场的场主都会把马带到这里来贩售,供南方来的客人挑选。 龙行天来过几次,也从这里标购了不少好马回踞龙堡去,所以算是这里的大主顾,所以他一带着蒋枫出现,立即就引起各家马场主人的注意。 “龙堡主,你今年又来选马了,想要什么样的好马,我为你介绍。”一个眼尖的中年男子,赶在众人围上之前,热情的迎了过去,将龙行天一行人往自己的马栏边带。 第十四章 “宋老大,真是眼明手快啊!”龙行天戏谑地说。 “不眼明手快,怎么能抢到你这位大客户呢?”宋老大哈哈大笑,爽朗的搭着龙行天的肩,一起走入临时搭建的帐篷内坐下,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 蒋枫和随行的护卫则警戒的分守在两侧和帐外。 “看情形,龙堡主这次不光是来买马而已,似乎还有些事。”宋老大观察入微地瞧了周遭的人一眼。 龙行天喝着茶,嘴角掀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确实有事,我这次来是有些事情想麻烦你。” 手一招,他要蒋枫把一张十万两的银票摆上桌面。 “这……这……”宋老大一看到这么大数目的银票,两眼都发光,直直的瞪着银票,咽了口口水,看向龙行天道:“龙堡主,这……这……” 龙行天拿起银票塞在宋老大的手里。“这张银票够买下你整座牧场了,但我不要你的牧场,只要秘密的借住几天,利用你的人脉帮我调查一些事就行。” “可以……可以……”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宋老大当然是毫不犹豫的答应。“别说是借住,就是需要什么,只要吩咐一声,我立刻就帮龙爷弄来。” 有钱果然好办事,龙行天一笑,迳自喝着杯中的茶。 站在一旁的蒋枫有默契的步上前,将宋老大拉到一旁。 “我们龙爷想知道黎府的一切,有笔生意想跟他们谈谈,但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如何,你能帮忙打听吗?” “可以,这是小事,我一天之内保证打探仔细。”宋老大拍胸脯保证。 “很好,现在就先带我们回你的牧场。记住,别多嘴泄漏了我们龙爷的行踪。龙爷的生意做得大了,总有些人想沾光,我们龙爷嫌烦、怕吵。”蒋枫冷冷的厉言警告。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我的口风最紧,半个字也不漏。”宋老大信誓旦旦的保证。 “这样最好。”蒋枫点了点头,望向龙行天,见他满意地笑了。 一行人帮忙收起帐篷,赶着马,一起向宋家马场而去。 自从知道自己怀孕后,子亭变得越加沉默,关在房间里沉思的时间更长,脸上的忧郁更深。 有几次黎君运假借探视为由,企图踏入瀚院内,但才到门口就被陈嬷嬷挡了回去,不让他靠近一步。 虽是如此,他三天两头的骚扰还是让子亭极厌烦,尤其他恶意散播她女扮男装的流言,已经造成府里人心的浮动,每日藉口经过瀚院的下人变多了,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也不少。 相信这些流言蜚语很快就会传出府外,当她肚子大起来时,就算想瞒也瞒不住,到时所有的谎言都会被拆穿,该怎么办呢? 种种烦恼困扰着她,躺在长椅上的身体辗转反侧。 一阵凉风吹进,扬起房里的布幔,同时熄灭了桌上的火烛。 子亭原本想呼唤睡在隔壁小房间里的陈嬷嬷,请她过来将蜡烛点上,但是才刚一张嘴,就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包住,一道黑影无声的靠近,同时捂住她刚启的小口。 “别喊,除非你想看到一具尸体。” 冷魅的声音就在她耳畔,近得可以听到他轻喘的呼吸。 子亭一骇,花容失色的想躲开。 “别动,你一动,插在我胸口的那把匕首就会回到你的身上。”他不是恫吓,以她对他做的事是该得到些惩罚。 “你……你想杀我吗?”子亭僵硬着脖子,抽了口气,看着他冷峻的脸庞在微弱的月光下,从她身后转了过来,站在面前。 彷佛被他的怒气灼伤,她惊吓得退了一步。 抵在她脖子上的匕首闪着森冷寒光,一看就知道是那天她刺在他胸口上的凶器。 他要报复了吗?想杀了她? 看见她脸上的惧怕,龙行天噙在嘴边的笑更冷了。 “不该吗?我不该杀了你吗?你趁我不备时,刺了我一刀,你跟你爹一样噬血残忍。”他忽地抓住她发冷的小手紧紧的握住,拉向胸前。 “不!你能怪我吗?怪我伤了你,是你不分清红皂白囚禁了我,羞辱我,伤害我!我能不逃吗?会不逃吗?”她心急的喊,顾不得是否会吵醒睡在隔壁的陈嬷嬷,也不管是否惊动其他人,就是不甘受委屈的放声大喊。 是他自己犯了错,凭什么冤枉她? “原来到现在你还不相信你爹就是凶手?”他咬牙切齿地问。 “当然,没有十足的证据在眼前,你要我如何相信?” “你要证据是吗?好,我现在带你去。”翻手一扣,他抓住她纤细的柔荑,拖出了瀚院。 也不管她身上仅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披散着长发,他就把她往初冬的寒风里拉,一路从长廊经过后院,再穿过假山流水,直直朝灯火通明的前厅走去,一点都不顾虑她的羸弱。 他心冷得只想让她看清事实。 “龙行天,你到底想干什么?”寒风吹得她直打哆嗦,冻得她血液都快凝住。 “现在开始,你别说话。”他伸手点了她的哑穴,让她站近大厅的窗边,听着里面正在商议的诡计。“我一潜进来,就发现他们聚集在这里,讨论着如何对付我。你爹若是与我无仇又问心无愧,为什么不把掳人的事情交给官府来处理,而是私下集结这么多人要来对付我呢?他只不过是想赶尽杀绝,除掉十几年前没有除掉的敌人而已。” 深恶痛绝地说完,他将她用力一推,贴近窗口,看着一切。 尽管不愿,也不相信,但她却无法抗拒他的力量,抗拒心中那股求证的好奇,一双眼睛还是不受控制的瞧向窗内。 已经架上三个火盆的大厅,将里面烘得一片暖和,也照得一片通明,让她清楚的看见她爹和叔叔及十数个横眉竖眼的江湖人物齐聚在一堂。 黎慕怀的表情是愤懑和不安。“不能再等下去了,既然知道龙行天是龙家庄的余孽,就不能让他活着。” “对,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他先是对付黎老大之后,再来就会对付我们,难怪近几年我们以前山寨里的兄弟一个个莫名其妙的死去,原来就是那小子搞的鬼。” 大家一想到踞龙堡就是旧仇人,无不毛骨悚然,急忙思忖对敌之策。 “对,现在是咱们兄弟团结一致的时候,正所谓无毒不丈夫,咱们能杀了他的父母,就能了结儿子,教他们龙家断子绝孙!” 众人七嘴八舌,一个比一个还狠毒,子亭听得骇然,吹来的寒风更为刺骨,彷佛一股可怕的血腥味正伴随着风飘散开来。 “啊……”她好想吐。 “谁?是谁?”里面的人都是绿林中的高手,一点声音就敏锐的察觉,众人快速的奔出大厅,四下搜查。 站在窗边的龙行天眉宇一蹙,反应迅速的抱起子亭,使出轻功朝后院奔去。 “在那里!快追!” 瞥见黑影的几人大叫,所有人立即随后追逐。 被点了哑穴的子亭急着捶打龙行天的胸膛,要他放下她。 她知道他武功高强,要一个人逃走绝对不是难事,可是现在多抱着她,就慢了脚步,说不定会被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强盗追上。 为了他的安全,她只好拚命挣扎,疯狂的捶打。 “难道到现在你还相信你那个丧心病狂的父亲是好人?”她的举动教他生气,在知道黎慕怀穷凶恶极的真面目之后,她竟然还这么对他! 不,不是的,我是担心你……怕你被捉!子亭急着摇头,却苦于无法出声,解释自己的好意。 “也罢,你身上终究流着他的血,跟他是一丘之貉。”他嗤之以鼻地道,在与追兵拉开一段距离后,将她放置在一处假山旁。 他怎么会奢望她能有明辨是非之心,会希望她在看清楚黎老贼的真面目之后,抛弃骨肉亲情跟着他走呢? 这原本就不是他原先的计画,不该有的奢想…… 她教他失望了。 龙行天看着她的眼神由愤怒转为黯然,最后别开眼离开。 子亭想叫他的名字,想同他解释,但被点了穴,喉咙像压着一块石头喊不出来,令她焦虑得盈泪。 “亭儿,你在这里干什么?”最先追到的黎慕怀发现她的行踪,看到她追着一个翻墙而出的黑影,急着把她拉回来,躲入假山后。“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披散着头发,万一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他慌忙的割下一截袍子,帮她绑起秀发。 子亭看看已经消失黑影的墙头,再看看一脸埋怨的父亲,悲从中来,怆然落泪。 “亭儿,你怎么了?亭儿……”黎慕怀惊讶的问。 第十五章 子亭不发一语的奔向瀚院,奔离那个瞒骗她十几年真相的父亲。 那夜之后,子亭彻底的跟她父亲划清界线,并且说明自己被掳的经过,还有怀孕的事实。 黎慕怀起先是不相信,然后是震惊和震怒,誓言一定要杀了龙行天,为她讨一个公道。 什么是公道? 子亭嘲讽地一笑,面对黎慕怀的义愤填膺,只感到可笑和讽刺。 他为什么不反省,不好好想想谁才是始作俑者呢? 是他们欠龙家的,就是拿他们父女的命来还都不够啊! 可是黎慕怀听不进去,她也只能以消极的态度来作为无言的抗议,所以她不再与黎慕怀说话,也不愿再见他的面。 “少爷,你瞧谁来了。”陈嬷嬷兴高采烈的领着两个人进来。 “子亭,你回来了。”留香阁的柔儿跟宛儿听到她历劫回来,就找机会进府来探视她。 一进门看见桌前的她,身形瘦削而纤弱,人明显的憔悴许多。 “哎呀!瞧瞧,咱们的翩翩美公子到哪里去了?怎么悲春伤秋的,变了个人呢?”柔儿掩着嘴笑,拉着子亭转了一圈。 感染到轻松的气氛,子亭也不禁轻露笑意。 瞧见她笑,陈嬷嬷的心也宽了大半,回府后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子亭笑。 “你们谈谈,我去给你们张罗吃的。” “坐吧。”子亭请她们坐下。 “怎么了?看你的样子好像心事重重。”宛儿观察入微地道。 “可不是,都要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开心,小心让未出世的小子笑话。”宛儿揶揄地取笑。 “孩子……”子亭怔了一下,以为自己怀孕的秘密泄漏了。 “哎呀,你真建忘,我们问的当然是玉涵啊!” “玉涵……”子亭忆起这个名字,蹙起秀眉,“孩子没了,玉涵姊姊被龙行云带走后就没了下落,我……我对不起她。” 内疚和悲伤令她娟秀的容颜浮上一阵青白,想起温柔婉约的玉涵姊姊受她连累,失去了孩子,就禁不住的难过。 这些日子以来,她不只一次追问玉涵姊姊的下落,但毫无所获,龙行天不说,她也无从查起,只能悬挂着一颗心担忧不已。 如今宛儿跟柔儿再度问起,更添加了她的忧愁。 “怎么会这样?” 柔儿和宛儿错愕的对望一眼,心急的拉住子亭的衣袖。 “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怎么会出事了呢?” 三人都是留香阁里的好姊妹,同病相怜,如今听到玉涵出事,两人都很担心。 “都怪我不好。”子亭沮丧的垂下眼睫,歉然的走向门边望着门外的池塘道:“那天玉涵姊姊为了救我,不顾怀有身孕的身子,硬是冲上前去挡了龙行云一掌,那一掌打飞了她,也打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们一出郊外没有多久,她就陷入昏迷。龙行云见她情况危急便带她离开,说是要先行一步去找大夫,结果这一走就没了消息,连踞龙堡的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怎么会这样?万一她死了怎么办?”柔儿心慌的在房间里踱步。 “呸!”宛儿啐了一声,走过去拧了柔儿一把,“你别触玉涵的楣头行不行?她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死?该死的也是害她的男人。”瞪了柔儿一眼,她走过去拉起子亭的手道:“你也别操心了,玉涵不是短命相,她不会有事的。” “可是……”柔儿还想说些什么,却教宛儿的白眼止住了。 “倒是你,要小心身子,小心身边的人,别被蒙骗了都不知道。”宛儿意有所指的道,拉着子亭走到外面的池边坐下。 “小心身边的人?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要告诉我?”子亭察觉到宛儿话中有话。 “不是风声,是我亲耳听到的话。”宛儿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附近没有人监视之后,才转回头来压低声音说:“你不在的这几个月,你堂兄黎君运派人接掌了阁里的事务,不但带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来饮酒作乐,还欺压阁里的姑娘,逼着大家接客,甚至在酒足饭饱之后说些不堪入耳的话,其中也提到了他想侵占黎家的一切。” “侵占、逼迫?”子亭讶异的望着两人。“黎君运接掌了留香阁?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柔儿嘴巴一噘,也靠过来说:“自从你失踪后,你爹就忙着找人救你,啥事也不管,这才让人有了可乘之机,黎君运不但抢了留香阁,还计画窃取你家的财产,你可不能再放着不管。” 这也是她们今天来的原因。 当初子亭买下留香阁时曾经答应她们,要给她们尊严、自由,绝不强迫阁里的姑娘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可如今不同了,黎君运一接手,就把阁里弄得乌烟瘴气,教人受不了。 “我堂兄真敢如此做?”子亭虽然不相信,但仔细一想,确实有这个可能,叔父跟堂兄觑觎她家的财产,已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了,怎么会不好好利用这混乱的机会,大捞一笔呢? “怎么没有人告诉我爹这种事?” “你爹只想着救你,怎么会料得到这些。再说看家的总管与人勾结,还有谁会发现?谁去说呢?要不是他在咱们那里酒醉说溜了嘴,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你们父女被啃了骨头都不知道。” 宛儿一向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 “可我也不管事情了。”子亭轻叹地说,双手沾满血腥夺来的不义之财,她不屑管。 “这可不行。”柔儿叉着腰说:“当初你买下留香阁时,答应要保护我们的,现在怎么可以放着我们姊妹被欺陵而不管呢?再怎么说,你也得提提精神,救救咱们姊妹,也当是还玉涵的一份人情。” 讲起苏玉涵,她确实是欠她太多了,玉涵最重情,也最关心留香阁里的姊妹,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坐视不管,一定会大发脾气。 “好吧!果真如此,我绝不放过他。”子亭点点头。 这些日子来的愁伤一扫而开,脸上散发出救人的决心。 “对,这才像我们认识的黎家公子,你可要好好的替我们出一口气。” 看见子亭恢复生气,柔儿和宛儿高兴的一笑,互相拍掌鼓励。 “这是当然。”子亭承诺的拍拍她们的手,如果不是她们及时告知,也许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忧伤里,走不出来呢!“不过你们也要帮我个忙才行。” “什么忙?” “监视黎君运,他一有什么举动,立刻来通知我。” “好,没问题。”柔儿和宛儿兴奋的一点头,同声答应。“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们不可以再自暴自弃,而且要尽快找到玉涵的下落。” “这有何难?我正打算派人去查呢。” 三个女人一起回到房中计划一切。 【第八章】 子亭的心乱,龙行天的心何尝不乱? 他回到宋家马场后,脸色骇人,全身笼罩着一股肃杀的寒气,教每个经过他身边的人都感受得到危险,纷纷走避。 唯一敢与他接近的,就只有打小一起长大的蒋枫,他由龙行天的脸上看出来,他有心事,而且是足以动摇他冷硬心房的心事。 会是谁呢?答案似乎很清楚。 “怎么?夜闯香闺的收获不好吗?”他调侃的说着,在他面前的石椅坐下。 两个人坐在草原的大石椅上,两眼相瞪着。 “走开,你没瞧见我现在的心情不好吗?” “就是知道你心情不好,才过来与你谈谈,不然怎么称做兄弟呢?”蒋枫不怕死的说,双臂环胸望着广阔的天际。 “这样的大草原、这样蔚蓝的天空,没有理由会心情不好,除非有心事。怎么样?要不要说出来听听?”蒋枫俯身在草地上捡了一些石子,放在手心中,一颗一颗丢了出去。 “听听?”龙行天仰天一笑,哼了声摇摇头,从他手上拿了两颗石子过来,也扔掷出去,一起比远。“连我自己都厘不清的烦心事,说给谁听都没有用。”能解决这段情缘的只有上天。 “你爱上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子?”龙行天虽然不肯说,但蒋枫还是不死心的探问。“你还恨她?” 恨?要真恨就好了,一切好办。 “我跟她爹还有一笔帐要算。” “黎慕怀是黎慕怀,黎子亭是黎子亭,你就没想过他们是两个人?” “可他们身上流的是同样的血。” 龙行天烦躁的扔掉手中最后一颗石子站起来,霍然走向前面的草原,用力的吸着气。 “她知道她爹的丑陋,知道他毫无血性的一面了,可她还是选择留下来,留在她丧心病狂的父亲身边。” 第十六章 “这才是你痛心疾首的原因吗?”蒋枫也扔掉手中的石子站起来,拍拍双手的灰尘走过去。“她毕竟是人家的女儿,父女天性,怎么可能你一招手就随你走呢?要真那样的话,我才觉得可疑,甚至瞧不起她。” “你还在为她说话?”龙行天愠怒的横他一眼。 “不是为她说话,而是就事论事,更何况你还是口口声声想杀她爹的大仇人呢!” 她也有她的立场跟难处啊! “你们这段情确实难圆,要不要考虑一下是你忘却仇恨,还是把她忘了。”蒋枫郑重的提出建议。 只可惜两样他都做不到。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龙行天仰头长叹,神情有些忧郁。 “也好。”蒋枫临走前,将放在怀里的信拿出来交给他。“这是踞龙堡来的信,通知行云有消息了,他正带着苏玉涵赶回踞龙堡的途中。也许是上天给你们兄弟开的玩笑,那小子消失了几个月,结果人没甩掉,还把你意中人的﹃妻子﹄带回踞龙堡,看来跟你一样,都坠入情网了。” 蒋枫开玩笑的说完,转身离开。 看着蒋枫的背影,看着手上的信,龙行天噙在嘴边的笑容变得苦涩。 对行云他知之甚深,那小子是出了名的风流公子,换女人就跟换衣服一样,若不是动了真情,绝对不会将苏玉涵留在身边好几个月。 “希望他别跟我一样,也为情所苦。”他意味深长地一叹。 清晨一早,才刚从酒楼饮酒作乐完回来的黎君运行经书房时,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经过,认出来是这些天他千方百计想接近的子亭,立刻色慾薰心的跟了过去。 这个比姑娘还漂亮的堂弟最近似乎吃错了什么药变得聪明起来,竟然也懂得收起淫乐之心,开始关心黎府的帐本。 这一关心,他花用银子时就没有那么容易顺心了,凡事都要巧立名目和寻些藉口才能弄得到钱,这让他越想越气馁,越想越不甘心,心里的那股恨意也加深。 子亭捧了一堆帐本进书房,才刚想好好的核对一下帐目而已,就被后面突来的拥抱吓了一跳,惊慌的将帐本往后一砸,整个人往前奔去。 “黎君运,你想干什么?”子亭回头一看是他,一张脸都气白了。 “没什么,只是太久没有见到我这标致的堂弟,心里有点想念而已。”他邪笑着想走近,但脚底踩到的一本帐本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低身拿起来一看。“你几时变得这么用功了,竟然查起黎家的帐来。” “身为黎家的唯一继承人,我查帐有什么不对。”子亭冷哼的走过去,快速的取走他手中的帐本,连带拾起散落一地的帐本。 “查帐是没有什么不对,问题是你查得了吗?”黎君运狡狯的一笑,假意蹲下身去帮忙捡帐本,实际上则是将魔爪一伸,覆在子亭纤秀的指上,藉机摩蹭着,白皙的肌肤一如他想像的滑润。“你是个只会在脂粉堆里打混的公子哥,除了跟女人关起门来说悄悄话外,你也会查帐吗?” 轻薄的举止让子亭窜起一阵鸡皮疙瘩,忍不住的想吐。“放开我,你这无耻的小人!” 手一缩,她奋力的甩了他一巴掌,力量之大让他脸上加了一道血红的五指印。 黎君运痛得哇哇大叫,捂住脸道:“你敢打我,你真的敢动手打我?” “打你是小小惩戒,你若是再胡言乱语,动手动脚的话,小心我要你一条胳臂!”子亭厉声警告。 黎君运吃了亏,虽然不甘心,却不敢再造次,撂下几句狠话后,就捂着脸走了,他与刚要进门的陈嬷嬷碰了个照面,更加脸上挂不住,飞也似的逃掉。 “呵……这坏小子也有吃瘪的时候。”他平常欺陵人惯了,见他遭报应,陈嬷嬷可乐得开怀。 正捡好帐本站起来的子亭,看到陈嬷嬷端着一盘酸梅子走进来,嘴巴嘟嘟囔囔的说着。 “陈嬷嬷,你怎么又端这种东西进来?小心被人瞧见了。” “不会,我端这东西进来时看了一下,除了那个不长眼的黎君运以外,没有人瞧见,再说酸梅子以布盖着,不掀开来看也没有人知道。”她边说边把一盘酸梅子放在桌上,拿了一颗酸梅子塞进子亭的嘴巴里。“来,你快吃一颗。” 子亭蹙着眉把酸梅子吃下去,又酸又甜的梅子一入口,她的恶心感立刻消失,整个胃变得舒服多了。 “谢谢你,嬷嬷,下次别再冒这个险了。”她虽然感激,但还是不能不提醒她小心一点,毕竟府里人多嘴杂,事情容易穿帮。 “知道了,知道了,我下次小心一点就行了。” “对了,嬷嬷,你刚刚进来时有没有经过前厅,看看我爹在做什么?” “老爷在做什么?”陈嬷嬷仔细的回想一会儿。“哦!有……有,我说老爷也真是奇怪,你都已经救回来了,干嘛还成天跟那些江湖人物在一起,个个凶神恶煞的,挺吓人的。” “怎么?那些江湖人物还没有走吗?” “一个也没走。”陈嬷嬷压低声音说。“我一直觉得奇怪,以前是为了救你才跟那些江湖人物搭在一起。可现在你救回来了,他们却还不走,成天聚在前厅里商量着要对付什么踞龙堡。” “什么?踞龙堡!爹还不死心吗?”她已经用行动抗议了,爹却还不放手,难道真要把这个仇恨延续下去?“不行,我要去找爹,把话问清楚。”她倏地往外走。 都怪张颖川跟季节风,他们答应她不泄漏踞龙堡的事情的,却失信了。 她不应该相信那两个人的,他们收了爹那么多钱,怎么可能不告诉他踞龙堡的事情,不提龙行天的名字呢? 是她太天真了。 她又懊悔又心急,心慌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你别去了,老爷会不高兴的。”陈嬷嬷情急的追上去,想拉住她。 “生气也得去,已经欠了人家一次,不能再欠第二次。”她一定要化解这段恩怨才行。 子亭踏着急乱的步伐,飞快的奔往前厅。 可是空荡荡的厅内哪有人影,所有的人都不在了。 “老爷去哪了?”她抓住一个正在门口扫地的下人问道。 “老……老爷,老爷带着所有人去攻打踞龙堡了。”那人被吓住了,嗫嚅地答。 “什么?”子亭一惊,脸色顿时苍白。 留香阁是北方数一数二的大妓院,很多往来的大商都会到那里找歇脚的地方,顺便找姑娘温存一下。 今日宋老大带着龙行天跟蒋枫一行人到这里寻欢作乐,顺便报告一下这几日勘查的结果。 “龙堡主没派这个差,我还真不知道这个黎家挺混乱的,表面上是黎大老爷作的主,事实上最近的一切都是他侄子跟总管在作主意。听说黎公子病了,黎老爷又忙着对付一个大仇家,所以黎家的所有事务全落在那个侄子黎君运的手里。”宋老大几杯酒下肚,就忙不迭的把探听到的消息跟龙行天说了。 龙行天表面上不动声色,淡然的喝着酒,事实上却因为那一句“黎公子病了”,而心闷了一下。 “黎君运,黎慕琛的独子,跟姓黎的一样,都不是个好东西。” 黎家人各怀鬼胎的事情,他早在几年前就知道,唯一不知道的就只有黎子亭女扮男装这件事。 而现在,他想知道的也只有她,想知道她在黎府里的一切。 “那黎公子呢?病得重不重?”龙行天饮进一杯酒后问着。 “黎公子?”宋老大搔了搔耳,想了一下,“不清楚,他府里的下人、丫鬟只知道他病了,却说不出是什么病,成逃诩关在房里不让人接近,只有一个老嬷嬷近得了他的身,听说连大夫都没请过,应该没啥严重吧。” 哪有人生病了不请大夫,这个黎公子也是奇怪。 龙行天蹙着浓眉,边喝着酒,边思忖着宋老大的话。 子亭的病真的不要紧吗?那倔强的女人向来不懂得照顾自己,不会是连病了,都别扭着不肯请大夫吧,怕女扮男装的身分泄漏。 越想越烦躁,龙行天酒杯一搁,就想出去走走。 “堡主。”蒋枫身负护卫的责任,立即尽职地跟上,与龙行天一起离开,没有惊动正在饮酒狂欢的宋老大及其他踞龙堡的护卫们。 两人走至廊下,站在二楼的高处俯瞰下面的庭园,突然有几个充满醉意的男人相偕走了出来,步履蹒跚,身子摇晃不稳。 第十七章 “黎公子,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有办法把黎家最后的财产弄到手?”其中一人兴匆匆地问。 “当然可以。”黎君运打个酒嗝,自信满满的拍着胸膛道:“何止黎家的财产,就是黎家捧在手里的宝贝女儿,我照样可以夺到。” 站在二楼上的龙行天眼瞳一眯,危险的目光注视向那几个人。 “黎公子,你醉了,黎老头哪来的女儿,他只有一个脂粉味颇重的儿子,黎子亭。” 黎君运哈哈一笑,身子一斜,在旁边的凉亭石阶上坐了下来。 “我说你们都被骗了,那个黎子亭哪是什么男人,她是女的,货真价实的女人。不信我带你们去,扒光她的衣服让你们看个清楚。” 这番话果然不得了,听得他身边的人面面相觑。 “你……你不会是醉了,信口胡诌的吧!”黎家在北方可是数一数二的大财主,这话要是成真,那可就是一等一的大事,会轰动整个北方大镇的。 “他要真是女的,那黎家的财产迟早不全到你的手中吗?”大夥开始阿谀奉承了。 “可不是吗?我早看出黎子亭那小子白白净净的,像个娘们,结果真的料中了。” “既是个娘们,那还不便宜了咱们黎大公子吗?” “那还用说。” “哈……哈……哈……”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得无比开心,听得楼上的龙行天一阵恼火,双目赤红,拳头紧握。 “堡主。”蒋枫适时搭上龙行天的肩,摇了摇头。“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知道。”龙行天冷沉地一颔首,目光紧盯住黎君运不放。“我不会冲动得忘记正事,不过也不能便宜这小子。” 蒋枫点了点头。“属下知道怎么做。”他沉默的转身离去。 时至秋末,广阔的北方比南方早冬,也多了几分初冬的寒冷,一阵风吹过,带动墙边树枝摇曳,一道黑色的人影窜过夜空,掠进了黎府。 黎君运捂着右眼的淤青,一身狼狈的走回黎府。 也不知道是招谁惹谁了,在留香阁喝完花酒回来,在路上就遇上几个醉汉,嫌他挡路痛揍了他一顿,把他打得鼻青脸肿,整个脸像猪头。 他不服气,想打回来又不是对手,只好自认倒霉的捂着脸,沿路遮遮掩掩的怕被人看见。 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几天前摸着子亭的手,滑润柔软得教人心痒,一时色慾薰心的转了个方向,朝她住的瀚院走去。 “那臭娘们趾高气昂,骗了我们父子这么久,该是叫她好好赔罪,伺候伺候我这个真男人的时候了。”他邪淫的一笑,心里浮起欺陵子亭的快意。 “是吗?凭你也碰得起她?” 一道冷讽在身后响起,伴随着寒冬的冷意,窜入黎君运的骨子里。 “谁?是谁?”他惊恐万分的回头,却一个人影都瞧不见。“是……人还……还是鬼……” “你说呢?” 一张冷肃的俊颜倏地贴近黎君运的眼前,吓得他魂飞魄散,但口才一张开,突然一记铁拳挥来,他痛得被打晕过去,连来人的五官都没瞧清楚。 “这是给你的教训,叫你注意自己的身分,别打不必要的歪主意。”想动子亭,凭他也配? 龙行天冷哼一声,轻纵在屋檐间,笔直的朝瀚院的方向而去。 对於黎家的地形他了如指掌,自从几年前发现黎慕怀是仇人开始,他就年年来拜访,早将黎府的亭台楼阁摸得透彻,所以要找子亭并不难。 当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瀚院时,院子里一抹清瘦的身影立即引起他的注意,深夜探访的目标就在前面,薄唇一扬他隐身在树上,坐于浓密的枝叶间。 “少爷,夜深了还不睡?是在为那个龙行天担心吗?”陈嬷嬷心疼她会被寒风所伤,拿了件披风出来,为她穿上。 子亭感激地看了陈嬷嬷一眼,拉紧身上的披风。 今晚的夜风确实很冷,吹得人肌肤生痛,禁不住怀念起南方的温暖。 “我已经派人去踞龙堡示警,并且写信称病,尽量拖延爹的时间了,他应该会有准备才对。” 由爹惧怕龙行天的反应看来,两家的恩怨确实存在,黎家欠龙家太多了,一生一世都还不起。 她不能让爹再造罪孽。 “唉!你已经尽力了,就别再搁在心上,回屋去睡吧,你得为自己的身子想想,有身孕的人是不能受寒的。”陈嬷嬷爱怜的轻抚着她的肚子。 依然平坦的肚子虽然看不出来已经有了身孕,但那股天生的母爱,却早已深植在子亭心中,让她爱怜起腹中的骨肉。 於是她听话的走进屋去。 “你呀,现在的身子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而已,得好好照顾、小心的呵护,千万别碰撞,也别累着,不然就太对不起孩子了。”陈嬷嬷笑呵呵的铺着床。 “我知道。”子亭坐在镜台前,用一种慈爱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肚子,也盯着铜镜里的自己。 她的孩子是男是女?像龙行天还是像她? 忆起龙行天深刻的五官,骄傲自负的态度,睥睨世人的不屑眼神,她就怦然心动,纵使远在千里之外,她的心还是系在他的身上,甘愿永远被他禁锢住。 只是……她心如此,但他呢? 那双仇恨的眼瞳倏地浮现镜上,是那么真实又骇人,这辈子他怕是忘不掉杀父母的仇恨,忘不了她爹的错了。 轻叹一声,她悲伤的抚着肚子。 可怜的孩子,一辈子都注定得不到亲生父亲的爱,见不着亲爹的面了。 “你真是越来越可恨,竟然可以当着我的面,对我视若无睹。” 铜镜里瞪视她的脸突然开了口,声音却从她身后传出来,吓得她脸色大变的跳了起来,往后看去。 龙行天的俊容就在眼前,映在铜镜里的人影不是她的想像,而是真正的他来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子亭惊喜的站起来,担忧的往房内看了一下,却发现不知何时,陈嬷嬷已经离开,整个房间只剩下她跟龙行天两个人。 “怎么?我的出现让你感到意外吗?”龙行天邪谑一笑,炯炯有神的双眼往她身上一览,姣好的身材一如他的记忆,如果没有在外面听到她与陈嬷嬷的对话,绝对猜想不到她已经怀孕了。 是他的孩子! 这个想法让他震惊了一下,心绪紊乱,厘不清这种感觉是兴奋还是沮丧,视线再次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她的腹部上。 察觉到他的视线停留处,子亭有些羞涩的别过身去,并且将双手交握在肚子上,企图掩饰。“不,我不应该意外的,只要你没死,你就不会放过我,不会放过我爹。” 他看来精神奕奕,那一刀似乎没伤害到他,但……真的没关系吗?那一刀刺得那么深,又伤及要害,怎么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复原? 是他身体太好,还是另有仙丹妙药? 上次见面时太匆忙,她没来得及询问他的伤口,不知道怎么样了,还疼吗? 看到她晶灿的灵眸来回在他的胸前打转,龙行天感觉得出来她在关心他,而且眼神也没有以前那股怨怼。 为什么呢?她不是不相信他的话吗? 龙行天不解的蹙眉。 “我是不可能放开你,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企图伤害我或我家人的人。”他烦躁的将脸一沉,摆出以往凶狠的模样。 但子亭不再怕他了,自觉愧疚的她只想对他做出弥补,所以尽管他脸色变得阴冷、口气变得凶恶,她还是放下心中的胆怯,不顾一切的走近。 “你的伤……好了吗?”纤纤素手伸向他的胸口,碰触到青蓝色的锦袍。 龙行天触电似的一怔,人迅速的一退。“你想做什么?又想玩什么诡计了吗?” 子亭盈然含笑。“别怕我,我只是出于关心,想看看你的伤口而已。”知道自己也能令他不安,她的心情变得大好,胆子也放大了些。“伤了你是我不对,我一直在担心你的伤,让我看看好吗?” 她再一次试着走近,这次龙行天没有拒绝她的碰触,只是冷着一双眸子瞪住她。 视若无睹的,她轻柔的解开他的衣袍,打开他的中衣,看着依然系着白布条的伤口,动作中的指尖轻轻的颤抖了一下。 “疼吗?严重吗?大夫怎么说?你一定怪我狠心对不对?”美眸浮上一层水雾,她难过得有些哽咽。 “你在关心我吗?”他冷冷的目光凝视着她。 “当然,从伤你的那一天起,我没有一天不关心过。我在乎你的安危、关心你的生死,怕真的再也见不到你。日日夜夜……没有一刻睡得安心,没有一餐吃得知味,心里想的都是你。” 第十八章 千仇万恨在她一句句的关心下,犹若冰山崩坍般的瓦解,尤其当她的唇忏悔似的吻在才刚结疤的伤口上时,他的心跳得激狂,那道强行筑起的心墙正在渐渐的动摇。 这个发现令他大惊,低喝一声将手一挥,任凭子亭踉跄的跌到地上。 “你别妄想再愚弄我。” 反叛的她,他可以驾驭;怨愤的她,他也可以应付;唯独现在这个样子,这个身着男装,却含情脉脉,柔情似水的模样,教他无所适从,不知该把她置于何处。 今晚,他原本想闯进来挟持她,再一次让黎慕怀嚐到血亲骨肉得而复失的滋味。 可是现在这个计划打乱了,他变得犹豫。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为什么你不相信我?”子亭真挚的说,双眸清澄而且明亮。 刚刚那一推碰伤了她的膝盖,让她站起来时有些疼痛,摇晃了下身子。 但龙行天没有伸手去扶,甚至连动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目光深沉的看着她,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来内心真正的情绪。 但是子亭无怨,因为这一切都是他们父女欠他的。 “你现在不相信我没关系,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小心我爹,他已经带人到踞龙堡去了,很可能会发生一些危险。” 他的神情依然冷漠,没有一丝感激。“多谢你的好意,踞龙堡的事情不劳你操心。” “什么?”他的冷静让她不解。 “你以为我到北方来就只是为了抓你回去而已吗?错了,伤害我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你跟你爹都一样,黎家欠我的一切,我一点一滴都要讨回来。这次来北方,就是要讨回黎家欠我的东西,所以你爹的事情我会不注意,半点警戒都没有吗?” 早在离开踞龙堡时,他就部署好了一切,命令包总管将行凤移置在一处隐密的安全之所,现在的踞龙堡早就驻满了高手,正守株待兔等着仇人上门呢! “至于你……我会想想该怎么对付。”龙行天身子一旋走出门外,一纵身掠上屋顶,很快的消失无踪。 他还是想杀爹! 子亭脸色惨白,无力的滑坐在椅子上。 怎么办,她该怎么样才能化解他心中的仇恨,让他不杀爹呢? 她的心陷入一片迷乱之中。 【第九章】 就在黎家陷入一片混乱之际,留香阁的宛儿跟柔儿,带来了一件好消息,不过也呈报了另一件坏讯息。 好消息是玉涵有下落了,她从踞龙堡派人带了封信到留香阁,告诉众家姊妹她很好,平安无事,也请大家不要担心,并且帮忙照顾子亭,提防黎君运的阴谋。 原来慧黠的她早察觉到黎君运父子的不对劲,只是还来不及查证,就被龙家兄弟突如其来的闯入、掳走了。 尽管如此,她的心还是放不下,希望有人能帮助子亭,避免黎君运父子的伤害,虽然是迟了点,但她的义气跟关心,还是令子亭感动。 “想不到她在危急之时,还惦记着我。”子亭黯然神伤地握着那封信。 “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宛儿轻叹道,把在留香阁里听到的不好消息说出来。“前日你府上的唐总管到我们阁里喝酒,几杯黄汤下肚,被我们套出一些话来。” “什么话?”子亭好奇地问。 “黎君运托唐总管变卖你们黎家的家产。”柔儿将子亭身边的宛儿一推,挤进子亭身边,压低声音道:“黎君运见你最近查帐查得紧,心里起了惧意,就央请唐总管先把到手的黎家三分之二财产卖了,预备卷款逃走。” “什么?”子亭霍然一惊的站起来,气得火冒三丈。“他怎么可以这么做?三分之二的财产!他是如何办到的?” 她既惊且怒的奔向一旁的小柜子,搬出一堆的帐本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我太疏忽了,只记得查帐,却忘了爹锁在炕锟里的金银珠宝,还有房屋地契,那可比这些帐本要有价值多了。” 现在爹不在,那些东西大概都被盗取一空了吧!她太大意了。 “那些东西呢?都成交了吗?”她急急的问向柔儿。 “都成交了。”柔儿同情地道。“都被一个姓宋的马场主人买了。” “一切都太迟了。”子亭茫然的跌坐在椅上。 “宋老大回来了。”蒋枫走在广阔的草原上,看到龙行天一人站在崖边,望着远处的山岚。 “我拜托他办的事情都办成了吗?” “都办成了,他把黎君运委托唐总管变卖的黎家产业,全部买了回来,绣庄、银舖和田园的地契都在这里,另外的一些珠宝全堆在大厅的地上。”蒋枫将手中的地契和明细双手捧上。 龙行天看了一眼,没有伸手接过,将视线转回秀丽的山岚景色上。“你一定觉得我很奇怪,为什么黎君运盗取的东西,我要付钱把它买回来,对吧?” “我确实不了解。”蒋枫也不讳言地道,见他根本不屑伸手碰一下这些地契,索性就代他先收起来。 两人一起站在山崖上,吹着冷风。 “这个世界上,除了金钱外,还有更可贵的东西。我除了要姓黎的命以外,还要他尝到众叛亲离,一文不值的下场。如果他知道自己耍尽手段抢夺来的财物,被自己的亲兄弟盗取一空时,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场面,一定是痛心疾首吧!我迫不及待的想看看。”他嘴角扬起一道冷笑。 世上是有因果报应的,他怎么样得来的钱财,就会怎么样的失去。 这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你真是聪明,只不过堡主有没有想过子亭姑娘?她如果知道这些事情后,又会是怎么样的伤心难过呢?堡主不会忍心看她流落街头吧。” 一旦黎家垮了,所有的钱财一空,这世间还有她的容身之地吗? 蒋枫的话问中了龙行天的痛处,他潜藏在眉宇间的忧郁更深。 “她还恨你吗?”蒋枫问。 龙行天摇了摇头,远望着山岚的瞳眸垂下。“不,不恨了。” 就是不恨、不怨,才教他不知该怎么办,该将她置于何处。 “既然如此,你还烦恼什么?”蒋枫转头看着他。“直接将她带回踞龙堡不就得了?” “不,不行。”龙行天摇头。“我跟她注定无法在一起。” 他一直以为自己够冷静,恩怨分明,可是真的碰上恩仇两难时,也有犹豫不决的时候。 嘴里说得果断,心里却揪痛不已。 “真爱难寻,我看是上天在捉弄你。”不然怎么会出给他这样一个难题呢? 龙行天无言的仰望着天空,看着湛蓝的天际飘着几朵白云,突然羡慕起白云的自由自在与无忧无虑。 “你来找我,除了谈这件事外,没别的事了吗?”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当然不是。还有另一个消息,行云从踞龙堡来的飞鸽传书说,黎老贼没有上当,他在快接近踞龙堡时,突然接到一封信,就临时改变主意赶回北方来了。” 这个时候,他不想拿这些事来烦龙行天,但他是堡主,很多事情都必须要请他做决定才行。 “我知道,是黎子亭写的信。”他一点也不意外,早在黎家听到陈嬷嬷跟她的对话时,就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只是她一定没有想到,因为一时的好心想替踞龙堡解围,结果却救了自己的父亲一命吧!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蒋枫问。 “她想帮踞龙堡的忙。”龙行天意味深长地说,并且旋步向牧场走去。 “她真是有心,足见对你有情。”蒋枫也转身跟上。 这句话再次勾起了龙行天的心痛,他不悦的蹙眉,“该要的债还是得要,我跟黎老贼之间的事情不会因为她而改变。”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黎慕怀不死在踞龙堡内,也必死在他的手上,当是他负了黎子亭好了,这笔仇他不能不报。 “吩咐下去,所有人集结在山道狭口,黎慕怀的人马一回来,就展开狙击,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蒋枫颔首地道。 子亭一边托人四处打探龙行天的行踪,一边担心父亲的安危,翘首盼望父亲能够在到达踞龙堡之前接到她送去的信,及时抽身赶回来,避掉那场请君入瓮的陷阱。 可是几天过去了,不只龙行天的下落成谜,就连她爹也没有回来,她的内心充满煎熬和折磨。 不只如此,怀孕的不适也令她十分难受,再加上黎君运的居心叵测,除了帐本记载不实,将所有的营收写得乱七八糟之外,她听从宛儿和柔儿的建议,查过炕锟所有的一切。 第十九章 结果原本堆积如山的财物已被搬得一空,连她爹锁在铁箱内的各家绣庄、银铺和田产地契,也全部被拿走,现在的黎家除了这幢大宅子外,已经是一个空壳了。 这样的窘境,远比宛儿和柔儿说得还要严重,她根本不敢让任何人知道,除了陈嬷嬷外谁也不能提,怕万一泄漏出去,让有往来的商行知晓,一定会群聚涌入讨债,到时别说是重新振作,就连这幢大宅都会保不住。 在如此身心皆疲的煎熬下,她几乎快支撑不住。 但还是得想尽办法找到唐总管和黎君运,希望他们凭着一点良心把钱吐出来,可是可能吗? 她不敢抱持太多的希望。 “少爷……少爷……”陈嬷嬷惊惶失措的奔进书房,她是奉子亭的命令去找黎君运父子,可是当她到达父子俩住的地方一看,所有的东西全部不见了,人早已逃走。“二老爷他们离开了。” “什么?一对忘恩负义的畜牲!”子亭生气的将桌上的帐本扫落,那些写满假帐的帐本看了只会让人痛心和生气。 她真的无法相信叔叔父子会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唐总管呢?唐总管也不在吗?快叫人去把唐总管捉回来,我要亲自审问他!”她急急的命令道。 她要逼唐总管招供,逼他承认与黎慕琛父子合谋,夺取她家的财产,要告官定他们的罪! “嬷嬷,快去啊!” “是、是,我这就去。” 陈嬷嬷忙不迭的转了出去,就要往外去找唐总管,可是才一踏出门槛,就跟黎君运父子碰着了面。 “陈嬷嬷,这么慌张去找谁呢?”黎慕琛皮笑肉不笑的拦住她,将她拉了回来。 面对黎慕琛父子的嚣张跋扈,陈嬷嬷是一脸的错愕。 “你们还有胆回来,唐总管呢?”子亭愤然的站起来,走至门口,将陈嬷嬷拉了回来,保护在身后。 “找唐总管啊?真是不巧,今早刚好有人看到他在河里淹死了,听说是昨晚喝多了酒,一不小心栽到河里。”黎慕琛贼贼的一笑,来到子亭的面前。 子亭皱起眉头,瞪着两人。“这么巧?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她才刚要抓人,人就死了,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吗? 黎君运邪气的一笑,朝敞开的门内瞟了一眼,看见散落一地的帐本后,笑得狂妄,靠了过来。 “我说﹃漂亮堂弟﹄,这天有不不镧云,人有旦夕祸福,唐总管嗜酒如命,他要喝死、醉死,管我爹什么事,可别乱冤枉好人,陷害我爹啊!” “好人?”他这样贪婪的嘴脸也叫好人的话,那全天下就没有坏人了。“你们长年居住在我家、吃我家的、用我家的,就连嫖妓请客的钱都是我家出的,可是你们却不知感恩图报,还妄想侵夺我家的财产,你们这样叫好人,到底羞不羞?” 恩将仇报的劣行与畜牲无异。 “小侄儿,说这样就不对了,当年你爹当强盗头子,打家劫舍的时候,我也曾经参与过,帮过不少的忙。再说打劫龙家那一次,我也暗中替他了结了不少人,不然凭他那股冲动性子,伤了人也不管死了没有,就急着抢钱,早晚让漏网的逃去报官,抓着坐牢了。他现在还能安稳的住在这里,做那么大的生意吗?都是我帮的忙,凭什么我无法共享他的财富?” 黎慕琛越说越激动,怪老天爷不长眼,平分了一样的钱,他头一年就输光了,而大哥却好运做了生意赚了钱,迁到北方来定居,从此富富裕裕的过了十多年。 他不甘心啊! 子亭惊骇的白了脸,身子有些受惊不住的摇晃了一下,差点昏倒在地上,幸好陈嬷嬷及时在后扶住。 “少爷……少爷……”陈嬷嬷也是一脸的愕然。 子亭红着眼眶,极力克制泪水流下,不敢让人看出她的懦弱跟伤痛,更不敢让人怀疑她的身分。 她一直知道爹跟龙家的恩怨,但是当事情被亲口证实时,她受到的冲击还是这么大,还是那么难以接受。 彷佛再在她的心口割上一刀,提醒她两人之间的仇恨。 为什么……为什么是爹?她深藏在心底的冀望再一次破灭,好几次她从睡梦中哭醒,都祈求这一切只是一个梦,不是真实的。 只要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她跟龙行天就会有希望,结果……结果……爹就是杀害龙行天父母的凶手啊! 她的心好痛,就像活生生被撕裂。 看见她脸色发白,全身在颤抖,黎君运的贼眼暧昧的一眯,从陈嬷嬷的手中将虚弱的子亭抢了去,搂在怀里。 “看来堂弟体弱,还是让堂兄我来照顾照顾吧!” “你干什么?”子亭用力的推拒。 “你干什么!放开少爷……放开少爷……” 陈嬷嬷一扑而上想阻止,但被黎慕琛一把拉开了。 “主子们的事,不要你这个老嬷嬷多插手,还不赶快给我退下去!”他大力一推,将陈嬷嬷摔在地上,斥喝的赶人。 “你们不可以这样对少爷!”眼见黎子亭就要被拖进房里了,护主心切的陈嬷嬷更是放大声音的哭喊,她不能把子亭丢在这里,丢给这群豺狼,所以拚命想救人。 已经虚弱无力的子亭,强撑起精神,用力挣开黎君运的手,大声怒斥道:“你们父子太过分了,立刻给我离开!” 那虚弱中犹散发出来的迫人气势令黎慕琛父子怔住,一时怔愕不敢轻举妄动。 “少爷……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跟随黎慕怀出发去攻打踞龙堡的男子突然在两个家丁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倒在子亭的面前。 “季节风,你怎么了?”陈嬷嬷扶着子亭走过去。 “黎老爷……黎老爷他在山道上遇袭,请赶快派人去救援。”季节风喘着气说,受伤过重使他气若游丝。 “什么?”子亭一听,原本就荏弱的身子越显虚软。“你说……你说我爹他怎么了?他受伤了吗?有谁要杀他?” 是龙行天吗?他依然不顾她的感受,坚持报这个仇! “少爷,再不派人去就来不及了。”一旁的家丁催促,看子亭一副受惊过度随时要昏倒的样子,怕他一个不省人事,老爷跟那票英雄好汉的命都没了。 子亭强自振作起精神,放开陈嬷嬷的搀扶,向两个家丁命令道:“赶快,命令所有的家丁带着弓箭,和我一起去救人。” “是。”两个家丁立刻颔首领命的跑开。 “陈嬷嬷。”子亭再转向一脸担心她的陈嬷嬷,给予一个安慰的笑容道:“我不会有事的,麻烦你照顾他。” “可是少爷……” “我没事。”子亭深吸一口气摇头,询问的望向一直站在旁边看戏,始终不发一语的两父子。“叔叔跟堂兄的意思呢?是不是跟我去救人?” 黎君运嗫嚅了一下,脚步一退,双手急摇道:“好堂弟,大家都知道堂哥我耍耍嘴皮,玩玩女人可以,说到杀人流血这种血腥事,我还是别碰得好。” 他们父子早就想走了,是因为舍不得留下这一幢大宅子,所以才又回来,他们的目的是为财,可不想送命。 两人非常有默契的对看一眼,脚步同时一退,身子一转,飞也似的跑走了,一点亲情恩义都没留下。 子亭苦涩地一笑。早料到两父子都是无情无义的货色,还巴不得他们死光,又怎么会去救人呢?她是白问了。 “没关系,我自己去。”她身子一移,振作精神朝外走去。 【第十章】 骑着马,子亭在寒风中,带着一群身背弓的家丁,快骑赶往山道上。 当她到时,只见黎慕怀和几位江湖人士正在作最后的奋战,每个人身上都伤痕累累,浑身淌满了鲜血。 “爹!放箭!”不假思索的,子亭一道令下,十数名的弓箭手立即拉弓搭箭,所有的利箭一起齐发,射向敌人。 正在与黎慕怀对战的龙行天,一见箭矢射来,立即飞身向前,将射向部属的利箭打落,不过也因为这一分身,让身负重伤的黎慕怀趁乱逃走。 待龙行天发现想再追战时,他已经隐入提剑加入战局的子亭身后,让来救援的家丁扶走了。 “龙行天,放了我爹!”子亭不会武功,也自知不是龙行天的对手,但她不能眼睁睁的看她最爱的男人杀死父亲,还是举剑阻止。 “走开!”龙行天冷喝。 她知不知道自己的危险,知不知道刀剑无眼啊! 第二十章 踞龙堡的护卫除了蒋枫之外,没有一个人认得她,万一被杀伤了怎么办?龙行天心急如焚。 “我要你立刻走开听到没有?” “不,我不走,你不答应放过我爹,我就不走!”见他身子一移,想去追她爹,子亭心一急的提剑朝他背后刺去,想逼退他。 “堡主,小心!”附近的一名护卫见状,立即反应敏捷的拔起一把匕首,朝子亭射去。 森冷的寒光在阳光的照射下,直直的飞向她的胸口,龙行天惊得脸色大变,身子一移飞身过去,将她抱住。 锐利的刀锋笔直的插入他的背后,鲜血顿时泉涌般冒了出来。 “唔……”龙行天同时闷哼倒地。 “龙行天!”子亭惊呼的将他紧紧抱住,让他趴进她的怀里。 “堡主!” “堡主。”蒋枫和那名护卫同时跑近,其他护卫也无心恋战的赶了过来,黎家的人立即架着受伤颇重的黎慕怀逃走,整个山道上除了子亭,再也看不到一个黎家的人。 “堡主,属下该死,是属下误伤了您。”那名护卫懊悔不已的自责。 “别……没关系。”龙行天咬着牙忍痛坐起来,将抱住他的子亭推开。“你想救的人已经救到了,你走吧!” 这一刀当是还她的情。 “不,我不走!”子亭哭得泪眼婆娑,手用力一抱,紧紧的拉住龙行天的手臂,怎么也不肯放开。“求求你别赶我走,让我留下来照顾你。” 这个伤是她该受的,可是他却为她替了,这令她感动,也令她自责和不舍。 “都怪我,都怪我不好,请你让我留下。”她第一次忘却伪装,表现出女子的软弱和娇态。 “你的好意龙某承受不起,你还是离开的好。”他再次狠心的将她推开,让蒋枫扶着站起来,背上的伤犹如火般灼烧着他,同时也熨烫了他的心。 为了仇,他要不起她的情。 “龙行天……” 看着他被扶上马,带领着众人策马离去,子亭的泪流了出来,拚命的在后面追赶着。 “龙行天……带我走,带我走……” 可是越跑越远的马蹄声没有停下,直到令她完全听不见。 “龙行天……龙行天……” 子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救回黎府的,只知道自己一醒来,就看到陈嬷嬷泪流满面的脸,和她爹一脸焦急的样子。 “嬷嬷……爹,龙行天呢?他怎么样了?”她慌忙的坐起来,四处搜寻龙行天的身影。 可是熟悉的房间内,除了陈嬷嬷和黎慕怀外,哪有其他人在。 “他扔下了我,真的把我扔下了……” 她哭得凄楚,听得陈嬷嬷一阵鼻酸。 “孩子,别傻了。他是爹的死对头,怎么会喜欢你呢?”黎慕怀摇头叹息。 那天他们虽然是从山道上撤退,可是实际上却没有走远,一直躲在远远的石堆后,等到龙行天的人走后,这才悄悄的回去,将昏迷不醒的子亭救走,并且尽快的请大夫回来帮她诊治。 结果这一诊治,他才发现她原来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且经过陈嬷嬷的证实,是龙行天的骨肉时,黎慕怀深受打击的跌坐在椅上。 而隔天家里的仆人、丫鬟来吵着要领月钱,帐房里又支付不出分文时,陈嬷嬷才说出黎君运父子已经卷款逃走,并且把黎家财产盗卖一空的事情说了出来,黎慕怀这才知道万事已成空,斤斤计较了一辈子的财富全没了。 他禁不住的痛哭失声,老泪纵横的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终将失去。 而他直到此刻才明了这个道理,却赔上唯一女儿的幸福了,这就是他的报应。 “不会的,爹,我懂龙行天,我知道龙行天对我是有情的。” “孩子,你别傻了,你……”不知道是该说这孩子痴心呢?还是怪自己罪业太深,总之他不能让她再深陷下去。“现在家里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爹准备将这幢大宅子卖掉,带你到大漠去。” 离那么远,龙行天应该找不到他们了。 “不,爹,我不走,我要去找龙行天,我绝对不去大漠!”子亭激动的掀开棉被走下床来,想要奔出门外。 黎慕怀和陈嬷嬷赶紧将她拉了回来。 “你发什么疯,大寒天的你到哪里找?” “只要我想找,一定有办法的,北方不行就去南方,他一定会回踞龙堡,我一定会见到他。”没有去山道,没有见他替她挨那么一刀之前,她或许没有勇气,还会怀疑他对她的情。但是经过那一刀之后,她不再犹豫了,今生今世,她注定是他龙行天的人。 “你真的如此爱他?”子亭坚决的神情令黎慕怀怔愕,没有主见,以男子之姿玩世不恭的女儿,一旦动起真情来,竟是如此的强烈、固执,是他始料未及的啊! “就当是女儿为您赎罪吧!您杀了他的家人,害他颠沛流离了这么多年,现在就让女儿还给他一个家,还给他几位亲人吧!让您未来的外孙替您弥补一些罪过好吗?”子亭泪如雨下的跪倒在地上,深深的朝黎慕怀叩着头。 女儿如此真挚的请求,身为罪人的父亲还能说不吗? “罢了……随你吧!一切都依了你。”他也是眼眶泛红,万分的不舍。 “谢谢……谢谢爹。”子亭跪在地上,一叩再叩。 就算爹年轻时做错事,就算爹曾经是个十恶不赦的抢匪,他终究还是她的亲爹,是扶养了她那么多年的父亲。 “够了,孩子,是爹对不起你。”黎慕怀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一起坐在床沿。“不管你信或不信,爹真的不知道有没有杀龙行天的爹娘,我当年只是砍了他们一刀,可是……总之爹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一刀他只是砍在他们的胳臂上和背上,会因为这样就死了吗? 他实在难以肯定。 黎慕怀的话引起黎子亭的一阵沉思,并且想起叔叔黎慕琛那天的话。 小侄儿,说这样就不对了,当年你爹当强盗头子,打家劫舍的时候,我也曾经参与过,帮过不少的忙。再说打劫龙家那一次,我也暗中替他了结了不少人,不然凭他那股冲动性子,伤了人也不管死了没有,就急着抢钱,早晚让漏网的逃去报官,抓着坐牢了。他现在还能安稳的住在这里,做那么大的生意吗?都是我帮的忙,凭什么我无法共享他的财富? 如果叔叔的话是真的,那爹就不是杀人凶手,他不是龙行天的杀父仇人了! 子亭惊喜地一笑,心中升起了无比的希望。 告别了黎慕怀和陈嬷嬷之后,子亭背起简单的行囊上路,她骑着马迎着冷冽的寒风奔往南方的方向。 虽然她不知道龙行天在哪,也不知他会走哪条路回江南,但只要她循着踞龙堡的方向走,总有再相会的一天。 心中怀抱着这一份希望,她忍着寒风刺骨,挺住身体的种种不适跟煎熬,一镇一镇的询问往江南的方向,找寻到踞龙堡的路。 即便是走错了路也不气馁,重新再问再找。 有时要行过泥泞地,在大雨中绊倒,跌落河中,她都能咬着牙坚强的爬起来,狼狈拉着马匹前行,与大自然的艰苦相抗衡。 这一切的忍耐都只为了到江南,为了找到龙行天。 可是龙行天呢?他真的那么飘泊不定,真的是远在天边吗?不,他没有,他一直远远的注视着这一切。 打她变卖掉大宅,跟黎慕怀分手离开北方开始,宋老大就报告她的行踪,刚开始,他只是好奇她想去哪,而派人跟着而已。 直到她逢人就问江南的路,问踞龙堡的方向,问他的名字时,才赫然发现,她寻的是他。 为什么呢? 她为什么不待在北方,不留在自己父亲的身边,而要千里迢迢的吃尽苦头来找他,难道就只为了他替她挡那一刀,为了感恩而已吗? 他不要她的感恩,不要她的……什么呢?连他自己都迷惘了,从未有过的迷惘。 他到底需要的是什么?看着她的眼睛变得深邃。 子亭拉着马,走过一村又一村,由偏僻至繁华,由北方至南方;时而餐风宿露的结果,是她清秀的脸庞蒙上一层风尘仆仆的疲惫,藏在衣服下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 每个孤寂的夜晚,陪伴她度过漫漫长夜的,是他留在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个孩子代替着爹,陪伴着娘,一日走过一日。 第二十一章 这一天子亭来到山林内,乍响的雷声在傍晚时带来了滂沱大雨,行走在林间的子亭迅速的牵起马儿,跑向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下躲雨。豆大的雨水不断的从树叶间滴下,淋湿了她的头发,也弄湿了她的衣裳,寒风透过湿冷的衣物直接吹进她的身体里,冻得她直打颤。 这阵雨来得急也大,从傍晚直下到天黑,站在树下的子亭冷得哆嗦,蜷缩着身子蹲了下来,将自己包成一团。 撑着伞,一双男人的黑靴踏着雨地,缓缓的走近。 看到她这个样子,龙行天的俊颜变得沉重而且不舍,心像是被人揪住了的疼痛。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放弃?”他低哑地问。 子亭的头慢慢的抬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像在作梦吧,这不是梦,是真的我。”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抚乾她颊上倏然滑下的泪水,那是喜极之泪。 “龙行天,是你……真的是你吗?”不顾全身的潮湿,她哭着扑进他的怀里,紧紧的将他抱住。“我终于找到你了,对不对?” 见她如此深情的样子,他还能说什么呢? 龙行天低叹一声的垂下眼眸,点了点头。“是,你找到我了。” 雨后的空气弥漫着一股清新的草香,当晨曦的第一道曙光照进窗里来时,躺在床上的子亭惊醒。 她摸摸身旁空着的床位,惊惶失措的坐了起来,四处找寻龙行天的身影。 “龙行天……龙行天……” 关闭的房门开了,龙行天疾步走了进来。 “没事……没事,我在这里。”他抱着吓坏的她,轻拍着她的背。“嘘,我在这里,别怕。” “我以为又是梦,一睡醒你又消失不见了,我好怕……如果注定梦醒就见不到你,那我宁愿活在梦中,一辈子沉睡不醒。”子亭啜泣地道,将他紧紧抱住。 “你真傻。”他怜惜地说,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如果你真的沉睡一辈子不醒,那我要你何用?” 他可不想抱着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过一辈子。 “我刚刚去找蒋枫交代了一些事情。”他解释道。 “什么事?”靠在他怀里的子亭抬起头来,看见他倏地沉郁的神色,明白他交代的是什么事情了。“是我昨天告诉你的事情吗?你依然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而是需要清楚的证实。”他淡淡地说,同时放开她站起来。 “我知道。”子亭看着他僵直的背影,知道他心里的矛盾、挣扎跟犹豫,所以她并不急着逼他相信,只求他能给她爹一个公平的机会,让事实的真相被查清楚。 “谢谢你。”她温柔的一笑,光着脚下地,走过去由身后抱住他的腰,将脸抵在他的背上。“谢谢你愿意给我爹一个机会。” “别谢我,如果蒋枫调查的结果,真是你爹杀了我父母,那我还是。” “谢谢你。”不等他说完,她就急急的接话。“果真是那样,我也绝对不恨你,因为是我们欠你的。” 一句真心话抵过再多的千言万语,龙行天无言的望着门外的天空,拍着她抱在胸前的手,紧紧的包握住。 彷佛也将两个人的心一起圈住。 黎子亭恢复女装,梳起云髻,插上玉钗珠花,娉婷的身姿,绝丽的容颜,宛如谪降凡尘的仙子,美得清艳脱俗。 当龙行天带着她回到踞龙堡,挽着她步下马车时,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不出她来,包括龙行云和行凤。 他们看到一向严肃的大哥带个貌如天仙的姑娘回来,都忙不迭的上前来寒暄问候,尤其是行凤,更是嘴巴甜得抹蜜,“大嫂,大嫂”的叫个不停,拉着子亭的手就走进门,逗得子亭脸上一阵羞赧,红润不已。 倒是跟龙行云走在一块的玉涵,掩着嘴笑了,一脸促狭地朝子亭眨眼睛,一眼就看出她的身分,认出她是谁了。 “你倒好,撇下我不管,原来是会情郎去了。” 原来玉涵还在记恨当日的事,子亭微嗔地扯了她的衣袖道:“若不如此,你怎么可能抛下那个无用的﹃假夫婿﹄,得到一个真心真意的真夫君呢?” 两个旧识的好姊妹一见面就互不相让地调侃起来,听得行凤一头雾水,不甘寂寞的拉着玉涵的手。 “苏姊姊,怎么,你们两个认识吗?” “何止认识,原本还是鹣鲽情深,预备共处一生的对儿呢?”玉涵咯咯一笑,听得行凤更加迷糊了,不知道两个未来嫂嫂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行凤妹妹,别听她瞎说,她是蒙你的。”子亭偷偷捏了玉涵一把,警告她别多嘴。 偏偏玉涵仗着有龙行云在,更是嘴不饶人的取笑道:“妹妹,你说她像谁呢?是不是跟你那突然消失的意中人黎公子有几分相像?” 经她一提,行凤仔细盯着子亭,瞧得子亭笑容僵住,心里发毛。 “是哦!是很像,可是她是女的呀!黎公子是男的,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再说我大哥的小小子都种在里面了,铁定更不是,你跟黎公子八成是亲戚。”行凤颇有自信的说。 闻言,子亭好尴尬。 三个女人尽情说笑,把踞龙堡的大堡主、二堡主远远晾在身后。 龙行云靠近龙行天,边走边低声地问:“看不出来大哥的手脚挺快的,才几个月的工夫,连娃儿都有了。莫不是玩昏了头,真把仇人的女儿带回来给我当大嫂吧?” 要说逢场作戏还可以,真娶回来当大嫂,他可喊不出口。 若不是听到玉涵跟她的对话,他还真认不出来这位天姿仙丽的姑娘,就是那个浪荡公子黎子亭呢! 根本判若两人。 “都要当叔叔了,你说是不是真的?”他认真的道。 龙行云的面容一肃。“爹娘的仇你真的不报?” “蒋枫的飞鸽传书没把调查结果传到你手上吗?”真是多此一问。他在回来的前一天晚上,就接到蒋枫的消息了,不相信留守在踞龙堡的行云会不知道。 “接是接到了,蒋枫说他找到了当年抢劫的其他同夥,由他们的口中证实了黎慕怀的话,爹娘确实是死在黎慕琛的手里。我也已经命他继续去追杀黎慕琛父子了,可是……黎慕怀终究是帮凶之一。”他困惑的搔了搔头,有些厘不清现在的情况。“而且我还听说你派人把黎家的田契、地契全部送回去给黎老贼了,这……这是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当是娶他一女一媳的聘礼,还算少的了。”龙行天笑着说。 “一女一媳?”这下他又更听不明白了,明明只有一个女儿,哪来的媳妇呢?咦,莫非是…… 龙行云怔愕的看着走在前面的玉涵。 “没错,就是她。”龙行天含笑的拍拍弟弟的肩膀,提醒他。“别忘了苏姑娘是子亭的﹃妻子﹄,你要抛不下仇恨的话,干脆我连她一并收了,让她们﹃夫妻﹄俩团圆如何?” 恫吓的话一说,吓得龙行云立刻改了口,什么杀父杀母的大仇也不报了,冲过去拉着玉涵的手就往前跑,连让龙行天看一眼的机会都不给。 “就依大哥的,你说怎样就是怎样好了!”话声落时,人也跑得不见踪影。 “二哥,你去哪?有什么好玩事吗?”好奇的行凤被龙行云奇怪的举止吸引住,也凑热闹的追了过去,抛下刚回来的大哥跟子亭不管。 龙行天乐得开怀大笑。看行云那样子是真的跌入情网了,瞧他吓的,好像他这位大哥会抢了他的心上人似的,紧张得要命。 “有这么好笑吗?”子亭感到莫名其妙。“你跟龙行云说了什么?” “你想知道?”他故作玄虚的眯眼一笑。 “当然。”子亭认真的点头。“能让你开心的事情,我一定也会高兴。” “你真的确定?”他弯身抱起子亭,在众目睽睽之下,朗笑的走向后院。“上了床后我再告诉你。” 明显的爱意让子亭脸上一片娇红,无比羞怯的躲进他的怀里。 严寒的冬天即将过去,相信温暖的春天很快就会来临,到时大地就会像他们的爱情一样,换上一片鲜绿的衣裳,生意盎然。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dbbb;手机站:m.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