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久久》 楔子 再出发                        凯璃 休息了一段日子,该是重新开始的时候。 想起在台湾举办的那次世界杯棒球赛,我每天都看比赛转播,也每天都听“再出发”这首歌,心头总会升起一股暖意。 那么,就,再出发吧! 很久没有看爱情小说,某天carrie。心血来潮走进租书店,却发现眼花撩乱,根本不知该选哪本。 说来或许有点奇怪,我一直在写爱情小说,却极少阅读爱情小说,更别提购买收藏了,我只会去图书馆借杂书来看,因为我是个好奇宝宝又没啥钱嘛! 有时也会想到,不晓得现在都流行什么故事?什么类型?但是想想以后,又觉得自己跟不上人家,也学不会新把戏,还是安分守己做好自己,如果我有所谓风格的话,那应该是我从小累积的想法和感受,不是吗? 从生活中一定可以找到灵感的,我这么告诉自己,要更深刻体验,要更深度思索,当然,也要从别人的作品得知不同观点,可是,我已经不太爱看爱情小说了,都觉得看不下去,怎么会这样呢?(^^) 总之,我是个不看爱情小说的爱情小说作者,这也算是种风格吧?呵呵!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写了五十多本小说,差不多也就等于一本。因为我喜欢深情无悔的男主角,以及深深被爱的女主角,所以写来写去都是同一套。 换言之,我的男主角都是我想要的男人,我的女主角都是我自己的分身,不过,听到忠实读者指出我的缺点,还是稍微受伤了─下。 因为,人家就只会写这种爱情故事嘛……>< 要到什么时候我才写得出薄情的男主角,以及悲情的女主角,可能要等我终于“开悟”,可接受残缺之美的时候吧! 没有办法,爱情小说就是我的理想投射,我喜欢看他们傻呼呼的打情骂俏,绕了一大圈还是在一起,怎样曲折误会都分不开,多愚蠢又多浪漫呀! 这样的我大概不算很负责的作者,一般说来,创作的人不能只为了自己高兴,更要突破瓶颈、求新求变,每次都呈现不同的构想和思考。可是我呢,偏偏就只为了自己高兴,也没想清楚要干嘛就写了,只是为了某种心情、某种爱的感觉,就这样脑袋空空的写下去,真是个大傻瓜啊! 亲爱的读者朋友,如果你们还能容忍我的任性,就请让我自生自灭……不,让我顺其自然,经历我的人生,增长我的智慧,总有一天会找出答案,谢谢! 基于上述理由,大家一定可以猜到,本书还是典型的carrie式爱情故事。 男主角因为不懂得如何去爱,只会用占有欲来表达,女主角虽然懂得如何去爱,却对自己的存在没有信心,就在这小小的暴风圈中,他们开始了一个笨笨的爱情故事。 请各位朋友先努力“失忆”一下,忘了我以前写过的点点滴滴,当作这是一位新作者的书吧!应该就会看得很轻松,很快乐,说不定还能找到谈恋爱的心情喔! 话说回来,反覆做同一件喜欢的事,就像好吃的东西吃了n遍,难免会有倦怠和无力感。所以啰,carrie也希望自己有所改变,树如多增广见闻、充实自我,写出让人耳目一新又有感动的作品,但不知那一天什么时候才会来到? 想来想去,还是得一步一脚印,走出自己的迷宫,或许出口又是一座迷宫,但至少是不同阶段、不同风景,无论是好是坏,生命之河一直在流动,不能总在原地踏步。 在那一天来到之前,请各位朋友多多支持,让我们一起向前走! 书中谈到人的特质,也是我常想到的一个问题。 所谓特质,并非电脑、语文、技术等专业才能,而是一个人的个性,趋向,也可以说是天赋。例如有的人可能做着平凡的工作,却给四周围的人带来某种感受,那或许是启发、关怀,也或许是压力、烦闷。 老师,我们从小到大碰过很多位,但每一位带给学生的感受都不同,我所说的特质就是指这个。我希望不管在人生的哪个过程,都尽力找出自己的特质。 一位店员可能让我觉得友善,另一位店员却让我觉得受辱,这是人和人之间所传达的感受。现在我是个爱情小说作者,也是某些人的朋友、同学、家人等,是否我对他们传达了我的特质?我是否让人快乐?让人温暖?或者我总让人痛苦?让人寒冷?这些都是我常在思考的问题。 亲爱的读者朋友,你们呢?找到自己的特质、自己的意义了吗?让我们一起认真的想想,好吗? 对了,奉台东读者丽姝所托,在此要公开她的来信内容,虽然只有片段,却足以让人脸红心跳,请各位也参考一下吧! “和carrie相识是因为她的小说,我很喜欢她,也可以说我很爱她……我会一直支持她,因为她的小说写得好,因为她的人善良,因为她和我一样爱狗爱猫爱动物,因为她会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别人。虽然她有时神经很大条,好几次我打电话给她时,她竟问:“你是谁?”真的是伤到了我幼小的心灵…… 认识carrie超过半年了吧!这段时间我深深觉得carrie她好可爱喔!不知各位是否也感同身受呢?她很少回信给读者,可以说是没有吧!就算有的话也是小猫两三只,但是……但是carrie竟然回信给我耶!我真是受宠若惊啊!差点下跪谢恩啊! carrie是一位天使,带着很多的爱来到人间,她将专属于她的爱撒满人间,只要看过她的小说应该都会感受到……若要问我喜欢carrie的哪本小说,我只能无言以对,因为每一本我都好喜欢。我所拥有的carrie的小说都看了二十遍以上,如果办个carrie小说考试大会,我铁定拿第一的啦!” 丽姝说这不是拍马屁,是她的真心话,但我还是满害羞的,总之要谢谢她的鼓励和用心,这份心意我确实收到了喔! 最后祝福大家,找到自己生存的定位,找到和这世界共处的平街点,更找到如何去爱的那份智慧。 carrie''se-mail:iamcarrie@ms11.url.tw carrie''shomepage:http:/.csie.ncu.edu.tw/eddie/carrie carrie''saddress:247台北县芦洲乡邮政4之319号信箱 第一章 鹏鹏,你看我穿这样好吗?” “哇!美呆了~~”胡学鹏上前握住女友的手,赞叹之情毫无保留。 “真的?”巩柔心不太确定的问,这是她第一次试穿晚礼服,若不是为了学鹏他姊的婚礼,恐怕要等到她自己结婚那天了。 学鹏将柔心转向落地镜,“你自己瞧瞧就知道了,你简直是艳冠群芳,把我姊都比下去了,说不定她会骂我呢!” “你别开玩笑了,我很紧张的。”柔心望着镜中人儿,有如一位粉红色的小公主,平常她只觉得自己还算清秀,没想到也有如此亮丽的一面。 由小可爱变大美女的代价当然不低,但学鹏很乐意付帐,他根本不在意这点小钱,只要他亲爱的女友能陪他出席。 “你放心,最重要的是见我爸妈,他们一定会喜欢你。” “可是……我只是台东来的乡下姑娘,我妈是原住民,我爸早就过世了,一点嫁妆都拿不出来,他们真的不会介意吗?”柔心对自己的家庭从不自卑,但面对胡家这般的大财团,还是让她忐忑不安。 “都什么年代了?你这种想法太落伍了!”学鹏轻捏一下她的粉颊,“我爸妈不知多希望我交女朋友,他们就怕我是同性恋。” “拜托,你条件这么好……”老实说,柔心到现在还不太明白,为何这位多金帅哥会看上她?又是如此温柔体贴,让她不得不陷入情网。 当初她从台东来北部念书,一直过着半工半读的生活,不只要自给自足,还要多省点钱寄回家。这些日子以来,虽然曾有人对她表白,但她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直到大四下学期才接受了这位“贵公子”的追求。 学鹏做出无奈表情,“就是因为我条件好,人家都误会我是花花公子或同性恋,害我一个女朋友都交不到,你不知道我有多委屈、多可怜。” “这么说来,我是最傻的那个啰?我从来没有怀疑你耶!”在她心目中,鹏鹏是最完美的男朋友,跟他在一起总是轻松快乐。 “就算傻,你也是最幸福的女孩。”学鹏说着,在她额头一吻,眼中却流露淡淡的哀愁,对于这个比他小三岁的女友,他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心疼。柔心甜甜的笑了,她真愿意一直傻下去。 四月的夜,胡家别墅。 走进鲜花环绕的会场,巩柔心有种走入梦境的错觉,因为气氛太浪漫,太神圣,她几乎希望自己就是新娘,沉浸在这永恒的瞬间。 “小柔、小柔?”胡学鹏叫了她好几声,靠近她耳边问:“你发什么呆?” “我……我好羡慕你姊姊,今天对她来说一定是最美的回忆。” “用不着羡慕,等我们结婚的时候,可以布置得像童话故事,至于乐团方面,除了披头四我请不到,其他都没问题。”学鹏自信十足的保证。 “我有说要嫁给你吗?”柔心稍稍皱起眉头,她还没满二十二岁,这是她第一次恋爱,虽然她很喜欢鹏鹏,却无法想像和他共度一生。 毕竟,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在她心中仍有许多迟疑。 学鹏嘿嘿一笑,“你嘴里没说,但你眼里说得很清楚,你明明就是非我不嫁嘛!” “你真是的!”柔心斗不过他那张嘴,只能化为笑意。 “你看,那就是我姊夫,傅秋杰。” 柔心还没回过神来,突然被带到一个神情肃穆的男人面前,样貌和身材都颇为出众,除此之外,他有一双深邃的黑眸,像是藏着全宇宙的秘密。 胡学鹏带着炫耀的语气介绍,“姊夫,这位是巩柔心,我女朋友。” 傅秋杰简单点个头,“欢迎。” “呃……恭喜你。”柔心挤了半天才想出这句话。 尽管傅秋杰脸色如冰,学鹏就是有本事化解冷空气,“姊夫,今天应该有很多重量级的贵宾吧?” “都是你爸妈邀请来的,让场面热闹些。” “以后我爸妈就是你爸妈了,我们做晚辈的只能多多孝顺,彼此加油吧!” 对胡学鹏的热情拍肩,傅秋杰以一个冷冷的笑回应。 柔心夹在他们之间正觉得尴尬,忽然发现傅秋杰的胸花戴歪了,不太好意思的提醒他,“傅先生,你的百合花可能要调整一下。” “什么傅先生?该叫姊夫。”胡学鹏纠正她的小小口误,主动替傅秋杰打理。 虽然男友这么叮咛,柔心却不敢真的喊姊夫,那多奇怪!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而且这位新郎倌看起来像是参加丧礼,脸色凝重得吓人呢! 胡学鹏拿那朵花没办法,皱眉说:“我的手太笨了,小柔,你来帮帮忙。” “哦……”柔心的打工经验丰富,花店、咖啡店、洗衣店都待过,这种小事自然难不倒她。 她将百合花调整到最完美的位置,抬起头微笑,“好了。” “谢谢。”傅秋杰轻轻抚过花瓣,声音格外低沉。 胡学鹏挽住女友的肩膀,“姊夫,那我们就不打扰你,我带小柔去见爸妈了。” “这、这么快?”柔心从脚底开始发抖。 “来都来了,难道你还想逃?”学鹏一边说着,一边吻在她颊上,害她害羞得脸都红了,不晓得傅先生看了会怎么想? 学鹏没给她太多时间乱想,一会儿就找到他的双亲大人:胡天鸿和邓湘兰。 “爸,妈,这是我女朋友,巩柔心,我跟你们提过的。” “喔!原来就是你。”邓湘兰穿着一身金色旗袍,贵气逼人,态度却很和善,“我听鹏鹏说过好多次了,一直想见你呢!” “伯父好,伯母好。”柔心鞠躬问候,像小学生见到校长,全身僵硬。 相较起来,胡天鸿显得疏远许多,“既然来了,就多吃点,你太瘦了。” 不管情况多尴尬,学鹏总是笑嘻嘻的,“爸,你说得好像我虐待她似的,现在流行骨感美,我就喜欢小柔这样。” “只要儿子喜欢,我们也喜欢。”邓湘兰帮忙打圆场,“小柔,以后有空常来玩,随时欢迎你。” “谢谢伯父、谢谢伯母。”其实这比柔心预期中好多了,她还以为自己会像个小媳妇般遭到白眼呢! “姊姊出来了,你们看!”学鹏指向入口处,傅秋杰正挽着胡家大小姐:胡宗香。 胡天鸿和邓湘兰一起迎向宝贝女儿,心中百感交集。 宗香从小就天生丽质,追求者众,却到三十岁了还不肯结婚,急得他们头发都白了几十根。这回女儿不知中了什么邪,指定要嫁给公司里这个小她两岁的科长,他们傲父母的虽然不愿意,也得咬牙答应,给她办了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如今看女儿穿婚纱的模样,他们都心满意足,左等右等总算等到这一天。 新郎和新娘一入场,来宾们都起立鼓掌,音乐也随之悠扬响起,这对金童玉女有如神仙美眷,但……如果他们脸上再多点微笑就更好了。 柔心忍不住赞叹,“你姊好漂亮,像公主一样。” 学鹏的语气有点不屑,“如果说我姊是公主的话,那我姊夫就是驸马爷了。” “这什么意思?”怎么不是公主和王子吗? 学鹏直截了当的说:“在公司里,他昨天的职称是科长,明天却变成总经理,这都是因为他娶了我姊,可以少奋斗三十年。” “哦……”柔心不知该做何反应。 “不过,我对我姊的眼光有信心,我姊夫确实是个人才,以后我只要挂个名,管理公司的事就交给他了。” “你爸妈还是反对你走艺术的路吗?”柔心对男友深表同情,因为他有才情,又有才气,对于音乐、文学,美术都深具涵养,只可惜出生在富贵之家,注定要成为财团继承人,否则他一定早在艺文界闯出名号了。 学鹏眨了眨眼,一脸鬼灵精的说:“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既然有我姊夫当总经理,我这个董事长只要盖章就行,我还想自己来刻个特别的印章呢!” “嗯!”柔心点个头,“无论如何我都支持你。” “谢了!我亲爱的小柔。”学鹏对女友的贴心非常感激,有她在,就像有个安全的港湾,当初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这心地善良的女孩就是他最佳的选择。 贵宾一一致词后,新郎新娘开始四处敬酒,学鹏跟柔心也随之而行。 柔心不太会应付这种场面,她半点酒量都没有,更怕在进退应对中失礼。学鹏特别为她准备乌龙茶,要是遇到频频劝酒的客人,他就亲自为她干杯。 “学鹏,不久以后也该轮你了吧!”亲戚朋友大多这么问。 柔心不知该如何是好,学鹏则轻松回答,“那当然,红包别忘了包大一点。” 胡天鸿和邓湘兰听儿子这么说,嘴上虽然没跟进,心里也有了底,看来儿子这回是当真的,他们未来的媳妇就是这位小姐了。尽管女儿和儿子都没选到门当户对的对象,不过,他们担心了这么多年,有个结果总比没有好。 胡家的交游太广阔,百来桌的筵席也算正常,但是柔心不断微笑致意,整张脸都快僵掉了。终于巡完每一桌,她立刻对男友说:“鹏鹏,我去一下洗手间。” “往前左转。”学鹏还有一些挡不掉的酒债,“你慢慢来没关系。” “那你别喝太多喔!”柔心知道他酒量似海,但也不希望他喝挂了。 “安啦!”学鹏给她一个灿烂的笑,那总能让她安心,不再有任何疑惑。 走进洗手间,柔心拿冷水稍微让脸蛋降温一下,今晚对她来说就像个梦,虽然美丽,却有点不真切。 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她不禁要自问,她真能和学鹏共度一生,融入胡家这个大家庭吗?或许她还太年轻,想这问题还太早了。 于是,走出洗手间后,她不先回大厅,反而走向花园。 这是个安详而清凉的夜,除了屋子里的音乐笑声,还能听到昆虫青蛙的鸣叫,那让她想起自己的故乡,也让她顿时放松许多。 橙黄灯光下,她细数园中植物,就像跟老友们叙旧,“山樱、杜鹃,红楠,牡丹、蝴蝶兰,相思树……” 走着走着,忽然她听到一阵咳嗽的声音,抬头一看,前面有个男人正弯着腰,似乎喝醉了正在干呕。 “先生,你没事吧?”她拿出面纸,走上前递给对方。 当那男人一回头,她才赫然发现那竟是今晚的男主角:傅秋杰。 “呃……不好意思……我……我……”她好像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 傅秋杰也认出了她,立刻想转身走开,却因酒力不胜,差点跌到地上,柔心看了连忙扶住他。 “请……请你在这边休息一下。”她扶他坐到长椅,“等会儿再进去吧!” 傅秋杰没有别的意见,事实上他也没办法有意见,只能靠到椅背上喘息。 柔心隔着一点距离坐在旁边,不太放心的问:“要不要我去叫学鹏过来?” “不,我不想见到胡家的任何一个人。”他忽然开了口,声音比夜风还冷。 她被他的回答吓了一跳,怎么在结婚的这一天,身为新郎的他却说出这种话?或许他不太愿意娶胡小姐?或许他在意别人的闲言闲语? 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敢问。 “那……那你需要点什么吗?”她打开皮包,寻找派得上用场的东西,“我这里有白花油、万金油、湿纸巾,胃药、头痛药,感冒药,还有ok绷……” 说到最后,她自己也觉得很白痴,喝醉酒用得着ok绷吗? “你是护士?”他紧绷的嘴唇有了笑意。 “不、不是……我习惯什么都带着,怕临时会有需要……”她也拿自己没办法,生来就是欧巴桑的性格,婆婆妈妈的。 “是吗?”他淡淡笑了一下,“麻烦你给我白花油吧!” “没问题。”她将白花油交到他手上,看他手脚不太灵活,连盖子都打不开,干脆自告奋勇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让我服务一下。” 谁叫她服务生当太久了,看别人有难就忍不住要帮忙。 傅秋杰并没有拒绝,任她将清凉的白花油擦在他额上,还轻轻的为他按摩太阳穴,那不知是怎样的效力,真的让他舒服了很多。 “还好吗?”她一路帮他按摩到脖子、肩膀,顺便替他解开领结,让血路活络─下,小时候她老妈就是这样伺候老爸的。 “很好……”他闭上眼睛,若无其事的问起:“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柔心愣了一下才听懂,所谓“他”应该是指学鹏,于是简单回答,“我在咖啡厅打工,他常来喝咖啡,就这么认识了。” “那家咖啡厅在哪里?” “就在你们公司旁边的一条巷子。”若不是这样,她一辈子也不会认识胡家人,那跟她平凡的生活距离太远。 “我怎么没发现?”傅秋杰安静了几秒钟,“他真幸运。” 柔心不太确定这是否算赞美,反面想起了另一件事,在某种关系定位上,这男人算是她的姊夫,如果这情况被人看到就糟了。 因此,她站起来说:“呃,我想……我该进去了,学鹏一定在找我。” 傅秋杰睁开眼,眼中有些朦胧,“你是该走了。” “那……请你多保重。”她说这话好像很蠢,却又想不出别的台诃。 “等等。”在她即将转身时,他喊住她说:“这花用不着了,你替我丢掉。” 柔心接过那朵百合,原本别在他胸前,象征百年好台,现在他却说要丢掉?这男人究竟把婚姻当成什么?难道只是升官发财之道? “哦……”她没资格发表什么评论,心里却不打算把花丢掉,不如带回家插在瓶里,应该还可以维持好几天, 就这样,柔心离开了花园,离开了一场奇遇。 那晚,她没再看到傅秋杰,因为她又碰到一个喝醉的男人,是她的男友鹏鹏,这回她非得照顾到底不可了。 两年多的时间仿佛只是一眨眼,巩柔心从大学毕业后,第一份工作就是进入胡家的公司,出身家政系的她能考上这种大企业,自然是靠男友胡学鹏的安排。 一开始她不太能接受,也抗议了好几次,但学鹏劝她说:“你迟早要进我们家的,先来见习一下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怕人家说我攀龙附凤。”她不喜欢这样,或者该说,她太敏感了。 “男人和女人不同,如果是我姊夫,就会被说吃软饭,如果是你,就会被说飞上枝头,这可是羡慕,而不是嫉妒喔!”学鹏仔细分析给她听,“况且,你只是做助理的工作,我又没让你成为大股东,你怕什么?” 柔心明白他说得有道理,但总有点顾虑,“那你别说出我们的事情,也别在公司对我特别礼遇,好不好?” 学鹏对此完全赞同,“放心,我每个月只到公司开一次董事会,把所有要盖章的都盖好,其他的我才不管呢!” “可是我以后也不一定嫁给你喔!” “不要紧,我会等到你人老珠黄,嫁不出去的时候再来求我。” “你很讨厌耶!”她一向拿他没辙,只有告诉自己,现在两人在一起开心就好,她无法想像那遥远的未来。 幸好,事情比柔心想像得单纯许多,公司里没人知道她和胡家小开的感情,而且学鹏整天忙着展览和表演,根本没机会公开对她献殷勤。 学鹏的朋友超多、活动频繁,两人的约会总是充满艺文气息,她最喜欢看他神采飞扬、高谈阔论的模样。真希望他能一直这么快乐,她默默的想。 这晚,他们刚举办完一场庆功宴,学鹏开车送柔心回家,有感而发的说:“我们应该谢谢姊夫,要不是有他坐镇大局,我永远别想这么逍遥。” “是啊!我听说他每天都加班,几乎从没看他走出办公室。”事实上,柔心工作这段日子以来,只远远看过傅秋杰几次,都是赶着要去开会的样子。 “人各有志,他喜欢,就让他做到高兴。” “那你姊呢?”她想起胡宗香,冷艳得让人不知该如何接近。 “我姊也忙着她的服装生意,他们夫妻俩都是工作狂,刚好凑成一对。” “那就好。”柔心点点头,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傅秋杰在后花园喝醉酒,似乎不是很想结这个婚,不过,现在听起来应该没问题了吧! “那我们呢?”学鹏空出一只手拍拍她的肩膀。 “我想……我二十五岁生日再作决定好不好?”尽管她确定自己喜欢鹏鹏,却不确定自己能否嫁进豪门。 学鹏也不勉强她,“好啊!女人从二十五岁开始变老,到时你一定跑不了。” “你就爱损我,你才是个老头子呢!”其实学鹏大她三岁,但两人并没有年龄隔阂,有时候他还比她更像小孩。 来到柔心所住的公寓前,学鹏下车替她开门,轻轻在她唇上一吻,“晚安。” 他从不对她有进一步的行动,因为她观念保守得像古代人,而他极度尊重她的决定,也愿意等到结婚当天才结合。 “你开车小心点。”她像平常一样叮咛他。 “知道了,你明天还要上班,快休息吧!” “你还要去参加聚会?”她也认得他们那群艺术家朋友,常在某家pub集合,天南地北聊个没完,创意就在其中随时被激发。 学鹏故装哀怨,“没办法,狐朋狗友太多了,谁叫你让我的夜晚如此寂寞呢?” “鹏鹏,你在怪我?”她不是没想过,自己或许应该放开些,但她就是觉得时机未到,至于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开开玩笑而已。”他在她发上摸摸,笑得纯真自然,“我要是那种色狼的话,早就一口把你吃掉了,哪有可能等到现在?” “谢谢你这么体谅我。”她再也不可能碰到更好的男人了。 “不,我才要谢谢你。”他的微笑显得有些哀伤,但一闪即逝。 两人告别后,柔心走向公寓三楼,站在窗台看学鹏开车离去。 他又抽菸了,他从不在她面前这么做,只有单独一人的时候才会抽菸,那侧面看来有些迷离,让她感觉非常遥远。为什么在一起三年了,她对他仍有陌生的感受? 不管她如何反覆思考,这问题向来都没有答案,失眠的她只能调好闹钟,等待新的一天来到。 第二章 一踏进公司,柔心的脚步变得轻盈,她知道这里需要她、肯定她。 虽然只是个小小助理,全公司都知道有她这号人物,因为她有双“点石成金”的巧手,除了烤饼干,泡咖啡,勾毛衣、煮义大利面,还能布置温馨空间、创造欢乐气氛。 她上班才没多久,风声已经传开来,总务组长干脆把零用金交给她,请她举办一周一次的午茶活动,让各部门的同事好好放松一下。 因此,平常主管们开会的大型会议室,在周五就变成大家的同乐会,顺便办场联谊、摸彩、宾果,只要有柔心主办,保证有得吃、有得玩。 午后三点一到,同事们纷纷报到,“小柔,我们来啰!” 柔心就像女主人般招呼道:“请坐、请坐,今天要办有奖征答,请准备好纸笔,有大奖可以拿喔!” “太好了,上次拿到小柔做的山药蛋糕,我老公吃得舌头都快吞下去了。” “拜托,这次让我得到幸运绳吧!我很想谈成那笔生意的。” “还有、还有,那个什么百变丝巾,人家也要一条啦!” 看大家兴高采烈,柔心有种莫大的成就感,或许她生来就适合“服务”众人,无论何时何地,她都能充分融入。 从三点到五点的午茶时间,很快就进入了尾声,大家吃饱喝足、谈天说地,又拿了不少好康的,当然都乐得眼开眉笑。 柔心一边发礼物,一边却在心里想,如果同事们知道她和董事长交往,是否还能如此毫无距离的打成一片?到时候,即使她想跟他们做朋友,恐怕也只能得到虚情假意的奉承吧? 谁说有钱有势就一定快乐呢?一旦那天来临,她势必要放弃很多东西。 不管怎样,聚会总算圆满结束,柔心留下来善后,不肯让人帮忙。 “你们快走吧!我要做资源回收,你们不懂的人,会把宝物当垃圾的。”这是她常用的借口,因为她希望大家玩得尽兴,那散场的感觉就由她独自品味。 或许,她还是那个有点多愁善感的小女生,就像当初搭火车离开家乡的时候,那离别的风常常吹得她眼中泛泪。 来台北这么多年了,她早已适应城市生活,却留下了当年的少女情怀。 同事们一一告别,留下她慢慢收拾东西,有时候她会想,这就像人生一样,最后依然要独自面对,尤其刚刚还那么热闹,现在却只有寂静围绕。 时针滴答滴答,走到了七点半,她还不觉得饿,在空旷公司晃呀晃的,颇有一种悠然又寂寞的滋味。 至于学鹏,晚点再给他打电话,现在他一定还在指导舞台剧,过不久就要公演了,到时她得送他一份礼物,最好是亲自做的。 但该送什么呢?围巾、手套、毛衣,甚至项炼、戒指,她都已经做给他了,那么这次可以做个布娃娃吗?男人会喜欢那么可爱的东西吗? 柔心想呀想的,贴在玻璃窗上呵气,有意无意的画着小娃娃。 如果有天她生了孩子,她想教他们画小娃娃,每一个都是微笑的面孔,没有皱眉,没有眼泪,那该多好。 “喀啦!”突然的,大门被打开了。 柔心回头一看,本以为有同事忘了拿东西,可万万没想到会是傅秋杰,公司的总经理,也就是学鹏的姊夫! “你在这里做什么?”傅秋杰的口气有如法官质询。 “我……我正在收拾东西,不,已经收拾好了,我就要回家了……”她还是一看到他就紧张,可能是她老记得他喝醉的样子,那件事让人挺尴尬的。 “收拾什么东西?”傅秋杰的视线一转,发现箱子里有好些道具,包括喇叭,口琴、彩球、麦克风和铃铛圈等。 看他面露疑惑,她结结巴巴的解释,“那个……我们每个礼拜会办一次同乐会,由我负责主办,所以……” “同乐会?我从来没收到邀请。”他对此毫不知情。 当然了,谁敢请总经理来同乐会?那还不如请董事长,至少学鹏还会上台秀几首拿手歌,至于这位工作第一的总经理,只怕会怒斥他们不知长进!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不管怎样,柔心还是先道歉。 “算了,反正我也没空。”他双手插进口袋,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你该回家了吧?” “嗯,我要回家了!”她立刻抓起皮包,等长官先走出门。 他走到墙边想关灯,发现玻璃窗上有些涂鸦,“这又是什么?” 那是一个半透明的小天地,黑色玻璃窗上,画有百合、云朵、喷泉,还有许多笑呵呵的小人儿。 “抱歉,是……我乱画的。”她脸一红,用力擦掉图案,羞愧得直想变成隐形人。 他没阻止她的动作,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就当没这回事发生,提起另一件事,“我也要下班了,司机在外头等我。” “哦!总经理再见。”她转过身,忍不住想逃。 他的步子大,走到她前方,“我送你。” “不用、不用!”她连头加手一起摇,如果可能,她的双脚也想配合。 “胡学鹏要来接你?”他挑起眉,颇有探寻的意味。 “不是,他今天有事,我自己搭车回去就好,很快的。” 傅秋杰不习惯被拒绝,也不容许被拒绝,拉起她的手腕往外走,直接开了车门说:“上车。” “是~~”这……该不会是绑架吧?柔心紧张得想哭,又不敢在他面前失态。 司机先生即使心中诧异,也没有表现在脸上,平静问道:“总经理,请问上哪儿?” “麻烦你,我家在……”柔心差点想不出几巷几号,整个脑袋纠成一团。 “我知道你家在那儿。”傅秋杰打断她的话,将地址报给司机。 司机点个头,不再吭声,他很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 柔心完全傻住,不知傅秋杰怎会背出她的住址?难道他脑中装了一台超级电脑,全公司员工的资料都“keyin”进去了? 看他一副沉思,不愿被人打扰的模样,她也不敢多问半句,只好像个小可怜般坐在窗旁,更别提呵气画娃娃这种蠢事了。 途中没有音乐,也没有交谈,傅秋杰只是凝望窗外,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那双黑眸仍跟初见面时一样,仿佛充满了全宇宙的秘密。 柔心悄悄瞄了他几眼,开始想像他跟胡小姐的婚姻生活,他们两人是否都用心电感应?连半句话也不必说? “铃铃……”当手机来电声响起,柔心还以为是自己的,没想到傅秋杰竟拿出手机接听,那不只跟她的款式一样,连音乐声都相同! 这是巧合?还是不祥预兆?柔心没胆子去猜。 老天爷的旨意常令人不解,但愿看在她平常做人正直,可千万别戏耍她太厉害才好。 “嗯……嗯……我马上到。”傅秋杰低声回应对方,一关机,就转向她说:“我有个应酬,一定得去。” 太好了!感谢佛祖、阿拉,土地公、圣母玛莉亚!她强忍住笑意说:“那我先下车,前面就是捷运站了。” 他却直接替她作决定,“我需要个女伴,你陪我去。” 啥咪?她差点口吐白沫,难以呼吸,“宗香姊呢?总经理可以打电话给她呀!”既然有那么漂亮的大小姐,干嘛找她这个小老百姓? 傅秋杰轻轻松松就否决她的提议,“她今天早上去法国了。” “可是……我穿得这么普通……”她看看自己,白衬衫加上格子裙,根本就是个超平凡助理,还背着自己勾的毛线包包,多“俗”! “这样很好。”他淡淡看她一眼,对司机说了另一个地址,那跟她家完全是反方向,看来今晚会是一场……噩梦! 出乎柔心的意料之外,这场所谓“应酬”是个家庭式聚会,地点在一处温馨可爱的民宅,出席的都是夫妻档和小朋友,就连供应的食物也很“平民化”,竟然是barbecue──烤肉。 一看到傅秋杰出现,大家都放下手中盘子,高声向他招呼,“阿杰,你终于来啦!call你几百次了才到,真是个大忙人。” “先别啰唆,迟到要罚三杯,快喝快喝!” 柔心听到这些话已经够诧异了,但傅秋杰的反应更让她“惊到”,因为他的嘴角居然往上扬起,还乖乖的喝了三杯啤酒,仿佛眼前这些人都是他的家人。 在场的男主人走过来问:“带了美女一起过来,不跟我们介绍介绍?” 柔心正不知所措,傅秋杰就简单说明,“她是巩柔心。” “哦~~”好长的一声,表示他们都听过她的名字。 柔心更不安了,这究竟什么意思? “来来来,今天是阿杰的大日子,我们一起为他的自由干杯!”带头敬酒的那男人眨了眨眼,“也为他的不自由干杯!” “干杯!”大家都兴致高昂,只有柔心不明所以。 但不管怎样,这绝非她发问的好时机,只能浅浅一笑,回应每个热情招呼。 “巩小姐,我们可不可以叫你小柔?” 面对这么真诚的笑脸,柔心怎能说不?“当然可以。” 接过名片,她看到对方的名字:林鼎栋,是一家装潢工作室的负责人。 这让她又是暗自惊讶,她以为傅秋杰的朋友非富即贵,但对方显然属于中产阶级,并非她想像的顶级名流。 “你是我们这里面年纪最小的,找是说,除了这些小孩以外。所以你就把我们当哥哥姊姊,千万别客气呀!” 林鼎栋替柔心一一介绍,大家都是傅秋杰的老友,在他们高中,大学的时候,都曾经在某速食店打工,十多年来的情谊自然深厚。 “你们也打过工?”柔心眨眨眼,升起一种熟悉的亲切感。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也打算一起变老,欢迎你加入!”林鼎栋的老婆方玉梅,现在是速食店的高级主管,从工读生做到现在,温暖笑容一样没变。 当众人都伸出友谊的手,柔心能不握住吗? 不只大人对她亲切,孩子们也对她好奇,围着她问:“小柔姊姊,你是什么星座?你会不会打电动?你有没有看过哈利波特?” 柔心对孩子自有一套,很快就跟他们混熟了,还示范折纸给他们看,送他们一人一只纸鹤,乐得孩子们呱呱叫的。 傅秋杰一直坐在她身旁,没多说什么,只静静为她挡酒。 尽管如此,仍有几个不死心的朋友坚持要跟柔心对饮,林鼎栋就是其中之一,“我今天一定要跟小柔喝杯酒,阿杰,你到一边去。” “抱歉,我不太会喝酒。”柔心面露难色说。 “这是葡萄酒,酒精浓度才百分之七,就像果汁一样,不信的话你喝喝看?”方玉梅在一旁煽动,故意对傅秋杰的皱眉视而不见。 盛情难却,柔心只得小酌几杯,味道确实很像果汁,并不像她以为的那么难吗,因此她又多喝了一些。 “够了,你们别闹了。”傅秋杰拿过她的杯子,不让她继续喝。 这一来,大家又开始起哄,“阿杰这么保护小柔,更让人想欺负她喔!” “初次见面,每个人都要敬杯酒,这样才能长长久久嘛!” 不管傅秋杰怎样吓阻,这些人显然都不怎么怕他,柔心被逼着多喝了两杯这时她才发现后劲强烈,让她不只头晕起来,连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都是你们害的!”傅秋杰很不客气的指责。 他们却是哈哈大笑,“少来,你等这天不知等多久了!” 柔心听不懂这话,也没力气多问,没一会儿,她发现自己倒在傅秋杰的怀里,她告诉自己这不可以,想挣脱,却只换来更有力的拥抱。 “我们先走了。”傅秋杰冷冷地瞪住众人,那表情却吓不了他们。 上车后,傅秋杰吩咐司机开车,柔心就躺在他的腿上,她发现今晚看得到星星,但她没办法数清到底有几颗? 夜已深,人未静,流星一眨眼而过,她才想许个愿望,却跌入了深深的、深深的梦境…… 这一晚,柔心突然有了飞行的能力,发觉天上又宽阔又寂静,当她望向红尘人间,已经不太想回去了,不如就这么待着,即使是梦也好。 但梦总是要结束的,生活也是必须面对的。虽然闹钟没响,已经养成习惯的生理时钟依旧准时叫醒了柔心。 看一看窗外天色,她知道这大概是早上七点,不过今天是假日,她可以再多睡一会儿,因此她又钻回被窝里…… 可是,不对劲,她的羽毛被从未如此温暖,筒直有点太热了! 睁开惺忪双眼,她看到一个男人的睡脸,有点陌生,她得在脑海中搜寻一番,才能想起这是昨晚说要送她回家的……傅秋杰! 但这不是她家,这房间她从没见过,而且他们还躺在同一张床上! 不,这应该是梦,这绝对是梦,她一定还没醒来。 柔心试着眨眨眼,捏捏颊,甚至用力咬唇,眼前的景象依旧没变,这下她真的惨了,她居然跟男友的姊夫上床了! 傅秋杰还有点困意,看她目瞪口呆的样子,只抱住她的肩膀说:“多睡会儿。” 她呆了两秒钟才开口问:“我、我怎么睡得着?” 他给了她两个理由,“时间还早,今天也不用上班。” 对一般上班族而言,这两个理由都相当充足,但在如此诡异情况下,她当然不能接受,提高音量问:“问题是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跟我在一起?” “昨晚你喝醉了,这是我家,以后你就跟我在一起。”他片面宣布,毫无商量余地,也没打算征询她的意见。 “你在说什么?你疯啦?”要不然就是她进入异世界了! “昨天我离婚了,现在我是单身,你也还没嫁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对?”他的逻辑向来清楚,这结论不可能有问题。 “离婚?你跟宗香姊离婚了?”她一时傻了眼,“为什么?你们不是好好的吗?” 他对另一个女人的话题毫无兴趣,耸耸肩说:“那是我跟她的事,你不用管,反正以后你就跟我在一起。” 可是……就算他离婚了,也不该找她做对象呀!柔心提醒他说:“拜托你清醒点,学鹏是我男朋友,而你是他姊夫耶!” “你跟他不会有结果的。”他只淡淡的说,眼中仿佛藏着秘密。 她听了眉头一皱,“你这什么意思?我们感情很好,还打算要结婚。” 他语带保留,“有些事情,还是让你自己去发现,我不想多说。” “好,那是我跟他的事,你不用管,至于我……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请你打消这个念头,这太可笑了!” “你不肯答应?”他对这结果很不满意,他以为自己计画得很周详,这女人应该立刻投降在他的“西装裤”下才是。 “当然不肯!”没得商量,绝对no! 没关系,他做事都会有备案,拿起桌边的无线电话,冷冷地威胁,“那我就打电话给胡学鹏,让他知道你在我床上。” “你在威胁我?你,你……”她仿佛从未认识这男人,不能相信他就是那个沉默寡言、工作第一的总经理。 “你应该对他的号码很熟,还是你醉得想不起来了?那我来按好了。”想到等一下要说的台词,他的心情就好转了。 当他按下第一个数字,她飞快地抢过电话,“不准你这么做!” “那你是答应了?” “我、我……”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我会亲自告诉他,我相信他相信我。” “是吗?”他拉开被子,露出两人半裸的身体,“如果他看到这一幕的话,还会相信你吗?” 柔心拉起被子,又羞又怒,“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他一脸无所谓,掬起她的秀发说:“该做的都做了,只是没做防护措施,因为我想早点有孩子,我年纪也不小了。” 这发言大大打击了她,“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我才不要跟你生孩子,我……我把你当作上司、当作姊夫,我不要这样!” “傻瓜!世界上有这么多女人,你被我选中,应该高兴才对。” 他的“招降”显然无用,看她一脸潸然欲泣,他摸摸她的脸颊哄道:“好了好了,我会给你一点时间,你可别哭,慢慢接受我就行了。” “你别想,我才不……”收拾起慌乱的情绪,她决定要抗拒到底。 但在下一秒钟,她的抗议被他堵住,她的双唇被他占有,这是一个百分百的热吻。 学鹏从未如此吻过她,他们的亲吻总是清淡如风、温柔如云,而她也一直以为那就是最美好的感受。 但傅秋杰完全不同,他像是饿了很久很久,把她当成救命的粮食,反覆的舔吻吸吮,如果可能的话,他似乎还会把她整个吞下。 柔心被吓坏了,没想到该挣扎,动也不动的任他拥吻。 最后她奋力推开他,实在是因为她没得呼吸了,胸口剧烈起伏,浑身发热发抖,着实像只无辜的小羊。 他还不放过她,手指流连在她唇上,只等她稍微喘过气,就想再狠狠扑上去。 “你好大胆!”她找回一点力量,甩开他贪婪的手。 他没皱眉也没笑容,脸上毫无表情,只用那双深刻的黑眼睛直直瞪着她,把她每一丝反应都记在脑中。 “我要离开这里,现在就要!”她被他看得不自在,拉起被子想找衣服,又发觉被他看得更仔细,双手抱在胸前进退不得。 他对她的窘态颇为欣赏,还逼近问:“我的吻应该比那家伙强吧?” 她几乎是尖叫出来,“我不想跟你说话,请你现在就消失在我面前!” “再给我一个吻,我就让你独处十分钟。”他提出条件,十足生意人的口吻。 “啪!”柔心想也不想的伸手给他一个巴掌。 “力气这么大?”他捏捏自己的脸,并不生气,反而能往好的方面想,“不错,到时应该可以自然生产。” “你快滚!”她怕自己情绪失控,可能会一脚踢他下床。 看她如此坚持,他总算愿意让步,“我到外面等你。” 没等她回答,他露出只穿睡裤的身体,头也不回就走出房间,留下柔心一个人在大床上,环顾陌生的一切,好冷好冷…… 第三章 “我可以自己回去!” “我不要你送!” 不管柔心怎样抗议,傅秋杰就是有办法听若恍闻,还为她披上外套,将她推进车,亲自送她回家。 他果然知道她家在哪里,连路线都非常熟悉,当他终于踩下煞车,柔心愤愤不平的瞪着他,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一千遍。 他转过身,半句没说,解开她的安全带,仿佛他曾做过许多次,动作自然。 她倒吸口气,双颊转红,打开车门就跑向公寓,急欲逃出他的手掌心。然而,宿醉加上过度的惊吓,让她连钥匙都拿不稳,居然还掉落在地上。 傅秋杰走上前捡起那串钥匙,不发一言替她开了门,又拉起她的手走向三楼,连她住在右边都一清二楚。 “够了!”一进屋,柔心就想推他出门,“你快走!我不让你进来!” 他像座高山安然不动,“你多休息,我会再来看你。” 他的狂妄让她几乎想笑,“你以为你是谁?我才不受你威胁,我要把一切都告诉学鹏,他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的。” 提到学鹏,傅秋杰的眼神稍微一变,“迟早你得知道真相。” “告诉你,真相就是……你傅秋杰是个混蛋!” “你还有力气骂人,那就好。”他拍拍她的肩膀,像是放心多了,转身离去。 柔心呆呆看他关上门,气得差点吐血,而当她发现他带走了钥匙,她更是气得大叫,“可恶、可恶!” 人心难测,世道险恶,她终于领教到了,今天她所受的罪,一定要百倍奉还! 尽管怒火难平,疲倦的柔心还是睡着了,梦中,她穿高跟鞋踩在傅秋杰脸上,又拿皮鞭打在傅秋杰身上,那确实是一场美梦。 “铃铃……”直到傍晚,她被一通电话吵醒,原来是她的男友。 “喂!小柔,你的手机是不是没电了?昨天晚上我都找不到你。”学鹏的语气不算着急,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柔心有时就是会这么迷糊。 “呃……大概是吧!”柔心差点说不出话来,“你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想找你看午夜场电影,我们一票人都到了,就你缺席。” 柔心知道他们这群艺术家总爱在半夜看些非主流电影,不是教人昏昏欲睡,就是消化不良,“抱歉,我人不太舒服。” “你感冒了?声音怪怪的。”学鹏一听就懂,体贴的说:“我等一下过去找你,给你带点好吃的,你先去泡个热水澡吧!” “嗯!谢谢。”柔心感到一阵温暖,她果然没看错人。 “bye!”如同往常,学鹏在最后给她一个飞吻,却让她想起傅秋杰的热吻,为什么同是男人,却有天壤之别?或许她根本不了解男人。 十分钟后,柔心整个人浸在温水里,仔细清洗身上每个部分,她看不出自己有什么变化,也想不起昨晚发生什么事。 傅秋杰可能侵犯了她,也可能只是吓唬她,但至少他抱了她、吻了她,那是不争的事实,可是那又怎样?即使她受到任何伤害,她相信学鹏还是爱她的。 最让她想不透的是,傅秋杰为何离婚?又为何找上她?以前他们甚至没见过几次面,只在他结婚那一晚多说了两句话,难道就在当时种下了恶果? 原本平淡的生活,突然有了天大变化,让她有种可怕的预感,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还会往更极端的方向发展。拜托老天爷同情同情她,这二十四年来她没做过什么坏事,应该不会有太悲惨的下场吧! 时针不停前进,思绪反覆纠结,柔心终于走出浴室,换上长袖衣服,即使这是六月的夏,她仍觉得冷。 “叮当!”门铃响起,柔心打开门,看到一张让她安心的脸。 学鹏一进门就东闻西闻,“你刚泡过澡对不对?到处都香喷喷的耶!” “你别搞笑学小狗,先坐下来吧!”她给他倒了杯乌梅汁,他最喜欢她亲自调配的饮料,常说要一辈子吃她的、喝她的。 当时两人的笑语,今后是否能够成真?眼前将是关键点。 学鹏双手举起补品,“我买了红烧面、红油炒手和红豆饼,你快趁热吃,感冒细菌一定跑光光。” 柔心被他的好心情感染,总算放松了一些,这情景就像平常一样,或许昨晚的噩梦并没有那么可怕,他们应该会安然度过。 尽管如此,她还是没什么食欲,吃不到一半就停下来,对正在专心涂鸦的男友说:“学鹏,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学鹏正在描绘她的侧面,夕阳余晖照在她脸上太美了。 她深吸口气,“你会在乎我是不是处女吗?” 学鹏连笔都没停下,“只是一片薄膜,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对你的身体有绝对权利,用不着征询我的意见。话说回来,你也不在乎我是不是处男,对吧?” “嗯!”她没猜错,学鹏本就是个思想前卫的男人,“那我再问你,你很爱你的家人,包括你爸妈和你姊姊吗?” “是呀!虽然我爸妈不了我,我姊还满挺我的,不管怎么样,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嘛!”从小他就觉得自己难以继承家业,虽然这很矛盾,却不影响他对家人的爱。 “那如果……我的存在,会让你跟家人相处困难呢?” 其实这问题他们讨论很多次了,学鹏一向都很有信心,“不会啦!我爸妈早就认命了,我天生跟千金大小姐不合,偏偏喜欢你这朵野百合,他们甚至早就暗示明示,叫我快点跟你结婚呢!” “我不是指这个。” “不是这个,还有哪个?”他终于抬起头,把作品送给她。 “好漂亮。”她接过那幅素描,却长长叹口气。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一副哀怨小寡妇的模样。”学鹏拉起她的手,“我们交往都三年了,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已经三年了?好快。”点点滴滴的回忆,满载心头,她终于鼓起勇气说:“鹏鹏,昨天晚上我喝多了,所以……所以……” 她的话和她的表情,让他真正担心了起来,“有人欺负你?” 不会吧?这种该死的情节怎会发生在她身上?她是他所见过最纯真、最善良的女孩,老天爷这么做太不公平了! 她低下头,无法正视他的眼神,“我不确定,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威胁……” “天啊!”学鹏立刻拥她入怀,“你一定吓死了!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虽然我没什么本事,可我们家还有几个钱,绝对请得起大律师告死那混蛋!” 他的气愤、他的支持,一下就融化了她伪装的坚强。 “学鹏,谢谢你……我好怕你会怪我,那么愚蠢,那么不小心……”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她从没想过要防范那样的对象…… “这绝对不是你的错,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他从来没有这么想揍人,握紧了双拳问:“告诉我那家伙是谁,我保证让他混不下去!” “可以请你不要问吗?因为……那会牵扯到很多人。” “难道是我们认识的人?怎么可能?”他在心中推测着,他们认识的就是那些艺术家朋友,可是昨晚每个人都出现了,他想不出谁会有嫌疑。 柔心连连摇头,“拜托不要再问了,我说不出口。” 看她神情憔悴,他也不忍逼迫,“好好,我们先不去管那家伙,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有没有觉得那里不舒服?要不要我陪你去看医生?” “我还好,刚刚洗澡的时候,我看自己并没有什么伤痕。”她迟疑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只是我不晓得该不该去验孕?或是检查性病?” “喔~~我可怜的小柔!”听到这话,学鹏都快掉下眼泪了。她反过来安慰他说:“你不要难过,只要我们还能在一起就很幸福了。” “我们当然要在一起,我绝对不会放弃你。” “但我已经不是那么完美了……” “没有人是完美的,我也不完美,但我就是爱这样的你,你懂吗?” “嗯……”她闭上眼,沉浸在安全的怀抱中,相信风风雨雨都已离她而去。 在这温暖的时分,大门突然打开来,让屋内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姊夫?!”学鹏怎么也想不到会看到他,时间、地点、情节都不对,就像文艺爱情片突然转成了惊悚片。 傅秋杰不太喜欢这称呼,严肃纠正,“我已经不是你姊夫了。” “什么?”学鹏看看他,又看看柔心,恍然想通了一切,“昨天晚上就是你欺负小柔?你居然做出这种荒唐事?” 傅秋杰不在意的哼了声,“她喝醉了,我只是照顾她,很自然就发生了一些事,男人和女人之间就这么简单,难道你不懂吗?”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也太震撼,学鹏一时竟哑口无言,柔心站起来先发制人,“我已经都告诉学鹏了,他还是爱我的,你不能拿昨晚的事来威胁我。” 傅秋杰冷冷一笑,“我从来没想要威胁你,我只有一句话要问他。”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柔心当然不服气,这家伙根本没有立场。 傅秋杰转向学鹏,“我跟你姊已经离婚了,现在我不是你的姊夫,我只用一个男人的立场问你,你有能力让巩柔心幸福吗?” “我……我……”学鹏脸上陡然没了血色。 “他当然有!”柔心主动替他回答,“从我告诉他昨晚的事情以后,他的反应已经让我很幸福、很幸福了。” “我不是问你,我是问他。”傅秋杰走向学鹏,一步比一步更逼近,“你自己是怎样的人并不可耻,但你隐瞒自己去欺骗别人的感情,这不只是可耻,更是良心的问题。” 学鹏的脸色更苍白了,不断流下冷汗,柔心再次挺身而出,“你别想挑拨我们,你这种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时,学鹏却将柔心拉到身边,抬起头对傅秋杰说:“请你出去,让我单独跟柔心谈谈。” 柔心注意到学鹏称她“柔心”,而非“小柔”,这表示有严重的事情发生了,在他们几次感情危机的时候,他都会正式的称呼她。 傅秋杰勉强答应,“好,我在外面等着,希望你坦白面对自己。” 大门一关,柔心忍不住摇头,“我真不懂,他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我都表示得这么明白了,他还敢说那种大话?” “柔心,你先坐下。”学鹏牵起她的双手,声音沙哑。 “你没事吧?你看起来比我还糟糕。”她发觉他的体温好低,但屋里并没有开冷气,相反的,这个夜晚非常闷热呢! “我……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请!我们在一起都三年了,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她故意学他的语气,希望让他心情放松些。 但他的反应却更颤抖、更惶恐,“这三年来,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在这世界上,除了我妈妈以外,就是你对我最好了。”她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 “谢谢你这么说。”他大大喘了几口气,“那么……如果我有一个解决不了的难题,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你家那么有钱,我已经尽量在习惯了,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是不是你爸妈对我有意见?希望我不只做个小助理,还要我进入上流社会?” 他轻轻摇头,几根黑发落在额上,看起来有种孩子气的脆弱,“不是他们,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你很好啊!”她被他的问题逗笑了。 “其实……我真的很努力,我真的很爱你,很喜欢跟你在一起……”他的情绪几近崩溃,突然跪到她面前,把脸贴在她腿上,声音已然哽咽。 她完全不明白,双手抚过他的头发,“你是怎么了?我也爱你,也很喜欢跟你在一起,我们还有什么问题呢?” “但是……我……我对你的爱,是一种像亲人,像兄妹的爱……”他终于落泪,点滴浸湿了她的长裙。 “我无所谓的,不是每个人都需要激烈的爱情,就算我们像亲人、就像兄妹一样,也可以过一辈子啊!”过去她曾有迷惘,但经过昨晚和今天,她确定她需要的就是这份安全的爱。 “我也这么希望,可是……我不能欺骗自己,我确实还需要激烈的爱情……” “难道我不能给你?难道你有别的对象?”她知道有几个女生暗恋他,但他从来不会乱来,大家都说他是个君子。 学鹏紧闭上眼,流出自责的泪,“请原谅我一直隐瞒你,其实……我从十二岁就发现自己是同性恋,只是我自私的以为我能……给你幸福。” 同性恋?柔心脑中一片空白,她听不懂,以为自己在作梦。 学鹏继续他衷心的忏悔,“姊夫说得对,我没有资格给你幸福,我不过是在你身上寻找一个不可能的未来,这三年是我耽误了你的时间,我很抱歉……你是个好女孩,有颗善良的心,从第一次看见你,我就感觉到你的温柔,我多么希望能跟你建立一个正常的家庭……但我不敢对你坦白,更不敢让别人知道真相……” 泪水不断涌出,学鹏哭得像个小孩,反而是柔心动也不动,什么都不能反应。 “我想……你不会再需要我这个虚伪的男朋友,可是请相信我……我永远爱你你,也永远祝福你……不管任何时候,只要我有弥补的机会,请一定要告诉我,即使是为你做一件最小最小的事情……都会让我的良心得到一些安慰。” 她的长裙满是泪痕,却都不是因为她,而是这个看起来“欺骗”了她的男人。 整个世界都变了,她来不及抗议,已从天堂坠落。而今,站在命运摆布的棋局中,她该何去何从?眼前仿佛都是雾,她甚至没有力量哭泣。 学鹏勉强站起来,对她深深一鞠躬,“我走了,你要自己保重,如果你还愿意跟我联络,请让我知道你过得很好,谢谢你……” 大门开了又关,男人来了又走,柔心还是静静的,静静的。 “你还好吗?” 她没想到还有另一个男人,缓缓一回头,傅秋杰站在门口,手中握着她的钥匙,虽然他脸上没有笑容,在她看来却是颇为得意。 她走到他面前,声音没有一丝颤抖,“好到不能再好,好到只需要我自己一个人。” 然后,她关上门,关上所有与外界的连结。 星期一,柔心请假。 星期二,柔心又请假。 星期三,柔心准时来到公司,皮包里只有一封信。 “你要辞职?!”人事室里,主任柯逸芳的高分贝音量,吸引了其他同事的注意,纷纷上前表达意见。 “小柔,你都请假两天了,现在还要辞职?你教我们怎么活下去?没有你主持午茶时间,我们上班还有快乐可言吗?” “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快告诉我们,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大家一起顶着嘛!” “根据会计部的情报,公司今年收入多多,你至少也等领完年终奖金再说呀!” “难不成你失恋了?女人会突然放弃一切,除非是要结婚,否则就是失恋了。” 大家讨论得正热烈,忽然发现柔心点了头,这让众人都吓得目瞪口呆,他们不过是胡乱瞎猜,怎会变成铁口直断的乌鸦嘴? 柔心对感情的事一向低调,大家只知道她有个男朋友,听说是个艺术家,但他们从没见过那位幸运儿。 “不会吧?那家伙是不是瞎了眼,居然放弃我们这么可爱的小柔?” “小柔,你别伤心,姊姊我失恋了七次,没有男人不见得就是世界末日,你还有你的人生,你的梦想,更有许多关心你的人。” “凭小柔的条件,要挑怎样的男人都行,我立刻给你安排相亲,全公司除了董事长和总经理,任何男人我都可以给你介绍,就算结婚了我也叫他离婚!” 众人苦口婆心,柔心微笑领受,辞意仍然坚定,“抱歉,我一定得离开。” 最后,柯逸芳作出决定,“我让你留职停薪,等你休息够了再回来。” “不用了,主任……” 柔心的婉拒又被大家的热情淹没,“你别说了,就这么决定!” “你的位子、你的东西,我们会帮你好好保管,你想带走都不行。” “失恋让男人成长,更让女人美丽。乖乖听姊姊的话,等你熬过这段日子,你会对自己更有信心。” 在大家殷勤的安慰中,柔心又轻轻点了头,面对如此盛情,她怎能说不? “要不要出国一趟?我给你介绍几个好地方。” “还是想回老家?再体会一次童年,也是很好的疗伤方式。” “不管怎样,务必记得跟我们联络!不准消失、不准伤害自己,不准忘了还有我们在等你。” “谢谢,谢谢你们……”柔心深深点头,垂下长发,遮住感动的泪光。 第四章 “前往花莲、台东的旅客,请在第三月台上车……” 车站,人来人往,有离别也有相聚,就像一座生命舞台,随时上演不同戏码,只不过这里的故事都是真实的。 午后,柔心提着一只行李箱,身穿一袭白衣,仿佛在哀悼什么。 “小姐,车要进站了,你小心点。”一位好心的老爷爷提醒她别站得太近,免得跌下去会撞车的。 “谢谢……”她退后了两步,还是有点恍惚。 只不过几天的时间,她的世界却已天翻地覆,教她如何还能保持冷静? 她把手机关了,只要随时一打开,就会收到许多简讯和留言,其中当然有许多来自朋友的安慰。 “小柔,外送的咖啡难喝死了,真的好想你。” “今天来了个新主管,既单身又潇洒,我们帮你保留着喔!” “幸福有很多种形式,爱情只是其中一种,相信你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加油。”连柯主任都留了这一番话,不习惯注音输入的她一定很吃力。 然而,最多的留言这是来自学鹏,也就是她的前任男友。他有时坚强,有时脆弱,甚至情绪崩溃,泣不成声。 “小柔,你会不会恨我?我希望你恨我,因为这一切都是我活该,但我又希望你不恨我,因为我还是很爱你……” “如果有下辈子,希望我能做你哥哥,一辈子宠你、疼你,那该多好。” “小柔,我想你,我好想你……可是我不能再自私下去,我一定得放手……对不起,对不起,一千一万个对不起……” 听到这些留言,她的心都快揉成碎片,真怕他会做出什么傻事,幸好,学鹏的好友也都跟她联络上了。 “小柔,我们会照顾鹏鹏的,他现在醉得很厉害,不过有我们在,你就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 “希望我们还是朋友,虽然我们替他隐瞒了这么久,虽然我们应该让你狂扁n顿,但我们一直把你当成朋友,如果你还愿意接受的话。” 她很早就认识那对男同性恋艺术家,一个拉小提琴,一个拉大提琴,搭配得天衣无缝,总是口无遮拦的跟她大谈恋爱史。 当然,他们跟学鹏的交情比较深厚,这三年来一定“憋”得很难受,现在真相大白,或许他们也早料到会有这天,终究要面对无言的结局。 上了车,一站又一站,远离那五光十色的城市,绿意逐渐增加,空气变得澄净。 终于,她又站在台东的土地上。 天特别蓝、云特别白,此刻的阳光特别让她想哭,仿佛母亲一般拥抱她这游子,安抚她所有的辛酸和委屈。 “妈妈……”她低声呼唤着,一心只躲进妈妈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尽情哭个痛快以后,就能睡得香甜安然。 她等不及公车来到,搭了计程车回家,迎接她的却只有弟弟和妹妹。 “姊,你怎么回来了?也没叫我去接你?”正在屋外晒衣的巩彦桦一愣,没想到会突然看到大姊。 巩薇芬则从厨房跑出来,高兴得一把抱住大姊,“姊,你终于回来了!” “你怎么了?我才两个月没回来。”柔心捏了捏妹妹的脸颊,“妈呢?” 在弟妹面前,她一直是成熟、负责的大姊,唯有在母亲身边,她才能任性的倾吐心事,把这几天的一切都用泪水洗去。 巩彦桦眉头紧皱,藏着许多的无奈,“姊,对不起,我不想让你太担心,其实……妈她住院了。” 晴朗的天空仿佛闪过雷电,柔心立刻丢下行李,上前问弟弟,“妈生病了?” “也……也不算生病啦!医生还在检查,不过很可能是癌症……”巩彦桦低下头,不想露出发红的眼眶。 “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怎么不让我知道?”柔心没想到有这残酷现实等着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姊,你别骂哥。”巩薇芬拉着姊姊的衣袖,解释说:“妈上礼拜才住院,哥是想说等结果出来再打电话告诉你。” 柔心稍微喘口气,冷静下来,“我没生气,我只是非常、非常紧张、你们告诉我,什么时候能知道结果?” 巩彦桦神色凝重,“就是今天晚上,医生叫我们到医院去拿报告。” “今天晚上?”柔心双腿一阵发软,但她不能在这时倒下,她必须站得更坚定。 所谓祸不单行,难道就是她目前的写照?神啊!但愿只有地自己受伤,受挫折,不要连累到辛苦的妈妈身上。 “好,那我们赶快准备一下,等会儿就到医院去。”不管怎样,她是这个家的长女,爸爸早已不在,妈妈又病了,她得照顾好一切。 “妈不会有事吧?”才刚满十八岁的巩薇芬,唯一的愿望就是妈妈能健康回家。 “我也不知道,但我已经回来了,我们要一起面对。” “姊!”巩彦桦也忍不住激动,上前拉住大姊的手,虽然他长得人高马大,又在工地做粗活,其实他内心脆弱得不堪一击。 “你们别怕,有姊在,我一定会尽力。” 是的,无论如何,就算死神决定带走母亲,她也要到鬼门关前闹上一场,用她最大的力量将母亲救回人间。 台东,马偕纪念医院 诊疗室内,巩家三姊弟正坐在桌旁仔细聆听医生的分析。 “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肝癌是台湾的国病之一,常发生在多年操劳的病人身上。”医生这番开场白,就等于暗示了结果,“许素绫女士虽然才四十五岁,但她显然长期辛劳,生活作息不太稳定,所以……” “医生,请你直接告诉我们,是恶性,还是良性肿瘤?”柔心很少打断别人的话,但这次她等不及了。 尽管已经行医多年,这三个孩子期待的眼神,还是让医生稍微转开脸,不忍心直接面对他们。 “很抱歉,是恶性肿瘤,而且正在扩大中,必须立刻动手街。” 忍住胸口阵车痛楚,柔心立刻又追问:“那么,手术成功的机率有多大?手术之后还会再复发吗?” “目前许女士的体力还可以,手术成功的机率有八成,至于会不会再复发,就要看她治疗的状况。”医生叹口气,做出最后结论,“我建议你们让她长期疗养,如果乐观推算的话,还能有五到十年的生命。” 五年?十年?巩薇芬第一个哭出来,巩彦桦则是猛吸气以免掉泪。 医生照例得说些安慰的话,尽管他自己也无法确定,“其实这种病很难说的,也有病人活到很高的年龄,最主要在于长期疗养,至少这不是末期癌症,你们还是有希望的。” 柔心拍拍弟妹的肩膀,拉他们一起站起来,“我们了解了,麻烦您尽快安排手术,我们会全力配合。” 遇到这么明理的家属,做医生的自然轻松些,“嗯!一确定我就通知你们。” “谢谢医生!”三姊弟一起鞠躬,希望医生能尽力挽救他们的母亲。 走出诊疗室,柔心牵着弟弟妹妹的手,三个人缓缓走在长廊,就像小时候他们会等在母亲回家的路上,盼望母亲早点从田里回来。 来到病房门前,柔心特别交代,“想哭的就快哭,等会儿进去看妈,谁都不准再哭,知不知道?” “知道了。”巩薇芬擦干泪痕,“姊,幸好你在这里……” 柔心微微一笑,试着鼓舞弟妹的心情,“不管五年、十年,又或者五十年,总之,我们一起守着妈妈,这就对了。” “是!”巩彦桦拚命抹去泪滴,其实他从小就很爱哭,直到姊姊去台北工作,他告诉自己要长大、要成熟,但如今面对可能要生离死别,他还是不禁落泪了。 十分钟后,他们三人静静走进病房,为了不打扰别床的病人,也不让母亲太过震惊,柔心选择了最保守的说明。 “妈,你醒了?”柔心坐到母亲身旁,为她拂去一搓白发,“医生说你的肝脏有点问题,要开刀把坏东西拿出来,这只是个小手术,你别紧张。” 许素绫如何不了解自己的儿女?光看他们黯淡的眼神就知道了,但她也不想说破什么,如今连小女儿都长大成年了,她真的不计较自己还有多少日子。 “会不会很贵呀?如果太贵,就别管医生说什么了。” “不会的,我现在薪水又调涨了,而且我男朋友那么有钱,你要挑哪个医生都没问题。”柔心不想让母亲更担心,只好选择善意的谎言。 原本她想对母亲倾诉的哀伤,如今都必须好好隐藏,她不能再雪上加霜。 提到女儿的感情,许素绫眼睛一亮,“对了,你也该带他回来让我看看,你要早点结婚,我才有孙子带,到时我就不用下田了。” “我知道,我都听你的。”如果有个孙子就能让母亲活下去,她即使用人工授精,也要生出孩子来。 “你坐那么久的火车一定很累了,早点回去休息,我也好困,想睡觉……”因为刚吃药的关系,许素绫显得昏昏欲睡。 “妈,那我们再来看你。” 关上门,姊弟三人走上回家的路,默默祈祷能早一天把妈妈接回家。 黑夜之中,那一闪而逝的流星,是否听到他们的愿望了? 第二天早上,风和日丽,就像台东给人的感觉,舒畅而温暖。 “姊,我要上工去啰!” “姊,今天我期末考……” “你们快出门吧!我先去照顾妈,等你们回来吃晚饭。” 送走了弟弟妹妹,柔心自己前往医院,每个脚步都沉重,每次呼吸都像喘息,就连微风和阳光也不能让她快乐起来。 她在心里默默打算,她的存款足够让母亲动手街,但还要长期疗养的话,可能就有点困难了。弟弟当工人赚得也不多,还有两年的兵役等着他,妹妹就更别说了,她的资质佳,可以念大学一定要念。 如果她肯开口的话,学鹏自然会倾力相助,但她还有一点尊严,恐怕怎么也说不出口。至于同事朋友们,她也不忍心加重他们的负担,现在谁不是兢兢业业的求生存?她凭什么叫别人来孝顺她的母亲? 因此,她必须更努力工作,才能让母亲好好度过余生, 问题是,刚刚辞职的她,要找什么工作才能收入丰厚?她有很多打工经验,她会做很多小玩意儿,但那有什么用呢? 想着想着,她来到母亲的病房前,告诉自己先别想那么多,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振作起来,给母亲和弟妹一个最可靠的肩膀。 推开门,她发现隔壁床的病人不在,可能是去治疗或检查,而许素绫已经起床,不知在跟谁说话,竟然还呵呵笑的? “妈,你这么早起?”昨晚看母亲疲倦的样子,柔心以为她会多睡点。 窗前那男人转过身来,代为回答,“都九点多了,妈已经吃过早餐了。” 谁会跟她一起喊妈?这男人不是医生,也不是她弟弟,逆光的朝阳让柔心一时看不清楚,直到她听见母亲说:“小柔,你男朋友好会做人,一进来就叫我妈,害我高兴得不得了。” 男朋友?不可能是学鹏吧?柔心眯眼一看,这穿西装的男人竟是……傅秋杰! 相较于她的安静和诧异,傅秋杰的态度显得自在多了,“小柔,怎么妈住院了都没告诉我?要不是我跟这边的医生是老朋友,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又不是什么大病,当然不用说啦!”许素绫连忙替女儿解释,“小柔她怕你工作太忙,不想让你大老远跑来看我。” “不行。不行。”傅秋杰连连摇头,强调说:“小柔的妈妈就是我的妈妈,小柔的牵挂就是我的牵挂,我一定要让妈做最好的治疗,不只要把病治好,还要变得比以前更健康!” 许素绫被逗得又笑了,“能看到你们在一起,我的病已经好了一半。” “那另外一半呢?是不是要我跟小柔早点结婚,早点让妈抱孙?” 许素绫双手一拍,“答对了!你真懂我的心事,我们小柔就交给你了。” 傅秋杰重重点头,“妈你放心,我会好好珍惜小柔,也会好好孝顺你。” 柔心默默地站在一旁,看他们对话那么自然,仿佛天生就是一对母子,她反而像个局外人,或许震惊过头了,居然无言以对。 “小柔,你在发呆什么?”许素绫提醒女儿说:“阿杰来那么久了,你还不倒杯茶给他喝?” “哦……”柔心傻愣愣的,倒了杯茶递给傅秋杰。 “谢谢。”傅秋杰刻意摸摸她的手,显示两人的亲密关系。 许素绫看在眼里,喜在眉梢,急着要让小俩口独处,“护士小姐说等一下要给我做检查,你们先出去走走,晚点再过来就好。” “是。”傅秋杰拉起柔心的手,对母亲大人的话非常顺从。 柔心只惦记着一件最重要的事,“妈,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动手术?” “听说是明天早上,你别紧张,现在有阿杰在,他会陪你去忙这些事,你不要又一个人全部扛起来,听到了没?”许素绫知道女儿的责任心重,每个月都寄一半的薪水回来,从不为自己多做点打算。 “妈,你放心,我会跟小柔一起面对的。”傅秋杰再次保证。 “那就好,你们快出去,我要来补个眠。”许素绫拉起被子,安详的闭上眼,即使就此长眠,她也能含笑。 被母亲“赶”出病房后,柔心背靠着房门而站,直直望入傅秋杰的眼中,“你发疯发得还不够?”这是她所能想到的第一句话。 一抹微笑爬上他的唇角,同时他的手也抚上她脸颊,“亲爱的,这才开始而已。” 医院花园某处,群树成荫,微风阵阵,柔心就选在这和傅秋杰“谈判” “你怎么会来这里?谁告诉你的?”柔心怎么想也想不通,难道是同事们或人事主任?他一定是以总经理的权威强逼他们。 傅秋杰不直接回答,反而悠哉地靠在树干上,呼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在我投资一样商品时,我会先了解它的特质,当然,我也对你做了研究,找出你的走向是应该的。” 这种说法让她非常不舒服,双手抱住肩膀,突然觉得有点冷。 “你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你……”他的坦率简直让人难堪,“你别傻了!” 傻?傅秋杰皱起眉头,这形容词对他一点都不适用,希望她早点发觉自己的误解。 “据我了解,你母亲需要动手术,应该不只一次,还需要长期治疗和追踪,这不是你们能轻松负担的。” “那又怎样?不关你的事!”她才不会轻易示弱。 “只要你做我的女人,事情就会变得很容易。”他双手往上一摆,抓住树干晃呀晃的,“如果你选择做很多男人的女人,也可以达到同样目的。” 我的天!柔心听得心头一冷,她真不明白,为什么他能说出这么冷酷的话?尤其是他还在学泰山荡秋千,如果她手上有支斧头,一定将那树枝给砍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拿钱来买我?”光是这间句,就让她深觉受辱。 “随你怎么定义,我只是提出可行方法,同不同意还在于你。” “你根本没让我有选择的余地!你先让我知道学鹏的秘密,又用我妈的病来逼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选上了我?” 她的气愤一点也影响不了他,依旧侃侃而谈,仿佛这只是一笔小生意,“让你知道那家伙的性向,对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当你母亲病重的时候,我又提出这么优厚的条件,我想你应该没什么好抱怨的。” 再跟他辩论下去,只会让她脑袋爆炸!“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不接受。”她不想为这家伙浪费时间,她得赶快找条出路。 “你别急着拒绝我。”他及时拉住她,吐出一连串质问,“你难道想对你母亲说,你的前任男朋友是同性恋,所以你不想回头跟他借钱?而你的存款虽然不多,还可以供她治疗几个月,在那之后你该怎么办?下海去捞钱?凭你的本事一天能接多少客人?或者你要拉你妹妹也一起去卖?” “啪!”柔心再也忍不住,伸手给他一巴掌。 这是第二次她动手打他,都是因为他太过分了!他怎么可以这么说?他怎么能在别人的伤口上洒盐?就因为他现在有钱有势,不用再看胡大小姐的脸色了? 傅秋杰摸了摸发红的脸颊,心想,自己的谈判技巧有待加强,否则以后有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那可就不好玩了。 “我可以谅解你现在的心情,如果你发泄完了,不妨作个聪明的决定。” 尽管打人的人是她,滚烫的泪却在她眼中打转,她抬起头就是不肯流下,“我只再说一次,我拒绝。” 唉~~算他被她打败了,那么可怜,又那么倔强的模样,教他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好好,我知道了。那么,请让我借钱给你吧!” “还不都一样?只是不同的说法而已。”她对这男人无法信任。 “但我说了请,还有借。”他特别强调这两个字,“所以我是很客气、很诚恳的,而且,你也得连本带利还给我。” “你可以给我多久时间?一辈子吗?”即使用一辈子,她也怀疑自己能否赚到那么多钱? 他对这三个字毫无意见,“如果你方便的话,我并不介意。” “可是我能做什么?”她怎么可能成为摇钱树?她又不是什么科学天才,更不可能成为偶像明星啊! 他上下看她几眼,似乎在打量她的价值,“例如,帮我生几个孩子之类的。” 她差点笑出来,“这跟做你的女人有什么差别?” “如果你做我的女人,大概就是陪我上床、满足我的需求。如果你做我孩子的妈,你可以教育他们,抚养他们,作为我对列祖列宗的交代。” “为什么是我?胡小姐不是更适合吗?”他干嘛离了婚才来找孩子的妈? 他的眼神飘移,不太敢看她,“人各有所好,我不偏爱玫瑰,比较喜欢百合。” “你莫名其妙!”哪有人这样的?荒唐透顶! “那是我自己的问题,总之我提出了交易,希望你帮我生孩子,当然是越多越好,那么相对的,我就提供你母亲的医疗费用。” “你对我这么有信心?万一我不能生呢?万一你有毛病呢?”生命中有那么多不可预料的事,现在她什么都不敢肯定了。 “那种机率不被列入考量,我还是会借你钱,你可以改做我的女人。” “傅先生,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太大方了?”她不禁出言讽刺。 对于这点,他倒是看得很开,“无所谓,做生意总有得失,商品的价值是由个人主观所定,换言之,我高兴就好。” “好……很好……”这下她无话可说了,这家伙自信到了极点,抓到她的弱点尽情发挥,果然还是生意人的手腕厉害。 既然她这条命是母亲给的,如今为了母亲,她牺牲自己的人生也不算什么。 “那么你答应了?”他眼神灼灼,看得人心慌慌。 然而,柔心却笑了起来,真好笑,她居然觉得好笑,“我能说不吗?面对这么大方的买主,我应该感激得痛哭流涕。” 他一听却猛摇双手,强烈否定这提议,“不用,不用,我并没有特别想看你哭,你还是笑的时候比较好看。” “你……”她简直哭笑不得,“你好像真有点毛病。” “不管怎样,在商言商,我得先试用一下。” “试用?”她眨着疑惑的大眼,阳光透过叶缝洒在她眉间,让她此刻的表情显得又脆弱又迷离。 “嗯!”他一低头,捕捉住那欲言又止的红唇,与其让她说那么多废话,还不如多赚点利息回来。 事实证明,这是一场非常值得的交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第五章 傍晚,当巩彦桦和巩薇芬赶到医院,对于傅秋杰的出现都是又惊又喜,没想到大姊的男朋友这么有心,从台北赶到台东来看未来的岳母。 “姊,他就是你男朋友?”巩薇芬脸红红的问:“他看起来很酷耶!” 柔心勉强微笑说:“那只是外表面已,他本人很亲切。” 巩彦桦则是一脸崇拜望着傅秋杰,“呃……傅先生,我们应该怎么称呼你?叫你傅大哥?还是……姊夫?” “我比较喜欢姊夫,你们呢?” “姊夫!”巩彦桦和巩薇芬一起喊道,从今天起,他们就多了一个哥哥。 许素绫笑吟吟的望着这几个孩子,都忘了明天就要动手术,人生难得几回快乐时,她真愿意一直这么下去。 “那我就叫你们小柔、小彦、小薇。”傅秋杰一个个喊着,最后转向许素绫,“还有……妈妈。” “好、好,很好。”许素绫拍拍准女婿的手,笑中带泪。 柔心不想打坏这气氛,任由傅秋杰发挥演技,仿佛他们就是一对恩爱情人。 “妈,等手术结束了,你好好休息几天,我给你办转院到台北去。”傅秋杰早已规划好一切,“到时小柔就不要上班了,白天专心照顾你,把晚上留给我就好。” “这样好吗?”许素绫并没有想到那么远。 在母亲的注视下,柔心只得先点个头,表示对此赞成。 “妈,你放心,小彦和小薇的事我都考虑了。”傅秋杰转向这对兄妹说:“小彦,你的兵役不能再延了,你乖乖的去当兵,这两年有姊夫在。” “谢谢姊夫……”巩彦桦感动得又想哭了。 “小薇,你一定得上大学,不要担心学费和妈妈的事情,知道吗?” “我?我可以吗?”巩薇芬本来打算毕业后就要工作,为这个家贡献一份心力,没想到姊夫给她带来了转机。 “那当然,姊姊有念,你也得念。”傅秋杰颇有一家之主的气势,直接颁布命令,“小彦,等你退伍回来,也得去考技术学院,这年头什么都要有文凭和证照的。” “是!”巩彦桦其实当初成绩不差,只是从没想过要继续升学,他以为做工就是做工,经过这一,两年的历练,他也希望自己能考上监工执照。 听到这儿,许素绫又是感激、又是迟疑,“阿杰,这样你的负担太重了,你跟小柔又还没结婚,就算你们结婚了,你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妈,难道你把我当外人?”傅秋杰拉起许素绫的手,“我在家里是独生子,我妈又过世得早,是你们弥补了我的遗憾,我很高兴我有付出的机会。” 哇!台词佳,表情棒,柔心只能默默说声:赞! 果不其然,傅秋杰这番话深深打动了巩家三人,眼泪都不小心给飙出来了。 “姊夫,我的身体很好,以后你需要捐血,捐肝。捐肺,都请让我出这份力。” “姊夫,我一定要做你们小孩的保母,每天给他们换尿布、泡牛奶……” “阿杰,我们小柔太幸福了,能够碰到你这么好的对象……她爸爸如果还在世,也会像我一样感到安慰的……” 众人互相鼓励打气,只有柔心静默无语,她不愿敲碎这个梦,只要她撑得下去,她将全力保护她亲爱的家人。 走出医院,巩彦桦准备骑车载妹妹回家,他们明天还有工作和学业要顾,只能在母亲的手术结束前赶过来, 临走前,巩彦桦特别“交代”说:“姊,你今天晚上不要回家了。” “你在说什么?”柔心才要开口反驳,巩薇芬也提出具体事实。“对呀!你陪陪姊夫吧!你们记得调好闹钟,明天一早就要来看妈了。” 柔心听了篙直傻眼,“你们……”这么急着把我推销出去? “好,那你们骑车小心点,有什么事就打手机给我。”傅秋杰刚才已经分发名片,现在巩彦桦和巩薇芬都正式成为他的“下线”。 “姊夫再见,姊再见!” 看自己的弟妹一面倒向傅秋杰,柔心不禁要问,这男人到底有什么法力?不但说服她接受那荒唐的交易,还让她的家人立刻对他“效忠”,太神奇了! 不管怎样,那台小绵羊机车已然离去,傅秋杰理所当然牵起她的手,“走吧!” “你要带我去哪儿?”柔心立刻感到全身僵硬。 “饭店,我订了一个礼拜,随时可以增减,就看妈的情况如何。”他拿出钥匙准备开车,看她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像。 他在她面前摇摇手,“你是不是太累了?” 饭店?一整个礼拜?她都得跟他同房、同床?眼前的问号越来越多,摇晃得她都快眼花了。 “你……今天晚上就要拿我……“试用”?”她脑中出现许多画面,每一幕都让她脸红心跳、濒临崩溃。 “拜托,妈明天就要手术了,我哪有那种心情?”他暂停一下,换个试探的表情问:“如果你很有兴致的话,我也是可以配合的。” 她立刻否认,“我才没兴致!” “那就算了,改天吧!”他的口气不无遗憾。 两人总算上车,她赶紧自己扣上安全带,免得又受到他的骚扰,没想到他一发动引擎,又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了,你的排卵期是什么时候?我得算出最好的受孕时机,这样办事才有效率。” “求求你!今天不要说这些好不好?”她都快崩溃了! “看来是不太适合,还是等妈好一点再说吧!”他终于愿意开车前进,让气氛稍微平静下来。 “不过,你可不可以吃胖一点?我觉得你有些地方可以再多点肉。” “天啊……”柔心终于宣告投降,她对这男人完全没辙。 “铃!铃!”手机传来闹钟声,唤醒了沉睡的人儿。 柔心在晨光中醒来,缓缓的伸个懒腰,才发现床边有个男人坐着,双眼一眨也不眨的凝视她。 “你看什么看?”昨晚一进饭店房间,她发现有两张单人床,当场感动得什么都答应,包括共用同一间浴室,只是在不同的时间。 傅秋杰一脸百思不解,“我在想,你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你才是个奇怪的男人呢!”她立刻回嘴。 他摇了摇头,“我本来以为你有处女情结,只要你失身于我,就可以达到我的目的,没想到我猜错了,结果你根本不在乎。” “照你所想的,如果有男人强暴我,我就得嫁给他不成?”可笑之至!都什么年代了?她只是观念保守,可没那么封建迂腐。 傅秋杰继续回忆,也继续分析,“后来,我揭开胡学鹏是同性恋,我以为你对那个大少爷失望,就会主动来找我这个有钱人,没想到我又猜错了,你竟然辞职,还回来台东。” “我要是那么爱钱,就干脆去找学鹏他爸好了。”至少人家年纪大,死得快。 “现在,你的母亲病重,你的弟妹需要栽培,我以为你的责任感会让你屈服,没想到我还是猜错了,最后竟然要我恳求你。”他做出结论,并要求认可。“你说,你是不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 “那是因为你都用你奇怪的逻辑在思考!” “我的逻辑一向很管用,不过放在你身上就没用了,真奇怪。” “够了,你别再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我要起床洗脸,准备去看我妈了。”柔心不禁叹口气,跟他抬杠根本毫无意义,不过是浪费生命而已。 他退后两步,冷不防又冒出一句话,“昨天晚上你穿着胸罩睡觉。” “那又怎样?”总不会连这个他都要管吧? “那样对胸部的呼吸不好,所以我帮你解开了,在这里。”他随手拿出她的胸罩,粉红色蕾丝边的,就放在他灰色的西装内袋。 我的天哪!柔心一把抢回胸罩,义正辞严的说:“请,你、以、后、不、要,这、么、做!” 而且,她有个疑问,他是如何办到的?她连上衣都穿得好好的呢! 他答应得很干脆,“ok!但是你不能穿胸罩睡觉,那对我和孩子都是种损失。” “知道了!”总而言之,她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以后就要对他一个人负责,当然要好好呵护,免得他的儿女遗传到不良基因。 “我到大厅去等你。”他举起手腕看表,“十五分钟应该够了吧?” “真谢谢你的仁慈。”她回答的有点咬牙切齿。 “很好。”他终于转身离去,留下她在房内,又气又恼,拿这家伙没办法。 从今以后,她的人生将会变成怎样?她想都不敢想。 上午九点,许素绫即将面对生命的挑战。 当傅秋杰去找医生商谈,许素绫拉着大女儿的手说:“小柔,我突然有点害怕,也许我一进手术室就看不到你们了” 柔心安抚母亲说:“怎么可能?医生说手术成功机会很大的。” “不过,我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了,有阿杰照顾你们,我什么时候走都可以。” 听到母亲这番话,柔心一下就红了眼眶,“爸爸那么早就走了,你要是再放下我们,那我们三个孩子就变成孤儿了……” “傻孩子,做父母的能比儿女先走才是福气。” “可是不要这么早好不好?让我们多陪陪你,或者说是你多陪陪我们……我希望每年母亲节的时候,都可以买红色康乃馨送给你,别让我们戴上白色康乃馨……”从不轻易掉落的泪水,此刻却奔流在柔心脸上。 就算给她全世界,也取代不了在母亲身旁的温暖。 “你这么爱哭,我怎么舍得走?”做为一个母亲,许素绫无论如何都想满足孩子的愿望,“好好,我答应你,我会努力活下去。” “谢谢妈……”柔心擦干泪滴,看清楚母亲的脸,“既然约定好了,你一定要加油!” “嗯。”许素绫郑重许下承诺,这是她对女儿的责任和义务。 时间从不等人,无论她们如何依依不舍,护士小姐仍准时走进病房,“麻烦一下,我们要把病人推到准备室。” 傅秋杰也跟着进来,牵起柔心的手,“你放心,医生说没问题的。” 眼看母亲被推走,柔心再次哽咽,“妈……” 许素绫仅以眼神交代傅秋杰,要他好好照顾她女儿,傅秋杰会意的点了点头。 没多久,手术房亮起使用中的灯号,傅秋杰和柔心坐在长椅上默默等待。 柔心双手交握,一方面相信医生的判断,另一方面又恐惧命运的捉弄,如果母亲有任何意外,她这辈子将会带着莫大遗憾。 傅秋杰拍拍她的手说:“你昨晚没睡多少,靠着我休息一下吧!” 她抬头看进他的双眼,发现其中有真诚的关怀,就算他们之间只有交易的关系,在这生命的转折点上,她愿意把自己暂时交给他。 “谢谢。”虽然不太习惯,也不太好意思,她还是依偎到他怀中。 傅秋杰一手揽住她肩膀,一手握住她双手,态度自然,嗓音温柔,“闭上眼,睡一觉,很快就可以看到妈了。” 柔心无言点头,但愿一切就像他所说的。 她终于闭上眼睛,昏沉中只感到他的体温,那是种奇妙的感觉,以前学鹏也曾和她互相依靠,但不太一样,她也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 中午,巩彦桦和巩薇芬赶到医院,看到姊姊和姊夫坐在长椅上相偎的模样,让他们兄妹俩停下急促脚步。 “看起来很幸福吧?”巩彦桦推推老妹的肩膀。 巩薇芬点点头,“是啊!姊姊辛苦这么多年,我真希望她能幸福。”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这天?”巩彦桦双臂往上一伸,仿佛在问老天爷。 “暗恋你的女生不是没有,只是你自己迟钝。” “谁暗恋我?”巩彦桦双眼立即发亮, “我同学啊!” “你同学那么多?”那些叽哩呱啦的小女生,他根本搞不清楚谁是谁? “那就要你自己去找啰!”巩薇芬实在很佩服老哥,从小到大,她同学里谁最常来家里玩?不就是那朵纯情害羞的小花嘛! “唉!”巩彦桦深深一叹,“暗恋你的男生也不是没有。” “谁暗恋我?”巩薇芬脸颊立刻发红。 “我朋友啊!” “你朋友那么多?”整个邻里都是他老兄的朋友,谁知道他在说谁? “那就要你自己去找啰!”巩彦桦也挺佩服老妹,左邻右舍,不就那个傻瓜最常送来吃的喝的?尤其是她最爱吃的鸭肉冬粉,每次都免费奉送的小老板呀! 兄妹俩怎么都谈不拢,最后,一起发出不屑的一声“哼”! 傅秋杰说的话果然应验了,当柔心睁开双眼,确实就看到了母亲。 许素绫仍在麻醉状态,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她的模样,那熟睡的表情非常安详,让柔心差点以为发生了不幸。 “妈妈她?” “她还没清醒,医生说要等两个小时。”傅秋杰解释说。 “原来是这样……”柔心大大喘了口气,也恍然发觉自己被他拥着,若非有他坚强的双臂,刚才她可能要软腿跌倒了。 巩彦桦和巩薇芬站在一旁,不禁会心的微笑,看来大姊很依赖姊夫呢! “大家都累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傅秋杰拉起柔心的手,自然而然的带领众人,让人有种安心感。 四个人来到台东市的正气路,街上有许多诱人的小吃,既然心情放松了下来,大家也就尽情享用。 “有姊夫在就是姊夫出钱,你们尽量吃。”傅秋杰对巩彦桦和巩薇芬吩咐,“尤其是你们大姊,谁能让她多吃点,我一定有奖品。” “没问题!”巩彦桦连忙把自己的刀削面分一半给老姊。 “老板,再来两份春卷!”巩薇芬拚命叫菜,“臭豆腐记得多放点泡菜喔!” 巩彦桦灵机一动,又提议,“等一下还可以去买水果,给妈吃,也给姊吃,我们负责削切好。” “现在有产什么?凤梨、百香果,波罗蜜,还有洛神花茶!” 柔心眼前的肉羹面都还没吃完,光听这些对话都饱了,“别吵了,快吃你们的饭,不然我要生气了。” 平常,巩彦桦和巩薇芬对大姊的话是言听计从,但现在有“姊夫”当靠山,他们却敢调皮的回嘴,“姊,我们都是为你好耶!” “以后要是大姊和姊夫意见不合,我一定帮姊夫,让大姊知道姊夫的用心良苦。” “真受不了你们。”柔心摇摇头,明白弟妹的心都已被收服,现在她想说什么也没用了。 至于那位始作俑者,则是笑吟吟的看着他们斗嘴,一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态。 晚上八点,他们一回到医院,就听护士小姐说许素绫已经清醒,可以会客了。 四人立刻赶到病房,看到许素绫睁开双眼,虽然还没什么力量,但那微笑的神情,让他们放下心中大石。 巩薇芬忙问:“妈,你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你们别紧张。”就算有再多的痛楚,许素绫也会选择让儿女放心。 “妈,你辛苦了。”柔心握住母亲的手,那么瘦弱,那么粗糙,证明她这辈子所经历的劳苦,虽然如此,为了儿女们,她还是坚强熬了过来。 许素绫声音有些沙哑,“我答应要多陪你们几年,当然要说话算话。” “谢谢妈。”柔心转身擦去泪滴,不愿在弟妹面前落泪。 傅秋杰搂住柔心的肩膀,静静递给她面纸。 四周一安静下来,好像有点感伤,巩薇芬赶紧开口,“妈,你要活到姊姊跟姊夫结婚,还要看到他们生的小孩,还要等到他们的小孩结婚生小孩,这样才够本!” 巩彦桦立刻跟进说:“不只这样,还要看到我结婚,虽然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对象在哪里……” “是啊!不知那个倒楣鬼出生了没有?” 笑声之余,冲淡了感伤的气氛,也燃起对将来的希望。 第六章 仿佛才一眨眼,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在傅秋杰的安排下,许素绫转到台北的马偕医院,巩彦桦和巩薇芬也搬到台北,跟姊姊和姊夫一起住。 姊夫这名词已经不只是尊称,而成为了事实。由于许素绫仍在病中,他们选择在医院举行婚礼,参加者只有医生、护士和他们一家人。 “恭喜!恭喜!”医院里难得办喜事,大家心情特别开朗,连其他病人也来恭贺。 “谢谢……谢谢大家……”终于盼到这天,许素绫喜极而泣,频频掉泪。 “妈,你别再哭了。”巩薇芬吸吸鼻子,自己也快忍不住了。 “怎么办?我也好想哭喔!”巩彦桦双手一放,天花板满是粉红色的心形汽球。 身穿白色洋装的柔心,双手捧着一束野生百合,手上是傅秋杰为她挑选的戒指,最后他们一起合影留念,证明这场婚礼确实发生过。 婚礼过后,傅秋杰和柔心搬进新家,一楼有客厅、厨房、饭厅,还有两间卧室,二楼则是主卧室和书房,以及傅秋杰早已布置好的育婴房。 一切都在忙乱中,巩薇芬准备考试,巩彦桦等着当兵,柔心没有时间停下来思考,她得陪伴母亲做治疗,还要带妹妹去赴考、送弟弟去报到。 等她终于停下脚步,已是九月,妹妹到新竹念大学,弟弟在桃园当宪兵,突然间,整座屋子就只剩下她和她丈夫了。 白天,她先到医院陪伴母亲,傍晚,她就到超市买食物,回家准备晚餐,等待丈夫回来,表面上,这生活相当稳定,实际上却是暗潮汹涌。 傍晚五点,柔心即将告别母亲,“妈,我先走了,明天再来。” “明天是周末,你舅舅他们要来看我,你就多陪陪阿杰,不用来了。” “可是……”想到要和傅秋杰独处,柔心反而感到不知所措。 “阿杰工作那么辛苦,你也该对他好一点,你们就出去看电影或逛街,当初你们结婚那么匆促,连蜜月都没有,怎么可以呢?”许素绫很了解女儿的孝心,但不能光孝顺母亲就冷落了丈夫,那是大大不对的。 柔心不敢多说,就怕泄漏口风,只好点头答应,“我知道了。” “不晓得要等到哪天才能抱孙?”许素绫自言自语起来,“你老爸要是在的话,一定也跟我一样着急,到时我要连他的份一起疼孙……” 柔心只是微微一笑,那笑意中却带着苦涩。 晚上八点,傅秋杰准时回家吃饭,在处理完公事并洗过澡后,他换上睡衣走进卧房,看到他的妻子正坐在床边,静静的不知在想什么。 “明天我们去看妈?”他拿起桌上的一本商业杂志,不太在意的问。 “妈说不用了,舅舅他们会过去。” “哦!那我们去看小薇?” “她也说不用,她约了朋友。” “小彦呢?” “他还没放假。” 傅秋杰终于从杂志中抬起头,他已习惯每星期都有家庭活动,这种状况倒是不多见,“那你有什么计画?” “没有……”她摇摇头,想不出跟他在一起能做什么?尽管两人是夫妻关系,她对他的了解却少得可怜。说不定他喜欢周杰伦和孙燕姿,而她仍在听陈淑桦和罗大佑。 他静静想了几秒钟,冒出一个念头,“既然这样,我们就准备来生孩子好了。” “什么?!”她瞪大双眼,就像快被宰的绵羊。 他走到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肩膀,像是在对小孩说明,“小柔,我们结婚三个月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她的声音变得虚弱。 “我实现了我的承诺,你也该实现你的承诺。” “我知道……”她的声音变得更小,更细。 “所以,先来研究一下你的排卵期。”他转身拿出纸笔,想推算出最佳日期。 “不用了!”她脸蛋红成一片,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知道自己的情况,这阵子……算是适合受孕的……” “好极了。”他放下纸笔,却又抽出一本书来,“我研究过了,像这种体位和这种姿势都比较容易受孕,你看看,做起来应该很简单的。” 柔心瞪着那本号称“性爱大全”的“教科书”,简直哑口无言……原来这男人早已蓄势待发,连“工具书”都翻得滚瓜烂熟,看来今天她绝对躲不掉了。 “你怎么了?”他发现她的不对劲,伸手想摸她的额头,“你人不舒服?” 她被他突来的动作吓着了,大叫一声躲到床边,可能是因为他刚说过的话,可能是因为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反正……反正她就是办不到! 他皱起眉头,“我又不是要打你,你紧张什么?”说起打人,他觉得他老婆还比较厉害,婚前打他那两巴掌真够辣的。 “对不起,我……我头很痛……”这是真的,此刻她脑中又慌又乱。 “真的?那你快躺下。”他丢下手边的东西,立刻扶她躺到枕上,并轻轻按揉她的额头,“是不是太累了?” 她说不出谎话,也说不出真话,只能用那无辜的眼神望着他。 看她这模样,他叹口气,“你还是不能接受我?” 他又不是木头人,怎会不清楚每晚躺在同一张床上,枕边人那消极抵抗的态度? 被他猜出心思,她又羞又窘,咬着唇说:“我没关系,你想做就做吧!” 在这场交易中,他确实达成了诺言,甚至比她期盼的更完善,更尽职,事到如今,她又怎能反悔? “你这么紧张,教我怎么下得了手?”话虽如此,他一次一次抚过她的长发,欲望正在指尖蔓延,他实在等得太久太久了。 “刚开始难免会紧张,我想……很快就会习惯的。”没错,她告诉自己,做人要有诚信,她一定得还他这笔债。 “你确定?”他的手指来到她胸前,解开了第一颗扣子。 她倒吸一口气,差点尖叫,却还是点了头,这是她该付出的,躲也躲不掉。 出乎预料的,他并不急躁或粗鲁,缓缓解开两人的衣裳,非常享受其中的过程,尤其是她身上逐渐染红的模样,更让他看得目不转睛。 “我碰都还没碰,你就像只煮熟的虾子。”他带着好玩的语气说。 “可能是……有点冷吧!”她想拉起被子,但他不准,牢牢钉住了她的双手。 他将她压在身下,再次询问:“你确定你可以?” 感觉到他赤裸的身体、张狂的欲望,她全身细胞都在狂喊“不要!”,但她还是忍住冲动,强迫自己回答,“是的。” 就是这两个字,开启了这漫漫长夜。 热吻之后稍作喘息,又是另一个火烫的热吻,直到她无法呼吸才能暂停。 “拜托你……”她不得不向他求情,“我的嘴唇都肿了。” “确实是肿了。”他百般流连在她的红唇上,“但就是这样才性感。” 性感?sexy?她适合这种形容诃吗?感觉怪怪的!然而在他眼中,她清楚看见男人对女人的欲念,那是她前任男友从未有过的。 那好吧!既然她对他还算具有吸引力,希望他速战速决,尽快让她怀孕。 下定决心后,柔心也就不再犹豫,大胆要求,“如果你吻够了,可以直接做吗?” 他的反应让她吓了一跳,因为他相当不愉快的拒绝了,“我才不要!” “为什么?”她不懂,男人应该都很性急才对呀! “光接吻当然不够,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例如?”她不太清楚,还有什么“很多事”要做? “这样!”他一路吻下她的颈子,反覆舔弄,制造出许多吻痕,不只在她胸前、腹上,还有她的小屁股上! 如此亲匿举动,让她诧异得无法反应,当他拉她的手去抚摸他,她也呆呆的任由他摆布。他流了不少汗,尤其是额头和肩膀,有如发高烧似的,那汗水黏腻在两人之间,象征某种摆脱不了的关系。 他的喘息越来越重,拉起她的双腿架在他肩上,“我等不及了,我现在就要。” “嗯……”她不确定自己能否承受,但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当两人成为一体的时候,有股奇妙的力量席卷了他们,无论疼痛或快感,都交融在彼此的眼眸中,所有的不足和缺憾,也因结合而变得完整。 他暂停了动作,只是留在她体内,让她习惯他的存在,看到泪水从她眼角流出,他低头为她舔去,“很痛?” “呃……”她不知如何形容,那不只是痛,更是被彻底的贯穿,她体内有一部分不再属于自己,而属于眼前这男人。 “我也有点痛,你好紧。”他皱起眉说。 他的抱怨让她一愣,化解了不安的心情,噗哧一笑说:“那可真抱歉。” “没关系。”他颇为宽宏大量,“多做几次我们就都不会痛了。” “哦……”她点点头,没想到他突然加大动作,震得她连痛都来不及感受,只觉太阳、月亮和星星都不见了,直直飞越到宇宙的另一个尽头。 随着每次强烈的律动,他的汗水就会滴到她身上,加上他粗重的喘息,交织成一张激情的网,紧紧将她整个人包围。 “你不舒服?”他吻过她紧皱的眉头,“要不要慢一点?” 她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随即感受到他放慢节奏,有如一首慵懒的拉丁舞曲,然而那热力不减,火势更旺,烧得她全身虚软。 “等一等……”她的手抵在他胸前,触到热汗的湿润。 “怎么了?”他拨开她额前的发,直视她迷离的眼。 “可不可以暂停?”她的嗓音几乎哽咽,“我快昏倒了……” 他先是一怔,接着轻轻笑了,“傻瓜,你这样让我更停不下来。” “可是我头好晕……全身好热……”她不习惯如此失去自我的感觉,一切都不在控制中,而是由另一个人牵引着。 他对她的反应相当满意,“你本来就很漂亮了,没想到这个时候更漂亮。” “什么?”她眨眨眼,这是他第一次赞美她,听起来怪怪的。 “我还想看看你最漂亮的样子。”他将她抱起,让她坐在他腿上,面对面的姿势又深刻,又无所遁形。 她还来不及抗议,已被他看到脸红气喘的模样,她一心急想遮住他的双眼,但他轻松就拉开她的手,含在嘴中轻咬了一下。 “你……你……”她害羞得不知所措。 “要开始了喔!”他一说完就立刻行动,带她进入天旋地转的境界。 柔心不知身在何方,只能与他双手交握,低声恳求,“轻一点!” “当男人想要播种的时候,你很难教他放轻一点,因为自制力在这个时候是最脆弱的,即使像我这么理智也做不到。”他做了一番说明,结果跟没说一样,摆明了就是要彻底放纵。 一向寂静的夜晚,从此以后有了变化,那是男人和女人交织的组曲,也是梦想与现实交错的边境。 周六的早晨,柔心很想多睡一会儿,但是有蚊子在她耳边飞,好吵。好讨厌。 “啪!”她伸手一挥,发现自己打在丈夫的脸上。 “痛!”傅秋杰摸摸发红的脸颊,他早知道他老婆的手劲不小,婚前他就被狠狠打过两次,没想到婚后还是闪避不了。 “对不起,我……我以为有蚊子。”她缩回手,不好意思的说。 “什么?”他的吻竟然像蚊子?这让他不太愉快,牢牢瞪住她。 “我想……你应该饿了,我去做早餐。”这情况实在太尴尬,还是找点事做好了。 当她一起身,立刻感到全身酸疼,因为昨晚那些奇妙的“姿势”,让她又不习惯、又受折腾,现在就像没电的收音机,发出疲倦的呻吟。 “你怎么了?”他一把将她抱回怀里,唯恐她有任何损伤,他可是花了不少钱才买下她,怎么能“用”一次就坏掉? “我……有点腰酸背痛。”她的说法相当保留,其实她快“瓦解”了。 “哦!”他点个头,“可能是我太用力了,抱歉。” “没关系,这是我的义务。”她试着客套回答,想冲淡两人那亲密气氛,在这桩买卖婚姻里,她愿意付出身体,却不想连心也给了。 没错,她得保护自己的心,不能白白送出,否则就要不回来了。 他没发现她不对劲,拂开她的长发,理所当然的说:“既然这两天没什么事要做,我们就继续制造小孩吧!” “什么?”她没想到这家伙真会“物尽其用”呢! “你忘了你的义务?”他眼里颇有责怪的意思。 “我没忘,可是……”这会不会太激烈了?她怕自己承受不起。 “那你乖乖躺着,我去准备早餐,等你休息够了,我们就继续。”他大大方方走下床,什么也没穿,结实的臀部对着她,俐落的转身到门外。 柔心躺回枕上,脑中乱成一团。老天,她到底允诺了一场怎样的交易? 不管如何烦恼,倦意很快就将她击倒,趁着还能休息的时候,尽快让自己恢复一些体力吧!因为她知道,今天绝对不可能悠闲度过。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睁开睡眼,是因为一阵香味刺激,让她的肚子开始抗议。 “起来吃早餐吧!”傅秋杰把餐盘端到桌上,还替她准备了碗筷、纸巾,那些食物看起来相当诱人。 “哇……”南瓜粥、番茄蛋、小鱼炒花生。凉拌蔬菜,看不出来她丈夫颇有一手,但就不知道是否只有金玉其外? 看她要下床,他伸出双臂拥住她,“我来。” “谢谢你。”柔心披上睡袍,由丈夫抱到桌边,像个脆弱的小婴儿。 “没什么,小事一桩。”他坐到她对面,一脸无所谓,“试试看味道怎样?” 虽然菜香四溢,柔心并不抱太大期待,但出乎她意料的,傅秋杰是个优秀的厨师,每道菜都做得恰到好处,真不晓得他是怎么办到的? 看出她的诧异,他才露出得意神情,用食指敲敲自己的额头,“只要有科学精神,做什么都很容易。” 她点头表示赞同,因为她可以想像,他一定是用天平,试管和码表才完成这些料理的,这男人根本是牛顿和爱因斯坦的综合体。 “我已经吃过了,你慢慢用吧!”他又拿出那本“性爱宝典”,口中念念有词的说:“看来这一招比较有用,授精率高达百分之七十……” 柔心突然没了胃口,想到等会儿又要遭受“极刑”,哪能吃得安心? 或许跟他聊聊天,能让他暂时忘记那件“做人大事”,因此她尝试找个话题,“我想问你,为什么你……会选上我?原本我们─点都不熟,不是吗?” 既然有人提出问题,身为科学家就该彻底解决,果然,傅秋杰放下书本,仔细列出以下理由,“第一,你帮我别好百合,我喜欢百合,第二,你帮我擦白花油,我妈还在的时候,她也会帮我擦白花油。第三,你在玻璃窗上呵气画娃娃,我希望我的小孩也能学画娃娃。” “这些机率其实很小,但发生了那么多次,而且你在公司上班的时候,我也常注意到你,可是你身边总有一堆人,我想跟你说句话都没机会。我很好奇,为什么他们都喜欢跟你在一起?是不是你身上有什么特别的魔力?” 经由“大师”开悟,柔心得到初步了解,“所以,好奇也是原因之一?” “一开始是这样,正好我也要找个女人做我的老婆和我孩子的妈。” “原来如此,我运气真好。”唉!命运造化,平凡如她怎能抵抗? “吃饱了吗?”他看她吃得不多,动作又慢吞吞的,“你这样不行,至少要再胖五公斤,才适合做个健康的妈妈。” “我知道……”她努力再吞几口饭,就像被主人期待下蛋的母鸡。 她本以为一吃完就得上床,她丈夫却突然有不同的想法,“给你太大压力也不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咦?”可以吗?他愿意浪费这宝贵时间? 他开始收拾餐盘,“我去洗碗,你换好衣服就出来。” “是!”奇迹出现,她怎能不感激的答应? 第七章 绕过蜿蜒山路,他们来到桃园县复兴乡,一个被森林流水环抱的村落。 傅秋杰停车在一栋旧式平房前,“这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 “好安静。”柔心环颢四周,满满都是绿意,有种遗世独立的飘飘然,如果能在此度假或养老,一定很惬意吧! 房子因为长年无人居住,已被植物蔓延占据,柔心看了不禁问:“现在房子是谁的?为什么都不整理一下?” “是我的,但我不想管它。”他双手插进口袋,显然不愿多谈。 柔心也不敢多间,两人走向一条登山步道,那石阶都长满了青苔,一不小心就会滑倒,因此她让他紧握着手,缓缓走进这片绿色世界。 “你小时候住在这儿多久?” “到我十八岁为止,然后就去台北念大学了。” “在那段时间里,一定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吧?”她想起自己的故乡台东,也是如此充满生命力,让人不由得想说活着真好。 他暂停下脚步,“很少。” 这回答听来有点令人感伤,她愣了一下,“你爸妈呢?” “都不在了。”他简简单单就带过。 或许这不该问,但他眉间的惆怅,让她还是忍不住问:“可以谈谈他们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仿佛陷入往日的回忆,等他稍微回到现实,才开口说:“我十岁的时候,我妈妈因为心脏病过世,我爸爸一直没有再娶,他是个发明家,拥有数百项专利,最后却潦倒以终,连丧事都是朋友出钱办的。” “为什么?”既然有那么多专利权,不是可以好好发展吗? 他像是早猜到她的疑惑,仔细的分析给她听,“我说过了,我爸爸是个发明家,不是企业家或投资者,他以发明为乐趣,却没有商业头脑,最后不得不把专利卖给别人,只求自己还能继续研究。” 柔心点了个头,“或许,单纯的生活比较适合他。” “没错,但我可就苦了。”他伸手摘下一片树叶,随意卷成条状,就能吹出音乐。 “怎么说呢?”她对他的本领感到惊奇,这才相信他真的在这山野中长大。 “我很寂寞,我没有妈妈,虽然爸爸还在,也跟没有差不多。我不要这样的家,我要一个快乐的家,有钱过好日子,有爸爸和妈妈,还有一堆小孩子。” 柔心苦笑一下,心想他不知是天真或稚气,依照他的逻辑,建立家庭就像烹饪,将所有食物,调味料凑在一起,就能料理出一道好菜。 但在真实人生中,就算他创造了双亲,儿女这些角色,也未必就是个快乐的家,那还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两人继续往前走,心中各有所思,最后坐到一张石椅上,感受风的温柔和森林的清新,此时无声更胜有声。 鸟啼虫鸣中,柔心突然有个疑问,“既然你想建立自己的家庭,胡小姐的条件那么好,为什么你们要离婚呢?” “我一开始就明白告诉她,我只想要总经理的位子,偏偏她觉得我有挑战感,那不过是千金小姐的游戏。”他耸耸肩,语气个带着不层,“两年多来,事实证明她这是征服不了我,有一次她脱光了躺在我面前,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柔心难以想像那是怎样的婚姻,更无法明白为何他会选择她。 “可是……胡小姐长得很美。”她委婉的暗示他,放着那么一个大美人不要,偏偏花钱来买她这朵小野花,怎么想也不划算。 他还是不以为意,“不知道,我没仔细看过。” “你这人真奇怪。”她小小声的说。 “你才奇怪!”他握住她的肩膀,提高音量问:“难道你要我说她很美?还要我回去找她不成?” “就算那样也很正常啊!”她本来就不认为他们能长久,等她生下孩子以后,他应该会去外面拈花惹草,即使跟前妻复合也不足为奇。 “正常个头!”他对她这话颇为不满,恶狠狠地瞪住她,“我发现你很会惹我生气。” “对不起。”她真不知道自己有这本事,他一向都那么理智,怎会生气呢? “哼!”他也不晓得在发什么火,胸口就是觉得一阵烦躁不安。 这种情形非常少见,以至于他以为自己心脏有毛病,但不可能,他的健康报告几近完美,所以,他现在心跳个不停、呼吸喘不过气,一定都是因为她! “我都说对不起了,你还在生气?”有时候她觉得他冷静得不像话,有时候却又任性得像个孩子,真让人受不了。。 “光说对不起还不够!” “那你想怎样……”她的间句变成了低吟,因为他已经牢牢将她拥抱,深深将她吻住,就是要堵住她那该死的小嘴。 他不只要她的唇,还要她的身体,双手从腰部往上发展,像要惩罚她似的,一会儿轻柔,一会儿用力,甚至扯开了她的扣子,直接捧住她的酥胸。 柔心怎么都挣脱不开,只能抗议,“不要这样!” 他咬牙切齿的说:“你本来就是我的!”他要怎样就怎样,何时何地都可以,只要他想,她就得给! 她知道自己没有权和拒绝,“可是,拜托你别在这里……” 他在她颈上咬了一口,才冷哼着将她放开,“我背你,抱好。” “啊?”她没时间犹豫,他的双臂已抓起她的腿,她不得不抱住他的颈子,任由他一路快步下山。 在这过程中,她发现他的背好宽,他的肩膀好挺,他的双手好有力,让她产生一种莫名的娇弱感,真希望一直依靠着他。 来到停车的地方,傅秋杰开了后车门,把妻子先放进去,自己脱了衬衫,随即压在她身上。 “你做什么?”她被他吓着了,他这模样就像只恶狼。 他气喘吁吁,二话不说翻起她的长裙把脸埋在其中,在她大腿上又吸又吮,掀起又痒又麻的快感浪潮。 柔心想夹紧双腿,却硬是被他拉开,并环绕到他腰后,感受他惊人的欲望。 “你该不会是要在这里……”她从没想过,后车座也可以成为一处“温床”。 “我就是要在这里!”为了证实她的疑惑,他扯下两人最后的束缚,让她再也不能有所怀疑,这男人真的疯了! “不能……等回家再做吗?”尽管地处偏僻,她还是怕有人突然出现。 他唇上浮现一抹笑。“书上说过,野外的刺激更能增加受孕率。” 其实,性欲对他而言只是一件小事,用运动或工作就能排解,即使两人同床三个月,他也一直忍让等待,但为什么今天她的一句话就让他整个人抓狂? “哪有这回事?”她才不信,这一定是他自己乱掰的。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他拿个抱枕让她靠在颈后,以免她因为他太用力而撞到车门,接着他就开始随心所欲、一逞为快了。 除了小裤裤之外,柔心身上的衣服都还穿着,只是凌乱得不像话,被他扯得都快破了,加上他急促的爱抚,猛烈的冲击,让她整个人深陷昏乱中。 “你轻点!”她的小手敲在他肩上,“我受不了……” 在密闭的空间里,唯有两人的喘息、体温及汗水,想呼吸一口清凉的空气都不行,而且他的双手、双唇无所不在,一面再,再而三的带给她震撼。 “我没办法,我……”他抵在她额前,凝视着她说:“我要你,怎么都不够,我自己也觉得快疯了!” “你……”她不懂,他怎会如此需要她?但她没有力气问了,光是呻吟就已经让她口干舌燥。 再多的言语都无法形容此刻,唯有放纵自己的身心,攀上结合的巅峰,直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梦境。 车身开始震动,但车子并未发动,所幸大自然总能包容人类的任性,让那呼呼作响的风声,为他们掩饰了一切动静。 第二天,傅秋杰把车开去送洗,特别交代皮椅要打蜡。 那天起,柔心的生活有了变化。 白天,她仍然陪伴母亲,料理家事,并做好晚餐等丈夫回家,不同的是在夜里,她必须一次又一次的放开自己,任由丈夫索求。 这算是义务吗?当她被快感逼到崩溃时,她忍不住问自己。原本以为只要受孕即可,过程却是如此亲密,如此狂野,她根本不能有任何保留。 身体和心灵真能分开吗?她不知道,为何他们并不相爱,却渴求彼此的身体? 傅秋杰从不多说什么,对他而言,任何事都有一定逻辑,至于感情这回事不属于科学范围,他从无研究也不想研究。 他只确定,他要这个女人做他的妻,做他孩子的妈,那就够了。 每晚十一点,傅秋杰准时上床,还不准备就寝,先拿起他的“性爱宝典”研究好今天要用什么方式,而后就把柔心抓过来实验一番。 “不要这样好不好?灯太亮了!”她害羞得都快哭了。 “我得看仔细一点,确定我们做得对不对。”他一面拿书对照,调整两人的姿势,有的地方没办法看到,干脆搬来大镜子,让一切无所遁形。 明亮的灯光下,她眼角瞄到镜中的景象,顿时脸红成一片。 “你这么做……让我很紧张,说不定就没用了。”拗不过他的坚持,她只好拿他那套理论来说服他。 “是吗?”他丢开书本,转而对她研究,“你的身体确实有点僵硬,来,放松点。” 当他的双手如此撩拨,她哪能放松?只有更颤抖,更发热而已。 每次总要折腾许久,等两人都压抑不住才能恣情妄为,但即使在最激情的时候,傅秋杰仍秉持科学家的精神发表评论说:“你今天的反应很好,有进步。” “谢谢夸奖……”她完全被他打败,苦笑着说。 明明是呼吸急促、汗水淋漓,他却能突发奇想,“你这时候最漂亮,可惜我现在没空帮你拍照,干脆用摄影机拍下来好了。” “不用这么麻烦吧……”她怕影带流传出去,自己身败名裂。 “可是我想看,我真的很喜欢看。”他的手指颐着她脸庞画过,“你性感得教人发狂,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想听你呻吟,看你喘息……” 他的嗓音、他的言语,化成了一张网将她缠住,“那……你看够了没?” “当然不够!”他拉起她的小手,要她抱住他的颈子,“我要你再疯狂一点,再任性一点,不准有任何矜持。” 他说到做到,当晚毫不留情,将她所有矜持一扫而尽…… 第二天,柔心送走丈夫,前往医院探视母亲,隐隐觉得自己腰酸背痛,都是昨晚太过放纵的关系…… 对于女儿的政变,许素绫很快就发觉了,“小柔,你最近皮肤很好,是不是改用保养品了?” “没有呀!”柔心摸摸自己的脸,“还不都差不多。” “那就是跟阿杰感情变好了,对不对?”许素绫笑呵呵的说:“赶快生个孙子给妈抱,我才不会这么无聊。” “妈,这种事要顺其自然的。”柔心表面镇定,对母亲的敏感却十分惊讶,难道每个人都看出她和丈夫结合了? 许素绫打趣着说:“但也要你们多努力呀!” “是,我都听妈的话。”众人期盼殷切,柔心除了答应还能怎样? “让我来想想。”许素绫开始幻想那不远的将来,“要是男孩的话,我就给他取个小名叫小宝,要是女孩的话,就叫小爱,你说好不好?” “好呀!”柔心没什么意见,比较起来,她并不是那么期待孩子。 “记得你小时候,动不动就要人抱,你现在得训练体力,以后才抱得动孩子,要不然每天抱十几个小时,你的手就会像残废似的……” 柔心静静聆听,不颐破坏母亲的好心情,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当那期待中的孩子来到时,是否就能让一切皆大欢喜? 表面平静的生活似乎一成不变,但在某个晚上,傅秋杰突然放下碗筷,动也不动的盯着她。 “有什么不对吗?”柔心替他盛了碗汤,又帮他多夹点菜。 “过期了。” “什么东西过期了?”她看看桌上的菜肴,不太明白,“这都是我今天才买的,泡菜也是我自己做的,应该不会有过期的东西。” “我是说你。” “我?”她明明还活着,每天也都有洗澡,怎么会有过期的迹象? 傅秋杰整个人站起来,指着她说:“你的月经应该早就来了,已经过期八天,所以你可能怀孕了。” “是吗?”她自己都没发现,不过说来也对,她的经期一向稳定,这次迟到一定有原因,但也许是压力太大,例如被他“逼孕”所致。 “没错,一定是这样!”他双手一拍,对自己的“能力”大为激励。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还没有真确的感觉,“那我明天就去检查。” “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用上班?”她从没看他请假过,用不着这么小题大作吧? “上班一点都不重要。”他开始来回踱步,自言自语,“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最好一次生两个,那最有效率了……” “如果我怀孕了,应该不用再……”至少有好一段时间都不用再做爱了吧? “嗯!你说什么?” “没事。”她赶紧摇头。 “我已经买很多书在看了,你也要赶上我的进度,对怀孕和胎教都要有深入了解,我不要求天才儿童,但至少要健康正常,知道吗?” “知道了。” 傅秋杰继续说下去,兴高采烈,“明天我们就开始练习泡奶粉、换尿布、替婴儿洗澡等等……不,这些事我来就好……不行,如果我不在你也得学会,所以我们一起练习。一起检讨,直到迅速。准确又完美……” 听他滔滔不绝的计画未来,她却莫名涌上一股哀伤。 当晚,傅秋杰果然没碰她,或许是过度兴奋,或许是没有必要。 柔心背对着他,一夜难以成眠,其实她应该觉得高兴,因为她可以多还点欠他的债,但不知为何,浓浓的失落却将她吞没,坠入忧郁的深海中…… 第八章 第二天一早,傅秋杰兴匆匆带妻子去验孕,结果正如他所期待,柔心已经怀孕一个多月,受孕期就在他们一开始做爱的时候。 “谢谢。谢谢医生!”傅秋杰从椅子上跳起来,用力握住医生的手。 “哪里,哪里,恭喜你们。”医生很少看到这么高兴的丈夫,相较之下,他太太显得冷静多了。 傅秋杰又问了一大堆问题,并请医生列出一串书单,他要全部买下,还要陪妻子上课,并一起体验生产过程。 “傅太太,你先生对你真好。”一旁的护士也忍不住称赞。 柔心淡淡一笑,唯有她自己明白,傅秋杰想要的只是小孩,而她身为生产工具,当然要小心照顾。 离开医院后,傅秋杰立刻前往百货公司,买了二,三十本书不说,还添购了数不清的婴儿用品。 柔心稍微劝阻他,“你什么都买,又不知道是男孩或女孩。” 他拉她转向孕妇装部门,满不在乎的说:“反正我们要生一打孩子,总会有男有女,那就一起买了。” 一打?她一听就头皮发麻,无法想像那壮观的画面,看来为了偿还这笔债,她这辈子都得在怀孕和生产中度过了。 客户上门,店员亲切招呼,“先生,太太,请问需要什么吗?” “我太太怀孕了,我们要买孕妇装,你把所有的目录拿来。”傅秋杰的购物方式很有效率,只要他看中了,就找来合适的尺寸,立刻付钱,毫不犹豫。 “我还用不着吧?”柔心皱起眉头,心想他可以尽量为孩子花钱,却不需要为她破费,那没必要。 “没关系,我赚钱就是为了我老婆孩子,你尽管挑。”说是这样说,但大部分还是他作决定,他喜欢看她穿粉红色,粉蓝色、粉紫色和粉黄色的。 “我妈以前常穿这种样式。你穿起来一定好看。” 柔心并没有太多意见,既然是他出钱,她又有什么好说?只不过,他老把她当成他母亲的替身。 采购完毕,才下午两点,柔心带点不确定的问:“你要不要去公司?应该有很多工作吧?” “你发什么神经?”他轻捏一下她的粉颊,“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去公司?当然是去找妈报告好消息!” “谢谢你,这么尊重我妈。” “不用客气,我说过,我妈很早就过世了,现在你妈就是我妈。” 车子很快就开到淡水马偕医院,许素绫看他们夫妻俩一同出现,还是在这种非周末的时间,心中也料到一定有什么大事。 “妈,你的病应该要全好了,因为你就快抱孙啦!”傅秋杰还记得当初的话,他并不当那是玩笑,而是必须做到的誓言。 许素绫一听,整个人就像脱胎换骨似的,全身病痛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为女儿、女婿感到的由衷喜悦。 “真的?那我要办出院了,我要做阿妈了!”许素绫握起他们两人的手,重重的上下摇晃,甚至想下床大叫大跳。 “妈,你别激动,你还在打点滴呢!”柔心注意到母亲手上的针头几乎就要被甩开了。 “还打什么点滴?”许素绫毫不在乎,“我现在一点毛病都没有了。” 傅秋杰扶岳母坐好,含笑说:“妈,我知道你完全没病了,可是你得让医生也这么认为,才能放你出院,回家来带孙。” “说得对。”许素绫乖乖坐好,调整点滴,“我一定要赶快好起来,现在我有做阿妈的责任,要帮小柔照顾身体,要让孙子平安健康,这可不得了啊!” “一切就拜托妈了。”傅秋杰说着还一鞠躬。 “放心,包在我身上!” 柔心看母亲如此欣喜,又燃起求生的意志,不禁暗自感激傅秋杰,其实他不需做这么多,但他做了,而且做得很完善。 或许,这是因为他早年丧母,不曾享有快乐的家庭生活,长大后转而有补偿性的行为,身为他的妻子,她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周末,巩彦桦刚好放假,巩薇芬也赶回台北,一起到医院探望母亲,也为姊姊的喜讯庆祝一番。 “恭喜!”巩彦桦送上一份平安符,“这是长宫介绍我的,他老婆生了三个娃娃,都是去这家庙求符,可以保佑母子安康喔!” 巩薇芬则是拿出一袋毛线说:“我已经开始织小宝宝的袜子了,一共有七双,每天都可以换洗。” 傅秋杰露出大大的笑容,“小彦、小薇,你们真是有心,姊夫乱感动的。” “姊夫对我们这么好,这本来就是应该的。” 傅秋杰点个头,继而宣布,“下次小彦,小薇放假的时候,我们全家人回台东去一趟。” “回台东做什么?”巩薇芬立刻猜到答案,“是不是要向爸报告好消息?” “答对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当面告诉爸爸?还要让亲朋好友分享一下,办场流水席来谢天谢神也是应该的。” “阿杰,你想得真周到,我……我谢谢你……”许素绫说着眼眶都红了,她这几天就是牵挂着死去的丈夫,还想私下回台东一趟,这下女婿主动提议,她心里更感动了。 巩彦桦连忙递上纸巾,“妈,你别哭,你要高兴啊!” “这是高兴的眼泪,没关系。”巩薇芬拍拍母亲的肩膀,自己也哽咽了。 看着这幅画面,柔心至少还能感到一些安慰,这即将到来的孩子,让她的家人都如此快乐,那么她心中那份小小失落,应该要隐藏得更好,不是吗? 周末,为了庆祝妻子怀孕,傅秋杰邀请了所有好友,这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的邀请,众人当然都捧着礼物上门祝贺。 “恭喜!恭喜!” “阿杰终于等到这天了,扬眉吐气啰!” 贺礼堆起来像座小山,有书本、衣服。玩具,金饰等,其中以林鼎栋和方玉梅夫妇最夸张,他们带了一架婴儿床来,还特别强调说:“这是我们好几年前就订下的,总算可以拿出来送你们了。” 傅秋杰眼中闪着激动,“谢了。” “谢什么谢?我只拜托你一件事,以后别一天到晚夸耀你的小孩有多天才,那种画面我光想像就快昏倒了。”林鼎栋相当了解傅秋杰的个性,铁定会把这孩子教育成资优生,还得要大家都万分崇拜才行。 方玉梅赶紧点头,“说得对,孩子就要像孩子,别染上你的书呆气息。” 傅秋杰哼了一声,“用不着你们担心,到时候你们自然会看到,我的孩子就是与众不同、天赋异禀。” “果然,没救了!”语毕,大家哄然而笑。 老朋友们同聚一堂,吃吃喝喝,气氛融洽,也许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傅秋杰不时发出大笑,还带动众人一起玩游戏,划酒拳。 “我从来没看他笑得这么开心。”方玉梅坐在柔心旁,感慨良多的说:“刚开始认识那几年,我还以为他不知道怎么笑。” “可能是他以前比较孤单吧!”柔心只想得到这推论。 方玉梅摇摇头,语气肯定,“是你改变了他。” “我?”柔心不置可否,“怎么可能?” “实不相瞒,在他第一次结婚的时候,我们都觉得不太看好,果然,他从来不带胡小姐出现,反而动不动就跟我们提到你,尤其是你帮他擦白花油那件事。” “是吗?”柔心自己也没想到,一次善心之毕竟会换来命运的捉弄。 “你也知道阿杰的酒量好,但只要一喝多了,他就会提起你的名字,所以当初他带你来参加烤肉,我们对你都是久闻大名了。” 柔心这才恍然想起,难怪那时他们笑得那么“暧味”,聊到这儿,她也忍不住倾诉自己的心情,“其实,我们结婚这么久,我一直不太清楚他在想什么,我只确定他非常想要小孩。” 方玉梅对此颇为了解,“他从小就是独子,爸妈又去世得早,当然想要有自己的家庭,但是你应该感觉得到,从他跟你结婚以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柔心好奇间。 “他变得像个人了。”方玉梅吐吐舌头,带着笑意说:“本来我们都叫他科学怪人,因为他什么都讲究逻辑、推理、思考,却没想到人性的喜怒哀乐,但现在不同了,他开始会有情绪,也发现人类除了理性,还有感性。” 柔心喝口果汁,开始思考这番话,一个不注意,玻璃杯倒了,在地上散成一片,她弯腰想要收拾,傅秋杰火速上前阻止,“别动!我来就好。” “没关系,我可以的。”她才怀孕一个多月,这点小事怎会有问题? “不可以!”傅秋杰严厉的声音吓着了大家,尤其是柔心,耳膜都快震透了。 只有他自己一点也没有察觉,先扶妻子坐到沙发上,交代林鼎栋说:“帮我看着她,千万不能让她乱来。” “是、是!”林鼎栋忍着笑意回答。看来这小子爱到抓狂了呢! 傅秋杰这才安了心,拿抹布擦净地板,仔仔细细、彻彻底底,不准任何一丝玻璃碎片存在,更不忘交代妻子,“别走过来这里,听到没有?” 方玉梅低声在柔心耳边说:“你看吧!阿杰真的变了。” “好像……太夸张了。”柔心有点吃不消。 “爱一个人,就算再夸张也不为过。” “没错、没错。”林鼎栋对妻子的话百分百赞同,“看得真是大快人心!” 柔心只能苦笑以对,只有她自己明白,傅秋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但这又怎能让关心他的朋友们知道呢? 所谓的爱有很多种,即使非关爱情,她依然会珍惜。 日子一天天过去,傅秋杰每周陪妻子去做产检,对她的怀孕状况比她自己更清楚,又请了看护照顾许素绫,让柔心更能专心在养身和胎教上。 这天下午,柔心突然想到公司的同事们,将近半年没见面,他们依然会传简讯、寄e-mail给她,这份友谊她应该多珍惜才是。 因此,她搭上计程车,准备了一些点心,想回公司跟大家聚聚。 途中,经过昔日打工的咖啡厅。,柔心请司机先停车,这家店一点都没变,还是她记忆中那复古温暖的风格。 回公司前,不如先进去喝杯咖啡,顺便跟老板叙叙旧,她很快作了这决定。 “叮铃!”门口的铃铛一响,服务生立刻上前招呼,“您好,请问一位吗?” “嗯!”柔心点个头,望向她最喜欢的靠窗位子,但那儿已经有人占据了。 那人似乎也感受到她的凝视,正好在这时回过头来,两人视线交会,异口同声的发出惊呼,“啊!” 服务生看他们彼此认识,便问:“两位要坐在一起吗?” “呃……好。”柔心怎么也想不现会在此时此地遇到前任男友,但要逃避似乎也太失礼了,毕竟两人曾有许多美好回忆, 原本一脸惶恐的学鹏,这时露出感激的笑容,站起来帮她拉开椅子,“小柔,好久不见,你好吗?” “嗯……还好。”她坐到他对面,有种往日重现的错觉,以往他们也常坐在这里天南地北聊个不停,只是如今一切都变了…… 服务生拿来菜单,“请问小姐要点什么?” “香草咖啡,谢谢。” “好的,请稍候。”服务生转身走进柜台,看来今天老板不在,柔心稍微放松些,否则老板可能会来问他们是否结婚了? 学鹏双手握了又放、放了又握,说明他的心情起起伏伏,“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里碰到你。” “我本来想回公司去看同事,路过这边就先进来喝点东西。” “哦!”学鹏点个头,忽然又叹口气,“时间过得真快,从上次见面到现在,都已经半年了。” “你在忙什么?看你好像瘦了点。” “我还是老样子,不务正业,专搞艺术,把公事都交给姊夫……”他察觉到自己的口误,抓抓头说:“不,我是说总经理。” 柔心也觉得尴尬,前任男友的姊夫,如今变成她的丈夫,怎么说都很奇怪。 “我听我姊姊说,傅秋杰跟她离婚后,很快又再婚了,我想……你就是他结婚的对象吧!”学鹏心中早已有数,因为当初傅秋杰揭发他的秘密,除了让他坦承面对自己,也感受到傅秋杰对柔心的情愫。 “嗯……”柔心低头喝了口咖啡,难以面对学鹏的眼神,毕竟傅秋杰曾是他的姊夫,如此的关系实在奇怪了点。 “那太好了!”学鹏大大松了口气,“虽然这样说有点不负责任,但我真的为你高兴,有个真正的男人可以带给你幸福。” “他……他很照顾我的家人。”这也是她答应结婚的最大原因。 “我相信他是个顾家的男人,其实我对他了解不多,都是我姊姊告诉我的,听说他一直有捐款给孤儿院和老人院,而且数量不少,可见他心地很好。” “是吗?”柔心面露诧异,她从不知道她丈夫有这一面。 “总之,现在你结婚了,我的罪恶感也减轻多了。一想到以前我对你的欺骗,我还是不能原谅我自己。”学鹏百般感慨,懊悔的泪水就在眼中闪烁。 “鹏鹏,你别这么说。”柔心忍不住喊他的小名。 “我知道你很善良,也许不会恨我,但就是因为你这么善良,让我更恨我自己。小柔,我真希望你狠狠骂我,最好多揍我几拳,我才能补偿一点罪过……”说着,他拿出手帕,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滴。 其实柔心早已原谅了他,毕竟过往也有甜蜜记忆,于是她拍拍他的手安慰,“说真的……我不后悔认识你,因为你是个好人,你只是以不同的方式在爱我。” “谢谢你。”他没想到还能碰她的手,这双曾带给他温暖的小手。 “所以你别多想了,尽量去做你想做的事,我最喜欢看你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吸吸发酸的鼻子,叹口气说:“傅秋杰是个幸运的男人,我相信他自己也很明白,他一定对你很好吧?” “我们相处得还不错。”她不想多谈自己,反问道:“你呢?有没有知心的情人?” 谈到这话题,学鹏不知所措,抓抓头发,“有……有一个。” “那你家人呢?他们能接受吗?”听到这答案,她并未感到嫉妒或不满,反而有种放下心事的感觉,或许他们就像兄妹一般,都希望彼此幸福吧! 他做了个俏皮的鬼脸,“我闹了一场家庭革命,老爸差点中风,老妈差点昏倒,我姊还得赶回来保我一命。现在我爸妈都不管我了,我只是个挂名的董事长,反正我跟我姊都不是接棒的人才,只好自己闯天下去了。” “你姊有没有抱怨什么?”提到胡宗香,她总有一份淡淡的愧疚,想当年她也参加了婚宴,而今却是如此场面。 “有呀!”学鹏一想到这就哈哈大笑,“她这个人心高气傲,一辈子只跌倒过─次,就是傅秋杰给她带来的挫折,本来她想大闹特闹一场,但后来她知道我辜负了你,也就认命的说,算是她代替我还债吧!” 柔心松了口气,“你姊能放得下就好,我还担心她会不高兴呢!” “不高兴也没办法,当初是她自己威胁傅秋杰的,她以为自己一定迷得倒他,谁晓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偏偏就是有人不吃她那套。” 学鹏的说法让她忍不住笑了,“听起来你姊很有自我主张。” “对呀!现在她又跑去挑战不可能的任务了,听说对方是个超有骨气的穷画家,我姊想用钞票击败对方的自尊,还收买了画会所有成员,自己当起主席来呢!” “真的?那结果怎么样?”她好奇的问。 “告诉你,那个画家用颜料泼在我姊身上!还放话说,他就算饿死也不会把半张画卖给我姊,后来他们竟然在画廊上大打出手……” 谁也没想到,曾经“相爱”又分离的两人,如今能以笑谈过往的心情,相处侍如此轻松惬意,或许生命总爱开人玩笑,那就不妨多点幽默感吧! “小柔!” 一进公司,柔心引起不小骚动,尽管半年未曾出现,许多同事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指着她大喊大叫的。 “你这没良心的女人,一放假就不见人影,竟然现在才来看我们?” “你怎么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是不是中乐透了?也不通知一声!” 大家一拥而上,满满都是关心她的人,柔心拿出自己做的饼干,“抱歉,这么久才出现,这点小意思请品尝一下。” “这些怎么够?你欠我们那么多场同乐会,罚你以后都要乖乖来报到。” “还有,你到底要不要回来上班?人家等你好久了耶!” 看看时间,刚好快下班了,人事主任柯逸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吩咐说:“把会议室收拾一下,准备招待贵客。” “yessir!”大家都high翻天了,准备来场周五的狂欢派对。 许久不见,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尤其是公司里的名人绯闻,更是众人加油添醋的好话题,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些柔心都早已知悉。 “告诉你,这半年来发生很多事喔!总经理跟大小姐离婚了,然后又闪电再婚,可是没有人知道他第二任老婆是谁,够神秘吧?” “我们还以为总经理这下宝座不保,没想到老董退休了,少董还是重用总经理,可能是他太厉害了,现在公司没有他就完了。” “所以说,风水轮流转,再也没有人敢说总经理是吃软饭的,他可是超实力派的,不管那个派系都得向他靠拢。” 柔心听着只是点头,没发表任何意见,她正在想该如何说出实情,才不会让大家都吓到退避三舍? 吃了饼干,喝了咖啡,接着就有人问:“小柔,你看起来气色很好,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对呀。对呀!甩掉那个不识相的,现在应该有很多人追吧?” 柔心咳嗽一声,“其实……我结婚了。” “真的?” 大家都还在诧异中,柔心决定一吐为快,“还有,我怀孕了。” “哇!”众人欢声雷动,“今天是什么日子呀?非要好好庆祝不可!” 不过,埋怨之声也纷纷响起,“居然没请我们喝喜酒,太过分了!” “我好想看小柔的婚纱照,下次一定要带来,还要准备纪念卡给我们喔!” “那个幸运儿到底是谁?还不快快招来?”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是不是异国恋曲?还是旅行中发生的艳遇?” 人人都爱听浪漫的爱情故事,柔心却无法满足他们的愿望,她先喝了口普洱茶,润一下发干的喉咙,“首先,我想说声对不起,因为我隐瞒了一些事,今天我想全部都告诉你们。” 大家一听都安静下来,不知会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这半年来,他们已经听了不少超级八卦,难道还有更激烈的不成? “之前我交往的男朋友叫做胡学鹏,也就是公司的董事长,现在我的丈夫叫做傅秋杰,也就是公司的总经理。” “啥咪?!”众人哗然,尖叫声差点震破玻璃,柔心早料到这结果,事先堵住双耳,免得肚子里的小宝宝被吓坏。 “公司里最有身价的两个男人都跟小柔有关系?!” “不会吧?难道今天是愚人节?” “这是你在跟我们开玩笑?呵呵,不太好笑耶!” 对这些疑惑,柔心都能了解,因此她早有准备,“这是我的身份证。”她拿出第一项证据,配偶栏上写着:傅秋杰。 “还有,这是我们的结婚照。” 第二项证据是一张照片,那是在医院举办的婚礼,柔心穿着一件白色洋装,傅秋杰穿着银灰色西装,两人的表情看起来……没什么表情。 大家争相传阅,终于相信柔心所言不假,但这事实太劲爆了,一时教人不知该如何接受。没想到柔心曾经跟董事长交往,现在又变成总经理夫人,保密功夫如此周延,他们怎么也想像不到。 柔心站起来,深深一鞠躬,“很抱歉让大家担心,现在我的生活很充实,希望从今天起,我们仍是没有距离的好朋友。” 她特别提到“没有距离”,就是怕同事们把她看成总经理夫人,而不再是那个主办同乐会的助理小柔。 一片静默中,柯逸芳主任首先开口,“小柔,我替你高兴,除了你的婚姻和小宝宝,也因为你坦承面对自己和别人,这点真的很不容易。” “谢谢主任。”柔心忍住哽咽,庆幸她找回了一个朋友。 紧接着,往日温馨全都回来了,大家一个个上前拍肩。拥抱。 “你瞒了这么久,辛苦了!虽然我超怕你老公,但我对你可不会客气,你欠我们的美食一定得还!” “先说好,我要做你孩子的干爹,这样一来我的地位就高多了。” “不过,说真的,小柔……”有个相当实际的问题被提出来,“到底要怎样才能钓到金龟婿?你就稍微透露一下,这里有很多怨女正嗷嗷待哺呢!” “哈哈……”大家笑成一团,所有距离就在其中化为无形。 第九章 晚上八点,柔心总算赶回家。 同事们都知道她那个“总经理老公”不好惹,所以恩准她先落跑,下次再带好康的来参加同乐会。 一进门。她就发现不对劲,傅秋杰在客厅来回踱步,仿佛世界末日已在眼前。 “我……我回来了。”她试着引起他的注意力,“抱歉,今天我跟以前的同事聚会,回来有点晚了,你饿不饿?我马上煮饭给你吃。” “用不着。”他转身面对她,神情凝重,“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我跟同事吗?”这怎会让平静的他流下冷汗? “那家咖啡店就在公司旁的巷子里。” “哦!”这有什么好诧异的?她不是早跟他说过了?“有空过去喝杯咖啡,老板的技术很好。” “我是说,我看到你跟胡学鹏在那家咖啡店!” “是吗?我正想跟你提。”她坐到沙发上,拿出邀请函,“他计画要开画展,如果你有兴趣,要不要一起去?” 他接过邀请函,手指竟然在发抖,“你说什么?”他一把撕了那卡片,甚至踩在脚下,恨不得用火烧了! 柔心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你到底怎么了?” 傅秋杰愤怒得青筋突起,“我才要问你到底怎么了?你跟旧情人见面居然还敢这么诚实?你不觉得自己太嚣张了?” “旧情人?”当然,学鹏应该算是她的旧情人,但柔心还是搞不清楚,“我诚实有什么不对吗?” 他双手挥舞在空中,激动得无法自己,“你为什么不瞒着我?你为什么不说是我看错了?你根本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 “等等、等等……”她试着以他奇怪的逻辑来思考,“难道你觉得……我跟他会旧情复燃?” “那当然!” “可你也知道他喜欢男人……”这还是傅秋杰揭发的秘密呢! “人心难测,他变成异性恋或双性恋也不是不可能!” “我跟他在一起三年,他一直都没变过……”这不就证明了他们是不来电的吗? “就算他不会改变,你们还是有那么多回忆!”这点尤其让他气得跳脚。 柔心左思右想,大著胆问:“请问……你这是在吃醋吗?” “废话!” 柔心被他的大嗓门吓着了,傅秋杰又开始来回踱步,甚至用力抓头发,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似乎也想撕了身上的衣服。 气氛僵持,说什么都可能引起火山爆发,柔心干脆保持安静,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终于她还是开口了。 “我想再请问一下,你为什么会吃醋呢?我是你用钱买来的,你可以强调你的所有权,也可以规定我该怎么做。”她停顿一下,提出最奇怪的一点,“但是,连我跟他有共有的回忆,你都觉得不高兴,这就太夸张了吧?” 出乎她意料之外,他整个人就像泄气的皮球,闷声问:“你真这么想?” “我是用你那套逻辑来想的,难道不对吗?” “我也不知道……”他垂下头,嗓音懊恼而迷惑,“我的思考方式完全没用,我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疯了……” “你还好吧?是不是工作太累,或是身体不舒服?”身为一个尽责的妻子,她应该多关心他,多照顾他。 看他抓起外套,她忙问:“你要去那儿?” “出去吹吹风。” 大门已被关上,留下她一个人,对着空洞的房子,这才发现寒风已起,冷飕飕的。 等了又等,柔心决定先上床睡觉,都已经十二点了,傅秋杰应该不会回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深夜不归,也是她搬到这屋子以来,第一次单独睡在大床上,感觉空间放大了数倍,黑暗也随之深沉许多。 这会不会是日后的生活写照?她忍不住这么想,当她生下孩子以后,傅秋杰可能不再需要她,不再每天回家睡觉,而她就只能守着一屋的冷清…… 不,至少她有孩子可以照顾,她应该放开丈夫,任他做他想做的事。一开始,他们就不是因为相爱而结婚,婚后又有什么好彼此牵绊的? 想到这儿,她心头竟一阵隐隐作痛。 寂静中,电铃声突然大作,柔心披上外套去应门,原来是林鼎栋和方玉梅夫妇,“小柔,我们送阿杰回来,开门吧!” “哦!好。”柔心立刻开门,发现傅秋杰倒在林鼎栋肩上,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像是刚从酒窖里捞起来,连呼吸都充满了酒味。 “卧房在哪儿?”林鼎栋喘着气间,要照顾一个酒醉的人可不容易。 “跟我来。”柔心一边指引,一边道歉,“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们。” 林鼎栋爽朗回答,“都十几年老朋友了,还说什么不好意思。” “不过,阿杰今天怪怪的……”方玉梅跟着上楼,皱起眉头说:“他这个人比较固执,你得有点耐心。” 柔心点点头,“我知道。”她丈夫可不是普通的固执呢! 方玉梅颐便也传授一下经验谈,“夫妻之间难免斗嘴,不要太介意他说的话,男人最会口是心非。死爱面子,习惯了就好。” 林鼎栋连忙抗议,“我可没这样,别冤枉好人!” 方玉梅做了个鬼脸,以眼神暗示柔心说:看吧!男人就是这样。 进到卧房,傅秋杰被扶到床上,显然完全失去意识,一直喃喃念着,“我不懂,我就是不懂……” 林鼎栋双手一摆,“不晓得他是怎么回事,自己带了三瓶威士忌,也没通知就跑到我那儿,要不是我拚命加水加冰块,恐怕他就要喝到酒精中毒了。” 柔心垂下视线,一脸无奈,“我会好好跟他沟通的,你们别担心。” 林鼎栋和方玉梅都是过来人,明白清官难断家务事,最重要的是当事人彼此协调,他们做朋友的也不必多劝什么。 “那我们先走了,有什么事再联络。” “下次到我家来玩,记得教我做千层面喔!” 送走了林家夫妇,柔心走进二楼卧房,傅秋杰仍是不省人事的模样,于是她轻轻为他脱下西装和鞋袜,换上舒适的睡衣,再扶他躺到枕上好好休息。 虽然酒意浓厚,闻起来有点不舒服,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很高兴他回来了,当她一个人躺在大床上时,才发现有多么难以成眠。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他迷糊的嗓音,打破了寂静的咒语。 她没有什么好回答他的,因为她根本不晓得他的问题何在,只是躺到他身旁,小小声的说︰“欢迎回家!” 清晨,微风送进花香鸟语,对大部分的人来说,这是美好的一天。然而,对宿醉的人就不是如此了。 一睁开眼,傅秋杰就像吸血鬼见到阳光,只想躲回黑暗的角落。 “我头好痛……”他生平从未有如此感受,整个脑袋都快爆炸了,几乎想放声大叫,拜托谁来解除他的痛苦。 这时,有双小手抚上他前额,“我帮你擦点白花油,你别动来动去的。” 他让那声音驯服了,乖乖听话,仿佛回到儿时,每当不舒服的时候,妈妈就会轻轻替他擦白花油,那怀念的温柔令他甚至想哭。 “来,把头转过去,我帮你揉揉肩膀。” 他全身虚弱,躺在她的大腿上,感觉一股温暖从她的手指涌出,联系在两人之间,反覆萦绕,久久不散。 暖意中,他沉沉睡着了,等到他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柔心端来食物,放到桌上,“你饿不饿?多少吃点东西吧!” 他的头疼已经好多了,坐起身闷闷看着自己,显然是她帮他换了睡衣,不过……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她摸摸他的额头,带点责怪的意味说:“昨天你喝得很醉,还好你朋友送你回来,以后可别这样了。” “喝醉?”他不禁怀疑自己的听力,这种蠢事怎么可能发生在他身上?他天生就冷静自持、酒量似海,从来都是众人独醉我独醒。 “嗯!还吐了好几次,现在一定饿了吧?”她替他吹凉稀饭,里面放了香菇、海带、虾子和柴鱼,是她熬了大半天才做好的。 香味扑鼻,饥肠辘辘,他决定一边吃粥一边回忆,昨天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 对了!他想起来了,因为他发现柔心和旧情人相见,所以他对她兴师问罪、严辞谴责,她居然一脸不能理解,还问他凭什么吃醋? “味道可以吗?” “很好。”想发火就要先有力气,他一口一口仔细吞咽,感觉浑身充满活力后才放下碗筷说:“我差点忘了,我有笔帐要跟你算。” 柔心睁大双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从他喝醉回家以后,她可是对他百般照顾,他这下又发什么疯了? “你还记得昨天你说的话吧?你是我用钱买来的,可以强调我的所有权,也可以规定你该怎么做。”他记忆力超强,一字不变的背出来。 “我是这么说过没错。”那不正是他们之间的协议吗? “好,那么现在我要你……”他口气一转,以命令的态度说:“把衣服全脱了。” “为什么?”她怀疑自己的听力有问题,要不然就是他的脑袋有问题了。 “你不是说了,你是我买来的,你没有资格问为什么。” “可是你人不舒服……” 他不让她有任何借口,高声道:“我好得很,快照我的话做!” 在他严厉的眼神中,她不得不乖乖听话,缓缓脱去衣裳,直到全身赤裸。 午后的阳光明亮,他清楚看到她因怀孕而变化的身体,双乳竖盈,小腹圆滑,看来就像块奶油蛋糕,诱人之极。 她遮遮掩掩的,不太好意思,“你看够了没?” “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我爱怎么看就怎么看。”他拉开她的双手,什么也不做,就只是盯着她瞧,从头到脚,从发丝到指甲,从最不害羞的地方到最害羞的地方。 光是这样,已让她微微颤抖,因为他的凝视,也因为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热热的吐在她的肌肤上。 “以后,这里还得分给孩子亲,现在我要多亲几次。”他突然含住她的乳尖,像孩子吃奶一般,啧啧有味的吸吮。 柔心想推开他又没办法,她的双手被他拉到背后,只能挺直了腰任他品尝。 “可以了吧?”她都忍不住发抖了。 他狠狠瞪她一眼,“除了呻吟以外,你这张嘴没有说话的必要。” 从结婚以来,他虽然专制却还算有礼,这是柔心第一次看他真正发脾气,怒火之中混合了欲火,让他锐利的双眸看来更吓人。 原本理性至上的男人,突然间失去理性,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轻轻扶她躺下,只说了一句话,“不管我做什么,都不准反抗。” 为了孩子着想,她自然不会轻举妄动,当他的唇舌来回刺激,每一处都是“致命”点,让她无法闪躲,只能咬牙接受。 “张开嘴。”他的手指探入她唇中,“舔我。” 她不敢反抗,也不能反抗,因为他的另一只手正在对她做更过分的事,她心跳之余,只能含住他的手指,低低发出呜咽的声音。 他为她这模样深深迷恋,看她秀发散乱,听她轻吟如泣,他再也忍不住要占有她,而且就是现在! 感觉到他的试探,她全身都僵硬起来,“可是孩子……” 自从确定她怀孕以来,他从来都不曾碰她,唯恐对孩子有任何伤害,她也以为他不再需要她,怎么现在却…… “我会小心的。”他懂得如何保护他的妻儿,别忘了他是个理性的男人,即使在理性濒临崩溃的时候,他仍有那么一点点自制力。 然而,这是第一次,他并非为了怀孕而做爱,只是想爱就爱。 随着结合的加深、加强,他满身大汗都滴在她胸前,那滑腻的触感让两人更迷乱,想要获得更多的对方,也想付出全部的自己。 不管欲望多么激昂、渴求多么强烈,他一直尽可能的保持温柔,但就是这样的热火慢熬,才更教人受不了折磨。 柔心连呻吟的力量都没了,眼角流出晶莹泪滴,她不懂自己是怎么了,似乎全被掏空,又似乎被满满占有。 他为她舔去泪水,沙哑地问:“怎么哭了?是我让你不满意?” “我没这么说……”她哪敢啊! “那你满意吗?”他语气中颇多期待。 “我不知道……”她转过头去,满脸通红。 他捧起她的脸颊,含住她的耳垂,“不能说不知道,我要你说,你到底满不满意?。” “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她不懂,她是哪儿惹到他了? “不为什么,就为了我高兴!”他带点蛮横的语调,“你这可恶的女人,把我害得好惨,差点连怎么思考都忘了。” “哪有?”她不是都尽量配合他独特的逻辑吗? “还敢说没有?”他惩罚性的咬了她几口,腰间更为使力,逼得她连呻吟都变得破碎,只能发出类似哽咽的声音。 她不懂,这男人太矛盾、太复杂,然而她的身体是他的,除了付出还是付出。 即使她已发软无力,他仍欲罢不能的索求,唯有藉着对她全然占有,他才能稍微满足自己饥渴的灵魂。 是的,他一直都觉得饿,对于情感,对于梦想,对于……爱。 那晚,柔心煮的“醒酒粥”有如“催情药”,大发神威,久久不退。 昏乱中,柔心听到水流哗啦的声音,没多久,傅秋杰双手将她抱起,小心翼翼的走向浴室,让她浸泡在适温的水流里。 “你……”她不知道他又想怎样? “乖,别乱动。”他拿她当婴儿似的,仔仔细细为她洗澡,就怕她有哪儿不舒服,一点都不敢粗心大意。 柔心全身软绵绵的,任他摆布、任他宠爱,这感觉好安心,让她仿佛回到幼儿时代,不知现实生活的冷酷。 沐浴之后,他将她围在大毛巾里,抱到床上问:“我有没有弄痛你?” “还好……”她的眼神低垂,仍留激情余温。 “那就睡吧!”他一次次抚过她的背部,像在安抚作噩梦的小孩。 闭上眼,柔心任由睡意将自己淹没,沉进深不可见底的梦境,但是没关系,他的双臂一直拥着她,仿佛他永远不会放开。 一早,傅秋杰精神奕奕,亲自下厨,甚至哼起了歌。 柔心经过一番挣扎才下床,依旧是全身难以动弹,但是丈夫都做好早饭了,她这个做妻子的总不能继续赖床吧? “快来吃饭!”傅秋杰招呼她,声音爽朗,就像昨天根本没发生什么事。 “谢谢。”她点个头,接过他盛好的稀饭。 餐桌上摆着丰盛食物,但她没什么胃口,慢吞吞喝完粥,就觉得已经饱了。 “要做妈妈的人,怎么可以吃这么少?”他当然不满意,推给她一叠小菜。 “哦……”她不敢有违命令,淡淡的提醒他,“你上班快迟到了。” “没关系。” “是吗?”她记得他一向上班准时,除非陪她产检或购买婴儿用品,否则从不浪费任何工作时间,怎么今天会有心情陪她吃早餐? 自从他喝醉酒以来,一切有如变天,而今主宰这世界的,不知是天使或魔鬼? 她的预感果然没错,下一秒钟,傅秋杰通知她说:“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她最怕他这种片面宣布,她势必得无条件接受。 “经过我一整晚的思考,推理、判断,我决定我应该是爱上你了。”说出这番话并不容易,说出来了要面对她也不容易。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总之说出来了就好,不过别期待他会天天说,那种蠢事他才不干。 “你爱……我?”她几乎喷出粥,咳嗽好几下才恢复呼吸。 “没错,否则我才不会变成这样。”他几乎是老羞成怒,数落起她的种种罪行,“原本我只是想找个女人,生一群孩子,凭我的条件这并不困难,但我却大费周章把你买来,还花了那么多时间等你接受我,这绝对是最没有效率的一件事。” “说得也是。”站在他的立场,确实毫无道理可言。 他对她的理解力还算满意,终于他能跟她沟通了,接下来要说的话应该更容易懂。 “等到我们开始做爱,我以为只要让你怀孕就好,然后你也顺利怀孕了,我非常高兴,直到我发现你跟那家伙见面。”说到“那家伙”,他口气特别不屑,“我竟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嫉妒得要命,还生平第一次喝醉酒!” “哦!”柔心点点头,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我最自豪的东西就是理智,我最讨厌的东西就是情绪,我之所以有今天,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他猛然抓住她的肩膀,再三逼问:“为什么让我爱上你?为什么把我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从小到大他不断警告自己,不准跟着感觉走,不该随心情起伏,不能放任感性胡作非为,现在这些自我守则都毁在她手里了! 柔心吓得倒吸口气,这个男人……明明在说爱她,却又用那种愤怒的口气,未免也太诡异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误会一场吧?”说真的,她一头雾水。 他放开对她的钳制,扬起双眉,“你这什么反应?没有一点感激、感动,感情?” 她愣了一愣,呆呆的回答,“我……只能说我很惊讶。” “很好,我居然娶了一个比我更理智的妻子!”他本以为她会喜极而泣,感动万分,至少也该受宠若惊吧?电影里不都是那样演的吗? “不管怎么说,我很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糟糕,她这么说是不是又更理智了?可她不是故意的,跟他一起生活久了,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 “除了谢谢以外,你还有没有别的台词?”例如,她也爱他?其实她早就暗恋他,却一直不敢表白之类的话? “呃……抱歉,我一时想不出来。”她脑中乱纷纷的。 “算了,不跟你计较,反正我已经有结论了。”他摇摇头,装成宽大为怀的模样。 事实上,他已经不想讨论,这件事太可笑了!他爱上他的妻子,而她只会说谢谢和抱歉!与其自取其辱,他宁可当没这回事。 柔心点点头,其实她仍在震惊状态,不晓得他所谓的结论是什么。 “我去上班的时候,你给我安分一点,听到了没?”尽管他爱她,可没打算让她爬到他头上,尤其是爬过墙去开杏花。 “是,老爷。”她不由自主的回答,觉得自己像个小丫鬟。 “叫什么老爷?笨蛋!”他一边咒骂,一边吻在她粉红的颊上,真想把她放进口袋一起带走。 “那……请问,以后……你怎么办?我怎么办?” “看着办!”他冷哼一声,抓起公事包,头也不回的走了。 柔心目送他的背影,还是搞不懂这怎么回事?大概是他的占有欲作祟吧!要她相信他真的爱她,恐怕要等一百年以后。 “柯主任,我们小柔多亏你照顾了,真谢谢你。”许素绫对女儿昔日的长官来访,感到惊讶又安慰,这证明了女儿待人处事很成功。 柯逸芳连忙摇头,“应该说是小柔照顾我们,自从她离开公司以后,我就瘦了好几公斤,可见她平常有多“照顾”我们。” 许素绫听得呵呵笑,“其实这孩子没什么本事,就是太婆婆妈妈了。” 柔心把主任带来的百合插入瓶中,听到这儿忍不住抱怨,“你们要说我坏话,也等我不在的时候再说吧!” 柯逸芳回嘴说:“没办法,谁叫你这么好欺负?从一进公司就主动做这做那时,大家都习惯依赖你了,现在还是对你念念不忘呢!” 柔心立刻直觉反应:“是吗?那改天我再送点心过去,或者你们列出想吃的东西,我一有空就帮你们做。” “怕母,你看吧!她就是这样,人家都还没说,她就赶着要帮忙。”柯逸芳带着点心疼的口气说:“幸好老天疼憨人,她虽然笨笨的,也没发生什么差错。” 许素绫颇有同感,“就是说啊!她对家庭也是责任感太重,如果不是有阿杰在,我看她就算当乞丐也要凑钱给我住院。” “总经理他很可靠的,伯母你可以放心,不过话说回来,总经理那么精明能干的人,竟然会娶到小柔这种傻气的太太,应该算是一种奇迹了。” “对呀,对呀!当初我也不敢相信,小柔怎么会交到一个这么聪明的男人?就像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这一定是老天爷的安排,要不然,小柔就算被卖了,也会乖乖替人家数钞票。” 许素绫和柯逸芳一来一往谈得兴高采烈,就当柔心不在现场似的。 一个是她母亲,一个是她长官,柔心还能怎样?只好乖乖在旁“听训”了。 聊了半个钟头左右,许素绫的午睡时间到了,因此柔心邀主任到院外散步,看看天空,谈谈生活。 二月的天空,有种澄澈的透明感,空气是微凉的,呼吸也带着清爽。 “主任,谢谢你今天过来,我妈很高兴。” “客气什么?要不是你消失那么久,我早就来了。”柯逸芳捡起一片落叶,放在手中把玩,“怎么样?做为总经理夫人,还能习惯吗?” “主任你别这么叫我,好奇怪!”柔心一阵尴尬,回答说:“总经理他的生活作息很简单,也不需要我陪他应酬,所以我跟以前一样,只要做原来的我就好。” 柯逸芳马上挑出她的语病,“总经理?那是你老公,你怎么这样喊他?” “呃……”柔心差点咬到舌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喊他,平常在家里,我也会叫他总经理耶!” 柯逸芳轻笑起来,“都结婚也怀孕了,你们两个还是相敬如宾?到底你们是怎么爱上彼此的?我真好奇。” “老实说,那也不算是爱吧!”柔心突然想吐出秘密,她已经隐藏够久了,在主任面前,她不想继续说谎了。 柯逸芳丢下落叶,站定问:“你说什么?” “总经理……他想找个妻子帮他生很多小孩,建立一个热闹的大家庭,刚好我需要一大笔钱,才能让我妈、我弟、我妹过好一点的生活。”柔心做了简单的说明,胸口那份压迫也稍微减轻了些。 柯逸芳对这消息一时无法消化,拍拍自己的额头说:“我的天,你妈说你责任感太重,原来是真的!” 柔心安慰自己也安慰她说:“其实这不算太糟糕,总经理他确实很可靠,他做到了他的承诺,我也应该替他生孩子,这是很公平的交易。” “辛苦你了。”柯逸芳叹口气,两人找张长椅坐下来。 “不过,我有时候也会想,总经理他真是太大费周章了,以他的条件,要找怎样的老婆都可以,怎么会找上我这个麻烦又没用的人?” “别否定你自己,你有很多优点,大家才会对你这么关心。” “谢谢主任。”柔心勉强微笑一下,她明白这是主任的善意。 柯逸芳看她仍然有些落寞,主动换个话题,“小柔,你知道我是怎么变成人事主任的吗?” “不知道耶!”柔心愣了一下,“应该是主任你善于沟通,而且经验丰富吧!” “或许你不相信,但是大家都说,我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特质,每次公司招募员工的时候,我都能准确的做出判断,安排新人担任适合的工作。” “哦!你是怎么办到的?”柔心自认一点都不会看人,否则第一段恋情怎会变成一场误会呢? “这是一种直觉,很难说明,可能要多观察,也要多点时间累积。”柯逸芳神秘地笑问:“你猜猜看,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什么特质?” “我?”柔心指着自己,不太有信心的说:“我只会做点小玩意,还有比较关心别人而已,这应该不算什么特质吧?” “这就是你的特质,你能温暖人心。”柯逸芳说得斩钉截铁,还回忆起当年,“那时你不是家政系毕业就来应征?虽然我从来没录用过这个科系的毕业生,但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可以成为公司的一道暖流。” “是吗?我有那么伟大?”柔心一点都不敢相信。 “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有不同的使命,像有的人适合研究、有的人适合管理,有的人适合创造,而你就适合散播温暖。” “这……可以相提并论吗?”在她想法中,那些科学家、企业家。艺术家都比她伟大多了。 “那就要看你用什么观点来看了。即使是一个小小的波纹,也可以扩散出无限的同心圆,你可别太小看自己,你一定有你的价值所在。” “那么……主任你的特质就是开导别人啰?” 柯逸芳点点头,当之无愧,“可以这么说,千里马总需要怕乐赏识,否则千里马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本事呢!” 柔心恍然大悟,“谢谢主任的开导,我现在好像有信心多了。” “我相信总经理会选择你,一定是感受到你的温暖,虽然你们的婚姻是因为交易,也有可能发展出轰轰烈烈的爱情喔!” “那我可不敢想像。”柔心想起前阵子傅秋杰曾说爱她,后来又绝口不提,她真搞不懂那个男人在想什么。 柯逸芳望向天空,“世事难料,就像天气一样,刚才还是万里无云,现在却可能要飘起小雨了,等十年后你再来回想今天,可能就是个转机也不一定。” “嗯……我会好好思考主任说的话。” 第一滴雨落下的时候,柔心决定勇敢面对,既然这是她的人生,就好好去过每一天,等待云开月明的时机来到吧! 第十章 或许是傅秋杰的“科学实验”发挥了影响,柔心第一次怀孕就生下双胞胎,而且是一男一女,依照傅秋杰的说法,算是相当有“效率”。 然而,这却是柔心努力了十八个小时,受尽煎熬才得到的结果。 傅秋杰全程陪伴妻子,眼看她痛苦挣扎,又哭又叫,坚持用自己的力量生下孩子,那过程怵目惊心,震撼之极,让他的想法产生巨大改变。 柔心并不了解丈夫的心路历程,她只觉得放下了心头大石,因为她一次就替他生了两个孩子,接下来最多应该只要再生十次吧! 双胞胎满月的当天,亲友们都来家里祝贺,许素绫坐在轮椅上出现,巩彦桦和巩薇芬一起推着母亲,三个人都盛装打扮,毕竟他们家很久没办喜事了。 原本,他们以为姊夫的朋友不是贵族,就是有钱人,因此担心了老半天,没想到一介绍之下,发现大家都是“平民百姓”,而且非常亲切呢! 筵席上气氛轻松,没有人夸耀财富,也没有人自命不凡,话题都围绕在双胞胎上打转,甚至有人提起某品牌的纸尿裤,又便宜又好用,这种话题实在太平易近人,巩家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巩薇芬一找到机会,就跟姊说悄悄话,“姊,你有没有发现,姊夫的朋友都是些正常人耶!” “有什么不对吗?”柔心正在给儿子换尿布,可能人太多把他吓坏了,现在他嘟着嘴,心情不太好。至于女儿小爱,却像个优雅的外交家,仍在大厅让众人“景仰”。 婴儿房里除了小宝,就只有她们姊妹俩,巩薇芬也就放胆问:“姊夫是总经理耶!照理说,他应该跟一些名人交往,才有机会利益输送嘛!” “他不喜欢那一套,其实他也很少应酬,偶尔就是跟这些老朋友聚会。” 巩薇芬“哦!”了一声,“那我们就不用紧张了,本来我跟妈还有哥都觉得,你就像嫁入侯门深似海,要当贵妇人很痛苦的。” “说得也是。”柔心不禁想起前任男友,那时她常为了两人背景悬殊而烦恼,虽然最后她嫁了个有钱人,却没有同样的困扰,该算是一种幸运吧! “所以,你一定要珍惜自己的幸福喔!” “是!”既然所有人都认为她幸福,她就该表现出幸福的样子,不是吗? 大厅里,众人吃吃喝喝,气氛热烈,林鼎栋拍拍老友的肩膀说:“女人生孩子很辛苦的,现在明白了吧?” “明白了。”傅秋杰重重点头,“换成是我,绝对办不到。” “当然,我们男人可没那本事。”林鼎栋回想过去,仍心有余悸,“我老婆怀孕的时候,我常梦见她生产不颐利,那种暗夜惊魂真可怕。” “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了。”傅秋杰对自己说。 “重质不重量,孩子不在多少,重要的是好好教育,从零岁就得开始……”林鼎栋一谈起老爸经就没完没了,没发现傅秋杰的心思已经飘远。 巩薇芬抱小宝下楼,大家又有新的焦点,林鼎栋和方玉梅也跟着献上“供礼”。 许素绫坐在两个宝贝孙中间,笑声从没间断,今天真是她最开心的日子。 柔心看一切都没问题,走到厨房给自己倒杯果汁,却发现丈夫坐在角落,表情诡异,不知在沉思什么。 “你还好吧?”她摸摸他的额头,担心他是否发烧了。 他抬起头,没说半句话,忽然紧紧将她拥住,把脸贴在她的小腹上。 她全身一震,放下杯子,小手轻抚过他的黑发,“头痛吗?” “嗯……”他声音闷闷的。 “我帮你按一下。”桌上刚好有白花油,她随手拿来就替他擦上。,然后一次又一次为他按摩。 可能是他工作太累了,她只有这推论,否则还有什么会让他头痛?理智冷静如他,应该不会有任何烦恼。 还能再为他多做什么呢?她总忍不住这么想,或许是欠他的债务,或许是习惯成自然,她总希望他一切都好好的。 傅秋杰静静闭上眼,像个无助的孩子,渴求母亲的安慰。 当大厅里的客人发现这画面,不禁都相视而笑。 这几天,柔心发觉丈夫特别安静,不晓得有什么心事,神秘兮兮的,但她早已习惯他的怪脾气,也不会多问。 她能照顾他的生活,能为他生孩子,却不能碰触他的心,这该算是种遗憾吗?就算是,她也会仔细隐藏的。 晚上十点,傅秋杰在卧房找不到妻子,很自然就转进婴儿房,发现柔心正在哺育孩子,那白嫩的肌肤让他喉咙一紧,想起自己有一百零二天没碰她了。 “嘘!”柔心提醒丈夫说:“小宝已经睡了,别吵醒他。” 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被他注视,虽然有点尴尬,但为了喂饱怀中的女儿,柔心还是轻声劝哄,“小爱多吃点,乖!” 小爱打了个饱嗝,居然含着妈妈的奶就睡着了,那模样特别让人想笑。 柔心把女儿放到儿子旁边,看两个孩子都睡得有如天使,她满心都是为人母亲的爱,即使这婚姻是个买卖,她仍有许多美好感受。 夫妻俩走出婴儿房,并不担心孩子随时有状况,因为傅秋杰“科学精神”十足,早就装了好几台摄影机,在婴儿房外也能照顾到孩子。 回到卧室,柔心随手拿起一本“育婴手册”,受到丈夫的耳濡目染,她也逐渐有求知的精神,更何况这是用在孩子身上,她自然要多多努力。 若在平常,傅秋杰可能会在旁“指导”她的学习进度,但今晚他相当反常,靠在窗口不知在沉思什么。 柔心放下书本时,发现已经快十二点了,“很晚了,睡吧?” “你先睡,我还不困。” “你最近精神不太好,是不是工作很忙?”她试探着问。 “没什么,那都是很简单的事。”对他来说,理性可以解决的事并不难,困难的是那些理性无法解决的事。 柔心点个头,心想也对,他在工作上应该不会有问题,那么难道是生活中的问题?还有什么是她能为他做的呢? 宁静中,他深吸口气,淡淡的说:“对了,昨天我去结扎了。” 他若无其事的提起,却引发她莫大的震惊,“你说什么?” 他对她的无知还算宽容,耐心解释,“就学理上来说,结扎就是把男性的输精管打断,睾丸中的内分泌功能则是正常的,目前的无刀口结扎只需局部麻醉,短短二、三十分钟就能完成,手术后继续工作也没问题……” 她知道这么做很不礼貌,但她忍不住要打断他的生理教学,“这我都知道,我是问你为什么?” 他耸耸肩,“没什么,已经生了双胞胎,应该够了。” “你不是说过孩子越多越好,还想要一整打呢!”更何况,他娶她就是为了生孩子,既然他结扎了,还要她这个妻子做什么? 他有点被逼急了,走到窗口呼吸空气,“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可以吧?” “你做事一定有原因,到底为什么?”内心深处,她藏着一股倔脾气,只是很少发作,今天她非得问个清楚,否则她会发疯的! “因为我差点被你吓死了!”他陡然转回身,大吼大叫,“当我看到你生产的时候那么痛苦,我恨透了我自己,为什么要让你怀孕?而且还是一次两个!万一你就这样离开,我要那两个孩子干嘛?没有孩子又不会怎样,没有你我就完了。” “怎么可能……”她整个人呆住,不敢相信他这番话。 他的音调一点也没有降低,愤愤不平的述说:“你生完以后,我还是常作噩梦,梦见你流了很多血,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吓得我半夜冷汗直流。我说过我痛恨情绪,尤其是恐惧这种情绪!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怀孕,虽然现在医学发达,怀孕对女人来说仍然有危险,我可不想冒那个险。” “可是……你不让我怀孕,我还能做什么?” “或许我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一直强调要很多孩子,其实家庭最重要的是家的感觉,有多少成员并不重要。”他抓抓后脑,有点不好意思,“现在……你就是我的家。” “我是你买来的,你想要我做什么都行……” 他听了却勃然大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我当初说的话?我不是说过我爱你?难道你都没听清楚?” “你爱我?你不过说说而已……”才说过一次,又没有天天说,而且还用那种凶巴巴的口气! “什么叫说说而已?”他的嗓音几乎掀掉了屋顶,幸好隔音设备很好,育婴房里的两个宝宝仍然甜睡。 她忍不住遮住自己的双耳,“你讲话不要那么大声,我耳朵快聋了!” “不大声一点,你根本就听不到。”他抓起她的双手,对准她的耳朵说:“大笨蛋,我爱你,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谁叫你要选在我最脆弱、最低潮的时候,那么温柔的帮我擦白花油,我除了爱上你,还能怎么办?” 看她一脸震惊,他居然出声笑了,自言自语说:“我怎么会娶到这么笨的女人?更好笑的是,我怎么会爱上她?难道这就是所谓命运弄人,无可奈何,但机率应该很小,也不应该发生在我身上才对……” “你说真的?你不是开玩笑?”她轻轻又问了一次。 “或许这是老天对我开的玩笑,没办法,遇到了就得认命。”他耸耸肩膀。 “我聪明,我实际,我讲求投资报酬率,而我这辈子做过最情绪化的事,就是花钱买下你,假装这是一场交易,其实我只想再感受你的温柔,一辈子绑着你不放。” “是吗?”柔心安静了几秒钟,眼泪开始一串串滴下。 从没想过他会这么有“人性”,居然懂得爱,还会对她说爱,这不是奇迹是什么?否则就是她在作梦,但耳朵又怎会这么痛呢? 傅秋杰被她吓着了,这女人在生产的时候那么坚强,现在怎会说哭就哭,一定遭受了莫大打击!于是他连忙安慰,“糟糕,你是不是有产后忧郁症?好了好了,别哭了,明天我陪你去看心理医生。” 讨厌,他这明明是在欺负她!等人家真正感动了,才在那边说些有的没的! 柔心除了流泪,甚至挥拳相向,打在他的胸膛上,“笨蛋!你才是大笨蛋!” “你居然打我?”他虽然诧异却也拿她没办法,“看在你生孩子劳苦功高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他老婆的力气不小,这点他在婚前就知道了,所幸他健壮的胸膛还挺得住,但是她再这么打下去,可能就要出现吐血场面了。 当她哭倒在他怀中,他只得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说:“你也哭得太厉害了吧?这样眼睛会肿起来,搞不好还会发炎,你不要用手擦,来,给你面纸。” 女人这种生物是无法理解的,他这样告诉自己,干脆就随她哭个够吧! 彻底大哭之后,柔心抬起头说:“现在我终于相信,你是真正爱我的。” “这还用说?!”他原本还能平心静气,这下可全要爆发了! 她却丝毫不在乎他的感受,推开他的怀抱,转身面对镜子,“糟糕,我的眼睛好肿,好难看喔!” 都是拜他所赐,害她一颗心在天堂和地狱间打转,趁这机会不好好整他怎么行? 傅秋杰握住她的肩膀,“你给我说清楚,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你先回答我,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当然不丑,你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关于这件事,他毫无犹豫。 “那就好。”她转啼为笑,像一朵纯净百合。 他一时也跟着傻笑,但很快就想起重大事件,“你别扯开话题,为什么你现在才相信我真的爱你?难道之前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没办法,因为你这个人很奇怪嘛!”她的心情变得轻松愉快,一点都不怕他发火,既然她确定他是爱她的,那还有什么好怕? 妈妈和妹妹说得对,她确实是幸福的,主任说得更对,他会选择她一定有原因,现在她终于能肯定,她的人生是有意义的! 当她用撒娇的语气说话,想要理论就变得困难,首先他得忍住吻她的冲动,继续严格逼问:“我爱你,这跟我奇不奇怪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她含笑着推他上床,解开他的领带,凑到他耳边轻语,“你知不知道,你跟普通的男人完全不一样。” “这我承认,我是超凡的。”他点点头,开始心猿意马,因为他很久没碰她,因为她好香、好软,因为他的手指发痒得难受。 “你脑袋里好像有一台计算机,无时无刻都在计算得失,谁知道你在想什么?” “做生意就得这样,我才不像我老爸那么天真。” “可是你在生活中也这样,尤其是感情生活,我不懂你那套理论。”她的手指在他胸前留连,“刚才我有没有打痛你?” “那么点力气,怎么会痛?”他握住她的手,满腔怒火早已消失。 “都是你不好,你让我以为这只是交易,即使你说了爱我,我仍然不敢相信,直到今天你说你宁愿要我,而不要孩子,我才发现你是真心的。” 想当初,她还傻兮兮的胡思乱想,谁叫她碰上了一个奇怪的男人,用那么可恶的方式把她娶来,又莫名其妙的让她爱上他? “傻瓜!你竟然不相信我?”他摸摸她的长发,顺势抚上她的细腰,这触感真棒! “现在我跟你说对不起,亲你一下。”她在他颊上一吻,软绵绵的问:“不生气了喔?” “不行,还是有点气。”他故意刁难,要求更多的吻。 “那再亲一下……” 亲了又亲,怒气早飞到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升温的欲望。 “既然不用生孩子了,你还想对我做什么?”她娇喘几声,明知故问。 “既然不用生孩子了,我想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知道她不会再受生产之苦,让他更能放纵自己的欲望。 “你好坏……”她捏捏他的耳朵,骂得柔情蜜意。 “对了,你好像还没说你也爱我?”做生意,最重要的是有来有往、互惠交易,他对这原则一向谨记。 她装成一脸无辜,“没有吗?可能你没听到而已。” “不可能!我听力好得很。”他立刻抗议,不准她蒙混过去。 看他紧张万分,她呵呵笑了,“如果我不想说呢?如果我只是在配合你呢?” “不可能,我这么优秀、完美,你当然会爱上我!” 她眼神一转,妩媚生姿,“你对自己有信心的话,又何必要我开口?” 傅秋杰额上流下一滴冷汗,“我有种感觉,你好像很享受……把你的快乐建筑在我的痛苦上……”天晓得他的心正在颤抖呀! 柔心毕竟是柔心,心肠硬不了太久,“好嘛!那你听我说,用心的听我说……” 她双手将他拥住,以灵魂和身体一起对他诉说,这段相守的日子里,她是如何从讨厌到喜欢,从喜欢到爱上了,从爱上了到很爱很爱…… 春去秋来,学鹏开了场个人画展,并邀请傅秋杰和柔心做为嘉宾。 前往画廊的途中,傅秋杰一脸阴阳怪气,“留小宝和小爱在家,你放得下心?” 柔心反问:“有小薇、小彦和妈在,你担心什么?” “就算这样,我们干嘛浪费时间去做蠢事?” “你别这么说,毕竟这是好事,我们去给他打气一下,也顺便欣赏美丽的作品嘛!”她不知劝了他几百遁,才说服他一起去参观。 “我才不相信那家伙有什么才华!”他心情超不爽的,若非担心妻子跟旧情人单独会面,他才懒得用上自己的宝贵假日。 “是,谁都比不上你,行了吧?”柔心拍拍丈夫的手,像在安抚怒吼的小狗。 尽管如此,他还是扁嘴又冷哼,直到她轻轻吻在他脸上,才让他的心情稍微好转。 一下车,傅秋杰看到画展主题,立刻咬牙切齿的念出,“柔在我心?” 看到那醒目的招牌,柔心也吓了一跳,她没仔细看过邀请卡,不知道学鹏会以她的名字为主题,甚至那幅画的女主角也是她! “很好,很好!”傅秋杰狂笑几声,双手关节辟啪作响。 走进画廊,傅秋杰的心情每况愈下,因为每幅画都是以柔心为主角,以不同的素材和手法来表现,其中甚至有裸体画! “我要把这些画都买下来,还有原稿!”他头顶都快冒烟了。 柔心挽着丈夫的手,苦笑着安慰,“别这样,鹏鹏是个艺术家,他只是用艺术的角度在作画。” “什么鹏鹏?又不是沐浴乳!叫他胡先生,听到没?” “是,老爷。”她不想在这时惹他生气,“我们去向胡先生恭贺一下吧!” “恭贺个头,算帐还差不多!”他又看到一幅妻子的裸体画,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浪漫多情,那种面貌他竟然从未看过!可恶!可恶! 学鹏带着亲密爱人一起出席,这时走上前来招呼,“小柔!谢谢你送的花篮,是你自己插的花对不对?我一看就好喜欢喔!” “哪里,本来就应该送你个礼物,恭喜你画展成功。” “小柔,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micky!”学鹏介绍现任爱人给前任女友,态度自然而不扭捏,“他现在是我的经纪人,他说已经有一票人要买我的画了!j “真的?那太好了。”柔心由衷的为学鹏高兴。 “不准卖,我全部都要买下来。”被“晾”在一边的傅秋杰终于开了口。 “姊夫?”学鹏拍拍自己的嘴巴,“抱歉,叫习惯了一时难以改口,傅先生,你怎么会想全部买下?是不是你太欣赏我的才华了?” “不是这原因。”傅秋杰闷闷的说:“因为你画的都是我的妻子。” “那当然啰!小柔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也是我的谬思女神,灵感泉源,除了这次画展的作品,我还有一大堆摆在家里呢!” “全交给我,以后不准你再以她作画!” “拜托,你这是在吃醋吗?”学鹏自信满满的炫耀着,“我跟小柔听过一百场音乐会,看过两百场电影,我还为她画了五百张以上的作品,光这点你就完全比不上,我和她是灵魂上的伴侣:soul mate,懂不懂?” “我听你在放屁!”傅秋杰向来稳重斯文,这时却忍不住出口成“脏”。 “臭死了!谁说话这么脏?没水准!”学鹏故意作鬼脸,挑衅意味浓厚。 “你欠扁是不是?” “来啊、来啊!” 两个男人就像小孩争夺玩具似的,开始你抓我扯、东扭西滚,惹得在场人士议论纷纷,镁光灯也不停闪烁,捕捉这戏剧性的画面。 “董事长和总经理打起来了,真有趣!”一些公司同仁甚至开始下注,看看谁会打赢,顺便拍几张照片“存证”。 柔心和micky走到吧台聊天,就当没这回事,根本不认识那两个人。 “我没想到学鹏会以我作画,你不介意吧?” micky很绅士的为她端来饮料,微笑说:“我们都很喜欢以女性为主题的作品,更何况你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你当然是女主角的不二人选。” “可是……你跟他不是爱着彼此吗?” “爱情有很多种形式,我爱他,希望他做他想做的事,我只要在一旁给他鼓励,看他快快乐乐的就满足了。” “你真是个体贴的好男人,不像我老公……”她叹口气,苦笑一下。 “他只是用不同的方式在爱你,我听鹏鹏说他一向很冷静,现在变成这样也很不简单。”micky眼中含笑,望向自己的爱人。 柔心转头一看,傅秋杰和学鹏都双双挂彩、气喘不已,坐在地上像两个无赖。 “需要白花油吗?还是ok绷?”柔心打开皮包问micky。 “我也有带,真巧!”micky一阵惊喜,打开自己的背包,全是杂七杂八的小玩意,看来他们俩是同一种人,总会习惯性的照顾别人。 “那我们就分头进行吧!加油!”柔心走向自己的丈夫,这可怜的大男人,现在像个小男孩,眼中满是委屈呢! “我不会画图,我没有用……” “你用不着这么做,你已经对我很好很好了。” “可是他会画图,你一定很感动……” “你也做过让我很感动的事呀!” “有吗?我怎么都不知道?” “例如……”糟糕,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 “你果然一点都不爱我……你从来没有为我感动过,要不是我比较会赚钱,你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我的天啊!”她实在拿他没办法,最后只好以吻疗伤,好好缝补她老公那颗破碎的心。 事实证明,行动胜于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四周响起鼓掌声,他们仍毫无知觉,在情人眼里真,永远只有彼此。 会场的另一端,micky正在为学鹏整理发型,胡宗香则站在一旁碎碎念,“什么嘛!我本来还想带我的新欢来爱现,结果被那家伙抢尽我的锋头!” 学鹏甩甩“秀发”,提醒老姊,“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姊夫了,人家现在懂得爱。” “难道我就不懂吗?我脸蛋棒、身材佳,我还很有钱呢!” 学鹏眼尖,发现某个物体正朝大门移动,“你的新欢显然不觉得怎么样,我看他脚底抹了油,跑路起来满快的。” “该死的男人!害我又要脱鞋去追他,我已经弄丢很多名贵的鞋子了。”说着,胡宗香甩开高跟鞋,拔腿追上。 “一路顺风!”学鹏一转身,眼中惊喜交加,“爸妈,你们终于来了!这是我的男朋友,micky!他是个abc,可是书法写得比我还好,成语也比我懂得多喔!” 胡天鸿脸色苍白,嘴角颤抖,“老伴,我跟你说过我们不应该来的……” 邓湘兰挽住丈夫的手,语气坚定,“心理医生说我们应该面对现实,我看这位micky很真诚的样子……” “伯父,伯母你们好,谢谢你们愿意见我,我一定会给鹏鹏幸福的,请相信我!”micky握住两位老人家的手,激动得忍不住献吻。 “老伴,他怎么亲我的脸?”胡天鸿的血压顿时上升。 “这是国际礼仪,艺术家都是这样的,让瞻鹏也给你亲一下吧!”不知多久没看到儿子的笑脸,邓湘兰心想这一切都值得。 “爸、妈,我爱死你们了!” 来宾们拍手叫好,所有的人都觉得赚到了,这场画展除了艺术作品,更让他们看到了生命的故事,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美呢? 《全书完》 尾声 诉苦记                        凯璃 carrie这些日子过得不太好,想在后记里诉苦一番,请各位朋友听我道来吧! 三月天,carrie“有幸”向板桥地检署报到,因为是由腰痛的老爸陪同,无法骑机车长途跋涉,光计程车来回就要六百多块,心爱的钱钱就此一去不回…… 为什么要来报到呢?在此长话短说,a男对b女不忠,被c女揭发,a男心有不平,转向c女勒索金钱,因此c女报案处理。那个倒楣又冤枉的c女,就是在下我。 按照惯例,开庭时间总要拖延一下,前面的几个案子都还没过,我这小case当然乖乖排着等啰! 我跟老爸到处晃晃,看到拍卖处有许多人在投标,各个都是神情专注、手拿纸笔、念念有词。听说这些买屋者都是“专业人士”,并非穷人家想买便宜房子,而是买了以后再转卖出去赚利润,难怪他们看起来都很凯的样子,甚至有点像黑道大哥,身穿黑皮鞋黑西装,以及黑得发亮的太阳眼镜。 晃呀晃的,我们晃回侦查大楼,等候法警先生的呼唤。 我发现身旁的人都一脸无奈,毕竟很少人喜欢到法院,除了律师之外,他们总得表现得信心十足,跃跃欲试,否则当事人可能会更萎靡无力吧! 不知在哪儿看过一份报导,说医生的平均寿命比平常人少十岁,原因当然是身心都较为操劳,我想在法院工作的人应该也是如此。 每天都看到不快乐的民众,听到不快乐的故事,就像替我审理的这位检察官,瘦骨如柴,胡子没刮干净,头发也像很久没理,我想他大概只要能按时吃饭就要偷笑了。 果不其然,我的案子开到中午十二点多,后面还有n串粽子那么多的人在等,可怜的检察官、书记官和法警都得撑着、耗着,熬着,当我离开法院之后,唯一可以安慰的大概就是他们比我更无辜吧! 话说carrie有个周末要赶稿,也懒得去医院拿药,心想才两天没吃没关系,反正以前还不是常常忘了吃。(此药非彼药,正是抗忧郁剂和安眠药) 不料发病就在暗夜中,作噩梦醒来,全身冷汗,四肢沉重,隔天起床时更觉得恶心、想吐、随时就要昏倒。在此顺便一提,我的消化系统也不好,有时便秘,有时拉肚子,很少有顺利“解放”的时候,据说这叫“神经系功能失调”,就像频尿一样,紧张起来就直跑厕所,当然人一不舒服也会发作。 硬着头皮过了两夜一天,我终于在周日晚上求诊,就在我家巷后的诊所,医生判断我可能是肠胃炎,开了药给我吃,量我的血压只有五十和七十,建议那就打个点滴吧!健保不给付,自费三百五,又是一条开销。 上次在诊所打点滴,已经是儿时的记忆,那是因为发烧太久,体力虚弱。没想到快三十了,又躺在病床上打点滴,还要妈妈在旁守候,就跟二十几年前一样,老天这算是让我重温儿时记忆吗? “囝仔人怎么身体这么差?”老妈对医生问。 “都要三十了,哪是囝仔人?”我插了一句话。 “不管到几岁,都算是囝仔。”医生含笑回答。 唉!说得是,不管我有多老,妈仍把我当成孩子,也只有在她身旁,我才能作个孩子。 周一,老妈陪我到台大拿药,因为我走不太动,也没办法骑车,只好狠下心来搭了计程车,来回就要台币四百元,真是痛彻我心呀! 吃了抗忧郁剂和安眠药,当天晚上总算好转一些,最愧疚的是让妈妈担心,她还上香拜拜,感谢神明让我好起来。 “要是让我痛、让我昏就好了,你们都不要痛,不要昏。”她是这么说的。 泪水悄俏从眼角流下,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在哭。 人说久病无孝子,那是指儿女不孝,但天下父母心,常常是相反的情况。像我已经让妈担心了三十年,她还是一样的关怀我、照顾我。 我平均一年看四十次医生,逛医院的频率比爸妈还高,真正是个不孝女,想来只有多保重自己,珍惜自己,才是让父母安心的唯一方法, 妈,这辈子能作您的女儿,是我的福气,谢谢您。 某个平凡无奇的晚上,carrie不过是出门吃了一锅麻辣臭豆腐,却开出了一朵超级燸桃花。 在那个很像夏天的冬天(最近天气多变化,想必大家也注意到了),carrie心情不错,穿上无袖上衣和短裙,也套了件牛仔外套,免得体弱多病的玉体受寒。 麻辣锅店里,只有我跟一个“少年家”在用餐,因为是吃热呼呼的东西,我就脱下眼镜吃个爽快,没怎么注意那个“少年家”,只大概看出他染金发,穿着花衬衫。 但是我越吃越不对劲,总觉得那小男生一直在看我,这未免太古怪了吧?他为何坐在我前方的桌子,而且还面对面的猛盯着我呢?难道他在等女朋友,所以要先练习放电?想当年本小姐出来泡男生的时候,这家伙可能还在老妈怀里吃奶吧! 虽然事情很古怪,我还是认为他不可能对我有意思,一定是出于某种误会,否则就是他太没礼貌了,肚子饿坏了才一直对我流口水。 在那两只电眼注视之下,我当然吃得不太愉快,“草草”结束就付钱走人,接着去逛逛书局,培养艺文气息,再慢慢散步回家。 本以为这段奇遇应该告一段落,没想到最扯的事情竟然发生了!当我走进家门,赫然从阳台看到楼下对面有个“少年家”,就是那个染金发,穿花衬衫的小男生!不会吧?难道他跟踪我回家?但我住在二十年以上的老公寓,看起来根本没什么好偷的,我皮包里也只有几百块,这家伙是不是找错对象了? 我一时心惊胆跳,电铃声随之响起,传来有点台湾国语的声音,“小姐,我可不可以跟你作朋友?” 我听了差点昏倒在地,心想他是不是眼睛脱窗了?怎会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生命的沧桑就写在我脸上?如果是在十年前,我可能还会引以为傲,但如今早已晋升欧巴桑的我,当然不可能冲下去对他说ok啦! “年轻人,我已经三十岁了,非常谢谢你的好意,很抱歉我无法接受,如果真的很需要,我可以介绍小妹妹们给你认识。” 他回答说看不出我已经三十岁,还说我看起来很正! 可恶的小鬼,怎么可以用“正”来形容本小姐呢?那还不如说呛,酷,辣! 我把这件事当笑话说给爸妈听,结果引来一阵激烈挞伐,原因如下:“人家都跟踪到你住的地方了,你还那么轻松?如果他想做什么坏事,改天在楼下等着,你不就完蛋了?” 一切都是我的错,因为我太友善,太软弱了,呜呜,下次我知道了,我会叫家中的猫狗接听,让对方吓到说不出人话! 话说carrie某天在路上晃着,看见一只流浪小黑狗,附近的摊贩会丢东西给它吃,看起来还算活泼可爱,害我一时善心大起,把它捡回家收容,想上网替它找个好主人。 这家伙刚来的时候很乖巧,等摸熟环境了就开始作怪,不理它的时候还会大呼小叫,家中的黄猫“橘子”对它超级反感,反而是白猫“小乖”对它颇为好奇,当我有事要忙或打电话时,就只好委屈小乖去当狗儿“玩伴”了。 虽然可能只有短短的缘分,我也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欧欧”,但现在要送狗的人多,要养狗的人少,我上网登录了n个留言,也有人打电话来问过,却一直没有好消息。过了两个礼拜,终于有人前来领养,我一开始还觉得家里太安静了,有点不习惯,但心想只要有人好好爱狗,自己应该很快就可以平静。没想到送出去三天后,对方就说因为欧欧太吵,不得已要退还给我。 妈呀!无奈无肋的我,只好踏出沉重沉痛的脚步,领回那根本没发现自己被送来送去的欧欧,继续伺候狗大小姐的生活起居了。目前为止,我已经养了它两个月,看它从五公斤变成七公斤,每天吃喝拉撒。睡觉游戏,过着比人快乐n倍的生活,真让我咬牙羡慕呀! 不知为何,在我家的动物总会变成“猪类”,仿佛把主人身上的脂肪都吸光了。瘦弱贫困的我,已经养了两只好吃懒做的“猪猫”,现在又有一只即将演化成“猪狗”的欧欧,由此可见我肩上的负担更加沉重了,怎么办才好呢? 在此发出诚恳的呼吁,如果有人头意养狗,请来信跟我联络,如果不能养狗,也请多多赞助,买本carrie的小说当作日行一善吧! 感谢您的大恩大德,carrie、橘子、小乖和欧欧,在此向您一鞠躬! carrie自从降临在这人间,也过了将近三十个年头,小时候以为三十岁是个成熟又智慧的年纪,没想到自己即将面临,却还是跌跌撞撞。 活在世间上,真的不是 一件容易的事。不如意的时候,该如何调适心情,往乐观的一面想,说来容易做来难,要是我能把心静下来,也不至于得到忧郁症了。我常觉得身旁发生的事很好笑,却不能只把它当成笑话,总是想得太多,太容易紧张,在平凡日子里还算过得去,在不顺的时候却会大受打击。 不晓得大家都是怎么振作的呢?是不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的跟自己谈一谈,直到时间慢慢过去,重新找回悠然自在?每次我跟朋友、学生、读者谈话,简简单单就能说出大篇道理,应用到自己身上却不是那么回事,生命还是得由自己去体会,自己去领悟吧! 总之,一句话,彼此加油,都要过得快乐充实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