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的预谋》 前言:好久不见 凯琍 那天,当我的小编编安琪拉打电话来说,我的《菲佣夏绿蒂》可以重出江湖、再见天日,当时我真是感动得想大叫、想大笑,甚至想给她一个喘不过气的热吻! 这本小说是我在1997年完成,曾在某友社出版,但看过的人并不多,可能是当时机缘未到,那系列的爱情小说后来也消失了。幸好有小拉拉(安琪拉之昵称,可爱吧?)彗眼独到,用力挖出我的压箱宝,大家才有机会一睹我往日的风采。在我重新修饰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当年乱可爱的,反正你们看了就知道,很复古又很纯情喔! ☆ 最近,大家可能发现我出书少了、慢了,这是为什么呢? 除了懒病难医之外,也是因为我忧郁症复发,对生活感到厌倦,对创作没有动力,每天都无精打采的,只好又开始休息、沉淀、散心了。 但是请不要为我担心,这次复发还不算严重,我并没有动不动就想哭,只是提不起劲来工作,出门玩耍的话还是有力气。除了看书、玩猫、到处走走,我也给自己找了一份单纯的工作,那就是投稿报章杂志,如果大家在某副刊发现我的文章,署名carrie,别怀疑,就是在下偶啦! 在期待新作品的同时,先拿旧作品来爱现,希望各位朋友赏个脸,多支持喔! ☆ 本书谈到的外籍新娘,这几年真是愈来愈多了,我的亲朋好友间常可见到,即使平时并不往来,走在路上也能发现许多。 同样身为女性,对于这些来自远方的新娘们,我第一个感觉就是同情。自古以来,女人常为了生存而结婚,有如物品一样被买卖,即使现在独立的女性变多了,也没办法全都为爱而结婚,在一些比较困苦的环境里,还是有很多女人必须妥协、牺牲。 今年秋天,我妈妈去上了成人识字班,她说班上有一半是外籍新娘,每次放学都会看到她们的丈夫带小孩来接送,那些丈夫又老又病的样子,跟年轻的妻子成了极大对比。 我写的小说里,是一种比较美好的幻想,男主角年轻又多金,可是当爱情扯上金钱,还是有所争议,因为不再纯粹,不再平等。但我相信,在女人找到尊严时,也就是找到勇气去爱的时候。 ☆ 多年来,我一直维持苗条的身材,常有女性朋友会问我如何办到? 呵呵!妳想减肥吗?妳想变瘦吗?且听我一一道来。 第一要件,必须长期处于缺钱的状态。 不管赚得多猛、多捞,一定会被身边的人花掉,切记,不是自己花掉,而是别人喔!尤其还是不能翻脸的家人…… 这样才够肉痛、才够压迫、才够危机感,朝思暮想都是钱,想胖也难啦! 第一要件,必须常常恋爱以及失恋。 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丽,为了吸引男伴的目光焦点,当然不准变胖,而且要打扮得美美的,暗示别的女人休想来抢自己的男人! 失恋后的女人最憔悴,光掉眼泪就要耗掉不少热量和水分,只要不自暴自弃、大吃大喝,基本上都可以藉机减轻多余体重。 话说回来,我也并非故意要缺钱或失恋,只不过这两项要件常伴我左右,害得我想胖也胖不起来。诸位亲朋好友,就别羡慕我了,请维持自己的心宽体胖吧! ☆ 说到钱钱这件小事,最近有个朋友很诧异的问我:“什么?妳连一百万都没有?” “很奇怪吗?”我回答说:“我只有十几万,可是还够用啊!” 朋友对我唉声叹气,表达出万分同情,我却哈哈一笑。 果然每个人的标准都不一样,或许a有千万家产仍无安全感,或许b只预算到两三年内的生活费,或许c觉得明天有钱吃饭就好了。 曾经,我把生活标准拉得很高,高出了自己的环境和能力,要有车有房有存款,还希望中个乐透大奖。过了这几年,我却发现那跟我的快乐并无绝对关系,反正睡是一张床,吃是一个碗,只要心中有定见,天天都过好日子。 与其自己一个人享福,不如让世间万物多些休养生息,这可不是在传道或说教,大家也不用想得多严肃,只是我的一份小小心得,跟亲爱的朋友们分享罢了。 总之,欲望最大的敌人就在于淡然,当某些执着被放下,便能看到更宽广的天。 ☆ 很久没回信了,但还有朋友愿意给我捎来讯息,让我在打开信箱的时候,能发出“竟然有人记得我?”的惊呼,谢谢你们! dearavon:妳家有个哥哥销不出去,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害我现在养了两只猪猫,交了一个猪男友,才让我知道有这块璞玉的存在,实在太可惜了!真希望我有无限个分身,教导全天下的怨男们如何去爱,唉!等我法力修成再说啦! dear丽姝:妳钩的超大毛线包包正是我需要的,因为欧巴页桑我一出门就要带猫狗饲料、购物袋和餐具,感谢妳的用心和贴心,我一定用到它全部脱线为止,除了关心我,妳更要关心自己、家人朋友和阿狗阿猫们,友情是长长久久的事业,让我们细水长流更坚定吧! dear小瑜:看到妳用那么多信纸,描述妳经历过的两段感情,不知妳心中是否平静多了?在感情路上,我也碰过很悲惨、很糟糕的事,但年轻时傻个几次没关系,只要妳从中得到一些领悟,就不算白白渡过了青春。爱得快,分得更快,希望下次妳慢慢来,给自己和对方多点时间相处,终有一天妳会找到自己的幸福。 最后,今年的圣诞节和新年,要感谢许多朋友给我的祝福,阿慈、小郭、雪云、泽夜、季绮、cherry、雅萍、思萍、晓凤,carrie在这里给你们请安啰! 第一章 嗨! 我已经走到你面前了 你怎么还在发呆? 爱情翘翘板 要两个人才能玩喔! ☆ 九月初的静夜,锺承翰走进大厦电梯。 今天真是过分的一天,新上任的两个经理意见不和,吵得办公室里烽火连天。当他这个总经理居中调解,那两人的炮火却一致向他轰来,造成他现在镜子里的疲惫神情。 因此,此刻他最需要的只有温水一缸、大床一张。 走出电梯,掏出钥匙开门时,他告诉自己,就快解脱了。 然而,门后的景象只令他头痛加剧。 一位年轻女郎站在那儿,穿着花花小围裙,笑咪咪的向他鞠躬,“先生,您好,请多多指教。” 这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个愉快的画面,但他完全不认得这个陌生女子,更搞不懂她为何在此。她的国语说得怪怪的,像老外在唸葡萄皮那首绕口令。 当他定神一看这位不速之客,只见她的眼睛又大又亮,写着无法错看的纯真和坦白,这种女人于今已经很少见了。 事实上,他好像没见过。 他双手插进口袋,肩膀倚在门边,以最冷淡的语气问:“我不大好,妳是谁?” 她的神情显得却很自在,“我叫夏绿蒂,我来自菲律宾,是您母亲罗诗琦女士带我来的,今天起我就是您的佣人。” “哦~~天!”他那母亲,过于伟大的母亲。 菲佣,他只在报上看过好和不好的报导,却从没想过要一个菲佣!眼前这含笑的女孩也不像菲佣的样子,却像个从天而降的天使…… “先生,我帮您放了热水,请问您要沐浴了吗?”夏绿蒂向他伸手。 出于多年商场上的习惯,他立刻与她握手。 她笑道:“先生,我是要拿您的公事包。” 他愣了一下,“不,不用,妳……先到沙发上坐好。” “是!”她跳到沙发前坐下,就像个芭蕾舞者,而他不悦地发现那围裙下有一双美腿。 “就坐在那儿等着。”承翰揉揉自己作疼的太阳穴,抓起电话筒拨了几个数字。 在他等着电话被接起的时候,不禁偷偷打量了她一下,她的五官深刻,肤色介于白人和黄人之间,显然是东西两方的混血儿。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率直眼神,和一点都不虚假的笑容。在商场打混久了,他都快忘了世上还有这种澄澈的表情。 奇怪的是,她仿佛对他不感陌生,以一种既熟悉又怀念的神情看着他。 就像她已经认识他很久很久了…… 电话那端总算有人接起,“喂!妈,是我!” “承翰啊!喜不喜欢妈送你的生日礼物?” 今天是他生日吗?三十岁以后,男人和女人一样不喜欢过生日。 他扯扯嘴角,“妈,人是不能当作礼物来送的。” “哦~~你别这么说。妈都是为你好啊!” 这句“为你好”真是好用的藉口,环绕世界、通行无阻。 “妈,我不需要女佣,她看起来也不像个女佣。”反而像是个情人,风情万种、笑容似花。 罗诗琦闻言,开始以歌仔戏的哭调说话:“你都不知道,我上个月去菲律宾玩,发现夏绿蒂这可怜的孩子,她好瘦、好穷,没有爸爸,妈妈又病死了,所以我替她还清了债,让她安葬她妈妈。后来想想又没什么可以带给你,干脆找个人来服侍你,你看她有哪里不好吗?” 好是好,“但我不需要。” “夏绿蒂是个好女孩,她坚持要还我钱,要她做什么她都会做的,你总不是要建议我让她去做……做那种事吧?” 承翰叹口气,当真是秀才遇到兵,“妈,妳明知道我没有那种意思。妳大可以把她放在家里当女佣啊!” 罗诗琦惊呼,“拜托!那怎么行?家里佣人已经够多了,你老爸又那么帅,夏绿蒂要是迷上他怎么办?” 恐怕会是相反的情况吧!“那妳就不怕我和她?” “你不是同性恋吗?” “妈!”这什么时候的事,他都不知道? “看你几年来都没交女朋友,我和你爸难免这么想啦!哎哟,不管你了,反正妈妈送你的礼物,绝对不准退还,我知道你外表冷酷,心地却是最善良的,不会忍心丢掉她,就干脆留着用吧。我要去睡美容觉了,警告你别再打来喔!否则家法制裁!” “锵!”承翰又被女人挂了电话。 回头一看,夏绿蒂显然也听到刚才的话,猜到了他的想法,因此她双手交握,紧张看着他,像在等他的发落。 “嗯……夏绿蒂。”好名字。 “是!”她立刻弹跳起来。 “我不需要女佣,但一时也找不到安置妳的地方,所以妳先住下来,等到我帮妳安排去处,妳就得离开。”坏话得说在前头,免得给她无谓的希望。 听到这结果,她只是安静点头,虽然眼里有些受伤。 “我去洗澡了。”承翰喜欢她那双无辜的大眼,但不喜欢自己被看成千古罪人,丢下了公事包就往浴室走。 “先生,您的睡衣。”她从小篮子里取出。 他接过自己的蓝色格纹睡衣,还有干净的内裤,有点为难地说:“谢谢!”被一个年轻女孩这样服侍,并非很自在的事。 他急忙逃进浴室,洗澡洗到一半,门口就传来她柔柔的声音:“先生,请问您需要擦背吗?” “不用!”绝对不用!他想起报上雇主企图强暴菲律宾女佣,而后被女佣杀害的新闻,他可不打算以此打响知名度。 痛快洗过澡,他走进卧室,发现床铺已经铺好了,枕头套也是新换的,甚至有种天然的野花香。看来那女人是完全走进他的生活了。 “先生,需要吃点什么吗?”她从门口探进头,双眼像小鹿一样,黝黑湿润,藏着千言万语。 他连忙摇手,“我不饿。呃──妳睡哪儿?” “您母亲买了一张床,放在书房,她要我睡那儿。” “书房?”那可不大好,他不想书柜里都吊着她的花裙子,况且他还得常进出书房呢!“明天我把客房的杂物清一清,妳还是睡客房好。” 夏绿蒂没有意见点了个头,仍站在原地。 为什么她会用那种期盼的眼睛看自己呢?他们也才第一次见面啊!承翰有点莫名其妙。“妳去睡吧,不用管我了。” “是,先生。”她轻轻带上门。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听到一声叹息。 头痛的夜晚,加上若有似无的野花香,他一晚都没睡好。 ☆☆☆☆☆ 早晨七点半,睡梦中的承翰被食物的香味薰起。 他闭着眼,闻香寻到厨房,一看餐桌上的佳肴,又是欢喜又是苦恼。 “甜甜圈、可颂、柳橙汁、起士蕃茄沙拉、木耳奶油浓汤……”糟糕,老妈一定把她的食谱给了夏绿蒂,不然怎么都是她儿子爱吃的佳肴? “先生,您早,我正要叫您起床呢!嗯……可以吃早餐了。”夏绿蒂双手抓着围裙边,语气有点不确定。 下厨的人都是这样,唯恐自己做得不够好,全靠对方的反应来评分。 承翰抗拒不了美食诱惑,拿起可颂沾了奶油送进嘴里,赞道:“完美!” 在母亲从小调教之下,他的舌头可是很挑的,完美就等于体操比赛的十分。而他的赞美让夏绿蒂笑得脸都红了。 “我介绍妳去面包店工作,一定有人会聘妳的。”这样他也省了麻烦! “不行的!”她忙摇手,慌道:“您母亲是我的大恩人,我已经答应她,她要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 “她要妳做什么?” 夏绿蒂垂下头,“她说留在先生旁边伺候,随便先生要我做什么。” 噢喔,听来真像个女奴,可惜时空不太应景,他也不是那种无聊的沙猪。 “算了,别管我妈了。”他向美食投降,津津有味吃着早点,看她却还站在一旁,便招手说:“一起吃。” 咦!她怎么又用那种奇特的眼神看他?仿佛她等这一刻已经许久许久……一般的菲佣应该不会这样看雇主吧? 看她害羞地摇头拒绝,他只好高声命令:“我要妳吃!可以吗?” “是。”她坐离他远远的,仿佛在猜测主人何时会对她施暴。 他勉强自己笑笑,免得吓坏她,“妳只要吃就好,不要多想。” 她这才安心,像只不会唱歌的小鸟开始啄着食物。 早餐后,他梳洗换装,正要出门时,夏绿蒂喊住他,“先生!” 干嘛?要钱吗?这是他第一个反应。 “您忘了公事包。” 他惭愧了,为自己的不入流想法和严重健忘症,“谢谢。这有两千元,妳拿去买妳要的东西,够不够?” “不用了,先生。您母亲给我开了一个户头,还有信用卡,我的钱够用了。” 诚实的女孩,他想,“她给妳多少钱?” “两万美金。” 吓!他妈真会做慈善事业,难怪夏绿蒂感激莫名。“那妳就好好花它一笔吧!”这女孩应该很想嚐嚐刷卡的滋味。 她看来却没有什么雀跃之情,只问:“先生,您回来吃晚餐吗?” “不一定,我再打电话回来。”等等,他为什么必须这么交代? “好,先生再见!” 看她的笑脸,他总不能沉默以对,只好也点头说:“再见。” ☆☆☆☆☆ 一进公司,承翰就闻到昨天未熄的战火,现下只是暂时休兵,随时都可能在李皓和张若竹之间爆发。他们一个是业务经理,一个是企画经理,都是承翰手下的大将,也就是说,他两个都惹不起。 内忧外患,家里和公司都不得安宁,难怪他要头痛。 上午的简报会议上,承翰提问:“李皓,保龄球馆那个案子怎么样了?” “总经理,在我大力推销之下,江董事长表现出极大兴趣,接着就是……企画部的问题了。”李皓一头浓密微卷的黑发,整个人像狮子一样猛烈,蓄势待发,不愧为公司的业绩之王。 张若竹紧接着说:“我绝没问题!”她还是一身裤装,短发俏丽,淡妆,显得俐落大方。 “但愿如此。”李皓咬咬笔杆,眼露不屑。 “你等着瞧吧!”张若竹以激烈眼神谋杀敌人。 “哼!哼!”李皓冷笑数声。 眼看世纪大战有一触即发的预兆,承翰连忙打圆场,“我们都拭目以待,那么再看下一个案子吧!”怪了,他堂堂身为总经理,为什么要扮演这种和事佬的角色?这两个员工真是愈来愈爬到他头上了! 办公了一上午,承翰的效率出奇地差,一来是他的秘书前天跑掉了,二来是他头疼得不得了。 十一点五十分,李皓敲敲他的门,“总经理,我们一块去吃饭吧!” 承翰是李皓的大学学长,两人感情也算不错,但现在,他可不想听李皓抱怨张若竹的种种不是。“抱歉,我跟人有约了。” “是跟你的公事有约吧?” “没办法。”他的工作狂是出了名的。 李皓走后,他才发现自己忘了带一份文件,放在他那该死的书房里。老妈真是料事如神,让夏绿蒂睡在书房,他就不敢越雷池一步了。 不行,下午一定要用,否则会耽误大事。既然他不想进书房,只好请人拿出来了。于是他拿起电话拨号,“喂!夏绿蒂吗?” “嗯!我是。” 她的声音原来就是这么甜的吗?承翰不免有些迷惑。 “妳……有空吗?” “有,我刚煮好午餐。” 午餐?他仿佛可以从听筒闻到阵阵香味,“帮我个忙,到书房找份文件。”他说明了档案夹的形状大小。 约莫两分钟后,她的声音再度传来,报喜道:“先生,我找到了,蓝色的,里面是一份合约对吗?我立刻给您送去。” 真乖,他吓了一跳。“可以麻烦妳吗?” “当然,我就是要服侍先生的啊!我有您的名片,我也会坐taxi,您放心,我会很快到您公司的。”她似乎急于讨好他。 “谢谢妳了。”这下更难把她赶走了。 ☆ 半小时不到,夏绿蒂就敲着他的门了。她揹着一个麻编的大袋子,笑说:“先生,警卫告诉我在这儿,我就自己进来了,这公司好大!” “是很大,妳坐。”她穿了一件湖水蓝底白色花蝶的裙子,看来至少比昨天那套橘红色的好一点,他向来欣赏淡雅的打扮。 她还是先交给他档案夹才坐下来。 “没错,就是这份,谢谢。” 接下来,该怎么叫她走呢?现在是午休时间,没有人留在办公室,但等一下 就说不定了,万一有人看到她…… 他正思考着,夏绿蒂从袋子里拿出东西,“先生,您吃饭了吗?” 霎时香味四溢,刺激了他贪婪的食欲,“呃!我不饿。”才说完,他的胃就不合作地抗议起来。承翰咳嗽一声,还是掩饰不了尴尬。 她像在哄孩子似的说:“多少吃一点嘛!我做了披萨,放了凤梨、火腿、玉米、香肠、洋菇和虾子,才出炉没多久,都是热腾腾的喔!您看还有义大利海鲜汤,冰过的柠檬红茶,而且新鲜的水梨也削好了……” “好好,我吃。”她再说下去,他恐怕会死于望梅止渴。 于是,他最不想要的事情发生了。他发现自己躺在软绵绵的沙发上,和夏绿蒂共进色香味俱全的午餐,更糟的是,他觉得棒透了。 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至理名言。但她要抓住他的心干嘛? 这样下去,何时才能甩掉这个乖巧的女佣呢? “先生,您这里沾到了。”她拿起手巾擦擦他的唇角。 “我自己来就好。”这绝不能养成习惯。 “哦!”吃饱后,她站起来环顾四周,“我可以参观一下吗?” 他还在啃那颗甜又多汁的水梨,“请便。”她这种出身的女孩,大概从没看过一流的办公室吧! 她表现得很有教养,双手放在背后,不敢碰触任何东西,只是让视线滑过室内摆设。承翰看看她,要不知道内情的话,还以为她是家世良好的淑女呢! “先生,您在打英文信吗?” “是啊!”谁教他把秘书气跑了? 夏绿蒂走到电脑前,一脸兴趣盎然,看看萤幕又看看他速记的信件,带点不好意思地说:“先生,以前我在学校也学过这些,我可以帮你打信吗?” 他求之不得,他恨死英打了!“可以是可以,但妳真的会吗?” “我唸过商科学校,这点基本的东西还会,请让我试试看。” “好吧!”毕竟没什么损失。 出乎意料的,夏绿蒂打字速度极快,七、八分钟就把那封信打好了。 “咦?妳怎么看得懂我的字?太强了!”他以前的秘书老是叫苦连天的!难道她是上天派来的魔法安琪儿? 承翰走到她身后,弯下腰看她的成果,立刻闻到她身上的清新花香,让他昏眩了一下,双腿差点站不稳。 她低下头,显然不习惯赞美,“先生写的字很清楚啊!” 是吗?他的字迹从来只会惹人抱怨,却没听过一次赞美。承翰正思索着要接什么话,门口传来敲门声,李皓的头就跟着进来了。 “总经理,我刚才……”李皓话说到一半,诧异地张大嘴,看到了室内的一切:午餐、电脑以及睁大眼的夏绿蒂。 他像是恍然了解了什么,“哦!总经理,你找到新秘书了!恭喜、恭喜!这样一来,什么都解决了!”看他笑得贼兮兮的,言下之意当然不只于此。 “没事了吧!下午开会时见。”承翰赶人了。 “等一下嘛!帮我介绍一下这位小姐,拜托啦!每天忙着和张若竹那只母老虎周旋,都没机会认识这种窈窕淑女呢!小姐妳好,我姓李,叫李皓,狮子座ab型,二十八岁,无不良嗜好,而且未婚喔!” 面对这有趣的陌生人,夏绿蒂带点羞涩地点头,那温柔的微笑让李皓大为赞赏。 “哇~~好可爱!真该叫张若竹来跟她学学!” 承翰看不下去了,“你有完没完?你不用认识她,根本没必要!立刻给我滚出去。”反正她很快就会被送走的。 “啊!这么专制?不过也难怪,谁教她这么可爱嘛!是,总经理,我滚了!您尽量忙。”李皓笑着消失在门外。 夏绿蒂看承翰一脸沉重,以为自己闯祸了,连忙收拾了东西,怯怯地说:“先生,那……我先回家了。” 他也不知说什么,只点个头。但是当她低头要出门时,他想也没想就拉住了她的手,其实他也不晓得自己要干嘛。 “先生?”她的黑眸有如夜空深邃,又闪着星光点点。 “谢谢……妳送合约来,还有……午餐很好吃。”看到她面无笑容,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安慰她,但为什么呢? 她害羞地笑笑,“我晚上……也会煮很好吃的,我等您回来喔!” 承翰只道:“好,晚上见。”便放开她走了。 等那门一关,他却又感到怪怪的,感觉上这对话好像连续剧的男女主角,而且还是演夫妻生活的那一种? 他用力摇摇头,摇开那可笑的错觉。 ☆☆☆☆☆ 又是夜深,承翰打开门进屋,没料到有人会等他。 忙了一天,他几乎忘了还有夏绿蒂这个问题,但现在她就躺在沙发上,让他无法视若无睹。只不过,她睡着了。 她身上还穿着小围裙,显然是做过饭后,就窝在沙发上睡着了。她闭上眼的模样格外脆弱,像个可怜兮兮的小孩子,等不到父母亲回家,而且有点像李皓所说的……很可爱…… 他放轻脚步,怕吵醒睡美人。看餐桌上放着丰盛的菜肴,他不禁敲敲自己的头,他居然忘了打电话回来。看来他真是老了。 “夏绿蒂,妳不能睡在这里,妳的脖子会扭到的。”他喊道,推推她的肩膀。 但睡美人很坚决,没有王子的吻不肯醒来。 可惜他不是王子。 无奈之余,他只好横抱起她,走向书房,不!她的卧房。 她很香,整个房子都有她的香味,但他不知道近闻会这么香,于是他脚步不稳起来。 踢开书房的门,他发现她已经完全入侵了,一幅罗特列克的画和两瓶郁金香,就让这灰沉的房间焕然一新。 他把她轻放到床上后,她才苏醒过来,“先生……您回来了……” “以后不用等我,妳应该先睡。”他怎么用了“以后”这两个字呢? “我以为您会回来吃饭……” 她声音里的哀怨让他升起无比罪恶感,“对不起,我忙过头了。” “先生您吃饭了吗?我可以帮您煮消夜。”她一脸迷迷糊糊的样子,还是只想着要“服侍”他。 他心头暖暖的,摇头说:“不用麻烦,我今天跟客户应酬,吃得很饱了。倒是妳自己睡到现在,吃过晚餐了没?” “我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现在也不饿了。”她揉揉双眼。 “我明天一定回来吃晚饭!”慢着,他为什么要做这种承诺? “嗯!我明晚会做些好吃的。现在几点了?”她歪着头问,肩膀的吊带滑落下来,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 他连忙用被子把她全部盖起,以免眼睛不受管束,“反正是上床睡觉的时间了,快乖乖睡吧!晚安。” “先生晚安。”她躺好,黑色亮丽的头发散在枕上。 她看来就像童话里的公主,但就算公主也不关他的事,他告诉自己。他又不是那只受了诅咒的青蛙,不需要公主的吻来解救。 就在他走到门口时,夏绿蒂才喊说:“先生,您母亲打电话过来,说她和您父亲去香港了。” “住哪家酒店?” “她不肯说。” “好,我知道了。”他翻翻白眼,关上房门。 妈啊!带给了他这么一个大麻烦,自己就溜走了!想到母亲的购物本领,至少也要半个月才会回来,唉~~ 他觉得那好像遥遥无期似的。 ☆☆☆☆☆ 隔天中午,承翰终于向现实屈服,拿起电话求救,“夏绿蒂,妳可以过来帮我打信吗?” 早上有几个人来应征,测试了一下都不合格,不是因为打字打得不好,而是辨别不出他的笔迹。现在连他自己也看不懂那份手稿了,眼看文件亟需被送出处理,他不得不求助于她。 “可以,我马上来。” “谢谢。”这时他真觉得她是个万能天使。 “先生……我煮了东西,要不要一起带过去?” “太好了!”他锺承翰夫复何求? 他立即吩咐人搬了桌椅和电脑进来,就放在他邻桌。 以往他的秘书是坐在门外的,但他怕夏绿蒂和属下们透漏风声,所以让她坐在办公室里。毕竟,要有人知道他和这样的甜姐儿共住一个屋檐下,任谁都会多想的。 于是,夏绿蒂过来打了一个下午的信,将几天来堆积的回函都处理掉了,还有空替他接电话、排行程,俨然成为了他的私人秘书。 临下班时,张若竹走进总经理室,将企画案交给他。而后她好奇地看看夏绿蒂,夏绿蒂则有礼地对她点个头。 “妳好漂亮,要不要做我们展示屋的小姐,薪水比这个高喔!” “不用了。”夏绿蒂连忙摇头。 夏绿蒂虽拒绝了,但承翰看得出她对张若竹很有好感。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不分男女,看对眼了就有一分好感。 张若竹可没那么容易放弃,“哇~~声音也这么好听,我更是不能放弃了!快说快说,妳要多少筹码才肯跳槽,一切包在我身上!” 承翰听张若竹当着自己的面挖角,不禁苦笑道:“妳说实话吧!我上个秘书是不是被妳挖走的?” 张若竹重重摇头,“才不呢!她们差远了,距离就像仙人掌和百合花。” 夏绿蒂害羞一笑,继续打字。 张若竹不死心,“我是说真的,妳的样子非常有亲和力,要不要考虑看看?我相信妳会得到很大的成就感的,比当这无聊的秘书好太多了!” 眼看情况不妙,承翰连忙宣告,“妳别想了!我是要定她了,谁都抢不走的!”糟糕!这是什么发言?他自己都认为像是情人的专有权。 “哟~~好霸道的口气啊!好吧!等你不在,我再来游说她好了。”张若竹暧昧地笑笑,接过被批准的企画案,不忘对夏绿蒂招招手,自信地走出办公室。 承翰有点不安起来,夏绿蒂却不为所动,继续专心工作。 “妳不会跟她走吧?”他已经少不了她了! 她抬起头,神情笃定,“怎么会呢?我是要服侍先生的啊!除非先生不要我了。” 不知为什么,承翰升起一份奇特预感,自己跟她将会有一段纠缠难分的缘分。 第二章 累 不停地交换舞伴 我是否错得太久 这一秒谁正和我跳舞 在我倔强的鼻上留下劝哄的吻 请再抱紧一点 直到我哭出来 ☆ 晚上六点,承翰还埋首在合约中伤神,压根儿没想到晚餐的事。 夏绿蒂知道他的作风,自然也跟着他加班,这时却提醒他说:“先生,您的记事本上有一个约会,七点在阳明山。” 他恍然清醒,“啊!我差点忘了,是韩家的宴会!” 他拿开合约,从柜子里拿出正式宴席的西装,这是他放着以备不时之需的。 “那么……我先回家了!”夏绿蒂见状提起揹袋。 他不假思索回答:“哦~~好。再见!” 当她就要走出门,他才又从空荡荡的脑筋里找回一点记忆,忙抓住了她的肩,“夏绿蒂,等一下!” “嗯?”她眼里闪着错愕。 “妳要和我一起去!” 半小时后,承翰心焦地站在女装精品店前,他在等他的女伴。 若非事态紧急,他也不会找夏绿蒂顶替,这种宴会多得是女人要跟他去。单独赴宴当然也无罪,但他男性的尊严可就要被踩在地上了。 串串车流从他眼前飞逝,他第一百次看着手腕上的瑞士表,这种慌乱等待的心情久未出现,大概从他高中毕业以来就告别了。 “这么慢……”唉~~所有的女人都一样! “先生,抱歉让您久等了。” 夏绿蒂穿着一套天蓝色短礼服走出来,小小露肩,戴着出租的钻炼,头发像贵妇般盘起,彩妆上得很自然,让她深刻的五官更加美丽,造型师的魔法发挥了百分之两百。 承翰霎时看呆了,夏绿蒂娇羞垂下头,两人居然就这么安静了整整一分钟。 这不是赞美的时间,他连忙告诉自己,便拖着她坐进车,直奔阳明山。 抵达时总算才迟到五分钟,算不得迟到。 “记得别叫我先生,也别说您。”他担心她不得宜的言行。 她垂下眼帘,“嗯……叫你承翰吗?” “承翰”这两个字有这么好听过吗?他纳闷地点头。 他挽着她的手,正要走进大门,她却说:“承翰,等一下。” “呃?”他差点不能接受这称呼,感觉非常亲密、非常甘甜,敲响了他心里的防备警铃,刺耳地发作起来。 “你的领带没打好。”她伸手帮他整理,这一接近,发香传进他虚弱的肺里,引起一串不该有的连锁反应。 晚风吹来她的气息和温暖,他说话时居然有些结巴:“谢谢,我们……走吧!” 他揽着她裸露的肩,手心居然有点发抖。这太好笑了,他高中第一次约会时都没这么紧张! 但想想也不太好笑,因为他真的在发抖。 ☆☆☆☆☆ 韩氏集团的董事长韩上伦刚选上立法委员,这些日子可说是呼风唤雨,替政治及经济注入一股新血。当来宾一进入大厅,就能听到他的夫人柯雨宁正在弹琴,那琴声如行云流水,让人不禁凝神静听。 “好美的音乐。”夏绿蒂闭上了眼睛聆听。 承翰看她一脸沉醉,比平常小心戒慎的样子可爱许多。而且那微闭的眼,轻启的唇,有如等待被亲吻的公主…… 在他幻想之际,韩上伦走过来拍拍他的肩,“承翰,现在才来?” 他连忙收摄心神,“台北的交通嘛!没办法。” “这位小姐是?”上伦既然问了,承翰便替他们简单介绍彼此。 夏绿蒂感动地说:“幸会,韩太太的钢琴弹得太好了,我认为她的造诣早就可以开演奏会了。” 上伦也颇为得意,“我们正有这个打算,到时请妳务必光临。” “谢谢你,我一定去买第一排的票。” “那倒不必,我会送给你们两张票的。”上伦笑得很开心。 柯雨宁弹奏完毕,走近他们,“在说些什么?” 上伦亲吻妻子的颊,“我正在帮妳招收乐迷俱乐部的成员。”他摸摸妻子的腹部,满心期望未来的小孩出生。 夏绿蒂双手交握,满怀真诚地说:“韩太太,妳的莫札特实在弹得太美了,我非常荣幸能听到这样温柔的诠释。” “妳也喜欢莫札特吗?真好。”雨宁面露微笑,相信自己碰到了知音,便热烈地和夏绿蒂谈论起来。 承翰倒是没料到会有这情况,只好和上伦在一旁开讲“men''stalk”。 “什么时候生?”承翰问。 “四个月后,等着来喝满月酒吧!”上伦得意地说,一脸“家庭型男人”的满足。承翰完全不能了解这种事情,他只知道自己不是该结婚的那种人。 承翰点点头,喝了一口gintonic,上伦突然问:“夏绿蒂这女孩看起来很不错,是你的女友吗?比以前那些狐狸精好多了。” “当然不!”承翰几乎被酒呛到。 “为什么不?” “为什么是?”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我看你们很相配啊!” 承翰耸耸肩,低声说:“那是我妈硬塞给我的东西,我不想要,她只是我的女佣,个性也不够成熟。我喜欢独立自主的女性,她不是我那型的。何况我根本不寂寞,我有工作陪啊!” “刚才你看她的样子,却不大像喔!” “你看走眼了,我巴不得她赶快被人追走,我才能落得清静。所以我才带她来参加宴会,看看有没有人可以把她娶回家!” 上伦不以为然,笑了几声,“等她被别人追走,你再对我说这句话吧!” “那才不关我的事。我哪像你,动不动就跟人挥拳!”他乘机挖苦上伦。 他这位拜把兄弟过去的作为,在他们这群朋友中无人不知,上伦可说是打败了天下无敌手,才把雨宁娶回家做老婆的,说来一点也不夸张。 “我知道你向来是冷静作风,但话别说得太满,也许哪一天你就在我眼前,为了夏绿蒂和某人大打出手呢!” 对上伦的话,承翰自然是嗤之以鼻。 这时乐队奏起了浪漫的音乐,雨宁笑吟吟地向他们走来,上伦立刻迎向妻子,带着她步入舞池。 承翰只得走近夏绿蒂,淡淡的说:“妳想跳舞吗?” 身为一位得体的绅士,他有义务这么问。 她察言观色,选择回答说:“我想先生您已经累了,还是别跳好了。” 乖女孩,他心想。于是他点点头,又喝了一杯香槟,和周围的政经名流谈起最近的房地政策。夏绿蒂则藉口到洗手间,先行失陪。 十分钟后,承翰从眼角发现夏绿蒂在舞池中的身影,邀请她的人是他的旧识郭东升,钢铁工业的小开,家世当然是好的了,就连外型也不错。两人翩翩起舞,看来就像童话中的王子与公主,而且这公主之前还是个灰姑娘。 也好,像她这种女孩,应该很想钓只金龟婿吧! 一整晚下来,由于雨宁被上伦独占着,谁都不敢招惹她那醋坛子老公,夏绿蒂便成了最热门的邀舞对象。她外型甜美,天真可爱,对谁都带笑容,不分贫富美丑,都是公平地对待,让一些条件不是很好的男士大受感动。 承翰心想,要是其中有一个愿意娶她就好了。那他就少了一个麻烦,也可以恢复单身的自在生活,但当然也没有人会时时喊他“先生”了…… “那是你的女伴?”一位银行总裁问道。 “是,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她叫夏绿蒂。” “有空的话,我想帮我儿子介绍一下,这女孩很好,很讨人喜欢。” 承翰不发评语,“好啊!你有我的名片嘛!我们随时联络。”心里他却在暗暗吃惊,哇~~夏绿蒂的魅力真是无人能挡! 宴会即将结束,他才碰见李皓和张若竹。“现在才来?” “不!我们早就来了,但是都在一边讨论业务。”李皓解释说。 张若竹冷哼一声,“你直接说是吵架就行了。” “你们一起来的?没带伴?”这岂不怪哉? “没办法,让他看见我男友的话,他一定会自卑过度的。”张若竹故做高傲神情。但承翰从没看过下班时有男人来接她。 “哈!凭妳这样子?上网去买个男人还有点可能。” 承翰皱起眉,“好了、好了,要吵就回公司吵,不要在这里闹笑话。” “哼!男人婆!”李皓还是不忘加上一句,换来张若竹用高跟鞋踩他的脚。 “妳这母夜叉!”李皓差点没鬼叫出来。 其实张若竹今晚的穿着很女性化,戴着银色耳环,短发更显娇俏,举手投足都是优雅的表现,承翰有时真不懂李皓的眼睛长到哪儿去了。 看他俩不断“斗法”,玩得不亦乐乎,承翰也只耸耸肩,随他们去了。 这时,夏绿蒂娇喘着向他跑来,“承翰,我跳得好累!” 李皓和张若竹听到这称呼,不禁惊讶对望,心里都想着,这从天而降的秘书原来和总经理是…… “咳!我临时找不到女伴,就带她来了,你们不要多想。”承翰知道这解释只是欲盖弥彰,却又没别的好说。 “张经理、李经理,你们好。”夏绿蒂发现自己闯了祸,赶忙躲到承翰身后,不知此举更是火上加油。 “凭我们总经理的条件,居然也会找不到女伴!”李皓故作诧异状。 张若竹笑得更是暧昧,“哈!我现在才明白,她为什么情愿做那小小的秘书,而不向高薪挑战了。” “你们说够了没有?”承翰摆出上司的身段。 “不说了,我们不敢打扰,先走一步。晚安!”李皓硬拉张若竹走开,但张若竹还想再多说什么,两人又是一路吵到门口。 夏绿蒂怯怯地看着承翰,“先生,您生气了?” “没有。”他说得太急,造成了反效果。 看她立刻低下头,承翰不由得拉拉她的手,以示安慰,“妳怎么了嘛?” 她咬着唇,摇头否认,但分明就是一脸委屈。 承翰也不知自己是错乱了还是什么,居然克制不了大手抚上她的脸颊,而过分温柔的语气更让自己大吃一惊,“拜托妳不要这样,我真的没有生气,妳笑一下给我看好不好?夏绿蒂……” 这种哄人的语气,好像只有他高中时期才做过,怎么这会竟返老还童了?看在别人眼中,他们一定像是对闹别扭的情侣吧?天!真是不可思议。 她瞄了他一眼,俏皮的吐吐舌,才漾起一个微笑。承翰看得都有点痴了。 她真……可爱!他读过一本书上面写着,所有说不出形容词,只会说可爱的人,就代表是恋爱中的人。 哈!那一定是骗人的。 可是这会儿,他却只想得出可爱、可爱、可爱…… ☆ 当上伦和雨宁前来送客,承翰连忙放下不听话的手。 上伦对承翰挤眉弄眼的,显然已经看到刚才那一幕,不免嘲笑他自相矛盾。 雨宁则满面笑容地说:“夏小姐,随时欢迎妳来这里,我想我们会是很谈得来的朋友。” “谢谢!今天真的好高兴可以认识妳。”夏绿蒂和雨宁握了手。 承翰没想到会有这桩收获,原来夏绿蒂是个不错的公关人才。 “一定要再来喔!”雨宁不忘再次叮咛。 道别后,他们走到停车位,一个男人突然匆匆忙忙跑来,“夏小姐,这是我的名片,请妳收下。”那是郭东升,承翰认识好几年的生意伙伴。 夏绿蒂基于礼貌,含笑收下了。 “我可以约妳出来吗?” “我……”这么直接的要求,让她迟疑了。 郭东升误会了她的意思,转向承翰问道:“钟先生,夏小姐有和别人约会的自由吧?” “当然。”她本来就不是他的所有物。 “那太好了,我一定会打电话给妳,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夏绿蒂避而不答,只说了,“晚安。” 回家的车程上,承翰一直没开口,气氛静得奇特。他也不懂自己在想什么,心头一阵患得患失,上伦的话飘在脑里,等她真的被人追走了,那么……他还会是原来冷静的自己吗? 夏绿蒂终于开口,“先生,如果您不喜欢,我就把这名片丢掉。” “什么话?”他努力让自己微笑,“妳能多交交朋友很好啊!郭东升是个不错的对象,妳若能嫁给他也算是一种成就,然后就可以还我母亲的债了。” 说得没错,她是自由的,他们都只是彼此的过客,没必要牵绊住对方,这世界原本就是这样运作的…… “嫁人算是成就吗?我不认为。”这是她第一次反驳,他略有惊愕。 “对某些环境的女人来说,是的。”例如她。 “我希望自己不是。” 之后,他们就一直沉默到家。 ☆☆☆☆☆ 超时加班对承翰来说可是家常便饭了,但现在和夏绿蒂一起工作,他却不得不做些修正。 八点半了,他终于从卷宗里抬起头,问道:“妳饿不饿?” 夏绿蒂坐在电脑面前摇摇头,但疲倦之色是掩盖不了的,从早上七点多醒来,先做早餐给他吃,九点跟他一起上班,就一直工作到现在,也难怪她的眼神不再明朗,反而显得疲惫。 承翰于心不忍,她原本只是女佣,现在连秘书都得做,加上得配合他的工作狂,他这简直就是剥削劳工嘛! 他站起来走到她身后,“我们去吃饭吧!” “还剩一点点而已。”她的双手仍在键盘上飞舞。 “我说别做了!”他命令道,一只手就握住了她的双手。 “先生……”她抬头看他,眼里又是亮晶晶的了。 她的手摸起来真软,不知其他地方是否也一样?他压下遐思,帮她存了档,立刻关机。“走,我请妳去吃法国菜!” 夏绿蒂笑笑,让他牵着手走出门。夜里的办公室格外安静,白天的嘈杂声都随着下班的职员而消失,留下广大的空间和无边的神秘。 承翰突然有种走在迷宫的新鲜感,以往他独自下班不知多少回,但现在有夏绿蒂陪着,四周的空气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妳看那自动贩卖机,灯光一闪一闪的,像不像外星人?”他问。 “先生,您真会幻想!”她轻声一笑,“或许你一投币,就会掉下一颗外星宝宝的蛋,那你就要抚养它了!” 承翰仰头大笑,“妳才真是会幻想呢!” 两人一路都在鬼扯这些孩子话,走到大厦门口时,已经笑得喘不过气了。 “总经理,到现在还没回去啊?”警卫伯伯问。 “是啊!我们加班。”承翰心情大好,笑嘻嘻地说:“晚安,明天见!” “小心外星人喔!”夏绿蒂在承翰耳旁加了一句,让他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抱住她的肩膀,靠在彼此的额头对笑。 好久没这样大笑了,感觉上像三百年前的事! “呃──慢走。”警卫伯伯一脸错愕送走他们。 直到走出大厦后,一阵晚风吹来,让承翰的脑筋稍微清楚一点,才想起刚才的情况不大对劲。 明天公司一定会传出流言的!他和夏绿蒂牵着手,一脸笑容走出办公室这件事,想必会由警卫室开始流传,然后蔓延到各楼层去! 总经理和秘书加班,加的什么班?各种版本都会出现! 他才僵了一下,夏绿蒂马上就感受到,“先生?” 他只得强作没事样,“我在想要去哪里吃饭?”流言就流言吧,他们天天同进同出,众人恐怕早开始议论了,他又如何能封住大家的嘴? 沉闷的办公室生活,上班族也只拥有流言这项乐趣了! ☆☆☆☆☆ 不出所料,隔天他们一起上班时,在停车场遇到了李皓。 李皓一脸贼笑,打了承翰那辆宾士车身一下,弯腰替夏绿蒂开了车门。 “谢谢。”夏绿蒂也没意识到别的,身着一袭嫩黄色套装,盈满笑意。 承翰却没啥好心情,熄火上锁之后,便下车向夏绿蒂挥手,意思是要她直往办公室走,少跟李皓瞎扯。 “喂!当我是隐形人啊?”李皓忙喊。 “准没什么好事的!”承翰想也知道。 “别这样嘛!”李皓满脸暧昧,“昨晚应该玩得很开心,怎么今天早上脸色臭成这样?” “李皓!”承翰以眼色警告他,别再多说。 李皓吐吐舌,“又不是我自己问的,是警卫伯伯他自己说个没完。我看整栋大楼大概都知道了,你等着听那一大堆流言吧!” “流言?是什么?”这两个中文字汇还没被夏绿蒂收进脑中。 “这个嘛……”李皓笑得不怀好意,“妳问总经理最清楚了!” “我们走,别理他!” 承翰脸色沉下来,当下什么也没考虑,就拉起了夏绿蒂的手,直接搭电梯去。结果在电梯口碰到一些经理及职员,大家先是大眼瞪小眼,随即露出了解的表情。 承翰这才发现中了李皓的激将法,可是这会儿要放开夏绿蒂的手,又显得太过作贼心虚,不够光明磊落。因此,他只好装作没事样,点个头和属下致意,走进电梯才不动声色的放开手。 这天,夏绿蒂桌上没有爱慕者的玫瑰,休息时间也只有女职员来找她闲聊。 承翰很清楚,在那么多流言散播出去后,没有男职员胆敢向总经理挑战,免得被炒鱿鱼,自然就不会再来接近夏绿蒂了。 “高兴吧?现在没人和你争了!”张若竹在走廊上拦住承翰。 “争什么争?”他故作迷惑。 张若竹翻翻白眼,“少来了,谁不知道我们的超级酷哥,昨天晚上超时加班,出门时拉着夏小姐的手,笑得跟什么一样,简直像个准新郎!恭喜恭喜!这公司就这么大,你想我们不知道都很难!” 他无法否认,只能说:“事情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 “拜托!你们每天同进同出,又关在同一间办公室里,你要我们怎么想?每次敲门还要担心是否妨碍了好事呢!” “张经理!”承翰摆出上司的架子。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张若竹笑道:“但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怕人家知道干什么?从你谈恋爱以后,变得比较像个人了,我们只是为你高兴!” “我根本没有……”他该怎么说明呢? “别解释了,愈描愈黑!”她挥挥手,“只是替你开心罢了,顺便损你几句,因为平常都没这种机会啊!” 承翰只好一笑置之,但仍忍不住问她,“我看起来真的……很像恋爱中的男人吗?”不会吧? “答案就写在你脸上,一目了然!”张若竹肯定地说。 他无奈地拍拍额头,这太不可思议了。 从流言事件以后,他格外有了点戒心,不敢对夏绿蒂太亲近,怕再惹出满天小道消息,也怕自己真的情不自禁…… 不知怎的,夏绿蒂也是如此待他,尽管笑容和亲切依旧,但极少碰到他的身体,就算碰到了也立刻收回。或许是他的态度所致,或许是有人对她说了什么。 然而,他总忍不住一再追随她的身影,以眼神默默包围住她,这种吸引力是他无法说明也无法克制的。两人看来平静无事,心底却是暗潮汹涌…… ☆ 三点半,上班族昏昏欲睡的时刻。 李皓和张若竹替这股沉闷带来了一点生机,他俩终于宣布开战,而战场就在总经理的办公室。 李皓率先拍了桌子,“总经理,我再也受不了了,她的展示片做得跟涂鸦一样,可笑、幼稚!怎么能让这种作品拉下我的业绩?” “哼!是你自己毫无艺术修养,那叫抽象、叫美感,你懂不懂?” 承翰长期头痛的部分理由,就是因为他们这对仇家,此刻他只能揉揉太阳穴,充当和事佬说:“这可以开会讨论,不用大吵大闹。” 总经理的话显然被当成耳边风,李皓继续狂吼,“美感?别笑坏我的蛀牙行不行?那种东西也能称为艺术,那妳就叫天仙啦!” “李皓,你说话给我放尊重一点!” “可以,只要妳先尊重妳的工作!” “我做得很好,是你瞎了眼睛!你这市侩小人,除了业绩和奖金,根本什么都不懂!你连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市侩又怎样?那叫实际!总比妳满脑子理想好吧!有个屁用,光会拉低我们的业绩!”李皓的手都快指到她脸上了。 “我没办法和你这种人沟通!我不屑!”她双手环胸,背过身去。 李皓见状更是火气上升,“总经理,我不想再忍耐了,我要你立刻把这女人解雇,否则我就不干了,还要把客户统统带到对面那家去!” 张若竹气得头顶冒烟,“有没有搞错,你才该滚呢!” 承翰见状只能摇头,想不出彻底解决的办法。这时夏缘蒂突然走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啊!这样行吗?”他惊问,但她很肯定地点头。 很奇怪,他居然相信了,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反正也不是当真的。 “李皓,那就照你所要求的,我决定把张经理解雇,你还是留下来为本公司效劳。张经理,很抱歉,请妳去办离职手续。” “什么?!”两人同现震惊表情,在张若竹脸上固然是一片挫折伤痛,在李皓脸上却也找不到胜利的快乐。 承翰立刻明白自己下了一步好棋。 “好,我明白了……我立刻走!李皓,这下你满意了吧?”张若竹忍不住热泪串流,瞪了李皓一眼,拔腿冲出办公室。 李皓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承翰,顿时手足无措,“总经理!你在搞什么啊?谁教你真的把她辞掉?我根本没那个意思!你看你害得她都哭了!” 承翰只暗自觉得有趣,拚命维持正经八百的表情,“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我的话说出口就不能收回。看来你只好去追张经理,安慰安慰她吧!” “我……我回来再跟你弄清楚!”李皓咬咬牙,担忧地往门外跑去,像个参加百米赛跑的选手。 承翰看着这对冤家的背影,摇头笑笑,“夏绿蒂,妳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挑起秀眉,“女人的第六感,你信不信?” 他不得不信。 ☆☆☆☆☆ 电梯门口,李皓的手正好被夹在铁门中,“妳听我说!不要这样!” 张若竹死命按着关闭钮,但李皓的双手还是撑开了铁门。 “这还不够吗?你到底想怎样!”她抹去自己不争气的泪,站到电梯一角,低头瞪着自己的鞋子,无论如何不想看他。 “喂!妳还好吧?第一次看到妳哭耶!”他急忙握住她的手,但究竟为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放手!你拉着我做什么?反正你就是看我不顺眼,处处要跟我作对,这回你可称心如意了吧?” “我从来没这种想法!妳冷静一点听我说。” 张若竹颤抖着摇头,眼泪再次奔腾,“什么都不必说了,从我一进公司你就开始找我麻烦,我却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讨厌我!” “这……教我怎么说呢?我不是真的讨厌妳啊!”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现在你要说什么都可以。”她别过头,不希望他看见自己的脆弱无助。 “喂!妳哭得好……严重。” “你管我!就算我是全世界哭相最丑的女人,也不用你管!” 他听了却放柔语气说:“其实妳一点也不丑。” “好痛!你放开我的手!”她发现他力大无穷,相较起来,她显得多么桥柔,但娇柔这两字怎会适合她? “哦~~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他轻轻凑近她的白色手腕,以春风般的嘴唇拂过那变红的地方。 张若竹静止了一切心跳、呼吸、脉搏等生命动作,无法相信眼前这场戏,竟会是由他俩演出。 她尖叫起来,“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你欺人太甚!” “若竹……”当他们的视线交会,凭着女人的第六感,她知道有件诡异的事发生了,她说不出那是什么,只觉得陌生而害怕。 直觉让她更大声叫嚷,“不行!” 但说什么也来不及了,他已拥她入怀,深深吻住她,整个世界都是他的气息,扑天盖地向她涌来。 这比被辞职更让她震惊,而她居然比较喜欢这件事!所有的感受都不复存在,只剩四片倾吐热情的嘴唇。 她忘了刚才的争执和泪水,没什么比眼前的事更撼动她的心。 这平时爱捉弄她、激怒她的男人,从不停止和她角力竞赛,让她恨得牙痒痒的,现在居然抱着她、吻着她,而且还如此缠绵深刻,宛如她的三世情人! 这男人就像头狮子,要求她所有的缠绵反应,将她的身体压在镜子前,捧着她的脸蛋,一遍又一遍地深吻。她背后是冰冷的镜面,前面却是他强壮温暖的身体,引起她血液里的一阵阵翻腾。 最后,究竟是谁先放开谁,已经不重要。此刻他们正倚在彼此怀中,聆听对方的心跳。当她望向他,意外地发现他那常是促狭的眼神里,居然有一抹浓浓的深情,正对着她凝视。 她呆了两秒钟,才想起来应该赏他一巴掌,但伸手一挥下去,看他毫不躲避,她反而只轻拍了一下。 “你怎么可以……”她问不下去了,他的体温让她晕眩,男人的身体多么奇妙,她似乎就要融成棉花糖。 “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它就是发生了。”李皓吻着她的手,“我们去找总经理,我不会让他辞掉妳的。” “你这……算是什么意思?原本要我辞职的人就是你啊!” 她当女强人很久了,共事的男人都对她敬重有加,不敢胡乱造次,而从大学那段恋情结束后,她不知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动心过了。 他轻吻她的秀发,“没有妳和我吵架,我也做不下去了。”她身上传来香奈儿的allure“倾城之魅”香水味,真的让他为她倾倒了。 “我不懂,你这是自相矛盾。”她摇摇头,想把这荒谬的事实抹去。 “人常常都是矛盾的。”他自嘲的笑了,“刚才我突然想起来,我小时候最喜欢和一个当班长的女孩作对,直到毕业后才发现我很喜欢她。平时和妳吵吵闹闹的,但一听到总经理要把妳辞掉,我比自己弄丢了工作还难过,所以我想我对妳也是……” 她一阵脸红,不敢再听下去,轻做挣脱,却让他抱得更紧。她浑身都被吸去了力气,只能软绵绵的倚靠着他。 “妳……难道很讨厌我吗?”他在她耳垂边说。 张若竹相信自己的耳垂一定红透了,她吞吞吐吐地说:“也不算……讨厌,我不知道啦!都是你老说我没有女人味……” “不!妳是我心目中最女人的女人,我喜欢妳和我吵架的样子,妳的眼睛亮晶晶的,脸颊红红的,让我忍不住对妳产生幻想。” 她接不下话,只能说:“你先放开我,万一有人进来就不好了。” 李皓却不以为意,“那才好呢!我要让大家都知道,我是妳的男人,其他的人都别想追妳!” “你……真的是李皓吗?”简直判若两人! “我当然是李皓,以前我爱捉弄妳,现在我明白了原因,因为我喜欢妳,就是这样简单!” 张若竹被他的表白感动了,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电梯门却陡地打开,让他们吓了一跳。刚才李皓进来根本没按要去几楼,所以他们还一直停在办公室的楼层。 “哇!我的老天,有没有搞错?”门外站的正是公司里的“国际大嘴巴”,人事部主任周妍希。 张若竹挣脱开李皓,整一整头发,对这情况她毫无经验,居然说不出话来。 “妳没搞错,尽量去宣传吧!”李皓对周妍希说。 然后他牵起张若竹的手,走出电梯,像头狮子刚捉到猎物,得意昂扬。 ☆ 承翰及夏绿蒂看到那两人牵手走进来,都一脸的笑意。 李皓双手拍在桌上,郑重宣布,“总经理,你要开除若竹的话,我也辞职。” “你胡说什么?”张若竹不愿意拖累他。 承翰摆摆手,“公司非常需要你们两个,我本来就不会解雇你们。” “咦!可是?”李皓错愕。 “刚才那么做,只想让你们和好罢了,所谓负负得正,这是夏绿蒂的点子,你们应该谢谢她。” 夏绿蒂向他们欠了身,“抱歉,我不是有意捉弄你们,只是不这么做的话,你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对方的重要性,所以我才会……” “耶?连我自己都没发现,妳怎么会看出来?”在这之前,李皓确实未曾察觉自己的心意。 “李经理,你不看张经理的时候,她就会看你;她不看你的时候,你就会看她。我当然早就看出来了!”夏绿蒂笑道。 说得两位当事人面红耳赤,回不了话。 “好啦!这样事情就算解决了,恭喜两位!”承翰握握两个经理的手,“好好合作吧!做人也要做事,去去,快去努力啦!” 他语带双关,送走了这对欢喜冤家。 “夏绿蒂,妳可以向他们要媒人的红包了。” 她摇摇头,“看到他们这样,我觉得比什么童话都美丽,我很满足了。” 童话?长大以后还会有童话吗?承翰有点不确定。 第三章 即景 而后在雨中 两人伫立着 如电影情节般无法前进 想要迈步却又停住 我只能默不作声望着你 怕一旦说了话就会从梦中惊醒 ☆ 下班前,全公司都传遍了李皓和张若竹的好消息,也都晓得红娘就是总经理的新秘书──夏绿蒂。 “叩!叩!”敲门声后,一个年轻的送货员走进门,手里捧着近百朵紫色郁金香,看来像片花海,更像个梦,办公室里霎时充满花香。 “请问夏绿蒂小姐在吗?” “我就是。”夏绿蒂一脸诧异地站起来,签收了那束花。 送货员走后,她打开卡片看了一下,没说什么搁在桌上。 承翰心里有一百个疑问,却还是被自尊心挡住,没出半点声。 夏绿蒂找了个花瓶来装,花瓶却太小了,装不下那许多花。“先生,我拿一些去给外面的小姐们好吗?” “是妳的花,妳想怎样都可以。”承翰连头都没抬起来。 他的声音透露些许不悦,夏绿蒂当然听出来了,“先生,您怎么了?” “我当然没事,妳问得太多了吧!” 夏绿蒂只好低下头,抱了花走出去,承翰看着她的背影,不禁自责起来。 他眼角一瞄,看到她桌上那张小卡片,龙飞凤舞写着──给我的天使夏绿蒂,郭东升那卡片让他刺眼得很。 哼!夏绿蒂或许真的是个天使,但是谁的还不知道呢! 拜托!他到底在吃什么味?承翰又开始头痛了。 半小时后,夏绿蒂还没进门来,他只好到外面去找。一看,女职员们手里都拿了好几朵郁金香,围着夏绿蒂叽叽喳喳的。 承翰走到她们身旁,还没有人发现他,注意力实在太集中于夏绿蒂了。 “咳!”他假意咳了一声,所有人才惊慌坐回原位。 “总经理,对不起!我们聊天忘了时间。”人事主任周妍希歉然道。 “上班时间,要克制一点!” 女职员们都低下头,“是,总经理。” 夏绿蒂咬着唇,“先生,我……” 他低声说:“在这里别叫我先生。”他一时忘了顾虑,拉起她的手走进办公室,留下一串惊呼声和交头接耳的议论。 关上门,他用双手把她抵在门边,低头问:“妳们刚才在谈什么?”该不会和他有关吧? 夏绿蒂因为他的靠近而脸红起来,“她们先是问我……谁送的花,我不肯说,后来……她们又要我帮忙做媒,我以前有跟祖母学过算命,她是中国人,会用中国的算命法,所以……她们更不让我走了,对不起……先生,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妳会算命?”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她粉红色的脸颊,非常喜欢。 “嗯!算过的人都说很准。”她对这点颇具信心。 他伸出手到她面前,“会看手相吗?” “我看看。”她握住他的手,端详了一番。 “怎样?”他发现她害羞得连耳根都红了,他好想吻一下。 “呃……你的事业线很清晰深刻,表示你的前途极佳,健康状况也不错,但是压力可能会造成神经性的疾病,例如……头痛、疲倦和忧郁症。你和父母的感情时好时坏,不算很亲密。你是一个很注重自我空间的人,别人不能轻易打入你的心房,因为你……很会保护自己。” 承翰不发评语,手心摩娑着她的秀发,那滑柔的感觉让他爱不释手,“那妳看我的感情和婚姻呢?那些小姐都应该问过妳吧?” “是啊!她们就只要听这个。”夏绿蒂习惯他的接近后,放松了下来。 她的呼吸中带着花香,他忍不住更贴近她,两人的鼻端只剩五公分左右,热力感染着彼此,却还要强做冷静。 “嗯……你的感情在年轻时很纷乱,有不少矛盾冲突之处,是晚婚的类型,大概要三十岁以后吧!你的儿女成群,可能会有四、五个孩子,最好是在三十五岁以前结婚,否则机会就很难再来一次了。” “我已经三十一岁,那最多只剩四年的自由了?”他明知道这是不应该的,大拇指仍抚上了她的红唇,弄得她轻轻颤抖。 但她眼里闪着智慧,“自由……有时也是一种束缚,束缚也可能是一种解脱,就看你的……想法如何而已。” 这倒挺有哲理的,“谢了。” 在这一秒钟,他只想吻她,想得厉害,不管什么自由或束缚的,但理智还是占了上风,他终于走开去,决定不理会算命的事。 ☆☆☆☆☆ 自那以后,他俩之间的张力就愈形扩张,一个小小的碰触也能激起涟漪,一次眼神的交流便会勾动许多联想。承翰明白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但他父母亲还没从香港回来,也不打通电话给他,他想丢开夏绿蒂都没地方。 况且,他已经愈来愈依赖她了,只有她听得懂他口述的信件,看得懂他涂涂抹抹的笔迹,根本没有人能取代她。她的记忆力也比他强多了,像部活电脑,能记得他应该处理而几乎忘记的大事,他工作效率因而提升不少。 公司的人也喜欢上了夏绿蒂,她会看相、算命、做媒人,还有一大堆她祖母教她的绝活,谁都想和她多说句话。尤其那些未婚职员,不分男女都缠着她东问西问,她也很有耐心,一一给他们指点。 结果呢!弄得公司里喜事连连,一天到晚有人陷入恋爱,或传出求婚成功的消息。连最聒噪的周妍希也静了下来,痴痴傻笑,就盯着她桌上的那一束玫瑰花。至于是谁送的,只有她自己、对方和夏绿蒂知道而已。 唉~~没有夏绿蒂,他们该怎么办? 相安无事过了几天,夏绿蒂突然对他说:“先生,今天下班后,我……有点事,不能煮晚餐了,对不起。” 承翰想都不想就问:“和送花的人去约会吗?” 她脸色一僵,轻声说:“是的,我们要去吃泰国菜。” “泰国菜啊?应该很特别。”他咬着笔杆。听她说到“我们”这两字,几乎就要咬断那只钢笔。 “我可以去吗?”她怯生生地问。 “当然,为什么不去?祝妳玩得愉快。”他继续埋首公事。 当天,他刮了好几个属下一顿,凶得让人认不得这位好好先生。他们都一脸无辜望向夏绿蒂,以眼神询问这怎么回事,她也只能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下班时间一到,夏绿蒂收拾好东西,走到他面前说:“先生,再见,我不会太晚回家的。” “我又不是妳老爸,没资格规定门禁时间,妳快去吧!他在等妳了。”承翰从窗口看到楼下的黑色跑车,亮眼得很。 她仍不忘叮咛,“先生,您要记得吃晚饭。” 他只是僵硬笑笑,挥手叫她离开。 五、六分钟后,他看到夏绿蒂苗条的身影走出大楼,郭东升已帮她开了车 门,递给她一束花,两人不知说了什么,便进了车,驾车离开。 那天晚上,承翰也叫了外送的泰国菜,看着满桌佳肴,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 十一点二十分,承翰手里握着酒杯,斜躺在沙发上,伴着一室的黑暗寂静,不晓得自己该想些什么。 原本,没有夏绿蒂的夜晚,他应该感到轻松自在,毕竟他是个习惯独处的人,和夏绿蒂一起生活,应该颇觉不便才对。 可是他非但觉得坐立不安,更奇怪的是,他还表现得像个吃醋的丈夫,等待那晚归的妻子?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演出这种戏,现在却不自禁陷于其中。 大门被打开了,夏绿蒂的高跟鞋踏出清脆声。她没发现有人在室内,也没想到要开灯,当她走过沙发旁,不小心就被承翰绊着了。 “啊!谁?”她惊叫一声,倒坐在他大腿上。 承翰抓住她,沉声道:“是我。” “先生,您怎么在这儿?又没开灯又不出声。”夏绿蒂拍拍自己的胸口。 “我喜欢这样思考。”说谎!他暗骂自己。 “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小偷呢!”她想改变眼前的姿势,但他硬搂住她。 她闻到一股浓烈的味道,皱皱鼻子,“先生,您喝酒了!” “一点而已。”不过是半瓶轩尼诗xo。 “您吃过饭了吗?” “吃了,跟妳一样吃泰国菜。怎样?妳喜欢吃泰国菜吗?” 她点点头,兴高采烈地说:“喜欢!我第一次吃泰国菜,好辣喔!喝了白酒才吃得下去。今天我们点了酸辣生虾、柠檬烤猪肉、咖哩石斑和凉拌花枝,还有一些我说不上来的东西。不过,东升帮我跟厨师要了食谱,我下次就可以煮给先生吃了!” 东升,好顺口的称呼。 “也许吧!”他说。但可能没机会了。 他无法克制自己问:“后来你们做什么了?” 夏绿蒂不以为意,像做报告一样地说:“我们去阳明山看夜景,看起来好像我们菲律宾的夜空,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可是台北的天空连月亮也看不到,都是乌云。” “就这样而已?” 她点点头,“是啊!东升说还要去淡水,我说时间已经晚了,所以就回来了。” “菲律宾的夜空很美吗?” “嗯!”她笑得像在作梦,“在我们那个小岛上,每天晚上都可以看见好多星星,像上帝的宝石,洒向人间。我最喜欢在沙滩上看夕阳,静下心来,慢慢等待星星一颗一颗跑出来,接着夜晚就降临了。” 她的手不自禁缠在他领口,有意无意地抚摸。他也不拉开,反而覆上了她的小手。 “真的?我也想去看看。”他在脑中开始想像,和她一起在菲律宾的小岛上,躺在沙滩观赏夜空、吹海风、听浪涛,似乎是一件很美的事。 她立刻答应,“好啊!等先生可以度假的时候,我带您去看。咦?我觉得您的声音怪怪的,怎么了?” “我今晚一直头痛。” 她关心地问:“真的?我帮您按摩好不好?我祖母教过我怎么让人减轻头痛,您要不要试试看?” “妳祖母一定是个聪明的女人。”他放开她,随她要对自己怎样。 “是啊!她教了我很多事。”她跨坐在他腿上,伸手到他身后。 酒精的浓度逐渐在脑里蔓延,他的意识朦胧起来。只感觉到一阵香气袭人,然后她柔软的手扶上他的颈子,轻缓的来回抚弄。她的手凉凉的,抚过他的颈项、肩膀和头部,正好降低了他不寻常的高温。 他轻叹口气,这平静安祥的感受,不知多久没有过了? “先生,您还觉得痛吗?” 他想说不,又怕她停下,模棱两可地低吟一声,她自然更温柔地抚弄他。他克制不住冲动,终于将她拥紧,让两人身体贴近,感受彼此的心跳撞击。 “夏绿蒂……”他怕自己这样吓坏了她。 但她也不拒绝,温顺地把头靠在他肩上,像小鸟依人。 屋里静着,一片漆黑。他们却有彼此归属的安心感,不受外界任何影响。她柔软的胸部贴着他,加上是跨坐在他腿上,让他免不了胡思乱想。 “妳想不想搬出去住?”他抓回一点神智,突然问道。 “为什么?先生讨厌我吗?”她心焦地问。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不!我没这个意思。我是说像妳这么能干,其实可以独立生活,如果别人想追妳的话,总不能说妳和我住在一起吧!”他摸摸她的长发,像丝缎一样柔滑,让他想到天上的白云。 她用力摇头,“没关系,我不在乎。” “别人会在乎,例如……郭东升。” “可是您母亲交代我的事,我绝对不能违背。” “就算为妳自己想想吧!我妈那边我会交代的。妳总要有自己的事业和家庭,不能一直‘服侍’我啊!”原来他是这么君子的人,真是自己也想不到。 “不要,我不要这样。”她很坚决,“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先生请您以后别再这样说了。” “夏绿蒂……一看她表情严肃,反而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她转身走向客房,毅然而然的,作了一个重大决定。 ☆☆☆☆☆ 第二天,承翰就了解她的意思了。 她接了两、三通电话,都是听了一声就挂上,送货生送来的鲜花也不签收,反而要求退回。 “夏绿蒂,妳为什么这么做?” 她的眼睛一瞬也不离开电脑萤幕,“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不要搬出去,我要服侍先生。” 他哑口无言片刻,“我并不是要妳拒绝郭东升。” “先生想要我和他在一起吗?如果这样对您的事业有帮助的话,我……我也愿意的。”她紧闭上眼,宛如圣母玛丽亚,充满牺牲自我的高贵情操。 他陡然站起,“这句话侮辱了妳,也侮辱了我!” 她睁开眼看着他,眼眶中已是泪光闪动,“只要能待在先生身旁服侍先生,我怎样都可以。” 承翰听了只是更头疼,他该如何教育这个傻女孩呢? “夏绿蒂!妳是一个人啊!一个有自由有思想的人,不是为了我而存在的,妳要为自己活,懂不懂?”他边走边吼,大手拍在她桌上。 “自从您母亲救了我以后,我就不是我自己的了,我是先生您的。” 一个年轻女郎突然告诉他:她是他的。他该做何反应? “不,不对!妳的观念实在太荒谬了!” “难道您不要我了?”她带着泣音问。 “哦!夏绿蒂、夏绿蒂!妳真是傻得可怜又可爱……”他走近她,捧起她泫然欲泣的脸庞,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先生……”她微启双唇,欲言还休。 那艳红的嘴唇就在眼前,看来又柔软又动人,她半掩的眼神如此迷蒙,仿佛在等待他的下一个动作,随便他要怎样肆虐都可以。 糟糕!他的手指又不听话了,忍不住摸过她的脸颊和嘴唇,那触感如此之动人,不知吻起来会是怎样的滋味? 夏绿蒂开始微微发抖,柔顺地任他抚弄,让他的手也颤抖起来。 老天!他快克制不了,一个男人所能承受的极限也只有如此了,快来个什么人阻止他吧,否则他就要吻她了! “喂!你不能进去。”周妍希的尖叫声打破了这微妙气氛。 承翰抬头一看,大门口站的正是怒气冲冲的郭东升。 “原来这就是理由,难怪今天和昨天差了这么多!”郭东升显然自行做了判断,不知算是对还是错的判断。 原本忘我的两人连忙分开,表情仍然一时恢复不过来。 “东升,你不要误会!”承翰和他也算老朋友了,不想因此撕破脸。 “哼!误会?这叫误会的话,全世界都是真理了!”东升气得脸都绿了,一副要揍人的架式。 “先生……”夏绿蒂吓得躲到他身后。 “别怕,我在这儿。”他出于自然反应地说。 东升见状岂有不发作之理,“既然你对夏绿蒂有意思,当初就不该让我以为有机会,你这家伙太虚伪了!”他话还没说完,一拳就向承翰挥去,两人在下一秒钟打成一堆,任谁都不敢接近。 “你这混帐!伪君子!” “等你倒在地上再来骂吧!” 周妍希超高音波的惨叫,引来整楼层的职员和客户。有谁不喜欢看热闹呢?尤其是顶头主管的擂台战。 “加油!”某个男职员开始大喊,但不说明是为谁加油。 “go!go!go!”有竞争就有啦啦队。 两个原本事业有成,修养极佳的男人,现在跟所有的男人没两样,为了争夺同一个女人现出了原形,就像两个抢玩具的小男孩! “喂!你赌谁赢?” “我想经理会赢,但又希望郭小开赢,唉!怎么办?”周妍希和同事们开始下注。这就是台湾的经济源头,永不枯竭。 夏绿蒂看他们都不劝架,居然还在打赌,又急又恼,冲向前去分开那两个打手,“停!停下来!” 混乱间她被用力推开,也弄不清是谁的手,她只能低叫,“好痛!” “夏绿蒂!”承翰和郭东升同时大叫,停住拳头,飞奔到她身旁,一个问:“妳没事吧?”一个答:“哼!还不是你害的!” 夏绿蒂厉声道:“不要吵了!你们闹够了吧?这算什么?你们都是大人了,这样解决得了问题吗?” 让她这一教训,两个男人都是羞惭有加。 郭东升扶起她,道歉说:“对不起,我太冲动。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无论妳和他是什么关系,无论妳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我都不会放弃妳的!” “你何必呢?”她为难极了。 他抹抹唇边的血迹笑了,“妳值得我这么做。” 承翰在一旁可笑不出来,“我可以告你的。” “但你不会,对不对?” 没错,为了公司的名誉,为了夏绿蒂的处境,承翰都不会这么做。他只能隐忍着,愤愤瞪着敌手。 郭东升吻了一下她的手,像个骑士般行礼,“我会再接再励的。” 夏绿蒂看着他离开,心中有着乱七八糟的滋味。 承翰开始赶人,“看什么看?都给我办公去!上班时间,是哪一个带头看热闹的?想被开除啊!” 众人纷纷走避,唯恐被刮个狗血淋头。周妍希一边走远,嘴里还不住嘀咕,“哎呀!这到底算谁赢呢?” 不久,办公室又只剩他们两人,承翰看她低头不说话,怕她也生他的气,轻声唤道:“夏绿蒂……” “先生,您没受伤吧?”她抬起头问。 他才放心一笑,“不碍事。”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这不是谁对谁错,生活就是如此。我想跟妳说的是,妳要不要搬出去住、要不要和郭东升来往,都是妳自己可以做决定的,不要因为我而委屈妳自己,这是妳的人生,妳要自己选择,懂不懂?”对于受过完整西式教育的他,总觉得这种女性主义的提倡是必须的。 夏绿蒂点头,坚决道:“我已经做过选择。” 承翰却不知她究竟选择了什么。 ☆☆☆☆☆ 一星期过去,承翰也习惯了和夏绿蒂的生活,那非常容易。她张口闭口“先生”、“先生”的,喊得又甜又柔,他已经喜欢上了这称呼。 这日子什么都好,只除了一件──郭东升。 这天晚上,由于建筑工程完工,作业增加,他俩加班到十点。到走进停车场时,承翰才发现自己忘了一份讲稿,是今晚要背诵的。 “妳在这等我。”他拉开车门让她坐进去,“我马上下来。” “嗯!”她也累了,斜靠在椅背上,像一位国画中的慵懒仕女。 他抑下满脑遐思,快步跑向电梯,上了办公大楼拿东西。约莫十分钟后,他再回到停车场,却听到夏绿蒂慌乱的叫声。 “东升,你喝醉了!放开我!” 承翰心头一惊,加快脚步转个弯,看到郭东升正抓着夏绿蒂,意图不轨。 “放开她!”他大吼,跑向前去。 郭东升抓着她的衣领,用力之大都扯落了一排釦子,她连忙护住自己。 “我爱妳,为什么妳不爱我?”郭东升连连逼问,殊不知这问题自古以来都是无解的。 承翰用力推开郭东升,他醉得很厉害,一下子就跌到地上,嘴里还不断呻吟,“夏绿蒂……夏绿蒂……” 承翰忙抱住夏绿蒂问:“妳怎么样?” 她摇摇头,双手环着自己的肩,掩住裸露的肌肤,全身忍不住颤抖,一颗眼泪也跟着滑下来,显然是受了过度惊吓。 承翰见状好生心疼,转头厉声对郭东升警告,“下次你再敢这么做,我一定告你!看你们郭家丢不丢得起这个脸!” “丢脸?是谁丢脸!我爱夏绿蒂,我要娶她,你呢?你已经和她同居了,又不和她结婚,你才该死!你才丢脸!” 郭东升虽无力站起,还有一张嘴可以骂人。 “我……”承翰无可回答,看夏绿蒂转开视线,显然不想面对他。 于是他脱下外套给她披上,“我们走吧!” 一直到他们上了车,还听得到郭东升的声音,他说的那些话让车内的两人都不自在了起来。 ☆☆☆☆☆ 一路无言,进了家门后,夏绿蒂低头走进浴室,随即传来水流声音,看来她似乎想洗去今晚的噩梦。 承翰无奈的叹气,想安慰她又不知从何做起。而且,他有安慰她的资格吗? 走进房,他简单沐浴过后,重重跌到床上,想要睡场好觉,眼前却都是她含着泪的双眼…… 郭东升的话在他心中盘旋,这样下去确实也不是办法,他和夏绿蒂同进同出,共处一室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对她的名誉伤害很大,说不定因此吓退了她的追求者。 但是,他又真的希望别人来把她娶走吗?他也无法肯定。辗转反侧了好久,他才有了点睡意,这时门口却传来开门声。 昏暗的灯光中,他看出进房的人是夏绿蒂。“妳怎么了?没事吧。” “先生,今晚我……可以和您一起睡吗?”她声音里满是惊慌和不安,叫她自己一个人睡恐怕会作噩梦。 承翰坐起身,翻开床单,“当然。” 她穿着一件保守的睡衣,遮住了所有该遮住的地方。但她一接近,令人昏眩的香味立即向他袭来。 出乎一种保护的心态,他伸手环住她的肩,安慰道:“妳觉得好一点了吗?” 她自然地贴近他的胸膛,“嗯!” “以后看到他,一定要躲在车里,或是立刻喊人,我怕他一不做二不休,又有什么疯狂的举动。” “我知道。”她点点头,脸颊摩挲着他,让他心跳加速,然后她又迟疑问:“先生,您不会把我丢给他吧?” 这问题让他为之一笑,“什么话!我会保护妳的。” “真的?”她充满期望地问。 他摸摸她的颊,“妳放心吧!有我在,我不会让别人伤害妳的。”这句话听起来怎么像是某种意义深重的承诺? “谢谢。”她握住他的袖子,“我第一次看到男人这种样子,真是可伯,跟他当初彬彬有礼的态度,差了好多好多喔!为什么,我不懂……” “男人……我自己也不了解,也许都还是长不大的男孩吧!”就像他自己,外表看来成熟,却也常弄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可是先生您就不会。” “我?”他指指自己,“那也不一定。” “真的?”她瞪大了澄澈的双眼,“您也会那么冲动吗?我不相信。” 他摸摸她的头,柔声说:“别问了,妳还小,不懂男人,长大以后再慢慢去学吧!”她才芳龄二十三,比自己小了七、八岁。 “那……先生您教我嘛!”看来她至少学会了一招,撒娇。 “这话可不能随便对男人说的,知道吗?” “您不教我,那我去找别人,公司里一定有人愿意教我什么是男人。” 乖乖,她连激将法都会了,这可能是天赋吧! 先生,你愿意让我懂得男人吗? 这句话由夏绿蒂说出口,对任何男人都是充满诱惑的挑逗。 想像到那种情况,他实在无可奈何,“夏绿蒂,千万别做傻事,妳会被骗的,快睡觉。妳真像个孩子,今晚才让男人吓得半死,现在就想懂得男人!” “不管,先生,您教不教我嘛?”她握住他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着。 他叹口气,摸摸她粉嫩的脸,勉强挤出个藉口,“至少也等明天吧!先让我睡觉好吗?” 天,他太佩服自己了,天下有几个男人做得到像他这般君子? 她点点头,“说好了喔!不准反悔。” 说着她就枕在他胸前,闭上了眼睛。承翰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很自然就搂着她入睡,仿佛长久以来就是如此,他甚至有点希望未来也是一样。 但为什么呢?唉!一定是她那股花香在作祟吧…… 第四章 表白 终于向你开了口 单恋变成爱情的这一天 将泪水藏在夜色里 是我蓝色的幸福 ☆ 翌晨,承翰朦胧醒来,发现夏绿蒂背对着他,自己却从后面紧拥着她。她的体香和发香刺激着他,柔软的触感更是难以言喻。 他的手在睡眠中顺着自然反应,主动放在她胸上,握住她的软玉温香,触感好得不得了。他的双脚也夹着她赤裸的长腿,一副占有她的姿态。 应该换个姿势吧!他想,身体却有点不听使唤。 这时他才想起,自从夏绿蒂住进来以后,他已经禁欲一段时间了。 以往他总是带女人到宾馆去解决性欲,他认识几个默契不错,而且都不愿固定下来的伴侣,大家只是满足基本需求,彼此没有牵绊。在这五光十色的城市里,女人也不大想结婚了。 但自从有了夏绿蒂,他却忘了要去找她们,因为生活里根本没有空隙了,他早被她填得满满的。 她一翻身,蜷伏在他怀中,轻轻扭动,像只伸懒腰的小猫。 “先生,您醒啦?”她眼眸半闭,长发搔弄在他颈上,睡衣下襬已卷到大腿上方,一双柔滑的美腿摩擦着他,害他立刻有了反应。 承翰做个深呼吸,没回话。 “我还是好睏喔!”她一个劲地往他钻,仿佛对透进的阳光很反感。 “夏绿蒂……”他应该要推开她了,否则的话,后果堪虑…… 她软绵绵地说:“嗯……要上班了吗?” “还没,才……六点多。”他的声音仿佛碎了一地的玻璃。 她疑惑起来,摸摸他的额头问:“先生,您的喉咙怎么了?听起来声音都哑了。感冒了吗?” 他咳嗽一声,拉开她的手,“我没感冒。” “可是……您的体温好烫,您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她继续摸向他的肩膀和胸前,让他难以呼吸。 “这不是发烧,是……”他压住她的手,不让她再探索下去,看着她关怀的眼神,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怎么了?”被他一推开,她浮现受伤的神情。经过昨夜,她以为两人更亲密了,没想到他会突然排斥她。 “唉──妳不懂男人!” “可是先生,您答应要教我的!” 这要怎么教啊?又不像泡咖啡、做饼干那么简单! “我……”他无话可答,注意力移到她微启的双唇,看得到那粉红色的舌尖,正在做无言的邀请。 或许她是不懂男人,但女人天生就懂得如何挑逗男人! “先生……您……”夏绿蒂轻动一下,发现他的兴奋状态、不由得脸红起来,虽然没有经验,这点知识她还是有的。 她羞怯的娇美神态,让承翰再也按捺不住,脑中的理智轰然爆炸,他终于低下头吻了她。天,他想要这么做好久好久了! 只是一个吻,就吻去了所有的犹豫和保留,吻出了他的多情和饥渴。 她没有拒绝,只是微微颤抖地承受,双手扶在他肩膀上。 从她喉中发出的细小呻吟,鼓励他更大胆地深入接触,直接掬取她的美好滋味,也挑动她的舌尖和自己追逐戏耍。 他早就想对她做爱了,却一再告诉自己她还是个孩子,尽管拥有女人的身体,心灵上仍然不够成熟,换言之,她是个彻头彻尾的麻烦。 而今,他却忍不住自找麻烦了。 “夏绿蒂……夏绿蒂……”他吻下她的脖子,尽情吸吮她的柔嫩、呼吸她的芬芳。她的反应是自然而然的,不住抚着他的背部,并以身体和他摩擦。 他很高兴自己没吓到她,而且也被她的热情激荡起来,飞快解开了她的束缚,盈盈握住了她的双乳。 她的乳尖挺立着,承翰低下头含住其中一个,她立刻惊呼出声。 “先生……我……”她咬住下唇,说不出话来。 她睁大了眼观察他,双手也探上他胸口,对他结实的男性身体觉得陌生,却又带着性感的趣味。承翰爱极了她的探索,随手脱下睡衣,让她带给他更多不可思议的魅惑。 他终于看到完整的她,美得令他屏息。 “真美,妳就像是老天专为我而制造的……”他先用眼神赞赏着,夏绿蒂却捂着自己的眼,不敢看他。 “别怕。”他拉开她的双手,各别亲吻了一下。 “我会害羞……”在清晨的阳光底下,她根本无所遁形。 “妳永远不必害羞,在我眼中,妳就是最美的。”他保证道,开始抚弄她的敏感带,她摸起来好精致,他几乎怕伤到了她。但她的反应让他颇受鼓励,他像是弹着一架钢琴,每次一碰就会从她喉中发出时高时低的声音。 当他发现她皱着眉,忙问:“会痛吗?”他最不想做的就是弄痛了她。 她闭上眼,“不……我不知道,好奇怪……怎么会这样,我不懂……”她扶住他的背,显得犹豫不决。 “如果妳要我停下来……”他还有一点残余的理智碎片。 “不要停……我……我想……” “妳想懂得男人是吗?”他在她颈上留下一个深红色吻痕。 她却睁开清灵的眼,望住他说:“不!我只想懂你。” 就是这句话,让承翰抛开了一切顾虑。 ☆☆☆☆☆ 正午,阳光已经透进了整个房间,承翰可以看见夏绿蒂雪白的裸体,乍看像是一尊大理石雕像,但她却是个会反应、会给予和接受的女人。 “这样的教法会不会很难懂?”他一辈子都没想过要当这门课的老师,对象又是如此性感的学生,让他担心自己教得不好。 “不会……只是有点复杂……”她还没喘过气来,靠在他肩上休息。 他亲亲她的额头,抚摸她微颤的身体,有好几个地方都被他吻得发红了,“没关系,以后我们可以慢慢学习。” “是的,先生。”她点头。 “还叫我先生!”他用手指一下她的鼻端。 “那……您要我怎么叫?” 他笑了,“妳想怎么叫都可以,就是别再叫我先生,也别再说您这个字。”从今以后,他们就是情人了,地位当然是相等的。 “承……承翰。”她像在学土耳其话似的。 “我喜欢妳这样叫我。”他翻身让她躺在自己身下,但支起双臂,免得压着了她细致的身体。接吻后,她的嘴唇更加艳红了,像颗成熟的樱桃,惹人垂涎。 他于是低下头,以舌尖画着她的唇形,慵懒而诱惑。 对于这种情人之间的亲腻举止,她还是不太能习惯,闭着眼承受他的逗弄,但气息逐渐不稳。 “痛不痛?”他摊开她的手,在手心上印下一吻,慢慢移向手腕内侧。 “有一点点……”她轻咬着他的拇指,弄得他又痒又麻。 “哪里?”他故意问。 她自然脸红了,“您知道的!” 他轻笑了起来,他真喜欢她脸红的样子,总忍不住要逗逗她,“那我替妳疗伤。”他说着便以无数个吻落在她全身,双手也没闲着,四处巡回,惹得她娇喘连连,想讨饶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先生……您……”她发现他又想要她了。 “叫我承翰。”他逐步挑起她的欲望,直到和自己旗鼓相当为止。 她完全迷失了,只能闭上眼低吟:“承翰…” ☆☆☆☆☆ 当天下午二点,他们手牵着手,满眼情意走进公司。 虽然公司里传过好几回流言,但看到一向沉着内敛的总经理,居然如此公开和自己秘书的恋情,所有员工都瞪大了双眼,差点没把嘴里的热茶或瓜子吐出来! 周妍希是第一个看到他们的人,不知为什么,她总会碰巧得到第一手新闻,难怪能像电台四处散播消息。 李皓和张若竹则嘻嘻哈哈的,眼里不断说着:看吧!我早就料到了。 “总经理,恭喜了!这下子你终于留得住夏绿蒂,我也不会再跟你抢了。”张若竹对夏绿蒂挤眉弄眼说。 “总经理,以后不必找我喝闷酒啦!酒不醉人人自醉。” 承翰对此都只是微笑作答。他今天心情大好,属下们要怎么亏他都无所谓,恋爱会让人宽恕一切。 “先生……他们都在看我们……”夏绿蒂垂下头。 “我就是要他们都看到,妳不喜欢吗?”他握紧她的手。 “为什么要这样?” “以后我们就是男女朋友了,当然要公开让大家知道。” 她略显为难,像个被欺负的小媳妇,委屈地说:“可是……我只是您的佣人和秘书而已……” 承翰听了大为不满,将她拉进办公室,重重关上门,不悦地问:“夏绿蒂,难道妳以为我是跟妳玩玩的吗?” “我不知道,随便……先生您要怎么做。”她的嘴唇颤抖,神情迷惘。 他将她压到门边,再三逼问:“妳希望我怎么做?把妳当作公主还是女佣?淑女还是情妇?妳说了我就做。” 她摇头,“不要……不要问我,我没有选择……” “人人都有选择的!妳也不例外!” “但是我没有,我是让先生您选择的。”她低低地说。 “夏绿蒂,妳怎么这么傻?”无限爱怜涌上胸口,他捧着她的脸吻个不停。 当他望进她那迷离的大眼,他明白她还是个孩子,“妳应该为自己骄傲,妳是一个很好的女孩,我才会喜欢上妳,绝对不要看低自己,懂吗?” “先生,可是……我没办法……” “我会尊重妳、爱护妳,但是妳也要对自己这么做。我们是平等的两个人,妳并不只是我的佣人或秘书,妳是我的女朋友,妳想要我怎么做都可以,妳有妳的意志和自由,不要舍弃了妳的自尊,懂吗?” 她点个头,“我懂,我会尽量去做,只要是您想要我做的。可是……像我这样不由自主想讨您开心,算不算是错呢?” 承翰被她的可爱模样逗笑了,“妳这可怜的孩子,这么想当然没错,我也是想讨妳开心啊。像是这样吻妳开心吗?” “先生……”她这才放心微笑,揽住他的脖子和他热吻起来。 两人初嚐情欲的甜果,谁都受不了半分挑逗,急迫地需要对方。“夏绿蒂,我们一定是疯了……”他埋首在她胸前,呼吸急促。 “我们该怎么办?”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欲望吓着了。 “那就疯得彻底一点吧!”于是他拉下百叶窗帘,推开桌上堆积的公文,抱着她往桌上一躺。两人就在办公室里耽搁了一个多小时,半份公文也没看,因为它们都散在地上了。 ☆☆☆☆☆ 周六晚上,由于李皓和张若竹的订婚宴,使得凯悦饭店前车流不息。 “恭喜!冤家变亲家!”每位祝贺的宾客都不忘损他们一句。 李皓只能笑道:“摩擦生热嘛!” 张若竹穿着一袭银白色礼服,简洁优雅,站在未婚夫身边,显得羞人答答,不复平日的舌灿莲花。 夏绿蒂和承翰是理所当然的贵宾,当初如果没有他们,就不会有今天晚上了。 “张经理,妳这样好美。”夏绿蒂一见到她,忍不住称赞。 张若竹甜笑了笑,“谢谢,妳也是。” 夏绿蒂穿着粉蓝色小礼服,戴上珍珠首饰,颢得梦幻晶莹,而承翰心中就像个仙子下凡。“你们有没有准备什么大礼?送给夏绿蒂当媒人的红包?”他打趣问。 李皓忙道:“当然有,让她当我们孩子的干妈!” “你别瞎扯!当干妈是应该的,礼物还是要送。”张若竹坚持说。 李皓举手投降,“好吧!这次让妳,下次让我喔!” 承翰看他们还是没两句就吵,“像你们这样吵到老,倒也挺有趣的。”真是青菜萝卜,各有所好,看对眼了就行! “是喔!床头吵床尾和。”李皓搂搂未婚妻的肩。 “这什么意思?”夏绿蒂从来没听过这句中文。 承翰悄声在她耳旁说:“如果妳哪天发我脾气,我把妳拉到床上,就可以解决问题了,懂不懂?不懂的话,我回去再教妳。” 夏绿蒂脸红了,“原来……你们都是这样解决问题的。” 李皓大笑,“总经理,你真是个天才教育家!”他大概也猜到了教学内容。 “那你们呢?什么时候才要请我们喝喜酒?”张若竹反问。 夏绿蒂对这个问题很是敏感,低下头去。承翰则挽着她的手,含笑说:“等时候到了,自然会通知你们。或许……在你们下个月结婚,度过蜜月回来后,就可以听到我们的喜讯了。”他说这话是认真的。 夏绿蒂听了这回答,心中虽是高兴又不敢表示,看看承翰又看看众人,不禁羞怯万分,几乎要躲到承翰身后去了。 李皓击掌称好,“那太好了,我们两家一定要帮儿女指腹为婚,要不然就让他们相认当兄弟、姊妹!” “拜托!都什么时代了?”张若竹发笑道。 “对古人的优良传统,还是要效法啊!况且妳不攀这个亲,要攀哪个亲?” “好,这次让你可以了吧?下次让我喔!” 语毕,众人大笑。 ☆ 晚宴上,宾客们尽情饮酒进食,混合着音乐和台上的发言,厅内一片热闹滚滚。这就是台湾人典型的婚宴,乱中有序。 夏绿蒂从没看过这种场面,不住好奇地张望。 “别只顾着看,要吃点东西。”承翰夹了个饺子送进她嘴里。 她不太好意思让他服务,“谢谢。” “还想吃吗?”他爱极了她这张粉色的小脸。 她忙说:“我自己来就好。” 他端起白兰地,“来,喝酒。” “我不会喝的。”她摇摇头。 他却坚持着,“很香的,妳闻闻看。” 她总是听话的,皱起眉闻了一下,却说:“不香,您骗人。” 承翰笑笑,用干净筷子沾了白兰地,点在她唇上,“舔舔看。” 她照做了,然后噘起唇,“嗯……不好喝。” 她舔唇的模样太性感,他忍不住靠在她耳边说:“夏绿蒂,妳真可爱,我们回家去吧!”奇怪?她怎么会一天比一天更可爱呢?真是让他惊奇不已。 “回家?为什么?”她脸上写着:才来没多久啊! “我饿了,只有妳才能喂饱我。”他嗓音低沉,桌下的手摸上她的大腿,那滑柔的触感让他永不厌倦。 “先生,您……不可以!”她慌了,又惊又羞。 看她害羞他就更淘气,咬一下她的耳朵,“我要让妳主动叫我承翰……” 他曾要求她不再用“先生”和“您”这两个词,但她总是改不过来,只有在浑然忘我的激情中才会叫他的名字。 她着急起来,看看旁边,还好没人发现他们的举动,“回家以后再说嘛!”她软绵绵地哀求,制止他的手再往上发展。 “我怕自己等不及了!”他就爱看她脸红的样子,像个小男生,喜欢逗弄自己的心上人。以前他从不晓得自己有这种倾向…… 就在这两人世界中,却出现一位不受欢迎的角色。 承翰看到郭东升从入口处,直接向他们走来,脸上满是笑意。 “你有什么事吗?”他揽住夏绿蒂的肩,直瞪着郭东升。 郭东升先鞠了躬,诚恳地说:“上次的事,我真的很抱歉,希望你们能原谅我,尤其是对夏绿蒂,我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才好。” “只要你离她远一点就好。”承翰严厉警告。 郭东升虽然尴尬,还是鼓起勇气说:“夏绿蒂,我希望能和妳谈一谈,可以吗?” 承翰挑眉问:“像上次那种谈法吗?” “当然不是,我……我就在那里等妳,如果妳还愿意给我机会的话。”他指指楼梯口,那里人来人往,确是个安全的地方。 夏绿蒂满心为难,不知如何拒绝,承翰主动替她回答:“你不用多说了,快走吧!” “夏绿蒂,我真的只是想跟妳说几句话,希望妳了解我的心意而已。”他见她仍不肯答应,垂头丧气走到楼梯口,靠着墙壁,真的等起来了。 承翰没好气地说:“那种人不用理他!我们回家。” 夏绿蒂没回答,只是默默低着头,跟承翰从座位上站起,向李皓及张若竹道 别后,便先行离开会场。经过楼梯时,郭东升的眼光投注在夏绿蒂身上,承翰坚决握着她的手,一点也不想理那个人渣。 “先生,您先去开车好吗?”她突然停下脚步。 “夏绿蒂……”他皱起眉。 “让我和他谈一下吧!我在这儿很安全的。”夏绿蒂恳求着,他难以拒绝。 “妳何必呢?”怜悯是爱情的姊妹啊! 她轻轻脱开他的手,语气坚定,“我觉得自己有这个责任,让一切结束。” 唉!女人永远都是对的,从他母亲那里,他只学到了这一点。 于是他放开她,叮嘱道:“我就在楼下等妳,有什么不对就立刻喊我,知道吗?” “我会保护自己的,您放心。” 看夏绿蒂点头后,他狠狠瞪了郭东升一眼,才转身离开。 ☆☆☆☆☆ 十五分钟后,承翰终于等到了夏绿蒂,在这短短的分离中,他发现自己居然流了一身冷汗。当他看见夏绿蒂向他走来,他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受,激动得不能自己。仿佛是种预感,日后他也要苦苦的等待与她相见。 而他被这种预感吓坏了,夏绿蒂在他身旁是如此理所当然的事,如果真有分离的一天,他不敢想像会是怎样的情况? “先生,对不起,让您久等了。”夏绿蒂神色自若,坐进了车里。 他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加上刚才的预感,格外觉得不安,却又问不出想问的话。怎会是这样的?承翰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回家后,她仍然保持安静,表情也没有特别之处。 “先生,您累了吧?我给您放洗澡水。”一进门,她连礼服都还没换,就只想到替他服务。 他默默望着她,没回答。尽管心情忽上忽下,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她这时看出他神情有异,温柔的问:“怎么了?” “夏绿蒂!”他猛然抓住她的双肩。 “呃!先生……”她眨眨大眼,全身一颤。 他克制不了自己的心魔横行,必须将她抱紧在怀里,才能有点安全感。“永远不要离开我,答应我!” “我怎么会离开您呢?除非是您不要我了。”她摸摸他僵直的背,不懂他的反应。 “我要妳永远在我身边,不要爱上郭东升那小子,妳只能爱我一个人。”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他说出的话,但就是忍不住倾吐而出。 她这才了悟地笑了,小手抚上他的脸,“先生,可是我并不爱他啊!我只是要他保重自己,以后好好生活,他也说他会这么做的,我们……今晚说话就像好朋友一样,根本没有什么。” 他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才稍微放松她一些,立刻又抱紧她狂吻,像要把她整个人吞下去一样。原来他是这么没有安全感的人,今天他才算重新认识了自己。 “先生……”她被他吻得迷迷糊糊的。 他疯狂地想要感觉她,先扯下自己的上衣,再拉开她礼服的肩带,捧住她温暖美丽的双峰,贴上自己的胸膛。而后他的手探进她裙里,惹得她跟自己一样兴奋难耐。 “嗯……”她在他耳边轻喘,双手也抚上他结实的身体。 承翰忍无可忍,低吼一声,她明白了他的意图,喘息问:“就……就在这里吗?” 他一向是个温和的情人,总以教导的态度慢慢引领她,这次却出乎意料的热情。“我等不及了!就是现在。”他随即解开自己的皮带和一切束缚。 “等一等,我的衣服还没……” 他将她压在墙上,拉起她的裙襬,直接探入。 夏绿蒂轻呼一声,随即发出喜悦的呻吟。 他们紧攀住彼此,让一发不可收拾的情欲奔流,直到完全淹没了自己。 ☆ 激情结束,承翰抱起全身虚软的夏绿蒂,一步步走进卧房。她刚才几乎昏眩过去,毕竟她从未体验那样忘我的性爱。 “妳还好吗?”他将她放在床上,吻着她的手腕。 她摇头,“我不晓得……好像失去了自己一样……”她眼睛半闭,脸颊贴在他手臂上,像要汲取一些力量。 “我也是。”他很明白这种情绪,坦承道:“我不再是完整的我了,有一部分已经被妳拿去了。” “那……那是什么?” 他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胸前,凝神注视她,“妳拿走了我的心。” 夏绿蒂蒙胧的眼睛一眨,泪水就滑落在颊上。 “妳为什么哭?我说的是真心话。”他慌张起来,难道她没有相同的感受? “您把心放在我这里,我怕我会伤了您的心。” “傻瓜。”他抹去她的眼泪,“我既然把心交给妳,就是完全由妳发落了。妳要好好守着它,还是要把它丢掉,都看妳了。” 她惶恐道:“您怎么这样说?我不要。” “哦~~夏绿蒂!”他笑着叹口气,揽她入怀。“我爱妳,我好爱妳。”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说这句话的,现在却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 “先生……”她眼中闪着万分感动。 “我们结婚吧!”打铁趁热,他索性把求婚也一起搬出来了。 就连他抱持多年的不婚主义,也因为她而打破了。是啊!为什么不结婚呢?当他拥有了夏绿蒂这样的天使? “为什么这样突然?” 他解释道:“今晚我在楼下等妳的时候,突然想开了。我一直以为妳应该守在我身边,但是妳也有可能离开我,妳没有义务总是对我好。如果有别人追求妳,妳可以选择妳要哪一个,我不一定具有最大胜算。与其担心或胡思乱想,不如努力留住妳,或是让妳也……爱上我。” 话一说出口,他心头顿时轻松许多。 “我值得您这样对待吗?我不晓得……”她慌乱地把脸埋在他胸前。 没想到生平第一次向女人求婚,会是这样的回答,他笑了。 “唉!夏绿蒂。”他以手指画过她的曲线,“妳什么都好,就是信心不够,妳该知道妳是最好的、最值得的,否则我怎么会爱上妳呢?” 她迟疑道:“我……我也……” 他不想逼她,轻轻堵住她的小嘴,“我会等到妳想说的时候,不要为难或勉强妳自己,我希望妳自由选择,自由去爱。” 她沉默片刻,握住他的手,郑重的说:“我现在说的都是我自己的心意,没有一点为难或勉强。承翰,我爱你,而且我愿意嫁给你。” “夏绿蒂……”他胸口一阵温暖,抱住她亲吻。 “承翰……”两人又陷进彼此编就的情网中。 第五章 宣誓 大声说出我爱你 不怕吵醒全世界 人的一生中 多少该做几件蠢事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是承翰有生以来,最想牢牢记住的时光。 他甚至祈求老天爷赐给他最好的记忆力,让他记得每一分一秒,不要淡忘。这样美丽的辰光,是不该被淹没在时间的尘埃中,是该精心裱起框,挂在记忆的画廊里,每天都看上好几回。 “干嘛这样看人家?”夏绿蒂一回头就问。 假日里,他们一起做饼干,有好几种口味,巧克力、杏仁、牛奶和胡桃。他原本准备煮咖啡,这时却呆站在她身后,看她用筷子调着水和面粉,侧面是那样专注,红唇微噘,穿着小围裙的模样,可爱得让他想哭。 她发现他停下动作,却静静凝视自己,不禁带点羞怯地喷他几滴水。 “妳好可爱。”他想尽了各种形容词,却只能说出“可爱”这两字。 “无聊!”她又好气又好笑,转过身不理他。 “谁教妳这么可爱!”他从背后抱住她,调皮咬着她的耳朵。 “人家在忙,别这样!”夏绿蒂扭动了几下,忍不住笑出声。 他原本只是想亲亲她,但她的眼波总轻易让他心动,忍不住一手探进她的领口,一手撩起围裙下襬,挑逗起她的情欲。 “不要,这样我怎么做饼干……”夏绿蒂娇喘一声,脸红如霞。 他永远都吻不够她,从嘴唇、颈项一直吻到全身的肌肤,两人再也按捺不住,靠着流理台,就一起进入了热情的国度。承翰好喜欢这亲昵的感觉,可以恣意放开自己,不需保留或遮掩什么。 两人的世界,就是鸟语花香的伊甸园。 激情过后,他们才靠在彼此怀里喘息。“这真疯狂……”她还在颤抖,双手靠在他胸前,感觉他仍然激动的心跳。 “是妳让我疯狂的。”他微笑了,吻着她的额头。 这时收音机传来一首应景的歌曲:“waitingforagirllikeyou”。是的,他一直在等待像她一样的女孩走进他的生命,等待一份永远持续的感情,使他得以重生,一切不必言喻,每个碰触都说明了爱情…… 他心头一阵感动,就在厨房里,拥着她随之起舞。 “我们从未跳过舞。”她说,眼神荡漾如水。 他将她揽在胸前,“以后我就只有妳一个舞伴了。但总是有很多人会邀妳跳舞的,别忘了把最后一支舞留给我。” 跳过舞,他们合力做好了饼干和香草咖啡,放在绿色花格的桌布上,看来精致诱人。 她替他的咖啡加了两匙糖,他挑眉奇问,“怎么知道我都加两匙糖的?” 她眼珠一转,“女人的第六感,信不信?” “信!”他含笑说,相信夏绿蒂就是上帝送给他的天使。 ☆☆☆☆☆ 两人真的办起了婚事,他们兴致勃勃地挑婚纱、饭店、蜜月地点和宾客名单,每件小事都显得如此甜蜜。 消息传开后,承翰的父母亲是最欢喜的人,眼看向来坚决不婚的独子,居然也兴起了成家的念头,乐得昭告亲友,拜神还愿。 锺恭豪和罗诗琦给媳妇送了份钻石大礼,有耳环、项炼、手链、却炼、戒指和别针,一整套的价值和设计就是天价了。 夏绿蒂推辞了老半天,还是没办法拒绝,承翰只得替她收下。 “等生了孩子,不管是男是女,老爸都再送一套。” “下次改送玉吧!可以避邪保平安,又显得有气质,送给孙子、孙女戴最适合了。”罗诗琦提议道。 “到时我那些朋友就惨了,轮到我来向他们示威,谁教他们老拿孙子、孙女来跟我献宝,哈哈!”锺恭豪想到孙儿,更是大乐。 承翰和夏绿蒂看他们这么高兴,也不多说什么,由他们过瘾去了。 这天,罗诗琦带着媳妇去大采购,承翰便和父亲在家中饮酒聊天。 “啊!好久没这么高兴了。”锺恭豪又倒了一杯波本威士忌。 承翰皱眉问:“爸,你可以喝这么多吗?” “人生难得几回醉,今天我非要喝个痛快不可,你就别摆一张医生脸给我看了!” “好,那我敬你。”就为老爸这股兴致,承翰自然奉陪到底。 父子俩边聊边喝,谈及过往旧事,又是大笑又是叹息,锺恭豪感慨说:“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你终于也要结婚了。” “让你和妈担心了。”承翰略有歉意。 “你妈是最担心的,碎碎唸了好几年,也没把你唸到结婚。最后还大老远从菲律宾把夏绿蒂带回来,我真是服了她。” 承翰笑笑,“这也算是缘分吧!原本她是女佣,后来变成我的秘书,现在我们居然要结婚了,想想也真是戏剧化。” “什么戏剧化?她本来就是买回来给你做新娘的。” 他可不懂了,“爸,你这什么意思?妈不过是帮夏绿蒂安葬她的母亲而已,怎么能说是买呢?” “咦?你还不知道吗?” 承翰当然莫名其妙,摇了摇头。 趁着几分酒意,锺恭豪把一切都说了出来,“一年多前,我和你妈去菲律宾的一个小岛玩,当时我们就遇到了夏绿蒂,她是当地的导游,中文还不错,英文更是呱呱叫。你妈和她很谈得来,后来知道夏绿蒂是大学三年级辍学,临时来做导游赚钱,因为她母亲得了癌症住院,需要一大笔费用。夏绿蒂排行老大,底下还有一群弟妹,所以她得挑起全部责任。那时候她瘦得像什么似的,看了也真是可怜得很。” 这些事夏绿蒂从未告诉他,为什么?“那她父亲呢?” “她父亲是个美国观光客,风流过后早就跑了,你不觉得夏绿蒂的肤色比较白,五官比较深刻吗?” 承翰无言的点头。 “然后你妈呢就当起了散财童子,付医药费、丧葬费、生活费,就这样把夏绿蒂买来啦!你妈叫夏绿蒂回大学唸完书,一边教她所有当新娘子的事,像是煮你喜欢吃的菜啦,读你的手稿,迎合你的生活喜好等等,一年的新娘教育就这么完成了,效果倒是一等一的好!” 短短几句话,承翰听得却是心烦意乱,不知如何反应。 “原本我并不赞同这么做,因为夏绿蒂早有了男朋友,叫做什么山姆的,硬要拆散人家总是不好。但是夏绿蒂为了母亲和弟妹,也只好答应下来,钱的力量还是大于一切啊!不过还好,这结局是个喜剧,你也就像你妈预料的那样,终于要和夏绿蒂结婚了,你妈这下可得意了!”锺恭豪饮下最后一滴酒,仰头大笑。 一道冷汗却从承翰背上流下。 “这么说来她是被钱逼着来台湾,来和我在一起了?” 锺恭豪耸耸肩,“没那么严重,反正你们都要结婚了,她现在不也算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吗?” “难怪,她连我喝咖啡加几匙糖都知道……”承翰铁着脸,干了一杯酒。 锺恭豪没看出儿子的态度有变,还不断称赞自己的老婆,“你妈给她受的新娘教育是很完整的,恐怕你自己都不晓得的一些细节也教了。就连当初上帝创造夏娃给亚当,恐怕也没有这么费心。” 这时,大门被打开来,罗诗琦和夏绿蒂走进屋,背后跟着司机,手上都提满了大包小包。 “我们回来啦!呼~~可累死我了!”罗诗琦道。 “到底买了什么玩意?金卡刷爆了没?”锺恭豪笑呵呵地问。 罗诗琦叫苦连天的,“还不就是一些家用品,衣服、首饰、皮件啦!为了挑一组对杯就逛了一条精品街,真是有钱也难买到好东西。” “伯母,您坐下来休息吧!我给您倒杯饮料。”夏绿蒂道。 “哎哟~~那种事叫仆人去做就好了,快坐下!”罗诗琦拉着媳妇坐在沙发上,笑嘻嘻地说:“我说夏绿蒂啊,妳现在不是女佣了,是我们锺家的媳妇,也该改口喊我一声妈了吧?” 夏绿蒂害羞地看承翰一眼,才低声叫,“爸!妈!” “很好、很好!”锺恭豪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看着这和乐的一幕,承翰却笑不出来,因为他终于看穿其中的缘由。“夏绿蒂,我们回家吧!”他突然站起身说。 “咦?急什么?多聊一聊再走啊!”罗诗琦挽留。 承翰却坚持拉起夏绿蒂,向父母告别,“明天有个重要会议,我们必须先回去准备,真的要走了!” “唉!都要结婚了还在忙公事,我可怜的夏绿蒂,不要让承翰太虐待妳,有什么委屈要跟妈说,凡事有妈给妳靠!知道吗?” 夏绿蒂点个头,罗诗琦拍拍她的手,便让他们先走一步了。 ☆☆☆☆☆ 坐进车里,夏绿蒂才开口说:“先生,明天不必开会吧?” 承翰皱紧双眉,握在驾驶盘的双手,都因为太用力而泛白了,“是不必开会,但我有话要和妳谈一谈。” 她看他一脸凝重,自然不敢出声,两人一路无言。回到家后,他立刻扯下领带丢在地上,他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当夏绿蒂弯身捡起领带,承翰才沉声道:“妳跟山姆还有联络吗?” 她愣了半晌,双腿一软,跌坐到沙发上,颤声道:“先生,您怎么……知道的?” “妳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回答我的问题就对了!” 她的脸色逐渐发白,“我们……一直都关心着对方,偶尔有通信,他今年七月考上了飞行官的执照。” “妳还爱他吗?”这是他最想问的。 她迟疑片刻,选择坦白说:“爱有很多种,山姆是我从小的玩伴,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我……以我的方式爱着他。” 承翰深吸一口气,才能继续发问:“我已经明白妳来这里的原因,我想知道的是,如果……今天不是我母亲,而是郭东升的母亲替妳出那些钱,妳也愿意和郭东升一起生活,甚至嫁给他吗?” “我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她诚实得说不出谎话。 他大踏步在室内走了好几回,深吸口气,才能让自己消化这个事实,“过去这一年多,我妈让妳学了什么?” 她抓紧手中的领带,像寻找一个依附,“学了烹饪、应对礼仪、电脑文书、商业知识,还看了你的照相簿、日记、作业、手稿和录影带。” “哈哈!”他大声苦笑,“难怪妳跟我这么投缘契合,简直像上天派来给我的天使!我还以为是命中注定,原来是人工订做,而且还是用钱堆出来的!” 人生之悲剧,不过是希望转为失望的过程,他一向明白这个道理,但真正嚐起来的滋味却是如此痛心! “先生,可是我对您……并不是假的……” 他冷哼一声,“我已经弄不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他一拳打在墙上,却不感到疼痛。这一瞬间,他从天堂跌到了比地狱更寒冷的地方。 “先生。”她站起来,不确定地摸摸他的手。 “别碰我!”他挥开她的手,怒道:“我无法忍受妳再碰我!我会不断想到妳碰我的理由,是因为我?还是因为钱?” 他一气之下,挥手扫过桌上的百合花,那是昨天夏绿蒂才换上的新鲜花朵,这时已随着花瓶应声倒地,水流满地,碎片四溅。 夏绿蒂掩嘴惊呼,不相信向来自制的他,会有这番举动。 “您不要这样!我爱您啊……”她双唇发抖,全身发冷。 “爱?基于什么呢?”基于钱! 她还没回答,他就继续逼问:“不管我是谁,妳都一样会爱上我吗?为了我妈给妳的钱?为了妳母亲的病、妳弟妹的生活?还是为了赚一张长期饭票?这么说来,什么男人都可以了是不是?妳干脆直接去找郭东升算了!” 夏绿蒂的泪水不自主滚下,“您明明知道不是这样的……我爱您……不管您是谁……您不可以这样说我……” “够了,我不想再听妳说的谎!”他仰头大叫,“一切都是谎言,什么叫妳是我的?妳根本是金钱的!今天如果我是个穷光蛋,妳会多看我一眼吗?不可能,妳可以和任何人结婚、生活,只要能挽救妳和妳的家庭。我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妳骗了我,很好,很高明!” “先生……求求您……我的眼泪是真的……没有骗人。我的感情也是,您相信我,我不会说谎的!”她的泪早流了满面。 他有股冲动想伸手擦去她的泪,却再也做不到,“我不能和妳结婚了,我受够了妳说‘先生’和‘您’,我受够了妳虚伪的关心,妳的戏演得很棒,算我佩服妳,但我不想再看下去了!可以吗?”他冷笑一声。 “不,先生,我不要这样……”她拚命摇头。 “放心吧!我不会让妳难做人的。如果我妈要收回给妳的钱,那我来付,妳‘服侍’了我这么久,我不会亏待妳。” 夏绿蒂哭得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一阵呜咽。 承翰在心底叹口气,只想离开这地方,“我走了,妳想怎么样都可以,但是当我回来的时候,我不想再见到妳。” “先生……”她试着伸出手,但他已经开门走出去,重重关上两人之间曾有的爱。 ☆☆☆☆☆ 承翰很久没喝醉了,最后一次好像是大学毕业的时候,距今也八、九年了。然而,今夜,他真的需要酒精麻醉,让他忘记一切的虚假。 “危险年代”酒吧里,一杯杯的琥珀色液体下肚后,承翰逐渐失去清醒的意识,随手按了几个号码,“李皓!出来……我人在‘危险年代’……”他对着电话这么说,便挂上了听筒。 为什么会是这样?老天,这个爱开玩笑的老天!几个小时前,他还是个幸福得不禁时时傻笑的男人,现在却要藉酒才能挥去这段记忆。 人生本来就是一出讽刺的悲喜剧,只是,这回他碰巧演出了男主角。 当他醉倒在桌上,不停摇头、不停呢喃,自己也搞不懂在说什么,李皓终于火速赶到了酒吧。 李皓喘了几口气,“我说学长啊!下个月我结婚以后,你可别再突然给我这种电话,我会被若竹砍成两段的。” 承翰没回话,李皓在昏暗的灯光中,总算看出他醉得严重,惊讶道:“咦?几百年来,从来没看过你喝成这样,怎么啦?” “我……我不结婚了……”他断断续续地说。 李皓大笑三声,“啊哈!别开玩笑了行不行?你和夏绿蒂不是好好的吗?真是,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不要听啦!” “我说真的……”承翰吞下杯里最后一滴威士忌。 “不会吧?她是我的恩人,你是我的上司,不管谁抛弃谁,我都很难做人的。”李皓向酒保点了一瓶可乐,开车才不会惹麻烦。 “是她不好,她骗了我,骗得我好苦。” “有这种事?怎么可能,谁骗得了我们英明神武的总经理啊?” “我也想不到……”承翰开始觉得有点反胃,站起来直往厕所走。 “喂!学长,你没事吧?”李皓连忙跟上去。 几分钟后,承翰吐了个彻底,扶着墙走到洗手台前洗脸。 李皓递给他几张面纸,摇摇头说:“哇靠,来真的!醉得货真价实,吐得一干二净,看来事情一定是大条了。” 用冷水冲过脸后,承翰才清醒一些,脑袋里仍是沉重不已,“学弟,走,我们再去喝下一摊!” “大哥,您别玩了!这不是您平常的样子吧?” “哼!我何必再装做伪君子,我就是要喝个够!你不去就算了……快滚,别挡我的路,我自己去!”他脚步不稳地走了几步。 李皓举起双手投降,“千万别这么说,咱们兄弟一场,我当然舍命陪君子。来来,我扶你,我们去一个好地方喝酒,要喝多少就有多少,包在我身上!” 对于醉酒的人,最好的对策就是服从他们。几年来的商场打滚中,李皓照顾过不少醉酒的人,但自己的顶头上司可是头一回。 好不容易把承翰拉上车,他就直接开往家里。 抵达后,承翰一跛一跛地下车,“这什么地方?我是要喝酒耶!” “我家啊!藏酒之丰富,大家都不知道,现在只给学长你一个人享受,来,请进、请进!”李皓好说歹说的,才把承翰拖进家里。 承翰一古脑跌坐在沙发上,“酒!给我酒!否则我砸了你的屋子!” “是,来啦!”李皓觉得自己就像个保母,因为喝醉的人都很有“童心”,而且很会“童言无忌”。 他递给承翰的是一杯冰凉的黑啤酒,酒精浓度只有百分之五,还加了不少冰块,因为他不想让总经理明天上不了班。 所幸承翰已经分不出烈酒和淡酒,痛快喝了一杯后,就开始大叫,“夏绿蒂!夏绿蒂!为什么?妳都是在骗我!妳从来没有爱过我……妳爱的是我家的钱……钱可以让妳爱上任何人……夏绿蒂……” 唉~~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女人嘛!男人会这样抓狂起来,原因还可能会是什么呢?李皓好笑地想。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但至少是跟夏绿蒂有关,等会儿打通电话给她就是了。 “李皓,女人都是魔鬼!对不对?”承翰突然说。 李皓坐到他对面,含笑附和道:“对对,你说得一点都没错!”这句话可不要给若竹听到了才好。 “你和若竹真好,两个人一样有钱,在一起也不是为了谁的钱比较多,而是因为你们爱对方……不像我和夏绿蒂……唉!”承翰鞋子也没脱,就大剌剌地躺上了米色沙发,靠在柔软的椅垫上。 对方是自己的好友、学长兼上司,李皓见状虽有不快,再心疼也不能发作。 “呃!其实她比我有钱,因为我的资金都被股票套牢了,她的银行存款比我还多呢!说来还真有点那个,哈哈!”李皓怪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但承翰早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一瓶啤酒吞下喉,整个人横躺在沙发上,嘴里不断低喊:“夏绿蒂……夏绿蒂……” “喂!老兄,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什么跟什么嘛!唉~~喝醉酒的人真是不可理喻。”李皓抓抓头发,看承翰终于闭眼入睡,拿张毯子给他盖上,便拿起电话打给夏绿蒂。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传来一个心碎的声音…… 第六章 决裂 在你我的脚前 画下一条红线 我跨了过去 就不会再想你 让你留在原地 成为地平线另一边的陌生人 ☆ 承翰作了一个梦,夏绿蒂穿着一袭白纱礼服,手中握着郁金香,美得像天使降凡,站在红色地毯上,像在等待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他心头一阵狂欢,举步就要往她走去,他要替她套上一枚戒指,象征承诺和永远的戒指。但不知为何?他双腿像水泥被固定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当!当!当!”教堂的钟声响起,婚礼即将开始,他心急如焚,却怎么也走不动。而一个穿着礼服的男人,脸上戴着面具,却从他身旁走过,一步一步向夏绿蒂走去,她居然也含笑地迎接他…… “不!”承翰大吼一声,睁开眼的第一个感觉,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顿,全身的细胞都在对他举旗抗议。 他的脑里似乎有个交响乐团,正不听话地疯狂演奏,而且还是贝多芬的第九号交响曲。他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冷汗,因为刚才那场噩梦。 “学长,你终于醒啦?”李皓一边打领带,一边从房间走出来。 “这是你家?”承翰的声音像喝过硫酸的样子。 李皓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是啊!昨晚看你喝得那么醉,不得不出此下策。我这小窝一向只给美女住的,你可是第一个闯入的男人喔!因为我只知道你家的电话,不知道住址,只好先把你带回来。” “谢谢。”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头痛吧?”李皓拿给承翰一瓶解酒液,“你总算也有这一天,哈哈!” 承翰喝下那药,苦苦的,但只要能解除一点头痛,他连黄连也愿意吃,“下次你喝醉酒的时候,我一定会随传随到。” “那可不必,我自个儿会找若竹来的,用不着劳驾你老兄奔波。咳!还有我……打了电话给夏绿蒂,她很担心你。”李皓有点不知如何开口。 承翰不以为然,“哼!是吗?” “她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我想你应该给她一个机会证明自己吧!” “你不会懂的,这是我和她的事,你不用多说。”他知道李皓是个热心有余的人,但他实在不想听任何劝告,只好先做说明。 “你确定?为什么不给自己也给她一点时间考虑?事情也许会有转机的。何况她对你的好,你比什么人都明白啊!” 但那都只是为了钱……一个最丑陋的理由!于是承翰坚决说:“既然只有我明白,也就只有我能下决定,我不想再谈论这件事了。” “身为你的好朋友,说一句都不行?” “身为我的好友,最好半句都不要说!” “好。”李皓耸耸肩,赌气说:“反正,我这个人最懒得多管闲事,尤其是家务事,以后你最好别叫我帮忙求情!” 承翰苦笑,“那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多谢了。”这个学弟对他也算很够情义了,他心里不是不明白。 “她说她会离开,你今晚回家以后就看不到她了。” “哦!那很好。”承翰整个人一僵,脸色微变。 时间是最好的淡化剂,他一定会好起来的,即使要戴上面具,也要对别人伪装过去。 李皓问声道:“好啦!这可如你所愿了吧?” “她会去哪里?”他控制不了自己这么问。 “既然是你要人家走的,又何必多问这些呢?男子汉提得起,放得下,不是吗?” 他强做镇定点点头,“你说得没错。以后不要再提起她的名字了,我会很快忘记她的,她不值得我记住。” “但愿如此。”李皓脸上却带着相反的表情。 ☆☆☆☆☆ 这晚,当承翰回到家后,一室的黑暗让他停下脚步。哦~~原来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又跟从前一样了。 他打开灯,巡视四周。夏绿蒂的衣服和物品都消失了,墙上那幅罗特列克的画被取下,花瓶里是空的,厨房里那些做菜的器材也不见了,只有空气里还有一丝她的香味,但相信过几天就会闻不到了。 这房子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仿佛一切都不曾有过,夏绿蒂不曾在这儿喊他“先生”,他也不曾在这儿向她求婚,那些事情都像朝露被蒸发了,这却只是一个夜晚之间的改变啊! 他倒了一杯酒,视线投向落地窗,城市的夜景辉煌,只更平添了他的寂寥。要多久,他才能完全忘记有过夏绿蒂的生活?他真的不知道。 那样的女人还是忘了吧!她爱的是钱,她可以和任何男人上床、结婚,只要价钱谈得拢,这跟妓女有什么不同?他锺承翰才不会为她倒下,不可能! “锵!”他把酒杯摔向墙壁,告诉自己就让一切都粉碎。 ☆☆☆☆☆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又是形单影只了。他父母打过几通电话来,从一开始的软言劝告,到最后的威胁恐吓,他还是不为所动。 身为处女座的男人,他只能接受没有杂质的爱情,而沾上铜臭味的婚姻是他最觉污衊的事。宁缺勿滥,多年来他就是因此而抱不婚主义的。 而今他却陷进了矛盾的网,他想念夏绿蒂,出乎预料的深刻,但每次一想到她的好,他就要想起那原因,无非为了钱。 为了钱,她可以抛弃青梅竹马的男友,可以接受一年的新娘教育,可以爱上一个她没有选择的男人。但是她的笑语,她的眼泪,她红着脸的样子,却又感觉那么真诚!若不是她演技太好,就是他太傻了。 啊!夏绿蒂!多么可爱又可恨的夏绿蒂! 承翰渐渐变得沉默了,常一个人爬上公司楼顶,吹着阵阵秋风,远眺他方,任由思绪翻飞。 这天,他又走上四十楼楼顶,想要自己静一静,但他才打开铁门,却看到另一处出口,有一个女性的身影快速走下楼,几秒钟之内就消失了。 “是夏绿蒂吗?”他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喃喃自语。 因为那背影实在像极了夏绿蒂,苗条的身段、飘扬的长发,他恍惚中似乎还闻到了一阵野花香。 但这怎么可能呢?她应该回菲律宾去了,或是到任何他看不到的地方,她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了,不是吗? 他怎会如此想念她呢?想得都出现了幻觉。 他叹了口气,对自己,也对未来。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一直沉浸在幻觉中,以为自己听到了她的声音,闻到了她的香味,或是远远见到了她的身影,每次出现这情况,他就要失神许久。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精神崩溃的。 “总经理,刚才那件案子你觉得怎样?” 承翰还处在失落的情绪中,猛地抬起头,“啊?什么?” 会议室里每张脸都写满了错愕,直直盯着承翰看,不敢相信这位冷静干练的总经理也会有发呆的时候。 李皓有点忍不住笑意,幸灾乐祸地说:“桃园的造镇大计画啊!八百甲的土地,疗养院、医院、运动场和公共设施,是一个针对中老年人的企画案!”在这么多人中,大概也只有他最懂得承翰的心境了。 “我知道,你不必说得这么清楚。” “那你的决议呢?做不做?” “放手去做吧!这个案子很有前瞻性。”他看看属下们,突然心生无限疲惫,他摆摆手说:“今天就到这儿,散会吧!” 众人更是讶异,开会还没半个小时呢!向来热中工作的总经理是怎么了?当场许多人心里都猜测,是否跟夏绿蒂突然离职有关系?毕竟,还有什么比爱情更能让一个人失意消沉? 承翰率先走出会议室,李皓跟着跑出来,“学长,你还好吧?” “嗯!没事的。”他勉强自己笑笑。 “看你好像失魂落魄的!撞鬼啦?” 承翰摇头,“只是在梦游而已。”日夜都有回忆纠缠,挥之不去,让他到现在还清醒不过来。 “来,这包饼干给你吃。”李皓拿出一个小袋子。 “为什么?”又不是哄小孩! “是若竹做的,她最近对烹饪很有兴趣,你嚐嚐看。” “她做的爱心饼干,应该你吃啊!” 李皓皱皱眉,装个鬼脸,“拜托!我最讨厌甜食了,就算是爱心饼干,天天吃也会受不了的,你就帮我解决掉吧!” 不远处,张若竹正在对李皓微笑招手,他便把那包饼干塞给承翰,急忙向他的新婚夫人跑过去。 承翰看着那小袋子,不禁想起,曾有一段日子,曾有一个人,也会做饼干给他吃。他慢慢踱回办公室,坐在桌前,对那包饼干发了一会呆。 “唉……”他是怎么了呢?仿佛再也找不回原来的自己。无意识中,他打开袋子,拿了一片巧克力饼干放进嘴里。 那味道立刻勾起他的回忆,这……这和夏绿蒂做的竟然一模一样!因为他们曾经一起下厨,合做过很多食物,这恰到好处的口感……分明是他们一致赞同才做出来的,怎么若竹也会同样的做法? 难道她还没走?难道她还在身边?会吗?为什么? 不!不可能,在他说了那些话以后,她不会留下来自取其辱,况且他母亲也没有收回那笔钱,她用不着再如此“牺牲奉献”。 这一切巧合,都只是他的幻想吧…… 那天下午,他没有打开任何一卷公文,饼干变软了,他的心又飞回过去。 ☆☆☆☆☆ 业务会议上,承翰对近来成长的业绩颇为赞誉,“业务部表现得非常好,看来年底可以追加一个月的年终奖金了。” 李皓摸摸头说:“其实这都是企画部做得好,他们亲切的讲解让客户放心签约,我们才能有这样的业绩。” 以往这种话是不会由李皓口中说出的,于是承翰笑说:“李经理和张经理婚后果然合作愉快,才能缔造如此佳绩。”众人听了都是会意一笑。 然而,那位促成好事的俏红娘却已离开了。承翰黯然地想。 张若竹有些不好意思,“最近企画部新进一位女同事,相当优秀,说起来这些合约有一半是她带来的,她才真是大功臣。” “哦~~她姓什么?”人事部主任周妍希问。即将结婚的她,满脸是春风神情,不再道人长短,就天天喊着要感谢媒人,常问同事夏绿蒂在哪儿? 张若竹回答:“她姓锺,和总经理一样。因为最近部里特别忙,我才请到她过来帮忙,还不算公司正式职员呢!” 承翰回过神来,指示说:“像这样的人才一定要挽留,赶快让她成为正式员工吧!至于薪水方面以最高薪起聘。” “是。而且我还打算……等我请产假时,让她代理我的位置呢!”其实,这个消息也是医院今早才通知张若竹的,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丈夫,现在才逮到机会说出来,同事们惊讶之余,向她纷纷道喜。 “若竹,妳……说真的?”李皓像弹簧一般跳起,又惊又喜。 “当然,这是检验书,你说是不是真的呢?” 李皓大叫一声,抱起了老婆团团转,完全忘了还在公司、在开会。 承翰替他们高兴,直接宣布,“看样子会是开不成了,散会吧!”大家于是将会议室留给这一对恩爱夫妻。 ☆☆☆☆☆ 在寂寞的陪伴之下,锺承翰染上了喝醉酒的习惯,大概是一周一到两次。 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对的,但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驱使着他,一杯接一杯喝下那醉人的液体。 因为只有在喝醉的时候,他可以暂时忘了苦涩的事实,以为自己还活在旧日的美梦里。只是,酒意一退,他的孤寂感更深更浓…… 李皓偶尔会来陪他,总是好心苦劝,“拜托,你这么想早死啊!少喝一点行不行?看你都快变废人了!” “我又没耽误公事,喝酒这点自由应该还有吧?”承翰摇晃着杯中的冰块,醉眼迷蒙,什么都不要看清楚。 李皓哼了一声,“自由、自由,多少罪恶假其名而行。我看啊!你根本还是忘不了夏绿蒂,借酒浇愁,唉~~” “不要提她的名字!”他完全不能忍受。 李皓摇头连连,“你是被说中了心事才这样,真是何苦呢?” “你不懂,你回去吧!陪陪你老婆。”承翰站起来送客。 李皓耸耸肩,走向大门,回头说:“如果你想找她,我知道她在哪儿。” 这话让承翰心头一动,但随即要自己镇定下来,“不用了,我不会去找她,根本就没有必要。”他坚决把李皓送出门。 当晚,他自然又是大醉了一场。 朦胧之间,他梦见了夏绿蒂,她正对他微笑,抚过他疼痛的脑袋,她的表情、她的眼神,带给他无限安心的感觉。一瞬间,他忘了她的欺骗,忘了她都是为了钱,又全心全意地爱着她了。 “夏绿蒂……妳来了……”他双臂抱住她,呼吸她清新的香味。 她不说话,只继续按摩他的肩膀,那触感有如春风拂过。 房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光,他看她只穿了一件睡衣,既然这是个梦,承翰允许自己放纵,他一把扯开了她胸前的带子,伸手探进去。 她感觉起来仍是这么美好,他忍不住把脸埋在那芬芳气息中,不断舔弄她的敏感肌肤。她没有拒绝,反而热情回应着,她那低声呻吟的娇态,让他更是情绪激动,一下子就把两人的束缚统统除去。 “好久了……我忍耐了好久……”从她走后,他对别的女人完全看不上眼,只想着她的一切美好。 夏绿蒂的表情如梦似幻,伸开双臂迎接他的到来,浓烈酒精让他忘了仇恨的记忆,只想要与她互相拥有对方。 他的手和唇重新熟悉了她的曲线,他记得她的每一处性感带,每个小小碰触都会让她轻叫出声。她也急于触摸他,细碎的吻落在他的胸前,就像一波波电流穿过身体,教他更是情不自禁。 “承翰……”她在他耳旁倾吐的呼唤,对他比任何音乐都美妙。 “妳好美。”他诚心说,温柔打开她的双腿。当他终于进入她,归属的感受立刻围住了他,他知道自己只能在她身上得到满足,别的女人都不曾带给他这种包容。 “夏绿蒂,我爱妳!”由于是在梦中,他毫无顾忌地吐出心声。 她发出近乎呜咽的呻吟,长发散在枕上,肌肤白里透红,承翰忍不住在她身上留下更多吻痕,以证明他的狂情似火。 她的头因激情而摇晃,长发洒落在他胸前,承翰看着她这美丽的姿态,腰间不禁更加强了劲道。在高潮之后,激情的浪潮和酒醉的晕眩淹没了他,他终于跌入深沉的睡眠之中。 这次他睡得很好很熟,因为他正抱着最心爱的夏绿蒂。 ☆☆☆☆☆ 晨间时光,刺眼的阳光射进室内,承翰从甜腻的梦境中醒来,一时之间还分不清眼前是真是幻。 他一看身旁,早无人影,而自己躺在床上,衣服都还穿得好好的,只是有点皱了。 这怎么可能?夏绿蒂呢?他们的那场激情呢?他不肯相信这只是梦,在床上翻找了一番,却连一根长头发也没发现。 周围的一切都看不出来她曾经来过,难道那真是酒醉后的幻觉吗?不,明明是如此真实,如此动人的…… 若是事实,那又是为什么?夏绿蒂怎么还会回来找他?而且是以这种方法?她到底在想什么?又不完全离开他,又表现得忽冷忽热,令他矛盾极了! 若是梦,那他就不禁黯然了,自己是爱她还是恨她?他也不懂了。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忘了她?怎么像是遥遥无期似的? 他闻到一阵淡淡的花香味,是她留下来的?或是他过重的思念? 这天,他心神不宁,工作也无法顺利进行,所幸公司里就数他最大,他老爸虽挂名董事长,早就不过问生意,公司里也没人敢管他。 没有人管,有时是种自由,有时却是种被放逐的落寞。 “叩!叩!”李皓敲过门,探进头来,“总经理,要不要一起到桃园去看看?” “桃园?”这两个字对承翰没什么意义。 “对啊!桃园造镇计画正在大预售,盛况空前呢!我要去找若竹,你也应该去巡视一番,搭我便车就行了。” 正好,反正他办公室也坐不下去了,“嗯……走吧!” 他们一起走向停车场,李皓嘿嘿笑说:“我还以为你醉得没办法来上班了,看起来气色还不错嘛!只是有点欲求不满的样子,要不要我介绍个小姐给你啊?” 承翰酸溜溜地撇撇嘴,“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别以为你自己结婚了,就可以教训未婚男人!” 李皓笑得更忘形了,“哈!我的成就没有一样比得上学长,就只有结婚这件事稍微领先了一点,怎么能不多多损你几句呢?” “等你们的孩子生下来,恐怕更严重了。”承翰为以后的情况先叹口气。 “没错,请先做好心理准备吧!”李皓打开车门,邀请承翰坐入。 一路上,李皓放起了芭芭拉史翠珊的歌,“thewaywewere”往日怀怀。 真不知李皓是不是故意的,总之这卷专辑让承翰想起了许多往事,第一次见到夏绿蒂,第一次感到需要和被需要,第一次绝对的爱与恨…… ☆ 下了交流道,就到了桃园市区,约莫十分钟后,李皓指着前方的大楼说:“就是那里,你看都挤满了人。” “看来情况满好的。”承翰点头说。 停车位不大好找,但眼尖的李皓还是完成了这项高难度工作。他们这些开车惯的老手,总有一份寻找猎物般的本能,瞬间嗅到停车位的气息。 下了车,他们正要走进大门时,李皓突然停下来,吞吞吐吐地说:“呃!我想……还是你先进去吧,里面有副理会接待你的。” “你要忙什么事?” “嗯……其实我和若竹约好了,要到附近的餐厅吃饭,所以……你先进去看看,大概一点半,我就会来接你。” 承翰没有意见,目前他确实也想一个人独处,何必见到李皓和若竹两人的亲热状?“好,你去吧!”于是他迳自走入大门。 大厅里挤满了人潮,几个企画部的职员看到总经理,连忙鞠躬问好。营业部的副理拿了业绩表向他走来,满面笑容地说:“总经理,请您过目。” 承翰大致翻阅了一下,发现业务的销售成绩优越,比起过去的最高记录有大幅成长,便鼓励道:“很不错,值得嘉奖。今天中午订高级一点的便当,由我请客,叫财政组记下来。” “谢谢总经理!”副理连忙哈腰鞠躬。 “怎么最近业绩突飞猛进?用了什么奇招吗?” 副理摇摇头,“我们哪儿想得出什么奇招,不过是张经理带进一个新人锺小姐,结果就带来了将近一倍的业绩。我干这行五年了,第一次碰到这种天生的销售员,真是不可多得,否则我们其他人就没饭吃了。” 承翰惊奇道:“哦!真的有这种人才,我还没见到呢!”要知道房地产最讲究的就是销售人才,抓到了一个就是挖到了宝山。 “她就在那儿,人群最拥挤的那一处。” “我去看看。”承翰举步走上前,群众挤得他几乎走不动,接近柜台时被一阵阵的闪光灯刺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心想这到底怎么回事? “锺小姐,我们合拍一张吧!”一个衣着入时的男子说。 “不,我先来的,你要到后面排队!” 客户要和展示员拍照已经够特别的了,还争着要排队,这未免夸张了一些!到底是怎样的一号人物? 承翰好奇心一起,奋力挤过人群,终于看到那位站在中心处的展示小姐。 第七章 见不见 不见又如何 见了又如何 还不是傻傻地想着 不见也寂寞 见了也寂寞 还不是默默地走过 ☆ 天,那是他的夏绿蒂! 承翰脑中一片嗡嗡作响,站在原地无法前进或后退,就那么直直盯着她看。 她剪短了及腰的长发,现在只留到肩膀下方,发型也有了变化,显得格外清新。她化了淡妆,穿了耳洞,戴起珍珠耳环,穿着一套白色套装,配上白色高跟鞋,整个人就像一位兼具美丽智慧的上班女郎,亮眼而自信。 她正在对客户展示投影片,以清晰的声音讲解,当客人争着和她拍照,便微笑安抚道:“不好意思,再给我五分钟的时间好吗?我等会儿就跟您合照。” 被她这花般笑容迷倒的客人,都像小猫一般温驯回答说:“好好,几分钟都好,我一定等妳。” 夏绿蒂放完投影片后,便依约和客人照相,“请大家排队喔!不要吵架。”她像是小学老师一般叮咛,所有客人也都乖乖听话。 当她对着照相机镜头微笑,无意中和承翰的眼光相接,露出诧异的表情。 承翰知道她看到他了,却无法预料她会怎么反应。 她的惊慌只持续了半秒钟,立刻转回亲切的笑容,并一一和客人握手,谈起签约的细节问题。尽管她的讲题并非什么引人入胜的内容,但凭着她甜美外型与亲切态度,让客户们都以崇拜的目光追随她。 看到这情况,承翰突然有种受伤的感觉,退出了人潮,站到一边去。 难道她这么容易就恢复了?没有一点留恋或想念?为了钱她可以和他上床,下床后就忘得一干二净?两人拥有过的美好都只是他的错觉?昨晚的那场激情真的只是他的梦境? 他叹口气,心想这样的人生真是没什么意思…… 夏绿蒂的讲解告一段落,交给另两位解说员带走客户,还有几个人显得不满,央求着:“锺小姐陪陪我们嘛!” “让我吃个饭吧!拜托!”夏绿蒂娇声地说。 被她这样软软的一拜托,谁也硬不了心,便放过了她。 ☆ 承翰就站在她前方不远处,当她和客户一一道别后,势必要走过他身边,才能进员工专属的休息室。 他无法呼吸,看她一步步接近,心中涌起千涛万浪,不知是哪种滋味?但她低着头不看他,只轻轻说了一声,“总经理好。”便要进去休息室。 这太过分了!再怎么样,她也不能这样对他啊!承翰突然有无限愤慨,也分不清是忌妒或仇恨,就拉住了她的手腕,让她停下脚步。 他沉声命令,“跟我走!” “我……我还有工作。” 他们的举止已经惹起注意,但他不管,就算引起众怒,就算要架着她走,他都不在乎!“除了工作也要吃饭,这是总经理的指示,可以了吧?” “是,总经理。”她无奈点头说。 她说这话是故意的,让他自觉像个卖弄权势的小人。 士别三日,当真是要刮目相看了。 他不理会别人的眼光,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几个知道他们关系的员工,见状都交头接耳起来,看来这消息势必要传到台北的总公司,而且会出现各种互相矛盾的版本,被轮流说上一两个月才会罢休。 但承翰一点都不在乎,他举手招来一辆计程车,迳自把她拖进座位,死都不肯放开她的手,怕她临时开溜。他要司机随便找一家安静的餐厅,司机很快就把他们载到高级饭店门口。 “你不用这样拉着我的手,我不会跑掉的。”夏绿蒂带点抗议的语气说。 难道连碰她的手都不行了?他当然不听她的话,紧握不放,拉她走进饭店内的餐厅。两人坐定后,他才松开了她,开始看服务生送上的菜单。 夏绿蒂显得镇定而自在,浏览了一下菜单后,便对服务生说:“来一客主厨套餐,汤类我选西芹鲜奶汤,前菜是烙烤淡菜,主菜就选鳞片鱼排,甜点来道火焰冰淇淋。当然,还要葡萄酒,选cremantd''alsacebrut了。” 服务生恭恭敬敬地说:“是的,小姐。那么这位先生呢?” 承翰只顾着看她,根本忘了要点菜,这时只好回答说:“呃!来一份相同的。” 夏绿蒂抿着唇笑了一下,似乎以他的出神为乐。 她的笑容像他印象中一样甜,害他差点又看傻了,连忙回复神志说:“是若竹让妳进来工作的?” “嗯!她认为我可以胜任。” “妳的确做得很好,就算去别家公司也可以发展。”他暗示道。 “总经理要我辞职吗?” “我只是不懂,妳既然有了钱,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妳可以回菲律宾,或是到任何地方去享福啊!” “我在菲律宾已经没有任何亲人,弟弟妹妹都到美国去唸书了,各自有他们的生活,我何必去打扰?这个世界虽大,但台湾是我唯一还有朋友的地方。”她说得有点黯然。 “妳不回去找山姆?”他还以为她早就投入山姆的怀抱了。 夏绿蒂摇摇头,“山姆本来就有老婆、有孩子,我和他的关系,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他咽下心中的讶异,又说,“但是房地产公司那么多,妳何必留在我这家?”难怪他成天精神恍惚,怀疑她是否就在身旁,还做了那场真实无比的春梦…… 夏绿蒂回答得无懈可击,“若竹姊是带我入行的人,我当然是跟着她。但如果你要我辞职的话,我也没有意见。” 承翰选择不予作答,喝一口服务生送上来的浓汤,“妳怎么改姓锺了?” “你父母收我为养女,我自然就姓锺了。” “什么?”他差点吐出嘴里的汤,连忙捂住嘴。 她终于和他同姓了,却不是因为结婚,而是以兄妹的身分! “我本来就没有爸妈,你父母舍不得我无依无靠,上个月办好了过户手续,还帮我取了一个中文名字,叫做锺晓君,晓得的晓,君子的君。” “哦~~天!”有没有搞错,他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妹妹,毫无血亲关系也就算了,居然还是他曾经想娶来做老婆的女人! “这是爸妈作的决定,你可以去问他们。现在于公我要叫你总经理,于私就要叫你哥哥了。”夏绿蒂神情从容,缓缓喝了一口葡萄酒。 “很抱歉,这两种称呼我都不喜欢!”他低声怒道:“妳为什么不彻底走出我的生活,还要这样折磨我?” “我?折磨你?”她轻蹙秀眉,一脸无辜,“这从何说起呢?我替你工作,为公司带来好业绩,但并没有直接和你共事,如果不是今天你来到这里,我们不会见到面的。虽然身为你的妹妹,我也不需要你的照顾,我和爸妈相处得很好,反正你也很少回去看他们,你根本不必和我接触,我这……哪能算是折磨你呢?” 想到她近在咫尺,就足以让他心神不定,但他总不能向她坦承,他是怎样深深受她影响吧?他沉默了数秒,喝干杯中的葡萄酒,“总之,我不希望再见到妳,我早就说过这一点了。” 她再次重申,“你不会见到我的,你在总公司工作,我在展示部工作,本来就看不到对方,如果你要到爸妈家,我绝对不会留在那里。这样还不够吗?李皓和若竹是我的朋友,爸妈是我的亲人,我也有权利和他们往来,不是吗?” 他几乎无话可说,“妳的口才进步了很多。” 她自嘲地笑笑,“算是长大了一点吧!总不能一直都呆呆的哭,什么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那只会弄得一团糟。” 承翰明白她在指他们的最后一幕,不由得也沉思下来。 两人安静地用餐,餐厅里的气氛浪漫,乐声悠扬,食物也很精致,一切都好,只是有时人们的心情却非外界所能感染的。 夏绿蒂突然举杯说:“我希望从此以后,我们能和平共处,就像……一般的上司和属下,哥哥和妹妹,当然,我会尽量不和你见面。” “但愿如此。”承翰苦笑,举起杯和她互敬,但心底很明白,自己永远不能把她当作一般的属下,更别说是妹妹了…… 她已经不是那个夏绿蒂,只会傻傻地说:“先生,我是您的。”而且还能让他当真,心疼地抱着她轻吻。 在这顿饭吃过后,她就不是他的了,而是她自己的。 ☆☆☆☆☆ 承翰送夏绿蒂回展示大楼时,李皓双手插在口袋,正斜倚在门口等他,对于眼前的画面并不感到惊讶,甚至还笑了一笑。 看来李皓早就知道了一切,今天也是他安排两人见面的。 承翰并不生气,他也没那种资格了,夏绿蒂现在过得充实愉快,宛如新生,他怎能干涉?她有她的世界,再也不会和他交集,这应该也是他想要的吧! “锺小姐,今天和妳用餐很愉快,祝妳工作顺利。” “谢谢总经理。”夏绿蒂对他鞠了个躬,向李皓挥挥手,便踩着稳定步伐,走进大楼门里。 望着她自信窈窕的背影,承翰颇多感触。昨晚那段激情,一定只是他的美梦,看她现在如此遥不可及,怎会是昨晚他怀里那个热情的女人呢? 片刻沉寂后,李皓才开口说:“还好吧?” “有什么不好?”承翰反问道。 “那就好。”李皓拍拍学长的肩。 “谢谢你带我来看她,看她重新出发,我自己也该加油了。” “你也知道,台湾就这么小一个地方,以后大家还是会有见面的机会,就把她当作普通朋友吧!” 承翰深吸口气,双手摆在胸前,“当然,我们都是大人了嘛!”他会努力释怀的,就算对自己始终做不到,也要演场潇洒的戏给别人看。 ☆☆☆☆☆ 下午开完会后,承翰交代张若竹到他办公室一趟。 “总经理,找我有事吗?”张若竹走进后关上了门。 新婚不久的她穿着短裙,一派妩媚风情,以往她都是选择简洁的裤装,现在却自然地改变作风。爱情就是让人变得不像自己的一道魔咒。 承翰以手指敲桌,心中涟漪阵阵,“今天我去过桃园了。” “我知道,李皓告诉我了。”张若竹没有一点不自在的样子。 “为什么带她进公司?”明知会刺激到他…… “公私不能混为一谈,不是吗?夏绿蒂是人才,我怎么能放过她呢?她对客户的号召力,相信你也看到了。况且,这也是让她成熟的一个机会,虽然你们分手了,你也不会因此断了她的机会吧!我想总经理你不是那种人。” 承翰苦笑,“那当然,你们都是这样想吧?没错,我可以冷静看待这件事,可是有些地方……”他该怎么说明呢?那种瞬间起伏的情绪是无人了解的,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啊! “总经理,难道你对夏绿蒂还是……”张若竹试探地问。 “没有什么。”他连忙否认道。“只是太突然,有点难以接受罢了。” “现在的人,即使分手、离婚了,也可以做好朋友,甚至成为工作伙伴。总经理,你和夏绿蒂只是交往过,你一定可以释怀的,对吧?” 承翰能说什么?只能好气度地点头。 张若竹继续进攻,“那等我生产的时候,请她代理我的职务好不好?毕竟她是企画部最优秀的人才,不用她好像怪怪的!”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乱如麻,为了表现公私分明的态度,他也只好答应下来,“当然没问题。”至于到时怎样,再说吧! 才这么回答完,他却又忍不住问:“咳!她……现在一切都好吧?”这句话还是泄漏了他的私密想法。 张若竹露出明白的微笑,“其实我自己也想不到,她居然这么坚强,适应环境也快,公司的同事和客户都很喜欢她。还有一些需要学习的地方,有我们照顾她,没问题的。” 承翰点个头,“没事了,妳出去吧!” “总经理,你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张若竹歪着头问。 “她既然没问题,我又会有什么问题呢?”他强作镇定说。 张若竹耸耸肩,“等你和她共事后,又一切没问题的话,我才敢相信你这句话。”说完她就走了,留下承翰发出一口长长的叹息。 之后,在公司里、在街上,甚至在家里,他都会恍忽觉得夏绿蒂就在身旁,或是在他身后的自动贩卖机,或是站在盆栽后面,或是躲在转角的那一处。 因为知道她未曾离开他的生活圈,就在台湾,在他公司,或他父母家中,让他更加深了这种幻觉,为之困扰不已。 当他以为闻到她的香味时,猛一回头,发现整条走廊只有他一个人,那种失落和孤寂的感受,是无法以言语说明的。 ☆☆☆☆☆ 承翰大约半个月探望父母一次,并留宿一夜。 最近,锺恭豪和罗诗琦都不再提要他结婚的事,他们已经死了这条心。对于收夏绿蒂做养女,也只淡淡地说:“对啊!你不喜欢她,我们还是可以喜欢她,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我没有意见。”他能有什么意见? 他父母都一直以没有女儿为撼,巴望他娶个媳妇进门,但现在也不用期盼了,索性自己认个养女,否则等他结婚要等到哪一年?只怕要等到双脚踏进棺材了。 “夏绿蒂对我们很好,很孝顺。”罗诗琦刻意强调,“绝对不比你这个亲儿子差。” “哦!”承翰低头吃饭,一人不敌双老之意,干脆闭嘴。 当他发现父母家中有一个房间是给夏绿蒂睡的,就在他房间隔壁,他忍不住在他俩不注意时,进房巡视了一番。 房里都是她的香味,清淡优雅,鲜花插在玻璃瓶里,显得生机盎然。桌上放了几个相框,是她和他父母的合照,也有李皓和若竹,上伦和雨宁,看来她拥有不少亲情和友情。 相片中的她,笑容灿烂明亮,却不再是对他笑了。 泡茶聊天时,承翰假装无意地问:“夏绿蒂住在这儿吗?” “没有啊!她自己住在外面,不过每个星期六晚上,她都会回来这里睡一晚。”罗诗琦回答。 锺恭豪则问:“问这做什么?你要去找她吗?” 承翰连忙摇头,“没什么,随便问问。” “她现在工作得很开心,人也成熟多了,说话应对都很得体,看我教得多好。”罗诗琦赞美夏绿蒂,就像赞美自己的孩子。 承翰心想:是啊!她已经不是那个羞涩的灰姑娘了。 说起夏绿蒂,锺恭豪也笑咪咪的说:“追她的人这么多,我看她大概很快就会结婚了,到时候我们要好好帮她准备一场婚礼,虽然不是亲生的女儿,但是又可爱又孝顺,我们不能给她冷场啊,是不是?” “那当然,看来我们这个无能儿子是没指望结婚了,但美丽聪明的女儿倒是很有可能,说不定明年就可以抱外孙了。她生下的宝宝一定聪明又漂亮,我想起来就开心。” 锺恭豪还提醒妻子,“夏绿蒂跟我说过了,若是生了个男孙,就让他姓锺,我们家才能传下香火。”两人更是大乐。 承翰听他们两人讨论得兴高采烈,几乎忘了他也曾想要和夏绿蒂结婚,而今变成这种让他发窘的情况,他们却毫不在意。 “承翰,到时你也得来帮忙喔!”罗诗琦提醒道。 他默默点了头,却不敢想像在夏绿蒂的婚礼上,看着穿着新娘礼服的她,却走向另一个男人的怀中,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杯里的茶突然变得好苦。 ☆☆☆☆☆ “铃……铃……”锺承翰的办公室里,私人电话骤然响起。 他疑惑了一下,心想这电话只有他的几个密友晓得,不知会是谁呢?“喂?我是锺承翰。” “承翰啊?还记得我吗?”一个性感的女声传来。 “嗯……抱歉,妳是?” “你很久没来我店里,连我的人都忘了?” “哦,是俪眉。”认出了对方,他却不感到惊喜。 她是一家酒吧的老板娘,四年前离过婚,开了一家名为“心尘”的店。过去她常和承翰在店里约会,但都只是例行的做爱,没有什么别的好多谈。 承翰偶尔送她一些首饰,她会淡淡笑着收下。她不贪图他的钱,她自己多的是钱,凑合他们在一起的只是生活在都市里的寂寞。 成人式的往来,是他过去所熟知并习惯的,但自从夏绿蒂出现以后…… “今天有没有空,来我这坐一坐吧?”她的意思就是邀请他上床,这一夜情的讯息他很明白。 “但……我加班不知道会到什么时候?”他开始认真考虑,或许该是他转移注意力的时候了。 “拜托,周末耶!狂欢一下都不行吗?”俪眉抱怨道。 她是一个风韵十足的女人,经济上不需倚赖别人,和男人来往既干脆,又不会四处声张。她肯打这通电话来给他,已经算是天大恩赐了,承翰若不答应的话,自然有一排人会等着上她的床。 “这样吧!晚上去妳那吃饭。”他强迫自己这么回答。 俪眉暧昧地说:“好,我一定会准备得让你满意。” “那……再见。” “我等你喔!”她在话筒另一端,送了个飞吻。 挂上电话后,他告诉自己这是正确的,他要恢复原本的生活,就是要好好工作,偶尔找女人狂欢,否则他永远也忘不了夏绿蒂。 华灯初上,承翰走出办公室大楼,向警卫道别,“我走了,再见。” “又加班啊!辛苦辛苦,再见!”警卫伯伯说。 记得那次他和夏绿蒂加班,两人大笑着走出公司,还说起外星人什么的,也是这位警卫伯伯守的门,但此一时、彼一时,剧情已经完全改变了…… 唉~~别再多想了吧! 他花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心尘”,太久没来,连路都记不起来了。 一、二楼的酒吧都坐满了人,这本是个寂寞喧哗的都市,人们在周末寻找欢乐慰藉,若有艳遇更是刺激。 他一按下三楼的门铃,俪眉就推开门,显然期待已久。 “你来啦!”她穿着剪裁合身的连身裙,显露傲人曲线。 “好久不见,妳还是很漂亮。” 她一直是他欣赏的那种女人,品味独特,自主独立,却又散发魅惑的女人味。但他从来不会想和她一起生活,他只喜欢这样偶尔逢场作戏罢了。 这不是种矛盾吗?他欣赏的女人,却无法爱上。 满桌的菜肴虽然不是俪眉亲自做的,也表示她的诚意十足了,若眼前的人是夏绿蒂,他一定会有回到家的感觉,但事实却非如此…… “坐下来吃饭吧?”她挽着他的手,柔软胸部贴着他。 他点点头却涌不上半分兴奋的感觉。 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 “你还记得要送我礼物,怎么查出今天是我生日的?”俪眉拿出盒子里那对耳环,在镜前比来比去的。 承翰苦笑,“一时灵感吧!”他编了个小谎。 印象中,他好像未曾送过夏绿蒂任何礼物,但她仍是一味付出……其实,她在各方面是个乐于给予的女人,只可惜她的出发点却不是为了他。 “好看吗?”俪眉戴上耳环问。其实她已经够美了,但所有的女人都是如此,希望多一些男人的赞美来锦上添花。 承翰漫不经心点了个头。 阅历丰富如她,如何感觉不到他的冷淡?“怎么了?心里有事?” 她头一甩,长发波荡,显得风情万种。她懂得所有魅力的伎俩,并且会善加利用,才不像那个傻傻的夏绿蒂,根本不懂男人…… “我……没有啊!”他知道自己再不行动的话,恐怕要被赶走了,便一把横抱起俪眉,往卧房走去。 “这么急?”俪眉娇笑道。 她身上传来香水味,不浓不淡,刚刚好,原本这对他该是一种享受,却让他不断想起夏绿蒂那份自然的花香。 他将俪眉放到床上,开始解她胸前的釦子,她也没闲着,抱着他的头亲吻,她是个性爱高手,而他也曾体验那快感,了解其中滋味。 夏绿蒂从来不懂这些,她只是想亲就亲,兴奋了就脸红气喘,她只是忠实表达她自己,从不须任何伪装或技巧。 “好久没和你这样了。”俪眉的眼波逗人,不疾不徐脱下他的衬衫,还不忘撩拨他一下。 他却只想着夏绿蒂为他打开釦子时,双手发抖得多厉害…… 天!他到底在做什么?怀里抱着一个美丽的女人,脑里却不断想起那个应该忘记的女人,他整个人都快分裂了! “俪眉,我……抱歉。”在她想解除他的皮带时,他制止了她,尽管她是如此秀色可餐,他却无法勉强自己燃烧。 就在这一刻他完全明白,他想要的人只有夏绿蒂。 “男人都会有这种时候的,我了解。”她何等聪明,怎么会不懂?“从你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你心里有事,八成是为了女人吧!” 他承认,“嗯……还是个不大懂事的小女孩呢!” “哈!”她睁大眼笑了,“真的?太想不到了,我以为你只喜欢成熟的女人呢!怎么一个小女孩就把你收服了?” “说来真讽刺,她本来还是个孩子,我们分手后,她就变成那种我最欣赏的成熟女人了。”他对自己苦笑。 “咱们的永远单身汉,也终于动心了。”俪眉像觉得很有趣似的,“这是不是报应啊?天天鼓吹不婚主义,到头来还是栽了个跟头。” “或许吧!”他耸耸肩,重新穿上衣服。“原本以为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真是抱歉。” “唉!是满可惜的,你是一个很不错的情人呢!”她香了他一下。 “谢谢。”他不知该不该把这当恭维。 “今天就放了你,不过……”俪眉歪头想着该要求什么,“周末夜让我一个人独眠可是大罪一条喔!这样吧……你结婚的时候,我要一张请帖,你负责在婚宴上给我介绍新的情人。” 承翰点头,“如果真有可能结婚的话,这当然没问题,不过妳别抱太大希望,我说不定是要一辈子独身。” “连你这种人都会动心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她在门口送别了他,房里的电话声刚好响起,不用说,那是她另外一个情人。她是个不甘寂寞的女人。 俪眉微笑走进房,姿态娇柔,承翰平静目送她,才转身慢慢踱下楼。 这就是城市里的男女游戏,规则只有一条:不要认真。 ☆ 星期六的夜晚,承翰逃出“心尘”以后,站在门口好一会儿,竟不知该往哪儿去?这是个美妙的周末,大家都兴致勃勃地去度假、购物或约会,他却有一种天地无容身之处的落寞感。 回家?面对一屋子的过往回忆,有时几乎让他崩溃。 找女人?他早就把她们的电话簿撕掉了。 找李皓或上伦出来喝酒?还是让他们多陪陪老婆孩子吧! 他开了车,让方向盘带他走到任何地方,反正他无所谓。 绕来绕去的,他发现自己开到敦化南路,也是他父母家附近,也许对这一带的路线比较熟悉,不知觉也会开到这里来。他正自我解嘲时,却发现眼前一个娇俏的身影,定睛一看,那是夏绿蒂! “怎么会?”他喃喃自语,又是在作梦吗? 对了!他想起她每周六都会来看他父母的,还会在这儿睡上一夜,难怪他会在此时此地看到她! 夏绿蒂穿了一袭牛仔衣裙,色彩年轻而亮眼。她抱着一包食物,似乎有点重,但她的神情愉快,还一边吹着口哨,就像秋天的阳光,明朗动人。 有几个路人频频回头看她,显然也很欣赏她快乐的丰姿。 若说她是阳光,他必定就是影子了。 承翰死抓住方向盘,动也不动看着她,像在看她最后一面。 她脸上一直带着微笑,但突然瞧见他的车时,皱了一下眉头,想必是认出了他的车型和颜色。不过她很快就耸耸肩,释怀地往大楼走去,消失在玻璃门后。 看来,她是完全不需要他了、不在意他了,而且活得比以前更好,更有自我。他不就是希望她如此吗?怎么他会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仿佛被人抛弃在一个阴冷的角落? 以前他不是对她说过吗?“妳自己可以作决定的,不要因为我而委屈妳自己,这是妳的人生,妳要自己选择,懂不懂?” 现在,夏绿蒂终于作了自己的选择,也拥有了自己的生活,而他呢? 这是深秋,承翰把车停在路边,开始静静聆听落叶的声音。 第八章 别再问 至于我今天寂寞的原因 早断了线索 像碎了满地的香水瓶 没有复合的可能 只留清香般的回忆 ☆ 承翰终于决定戒酒了,他用另一种方法麻痹自己──工作。 他变得很少回家,就算回去也只是换个衣服,拿点东西而已,绝不多做停留,立刻逃得远远的,他怕回忆追上来。 他重新改装了办公室,格局更宽广,和夏绿蒂在的时候有所不同,他要抹去一切有关她的联想。每当他忙到深夜,干脆睡在沙发上,等待天明,反正回家也只是凭吊过往,不如在文件和数字之间迷失自己。 他瘦了,被夏绿蒂的美食那样侍奉过后,其他的根本就不算食物。他也沉默了,除非必要的话就不再多说。 而女人,在他看来跟男人也没什么不同了。 感觉上,这样的人生仿佛会持续一辈子似的,偶尔这样想的时候,他的背上就会流下一滴冷汗。 这天,他到客户的公司开过会,回程途中看到一间幽静的咖啡馆。看看手表,晚餐时间也快到了,不如先喝杯咖啡,思考合约的内容,再一并把晚饭解决了。 停好车后,他走进那家名为“月河”的店里,里头的布置大方雅致,生意很不错,刚好剩下一个双人座的位子,服务生便带他坐下。 他点了一杯香草咖啡,记得这是夏绿蒂曾推荐给他的。 打开了合约,他却看不下一个字,那些黑色的字体仿佛脱轨的乌云,密布在白色的纸页上乱成一团,他只得把它们合起来。 服务生送来咖啡,他有一口没一口地餟饮着,这熟悉的味道,勾起他和夏绿蒂一起煮咖啡的回忆。是不应该再点这种饮料了,喝来不甜不浓,反而苦涩不堪,下次他一定要记得。 望向窗外,他看着人来人往,他们和他的距离也不过是几十公分,却没有一个人是和他相关的。 “先生,可以麻烦你和这位小姐合坐一下吗?我们等一下就会有空位出来了!”服务生突然走近他说。 “好啊!”承翰无精打采地回答。 “咦?是总经理!” 他不必抬头,那声音他怎样也认得出来,“锺小姐,真巧!”台北也实在太小了吧?一个人走到哪儿都躲不了他的回忆。 “呃!我可以和你坐同一桌吗?”夏绿蒂穿着一身素雅的洋装,提着女用公事包,态度不卑不亢。 “当然,请坐。”他伸手示意她坐下。曾经同床相拥的两人,现在连是否同桌都不能肯定,这本是场讽刺的剧码啊! 服务生看难题被解决了,想想等会也不必再多找位子,便放松笑说:“小姐,请问您点什么?” 夏绿蒂连菜单都没看就回答:“我要一杯香草咖啡,谢谢。” 服务生故作聪明地说:“哦~~和这位先生点的一样。马上来!”显然是把他们当作一对默契十足的情侣了。 他们两人却因此陷进沉默,夏绿蒂只看了他一眼,就把视线放到窗外。 在别人的眼中,他们看起来或许像一对情侣,点了同样的饮料,同坐在双人桌上,但有谁明了其实他们早已分手,现在正处于不期而遇的尴尬中呢? 表象和现实的差别,往往存在人间最荒谬的距离。 好一会儿,承翰才开口道:“来办事吗?” 她也不知道在沉思什么,花了两秒钟才回过神来,“嗯!要和一位重要的客户签约,因为早到了,就先找个地方坐坐。” “哦!辛苦了。”他点头,“妳的业绩相当好,对公司帮助很大,会计部会给妳加奖金的,做满三个月后还可以升级。” 这段日子以来,公司里的人都在谈论这事,差点成为总经理夫人的夏绿蒂并未消失,反而卷土重来,以女强人的姿态出现,席卷房地产业界。这样的头条新闻,当然是不用什么人来炒就很热了! 承翰对那些流言从来不发表意见,他没什么好说的。 “谢谢总经理。你呢?还是在加班吗?”或许她也看出他眼下的黑眼圈,他这几天确实都在加班,不是因为忙碌的业务,而是失眠之故。 “是啊!看完这份合约,还要回公司,准备一下明天开会的议程。”她还记得那些加班的夜晚吗?他不敢确定。 她咬咬唇,带点迟疑地问:“呃~~现在谁替你打字?” “我开始自己学着打字了,反正也没有别人看得懂。”除了妳,再也没有别人了,能够那样懂我…… 又是一阵沉默。唉~~除了公事,他们已经没有话题了吗? “妳一切都还好吧?”疏远的寒暄,只让人更难受,但除此之外,已分手的情人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托你的福,现在都算顺利。” 托你的福这四个字,原是很平常的客气话,在他听来却是无比刺耳,仿佛她的离开是拜他所赐,她也因此找到一片更广的天空,难道不是托他的福吗?如果他当初和她结婚,她怎能走出这一大步呢? 服务生送来香草咖啡,“请慢用。”然后带着过于殷勤的微笑离开。 她应该没猜到他的想法,只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妳还是喜欢喝这咖啡?” “嗯!”她有点儿害羞地承认了,“反正也没什么别的好喝。” 他勉强笑笑,“是啊!”就好像除了旧情人,也没什么人好放在心上。 她略带紧张地玩弄手上的戒指。 “这戒指是?”他看了有些眼熟。 “是妈给我的。” “哦!”记得妈曾对他说过,这只玉戒的意义比价值大,因为这是祖母传给她的,将来她也要传给媳妇。现在妈大概是觉得唯一的儿子不可能结婚了,干脆把戒指传给养女,至少还有个希望可以抱抱外孙。 窒人的沉默中,只有音乐的旋律流过,到这无话可说的时候,总特别让人有落泪的冲动。而窗外突然雷声作响,下起了大雨,路人纷纷走避。 夏绿蒂望着玻璃窗,双眼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承翰默默凝视她的侧面,她的眼睛看得那么远,像脱离了现实。她以往总是把悲喜清楚地写在脸上,现在他却再读不出她的心思。没错,她就在眼前,但他怎么就是捉摸不住她呢? 要是这场雨永远都不停就好了,他就可以这样一辈子望着她…… 但那是不可能的吧?他自嘲地笑笑。就算雨不停,她也会走的。 夏绿蒂却忽然叹口气说:“要是这场雨永远都不停就好了。” 她说得很小声,但他确实听到了,不由得心头震惊万分。她怎会想的跟他一样?这种心有灵犀,不可能是母亲教她的吧! 他不禁问:“为什么?” 她露出片刻的惊慌表情,这是他几乎没再看过的,他以为她再也不会如此了,但她随即恢复平静,笑了笑说:“嗯……我喜欢下雨啊。” “我也是。”他低下头,搅弄杯中的咖啡,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 他想起了一些下雨的夜晚,他们躺在彼此怀中,唸书给对方听,那常常是要中断好几次的,因为他们总忍不住亲吻彼此,这浅浅一吻又带来更热烈的需要,因此一本书总要花上好几天才能唸完。 她也低着头,不知是否想到了他正在想的? 雨毕竟不会永远下不停,那只不过是痴人的想望。 当雨势减弱,她看一看手表,“时间快到了,我得走了。” 他也没有藉口挽留,“那……祝妳一切顺利。” “谢谢,再见。”她给了他一个微笑,起身离去。 承翰看着她走出咖啡馆门口,撑着一把蓝色的伞,那背影慢慢消失在人群中,恍惚里,他觉得她也走出了他的世界。 结帐时,服务生告诉他说,刚才那位小姐已经自己付过帐,承翰不必再替她付钱。他听了只是点个头,没说什么。 走出店门,外面还是雨丝点点,他手边没带伞,抬头看那哭丧着脸的天空,附近正好有人在叫卖雨伞。 但他决定让自己淋雨,便走入了迷蒙的雨中。 ☆ 他走了一夜,因为他没有地方可去。 雨势不大,刚刚好,像清风拂在脸上,像母亲的手抚慰孩子。他沿着中山北路,从国父纪念馆开始,走过市民大道、晶华酒店、美术馆、圆山饭店、美国学校,最后到了天母派出所门口。 一路上很安详,他没有受到什么打扰,只有几双疑惑或怜悯的眼光注视。就这样一直走着,风雨在耳旁低吟,前方没有尽头。 奇怪,他一点都不累,也不感觉寒冷或睏意,反而有种抒发自我的解脱感。他多久没淋雨了?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长久以来的自我克制,他从未做过什么疯狂的事,直到他遇见夏绿蒂,才知道自己可以打架、喝醉酒,甚至几乎结婚,可以爱、可以恨,就像个为爱痴狂的男人,他现在还可以淋一整夜的雨呢! 夜里的黑暗包住了他,他觉得这正是他需要的,可以放肆,放肆地想她,想过去。究竟还恨不恨她,已经不重要了,这深沉的想念才是他的难题。 清晨,第一道阳光刺激他的双眼,他才站在十字路口,招了计程车返家。 那天他没上班,躺在床上作了好多好多梦。 ☆ 隐约地,他知道自己正在发烧,抓过电话打给李皓,“我不去公司了,记得和博通公司的合约你要亲自送到。” “我会的。”李皓惊奇问,“你的声音怎么哑成这样?生病啦?” “我只是想躺着,明天就去上班了。” “你听起来很严重的样子,一定要看医生,我现在就过去你那里。” “免了,你别像老妈一样唠叨,我说我没事,就算你来了我也不会开门。” 李皓忙喊,“喂!学长,我带酒去看你总行了吧?”但承翰已挂上电话,连插头也顺道拔掉。 平常他不会这样发脾气或挂电话的,但他这时突然像个孩子,对别人的关心反感得很,或许这和淋雨一样,都是在走向自我毁灭吧!他拉下所有窗帘,屋里便是一片昏暗,他重重躺回床上,便陷入无尽的梦土。 他脑中迷迷糊糊的,梦到了一些混乱的景象,包含了过去、现在及未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感觉有人轻抚着他,那温柔令他几乎心碎。 然后,他颈后被一双手托起,让他吞下了什么东西,是一个很动听的声音要求他的,虽然他不想吃,还是乖乖听了话。 甜美的声音哄慰着他,他认出那是夏绿蒂,世上只有一个人会带给他这种感受,像是真有天使降落在人间。 他半眯着眼,伸出疲软的手,以最后一丝力气抱住身旁的人儿,让她陪自己一块躺下,不要离开。 生病会使人暴露出最脆弱的那一面,身体或心灵都是,此刻他格外的需要她。 “夏绿蒂,我在作梦吗?”那忽远忽近的香味让他神志不清。 “嗯!这只是一场梦。”她抚过他烫热的额头,将他的脸贴到自己胸前。 他贪婪地深吸一口气,那种温暖和芬芳,他永远不会厌倦。 “那……我不要醒来,我想一直这样……”就算梦也比现实好啊! 她轻轻笑了,“傻瓜。” 昏昏沉沉中,他只记得要抱住她,像个害怕被母亲遗弃的孩子。她仍然清香柔软,毫无吝啬的付出关怀,像他记忆中的天使一样,而不是昨天在餐厅里,那个疏远淡漠的她。 这就是天堂了吧?他不禁要感激上帝。 她继续抚摸他,双手滑过他发烧的身体,肌肤与肌肤相贴的感觉是很微妙的,带来一种热力和安适,什么都比不上这感受,他宁愿一辈子发烧,只要有这双手的陪伴。 当她在他耳边低语,他终于能安心入睡。 梦中,他又梦到了夏绿蒂,梦中梦,究竟哪一个才是现实,或是两个梦重叠在一起,他也分不清楚了。至少他感觉到夏绿蒂,这就够了,他很满足,不想硬求什么形而上的答案。 傍晚时分,他才朦胧醒来,看到夕阳照入窗缝,但身旁已经没有人影,室内也没有任何变化,电话还是躺在角落,电线扯了一地。 他出了一身汗,显然烧已经退了。 他坐起身,怅惘地发了一会呆,难以相信眼前的景象。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只是他在作梦?那么温馨的感觉,会可能只是他的幻想吗?不,不会的! 但再想一想,夏绿蒂已经是个独立的女人,对他的态度又如此冷淡,不可能再回到这屋里照顾他。一切都是他的潜意识作祟吧!不管怎样,他只是不愿从那梦境醒来,重新面对一室的空虚荒凉。 ☆☆☆☆☆ 隔天,他准时上班,神情落寞得无法掩饰。 李皓向他打招呼,“怎样?发烧好一点了吧?” “还好。”他想想有点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发烧?” 李皓干笑几声,不大自然地说:“你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发烧嘛!你平常又没什么怪病,会请假当然是感冒发烧啦!” “说得也是。”承翰点点头,“反正我现在没事就对了。” “唉!身体没事,表情却像刚失恋一样,真是里外不一。”李皓拍拍他的肩,两人交情也有八年多了,互相打趣倒也不算什么。 “我又不是来公司卖笑的。”他知道自己一脸阴阳怪气,但就是无法改变。这世界上失恋的人最大,连犯法都情有可原。 “好,那也别苦着一张脸嘛!今晚韩家的宴会去不去?韩上伦他儿子刚满月,请大家去庆祝一番,我和若竹也想去沾沾喜气!” 承翰张大嘴,“这么快,什么时候生的?” “亏你还跟人家是拜把兄弟,连这消息都不知道?唉!我都替你惭愧。”李皓摇头叹息,一副受不了他的样子。 这阵子沉溺于自己的忧伤,还真忘了上伦这位至交,承翰也无法否认,“忙起来就忘了,真糟糕,不过今晚我一定会到的。” “ok,那就晚上见啦!”李皓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承翰站在原地,想想自己最好的两个朋友都已觅得人生伴侣,结婚生子,把重心放在家庭,肩负着甜蜜的责任。而他呢?还在幻觉与真实之中徘徊,弄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简直白活了这几年…… 他知道自己要夏绿蒂,但被伤害的自尊阻挡着他,而且她也不再是原来的她,她已经长大,留他一人在旧梦里。 再这样下去,他是否只有在梦境里才能真正活着?其他的时候,除了工作,就是细数回忆以度浮生? 他突然升起一股打从心坎冷起的颤抖。 第九章 邀请 在白雪花和松树林的舞会上 请留给我最后一支舞 薄荷色的天空底下 不妨就让我们 在童话中的国度相爱吧 ☆ 当晚,承翰找不到女伴陪同,不是没有人选,而是他根本懒得打电话。算了,一个人赴宴又如何,迟早要习惯的不是吗?就算男性的尊严被踩在地上,那也就算了,现在的他,没心思去管那无聊事。 看着镜中的自己,衣服和头发都无懈可击,衬托他偏好简洁的品味,让他更显脱俗出众。 一切都很完美,只有他的眼睛,骗不了人的眼睛,泄漏出深沉的空虚。 他对自己摇摇头,心想这也没有办法了。一个人训练自己到连眼睛都可以演戏,那不就成精了,干脆去当政客好了! 还没走到韩家大厅,他就听到一阵钢琴声,想来应该是雨宁的琴艺吧?上伦总是要求大家安静欣赏。因此承翰放轻了脚步走进去。他不想遇见什么熟人,省得还要应酬敷衍,演戏太累了。 大厅里宾客众多,大都端着一杯饮料,或坐或站,望着中心的钢琴台。 “锺先生,晚安。”管家向他招呼。 “晚安。”承翰对管家点点头,接过一杯鸡尾酒,管家他早已经认识了,是一个正直严谨的男人。他答应过自己不再酗酒,只选了杯鸡尾酒,免得又不自禁喝醉。 当他望向中央,几乎就要松掉手中的杯子。没错,那是优雅的雨宁在弹钢琴,就像往常一样,但在她身旁翻琴谱的人,却是他昨天才梦见的夏绿蒂! “天……”他不禁要赞叹。她穿着一袭银色长礼服,低胸的设计上是薄纱披肩,头发挽在后面,看来像高贵的月神,遥不可及。 她神情愉悦,和雨宁很有默契,显然不只练过几次而已。 他喉中突然干涩起来,一口气喝完鸡尾酒,觉得还是不够,赶紧再拿起一杯,也没在意那是什么,咕噜噜就干了整杯。 “锺先生,那是威士忌。”管家站在一旁提醒,但看承翰根本没听进去,也只好作罢。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碰到。 承翰连喝了四杯烈酒,才勉强镇住心跳,问管家说:“夏绿蒂……怎么会在这儿?还帮韩太太翻琴谱?” 管家愣了一下才说:“你是指锺小姐吧?她常来这儿,我们也准备了她的房间,让她随时睡在这里。”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在这儿做什么?” 管家回想了一下,“有一段时间了,大概三个月前吧!李皓夫妇也常来这儿,还有郭东升先生,假日时他们常一起出去玩,或是在家聊天听音乐。” “我懂了,谢谢。”承翰点个头,抓起两杯饮料就走向梁柱后。看来从夏绿蒂和他分手以来,他这些老朋友就开始和她熟络,带她进公司工作,又陪她游山玩水,像她的保母一样照顾。 这是为了什么呢?夏绿蒂固然可爱亲切,但他们不也都晓得她骗过他吗?为何还要留她在这社交圈里?他真不懂。 他把自己藏在柱子的阴影中,可以清楚看到夏绿蒂,却不会让她发现自己。现在他还不能面对她,至少不能坦然面对,尤其是在众人面前。 她的笑容像阳光一般,刺伤了他的双眼,让他自觉哀伤孤单。为什么她显得如此容光焕发?难道她真的毫无遗憾,不被回忆所折磨?那么,他还一个人在这傻傻地想她做什么? 琴声静止后,众人自然给予热烈掌声。 上伦抱出刚满月的儿子,牵着女儿以璇,接受来宾们的祝贺,雨宁则含笑站在丈夫身旁。 夏绿蒂退到一边,接过旁人递给她的饮料。 承翰这时握紧了拳头,因为他发现站在夏绿蒂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郭东升!两人有说有笑,酒杯清脆碰击,在别人看来就像是一对金童玉女。 一股莫名的占有欲涌上他心头,让他忘了是他要求夏绿蒂离开,愤恨地用眼光谋杀着郭东升那小子。 李皓在这时向他走来,“学长,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做什么?” “我想要静一静。”否则他就快控制不了自己。 听到这答案,李皓笑了,“想要静一静,还来参加宴会干嘛?”但眼尖的他随即问:“不会是和夏绿蒂有关吧?” “当然无关!”承翰回答得太快,反而显得不自然。 “既然无关就好啦!人都来了,总得和主人打声招呼,不能只站在这儿喝闷酒对不对?”李皓半推半拉的,把承翰带到会场中。 身穿宽松旗袍的张若竹已经站在那儿,看到丈夫走来,笑道:“你看,这小帅哥好可爱!”她轻捏那婴儿,惹得他一阵呵呵笑。 “改天我们自己也生一个!”李皓回答。 “快了,若竹的预产期不是明年五月吗?”雨宁道。 李皓说:“是啊!到时就换你们来喝我们的满月酒了。” “当然,就算你不请也会去。”上伦接口说。 上伦搂住妻子的肩,完全沉浸在幸福中,但看到承翰一脸萧索,显得格外落寞,便问:“老兄,你怎么看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是不是被我们这两对神仙眷侣刺激得太严重了?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个对象?” 承翰摇头,“用不着了,我这辈子是不会结婚的了。恭喜你生了个健康的儿子,以后可以和若竹他们的小孩结为兄弟或夫妻。” “哈~~这才像句人话嘛!”李皓笑咪咪的,一想到未来的儿子或女儿,心头就乐得不得了。 “你怎么会不想结婚呢?我和李皓还不够做你的好榜样吗?”上伦问。 承翰心头万种滋味,看着好友的美满家庭,他早就扬弃自己的不婚主义了,但此时又不想多解释什么,只淡淡地说:“缘分还没到吧!” “缘分是要靠自己掌握的喔!”雨宁语重心长地说。 说到这里,夏绿蒂和郭东升也走过来,承翰立刻浑身不自在。 夏绿蒂挽着郭东升的手,步姿优雅,仿佛很习惯这样的社交场合,看到承翰也没有特殊反应。 “承翰,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吧?”郭东升先问候道。 “还过得去。”承翰又喝了杯酒,想起上次和郭东升见面时,夏绿蒂还是他怀中的宝贝,现在却已情势全非,变得他是局外人了。 “总经理好。”夏绿蒂大方向他招呼,没有半点尴尬。 他只能点点头回应,然后他发现郭东升的手爬上她的腰,几乎让他想把酒杯砸到郭东升头上。 在这个小圈圈里,站着三对情侣,就只有他是格格不入的,他突然想逃开。 “乐队开始演奏了,若竹,我们来跳舞吧!” “顶着这肚子?” “当然,让我们的小孩也一起来跳,培养音乐和舞蹈细胞。”说着,李皓就带着妻子步入舞池。 雨宁要先带儿子回房,所以上伦便留下来陪承翰。 另一边,郭东升也牵起夏绿蒂的手,缓缓在舞池中旋转舞步。她不再是那个可怜兮兮的灰姑娘了,她现在是个真正的公主,因为自信而散发美丽光芒。 承翰想起自己和夏绿蒂在厨房的那一段慢舞,最后还演变成热情的拥吻,现在却看她在别人怀中,他不禁又干了一杯酒。 “看你喝得这么急!”上伦皱眉道。 “舍不得给人喝啊?”承翰故作幽默的问。 “那倒不是,喝酒本是人生一大乐事,不过不要喝闷酒,那会伤身又伤心的。”上伦真诚劝道。 承翰只能苦笑作答,怎么每个人都看得出他的心情黯淡呢? “看他们跳得多好,默契十足。”上伦突然冒出这一句。 “你在说谁?”他明知故问。 “你正在看的那一对啊!” 这时,郭东升在夏绿蒂耳边说了些什么,让她绽开笑颜,像朵盛开的百合。 承翰只能说:“他们想怎样都不关我的事!” 上伦拍拍他的背,“当初你说夏绿蒂是你妈硬塞给你的,你不想要,我说等她被别人追走,你再来对我说这句话吧。怎么样?现在还说得出口吗?” “反正也不能改变什么了。”承翰又换了一杯酒,管家在对他皱眉。 “既然你这么没斗志的话,我也没话说了。”上伦不在意地耸耸肩,“据我所知,东升最近就要向夏绿蒂求婚了,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我若是你,早就走上去揍他一顿了,不过我看你大概已经醉得没力气。” “兄弟,别再说了。”对于他的激将法,承翰真的受不了,他走到吧台处,直接拿起一瓶白兰地,“雨宁来了,你去陪她跳舞吧!” 上伦有点不放心,“你不会有事吧?” “我还能怎样?”他反问。 “坦白面对自己和别人,什么事都可以迎刃而解的。”上伦丢下这句话就走了,迎向他挚爱的妻子,留下承翰一个人沉思。 ☆☆☆☆☆ 星光点点,花园里,各类植物的芬芳向他袭来,他原本沉重的脑袋更昏眩了,他无法再待在室内,否则他一定会发疯的。 承翰坐在喷水池旁,仰头灌了几口烈酒,知道自己就快醉了,但一点也不想停下来。他干嘛要戒酒?反正又没人关心! 他嘴里呼喊着一个名字,倒在柔软的草皮上,心想就这样醉死算了。 朦胧之间,他听到两个人的对话,那是一男一女。 男的说:“我们结婚吧!” “不行,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为什么?难道妳还惦记着他?那个人对妳这么无情,妳太傻了!为什么不试着接受我?相信我,我会好好对妳的。” “你不懂,请你不要再说了。” “我不能不说,因为我爱妳啊!” “东升,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这样下去,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当初你答应我的事,根本只是说说而已,你说话不算话!” “夏绿蒂,我爱妳,我情不自禁!没办法只当妳的朋友。” “你做什么?不要这样!” 听到这儿,承翰酒意全消,立即跳起来,冲向树后的那两人。 “放开她!”他没看清楚情况,就大吼大叫。郭东升只是想把戒指套进她手中,承翰却认定了是郭东升想侵犯她,便一拳用力挥过去。 郭东升被他突来的一拳击倒,但是立刻又站起来,“你这阴魂不散的家伙!我跟你拚了!”他也火大了,使劲和承翰搏斗起来。 “来啊!我还怕你不成?现在我没什么好牵挂的了。”就算死了又怎样?还有谁会惦记他? 平时的承翰大概只能和郭东升打个平手,但今晚他喝多了酒,心情又抑郁不已,像头猛兽奋不顾身,让郭东升一时无法招架。 “快来人啊!”夏绿蒂的尖叫引来了其他人。 上伦是第一个赶到的,他的表情惊讶中带有赞赏。夏绿蒂央求上伦劝架,他却置若未闻,反而对承翰鼓励说:“这才对嘛!打得好!光会喝闷酒有什么用?要极力争取啊!” 夏绿蒂不能明了这种逻辑,只好向李皓求援。 但李皓只是摇摇头,“这种事谁也劝不了,让他们自己去发泄个够,否则会压抑过度的。” 雨宁则握住夏绿蒂的手,安慰说:“人性里本来就有这种野蛮的基因,让他们打一架就好了,妳别担心。”对这种事,她可是过来人了。 夏绿蒂却无法如此轻松,最后当他们都倒向草地,她忍不住惊叫出声。 承翰拚着剩下的一口气,勉强挣扎爬起来,一步步走向夏绿蒂,笑道:“怎样?是我赢了吧?” 夏绿蒂双手掩嘴,泪光浮现,却说不出话。 这时上伦吩咐佣人把郭东升抬上车,送到医院,然后走到承翰身旁,“今晚干脆就住下来吧!” “好。”承翰答应了,视线没有离开过夏绿蒂。 “管家,还有没有客房?” “抱歉,只剩下锺小姐的那间,其他的都让客人住满了。”管家必恭必敬地说。 上伦指示,“好,带锺先生过去。” “是。锺先生,请和我从这边走……”管家正要带路,承翰却不敌脑中的昏沉,终于整个人倒在夏绿蒂身上。 ☆☆☆☆☆ 当承翰再度有知觉时,是一种灼痛感让他醒过来的。 他呻吟一声,张开眼,夏绿蒂就在他面前。 “痛吗?”她停下为他涂药的动作,脸上看不出担忧或生气,反而冷冷的。从前的她不是这样的,她总是关心万分,让他自觉备受重视。 唉~~已经无法再恢复过往的样子了,他想。 “反正是我自找的。”他也说得淡淡的。 他看看四周,是一间女性化的房间,点着柔和的灯光,应该就是她在韩家的长期客房。此刻他正躺在一张蓝色大床上,夏绿蒂连礼服都还没换,头发散落了一些垂在颈上,坐在床沿替他疗伤。 她一低下头,从低胸的领口里,美好曲线尽收他眼底,看那白皙肌肤和粉色的乳尖,他无法不受吸引,心跳逐渐加快。 等她处理完他脸颊和脖子的伤口,她停了下来,稍带怯意说:“麻烦你……把衬衫脱掉。”她脸上都有点泛红了。 “我没力气。”他故意不合作。 “你到底要不要疗伤?”她皱起两道秀眉。 “不是我不想,但我的手在流血,妳也不希望伤口扩大吧?”他假装就事论事。 她迟疑片刻,只好动手帮他解开领结,并逐一打开钮釦,当她这么做的时候,总免不了要碰触他的身体,惹起他一阵阵心神荡漾。 不管怎样,她还是拥有影响他的最强魔力。 她要替他脱下整件衬衫时,必须站起来弯下腰,双手绕到他背后,将衣服从背部拉开。在这动作进行中,她的酥胸无意摩擦到他赤裸的胸膛,还有阵阵清香刺激着他的感官,让他发出赞叹的叹息。 “怎么了?”她以为他伤口发疼,掩不住关怀之情。 他勉强吞下口水,“没事。”他只是快死于欲求不满而已。 她终于完成脱衣这任务,看到他胸前的瘀青和擦伤,不禁低喊出声。“一定很痛吧?”她咬着下唇,像在忍耐什么。 “小伤而已。”难道她真的在意? 她极尽轻柔地替他清洗伤口,并用毛巾泡过温水,把他身上沾到的汙泥擦掉。一切都处理完毕,她收拾了东西,站起来说:“你休息吧!” “妳呢?”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她离开。 她提起药箱,“我要去医院看看东升,不知道他是不是伤得很严重?”她皱眉瞪他一眼,显然把这事怪罪到他身上。 “不行!绝对不行!”他赶紧握住她的手。 “为什么?我不是你的女佣了,我可以做任何我要做的事。”她气得胸部起伏,用力甩脱他的手。 他心急之下,硬拉着她坐到自己身上,“就只有这件事不行!” “你无理取闹!”她双手推开他的身体,他却觉得那像是爱抚。 “夏绿蒂,我不准妳再见他,否则我会让他一辈子住院。”这狠话一出口,连他也不相信是自己说出来的。 她睁大清澈的眼,“你……在说什么?你喝醉了,放开我!” “不管我有没有喝醉,我都会这样做的!”再次感觉她的身体贴着自己,真是太好了,趁着浓烈的酒意,他大胆将她压在身下,不让她有机会逃开。 “你怎么可以!”混乱中,她盘好的头发整个散开来,轻拂过他的胸膛,带来一种荡漾的触感。 她的眼神因愤怒而晶亮,脸颊微红,身上的香味还是那样令人眩惑,承翰立即迷失了,“我绝对不放开,妳也不能去见他,听到了吗?” “我才不听你的,你在做什么?你的手……不要这样!” 他伸手探进她的低胸领口,这是今晚他最想做的事。当他的大手一把握住她的乳房,她马上有了敏感的反应,轻轻挺起胸来迎接他,从过去的经验中,他们都知道,这是她无法克制的直接反应。 “让我走!”她偏偏不愿向欲望屈服。 为了堵住她的抗议,他低头吻了她,让她的声音化为呻吟。她嚐起来还是那样醉人,再香醇的美酒也比不上,只要一吻着她,他脑中再也没有空间让理智停留了。 他吻遍她口中的每一处,轻咬她柔嫩的唇瓣,感觉夏绿蒂在他身下的扭动,聆听她模糊性感的低吟,他也忍不住喘息起来。 “不要,你受伤了,还在流血……”她头一偏,躲过了他的一个吻,承翰乘势吻上她的颈子,又舔又吮之下,红色的吻痕立刻出现了。 “受伤流血了,就讨厌我吗?”他将她的衣服褪到腰间,不断抚摸她雪白的肌肤,和他古铜色的大手形成强烈对比。 她还在挣扎,却让他更兴奋,“我是怕你伤口恶化……” “我不在乎!”他一口气拉下她的礼服,太用力了,似乎扯破了什么地方,但他看也不看就丢到床下去。 “那是我最喜欢的礼服,你真可恶!”她打他一拳。 承翰假意皱眉,轻叫道:“好痛!” “真的?对不起。”她连忙摸摸那伤处,“都叫你别这样了嘛!” “痛死了也要抱妳……”他恢复笑容,乘机把脸埋进她胸前,开始恣意亲吻。 “你……根本无药可救!”夏绿蒂试着爬到一旁,但她的自由只持续了五秒钟,就被他从背后抓住,紧紧拥在怀中。 他握住她的双乳,吻着她细致的颈子,直溜下光滑的背。 “不要……”这时她已经拿不定主意,浑身像触电般颤抖,任他挑起自己最深的情欲。 “我要妳!”他很快除去两人之间的束缚,这次他很确定不是梦了,因为这 份情感和需要是如此迫切,绝不会是幻觉。 “妳不知道,我梦见这样好多次了……”过多的酒精加上积压的情欲,让他全身都燥热得不可思议。 “梦见什么?”她轻舔他的汗水问。 “我梦见妳的吻、妳的声音、妳的香味……现在美梦终于成真了。” “你……”她话没说完,因为他完全进入了她,让她皱起眉。 他吻着她的眉间,“痛吗?要不要我停下来?” “等等,让我适应一下,你第一次这么……”她说不出口了。 承翰笑着亲吻她的粉颊,小心翼翼地移动,让她试着包容自己,过了一会儿才逐渐加强速度和力量。 “承翰……”意乱情迷中,她喊出了他的名字。 而他觉得可以就此死而无憾。 ☆ 两人逐渐平静下来后,承翰仍然拥着夏绿蒂,唯恐她在下一秒钟就消失无踪。他真是怕极了那种感觉,再也不能多承受一次了。 他的双手从背后抱住她,强健的大腿也夹住她的双腿,呈现浓烈的占有欲。她的呼吸仍然不稳,而他在她耳边轻吻,肯定地说:“我不让妳离开我了。” “你是说……”她眨了眨眼。 “要结婚或同居都可以,随便妳想怎样,是为钱或是为什么,我都不在乎,只要妳留在我身边就好。”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留下她。 她眼里写满了期待,“为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我终于明白我需要妳,虽然妳是欺骗过我,但我也不能要求太完美,人生就是这样,不是吗?” “难道……这跟爱无关?” “唉,别提这个字了。现在我只要实际的东西,我要妳和我一起生活,这样就够了,妳的心在哪里我也管不着了。” 她沉默了一会,他以为她是答应了,便摸摸她的秀发,“我好像真的醉了,不要在我睡着以后又离开我,我会受不了的。” 他让她靠在自己手臂上,虽然脑中昏沉,却感觉心满意足。 “你认为我会答应你,是不是?” “妳一定要答应我,不可以说不。” “也许我会说不……” 他的神志逐渐模糊,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妳还要什么呢?我都会给妳。以前妳要的是钱,我有的是钱,现在妳开始工作了,或许妳要求事业上的成就,那就算要我的公司给妳也可以,无所谓。” 她幽幽地说:“也许我要的不是那些。” “别说了,我的夏绿蒂,我们会在一起的。” “我不是你的。”她抗议道。 “不!妳一直是我的,每一个地方都是。老天把妳赐给了我,妳躲不过的。”他低头吻了她,想把她所有的犹豫吻去。 原本他想一夜不睡守着她,因为他害怕同样的失踪情节再次上演,然而,他还是被过多的酒精及未愈的感冒击倒,终于沉沉跌入了梦乡。 第十章 沙滩上 悲伤已被进化 被时间的浪涛静静冲洗 进化成了温柔 天上的星星啊 我将不会忘记今夜的奇迹 ☆ 第三次了,承翰从美梦里醒来后,又看不见夏绿蒂的人,他真是不能相信! 昨晚的事绝非幻觉,这次他非常肯定,虽然他又喝醉,又感冒,但夏绿蒂确实是和他在一起的,只是她又离开了。 “为什么?”他忿忿地质问老天。不管她要什么,他都已经答应给她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还有什么离开的理由? 他匆匆穿上衣服,先找过了浴室,又走出房间,开始地毯式搜索,一间一间踢开房门。 管家看到他急忙喊:“锺先生,你不可以这样乱来!” “夏绿蒂呢?她在哪儿?快说!”他的心情恶劣极了,抓起管家的衣领逼问。 “别激动,这里有一封信,是她留给你的,你看看就知道了。”管家一边喘气,一边挥舞那封信。 承翰这才放开他,稍微恢复冷静,“谢了,对不起。” 管家抓抓自己的脖子,庆幸自己没事。呼~~怎么每次有人喝醉酒后,都会有奇奇怪怪的反应?就像他那个天才老婆一样,喝醉酒了,就莫名其妙和他谈起恋爱,谈了大半年,他就被抓进礼堂结婚了。 下次,管家告诉自己,他一定要多准备几间客房,以备不时之需,又发生怪事! 走到一旁,承翰拆开信封,看到夏绿蒂的笔迹── 承翰,我想要的东西,你给不起。我不想再留在台湾了,看得到你,却无法拥有你的心,这对我才是真正的折磨。祝你快乐,请不必找我。 夏绿蒂 笔迹微颤,显然是在激动的心情下所写的。 承翰反覆看了三次,才能相信这是事实。她又走了,走得更远、更不知去向。 他不懂的是,她要他的心做什么?她不是只要钱?为什么写下这番话?他迷惑了。 他怅然不已,捧着那封信,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雨宁从二楼走下,“承翰,你怎么愣在这儿?伤势好一点了吧?”她带着了解的微笑,暗示在夏绿蒂的照顾下,他一定好很多了。 “我……”承翰一时没主意,把信拿给她看。 雨宁读了以后也是不敢相信,“啊!怎么会这样?” “我刚才就是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承翰颓然倒在沙发上。 “你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 “我……我说她要什么我都会给她,要钱或是要公司都可以。” “你也太笨了吧?”雨宁摇摇头,“她要的不是这些。” “为什么?她一开始就是为了钱,才会来当我的女佣,甚至愿意和我结婚。”他握住双拳,却不知从何发泄。 “你错了,一开始她就爱上了你,在你还没有见到她以前。” “什么?!”承翰睁大眼。 雨宁无奈地笑笑,“这件事连你母亲都不知道,是我和夏绿蒂非常熟悉以后,她才私下告诉我的。一年多前,你母亲算是‘买’下了她,开始对她做新娘训练,她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完了,不可能有真正的恋爱,但她是出于对家人的爱,因此牺牲自己,这是她的高贵情操,我想谁都不能因此轻视她。 “当她看着你的照片、影片和日记,她发现自己逐渐爱上了你。她带着这小小的幸福,加倍努力学习,只想做好你的伴侣,虽然怀着这种心情,她却不敢告诉任何人,来到台湾后,她和你朝夕相处,对你的爱更是深刻。 “但是她怎么能告诉你呢?她只是你的女佣和秘书,你只想把她赶走,她爱你,却得不到你的心。后来你终于也动心了,决定和她结婚,她才敢对你表白,那是真心的话,和钱一点关系都没有。” 承翰完全傻住了,“可是……她从没告诉过我……” “在你发现她是被‘买’来的时候,你只顾着自己受伤的心情,根本听不下任何话。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不是都劝过你了吗?其实夏绿蒂很自卑,又没有安全感,你想想,她才二十三岁,从小都在为金钱挣扎,你说她是因为爱钱,她也觉得自己可耻,但是她对你的爱情却不是可耻的,只是她那时候没有立场可以告诉你。 “原本她是不会留在这儿了,但是我们实在不希望如此,好好的一段感情,应该还有机会挽留的,不是吗?因此我们留下了她,若竹带她去上班,让她过自己的生活,认识新的朋友,她想成为你心目中那种独立的女性,至少她也要因此成长一些,让你明白她不只是一个女佣。 “当她终于够坚强的时候,李皓就带你去见她,希望你能欣赏这样的她,明白她是一个人,有自由意志,不会为钱去爱一个人。你有一次喝醉酒,还有一次发烧,都是李皓通知她的,她立刻跑去照顾你,或许你也发觉了,但你一直没表示要回心转意,夏绿蒂几乎就要放弃了,东升又追她追得紧,她的处境十分为难。 “原本以为昨晚以后,你应该就能明白她了,没想到你对她说了那些话,她当然不能再忍受下去。一个人的心被伤害第一次,和第一百次都是一样的痛,现在她终于走了,你觉得快乐吗?” “不,我再也不能快乐起来了。”他长叹一声。 雨宁正色说:“承翰,你必须尊重她、爱惜她,不能把她当作用钱就可以打发的人,因为她爱你,她值得你对她好。” “那我……我该怎么做呢?”承翰仍六神无主。 雨宁几乎想笑,“你平常那么精明干练,现在却跟傻瓜一样。夏绿蒂从哪里来,就会回到哪里去,这不是很简单吗?” “妳是说她的家乡?”他恍然道。 雨宁笑而不答,拨了一通电话,“喂!航空公司吗?我要订位,今天往菲律宾的位子。” 承翰接过电话,语气肯定,“去程一位,回程两位。” ☆☆☆☆☆ 桃园国际机场。 “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你还来送行?”承翰只提着一个公事包,轻装而行。 “来给你打气嘛!”李皓拍拍他的肩。 承翰点头,“我会加油的!谢谢你帮了这么多忙。” “夏绿蒂是我和若竹的媒人,说什么我都要还这笔人情债。而且……学长你也是我多年的好朋友了,我当然希望看到你幸福美满的样子,免得以后你把脾气都发在我身上,还要我多多伺候,那才惨呢!” 承翰失笑,“说得也是,常要你出来陪我喝闷酒。” “没关系,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下次请我喝喜酒就是。” “那当然,随便你要喝多少。” 李皓突然想到说:“耶~~不如我现在就帮你订饭店好了,最近是结婚旺季,要提早订桌才行。” 承翰看他信心十足,也燃起了希望,“好,就交给你了。” “一切包在我身上,你只要负责带回新娘就可以了。” “没问题,我一定会的。”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走进登机门,“再见!” 飞机上,承翰刚好坐在窗户旁,看着底下一片碧海蓝天,他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夏绿蒂看见他会有什么反应?他不敢期待她会对他张开双臂,只怕她连见他都不肯。 虽然对李皓说得信心满满,其实他仍然没有把握…… 面对爱情,还能有十足把握的人,就不是恋爱中的人了。 抵达菲律宾后,他照着母亲的地图指示,搭渡轮到一个叫“阿塔尼”的小岛,船上的人大多带着水果、杂货等,显然是来往两地之间的商人。 天气好得不得了,热带的风情十足。 等到了阿塔尼岛上,他先找了间旅馆,这也是岛上唯一的一间,登记住宿后,他向老板询问有没有听过夏绿蒂这个人。 “夏绿蒂?她也住在这儿啊!就在你隔壁房间。”老板用蹩脚的英文说。 “咦!真的?”他大吃一惊。 “她以前是有个家的,后来人都走光了,房东就把房子收回去了。昨晚她才回来,就住在我们旅馆。” “她现在人呢?” 老板摇摇头,“不知道,下午就出去了,可能去买东西,可能去看朋友,也可能去海边玩了。你在旅馆等她就可以了嘛!” 他现在心急如焚,哪等得及?“请问你知道山姆住在哪里吗?”说不定夏绿蒂是去找山姆,他可不愿他们旧情重燃!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老板对他这个陌生人起了防备之心。 “我想夏绿蒂可能是去找山姆,能不能请你画个地图给我?这是一点小意思。”承翰掏出一张十元美金。 “没问题!”老板见钱眼开,很快就画好一张地图,并热心的帮他指明了方向。 承翰走出旅馆,顶着火辣的太阳,照地图找到了一间平房,他敲敲门,一位娇小的黑发女人来应门。 “你找哪位?”她穿得一身花花绿绿,说起英文带着浓厚腔调。 “请问山姆住在这儿吗?” 那女人对他左看右看了一下,才对屋里喊:“亲爱的,有人找你!” 想来这就是山姆的太太了,接着承翰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和那娇小的女人成了有趣的对比。 “先生,我并不认识你。”山姆很客气的说。 “我只是想请问你,你知道夏绿蒂人在哪儿吗?” “夏绿蒂?你找她?”山姆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是不是姓锺?” “是的,她跟你提过我吗?” 山姆推了他的肩膀一下,态度变得很不友善,“你还来找她做什么?她已经够伤心了,请你马上离开吧!” “我是来向她道歉的,我希望和她和好。” “她非常难过,你有办法让她快乐起来吗?”山姆的双眼直瞪着他。 承翰保证道:“我会努力,因为我爱她!”他也晓得这是非常时刻,一定要博取到山姆的信任,否则他恐怕见不到夏绿蒂了。 山姆和妻子低声商量了一会,才抬起头说:“她十分钟前才走的,往左边的市集去了,再过去就是海滩,你往那边去找就是了。” “谢谢你,非常谢谢你!”承翰由衷道。 “要好好对她。”山姆的妻子突然说。 “我会的,谢谢。”承翰向他们道别后,便往市集走去。 市场里人来人往,卖花的、卖食物的、卖衣服的,一堆人叫喊着,热闹极了。阳光四射,人声鼎沸,这是个生命力十足的地方。 但这对他却是苦不堪言,要在人群中寻找夏绿蒂,谈何容易? “夏绿蒂!”他看到一个背影很像她的女人,一阵狂乱心跳,走上前去呼喊,却发现是认错人了。 “抱歉。”他道个歉,对方则无所谓地笑笑。 各种味道飘在空气中,混有食物、水果和香料的味道,处处都是浓烈的芳香,让他甚至闻不出夏绿蒂的那股野花香。 哦~~夏绿蒂,妳到底在哪儿? 在这陌生的国度,他一个异乡人走啊走的,仿佛走在童话里的世界,寻找那唯一可以解开他魔咒的公主,因为他的心被她带走了,而一个无心的人怎么能活下去呢? 也不知走了多久,顶头的太阳由炙热转为温和,市集上也有些人收摊了,他还是找不到心中的人儿。 来到路口,不远处就是一处海滩,波浪闪着金光,椰子树叶随风飘荡。 他犹豫了一下,也许夏绿蒂就在前方,也许她已经回到旅馆,说不定那老板跟她说了一两句,她听到他来的消息,又收拾行李离开了。 他该怎么办?叹口气,他做了个抉择,继续往前走。 ☆ 无人管理的沙滩上,捕鱼的、冲浪的、戏水的人都有,已经十一月了,这里的景象仍有夏天的味道。 夏天,最适合恋爱的夏天,在今年的夏末,他遇见了夏绿蒂,带给他夏天独有的热情和生命力,但若没有她陪伴,他该如何度过即将来到的冬天呢? 承翰仔细地在人群中寻找,却一再失望,阳光斜斜照射,他的眼睛都快花了。他一直走一直走,好像就快走到世界的尽头。 当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却发现前方游人稀少的地方,有位女郎站在海浪中,她穿着正式的套装,一看就跟别人不一样,宛然就是他的夏绿蒂。 他立刻涉水奔向那女郎,“夏绿蒂、夏绿蒂!妳不能做傻事!”天!难道她真的一点留恋都没有了?等不及要离开这个冷酷世界? 那女郎听到声音,转过身来,不正是他牵挂的夏绿蒂吗? “夏绿蒂!”他大吼大叫的样子一定吓坏了她,她白着脸摇晃一下,差点站不稳,就要跌进海里。 他连忙拥住她,“妳这傻瓜,妳在做什么?”若他晚来一步,她岂不就淹没在这白浪之中了?想到这点,他心头不住发抖。 “我……只是在看夕阳啊!” “天!我以为妳要自杀,吓得心脏都快要停了!”若非紧拥着她温暖的身体,他还是不能相信她就在这里,啊~~这不会再是一场梦了吧?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像看到外星人那样诧异。 “我是来带妳回去的,妳要跟我走。”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肯定过,他爱夏绿蒂,他要和她永远在一起,就是这样! 她摇摇头,不敢相信,“怎么可能?” 他见她仍然迷惑,无法反应,索性横抱起她,直接往沙滩上走。 她这才开始挣扎,“不要!我不跟你回去!” 承翰不为所动,坚持抱她走回沙滩,将她放在一棵椰树的阴影下。几个男人看到这情况,也不来帮她的忙,反而吹了声俏皮的口哨。 “你放开我!”她是真的生气了,捶打着他。 承翰突然蹲下,一阵昏眩冲向脑中,他立刻倒在夏绿蒂身上。 “你怎么了?我打得太用力了吗?”夏绿蒂惊叫,看他脸色不对,连忙扶他躺在白色细沙上,双手不停抚着他的太阳穴。 他闭目养神一下,才解释说:“没什么,别担心。我只是从下机后,立刻坐船到这儿,从中午开始找妳,走路走了五个小时,有点头晕而已。” “你刚坐飞机过来,时差都还没调适,走了这么久,太阳又大,你没戴帽子,现在一定中暑了!”她凉凉的小手抚在他脸上,感受他过高的温度。 “没关系,只要找到妳就好了。”他握住她的手,亲了一下。 夏绿蒂想抽回手,但他执意不放,“别这样,我去买瓶水给你喝。” “我怕妳又离开我。” “我……我只是去那儿,很快就回来。”她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贩。 “那妳把玉戒留下来,当作抵押品,我才能相信妳。”承翰恢复商人本色。相信她对他母亲很敬爱,无论如何不会丢下这纪念品的。 她叹口气,将罗诗琦给她的戒指脱下,交给承翰,“这样可以了吧?” “快回来。”他这才放开她。 没有五分钟,夏绿蒂就带着一瓶水回来,打开后交给他,“来,喝吧!” “我怕自己喝得太急,我有一个医生朋友说,中暑的人喝水太急会更脱水,妳得含在嘴里喂我喝。”利用别人的同情心实在很卑劣,但在爱情这场战争中,什么手段都是被允许的,只要你在最后是胜利者。 “你好麻烦……”她抱怨着,犹豫了片刻,还是让忧虑占了上风,自己先喝了一口水,再闭上眼送到他嘴前。 承翰也闭上眼,接受她柔软的唇瓣,像掬饮着天降甘霖。他很想伸出手去抱住她,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等她喂他喝了几口水以后,她才又问:“还想喝吗?” “最后一口就好了。”其实,如果可以,他想要全部都喝完。 她于是又送上一口清凉的水,当他慢慢喝完以后,他随即伸手抱住她,灵巧的舌头试着探进她的唇,逗弄她的敏感带。他感觉到夏绿蒂在迟疑,连忙将她拉到自己身下,用双腿固定住她,不让她有机可逃。 沙滩上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是美好的热带,人们看惯了恋爱中的男女。 她稍微抗拒了一下,却毫无成效,于是承翰更温柔、更深情地吻她,让两人都暂时忘了一切。 海风轻轻吹来,浪声阵阵响起,夕阳余晖就洒在他们身上。 若是在台北街头,承翰不一定有勇气这么做,但在这美丽的小岛,铺满细沙的沙滩上,他觉得亲吻夏绿蒂是生命中最理所当然的事。 他终于依依不舍的放开她,是因为感觉到她脸上的湿润,“妳怎么哭了?不要这样,我最怕妳哭了。”他摸摸她的脸颊。 夏绿蒂把脸贴在他胸前,呜咽地说:“都是你不好……你来这儿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才决定要忘记你……” “哦~~夏绿蒂,我爱妳啊!我要和妳结婚。”他揽着她,柔声抚慰。 她哀怨地说:“你骗人……” “真的,妳相信我,我已经和雨宁谈过了,一切的事我都明白了。是我的错,害妳受苦了,对不起,让我补偿妳好吗?” “你为什么相信别人?就不肯相信我?” 他轻吻她的泪水,“我那时太伤心了,只能用愤怒来表达自己。自从失去妳,我才明白妳有多重要,这大概就是命运给我的教训吧。现在我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我不管妳和我妈的事,我只要管我爱妳就好了……” “我可不一定爱你。”她噘起嘴说。 承翰微笑,“那次我喝醉酒,不是妳来陪我的吗?做巧克力饼干的人也是妳,还有我感冒了,妳也来照顾我。妳不爱我没关系,至少妳还关心我,我会让妳慢慢爱上我的。” “那是你在作梦,我才没去找你呢!”她脸红了。 “雨宁和李皓都告诉我了,妳不能否认。”他点一下她的鼻端。 她更羞怯了,“我不管你了,放开我,我要去找山姆。” 他知道这是故意刺激他的,笑道:“我刚才找过他了,他和他太太都叫我好好对妳,我也答应他们了。” “哼!我不要,我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是你教我要为自己活的,你忘了吗?”她赌气说。 “我当然没忘,我不是要妳再当我的女佣或秘书,妳想做什么就尽量去做。夏绿蒂,我想要重新追求妳,不过我们还是先结婚吧!李皓已经帮我们订了酒席,我妈妈也给了妳这戒指,这是要传给媳妇的。” “你好有自信,以为我一定会嫁给你吗?我不是你的了,我是我自己的!” “但我却是妳的。”他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前。 “你……”她为之动容了。 “我爱妳,我会尊重妳、爱护妳,我不会再拿钱的事情来侮辱妳,因为我知道妳的感情和妳的眼泪都是真的,是金钱换不来的,也是我想要好好珍惜的。夏绿蒂,嫁给我好吗?我有很多缺点,请让我有机会改过,我伤害了妳,请让我把那些伤口都缝合。”这些话都是他发自心中,毫无遮掩。 海洋的那边,夕阳慢慢滑向大海的拥抱,天空一片绚丽,承翰拥着突然安静下来的夏绿蒂,轻轻亲吻她的头发,“这是妳从小看到大的夕阳吗?” “是又怎样?你……会在乎吗?那对你有意义吗?”她不再抵抗他的拥抱,但在言词、表情上依然冷淡。 “是妳的回忆,我都想知道;是妳的想法,我都想懂。”他真诚地说:“雨宁告诉我说,妳在这儿学习……做我的新娘时,就已经爱上了我,是真的吗?” 她垂下头,不想让他看到她的脸红,“那是我一时迷糊,你提它做什么?我和山姆一直是兄妹的感情,根本算不上情人。在那一年里,我接触到的都是你,就误以为自己爱上了你,只是这样而已,没别的了。” 他握起她的手亲吻,轻舔过每个指尖,“是吗?妳现在已经不迷糊了,就不爱我了吗?我不信,我要妳说真话。” 她略显为难,叹口气,“唉!有很多事你都不会懂。那晚离开你以后,我本来想一走了之,逃到地球的另一个角落,最好永远都不要见到你。但是……若竹和雨宁劝我留下来,她们说……你其实还是爱着我,要我给彼此一个机会。可是你……那么可恶,那晚还对我说了那些话……我搭飞机来菲律宾的时候,真希望飞机坠毁算了……” 听到她的一再叹息,让他好心疼。他居然让她这个原本单纯的孩子,从不知爱和愁的滋味,到把叹息当作习惯,这其中的过程该是多么孤独绝望呢? “对不起、对不起!”他不停道歉,“都是我太傻了,我一心想留住妳,却不敢说出我爱妳。以前我会骗自己说,妳是为钱和我在一起,但妳独立了以后,我反而害怕我没有可以吸引妳的地方,才会用冷言冷语来隐藏自己真实的一面。” “你都不晓得那让我多难过,我想恨你,却说服不了自己。其实……我就住在你楼上的公寓,天天那么靠近你,总觉得离你无比遥远。” 他拍拍自己的额头,恍然道:“难怪我会以为妳就在身边,天天都有不同的错觉,原来妳真的就在我身边,我不是在作梦。夏绿蒂,对于妳受过的苦,让我有这个机会补偿妳好吗?我以为自己已经没机会了,因为妳变得好成熟、好自信,我根本就配不上妳了……” “那还不是你带给我的。”她捶他一记,气愤中带有哀怨,“我想不长大都不行,因为在城市男女的游戏里,分手后就该是那样的,冷静沉着,把对方当作普通朋友。我觉得好累,几乎就演不下去了。” 他不躲开她的小拳头,反而万般忏悔的接受,“我也是这么想,明明在乎却要装做不在意,比什么都累。从今以后,我们都不要演戏了,就用真心来对待,妳愿意吗?” “真的可以再来一次吗?人家都没信心了。”她伸手抱住他的颈子,半是撒娇、半是哀怨。 “妳没信心的话,这里有很多很多。”他握她的手放在他胸口。 “我……我不知道,我好怕你再叫我走,或是说那些残忍的话,我应该要忘了你,但我却忘不掉,我不该再去找你,但我一直牵挂着你,为什么会这样?我真是不懂……” “我可爱的夏绿蒂,我想妳和我一样,都已经陷入爱河,无法自拔了。”他快乐地下了这个结论,又把那玉戒戴到她手上,那才是最适当的地方。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她眼光迷蒙,却不再有泪水,反而闪着爱意。 他听着笑了,“这次我也不懂了,就让我们一起来想想办法吧,哪怕要花一辈子的时间。”他俩再次拥抱,嘴唇不该叹息,只该接吻。 夜空里,星光灿烂,正像上帝的宝石,洒向人间。 波浪一阵阵拍向沙滩,就像韦瓦第所作的“四季”,述说亘古不变的誓言,温柔海风拂过情人们的脸颊,这是爱情的辰光。 后记:坚强与脆弱 凯琍 十二月五日,我老弟打电话来,说他捡了一只小猫,可不可以送来我这边?我说没问题,我家专收流浪小猫,上网找人收养就好了。得到我的恩准,老弟特地向公司请假,从南港骑车来到芦洲,将那只又瘦又灰的小猫送来。 因此,我家目前的猫口有四。老大叫橘子,六年前跟人家要来的。老二叫小乖,半年前从铁皮屋上救回,但是送不出去,只好留着自己养。老三叫欧咪,是朋友寄养的,原本说好三天,却拖了一个多月都还没来领。至于老四,就叫灰灰吧! 最近有部电影叫做“猫的报恩”,叙述有位高中女生因为帮助了一只猫,受邀到猫的王国去旅游,还要她做猫国的王子妃。如果猫真的会报恩,我但愿世间万物都有家,都好好的活着,都在天地间怡然自得。 ☆ 十二月六日,老四灰灰住院了。 因为我发现牠没啥食欲,连猫罐头都引不起兴趣,这怎么得了?一送到兽医院,医生说牠脱水、失温、营养不良,必须立刻住院。我没想到灰灰这么严重,虽然住院一天九百块,还是咬牙点头了。 当晚老弟回到爸妈家吃饭,我把这消息告诉他,两姊弟商量之后决定,就算花大钱也得救到底,否则当初又何必把牠从街头捡回来? 十二月九日,灰灰出院了,我看牠精神好多了,也能自己吃东西,决定带回家照顾。本来有一位小姐要来领养牠,却给我爽约了,真让人不爽。 如果当初那位小姐来带走牠,会不会一切悲剧就能避免?我也不知道。 ☆ 十二月十一日,老四灰灰过世了。 昨晚牠第一次呕吐的时候,我打电话问医生该怎么办?医生叫我再观察看看,到了半夜,牠上吐下泻得更严重,我想带牠去急救却得等到隔天早上,医院还没开门我就抱牠站在门口了。医生立刻帮牠打针、吊点滴,我不太放心的摸摸牠,却也没什么办法。 我回家补眠了一下,当我又前往医院,发现铁笼是空的,我心想不可能吧?就像电影里的情节,看到病床是空的,就代表了不幸的结果。 果然,医生说在我离开后没多久,灰灰身体抽筋,急救无用,很快就走了。 我走到后面一看,有两大袋垃圾,还有一个小小的白色塑胶套,那就是灰灰。 牠不是垃圾!牠不是垃圾!我在心中如此大喊。 牠曾是一个生命,有心跳也有感觉,需要温暖和照顾,只是现在变得冷冰冰的了,但牠绝对不应该被当成垃圾! 看我频频掉泪,医生安慰我说尽力就好,不要太自责,但我无法不自责,因为我就是不够尽力,早该在昨晚就送来急救,为何还说要观察看看?牠的健康本来就不好,应该更谨慎、更小心的,为何就在一个疏忽之间,让牠失去了活下去的机会? 摸着牠小小的身体,还是柔软的,还会随我的手指而轻轻摇动,仿佛牠还活着一样。求你醒过来,求你睁开眼,我不断渴求着,我无法相信牠真的走了。 医生说火化要一千五百块,但我手边连一千块都没有,于是我说我要带走牠,我要自己处理。回到家,我打电话问了几个单位,有没有帮忙动物火化的设备?结果有两位小姐都回答我,把牠包起来丢进垃圾车就好了,我只说谢谢,那不用了。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自己知道,牠不是垃圾!牠不是垃圾!牠是一个生命,牠是一个灵魂,我不能把牠丢进垃圾车,不能把牠当成废弃物,因为牠曾经活着! 最后,我把灰灰放到厨房,让黄色枱灯照在牠身上,生前牠总怕冷,但愿死后能感受一些温暖。我跪在柜子前面,轻轻用卫生纸替牠擦去脏污,然而牠就像牠的名字一样,始终都灰灰的,无法变成雪白。 然后我又替牠梳毛,希望牠能漂亮干净的离开这世界,当我的眼泪落在牠身上,童话中的魔法并未出现,牠没有因此而醒来。 ☆ 晚上六点,我男友小qq骑车来接我,我们准备带小灰灰到台北市动检所,在那儿火化只要两百元,正好我男友是台北市民,可以用他的身分证来申请。一路上我都抱着小灰灰,在心中默唸朋友教我的经文,但愿牠在另一个世界安息,但愿牠不再受苦受难,但愿牠临走的时候没有遗憾,不要像我满怀着悲伤后悔。 绕了好远的路终于来到动检所,由小qq填好表格,我拿了一把加持过的金刚砂,放在灰灰的胸口上,再小心的帮牠包扎好,送到火化炉前的篮子里。那儿还有两个大塑胶袋,显然也是动物的尸体,我双手合掌,深深的一鞠躬,泪水再次奔流。 完成手续后,动检所的服务人员说,要洗手的话可以到洗手间,我说不用了。因为我并不害怕也不觉得脏,如果可能,我还想多碰碰牠,还想让牠多咬一口,只要牠能醒过来。 回程中,天空飘起了小雨,我抬起头,让泪水和雨水交融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是冷什么是热。如果老天想教我什么课题,但愿我在今天就能学会,不要再用死别来考验我、磨练我,我必须更珍惜生命的坚强和脆弱,才对得起灰灰以生命教我的课题。 回到家,看到老大、老二和老三都好好的,我抱抱牠们、亲亲牠们,但愿健康与牠们同在,但愿悲剧到此为止。 ☆ 第二天,我睡到中午才起床,头晕眼痠,洗了个热水澡,打开音响听老歌,把脸埋在毛巾里大哭,怕别人听到我的哭声。 或许真是猫瘟传染,没过多久,老三欧咪也开始上吐下泻,牠原本的主人可能没替牠打预防针,加上牠年纪还小,抵抗力不足,就这么染上了重病。我带牠去看医生,打针吃药,却还是挡不住病毒侵袭,每次喂牠吃药,看牠都吐得满口白沫,那模样怎么能和以前的活泼好动连在一起? 十二月十六日,欧咪住院了。 我一天去看牠好几次,牠咪呜咪呜的对着我哭,好像在跟我说牠想回家。我把牠抱出笼子,不断抚摸牠、安慰牠,我真怕再也没有机会这么做,所以我不管腿痠、不管疲乏,等听到牠舒服的咕噜声,我才稍微放心一些。 ☆ 十二月十八日,欧咪过世了。 早上十点半,陈医生打电话来说欧咪情况不对,我说我马上到。 五分钟后,我骑车抵达兽医院门口,发现安置欧咪的铁笼是空的,这让我心冷了一半,难道那悲剧又要上演? 果然,一进门,医生指着手术台的方向,我看见欧咪躺在那儿,双眼半睁,嘴角还有些唾沫,身体却已经动也不动了。医院里还有别的客人在,我对医生说请他先去忙,我自己一个人坐在手术台前,静静抚摸那黑色的小小身躯。 医生说很抱歉,昨晚看欧咪还好好的,今天早上呕吐得很厉害,急救也来不及了,我脸上满是泪水,回答说没关系,请结帐,我要带牠回家。医生给我打折扣,又给我一个箱子,让我把欧咪带走。 回到家,我把欧咪放到厨房的柜上,轻轻为牠擦净身子,合上牠的小嘴,梳理牠的毛发,让牠看来漂亮又干净的。然后,我打电话通知我男友小qq,上周三我们送走了小灰灰,这周三我们又得送走欧咪。 因为小qq的机车借人了,我先搭公车到台北市民生社区,再和他搭计程车到吴兴街600巷,这其中我都一直摸着欧咪,感觉牠还是很柔软、很轻盈,甚至有种错觉听到了牠的咪呜声。 来到动检所,照样填了表,缴了两百元,我们把欧咪放到焚化炉前,今天还有好几具尸体,包在黑色塑胶袋里,晚上八点以后将会和欧咪一起被火化。我先向欧咪道别,当然哭得很伤心,我本来就是那么爱哭的人,接着是小qq,他也有点鼻酸,我发现他眼中闪着泪光。 午后三点,小qq必须去参加一场讲座,我选择到附近的咖啡厅等他。店里放着慵懒的爵士乐,我点了一杯榛果奶茶,在便条纸上写了几行字,“欧咪,谢谢你,带给我许多美好回忆。即使重来一次,我也愿意认识你、爱上你、失去你,而后怀念并感谢曾有你的存在。” 那天下午很安详,那杯奶茶也很温暖,至于那份心情,只有我跟欧咪了解。 ☆ 休息了好几天,我都没打开电脑写东西,其实悲伤的心情不太重,反而是怀念的感受很强烈。吃饭时,没有欧咪来要东西吃;睡觉时,没有欧咪咕噜咕噜叫的钻进我怀里;洗澡时,没有欧咪探头探脑,还敢坐在浴缸旁看我泡澡。 我和欧咪相处将近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怎么牠的影像会如此深刻,我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从我第一次接触猫这种动物以来,只有欧咪会亲我,像小狗一样亲我。不管是我的脸颊、耳朵、嘴唇,或是双手双脚,只要露出衣服之外的皮肤,牠兴致一来都会猛亲猛舔的。 猫的舌头有点刺,但看牠亲成那样,仿佛我是牠的母亲或情人,让我有种被爱的感动,也不得不爱上这小黑猫。从一开始很想把牠送还原主人,到后来决定自己留下来养,却没有福分和牠多相处,只有几张照片做纪念,照片里牠睡得很安详,但愿那也是牠此刻的处境。 十二月二十五日,我收到一位朋友送的礼物,是一本漫画《猫的报恩》。在书里面,离开人间的猫咪们,都住在一个很美丽的地方,有国王有大臣,有王子有公主,每天喝着下午茶。我看了很安慰,希望灰灰和欧咪都住在那儿,希望有一天我能去拜访牠们,一起喝杯怀念的下午茶。 ☆ 这几天,我再度上网,猫咪网站上有许多资讯。身为猫咪的饲养者,我必须多充实自己的知识,多了解猫咪的疾病与健康,才有资格对待这些珍贵的生命。 新生的小猫,可能有来自母亲的抗体,也可能有来自母亲的病毒,因此捡到小猫时,应该先让医生仔细检查,最好能趋虫、除蚤、打预防针。带回家后,必须和其他宠物隔离,以免互相感染,等到小猫适应环境,并确定健康之后,才能让小猫和大猫玩耍。 像是我家老大橘子,虽然每年都打预防针,却也在这段时间上吐下泻,好几位医生都不能确定是猫瘟或肠胃毛病。于是,我先打电话问不同医生的意见,再上网看别人推荐的医院。尽管我家附近的医院很有爱心、很有人情味,但或许还缺乏一些专业水准,所以我选择到台北的中山医院,获得了颇有效果的治疗。 面对各种生命的存在,除了爱心,也要有能力和智慧,这是我正在学习的课题。以往,我所捡到的小猫小狗,总是在趋虫、除蚤、洗过澡之后,就放牠们在家里乱晃。表面看来很自由、很快乐,却可能带来无可弥补的伤害,与其如此冒险,还是应该更谨慎对待,因为生命是坚强的,也是脆弱的,就在我们一念之间。 如果这本书可以奉献给谁,我想奉献给灰灰和欧咪,教会我生命的两位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