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梦》 前言:关于本书及作者 嗯……好严肃的标题,这是怎么回事?是否有人会这样问呢? 其实……其实只是想把废话‘严肃’化一点,心想放个比较正经的名称,应该会更有说服力,好!下次乾脆就定为‘推荐序’、‘本书导读’、‘作者的心路历程’……大家觉得怎么样?咦!怎么都一副茫然的表情? 呵呵(乾笑中)……不管了,直接进入主题,来聊天吧! ※※※※※※ 本书建议旅游地点:基隆。 为了做好最实际、最道地的调查,carrie我不辞辛苦搭了客运来到基隆(事实上也只要一小时的车程),并亲自下海吃了肉圆、豆花、鼎边锉和蛋黄酥,终於决定要写好这本雨都恋曲。 既然来到贵宝地,当然要找出当地导游伴游,因此,我的同学阿如就骑著机车来接我,顺便也让她这个老往台北跑的在地人了解一下基隆之美。 我们两个资深辣妹就从庙口逛起,火车站附近果然什麽都有,新旧建筑物都很自然地做著邻居(例如屈臣氏和城隍庙),然後骑上山经过中正公园,先到和平岛吹吹海风,准备回程继续玩回市中心。 不知为何,连法国公墓也开放了,阿如说她可是第一次看到,我俩就在宁静的墓园中散步起来,虽说本小姐我是学过法文,对於墓碑上的字母却只认得几个,幸好还有中文解说,让我们知道在此安息的就是战亡的将领士兵们。 抬头一看,公墓旁竟是人家的公寓後阳台,晒满了各色缤纷的床单和衣服,此情此景真是沧海桑田、人事全非,还看到一只长得很像我家那橘子的猫儿呢! 在此要谢谢我的好姊妹阿如,特别空出和男友相聚的时间,陪我去做了这趟基隆半日游,留她男友一个人在家里打电动,真歹势啦! 也要谢谢和平岛海滨公园的服务处,在某个写不出来东西的寻常午後,愚昧无知的我害羞万分地打了电话去问:「请问……在岛上看到的是……日出还是日落?」 服务人员非但没有取笑我,还用非常亲切的台湾国语回答我说:「我们这里的日出是在海上,日落是在外木山那边。」 因此,carrie的结论就是:基隆好、基隆棒!大家要常去基隆玩耍喔! ※※※ 本书重点之一:等待。 说起等待这档事,恋爱中的范例实在大多,比如等电话、等再见、等道歉、等分手、等和好、等忘记、等等等…… 说真的,我一点都不喜欢等待,烦得很、闷得很,更讨厌的是脑子里胡思乱想,这心魔说来就来,想赶却赶不走。短暂的等待还算是甜美的焦灼,漫长的等待可就是苦涩的焦灼了,即使能等到那人回头、等到美好结局,心却已经等老了。 受够了等待的心情,听腻了等待的歌曲,最後女主角化被动为主动,化等待为追求,这才是爱的具体表现,大家都要跟著学习起来喔! 说到本书男主角,又是一个纯情男,没办法,人家就喜欢这款的。(不喜欢的人请等下一本,然後绝望地发现又是一个纯情男……) 至於本书女主角,是个很会发呆的女人……咦!怎么又跟我一样?没用的我只会写我自已,幸好我有千种面貌、万种风情,不然,可怎么熬得下去?(好会么的作者,想来该是硕果仅存、别无分号了……) ※※※※※※※※※ 本书重点之二:复古。 也不知为什么,我就喜欢看那些老房子、老建筑,我总会在外面探头捺脑,贪图著多看一眼,或帮它拍张照留念,要是没人住的话,我甚至会爬进去参观一番。 那朱红的大门或许有些褪色,那绿色的窗桥可能也剥落了,但我就是为之神住、为之叹;皂,或许就在这方空间中,一段传奇正从我指间流过。 最近听台语老歌听得很人迷,还会自己唱到泪眼蒙蒙,颇有时空转换的错乱感,光看那些歌名就教人惊觉岁月之悠悠。 「流浪的马车」该去哪儿找?‘水车姑娘’怕是再也看不到了;‘擦皮鞋的少年家’似乎都是老伯伯了;至於‘流浪天涯三兄妹’可能都到法院去告爸妈了吧? 「离别的公共电话」如今该是‘离别的行动电话’;而‘为著十万块’大概要变成‘为著一千万’;就连‘中山北路走七遍’都有了现代版‘忠孝东路走九遍’。 当然,也有历久不变的情节仍在今日上演,像是‘夜夜为你来失眠’、‘难忘的人’、‘看破的爱’之类的。此外,我想有一首歌应该可以流传到下世纪,那就是:‘为钱赌生命’,本小姐我可是超爱这首歌,夭天唱不停呢! ※※※※※※ 本书重点之三:夏天。 这、这算什么重点?其实翻开carrie的每本小说,大概有一半或三分之二都是描写夏天,早就被我写到没什么可写的地步了。 好啦好啦!原谅人家吧!人家喜欢夏天是有理由的嘛! 虽说我这儿还是时睛时雨的五月天,但夏天好像其的来了耶!昨天我就亲眼看到了三个裸男,不!该说是三个上半身赤裸的男人,可能是天气太热太闷,他们就忍不住脱去了上衣。 羡慕我艳福不浅吗?唉!很遗憾的,他们都只是住在我对面的邻居,不小心让我从阳台看见而已。 还记得某日我和好友阿停进街(别怀疑,她名字里的停就是停,并非婷或庭或亭),在某百货公司里面有一处篮球场,里面的少年郎正在玩三对三斗牛赛。 如此青春汗水,我看得目不转睛,却愤恨不平地问:「为什么他们不脱上衣?」 阿停指著上面的人场须知,原来在这里柯篮球不准脱上衣打赤膊。 「去!那还有什么好看的?。当场我转头就走。 是的,夏天已经到了,别以为只有男人有机会眼睛吃冰淇淋,其实,一旁虎视眈眈的女人也是很多的…… ※※※ 近来脑中常浮现一些白痴造句法,在此想为男主角们发声一下: 场景可能是在机车旁,「雨伊,快把雨衣穿上,要下雨了!」 或许在家门口,「雨诗,瞧瞧你怎么被雨淋湿了?快进来!」 以及冬日的暖炉前,「雨音,你听这下雨的声音真是好美喔!」 当然还有床边细语,「雨玫,你看看窗外雨停了没?」 也可能散步在林间小路上,「雨睛,天边有彩虹呢!看来是雨後天睛了。」 想著想著,自已就笑了起来,多无聊的我,写了这些‘雨’字辈的女主角,又编了这些愚蠢的情节,然後笑得不可开交,谁能明白我心中的快乐呢? 满纸荒唐言,都云作者痴……对我来说,可能是白痴的那个痴吧…… ※※※ 截稿之前,carrie仍然善尽小说家之责,很认真地收看多部连续剧,以吸取日月夭地之精华、融会古令中外之文化。 拿著遥控器,手指头已有记忆,会自动转到日剧‘大和拜金女’、韩剧‘蓝色生死恋’、大陆剧‘哈啦天使’、美国影集「欲望城市」。 糟糕!怎么都没有本土产的作品?这样加何彰显我的爱国之心呢?有了、有了,就是那改编日本漫画的台剧「流星花园」!(嗯……这个补充似乎怪怪的) 不久前,我也很喜欢看‘大医院小医师’,还有我妈妈都准时收看「台湾阿诚」、「飞龙在天」、「乌来伯和十二姨」,这样够爱乡爱民了吧? 总之,希望我们自己能创造出好的作品,不管是音乐、漫画、戏剧、电影、大众文学等,让台湾成为一个融合创意、尊重创意以及发挥创意的地方。 ※※※ 话说在carrie的书房中,有一张矮矮的桌子,是用来打电脑和吃饭用的,还有一张高高的桌子,是用来放书和画图用的。 但在不知不觉中,高高的桌子上堆满了读者寄来的信件回函,而我的笨猫开始喜欢上那温暖的地方,每天都坐在小山上看著我被电脑打。 所以……实在不是我不愿回信,都是因为被那只肥猫压住了,我要翻要找也是很困艰的,大家要怪就怪我的蠢猫橘子吧!(多么善於推卸责任的我……) 呜呜……对不起啦!大家也知道我常手痛、头痛、腰痛、眼痛,有时候还要心痛一下下,如此娇柔脆弱的我,对於买信封、买信纸、写信、贴邮票、投到邮筒这些事情,都是很无助、很没力的。 在此斗胆提出一个小小的建议,如果各位读者大人一定要carrie回信,不妨考虑一下附上信封及信纸,在信封上贴好邮票、写好地址姓名,相信如此万全周到的准备,绝对会让我愧疚到极点,立刻大笔挥毫、致赠签名,并乖乖投进邮筒的。 (没想到小‘脚’作者加我,也敢梦想这番天方夜谭,大家还是把我忘了吧……回眸望向我的爱猫,躺在信封信纸铺的床上,睡得可香甜呢!咦?怎么背後突然一阵冰凉,各位宽宏大量的读者朋友们,应该不会是在怨恨我吧……) ※※※ 听说本书将在七月出版,在那美好暑假开始的时候,我的编辑阿慈就要离开我了,不是为了跳槽、不是为了转行,却是因为她要回家做贤妻良母! 话说有一天,我和阿慈又在电话中‘杠’上了,我脱口而出一句话,‘我看你乾脆回家去算了!」 电话那端传来故作年轻的撒娇声,这招对我早就无用,可是这回她却说:「说真的,人家放暑假後就要回家给老公养了。」 她……她竟然给我来这招?我脑中顿时转不过来,我也不过随便骂了一两句,她就这么没志气地要走了?oh,no! 想到阿慈就要弃我而去,以後我得靠谁挡风遮雨、防晒美白?人家这麽怕生胆小,教我如何去送旧迎新?啊—一人间聚散总是毫无道理的…… 为了纪念阿慈曾经的存在。我在这儿忍不住想为她立篇小传—一 (慈母吟〕 代号:阿慈、小慈、大慈、京都念慈庵、那个‘辞’了没有的家伙…… 配偶:老公一名,传说中的猛男,可单手举起阿慈,让阿慈吊单杠。 产物:长男一名,就请国中;次男一名,就读国小。两人都还有如天使般纯洁,理当该受carrie调教指导…… 名言佳句:「给我xx,其馀免谈!(关於xx部分,碍於尺度不便写出,请读者自行想像放入……) 小编按:xx就是变态咩!要勇於说出来哟! 曾催眠carrie写出的作品:已写出的有三棵树、四蕊花……还没写出的有七匹狼、八家将、九头龙…… 曾受过carrie最致命的攻击,‘你还有没有一点做人的尊严呀?’ 往事历历,犹在眼前,还记得曾多次接到阿慈的电话,不是让carrie喷饭就是噎著,试举标准范例如下: 「呜呜……这故事好可怜喔!害我吃午钣的时候一边吃一边看一边掉眼泪……」 「那只是我瞎掰的好不好?」明知下午两三点是我的午饭时间,还故意柯电话来破坏我的食欲。 「人家就是很容易受感动嘛……」 我只能在心底暗骂:笨蛋!天底下有哪个编辑会打电话哭给作者听的? 这些温馨甜蜜的往事,如今想起来多么让人回味,但也就要随风而逝了……不是说好了,要等我去埃及玩回来,就来写‘女奴’和‘男奴’的故事吗?不是约好了,要等我写出一百个‘雨’字辈的女主角,再来个姊姊妹妹大团圆吗? 阿慈,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女人,竟敢食言而肥,我要祝你永远「保重」! 此外,还要祝福阿慈的两个帅儿子,长大後都变成很优秀的好男人,然後遇到很厉害的坏女人,把他们收服得乖巧又孝顺,这样够诚恳、够义气了吧? 去吧!阿慈,我以你为荣,伟大就是你的名,再见再见,不要回头、不要迟疑,勇敢地迈向你的为母之路吧! ps.1:回家後太无聊,千万不要打电话给我,自己去租书店租小说看。 ps.2:关於下一任编辑的人选,我不要复古电脑也不要超龄儿童,更不要常常罚脆的那一个,务必找个猛男来接替,否则後果自行负责……就窝在家里接我一个人的case吧! carriee-mail:iamcarrie@msll.url.tw carriehomepage:http:/.csie.ncu.edu.tw/~eddie/carrie carrieaddress:247台北县芦洲邮政4之319号信箱 第一章 暗恋 对你的欣赏 全放在心底深处 渴望有一天 对你的真情意 你会明白 「每日思念你一人,未得能相见……希望你早一日回来……」 回忆中,母亲房里那台老旧音响,常常低声播送这首老歌:「望你早归」。 身为渔家的女儿,夏雨诗早已习惯等待,因为父亲在远洋渔船上工作,一去就是两三个月,最长还曾有大半年没回过家。 每当这首歌响起,母亲那台裁缝机的踩脚声就会中断,於是,夏雨诗和夏志渊两姊弟便知道,母亲停下了替人缝衣的工作,静静地、专心地在聆听这首歌。 有一回,雨诗好奇探在门口往里看,发现母亲脸上挂著泪珠,无声地跟著那旋律吟唱,这一幕深深刻画在她的心版上。 从那之後,她再也不敢随便打扰,一定要先敲门再进母亲的房,尤其是在这首歌播放时,那她和弟弟最好都乖乖的别吵闹。 这天,是一个悠闲的周末午後,天蓝蓝的、云淡淡的,别人或许可以全家出游,但渔夫的家庭不一样,他们没有那麽多团聚的机会。 看看月历,父亲出海也两个多月了,日子平淡无波地度过,母亲一边听著收音机、一边踩著裁缝机,而雨诗和志渊两人就在客厅里写作业。 [姊,我功课都写完了!我们要做什麽?」十二岁的志渊问。 「嗯……去海边吧!你抓螃蟹!我画画。」雨诗才十四岁,却很懂得照顾弟弟、体贴母亲,这环境让敏感的她不得不早熟。 「赞成!」志渊玩心特重,立刻去准备水桶和网子。 雨诗敲了敲母亲的房门,「妈!我跟弟弟出去玩,我们晚饭前会回来。」 许静梅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你们小心点啊!」 「知道了!」两姊弟各自拿了工具走出家门,迎面而来就是潮湿的、海洋的气息,在他们所住的和平岛上,一年到头都是这样野性的风味。 来到海滨公园前,他们并不打算买票入场,他们哪儿有那麽多的零用钱呢?他们只是坐在海边的岩石上,默默做自己喜欢的事。 「姊,我又抓到了耶!」志渊技术了得,在岩石浪潮中穿梭自如,像父亲一样生来就是大海的孩子。 「好厉害喔!」雨诗淡淡笑著,继续在广告纸背面画图,她有画本却舍不得用,反正只是练习涂鸦,她觉得能有纸、有笔就够了。 家境清寒,又身为长女,她很早就收起了奢求、很快就学会了满足。 听著浪声、听著风声,两姊弟静静的消磨著时光,没有父亲的日子里,家中就像少了最重要的灵魂,只空有一个躯壳而已。 「不知道哪一艘是爸爸的船?」志渊眯著眼望向远方,问起了一个姊姊也答不出来的问题。 游客陆续开车进入海滨公园,不远处传来欢闹戏水的声音,他们都是买了门票进去的,和平岛上就靠渔业和观光来发展,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出路。 雨诗画著眼前的海景,偶尔看看那些寻欢作乐的游客,他们彷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只隔著一道矮墙,却像有千里之遥。 「咦,那是我同学耶!」志渊突然指著停车场,挥手喊道:「程思瀚!」 雨诗随之转过视线,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程家一家人,她没多想什麽,也预料不到将来的许多缘分聚散,她只觉得这些人似曾相识,没有那种初见的距离感。 程旭云和潘玫君带著三个孩子,一下车就听见有人在喊他们家老二的名字,原来是思瀚的同班同学。 大夥儿走到停车场旁,看到一对姊弟正坐在大岩石上,应该是住在本地的孩子。 「思瀚,是你同学吗?」潘玫君含笑问。 「嗯!」程思瀚向来是个不多话的孩子,但面对这个爱玩爱闹的夏志渊,也不得不跟他挥手招呼一下。 老大程思浩则亲切多了,隔著矮矮的围栏问道:「嗨!你们在做什麽呀?」 「我在抓螃蟹,我姊姊在画图。」志渊一点都不怕生,把水桶递过去炫耀道:「你看,我抓了这麽多!」 「哇,好可怕!」才十岁的程思蓓有点吓到。 「才不可怕呢!螃蟹很好玩的,大一点的话还可以吃。」志渊抓起一只小螃蟹,放到程思蓓手中,让她感受那小东西的爬动。 程思浩把注意力转到夏雨诗身上,这女孩眼中流露著脆弱敏感,那是一双艺术家的眼神。「小妹妹,你在画什麽图?可不可以给我看看?」 他喊她小妹妹?这位哥哥看来也没大她几岁呀!雨诗有点害羞,但在那双温柔眼神的要求下,还是乖乖交出了一整叠纸张。 程思浩接过来一看,赞赏道:「哇——很漂亮呀!」 这是雨诗第一次得到赞美,她简直受宠若惊,在家里,母亲从未对她喜欢画图这件事发表过任何意见。 程旭云和潘玫君也接过去一瞧,程旭云点点头说:「小妹妹,你很有天分,应该继续学下去。」 程思浩还热心说:「我爸爸是美术老师,我们家有开学画的教室,你可以来学喔!」 「呃……我……」雨诗不知如何接下去,她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爸妈,我们到底要不要进去公园?」冷眼旁观的程思瀚终於开口了。 程旭云知道这孩子的脾气,总是耐性不足、直来直往,「好,我们这就进去了,小弟弟、小妹妹,改天再见。」 「再见!」志渊送了程思蓓一只小螃蟹。 眼看他们就要离去,雨诗竟有种隐隐的失落感,或许是看到人家一家人和乐融融,所以,更觉得自己和弟弟很寂寞吧! 程思浩走在最後,这时从口袋掏出了一只钢笔,「小妹妹,这送给你,用钢笔画图也很有趣喔!」 雨诗还来不及婉拒,他就把那叠纸和笔塞进她手中,转身跑步追上家人。 志渊张大了嘴,「哇——钢笔耶!他们家真有钱。」 「他们……他们家是做什麽的?」雨诗握著那只银色钢笔,上面还留有一些温度,应该是因为放在他胸前的关系。 「程爸爸是美术老师,程妈妈是音乐老师,他们家都很有修养的样子,不过,我同学程思瀚就还好,他只喜欢打球练拳,勉强算是我的对手啦!」夏志渊解释说。 「那……送我钢笔的是谁?」 「哦!那是他们家的老大程思浩,他好像读基隆高中三年级,比我们大很多,还有那个老三程思蓓,她才念国小四年级,我每次看到她都很想欺负她,哈哈!」志渊脸上露出些许得意。 雨诗点了点头,这钢笔是她拥有过最贵重的东西,她一定要好好保存。 迎著海风,迎著未来,她希望自己真能画出一片天地来。 ※※※※※※※※ 国中毕业後,雨诗考上了二信高中商业设计科。或许她不会是个伟大的艺术家,但她想试著学习插画、美工,至少日後能以此为兼职,这就够了,她一向很容易满足。 至於周日时间,她选择到程家的画室,一边打工一边学画。 程旭云和潘玫君都很欢迎她,让她来当画室的小老师,并以各种方法来表达善意,留她下来吃饭,送给她吃不完的水果、用不完的画纸,希望能给这个小女孩一些帮助。 加上志渊跟程思瀚从小就是同学,两人老是一起练拳打球,也因此他们两姊弟跟程家越来越熟了。 周日,在台北念大学的程思浩有时会回基隆,看到雨诗总是摸摸她的头说:「画得真棒,你真有天分!」 「谢谢……」雨诗怯怯的一笑,十六岁的她对二十岁的他来说,或许还像是个孩子吧?但为什麽他看不出来,其实她早就长大了呢? 尤其当画室里只有两人独处,她的心跳得这麽快,难道他也没听见吗? 程思蓓在这时跑了进来,「雨诗姊,我英文有问题啦!你教我。」十二岁刚进国中的她,最怕的科目就是英文了。 「没看见大哥在这儿?我也可以教你呀!」程思浩自告奋勇。 「才不要,你一个月才回来一两次,我要雨诗姊教我。」思蓓没有姊姊,大哥常不在家,二哥又脾气古怪,因此,她非常黏雨诗。 「好,我来教你。」雨诗接过英文课本,开始一句句的讲解。 程思浩含笑看著这两个女孩,感觉上就像有了两个妹妹,一个文静、一个活泼,却是一样的可爱。 不久,志渊和程思瀚刚好也回来了,两人穿著跆拳道服跑进画室,又是脏污又是汗水的,有如原始野人一般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姊,今天我打赢思瀚一次了!」志渊邀功地说。 「打赢了一次,但又输了三次。」程思瀚冷冷地说。 雨诗只是微笑,程思蓓则皱著鼻子说:「拜托!你们臭死了,离我们远一点!」 「好了,孩子们,可以吃饭了!」程家有位管家江嫂,负责一切的生活起居。她一上楼来看到志渊和程思瀚,立刻皱起眉头道:「掉进泥巴坑了是不是?还不好好去洗手洗脸,否则不准上桌来!」 「知道了!」志渊和程思瀚都有点怕江嫂,转身就跑进浴室。 雨诗望著这两个男孩的背影,也就像自己有两个弟弟似的,志渊像个爱玩的孩子王,思瀚却颇有小大人的气势。 「雨诗姊,我拿我二哥跟你交换好了,以後我二哥去住你家,你就来住我家吧!」小小的程思蓓倒是挺会打算盘的。 「小妹说得好,这个划算!」程思浩听了也大表赞同。 「你们在胡说什麽?」雨诗哭笑不得。 主卧房里,程旭云和潘玫君听到这些孩子的声音,感觉满屋子都是兄弟姊妹,一家子热闹极了。 但他们真能维持这般兄弟姊妹的感情吗?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 等大夥儿吃过午饭,雨诗又回到二楼的画室,下午两点学生们就要来了,她得负责清扫环境,算是回报程家夫妇的好意。 志渊倒是没想那麽多,他只当这里是同学家,一吃饱就睡在程思瀚的房里了。 漫长悠缓的下午,风儿带进蝉声,缠绵得令人心折,这夏日仿佛永远也过不完,雨诗一边做事一边想著心事,毕竟少女情怀总是诗。 当她扫过地、擦过桌子,程思浩正好推门而入,笑道:「你可真忙!一会儿当小老师,一会儿当小女仆的。」 「思浩哥。」她只能怯怯一笑,单独面对他总让她心神不宁。 「刚才都没机会跟你多聊,最近学校还好吗?你爸爸什麽时候回来?你妈妈身体有没有好一点?」他对这个坚强的女孩一直有份心疼。 「你问题好多喔!」雨诗都不知从何答起了。 「哈哈!」他拍著自己的额头大笑,「我是不是很罗唆呀?」 「不会的!」雨诗认真地摇头,「我在学校有拿奖学金,我爸爸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回来,还有,我妈妈的胃病一直有定期去看医生。」 「那就好、那就好。」虽然他不知道她是否有隐瞒他的地方,但他又能多问什麽?他所能做的也只是付出这份关怀而已。 「思浩哥,那你呢?你在台北念书是什麽感觉?」她也想多了解他的生活。 「我念的是物理,当然就只有无聊可形容罗!」思浩笑笑道。 「台北不是很热闹、很好玩吗?」她只去过三、四次,那儿像个华丽的迷宫,一不小心就走不出来了。 「比较起来,我还是喜欢基隆,这里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嘛!不像我弟,他可是在美国出生的,以後也不用当兵,等他高中毕业後,我爸妈就要送他出国念书了。」 「为什麽只有他呢?你呢?」她对程思瀚并不很熟,他是个很难接近的孩子。 「我们家也是有过苦日子的,在我六岁时我妈才怀了思瀚,那时他们才有经济能力这麽做,算是为了思瀚的未来提早计画。不过我无所谓,我可不想离开大家,独自去作留学生,那多可怜。」思浩耸耸肩说。 「说得也是。」不管怎样,能和家人相伴才是最重要的,不过,她觉得程思瀚那孩子应该没问题,他看来就像匹孤傲的狼。 「反正,你要是有什麽问题就随时告诉我,把我当成哥哥一样,知道吗?」思浩又摸摸她的发,非常宠溺、非常兄长式的交代。 「嗯!」她会把他当成哥哥的,她会努力的。 「我跟朋友还有约,我先走罗!」思浩走出画室,没多久就传来机车引擎声。 雨诗站在窗口看出去,那潇洒的背影多麽让她神往,直到机车骑出巷口了,引擎声也飘远了,她还舍不得立刻转身。 看看钟,还有半个小时才要开课,但她都已经整理完毕了,现在该做什麽呢? 午後的阳光正好,她突然有点倦了,找张桌子趴下,先小睡一会儿吧! 闭上眼,她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阳光轻抚在她脸上,好舒服、好温暖。 她不知道的是,程思瀚在这时走进画室,发现了正在熟睡的她,他站直了僵硬的身子,好一会儿才伸出手,轻轻缓缓的接近,碰过了她额前的刘海。 然後,就像被烫到了一样,他又立刻收回手,紧紧握住拳头。 这一幕,这阳光灿烂的一幕,除了程思瀚自己看到之外,还有静静站在门外的程思蓓,她是为了那可恶的英文,又想上来找雨诗解惑的。 但她万万没想到,冷酷的二哥竟会出现这种温柔的表情!不过,直觉告诉她,最好谨守这个秘密,否则,二哥一定会杀了她的! ※※※※※※※※※※※ 时光匆匆,眨眼已是年华过。在这年夏天,十八岁的雨诗就读高三下学期,而志渊和程思瀚也早进入二信高中,就读一年级下学期了。 但志渊念的是电机科,程思瀚念的是普通科,这两个男孩的未来已有不同。 有时志渊和程思瀚在球场上打球,看见姊姊雨诗就挥手招呼。 「快看我灌篮!」志渊正要运球上篮,却被程思瀚一手拦下,气得志渊又叫又跳的,两人又是一场龙虎争斗。 雨诗看得眼花撩乱,这种激烈运动对她而言是很不可思议的,因为,要是被篮球打伤了手指,她可就别想画图了。 「雨诗,你怎麽认识那两个高一的男生?」和雨诗同班的丁筱枫好奇的问。 「志渊是我弟弟,旁边那是程思瀚,他们从小就是很好的朋友。」雨诗没多想什麽就回答道。 「哦!」丁筱枫暧昧的一笑,「你知不知道,这两个学弟一进学校就出名了?」 「怎麽个出名法?怎麽我都不知道?」雨诗心想,自己还真是迟钝。 「你弟弟夏志渊是帅得可爱,那个程思瀚是帅得冷酷,就连我们这些学姊都很欣赏呢!」丁筱枫说著还擦擦嘴角,露出「小恶女」的贼笑。 雨诗听得只是好笑,「是吗?我从来都不觉得。」 「那是因为对你来说,他们都像你弟弟一样。」丁筱枫摩拳擦掌道:「其实,我们也才大他们两岁,要是有机会的话,谈一场姊弟恋也不错。」 「我没这种兴趣。」跟弟弟谈恋爱,多古怪! 雨诗才这麽说完,不知哪儿飞来一颗篮球,碰巧不巧就打在她头上,一时间让她头晕眼花、双腿发软,直接蹲坐在地。 「姊!」志渊大喊著,赶著要冲过来。 但程思瀚比他动作还快,飞奔而来,抱起雨诗,直接跑向保健室。 上一秒钟两诗还跌在地上,下一秒钟她就腾空而飞了,多奇妙的这瞬间! 「我……没事。」用不著这麽夸张吧?操场上的人都在看他们了! 程思瀚根本没听见她细小的嗓音,雨诗倒是听到了他快速的心跳声。 志渊追到旁边,喘著气说:「姊,你还好吧?对不起,我刚才看到一个美女经过,一不小心手就打滑了,没想到会k到我最亲爱的姊姊!」 「没关系的……」她正想请程思瀚将她放下,没想到保健室已经到了,护士阿姨立刻替她擦药,额头上有点破皮,并不是很严重。 「你先躺著休息一会儿,如果还是头晕就要去看医生,说不定有脑震荡。」护士阿姨叮咛道。 丁筱枫的脚步完全跟不上这两位小帅哥,这时才喘著气跑进来问:「雨诗,你没事吧?你等会儿还能上课吗?」 「筱枫,你帮我请假一下。」雨诗才这麽开口,就发现自己又被抱起、从椅子上放到床上,这个程思瀚简直当她是水泥袋。 「没问题。」丁筱枫比了个ok的手势,却不免多看了程思瀚几眼,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位学弟好像没把雨诗当姊姊看,其中必有隐情喔! 「姊!我下堂跷不掉,不好意思,拜托思瀚陪你罗!」志渊苦苦恳求道。 「也好,那你就在这里看著她,等会儿我给你开张请假单。」事情既有结论,护士阿姨就回到办公桌後做事去了。 所有人都走了,隔著一层白色帘幕,在这小小空间里,只剩下雨诗和思瀚。 「你回去上课,我不要紧的。」雨诗试著对他浅浅一笑。 事实上,他若留在这里,还会让她更紧张呢!真不明白为什麽,这个年纪比她小两岁的男孩,竟会带给她如此的压迫感? 程思瀚还是没打算说话,坐在床旁的椅子上,动也不动地看著她。 唉!她在心里叹息,他跟他哥哥差得真多,如果这时是程思浩陪著她,气氛一定会愉快多了吧?只可惜,他在台北念书,而且他只当她是个妹妹…… 闭上眼,头晕得厉害,她再也无法多想,午後阳光轻抚在她脸上、发上,她只觉得很温暖、很惬意,不如就作一场梦吧! 雨诗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直到护士阿姨拍拍她的肩膀,把她唤醒道:「放学了!你该回家了。」 「哦!」雨诗睁开眼睛!慢慢坐起身。 「那个男生帮你把书包拿来了,你回家後如果还觉得头晕,就一定要去看医生,知道吗?」护士阿姨不忘叮咛道。 「谢谢!」雨诗摸摸自己的头发,咦?辫子什麽时候松掉了?还有她的发带怎麽也不见了?难道她真的睡得那麽昏沉,连辫子松开了也不知道? 东找西找还是找不到发带,她只好梳整一下头发,背著书包离开保健室。 眼看夕阳满天,雨诗深吸口气走出校门,觉得头一点都不疼了,应该没问题才是。不过她突然想到,万一她的睡相很差,岂不是都被程思瀚给看光了?真糟糕! 回到家,雨诗开始洗米做饭,母亲因为胃病还躺在床上休息,只能听著收音机打发时间,偶尔有精神才会起来缝衣做事。当然,母亲最快乐的时候,还是父亲回家的日子,那时简直连药都不用吃,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容光焕发的。 雨诗一边想著这些事,一边炒菜炖汤,没过多久,只听到志渊一进门就哀声鬼叫的,「我不行了,我全身都快散了!」 「怎麽了?」雨诗把碗筷摆到桌上。 「今天程思瀚发疯了,练拳的时候给我来真的,我被他摔了整整七次,全身骨头都快散了。」志渊猛灌著开水,还拉开上衣秀出黑青伤痕。 雨诗听得只是微笑,「你们玩得可真凶。」 「那家伙也不想想我们这麽多年的交情,真是可恶!」志渊一拳敲在桌上,又是哇哇叫道:「我的妈呀!痛死了!」 「别吵了,妈在休息呢!」她嘘声道。 「是、是!我先去洗澡。」志渊抓起乾净衣服往浴室走。 雨诗走到母亲房前探视,妈妈睡得似乎很熟,眉间却还是带著忧愁,她想到再过两个星期爸爸就要回来了,妈妈的胃病应该也能好一些吧! 唉!等待的女人,她但愿自己永远不要扮演这样的角色。 ※※※※※※※※※ 六月,凤凰花开的季节,思浩从大学毕业,即将在八月入伍,在这分离的前夕,程家自然准备了丰盛的餐宴送行,而雨诗和志渊两姊弟也出席了。 一进程家客厅,跟大夥儿打了招呼,雨诗本想到厨房去帮忙的,但她还没走到厨房,却有个陌生的女孩端著一锅汤走出来。 「你好,你是雨诗吧?思浩跟我提过你了。」那女孩满面笑容,那是种非常纯真、非常幸福的笑容。 雨诗一愣,点点头!「你好。」 思浩在这时走过来,握住周书萍的肩膀说:「雨诗,这是我女朋友周书萍,想不到吧?给你们一个惊喜!」 惊喜?好大的惊喜,雨诗的心跳猛然加快,却又突然转慢,几乎无力跳动了。 潘玫君从厨房探出头来,喜孜孜地说:「没想到这小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在当兵的前一天才让我们知道。」 「哦!」雨诗虚弱地笑了笑,「原来如此,真是太好了……」 当天的餐桌上,因为周书萍的出现,稍微冲淡了离别的气氛,大家的话题都围绕著这段恋情打转。 「书萍可是我们班上的班花,却被我追上了,很了不起吧?」思浩说得洋洋得意,一向斯文的他少有如此活泼的表现,可见他真是快乐无比。 「拜托,班上也只有我一个女生好不好?」周书萍插嘴道,在物理系的女生本来就少见。 「那也是我突破重重包围,才把你从那群恶龙之中解救出来的呀!」思浩摸了摸女友的头发,眼神中有宠爱有温柔,浓得几乎要将人淹溺。 雨诗心头一痛,想到他也曾这样摸她的头发,但那是对待妹妹的,这才是对待情人的,两者之间是有区别的,她早该分辨出来才对。 「本来我还在想,我儿子大学念了四年,怎麽一点收获都没有?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程旭云开玩笑道:「没想到好酒沉瓮底,就是要等到最後一刻才能看好戏,不愧是我的儿子!」 「爸,说得好像你很行似的!」程思蓓忍不住调侃道:「妈说当年你很木头的,要不是她明示暗示,说不定你还领悟不过来呢!」 众人说说笑笑,雨诗一直安静聆听著,只是不断地微笑点头,为什麽她还能如此平静以对呢?她只懂得这样保护自己!怕痛的时候就发呆,让心思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就能躲开这一阵阵痛苦的抽搐。 这时,潘玫君却突然关、心的问:「对了,雨诗也十八岁了,好像还没交男朋友?」 眼看焦点转到自己身上,雨诗这才回过神来,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志渊替她回答说:「很多人追我姊的,你们不知道,我家的信箱每天都是满满的呢!」 「志渊!」雨诗脸红了!她不习惯这样受人瞩目。 「我想也是,雨诗长得漂亮又有气质,当然很多人追求的了。」程旭云感慨道:「要是将来你出嫁了,我一定就像嫁女儿似的舍不得。」 「雨诗就像我妹妹一样,将来你要交男朋友!还先经过我的审核才可以喔!」思浩说笑道。 「喂!这里还有一个大小姐在,你们都把我忘了啊?」十四岁的程思蓓哇哇大叫。 「思蓓还小,雨诗倒是真的可以交男朋友了,我有很多人选可以介绍,保证都是青年才俊喔!」周书萍热心道。 「咦?除了我之外,你还认识什麽青年才俊?」思浩故意板起面孔问。 「当然有啦!就是我大表哥、二表哥,还有堂哥和堂弟呀!」周书萍认真起来!又追问:「雨诗,怎麽样?你喜欢哪一种类型的!快告诉我!」 「我……」雨诗只希望这话题尽快结束。 「锵!」的一声,是碗打碎的声音,众人转移视线,发现程思瀚把碗摔破了。 「思瀚,怎麽这麽不小心?还好岁岁平安,明天思浩去当兵一定顺利平安。」潘玫君嘴里说著吉祥话,想站起来收拾。 「让我来吧!」雨诗自告奋勇,她急著想逃开这一切。 拿了扫帚扫掉碎片,又用抹布擦了乾净,雨诗故意躲在厨房里,努力让心情恢复平静,看来她那封告别的信,是不需要交给思浩哥了,会有别人写很多信给他的。 「你在做什麽?」一个男性的声音从背後传来,她本以为是思浩,转过身没想到却是程思瀚,他们兄弟虽然相差六岁,声音却是如此的相似。 「抹布脏了,我……我要洗乾净。」手中那条抹布都快被她扯烂了。 「不用管那些,回去吃饭。」程思瀚的态度总是那麽冷淡,不知是不是针对她? 「等一下,再等一下。」只要再几个深呼吸,她就可以镇定下来了。 不知为何,程思瀚竟然没有立刻走开,平常他连一句话也不会跟她多说,这时,他却整个人堵在门口,看来颇有一种震人的存在感。 十六岁的他已经有一七五公分,比起一六三公分的她当然是高多了,记得以前他还比她矮的,什麽时候他竟长得这麽高大了?时间过得真快,想留住往日的某一刻,只是傻气的愿望罢了。 「有什麽事吗?」她实在忍不住要问,他看起来很奇怪。 「你知不知道,你的腿很粗?」莫名其妙的,他蹦出这一句。 「啊?」她望向自己的小腿,大家都说她是「鸟仔脚」,还拚命叫她增肥,怎麽他竟会嫌她腿粗? 看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她不禁抗议道:「哪会?才不会呢!」 他伸手在她头上一拨,「笨蛋!」 「你!」他这是什麽言行举止?她比他大两岁,可以算是他的姊姊耶! 他没说什麽,转身就走,雨诗愣在那儿,只觉得一切都很荒谬,不过,至少她平静多了,或许……这该归功於他吧! 难道他是故意把碗打破,故意转移焦点,好替她解围吗?应该不会吧!他不可能有那样细腻的心思,他也不需要这样帮忙她的。 再次回到餐桌边,大家仍是和乐融融,没有人看得出雨诗的心碎,没有。 年少的初恋,甚至没有资格说是恋爱,只能勉强说是一份暗恋,就这麽提早写下了结局,虽然那并不是她想要的。 从此以後,她明白,这份暗恋就只能是暗恋了。 第二章 初夜 不是故意 只因一时的感触 期待能与你相依偎 只是短暂的一划 不要永久 两年,又是两年过去了。 在这五个孩子中,各有各的发展,雨诗考上台湾艺术学院,志渊和程思瀚都高中毕业了,最小的程思蓓也要升国三了。 还有,思浩退伍了,他要做的第一件事,除了找工作之外,就是和周书萍订婚。 又是一场团聚,也是一场分离,因为程思瀚就要前往美国,他不只生来就有绿卡,还申请到了麻省理工学院,可说是前程似锦、希望无穷。 这几天,程旭云和潘玫君又是欢喜又是不舍,欢喜的是,老大顺利退伍、即将订婚;不舍的则是,老二要出国了,这一去不知要分离多久,一年顶多也只能见一两次面,教他们如何舍得呢? 志渊和程思瀚从小就是同学,多年来总是一起练拳打球,两人有著共同的成长过程,不过,志渊要念的是海洋大学,跟程思瀚的未来已经完全不同了。 志渊并不觉得有什麽不公平,反正他一点也不想出国去念书,只是挖苦道:「你这小子!去美国不要变得满嘴abc,到时我可不会跟你说话的。」 「我知道,因为你英文很烂。」程思瀚淡淡的回话。 「欠扁的家伙!」志渊开玩笑地捶在老友肩上。 两人一走进程家,从门口就可闻到饭菜香,志渊擦擦口水道:「最近你一定都吃得快撑死了,让我来替你分忧解劳吧!」 程思瀚耸耸肩不吭声,盯著厨房里忙碌的那两人,那是雨诗和周书萍。 「雨诗,你的手艺真好,我都炸不出这麽完美的可乐饼!」周书萍已经把雨诗当成妹妹,因为,思浩就是这麽对她说的。 「油的温度要控制好,这样就不会炸得太糟糕了。」雨诗浅笑道,她无法讨厌周书萍,她做不出伤害思浩哥的事情。 「两位姊姊,可不可以先赏我一块,帮你们做评审呀?」志渊挤到这两个女人中,嬉皮笑脸道。 「志渊,要有点家教!」雨诗摆起脸孔,这才发现程思瀚也回来了。 「饿了吗?先吃几块没关系的。」周书萍把盘子端到客厅,又拿了两双筷子,「不过很不好意思,这是我实验的失败品,希望你们还吃得下去。」 志渊饿得早就懒得计较,边吞边说:「好吃!好吃!」 「思瀚,你不吃吗?」周书萍又问。 「我不饿。」程思瀚表情淡漠,立即转身上楼。 「这孩子真是的!」周书萍摇摇头,转向雨诗说:「我实在拿他没办法,你有没有什麽妙招可以收服他?」 雨诗摇了摇头,「我也不太了解他。」 「那家伙没人了解的啦!」志渊吃得满嘴都是,还喳呼喳呼道:「我跟他从小学就是同班的,都认识十二年了,还是搞不清楚他在想什麽。」 「那是因为你笨!」程思蓓走下楼来,在志渊的头上猛力一敲。 「你这死丫头!敢打我?」志渊追著程思蓓跑,非要报仇不可。 周书萍和雨诗望著这一幕,不由得都笑了。 「我……我去一下洗手间。」眼神交会的瞬间,雨诗还是选择了躲开,心里默默想著,这和乐的时刻还能维持到什麽时候?她的心还能被粉碎到什麽程度? 当晚,大家都讨论著订婚典礼的事情,似乎刻意不提程思瀚就要出国,而他自己也是毫不在乎的样子,捧著漫画坐在一旁像个隐形人。 「先说好了,雨诗和思蓓都要做我的伴娘,不准拒绝喔!」周书萍拉著这两个妹妹的手,一副亲热样。 「没错,你们两个都逃不掉的。」思浩当然站在未来老婆这一边。 程思蓓大方的答应,「只要给我做一套礼服,我就奉献出我的第一次吧!」 「小鬼也要穿礼服,多奇怪?」志渊打插道。 程思蓓狠狠的瞪住他!「夏志渊,你知不知道你嘴巴很臭,快去刷牙啦!」 「这两人老是没大没小的!」潘玫君笑了笑,转向雨诗问:「雨诗,这个礼拜天你就空出时间来!跟我们一块去量身订做礼服,要记得喔!」 「我……我想我用租的就可以了。」反正又不会穿到第二次,何必浪费那个钱?她现在都是靠兼家教生活,根本挤不出这预算。 「不行,你们二个都是我的女儿,都要订做礼服,一视同仁。」程旭云对此非常坚持,没有商量的馀地。 雨诗没得辩驳,只好说了声,「谢谢……」 「咦?那我跟思瀚也可以做西装吗?」志渊突然想到这问题。 「小鬼也想穿西装,多诡异!」程思蓓立刻回他这一句,两人又打打闹闹起来。 在这融洽温馨的夜晚,雨诗的心又飞到了远处,只要她能想些别的事物,她就不会活在此时此刻,不会感觉落寞悲伤。也因此,她一直没注意到,在程思瀚的手中正把玩著一条粉红色的丝带,一条曾经绑在她发上的丝带。 ※※※※※※※※※ 订婚宴选择在长荣桂冠饭店举行,雨诗和程思蓓都做了伴娘,在女方换装的房间里,程思蓓望著周书萍赞叹道:「大嫂,你好美!」 望著镜里的自己,周书萍含羞一笑,「谢谢。」 「小心别弄坏了妆。」雨诗拿面纸擦去周书萍眼角的泪。 「我现在心情好紧张,又高兴又难过的!真奇怪……」周书萍有点不好意思,对这两位有如好友一样的妹妹倾吐心事。 「大嫂,你放心,大哥一定会让你幸福的。」程思蓓诚挚地说。 「书萍姊,我帮你把头发再调整一下。」雨诗说不出此刻是什麽心情,像是她最爱喝的乌梅泡泡冰,第一口很甜,第二口很酸,交融著人生的各种滋味。 「还好有你们陪著我!不然,我真不知该怎麽办。」周书萍由衷感激道。 这时,志渊跑来敲门,紧张兮兮地问:「准备好了没?等会儿音乐声一响,就要请新娘出来了!」 「放心,没问题!」程思蓓回首答道,今晚她穿了一套鹅黄色的小礼服,虽然才十六岁,少女的风姿却让人眼睛一亮。 身穿崭新西装的志渊看得一愣,「小鬼,想不到你还人模人样的!」 「哼!谢谢你的好眼力!」程思蓓对他做了个鬼脸。 「果然还是小孩子!」志渊笑了笑走出去。 时辰到了,音乐响了,在程思蓓和雨诗的陪伴下,周书萍走出来面对众人,迎著掌声和欢呼,缓缓走向她生命中的伴侣。 雨诗站在一旁凝望,眼神却只能放在程思浩身上,他多麽斯文帅气、多麽笑容灿烂,但那都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一切都来不及了,初恋不是说得太早,就是没有机会吐露。 她咬紧下唇,告诉自己,就是这样了,再也不准单相思,更不准为此黯然神伤了,祝福他们吧!他们是如此相配、如此相爱,她还能多想些什麽呢? 这对年轻的新人走上台,笑得又甜蜜又傻气,由他们的父母及证婚人开始致词。 雨诗喉中一阵哽咽,虚弱得差点无法站好,但身後突然有只手臂扶住了她,回头一看,原来是程思瀚。 「你看起来快昏倒了。」他眼神中有些复杂,口气仍是那样冷淡。 「可能是太累了,空气又不太流通。」她勉强微笑道。 「跟我来。」他拉著她的手腕,直接带她走出会场,转往阳台上的一处角落。 「你做什麽?」她吓了一跳,她从未跟他如此亲密触碰过。 他很快放开她的手,双手握在栏杆上,只淡淡的说:「你需要新鲜空气。」 确实,微凉夜风吹来,望著基隆港的夜景,一切都变得开阔清朗,里面那场婚礼彷佛已离她很远,再也不需回头去看。 「谢谢……」她小小声地说。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他们从来都没有什麽话好说,也难得像这样独处,说不定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 「出国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她似乎也该关心他一下。 他只是简单的点个头,看著在黑暗中闪烁的港口,彷佛看到了海洋的另一端。 除此之外,他们还真的没什麽好说的了,但不知为何,雨诗却觉得此刻很安详,这场婚宴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转捩点,以後,她就不能也不该偷偷看著思浩哥了。 十几分钟过去了,雨诗深吸一口气,「我好多了,我们进去吧!」 「等等。」他伸出手,在她刘海上一拨,「沾到束西了。」 「哦!」她微微愣住,她不确定自己何时沾到了什麽,这动作却让她想起程思浩,他以往最喜欢这样拨她的头发了。 「好了。」他收回手,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雨诗不敢多问,她怕自己是看错了,一定是灯光反射的关系吧! 两人重新走入会场,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雨诗和程思蓓要照顾新娘,程思瀚和志渊则负责招呼客人,刚才那宁静的片刻已经过去了。 思浩举杯向两诗和程思蓓走来,「辛苦了,我的两位好妹妹。」 「大哥,恭喜你们!」程思蓓今晚被特准可以喝香槟,双颊染得红扑扑的。 「思浩哥,要幸福喔!」雨诗微笑著,忍住双腿的颤抖。 「今天是我办喜事,不久以後也要轮到你们了。」思浩在雨诗和程思蓓头上都摸了摸,把她们俩都当作最亲爱的妹妹。 看雨诗眼中含泪,思浩不禁笑道:「怎麽了?」 「没什麽,我只是很感动……」她拚命把眼泪眨回去。 「傻瓜!」他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多久也要轮到你们了。」 婚宴进行得很顺利,菜色丰盛、气氛热闹,新娘和新郎还上台表演,由新娘弹琴伴奏,新郎高唱一曲,大家听得都欢声雷动。 然而,宴席总还是要散场的,正如夜晚总还是要结束的。当客人一一离去,剩下的,就只是曾经的回忆,站在空荡的会场中,教人无法想像曾是那样热烈的情况。 尤其是在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丝丝细雨,更添一种曲终人散的惆怅。 程思瀚已经拿到汽车驾照,负责开车送客人回家,雨诗则在程家帮忙善後。 人逢喜事格外尽兴,不止程旭云、程思浩都喝醉了,连志渊也喝醉了,茫然喊著,「我都满十八了,当然可以喝醉啦!」 「这几个男人真像孩子似的!」潘玫君看了便说:「就让志渊睡在客房吧!不然,回去吵到你妈妈也不好。」 「说得也是。」雨诗和程思蓓扶著志渊,一步步走进客房,很困难地把他拉在床上,他还哈哈大笑喊道:「小妹,再给我来一瓶!」 「这傻瓜,到底在发什麽疯?」雨诗只觉哭笑不得。 「雨诗姊,我来照顾他就好,你去送客人吧!」程思蓓突然红著脸说。 雨诗也没多想什麽!「那就麻烦你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潘玫君原本也要留下雨诗的,但雨诗却说:「我怕我妈临时有状况,我还是回去得好。」 「好吧!那思瀚你就开车送雨诗回去,下雨天开车小心点。」潘玫君叮咛道。 「伯母再见。」 送走这最後一位客人後,潘玫君关上大门,打个呵欠,也直接上床睡了,今天真是又忙又乱的一天呀! ※※※※※※※※※ 程思瀚的最後一趟任务,就是要送雨诗回家。 时间将近午夜,在迷蒙飘渺的雨雾中,基隆港内显得宁静而深邃,只有庙口那一处还闪烁著灯光。 车里,雨诗缩起了肩膀,「可以把冷气关掉吗?」不知为何,在这七月的夜晚,她竟然觉得冷。 程思瀚照做了,还将车窗打开一些,让海风缓缓送入,带来清新的空气。 「明天下午你就要出国了。」她说著无意义的话,他们都已经知道的事实。 果然,他没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祝你一路顺风。」她也只能说出这种应酬话。 夜景灿烂中,却又带著些许寂寞。看那雨点不断打在窗上,雨诗说不出这是种怎样的心情,好像告别了什麽,一点一滴的,把她整个人都打散了。 如果一定要失去,是不是乾脆都放弃算了?突然间,她有种自暴自弃的感觉,她想抛开这些束缚,她想忘记过往的一切,她要变成另一个自己。 车子停在十字路口,抬起头,朦胧间,她看到了一个招牌——「梦宾馆」。 梦?今晚不正是一个奇妙的梦吗?就像被什麽咒语附身似的,她轻轻开口说: 「我们进去那里,好不好?」 车里寂静下来,只有两人的呼吸声,雨诗不敢相信自己说了什麽话,然而,让她更不敢相信的是,他竟然回答,「好。」 「呃?」她还愣著,他就把车开进宾馆停车场,自己先下了车,看她还在发呆,开门拉起她的手,直接走进宾馆,速度快得让她必须小跑步跟上。 他是认真的吗?还是在吓唬她的?此刻毫无真实感,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在这儿,但整颗心却又要爆炸了一样剧烈跳动著。 看到这对年轻男女,柜台的服务小姐有点起疑,要求他们拿出身分证,当然,他们都满十八岁了,这一关通过了。 服务小姐还是不放心,「休息的话一小时三百元,过夜的话双人房两千块。」 两千块?这也太贵了吧?雨诗根本没那麽多钱。 程思瀚掏出皮夹,付了全数、拿了钥匙,又拉著雨诗搭电梯上楼,像是唯恐她会随时後悔似的。 雨诗被他拉著往前走,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心中朦胧想著,或许他是年轻气盛,只要有女人就好。而她自己呢?她也不过把他当成是他哥哥的替身,两人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吗? 打开房门,是一间粉红色系的套房,浪漫唯美得让人叹息,她倒是没有料想到,初夜竟会在这样的地点发生,看来也并不是那麽糟糕。 开了灯,锁上房门,两人放下皮包和钥匙,默默相对无言。 「我……我先去洗澡。」她脑中只想到这点,小说里好像都是这样写的。 「用不著。」他拉住她的手臂,火烫的眼眸盯住她。 「可是……你身上有点汗味……」她不是讨厌汗味,只是觉得那狂野得可怕。 他嘴角微微扬起,「就算洗过澡,等一下也还是要流汗的。」 这小子,为什麽摆出一副经验丰富的模样?雨诗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他明明就比她小两岁,一切该由她来主导的,不是吗? 「那……关灯总可以吧?」她没勇气在这明亮的灯光下进行。 他耸耸肩,关了大灯,留下一盏粉红色的小灯,照得室内更加迷蒙暧昧。 雨诗走到床边,背对著他,脱下她生平第一件美丽的小礼服,她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麽,或许这一切都是梦,但她想忘记、想解脱,如果失去了处女,是否她就可以变成另一个人?而且初次对象是思浩的弟弟,似乎也就是最好的第二选择了。 粉蓝色的礼服躺在椅子上,她身上只剩下白色的内衣裤时,突然听到一阵低吼。 程思瀚从背後将她压在床上,让她感觉到他炙热的身躯,还有那沙哑的喘息。 原来,这就是男人的气息、男人的味道?她有点昏眩起来。 她动也不能动,因为他强健的双腿压住了她,而她的双手也被他以左手箝制住,他是不是怕她会逃走?他真是太多虑了。 当他咬住她的耳垂,她不由自主的低吟了一声,好奇怪的感觉,彷佛自己是一道佳肴,而他要将她从头品尝到脚。会吗?他真的会那麽做吗? 彷佛要应验她的猜测似的,程思瀚一路吻过她的颈子、背部、臀部和双腿,也顺手扯去了她最後的束缚,让两人之间再无隔阂。 雨诗被他压得有些喘不过气,「你好重……别压著我可以吗?」 他将她拉起,顺势抱进怀里,自己坐到床头边,让她背对著他坐在他腿上,又是一个牢牢束缚的姿势,真不懂他怎会如此紧张?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这是一个相当不利的状况,因为他的双手上下探索,而她连闪躲都没机会,就那样开放著任他为所欲为。 「会痛,你轻一点!」她都被他捏疼了。 他这才稍微冷静下来,看清自己的杰作,她全身都发红了,在粉色的灯光下,就像一颗颗娇艳的草莓,等著他逐一去品尝。 「你……不会逃走?」他总算打破沉默。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麽。」她回避他的视线,却很肯定地回答。 得到这满意的答覆,他终於放松了些,大大喘了口气,让她平躺在床上,然後慢慢地、细细地膜拜她的美丽。 比较起刚才的粗暴,这般缠绵却让雨诗更受不了,他怎能如此钜细靡遗地认识她?就连她自己也不熟悉的地方,都被他彻底开发了。 「拜托你……」她的声音哽咽了。 「拜托我什麽?」他抬起头,汗滴滑落在她胸前。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缩起身子,背对著他,感觉无比脆弱。 转过她的肩膀,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樱唇,真奇怪,他们都到这麽亲密了才接吻,然而,似乎也是从这个吻开始,他们之间更加亲密了。 他的味道很奇妙,热热的、湿湿的,还带著点海风的咸味,说不上为什麽,但她并不讨厌这味道,只不过,他那样深深吸吮著她,反而让她脸红心跳起来。 这男孩,不!该说这男人,似乎是拚了命的想要她。 「停……停一下……」她推开他,她需要新鲜空气。 程思瀚望著她脸上的红晕、娇喘的红唇,她全身都散发著诱惑的气息,他发现他不能停,他不能抗拒这诱惑。 放过了她的小嘴,他转向她颈部以下的部位,不揉不捏也不咬了,只是像婴儿吃奶一样,到处留下他吸吮的痕迹;而他身上满是热汗,四处流动在两人之间。 她连连颤抖,虚弱到收不紧双腿,「停……不可以那样……停!」 他邪邪一笑,「要喊停也来不及了。」 「你……」她看不清他的双眸,只觉得他的眼神颇有深意。 宾馆很贴心地准备了保险套,他伸手从床头取来,花了点时间戴好,重新压上她的身子,在她耳畔宣示,「我现在就要。」 「等等!我……」她来不及抗拒,身下一阵撕裂感传来,刹那间她已被他贯穿。 他停下动作,但也没有退出,只是静静留在她体内,观察她脸上每一丝表情的变化,正因过了今夜就再也看不见,他更要牢牢记住她的一颦一笑。 疼痛难当,她快把嘴唇咬破了,他伸手放进她嘴里,让她咬著他的大拇指。 「痛?」他眨眨眼,他不是女人,他不懂,但他不要她痛。 「痛!」她更用力咬住他的拇指,泪水不争气地流下面颊。 看到那晶莹泪珠,他心痛不已,略带笨拙地哄慰道:「不痛不痛。」 吻过她的眉、她的泪,他试著温柔以对,虽然他并不习惯温柔,但她的哽咽让他很自然就学会了。 等她的身子放松了些,也不那麽死命咬著他的拇指,他才缓缓律动起来,感受那种被包容的归属,明明是他拥抱著她,但她却也容纳著他,这不是很神奇的一件事吗? 雨诗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她本以为很快就会结束的,如此绵长的甜蜜折磨,几乎又要让她哭起来了。 「还痛?」他不要看她皱眉头。 「我不晓得……」太多感受一起涌来,什麽都乱了。 「忍著点。」他舔过她小巧的耳垂,很快就发觉这是她的敏感带之一,然後逐渐加强力道,一次又一次占有她的美好。 逐渐适应他的存在之後,她发出了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声音,那不是言语、不是啜泣,而像是小猫一样的呜咽,那好奇怪、好煽情,又像在讨饶,又像在恳求。 捧著她的脸蛋,他几乎舍不得眨眼,他要把她好好看仔细,那朦胧的眼神、那轻启的樱唇、那柔细的黑发,他都要一一谨记在心中。 来到了最後的冲刺阶段,两人拥著彼此颤抖,终於得到释放和解脱。 「天……」雨诗浑身发软,被他汗湿的身体压著,他的喘息重重吐在她耳畔,她就像是浸浴在一条温暖的小河中,全是他的味道、他的体热。 她从来没想过,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结合,可以彻底极尽到这种地步。 他抽身离开了她,拿掉保险套,又将她抱进怀中,细细吻去她额前的汗珠,「睡吧!你累了。」但他并不想睡,他有别的打算,例如看著她一整夜。 她是累了,累得无力抗拒、无力多说,只有缓缓闭上眼睛,几乎立刻沉入了睡梦中,因此她没有看见,他是以怎样的眼神凝视著她。 那是她一直都没发现过的眼神。 ※※※※※※※※※ 晨光之中,雨诗眨眼醒来,在她二十年来的人生里,这是最奇特的一个早晨。 昨夜的风雨己歇,此刻的阳光多明亮、多温煦,能够这样活著、感受著,似乎也没有什麽不满足了。 转身一看,程思瀚仍熟睡著,双手却不忘拥著她,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睡著的样子,真的和他哥哥有点相似,让她有种被思浩所拥抱的错觉。 轻轻推开他的怀抱,悄悄走下床,静静穿上衣服,她在床边留了张纸条,就打开门离去,再也不回头。 这时,一直假装睡著的程思瀚才睁开眼,拿起那张纸条,上面写著—— 思瀚: 昨夜只是一场梦,希望我们都把它当成秘密、当成回忆。谢谢你,祝福你。 雨诗姊 第三章 最初 不是要分离 而是要一段蜕变后的清醒 我要你清楚知道 这一次 你无路可逃 八年的时间,可以举办两次奥运、两次世界杯足球赛,也可以让人长大、或让人变老,就在一瞬间,蓦然回首,彷佛看不到来时路,却已过了整整八年。 周六上午,桃园中正机场,七月阳光正狂吻著大地。 一名身穿银灰色西装的男子走出大门,手里提了一个铁皮行李箱,戴著墨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在机场出口有一辆车正等著迎接他。 「您好。」年轻司机恭敬的鞠躬,要替他打开後座车门。 但他并不急著坐进去,反而掏出几张大钞说:「我习惯自己开车,你搭计程车回去吧!」 「啊?可是董事长要我将您送到总公司的……」那司机显然一头雾水。 「告诉他,我这个周末有事要忙,下周一我会准时去上班的。」他自己打开前座车门,直接开了车就离开。 「程……程先生!」被留在原地的司机,只能愣愣的喊著。 从大园交流道前往基隆交流道,是一段不短也不长的距离,却能让程思瀚沉下心来,把这些年来的事情一件一件想个彻底。 往事历历,有的让他皱眉,有的让他微笑,但只有一个人,让他心中深深的挂意不忘。 路上风景和记忆中多有不同,说明了八年岁月流过的痕迹,而随著距离的缩短,他的心跳越发加速,所谓近乡情怯,他这才明白其中的滋味。 经过长长的隧道,就像经过一场悠悠的梦,黑暗里只有橙黄的灯光闪著,然後出口到了,是那阳光所在的地方,也是那梦醒的时刻。 程思瀚打开手机电源,以耳机打了通电话,沉声道:「爸妈,我明天才回去,我还有些事情要忙。」 「你这孩子!」潘玫君在电话那端叨念著,「回国也不先回家,真是的!」 「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明天我会回去吃午饭的。」他已经等得够久了,再多一天就要让他的思念爆炸了。 「好吧!那我们等你。」难道还怕他飞了不成?游子总是要回家的。 「嗯!再见。」 挂上电话没多久,在蓝天白云的背景中,眼前出现了基隆港,啊——他所怀念的基隆港,有老鹰盘旋的城市,有他所在意的那个人住著。 车子开到仁一路,找好了停车位,他缓步走进一条小巷子,找到脑海中早已谨记的地址,在盆栽环绕的环境旁,有一块小小的招牌,「诗意工作室」。 他站在那儿好几分钟,又做深呼吸又转动颈部,确定一切都准备好了,他就要面对这幻想许久的画面了。 「叮当!」中午十二点整,门铃声响起了。 等了两分钟,技著睡袍的雨诗跑过小院子,匆忙打开红漆木门,但她认不出眼前这西装笔挺的男人,「请问你是哪位?」 她的访客向来多为邮差、收费员,最多也只是家人、老朋友,并不包括如此英俊又派头的男士。 「你不认得我?」他雀跃的眼神瞬间变冷了!「你竟然不认得我!」 「对不起,让我想想看……」她才刚睡醒,脑子昏沉沉的,「你是姚总编派来的吗?我可以交件了,请进!」 出版社何时请了这麽优秀的收件员?还真有点大才小用了。 也不等对方回答,她就跑进屋里拿出那份画稿,「不好意思,还麻烦你跑这麽一趟,进度真的很赶是不是?」 他没回答什麽,轻轻关上门,走过绿意盎然的庭院,双脚踏在木制的地板上,一股淡淡的清香让他顿觉神清气爽。 他接过那份文件袋,却随手丢在桌上,自顾自的坐到藤制的大摇椅上,刚好适合他的体型,他一坐上就喜欢,就像这个古老雅致的小天地,他一进来就有种归属感。 「再给你一次机会,看清楚我是谁?」他放下行李箱,双手交握在胸口,还坐在椅上晃了起来,一副悠然自得。 「你不是出版社的人?」雨诗这才发现事情严重了,她怎麽会让个陌生男人进来? 「再认不出来的话,你就完了。」他真有这麽容易被遗忘?瞧瞧她的表情多麽无辜,却能用这绝对的方法来折磨他。 雨诗本想直接下逐客令的,但他那威严的气势压倒她了,让她不得不妥协道:「等等,我……我去洗个脸,我眼睛好像还睁不太开。」 走进浴室,她赶紧用冷水扑面,唤醒沉重疲惫的双眼,一回到客厅,她发现那男人站起来四处观察,似乎对她这小小的工作室充满了兴趣。 「这地方很不错。」他喜欢这独楝的老房子,庭院里甚至有小白蝶翩翩起舞,多可爱的一方小天地。 「你……你是?」她只觉得这人很面熟,她该是认识他的,但…… 他回过头,将往後梳整的头发拨乱,「这样你该认得了吧?」 「你是……程思瀚!」雨诗掩嘴惊呼,内心阵阵狂跳,脑海中浮现当年的那一夜,那画面立刻让她脸红了。 「竟然到现在才认出来,我该想个方法让你留下深刻的印象才是。」她竟是如此迎接他的,这跟他想像中的情节有天壤之别。 「哦!抱歉,我……昨天熬夜赶稿,真是忙昏头了!」她顿时手足无措,嘴巴也快不听使唤了,「你、你坐,我给你泡杯茶来。」 不等他回答,她就转身跑进小厨房里,天!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呀! 几分钟後,等热水烧开了,等茶叶在水中散开了,她才稍微平静下来,心想,这应该只是一次很平常的拜访,那都是八年前的事了,这中间他们也不曾联络过,他或许早就不放在心上了,说不定他已有女朋友或者结婚了呢! 镇静点、镇静点,她可是二十八岁的成熟女人!面对比自己还小两岁的男人,怎可如此惊慌失措,真是笑死人了! 端出茶具时,她总算定下心神,沉著的问道:「你什麽时候回来的?我怎麽都没听伯父、伯母说过?」 「早上我才刚下飞机,就开车来找你。」他喝了一口花茶,清香甘醇一如往昔,他从没忘记她尝起来是什麽味道。 「咦?你不先回家吗?」她又是一愣,「对了!你怎麽知道我这里的地址?」 「自然会有人告诉我。」 「哦!」她想!大概是弟弟志渊吧!这两人就像亲兄弟似的。 屋内安静了下来,只有电风扇转呀转的,还有摇椅晃呀晃的,眼看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雨诗歪头苦思该谈什麽话题才好。 「听说你在美国发展得很好,这次回来有什麽重要的事吗?」她自觉像个白痴记者,客套得要命。 「没什麽,只是想回家而已。」 回家?那为什麽先来她这儿,却不回他自己的家呢?她没勇气问这暧昧的问题,决定还是先按兵不动,看看他到底为何而来? 他又开口道:「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什麽?他特地跑来她这里就是想吃东西?雨诗勉强微笑道:「你该先回家一趟的,伯母和书萍姊一定准备了很多好吃的东西。」 「我就是现在要吃。」他倾身上前,声音低哑,「我想吃你炸的可乐饼,那是我最怀念的食物,你该不会拒绝一个八年都没回国的人吧?」 「你……」她没什麽力气反驳,她一直对他有种内疚感,犹豫半晌终於答应道:「好吧!可是你得等一会儿,我动作没那麽快。」 「没关系,你慢慢来,我要先洗澡。」他很随和、很大方的。 「洗澡?」他当这里是他家吗?想吃饭就算了,竟然还要洗澡? 「坐飞机坐了十几个小时,我难过死了!放心,我有带换洗的衣服。」他打开行李箱,拿出一袋衣物,转身就看见了浴室,「好,你去做饭,我先洗澡去了。」 「这……」她还来不及阻止,就看他走进浴室关上门了。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在这七月的正午,雨诗发现自己进退维谷,彷佛跳进了一个天大的陷阱。 ※※※※※※※※※ 二十分钟後,换过休闲服和卡其裤的程思瀚,坐在餐桌前大嚼特嚼,彷佛三天都没吃过饭似的。 「拜托你吃慢一点。」雨诗忍不住叮咛道。 「你不知道,飞机上的东西难吃死了!」他甩一甩头,未乾的水滴落在雨诗脸上,让她觉得怪怪的,也烫烫的。 总之,现在他洗澡也洗过了,吃饭也吃过了,应该满意了吧? 「呼——吃饱了!」他放下碗筷,又喝了杯果汁,一脸幸福洋溢的样子。 雨诗站起来收拾东西,假装不在意地问:「那……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不。」他的回答简洁有力,「我想睡觉。」 「什麽?」这太过分了吧?他怎麽可以睡在她这儿? 「你这环境挺清静的,小巧可爱,我喜欢。」他站起身,大大伸了个懒腰,直接往她的香闺走去。 怎麽他竟然是当真的?「你别开玩笑了!」雨诗跟在後头,忙著要阻止他。 程思瀚将房门一开,只见床单、枕头、玩偶都是粉红色系的,完全看不出这是二十八岁成熟女子的房间,只能用「少女情怀总是诗」来形容。 雨诗脸颊一红,老天!他竟闯进了她最隐私的空间,这远远超出她的容忍程度! 「不要闹了!」她才尖叫完,却撞上了他宽厚的背。 她被撞得有点头昏,只见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握住她的肩膀,直接把她往床上一丢,又锁上了房门,一件件脱下衣服,一步步走到床边。 这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他要她陪他睡觉! 雨诗不断往後退缩,直到背靠在床头,「你到底想怎样?你疯啦?」 他身上很快就毫无遮掩,露出健壮而兴奋的身躯,迅速爬上床,压住她的手,淡淡笑道:「你忘了吗?八年前,你是怎样利用我的?」 「利用?」她不懂他在说什麽,那只不过是两相情愿的一夜激情罢了。 提起那夜,他深沉的眼中又看到了远方,一场雨夜中的、粉红色的梦。 「本来一切都很完美的,但是当你睡著後,你说了不少梦话,而且你喊的名字是程思浩,不是程思瀚。」温柔抚过她的颈子,他随时可以轻易地掐死她。 「我……」真的吗?她真的在睡梦中泄漏了自己的秘密吗? 「承认吧!你是利用了我,看我哥和别的女人订婚,所以你伤心、你难过,你拿我当替身,就因为我是程思浩的弟弟!对不对?」 声声控诉,她无法辩解,「对不起,当时是我太心乱了,我不该那样的……」 对不起?她当真懂得这三个字的意义吗?他勾起嘴角,接受了她的道歉,「没关系,你有很多方法可以补偿我。」 「你这是什麽意思?」她突然害怕起他的眼神来。 他一把拉开她的睡袍,看著她睡衣下起伏的曲线,眼中欲望更加汹涌了,「都这麽久了,你还是能让我冲动得像个十八岁的男孩。」 不公平!她怎麽还是像二十岁一样,完全不懂她自己有多美? 「不,这样不行的!」她当然了解他的企图,但她当然不能答应! 他拉起她的小手,放到他结实的胸膛上,让她感受他火般的热情,「从一上飞机,我就不断想像著这画面,你可知道这需要多少意志力?我忍了又忍、等了又等,现在我就是要你!」 糟糕,雨诗被他吓著了,这男人心跳得好快,胸膛起伏得好厉害,整个人都兴奋得不像话!不行不行,错误的历史不该重演,尤其是这种早该被遗忘的过往。 「放开我……」她才这麽说完,却挣脱不开他的双臂,闪躲不了他的双唇,瞬间就被他拥入怀中,也被他深深的吻住了。 好恐怖!他简直是发了疯一样的在舔她、吸她、咬她,立刻就让她的小嘴红肿起来,但这还是无法让他满意,继续深入品尝她的味道。 雨诗被吻得差点窒息,拚命捶著他的背才让他离开一些,他舔了舔唇角又往旁发展,含住她的耳垂反覆舔弄,「我记得你这里很敏感的,现在是不是也一样呢?」 「你快住手!」她全身颤抖起来,一阵阵酥麻让她恍惚不已。 「挣扎只是多馀的,你省省力气吧!」他不耐烦地扯开她的睡衣,飞快让她变得赤裸,就跟他一样,没有任何掩饰。 「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要我补偿你吗?」她真不敢相信,他怎麽会记恨了这麽久?难道他不能从别的女人那儿得到满足吗? 「没错!」他的大手上下摸索、来回挑逗,像朵温暖的火焰缓缓的燃起。 「拜托,这一点道理都没有!」她从没想过,她竟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他嗓音沙哑,提醒她说:「想想你对我做的事,那才真是一点天理都没有!」 「那时……你不是也只想发泄欲望,反正随便一个女人你都可以接受的……」话还没说完,她就疼得低喊起来,因为他咬了她的臀部一口。 「你根本就不懂!」他的呼吸粗重无比,「你这愚蠢到极点的女人!」 「我不懂什麽?我哪里愚蠢了?」拜托,她是无辜得要命。 「没关系,我先忍下来。」他拚命压下怒火,自言自语道:「我有很多时间,这次我要让她彻底了解,让她再也不能装傻下去。」 「你在胡扯什麽?」她的迷惘得不到回答,只能发出低低呻吟,当他那样摩擦著她的身子,她怎麽也闪躲不了,肌肤和肌肤间只有汗水才能渗透。 「我不跟你说了,我直接做就是了。」他哼了一声,拉开她雪白的大腿,一寸一寸占有了她,没有粗鲁、不是泄欲,他要完整感受她的一切。 再也不是当年那冲动的男孩和那紧张的女孩,现在,他们是男人和女人。 「可以吗?」他凑在她耳边问。 「都这样了你还问我?」她连看都不敢看,这画面让她的脑子无法运作,突如其来的重逢、突如其来的欢爱,这一切一切都使她昏头转向。 「我是要问你,可不可以让我再放肆一点?」他轻笑起来,为她这娇羞的表情,就跟当年一模一样,可爱得让他只想欺负她。 「轻点!」她呜咽一声,咬住他的大拇指。 「还是这麽爱哭?」他舔过她的眼角,「都几岁了?不准哭!」 「我受不了,你走开啦!」她想推开他的肩膀,却只换来他更深入的推进。 「我可以狠狠的折磨你、虐待你的,我这样已经算是很客气了!」他说著冷酷的话,双唇却吻在她的颈项间,大掌也在她的臀上缓缓抚弄,让她放松下来接受他。 热,好热……当他这般吻著她、逗著她,教她怎能毫无所动呢?午後的微风吹进窗内,那凉意只更衬出他们的火烫。 「随便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我是欠了你一次,以後我们就没有瓜葛了。」叹口气,她放弃了挣扎,既然当初是她种下的因,而今她就该承受这结果。 「一次?」他挑起双眉,「很抱歉,除了这一次以外,我还打算跟你再做几千次、几万次,你别以为事情有你想的那麽轻松简单!」 「你讲讲道理,我又不是做了什麽很过分的事……」她不能言语了,因为他开始猛烈进出,疯狂驰骋,而她只能随之翻涌不断。 程思瀚目不转睛的看著她,这让他魂萦梦牵的画面,如今终於真正实现了。 雨诗转过头,不愿让他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看著我!不准你再搞错人了!」他连这一点点的躲避都不准许,「现在抱你的人是我,不是我哥哥!」 在这一瞬间,她似乎在他眼中看到受伤的神色,但那应该是她的错觉吧?下一秒钟,他又是那副坏坏的表情,「你怎麽这麽僵硬?显得我很差劲似的!」 「闭嘴!」他在说什麽呀?多年不见,想不到他变得如此邪恶! 「如你所愿。」封住她的唇,他极尽所能的放肆撒野,直到两人都无力承受,一起陷落在虚软中、在满足里。 「你不可以……在里面……」在她想到该做预防措施之前,他已挥洒到极致。 「闭嘴!」他又重申了一次,吻得她七荤八素、脑袋空白。 当那要命的高潮一过,她的双手虚软的垂下,双眼困倦的合上,再也无法说些或做些什麽了。但他还不肯离开她体内,埋首在她的发间喘息,汗水和体温的味道萦绕在四周,欢爱过後的慵懒笼罩著两人。 睡神的咒语很快生效,雨诗从昨晚就熬夜,今天又劳心劳力,她确实是累了。 「睡吧!乖孩子。」朦朦胧胧的,她只听到耳畔这句话,然後,她就再也没有任何知觉了。 在八年的分离之後,这艘流浪的船终於回到最初的港口。 第四章 曝光 根本本无辜 却因你的无意之间 让我陷人 莫名的深渊 只能随你起舞 夕阳馀晖斜斜映照在屋内,一股暖意缓缓的荡漾著。 程思瀚支手枕著头,望著怀中熟睡的人儿,嘴角不觉泛起笑意,这情景他不知梦想了多少次,当它终於成真的时候,却让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这脸蛋、这身子、还有这灵魂,以後就该是完全属於他的了。 当雨诗睁开眼,意识仍是恍惚不清,眨眼眨了好几次,才发现身旁躺著一位裸男,正用奇妙的眼神看著她,而且那人正是程思瀚。 「睡够了?」他拨了拨她的发,眼中含笑。 惨了!他不知看了她多久,她真怕自己又在梦中说了什麽不该说的话? 「你……」她全身都酸疼得很,连喉咙都乾哑起来,「你要报复的话,也应该满意了吧?」 「我说过了,没那麽简单的。」他拉开薄被,露出两人赤裸的身子,抱起她走向浴室,两人一起在莲蓬头下淋浴。 「我不要跟你一起洗,我不习惯这样……」独居的日子过久了,她从未想像会有这般亲密。 「慢慢来,你一定会习惯的。」他早有预谋,要让她习惯到不能没有他。 「拜托你!不要碰那边……」水声哗啦,逐渐掩去了她的抗议。 一开始,雨诗坚决抗拒著,程思瀚则体贴伺候著,但很快她就放弃了,因为,那只是白费她的力气,让他更想征服她罢了。 冲过澡,他又替她擦乾头发,又选了衣服给她换上,当她像个洋娃娃似的,而他则是唯一可以欣赏、可以触碰的收藏家。 「你到底想做什麽?」她觉得头好疼,快被这男人逼疯了!他应该消失在历史尘埃中的,为什麽又要从回忆走出来打扰她、折磨她呢? 「你好可爱。」他得意看著自己的成品,发亮的耳环、白色无袖上衣、粉蓝碎花裙和米色细跟凉鞋,她真像个热带的南国小姑娘。 「先生,我比你大两岁,请你不要忘记这个事实好吗?」被这个比自己小的男人说可爱,怎麽听都觉得很奇怪。 程思瀚根本不理会这件事,牵起她的手往门口走,「走,我饿了,我们去庙口。」 「我为什麽要跟你做这种事?我还有工作要做!」 「周六不准工作,只准陪我,这些都是你欠我的。」他的记性很好,他绝对会一项一项讨回来的。 「我哪有?我只不过是一时迷糊……」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沦落人,唉唉唉!她怎会惹上这小霸王? 跟这小迷糊扯也扯不清,程思瀚乾脆改用谈判的手法问:「还是你比较喜欢在家里吃饭?那也可以,不过,我们要在床上吃,因为只要跟你同处在一个空间里,我就会忍不住想撕开你的衣服,所以,我们最好还是去外面透透气。」 这……这是什麽歪理?他凭什麽这样威胁她? 看她犹豫不决,他低头舔过她的耳垂,沙哑的道:「原来你也很想要是吧?好!我一定努力满足你,让你再也没力气下床。」 「你别开玩笑了!」她立即冲向门口!「快点,我们快去庙口!」 「哈哈……」他放声大笑,那愉悦的声音令她颇感诧异,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开怀。看他笑就很奇怪了,更奇怪的是,他的笑竟会感染到她心中。 两人穿著轻便的衣著,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奠济宫附近的仁三路和爱四路,各式小吃摊早已出笼,还有各种百货服饰店面,热闹得有如庙会庆典。 人群中,程思瀚理所当然拉住她的手,就像是一般情侣或夫妻,他们并没有任何引人注目之处,彷佛多年来就是这样携手走在一起。 看著新铺的人行走道、崭新的店面招牌,程思瀚诧异的问:「原来庙口整建过了?」 「拜托,你多久没来了?沧海桑田,你当然不知道。」她都差点忘了,自己算是本地人,而他则是半个异乡人了。 「是呀!真的是很久很久了。」他眼中透著怀念、透著感慨。 咦?事情不太对,雨诗突然疑惑起来,她怎麽能跟他说说笑笑,就像久别重逢的朋友呢?以往这种情况从未有过,却在八年後的此刻!自然而然地就发生了?而且,她还让他牵著手,还跟他逛著庙口夜市,就算打破她的脑子,也想不到会有这画面出现。 「你……不怕碰到熟人?」她望著他的大手问。 「怕什麽?我看你才怕呢!」 「我有什麽好怕的?」 「你就是一脸作贼心虚的样子。」他又拨了拨她的发,让她不禁想起了思浩,在他和周书萍结婚前,也是常这麽对待她的。 只不过,现在人家都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她还能多想些什麽呢? 程思瀚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这女人根本藏不住心事,因此,他故意转移话题说:「好吃的东西这麽多,还真难挑选,嗯……我决定要先吃豆花!」 雨诗没什麽意见,反正他久别归国,就依他的意思吧! 两人走进「三兄弟豆花店」,果然有三位兄弟在场服务,程思瀚直接点了花生豆花和粉圆豆花,就把点餐单交给服务生。 「我还没说我要吃什麽呢!」雨诗不禁抗议,这男人也太鸭霸了! 「你每次都吃花生豆花,又要热的,又要加姜汤,你本来就是这麽麻烦!」他那说话的口气,当她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雨诗说不出话来了,他……他怎麽知道她就只会点这项?而且她这也才想起,他似乎总是吃粉圆豆花,还要加冰,看来他们两个可真是固执,不是吗? 「怎麽样,我够体贴了吧?」他捏捏她的粉颊,「告诉你,你的事情我全都知道。」 怎麽可能?雨诗做出不相信的表情,这一定只是凑巧而已。 吃过豆花,两人散步才没多久,程思瀚又想吃鼎边锉,这回,他们为了该吃「邢记」还是「吴记」吵了起来,最後乾脆用猜拳决定,结果就吃了「邢记」的这摊。 「跟你说就是这家的好吃!」他还偷了她一个肉粳。 「哼!」雨诗不服气,却又不敢在人家店里批评什麽。 两人牵著手逛呀逛的,程思瀚又买了脱鞋、牙刷和毛巾等日用品;雨诗心想,他大概什麽都没带回国,但难道他家里没有这些东西吗? 「买这些做什麽?伯母应该会帮你准备好才对的。」她提醒他说。 程思瀚不正面回答,反而顾左右而言他,「肚子还是空空的,又想吃东西了!」 「你!」她还没来得及多问,就被他拉进巷子里一家老字号的店面。 「老板,两碗肉圆!一碗要重辣,一碗不要辣!」程思瀚又是问都不问她,直接向店家喊道。 「好,就来了!」老板亲切招呼著,雨诗是他们这儿的常客,但这还是第一回看到她带男朋友出现呢! 雨诗这回不多问了,只觉得万分惊奇,为什麽他全都知道?她向来都不敢吃辣的,但他真的那麽注意过她吗? 雨诗吃了半个肉圆,剩下一半都让程思瀚给吞了,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心满意足,就像个很久没吃家乡菜的孩子,而事实上也真是如此。 想到这点,她心头某一处不禁软化了,他一个人在美国念书、工作,好不容易回到基隆来,就陪他逛逛这老地方也是应该的。 「这里沾到了。」她指著他的唇角说。 「哪儿?」他拉著她的手抹过嘴边,又把她的手指含进口中,边吮边说:「可不能浪费了,对吧?」 雨诗没力气跟这个无赖讨价还价,她只怕老板不时投来的暧昧笑容,以後她再也没有勇气上门来了。 付了帐,两人在老板祝福的眼神中走出店门,程思瀚又想到一款绝妙口味,「好了,该吃泡泡冰了!」 这下可好,又有「陈记」和「沈记」两家老店让他们争吵,不过,程思瀚还算有君子风度,「上次我赢,这次就让给你吧!」 「什麽让给我?明明就是我挑的才好吃!」她可不服气了。 「好,你高兴就好。」他故做大方道,买了一杯乌梅泡泡冰,「我知道你一个人吃不完,我们一起吃吧!」 他怎麽知道她就爱吃乌梅口味的?还知道她每次都吃不完,这……这太诡异了。 走出庙口那一带热闹的区域,他们才走过红绿灯,程思瀚就睁大眼睛说:「田寮河也整治啦?」 「还可以散步呢!你不在基隆的时候,发生的事可多著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导游,不过是个有点蹩脚的导游。 静下心来想一想,如此惬意凉爽的夏夜里,走在田寮河旁的走廊上,他们手拉手的,又同喝一杯泡泡冰,这人生的安排多麽奇妙? 「说话呀你!」他注意到她的沉默,拉著她在石椅上坐下。 「叫我说什麽?」她想不出来该说什麽。 「说说这几年来你的生活、你的工作、你的家人。」 「我对你无话可说。」她故意噘嘴冷哼。 「不说?那我就要在这里把你吻到昏过去。」他是当真的,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直接就要吻上她的樱唇。 「别这样!」她赶忙转过头,「好好,我说就是了!」 他露出遗憾的表情,却还是含笑道:「我洗耳恭听。」 他为什麽就这麽想知道她的事?一般男人不是总爱高谈阔论,炫耀自己的丰功伟业吗?迟疑了一会儿,她还是简单说明,「反正……毕业後,我就开始帮一些出版社画插画,还签了约要画一系列的童书。去年我爸爸从船上退休了,和我妈妈开了一家小小的海产店,至於我弟弟则在造船厂工作,就是这样,满意了没?」 「为什麽要搬出家里?」他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我的工作需要集中精神,不能有人打扰的。」她提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是吗?」他的手指抚上她的嘴唇,威吓的意图相当清楚。 她赶紧又挤出一堆理由,「而且……而且,我比较喜欢独立自主的感觉,因为我弟弟迟早会结婚,会把老婆娶回家,到时我不想打扰他们嘛!」 「你打算一辈子都单身?就因为我哥哥已经结婚了?」他眯起眼问。 「才不是这样!」她脸红了,或许有一半真是被他说中了,但她不愿仔细去想,只要让工作和生活占满她的心思,她就可以逃避那无奈的事实。 他不说话了,她也安静了,只有夜风吹过的低吟,只有人车往来的声音。 雨诗一低头,发现他的右手握著她,但他的左手却握成了拳头,指关节都已经泛白了。用不著他说,她也知道他正深深恼怒著,不过,他有什麽资格生气呢?他又不是她的谁,但她把这些话埋在心里,不想让气氛更加沉重了。 终於,他深吸口气,揽著她的肩膀站起来,「回家吧!」 「回家?你要回你家了吧?」她小心翼翼地问。 「笨蛋!」他又拨拨她的头发,脸上转为微笑,「当然是回我们的小窝了。」 从什麽时候开始,她家竟然变成他们的小窝了?「为什麽?你明明就有自己的家,你不要再跟我胡闹下去了。」 「我对你,从来都不是胡闹。」他说得轻描淡写,眼中却相当严肃。 「我的天……」她全身无力又发软,「你非要把我的生活搞得天翻地覆不可?这样才能让你满意、让你消气?」 「没错,这都是你自找的。」他微微一笑,就在这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就在等待绿灯的时候,他将她拥入怀中深深亲吻。 雨诗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她竟有机会成为众人瞩目的女主角,但这方式完全不是她想要的呀…… ※※※※※※ 一夜狂乱的激情过後,周日早晨拖著慵懒的脚步来到。 雨诗累得几乎爬不下床,程思瀚照样兴致勃勃替她沐浴、打扮,这会儿他要她像个高雅的小公主。 简洁的淡绿色套装,配上橙色丝巾,又化了淡妆,她看来多麽美丽脱俗。 「请问,你又想做什麽了?」她很困难地挤出话来。 「走,我们出门去!」他拉起她的手走向客厅。 「去哪儿?」穿得这麽正式?又不是要相亲或面试! 「你,跟我回我家。」他仍微笑著,眼中却写著无比的坚决。 「你在胡说什麽?我才不!」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她跟他一起回家,那会成什麽样子、什麽体统?大家都会误解的! 「想听原因吗?」他先坐到摇椅上,顺势将她拉到他腿上。 「请详述。」她忍住气问,对於这亲密的姿势又别扭又无法反抗。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默默的望著她,那黯然的眼神让她心中发毛,奇怪,好像她欠了他几百万两似的?但她只不过借用了他的身体一夜而已啊! 终於,思瀚低低开了口,「我从小就喜欢你,但是你看不到我,你的眼光只追随著我哥哥,八年前在我出国前夕,我们在宾馆经历了彼此的第一次,我以为我是有希望的,你终究还是在意我的。没想到我却只是被你利用的对象,我的心碎了,我在飞机上哭了,後来在美国八年,我只能专注在学业和工作上,我没有办法爱上别的女人。」 雨诗完全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从小就喜欢著她?那一夜不是他们各取所需,而是她深深的伤害了他? 他的控诉还没结束,接下来的更为严厉,「是你毁了我这二十六年来的人生,我年轻有为、我认真工作,可我却无法拥有爱情。你不爱我没关系,但你不该伤害我,让我这一生没有爱人的希望。因此,现在你得补偿我,你要做我的女朋友,你要跟我回家,告诉大家我们正在交往,这样清楚了吗?」 「我……可是我……」她的脑中一团乱,什麽都混在一起了。 「这是你欠我的。」他的微笑仍在,却含著苦涩,「若你不肯答应,我就把当年的事情告诉大家,我还留著那天宾馆的收据,还有你写给我的字条。而且,我要告诉我哥哥、我嫂嫂、我全家人,你从小就偷偷喜欢著程思浩。」 「他们才不会相信呢!」她心慌起来,这一定是噩梦! 「或许他们不会完全相信,但对你总是会有些怀疑,以後你就会不好意思去我家,也不敢面对我的家人。但基隆是个很小的地方,你很可能会在路上遇见我哥,彼此一定会觉得很尴尬,更别提看到我大嫂了,你根本就藏不住心虚的感觉,不是吗?」 该死!他说得对极了,她内心最可怕的想像都被他描绘出来了。 看她又脸红又喘气的,他低笑起来,「於情於理,你都该乖乖听我的话,懂了没?」 「懂了懂了!」她大吼起来,转过头不想看他,这份心事她从未向任何人倾诉,而今却被一个小她两岁的男人给揭发了,这感觉一点也不好受。 「你要合作一点,别这麽倔强,何苦呢?」他又舔过她的耳垂,引起她轻轻的颤抖。 她有预感,从此以後,这男人不会给她好日子过的。 既然有了结论,两人总算开车出发,也不过是十分钟的路程,雨诗却又紧张又头疼,抱著腹部都快胃抽筋了,老天!她该如何去面对这场荒谬剧? 「雨诗,你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他空出右手,摸了摸她的颈後。 他喊她的名字?多古怪,以前他都不肯喊她姊姊,总是「喂!」来「喂!」去的,现在却叫得又顺口又自然,真是小鬼变大人,万万不可小觑! 「你应该知道我不舒服的原因。」还不都是他害的! 「忍耐一下,今天晚上,我会让你很舒服很舒服的。」 「够了,等会儿不准你说这种话!」她的形象、她的人格都将毁於一旦…… 没多久,他们已经来到了程家,一下车按了门铃,立刻有人前来开门,大家都已得到消息通报,今天中午程家的老二要回来吃饭啦! 程思瀚拉起她的手,不容她有所挣扎,对著门内喊道:「我回来了!」 「回来啦!」满面笑容的江嫂一打开门,先是整个人愣在当场,三秒钟後,僵硬转过身子,往屋里大喊:「你、你们快来看呀!」 「看什麽看?难道思瀚会变成三头六臂不成?」 「反正大家就一起来迎接他吧!」 不到几分钟,大门口挤满了人,但是没有人发出声音。 程旭云和潘玫君都诧异到了极点,思浩和周书萍也跟著下楼,周书萍手中还抱著刚满月的儿子;程思蓓则牵著三岁大的侄女,还有闻风而至的志渊,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望著他们。 出国多年的游子终於回来了,当然让大家欣喜安慰,但看他牵著雨诗的手,这不就摆明了是公开亮相吗?这是什麽时候发生的事,他们竟然都不知道? 雨诗垂下头,脸红得都快熟透了,这个程思瀚,真会让她羞死了!十几年来她所维持的乖巧文静形象,只怕都要变成一场误会而已。 「程思瀚,你、你、你!」志渊首先发难,指著他们哇哇大叫:「没经过我的同意,你竟敢碰我姊?」 「我们很早就在一起了。」程思瀚特别加重「在一起」这三个字,「只是我一直在美国,不晓得事业能不能建立起来,到现在一切都稳定了才敢公开。」 「很早?」志渊眯起怀疑的眼神!「到底有多早?我怎麽都没发现?」 程思瀚搂住雨诗的肩膀,「其实我从小就喜欢雨诗,但我比她小两岁,怕你们反对才不敢明说,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我也要在台湾开分公司了,我才终於有资格对你们说,雨诗是我的女朋友。」 「没错,我可以作证,这几年都是我在帮二哥和雨诗姊联络的喔!」程思蓓暧昧的笑道,和二哥的眼神颇有默契。 雨诗眨眨眼,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年都是程思蓓在泄漏她的消息! 程旭云和潘玫君这才接受了事实,转而笑道:「你这小子,真是的!」 「太好了,我就知道雨诗跟我们家有缘。」 在他们夫妻俩的想法中,虽然雨诗比思瀚大两岁,但他们是看著雨诗长大的,深知她是个善良又孝顺的女孩,看到此景,反而替儿子觉得高兴。 思浩走上前拍了拍老弟的肩膀,「不愧是我的弟弟,惦惦吃三碗公,把大家都瞒在鼓里,恭喜你们!」 雨诗浑身一颤,听到思浩哥这麽说,她心头还是疼疼的。 周书萍抱著孩子,含笑道:「你们别站在那儿晒太阳了,快进来吧!」 就这样,程思瀚牵著雨诗的手,堂而皇之走进程家大门,彷佛从此以後他们就是一家人了。 餐桌上,大夥儿的话题自然围绕在程思瀚和雨诗身上,从思瀚在美国的电脑公司,到雨诗的个人工作室,以及两人的地下恋情,都让众人好奇万分。 「我在美国和几个同学合夥开了家公司,有个财团在背後资助我们,营运获利的情况不错,准备在台北开分公司,很自然的,我就成为了分公司的负责人。」 「那是什麽财团?稳不稳呀?」潘玫君总是比较容易担心。 「放心,美国前百大的财团,要倒闭是绝对轮不到他们的。」程思瀚很有自信道。 「那麽今天可说是双喜临门了。」周书萍喂著孩子一口口吃饭,又抬起头问:「对了,雨诗这几年为什麽都很少来家里玩?」 这教雨诗该怎麽回答?她就是不想看见思浩哥和书萍姊,尽管诚心祝福他们,却还是不能坦然面对呀! 程思瀚替她回答了这问题,「她怕自己藏不住秘密,一开口就说溜嘴了,她又那麽想我,一来我们家就会感伤难过,更何况她知道我快要回来了,最近正忙著赶工画图,才能拨出时间和我相处。」 「哦!」周书萍点点头,「我想起来了,你昨天一下飞机就是去找雨诗对不对?」 思浩则领悟道:「难怪雨诗一直都没交男朋友,原来是为了等思瀚回来。」 不,才不是这样!雨诗默默喝著汤,却什麽都不能说明。 「她对我可痴心得很!」程思瀚又夹菜放进她碗中,感慨道:「就这样等了我八年,我对她可是要负责的。」 负责?要用什麽方式负责?雨诗连想都不敢想。 「程思瀚,我警告你,可千万不能欺负我姊喔!」志渊忍不住要呛声一下。 「你自己也要小心一点,要是惹我妹妹伤心的话,我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别忘了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自己当心点。」 程思蓓和志渊在去年才正式交往,两人从小玩闹到大,现在以情侣身分亮相,总觉得还有点不好意思。 「干嘛扯到人家?」程思蓓含羞答答的,一副恋爱中小女人的模样。 只听程思瀚叹息道:「夏志渊,我告诉你,我妹妹不是好惹的,她就像个情报收集网站,以後你休想花心外遇,否则,她绝对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真的吗?我最近也常有这种感觉,我好像误上贼船了耶!」志渊连连点头,和程思瀚的默契还是一如多年前。 「够了,你们这两个猪头兄弟!」程思蓓终於发飙起来,管它什麽恋爱中小女人的,她可不想继续虐待自己的耳朵。 「来,乾一杯,庆祝思瀚回家,也庆祝思瀚和雨诗转暗为明,化地下为天堂!」思浩举起杯,众人立刻热情回应。 雨诗默默跟著举杯,喝入口中的冰啤酒好苦,她从来就不喜欢喝酒。 午饭结束,又用过水果、糕点,大家聊著聊著也快三点了,思浩拉著女儿小樱,周书萍抱著儿子小伦,带孩子们上楼去午睡。 雨诗看著他们的背影,一股淡淡感伤蔓延开来,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潘玫君这时问道:「思瀚,你怎麽都没带行李回来?你不住家里吗?」 「我的分公司在台北,我会常睡在办公室,有空周末才回来。」程思瀚简单回答,但雨诗明白,这男人准是要进驻她家了。 「思瀚,要好好对雨诗,她是个好女孩,你要珍惜她。」程旭云不忘叮咛儿子道。 「那当然!」程思瀚答应道:「我也等了这麽多年,怎麽可能放弃这个机会呢?一定想办法把她带回家来,当你们真正的女儿,你说怎麽样?雨诗?」 雨诗还能怎麽样?除了微笑以对,她使不出什麽别的招式对付。 「好了,我们小俩口要去和平岛旧地重游、旧梦重温一番了,千万别来打扰我们。」程思瀚拉起雨诗的手,直接就站起身来。 「你这孩子真是的,什麽时候变得这麽热情?」潘玫君诧异的问:「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在美国待久了,总是要学著热情大方一点。」程思瀚甚至抱了抱母亲,在她颊上一吻,「每次见面都要这样招呼!你说我还能含蓄吗?」 潘玫君给儿子逗得乐极了,「好,你这样比以前可爱多了!」 程旭云则拍拍儿子的手说:「你也长大了,该懂得负责的道理。」 「是!」程思瀚还故意行礼答道:「我一定负责到底!」 众人送别这对小两口,志渊还在背後喊道:「程思瀚,你要是敢虐待我姊的话,我可不会饶了你!」 风儿从车窗涌进,後照镜里,那曾经熟悉的屋子终究是消失了。 这一刻,雨诗彷佛告别了什麽,但她选择闭上眼睛,不愿去看清楚。 第五章 高压 被你威逼 为你恐吓 本应据理力争 抗拒这不公平对待 却莫名的产生 幸福的预感 开车经过「和平桥」,便来到台湾最北端的和平岛,也是雨诗从小长大的地方。在经过家门时,她连忙转过头避开,唯恐爸妈发现她坐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车上。 「和平岛也变了很多,幸好,大海还是没变。」程思瀚望著那无际的海面说。 是的,海的味道越来越强烈了,雨诗也很久没来到海滨公园,自从思浩和周书萍出双入对之後,她就刻意逃开了这个初见面的地方。 看著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她不禁想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当时她和志渊常在停车场外玩耍、画图,但她怎麽也没料到,长大後竟会和弟弟的同学再次同游。 「下车吧!」程思瀚发现她在发呆,很绅士地替她开了车门。 雨诗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当她的双脚踩在地面上,一种乡愁似的感觉浮上心头,当年她和弟弟根本没钱买票进场,和现在的情况比起来可说是天壤之别。 但是,在她还未曾认识思浩之前,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年少不识愁滋味。或许,那时的她比较幸福也说不一定。 「还在发呆?」他拍拍她的脸颊,唤回她的注意力,他不喜欢被当成隐形人,明明他就站在她面前,为何她却看不到他呢? 雨诗一抬头,看见两只老鹰盘旋在山巅上,「啊!老鹰!」 程思瀚也跟著仰望,「好久没看到老鹰了。」 「基隆可是老鹰之市,你还记得吗?」她不禁想提醒他。 「当初,你第一次看到我,就是在这停车场边,你还记得吗?」他也有很多想提醒她的事。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回避他的注视,望向那些衣著鲜艳的游客,游泳池里满是孩子的欢闹声,夏日真的就在四周,只是她都快忘了这感受。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那时你也第一次看到我哥。」他握紧她的手,沿著步道继续往前走,「其实,在那之前,我就已经看过你了。」 雨诗为之一愣,「有吗?什麽时候?」她怎麽没半点印象? 早就知道她迟钝得可以,程思瀚只能平心静气道:「你忘了?我和志渊从小就是同学,我还去过你家好几次,虽然有时候你不在,或是在厨房做饭,但你小时候的照片我都看过了,包括你婴儿时期的也看过。」 「真的?」她不禁失笑,「那麽久的事情你也记得。」 「而且我们念的是同一间小学,我在学校早就看过你了,但你从不认得我是谁。」他皱起眉头,隐隐有著不悦。 「那又怎样?」她不懂,他到底想说什麽? 「所以,我比我哥更早发现你,这样你还不懂吗?」他非常不高兴,这女人真是愚蠢到家了! 「好,是你最早发现我的,我没意见好不好?」这有什麽好争的?傻瓜! 程思瀚沉默了一会儿,带她走上了望的平台,两人坐在木制的长椅上,气氛一时有点僵硬,雨诗也不想理他,自顾自的看著那些写在木头上的字迹。 阿杰爱小婷……某月某日到此一游……旷男徵求女友,电话……这些游客还真无聊!雨诗看著看著,发现了一个古怪的句子——夏雨诗是我的! 「这是?」她转过头,疑惑地看著他。 他倒是显得轻松惬意,「都刻了好多年,没想到还这麽清楚。」 「你破坏公物!」她脸红了,没想到他做得出这种事情,幼稚、荒唐、可笑! 不解风情的女人,这就是她唯一能给的回应吗?程思瀚把她拉进怀里,让她坐在他腿上,冷哼道:「我高兴!」 「不要这样,旁边还有人,太丢脸了……」她小声抗议著,拜托!许多人可是全家一起来玩的,这种画面不太适合小孩观赏吧? 「罗唆!」他没耐心了,乾脆吻住她的嘴唇,有时听她说话真会把他气死,乾脆安静点还比较舒服。 海风中的吻,有淡淡的咸味,还有潮浪的湿度,恍惚间,雨诗好像又尝到了夏日,那让人脑子融化、心头发烫的夏日。 程思瀚则是对自己的反应愕然,怎麽才一吻上她的嘴唇,他的身体就又开始燥热不安了?这女巫究竟对他下了什麽咒语,这样下去他怎麽会有满足的时候? 当他放开她时,看到她醺然欲醉的表情,连忙将她的脸埋在他胸前,警告道:「别这样看我,否则,我会在这里强暴你的。」 她连忙闭上眼,被他的发言给吓著了,而他胸膛的热度更让她心惊,因为,他的白衬衫都湿透了,汗水中透著一股男人的味道,她头都晕了。 安静了好几分钟,两人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雨诗才微微睁开眼,看见一个小女孩嘻嘻哈哈地对他们指指点点,唉!他们可真示范了一场好戏,不是吗? 「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她像只刚出生的小兔子问。 「可以,但别看著我。」大野狼还不太冷静。 她努力想了想,决定转换一个安全点的话题,「你说是你先发现我的,可是……你以前根本不太跟我说话,不是吗?」在她印象中,还以为他一直很讨厌她。 「那、那是因为……」他沉默了好一阵子,有口难言。 「到底为什麽?」她突然非常有兴趣想知道,是什麽事情让他如此为难? 犹豫了老半天,他总算脱口而出,「因为我当时比你矮!」 「比我矮?就这样?」她完全没料到是这种答案。 他的反应可激烈了,「当年我才国小六年级,比你小两岁,又比你矮十公分!我直到国三才超过你的身高,你教我仰著头跟你说话、叫你姊姊?我办不到!」 「哦……」她被他的气势给吓著了,「好好好,我了解了。」 他那一箩筐的话可还没说完,「幸好升上高中以後,我的身高突飞猛进,体格也变得比较健壮,虽然我的功课没有我哥好,但我会打拳、打球、打电脑,我才对自己有了多一些信心,相信有一天你总会转过头来看看我。」 雨诗「嗯」了一声,不敢多说什麽,这种时候多说就是多错。 「在我要出国前一晚,你终於注意到我,甚至一开口就要跟我上宾馆,我心跳得都快蹦出来了!其实我知道你的心事,但我只有那唯一的机会,我要跟你在一起,在那分分秒秒中,我怕你随时就要逃走,到现在我还清楚记得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 回想当初的梦幻和幻灭,他眼中也有甜蜜也有哀伤,更有依依不舍的留恋。 「别说了!」雨诗打断他的话,「好像……好像我很对不起你似的。」 「你是很对不起我呀!」他低低一笑,「如果罪恶感可以把你留在我的身边,那麽我会极尽所能地去激发它。」 他……他到底是天使还是恶魔?一会儿深情一会儿调皮的,教人看不清他的真面貌,雨诗恍然发觉,或许她并不曾真正认识过他。 「怎麽这样看著我?」他捏捏她的脸颊,邪气的笑问:「看我看得入迷了吗?又要我吻你是不是?」 「你无聊!」她转过视线,望向那无际的深蓝海洋,夕阳缓缓落在山的那一边,璀璨晚霞映照在水面上,也染红了两人的脸颊和衣衫。 晚风吹来,程思瀚搂住雨诗的肩膀,在她耳畔低语,「亲爱的,我们走吧!」 亲爱的?真亏他叫得出来,一点都不像以前那沉默寡言的他!雨诗只觉得寒毛竖起,警戒的问:「现在你又要做什麽了?」 「猜猜看,猜对了我就吻你,猜错了你就吻我。」他又不正经起来。 「我一点都不喜欢猜谜。」她严肃道。 「唉!」他露出遗憾状,「好吧!谜底揭晓,就是去你家!」 夏日晚风如此温煦,雨诗却突然觉得全身发冷! ※※※※※※※※ 和平岛上有许多海鲜餐厅,而「阿德海产店」只是其中一家,并不特别热闹,也不特别冷清,每天上演著平凡朴实的小店生活。 但此时此刻,夏承德和许静梅却睁大了双眼,望著眼前这两位奇特的客人:他们的女儿和一个陌生的男人。 「伯父伯母好,我是程思瀚,你们不认得我了?」程思瀚大方招呼道。 「哦!」许静梅恍然点头,「你回国啦?」 夏承德也想起来了,「你是程家老二!以前和志渊是同学对不对?」 「对呀!」程思瀚爽朗的笑了笑,「昨天我才回到基隆,想来尝尝你们的新鲜海产。」 这些对话都很寻常、很自然,但看程思瀚拉著雨诗的手,夏家夫妇怎麽都不能平静以对,这可是雨诗第一次带个男人回来,不只小她两岁,还是志渊的同学! 这时店里还有其他客人,他们也不好多问什麽,只好等会儿再来逼问女儿了。 「呃……请坐。」许静梅勉强回过神,拿了菜单过来,「想吃什麽尽量点,今天当作是庆祝你回国。」 「庆祝是要庆祝,但一定要让我付钱喔!」程思瀚先作声明,又转向雨诗说:「你来推荐吧!你该知道什麽是最好吃的,嗯?」 沉默的雨诗这才开了口,「妈,给我们白带鱼、海瓜子、龙虾汤、海菜沙拉和虾仁炒面。」 「好,马上就好。」许静梅连忙取材下锅,若她的预感没错,女儿是带著准女婿回来了,那她今天可要好好款待一番。 菜一上桌,程思瀚就赞叹道:「好香、好吃!伯母的手艺真棒!」 「没有啦!这都是雨诗她爸挑的材料新鲜,里面还有我们自己钓的鱼呢!」许静梅淡淡笑著。 夏承德也稍微展开眉头,「既然好吃就多吃点。」 「是!」程思瀚不仅大快朵颐,也不忘照料雨诗,不时帮她夹菜盛汤的,看在夏家夫妇心里头,也像是一种证明和承诺。 只有雨诗食不知味,嘴角微笑得都快抽筋了,生平第一次带男人回家见父母,却是这种料想不到的局面,上天的安排总让人费解。 晚上九点,其他客人渐渐都吃饱离开了,程思瀚便招呼道:「伯父、伯母,你们先别忙,一起过来吃吧!」 夏承德和许静梅正有此意,便一起坐到桌边,虽有满肚子的话想问,但两人都不是能言善道的人,气氛反而有点尴尬起来。 「伯父、伯母,让我敬你们一杯!」程思瀚替他们两人倒了果汁,举杯道:「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雨诗的。」 一句话正中夫妇俩下怀,夏承德终於得以问道:「你们是什麽时候开始的?」 「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程思瀚这话含义深远,握起了雨诗的手说:「当初我才十八岁,也不知道出国後会是什麽情况,因此一切都不敢说明,现在我终於回来了,事业上也小有成绩,才敢来向伯父、伯母报告,请让我跟雨诗正式交往。」 雨诗被这番话吓得脸色苍白,尽管早知他不会轻易放过她,却没想到他竟把话说得这麽满,以後她回家来可要怎麽面对爸妈才好? 许静梅和夏承德面面相觑,女儿这二十八年来不乏追求者,却不见她有真正安定下来的意愿,原本还以为她是决定要单身一辈子了,夫妻俩怎麽也想不到,这个突然出现的真命天子,竟然就是他们早就认识的人。 所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大概就是指这种情况吧! 许静梅先问女儿,「雨诗,你怎麽从来都没告诉我们?」 雨诗含糊以对,「我……我不知道该怎麽开口……」 夏承德则就现实问:「思瀚,你家人知道这件事吗?雨诗比你大两岁,他们有什麽看法?还有,你以後要留在台湾,还是要回去美国?」 程思瀚一并回答道:「请放心,我爸妈对雨诗都很赞赏,他们觉得差个两岁根本不算什麽,还非常祝福我们。现在我们台北的分公司要成立了,以後我就能常住在台湾,我不会再离开雨诗了。」 看程思瀚的态度诚恳又实在,夏承德和许静梅总算放了心,况且,他们早就认识程家一家人,那麽好的环境、那麽好的亲家,他们实在没什麽可挑剔了。 「雨诗,那你可得好好把握。」许静梅由衷为女儿高兴。 「我知道。」雨诗只能点头。 兴致一来,夏承德乾脆开了啤酒,和程思瀚比起酒拳来,海上男儿当然有海量,程思瀚甘拜下风道:「伯父,你实在太强了,我真的比不上你。」 「哈哈……」夏承德愉悦大笑,他很久没这麽开心了。 这场「相见欢」持续到午夜,就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程思瀚收服了两家人的心,让雨诗正式成为他的女朋友。 今年的夏日,似乎会比以往都要漫长。 ※※※※※※ 既然得到了两家人的首肯,程思瀚自然就无所忌惮,为所欲为起来。 尽管分公司设立在台北,他的办公室旁也有套房可睡,最近又忙得分身乏术,但他总爱「突袭」雨诗,突然就打通电话给她,要她准备好吃的等著他。 每每在宁静的夜里,雨诗正准备上床就寝,床旁的电话却刺耳的响起,让她迟疑了半晌才接起来,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电话那端传来自以为是的声音,「我要吃天妇罗和虾仁肉羹,快去买,我半小时以後就到。」 「你!」她没好气地回答,「你以为你是谁呀?」 「我是你爸妈的乘龙快婿。」他的语气非常之自信,「要是你不乖乖听我的话,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伯父伯母,告诉他们说你要把我甩了。」 「你这坏人!」那她不就惨了?爸妈准会担心得睡不著觉的。 「多骂几声,我喜欢听。」他就爱逗她发火。 「我才不会如你所愿。」她收起金口,不愿继续口吐莲花。 「不骂了?唉!」他故作遗憾,「好了,快去给我跑腿买东西,等我到的时候要是没得吃,那我就直接吃你了。」 「你……算你狠!」她恨恨的挂上电话,明明不想动身、不想认输,却还是拿了钱包往外走,真可恶,她的世界怎会如此天翻地覆? 半小时後,程思瀚分秒不差抵达,由雨诗亲自开门接待。 「我回来了!」他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看到桌上热腾腾的小吃,又摸了摸她的发说:「乖,你真听话。」 「别占了便宜还卖乖!」她转过头去,满心不悦地嘟起嘴。 解开领带、放下公事包,程思瀚一边吃天妇罗,又要求道:「喂我喝汤。」 「你很烦耶!」她右手正酸,只好用左手盛汤给他喝了。 瞧他像个小男孩般张开嘴,真是个幼稚无聊的家伙,凭什麽要她伺候这个小她两岁的男人?就只因为八百年前的一时冲动?唉!往事不要再提…… 吃过消夜,程思瀚擦了擦嘴又说:「来,给我你的手。」 「做什麽?」她可禁不起他的摧残。 「叫你过来就过来,别考验我的耐性!」他将她抱到腿上,拉起她的右手,从手指到手腕,一一仔细按摩。 雨诗吓了一跳,他怎麽会看出她因为作画太久而手酸? 「很舒服吧?我可是会穴道按摩的喔!」他含笑道,顺便连她僵硬的肩膀和腰部都照顾到了。 也不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雨诗确实觉得很舒服,不禁就依靠在他肩上,任由他发挥神功,她真是好累、好倦呀……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一睁开眼,发现自己竟躺在床上,而程思瀚正坏坏地笑著,「有些部位还是要在床上才方便,放心,你一点都不用费力,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这种论调当然不能让她信服,她挣扎著想要坐起身来。 但他岂会让她逃开怀中,轻松架起她的双手,「怎麽不听话呢?真是不乖!」 「你无聊……」但她还来不及说些什麽,就被他吻住了双唇。 他的大手继续按摩,却超越了舒服的界线,变成了挑逗和折磨,长夜正要展开序幕,有很多时间可以让他们缠绵不休。 雨诗的身体就像颗埋在土中的种子,经过了许多年的沉睡,逐渐在程思瀚的怀中醒来,她本以为自己是冷静的、无所谓的,但他确实让她发热了起来,有如冬雪般在阳光下融化了。 「够了……」每每在高潮的边缘,她总还要抗拒那快感。 「真的够了?你这爱说谎的女人。」他拉高她的双腿,迈向更极致的颠峰,「我一定会让你亲口说出‘还要’!」 「别……别这样……」她躲不开这情浪、这狂欲,彷佛大海一般就要将她灭顶。 当她紧闭上双眼,他却抬起她的脸蛋,逼迫著说:「看清楚,是谁抱著你?是谁在你里面?是我程思瀚,不准你再喊错名字了!」 迷糊的睁开眼,她望进了他的双眸,汗水沿著他的额头滑落,她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是有魔性的,有如夏夜最深邃的夜空,看一眼就要让人沉迷其中。 「你是谁?我又是谁?」他抚著她的红唇问。 他的眼神太让人迷惘,她不觉轻启双唇说:「我是我……你是你……」 他嘴角含笑,对她的回应很满意,「没错,你是你,我是我,但我们在一起了,你看到了没?」 「我看到了……」怎麽也逃不开的这纠缠呀…… 「还要不要?更多、更久、更绝对?」他刻意延长这折磨、延後那解脱。 「不……不要……」她先是哽咽了,等他吻去她眼角的泪,才又求饶似地说:「要,人家还要……」 「我的雨诗,我可爱的人……」他再也没什麽要求,终於放纵开最终的欲望。 粉红色的梦境飘飘欲仙,时而攀升时而坠落,但总有他的双臂拥著她,即便是疯狂的也是安全的。 毕竟,徜徉在夏天的夜空中,除了作梦还能作什麽呢? ※※※※※※※※ 清晨六点,房内睡意正浓、梦境正沉,突然「铃铃铃!」的闹钟响了。 一只大手探出来按住闹钟,程思瀚该准备去上班了,因为他要淋浴,要吃早餐,还要开车从基隆到台北,他必须非常早起。 但,他是不可能甘於寂寞的,低头吻过雨诗的小脸,他就是执意要叫她起床,「起来,不准睡了!」 「要上班的是你……又不是我,为什麽……我也要早起?」她转过身去,不想面对刺眼的阳光,平常她可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 「不管,你得准备早餐给我吃,快点!」他像个任性的孩子,伸手往她身下摸索,这招很有效,把她所有的瞌睡虫都赶跑了。 「好了好了,别玩我了!」她又痒又麻的,完全清醒了。 「乾脆今天不上班了!」他玩性大起,兴致勃勃,「在家里玩你一整天!」 如此异想天开,雨诗怎能让他梦想成真?立刻跳下床,穿上衣服,冲出房门,「时间快来不及了,我这就去煎蛋!」 「哈哈……」程思瀚低笑著,觉得她那慌乱的样子可爱极了。 十几分钟後,程思瀚从浴室走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厨房,把脸靠在雨诗的肩上,深吸口气说:「好香。」 「快去坐好,可以吃了。」她一个轻颤,把煎鱼装上盘。 从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她明白他最爱吃的就是清粥小菜,只要熬好一锅白粥,加上几样简单小菜,就够他连吃三碗了。 「我来。」他接过盘子,放到小餐桌上。 两人面对面坐著,就在这晨光之中共用早餐,窗外麻雀吱啁轻啼,蓝天之中没有一丝白云,多麽宁静惬意的这一刻。突然间,雨诗也不是那麽讨厌早起了。 当她慢慢吃完一碗粥,程思瀚已经狼吞虎咽了三大碗,满足地站起身来,「雨诗,帮我打领带。」 「你自己不会打?」她放下碗筷,却还是乖乖为他服务。 「我打得不好看。」他总有许多藉口,双手放在她腰臀上,乘机吃吃豆腐。 打好领带,他又说:「拿外套和公事包给我。」 「大男人!」她从未发现自己如此有耐性。 走到门口,他还要最後的吻别,「亲我一下,跟我说路上小心,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你就不肯走了是吧?」她早知道他的把戏,认命地亲过他的脸颊,说了声,「路上小心。」 「是!」他乖乖应答,笑得好快乐,「不可以马上关门,要一直站在门口看著我走,我会从後照镜监视你的,知不知道?」 「知道了……」她只觉得没力,对他这种种的高压政策。 「再见!」他挥挥手,打开车门发动引擎,今天又将是活力充沛的一天,因为有他所爱的人为他做早餐,有他所爱的人目送著他离去。 雨诗如约站在门口,目送他的车影消失在转角处,但她并没有立刻进门,反而还静静站了好一会儿。 像是这样送他走,不知为何,竟让她有种淡淡的幸福…… 第六章 争执 难道 在心底深藏的秘密 一定得摊在阳光下 不!恕难从命 只因,找还是我自已 一个夏日接著一个夏日,在蝉声中悠缓地流过,程思瀚完全融入了雨诗的生活,两家的人也都习惯他俩的身影,就连邻居们也会对他们含笑招呼。 雨诗从一开始的震惊抗拒,逐渐地变成平静以对,反正他每天都有威胁她的新方法,她乾脆以不变应万变,随他要怎麽玩就跟著应付下去。 这天下午,雨诗一忙完画稿,就骑著脚踏车去仁爱市场买菜,不知不觉中,车篮里都是程思瀚爱吃的菜色。 这到底怎麽回事?就算那男人握有她的把柄,她也不必伺候得如此忠心诚恳吧? 雨诗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就因为他老纠缠著她,所以她就接受了他的存在?她是不是寂寞太久了,或者只是习惯成自然? 当她摇著头苦笑,无意间却撞上了一双眼神,那双让她心跳加快的眼神。 「雨诗!这麽巧?」思浩手上拿著公事包和书本,他在基隆女中担任物理老师,这会儿就让他们两人遇上了。 「思浩哥,你下课了?怎麽还没回家?」她努力找回正常的声音。 「刚刚去买了几本书,正想吃点东西,你陪我去吃吧!」思浩理所当然的把公事包放到脚踏车後座,并且替雨诗牵车往前走。 雨诗心头扑通扑通跳著,她很少跟他如此独处,尤其是在程思瀚回国之後。她不喜欢在他面前表现得和思瀚很亲密,天晓得她到底还在坚持什麽? 「怎麽了?」思浩看她表情怪怪的,「忙著回去吗?跟我吃个东西都没空?」 「不、不忙。」她连忙挤出微笑,「思浩哥想吃点什麽?」 「嗯……去吃个油条花生汤好不好?」 「好呀!」她点头,感觉双颊正逐渐发烫,简直像个十来岁的少女,真可笑,时光怎麽一点都没在她身上发生作用?!快快发挥成熟女人的稳重冷静呀! 望著「柯记刨冰」和「林记刨冰」,又是两难的选择,但思浩直接走进了「柯记刨冰」,雨诗只是毫无意见跟著,她根本想像不出自己跟他争吵的模样。 四周人声鼎沸,点了两碗油条花生汤,他们就边吃边聊了起来。 「最近工作怎麽样?」思浩一如往常,总会关心她的生活。 「很顺利。」雨诗回答道:「等那套童书出版了,就送给小樱看吧!」 「先谢谢你了,小樱也很喜欢画画,看来是遗传到我爸的天分了。」思浩提到三岁的女儿,脸上总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光彩。 雨诗黯然垂下视线,那光彩从来不是为她而绽放的。 「对了,你跟思瀚怎麽样了?」思浩又问起来。 她早知他会有这问题,尽管她只想回避、想闪躲,但该面对的时候还是得面对,她只有淡淡以两个字回答,「还好。」 「真没想到你们会在一起,一个是我弟弟,一个是我妹妹。」思浩说著笑了。 对他而言,她只是像妹妹一样的人,她当然非常清楚。 「本来我们都以为他会继续在美国发展,毕竟那儿机会多,是个可以作梦、可以追求的国家。」思浩恍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难怪他要出国前,突然跟我说他一定会回来的,我想他就是为你而回来的。」 雨诗点点头,喉中梗著什麽让她无法言语。 「思瀚脾气比较坏一点,你不要跟他太计较。」思浩一片好心,又歪著头思索,「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固执,最大的缺点也是固执,有时候脑子就只会用一种方式思考,我想,你只能以柔克刚,慢慢开导他了。」 「嗯……」花生汤明明很甜,为何她会觉得苦? 「总之,你们要好好相处,我们都等著喝喜酒呢!」 「思浩哥想得还真多。」雨诗只能以强颜欢笑面对。 「糟糕,我好像变成一个唠叨的老头子了!」思浩拍拍自己的头,轻笑起来。 吃过花生汤,思浩付了帐,又替雨诗牵车,两人慢慢走在路上,就像一对刚买完菜要回家的夫妻,如果可能,雨诗真希望这段路没有终点。 但就像过去,她的希望从来都不会实现,走到巷口,雨诗牵回脚踏车,微笑道:「思浩哥,送我到这儿就好了,你快回家吧!」 她想目送他离去,就当这是最後一次,让她牢牢记著他的背影。 思浩摸了摸她的头,就像以往他常做的那样,「不知不觉中,你都长这麽大了,不是以前那个安静的小女孩了。」 「是呀!」其实,她并不愿长大,她多想回到十几岁的时候,那时他还没交女朋友,而她还可以偷偷想著他。 「看你篮子里买的都是思瀚爱吃的菜,今晚一定是要做饭给他吃吧?」 「嗯……」她不能否认。 「我也该回家了,书萍在等我。」思浩看看手表,拿起公事包和书本,「星期天和思瀚回来吃饭,爸妈都等著你们。」 「好……」她总是难以拒绝他的。 「再见!」思浩转身离去,最後一抹夕阳映在他的衬衫上,黄昏总让一切变得迷离朦胧,雨诗觉得自己的眼眶就要溃堤了。 再见……再见……她在心底默默低语!像是告别了一个梦、一幕回忆、一段人生。 转过头,她牵著脚踏车走进小巷,百般滋味一起涌来,说不出是酸还是甜。 抬起头,她却看见程思瀚站在屋前,满脸的肃杀之气,低哑的问:「上哪儿去了?」 吓死人了!他……他站在这里多久了?他该不会看到什麽了吧?雨诗垂下头,不知怎麽会有心虚的感觉,「买菜去了。」 打开门,把车牵进小院子里,她一样一样把菜提到屋里,躲进厨房不想出来。 程思瀚却没打算放过她,冷冷看著她的举动,站在饭桌旁问:「买菜买到天都黑了?竟然还要我等门?」 「要不你就打副钥匙吧!」这已是她所能容忍的极限了。 「说得好像施舍一样,是不是因为刚才去会了旧情人,现在不敢跟我正面冲突?」 他还是看到了?雨诗肩膀一颤,停下了洗菜的动作,「你明知道他不是我的旧情人,我们之间什麽也没发生过。」 「他明明就是!」程思瀚转过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都扎在她心头,「或许你们之间什麽都没发生过,但他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心上人,你为了他才离群索居、才郁郁寡欢,你从头到尾就只喜欢过他一个人!」 「你说够了没?」相对於他的激动,她显得相当冷漠,任何人都不愿自己的心事被如此揭露出来。 「他都已经结婚生子了,为什麽你还要那样痴痴目送著他?为什麽你就不会那样看著我离去?我到底有哪一点不如他?他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高中老师罢了!」 他不懂,他就是不懂,他是这麽努力、这麽渴求,为何她还不能感受他的真心? 「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她头昏起来,太多情感纠结总让她混乱不已。 「不行!」程思瀚不肯让她回避,「今天我一定让你知道,你必须彻底忘了他,你必须完全接受我,你听清楚了没?」 「感情是无法勉强的……」她该如何解释?她自己也不喜欢这样呀! 「你也知道感情是无法勉强的?那你为什麽还对他留恋不舍?」 两人吵得没有结论,雨诗只觉头更昏了,「拜托!我很累,我想休息。」 她走向卧房,轻轻在枕边躺了下来,程思瀚看她脸色苍白,这才稍微软化下来,「我说话太大声了是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我今天赶著画图,又忙著去买菜,我不大舒服。」她叹口气说。 即使有天大的事情,程思瀚还是不愿看她如此脆弱无助,於是他伸手轻抚著她的发,一下又一下的,两人间的争吵彷佛也跟著平息下来。 但这和平并未持续太久,当程思瀚想抽张面纸擦汗时,却无意间看到化妆台上有个长方形的盒子,那让他眯起了眼睛,打开一看,果然就跟他猜想的一样! 「你还留著这支钢笔?你竟然还留著!」他把笔丢在地上,还用脚不断踩著。 「你做什麽?你怎麽可以这样?」雨诗坐起身,来不及阻止,只觉得她的心彷佛也跟著被丢在地上、被狠狠踩著。 他不让她去捡,硬拉开她的双手,「这种东西,我可以买一千支、一万支给你!」 「我不要你买给我,我就只要这一支!」那是她初恋的回忆,她少女时代最珍惜的东西呀! 程思瀚听了更火,弯腰抓起钢笔,打开窗户往外一丢,钢笔飞得得好远好远,不知滚到哪个角落或水沟里了。 「这样看你怎麽办?」他得意的大笑著,却带著些许的苍凉。 「我要去捡回来!」她转身要跑出门,却又被他给拉回来。 「休想!你对他就这麽死心塌地,事情都已经过了多少年,你还留著他的东西做什麽?你简直蠢到了极点!」但他自己更蠢,他竟然从小就喜欢这个蠢女人! 「不关你的事,我只是默默地喜欢他,我又没有破坏他们的家庭,我不要你管!」雨诗眼眶一红,再也忍不住委屈的泪水。为什麽她不能怀念著他?为什麽她不能抱著回忆生活?她连偷偷作梦的权利都没有吗? 看她潸然落泪,他将她抱入怀中,语气仍是很坚持,「不准哭!不准你为那支钢笔哭,我要你忘了我哥,我要你忘得彻彻底底!」 「我就是忘不了他,你怎麽样都不能让我忘了他……因为你比不上他,一点都比不上!」她也不知这是真心或赌气的话,只因她脑中混乱得要命。 他深吸一口气,「你再说一次看看。」 「我讨厌你!」她的小手捶在他胸前,「从小我就讨厌你,我不要你的一千支、一万支钢笔,我只要你哥哥的那支钢笔……」 他冷冷一笑,「好,原来我在你心目中就这麽一文不值,很好!」 「你走开,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恨透你了!」 他说走就走,重重关上大门,没过多久就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然後车子开出了巷口,卷入了人车潮流之中。 雨诗告诉自己,这是对的,这是好的,他们本来就不适合,这麽一吵就更不需复和,以後各人走各人的路,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她慢慢蹲了下来,坐在墙角,抱著双膝,眼泪一滴滴、一串串流下,默默哀悼她初次的暗恋,以及逝去的青春。 ※※※※※※※※ 三天了,那家伙消失三天了。 照理来说,雨诗应该觉得耳根清净、轻松惬意才对,因此她天天守在家里,对著画纸专心工作。 但她似乎产生了幻听的症状,不时听到电话、手机和门铃的声音。 每次电话响起,她总会没来由地心跳加快,等发现那是编辑、是妈妈、是朋友打来的,那加快的心跳又突然缓慢了下来。 每次门铃响起,她也会急忙整理一下仪容,然後深吸口气打开门,却是邮差来送挂号信,是第四台的收费员,是推销羊奶的人,让她紧张的心情顿时冷却下来。 难道她在期待著什麽吗?不!她对自己摇头,她才不会等他呢! 只不过是热闹的生活转眼平淡下来,所以稍微有些不适应罢了,以往她还不是一个人过日子,现在她当然找得回原来的自己。 一个人起床、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澡、一个人睡觉,没有人会跟她挤、跟她闹、跟她吵,多麽悠游自在…… 只要她少发呆一点,少出神一些,随著时间过去,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午後,刚刚下了一场轰隆隆的雷阵雨,转眼间大地又化为平静,彷佛那一场惊天动地的风雨不曾来过。雨诗坐在摇椅上,望著院子里的花草,还有那澄净的天空,不知自己的心究竟飘到了哪儿去? 「铃铃!」电话声突然响起,她被吓得几乎跳起来,转身看著那具没有生命的机器,却让她心头颤抖不已。 「喂!请问找哪位?」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如常。 「我找你。」程思瀚的声音冷冷传来。 终於,他打电话来了!有如爆满的气球被针戳破,不知这是解脱或是束缚?她却也淡淡的回答,「你找我有什麽事?我们应该无话可说才对。」 「一个小时後会有司机去接你,今天晚上有个宴会,你打扮一下跟我出席。」 「什麽?你别闹了!」她根本毫无准备。 「就这样!司机会准时到。」他没让她有拒绝的机会,直接挂上电话。 这家伙!他以为他是谁呀?雨诗瞪著电话,气得差点想砸了它。 她才不去呢!如此坚定地告诉自己,但随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怎麽办?她该如何是好?万一那是很重要的宴会,万一他没有女伴会很失礼,那她岂不是让他糗大了? 记得妈妈说过,男人都是死爱面子的,在外至少也要给他留点尊严,要吵要骂就等回家关上门後再说吧! 当她一边这麽想著的时候,已经一边开始挑选衣服、鞋子和配件了。 唉!她真讨厌自己,心软得无可救药! 穿上八年前在思浩和周书萍的订婚宴上,她特别定做的粉蓝色小礼服,原以为再也没有机会穿上了,没想到会在这一天再度亮相。 看著镜中的自己,礼服仍然相当合身,但八年的岁月已经从她身上走过,从一个暗恋中走出来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独立且成熟的女人。 那时,是为了思浩的订婚典礼,今天,是为了陪程思瀚出席晚宴,她跟这两兄弟的缘分,可真是扯不清、理还乱…… 一小时後,司机准时抵达,轻轻按下门铃。 「来了!」雨诗打开门!看见一位年轻的司机,脸上带著惊艳和害羞的微笑。 「夏小姐,你好,请上车吧!」 「谢谢。」拉著裙摆,踏著高跟鞋,她心中有点不真确的感觉。 车开得很稳,在音乐低回中,雨诗默默望著窗外,橙红的黄昏逐渐转为深蓝的夜空,这八月的夏夜多麽宁静美好。 就好像……就好像多年前的那个夜晚,让她想起许多点点滴滴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怎麽会?怎麽会就在一眨眼後,那些仍然历历在目的往事,就这麽成了从前、成了回忆?而此时此刻、而今夜今夕,是否也很快就将成为过去? 呵……感触良多,据说这就是变老的象徵呢!她对窗上自己的倒影笑了笑。 车子开到台北的凯悦饭店,司机走下车为她开门,「夏小姐,宴会厅就在二楼,你一走进去就可以看到标示了。」 「谢谢。」雨诗深吸一口气,准备好面对这一切。 「这是我的荣幸。」那位司机笑得非常真诚。 看到高雅的雨诗走近,服务生主动打开大门,彷佛也为她的美丽而赞叹,雨诗点了点头致意,啊!真不知今晚会是一个怎样的晚上? 当她步上阶梯,一走进会场,程思瀚立刻就发现她,走上前紧握住她的手,唯恐她随时会溜走似的。 「你在搞什麽?」她皱起眉,低声问道。 他不针对问题回答,反而低头舔过她的耳垂,「你好漂亮。」 「你!」明知她最不能忍受这种挑逗,这会儿害得她双颊都发热了,「到底叫我来做什麽?」 「今天是台北分公司的开幕酒会,我要让你看看这场面。」他像个邀功的小男孩,就只等待她的一句赞美。 「真的?」她环顾四周,恭贺的花圈、红底金字的布条、盛装前来的宾客,在在都说明了这是一场重要的开幕仪式。 「怎麽样?」他把玩著她的耳环,语气懒洋洋的,神采却是意气风发的。 「天……恭喜你,今天对你一定很重要。」撇开吵架冷战的事情不说,她不得不承认,她对他刮目相看。 「是的,今天对我是很重要,所以你必须陪在我身边,听到了吗?」他期盼这天已经太久,他要跟她分享一切的荣耀。 雨诗还没来得及回答什麽,左前方有个声音打断了他们。 「joseph,这就是你常提的那位小姐吗?」一位身穿红色紧身礼服的女人向他们走来,她看来像个混血儿,五官分明,有著棕色的长发和黑蓝的眼珠。 joseph?雨诗这才知道他的英文名字,她发现自己很不了解他。 「安琪拉,让我替你们介绍一下,她是夏雨诗,我的女朋友,这位是安琪拉,力凯企业的总经理。」程思瀚替两人介绍道。 「你好。」总经理?真不简单!雨诗心想,她一定是位重要人物,连忙微笑致意。 安琪拉笑得别有含义,「夏小姐,我一直想见你,今天总算达成心愿了。」 「咦?怎麽说呢?」雨诗不太懂。 「joseph对你很专情喔!」安琪拉故意拍了拍程思瀚的手,「你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倒追他,但是他都不为所动,你真是教人嫉妒啊!」 尽管这是开玩笑的口吻,雨诗却觉得背脊发凉,安琪拉那眼神让她隐隐不安。 程思瀚拥住雨诗的肩膀,对安琪拉说:「你说得没错,雨诗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一定会好好宝贝她的。」 安琪拉但笑不语,但那微笑却是冷冷的。 在这商业晚宴上,自然有许多人上台致词,这会儿刚好轮到程思瀚,於是他亲了亲雨诗的面颊说:「等我一下。」 雨诗留在原地,看他充满自信的走上台,用中文和英文发表演说,在这一刻,她心中充满了以他为荣的骄傲。 「joseph很有本事,我们董事长很欣赏他,才会投资大笔资金在他们这几个资优生身上,让他们年纪轻轻就有能力创立公司。」安琪拉又开口道。 雨诗这才发现身旁还有人,她竟看得有点出神了,赶快回魂吧! 「嗯!我相信他确实是很有才能的。」 公事的话题只是个引子,安琪拉要慢慢导入正题,「听说你比他大两岁?那麽我们两人是同年了。」 「哦!是吗?」雨诗其实看不太出来对方的年纪。 「不知你是花了多少钱才买下他的?我很想知道那价码。」安琪拉伸出舌尖舔著唇角,贪图的意念非常明显。 雨诗心中一凛,终於了解这女人的用意,在她还来不及多想之前,一句较劲的话已经顺口溜出,「我一毛也没花,他是自己送上门的。」 「哼哼!你可真有本事!」安琪拉沉下脸,转过身昂首离去。 雨诗把注意力转回台上,程思瀚看起来英俊得不可思议,原来他的「身价」这麽高,还有女人愿意出钱买他!要是他听到这番对话,恐怕会气得跳脚吧! ※※※※※※※※※ 演说一结束,雨诗跟著众人拍掌,直到程思瀚再次回到她身边。 「我的表现怎麽样?」他只需要她一个人的肯定。 「还用问吗?当然是棒极了。」她真不懂,他不是对自己超有信心的吗?怎麽会在听到她这回答的时候,露出大大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程思瀚在她颊上重重一吻,「来,我要把你介绍给所有的人,让他们看看我有多成功、多幸运!」 就这样,程思瀚搂著雨诗介绍给许多人,直接表明两人是情侣关系,立即得到了许多祝福和羡慕。 雨诗只得微笑应对每一张面孔,拚命告诉自己,先给他做做面子吧! 整整绕了会场一圈,雨诗才偷偷问道:「你满意了没?」 「相当满意!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他看看表,都已经十点了。 「我要回家。」她很少觉得这麽累过,就算熬夜画图也比不上应酬。 他握起她的小手,诚挚道:「今天辛苦你了,我要给你一个奖赏。」 「用不著!」她不觉得那会是什麽很棒的奖赏。 「走,我们开房间去。」 「什麽?」她睁大眼,任他拉著坐上电梯,没一会儿就站在房间的门前,只要关於这种事,他的速度总让她目瞪口呆。 「来,闭上眼睛。」他故弄玄虚,先遮住了她的双眼。 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玩这种游戏?雨诗拗不过他的固执,反正他这麽一遮,她也什麽也看不到了。 程思瀚先开了灯,领著她走到房中,才慢慢放开手说:「睁开眼看看。」 那是一间粉红色的房,有粉红色的窗帘、粉红色的大床和粉红色的沙发,搭配著米白的地毯、粉蓝的墙壁和印象派的风景画,简直就像童话里的房间。 雨诗说不出话来,初夜的回忆潮涌而至,当年她才二十岁,他才十八岁,是一种怎样疯狂和冲动的年少,才让他们又在同一个房内相聚?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他关上门,站在她身後,把脸靠在她肩上,「喜欢吗?」 「有什麽好喜不喜欢的?」她故作迷糊问。 「你忘了?我们的第一次,就是在这样粉红色的房间里,以前我从来不喜欢粉红色的,但从那时起,我就不讨厌粉红色了。」 「是吗?」她不知该回答些什麽。 「还有,我记得,那天晚上你就是穿著这件粉蓝色的礼服。」他轻轻抚过她的腰,圈住了她的身子。 他记得?她微微感到诧异,他的记性也未免太强了,好像什麽都忘不了似的。 「那时候,你背对著我,慢慢脱下了这件礼服,而我静静看著你的背影,心脏都快爆破了,到今天我还是有种幻觉,说不定……那天只是我在作梦而已。」 他的嗓音回荡在她耳畔,他的手指缓缓替她宽衣,确实,一切都像梦。 「我只答应要陪你出席宴会,我可没答应要陪你睡觉。」她还在做最後的挣扎。 「如果你不想睡觉,我们有很多别的事情可以做。」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从她的肩膀一路吻到臀上。 「如果……我都不想要呢?」她的声音颤抖起来。 「那就是我的过错了。」他低笑一声,「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说服你的,用各种语言、各种方法。」 他并没有夸大其实,他对她总是说到做到的,於是在被单里,涌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波浪;夜色中,掀起了一回又一回的战争。 雨诗故作挣扎著,只是为了无谓的自尊而战,却也惹得程思瀚更加疯狂。 在程思瀚最成功的夜里,不是创立了自己的事业王国,也不是向全世界证明他的才能,而是在床上征服他最想爱的女人。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好美……」 「你已经说很多次了,我非常了解你的意思,请不要再重述了!」雨诗心想他八成喝醉了,甜言蜜语得快腻死人了。 「不管,我还是要再说一次,你好美……」一边从背後占有她的温暖,一边舔著她小巧的耳垂,他最喜欢这种将她抱在腿上、锁在怀里的姿势,可以牢牢箝制住她,一点都不怕她逃得开。 「可以了吧?我的耳朵……快被你吃掉了!」她颤抖得头都晕了。 「这麽敏感?我可爱的小情人……」他沙哑的笑著,她诚实的反应满足了他大男人的虚荣心。 「小?我……我可比你大两岁!」她拚了命的喘息,也要说明这个事实。 「在我怀里,你是很娇小的。」他转向右边那面落地的大镜子,「看到了没?你好小,可是,你又能容纳我的存在。」 雨诗猛然睁大眼睛,又猛然闭上眼睛,老天!她刚才看到什麽了?好可怕好吓人的一幕,然而更要命的是,就算闭眼不去看,她脑海里也满是那画面,刺激著她所有的感官神经。 程思瀚又笑了,「这麽害羞?一点都不像大我两岁的女人。」 「你……你关上灯啦!」那镜子是镶在墙上、移动不了的,但如果在黑暗中,应该就不会出现那麽惊人的效果了。 「我偏不!」他立刻回绝道:「我喜欢看著你,我喜欢我们在一起的样子,要不是怕被别人看到!我还真想把你这模样拍下来。」 听到这话,雨诗更紧张、更不安了!说不定这里藏有针孔摄影机,而程思瀚就打算用那录影带来威胁她,唉!她的运气怎麽会这麽好? 「别想躲著我。」他转过她的肩膀,捧起她的脸蛋,「今晚是我最得意的时候,你要仔细看清现在的我,每次想到我就要浮现这个时候的我。」 自大狂!他究竟想证明什麽?雨诗只能皱眉看著他。 「我不是那个小男孩、小弟弟了,我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你看清楚了吗?」 「咦?」他就是想对她说明这件事吗? 「而且,是可以给你带来幸福的男人。」他吻上她的粉唇,压住她的身子,以实际行动来印证他的承诺。 那夜,雨诗确实「幸福」得不能再「幸福」了。 第七章 耍赖 谁理会世俗礼教 那些都不入我的眼 在我的心底 你早己是我的唯一 没人能改变 连你也不行 晨光清澈,教人醒在一种透明的幸福感中。 听到浴室传来水声,雨诗蒙胧的睁开眼睛,并不急著起床穿衣,只是静静望著窗外阳光,任由思绪飘荡在过往和未来之间,说不出是怎样的机缘际会,才交织成今天的时空存在。 此刻,她躺在床上,而他在浴室冲澡,彷佛也是一件自然又安详的事情。 当程思瀚从浴室走出,腰间只围著一条毛巾,他发现雨诗已经醒了,眼神中带著些梦幻,嘴角噙著些甜蜜,让他一时不禁看傻了眼。 她……她很少有这样可爱的时候,甚至在看到他走出来时,也没有皱起眉头,或摆起面孔,这不太像是她,反而让他不安起来,「你在想什麽?」 「有必要告诉你吗?」她懒懒地反问。 「你这小脑袋瓜子,天晓得装了什麽怪主意!」他捏捏她的脸颊,不满的情绪一涌而出,「这几天没联络,你有没有想过我?」 「想到没人跟我挤同一张床,让我睡得特别香。」 「就知道你没什麽好话可说!」他根本不该有所期望的,转过身从外套口袋拿出一个盒子丢到床上,「拿去。」 「这什麽?」其实不用问,光看那外型就猜得出来,包装纸底下是一个笔盒。 「打开来看看不就得了。」他耸耸肩膀。 雨诗却故意说:「无功不受禄,我为什麽要接受你的礼物?」 「你这女人!」他被她激得没办法,三两下就把包装纸绘拆了,打开那宝蓝色的笔盒,拿出一支黑色银边的钢笔,硬塞在她手里。 名笔赠佳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相信自己的意思非常清楚。 「给我这个做什麽?我又不缺笔。」她还是那副意兴阑珊的态度。 「你真懂得怎麽让我发火!」他深深呼吸,勉强平静道:「那天我弄丢了你的钢笔,这会儿就赔给你一支,这样你明白了吧?」 「那支钢笔对我的意义是不同的。」她又在老虎头上拔毛了。 果然,程思瀚立刻发作起来,额头青筋几乎爆现,「你最好别再说那些我不想听的话,否则我……」 「你怎样?」她挑眉问,眼角已浮现笑意,「你就要把这支钢笔也丢掉吗?」 「这是我送给你的,永远都不准你丢掉!」 傻瓜!雨诗心中暗笑,拿起桌边的便条纸,用钢笔写了几个字,抱怨道:「这笔又不是很好写,而且拿起来很不顺手耶!」 「别挑剔了,这是我亲自挑选的,意义不同!」 「好,那你告诉我,这到底有什麽意义?」她摇晃著手中钢笔问。 「你真想把我逼疯是不是?」他冷笑著逼近她!一把用力将她拥紧,牢牢封住了她那可恶的小嘴,再也不让她冷言冷语、射刀射箭的。 好一个发火又发疯的吻呀!雨诗含笑承受著,任他吻了又吻,这惩罚是甜的、是暖的,其实……她并不讨厌。 喘著气,他总算抬起头,「这问题不需再讨论了,反正你好好给我保管这支钢笔,要是敢弄丢了,我一定不饶你!」 「要是……被别的男人丢掉了呢?」尽管呼吸不顺,她还是喜欢跟他斗气。 「我不可能给你那种机会的!」他哼了一声,翻身下床,「走,为了庆祝分公司成立,我们今天好好去玩一玩!」 「我要工作。」她的工作明明已经告一段落,却还是这麽倔强著说。 「不准。」他轻轻松松回答。 「请问,我到底有什麽自由?什麽选择?」她试著平静间。 「你的自由就在我的双臂之中,你的选择就是可以在我左边或右边、前面或後面,这样懂了吗?」他摸摸她的发,当她是个无知幼童般的教导。 雨诗听得目瞪口呆,「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 「当然说得出来,很佩服我是吧?」他扯开了整张床单,露出了她窈窕的娇躯,「我替你准备好衣服了,来,我们来玩洋娃娃!」 「天……」雨诗倒在枕头上,真希望这只是个梦。 程思瀚哈哈大笑,抱起她走进浴室,开始他最喜欢的洗澡、打扮和穿衣游戏,看著她每一种表情、每一种风貌,都让他迷恋不已。 开了车,两人离开台北,回到海风吹拂的基隆,来到中正公园的观音像前,四处都是小吃和游戏摊子,更有许多一起出游的全家福。 两人的冷战到此算是解冻了,虽然他并未正式道歉,她也没说要原谅,但还能手拉手走在一起,也算是一个和解的结局吧! 「昨天那位安琪拉,她对你好像有意思……」她突然想起这件事。 「你在吃醋!」他不让她说完,直接指著她说:「女人就是小心眼,尤其是你!哦!我真罪恶,竟让两个女人为我争风吃醋!」 「我?」拜托,她只是想提醒他安琪拉可能会公私不分而已。 「没错,承认吧!你就是看不惯别的女人垂涎我,对不对?」他没给她回答的机会,直接在她颊上一吻,「放心,我看都不会看她们一眼的。」 这男人自以为是的程度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雨诗根本说不过他,无奈的叹口气,「反正你小心点处理就是了。」 「好了,今天是休假日,不准谈那些无聊的事。」看那些孩子们玩著碰碰车,程思瀚突发奇想,「我也好想玩那个。」 「不会吧?」雨诗皱起眉头,心想他都几岁了?在他这高大的身躯中,说不定藏著一颗才五岁大的心灵呢! 「技术上是有点困难。」他摸摸下巴,又望向别的地方,「有了,就是那个!」 雨诗随著他的视线望过去,发现那是投圈射中玩具的游戏,一整篮的木圈要五十元,圈中了玩偶就可以得到,但多数人都只是白白奉上金钱,连奖品的边都沾不到。 「阿婆,给我来一篮。」程思瀚先付了帐,跃跃欲试的问:「雨诗,你要哪样?我送给你!」 「你真有那麽厉害?」她才不信,这游戏很困难的,她就从来没射中目标过。 「你看了就知道!」他跃跃欲试,做好准备动作,「快说你要什麽?」 「好,那我要最後一排、最左边那个小叮当闹钟!」她故意选个困难的目标。 「没问题!」他才说完话,使力投出小木圈,雨诗随之望去,只听得「铿锵!」一声,他真的套住了闹钟。 「哇!」她不禁跳起来欢呼,「你好强!」 「现在才知道?仔细看著吧!」他比出胜利手势,随即又连发连中,几乎每个奖品都被他圈中了,附近民众也跟著围观起来。 摆摊子的阿婆吓白了脸,「少年耶!你嘛帮帮忙,不要这麽狠啦!」 「阿婆放心啦!」程思瀚哈哈一笑,只拿起那个小叮当闹钟,「我女朋友只要这个就好,剩下的是我爱玩而已,我不会让你难做生意的。」 「真多谢喔!」阿婆一个个拣起小木圈,转向雨诗说:「小姐,你真有福气,你男朋友人又厉害,心地又善良呢!」 「听到了没?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喔!」程思瀚把闹钟塞到她手里,「这是我送你的,还不快说谢谢?」 「程思瀚,你很嚣张喔!」雨诗只觉哭笑不得。 「那当然,我有嚣张的本钱嘛!」他搂住她的肩膀,继续往下一摊走去,「你看,有小弹珠,还有捞金鱼,我保证把所有的弹珠和金鱼都让你带回家!」 「我……我可不可以不要?」雨诗不能想像那画面。 谁知他突然环住她的腰,让她腾空而起,以他为中心绕著圈圈,大笑道:「不要也不行,因为我是你的无敌铁金刚,我要为你征服全世界!」 别人都在看,但雨诗只看得见他;阳光明亮,但他的笑容让阳光也失色。 女人通常都喜欢成功的男人,但比起昨天那个上台接受掌声的他,说不定眼前这个为她赢得奖品的男人,是更让人心动、让人难以抗拒的。 隐隐约约的,她有一种将被夏日融化的预感。 ※※※※※※※ 「冷战时期」既已结束,紧接著便是「和平共存」的阶段。 八月过了便是九月,程思瀚和雨诗仍是纠缠不清,两人之间似乎颇有默契,只要不谈到程思浩的名字,那麽一切都可安然度过。 但除此之外,程思瀚可没忽略掉那些原本就对雨诗有意思的男人。 周六的午後,天热得教人什麽都吃不下,雨诗在厨房里准备作凉面,程思瀚在客厅一边哼歌一边拖地,他唱的是台语很不标准的「基隆山之恋」。 「基隆山基隆山,台北的爱人啦放舍我……有时星光有时月暗,阮要搁娶有别人……」唱著唱著,他还不时抬起头往厨房里喊:「喂!你这听众也尽点责任,拍拍手吧!」 这种带有美国腔的台语歌,让雨诗听得耳朵都快抽筋了,随便拿铲子拍拍锅炉就算敷衍了事。 「谢谢来宾鼓掌,那麽继续我要来唱多情兄!」扯开嗓子,程思瀚又得意唱起,「港边又吹来南风,咱来走著轻松的脚步……你是阮的人……」 雨诗听得又好笑又好气,谁是他的人呀? 「铃铃!」电话声响起,程思瀚随手就接起来,「喂!请问找哪位?」 雨诗停下手边的动作,心想这下不对,怎麽会由他来接她的电话呢?万一引起什麽误会就糟糕了。 当她冲到客厅,却听到程思瀚对著话筒说:「侯先生,你要找雨诗呀?她在浴室洗澡,等会儿我要进去替她擦背。咦?你问我是谁?我当然是她的亲密爱人罗!」 雨诗全身寒毛站起,伸手想抢过电话,却敌不过他过人的身高,只能任由他继续胡说八道:「我看以後你不用打来了,就等著接我们的结婚喜帖,到时红包可要包多一点,毕竟,你是雨诗的学长嘛!」 「拜托你……」她压低声音喊著,希望他快快结束这场闹剧。 「拜拜,後会无期!」语毕,程思瀚很满意地把电话挂断。 [你到底跟人家说了什麽?」雨诗立刻捶上他的胸膛,「他是我的直属学长,对我很好很照顾的,你这样,我的形象都毁了啦!」 「他不过是只猴子,那麽在乎他作什麽?」程思瀚哼了一声,拉她坐到摇椅上。 「什麽猴子?你别拿人家的姓开玩笑,那要是姓王不就叫王子?」 「不,是王八蛋。」他可是很有创意和选择性的。 雨诗笑得差点忘了生气,这男人怎麽变得这麽孩子气又傻兮兮的? 「别只是在那里笑,你给我老实招来,我不在这里的时候,你到底红杏出墙了多少次?」他抬起她的下巴,眼神中可是凌厉得很。 「你又不是我的谁,你管我那麽多?」她有必要向他一一报告吗? 「刚才我不是说过了,我就是你的亲密爱人呀!要不要我翻开你的毕业纪念册,一个一个打电话去告诉你的同学,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押寨夫人?」 雨诗可不想冒这个险,她承受不了身败名裂的打击,看来只得说之以理,「从二十岁到二十八岁,正是一个女人的黄金时代,你不能要求我什麽都没发生过吧?」 虽然她没有结婚的打算,偶尔还是会有些风花雪月的小小插曲,不过,都是平静生活中的点缀罢了。 「那麽说来就是有了?你背叛了我!」他眯著眼睛指控道。 「你别无理取闹了。」她简直拿他没辙,「难道你在美国都没交女朋友、没谈恋爱吗?」她才不信呢! 「当然没有!」他说得正气凛然,「我每个月都等著思蓓寄你的照片过来,放在我的书桌、皮夹和书包里,告诉我自己要好好念书、要力求上进,总有一天,我要成功回来找你。」 真的吗,世上真有这般纯情男儿吗?她实在半信半疑,但他严肃愤恨的表情又不容忽略,让她只能愣愣的回答道:「哦!这……这样呀……」 说到照片,她突然想起,难怪程思蓓每次找她出来玩都带相机,原来这个小侦探早就在出卖她的一切了。 「你说,你要怎麽补偿我才行?」他拉起她的裙摆,邪恶的念头非常清楚。 「我……我去作凉面给你吃……」她的提议显然不受青睐,他一路吻下她的颈子,一手圈住她的细腰,一手探入她柔细的腿间。 呼吸已然不稳,呻吟低低逸出,就在这激情的片刻,「叮当!」不识相的门铃突然尖声大作。 「有……有人在按门铃……」雨诗挣扎著说。 「管他的,就算按到坏掉我也不去开门!」他深深埋首在她胸前,制造出一个又一个美丽的印记。 「是志渊和思蓓来了……不能不开呀……」 「什麽?」他总算抬起头,「那两个家伙来凑什麽热闹?难得放假,你只能专属於我一个人,你有没有搞清楚?」 他那狂野的眼神乱吓人的,雨诗只能委屈解释道:「我想说很久没跟他们碰面了,所以,一早就打电话约他们过来吃饭……」 门铃声越来越急,程思瀚不得不放开雨诗,「我这就叫他们滚!」 打开门,果然是志渊和程思蓓站在那儿,不过,他们看到程思瀚凶狠的表情,都不禁倒退了一大步。 「二哥,你干嘛一副凶神恶煞样?」程思蓓躲进男友的怀中。 志渊立刻揽住女友的肩膀,「对呀!别吓人好不好?」 「你们……要吃饭……是不是?」程思瀚那阴沉的声音就像从地狱发出来的,志渊和程思蓓抱著彼此点了点头。 只见程思瀚掏出皮夹,拿出两张千元大钞,「拿去,爱吃什麽就去吃什麽。」 「这?!」志渊和程思蓓面面相觑。 「还不够?」程思瀚又抽出五张钞票,「吃完了饭,就上宾馆开房间去,天气已经够热了,不需要你们这两个大电灯泡!」 「拜托你别闹了!」雨诗总算从门後挤出来,拉住程思瀚的手臂往里面走,还对门外喊著,「志渊、思蓓,你们快进来,思瀚是跟你们开玩笑的。」 「真的只是开玩笑吗?」志渊一点都不觉得。 程思蓓呵呵笑起来,「可怜的二哥!他是爱得昏头了!」 两人关上大门,经过小院子,走进小巧整洁的屋里,自动从冰箱拿了饮料和水果,便坐在客厅里开始「作客」了。 程思瀚直挺挺的坐在摇椅上,脸上毫无欢迎之意,反而充满了不平之气。 雨诗只得陪笑脸说,「今天真是太热了,大家的火气都比较大,喝点青草茶就可以降降火了。」 志渊很久没跟好友较量,有意挑衅道:「程思瀚,我怎麽看你都还是像个小孩子,要我叫你一声姊夫,那可真是委屈了我自己。」 「夏志渊,我怎麽看你都还是像个小婴儿,要我叫你一声妹夫,那可真是作践了我自己。」程思瀚冷冷回了这一句。 眼看大火燎原上发不可收拾,雨诗立即站起来,招呼程思蓓说:「思蓓,我正在作凉面,你要不要来帮我呀?」 「当然!我对作料理最有兴趣了。」从不下厨的程思蓓马上应答,两个女人就此远离战场,任由那两只「酷斯拉」去互相喷火残杀了。 厨房里,九月的阳光正充沛,偶尔从背後传来一些青天霹雳,也不会影响她们的好心情。男人嘛!总是需要偶尔发发神经的。 「怎麽样?我二哥对你很好吧?」程思蓓只负责装盘,把那些配料排成各式图案。 「好得很!说来我都要谢谢你,这麽多年来一直在泄漏我的机密。」雨诗拿出冰过的沾酱,又洒了些芝麻和葱末。 「哎呀……这个嘛……」程思蓓眼睛转呀转的,嘟起嘴说:「人家是受二哥的痴情感动!逼不得已的啦!否则,我怕他会郁闷而死,我怎麽担得起这种责任呢?」 「背叛者!」雨诗仍微笑著,语气却冷得吓人。 好冷!程思蓓突然不那麽想吃凉面了,「别这样嘛!反正事情有好结果就好了,何必那麽在乎过程呢?」 「亏我还帮你跟志渊撮和。」否则,少根筋的志渊永远也不会发现程思蓓的心意。 「就因为你是我们的大媒人,我舍不得看你孤单单的,才把我二哥定下来留给你呀!」程思蓓故作无辜道。 「看来我还得感激你罗?」雨诗挑起双眉问。 「好说好说,咱们好姊妹就别多礼了。」程思蓓哪敢得寸进尺,转了个话题问:「我觉得你变得更漂亮了,是不是你也很喜欢我二哥呀?」 「少跟我油腔滑调的。」 「你就坦白告诉我嘛!你到底心动了没?我二哥本来就有很多女生喜欢的,现在他事业有成,多年来又对你这麽深情,你敢说你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凭著大胆推测、小心求证的会计师本色,程思蓓就不相信准二嫂对二哥毫无反应。 雨诗对此难以作答,程思瀚的出现是如此突兀,她根本毫无准备,即使两人多年前已有亲密关系,她也是两三个月前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对她有这份心意。 「我不知道。」雨诗只能这样回答。 「不知道?」程思蓓当然不满意这答案,「你是怕我会跟二哥说吗?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把这秘密抖出去的,拜托你行行好,就告诉我吧!」 天性好奇又爱钻研的她,怎能忍受得了「不知道」这三个字呢? 「反正,我的心情很复杂就是了。」忽然跳出一个她以为是「过去式」的男人,带著狂风暴雨般的阵式闯入她的生活,她都还没时间喘口气静下来想一想呢! 程思蓓眼中闪著睿智的光芒,钜细靡遗地推理起来,「你只是还没领悟而已,你跟志渊一样,在工作和生活上都很正常,但一碰到感情的事情就变得超迟钝、超被动的。这准是受了你们家庭的影响,过去伯母一直等著伯父回来,你们家充满了一种等待的低气压,所以,对孩子也造成了压抑情感的影响……」 「好了好了!」雨诗打断她的长篇大论,「改天再听你的心理分析,现在先端菜上桌,叫他们来吃面吧!」 「讨厌,差点就要让我套出来了,唉!」程思蓓大为扼腕,走到客厅踢了踢那两只缠斗在地上的恶犬,「要吃凉面的人请去洗手,否则不准上桌。」 几分钟後,程思瀚和志渊终於出现在饭桌前,两人颇有惺惺相惜、相逢恨晚之意,好久没要跆拳道了,彼此威力还是一如当年呢! 桌上摆著综合凉面、罗宋汤、蒸饺子和绿豆意仁汤,两个大男人看得又是摩拳擦掌,连吃东西也要比较速度似的。 「好吃!」志渊捧著碗大口吞下,「思蓓,再给我一碗,不,两碗!」 「你吃得下这麽多?」程思蓓微微睁大了眼。 「这些本来应该都是我的。」程思瀚很不悦地提醒,「你们来作客也不知道要自备便当,真是太没教养了。」 「你少在那边嫉妒。」志渊狂笑著说:「我从小就是吃我姊作的菜长大,我吃过的好料可比你多太多了,你怎麽样也比不过我的!」 雨诗只能苦笑,「拜托你们,这没什麽好比的吧?」 「对了,我跟思蓓年底就要订婚了,不好意思,还赶在你们之前,承让、承让!」 志渊说得轻描淡写,程思蓓更睁大了眼睛,就为了跟二哥一较高下,这笨蛋连终身大事都捧出来当筹码,难不成他是在藉此向她求婚? 「思蓓,这是真的吗?恭喜你们了!」雨诗绽开笑容,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 「嗯……」程思蓓心想就顺水推舟吧!虽然这跟她想像中的求婚画面相差很多,但没办法,谁教她爱上的是一个傻男人呢?再不帮他管钱的话,她实在心痒难耐。 「放心好了,我和雨诗绝对会比你们早结婚,而且还要比你们早生孩子!」程思瀚也语出惊人,一下就丢出了两张战帖。 雨诗听得心底一震,这男人该不会是认真的吧?还是为了面子才夸下海口? 「哼!」志渊要比就比到底,「我以後不管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我一定要他们去学跆拳道,然後把你的孩子欺负得哇哇叫!」 「你懂不懂遗传法则?既然你这个作老爸的都打输我了,你的孩子当然还是会败在我的孩子手下,真蠢!」 两个男人继续舌剑唇枪下去,旁边的两个女人已经懒得多听,自顾自谈到别的话题去,雨诗拍了拍程思蓓的手问:「订婚是真的吧?到时要去哪家拍婚纱照?」 [我们两个就一起去拍嘛!乾脆也一起订婚、结婚好了,喔呵呵……」程思蓓早已笑得合不拢嘴,多年来的愿望突然实现,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呀! 九月的傍晚,凉风习习,只适合如此轻松谈笑,至於那些爱或不爱的问题,就淡忘在迷茫的暮色中吧…… ※※※※※※※※※※ 晚上十点,志渊和程思蓓终於要告辞了!程思瀚和雨诗自然送客到门口。 「直接把我妹送回家,不准带她去别的地方,听到了没?」程思瀚指著志渊的鼻子警告道。 「那你呢?你为什麽还待在我姊这里,你怎麽还不滚?」志渊也不甘示弱。 「妹夫要听姊夫的话,少在那边没大没小的!」程思瀚双手抱在胸前,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你竟敢拿辈分来压我?你算哪根葱呀!」 雨诗和程思蓓根本不理这两名鲁男子,两人先相互道别,然後眼神一变,分别把程思瀚和志渊拉开,中间大门一关,就关上了这两只恶犬的互斗。 程思瀚看门都关上了,才勉强平下气来,「哼!要走不走的,看了就烦!」 「够了吧?今天晚上耳朵都快被你们震聋了。」雨诗摸摸耳朵,还真的有点发疼起来。 「啊!对了,差点忘了正事要办!」他拍著後脑恍然道。 看他似乎想起了什麽大事,但她万万没想到,那竟然就是把她抱起来往卧房跑! 「你在胡闹什麽?」她低叫起来。 「在他们来之前,我们不就是在做这个吗?都是被他们打断了,现在继续、继续!」他将她放到床上,七手八脚脱去她的衣服。 真服了他,连这种小事也记得?算了,反正挣扎也是多馀的,她只得任由他摆布,却没忘了要问他说:「你说什麽结婚不结婚的,只是在开玩笑吧?」 「你开什麽玩笑?这怎麽能开玩笑?」咬下她的小内裤,他从她的脚踝舔吻而上。 「可是我……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她心慌起来,也为他的动作,也为他的言语。 「十月,等十月我们就开始准备婚礼,到时公司的事情应该就上轨道了,现在我忙得没办法分心,但我不想给你一场随随便便的婚礼,我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才行。」 还没求婚就在想著结婚典礼,这男人的思路果然只照自己的方式进行。 「拜托,我可没答应你……」她轻吟起来,[别那麽用力啦!」 「嗯!你刚才说了什麽?」他故意使坏,「再说一次看看!」 「我说,我不想结婚……」糟糕,呻吟又不由自主跑了出来。 「你尽管说吧!反正我都没听到,我只听到你呼吸不顺,呻吟连连。」他得意的笑著,「直到新婚之夜,我还是听不到你说什麽。」 「你不能这样耍赖……」秀才遇到兵,这下她该如何是好? 「我除了耍赖没别的本事!就让我尽情发挥吧!」 夜更宁静了,床上却是更喧哗、更热闹了。 第八章 说情 不是为自己 只是想到 属於你光明的未来 不愿因 而耽搁你的远大前程 难道错了吗? 爱翻男人的东西是女人的天性之一?雨诗从来就不认同这句话,因为,她从未付诸实行,甚至不曾有过这种冲动。 但是,最近打来家里的无声电话多了起来,而且,总是选在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假如程思瀚也在的话,那神秘的电话就不会响起,这让雨诗不得不心生困惑起来。 「喂!请问找哪位?喂……喂……」又来了,对方总是静静的不出声音,过了半分钟左右才把电话挂上。 雨诗气恼地看著电话筒,被捉弄的感觉并不好受,昨天她乾脆把电话拿起来,免得受到无谓打扰,到了傍晚才把电话放好,但程思瀚立刻就打来骂道:「你跑哪儿去了?一整个下午电话都打不通!」 「我在睡午觉,不想接电话而已。」她把话筒拿开些,免得他的大嗓门震坏她的耳朵。 程思瀚听了差点没脑中风,「你敢不接我的电话?我看你是活得太轻松惬意了!」 「我知道了,别吼得这麽大声……」算她拿这小霸王没辙。 「有胆子你就再给我试试看,到时,看我怎麽把你绑在身边,让你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得听我的声音!」连打五通电话找不到她,程思瀚的心脏都快吓得停止跳动了。 「好好,都是我的错,你别发火了好不好?」恐龙一喷火,凡人无法挡,她最好还是做个识时务的俊杰。 「今天我就带你去办手机,这什麽时代了,你还不肯办手机,我一定要你带著只有我才知道号码的手机,你听清楚了没?」 「是,什麽都听你的。」看来他还在气头上,顺他者生,逆他者亡。 「我一个小时以後到,给我准时开门!」他还哼了一声,才把电话重重挂上。 雨诗耸耸肩挂了电话,并不打算把受骚扰的事说出来,她总觉得这应该跟他无关,况且说了也没用,反正他只会穷紧张,说不定还会怀疑她出轨了。 屋内安静了没多久,电话铃声又响起了,雨诗没想什麽就接了起来,「还有什麽要交代的,程思瀚老爷?」 电话那端是安静的、冷冷的,僵持了半分钟後又突然挂断。 可恶,又是那位无聊人士!雨诗几乎要生气起来,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平下心来,算了,不必跟这种人计较,还是快去做饭炒菜,否则,思瀚回来可难伺候的。 这样忙著切切煮煮,就像等丈夫回来吃饭似的,雨诗也说不出是什麽原因,反正自然而然就开始为他洗手做羹汤了。 「叮当!」电铃声响起,程思瀚在门外喊著,「我回来了!」 雨诗上前开门,就如同她所预料的,程思瀚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和重重的亲吻,仿佛要昭告全天下他们是最恩爱的一对情人。 「你流了好多汗,别一直抱著我,还有你的胡碴没刮乾净啦……」她的抗议全被他的大笑声盖住,谁也听不到这事实的真相,刚好路过的邻居和小孩甚至还窃笑起来。 「你这麽想我?才一天不见就受不了?真是个小可爱!」 好不容易,他结束了这场「敦亲睦邻」的表演,才拉起她的手走进屋里,一闻到饭菜香就说:「做了什麽好吃的?特别给我赔罪的对不对?」 随他怎麽说吧!她不回答,只是微笑一下。 放下公事包,程思瀚主动盛菜上桌、摆好碗筷,兴致勃勃道:「快来,我们一起吃饭。」 只是一起吃饭而已,这男人也可以这麽开心?雨诗心底虽这麽想,但每次看他吃得不亦乐乎,她自己也觉得似乎特别可口。 吃过饭,程思瀚自动自发洗好碗,立刻拉起她的手说:「走,我已经看好了一只漂亮的手机,你绝对会喜欢的。」 「我真的不太喜欢带手机,一定得要买吗?」时时都得被追踪、被找寻,会让她有点难以呼吸。 「为了让我随时找到你!就算你不喜欢也得喜欢。」他可受不了那种找不到她的感觉,他会发狂的。 唉!就知道说了也没用,只好乖乖跟著他出门了。 到了基隆庙口,想找什麽都有,通讯贩卖店当然也少不了,程思瀚很快找到看中的手机,「你瞧!粉红色的,很适合你。」 「唉!我又不是小女孩,还拿粉红色的?」她不免迟疑。 「我说你适合就适合,你本来就是小女孩,永远都是。」他却是万分确定。 店里的服务小姐噗哧一笑,「先生、太太,你们好恩爱喔!」 什麽先生、太太?雨诗听了当然皱眉,程思瀚却笑得非常开怀,「是啊!我们就是这麽恩爱,小姐你真会看人,就决定这支了!」 「好的,那麻烦你们选个号码吧?」眼看生意做成了,小姐推销得更加起劲。 程思瀚对此可是非常慎重其事!东想西想了好一阵子,才决定道:「好,就这组号码,520025,我爱你!你爱我。」 服务小姐笑得更灿烂、更羡慕了,「是,立刻帮你们办好。」 雨诗对此只能苦笑,拜托,这麽一来,她才不敢把号码告诉别人呢! 服务小姐效率惊人,手机立刻可以通话,程思瀚当场付清款项,把手机放到雨诗手中,「以後要时时带著它,吃饭洗澡睡觉也一样。」 「先生、太太慢走,祝你们幸福美满!」服务小姐恭送贵客。 走出店面,程思瀚马上就打了手机给她,「记得,以後我每次打给你,都是在说我爱你,你爱我喔!」 雨诗拿著不习惯的手机回答,「了解,收到。」说完就挂断了。 程思瀚心情好极了,看到路旁有家拍大头贴的店面,又把她拉进去说:「来,为了庆祝今天手机通电,我们来合影留念。」 「什麽?不用了吧?」这不是十七八岁的孩子才会做的事?看看身边都是少男少女,他们两人多麽格格不入! 「快点,我已经投钱了,先选出你喜欢的背景,然後对著镜头说cheese!」程思瀚搂住她的肩膀,让她别无选择,只得微笑面对镜头了。 唉!对著机器能证明什麽?不过是一晚的相聚罢了,他怎麽就这麽傻呢? 拍好一整组大头贴,有三种表情、六种背景,程思瀚拿在手上反覆看来看去,「我们要贴在哪里?贴在手机上面好不好?」 一整晚都受他的摆布,雨诗终於忍不住开口道:「拍这种东西已经够幼稚了,还要把它贴在手机上?看看现在的孩子,总爱把照片放在皮夹、衣服、杯子上,完全只是被商业化的结果,一点都不像成熟的大人。」 话才一出口,她自己也觉得过分了些,而程思瀚则沉默了半晌,「你真的这麽认为?这种举动很幼稚?」 看他似乎受伤了,但她也收不回说出的话,只能说:「随便你,我没意见。」 「算了。」他把贴纸放进口袋,也不想提了。 气氛变得有点凝重,两人仍然手拉著手,雨诗却觉得夜风有些冷了。 回到家里,程思瀚先进浴室洗澡,雨诗则在房里整理床铺,她隐隐约约有点不安,尤其是看到那照片从他长裤中掉出来,她更有种自己做错了事的罪恶感。 相片中的两人笑得不是很甜蜜吗?或许这很幼稚,却不是什麽坏事呀! 这时,程思瀚的手机响了,雨诗当然不会去接,她一向很尊重他人隐私的。 手机无人应答,铃声也就停下了,房里安静了一会儿,床边的电话却又响起,她犹豫了半晌才接起,果然又是那无声的电话。 「喂!找哪位?喂!」雨诗的询问得不到回应。 多奇怪,这会不会跟思瀚有关?她不禁要这麽推测起来。 他真的有那麽爱她?真的这麽专注不变吗?女人一怀疑起来就是没完没了的,雨诗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说不定……说不定他还在外面招惹了什麽女人,才会有这种无聊电话打来骚扰。 抬起头,看到他的公事包就在椅子上,是否里面会藏有什麽秘密呢? 雨诗很难相信自己会有这种举动,但她真的就走近那公事包,伸出手轻轻打开那扣环,程思瀚并未上锁,随手就可以拉开,他并没有打算防著她什麽。 在这几秒之中,她心跳得好厉害、好紧张,她怎麽会变成这种可笑的女人?她觉得自己好可耻喔!正想把公事包关上,但眼前略过的画面却让她愣住了。 因为,当她缓缓打开公事包,她看见了她自己。 里面不是镜子,而是她的放大照片,经过电脑处理直接印在布面上,原来,这个公事包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它的内部全是她。 拿起一份文件夹,除了数字繁杂的资料之外,还有她的照片印在文件夹背面。 除此之外,名片盒也是她、文具袋也是她,这公事包里有好多的她,有画图的她,有毕业的她,有站在海边的她,还有坐在咖啡厅的她,应该都是程思蓓为她拍下的,而程思瀚把她融入了他的生活,让自己天天都能看见她。 拿起旁边的皮夹,她打开一看,果然也是她的护贝照片,正对著镜头微笑。而且不只一张,共有七张,各别还在角落标明了monday、tuesday、wednesday、thursday、friday、saturday、sunday…… 雨诗缓缓关上公事包,也放下了皮夹,她不知该说什麽、该做什麽,她发现的秘密实在让她太震惊了。 难怪他要拍大头贴,难怪他说要贴在手机上,难怪他被她说的话伤害了,从八年前开始,他就一直只能用这种方法记得她。 发呆了好一会儿,她听见浴室门开的声音,连忙站起来坐回床边,却低著头不敢迎视程思瀚的眼神。 「你在做什麽?」程思瀚一边擦著头发,一边坐到她身旁。 「没有啊!」她转了转眼睛,「我在看我们的照片,你觉得要贴在哪儿比较好?」 「贴那种东西做什麽?」他故意装作毫无兴趣,「蠢毙了,要是让别人看见怎麽办?我可是个专业人士!」 「真的吗?」她拿起他的手机,取了张贴纸就贴在上面。 「你这女人!」他惊呼一声,嘴角忍著雀跃的笑意,却又要佯装生气说:「你搞什麽?这样我会被同事笑死的!」 雨诗没说什麽,拿起自己的手机,也把贴纸贴上。 程思瀚咳嗽一声,「算了,随你吧!」 两人安静下来,屋里好像充斥著暖暖的气息,怪了,雨诗从不知道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脸颊竟会这麽红、心跳竟会这麽快。 「对不起,我看过你的公事包和皮夹了。」 「什麽?」他瞬间脸红起来,喘息更是粗哑,「你怎麽可以?你、你这女人……」 他曾听志渊说过,女人偷翻男人东西就是在乎的表现,程思蓓就常常检查志渊的皮夹、手机、房间,还义正辞严的说这全都是为了爱。 但他回来基隆这麽久了,又三天两头就住在这儿,故意把皮夹、手机、公事包随便乱放,却从来不见雨诗有什麽举动,她实在是无所谓到了极点,让他甚至生气起来,她为什麽就不能偷看一下?为什麽就这麽不在乎? 今天晚上她到底是发了什麽疯?竟会偷看他的东西还不打自招?难道说奇迹就要出现了吗?程思瀚刚淋浴过的身体又开始流汗。 「对不起。」她把脸贴在他胸前,非但不能降温,反而更加火烫,「我觉得……」 「觉得什麽?」他男子汉的尊严正在一片片飘落,她一定又要说他幼稚无聊了,她才不会放过这个取笑他的大好机会,唉!他为什麽就是爱虐待自己? 「我……我好像有一点点喜欢你耶……」 程思瀚睁大了眼睛,难以相信耳边传来的声音,历经这麽多年的等待和期待,这笨女人终於明白他的好处,转而把视线放在他身上了? 「喜欢就喜欢,还说什麽好像,还说什麽一点点?」他男子汉的虚荣又一片片复合起来,就只因为她的一句话,让他又从地狱升回天堂。 「或许……只是错觉吧?你别当真。」看来这男人是宠不得的,一宠就要宠坏了。 「少来!」他把她拉进怀中,喜孜孜地说:「快说,你是什麽时候开始迷恋我的?从我回国来的第一天?还是我公司成立的那一天?啊!还是我替你圈中奖品的时候?」 雨诗无言以对,这男人已经陷入不可自拔的妄想之中。 「我想睡觉了……」揉揉眼睛,她缩进被窝里。 「不行!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有多喜欢我?有我喜欢你的一半吗?还是百分之二十,还是百分之五?」这是他熬了多少日夜才得来的结果,怎能轻易放过? 「好困喔……」耳边的蚊子吵死了。 「夏雨诗,你其实是爱我的吧?你只是不好意思,所以先说你喜欢我,对不对?不准睡,给我醒过来!」他非要一个完美的答案不可。 宁静的夜里,只有这逼供的声音,还有轻笑的声音,淹没在波涛汹涌的被单中。 ※※※※※※※※ 真的喜欢他吗?雨诗并未思索这个问题太久,总之,就让它搁著、悬著、晃著吧!一遇到感情上的问题,她常选择做埋首沙中的鸵鸟。 过了两天,有一位意外的访客,在雷阵雨过後的傍晚来访。 当电铃声响起时,雨诗以为是邮差,还拿了印章跑出来,打开门一看,却是一位戴著墨镜、穿著套装的时髦女性,当对方拿下眼镜,雨诗才认出原来是安琪拉。 凭著女人的直觉,雨诗隐约猜出安琪拉的来意,也突然想通那些神秘电话的来由,这一切果然是因为程思瀚而起的。 「方便请我进去坐坐吗?」安琪拉嘴角泛著笑,眼底却没有。 「请。」雨诗并不想逃避这场会面,她也希望把话说开来。 两人走进客厅,雨诗从厨房端出饮料。 安琪拉环顾四周简单雅致的摆设,啧啧称奇道:「真没想到,joseph喜欢的会是这种地方。」 joseph?雨诗想起,这是程思瀚的英文名字。 看雨诗沉默著,安琪拉又开了口,「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今天的来意吧?」 「大概有点了解。」雨诗不想玩猜谜的游戏,那只会浪费彼此的时间。 [太好了,那我就直话直说了,joseph真的很有才华、很有冲劲,我非常欣赏他,或许就是太欣赏了,让我甚至有点恨起他来。」安琪拉对自己笑了几声,又说:「他是我第一个征服不了的男人,我没办法忍受这种失败。」 「所以呢?」雨诗啜饮了一口茉莉花茶,脸上仍然平静无波。 「哈哈……」安琪拉觉得这很有趣,不禁大笑起来,「你的确有你特别的地方,难怪他会为你著迷,但是你要知道,我比你更适合他。」 「嗯!」雨诗对此也没有什麽意见,相反的,她颇为赞同。 「如果他选择的是我,我们可以成为事业上的好夥伴,可以同心协力扩张版图,我和他已经共事三年了,我们的默契十足。」她对此有相当的自信。 「我相信。」 「如果你想看他飞得更高、更远,就不要把他关在这小屋子、小地方,把他放了吧!跟我在一起的话,有我在董事长面前推荐,他将会有不可限量的前途。」每当幻想著美好的未来,安琪拉唇边就不禁泛起微笑。 「我了解。」 雨诗的态度如此祥和,安琪拉不禁怀疑起来,「你真的肯照我说的话去做?」 「很抱歉,我并不能答应你什麽,我只是说我了解了,然後我会照著我的方式去做,一切的决定还是在他身上,这是他自己的人生,我也无法干涉什麽。」 「你似乎很喜欢置身其外,是因为你太保护自己了吧?」安琪拉突然看出这一点,质疑道:「像你这麽不勇敢、不乾脆的女人,他到底为什麽喜欢你呢?」 「我也常这样问自己。」雨诗苦笑一下。 「总之,希望你好好想一下我说的话,怎麽做才是对他最好,你自己判断。」安琪拉既已说明来意,便站起身准备离去。 「请等一下,麻烦你以後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雨诗没忘记要提起这件事。 当场被人逮到,安琪拉有点脸红,迅速戴上墨镜,「下次我不会用这麽幼稚的方法了,我会用更成熟、更有效的方法。」 等安琪拉走出门口後,雨诗才又回到客厅坐下,端起已经冷掉的花茶,喝起来不再温暖芳香,只留著淡淡的苦涩。 ※※※※※※ 晚上十点,雨诗仍在电脑前处理画面,每次她画好的作品都要输入电脑,做最後的修饰和调色,现在她的工作已经少不了电脑。 或许,有一天当她要去流浪时,只要带著一台笔记型电脑就能成行。 「叮铃叮铃……」手机铃声响起,雨诗有点回不过神,她还没习惯这奇妙的音乐声。 「喂!」一接起来,自然不会是别人,而是程思瀚。 「我十分钟後到!记得带件外套,在门口等我。」他的语调一如往常,没得商量的口气。 「带外套做什麽?」不是只要替他开门就行了吗? 「今天我心情很好,我们看夜景去!」 「哦!」这傻瓜,每次心情都这麽好? 挂上了电话,雨诗的心情却不太好,一整天都在想著这个问题:思瀚确实是喜欢她的,而她也不那麽讨厌他了,但他们两人真的适合吗?更何况,她还曾经把他当作他哥哥的替身,这份心结恐怕也很难消失的。 偏偏她又是一个不想结婚、不想谈感情的女人,这对他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十分钟後,巷口传来汽车开进的声音,雨诗站在路灯下等著,手上拎著件薄外套,不知觉叹了一口气。 「忧郁的女孩,你在想什麽?」程思瀚走下车,接过她的外套,替她打开车门,「上车吧!我带你去兜风。」 雨诗只是点点头,上了车却一言不发,静静听著那台语歌的吟唱:「牵阮的手,跟你脚步,牵你的手,走咱的路……」 彷佛也受到这歌曲的感染,程思瀚只用左手握著方向盘,右手握住了雨诗的手,轻轻抚著她的掌心,希望抹去她的忧愁不安。 二十几分钟後,他们来到海洋大学後的山坡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的山路,虽然已是晚上十点半,停车场上仍有不少车辆和情侣,这是俯视海港夜景最好的地方,约会不来这儿要去哪儿呢? 一下了车,程思瀚替雨诗穿上外套,又搂住她的肩膀说:「小心别著凉。」 今晚雨诗看来若有所思,他却摸不清楚她在想什麽,这女人老是让他提心吊胆的,偏偏又放不下、舍不得,唉! 走到栏杆旁,两人迎著阵阵夜风,望向那海上的点点渔火,还有山下的繁华人间,彷佛一幅梦中的画面,迷蒙而深沉。 「你怎麽了?今天怪怪的。」他抚过她的头发,替她拨到耳後。 「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好,我批准你!」程思瀚大方又爽朗地回答,「随你问个够、问到饱、问得乾乾净净、清洁溜溜!」 「你……你为什麽会喜欢我呢?」 她以为这问题需要一点时间思考,但他毫无犹豫就说出口,「我也不知道为什麽,反正喜欢就是喜欢,我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我喜欢你,每次看到你就更确定我喜欢你,就算看不到你还是没办法不喜欢你。」 听他说了这麽一大串,她垂下视线,难以面对他那坦率的神情。 「还有什麽问题?本大爷今天绝对全力为你解惑!」程思瀚摸摸她的唇,眼中充满怜爱,这女人动不动就一副忧愁样,但他又超爱看她这无可奈何的表情。 「如果,有更适合你的对象,你会不会考虑……不要那麽喜欢我呢?」 这问题显然触犯天条、於法不容,雨诗得到的回答则是超级热吻一个,吻得她眼前天地变色、日月无光,虽说他们是在一个比较隐密的角落,但这也算是公共场所,如此行为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当他放开她後,她还气喘不已,颤抖著说:「你这是……什麽回答,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觉得你应该多看看、多比较,例如……找一个跟你同行业的女人,你们就可以一起讨论公事、创建未来……」 看来有人还没学乖,程思瀚的回答仍是热吻,而且比上一个更激烈、更绝对,就是要吻掉她所有的迷惘不安、所有的荒唐想法。 激动过後,雨诗仍不放弃,想要努力说服他,「我觉得,像是……安琪拉就很适合你,她聪明、美丽又欣赏你,为什麽……你不试试看呢?」 程思瀚这下可火了,不只对她狠狠热吻,又横抱起她走回车边,引起旁人侧目议论。谁教她敬酒不吃,硬要吃罚酒,一点都不懂得撒娇的功夫,笨得让人想打她一顿! 「哇——好热情喔!」 「那男的真猛,我看那女的一定招架不住!」 雨诗都快没脸见人了,幸好有黑夜挡住她的脸红,「你做什麽?放我下来啦!」 程思瀚打开车门,将她抱进前座,自己才从另一边上车,立刻发动引擎开离此地,路上两人无言,音响也被关上了,只有沉重的低气压笼罩著,直到车子开到一处山巅角落,他才突然踩住煞车,拉起保险杆。 此处夜景似乎更胜之前,只不过两人都无心观赏。如此良辰美景,总被无心人给蹉跎了,懂得珍惜的人实在没几个。 「你有胆子的话,再把刚才的话说一次。」他一开口,满腔的战火味。 「我说……」她尚不知命在危夕,开口又想苦劝进谏。 「你不想活了是吧?」他握住她的肩膀,大吼起来,「我这麽爱你,你竟敢把我推给别人?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甩掉吗?你他妈的在作千秋大梦!」 他……他在骂粗话,看来他是真的发火了,她这时才稍微有所领会。 「我……我是为你好。」这藉口听来非常老套而且薄弱。 果然,那粗话又传来了,「好个屁!再让我听到一次这种话,你就把屁股给我绷紧一点,看我不把你打得下不了床才怪!」 「你怎麽可以打我屁股?」她不能想像那种画面,「我比你大,你没资格!」 「你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这不是年纪的问题,而是力量的问题。」他连连冷笑,抓起她让她坐在他腿上,大手直接对准她臀上,眼看就要用力打下去。 「不要啦!」她扭动著身子,很为难地承认,「人家怕痛……」 「就是会痛才要打,谁教你自找罪受?」他的手落到她臀上了,打得不轻也不重,但还是让雨诗低喊了一声。 从小她就是个好女儿、好姊姊、好学生,不曾被父母师长体罚过,这可是她的第一次,对象却是个比她还小的男人,吓阻的效用大於一切,就算不疼也吓著了她。 「别打了……」她全身都紧绷起来,嘴里软软求情著,「我知道了嘛!」 「以後还敢不敢再乱说话?」这女人分明欠人教训,看来他还得好好调教她。 「不敢了……」乱可怕的,她没胆子了。 「哼!这还差不多。」他满意极了,手掌却还不肯离开,反而在她双臀间游走,用另一种方式开始处罚她。 「你怎麽可以……」车里没了声音,只剩下娇吟和喘息。 夜景灿烂,但还是没人欣赏,唉!自古良辰美景多寂寞…… 第九章 剧变 我的天地变了 正想与你一起分享 你却脱口而出另一个青天霹雳 将分离挂在嘴边 将我的梦全然踩碎 当蝉声不再喧哗,当白昼逐渐缩短,十月便吹起了第一道秋风,飘起了第一阵秋雨,毫无痕迹地带来季节的交替。 这天下午,雨诗到邮局寄出了画稿,买了便当回家吃「下午餐」,坐在客厅打开电视,不太专心地吃饭,也不太专心地看新闻。 每次作品完成後,她就常有这种脑袋空空的发呆状。 尤其夏日就要过去了,对此她更有一种萧索之感,树叶看来不是那麽翠绿了,花朵也垂下了欢颜,彷佛一个属於夏日的梦即将结束。 电视萤幕上,那位看来非常专业的女主播,正提到网路泡沫化的状况,这股从美国带动的经济不景气,已经逐渐蔓延到全球的科技业,一些新兴的网路公司都有可能倒闭,若非有雄厚的资金依靠,恐难度过这一次的高科技经济风暴。 雨诗放下筷子,似乎听懂了,又不是很懂,她对於金融财政向来没概念,但是从这则报导看来,程思瀚的公司不知会不会有危险? 应该不会吧!他那麽有魄力、有自信,她想像不出他会有失败的一天。 这时,安琪拉的话就会回荡在她耳边,如果她是一个能够懂得他、支持他的女人,在这时不就更能分担他的压力吗?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插画家,跟电脑资讯这行业隔了万里之遥,就算想分忧也不知从何做起。 晚上,没有电话也没有电铃,她想思瀚应该是不会来了,今晚她可以安静度过了,关上了电脑便早早上床。午夜十二点,一阵刺耳的电话声却把雨诗吵醒了,拜托,是哪个混蛋选在这种时候打来? 接起电话,她尽量平静道:「喂!请问是哪位?!」 「我快到了,五分钟後帮我开门。」程思瀚那语调是完全的理所当然。 「你这大少爷!」雨诗差点没气昏,「我乾脆打一副钥匙给你好了!」 「打给我也没用,我就是要你帮我开门,我要你迎接我回家。」 听听他说的这是什麽任性的话?雨诗尽量跟他说理,「明天你不是还要上班?你睡在办公室的套房就好了,为什麽一定要这样跑来跑去、浪费时间呢?」 「一个人在那里睡觉很可怜,我不要。」他开车转进巷子,又命令道:「我停好车了,快起床给我开门。」 「是!算我被你打败。」雨诗叹口气,挂上电话,披著外衣就去开门。 一开门,程思瀚步履蹒跚走进屋内,雨诗闻到他满身的酒气,不禁皱眉道:「喝酒还开车?你真是的!」 他坐到摇椅上,将她拉进怀里,「别唠叨,像个妈妈似的!」 「我才不想当你妈,你以为我喜欢唠叨呀?」她别开脸,不想理他。 「看著我。」他转过她的肩膀,像个受冷落的孩子,「不要不理我。」 「你喝醉了!」她深吸口气,勉强平静道:「先去洗澡,我弄杯果汁给你喝,还是你想吃点什麽?」 「你对我好好喔!」他傻傻的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其实你是爱著我的,对不对?」 「别发神经了!」她才不回答这种可笑的问题。 「为了你,我可以什麽都不要,什麽都可以放弃……」他彷佛是在说醉话,眼中却是无比认真。 「不管你要不要,你非得给我先去洗澡不可!」她不想沉浸在这浪漫的气氛中,她怕会迷失自己的。 总算把程思瀚推进浴室,她才转身走向厨房,一边倒果汁、作三明治,一边纳闷著为什麽今晚他这麽反常?在她所见过的人中,除了父亲之外,他的酒量算是最好的,若非刻意要让自己喝醉,不可能醉成这个样子。 十几分钟後,当程思瀚走出浴室,看来是稍微清醒了些,但走路还有些东倒西歪的。 「像只大企鹅似的!」她瞪了他一眼,拉他在椅子上坐下,一口果汁一口三明治的喂他,妈妈说得对,喝醉酒的男人就是要用小孩子的方法对付。 程思瀚乖乖地喝、乖乖地吃,但等吃饱喝足了,他还是在那儿装疯卖傻,「雨诗,你爱不爱我?你说你爱不爱我?」 「已经很晚了,准备睡觉吧!」她将他拉起身,又推他进浴室,「快给我刷牙,不然,我就把你的牙齿拔光!」 「你好凶喔!」程思瀚在浴室里哗啦啦漱口,口齿不清地说:「娶你作老婆的人一定很可怜……我呀!我就觉得我自己很可怜!」 「我可没求你娶我好不好?」雨诗简直懒得跟他对话。 好不容易,两人终於可以上床睡觉了,程思瀚一把抱住了雨诗,把脸贴在她怀里摩挲,「你还没说……你到底爱不爱我?」 「这问题一点都没有讨论的价值,你明天还要上班!你快睡觉就是了。」她被他「ㄞㄨ」得快疯了。 「不,我一定要听到你说爱我,因为我好爱你……好爱你……」他一手握著她的胸,一手捧著她的臀,对她的柔嫩迷恋不已,「其实什麽公司啦、电脑啦、世界经济啦……对我都不重要,我只要有你爱我就够了……」 「堂堂大男人,这麽没志气?」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你们公司没问题吧?我看电视新闻说,现在网路公司都不太景气耶!」 「你这麽关心我?」他低低的笑了,「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你只是太害羞说不出口而已……」 「好,那就当我是很害羞吧!」雨诗只得让步,对酒醉的人还能谈什麽道理? 「害羞的雨诗爱著可怜的思瀚……」他乐不可支,跳了起来说:「为了庆祝这值得纪念的一刻,我们要做爱到早上才能睡觉!」 她静静看著他三秒钟,然後转过身拉起薄被,「很抱歉,我已经睡著了。」 「没关系,我会把你吵醒的!」他拉开那无用的被子,直接压上她的身子,用最迅速和最有效的方法将睡美人吵醒。 吻,一个让人不得不为之反应的动作,尤其当他那样绝望似的、彷佛没有明天似的吻著她,教她又怎能闪躲得开或故作冷漠呢? 今夜的他,不知是酒精的效力或月圆的咒语,显得格外饥渴而猛烈,但在这粗鲁动作底下,他的唇舌却又无比温柔,彷佛想一一尝尽她的味道。 「你今天好奇怪……」雨诗的睡衣早被扯到一边去,全身都微微颤抖著。 是吗?」他舔了舔唇角,「我才觉得奇怪,我怎麽都不知道你是这麽甜?这麽敏感?」 「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还发什麽神经?」他应该很熟悉她的身体了,为何还是如此迷恋? 「我这发神经的毛病,是从小到大都这样的,怕是怎麽也好不了。」他突然严肃起来,捧住她的脸问:[你会记得我的,对不对?像我这麽爱你的男人,你是天涯海角也找不到了。」 「你还没酒醒?」她皱起眉头,「求求你休息吧!」 「不要,我今晚都不要睡了!」他直接拒绝,「我要让你想著我,就像我一直想著你那样,你这辈子最难忘的男人就是我!」 程思瀚压住了她不安分的双腿,更往下探索她的美丽芬芳。 「已经很晚了,我们不可以太吵……」她咬住他的手掌,压抑不了快感的逼迫。 「我没发出什麽声音,都是你呀!」他坏坏地笑道。 「还不是你害的!」她又发出了猫叫般的声音,天晓得她是多麽克制著自己。 他的眼神中带著满足,却偶尔飘过一丝忧伤,但那实在太短促了,雨诗还没看清楚,就让他用别的方法夺走了注意力。 「我要你记住我,永远永远都忘不了我!」 结合的瞬间,雨诗隐约了解到,她这辈子最难忘怀的,确实就是眼前这男人,只有他,在她身上留下了最深的刻印。 ※※※※※※※※ 微风带来鸟啼和花香,又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早餐桌旁,两人对坐著喝粥,雨诗头还有点晕,程思瀚却是精神抖擞,还连吃了三大碗呢! 「好吃、好吃!」他不断赞美著,彷佛这是第一次品尝。 「又不是没得吃了,拜托你别吃那麽急。」 「不晓得为什麽,我好饿喔!」他像个无辜的小男孩那样说。 想起昨夜过多的体力消耗,雨诗有点脸红起来,也难怪他会饿成这样,「你昨天喝醉了,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你还记得吗?」 「我有喝醉吗?」程思瀚摇摇头,「一点印象都没有。」 「真是的,下次别这样了,酒後开车很危险的。」想到他在路上可能发生任何意外,她竟然感到些许颤抖。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他在她额上一吻,「我怎麽舍得让你担心呢?」 「受不了你!」这温馨的感觉好奇妙,她只想快快打散。 吃过早餐,照样是为他打领带、拿外套和公事包,她对这些小事已经驾轻就熟,也不算是什麽「伺候」或「服务」,只是藉由这小小动作来表达一些关心。 脑中忽然浮现儿时的记忆,她记得母亲在父亲出海前,总是非常仔细地为父亲收拾衣物,而父亲在出门时也不会多说什麽,只是从母亲手中接过行李袋,她从未听过父母说过任何贴心的情话,但或许那也就是他们默默情感的表达。 「我走了。」程思瀚抱住她,安静了好一会儿,吸取她发间的芳香。 「路上小心。」她这叮咛是真诚的。 当那车身开离巷子口,雨诗才慢慢走回屋里,重新躺回床上休息,她没他那麽好的体力,昨晚真是疯狂的一夜。 不过,她抱著枕头细思,程思瀚真的有点不对劲,她却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想得迷迷糊糊的,又让深沉的睡意席卷了。 这一觉睡到中午,直到电话声响起,雨诗才朦胧爬起来接听。 「喂!雨诗,我们收到你这次的原稿了。」原来是她的编辑小慈。 「姚总编看过了吗?你们觉得怎麽样?」一听是公事,雨诗连忙揉揉眼睛、拍拍脸颊,振作起精神。 「我们都好喜欢喔!」小慈发出夸张的尖叫声,「你不知道,你最近的作品跟以前相差好多,以前都比较带著忧郁的色彩,现在却变得很明朗、很有活力耶!」 「是吗?」雨诗回想著那些作品,自己还不太觉得有什麽变化。 「请继续这样的风格吧!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感觉上你的心情都有反映在作品上喔!」小慈跟她认识三、四年了,说起话来也没什麽避讳。 「这……大概也不算吧……」教她该如何解释?她是因为「利用」了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男人,今天才会得到如此的「报应」呀! 「一定有!」小慈斩钉截铁说:「我已经闻到恋爱的气息了,光是画面中这麽多粉红色的线条,就可以让我直接判定你是在恋爱了!」 「好吧!你要这麽说我也没办法。」雨诗只能苦笑。 「那你这恋爱可要好好谈下去,然後继续画出这麽棒的作品,说定了喔!」身为编辑,小慈总是不忘鞭策一下创作者。 「是,我会加油的。」雨诗除了答应还能怎样呢, 挂上电话,她发现自己肚子饿了,先泡了杯牛奶喝下,又想找出存放的乾粮,但橱柜里空空如也,看来她是需要去采购一番了。 拿起纸跟笔,她开始列出采购的名单:思瀚最爱吃「李鹄饼店」的绿豆糕,还有「连珍糕饼」的凤梨酥…… 写著写著,她又抬起头思索,发现柜子里有个陌生的东西,咦,怎麽是一包卫生棉?顿时,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对了,她有多久没来了?这阵子老被程思瀚纠缠著,工作又忙得昏天暗地,她都快忘了这件事。 算算日子,上次是什麽时候都想不起来了,会不会是她太累才晚来了?总不可能……不可能是她怀孕了吧? 但是……每次思瀚都不肯用保险套,事後又迟迟不愿离开她体内,像是存心故意要让她怀孕似的,所以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雨诗不敢再想下去了,她决定,她必须去一趟妇产科,与其自己东猜西想,不如直接去寻求答案,而且,必须是最正确无误的答案。 换过衣服、抓起皮包,她就这麽勇敢走出门去,但站在医院门口却迟疑了起来。 活到这麽大岁数,她还是第一次上妇产科医院,但什麽都会有第一次的,急於寻找答案的心情让她无法退却。走到柜台填写资料时,她勾选了未婚,想想这还真有点害羞,未婚女性前来检查是否受孕,唉! 挂号完毕,她坐到沙发椅上等待,看到身旁大多都是孕妇,由她们的先生陪著,要不就是有婆婆妈妈跟著。彷佛只有她自己是孤伶伶的、怯生生的,如果这时程思瀚能在她身边的话……真是的,她想到哪儿去了? 「夏雨诗!」护士小姐喊到了她的名字,她心头更加怦怦作跳,检查很快就结束了,但在医生宣布结果的那几秒前,她的呼吸几乎就要暂停。 「恭喜你。」医生在病历表上写著龙飞凤舞的英文。 恭喜?这是什麽意思?雨诗不懂。 「孩子已经两个月大了,以後要定期做产检,知道吗?」 突然,眼角流下一滴泪水,她赶紧低头抹去,「是,我知道。」 当她走出医院大门,望著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就跟之前没有两样,但在这几十分钟内,她的世界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紧绷的情绪霎时崩溃,更多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雨诗也不知这是悲伤或快乐,或许只是因为她肚子里有了个新生命,就让她激动得无法自己、泪流得难以克制。 茫茫然回到家中,她什麽都没办法做,呆呆的坐在摇椅上,望著庭院里的花草出神,突然电话声传来,她才慢慢站起身去接听。 那是程思瀚打来的,「雨诗,我这几天工作很忙,星期天我才回去。」 「哦!随你。」她玩弄著电话线,想说什麽也说不出口。 「记得吃饭和睡觉。」他的语气不太像平常的样子,但也没多说什麽就挂断了。 等见面的时候再说吧!她这麽决定,就连她自己都还不能接受这事实,要她说出口实在太困难了,她甚至无法想像他会是什麽样的反应? 孩子……孩子……她把手贴在小腹上,开始聆听那小小的声音。 就像怕受伤、怕面对的鸵鸟,把头埋在沙漠中太久了,直到这时,应该是她睁开眼睛和耳朵的时候了。 ※※※※※※※※※ 周日上午十点,门铃声突然响起,雨诗小跑步上前开了门,眼前出现的当然是程思瀚,她从未如此期待他的到来。 才三天没见面,怎麽就像过了三个月,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等待的感觉。 不过,和那天酒醉的模样恍起来,现在的他显得相当冷静,简直有点太冷静了。 以往他总会带著公事包,但今天他什麽也没带,两人走过小庭院,他先坐到大摇椅上,拉著她坐在他腿上,「陪我坐一会儿。」 「嗯!」她有种奇妙的预感,即将有什麽事要发生了,但她没说什麽,只是把脸贴在他肩上,静静体会这一刻。 蓝天乾净得不可思议,云朵低低垂在山坡上,整片天空都可以尽情翱翔,因此当一只老鹰飞过,也不让人觉得奇怪。 十月了,阳光仍然大把大把洒下,雨诗深吸一口气,能这样靠著他的身体,吸取他的味道,似乎已是最幸福的一件事。 在她想说话之前,他却先开口了,「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她点点头,心想,就让他先说吧! 「我要回美国去了。」他的声音乾乾的,彷佛喉咙中梗著什麽。 她心中一惊,不知他这一走会是多久? 看她默不作声,他自嘲道:「你一定觉得很轻松吧?」 「当然!」她哼了一声,却又忍不住问:「你回美国去做什麽?」 「你忘了,我本来就是美国人,我的总公司也在美国,我回美国是很正常的呀!」他故作轻松,眼神飘向那遥远的天空。 「那……伯父伯母怎麽说?你放心他们吗?」 「有我哥在,一切都没问题的。」 「哦……」确实,他没有任何牵挂,他想上哪儿去就上那儿去。 「我明天就走。」他又投出了另一颗炸弹。 她不觉睁大了眼睛,难道这将是他们最後一次见面?「那……那你不会回来了?」她故意这麽问。 「大概一年回来一次看看家人罗!」他说得倒也轻松,彷佛这段日子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春梦了无痕。 「那麽……我们的事情……」她不知该如何启齿。 「我不会再纠缠你了。」他扬起微笑道:「你该不会相信我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吧?那都是为了要报复你才说的,我本来就只打算在台湾待三个月,能够和你共处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我从不在一个港口停留太久,我还是该离开了。」 雨诗无话可说,但她并不真的相信他,因为他的眼神回避著她,这不像他惯来的坦率无伪。 他仿佛在说服自己似的,继续诉说:「你本来就讨厌我,只拿我当替身而已,你根本不在乎我对不对?没有我,你也可以过得很好,说不定还过得更好。」 她仍然沉默,右手抚过腰腹之间,但很快就放下手了。 事到如今,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了,她向来不会求人,更不会留人,如果她是那种主动追求的人,又怎会让思浩哥忽略了她的情感?又怎会白白虚度了这些年的青春? 是的,她只会停在原地,就像港口的灯塔伫立著,任由程思瀚旋风般卷乱她的生活,如今又任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而去。 她慢慢从他腿上站起,刚刚那温暖怀抱,已经是最後一次了。 「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只是顺道过来跟你说再见。」 「嗯……」站起身,她送他送到门口,脑中一片乱烘烘的,竟然什麽告别的话都想不出来。 临别前,程思瀚摸了摸她的脸颊,「别太想我。」 「拜托,谁会想你?你想得美!」她也不相信自己怎会如此坚强,或许是不想让他担心,才故意做出这倔强的反应。 「你这小笨蛋,要记得忘了我,知道吗?」再次拨了拨她的发,他潇洒的微笑还是冻结了,突然伸手将她拥进怀中,好用力好用力,几乎要让她发疼了。 雨诗忍著哽咽、忍著泪珠,就那样任他拥抱著,因为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见,或许永远都不能再见!而就为了这事实,她的心竟会这样疼痛! 抱紧一点,再抱紧一点,就让阳光微风都停止在这一刻,不要前进不要後退!更不要离别不要忘记。 然而,时光不为任何人等待,无论拥抱得再久还是要分开。 「我走了。」轻轻在她唇上一吻,他就转身而去,再不回头。 雨诗靠站在门前,看著那辆车开离巷口,再也看不到他的踪影了,直到这时,她才允许自己掉下眼泪。 过去,像这样送他离开时,她总是转头就回房睡觉,此刻,她却迟迟无法移动、无法转身,只能痴痴望著远方。 明日隔山川,世事两茫茫……突然间,她懂得了母亲的、心情,小时候每次送父亲上船时,母亲总是站在码头很久很久,动也不动,即使什麽都看不见了,母亲还是不舍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拖起自己僵硬的身体,一步步走进客厅,坐在程思瀚最喜欢的摇椅上,细数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 小时候,她以为他只是弟弟;八年前,她以为他只是替身;三个月前,她以为他只是来讨回她欠他的一切。或许最自以为是的就是她自己,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好好认识过他,那个有自卑、有自傲的,也有脆弱、有固执的他。 为何泪水如此泉涌?为何心头剧痛不止?难道……难道她竟是爱著他的吗?心底的声音不断浮现,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汹涌,这回她再也逃避不了自己的情感…… 第十章 追寻 在知晓前因后果 我终于看到自己的心 在刹那间 我想将自己的心 交到你手心 让你管理 「叮铃!」雨诗这样坐著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电铃声响起,她像被电到一样,可能是他回头了吗? 连忙抹去泪水,上前开门,却是程思蓓来了。 「思蓓,你怎麽突然来了?有事吗?」她命令自己镇定下来,她从未在别人面前崩溃过,即使现在也不会。 程思蓓明显看出她的红眼眶,沉重的道:「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怎麽了?先进来吧!」雨诗请她走进客厅,把满桌的面纸扫进垃圾桶,又给她端出了一杯果汁。 「我二哥明天就要回美国了,你该知道吧?」 雨诗故做轻松道:「他本来就是美国人,回去美国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呀!」 「那你可知道,他的网路公司出了问题,很有可能会破产?」 「什麽?」雨诗肩膀颤抖起来,「你说的是真的吗?他……他怎麽都没告诉我?」 「我一听说二哥要回美国,就觉得情况不太对劲,所以,我假装成记者打电话过去,才从他秘书那边得知的。那个秘书似乎很为二哥抱不平,还把公司内部的秘密告诉我,听说是一个叫安琪拉的女人搞的鬼!不知道二哥是哪里惹到她了?」 「怎麽会这样?天……」雨诗早有这预感,却没想到真的会发生。 「我想,二哥之所以不肯告诉你,是因为他太好强了,从小他就不愿输给大哥,想获取你全部的注意力,现在他的事业岌岌可危,他选择自己解决,却不愿让你担心。」程思蓓很快整理出事实真相,她相信自己的推论是正确的。 「他太过分了!」得到了真正的答案,雨诗的泪水再次奔流,却是因为愤怒和不满。这男人把她当成谁了?只能同享乐,不能共患难吗?他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 程思蓓抽起面纸给雨诗,叹口气说:「小时候,我跟二哥的感情并不是很好,但自从我发现他对你的感情以後,他就偶尔会对我说一些他的心事。我可以了解,他不愿破坏他在你心中的形象,他永远都要当那个坚强的男人。」 「这个笨蛋!」他根本是个幼稚的小孩! 「雨诗姊,你知道二哥有多喜欢你吗?」程思蓓从背包拿出一本厚厚的本子,「这是他的日记本。」 「我……我可以看吗?」雨诗接了过来,好沉好重的本子,像是负载著许多心事。 「我想,你是最有资格看的人。」程思蓓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我只偷看了一点点,可千万别告诉他!」 雨诗打开本子,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粉红色的发带,那自然不可能是程思瀚的,却不知他是在何时偷了她的发带? 「雨诗,诗一样的女孩,我想为她写一首诗……」 「有一天我会长高,有一天我会超越哥哥,有一天她会看见我的……」 这是一本少男的日记,纪录著一个男孩的成长、心情和爱恋!而雨诗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就是他日记本中的女主角。 「怎麽样?你应该可以了解了吧?我二哥根本是个超级纯情男,真受不了他这种表里不一的个性。」程思蓓摇摇头。 雨诗握著那条粉红色丝带,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是他明天出国的班机号码和时间,如果还来得及,或许你会想去送他。」程思蓓说著还拿出一个信封来,「还有,这几年来我都向二哥报告你的消息,真的很对不起你,这是一份小小的礼物。」 「这是……」雨诗打开信封,那是一张飞往美国的机票。 「如果你下定决心的话!我想可以派得上用场。」程思蓓含笑道:「当然,我绝对不是在替二哥求你,他不想拖累你,他搞不好会骂死我呢!只不过,我真的很希望看到你们有美好的结局。」 「我……我会好好考虑的。」一切消息都是那麽突然,她一时难以抉择。 「祝福你们。」程思蓓拍了拍雨诗的手,「无论如何,一定要给我消息喔!」 「我会的,谢谢你。」 等程思蓓离开了,雨诗又坐回那张大摇椅上,望著四周的摆设,跟以往没有任何不同,但思瀚已经不在了,也不会回来了。 不会有电话突然响起,不会有人要她半夜开门,不必特别跑去买吃的喝的,不必和那高大的身躯挤在同一张床上。 手机上,照片中的两人仍面带微笑,那一刻的幸福已化成了永恒。 夏日会结束,梦会醒,人生聚散终有时,除了接受命运的安排外,被动的她还能做些仟麽呢? 十月的阳光中,她突然领悟,该是她走出自己的时候了。 ※※※※※※※※ 当天晚上,飘起了蒙蒙小雨,当雨诗回到和平岛上的家,海产店刚好公休,她拿出钥匙开了门,只见屋里一片昏暗。 「妈,我回来了。」雨诗敲了敲母亲的房门,「爸和弟呢?」 「他们父子俩出去钓鱼,你怎麽突然回来了?吃饭了没?」许静梅原本躺在床上听歌,这时关了音响坐起来。 「妈!」雨诗从背後抱住母亲,声音哽咽。 「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许静梅让女儿给吓了一跳。 雨诗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妈妈,如果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但他要去很远的地方,我该留在这里等他?还是跟著他一起去呢?」 「你是说思瀚吗?」知女莫若母,许静梅一猜就中。 雨诗点了点头。 「他要回美国了?」许静梅知道他从哪儿来,当然就回哪儿去。 「嗯……」雨诗很困难地解释道:「他的公司有财务困难,很可能破产,很可能要一切重新来过。」 「他有没有要你一起走?」 「没有……」他是无私的,他怕连累她,他甚至以为她会忘了他。 「那你怎麽想?你要留下来等他,还是陪著他去吃苦?」 不等女儿回答,许静梅放进录音带,播起了那首老歌:「牛郎织女伊两人,年年有相会,怎样你若一去全然无回……希望你早一日回来……」 这首歌雨诗从小听到大,但从未像此刻如此让她心痛,听著这缠绵的旋律、这哀婉的歌声,她不能想像,那等待将会是多漫长的岁月? 「去吧!追著他去吧!」许静梅握起了女儿的手,早已了解女儿的心思,「别像妈妈一样只会等待,等过了青春、等过了人生,好不容易才把你爸爸等回来。其实,我还算是幸运的,在我们这岛上,多少女人等了一辈子也等不到结果。要是思瀚一去不回,你再也看不到他,你再怎麽等待也没有意义。」 「真的……真的可以吗?」她还是放不下最亲爱的家人们。 许静梅如何不懂女儿的牵挂?「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们,但爸妈还有弟弟都可以自己生活,最重要的是,你要去寻求人生的伴侣,他才是能跟你牵手走完一生的人。我相信你们总会回来的,这只是暂时的离别,台湾和美国又不是很远,但如果你失去了他,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妈……谢谢!谢谢!」雨诗的重担得到了解脱,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止她了。 「我的好女儿,你要像海鸥一样,飞向你的目标,总有一天还会回来基隆港的,这个家会等著你们的。」许静梅缓缓抚著女儿的头发,默默给予她祝福。 雨诗抱著母亲,让自己流下最後的眼泪。 是的,不再做一个等待的女人,不再像灯塔般伫立著,从今以後,她要化作海鸥,即使飘洋过海,无所畏惧,追寻所爱。 ※※※※※※※※ 桃园中正机场。 如同往常,有离开的人也有送别的人,有回来的人也有等待的人,在这人来人往之中,没有人会去注意一个落单的影子。 时间到了,一分一秒毫不留情,广播催促著旅客上机,谁都不能多作停留。 程思瀚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稍微扯开领带,闭上眼只想休息,他不愿看见窗外,不愿看见离开这块土地的情景。 他感觉到身旁有人坐下,他懒得睁开眼睛去看,但他还是闻到了一股淡淡清香,旁边大概坐著一个女人吧! 女人,麻烦的东西,不过无所谓了,以後他再也不会有那样的麻烦了。 「对不起,我可不可以跟你换位子?我想坐在靠窗的位子。」 程思瀚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反正他一点都不想看窗外景色,这声音听来似乎熟悉了点,但怎麽可能是她呢?他的联想也太多了! 睁开眼,他却看见雨诗盈盈对他微笑,她的长发披散在肩上,但她的衣领却系著一条粉红色的丝带,看来几乎都褪色了,不知她这是什麽意思? 「你……你在这里做什麽?」他只有这个天大的疑问。 「这不是飞机吗?我要坐飞机去美国呀!」雨诗站起来往後退,又催促道:「你到底要不要让我坐靠窗的位子?快点嘛!」 程思瀚脑中一时无法正常思考,呆愣愣地站起来让位,等她坐进了靠窗的位子,他才虚弱地坐到她身旁,感觉全身都快血液倒流了。 「你去美国做什麽?」竟有这麽巧的事?还跟他同一班机,就坐在隔壁? 「我去找个朋友。」雨诗若无其事回答。 「找什麽朋友?」竟然值得她长途飞行这麽一趟? 「值得我坐飞机去美国的,当然是好朋友。」雨诗扣上安全带,也顺便帮他扣好,「你脸色真差,说不定服务人员会问你是不是生病了呢!」 「这究竟怎麽回事?你给我说清楚!」握住她的小手,他总算有点回魂了。 「嘘!小声点。」雨诗以食指堵住他的唇,「这样吵闹会被骂的。」 「你快说,不然,我就把你丢下飞机!」他还是那麽凶恶,不过稍微压低了声音。 雨诗眨眨无辜的眼眸,嘟著嘴说:「别凶嘛!我朋友的孩子快出生了,跟你一样,生出来就是美国人耶!很好玩吧?」 「这就值得你大老远飞过去?」天!那他还真是一点都不值得。 「是呀!」雨诗从背包拿出一本姓名学,「我还要帮这孩子取名字,我得好好研究一下。」 看她手中拿著纸跟笔,那支钢笔不正是他送给她的吗?「到底是哪个朋友?竟有这麽大的魅力!」他的语气酸溜溜的。 「很巧,他跟你同姓,也是学电脑的,听说他公司快倒闭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我要去看看他那可怜的样子,好好嘲笑他一番!」 「你?」他脑子几乎转不过来,「你知道我的事情了?」他最最不想让她知道的真相,竟然还是被揭发了?是谁告的密,是谁泄的底,简直该死! 她懒懒的打了个小呵欠,「你真以为我那麽笨呀?」 「既然你知道我正在走霉运,你还跟著我做什麽?」话说到一半,他瞪著她手上的姓名学,又想到她刚才说的话,突然领悟过来,「妈的,你有了?」 「你的反应真差劲,竟然还骂脏话?」雨诗摇著头叹息,「这样孩子会听见、会学坏的,你稍微有点做爸爸的样子好不好?」 「夏雨诗!」他忍不住要大吼起来。 但这时,服务人员走过来说:「先生、小姐,飞机快起飞了,请你们稍微安静点好吗?」 「抱歉,他不太敢坐飞机,我会好好安抚他的。」雨诗微笑道。 「谢谢。」服务人员这才点头离去。 「你……你……」他喘息著不知该说什麽,一把搂住她的肩膀,「我很可能一无所有,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脑子?」 就是因为这份顾虑不安,他才会在临别时说了那些混帐话,他宁可她恨他,最好忘了他,但他绝对不要她等他。 「谁说的?」她泪光闪烁,眼神迷蒙,「你有我跟孩子,你还有什麽不满足的?」 「天……」他把脸埋在她的秀发中,胸口满满的都是感动,「我们真的有了孩子?我要当爸爸了?」 「你敢不承认?还不都是你害的!」 他紧张的表情终於露出笑容,「我可是很努力的。」 「哼!」瞧他这模样,就像个得意的小男孩。 「你真的要跟著我?你不後悔?」他不愿让她吃一点点苦、受一点点委屈。 怎麽都到了这地步,他还是对她没信心?男人真是需要很多安全感的动物。 於是,她摸摸他的脸颊,「我只是不想再等下去了,与其忍耐漫长的等待,不如跟你一起奋斗,我们到哪儿都可以重新来过的。可别小看我,只要有一台电脑我就可以工作,而且……为了我跟孩子,我相信你会再站起来的,对不对?」 「雨诗……我的雨诗……」程思瀚不断低喃她的名字,「我会的,我会让你和孩子幸福,我用我的生命发誓!」 「答应我,不准再丢下我了,不管未来是苦是乐,我们都要一起度过。」想到过去那八年的分离,人生还有多少个日子可以蹉跎呢? 「我答应你,我什麽都答应你。」他深吸一口气,含笑道:「既然你都追著我来了,我又怎麽能再丢下你呢?以後我都会缠著你不放!」 「我可是有备而来的,等到了美国,如果你欺负我的话,我还有一个法宝呢!」她从背包又拿出一本书,而他立刻认出那是他当年的日记本。 「你怎麽会有这东西?我明明藏得好好的。」他顿时心急如焚。 「你以为只有你懂得找思蓓帮忙!我也是很会收集情报的。」雨诗打开其中一页,轻声念起来,「雨诗,像诗一般的女孩,我要为她写一首诗。雨,总是带著诗意的,在这雨都之中,我遇上了一个叫做雨诗的女孩,她用粉红色的发带绑住了我,她还有一个属於夏日的姓氏,是的,这是夏日的梦,永远醒不来的梦……」 年少心事,全都记录在这泛黄的纸页上,教他怎能不面红耳赤、心慌意乱? 「别念了!」他赶紧把日记本合上,承诺道:「我保证,我绝对不会欺负你,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看他难得也有脸红的时候,她不禁撒娇道:「人家只是想分享你当时的心情嘛!」 「你这坏女人!」他又叹气又微笑的,「从小就折磨我不说,现在还要继续摧残我,唉!我就是爱自找苦吃。」 瞧他又开始自艾自怜,她捧住他的脸,柔柔说道:「程思瀚,我爱你。」 这威力太过强大,他安静了一会儿,闭上眼又睁开眼,「我没听清楚,再说一次。」 「不理你了。」她望向窗外,假装专心在那风景中。 「再说一次,求你。」他吻著她的耳垂要求,天晓得他多麽渴望这一刻。 她仍看著窗外,看那景物逐渐变小、变远,她就要离开这片土地了,她看到了海洋和陆地的交接,而今她是在空中了,就像一只飞翔的海鸥。 轻轻的,她开口了,「我只喜欢过一个人,叫做程思浩。」 听到耳边那声叹息,她扬起嘴角,「但我只爱过一个人,叫做程思瀚。」 接下来,他们都没有了声音,因为他已疯狂的抱住她、吻住她,这仍是一个带著海风的吻,有泪水交织著,还有淡淡的咸味。 夏日,她的夏日之梦,就在这广阔无边的海洋上,展开了勇敢翱翔的翅膀,迎向那携手同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