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情夫》 番外篇 话说三十年前,小镇上的传清高中正面临前所未有的财政危机。 才二十八岁就担任校长的徐世哲,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学校,四处募款筹钱,但还是不够填补亏空,因此,他把对象瞄准了镇上的蔗糖厂金主:薛家。 这薛家两老只有一位宝贝女儿:薛逸菊,打从经济系毕业,年纪轻轻就掌管了家族企业,在那个年代可说是女强人的代表。 对于徐家的请求捐款,薛家已连续回绝了六次,直到第七次,经过几位地方重要人士居中介绍,徐世哲终于争取到见上一面的机会。 于是,在暑假的第一天,薛逸菊特地开车前来参观,看看这间私立高中是否还有挽救的价值?毕竟,亏本的生意是没有人要做的。 “薛小姐你好!”徐世哲站在门口迎接,穿着他唯一的一套西装,早已从黑色褪成了灰色。 薛逸菊打开车门下了车,不禁仔细打量起这位校长,年纪应该还不到三十岁,戴着副深度眼镜,一副老实又敦厚,显然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子。 徐世哲擦了擦额上的汗滴,不知是不是阳光太刺眼了,他觉得这位薛小姐亮丽得让他难以逼视,好一股震撼人心的美。 其实两人也不是初次见面了,毕竟这只是个小镇,他们有很多碰面的机会,也都意识到对方的存在。只不过她高高在上有如公主,而他走在那儿都是低头念书,所以两人的目光很少交会,今天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清彼此。 “是徐校长吗?”她踏着红色高跟鞋,明知故问。 “是的。”徐世哲紧张得满头大汗,鞠躬直到九十度。 “请带我参观一下。”薛逸菊本来是想来直接拒绝的,但看他还挺有诚意的,心想,就虚应几招打发过去吧! “是的,请跟我来。”他当然竭诚欢迎,一一仔细介绍,尤其是他最引以为豪的图书馆,更让他说得头头是道、口若悬河。 薛逸菊没说什么,不时点着头应付,心想真怪了,这个看来并不多话的男人,怎么一扯到学校和教育就变得活泼起来了? 最后,两人进入校长办公室,四周全都是木制家具,古朴而稳重,散发着树木独特的质感,想再用上个三、五十年都没问题。 薛逸菊在室内绕了一圈,也不客套什么,坐到校长宝座上去,“我们直接导入正题吧!帐本呢?” 徐世哲立刻呈上,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这位小姐虽然年轻,却可能是他的救星,他可不能辜负了徐家祖先的建树。 薛逸菊拿出计算机和纸笔,开始飞快列算损益程度,这么安静过了一个小时,她抬头一看,徐世哲还站在她身旁,动也不敢动,有如一棵大树。 “你们这所学校是慈善事业吗?”她只懒懒问了这一句。 他被问得脸红了,有如秋天染色的枫叶,“对不起,因为……家长们的收入都不高,所以我尽可能压低学费,只要能节俭的地方就节俭,但最近政府补助款减少,才会造成现在这样子……” “善心有余,能力不足。”她简单做出了结论。 “因此,希望薛小姐你们能挽救这间学校……”他说得结巴,求人不是他所擅长的。 薛逸菊本想立刻回绝的,一开口却先打了个小呵欠,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彩霞斜斜映照在室内,显得如梦似幻,颇有种浪漫气氛。 啊!她不禁叹口气,想想自己也二十五岁了,从小就和算盘为伍,长大后改用计算机,每天老是忙着这些钱呀利呀的事情,真有点浪费青春呢! 徐世哲猜不出她的心思,只是直挺挺站在原地,任由一颗颗汗珠流落脸颊。 春心荡漾,只在片刻之间,她抬起头,看着身边唯一的男人,很自然地就浮现了一个有趣的念头。 “你把眼镜摘下来看看。”她要求道。 “咦?”徐世哲简直呆住,却在她凌厉的眼神中照做了。 嗯!这男人也不是太难看,相反的,那双深沉的眼还挺迷人呢!因此,她又继续命令,“把头发拨乱点。” 徐世哲完全不懂这是为什么?但不管金主要求什么,他都得尽力做到。于是他用力把头发弄乱,原本那梳整的西装头全毁了。 呵呵!好可爱的家伙!薛逸菊瞧他那慌乱模样,不禁低笑起来,“你几岁了?” “我……刚满二十八岁。” “结婚了吗?有女朋友吗?” “没……没有……”这是在做身家调查吗?为什么得问这些? “那好。”干脆爽快就是她的人生原则,于是她下定了决心,“我愿意资助这间学校,条件之一是我当董事长,你当校长。” “真的吗?”他欣喜若狂,万万没想到只要摘下眼镜、拨乱头发就可以了! “还有条件之二。”她淡淡的提醒道。 “请说!请说!我什么都答应!”他是乐过头了,不晓得乐极还会生悲。 薛逸菊舔了舔唇角,眼神迷离的道:“那就是你得当我的情夫,让我开心、让我满足,但不准跟我提结婚家庭等屁话。” 徐世哲脸色一僵,脑子仿佛停止运转,耳朵似乎瞬间故障,他有没有听错?什么叫情夫?什么叫结婚家庭等屁话? “还听不懂吗?意思就是说,我把你买下来了,你就好好伺候我,但别想求什么名分。”她站起来,解开他的领带,直接把他往校长椅上推。 徐世哲倒在椅上,却还是呆愣愣的不知所措,他一定是在做梦吧?但他从来没作过这么荒唐的梦呀? 她坐到他大腿上,拍了拍他的脸颊问:“到底答不答应?要是你敢摇头,下学期就不用开学了;要是你乖乖点头,我保证你的学校还能再撑个三十年没问题。” 他这才稍微回过神,稍微消化了她的发言,原来她是想买下他当情夫?但是……但是他何德何能,他根本就不曾碰过女人,他是个大书呆呀! “薛小姐,我没有经验……我做不来的。”他都吓得快发抖了。 “是吗?”她眨眨大眼,“正好我也没有经验,我们可以一起研究看看,我只是厌烦了每天都一个人睡觉,我想知道两个人一起醒来是什么感觉。” “这……这不是太诡异了吗?你年轻漂亮又有钱,你可以找到很好对象的。”他相信全镇上除了已婚的男人外,每个男人都会想和她一起醒来的。 她却做出嫌恶的表情,“拜托!我根本不想结婚,那些男人只会把我关在厨房和产房里,我干嘛自己往火坑里跳?我要的就是你这样的情夫,听话、乖巧、老实,拿我的钱办事就对了。” “我有我的自尊,我不能这样……”圣贤书可不是白读的! “自尊值多少钱?”她捏捏他挺直的鼻子,嘟起红唇问:“难道我不美吗?我不吸引你吗?我可是还奉送补助款的呢!” “你很美……可是我……”她好香、她好软,他头昏、他目眩,什么都乱了。 “别罗唆了!反正先让我尝尝味道!”她捧住他的脸,不由分说就吻住了他。 只可惜,两个人都欠缺经验,牙碰牙、鼻对鼻的,一点都不好玩! “笨蛋,你转过头去嘛!”她将他的脸偏过一边,重头再来过一次,这回果然顺利多了,他的味道很不错,没有烟味、没有酒味,只有一种淡淡的男人味。 一吻就是十几分钟,两个人都喘息不已,依靠着彼此调整呼吸。 “怎么样?肯卖给我了吗?” “……”他仍在挣扎,仍在犹豫。 “算了,那你就当我是投怀送抱吧!让你人财两得岂不是很占便宜吗?”讨厌,真要她这么低声下气,这男人也太不识抬举了! “不!”他的口气忽而转为坚决,“千万别这么说你自己,还是把我贬低一点好了!就当是我为了钱而出卖自己,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还挺有骑士精神的!”她想她会喜欢这个情夫的,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是你挽救了我的学校。”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奇妙的命运,但既然许下了承诺,他就要全力以赴、努力达成。 “不,是我们的学校。”她柔声纠正他,“那么,就以身相许来答谢我吧!” “咦!现在吗?”他的问题没得到答案,她立刻又吻住了他,这第三个吻,更是熟练更是热情, 几乎教人胸膛爆炸开来。 校长室里,夜色渐渐低垂,但没有人想要开灯,只有在那昏暗不明中,才能掩饰他们的羞涩,放开他们的矜持,燃烧起这场处男与处女的初体验。 “老天,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真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呢?好好玩,我们再来一次!” 这些对话飘在夜风中,让沙沙的树叶低喃给遮住了,也因此才未传出校门之外。 从那天起,这场“买卖情夫”的交易一直进行得很顺利,直到节俭的徐世哲有一天买到大特价的保险套,当他们发现那是过期的产品时,一切都来不及了,孩子已经三个月大了,薛逸菊一边哭喊着上当,一边下嫁给她买来的情夫。 就这样,传清高中继续营运下去,校长先生终于娶到了董事长小姐,两人生下了三个儿子,因而展开了三棵树的小镇故事。 感 觉 “头家!综合刨冰给我们来两碗!” “人客稍坐一下,随来!” 云林县虎尾镇,空军新兵训练中心,在附近一家“小镇冰果室”里,桌旁坐着两个混水摸鱼的老鸟:徐伟和卓志耕。 这家冰果室就在军营旁,有饭有面有刨冰,常见军中同僚光顾,尤其在这种七月天,热死人不是新闻,只有到刨冰是民族救星。 “卓仔,你的汗滴到冰里面了。”徐伟忍不住提醒这位死党。 “不要紧,正好把流失的盐分补充回来。”卓志耕耸耸肩,继续大口吃冰。 午后两点,猛烈阳光几乎要将人灼伤,即使路旁种了一排高大的樟树,还是无法消减那火舌威力,要吃刨冰就得要趁快,否则就都要化成水了。 “在我退伍前的最后两个月,刚好就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这一定有什么特殊意义吧?”徐伟一手拿汤匙耙刨冰,一手撑着下巴思索。当兵快两年,除了把英俊小生的他晒得像块黑炭,还让他情场浪子的生涯中断许久。 老天到底是想对他怎样?不做小白脸,不做大情圣,那么他徐伟还能做什么? “想那么多做啥?反正给它熬下去就对了。”卓志耕转向柜台,又喊道:“头家!麻烦再给我加冰!” “来罗!”头家郑进财拿起大杓子,大方的给这两个小兄弟加冰,这是他们店里的特别优惠,想加多少冰都免钱,只要吃得开心就好。 “头家,怎么只有你一个?”卓志耕突然问起,“头家娘呢?跟人跑了喔!” 郑进财哈哈一笑,“她能跑去哪里?她是骑车去接人。” “接什么人?”卓志耕又好奇问,军中无大事,除了八卦还能怎样? 郑进财眼中闪过一抹生意人的精明,“这两个月生意会比较忙,店里欠人手,我侄女要来帮忙啦!” “侄女?多大啦?长得可不可爱?”卓志耕立刻双眼发亮,凡是“女”字辈的名词,都让人心花怒放朵朵开。 “看我就知道我侄女可不可爱啦!”郑进财拍拍自己的大肚脯说。 歹竹难得出好笋,卓志耕苦笑一下,“那我还是不要太期待好了。” 说来也巧,就在这时候,头家娘许招金刚好骑车回来,后面还坐着一个女孩,穿着白色短裤和浅蓝碎花上衣,在一阵尘土飞扬之中,那女孩轻轻摘下了安全帽,引起卓志耕一阵低呼气喘,差点没心脏病发。 “阿伟,快看!快看!”卓志耕拼命踢着对面的徐伟。 徐伟原本还在苦苦寻思,这时勉强眨眨眼睛,看清了那女孩的面貌,并迅速做出结论:可爱、清纯、苗条,好,没事,他不喜欢这一型的。 “干嘛?”徐伟懒懒问道。 “超卡哇伊的,一定会变成我们空军之花!”卓志耕吐着舌头,就像大热天里的一条狗,嘴边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一朵小花万人赏,可惜我没兴趣。”徐伟喜欢那种泼辣热情的坏女人,这款纯情女孩只能当邻家妹妹。 头家娘许招金停好速克达机车,领着侄女走进店里,徐伟正好背对她们,连转头多看一眼都懒得。 “雨梅,你来啦!”郑进财接过侄女手上的行李,殷切招呼道:“老婆,天气很热喔?我榨了西瓜汁给你们喝。” “等等再喝。”许招金擦擦额前汗滴,“雨梅,来,我带你去你房间。” “哦——”郑雨梅终于开口了,那声音细细小小的。 店里就只有一桌客人,当这两人经过时,卓志耕当仁不让的“搭讪”起来,“头家娘,拜托也给我们介绍一下嘛!” “哦——是卓仔和阿伟啊!”许招金呵呵一笑,“这是我侄女郑雨梅,以后你们常来就会看到她了。” 卓志耕连忙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卓志耕,他叫徐伟,我们都是空军预官少尉。” “你们好。”郑雨梅浅笑道,嗓音还是那么轻不可闻。 “她比较害羞,你们不要欺负她喔!”许招金一心护着侄女,恐怕她应付不来这些阿兵哥。 “那怎么可能?我们一定常来光临,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卓志耕用力踩在徐伟脚上,“你说对不对呀?阿伟?”徐伟一直低头吃冰,这时总算痛得抬起头,本想劈口臭骂几句的,但旁边还有闲杂人等,只得随便点个头,“嗯!”了一声。 在这一瞬间,雨梅看清了徐伟的长相,陡然睁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瞪着他。 痛,好痛!心头突然剧烈地作痛起来,雨梅只能握紧双手压在胸口,却压不住那份难以平复的痛苦,为什么上天要做如此安排,她实在怕透了这种痛呀! 干嘛?这小姑娘一脸“见鬼”样,七月天艳阳高照的,不可能有什么“误视”吧?徐伟可是自认一级美男子,哪容得下这般无礼的瞪视? 卓志耕讨好的问道:“雨梅,你怎么了?你那美丽的双眼被这俗物刺到了吗?” 或许卓志耕真的说对了,因为在下一秒钟,雨梅的眼眶就红了起来,两行晶莹闪烁的泪珠,滚落在她粉色的面颊上。 哇拷!徐伟暗自佩服,这女孩能在十秒内落泪,真可以去当苦情花旦了。 “哎呀!我说错话了吗?”卓志耕大惊失色,急得额上都冒汗了,“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别哭了,我最看不得女孩子掉眼泪的,拜托你饶了我吧!” 雨梅根本没听进这些话,还是那样静静的望着徐伟,她没想到还能再看到这双黑眸,深沉得有如寒夜星空,就像针灸扎对了穴,直透进她心头最痛的一角。 徐伟被看得莫名其妙,心想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仿佛他们是前世被命运拆散的情人,今生历经了千辛万苦才又得以重逢。 许招金也被侄女吓着了,“雨梅,你没事吧?走,阿婶带你进房去。” 雨梅垂下脸,任由婶婶带着走上二楼,还不时回头望向徐伟,紧抿的双唇默不作声,那双泪眼中却有千言万语。 徐伟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全身发毛!放下百元大钞,他只想先溜为妙,“头家,钱在这里,免找了。” “哦——好!”郑进财也是一愣一愣的,抓着后脑勺,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回到军营的路上,卓志耕当然不忘逼问:“阿伟,你还不给我老实招来?你以前到底是怎么玩弄人家、欺负人家的?不然!她干嘛一看到你就哭,还一副哀怨至死样!” 徐伟何其无辜,“关我什么事?我才第一次看到她。” “你啊!”卓志耕指着老友的鼻子,“从小就缠着一堆莺莺燕燕、红粉知己,说不定你根本忘了人家长什么样子,还不快快给我恢复记忆!” “如果我碰过这种说哭就哭的女孩,怎么可能忘得了?”徐伟打打呵欠,决定以后不去那家店吃冰就是了。 “此话当真?拿我们多年的友谊当赌注?”卓志耕还是不怎么相信。 “若我认识她又不记得她,则我会被你无情抛弃,这样可以了吧?” “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卓志耕从没遇过这种情况,“难不成真有轮回转世,我看你上辈子准是欠了她百万两,这辈子可得要做牛做马还给她了。” “胡扯什么?”徐伟潇洒一笑,“我对这款的没兴趣,要你就留着自己用吧!” “开玩笑,她摆明了就是对你一见钟情,我还去自讨没趣干嘛?不过,我一定要好好追踪探索,这其中必有奸情!”“去你的!”徐伟只是笑骂一声,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回到军营,两人一起走进资讯室,看看钟才下午三点,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因此……继续打混吧! 打从资讯系毕业的大学生,考上预官之后,若有本事加上运气,就能闲闲在办公室里打电脑,省下了带兵操练的苦差事。 徐伟运气不错,新兵训练三个月一结束,就直接分发到资讯室工作,每天浏览各家网站、制作内部网路,既能发挥所学,脑袋也不至于退化。 “你喔!天生狗屎运!”卓志耕熬了一年半才来到资讯室,对徐伟可说是嫉妒得要命。 徐伟对这种说词早已麻木,连客气一番都省下来了。确实,他这一生都算是一帆风顺,学校随便考考就有,朋友随时环绕身边,看上眼的女人也很容易到手,就连当兵都这么轻松惬意,谁能说他运气不好呢? “小心,等你运气用光以后,就要倒大霉了!”卓志耕不只一次这么警告他。 徐伟只是耸耸肩,继续上网找人聊天,他已经有一年多没交女朋友,上次分手都不记得是什么原因了,现在该是东山再起的时候了。 “辣妹又来了,别跟我说话,免得我分心。”一看到辣妹的代号,徐伟立刻集中火力,他决定这次休假要把她约出来。 “网路无美女,你就不要让恐龙给吃了!”卓志耕摇摇头,却也把注意力转到荧幕上,求求老天赐给他一个初恋吧! 退伍前的两个月,就是这么逍遥自在的生活。 至少到目前为止,都是如此的。 隔天下午,徐伟和卓志耕又例行每日公事:吃冰去。 来到同样的地点,他们却看不见“小镇冰果室”的招牌,因为,人山人海的空军弟兄们,几乎要把这家小店给挤爆了! “这朵小花可真吸引来了不少苍蝇蚊子!”卓志耕啧啧称奇道。 “什么苍蝇蚊子?你是苍蝇,我是蚊子吗?”徐伟看不惯这些猪哥的垂涎样,“算了,绕远一点去别家吃。” “拜托,太阳很大耶!”卓志耕一脸颓丧的哀嚎起来。 “不然怎么办?留在这里当苍蝇蚊子?”徐伟冷冷反问,拜托,又不是没看过女人,这些男人真丢男人的脸! 头家郑进财的举动化解了他们的疑问,只见他将桌椅搬到路边的樟树下,又对他们两人招呼道:“帮帮忙,多摆几张桌子,大家都有得吃!” 徐伟和卓志耕就这么成了“义工”,摆好五张圆桌,又有位子可坐了。 “你们两个也来啦!”小队长萧天祥对他们招呼道:“消息传得真快,我看全中心的人有一半都来吃过冰了。” “也该看过那朵小梅花了吧?”卓志耕嘿嘿笑道。 “梅花可是我们的国花,当然要来欣赏一番。”另一位班长朱忠恺慷慨激昂道。 徐伟但笑不语,这对夫妇到底是因为生意忙而请来侄女帮忙,还是因为请来侄女帮忙才变得生意忙呢?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可真复杂。 “头家,综合刨冰来四盘!”卓志耕向柜台大喊,又转过头来打听,“两位长官,我们这里情报不足,还请你们慧赐高见!” “郑雨梅,二十三岁,看起来像十八岁吧?东海大学社工系毕业,目前是无业游民,到处打工帮忙,老家北港,外号小妈祖。”朱忠恺相当大方,立即通风报信。 “咦?咦?咦?”卓志耕听得连连惊呼,“看不出来跟我一样大呢!为什么没工作?为什么叫小妈祖?快请开示小弟。” “她家就住在北港朝天宫旁,历代都是卖香烛佛像的,听说她从小就广布爱心,有太多地方找她去上班,更有太多人想跟她结亲家,她却宁愿处处行善,从来都不谈恋爱,这才被人称为小妈祖呀!”朱忠恺说得头头是道,有如江湖说书人。 “哦!原来如此,真是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又是朵小梅花,又是位小妈祖,那大家不就把她当偶像一样看待了?”卓志耕立刻做出结论。 “没错。”小队长萧天祥这时开了口,“对她可要温柔点、尊重点,知道吗?” “是!”卓志耕赶忙行礼应答。 “咦?徐伟怎么一直不吭声?”朱忠恺好奇问道。 “我快中暑了,只想快点吃冰。”徐伟用手扇扇风,轻松的把焦点移开。 “哼!惦惦吃三碗公的家伙……”卓志耕暗自嘟嚷着。 看徐伟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萧天祥突然有种不安的预感,“要叫小梅花当心你一点,像你这种坏男人可千万招惹不得!” “长官明察,我这是招谁惹谁啦?拜托快给我冰吃,我就心满意足了。”徐伟不慌不忙的表达立场。 四人谈谈笑笑,这时综合刨冰总算送来,正是那位小妈祖郑雨梅端来的。 “谢谢小梅!”萧天祥和朱忠恺都满面笑容,像孩子般接过圣母的恩赐。 雨梅原本是浅浅微笑的,一看到徐伟也坐在桌边,那温柔的微笑硬是僵住了,放下四盘刨冰就赶紧离开。 啊!他来了,他们又见面了,她心中的伤痛又被揭起,却也有一份感伤的温柔。 “小梅怎么了?”萧天祥和朱忠恺都不明所以。 没过两分钟,雨梅端着一盘水果走来。 卓志耕奇怪地问:“我们没点这个呀!” 雨梅怯怯一笑,把那盘水果放到徐伟面前,声音虽然细小却很清楚,“这给你吃。” 霎时间,整间店里、整排树下都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停下动作、竖起耳朵,只为了确定自己刚才有没有听错?小妈祖居然如此偏爱这家伙! 就连郑进财和许招金两夫妇也呆住了,雨梅的追求者可说有一牛车,但从未看她谈过恋爱,怎么她真的动起凡心了吗? “咳!”徐伟也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刚刚说什么?” “这……这给你吃。”雨梅咬着唇、扭着手,自己也没办法控制自己,一看到他就想拿东西给他吃,谁教他的双眸是那样无辜的闪动着呢? “为什么?我没叫这个啊!”总算听清楚了,但他还是不明白。 “我想,你多吃点水果比较好,难道你……你不要吃吗?”这柔细的声音到了最后,已经快要变成哽咽了,为什么他不像以前一样兴奋不已呢? 徐伟眼观四周、耳听八方,发现身旁全是愤慨痛恨的瞪视,以及咬牙切齿的隐隐作响声,要是他不把这盘水果“料理”干净,恐怕回营以后会被“料理”得更干净。 “好,我吃。”就算是辣椒加芥末也得吃,因为他还想活着退伍。 听到这句话,雨梅不禁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啊!他果然还是他,只不过有点害羞罢了!“你慢漫吃,不要吃太急喔!” “好,我会慢慢吃。”否则,只怕大伙儿会叫他用鼻子吃。 雨梅点点头,又傻傻笑了一会儿,才抱着拖盘走回柜台,浑然不知在她身后有多少颗纯情的男儿心都碎了。 雨梅一走,萧天祥立即瞪向徐伟,恨恨道:“让你这小子给捷足先登了!” “我……我什么也没做……”事到如今,任何辩解都不会被采用。 朱忠恺更是不爽,“还说什么情报不足?根本就是一清二楚,熟得很嘛!” “我可以发誓……”但可能没有人要听。 眼看群情激愤、义愤填膺,店里星星最多的少将走了出来,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胆敢辜负她,你就等着上军事法庭!” 这话除了是郑重警告,更是全体弟兄的心声,小梅花是圣洁的、小妈祖是伟大的!如此圣洁伟大的偶像,怎能让这小伙子给糟蹋了?要是他敢违抗这份“军令”,众人自会组成法庭来审判他。 “我绝对不敢。”不是不敢辜负她,而是不敢忤逆大家的意思。 就这样,徐伟在众目睽睽之下,非常缓慢、非常仔细地吃完了那盘水果,并在雨梅来收盘子的时候,非常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很好吃。” “真的吗?你明天……还会来吗?”雨梅脸上满是红晕,心中的温柔如海浪翻腾,她克制不了这份冲动,她必须再见到他。 “我会来。”如果不来,可能会被卸成八块扛着来。 “那我等你。”又能再见,又是一个希望,雨梅就像定下了一个约会,轻飘飘地转身而去,在她那婉约背影之后,又是一连串的哀声叹气、捶心敲肺。 而徐伟呢?他撑起虚软的双腿,快步离开冰果室,发觉自己背上都是冷汗,这下可好,他铁定不会中暑了,他只会中风。 卓志耕自然不能错过这个取笑的大好机会,“好运气是不是快用完啦?夜路走多了总会碰上自己人,我看你就要开始倒大霉了!” 徐伟对老友的风凉话并不在意,只是百思不得其解,“那朵小梅花是不是疯了?分明就是想害死我。” “什么疯了?”卓志耕可不爽了,“你少在那边占了便宜还卖乖,人家明明就是对你再见倾心,你最好识相点,好好对待人家,否则,全营的兄弟都饶不了你!” “他们就已经够我烦的了,你不要也参一脚行不行?”徐伟只觉得头疼。 “我才不管你,要是你敢玩弄小妈祖,我一定告密举发你!” 徐伟叹口气,或许卓仔说得没错,他就要开始倒大霉了。 那天起,徐伟的身份就被列定为:“勾引小妈祖的混蛋”。 工作量突然加重不说,一天到晚都有人到办公室来看他,对他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仿佛他是什么罪大恶极的通缉重犯,而最后他们总是摇头叹气离去,活像这世界再也没有任何希望。 如果可以,徐伟很想对他们喊道:“你们看够了没有?给我滚一边去!” 只可惜,在这些围观人群中,有不少人肩上的星星都比他多,因此,他也只好忍气吞声,把自己想像成动物园里的突变异种了。 “快两点了,阿伟,你还不动作快点?搞什么东西!”主任不断盯着墙上时钟,才一点半就开始催促。 “是!我这就出发。”徐伟站起身,把椅子拉回桌下,肃敬的戴起军帽,别以为他是要出什么任务,他只是要去吃冰已。 是的,就在众人关爱的眼神中,徐伟每天都得到“小镇冰果室”报到,由卓志耕陪同,顺便监视过程、提出报告。 雨梅一看到他就甜笑,端给他特大碗公的刨冰,还附送水果或绿豆葱仁汤,有时甚至还会坐在他面前,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吃东西。 妈的,这女人是神经错乱还是发花痴了?徐伟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好吃吗?”雨梅总是这样问他。 “好吃。”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 “这里沾到了。”她掏出小碎花手帕,替他擦过嘴角,没想到还能有机会为他这么做,她心中那股痛似乎慢慢被融化了。 店里一片肃杀之气,阳光也为之冻结,徐伟可以感受背后有许多锐利眼神射来,如果他稍有应对不周,随时都会被碎尸万段、洒灰千里。 “谢谢。”咬着牙,他拼命叫自己微笑。 雨梅双手托在颊上,用一种很怀念、很感伤的眼神望着他,从那粉红色的小嘴中吐出又满足、又心疼的赞叹,“你好可爱。” 生平第一次被女人赞可爱,只让他觉得哭笑不得,“你……你也是。” 卓志耕就坐在这小俩口旁边,完全像个隐形人似的,净听着这些打情骂俏的话,一点都不觉得热,只觉得七月天怎么这么冷?好哀怨呀! 看徐伟吃完冰,雨梅又照例问:“你明天还会来吗?” “明天起……我休假三天,我要回家。”怪哉!他怎么有一种对不起她的错觉? 不出所料,雨梅马上露出切切哀痛的表情,仿佛两人就要生离死别,再也无法重逢。 卓志耕在一旁看了,都忍不住要安慰道:“阿伟很久没回家了,其实,他很想约你出去玩的,但他老爸老妈惦记着他,你就让他回家几天好不好?别这么难过嘛!” 徐伟很感激好友的“义举”,要他说出这番恶心的话实在太为难。 雨梅深吸了几口气,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滴,“嗯!那你路上要小心喔!尤其是那些货车都开得很快,你过马路的时候要多等一会儿。” “我会小心的。”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跟她说,只不过接连两个星期都来吃冰,这女人也未免用情太深了吧? 付了钱,拿起军帽,徐伟只想快点离开这双大眼的视线,他受不了这种良心拉扯的痛苦,他可是连她的手都没牵过,有这么严重吗? 卓志耕却拉住他的手臂,低声道:“好歹也跟人家告别一下!” 徐伟压根儿就不愿意,但四周风萧萧兮目光寒,他若还想活着回营,最好还是照着众人的意思去做。 “我……我走了。”僵硬转身面对她,他从牙缝中迸出这句话。 众多空军男儿的心又碎了,因为雨梅居然奔上前,轻轻拥住了徐伟,语音颤抖地说:“我等你,你一定……要记得回来……” 她不能忍受再次的分离、再次的失去,那种痛苦会让她心碎的。 不只大伙儿傻眼,徐伟也呆住了,“我……我会记得的。” 卓志耕只能无语问苍天,“命运实在太会捉弄人了,这人生一点都不公平……” 这样静静抱了几分钟,徐伟只感觉到她微微的颤抖,就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终于,雨梅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离开了他的怀抱,“再见……” 看她转身跑向二楼,徐伟一点都不想将她叫回来,因为,他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只怕他要去给庙公收惊了,否则这份心惊胆跳该如何平静得了? 不 解 休假三天,徐伟却没打算回家,反正老爸老妈都在国外行善助人,大哥一定在学校练拳种菜,家里只有小弟一个人在,他回去也没啥意思。 更何况,他有更重要的事做。 这三天内,他排定了七个约会,分别和七个女性网友碰面,假期时间宝贵,他得做出最有效率的利用。要知道“狩猎”这种事情,只可“错杀”,不可“误放”,在这七个女人之中,总会有一个幸运儿让他看上的吧! 第一天中午,斗六火车站前会见“辣妹”,这位清凉打扮的妹妹,辣是很辣,但该肥的不肥、该瘦的不瘦,辣的效果只让他想哭。 晚上和“女神”有约,确实有点像神,但不太像女的。 徐伟还是很有风度地付钱请客,赶在晚餐结束前,用拉肚子作为借口开溜,因为他确实很不舒服;接着又约见了“小猫女”,那副慵懒神态果然像猫,却是只大猫。 兵败如山倒,无力可回天,第一天的惨痛经历之后,第二天的“玫瑰”、“小可爱”和“人鱼公主”也都是一场误会,一场幻想和现实之间天大的误会。 第三天,徐伟约出最后一位“天使”,发现她应该改名为“恶魔”,此时他终于宣布投降,事实证明网路无美女,恐龙倒是挺多的,机率百分百,他无话可说。 奇怪,为什么最近的恋爱运这么差?以往他不是都得心应手、如鱼得水吗?不然,那五个女朋友到底是哪里来的? 假期最后一个晚上,徐伟晃到北港镇找学长谢东明,心想,还是跟男人喝啤酒比较愉快,至于那些女人的麻烦事,就甩到一边凉快去吧! 谢东明看到学弟来访,自然热情招待,两人爬到楼顶上,就着清风明月,先大饮三杯再说。 “怎么样?退伍之后有什么打算?”谢东明嚼着花生问。 “找家电脑公司上班啊!”徐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做人家的伙计哪有当老板来得刺激?要不要跟我一起筹组公司,在北港开家网路咖啡屋,配合电脑教学还有设备买卖?说真的,我已经计划好一阵子了。” “哦?”徐伟眨眨眼,“嫂子准你这么做吗?” 说到自己那位牵手的,谢东明的眼神就柔了起来,“放心,我老婆是全世界最支持我的人,她说要冒险就要趁年轻,不然,等你上班个五年、十年之后,你就不会有这种雄心壮志了。” “说得也是。”徐伟点点头,不免羡慕起学长和嫂子的恋恋情深,听说他们爱情长跑了七年才结婚,这种事情不是普通人做得出来的。 “我不勉强你,一切由你自己决定。我只是觉得你天性就爱自由,如果去上班恐怕会绑手绑脚,不如这种自己经营事业,你才会做得热情有劲。” “学长所言甚是,我会好好考虑的!” “好,先干一杯!”谢东明又倒了一杯高粱加酸梅。 “说干就干,谁怕谁呀?” 人生难得畅快时分,正该是不醉不归,反正就算醉了,也不过是先爬下楼、再爬上床而已,这两人怎能放过如此良机? 那晚,楼顶上的风很大,传来的全是酒瓶翻滚的声音。 第四天清晨,徐伟从北港离开,搭了客运回到虎尾空军中心,昨晚他和学长喝多了,现在还有点头疼,只希望快快回营睡大觉。 当他一下车,只见一片迷蒙的晨雾,他的眼光不自禁的移往“小镇冰果室”,这几天没见面,不知道那疯女人怎么样了? 不看也就算了,一看就发现雨梅正在店门口扫地,当她的视线移到他身上时,手中的扫把立刻落在地上,飞奔也似的向他跑来。 “这傻女……”徐伟眼看四下无人,正想转身开溜,不料一双小手已缠上他的背后,让他是想跑也跑不了。 “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雨梅的声音隐隐啜泣着,她要感谢老天,又将他送回她身边,这简直是个奇迹! 糟糕!徐伟暗自心惊,如果被别人发现他惹她哭的话,他可能就要被送去军法枪毙了,无奈的转过身,他以最大的耐性说:“我都回来了,你还哭什么?” “我……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飘渺的雾气之中,她的泪水有如珍珠闪烁,害得他竟然有点内疚起来。 “好好,别哭了。”他拉着她走向路旁的樟树下,至少躲在粗大树干背后,能够少点被人“捉奸”的机会。 “你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好好睡?”眼泪还来不及抹净,她就忙着关心他。 “有,当然有。”要是没有的话,他还会好好的站在这儿吗? “让我看看你。”她活像久别爱儿的慈母,一双小手上上下下抚摸着他,想确定他身上的每一根骨头是否安然健在。 “你……你……”他并不介意被女人吃豆腐,不过,她这行为也未免太嚣张了吧?虽说她是比那七只网路恐龙要清秀可爱得多,但没有先得到他的允许,怎么可以如此对他煽风点火,要知道他也是个正常男人呀! 当她抬起头,仍是那副我见犹怜的神情,教人难以对她大呼小叫,只听得她又细细声地要求,“你好高,你可不可以……蹲下来?” “啊?”他有没有听错?这笨女人到底在说什么? “拜托你好不好?”她的嗓音之软、之娇,恐怕可以让潜艇飞上天去。 徐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照做,反正在他能想清楚之前,他的双腿就不由自主蹲了下来,妈的!没用的家伙。 “谢谢。”她一弯腰,将他的头抱在胸前,一次又一次抚过他的短发,唉!她是多么想念这种感觉,她再也不愿放开他了。 徐伟眼前轰然一片,脑中嗡嗡作响,他一年多没碰女人了,这种“胸对面”的刺激实在太大,差点没让他喷出鼻血来! 尽管她不是什么波霸型的,但也玲珑有致、温馨柔软,猛一呼吸几乎让他窒息,那气息太香太甜、那触感太嫩太滑,没有一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正常思考的,因为,全身的血液全都集中到某个地方去了。 雨梅浑然不觉他的僵硬,只是不断抚摸他的头发,喃喃低语着,“你知道吗?我一直想这样抱着你。” “是吗?”他的声音闷闷的,处在这双峰之间很难发音。 “你要乖、要听话、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她轻轻捧起他的脸,又沿着他的脸庞曲线缓缓抚下,望进她最喜欢的那双黑眸中。 徐伟不知哪种滋味比较美妙,是埋首在她胸前,还是被捧在她手里?无论如何,两样都让他觉得好脆弱、好无助,仿佛自己是一个需要温暖的小宝宝。 就在这恍若迷咒的一刻,徐伟手上的电子表叫了起来,那是他昨晚设定的闹钟,免得自己迟归,这下他可真该走了,真该离开这温柔乡了。 “我……”他慢慢站起来,双腿有点无力,“我要回营队了。” “哦——”她万分不舍地放下手,“那你下午要来吃冰喔!” “我会的。”奇怪,这句台词怎么说得越来越顺?一点都不觉得勉强了。 “再见,让我看着你走。”无论如何,她都想看到他最后一面。 “再见。”使尽全身力气,他才能勉强转过身,背对着她离去,每走一步都像踏到地雷,四周烽火喧天、枪林弹雨,而他俩就在这战场上永别了。 见鬼了,他一定是受了什么诅咒,这法力无边的小妈祖呀! 一回到军营,徐伟赶紧洗脸着装,准时走进资讯室,但立即感受到气氛不对,桌上成山成岭的文件资料,看来都是要给他“操劳磨练”的,而众人投来的视线也越发可怕,仿佛他长了三颗头、六只触角、九对翅膀似的。 卓志耕显然也跟他画清界限,咳嗽一声说:“主任说在中午以前,要把这些资料建档,你快赶上进度吧!” “谢谢。”徐伟从齿缝中吐出话来,换来卓志耕的一番吐舌鬼脸。 就这样,昏天暗地忙了一上午,徐伟总算在十一点五十八分交件,还换来主任冷哼一句,“工作慢吞吞的,某种动作倒是挺快的!” 终于来到午休时间,徐伟抓了卓志耕就往外走,“到底怎么回事?我做了什么好事又变成了箭靶?” 卓志耕狠狠的瞪住他,恨不得狂扁这薄幸浪子,“连自己做了什么好事都忘啦?无情无义的家伙!” “别跟我玩猜谜,有屁快放!”他现在的心情可不大好,不!是大大的不好。 卓志耕正气凛然有如包青天,痛斥道:“哼!一大清早的,在伟大的空军中心旁边,你竟敢冒犯圣洁的小妈祖,你说你该当何罪呀?” “谁看到了?有什么证据?”徐伟可不愿承认,那多糗! “站哨兵一看到你下车,就拿起望远镜监视你们啦!还好小妈祖看来是自愿的,没有受到你任何可耻的胁迫,不然的话,你以为你还活得到现在吗?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以后全办公室最辛苦的工作都交给你,我们就坐在一旁吹风纳凉了。”想不到最走运的好友也会落到这下场,哈哈……这才有点天理嘛! “拜托,还不知道是谁胁迫谁呢!”他完全是被动的、无辜的、冤枉的。 “得了便宜就别卖乖,免得让大伙儿一时眼红,不小心就把你的退伍日期延后两年,嗯?”卓志耕阴阴冷笑,一副小人得志样。 “妈的!我真被这女人给害惨了。” “少来,难道你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人家这么温柔多情,你可别告诉我说,你从来都不曾动心过。” 徐伟没回答这问题,因为他懒得回答。 “快去吃饭!只给你二十分钟,吃完以后立刻回来工作,直到下午两点才可以出营吃冰!”卓志耕像赶鸭似的,就只差没拿根竹竿高声吆喝了。 徐伟仍然安静无声,因为,他竟然开始思索起卓仔刚才的问题,到底他对那女人是否真的动心了? 这问题一发不可收拾,不管是吃饭、工作、被亏,他都抹不去脑中那迷惑。 再次到“小镇冰果室”吃冰,雨梅还是那股热情劲儿,以往徐伟只觉得一股“心烦意乱”的意乱,现在却演变成“意乱情迷”的意乱了。 望着那澄净殷切的双眸,听着那太小声却又太柔美的嗓音,当一个人这么掏心挖肺的对自己好,实在很难不稍稍给她“感动”一下。 每到了冰果室,就是天堂一般的待遇;回到了军营中,又是地狱一般的磨练,徐伟晃在这两种生活中,水也深火也热,当真是他有生以来最奇妙的时光。 有天晚上,他在梦中看见了满山满野的梅花,害得他差点在梦中唱出,“梅花梅花……越冷越开花……” 一睁开眼,凌晨渐亮的阳光中,他仿佛还闻得到那阵阵清香,可恶!他是着了什么魔?用力一个翻身,想要甩开那可笑的梦境,却太用力翻过了头,直接从上铺跌到了下铺,额头刚好撞到桌角,好一个彻底清醒的方法! 睡在下铺的卓志耕被吵醒了,却拉起棉被继续睡,只是低声嘟嚷着!“干嘛?破坏公物可要受罚的!” 徐伟挣扎着站起来,摸一摸额头,血都流了满脸,“卓仔,快给我醒过来,不然我做鬼也不饶你!” 卓志耕勉强转过头来,一看可被吓着了,“不会吧?你做什么傻事?我们真有把你欺负得这么严重吗?” “帮我拿毛巾来,我看不到!带我去医护室,动作快点!” “是是是!”卓志耕飞滚下床,“一切都听你的。” 忙了半小时后,徐伟终于在医护兵的七手八脚之下,紧紧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看来不像木乃伊也像科学怪人,真服了这些粗手粗脚的家伙,硬是让他每一种疼痛都受着了。 卓志耕在一旁看得心中有愧,含着歉意问:“阿伟,你最近是不是真的不太高兴?” “高兴!我高兴得很呢!”徐伟冷哼回答。 “你别这么想不开啦!”拍拍老友的手臂,卓志耕决定救他一命,“我会报告主任的,以后你的工作由我担一半,好不好?” “随你!”徐伟还赌着气,却是因为梦中那情景。 “要是你没有顺利退伍,我可是会良心不安的,拜托你要保重自己啊!” “甭担心了,我一定会活得比你更久的。” 因为卓志耕的大肆渲染,徐伟的地位倒是有了些许提升,至少从一个“万毒淫虫”变成了“好运的臭小子”,没那么招人厌、惹人嫌了。 当天下午,徐伟和卓志耕还是照例向“小镇冰果室”报到。 不出所料,一看到徐伟头上的绷带,雨梅整个人都呆住了,那惨白的脸色、颤抖的身子,仿佛受伤的人是她自己。 这笨女人,就知道她会这样,徐伟心头隐隐被抽痛了一下。 卓志耕连忙缓场说:“阿伟睡觉的时候不小心跌下床,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包了太多绷带而已,真的没事!没事!” 雨梅伸出手,悄悄抚过那渗红的部位,“我要替你疗伤。” 她这是肯定的决心,而非询问的意思,一伸手就拉着徐伟爬往二楼,看来是谁也阻挡不了她这冲动了。曾经有过那样的遗憾,她不能允许悲剧再度发生,她一定要用她的双手为他疗伤,否则,她又将陷于无穷后悔。 徐伟稍一回头,众人的眼神都是又妒又羡,并且严正警告着他,绝对不准乱来! 他没时间多想,就被她拉上了二楼,走进一间小巧的日式卧房,简单的摆设看得出是打算暂居,但收拾得很干净,还有一份淡淡的清香。 这该不会是她的闺房吧?徐伟一时竟有些意乱,而且是“意乱情迷”的那种。 “你坐。”她让他坐在软垫上,转过身取出医药箱。 少了众人围观起哄,两人难得如此独处,他这才发现她的曲线弯溜溜的,发丝细滑滑的,像是一条太细致的丝绢,随时就要溜出手心、溜出怀抱。 完了!他的脑袋一定是给撞坏了,否则,怎会有这般的异想天开? “来,我先帮你把原来的绷带拆掉,他们包得太紧,你的血又流下来了。”她跪在他面前,伸出双手环过他的头部。 又来了,那种几乎窒息的昏眩感,这女人究竟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如此挑逗男人只会有一个下场,那就是他得贯彻始终,而她得奉献到底。 无奈,此刻他脑中缺血得很,楼下又是一批毫无人性的痴情男儿,他若还要命的话,最好就别想把她压在身下为所欲为。 “会有点痛,你忍着点。”雨梅已经将绷带拆到最后几圈,伤口被撕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徐伟深吸了一口气,本来应该是因为疼痛的关系,此刻却是因为她身上的芬芳太迷人,让他不禁一再深呼吸。 “很痛吗?乖,不痛不痛,我亲一亲就不痛了。”可怜无助的他,一定痛得受不了,又不敢哭出声音来,她只希望能让他好过一些。 “啊?”她在说什么?他还来不及反抗或闪躲,就被她在额头上偷亲了去。 “乖,已经拆掉了。”她就趁着那机会解完最后一段绷带。 徐伟一点也不觉得痛,可是,额头那一处却热烫得不得了,这不要脸的女人,她竟敢占他便宜、吃他豆腐,分明是看他现在虚弱无力,无法反抗嘛! “我给你重新清洗、上药,还是会有点疼,你要忍着点喔!”她拿出棉花棒沾了食盐水和优碘,缓缓抹过那长约十公分的伤口,所幸并不很深,还用不着缝线。 他想大喊、他想抗议,但她的双峰晃荡在他面前,他想说什么也都吞下去了。 “好了,现在绑上绷带就行了。”她仔细地、轻缓地包扎着,不像那些医护兵笨得要死,她绑得就是不松不紧恰恰好。 任务完毕,徐伟想抬头说几句话,但他脸上突然湿湿的,不用猜也知道,那小妈祖的眼中又落雨了。 “你哭什么?”他好没力,好想再去撞墙,最好头破血流、满地成河。 雨梅坐回榻榻米上,捂着小脸嘤嘤啜泣,“看你这么可怜……我胸口好疼……” 往昔和今日的记忆相互交错,雨梅仿佛又回到那个下雨天,仿佛又看到那一幕画面,紧紧纠结着她的心弦,弹奏出来的全是痛苦的哀鸣。 徐伟不懂,既然可怜的人是他,为什么哭的人却是她呢?比起眼前这种情况,这些日子受的磨练根本不算什么,只要拜托她别哭了,他愿意再受百倍、千倍的磨练。 “好了好了,别这样。”忍不住拍拍她的肩膀,发现她哭得都颤抖了,唉!老天明察,他确确切切是无辜的,谁教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而凡是正常的男人都会把这女人拥入怀中的。 雨梅就那样贴在他胸前,几乎要把他的上衣都淋湿了,大雨滂沱得可真厉害。 徐伟也不知这算什么感觉?一种甜甜的、酸酸的、苦苦的滋味。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他开始巡视房中有没有什么玩偶、摇铃之类的,他很快发现前方有个锡制的相框,里面正是雨梅和一只大黑狗的合照。 “这只狗叫什么名字?”他拿起相框,放到她面前。 不料,雨梅看了更是泪眼婆娑,“它叫小黑,三个月前它死了……” 糟,他问得可真不是时候! “因为我太想念它了,叔叔和婶婶……才把我接到这儿,希望让我转换心情,但我还是……没办法忘记,它是那么善良、那么可爱……”她哽咽得都泣不成声了。 是吗?这笨狗看来高头大马、凶神恶煞的,跟“可爱”两字怎会有关系?罢了,这女人都会说他这大男人“可爱”了!更何况是对一只大黑狗。 “它车祸过世的时候,我好难过……我哭了一整个礼拜……”她遗憾、她自责,为何她没有好好保护它?为何她什么都不能做,就只能哭? 眼看堤防就要溃堤,颇有海啸来袭之状,徐伟想也不想,一低头就吻上她的樱唇,反正能让她想点别的事情就好了! 这是一个很轻、很柔、很短促的吻,或许是考虑到她心情欠佳,或许是因为她身为小妈祖,总会让人有点不敢侵犯之感,总之徐伟自从初吻以来,就再也没试过这种蜻蜓点水的吻了。 不过短短的几秒钟,却引发了他体内所有的连锁反应,该热的都热了,该兴奋的也都非常兴奋。 这招果然奏效,雨梅傻傻地眨了眨眼,破涕为笑,“你……你真坏。” 通常,女人用这种语气、这句台词的时候,都是希望男人继续使“坏”,最好“坏”到无可救药、至死方休。 徐伟对她却不太敢确定,这女人的思考模式完全不同于他以前的女友们。 她揽住他的颈子,在他颊边轻吻了一下,不!不该说是吻,应该说是舔,因为她竟然伸出舌尖,轻轻柔柔的在他颊上舔了一口。 这会儿,徐伟身上该爆炸的都爆炸了,尤其是名为理智的那条神经。从来没有任何女人如此挑起他的性欲,就用如此简单微小的一个动作,让他几乎忘记楼下危机重重,只想发了狂地舔遍她的全身。 “乖,不可以再玩了。”她的食指堵在他唇上,说话的口气仿佛他是个孩子,但明明她又是那样挑逗他的呀! “我们该下楼去了,明天你再来,我再帮你换药。”她拉起他的手,却发现他似乎站不太起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全身都不舒服,尤其是下半身,因为他血液循环太好,现在都已经快涨破了! 徐伟拼命忍气吞声,勉强挤出一个苦笑。 当他跟着雨梅下楼,果然大伙儿都躲在楼梯旁观望,要是有什么僻哩啪啦的声响传来,他们可是会随时冲上去捉拿强暴犯的。 “小梅花,你还好吗?阿伟的伤口那么丑,有没有把你吓着了?” “小妈祖,你的心地实在太善良了,以后我可不可以也找你疗伤?” “阿伟,我看你根本就没事嘛!不要动不动就麻烦人家,真是的!” 徐伟巡视过四周,全是不怀好意的眼神,唉!这些盲目低能的蠢男人,哪里知道他受了多大的冤屈啊? 转过身,他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因为他立刻、马上、及时就得冲冷水澡。 “明天你要记得来换药喔!”雨梅的声音从那堆人山人海中传来。 徐伟僵硬点了头,没说什么就大步离去,他心里明白他还是会来的,因为,他的额头需要亲吻才不会痛。 七天后,徐伟的伤口逐渐痊愈了。在这一周内,他每天下午都得进入雨梅的香闺,让她解开一圈圈绷带,重新上药,再小心缠上绷带。 “看起来好多了,明天开始就不用换药,只要拆开绷带就好了。”雨梅轻轻抚过他的额头,然后就像之前一样,她又在他额边亲了一下。 “为什么要这样亲我?”终于,他问出这潜藏已久的问题。 她被问得有些迷惑,“不是要我亲你才不会痛吗?”她记得以前都是这样的呀! “我有这样说过吗?”他将她带进怀中,这几天来他已经习惯抱着她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她满面笑容,有如春花盛开,能够看他一天一天好起来,她比什么都开心,这一定是老天恩赐给她的机会,让她能够弥补那伤痛的过往。 “那为什么要让我亲你?”他的嗓音越发低哑。 “因为你坏,你贪玩!”她呵呵笑了,还捏着他的鼻子。 这回答算什么回答?这女人根本就不认真、不正经,他才不信她对他是一见钟情,她摆明了是在玩弄他嘛! “好,我很坏,我很贪玩,我现在又很想亲你了。”既然她要玩,他就奉陪到底。 雨梅皱起秀眉,“你只能轻轻地亲我,不可以弄得我满脸都是口水喔!” 弄得满脸都是口水?她到底是被怎样狠狠的吻过,竟然可以达到那种地步?徐伟满腔火气,说不上是愤怒或是嫉妒,反正他非得要亲她不可! 封住她的唇,这回他不像之前一样客气了,总以为她是个傻气的孩子,不敢过分放肆,唯恐玷污了她的纯真,现在他要教会她什么叫真正的吻。 雨梅一点也不提防,她期待着那那温柔如风的亲吻,然而他的深入、他的探索,却让她突然醒悟,他正用一种太亲密、太逾矩的方式在侵占她。 “呜……”她难以呼吸,她头晕眼花,她心跳得好厉害。 徐伟紧搂住她的身子,不让她有逃脱的缝隙,他就要吻到天翻地覆、风云变色,看她还敢不敢用那样无辜的眼神望着他?他早就受够了,他不是小狗也不是小孩子,他可是个什么都要的男人!要她的甜、她的柔、她的给予和接受,一样也不放过! 当他终于肯放过她,只感觉她不断喘息,靠在他肩上微微发抖,有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怎么样?吓着了吧?这全都是她自找的! 可该死的,他自己怎么也会有一股心动神驰之感?比起他十五岁的初吻,当时只觉得局部发热,而今这个吻竟然让他全身都发烫了。 “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坏?”她满脸迷惘,“好奇怪,都不像我认识的你了……” “你本来就不认识我,更不了解我!”谁教她自己送上门来?她活该受教训。 她却听不出他的怒气,反而轻舔过他的唇角,幽幽柔柔地说:“以后别这样了,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她以为她的“怀柔”手段很高明吗?那含着泪光的眼眸、那欲语还休的红唇,妈的,对他一点用都没有啦! “我要回去了。”推开她柔软的身子,他莫名其妙对自己发起火来。 “你明天还会来吗?”她跌坐在地上,抬起头满怀期待地问。 “我明天休假!”站起身,他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只要看到她,他就会对自己更气,她的影响力竟是这么大! 她立即叹息了,“那你一路小心,尤其是过马路的时候,知道吗?” 徐伟再也无法按捺,砰砰砰的跑下二楼,不顾所有弟兄诧异的注视,也不等卓志耕跟上来,就自顾自地奔回了军营,仿佛身后是魔鬼在追逐着他! 他不要回头,不要想起!他不可能对那种笨女人有感觉的! “小俩口吵架了不成?”店里的“闲杂人等”开始猜测。 “这样我们是不是有机会啦?赶快去跌个大包来疗伤。” 众口纷说,大家也没一个定论,等到雨梅一下楼来,所有人都心痛得直想在地上打滚,因为,她的双唇又红又肿,头发又微微散乱了,准是那小子干的好事! “我的女神!天啊……”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雨梅完全不明白他们的举动,她想,她对男人真是很不了解,尤其是那个亲了她却又跑开的男人…… 别 离 八月的阳光正刺眼,徐伟回到老家,发现老爸、老妈、老哥、老弟都在,正好可以谱成一首“可爱的家庭”。 他向来擅长扮演开心果,在家中从不吐露心事,只会以嬉皮笑脸的模样表现,反正彩衣娱亲,“调戏”爹娘一番不也很好? 来到隔壁凌家小坐片刻,凭借着多年来对小弟的观察,他很快就发现小弟和这位冷艳芳邻有染,哈!可怜的小弟,看来他这辈子都不会太好过了。 那夜,徐凡被他们激得跑上二楼,只剩徐伟和徐功坐在后院,在月光清风之中,两兄弟喝了又喝、聊了又聊,徐功不自觉透露了史上最大秘密,原来他这位古板校长和台北来的实习女老师有谱了。 至于徐伟自己呢?何必多说什么?反正他根本不在乎那笨蛋女人。 徐功谈了不少自己的心事,放下啤酒罐,又问起二弟说:“你呢?你好像一阵子没交女朋友了?” “军中男儿怎能谈情说爱?我现在整个人都是属于国家的。”徐伟装腔作势答道。 徐功自然不信,“你看起来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是毛细孔多了一个,还是头发少了一根?”徐伟总是没个正经。 “你还是这么爱说笑,可是……你眼中好像有点落寞。”徐功隐约看得出来,那就像他自己一样的落寞。 哟——大哥怎么开窍了?当真谈了恋爱就变得特别敏锐?连看人都准得要命!徐伟干笑道:“是很落寞呀!眼看你和小弟都跳入爱情陷阱,深深为你们觉得落寞呢!” “真是这样就好了。”徐功也不想多逼问什么,“你从小就嘻嘻哈哈的,但谁也猜不出你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我想得可正经了,我在想我的事业、我的前途。”徐伟把话题转移开来。 “退伍以后有什么打算?” “本来想找家电脑公司上班,但我学长想在北港开家网路咖啡,兼营电脑教学和仪器买卖,我或许会尝试看看。”徐功思量了片刻,“我赞成,依照你自由放任的个性,去上班没多久恐怕就要疯了,还是趁年轻去闯一闯,我支持你。” “好,为我的前途干杯!也为你的初恋干杯!”拜托,这可是二十八岁的初恋,但愿老天保佑他大哥呀! 啤酒罐轻轻撞击,一饮而下的是满满的畅快和情谊。 经过几天假期,再次回到军营中,徐伟毅然下定了决心,反正只剩下半个月就退伍了,他该思考的是自己的前程,至于那些儿女情长就甩到一边去吧! 午后一点五十分,卓志耕照常拍拍他的肩膀,“少年耶!走吧!” “要去哪儿?”徐伟明知故问。 “吃冰呀!你的脑袋是给撞坏了是不是?”卓志耕犹疑地问。 “我没空,我还有工作要做。”徐伟继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哇咧!”卓志耕可愣着了,“你这几天放假没去吃冰,小梅花就已经病恹恹了,你还不赶快去安慰她寂寞空虚的心灵?” “我说不去就不去,别管我。”他又不是她的谁,有什么义务对她负责? 卓志耕眼看柔性劝导无效,只得向主任使使眼色,希望主任给予硬性驱离。 主任咳嗽一声道:“阿伟,天这么热,快去吃个冰!” “报告主任,我的工作还没做完,我没时间出营。” “啥?”主任拉下脸来,以条件威胁道:“你要是乖乖去吃冰,这些工作就交给别人做,你要是不肯去吃冰,那别人的工作就都交给你做。” “吃冰不是我当兵的任务之一,我愿意做完全部的工作。”徐伟已经铁了心,硬是不肯离开位子半步。 主任被他这么一阵抢白,也似乎没有强压的理由了。 卓志耕双手一摆,无奈地说:“好,你就这么狠心,等小梅花凋谢的时候,我再来向你报告。” 徐伟仍然无声,目光死瞪着荧幕,他才不管那个笨女人,莫名其妙的对他好,莫名其妙的让他又抱又亲,莫名其妙的在他心湖吹起一阵阵狂风。 他徐伟才不受这种牵绊、这种约束,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你好自为之。”卓志耕拉着其他同仁离开,就连主任也跟着去吃冰了。 资讯室里只剩下徐伟,拼命握紧双拳,告诉自己这才是对的,这才是他要的。只要时间一久,这种毫无道理的心疼就会消失,一定会的,会的。 徐伟回到军营十天了,还有五天就可以退伍,也真亏他够坚忍耐操,在许多长官的威胁逼迫之下,硬是撑着熬夜把工作做完,才能免掉被抬着去吃冰的下场。 八月二十五日,农历七夕,正是他二十四岁的生日,他选择加班度过。 傍晚五点,大家该溜的早就都溜了,徐伟一个人在资讯室里奋战,哪儿也不想去,他只要继续躲在这军营里,等到退伍那一天就得了。 躲?没想到他徐伟也有这一天,竟然要躲着一个女人。 看看身旁,该建档的文件仿佛比他的人还高,但无所谓,他只要有事忙就好,就不会想到不该想的事情。 一抬头,正是一天中最美的黄昏时分,缤纷的彩霞也光顾了这间办公室,四周瞬间化为梦境般迷离。或许是他瞪着电脑太久眼花了,或许是这火红夕阳有种魔力,他竟然看见雨梅就站在门前。 七夕,就连牛郎和织女也该见个面,所以老天特地派这女人来和他相会? 两人四目交望,似是有太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卓志耕的声音打破了这沉默,“这么巧,阿伟,你在这儿呀?我带小梅花来参观军营,是少校大人亲自批准的喔!”这臭卓仔,明知他这时除了加班无事可做,这摆明了是存心故意的嘛! “来,小梅,你站到阿伟旁边去,我帮你们拍一张照。”卓志耕拉着害羞的雨梅,硬是让她站到徐伟身旁。 两人就这样被送作堆,徐伟僵硬坐在椅子上,雨梅怯怯地站在他肩旁,小手放在他颈后的椅背上,差点就要碰到他的头发了。 “看这边,笑一下喔!”卓志耕举着傻瓜相机喊着,“一、二、三!” 面对相机,两人还是不由自主的微笑了一下,说这是被逼的也好,说这是自然反应也好,反正对着相机就似乎该做这种事。 “ok,大功告成!”卓志耕比出胜利的手势,又装腔作势道:“哎呀!底片用完了耶!我再出去买一卷,你们先聊聊,我等会儿就回来。” 这招“陷两人于独处”的方法奏效了,卓志耕反手将大门一锁,办公室里就只剩下徐伟和雨梅了,而且,还非要等他回来开锁才能离开。 空气中安静得很,气氛也很闷,只有电脑仍在运作的隐隐机械声。 “我听他们说……”雨梅那颤抖的嗓音更是细小了,“你这阵子肠胃不舒服,所以都不能来吃冰……不知道你好点了没?” 肠胃不舒服?多么合情合理的借口,兄弟们瞎掰果然有一套。 “还好。”忍住不想看她,他的眼仍不肯离开电脑。 “我炖了一锅补汤,你要不要……喝喝看?”她从背后拿出一个小电锅,才刚打开就香气四溢,闻得出是苦瓜排骨的味道。 一定有人通风报信,他最爱喝的就是苦瓜排骨汤了! “喝这个可以补充营养的。”她说着就盛好了一小碗,又拿汤匙放到他面前,她很想亲自喂他喝汤,但他看起来似乎不太愿意。 徐伟很想学连续剧中的坏男人,一脚把电锅踢翻,一手把汤碗推倒,但他的心还没有坚强到那种地步,只得不甘不愿的起碗,拿起汤匙尝了几口。 苦瓜鲜嫩,排骨入口即化,显然她花了很多心思和时间,要是他真的糟蹋了这锅好汤,只怕老天会罚他以后再也不准喝汤。 更何况她还在旁默默凝望着,就算是毒酒也有人会喝下。 十天不见,怎么他还是立刻就“破功”了?这些加班磨练到底算什么?唉! “他们说……你快退伍了,是不是?”又是离别,她心头隐隐发疼,却告诉自己说,生离总比死别好,他们一定能再见的。 “没错。”他回答得挺开心,或许过分开心了,反而显得很假。 “这是……我的地址、电话,你要记得跟我联络喔!”她拿出一张粉蓝的小纸片,上面是文雅却微有抖意的字迹,甚至还有泪水化开的晕染。 徐伟并不收下,也并不推开,只是任那张纸搁在桌上。 “对不起……你好像很忙,那你喝完汤后,这电锅就交给志耕,我不打扰你了。”雨梅再傻也闻得出气氛不对,徐伟一点都不欢迎她的到来。 “志耕?”他嘴角有点酸、有点涩,这热汤突然变得很不顺口。 “嗯!”她仍不明白他疏远的理由、生气的原因,或许她就是不讨他喜欢吧!无奈,她却不能不喜欢他,因为,他有那样深沉的双眸…… “你怎么就从来不叫我一声?”他挑眉问。 “哦!徐伟。”她乖乖的应了一声。 他要的不是这样!放下汤碗,他站起身俯视着她,把她圈在办公桌和他的胸膛之间,恶狠狠地要胁道:“不准叫得这么随便,要叫点特别的!” “特别的?”这教她困惑了,迟疑了半晌,才不确定地开口道:“那……小伟?” 小伟?除了他妈之外,倒是第一次有女人这么喊他,挺不错的,挺顺耳的。 “再一次。”他心情稍微好转,嘴角不禁上扬。 “小伟、小伟、小伟……”她很听话,一声又一声地喊着,只要他能开心,她什么都愿意做。 直到他又封住了她的唇,直到她发不出了声音,办公室里只剩下唔唔嗯嗯的、呢喃喘息的、不需言语的一种沟通。 这种美味是有罪的!她生来就是要勾引男人的,才不是什么小梅花、小妈祖,她分明是株罂粟花、是个小魔女。 徐伟对自己发怒,又对她发火,这个吻就更加猛烈了,用力圈住她的身子,恨不得将她压碎了,好让她明白这是种怎样的苦楚。 雨梅完全没得反抗,只是温顺地、被动地承受着,任由他发泄够了,僵硬了一会儿,他却又转为百般怜爱,反复舔着她那红肿的唇瓣。 “疼吗?”他趁着空隙问。 她没来得及说话,轻轻摇了摇头,那脆弱的模样只让他叹息。 “你知道你这样对待一个男人,该有什么下场吗?”她怎么能如此诱人又如此单纯?这种考验实非正常男人所能忍受的。 她还是睁着无辜的眼,她什么也不知道。 “我真是被你打败了!”他嘴里喃喃咒骂着,大手却沿着她的脸、她的发缓缓抚摸,“不准那样看着我!” 她急忙闭上眼睛,不敢惹他生气。 她的双眸是闭上了,但那柔嫩的双唇微启,仿佛无言诉说着款款情意,分明是邀请他再亲芳泽, 他克制不了呼吸急促,克制不了情欲勃发,只得幽幽地叹息,“都是你不好!” 是的,一切都是她不好,让他吻了又吻、抱了又抱,怎么也躲不过这迷咒、这纠缠,她无辜得像个小女孩,而他就是那吃掉小红帽的大野狼。 就在这挣扎、矛盾的时候,办公室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让徐伟硬生生将雨梅放开,力道是那么突兀而猛烈,全身虚软的雨梅差点跌到地上。 “你怎么了?”双眼迷蒙的她,又是那副等着被强吻的样子。 徐伟大口喘着气,还没说什么,卓志耕就一边咳嗽一边走了进来,“咳!我没打扰什么吧?两位应该重逢得很愉快才对,是不是呀?今天可是七夕,中国情人节呢!” 雨梅微微笑了笑,那晕红的双颊让卓志耕看得傻了眼,啊!多希望这微笑是因他而笑,可惜朋友妻不可戏,像他这么重义气的人真是没得找了。 徐伟口气却很冲,“快带她回去,以后不用你多事!” 哼!明明都已经吃到嘴了,还在那边装什么酷?卓志耕也懒得戳破老友的伪装,“怎么不用我多事呢?别忘了你比我先退伍,到时我会好好照顾小梅花的。” 这话激得徐伟狠狠的一瞪,雨梅仍然察觉不出其中诡异的气息,柔柔地说:“每个人都对我很好的,小伟,你不用担心我。” 担心个头!他徐伟岂会为这种笨女人牵肠挂肚、魂牵梦萦?可笑荒唐之至! “请你们离开吧!我还有工作要做。”深吸口气,他勉强维持住自己的风度。 “那好,我就带小梅继续去参观了,今天餐厅特别加菜,就是为了欢迎她的来访呢!”卓志耕故意说得洋洋得意,要不气死徐伟实在不甘心。 “请便。”徐伟从牙缝中吐出这两个字,重新坐回位子上,双手也开始敲起键盘,以表达他奉献工作的决心。 “你慢慢做事,那我们先走了,你要好好喝汤喔!”雨梅仍是那样甜甜的笑,伸出手往徐伟头上摸了一摸,仿佛他是一个好可爱、好可怜的小孩。 徐伟被她这么一摸,双手握成拳头,差点没把键盘打到地上。 卓志耕见状暗笑,一代风流公子徐伟总算也有这一天呀! “小梅,我们走,你闻到那香味了没?我猜那是当归鸭肉面线,你猜是什么?”揽过雨梅的肩膀,卓志耕就那么悠然自在带走了雨梅。 留下徐伟一个人,对着闪烁的电脑荧幕无话可说。 八月三十一日,徐伟退伍的日子。 前几晚和军中兄弟大吃大喝,宿醉到今天他都还有点头疼,背着背包走出军营时,他才真正领悟到,这将近两年的服役生活是结束了。 卓志耕还有一个星期才退伍,送着这位兄弟直到门口,“对了,这张照片要给你,我也给了小梅花一张。” 徐伟接过来一看,原来是那天在办公室拍的,他自己坐在椅子上,雨梅则站在他身边,夕阳余晖将两人映照得很朦胧、很凄美,仿佛是一幅多年前令人怀念的画面。 “谢啦!”徐伟随手收到口袋中,不想多看一眼,拍了拍老友的肩膀道:“退伍后记得跟我联络!” “放心,我绝对会纠缠你一辈子的!”卓志耕爽朗道:“快走吧!还有一个人等着跟你告别呢!” 徐伟不用问也知道,只是淡淡笑了笑,“先走一步了。” “再见!”卓志耕大喊道:“要活到我去找你的时候呀!” 走出军营大门,晨光中白雾迷蒙,他看到“小镇冰果室”还没开门,但在路旁的樟树下,有一个人等着他。 不会是别人的,当然是那个傻女人了。 徐伟也不打算躲避,反正是最后一次见面,何妨给彼此留下一点美好回忆? 走到樟树下,暂且放下行囊,他深吸口清新的空气,诚心道:“你自己保重。” “你……你也是。”话还没说完,泪水又潸然落下,她‘永远学不会欣赏离别的’美。 真服了这个女人,她要是这样从小哭到大,眼睛怎么可能还没瞎掉?忍不住叹口气,一伸手将她揽到怀里,“傻瓜,你哭什么?” “因为……我就要看不到你了,不能拿东西给你吃了……”不能在他身边照顾他,教她怎么放心得下?怎么割舍得了? 唉!徐伟的心也是肉做的,有个笨女人对他这么好,教他如何能不感动? “地球是圆的,我们总会再见面的。”这话听来很敷衍,但他也没别的台词了,毕竟他无法承诺她什么。 “你要记得吃饭、要记得睡觉,还有过马路的时候要小心……”她会向妈祖日夜祷告,祈求他的平安健康。 徐伟叹口气,她简直像他妈一样,不!就连他妈也没这么关心他。 “好,我知道,我都知道。”他拍拍她的肩膀,打算好人做到底,就让她哭到没力再哭为止吧! 雨梅的泪水再丰沛、再充足,也是会有哭累的时候,当她喘气都喘不过来了,他才哄慰着说:“休息一会儿,别哭到虚脱了。” 从背包拿出矿泉水,他想也不想就灌了一口,以嘴对嘴喂她喝下。 “谢谢……”她唇角还有水滴,他又忍不住舔了干净。 “以后你要记得,别这么傻傻对别的男人好,也别这么容易让别的男人亲你、抱你,懂不懂?”抚着她粉嫩的颊,他说的话似乎和做的事背道而驰。 “嗯……”她点了点头,但那迷惘的双眸显然一点都不懂。 “那我走了。”最后一次吻过她的额头,当作离别的印记。 “你会记得跟我联络吗?”她拉住他的衣袖,又怯又慌,想要求一个承诺,一个再见的承诺。 “会的,有空的话。”但他会一直都很忙的,他在心中加了这一句。 “再见、再见、再见……”她像个孩子,反复挥舞着双手,久久不肯放下。 如果当初她有机会,她也希望能如此送走她的最爱,至少要有告别才能分离,因此,现在就让她尽情流泪、尽情挥别吧!仿佛这就能挽回一丝丝遗憾…… 徐伟不敢回头,转身就走,刚好客运车来了,他赶紧跳上车,隔着车窗,还看见雨梅不断挥手道别,哦——他真怕自己会跳下车去。 不行不行!他拼命告诉自己,这一款的圣女绝对碰不得,又笨又蠢又傻气,而且绝对是个处女,他可不想这么年轻就被套牢,反正他就是讨厌那种感觉,时时都要担心她、牵挂她、保护她,那不是他徐伟的作风! 他之所以不对她下手,可是他难得的仁慈宽厚,还是如此一拍两散、潇洒离去,日后等她遇到一个同样笨、同样傻的男人之后,她铁定会感激当初未曾一时冲动。 再会吧!纯情的小花,下辈子若他洗心革面、有德有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到时他绝对不会辜负她的! 缘 分 九月,徐伟展开了新的人生。 北港镇是云林县开发最早之地,被早期移民者称为“小台湾”,而今第一家网路咖啡也要开张了,就是由谢东明和徐伟共同创设的“遨游电脑中心”。 除了最新的电脑供客人上网,还有电脑课程、电脑买卖,顺便还卖起了手机和电话,身兼数项业务,让这两位老板是忙得不得了。 生意一开张,涌进大批好奇民众,其中多是青少年,不过,店里只开到晚上十点,而且不供应赌博性电玩,要将网咖发展成一种清流的娱乐活动。 谢东明负责在内部坐镇指挥,徐伟就负责往外拉业务、跑行销,还请了两个资讯科的高职工读生,店里生意才忙得过来。 忙碌、充实,正是他此刻的生活写照,他喜欢这样,什么都不用多想,只要不断去做下一件工作就好。偶尔想起那朵小梅花,他也只是对自己苦笑一笑,好马不吃回头草,就当作那是一场春梦了无痕的回忆吧! 这天下午两点,徐伟刚跑完业务,将他的野狼爱车在庙口停下,准备来吃顿迟到的午餐,从早上忙到现在,他都快饿昏了,喉咙也要哑了。 “头家娘,给我来一碗鹅肉冬粉,一碗笋仔饭,还要一份烫青菜。”看那站在摊后的女孩背着他,他直接就喊做头家娘。 “好。”一个细小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徐伟皱起眉头,大概是天太热了,肚子又太饿了,才会产生这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吧?不可能不可能,他的运气应该没那么背才对。 然而当那女孩一转身,却赫然惊呼,“小伟!” 小伟?有谁会这样喊他?抬起头,他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是你!” 一阵子不见,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没想到,一看见她还是那么猛烈的冲击,教他完全呆住无法动弹,老天!这阴魂不散的笨女人呀! “小伟,你怎么也在这儿?”雨梅激动得几乎就要落泪,感谢上天终究还是允诺了她的祈求,让他们再次重逢了!当雨梅从摊子后跑出来,徐伟这才想站起来逃走,却被迎面奔来的她紧紧抱住。 四周许多大伯、大婶都“瞪”住他们,任谁也想不到,小妈祖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抱住了这么一个年轻小伙子!看来前阵子从虎尾传来的风声没错,小梅真的看上了某个阿兵哥,而且就跟眼前这男人一样叫小伟! 车辆停下、路人围观,他们可造成了一幅马路奇景。 “咕噜噜……”徐伟胃部传来的抗议声,总算让雨梅放开了他。 “你饿坏了是不是?快坐下来,我弄好吃的给你吃。”雨梅丝毫不顾他人注目,手脚利落地端出所有佳肴,小桌上都快摆不下了。 “我……我没点这么多。”他的胃都快痉挛了。 “没关系,你快吃,不用钱。”她坐在他对面,一脸笑嘻嘻的。 不用钱?难不成这家摊子也是她家亲戚开的?不管了,先吃了再说,总是要有点力气才能面对这不幸的命运。 一口接一口,假装忙着吃东西,他就是不肯开口说什么。 “这么久没看到你,你好像变瘦了。”她眼中盛着无限爱怜、疼惜,那道泪水的堤防好像随时都要崩溃。 这么久?拜托,也才不过半个月而已!不过说来奇怪,他怎么也会记得他们多久没见面了?都是被这傻女人传染的毛病! “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联络,你很忙吗?”她那口气分明就是个怨妇。 “嗯!”随意点个头,他又大口猛吃。 “别吃那么急,你会梗到的。”她抽起面纸替他擦过嘴角,又自顾自解释起来,“一定是妈祖保佑,我昨天才刚从虎尾回来,今天就让我又找到你了。” 当然了,她可是小妈祖,大妈祖不站在她那边,要站在谁那边? “你在北港工作吗?是不是新开的那间电脑公司?叫做什么遨游的对吗?” 妈的!妈祖真有通天之灵,竟然就这么给她猜中了!“嗯……”嘴里嚼着一堆食物,他决定随便敷衍过去。 “我跟谢大哥他们也很熟喔!”她又继续说道,仿佛已在他身边布下天罗地网。 “我吃饱了,多少钱?”真是撑坏了,被这许许多多的“好消息” “我说过,不用钱的。”她轻拍了拍他的手,竟然又握起他的手,贴到自己的粉颊边,“有你的味道,我好想念喔!”光天化日之下,这女人胆敢使出如此荒淫的手段?徐伟左右张望,发现所有人的嘴型都成了鸭蛋状,这下可好,他的清白是跳到台湾海峡也洗不清了! “我要走了,我还有工作。”硬是拉回自己的手,他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脸颊粉嫩而细致,他甚至想多停留一会儿。 “下次再来吃东西喔!”雨梅站起身目送他,还是那样依依不舍挥着手,仿佛他们要等到下辈子才能再见似的。 徐伟简单的点个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心中却在暗暗想着:这北港镇有五万多人,两人再见的机率只有五万分之一,就不相信他的运气有这么背! 事实证明,徐伟的运气果然是背到家了。 从第一次偶遇之后,又是接二连三的巧合,徐伟这才发现,雨梅的踪影处处可见,传言果真不假,她确实是个无业游民,因为,她完全是个打工族嘛! 从幼稚园、托儿所、兽医院、各地小吃店,都可看到她忙碌的身影,这北港镇确实是她的天下,她想横着走都可以!为什么冰果室的头家和头家娘要放她走呢?徐伟实在很想哀求他们再把雨梅带回去吧!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徐伟低头走进农会,一副失魂落魄样。 “小伟!”雨梅一看到他,总是如此亲热的打招呼。 “你又在这里做什么?”徐伟又被她吓到了,连在农会都能看见她,到底她是有几个?还是有多少线民? “我在这里当义工啊!很多伯伯、伯母不会写字,我就帮他们写好提款单和存款单,你看,那一整排都是在等我的呢!” 徐伟放眼望去,果然雨梅桌前站着十几个老先生、老太太,每个人看来都是慈眉善目,却又有点暧昧警告之意。 “少年耶!我们小梅很乖哪!” “算你有福气!要给她疼、给她惜喔!” 徐伟苦笑不已,面对这些年纪加起来不知多少世纪的长辈们,最好的回应就是傻笑和点头,千万别想顶嘴,否则,只怕会被一堆痰淹死! “小伟,你要不要我帮你写单子?”雨梅很自然而然地问。 “不用了,你尽管去忙吧!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尽可能平静说完这些话,徐伟才有如一阵风般溜出农会。 老天!以后他再也不来这里换钱了,照这样下去,每天他都要减少好几个可去之处,北港镇就快无他容身之地了。 坏事传千里,何况这镇上也没有千里之远,谢东明很快就得到秘密通报。 中午,当徐伟一回公司,只见学长对他挤眉弄眼、神情诡异地说:“听说小妈祖跟你很熟?怎么以前你都没告诉我?” “我跟她……其实也不是那么熟。”徐伟假情假意的笑道。 “少来这套,消息早就传开了,连小妈祖的爹娘都偷看过你了喔!”事实上,谢东明已经跟郑家两老仔细介绍过这位学弟了,总是要让人家的爹娘放心嘛! “啊?”什么时候的事?搞不好四周有针孔摄影机他都不知道! “放心,郑家历代都是卖香纸、卖佛像的,他们很有慧根、很会看人的,今天早上才跟我聊过,他们对你这种认真工作的少年仔很满意喔!” “呵呵……”徐伟快笑不出来了。 “小梅从小就四处行善,大家都很疼她,却从没看过她谈恋爱,你娶到她这种老婆,以后会有很多福报的!”谢东明非常看好这段姻缘。 面对如此重力轰炸,徐伟只得还以声东击西之计,“我看她每天都很忙,却不知她在忙什么?” “你在抱怨她时间不够?那也没办法,谁教她那么好心呢!一会儿帮这个,一会儿帮那个,不过这样也好,她想做什么大家也都会帮她,她就像是北港镇的女儿。” “了解!了解!”徐伟连连点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有正式工作也能这么有人缘,算她小妈祖了不起。 谢东明还想说些什么,这时门口传来“叮当”声,原来是他的太座送便当来了,这才让他停下滔滔不绝之嘴。 谢东明立刻转移注意力,“老婆,外面很热吧?来,坐下来,我先给你擦擦汗。” “不要,你一定饿了,来,先吃饭!”周巧莹打开爱心饭盒,一口一口喂起老公。 “谢谢老婆!”谢东明张大嘴接受,像只嗷嗷待哺的幼鸟。 看人家夫妻情深、你侬我侬,徐伟当然摸摸鼻子就走,盘算着今天该吃什么呢? 但不管他到哪儿去,总会遇到那有特异功能的女人,除非离开这北港镇,否则,他是脱离不了她的手掌心的。 唉!妈祖法力无边,他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这天早上,徐伟一出门就踩到狗屎,似乎注定了一整天都要走狗屎运。 果然,骑着野狼上班,途中停车买早餐,就看见雨梅笑盈盈的,递过豆浆和饭团,“来,给你吃。” “谢谢。”吃人家的手软,不说声谢能怎么办? “小伟要上班去啦?骑车小心!”旁边,一对陌生的阿公、阿婆对他招呼道。 哟——什么时候他竟成了小镇“名人”?这全都是拜雨梅所赐!徐伟暗自叹息,却也只能微笑点头,表示他还有一点家教礼貌。 中午,徐伟开着货车送货,故意找了一家远离妈祖庙的摊子,一转头却又看她在帮人带小孩,婴儿车上坐着一个好可爱的小娃娃,雨梅就像个小妈妈似的,对他招手道:“小伟,要吃饱一点喔!” 徐伟差点没被担仔面给噎死,他当真到哪儿都躲不了她吗? 看雨梅对他挥手招呼,面摊的头家娘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原来你就是那个小伟,以后你来这里吃都免钱!” “这……为什么?”徐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还问为什么?要对小梅好一点喔!”头家娘收拾了碗盘,重重的在徐伟肩上一拍,“算你好命啦!” 托她的福,他又少了一家店可以去了,唉! 下午,徐伟出门找厂商谈生意,又遇见雨梅在溜三只狗,不!该说她被那三只狂犬溜,因为她根本是被拉着跑的!他实在看不下去,停下车帮她拉住那三只笨狗。 “谢谢,我都快拉不动了呢!”雨梅喘口气说。 “你根本就做不来,为什么要这么虐待自己?”咦!他这口气是在关心她吗?不不!这绝对是看不顺眼而已。 “小狗们这么可爱,又这么喜欢我,我当然要多陪陪它们了。”她温柔笑道。 跟她讲理是讲不通的,他干脆直接放弃,问道:“这三只恶犬的家在哪儿?我帮你带回去。”他只是日行一善,只是不想看到她被狗拖在地上走而已。 “谢谢!”她把绳子交给他,小手自动搭上他的手臂。 她就知道,外表凶恶的他其实有一颗善良的心,她太了解他了。 “你?!”要不是他双手都忙着拉狗,早就一把将她甩开了,这种姿势成何体统?她也太随便、太轻浮了吧? 走在人行道上,路旁樟树散发出清新的味道,为他们带来丝丝凉意,若非是在这种不甘愿的情况下,徐伟不得不承认,这一刻还挺悠哉惬意的。 “小梅、小伟,在溜狗呀?”旁边的大叔大婶都看得笑呵呵的。 用不着多看那些人的表情,徐伟用膝盖也猜得出来,此刻他和雨梅看来就像对小俩口,正牵着三只家犬在悠闲散步,多可爱、多温馨的画面! 雨梅四处和熟人打招呼,没时间注意徐伟脸上僵硬的表情。 该死!徐伟暗骂,她到底有没有念过公民与道德?拿胸部撞人家的手臂可是很不礼貌的,虽然她并非丰满的那一型,但又挺又嫩又温暖,还是会造成很大的打扰呀! 好不容易熬到了终点,他们把那猛犬送回了主人家,徐伟还得抱住雨梅保护她,因为,那三只畜生一直想扑上她、狠狠给她吻个满脸湿透呢! “快走!”拉住她的手,他觉得自己像个骑士,要从恶龙手中救出公主。 “我们先走了,拜拜!”雨梅倒是没那感觉,仍然含笑道别。 总算脱离危险区,回到人行道上,徐伟立刻放开她的小手,连看都不想看她,却忍不住咒骂道:“你就这么想找死?为什么要选这种危险的工作?” “哪儿危险了?”她仍是那迷惘的神情,“小狗都很可爱呀!” 可爱?徐伟不禁想起她也曾这样形容他,这女人的脑袋瓜里就没有别的形容词了吗?在她的眼光看来,说不定这冷酷无情的世界都只有“可爱”可言! “随你!”他转身要走,反正她的死活也不关他的事。 “小伟,谢谢!”雨梅在他身后呼喊着,仍是那样的甜笑。 即使快步离开,即使头也不回,即使捂住了耳朵,他还是听到了那温柔的声音,还是让那心软的感受乘机而入。 见鬼了!他究竟要逃到什么天涯海角,才能躲过这场人生浩劫呀? 傍晚,徐伟谈完生意回到公司,才刚坐回办公桌后,喝口茶、喘口气,一抬头,竟又看见雨梅出现在门口! “你……你来这里做什么?”徐伟全身寒毛竖起,直想从后门溜走。 “抱歉,我想来学电脑。”雨梅小小声地说。 谢东明有如看到女神一般,堆起满脸笑容走上前,“欢迎!欢迎!想学什么尽管说,我们这儿欢迎你随时过来!”“谢大哥,我想学上网,可以吗?”雨梅害羞地问。 “当然可以!”谢东明一口答应道:“不但全额免费,还请我们公司的名师徐伟亲自为你授课,要是你学不会的话,我就让他走路!” 这男人真是他的学长兼合伙人吗?怎么胳膊如此往外弯,如果他教不会这笨女人,他竟得被扫地出门呢! “真的吗?谢谢!”雨梅转向徐伟,一脸期待兴奋,“徐老师,请多多指教!” 徐老师?哦喔……他最不想听到的名词,店里的教学课程明明不归他管,他负责的明明是业务和行销,为何要让他大材小用,屈就来当老师呢? 家里有大哥这么一个老师兼校长就够了,他实在不是那块料呀! 但看在学长那笑容可掬的面子上,徐伟决定私下再作了断。 “来,徐伟,你开始给小梅排定课程,动作快点!”谢东明的语气不容商量。 雨梅走到柜台后的办公桌,自然就坐到徐伟身边,凑近了他的脸旁,“徐老师,这荧幕上面的是什么?看起来好好玩喔!” “你们两个慢慢玩,我不打扰了!”谢东明笑得不怀好意,显然正等不及要去宣告天下这件好事。 柜台的高度正好,又有电脑荧幕遮掩,徐伟和雨梅就处在这两人的小天地中。 她的接近、她的幽香、她的柔声,在在都让他意乱起来,而且,又是意乱情迷的那个意乱,他最最不想重温的状况。 “你什么时候有空?说吧!”徐伟列出自己的行程表,无可奈何地问道。 “我?”雨梅歪着头想了想,“每天都不一定耶!哪儿要我帮忙,我就得去哪儿。” “你真当你自己是圣女吗?”这小笨蛋,都快让他看不下去了。 “我才不是圣女,我只是从小到大都习惯这样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他才懒得听她一生的故事,“反正我排了时间你就得来,每周二和周五晚上七点,这样清楚了没?” “好吧!我会尽量赶过来的。”她似是答应得很勉强。 由本大师亲自调教,还敢挑剔?“你想学电脑做什么?” “我听说上网路的话,可以帮忙找流浪动物的主人,所以我想学着试试看,那以后我就可以上网留言,或者架设动物之家的网站,哦——我会不会想得太远了?”说着,她又不好意思地笑了。 看她双颊泛红,徐伟几乎想伸手去捏一捏,这女人不为游戏、不为征友、不为无聊而上网,还真是健康的理由呢! “可是我连怎么开电脑都不会……” 早就看出她是个电脑白痴了,他一点都不诧异,只是这会儿可委屈了自己,堂堂资讯系毕业的高材生,竟然得教一个连开电脑都不会的笨女人! “你要学的可多了,告诉你,我可是很严厉的!” 看他一脸肃穆,雨梅却噗咏一笑,“我会努力的。” 这不受教的学生,压根儿没把他为师的尊严放在眼里嘛!徐伟眉头打结,沉下声音道:“明天晚上准时来上课!”“嗯——拜拜!”说着,她竟然还拨了拨他的头发,真让他腿软无力。 雨梅的脚步一踏出大门,徐伟就冲到谢东明的办公室,拍着桌子问:“要我教她也就算了,为什么不收钱?” “跟小妈祖收什么钱?”谢东明做出万分不解的表情。 “就算她是真的妈祖,我们做生意难道都不用收钱吗?”天底下岂有这种道理? “这你就不懂了。”谢东明摇摇头,看着学弟有如看着愚夫蠢民,“我那宝贝女儿去年走失了三天,我老婆哭得昏倒了三次,最后是小梅从田里找回来的,此恩难报,你叫我怎么跟她收钱?” “这……”徐伟几乎无话可答,“好吧!算她厉害!” “明白就好,以后可得认真教她,不准打混!”谢东明特别严厉警告。 徐伟这时突然发现,全世界的人都站在郑雨梅那边,他若想有一点点“亏待”她,恐怕就要被大家的关怀目光给烧死了。 这下可好,当初在军中的惨剧又重演了!怎么逃到了另一个地方,还是这样不公平的战争啊?! 那天起,徐伟除了每天都要“巧遇”到雨梅之外,每周二和周五晚上还要和她面对面相处,两人的如影随形,看在众人眼中都已习以为常。 “这样懂了没?”徐伟总是一副没劲地教导。 雨梅虽然认真,却是个低能的学生,同样一件事要说五遍以上才会记得,也因此徐伟常有很多发呆的时间等她练习。 在发呆的时候,他无事可做,只得看看她的侧面、看看她的头发,有时甚至忍不住摸摸她的小手。 “到底会不会用滑鼠呀?笨蛋!”好嫩好小的手,他知道自己这是乘机占便宜,但反正这是免费教学,不捞一点回来怎么行呢? “对不起……”雨梅一紧张起来,脑子里更乱了。 “笨蛋,重来一次!”他口气很凶,心里却没什么怒气,只顾欣赏她粉红的双颊。 雨梅重来了不只一次,千辛万苦终于完成一个表格设计,转过头来对他微笑道:“我做到了,都是你教得好,谢谢!” 糟糕!偷鸡不着蚀把米,看她这样一笑,他的心湖仿佛又吹起阵阵狂风。 “高兴什么?这只是小case,继续下一个程式!”他深吸一口气,把眼光移回荧幕上,警告自己千万不能又重蹈覆辙,这全镇的人可都等着看他陷入情网,他怎能让这些看热闹的人称心如意? “是,我会努力的。”雨梅赶忙在旁作笔记,“你讲慢点嘛!人家来不及写了。” “那是你的事,我才不管!”看她动作慢吞吞的,他干脆抓过她的笔记本帮她写下重点,不然,还不知要教到公元几千年? “小伟,你对我真好。”这魔女又拿那微笑来迷惑他。 每次上课都这样,徐伟就在心动和心惊之中徘徊,总有一天他会心脏病发的。 从七点上课到十点,“遨游电脑中心”也该准备关门了,谢东明还特地从家里打电话来,“阿伟,记得锁好门,还有要送人家回家!” “知道了。”徐伟翻翻白眼,总之这一切都是他的责任,他逃也逃不了。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徐伟才不情不愿对雨梅说:“走吧!我骑车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走路就可以了,谢谢你的好意。”雨梅很客气地推辞。 看她背起粉红色的小包包,搭配她那一身蓝色圆点的佯装煞是可爱,可恶!她就不能稍微不可爱一点吗?“叫你上车就上车!”他硬是把安全帽推给她。 “可是……人家不敢坐这种车……”她终于说出实话。 “少罗唆,抱紧我就是了!”他才不管她,逼着她爬上车,又拉她的手环住他的腰,离合器一踩一放,油门一催就往前奔驰了。 雨梅把脸贴在他背上,感觉他全身紧绷又僵硬,仿佛散发着无限怒气,而她所能做的,就是用温柔融化他、用沉默包容他,这是她所知道唯一的方法。 感觉到那双小手在他胸前轻抚、那张脸蛋在他背上摩擦,还有那对紧密贴着他、撞着他,徐伟却丝毫无法软化下来,混帐!她真有本事教他发狂。 送她到家,又得将她扶下车,但雨梅一个没站好,跌进了他怀里,惊呼了声,“哎呀!对不起,我真不小心!” 是呀!是呀!真是有够不小心的,随便一跌也会跌进他怀里,还用那种无辜的眼神望着他,还微张着那双诱惑的红唇,这女人也未免太不小心了! 既然电脑教学免费,送她回家也是免费,那么索一个吻应该不算过分吧? 雨梅还没找回重心,就发现自己双脚腾空,原来是被他整个抱了起来,就在这小巷中,就在那路灯下,他深深切切的吻了她。 就是这味道、就是这触感,这段日子以来都没抱她、没亲她,让他浑身就是不对劲,现在总算一切都变得对极了! 雨梅任他索取、任他品尝,乖巧温顺又听话,她相信他不会伤害她的,就算他看来很生气、很吓人,慢慢的他还是会平静下来的。 果然,徐伟稍微饱足了之后,就开始轻舔慢吮,拿她当奶油巧克力似的,一口一口接着吃不腻,只想要融化在这甜蜜之中。 浮云遮住了月亮,又逐渐飘远了去,当那月光映照在两人之间,他才缓缓放开了她,让两人都得以喘息片刻。但见她的双颊粉红、她的双唇湿润,还用那种梦幻的眼神望着他,他心底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拉着她到草丛中疯狂。 “你好顽皮喔!”她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又叹息着靠在他肩上,“我真不想离开你,怎么办?” 当!当!心中警铃轩然大作,徐伟这才醒悟过来,这女人是多么可怕、多么不着痕迹诱惑着他!虽说她是太过天真,却总让他心醉在这柔情蜜意中。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他将她拉开些,严正宣布道:“你该回家了!” “哦……”她依依不舍地又摸了摸他的脸颊,“明天周六,你要不要跟我去参加流浪动物园游会?” 周末还想找他约会?免谈!徐伟咳嗽一声道:“我要回我爸妈家,我没空。” “这样呀……”她脸上写满了失望,却又勉强微笑道:“那你回家要好好吃、好好睡、好好休息,知道吗?” 这还用她说?他只随意点了个头,“很晚了,你快进门去吧!” 雨梅拿出钥匙开门,却又冷不防抱住了他,在他耳边低语着,“再见、再见、再见……你一定要再来见我喔!”仍是不安、仍是害怕,每次告别总让她黯然心疼。 徐伟全身发热又发软,这种耳畔呢喃的手法他也很熟悉,却没想到这女人应用得如此巧妙,差点让他的脑血管全部爆破。 当她转身走进屋内,留下他一个人站在门外,颇有大难不死、虎口余生之感,要是他被这朵小梅花给迷住了,那他可真是要自找苦吃、自掘坟墓了! 不成不成,他得快上网找个辣妹来谈恋爱,否则,他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陷 阱 二月初,大哥徐功传来了要结婚的消息,因此,徐伟请假三天回家帮忙,谁教他们要选在二月十四日成婚呢?这可是他多年来第一次独自度过情人节。 徐世哲和薛逸菊从中东赶回来,夫妻两人乐得跟中了彩券一样,把大媳妇纪雨辰妆点得有如选美皇后,全身都珠光宝气、闪闪发亮,看来能做徐家媳妇还挺好命的,徐伟不禁想着会是哪个幸运儿能当上徐家的二媳妇? 婚礼前夕,徐家三兄弟在后院喝酒聊天,度过最后一个单身汉之夜。 徐伟对木讷寡言的徐功另眼相看,拍拍大哥的肩膀说:“想不到你手脚这么快,大嫂来教书才一学期就被你追上了,希望她会记得回来跟你成婚。” “真棒,我好羡慕、好崇拜大哥喔!”徐凡一脸的憧憬期待,不知他和凌雨霜是否也能有这么一天? “我自有一番辛酸史,你们就别开我玩笑了。”准新郎徐功只能苦笑。 “对了,二哥,你好像很久很久都没交女朋友了?”徐凡突然问道。 “交什么女朋友?现在我是以事业为重。”徐伟故意用严肃的口吻说:“要女人还不简单?但事业可是男人的信心指标,现在除了赚钱之外,其他的我都不想谈。” “说这种话真不像你。”徐功看得出二弟有点不同了,却又说不出是哪儿不同。 “好了好了,别把矛头指向我。”徐伟一向不喜欢谈自己的事,“小弟,你跟我们的芳邻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快说来听听!” “我……我很爱她,但她不要听,所以,我只好等到她想听的时候再说了。”徐凡咬咬下唇,一副纯情可怜的态度。 “天!”徐伟拍拍自己的额头,“这世界上百花盛开,就为了一个女人,你竟要如此浪费自己的青春?真服了你!”徐功却有不同看法,“不!我支持小弟,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你要诚实面对你的心情,加油!” “嗯!我会以大哥为榜样的。”徐凡害羞的笑道。 “你们两个到底是不是我的兄弟?我跟你们好像不是同一个爹娘生的。”徐伟只想大笑,为这两个傻气到极点的男人。 “世事难料,说不定你也会有这一天。”徐功眼中颇有深意。 “我很期待看二哥被套牢的模样。”徐凡也正经八百的说。 听着大哥和小弟的风凉话,徐伟突然笑不太出来了,这种发毛的感觉真恐怖! 二月十四日,几乎全镇的人都来参加婚宴,祝贺传清高中的校长娶夫人了。 徐伟看大哥根本就被大嫂吃定了,却又乐此不疲、苦中作乐,一点都不像原来那冷静自持的男人了。转过头,又看小弟望着芳邻凌雨霜在发呆,这小笨蛋显然中毒颇深,说不定一辈子都好不起来。 一个纪雨辰,一个凌雨霜,都是名中带雨的女人,难道他们徐家是中了什么咒语不成?徐伟坐在一旁喝闷酒,默默为这两位兄弟致哀,却又不自由主想到雨梅那笨丫头,奇怪了,怎么才离开没多久,他就对她念念不忘的? 不管了,喝吧喝吧!只有酒才是他的好朋友,可以忘忧解愁、飘飘欲仙。 在醉眼朦胧中,徐伟却听到台上有人在唱着,“爱情的酒拢未退,醉到何时才会解……”多可笑的歌词,他一点儿也不信,什么酒都是会消退的。 婚宴结束,徐伟喝得大醉,还得由小弟徐凡扶回房,这一觉睡到隔天中午,是老妈薛逸菊把他喊醒的,“小伟,你在作什么梦呀?” “做梦?”徐伟揉揉双眼,“我哪有作什么梦?” “还说没有,我一早就被你吵醒了,听到你大唱梅花梅花满天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国了?”薛逸菊眯起狐疑的眼神。 “哦——是吗?”徐伟抓抓后脑,“大概还有点当兵后遗症吧!” “瞧你一脸中邪的模样,快去庙里烧香拜拜吧!亏你小时候还给妈祖认做干儿子,怎么老是这么疯疯癫癫的样子?” “啥?我是妈祖的干儿子?”他可是结结实实的被吓着了。 薛逸菊含笑回忆道:“你小时候老爱跑跑跳跳的,动不动就去撞到头,我和你爸怕你长不大,所以就带你去天后宫求神,当场就认了妈祖做干妈罗!” “我的天啊……”难怪他会有如此的现世报! “怎么了?酒喝太多了是不是?你老爸也是一样,我去给你们煮点稀饭吃,对了,小凡一早就跑去哪儿了?房里也不见他的人影。” 小凡?八成爬墙到隔壁风流去了,不过,徐伟还是很够义气地说:“他后来又跟勇仔他们去续摊,我想大概就睡在勇仔家了。” “哦!”薛逸菊点点头,又暧昧的道:“你大哥都成婚了,过不久也该换你啦!” “妈呀,别说了……”徐伟把脸埋进枕里,哀嚎不已。 薛逸菊只是大笑,走出儿子房里,心想,下一场婚礼不知将会在何时?从儿子那惶恐的表情看来,大概不远了吧! 吃过午餐,徐伟骑车回到北港,他住在一栋公寓顶楼,二十来坪的空间,是学长谢东明免费提供给他的“宿舍” 一爬上楼,他赫然发现雨梅蹲在门口,小脸埋在双膝间似乎睡着了,听见他的脚步声,才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来。 “你回来啦!”展开笑颜,她有如一朵粉色的梅花。 徐伟心中一凛,又差点动摇了,“你……在这儿做什么?” “谢大哥说你今天回来,所以,我给你送吃的来了。”她举起一锅米粉汤和油豆腐,但看得出来都冷掉了。 二月天,春寒料峭,谁教她这么做了?“笨蛋!你在这儿等多久了?” “不知道,我才睡了一会儿。”雨梅从不戴表,因为路旁的好心人都会告诉她时间。 徐伟摇摇头,拉起她的双手,发现那小手冰得吓人,该死!她说不定一大清早就跑来了,而现在都已是下午两点钟了! 该死的她,活该冷死、冻死、饿死,但为什么就是要选在他的门前,让他怎样也狠不下心来置之不理,这女人分明就是有意刻意故意的! “给我进来!”飞快打开了锁,他几乎是推着她进门,先抓了件外套披在她身上,又转进浴室里放起热水。 雨梅傻傻的坐在椅上,怯怯地问:“你要洗澡啊?我可不可以……先上一号?” 徐伟差点没被她气昏,大吼道:“要上一号的是你,要洗热水澡的也是你,你就不要给我感冒伤风流鼻水,否则,我一定不饶你!” 不等她回答,他又拿出大毛巾和棉质衬衫,全丢到她怀里,就把她推进浴室,还在门外喊着,“快给我脱衣服,不准在里面发呆!” “你怎么知道我在发呆?”雨梅一愣,嘻嘻的笑了。 “你再继续发呆,我就冲进去帮你洗澡!”这主意听来还真不坏。 “好嘛!人家知道了啦!”雨梅这才乖乖动作,脱下外衣走进浴池,呼!原来她的身体是这么冷、这么僵硬,现在浸在热水里才发现呢! 过了半个小时,徐伟把屋内每一块地板都踏过了两百遍,才伸手敲了敲浴室门,“洗这么久?你溺死了是不是?”“嗯!我想睡觉……”她的声音软绵绵的。 想到她全身光溜溜的,躺在那池透明的热水中,他只想不顾一切破门而入,但理智还是在最后关头做出煞车动作,“快起来!不然我就要冲进去了!” “好嘛!你今天好凶喔……”雨梅全身虚软,慢慢爬起来擦干身子,慢慢换上那件条纹衬衫,穿起来大得有点可笑。 几分钟后,当她走出浴室,徐伟立刻又拿了毛巾将她包起来,他早猜到这画面会是罪恶的、诱惑的、致命的,因此,他最好还是别多看,先专心擦干她的头发再说。 “好奇怪,竟然是你帮我擦干头发。”雨梅的嗓音里有种淡淡伤怀的味道,眼神朦胧中,她又看到了从前,想起了那串快乐的日子。 奇怪的女人!徐伟懒得多问,把她的头发擦干了些,又将她抱到床上,用棉被将她紧紧盖住,免得惹来那双美腿召唤,只会让他想把她的双腿环在他的腰间,并且做出一系列可怕的动作。 他已经将米粉汤加热,盛了一碗坐到床边,“给我喝下去!” “但这是要给你喝的……”她有点不满意,她就是想照顾他嘛! “快喝!”他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伺候别人的,拿起汤匙舀了热汤,凑到她嘴边就要她喝下。 雨梅喝了几口,舔舔唇角说:“没想到也会有让你喂我的时候耶!”真不可思议,老天的安排多奇妙。 瞧她仍然微微颤抖,竟还有心思挑逗他,女人天生就有诱惑的本能,不管是小梅花或小妈祖都一样,那股魅态是与生俱来的。 只不过,她并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那是种更要命的天真。 “继续吃,不准说话!”沉下脸,他只能如此武装自己。 等她吃不下了,他才放下碗,“你睡会儿吧!” “那你呢?你要去上班了吗?”她小手抓着棉被,像个孩子般仰望着他。 “我今天放假。”那么卖命干嘛?人生总要有休息的时候吧? “可是我不能睡觉,我还要去帮陈伯伯溜狗,帮小阿姨接小孩,帮吴妈妈卖面耶!”说着,她就想拉开被子下床。 “不准去。”他直接打发掉,将她塞回棉被里。 雨梅皱起眉头,“可是我已经答应他们了,如果我不去的话,小狗会很无聊,小强和小华会很可怜,还有吴妈妈会很忙很忙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去就是了!”徐伟听得头疼欲裂,情急之下只得答应下来。 “真的?”她的大眼闪呀闪的,“你好好喔!”她没有看错,善良如他,总是不会丢下她不管,总是会对她忠心耿耿的。 好个屁!大好的休假天,干啥去做这些鸟事?他妈的真是白痴透了! 问清了地点所在,徐伟关上日光灯,只留下床边一盏格灯,却发现她还痴痴凝望着他,“眼睛还瞪那么大做什么?快闭上眼睛!” “人家想再多看你一会儿嘛!”她撒娇着说,要把这几天没见面的份补回来呀! 这女人就是欠人大亲特亲一番,徐伟闷了一肚子的火,却只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冷冷的吐出两个字,“睡觉!” 不去管她笑得多灿烂,不去管她棉被下的身形多诱人,他硬是转过身,出发前往那不可能的任务。 午后四点,当徐伟按下电铃,王家夫妇都诧异地望着这年轻人。 “雨梅在休息,我叫徐伟,我来代她的班。” “哦——原来你就是小伟呀!”他们稍微放心了,这镇上很小,什么该传的风声他们也都听过了。 徐伟全身一阵发冷,看来每个人都因为雨梅而认识他了,这出名的速度可真快。 “就拜托你了,让这四只小狗多跑跑!” 小狗?徐伟瞪着那四只庞然巨物,根本就是恶犬猛兽,平常竟然交给雨梅,这家姓王的是打算害死她吗? 不管怎样,接过那四条沉重的铁链,他还是硬着头皮溜狗去了。 一个小时以后,徐伟被狗“溜”得差不多了,满身大汗、气喘不已,才又把那四只笨狗还给王家,并出发前往下一个目标:托儿所。 一到托儿所门口,报出自己的名号,所长和老师们又都是那样暧昧的笑。 “我来接小强和小华。”才一开口,两个过动儿就缠上他的肩膀和手臂,拿他的肩膀当树干,他的手臂荡秋千,很好很好,这两个死小孩! “小伟哥哥好!”他们的尖叫声直上云霄。 “我们先走了。”徐伟对所长道别,总算了解雨梅的伟大所在,她一定有什么咒语可以让人变乖,才能拖着这两个小王八蛋回家。 从托儿所来到小阿姨家,也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徐伟却觉得自己一步步踏进了地狱,若非凭着他超人的意志力,只怕他就要变成吃人魔王了。 “我抓到小伟哥哥的头发了!”小强不知拔了他多少根秀发。 “我要飞!我要飞!”小华从徐伟肩膀上往下跳,又继续往上爬,当他是棵树。 按了门铃,年约四十的小阿姨出来接人,看来也早就得到通报,亲热道:“是小伟呀?来,进来喝杯茶吧!” 这种“鬼之栖家”,最好还是别自踩地雷!徐伟立刻摇头,“谢谢,但我还有事情。” “说得也是,你都快迟到了,吴妈妈可是会生气的喔!”小阿姨对他的行程也了若指掌,“来,小强、小华乖,跟小伟哥哥说再见!” “小伟哥哥再见!”这时,小华和小强倒是笑得还挺天真灿烂的,徐伟只能苦笑着想小孩子真可怕,不知有多少张面具随时替换着。 告别了小阿姨家,全力奔跑个五分钟,就来到吴妈妈的“当归鸭面线”,生意超好的,外头早就排满一堆人。 “小伟!”吴妈妈立刻数落道:“怎么来得这么慢?快穿上围裙来帮忙!” 围裙?徐伟左右张望一番,竟然是一件粉红色有心型图案的围裙!这个雨梅真要命,为什么就爱用这种可爱过头的东西? 无奈的穿上围裙,徐伟开始了昏天暗地的叫卖生活,一会儿打包、一会儿找钱、一会儿洗碗,工作量几乎是他平常的十倍多。 忙到晚上九点,吴妈妈的面线卖光了,便对客人说:“今天收摊了,明天再来!” 没买到的客人一脸失望,却也不忘对徐伟招呼道:“小伟,辛苦了!再见!” 怪了,这些人都跟他很熟吗?叫小伟叫得那么亲热,真是够了! 客人离开后,吴妈妈拿出窝藏的两碗面线,特别赏赐给徐伟,“看你工作还算认真,先吃完再回去吧!” “谢谢!”他确实饿坏了,这么劳心又劳力的工作。 吃完面线,吴妈妈又拿出一锅药炖排骨!“这是给小梅吃的,你可不准跟她抢!” “是。”他会那么没品吗?反正雨梅一定会喂给他吃的。 收工完毕,徐伟拎着小电锅回家,觉得整个人都快要挂了,心想那笨女人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她每天都过着如此疯狂的生活吗? 打开房门,都已经十点多了,雨梅睡得正熟,连他开门的声音都没听见。 徐伟走到床边坐下,默默望着她的睡脸,突然有种他妈的感动升上来,仿佛叫他再去溜狗、接小孩、卖面线一百次都可以,只要回家时能这样看着她的容颜。 shit!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呀?老妈说得没错,他真该到庙里去拜拜了,可是……小妈祖就在他身旁,不是吗? 当他缓缓抚过她的发,她眨了眨眼,终于醒来看到他了。 “你回来啦……”她含笑着,贴近他的掌心,感受他的温度,这熟悉的味道总让她眷恋不已。 就是这个!一切都该死的对极了!他就是要这种感觉、这种怜爱、这种归属! 捧着她的小脸,忍不住就要深深吻住她,这时她却又开口说:“我爸妈打电话来过了,我跟他们说我没事,” 啥?有没有搞错?连她爸妈都知道这里的电话?徐伟越来越有误上贼船的感觉,这似乎是个沾满蜂蜜的陷阱,正等着他一脚踏入,永世不得翻身。 雨梅继续解释道:“我爸妈听陈伯伯、小阿姨还有吴妈妈说了你的事,所以他们就打电话来问了。” 这北港镇,当真一点秘密都没有!他现在才明白自己身陷险境,随时可能会被栽赃嫁祸,说不定得对这丫头负责一辈子呢! 不过,很奇怪的,这想法已经不让他那么讨厌了。反正……她笨得要命、蠢得可以,又对他一见钟情、一往情深,要是没有了他,看她可怎么办? “我爸妈说叫我睡在这儿,可以吗?” 这什么爸妈,分明是想把女儿强迫推销出去嘛!徐伟左右寻思,望着她的明眸,无法下定决心,因为,这可攸关他终生的清白。 “这几天你不在,我好想你……”她拉住他宽厚的手掌,贴在颊边摩挲,又是那种要哭快哭的调调。 “唉!”他对自己叹息,承认完全被打败了,“好了,给我坐起来,吴妈妈准备了药炖排骨给你吃,吃完了以后我们就准备睡觉。” “嗯!”雨梅这才开心的笑了。 当夜,两人就躺在同一张床上,天晓得徐伟为什么没要了她,他只是把她吻得快喘不过气,然后把她的脸埋在他胸前,故意埋怨道:“我今天累死了,快睡!” “是……”她乖乖的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入睡了,从那件事发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睡得这么香甜、这么安心。 徐伟瞪着天花板,却是久久难以入眠。因为他知道,从今夜起,他再也无法对自己隐瞒,他就是要这个女人! “叮当!叮当!”门铃声刺耳响起。 抓起闹钟,才六点整,距离他上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呢!一大清早的,到底是谁在按门铃?徐伟气得直想把闹钟塞进对方的嘴里。 离开温暖的被窝和可爱的枕边人,徐伟只穿着睡裤下床,当他一开门,他就知道事情大条了!这位伯伯和冰果室的头家长得好像,而这位伯母活脱脱就是二十年后的郑雨梅! 果然,他们一脸慈祥微笑,安静而坚定地拉出了徐伟。 郑进福先压低声音问:“雨梅还在睡吧?别吵醒她了。” “是。”徐伟双脚发软,这两人该不会是想来找他负责的吧? “我们早就认识你了,听说你们家是开学校的,你爸妈都是大善人,你大哥是校长,你小弟在念建筑系,你们一家都很好啊!”郑进福老早就把这一切打听清楚。 “原本我们还以为雨梅迟早要出家当尼姑了,没想到她也会有这一天,真是太好了……”黄怡萍一时心疼,眼睛都红了。 徐伟一时哑口无言,这对夫妇摆明了就是把他当女婿了嘛! “我们只是不太放心,过来看看而已。”郑进福拍拍徐伟的肩膀,“我这个女儿虽叫小妈祖,但我们并不想让她真的变成妈祖,为人父母还是希望女儿有幸福归宿。” “你不知道,她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我们家的小黑死掉以后,她整整一个星期都没吃东西,她太心软又太脆弱,还要拜托你多照顾。”黄怡萍的声音也哽咽了。 “是。”徐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回答。 “我知道你的事业也才刚起步,不急不急,慢慢来就好。来,这等会儿给你们当早餐吃,我们先回去了。”郑进福拿出一个绿色菜篮,里面的食物饮料之丰富,根本就是给一打人吃的。 “千万不要有任何压力,我们都很明理的,对了,你记得让她多睡会儿,她从小就很会赖床呢!”黄怡萍转泪为笑,跟着老公转身下楼。 “伯父伯母再见。”徐伟干涩地道别。 回到房里,放下菜篮,徐伟瞪着床上那窈窕的身影,恍然明白一切都来不及挽回了,虽然他什么都还没做,却跟什么都做了一样,这会儿人家的爸妈都上门来了,他还逃得掉吗? “小伟……”雨梅朦胧的醒了过来,“你去哪儿了?快回来嘛……” 如此召唤,圣人也难敌诱惑,徐伟几个大步又跳上床,牢牢将她拥进怀里,却闷着声音说:“刚才你爸妈来过了。”“哦!”雨梅丝毫不觉得奇怪,“那我们可以继续睡觉了吗?”没有他在身旁,她总不能安心,总怕又要失去…… “可以。”她这是什么反应?太自然也太轻松了吧?难不成她跟她爹娘是串通好,要给他来个仙人跳?这怎么成?他非得跟她把帐算清楚不可! “我好喜欢抱着你、好喜欢闻你的味道……”她埋首在他的肩头,小嘴嘟嘟囔囔的,又渐渐没了声音。 徐伟只觉得全身酥软,一点火也发不起来,更忘了自己要吵什么,罢了罢了,算他可怜倒霉又愚蠢,真被这小妈祖给收服了! 望着她安详的睡颜,他明白,从今以后,他就是她的男人了。 惊 讶 所谓日久生情、近水楼台先得月,在雨梅的百般“纠缠”下,徐伟也勉强决定跟她在一起,反正就加减凑合着用吧! 瞧她每次看到他,都睁大了惊喜的眼眸,冲着向他奔来,“小伟!小伟!” 如此热情攻势,教人怎么有力量抗拒?他也只好张开双臂,任她占有他的怀抱罗! 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被这种清纯小花绊倒,当初他还信誓旦旦说绝对不会看上她,过于铁齿的结果就是报应在自己身上。 小俩口公开成了情侣,全镇的人都对他们投以关爱的眼神,有时难免觉得烦人,但这种受到大家祝福的感觉也不坏。 只不过,有时他会发现一件很诡异的事,雨梅似乎愚蠢到不知道他们是男女朋友! 明明两人就那么好、那么亲密了,她却还是一副天真无邪的心态,动不动就把他抱在怀中,当他是个孩子似的,直嚷着,“你好可爱!好可爱!” 他并不反对贴在她的胸前,相反的,他很享受这种对待,但她那种眼神又来了,那种微微感伤、微微怀念的眼神,仿佛望着一个遥远的梦想,到底她是不是看着他?还是透过他在看别人呢? “你以前交过男朋友吗?”他很肯定是没有,却又忍不住要问。 “当然没有,我从来没想过要交男朋友呀!”她显然不懂他的问题。 “那我呢?我算什么?” “你是小伟呀!你是我最喜欢、最喜欢的小伟呀!”她故意拨乱他的发,又不禁对着他这模样傻笑,她爱极了他这模样。 这笨女人,他是很爱听这种甜言蜜语没错,但他也说不出是为什么,就是有点不实际、不对劲。怪了!他怎么会变成一个疑神疑鬼的笨男人? 每到周末,雨梅常会留宿在他房里,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要是以前的他,早就把她全吞下肚了,但他却忍着什么都不做,谁教她是那样毫无防备、毫无警戒,像孩子似的贴在他怀里,如果他对她做出什么来,仿佛还会玷污了她的清纯。 妈的!不能碰的女朋友,这到底算什么?更奇怪的是,他干嘛就是忍着不碰? 有几次当他醒来,发现她正痴痴望着他,眼中还闪闪含着泪光。 “怎么了?”总有一天,他会被她的眼泪吓死。 “没有。”她试着微笑,却把泪珠给眨落了。 “还说没有?”他吻去她的泪滴,顺着她的脸颊轻轻舔吻。 雨梅最喜欢他这么做了,只要他舔她、吻她、吸吮她,她就会呵呵笑了起来,但他不敢造次,只在她肩膀以上流连,总觉得要是往下发展,她一定会被他吓坏的。 果然,她的哽咽慢慢停了,变成细细的笑声,“好了,别闹我了……” “到底有什么事?快告诉我。”他不准她背着他偷偷掉泪。 “没事嘛!”她又拨乱了他的发,“只是看着你就有点想哭,因为人家感动嘛!” 谢谢上天的安排,谢谢妈祖的保佑,让她还能这样看着他。 “看着我就想哭?”徐伟完全不能了解这种逻辑,女人的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啊? “因为喜欢你,所以才会想哭又想笑呀!”她温柔的笑道。 不行了,不只那里不行了,他全身上下都不行了,望着这张清秀脸庞,他只想彻底占有她,再也不管什么呵护、小心、照顾的戒条了。 然而,当他解开她胸前的扣子,却发觉她颤抖起来,“小伟,你……你要做什么?” “我想碰你。”他坦白承认,他想得都快脑溢血了! “可不可以不要?我……我怕……”她可怜兮兮地说。 他很想说管你的,我就是要!但他还是败在她的泪光之下,可恨可恼可恶,谁教他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笨女人呢? “好,我先忍着。”他替她把扣子扣好,“那你告诉我,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 “为什么一定要那样?我们不是好好的吗?我不要那样……” 这女人是不是没上过性教育的课程?她真以为男人和女人睡在一起就只是睡在一起吗?看来他得好好“改造”她一番。 周日的清晨,两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却是同床异思,各自想着完全不同的事情。 吃过早饭,雨梅和徐伟的“约会”就是去探望阿猫阿狗。 因为雨梅捡了很多流浪猫狗送人,还要一一去探望它们是否安然健康,也因此都跟那些领养的人成了好朋友。 一看到小猫、小狗长大的模样,雨梅就兴奋得大叫大跳,“小伟,帮我们拍照嘛!” 自从那次伤痛之后,她变得好喜欢拍照,她想要留下这一刻,因为随时都可能失去,所以特别要珍惜、要把握。 徐伟的工作就是负责接送她、帮她拍照,并且接受领养主人的好意,双手提了一大堆土产和水果。 “她是个好女孩,你要好好把握!”那些当了爹娘的人都这么说。 徐伟除了傻笑还能怎样?旁人是永远看不清事情真相的。 忙了一整天,又在领养人的家中吃过晚饭,徐伟终于可以骑车带走雨梅,先让她把一堆礼物放回家里,否则,两人都快提不动了。 郑进福和黄怡萍对这小俩口的身影早已习惯,打过招呼之后,继续喝他们的茶,嗑他们的瓜子,听他们的台语老歌。 放好东西,两人一起走出郑家,雨梅摸了摸他的脸,“小伟,今天累了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快回去休息,嗯?” 这么简单就想打发他走?想得可真美!“上来!”硬是把安全帽戴到她头上,他必须跟她好好谈谈。 “你要带我去哪儿?”她还以为今天就该到此结束了,不是吗? “跟我走就对了!” 雨梅来不及多问,机车已经驰骋在山路间,两旁风景飞快逝去,整排路灯就像一道光影的流水,她忍不住叮咛,“别骑这么快,小心点!” “抱紧我,万一你跌下去了,我可不会把你捡起来!” 雨梅不敢不听话,看来他又发神经了,而在这种时候,她就只能温柔以对。 华山上,夜风渐凉,雨梅必须紧紧抱住徐伟,她怕冷,怕车速快,怕自己随时就要飞走了。但或许这些都是借口,或许她就只是喜欢抱着他,吸取着那温暖而熟悉的气息,她必须承认,她好喜欢好喜欢抱着他。 停下车,徐伟将她抱下机车,拿开她的安全帽,让她看清山下的繁华夜景。 “好美!”对这人间银河,雨梅只能赞叹。 一阵微冷秋风吹来,她自然而然的往他怀中依偎,仿佛他就是她的靠山、她的屏障;而他也想都没想就抱住她的肩膀,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挺不赖的,他没办法否认。 “冷吗?”拉起外套环住她的身子,唯恐她受到一点风寒。 “靠着你就不冷了。”她甚至摩挲起他的身体,这小女巫,如何能睁着那纯真双眼,却对他做出如此煽情之动作?徐伟叹口气,决定先不探讨这谜题,转而以严肃的口气说:“我有话要问你。” “好呀!”她回答得软软绵绵的,丝毫不知危险将至。 “为什么你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就哭?为什么你对我特别关怀、特别照顾?为什么你要一直出现在我面前,怎么样都不肯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一连串的话,与其说是问题,不如说是指控,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掏心的证明。 雨梅眨了眨眼睛,一点都不觉得这是问题,“因为……我喜欢你呀!” “喜欢我?”他可没那么好哄了,“就因为喜欢我,所以一看到我就哭了?天底下有这种道理吗?” 夜风吹呀吹的,两人沉静了许久,徐伟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这女人究竟会给他怎样的答案?要命!他从未如此紧张不安过。 终于,她开了口,“说来你一定会以为我疯了。” 事实上他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说说看。” “我以前养过一只狗,叫做小黑,你也看过它的照片,我们相处了十三个年头,今年四月它车祸过世了。”一提到此,她的眼角又要红了,她的胸口又要痛了。 徐伟想起那只面目不善的大黑狗,但她干嘛提起这个?风马牛不相及呀! “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以为是小黑复活了。”回想那初见的震撼,她眼中迷蒙起来。 一瞬间,徐伟只觉天崩地裂、山河震动,难道……这就是她看上他的原因?他不是任何人的影子,竟是一条狗的替身? 抚上他的脸庞,她幽幽诉说道:“你的眼睛好黑好深,就像小黑看着我的样子,还有你埋头吃饭的速度、你爱理不理人的态度都像极了它,让我忍不住把你想像成是它投胎转世,我相信,如果小黑变成了人,一定就像你这样善良可爱。” “你的意思是说,你把我……当成了小黑的替身?”回想起过往种种,她对待他的态度确实不太对劲,以她如此保守单纯的个性,怎么会主动去接近一个陌生男子?原来他是托了那只“亡犬”的福气呀!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但我就是没办法……”泪光盈盈闪烁,嗓音轻轻哽咽,她又是那副楚楚动人的模样。 深呼吸、深呼吸,徐伟拼命告诉自己,先奸后杀绝对不是个好主意,而先杀后奸更是个糟透了的想法,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此时此刻他必须握紧双拳,绝对不可掐上她那细致的小脖子。 “你……你生气了吗?”雨梅还在那儿不知死活地问着。 “生气?我干嘛生气?”他哈哈一笑,却是种特苦、特闷的笑,“我了解,你天生善良又温柔,你不过就是太想念小黑了,才会把我当作关怀照顾的对象,说来我也真荣幸呢!” “你真的不介意?”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双手交握有如祈祷状,“刚刚我看到你的脸色,好像想要杀人似的。” “那怎么可能?我像是那种残暴的杀人魔吗?”他笑得更干哑、更勉强了,“不过,我必须告诉你,我可是个凶狠的吃人魔!” “啊?”雨梅还听不太清楚,就让他一把拥进怀中,恶狠狠地、凶巴巴地又亲又咬,在她脸上、唇上和颈上留下许多印记。 “嗯……不要!小黑,你这样弄得我好痒……”雨梅闪躲不过,嘻嘻笑了起来。 小黑?她胆敢喊他小黑?这可不是一条狗在舔主人,而是一个男人在吻一个女人!她最好从现在开始就彻底搞清楚! “喊我的名字!”他沉声命令道。 “咦?不可以喊你小黑吗?你不是说你不生气的?”她好迷惘啊! “既往不咎,但从现在起,你不准再把我当成狗,你得把我当成一个男人!”以前的就不跟她计较了,未来的却没那么好说话。 “可是我……我克制不了自己……”她又是泪光泫然,又是如泣如诉,“因为我好想念小黑,只有看到你才能安慰一些,拜托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调适好吗?” 又来这招了!泪眼加上撒娇,屡试不爽,让他再次退让,无法狠下心来。 “好!我再给你一点时间,但你最好快快给我改过来,我可没什么耐性!还有,你给我听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痛定思痛,他就委屈点吧!最多一辈子照顾这个小笨蛋就是了。 雨梅诧异得不得了,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徐伟心想,她大概是感动过头了,没关系,女孩子家嘛!就让她害羞矜持一下也好。 等她终于找回那细微的声音时,说出的话却几乎让他的脑袋爆炸! “可是,我不想交男朋友……” 她在说啥?她有什么地位、什么资格、什么身份说这种话?今天可是他徐伟要她做马子耶!更何况她老早就投怀送抱、频送秋波,他只不过是顺了她的心意,屈就自己来跟这笨女人交往的! “你再说一次看看。”过于温柔的语气,却明显透露着怒火中烧。 “我……”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她想退开一些,却又让他抱得更紧更牢,死命瞪着她那双无辜晶莹的眼眸。 “快说呀!我正在听呢!”他微笑得非常不怀好意。 雨梅深吸一口气,终于将心中感受一吐而出,“我现在不想交男朋友,以后也不想交男朋友,因为……我要一辈子当义工,我可能会加入流浪动物之家,我这一生都要奉献给需要帮助的人们和动物,所以我不恋爱!我也不结婚的,对不起!” “哦!”好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啊!真是值得嘉奖、称许、登报感谢、立碑铭志。 “这样你能了解了吗?”她抱着一丝丝期望的问。 “了解个屁!”他忍不住出口成脏,“你把我亲也亲够了、摸也摸遍了,占尽我所有便宜,才跟我说你打算一辈子当圣女,你以为我会就此罢休吗?”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每次看到你,都觉得你跟小黑好像,就会想拿东西给你吃、想看你笑、想抱抱你,我不知道会让你这么困扰……” “困扰倒不至于,相反的,我还挺享受的!”徐伟哼哼一笑,“如果别的男人也像小黑,你是不是也会对他这样照顾有加?” “当然会啦!”她回答得毫无犹豫。 好!好个花心放荡的女人,竟敢如此当着他的面,说她会对别的男人做出一样的事情,她可真懂得如何杀死他的理智细胞! “告诉你,从今天起,我管定你了!” “你管我什么?” “我才不管你有多么推己及人、乐善好施、世界大同、美丽人生!”他暂停了一下下,大口喘息着说:“你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只管你一件事,你的男人只能有我一个。” “我哪有什么男人?我不要!”这听来多可怕、多吓人。 “你不要也不行,是你自己来招惹我的,你就等着看吧!” “可是……我刚刚说过了,我不恋爱也不结婚的。”她早就立下终生奉献的心顾了。 “没听到!我没听到!”他故意耍赖,严正宣布,“我只听到你爱我、你要我抱你、你要一辈子跟着我!” “我哪有……”她不能呼吸了,他又用热吻来转移她的注意力,而且非常成功、非常有效。反正吵下去也没用,干脆堵住她的嘴,他再也不想听她那些荒唐话了。 天可怜见,这还是他第一次追马子追得这么没尊严,不经意想起了卓仔那句话:没错,就从遇见雨梅的那一天起,他徐伟的人生就开始倒大霉了。 第二天,徐伟连找都不用找,就在门前的公园发现了雨梅,她拿了饲料正在喂一只小猫,看来她永远都在做善事。 “你在做什么?”他蹲到她身旁问。 “你别吓着了它!”雨梅嘘声道:“我才跟它熟没几天,我想帮它找个主人,但是,我得先让它信任我才行。” 猫儿吃完饲料,一溜烟就跑了,但雨梅并不灰心,“明天它会再来的。” 徐伟对此并不怀疑,他相信这女人的法力高强、咒语灵验,否则,又怎么会把他降服得如此彻底? “忙完了?”他转过她的肩膀,拉她坐到石椅上,“现在开始,专心在我身上。” “哦!”她稍感诧异,乖乖点头道:“是。” “我叫什么名字?” “徐伟呀!”她不懂,他问这个做什么?昨天两人闹得不太愉快,让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吗? “很好,以后你都得叫我小伟,不准叫我小黑,听到了没?” “哦——”她的嗓音有点遗憾,却又不敢违抗此刻严厉的他。 “拿着。”他把一只轻巧的粉红色手机交到她手中。 “拿着做什么?”雨梅微睁大眼,这小玩意好可爱,接收器会闪烁发亮,上面还有玩偶吊饰,是一只小黑狗呢! “叫你拿着就拿着!”情况都这么清楚了还装傻? 他是要她帮忙拿着吗?“那要拿到什么时候?” “一直放在身上,除了洗澡以外不准拿下来!” “为什么?”多奇怪的要求! 这女人!存心想挑战他脑血管的受压极限,非要他大吼出来不可,“因为我不想找不到你,因为我要随时知道你在哪里,因为我叫你拿着就拿着!” “哦!我知道了。”她根本没被吓着,反而笑了笑,“你跟小黑好像喔!有时候就喜欢叫来叫去的,真可爱。” 公园里有些老人在练太极拳,此刻都已经频频回首、时时注意,唯恐这年轻男人一个冲动会杀了小妈祖,只有徐伟才明白自己快被她打败了。 “咦?这里面储存了一些号码耶!”雨梅拿这手机当玩具一样研究,却诧异地发现了一件怪事,“boyfriend?是谁呀?这好像是你公司的电话,还有你房间的电话,还有你的手机号码呢!” “还敢问我是谁?你的baoyfriend当然就是我啦!”这还用他说?这么羞羞脸的问题她也敢问? “咦?”她脸上微微红了,“可是我说过我不要的……” “不要这手机?还是不要我这男朋友?”他恶狠狠的瞪住她,“你要敢说你都不要的话,我就抓着你到妈祖庙前的广场大吻特吻,看你爹娘的面子往哪儿摆?” 仁慈的妈祖,请原谅他出此下策,他实在是被逼的呀! “你怎么可以这样?这对妈祖是很不敬的耶!”她嘟起嘴,明明很生气,却一副欠人热吻的模样。 徐伟恨得牙痒痒的,要不是旁边还有人在,他真想把她推到草地上强暴!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得乖乖听我的话!”他使出高压政策。 “哼!你就跟小黑一样,老是爱耍赖!” 唉!他真的受够了,他是人,不是狗呀!算了,先别跟她计较,以后再慢慢教育她就是了,总有一天,他会把她培育成正常的女人。 握住拳,忍住气,他勉强平静道:“我要上班去了,记住,我随时都会call你!” 不等她回答,他就飞快骑车离开,留下迷惘的雨梅,低声对自己问:“为什么小伟一定要做我的男朋友?他到底在想什么?” 二十四岁的雨梅,突然发觉活在这世界上,除了做善事、做好人、照顾小狗小猫之外,她该懂的还有好多好多…… 周二傍晚,徐伟特别紧张焦躁,因为再过一两个小时,就该是雨梅来上课的时间了。想当初他是那么不情愿接下这学生,现在他却引颈盼望、坐立不安,简直就是没用到了极点。 这两天来,虽然他们也常在路上偶遇,虽然她也乖乖接听他的电话,但看她还是那不开窍的样子,就让他心头火直烧,恨不得直接给她洗脑。 “叮当!”推门的声音传来,徐伟抬头一看,竟然是他的死党卓志耕! “嗨!阿伟,你还活着呀?”卓志耕穿着一身西装笔挺,嘻嘻哈哈笑道:“我现在是拉保险的,既然你还活着,就赏笔生意给我做吧!” “混帐家伙!”徐伟也开心的笑了,“没想到你还人模人样的,真是个衣冠禽兽。” 两人坐到柜台后东扯西聊起来,你亏我一句、我损你一句的,谈得不亦乐乎。 “没想到你会到北港来发展,这儿不是小妈祖的地盘吗?怎样?你们旧情重燃了没有?”卓志耕的嗅觉向来敏锐,老友的神色看来显然不对。 “跟你买保险就是了,问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徐伟不想回答这问题,要他说出自己被当作狗看,那还不如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对客户要像家人一样关心,如果你要结婚、要生小孩,那又是另一笔收入了,我怎么能不好好关照你呢?” “少罗唆!反正到时你那份红包,就直接拿去帮我买意外险就得了。” “别说得那么无情无义,到底怎么样嘛?就快告诉我吧!我都快憋死了。”卓志耕一心想知道两人的结果,好奇心总是人的天性,男人女人都一样。 “干嘛?自己不会去交个女朋友?老爱听别人的恋爱故事。” 徐伟这冷水一泼,卓志耕当下就垮下脸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到现在还是个纯情少男,就是因为自己没有恋爱可谈!才喜欢听别人的浪漫故事呀!” 徐伟拍拍老友的手臂,豪爽道:“找机会给你介绍几个,我以前干妹多得要命,我回去把她们的通讯录找出来就是了。” “真谢谢你这么够义气,但我怕她们要的不是我,而是你。”卓志耕酸溜溜地说。 就在这时,又传来开门的电动风铃声,“叮当!” “你们好。”雨梅推开门,发现卓志耕也在,惊喜道:“咦?志耕!” “小梅花!你还记得我的名字,我真是太荣幸了!”卓志耕简直受宠若惊,说着就想上前拥抱佳人。 但徐伟及时挡在两人面前,冷冷的推开老友的双手。 “她是我女朋友,你少来这套!”徐伟一把抱住雨梅,以保护她不受禽兽玷污。 “我……我才不……”雨梅立刻要否认,却被徐伟的大手堵住了嘴。 卓志耕一张嘴张大得都快能吞下拳头了,这是怎么回事?才一阵子不见而已,情况竟有如此天壤之别?阿伟这臭小子原本不是懒得理小梅花吗?小梅花不是原本老爱缠着阿伟吗?怎么天理昭彰,终于有报应的一天啦?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最好都给我吞下去,不要吐出来。”徐伟警告道。 卓志耕身为俊杰者,当然懂得识时务,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还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好,只得哈哈笑道:“真巧!真巧!大伙儿又碰头了。” 徐伟这才对雨梅松手,以冷酷的眼神瞪着她说:“乖,别在我朋友面前让我丢脸,你可是我最亲爱的女朋友呢!” “你……”雨梅心想算了,就让他这一回吧!妈妈说男人就是爱面子,若让他在公开场合下不了台,会很伤他的自尊心的。 于是,三人坐下来聊天说笑,尴尬气氛也转为和乐,卓志耕拼命叙述军中兄弟的思念之情,“你不知道,自从你走了以后,大家还是天天去冰果室吃冰,我帮你拍的那卷底片都洗到快坏掉了,可说是人手一张小妈祖,可以保佑平安幸福喔!” 雨梅听得呵呵笑着,徐伟则揽住她的肩膀,一副她是他的所有物之姿态。 “叮当!”又传来推门声,怪了,今天真热闹! “请问……是不是有一位jack在这里上班?我是rose。”那是一位年轻的小姐,声音娇滴滴的、身材火辣辣的,一看就让人双眼发亮。 徐伟听得却浑身发冷,前阵子他在网路上认识了一个“rose”,那时他还不想踏入雨梅的陷阱,所以对“rose”追得很勤,还把公司的地址留给她,告诉她说随时都可以来找他,不过他没留真名,只随便取了个“jack”的代号。 这下可好,人家真的找上门来了,徐伟却对这朵rose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来不及了,他已经被小梅花给下咒了! “哇——正点!你从哪儿钓来的?”卓志耕擦擦口水,低声在徐伟耳边问,凭借着多年来兄弟的默契,他知道这一定是徐伟招蜂引蝶的成果。 “jack?”徐伟故意装出惊喜的表情,“卓仔,那不就是你的英文名字吗?” “我?”卓志耕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好运,阿伟竟然要把这种好康的让给他? 徐伟转向rose,介绍道:“小姐,他叫卓志耕,他不在这里上班,他只是常来上网,所以就把这里的地址留给你,他有点害羞,这儿人多,你们出去外面散步聊天吧!” rose看了看卓志耕羞红的脸,不禁笑道:“没想到你看来这么老实,我还以为你是那种花花公子,现在我就放心多了。” “是呀!他又老实又纯情又专一,我对这个朋友是百分百推荐的。”徐伟将卓志耕推出柜台,“从现在起,你们就当作是重新认识彼此,祝福你们!” “阿伟,我……”卓志耕一回头,眼中满是感激与感动。 “别拖拖拉拉的了,记得要对人家温柔点、礼貌点,加油!”徐伟一把将两人送出去,任他们去打得火热、爱得冒泡,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一走出“遨游网路公司”,rose就对卓志耕说:“jack,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我……我太高兴了!”卓志耕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刻,他的初恋就这样从天而降,啊!上天终究还是没有忘记他。 而在门内呢?雨梅一脸迷惘的看着徐伟,“小伟,你怎么了?你脸上流了好多汗。”她拿起面纸温柔替他擦过,“真是的!就像小狗跑得太喘一样。” 徐伟握住她的手,还有点喘不过气来!“雨梅,你给我仔细听好,不管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准说我像小黑,而且,都要说你是我的女朋友。” “为什么?”她瞪大天真的双眼。 “我说了是这样就这样,不准多问!”面对如此的单细胞生物,他不得不采高压政策,“要是不照我的话做,以后我就不抱你也不亲你,不教你电脑也不送你回家,反正,这件事你就是得听我的!” “你好坏呀!”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细细柔柔的,一点都不生气。 “是,我是个坏胚子,我坏得无药可救,你可得普度众生,让我成仙成佛。”他摇摇头,对自己叹息,“来,我们开始上课吧!你应该可以学着上网了。” 望着徐伟复杂的表情,雨梅暗暗决定,她应该要多了解男人一点,但该怎么了解呢?或许网路可以给她答案吧! 亲 密 很顺利地,雨梅在网路上找到两位好朋友:星辰和冰霜。 在聊天室里,她们并不需要说明自己的年龄、职业或居住地点,但去除这些外表的认知之外,她们却能分享内心最深刻的秘密,天南地北无所不谈,也因此,她将徐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这两位好友 雨梅把徐伟取名为小黑,而她自己当然就是梅花了。 “怎么办?小黑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了。”雨梅把她的心事提出来。 星辰是比较享乐派的,她的论点就是及时行乐,“青春一去不再回,你现在正是最美丽、最盛开的时候,要是你到了三十岁还是个处女,有天得了癌症或车祸死掉,竟然还不曾体验过什么是高潮,那你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呀?” 冰霜则是理智派的,分析道:“喜欢一个人很不错,不喜欢了也只是变成讨厌,没什么。爱上一个人,很幸福,不爱了却可能变成恨,多痛苦。” 雨梅打字很慢,但她们两人总会耐心等待,“我的小狗死掉的时候,我告诉我自己不要爱了,我受不了那种失去的感觉,我只要奉献出我自己,为这世界做一些事情,但我再也不敢爱了。” 星辰和冰霜都沉默了一会儿,星辰先打出字幕来,“先搞清楚小黑是个怎么样的男人吧!如果他可以接受只喜欢不要爱,你不妨跟他留下一段青春的回忆,拜托,我求求你至少也要做过爱再死掉吧!” 冰霜也这么建议,“小梅花,你若下定决心不要爱、不要结婚,那你得找到适当的对象,两个人仅可以快快乐乐、自由自在的,但千万别谈到承诺或家庭。” 雨梅又慢慢打字,“喜欢,只会疼疼的;爱,却会痛痛的,我很怕痛。小黑好像是喜欢我的,但他没说明白,他只叫我要做他的女朋友。” “他铁定是喜欢你的啦!”星辰立刻回应,“不过女朋友有很多种,有当老婆的、有当备胎的,你要看他拿你当哪一种看待?” 冰霜则回答道:“了解你自己的需求,再去搭配对方的条件,我相信你会找到一个不错的情夫,就像我现在一样,自由又快乐。” “哼!”星辰提到这个就有气,“三个人之中,就只有我踏入婚姻的陷阱,你们都不知道怀孕有多累,好不公平喔!”冰霜不回答星辰,反而对雨梅提醒道:“乘机要告诉小梅花,千万小心别中奖了,激情过头只会换来终生后悔。” “是,我会非常谨慎的。”雨梅对此也不敢大意。 “祝福你,希望你好好享受你的青春,千万别像我这样,一时糊涂,竟然嫁了个老公,又怀了个小孩,虽然过得也算幸福,但都不能花心了呢!好遗憾!”星辰的爱玩心性还是很重,一点都不像要当妈妈的人了。 “谢谢你们,我们三个永远都要做好朋友喔!” 经过这两位好友的指点,再由其他人的暗示明示,雨梅终于领悟到一件事,原来,徐伟应该是喜欢她的,而且是把她当成女人喜欢的。 难怪他不想当她的小狗,难怪他对她有那么多霸道的举动,但为什么他不肯说出来呢?是不是他跟她一样害羞呢? 周末午后,两人骑车到台西观光海园,有浅滩拾贝区、珊瑚钓鱼区和滨海植物区,骑在宽敞的观光大道上,看着那黄昏落日,夕阳斜照,多么宁静惬意。 下了车,他们找了一处长椅坐下,徐伟很自然就搭上她的肩膀,拿大衣把她包在怀里,不让微寒的海风侵袭到她。 人间三月天,乍冷还暖,一会儿阳光、一会儿小雨的,正像恋爱的滋味。 这几天雨梅想了很多,她二十四岁了,她想谈恋爱了,但可不可以只要喜欢就好?却不要那么危险、那么可怕的相爱呢? 两人默默的坐在一起,无言却又温馨,她不禁偷瞄着他的侧面,他似乎看向了遥远的海面,却又不时低头注意她,把她的小手握在掌中呵气,又轻轻抚过她受冷的脸颊。 呵呵!为何以往她都没发觉到呢?其实他好帅喔!除了有像小黑一样孤傲的气质,身为男人的他也散发着一种俊朗的魅力。 “小笨蛋,你看我看傻了呀?”一开口,他还是那么不客气的态度。 “是呀!”她甜甜软软地答着,“你好可爱喔!” 他做出一副难以忍受的表情,“够了!我受够可爱这个形容词了,别把我当狗,我的忍耐力是有限的。”究竟要到什么时候,这女人才会稍微长大懂事,把他看成又性感又成熟的男人呢? “就算不把你当狗,你还是很可爱呀!”她拼命忍住大笑的冲动,该要怎么告诉他才好呢?其实,他越来越不像狗,还越来越像男人了呢! “什么?”他的眉头皱得更纠结了,“就算把我当成男人看,你还是觉得我很可爱?天!我到底造了什么孽?” “可爱有什么不好?”她嘟着嘴问。 “好、好得很!”他咬牙切齿的说,懒得跟她吵,“可爱就可爱,随你!” 拉下他的脸,她在他颊上轻轻一舔,“小伟,我问你一件事,你要诚实回答我喔!” 被她这么一舔,他的怒气竟然就随风而逝了,真他妈的没用!叹口气,只得闷闷答道:“要问就问,别那么罗唆。”“我问你……”她贴在他耳边,好小声却又好清楚地问了,“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他脑中瞬间爆炸,全是她那句轻描淡写的问句:他是不是喜欢她?是不是喜欢她? 拜托,这还用得着她问?这还用得着他说?这小笨蛋到底是想把他逼到什么地步?非要他把男儿的尊严全部奉上,好让她狠狠践踏是吗? “我不想回答这种愚蠢的问题。”深深吸了几口气,他终于平静答道。 “可是他们都说你喜欢我……” “我可没这么说过。”他立刻打断她的话,“他们又是谁?你不来问我,你跑去问谁了?” “我也没有特别去问谁,就是大家都这样告诉我嘛!”她咬咬唇,“如果你不想回答刚才那个问题,那我问你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我做你的女朋友呢?” “我高兴!”冷哼一声,他可没打算来个爱的告白。 “哦……”她低下头,“说得也是,像我这么笨,你怎么会喜欢我?” 瞧她那自艾自怜的模样,他怎能忍心扔下去,勉强安慰道:“我又没说你笨,要是我喜欢你的话,难道你就不笨了?” “那你说我到底笨不笨?”她故意用这种问法。 事到如今,他已经骑虎难下、误上贼船,要中途退票也来不及了,只得不情不愿地大吼道:“算你聪明,就是因为你笨死了,所以我喜欢你!” 雨梅一听,并不如他所想的得意大笑,反而静在那儿,任由眼中泪水缓缓流下。 “你哭什么?有这么悲惨吗?”他握住她的双肩,怒骂道:“我徐伟会喜欢你这种小笨蛋,可是你的荣幸、你的福气,你敢给我哭看看?我就跳海给你看!” “人家是……沙子吹进了眼睛……”她眨一眨眼,却是含泪的微笑。 “笨蛋笨蛋笨蛋……”他也不知这是在骂她还是他自己,“不准哭,只准笑,你是我喜欢上的人,你是我的女朋友,你应该幸福得乱七八糟才对。” “小伟,我……我也喜欢你。” “啊?”他有没有听错?这是对宠物的喜欢?还是对男人的喜欢? 看她仍然哽咽,他试探着问:“喜欢到想做我的女朋友?” “不是那么想,不过也可以啦!”她的回答还是让他想吐血。 “我才不管你,反正我说你是就是了,以后不准再讨论这问题。”大男人的自尊还是得维护一下,总不成要他求她吧? 她眨了眨眼,却问起别的事情,“小伟,你以前是不是交过很多女朋友?” “当然啦!多得跟天上繁星一样。”在她面前都快毫无保留了,这时还不臭屁乱盖一下怎么行? “所以,多我一个或少我一个,也没什么关系吧?” “没错,女朋友就像衣服一样,换来换去才有意思!”他故作潇洒道。 “那就好。”她整颗心都放松了,她找对人了。 瞧她一副安心样,完全不像普通女人该有的反应,可恶!难道她就不会贪心点、独占点,要求他只能爱她一个人吗?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难道她只想跟他玩玩? “没有啊……”她又做出无辜表情,缩进他怀里撒娇,“人家好冷喔!可不可以亲亲?把我亲得热热的、烫烫的好不好?” 这女人是不想活啦?可知向男人提出这种要求会有什么下场?这下他不把她吻到发狂是不行了,他要让她瞧瞧他是多么的饥渴难耐! 情话缠绵,热吻疯狂,恋爱中的人就该这样,多冷的海风都吹不熄这把火。 农历三月十九日,北港迎妈祖,是全镇上,不!该说是全县的年度大事。 从清末及日据时代,台北的大稻埕迎城隍和北港的迎妈祖,就已号称本省两大祭典。直至今日,这天仍是北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有一系列的迎神活动,虔诚信徒持香随拜,鞭炮声不绝于耳,烟火盛开天际,有如一场嘉年华会。 除了文武阵头和轿班,踩街行列绵延数里,还有三十几部真人装扮的艺阁,从上午九点直到隔日清晨,而且还要持续两天,才能完成南巡、北巡、入庙。 如此庄严欢动的场面,人潮汹涌自不在话下,徐伟和雨梅处在其中,充分感受那份欣喜、那份热闹。 “握紧我的手,别走丢了。”他叮咛道。 “嗯!”雨梅点点头,她从小就喜欢看妈祖出巡,总觉得妈祖就在她身旁保佑,现在有他陪着,更有种深受呵护的感受。 信徒们实在太热情,争先恐后的跪在地上,让神轿从他们背上通过,就在这混乱的时分,雨梅一个不注意竟跟徐伟走散了。 就像逃难似的,人潮一波接着一波,雨梅发现自己被挤到一旁,左张右望都看不到徐伟的身影,但她并不怎么慌张,这镇上是她生长了二十四年的地方,她到哪儿都是安全的。 在街道的另一头,徐伟却紧张得胃都要打结了,这小笨瓜是跑哪儿去了?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人影?胆敢放开他的手,她欠人教训! 徐伟奋力拨开人群,引来一声声惊呼和咒骂,但他都不管、他都听不到,他就是要找到他的小妈祖!在哪儿?究竟在哪儿?那个让他牵挂、让他放不下的人儿,究竟是消失到哪儿去了? 一股说不出的恐慌席卷了他,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有过这感觉,仿佛他再也不是他了,她已经成为他的一部分,很大很大的一部分,他必须找到她才能继续呼吸! 路上有不少熟人,他抓住了就问:“你有没有看到雨梅?她在哪儿?” 谢东明和周巧莹带着女儿出来迎神拜拜,却被表情狂野的徐伟给吓着了,“没看到呀!你紧张什么?雨梅是在这儿长大的,她又不会迷路!” “你不会懂的!”徐伟又跑到郑家卖香的店面,但郑进福和黄怡萍也只是平静回答道:“她大概自己跑去玩了,累了就会回来,你要不要在这里等她?” “不成,我得去找她!”徐伟转身奔进人潮中,郑家夫妇看得只是对望而笑,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性急! 奔走了大半个小时,徐伟全身汗流、气喘吁吁,又打了好多次手机,但一直收不到讯息,再这样下去,他只怕随时就要发狂了! 停住脚步,但见周围人来人往,他似乎就要被这潮流淹没,但就在此时,他瞥见楼柱旁有个身穿白衣的人蹲坐着,那人也察觉到他的注视,在这同一秒转过了头来,果然就是他要找的人! 原来雨梅走得累了,便蹲在那儿看热闹,抬起头对着徐伟喊道:“你在这儿呀!” “是的,我在这儿,我一直在找你。”这台词、这对话,让他心头猛跳不已,又不是第一次看到她了,怎么他胸口竟有种痛痛的感觉? “我走得脚好酸喔!”雨梅还不知自己闯出了什么祸,轻轻敲了敲双腿。 徐伟没出声,猛然将她拉起身,用力带进怀里,不由分说就吻上她的樱唇,这不是一个蜻蜓点水的轻吻,而是一个缠绵不休的深吻。 恍若生离死别、恍若隔世再见,若不这样感受她、拥有她,他还是无法相信,自己又找回了她,此刻他才了解,他是一个多么没有安全感的男人。 “小伟……”雨梅脸都红了,在这种万人钻动的地方接吻,真羞死人了,况且,这还是妈祖出巡的大日子呢! 但她没得闪躲,她只能承受,任由他发了狂似的侵入、探索,直到她的唇都被吻肿了,他才勉强放开她,像头野兽般喘息,眼中闪烁着奇特的光芒。 “你怎么可以这样?”她差点要呼吸停止了。 “你活该!你欠人教训!”徐伟死命抱住她,恐吓道:“胆敢再放开我的手,我就在这里强暴你!” 雨梅可不敢冒这个险,嘟着嘴什么也不说了,心里却甜甜烫烫的。 其实,有这样一个“男朋友”也不错,又长得像小黑,又会对她罗唆唠叨,又会紧紧握着她的手,不也是很幸福吗? 看雨梅温柔的笑着,徐伟更加确定了决心,就在今晚,他非要她不可! 这天,大家都通宵达旦庆祝,徐伟早就算准了北港镇会是个不夜城,直接就把雨梅带回家,燃起了有放松效果的檀香,还拿出陈年高粱来要进行诱拐计划。 “咦!为什么要喝酒?”雨梅不是完全不明白的,冰霜和星辰教了她很多,但她还是想装傻到底,不然多让人害羞啊! “问什么问?叫你喝就喝!”他倒满了两杯酒,加上冰块,口气非常之不耐烦。 “你还在生气?”她端起酒杯,舔了一小口,呜——好辣! “我气死了!”他借故发飙,“我就要罚你喝酒,快喝!” “好嘛……”她乖乖喝了几口,没多久脸颊就红了,眼神也变得迷离,“好难喝,可不可以不要喝?” 徐伟不答腔,先灌了一口烈酒,以唇对唇缓缓喂她喝下,他知道这招很低级、很原始,先让她昏醉无力,再乘机拐上大床,但他根本是被逼的,谁教他面对的是一个如此奇特的小圣女呢? 不出他所料,雨梅一下子就不行了,说话也开始模糊不清,“不要,人家不要……” 她转过头,唇边还是湿润的,他便顺着那道湿润吻下去,“顺便”解开了她胸前的衣扣、腰后的拉链以及脚上的短袜。 雨梅醉眼朦胧的,没力气推开他,“你要做什么?” “今晚……不准你走。”他的嗓音低哑、他的眼神魅惑,他再也忍耐不住了。 “咦?”她低低呻吟着,纯真中带着性感。 他就知道她不开窍,看来他得花很多时间慢慢教导她,但无所谓,他很乐意。 再次吻上她的唇,有甜的、有辣的、有烫的,酒精的味道混合着口中的甜蜜,让他百尝不腻,不料,这女人还是不解风情,竟咯咯笑着说:“小黑,你好顽皮喔……” 小黑?哼哼!看来她还没受够教训,今晚非得要她高喊他的名字不可! 一把将她抱上床,密不通风地压在自己身下,确定她怎么也逃不走,徐伟开始了一场爱的教育…… 夜深了,屋外仍是鞭炮轰隆、人声鼎沸,北港镇这一夜是不打算安静下来的。 而屋内呢?灯光晕黄,酒香混着檀香,呢喃伴着喘息。 “不要啦!好痒喔……” “不痒不痒,我慢慢来。”他得以最大的耐性,才能克制自己不立刻要了她。 好不容易脱光了彼此的衣物,他以双眼、双唇和双手赞叹她的美丽,却惹得她颤抖连连、想哭又哭不出来。 “我怕……我好怕……”虽然冰霜和星辰给她上了很多课,也让她做了不少心理建设,但她对这种快乐还是太陌生、太不安。 “别怕,是我,是我在碰你、我在抱你。”连他都被自己的温柔吓着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这样爱着一个女人,“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我不知道,我喜欢很多人、很多动物、很多事情,可是,我没有这种经验……” “我会让你知道的,我会让你爱上这件事的。”不管她是不是还把他当成狗,不管她懂不懂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他只确定一件事,他是放不开她了。 夜是微寒的,他的汗水却温暖了两人,让她也忍不住抚过他的额头,“你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为了你,再难过也要忍耐。”他潇洒的一笑,吻过她最细致的肌肤。 雨梅举起小脚丫踢着他,却踢不开他的坚持缠绵,只能呜咽着说:“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冰霜和星辰有说过吗?这种滋味太过分了吧? “你是我的人,我没什么不可以的。”他的固执一发不可收拾,直逗弄到她全身发抖才稍微停下。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她想翻过身,想逃下床。 从背后抓住她,让她窝在他的双腿间,又舔吻起她敏感的耳后,“你早该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你就不该先招惹我,现在你让我上瘾了,就休想逃开。” “伟……我真的不要了,这样真的好奇怪……”她身上都是他的气息、他的印记,甚至还有齿痕,这简直是亲密到了极点。 但她想像不到的是,他们居然还可以有更完整的亲密行为呢! 徐伟从枕头下掏出保险套,虽然他决心要她成为他的人,但他们还不到生小宝宝的时候,这时他还是得为她做好防护措施。 先要了她的身,再讨着她的心,就不信她做不了他孩子的娘。 “你那是做什么?”雨梅睁大了害羞的双眸。 “乖,听我的话,把腿绕在我身边。”他将她转过身,两人面对着彼此,举起她的纤腰,一寸一寸的、一分一秒的,让两人彻底在一起。 “伟……”她咬住他的拇指,那嗓音是求饶的、无助的、娇软的。 “抱紧我!”越是如此,越是让他激动难耐,几乎想立刻冲刺起来。 “你弄疼人家了……”她委屈的哭诉道。 “对不起,但我们一定得这样,我会慢慢来的,我会让你喜欢的,我保证!” “好热,人家热得受不了……”她想推开他,却又是满手的热汗。 他舔去她眼角的泪滴,百般哄劝,“再忍一忍,来,你躺下,我来动就好,你什么都不用做,好不好?” 让她躺回枕上,他轻压在她身上,用尽了所有意志力,才能缓缓出入、慢慢探索。 这似乎让她放松了些,声音不再哽咽,反而撒娇道:“好渴……喉咙都干了……” 徐伟举起酒瓶又是一大口,一点一滴喂着她喝下,希望这酒精的浓度能压过她的疼痛,别让她受那么多苦楚。 “好些了吗?”他捧着她的娇颜,为她那迷离的眼波而心神荡漾。 “不知道……”她的脑子都迷糊了,“好像要飞上天,又好像在海里游泳……” “我会带你去的。”他微笑道:“你想飞也好,想游泳也好,我都会带你去的。” “啊……伟,你……”她的声音被吻去了,接下来,她再也不能好好说话,因为,徐伟真的带着她上天下海去了。 她脑中最后一个清醒的念头是:冰霜和星辰说对了,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快乐,是这辈子一定该尝尝看的事情…… 无 奈 清晨时分,北港镇稍微安静了些,大伙儿闹了整天整夜也得休息,今天妈祖还要绕境回驾,那又是另一场疯狂庙会了。 屋内,徐伟望着怀中熟睡的佳人,虽说是满心的快乐和欣慰,却还有那么一点不甘心,唉!自己怎么会被这丫头迷住了?真不知是什么咒语或命定,偏偏就让他爱上这样迷糊又可爱的女人。 雨梅微微伸了伸懒腰,呻吟了声,“嗯……” 看她就像只小猫似的,才眯一眯眼,感觉阳光刺刺的,又钻回他的怀里,那娇媚的模样惹得他又想抓狂了。 “雨梅,你睡够了没?”如果睡够了,应该可以再来一次吧?他忍了那么久,该得到更多才对的。 “小黑,别吵嘛……”她的脚丫子磨蹭在他的腿间,却是说着让他光火的台词。 哈!经过昨夜那番“完全教育”之后,她竟然还是没学乖?竟然还是人狗不分,拿他当替身不成? “你这笨女人,给我醒过来!”抓住她的脖子,却又舍不得使出力道,他只能做做样子,算是安慰自己受创的心灵。 雨梅被他这么一摇,慵懒的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谁?”他非要她搞清楚状况不可。 “你就是你嘛!”她贴着他取暖,双峰摩擦着他的胸膛,“不然还会有谁呢?” 该死!眼前这魔女真是昨晚那害羞的天使吗?女人都是一个样的,只要学会了诱惑的本事,就能无时无刻用得恰到好处。 “以后不准喊错我的名字。”他闷闷的警告着,双手却从她的颈子往下滑,感受她细嫩的肌肤、窈窕的曲线。 “哦……”她随口回应着,窝在他肩头咬了他一口,“人家好困,别闹……” “你睡你的,我做我的,你就当这是场梦吧!”他压抑了这么久,一次当然不够,恐怕还要来个上百次才会稍微觉得回本一点。 “怎么可能睡得着?嗯……”她低吟一声,却又躲不开那双魔手。 他将她拉坐到双腿间,一把拉开被子,展示出她美好的身段,瞧她那副又想睡又沉醉的模样,他根本按捺不住冲动,上下挑逗着她的感官。 虽然才经历过一次男女结合,雨梅却有着一股独特的魅力,交融着羞怯和热情、抗拒和召唤,一切一切都教他着迷不已。 “你的手……不乖……”她轻轻扭动着。 “我就是不乖,你到现在才知道我很坏吗?”他邪邪笑着,却无奈地发现,他的坏还不都是想讨她开心? 碰上他的手臂,她也不知想推开或想抱住,摇着头、咬着唇、揪着眉,发丝在他胸前轻拂,那分明就是一种无言的邀请。 “你喜欢我乖还是我坏?”他一低头,含住她的耳垂。 “不喜欢,都不喜欢……”她夹紧双腿,勉强翻过身去,那微翘的小屁股,却又颤颤地诉说垂怜。 徐伟深吸一口气,该死!才一夜过后,这妖女的魔力竟如此无边,以后他怕是再也离不开这温柔乡了。 “你好重,你别压着人家……”她抬起头,状似哀怨。 他将她的双手拉过头上,不让她推开他的压迫,“我就要压着你,我就要一辈子吃定你!”说得这么倔强,他却明白自己才是脆弱的那一个。 晨光明亮,他清楚看见两人的结合,除了欲望的满足,更有深刻的感动,他明白,他终于遇到了一生至爱,不过,教他说出口还是很丢人的。没关系,不说光做也是一种爱,相信这笨女人不会蠢到连他爱她都不知道。 腰间更为使力推进,他却不忘温柔的问候,“还好吗?比起昨晚还疼吗?” “人家不会说啦……”她脸颊红红的,半嗔半喜地说:“都是你,故意拿酒灌人家,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你也知道我是故意的?”还以为她都呆呆的呢! “我可没你想得那么笨……”她突然哽咽一声,软软的道:“轻点啦!” 这种“抗议”分明就是挑逗,徐伟如何能不被轻易撩动?当下发了狂一般,拥住她的细腰,开始一连串可怕的攻击。 雨梅无处可逃,完全承受了下来,只得咬住他的手掌,被那快感都逼出了眼泪。 “谁教你这么可爱,简直要让我恨你了!”轻飘飘的,他们从云端落回了床上,依靠着彼此深深呼吸。 徐伟躺回枕上,将她搂在怀中,心想,经过这两次教训之后,她应该完全明白了,她就是他的女人,以后可别搞错了。 摸摸她的脸,他爱怜的道:“你得等我一段时间。” “等什么?”伸出舌尖舔过他的汗水,她发现自己好喜欢这味道。 “等我事业稳定点,大概要等一两年吧!我们就先订婚,然后再等一两年,我们就可以结婚了。”徐伟已经计划好一切,反正她那么笨,除了嫁他还能做什么?不如就乖乖任他摆,他会对她很好很好的。 “订婚?结婚?”她就像是听到世界末日,这……这怎么会呢? “怎么?都到这种地步了,你除了我还能嫁谁?”就是看准了她保守又内向,既然跟他有过肌肤之亲,这会儿她想赖也赖不掉了。 “可是,你说女朋友就像衣服,换来换去才有意思,不是吗?而且,我说过我不结婚的……”她的声音软软甜甜的,一点都不像抗拒。 这女人还会拿他的话来堵他?早知道他又何必那么要面子?“我以前说的都是屁话,都不算!现在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可是,我在网路上有两个好朋友……” “什么?是男的还是女的?”竟然敢背着他交网友?好大的胆子! “都是女的,一个叫星辰,一个叫冰霜,我们三个是好朋友,但从来没见过面。她们跟我说,结婚没什么意思,只要有上床的情夫就好了。” “哈!”还说她保守又内向呢!什么时候竟被灌输这种大逆不道、惊世骇俗的观念?如此狡诈的心机、深沉的城府,算他徐伟碰到道上高手,网路里面果然都没什么好东西,除了青蛙、恐龙,剩下的就是骇客! “你呢?你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吗?”他的微笑变得很冷。 “我?”她歪着头想了想,“我也觉得这样很好呀!我们只要喜欢对方,不要爱上对方,不是很快乐又很安全吗?”“昨晚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想抗拒?你认为我还够格当你的情夫,所以,就让我为所欲为了是吗?”他眯起眼!全身血液几乎倒流。 “小伟!”她不满地嘟起嘴,“别说成这样嘛!” “不然你要我怎么说?”这种怨男的心情,他可还是第一次体会!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很开心。但我这一生是要奉献给这世界的,我想,我会加入流浪动物之家,我不适合结婚那一套的。” 哟!奉献给这世界?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简直伟大到了极点!可惜他徐伟就不吃这一套,他就是要完全拥有这个笨女人。 “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样成为情夫和情妇,快快乐乐的、自由自在的,谁也不需要束缚谁是吗?”他的忍耐力就快爆破了。 “是呀!你终于懂了,好棒喔!”她笑得既天真又烂漫,还抱着他的脸,给他一个奖赏的亲吻。 “懂你个头!”他终于大吼起来,“我告诉你,这辈子我就认定你是我老婆了,不管用偷的拐的骗的抢的,我一定要把你娶回家,你休想拿我当情夫了事!没那么简单也没那么便宜!” 雨梅眨了眨眼,似乎又快哭了,“你真的这么想?” 他心头一痛,却又不得不坚持立场,“没错,我是跟你玩真的!” “那……我很遗憾……”她吸了吸鼻子,拼命忍住泪水,“我不想耽误你的青春,你还是去找一个好女人吧!我一点都不适合你,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希望我们还能做普通朋友,我祝福你,再见。” 听她说了一大串,又看她起身穿衣穿鞋,徐伟还是搞不太清楚,这小笨蛋到底在说什么?她的脑子到底是由什么组成的? 雨梅穿戴整齐之后,又走到徐伟面前,轻轻在他额上一吻,“我真的很喜欢你,很抱歉事情变成这样,但我一点都不后悔,我会永远记得你的,你要保重喔!” 徐伟还是愣在那边说不出话来,直到他看到她的背影消失,直到他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 妈的,他徐伟竟然被一个刚脱离处女身份的女人给甩了! ******************************************************************** 他决定给她三天时间。 以她那么蠢的脑子,的确需要花三天的时间,才能想清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当初她对他那样依恋、那样纠缠,她怎么有可能说走就走、要分就分?拜托!她根本没有潇洒的本事,她迟早会哭着回来求他的,真是个傻女人! 他就宽宏大量一点,给她三天时间好好反省一番吧! 走在路上,徐伟照样时常可见雨梅的身影,但她不再一边喊着“小伟!”,一边朝着他奔来,相反地,她只是淡淡点个头,微笑致意而已。 唉!她大概是不知如何启齿吧?可怜的小东西,她心里一定后悔得要命。 四周的人也发现了这状况,谢东明就先开口问道:“小梅最近怎么都没来找你?你们吵架啦?是不是你欺负她?”“我才没有欺负她!”他的心事有谁能懂?这天理何在呀? “真的吗?”谢东明显然相当怀疑,“你该不会是不想负责吧?大家都把你们看成女儿和女婿了,你就最好别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情。” “我对天发誓,我做了什么就会负责!”徐伟再次重申,“我们只是小小的意见不合,别告诉我说你跟你老婆都没吵过架!” 听到这新鲜名词,谢东明试着回忆过往,“吵架?我们没有吵过架呀!只要她一嘟嘴掉泪,我就跪地求饶,根本就不需要吵架。” “算你够狠,我败给你了。”徐伟对学长只有万分的佩服,“我很快就会把事情解决的,拜托先让我去送货吧!” “好,快去工作,不过,别说我没给你建议,跪地求饶这招真的很好用喔!”谢东明拍拍学弟的肩膀,吹着口哨走回办公室。 徐伟摇头大笑,教他这大情圣跪地求饶?哼!下辈子再说吧! 如此过了一个星期,徐伟才隐约觉得不对劲,那个笨女人再笨也不需要这么久的时间,竟然还想不通她应该回到他身边才对呀! 难道……难道她是说真的?他若不做她的情夫,他若坚持要结婚,那就一切免谈? 哈!这不该是男人对女人的台词吗?怎么会由她这单纯傻女对他这风流小生说出来?她还有没有一点伦理道德呀? 突然之间,徐伟了解了小弟徐凡的心情,那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情,让他打了通电话给在台南念书的小弟。 “喂!小凡,我问你,你是不是还搞不定隔壁的雨霜?” 徐凡听到二哥这问题,又是惊讶又是惭愧,“目前,好像只能用身体缠住她……不然,我也没什么本事……” “什么?难不成你只是供她泄欲的情夫?”徐伟背上开始冒冷汗。 “她就喜欢这一套,她不要我说爱她,我也没办法呀……”徐凡勉强安慰自己说:“不过我还年轻,若能等到她人老珠黄,可能到时她就非我莫嫁了吧?” 徐伟听得全身发毛,这是个什么世界?小弟如此杰出俊秀,竟然还得委屈自己当情夫,对象还是一个长他五岁的女人! “好,二哥祝福你,年轻就是你的本钱,加油吧!” 听完了小弟的经验谈,徐伟又转向大哥求救,电话一接通就劈口问道:“大哥,你到底是怎么娶到大嫂的?” 徐功被二弟吓了一跳,“发生了什么事,突然这样问我?” “凭你这三脚猫的本事,竟然能让大嫂嫁给你,我就是怎么都想不通。”徐伟又妒又羡,真是不甘心。 “是不是你自己惹了什么麻烦?”徐功反问道:“你不是一向都很有本事?为什么要向我讨教呢?” 徐伟撇撇嘴,“被你猜对了,就是有个麻烦女人搞不定。” 徐功以过来人的态度说:“我没别的本事,我只是先照她的方式去做,等她习惯有我这个人了,再转而用我的方式来做。” “哦?”徐伟觉得挺有道理的,“大哥,想不到你还有点脑子呢!”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一开始就是得千依百顺,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就算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慢慢来罗!” “但是那样很没男子气概耶!”徐伟想到要沦为“情夫”,简直可耻! “你若想保有男子气概,就别想招惹麻烦的女人,去找个容易的女人吧!”徐功说得倒很轻松。 “唉!我知道了。”徐伟无奈道:“祝你跟大嫂幸福美满,我不打扰你们了。” “加油!”徐功诚挚的祝福二弟,“守株待兔虽然是很蠢的方法,但只要时机到了,总有一天会让你手到擒来的!”“是,多谢大哥教诲!”徐伟沮丧的挂上电话,心惊胆跳地发现一件事实:他竟然得要回头去求那个笨女人! ******************************************************************** 夜深了,徐伟站在郑家门口站岗。 自从高中初恋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做这么愚蠢的事情,而且,还是为了一个愚蠢的女人,这整件事简直就是愚蠢毙了。 郑进福和黄怡萍都已经出来慰问过,还拿了热茶和点心给他。 “小俩口吵架啦?常有的事,很快就雨过天青了。”黄怡萍对这女婿是很关照的。 “雨梅最近看来也怪怪的,”郑进福却有点忧虑,“你们可要早点和好啊!别让我们担心,知不知道?” “是。”徐伟只能乖乖受教,这会儿是他想求人家把女儿赏给他,不是人家硬要把女儿塞给他了。 “真的不进来坐坐吗?”黄怡萍又问。 “不用了,我在这里等就好。” “说得也是,这样比较有诚意啦!”郑进福和黄怡萍进了门,就留下徐伟一个人孤单单的守在红色木门前。 天是阴暗的,月是迷蒙的,夜色中带着雾气,清冷小雨缓缓飘下,正符合他的哀怨心情。没想到他徐伟也有今日,风水轮流转,人生果然不能太铁齿。 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传来,仿佛踏在他的心上,让他胸口怦怦直跳。 当雨梅从巷口走进来,一看到徐凡站在她家门口,不禁诧异道:“请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再向他奔来,不再带着欢欣笑容,就连语气都变得好客套,面对这样陌生的她,徐伟掩饰不了满脸的失望,“我在等你。” “等我?有什么事吗?” “你……这几天好吗?”难道她看不出他的黑眼圈、他的憔悴、他的痛?而她看起来为何还是这么可爱、这么迷人? “还好呀!”她微一微笑,“明天我就要去流浪动物之家上班了,这是我第一份正式工作呢!” “那很好。”瞧她过得多充实、多快乐,完全不知她在他的世界里闯了什么祸。 “你就是来问我这个吗?”雨梅显得有些茫然。 “我还想问你一句……你想我吗?” 这问题让两人都沉默了,小雨在月光中闪烁,像是天上的星星都坠落到人间,而他们就是牛郎和织女,中间隔着一道美丽却遥远的银河。 寂静之中,一阵小狗的鸣叫声介入了他们,徐伟这才发现她手中提着一个塑胶笼,里面装着一只乌漆抹黑的小动物。 “这是?”他心底不禁浮现一不祥的预感。 雨梅把笼子放到地上,让小狗探出头来,替他们介绍说:“这是小黑,我从流浪动物之家那儿要来的。” “小黑?”她找着另一个小黑了?那也就是说,她不需要他这个小黑了? “我想清楚了,我不能对你那么不公平。”雨梅低头摸着小狗,不敢面对徐伟的视线,“你不是小黑,你是一个好人,我不该把你当作小黑的替身。” “好,这我没意见。”他硬是忍下这口气,跟着她蹲下来,搜寻她脸上每一丝表情,“那么,你究竟把我当作什么呢?” 雨梅也明白,这问题终究是逃避不了的,因此她抬起头,诚恳而真心地回答,“我喜欢你,但我不能那么自私,要求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你要的是可以结婚的女孩,但我不是,我不能欺骗你、辜负你,我只好祝福你。” 多么圣洁无私的情操!徐伟差点就要被感动了,如果他不是那么火大的话。 “就这样?你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难不成真要他自愿当情夫?真要他跪地求饶?这也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抱歉,我只能说我很抱歉。”她垂下视线,不敢看他那熊熊如火的眼眸。 “这两个字我一点都不需要。”如果再让他听到一次,他怕自己就要生吞狗肉了,谁教这只笨狗抢了他的位子? “抱歉。”她很不识相,还是这么低喃着,“你快回家去吧!好像要下大雨了,可别淋湿了!” 不等他有所回应,雨梅就提起笼子走进家门,逃避背后那双锐利的眼睛。 徐伟默默目送她的背影,双手紧握成拳,对着满天落下的雨点发誓:他徐伟非她郑雨梅莫娶!这么简单就想把他甩了?门儿都没有! 第二天,放晴了,万里无云、天空湛蓝,好一个美丽的五月天,完全看不出昨夜是那样滂沱大雨、雷声轰隆。 在“北港流浪动物之家”里,有猫叫声、狗叫声,还有许多人喧闹的声音,“这传真机怎么又坏了?快来个人帮帮忙!” “天呀!电脑又当机了,我刚刚打的资料都完了!” 凡事起头难,一切都在草创阶段,大家都是新手上路,眼前还有许多挫折困难,正等着他们一一去克服。 除此之外,人手不足也是个问题,除了欧主任之外,只有三位组长,还有五位排班义工,而雨梅正是三位组长之一。 忙了一整天,大家都累了,但还是得开检讨会议,发现要解决的问题有一大堆。 “关于硬体的设备和技术,真的还是需要找人帮忙。”负责活动组的陈伯伯说着,又突然想到,“雨梅,你男朋友不是在遨游电脑公司上班吗?可不可以请他帮忙?” “对呀!”负责财务的张阿姨附和道:“要是徐伟能来帮忙,一定就万事ok了。” 看大家那样期望殷切,雨梅微笑得很勉强,“他……他最近比较忙,明天我去找谢大哥来帮忙好了。” “那就麻烦你了。”欧主任做下纪录,又开始讨论下一个问题。 黄昏时分,夕阳将北港镇染得橘红一片,这古老的港口不再有船进出,但昔日风华仍在,弯弯屋檐旁的光线流转,美得教人叹息。 此时,一辆野狼机车在“北港流浪动物之家”门口停下,然后走进了一名表情坚决的男子。 “你好,我想当义工,我会电脑、企画和宣传,请务必让我加入。” 坐在柜台的义工警卫,瞪着这从天而降的“超人”,不禁张大了嘴往里面喊道:“救火救命的人来了!大家快来看喔!” 如此高喊,振奋了办公室里的士气,每个人都跑出来对徐伟行注目礼,自然,雨梅是其中最诧异的一个。 “你……你?!”雨梅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雨梅,我受到你的精神感召了,看到你这么无私的付出牺牲,我决定也要贡献自己的一份心力。”徐伟握住她的小手,一脸的真心诚意,无怨无悔。 陈伯伯认出了徐伟,“咦!你不就是雨梅的男朋友?我们刚刚才提到你,你一定可以帮我们很多忙!” 张阿姨也欢呼道:“太好了,你就是我们的救星了!” 只有欧主任还勉强保持镇定,“非常感谢你的热心,欢迎加入我们的行列,一起为流浪动物贡献心力吧!” “我一定全力以赴。”徐伟空出右手和欧主任握手,左手却还拉着雨梅不放。 迎进了这位“超人”,大家都围绕着他打转,七嘴八舌提出许多技术问题,“电脑老当机,还有印表机,还有传真机,还有灯泡,还有电线……” “别慌别忙,我一件一件来解决。”这对徐伟都只是小意思,很快就找出问题所在,对症下药,迅速成效,让所有人都拿崇拜的眼神对着他。 “关于活动推广这方面,我们也还没有一个头绪。”欧主任叹息道。 “放心,我来架设一个网站,很快就会让你们的业务蒸蒸日上了!” 听到这句话,大家简直拿徐伟当神看,围绕着他欢呼不已,在满室的欢欣鼓舞中,只有雨梅却不觉得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因为,徐伟一直都还不肯放开她的手。 帮 手 从那天起,每到傍晚,徐伟都会准时到流浪动物之家报到,风雨无阻、不见不散。 常常到了晚上八、九点,除了门口的警卫和轮班人员,办公室里就只剩下徐伟和雨梅,两人就坐在同一张办公桌旁,努力赶上工作进度。 网站架设已有初步规模,他们开始有会员、有来函,有需要帮忙的,也有提供捐款的,小小的网站也可以汇集很大的力量。 雨梅身为文书组长,必须学会这一切软体应用,也因此,徐伟和她的合作最密切,每天晚上都要相处在一起。 “你看,这种文书软体是这样用的。”他靠在她耳后,轻轻吐着气说。 雨梅点点头,照着他的指示运作滑鼠,似乎一点都不以为意,但他却发现她的耳根子红了,这让他非常满意。 大哥说得对,不进则退,先退一步应战,总比完全出局得好,现在他就要一步一步推进!而且还是在她无法拒绝的情况下,看她怎么赶得走他? “好聪明!”他又摸摸她的秀发,甚至卷在手指头上。 “你真的是想来帮忙吗?”虽然这么问很不礼貌,但根据冰霜和星辰的说法,男人绝对不会为了好心而接近一个女人。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他皱起眉头,肃穆道:“难道只有你能有慈善之心吗?我不过想做一点好事,也要被你怀疑吗?” “对不起。”她立刻道歉,“我……我不该这么问的。” 或许他真的就是那么善良吧?冰霜和星辰不该如此怀疑他的,尤其是她自己,怎么可以怀疑这个她喜欢过的人呢? “我们之间是有些不愉快,但就像你所说的,希望我们还能当好朋友,现在我们一起为小动物们努力,不就是好朋友、好伙伴了吗?”他收起怒容,故作亲切道。 “嗯!你说得对。”她点点头,为自己那过多的想像而抱歉,但在这一瞬间,她的心头却疼疼的,说不上是怎样的一种失落。 讨论完毕,徐伟继续教她程式应用,心中却在暗暗想着:非要让她习惯他、依赖他、需要他不可,等到他的存在已经变成不可或缺,到时看她还怎么甩得掉他? 眼前就这样下去吧!总有一天,他会再度一亲这朵小梅花芳泽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伙儿都拿徐伟当最佳伙伴,给他取了个外号叫“伟人”,还常常拿他跟雨梅开玩笑。 “小妈祖就该配小伟人,两个人何必在那儿硬撑着呢?”陈伯伯早就看不下去了,“你们以前不是好过一阵子吗?现在到底怎么样,还是不是男女朋友呀?” 雨梅对此总不知如何回答,徐伟则潇洒道:“现在还是男女朋友呀!男的朋友和女的朋友,大家都是朋友。” “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在想什么?”张阿姨接口道:“要就轰轰烈烈谈个恋爱,不要在那边暧昧不明的,我们看戏的人很痛苦耶!” “拜托你们别说了啦!”雨梅虚软的抗议,却完全被忽略了。 “好了,我们这儿是流浪动物之家,不是三姑六婆之家,饶了他们两个吧!”欧主任出来排解现场,却也不忘叮咛道:“阿伟,反正雨梅就交给你了。” “是!”徐伟立正敬礼,“我一定好好教导她。” 雨梅拿这些人没办法,只得转回办公桌前,继续去工作了。 徐伟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坏坏笑着,心里不知打着什么主意,而不知情的雨梅只突然觉得,背后好冷! 六月,蝉声响起,声声都是求偶的呼唤,仿佛催促着夏日,也催促着恋情。 “北港流浪动物之家”的运作渐渐上了轨道,凭着小妈祖响亮的名号,镇上许多人都出钱出力,成为动物之家的忠诚义工。 寂静的周末夜里,雨梅和徐伟吃过晚饭,仍在办公桌前和电脑奋战,该输入的资料太多,该学会的程式更多,徐伟以无比耐心教导着她,反正发呆看着她也好,总比回家瞪着天花板发呆好。 而在雨梅的调教之下,他也学会抱起小猫小狗喂奶、把屎把尿的,看那些小禽兽们一副笨得要死的模样,他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教他做个大善人还远得很,不过,看在有情人陪伴的份上,他做得毫无怨尤。 雨梅已经打过电话回家报备,郑家夫妇一听到徐伟也在那儿,都放心地叮咛说:“慢慢做,不要急,明天早上再回来也可以!” 在咖啡的陪伴中,深夜两点半,他们总算把工作告一段落,两个人也都累坏了。 “谢谢,让你辛苦了。”雨梅满怀诚意地感谢他,“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你终于明白我的重要性了?”徐伟邪气一笑,她可以用很好的方法谢谢他,只是她还不知道而已,现在也该是她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当然,我一点都不怀疑,你这么好心、这么认真,我们很幸运能有你帮忙。” “知道就好,你也累了吧?来,我帮你按摩几下。”他卷起袖子,走到她身后开始按揉她的肩膀。 “不用了,我……”她还来不及拒绝,就沉浸在他大手的抚慰中,啊——好舒服,她这才觉得自己全身好酸、好麻、好想在这双手臂中睡去。 看她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就要睡着了,徐伟大步走到门口将门锁上,又将她整个人抱到长沙发上,让她躺坐在他怀里。 “咦?”她朦胧的睁开睡眼,又惊又慌的,“你怎么这样?” “怎样?我只是想让你舒服而已呀!”他眼中含笑,继续为她按摩手臂和手指,“这样躺着不是比较轻松吗?” “抱歉,我想回家了。”她再傻也看出事情不对,她该走了。 “休想!”他一把将她抓回,从背后牢牢将她困住,“我做了这么多天的义工,浪费了多少时间精神?我要从你身上取回代价!” “你不是说自愿帮忙的吗?义工是没有酬劳的。”她抗拒不了他的蛮力,两人身体的摩擦更是无可忽略的热源。“我可没你那么好心,我自私自利、我没血没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要你!”将她转过身,他一低头就封住她想喊救命的嘴唇。 这要命的相思、这销魂的滋味,难道都只有他一个人在受苦?不行!他要她也分担、要她也明白,这些日子以来他是多么难熬。 雨梅觉得自己就像被一团火席卷了,燃烧着她的唇、她的胸口、她的全身,所能感受到的都是他,是他的侵占唇舌、他的强壮双臂、他的熊熊体热。 这吻,让两人都颤抖了、叹息了,当那唇幽幽离开时,似乎还有割舍不断的缠绵。 “你……”她眼中满是泪雾,不知该说伤心还是惊喜? “少拿这种可怜兮兮的表情来打动我,今天我是铁了心一定要你,你要哭就哭,要叫就叫,让全镇上的人都听到,我也无所谓。”他硬是回避她的视线,一路吻过她细致的颈子,一边解开她胸前的束缚。 “求你,不可以在这里……”她虚弱极了,她好像要发烧了。 “难道你一点都不想我?”他很确定,两人之间那股张力绝非他的错觉。 雨梅不敢回答这问题,只回避道:“拜托你,外面还有警卫、还有轮班的工作人员,他们会听到声音的……” “我才懒得理他们!”他冷哼道:“要是你这么害怕的话,那你就乖乖的,不准反抗我,让我做我要做的事!” “你要做什么?”糟糕!她怎么会不听冰霜和星辰的话?现在她才知道,男人是多么深沉又可怕的猎人,他竟能一直不动声色,等到她卸除了戒心才动手。 “你说呢?”他嘴角勾起邪恶的笑,三两下就剥掉她的内在美,“你今天穿得很漂亮,粉紫色的,还有小星星,嗯——我喜欢!” “你坏透了……”她浑身发抖,“还给我!” “我偏不!”他把她的小裤裤塞进他的公事包里,“这就当作我的战利品,谁教你这么坏?让我忍了这么久?” “我是为了你好,我不想辜负你。”她也很舍不得他呀! “好个头!”他狠狠咒骂着,“从我遇见你的第一天起,我就从来没好过!” “那你可以不要理我……”她好委屈地说。 “不理你?那我会更惨!两害相权取其轻,我还是要跟你纠缠下去。”他懒得多说,脱下两人衣物,将她压在身下,开始他梦想许久的行动。 “嗯……你不可以啦……”她几乎要呻吟出声。 “你想让外面的人跑来敲门?咬住我的手,不准叫!”他将手指探入她唇中,好让她含着不发出声音。 雨梅夹在这种两难的处境中,唯一能做的,只有紧抓住他的肩膀,紧咬着他的手指,拼命忍着不让过火的吟声逸出。 “我要进去了,忍住!”他在她耳畔低语,瞧他连保险套都准备好了,多么体贴入微的情人,她打着灯笼雷达卫星都找不到了。 两人像是守着同一个禁忌的秘密,缓缓运作那亘古的旋律,越是紧张越是激昂,别有一种致命的刺激感。 雨梅连眼泪都流出来了,就是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徐伟当然明白她的为难,却不肯迅速解决,反而又轻又重地来回探索,看她那含泪却无法言语的模样,他不平衡的心情才能稍微平衡,谁教她这么狠心、这么残酷,活该她要受点甜蜜折腾的。 “伟……”她细细喊着,“不要这样了。” “不要怎样?”他也跟着压低声音,“要慢点还是快点?我都听你的。” “你不要这么坏……我受不了……”她又眨出了一滴泪水,晶莹而迷离。 吻去她眼角的珍珠,他还是对她降服了,唉!这要命的女人呀!怎么每次都能让他投降?这样一来,他的“复仇”不就变成了“取悦”?真拿她没办法…… “乖,抱着我,就快到了。”封住她的唇…… 雨梅背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前面受到他的“欺负压迫”,小手只能抚在他肩上,感觉越来越多的汗水、越来越高的情欲,终于达到了爆发点。 一阵颤抖,他们依靠在彼此怀里,只听得到彼此低哑的喘息。 如此激情和紧张,雨梅觉得自己就要昏倒了,徐伟抓来桌旁的矿泉水,灌了一大口慢慢喂她喝下,才让她又缓缓恢复神志。 翻过身,让她横坐在他的大腿上,他又抓起自己的白衬衫,轻轻为她擦汗,可怜的人儿,她看来已经完全不行了,活该,这完全是她自找的! 喝过水,调整呼吸,雨梅好不容易才找回声音,“你……你……” 他不让她先开口,以食指堵在她唇前,“闭嘴,我先说,你给我听清楚,我徐伟决定要做你的情夫,我们就快快乐乐的、自由自在的,不管未来、不管婚姻,但有一个重点,只有我能不要你,你不能不要我。” “哦——小伟……”她又是一脸泫然欲泣,“你不必为我这么做。” “我才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我也不喜欢束缚,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他故作潇洒,这种时候不潇洒还能怎样?至少要先把她绑在身边,而且要她心甘情愿的,以后再来做长远之计了。 “可是……你说过你想要结婚的。”她疑惑问。 “那只是一时冲动而已!”他耸耸肩膀,“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你说得对,做情夫和情妇有什么不好?我们一个是圣女,一个是浪子,实在太相配了!” “真的吗?”她搜寻着他的脸庞,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没错,我们就照你的方法来试试看,但我也有我的条件,你知道我这个人很爱面子,对外要说我们是男女朋友,还有只有我能先说结束,你没这个权利,因为我还没被人甩过的经验,也不想由你做第一个。”他说得很大男人似的,天晓得他有多么委屈可悲。 “当然,我……我都答应。”她摸摸他的脸,爱怜又心疼。 “这就得了!”他亲亲她的额头,“花了这么多功夫才把到你,我可不让你那么轻易溜走!至少也要让我欺负个好几年才行。” “你好傻!”她听得出,他都是为了她才这么做的。 “是呀!我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傻瓜才会看上笨蛋嘛……”说着,徐伟又吻上她的樱唇,继续下一场探索,既然保险套有一整盒,不如就多用几个吧! 那天,他们加班直到凌晨五点。 “情人”的角色一扮演下去,就怎么也转不了型,徐伟本以为耗个一两年就可以回本了,没想到春去秋来,从他们认识以来都快满五年了,他和雨梅也早过了二十七岁生日,却还是在男女朋友的关系上打转。 徐伟表面说得轻松惬意,却不敢触碰雨梅那处地雷,只要一谈到婚纱店、喜饼礼盒、蜜月旅行等等,她就会泪眼汪汪地说:“你是不是想结婚了?我……我会让你走的。” “不不!”他如何舍得让她伤心落泪?“我们是天生绝配,永远做情夫和情妇,才不要跳进那坟墓呢!” 但她总是有点不安,“真的吗?你不会后悔、没有抱怨?” “自由最可贵,情人最恩爱,结婚根本就是浪费大家的金钱时间,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一点意义都没有,还不如把这些力量投注在慈善公益上。现在我们要一起努力贡献给这世界,别想那么多了,乖!”徐伟不知说了多少昧着良心的话,才让她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如此左等右等也就算了,最让徐伟“呕心沥血”的是,卓志耕那家伙居然要跟rose结婚了,而且还找他当伴郎! 徐伟万万想不到,这个童年死党居然比他更早成家,才第一次恋爱就开花结果,而且还是他一手促成的好姻缘,这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婚礼当天,徐伟带着雨梅出席,介绍给所有国小、国中、高中和大学同学,让他们好好嫉妒一下,看看他的女朋友是多么清秀可人。 婚宴进行到一半,雨梅拿着小皮包去洗手间,卓志耕醉醺醺地走来对徐伟说:“阿伟,我的幸福都是你带给我的,这辈子我都欠你一份人情!” “甭客气。”徐伟又妒又火,这一切都让他看得眼红啊! “等你跟小妈祖结婚的时候,我出钱负责一切保险费,包括新娘子落跑的风险都给你理赔,你说怎么样?” “够了!”徐伟嘴角就要抽筋,“别再嚣张下去,你这幸运的猪头!” “哈哈……”卓志耕有机会取笑这位风流小生,此生已经无憾矣,“好,不跟你扯了,我要找我的红玫瑰去,你就找你的小梅花去,我们还是一辈子的好兄弟,等我小孩满月的时候记得来吃油饭喔!” 看卓仔和rose一副恩爱状,徐伟内心只能暗暗饮泣,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他以前那五个女朋友一定常诅咒他,否则,他怎么会到现在还结不了婚呢? 雨梅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徐伟连连叹气,不禁问道:“怎么了?今天是志耕的好日子,你别叹气呀!” “我没事。”徐伟握住她的小手,强笑道:“我只是为他感慨,以后他就没有自由可言了。”其实,用恩爱换自由不知有多划算,他羡慕得要命! “真的吗?”雨梅还是有点不安,“你都不会想找个好女孩结婚?你一定要诚实告诉我,那样的话我会祝福你的。”“干嘛?你想先休了我不成?想都别想!”他哼了一声。 雨梅微一微笑,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脸颊,“我真是个幸运的女人,能遇见你这么好的男人。” “你现在才知道!”他得意洋洋的说:“回去后好好伺候我,免得我哪天把你给甩了,到时你就别哭着来找我。” 雨梅知道他老爱开玩笑,对外也都承担着一切压力,两人都到了适婚年龄,但大家会怪罪的只有徐伟,而不是她小妈祖,唉!他多善良。 确实,北港镇上对这对情侣的身影早已熟悉,常常挖苦徐伟道:“有没有搞错?你到底要不要对人家负责?” 无辜的徐伟,如何能说出是雨梅不想结婚,只想保持现状?那样实在太丢脸了!因此他都一概回答,“还早,现在是赚钱第一,反正她是跑不掉了。” 但时光无情流去,眼看“遨游电脑公司”也开了第二家分店,徐伟理所当然成为负责人,这时候谢东明也劝道:“别再以事业为借口,你这样太说不过去了!” 悲情的徐伟,只能苦笑道:“如果我说是雨梅不想嫁给我,你相不相信?” 谢东明自然不信,还摆出一副凛然态度说:“男子汉大丈夫,就要勇于负责,你还敢推卸责任到人家身上?” 徐伟就知道会得到这种反应,只好做出投降状,“是!是!学长教训得是!” 谢东明冷哼一声,“那还不快以行动证明?大家都已经等不下去了,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他自己才是真的等不下去了,“抱歉,我还有工作,改天聊!” 逃开学长的逼婚,徐伟出门谈完生意,本想先开车回家冲个澡,再去动物之家找女朋友,但谁知郑家夫妇已经等在他门口了。 “伯父伯母好,请进!”徐伟立刻感到心虚,这关铁定不好过。 果然,郑进福一开口就不饶人,“阿伟,你跟小梅都二十七岁了,你现在的事业也小有成就,为什么还不快定个日子呢?” “这都是因为……” 徐伟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郑进福打断说:“我们家就只有雨梅这个宝贝女儿,你要是辜负了她,我们全镇上的人都不会饶你的!” “我当然不会……” 辩解再次被中断,只听得黄怡萍的嗓音都哽咽了,“我们当初可是信任你、欣赏你,才会把女儿交给你的,难道你就要这么伤我们的心?” “伯父伯母请听我说!”徐伟终于拍了桌子,让室内安静下来。 郑进福抱着黄怡萍的肩膀,两夫妻都被吓到了。 “不是我不想娶、不是我不想负责,天晓得我有多想结婚、多想抱孩子,但问题全都出在雨梅身上,她说她要当一辈子的义工,她不要婚姻也不要孩子,我只能当她的情夫,这样说你们明白了没有?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已经忍耐她很久很久了!” 面子问题先推到一边,还是实际解决比较爽快,徐伟这会儿是豁出去了。 听完这番真情告白,郑家夫妇沉思了片刻,由郑进福提出内心疑问:“请问,什么叫……情夫呀?” 唉!徐伟暗自长叹,“就是两人快快乐乐的、自由自在的,但毫无束缚、毫无将来,雨梅把我定位成一个喜欢的男人,一个只跟她上床的男人,这样懂了吗?” “我们的女儿怎么可能……”黄怡萍几乎要昏倒过去。 “我也不想破坏她在你们心中的形象,但事实就是如此,我恳求你们教教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你们的女儿娶进门?”徐伟把男性自尊都踩在脚下了,只求能够如愿以偿,把这尊小妈祖迎回家恭拜。 郑进福和黄怡萍脸色为难,又不愿相信又不得不相信,想想以女儿那副博爱人间的心肠,确实可能有这种不可思议的想法,而这女婿人选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也真是委屈可怜了他。 “呃……这个……”郑进福勉强开了口,“其实,当初我们是先有了雨梅才结婚的。” “哦?”徐伟仿佛看到一线曙光。 郑进福进一步解释道:“因为当初我是个穷小子,我岳父岳母反对我们结婚,所以,我们干脆先上车后补票,这么一来也就没有人能反对了。” “是呀!”黄怡萍点点头,脸颊上浮现些许红晕,提起当年差点私奔的往事,还是让人挺害羞的。 “她一直很小心谨慎,我怕这技术问题很难解决,不过,我会想出办法来的。”徐伟双手摩擦着,满心跃跃欲试,“你们能答应让我这么做吗?只要我让两梅怀孕了,我们就一起逼她跟我结婚?” 郑进福和黄怡萍对望一眼,彼此交换默契讯息,然后一起点了点头。事情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看来只好下狠药了! “谢谢伯父伯母!”徐伟差点想跪下来磕头,立刻又改口道:“谢谢爸妈,我会努力的!” “加油加油!”郑进福拍拍徐伟的肩膀,笑得有点憨厚又有点含蓄。 “那我们等你的好消息了。”黄怡萍总算放下心,也跟着微笑起来。 “放心,不会太久的。”徐伟对此信心满满,“对了,还要请你们答应,最近可否常让雨梅住在我这儿?” “没关系,你就尽管留住她吧!看你的本事了。”郑进福和黄怡萍带着祝福,就这么心满意足回家去了。 徐伟望着岳父岳母的背影,顿时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从今天起,他可要夜夜骁勇奋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