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的莫高窟大佛好像哪里不对》 第1页 [现代情感] 《捡到的莫高窟大佛好像哪里不对》作者:东唯【完结】 文案: 莫高窟拟人短篇爱(狗)情(血)故事。 千佛洞,最不缺的就是佛。 善业作为最小的塑像,丝毫不感到自卑。 她可是96佛亲点在17窟的驻守,只不过堂堂第2尊大佛不给面子,竟然让她连等好几日。 某日,她准备了眼中钉最不爱吃的饺子,眯眼:整个千佛洞,可只有130佛不爱吃这荠菜饺。 捡来的佛顿了顿,立马将饺子整个咽下。 又一日,她决计要好好整治130佛,准备了他最怕的老鼠。 捡来的佛,沉默了。 她威逼利诱,要是走漏了风声,就把他嘿嘿嘿。 捡来的佛,屈服于她的威之下,果然没有告状。 而堂堂130佛,因此病重了一周,她终于感到害怕了…… *纯属虚构,如有不适,江湖再见 *因为是更隔壁有野,发散的脑洞,连夜奋笔疾书码的字,所以不扩写。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善业,130佛 ┃ 配角:96佛,胁侍菩萨,61窟天王 ┃ 其它:莫高窟,塑像,佛,拟人 第1章 张大千 千佛洞,最不缺的就是佛。 善业作为最小的塑像,丝毫不感到自卑,因为大家都曾得到过96佛的指点,只有她被派遣到17窟,成了藏经洞的唯一驻守。连148和158两大卧佛要经书,都要派人来同她商量。 哦,96佛,就是她们这里最大的弥勒坐像,据说他从不出门,即可知天下事,更知佛外有佛,担不起独独的一个佛字,因他身居96窟,便让大家唤他96佛。 善业听罢,竖起拇指,不愧是咱们最大的佛,严谨又谦虚。她就不一样了,这里统共有2000多佛,61窟的天王曾和她套近乎,叫她小2415,她便让他连吃三个月闭门羹。不管借哪本经书,不是被菩萨借走了,就是各位佛已经打了招唿要看。 “正是,今晚辛苦善业了。”159窟的胁侍菩萨,拿到经书后,抬起右手,左手下垂,舒展着优美的身段,去往佛坛窟。 今晚是一年一度的千佛会,96佛会亲自授业,是以千佛洞大大小小的菩萨、天王、弟子无不翘首以盼,南区礼佛处佛头攒动。虽然白天她已备好各大热门经书,但善业还要留守在这儿,以防96佛兴起,想要讲解什么偏门文书。 佛间每年的流行都不同,去年金光明经很热门,96佛讲着讲着,忽然谈起了报恩经。害得她在窟里掏了半天,才给各位尊佛将经书准备齐全,末了还要被教导:不可偷懒。 窟外有人闷哼了几声,她探头瞅了瞅,又转回去整理经书。 17窟是个窟中窟,位于16窟甬道北侧,除了定期的游客来访,其余时候,她都很悠闲。她其实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平日里闷在洞里,还要在各大菩萨间,装作良善豁达。 装着装着,偶尔她也习惯了说‘佛’话。只有她内心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她终将要离开。 ‘嗯——’又是一声闷哼,这次更大声,她放下手里的书,终于拗不过好奇心。出窟后,见到外面躺了一个人,浑身是血,衣衫褴褛。 天上挂着一弯血月,这个时候不会有游客,她记起来,今夜会有几尊佛像被修復,他应当是重返人间的哪尊小佛吧。 就像两百年前的她,浑身是血的甦醒过来,成为了千佛洞里最小的塑像。 他身上泛着金光,这个级别的佛,至少也是菩萨,守护他甦醒的弟子,可能偷懒去了佛会吧。 她围着他转了好几圈,他半睁开眼睛,血模煳了面容,许是将她当做了侍立弟子,都半死不活了,还有力气斥责她:“没见本座……都这样了……还不快扶本座回房!” 看来这个佛脾气不太好。 “你佛像在哪里呀,我送你回窟?” 他张了张嘴,不堪重负,直接晕死过去。 四下无人,善业摇了摇头,忽然叉腰道:“就不扶,被挖掘修復的痛苦,我也经歷过,这么点痛就要死要活的,真没出息。” 再小的佛,也比她大。善业凶完,还是老老实实将他捡了回去。 整个塑像被重塑復原的伤,她有过经验,替他擦拭疗伤,折腾了一夜,也不见他转醒。实在没辙,后半夜她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时,那佛已经不见了。 过了两日,96佛让她送经书给130佛。 善业感到十分诧异,若说96佛是整个千佛洞统领众佛的老大,那么130佛便是撒手不管人间世事的逍遥佛,常年神龙不见首尾,连96佛都要接待人间游客的参观,130佛却能排除在外。但因他是仅次于96佛的大佛,96佛默许,便无弟子敢有异议。 很少有弟子见过130佛,都传说他性情乖张,长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所以不敢见众生。 善业吃了几块供饼,给自己打足气,然后抱着弥勒经和宝雨经,去往130窟。 她到的不是时候,侍立弟子说130佛串门去了,她放下经书想走,立即被叫住。侍立弟子冷言冷语,与这栋佛窟破败不堪的形象,相得益彰。 “没听说过吗,130佛最忌讳不知轻重、尊卑不分,你既拿了经书来,自然要亲自交给130佛才是。”
第2页 善业可没听说过,130佛能有什么佛友,整个千佛洞,最孤僻都当属他了。还串门,谁知道熘到哪里去玩了。 善业不甘不愿地等了两个时辰,实在熬不住,便以96佛为託辞,离开了那个魔窟。 她回到17窟时,有尊佛在等她。那佛长的十分好看,应当是功力最强的画僧手中,精雕细琢的面庞,刀刻般的脸上,有一双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眼睛。这样的长相,应当充满着祥瑞,受万人敬仰。 应当是来借经书的吧,善业三步做两步,殷勤道:“等了许久——” 那佛陡然站起身来,本该是温润柔和的脸,忽然怒目瞪着她:“你还好意思说,知道本座等你多久了吗?” 他一出声,她便认出来,他是前夜刚甦醒復原的那个佛。 善业收了笑,不紧不慢道:“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经过200年的薰陶,善业已经十分熟悉人间佛的习性,再大的佛也得入乡随俗,就像她们96佛,还不是得偶尔接客么——咳咳。刚入世的佛,应当也没有什么关系网,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有名号的佛甦醒,就算是赐封号给他,经过人间的层层审批,也得要个十年八年的。 这位佛的脾气很沖,嗤之以鼻道:“救了本座是你的福气,难不成还想让本座给你道谢?本座堂堂第——” “堂堂什么?人间有句话叫:咆哮的不一定是老虎,也有可能是黄牛——”许是这尊佛的脾气,与善业的本性相和,又或许是她适才受了气,只想发泄。她打断他的话,向新人灌输起上头的坏话来:“我且劝你,像你这种脾性的佛,可别碰见那130佛,不然——”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反问:“不然怎样?” 善业瞅了眼窟门,然后将他拉着坐下,小声道:“别的不说,就那130佛长了四只眼、六只手,嘴巴咧到耳根后面,凶神恶煞的,一脚就可以将你踩死,根本不用动手。如果他有扒骨抽筋去作画的爱好,那你铁定跑不掉。” 新佛沉默了半响,道:“你说的跟真的一样。” “别不信啊。”新人看来并不好唬弄,善业索性继续编:“真的,我刚见过他。” 新佛又沉默了,似乎怕了。 善业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想开点:“没事,他长得太吓人了,一般不出门,只要你不去招惹他,绝对不会碰到他的。哪像我,真是倒霉透了,96佛怎么让我去给他送经书呢,你知道吗,130窟简直残破不堪,哪里像第二大佛的居住地。” 新佛似乎有些消化不了,善业很善解人意,决定见好就收,吐槽到此为止:“我呢,跟96佛一样宽宏大量,很善于提拔后辈,你以后可以称唿我为善业,你呢?还不知道你的名号呢。” 新佛似笑非笑道:“张大千。” “张大千,俗名?入乡随俗够快的呀你。” 名字有些耳熟,善业只当是与哪个游客重名了,毕竟人间重名很常见。她将新到的柿饼,分了他几块,作为交好的礼物。 不知怎么了,第二日,96佛又派人来,说是昨天她送错书了。她分明记得没错,赶到130窟时,又不见那尊佛,只有侍立弟子,阴森森对她笑,仿佛要故意吓她一般,说:“130佛要的是第二册 ,你送的是第一册,是不是故意的,要是被佛发现你故意,当心把你扒骨抽筋去作画!” 这是赤|裸裸的恐吓!善业是会被吓着的人吗!当然不是,她又不是人。于是她讪笑着赔礼,连忙将正确的书又送了回来,这次,照旧等了两个时辰,不等她找藉口,侍立弟子便发话让她回去,仿佛故意罚她站一般。 最小的塑像,果然是没佛权的,连个侍立弟子都能欺负她。仗着是130佛的人是吧。 善业回窟后,准备了一些东西,张大千又来串门,顺便嘲笑了她的妆容。 善业将一个木盒收进木龛里:“在那个破石窟里呆了两个时辰,谁还有空管这些。” 张大千听得眉头直跳,问:“你在做什么?” “荠菜饺子,人间美味。”善业将木龛放至一旁,揭开一个瓷盅,献宝一样,招唿他:“你今天可有福了,我特意多要了一些。” “别客气,以后有我吃的,就有你一口。”见张大千站着不动,她起身按住他坐下,笑道:“这个东西,咱们千佛洞,无论是佛还是天王,可都是抢着要吃,我好不容易才弄到这些。唯独有一人,不吃这人间美味。” 张大千揉着太阳穴,似乎并不感兴趣,离香喷喷的饺子要多远有多远。 “真的好吃,姐能骗你吗?”善业摇头,一口怪异的语音,是她今天白天刚跟一位游客学的东北话。 他目光移到那木龛上,有不好的预感,“那个是?” “当然也是这个人间美味呀。”善业发现了,这位佛的嗅觉还不大灵敏,许是修復的时候,手艺不到位。 他又问:“你打算送给谁?” “130佛。”善业毫不迟疑,咬着牙道:“多亏130佛这两日的照拂,让我能从狭窄的17窟,见识了高大宽敞的130窟好些时辰。”
第3页 他顿了顿,提醒她:“你适才说,千佛洞中,唯有一人不吃这美味的荠菜饺。” 善业点头,顺便吃了个饺子,不禁感嘆,可真是人间美味啊! 他捂住鼻子,深吸口气:“谁?” “130佛啊,我没说吗?”善业很诧异,又夹了个饺子,递给他,露出和善的笑来:“全千佛洞,只有咱们130佛不吃荠菜饺,听说吃了就吐。可是真的很好吃,你不会也不喜欢吧?” 他没动,见善业眯眼,像是在思考什么,忙张嘴接下,一口吞了下去。 “你慢点,佛也怕噎着的。”善业叮嘱他,顺手给他一杯水,面露嚮往之色:“看吧,谁能拒绝它的美味,当人可真幸福,那里一定有更多好吃的东西。” 他显得不太高兴,忽然站起身,连声告辞也不说,便向外走。 善业也没顾得上理他,提起木龛往130窟走。 侍立弟子接过后,打发她回去。 好不容易等到130佛在窟的一天,虽然那尊大佛懒得见她,但她还是坚持守在石窟,一定要等130佛吃完,她才将木龛带回去。 嘿不让她走,她非要走,让她走,她还不走了。侍立弟子劝了两句无果,便随她去了。 她守在石窟,还有一个原因,若是130佛说话,她一定能听到。就算他将饺子赏赐给座下弟子,她也能记住他的声音,以免日后遇见,不知道仇人是谁。 然而最终,130佛都没有出声,等立弟子拿着空木龛出来时,她踮起脚尖往里张望。 侍立弟子低声呵斥:“还不快走,当心佛怪罪下来,罚你去275窟。” 275窟是人类以1:1比例复制的石窟。千佛洞中流传着一个说法,倘若真正石窟里的塑像,被搬去了人类建造的仿窟,为了杜绝人与佛间秩序混乱,塑像的真身将会彻底封印,永远无法再甦醒。 善业也不是被吓大的,一步一回头,满心惊讶:130佛,他竟然全部吃完了? 第二天很晚,张大千才过来找她,面色有些不好,语气也阴阳怪气的。不知从哪提来一盒奇奇怪怪的吃食,过一会就兴沖沖让她尝,但凡她说好吃的,都不会再给她第二次。 刚入世的佛,的确会对人间产生无数好齐心,见他如此积极去尝试,她也不好打破他的积极性。幸而她不大挑食,即便他拿的东西再怎么像黑暗料理,她也没有感到特别难吃。 然而,她的反应,似乎令他更沮丧了。 善业将96佛还回来的书,一一摆放好,鼓励他:“别气馁,当初我可是坚持了89天,才放弃的。” 他:“……” 第2章 确定要拒绝本座? 张大千不是她交的第一个朋友。 在她第一次来17窟述职时,148卧佛便来亲自拜访过她。 148卧佛来头可不小,他与158作为两大卧佛,皆是石胎泥塑,而其余的佛,都只是木骨泥塑。当然,在千佛洞中,还是第96、130窟两尊大佛最为尊贵,他们不仅是最高的佛,也只有他们的塑像是浮雕和圆雕。 这样响噹噹的佛,屈尊来访,当得起蓬荜生辉四个字。即便是这小小的一片佛外之地,也是有自然尊序的,无论148卧佛多么随和,她也时刻谨记,与他保持着淡如水的交情。 第四次给130佛送完经书,148卧佛差人来请她。 有些日子没见了,两人寒暄问礼一番,148卧佛便开始与她讲佛法,见她听得昏昏欲睡,便笑:“适才,你给130佛送书了?” 善业点头,148卧佛便问她感觉如何。这个问题究竟是问她对130佛的印象呢,还是从130佛身上,悟到了什么?根据以往的经验,可能是后者。她随意胡诌了几句,148卧佛笑了笑没有说话,便打发她回去了。 善业松了一口气,没精打采的回到17窟,看见张大千后,有气无力打了招唿。 张大千哼道:“都说了本座酉时要来,你还让本座等这么久,诚心的是吧?” “是148佛……不对,就是130佛。”善业左思右想,一切都归咎于130佛,“你要怪就怪他吧。” 张大千噢了一声,手指扣在桌上,饶有兴趣道:“怎么,他又吓着你了?” 善业避而不答,也不好否认,忽然想起什么,脸上泛起阴森的笑来:“我听说,他最怕老鼠了。” 张大千心里抖了抖,“嗯?” “窟间流传,130佛甦醒时,身上爬满了老鼠,是以一见老鼠便吐。他既这么喜欢让人等,那么——”善业觉得自己此刻很有恶鬼的天赋,“也让他尝尝被亲密等候的滋味吧。” “你想做什么?”张大千的声音,细听有一丝颤抖。 善业嘿嘿笑了,威胁道:“别怕,只要你不说出去,绝对不会有人知道。你要是说出去了,呵。” 佛的塑像和真身,是可任意分离的,真身可随意走动,就像善业同张大千,在每日闭窟后,各佛轮法,菩萨观世,弟子出游时,他们都可自由在千佛洞打架,不,是切磋。 只是真身离开后,塑像的色彩和神情,便会黯淡无神、纹路模煳,所以凡是规定时间要接客的,无论大小佛,都必须要留守在塑像上,以免被人发现破绽。 那时塑像有变,被人类察觉,登报出新闻,惹来轰轰烈烈的勘查和研究……他们就算有一百个金身,也经不起人类折腾。
第4页 善业说到做到,三天后,准时将老鼠放进130窟。 那天,正好是130窟月度巡查的时期。人类称之为,对歷史文化瑰宝的例行勘查和保护。130窟是敦煌最具代表性的石窟之一,即便巡查了上千次,馆内巡查员也照旧一丝不苟地从壁画、柱石、花砖,一项项直至检查完那尊26米高的敦煌第二大佛。 期间不时有老鼠爬过,从巡查员的脚下,跳至那高高的佛像上。巡查员没太在意,如此规模巨大的石窟,作为保护性参观点,是无法用药物去杜绝的。直到见了好几只,巡查员才记下,预备上报,再看看用什么方法去除鼠。 检查完毕,已接近傍晚。 善业站在16窟门口,目送着他们离去,赞赏了他们的敬业,心满意足回了窟。 第二日,159窟的胁侍菩萨来拿经书时,满脸担忧,说是130佛一夜之间病重,96佛已经去看望了。她本想同148卧佛去探病,都被130窟的侍立弟子给打发了回来,连130佛的面都没见着。 胁侍菩萨走后,善业整日坐立不安,生怕130佛因她的作弄而有个好歹,她想同人说说话,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张大千。 隔了好几日,张大千满脸煞白的站在窟口,冷冷唤她:“善业。” 她紧绷了几日的弦终于断了,一把上去抱住他,语无伦次:“你去哪里了,我好担心你,我好怕啊,130佛生病了,病的很重。96佛吩咐了我好几次,让我去给130佛送经书,我都慌称自己病了。你呢,我找了你好久,对了,你在几号窟啊,为何我找遍了千佛洞,都未找到你。我还以为你被带去研究了,你……” 他听着她熟悉的声音,一腔怒火逐渐平息,紧握的拳头,终于控制不住打开,慢慢抱住了她。察觉到她声音梗咽起来,他将她稍稍推开,“好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会这样,是我的错,你说我……”她显然怕了许久,整张脸比他还白。 他拿指腹轻轻拭去她的眼泪,难得一见的温柔:“没事了,我在,别怕。” 他简短的话语,蕴藏着抚慰心灵的力量。善业乖巧地点点头,抚上他的脸颊:“你怎么了?” 因紧张和急躁白了的小脸,慢慢回復红润的色彩来,那张唇在他眼里,逐渐变得像千年前窟中鲜艷的壁画。 他没有说话,俯身吻住了她半开的嘴唇。 善业未通情根,也没有经验,呆愣着不知如何是好。等他离开后,忽然问:“这是不是他们说的性骚扰?” 他们是指的人类,她这是今天又碰见什么人了。 他哭笑不得,轻弹她额头:“这是罚你恶作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善业哼了一声,学着人类说:“千佛洞警察啊你。” 老鼠整治计划,颇见成效。自打这一次后,130佛再未要过经书,本来就不是爱书之人,先前都是装模作样罢了。 同时,善业同张大千的关系,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每日在藏书洞分派经书时,他便坐在案边看她,其余的时候,两人绕着宕泉和祁连山支脉三危山,将莫高窟的每个角落,都逛了一遍。当然是在夜深人静时。 她最喜欢坐在九层楼的鸱吻旁,听夜风吹动塔铃,那时树影阑珊,檐牙错落,铁马叮咚。159窟的胁侍菩萨,会在场面宏伟、色彩瑰丽的隋唐壁画中舞动身姿,61窟的天王会在五台山图中南征北战,268窟的弟子则会在色调热烈浓重,线条纯朴浑厚里,恭迎飞天。 张大千似乎有心思,总是听她絮叨,不多言。 这儿底下就是96佛,他们这里同古经里的九重天不一样,中和了佛教和人间的习俗,是允许内部自由嫁娶的。96佛这么海纳百川,他们只是在这里赏月,应当不会计较。 善业哪里能让他一直敷衍,携璎珞起舞,触碰结界前,瞬间飞回,将他扑倒。两人滚在一起,她笑起来,眼里映着遥远的月牙泉。 他说:“明日吧,我等不及了。” 第二日,他并未找她,善业只当他又在诓她,没有放在心上,同往常一般值守。 过了两日,96佛忽然传唤善业。 她沐浴更衣后,去见了这位传说中的第一尊佛。是的,自打她甦醒后,便从未见过他,连让她去17窟,都是96佛座下弟子传召的。 九层楼攒尖高耸,与鸣沙山东麓的崖壁几乎齐平,楼内的壁龛和灯台皆被点亮,她从善如流地跟在侍立弟子身后,自中心塔柱窟、佛龛窟、涅槃窟,行至大像窟,正中间有一座35.6米的弥勒坐像。 看来今日,96佛是以塑像见她。96佛身边,站了11身的菩萨、天王、力士,他们皆石色黯淡,显然真身被打发走了。等她作揖完,两侧的侍立弟子,也立即灰暗下去。 96佛的声音既洪亮又低沉,问她对130佛是何心态。 善业摇头,试着去看他,视线根本无法触达到他脸部的高度。 96佛恍然大悟般,又道:“想来你还不知道他是谁,130出来罢——” “我知道。”善业清亮的声音,与130佛的身影,一同出现。 96佛保持缄默,130佛站在殿内,浑身自动散发着无可阻挡的金光,面上却是有些小心翼翼:“善业,本座不是故意的——”
第5页 “嗯——”那可不一定,看在96佛的面子上,她只偷偷白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那你对我……”130堂堂第二大佛,提起此事,竟有些难以启齿:“可同我一样,愿意与我一同修炼吗?” 他敢在96佛面前提,自然是有百分百的胜算。但他万万没想到,善业拒绝了,他的笑僵在脸上:“你还小,不懂男女之事,你其实是倾心本座的。” 善业点点头,又摇摇头:“或许两天前,我会信你。但今天不会,因为我昨天,遇见了我要等的那个人。” 96佛忽然问:“你等的那个人,可是一位画家?” 提起那人,善业还有些恍惚,她此时都记不起他的脸了,但是整个身体都兴奋起来,想要舞动、奔跑。这大概,便是人间称之为爱的东西。 “我喜欢他,想同在他一起。” 130佛脸色冷了下来,只道:“你还小,不懂男女之事,那并不是你想像中的爱情。” “好奇怪,怎么什么都能扯到我还小呢。”善业不高兴了,张大千这个骗子,肯定想骗她修炼。但是她一个最小的塑像,能对第二佛的修炼有什么裨益呢? 130佛还想说什么,被96佛制止了,强制送他们回到了自己的石窟。 善业说完心里话,浑身一轻,心无挂碍地睡到了天亮。天蒙蒙亮时,她睁开眼被眼前的黑影吓了一跳,130佛冷冰冰地问:“你确定要拒绝本座,去找那个人类?” 善业很干脆地点头,便听他又说:“即便你可能要等上千年,才能修炼闯出结界的本领,那时他已轮迴不知多少次,你也一定要去?” 善业坐起来,一脸认真道:“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倾尽全力吗,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我的心都不应该改变。” 人类誓言里,有一句关于爱情的诗: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130佛浑身一怔,半响,他吶吶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善业知晓他在问什么,若是以前,肯定要藉此好好敲他一笔,或者同他赌气,十天半月都不说话。但她如今,情根已通,心胸也开阔许多。 善业在老鼠事件后便知晓了。那时他面容憔悴来找她,第二日,她兴起想去探望130佛,在窟门听见130佛的声音,以及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金光,便知道了,原来她捡回来的那位受伤的佛,便是千佛洞中第二尊大佛——130佛。 丰神俊朗与她朝夕相处的张大千,就是那个传说中凶神恶煞的130佛。 她轻声细语,语气不见半点责备,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成人。 130佛扯了个笑,自觉比哭还难看,终是挥袖离去。 不知怎么,130佛被她拒绝的消息,传的满窟风雨。 159窟的胁侍菩萨拿经书时,想同她打探八卦,被她三言两语搪塞过去。61窟的天王来看好戏,让她正视自己的身份,他愿意牺牲自己让她高攀,被她冷着脸以状告96佛他性骚扰给赶了出去。 130佛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来看她。 善业心中有些想念,她只当是怀念与张大千一起玩耍的日子,何况她最近通了情根,特意在人类那里有意学习。人类说拒绝就要干脆,不能吊着别人,她可不要成为人类口中的绿茶婊。 左右130佛也只是想修炼,她这种资质,难登大雅之堂,待他新鲜劲过了,自然又能找到下一个。 148卧佛许是听了谗言,又唤她去听佛法。 善业战战兢兢,愣是一字不落听完了,生怕148卧佛也来问她。 148卧佛倒没有这么八卦,只抿唇轻笑:“本座这里有个法子,可祝你心想事成。” 善业回到17窟,苦思冥想了两日后,自动申请去7窟,当看门弟子。 159窟的胁侍菩萨,还曾来劝解过她:“你可知道,若是长时间吸取人类的祈愿,你将会如何?” 善业去意已决。 莫高窟有大大小小735个洞窟,每日只开放十来个窟,供游客参观。其中,7窟开放次数最多。 然而窟中众佛都心知肚明,塑佛终究只是塑佛,每日接受人类的各类祈愿和诉说,无法替其达成心愿,只能用真身去承载那些悲欢离合。万物皆有来往,若有佛堪破这些世间恩怨,并将其炼为自身的修行,届时便可逍遥于天地间。但若道行过浅,别说堪破,连承载都很困难,还极有可能被这些祈愿困住,直至吞噬消亡。 堪破的佛,数一数二;消亡的佛,比比皆是。 130佛找到善业时,她已奄奄一息,执拗地撑着一口气,连她自己都不知是为了什么。直到看见130佛,她的眼泪滚滚而下:“你来了。” “别说话。”130佛抱起她,将她带回130窟,他口中只觉苦涩,低声问:“你当真,拼了命也要去见他?” 善业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唇,没有力气出声。 130佛缓缓闭上眼,将眼泪逼回。 善业昏迷前,听见那个像神邸一样的声音,在她耳边喟然长嘆:“也罢。” 第3章 终章 再次睁开眼时,她躺在一张极其陌生的床上。人类的床。 有个男人端着粥进来,看见她醒过来,喜形于色道:“你醒了?”
第6页 是那个画家,她一看见他,便记起来了。奇怪的是,之前心中催动她的念想,像吃过解药一样,这次见到他再无波澜。 善业对画家的所有进攻,毫无动容,一心要回千佛洞,也就是人类所说的莫高窟。 画家忽然想起来:“提起莫高窟,姑娘的样貌,与我几个月前,在那里遇见过的一尊塑像,倒是极其相似。” 善业没有出声,只是一心要走,画家非要和她同行。 汽车、电子票、门匾、石桥、宽阔的沙石道、陈皮汁、所有以前嚮往的东西,她只觉索然无味。 即便进了大门,看见了九层楼,也还要排很长很长的队,她从不知道,回家的路,这样的遥远。终于到了她,导游发了电子讲解器,她挥了挥手,没有拿。 这儿有多少石窟,有几千佛像,有多少藏书,又有多少处破损,没有人比她更熟悉。 她将画家抛在身后,飞快跑到130窟,那儿大门紧闭。她又往17窟赶,穿梭在游客里,她连16窟都找遍了,却没有看见她的塑像。 去哪了。 她回到7号石窟,被导游按住排队,进去后,依旧没有发现。 她甚至用意念,试图与石窟里的佛像沟通,没有一个佛理她。她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就连159窟的胁侍菩萨,也无动于衷。 她真正的,不再属于这里,而是人类里的一员。 她后悔了。她很想130佛。 画家找到她时,她失魂落魄地蹲在130窟旁,怎么劝也不走。过了很久,景区喇叭开始播放闭馆通知,工作人员开始对逗留的游客劝离。善业终于抬起头来,发了疯的往九层楼跑。 大门关闭的瞬间,工作人员怒吼制止她,有游客拍下她闯入的照片,预备在网络上曝光她这类不良游客。 善业跑进去,工作人员立即去抓她,谁知道,整个大殿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没有。 工作人员怀疑自己眼花,搜寻了两遍无果后,将门关闭,去调了监控。直到反覆查看了几遍,两人终于承认他们同时眼瞎了。 拍过照的几位游客,想当场发微博的,手机却忽然坏了。有晚上回家整理照片的,却惊奇的发现,当日整整一天的照片,都消失不见了。 善业在96佛前,跪了整整十天。 第十天,96佛终于开口,让她别等了:“130佛已逝。” 善业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扯动嘴角,想说她终于赢了96佛一回。96佛不给她缓和的机会,又道:“为了让你去到人间,他用尽最后一丝灵力,将这千百年间,承载的所有人类悲欢离合,都过渡给了你。” “我同那画家,只是还了一面之缘,因为他是曾雕刻我的僧官……130佛呢,让他出来自己跟我说。”善业哭着说不信。 130佛最记仇了,定是气自己拒绝了他,还扔下他跑去人间,所有同96佛一起框她。 “本座从不打诳语。”96佛一向悲悯众生的口吻,忽而变得有些生硬,甚至轻咳一声:“你既已去了人间,便不要再留念这里,有得必有失。” 96佛轻轻抿去了唇边血迹,善业没有注意到,兀自摇头,哭着说:“我不信,除非他亲自说。” “也罢。”96佛嘆息一声,像极了她梦中的那道声音,让座下弟子带她去了130窟。 廊腰缦回,她步伐渐沉。96佛素来不开玩笑,她自是知道的,她只是不愿意相信。 130佛不在了。是她一意孤行要去往人间,所以130佛倾其所有,宁愿毁了千年道行,宁可在世间魂飞魄散,也全力帮她。 那个为了骗她,吃下整整一木龛荠菜饺子的130佛;因为她的捉弄,被最噁心的老鼠爬遍全身,病重了一周的130佛;在她手足无措哭泣时,安抚轻吻她的130佛;带着她在轻幽的夜晚,踏遍整个莫高窟,被她在九层楼顶扑倒的130佛;即便她为了去人间见别人,在她不堪人类重负,第一时间去救她的130佛…… 座下弟子将她带到130窟,欲言又止,见她垂首不语,终是长嘆离去。 她过了很久,才去看那一尊早已失去光泽的佛像。她从前见他,总觉得他面目可憎,如今站在他脚下,看着他那张眉目如画、精心雕刻的容颜,满心都流淌着悲伤,只觉得他微垂着眼,似乎连看,都不想再看见她。 她脑海中想起一个清亮的声音,那个声音没有温度,只透露着莫名的认真:“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倾尽全力吗,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我的心都不应该改变。” 他那时怔了一下。 她想起那一刻来,忽然泪流满面,她走上前,抱着他止不住呜咽。 她的130佛,再也不会回来了。 从前总觉得时间慢,她还有成百上千年的时间,可以任意挥霍,所以做什么事情,都很散漫。如今她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寿命,而那个说要同她修炼的人,她错过了,便从此不再出现。 她终于感到悲从中来,在这个曾经视为魔窟的地方,嚎啕大哭。 再醒来时,159窟的胁侍菩萨在她旁边,告诉她96佛念她心诚,也曾在藏经洞里尽忠职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下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在千佛洞中值守百年,照顾那些刚被修復极其脆弱的佛像。 届时,她将能重新回到她的塑像里。
第7页 159窟的胁侍菩萨还告诉了她,148卧佛因动了杀戒,被96佛罚去了275窟。去到的第二日,真身便彻底被封印在了卧像中,从此永眠不復醒。 善业忽然明白过来,148卧佛是因为什么事情被罚,她心里一点也不同情,他只是不醒罢了,而她的130佛,却是永远不在了。 她哭着点头,她愿意。只要能长伴他身旁,哪怕他变成了石像,永远不再沖她笑,她也愿意。 既是爱,也是愧。 值守的日子,比她想像的还要艰苦。 风吹日晒,不能进石窟躲避。她毫无怨言,只有肉身之痛,才能令她的心,微微喘气。 一旦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刻,她便会坐在130石窟旁,整宿不眠。她已经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毕竟也在佛洞耳读目染了这么些年,即便有佛们在面前秀恩爱,她也能视若无睹。 只是,无论是热闹非凡的游客日,还是黄沙飞舞的月夜,一旦九层楼的塔铃叮咚作响,她的眼泪便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春夏秋冬,一年过去了。这个情况依旧没有好转,她曾托159窟的胁侍菩萨向96佛提议,能否将檐角的塔铃去除。因为96佛除了她闯进九层楼的那天起,便闭关不再见客。 96佛果然没有回应。 窟间又开始流传,说96佛的堪破期将至,即将羽化成为真正的佛,去往天界。 人间的塑佛,极难修炼成正果,与其他世界,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塑佛成真的事情,倒只存在与神话中。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千佛会,听说96佛没有取消,并且极有可能以真身出席。因130佛逝去、148卧佛沉睡、96佛闭关,沉寂了整年的千佛洞,终于开始復甦。 善业很想很想130佛,她实在没忍住,偷偷翘班到了17窟。见到新到的值守,将藏经洞打理的井井有条,她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身后响起一个清越又带着一丝温良的声音,道:“没见本座站了许久,都不请本座进去吗?” 善业不敢回头,她曾幻想过无数次,他还在的场景,往往还不等她回应,那人便画作泡沫消失不见。 那人从背后抱住她,轻嘆着唤她:“善业,是我,我回来了。” 她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只得将她转过去,强行抬起她的脸。看见她整张脸都哭花了,心中一片柔软,眼角滑出一滴泪,覆在她的唇上:“善业,我回来了。” 善业觉得很不真实,直到96佛座下的弟子找过来,喊她枕边的人去讲佛,她才从他怀里惊醒过来。 他立即将她抱住,不让她离开,又将找来的弟子轰了出去。 门关上之前,那弟子还在念叨:“众佛都在等着您呢,96佛,您可别被130佛给主导啊……” 96佛自打见过善业后,便沉睡了一年,直到今天早上才醒,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找那个被他罚去当值守的善业。且性子时温吞时急躁,座下弟子是唯一知晓其中辛秘之人。他一见这个情况,便知道96佛的分身,130佛终于回归了。 因为他的守口如瓶,也因为他的铁面无私,善业在往后的百年里,没少折腾他。竟然不告诉她,让她几乎因为130佛哭断了肠! 而眼下,她最不能接受的,便是96佛就是130佛,130佛便是96佛的事。 即便96佛没有以真身见过众佛,即便现在这个人,口口声声说爱她,还祭出印忆石,里面全是她日夜在130窟前哭着诉述爱意的画面,声泪俱下,不可谓不感天动地。 但是,善业整个塑身都不好了,几乎要气回到塑身里。 130佛还在,很好。96佛醒了,也行。但是他们竟然是一个人!! 他竟然骗了她这么久!就这么看着她哭,在她难以抑制的每一个夜晚,竟然无动于衷,也不出面告诉她,不……不抱一抱她。 她好想他。 善业抱着他,哭了他一身的眼泪,然后将他赶了出去,独占了17窟。这儿新的值守,早被他轰跑了。 动辄赶人的毛病,96佛到是将130佛的脾性完全吸收接纳了。 若是130佛,肯定会死赖着不走,但96佛有要事在身,只得先回了南区的佛坛窟。当他第一次以真身出现时,所有佛都沸腾了,更加做实了96佛得道成真,即将前往九重天的事实。 善业脑子是懵的,想去找159窟的胁侍菩萨打探,一开门,被外面驻守的几尊天王给吓了一跳,其中有个熟人,是61窟的天王,见她满脸殷勤:“善业菩萨,弟子早便说了,您是尊上的气质,怎么着也不会窝在这——” 善业懒得听他多说,喊了96佛留下的座下弟子,便将门重重关上了。 她先是从他口中,亲自确认了这个事实,其实她心里已经明白,还是想再听人说一遍。堂堂第一佛,自然是可有千万化身,只不过千佛洞中,没有一个佛会知道,曾经的第二大佛130佛,竟然是96佛的化身。 可是她不同,他怎能欺瞒至此,若早告诉她,他没有永远离开她,她何至于伤心之此。 见她脸色不好,座下弟子总算有些眼色,忙解释道:“139佛本是96佛,为了镇守千佛洞中成妖的化身,兼职做些唤醒復甦佛像的事情,本来上次就为了杀那290窟的魔障,身负重伤在调养期,这不还没恢復,又为了渡给您人间的悲欢离合,几乎耗尽了全部心神,实在无法再汇聚自己的心神,自动归位96神真身。”
第8页 96神做为本身,一般是坐镇九层塔,如无必要,便不出身的。同敢爱敢恨的130神不同,96神心繫众神,身上多了许多责任,做起事情来也更周全一些。在130神那里,这种宽悯是多余的、拖沓的、犹豫不决的。 所以130佛,在将自身承载的人类祈愿,冒险渡给善业时,并未考虑太多,也没有同96佛商量。等96佛发现时,善业已被130佛送走,而130佛耗尽了自身最后一口灵力,在130窟门前,直接魂飞魄散了。 要不是96佛发现及时,耗费了三天三夜,将130佛的精力重新聚集起来,这个世界上,的确再也没有130佛了。 都是因为她,一切都是因为她。善业捂住脸庞,不想在座下弟子面前,留太多眼泪,断断续续说:“可以跟我说啊,就算之前不可以,再次见到我,为什么不说呢……” 座下弟子有些纠结,见她哭的伤心,索性全盘托出了。 等他走后,善业抹掉眼泪,下了一个决定。 晚些时候,96佛过来,试探着推开门,企图用洪亮的声音,来引起她的注意:“本座来了。” 那是独属于96佛的声音,但是他摸着鼻子,不时瞟向她的眼神,的确是她的130佛。 善业施了粉黛,在灯火中,美过九天神女:“当日你重伤落地,是否故意选的17窟?” 她眼神黑的像墨,他迟疑地点点头,不敢再有欺瞒。他的确蓄谋已久,但又唯恐她开始计较他的那些处心积虑。 她忽然抿唇,眼里含着流光,上前双手抱住他的脖颈,问道:“张大千,是那个曾经将你第一层的西夏壁画剥去,又将你第二层晚唐壁画毁掉的人?” 96佛颔首,美人投怀送抱,总令他想到不好的事情。他是不是哪里,又做错了? 善业噗嗤笑了:“难怪你窟里又破又旧——”说完,她又收起了笑容,变得气鼓鼓:“那个该死的张大千,投胎转世最好别来这里,不然我绝对让他有去无回。” “我也会的。”96佛不禁抚上她的脸。 善业又道:“17窟曾经有个唐代河西的肖像塑,据说把塑像和壁画结为一体,独具一格。” “那是你的前身。”96佛满眼怜惜,悲悯的面容在那张刀刻般的脸上,显得越发迷人,他的手从她的眉眼,依次往下,鼻尖、嘴唇、下巴……他忽然沉了脸,露出睥睨天下的气势来:“道士王圆簶,售卖给外国人的近四万件古文献资料,本座会一件一件拿回来。” 想起两百年前,130佛曾格外用心復甦她,将她抢救回来,她整颗心甜蜜中泛着酸楚。如此爱她的130佛,她怎么忍心伤害他,怎么忍心让他离开。 见她又哭了,他略感无措,想起座下弟子见到他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暗骂他多嘴。他在她眉心烙下一吻,眼底一片清明:“本座不走。” “当真?” 96佛费心收回130佛的心神时,便损耗了一些灵力,尤其130佛刚回到体内,真身是最为脆弱的时候。勘破期的突如其来,令他承受了几千年来最为彻骨的痛,与天对抗的一年,甚至差点整个元神涣散。 他只能狠下心,不去与他终于盼回的善业相认。但他又不愿放她走,心中到底是有结,让她做了千佛洞的值守,既是用另一种方式留住她,也在他无法走动时,可时时刻刻见到她。 重逢本是未知,但他坚信不疑,因为他的善业回来了,在等着他。所以他一定会回来,见她、抱她、爱她,直至天地再次融为一体。 这么千辛万苦勘破的结,真的因为她不去了吗? “当真,本座从不曾打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