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里的女人（下）》 第一卷 命运的旋涡 第一章 第1节 台下的男人 邵艾弹错了一个音。倒不是因为久不登台而怯场。她从小就是舞台上的常客， 早已历练得百毒不侵。台下，有一双锐利逼人的眼睛，正灼灼地注视着自己。这目光，让她分了神。 有很久她没在舞台上展示自己了。自从和岳良分手，她对于这件事，就彻底失去了兴趣。因为，她和岳良的爱情，是开始于一场演出。台上的灯光与气氛，对她是一种刺激和伤害。 她今天能上台为大家弹钢琴，是她们单位领导王冬的意思。邵艾是翰林支行下属储蓄所里的一个代办员，而王冬是翰林支行的副行长。代办员在银行里的地位，仅比临时工高一点。所以，邵艾不敢过于违扭领导的意思。另外，她对王冬这个人，还是非常喜欢和尊敬的。 邵艾定定神，上台前她就后悔了。因为上这个节目，她得罪了丁艺。并且，得罪得相当不是时候。 眼下，邵艾的公公出了事，正在接受调查。早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她宁愿得罪王冬，也不会去得罪丁艺。 丁艺是她职高的同学，顶争强好胜的一个人。也是单位里的穆桂英，行里大大小小的活动，没有落下她的。 另外，两个人之间，还有点过结。邵艾的老公陈小明，原来曾是丁艺的男朋友。因为小明爱上了她，才很快与对方分的手。她在平时，很注意不与对方发生冲突。 一曲结束，邵艾走到舞台中央，深深地鞠了一躬。抬起头的时候，她清清楚楚地看见，那灼灼的目光，就来自台下的第一排。那是一张轮廓分明的面孔，虽然已经不年轻，却仍然是英俊逼人。 舞台通往化妆间要走过一条狭窄逼仄的过道，邵艾一边走一边在想方才那个目光灼灼的男人。从他就坐的位置上看，应该是行里数得着的人物。就是她的姐夫唐林，市行工业科的科长，也还是坐在了第二排。这个男人会是谁呢？ “想谁呢？！” 唐娜伸出一只手，在邵艾眼前挥了挥。 “想的就是你！”邵艾抓住那只手打了一下。唐娜是唐林的妹妹，她姐姐邵扬的小姑子。 “想到谁，谁就跑不了！”邵艾肩上挨了一下，“你这个小狐狸精！把李行长的眼睛都看直了！” 邵艾疼得直皱眉，不用看，打她的人一定是刘放。刘放是唐娜的两姨姐姐，一个颇有姿色的单身女人。 “胡说什么？！”邵艾揉着肩膀，并不往心里去。关于此类事情的玩笑，是大家最热衷的话题，也是好多女人潜意识里的愿望。 “李行长可不是那种人！”唐娜纠正刘放。可她不得不承认，邵艾在台上几乎点亮了台下所有男人的眼睛！就连李奢也是目不转睛。忍不住的，她偷眼打量邵艾。 “你怎么知道？”刘放白了妹妹一眼，“你了解男人还是我了解男人？” 唐娜虽然不服气，却没有作声。刘放离婚快三年了，私生活相当丰富多彩。她又看了邵艾一眼，带着挑剔。 在唐娜眼里，邵艾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五官俏丽恬静些。也许是舞台上灯光的作用吧，所以才那么光彩照人。唐娜在心里想。还有，她太会化妆了！那妆面细致柔和，无懈可击，简直就和化妆品广告里的模特一样。职高出来的女孩子，就是会打扮！幸亏自己气质好过她，要不然真就比下去了。 邵艾感到意外。通常的情形下，唐娜会说，“那种男人喜欢小艾这样的！”言外之意，对方没眼光，喜欢邵艾这样没什么头脑与内涵的花瓶。不知道那个李奢是什么人，竟让唐娜原谅了他的错误。要知道，当男人的目光越过唐娜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通常被她定义为有眼无珠。 “男人最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刘放拿出权威的目光又打量了一眼邵艾。如果单单去看五官，她并没有太出众的地方，但组合在一起，就不一样了。她那尖尖的小下巴，有一种摄人魂魄的娇媚。不象唐娜，生得浓眉大眼，没有一处不好，整体上却绝对不是一位美人。 这令唐娜的心里颇不痛快。如果说有谁能打动李奢的话，那个人应该是她唐娜。而不是眼前这个徒有一副美丽外表的职高毕业生。不是她妒嫉，连邵艾自己的姐姐邵扬也常常说，她的妹妹不过是个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小混世虫。这样的一个女人，凭什么比她更吸引男人？ 邵艾很怕刘放这样说话，她捶了刘放一拳，“别拿我开涮了！有娜姐在，我往哪摆？！”她和唐娜关系很好，每当邵扬责备自己的时候，对方总要仗义地相助。所以，她不想让自视甚高的唐娜抻心。她知道，自封行内第一美女的唐娜就爱和别人比美。比较的结果又总是失望。客观地说，唐娜长得不丑，但绝对不美。 “把你这张小嘴会说的！”刘放在邵艾胸前捏了一把，“除了我，这行里还有谁？！”她的意思是，自己是第一名。 “谁能和放姐比？！”邵艾往后退，“当着两位大美女哪有我发光的份？！我这眼睛原本就小，已经晃得快眯成一条缝了！”邵艾开着玩笑，“该你上场了吧？”她不想因为这么无聊的话题而损失与她们的友谊。 “大合唱完事还有一个节目才轮到我！”刘放坐回到镜子前，又仔细照了照。 “我刚才看见杜一美在里面呢！”唐娜忽然压低声笑道，“怎么跑大堆里去了？！” “有她就不错了！”刘放拿起粉扑补妆，“没看见徐可心那拔都奔着奔着往行长身边扑？！哪还显得着她？！” 杜一美这个名字，邵艾是如雷贯耳。传闻里，她是前行长卢仕平的地下情人。消息的来源是科技科的孙杰。孙杰是丁艺的姐夫，他负责维护杜一美所在科室的机器。有一次因为维修不及时，影响了人家报表，让杜一美一状告到一把行长那里。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岁数了？！你们俩没看见，那粉擦得有二尺厚！”刘放从镜子里偷偷看邵艾弯弯的笑眼，还是年轻好！连眼睛都清亮如水。她又补些粉上去。 “心不老呀！这么出风头的事，还不得亮亮相！万一让谁再看上了，好咸鱼翻身哪！”唐娜更不喜欢杜一美。她刚刚来报到的时候，对方还是人事科里的一个科员。一见到自己，嘴撇得快到耳朵了，说了一句，“这父一辈子一辈的，还赖上银行了！”一想到这污辱，她就恨得咬牙切齿。 “就她？！”刘放真是不屑，“你说是杨大年能看上她，还是李奢能看上她吧？！”她是有理由这么说的。杨大年现在是她的人；李奢冷面小生一个，对女同事向来敬而远之。 “你小点声！”邵艾捂住刘放的嘴巴。几个化妆间全通着，乱哄哄的，全是人。 “过来没？！”刘放从镜子里向外看，“怎么没看见她下来？！” “不爱回下面坐着呗，理都没人理！跟着跑龙套的滋味不好受！”唐娜向后台看了一眼，“怎么还不出来？！不是卸妆想出去？！” “她也有今天！”刘放幸灾乐祸，“你忘没？你刚过来时，她怎么说的你？！” 邵艾当然记得。自己报到那天，杜一美正眼都不看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一个伺候小孩儿的，也能到咱们银行来上班！”邵艾当时没有反驳。她没工作的时候，的确在一家大幼儿园当了几天小阿姨。想不到对方记性这么好，只看过自己一两次，竟然就记住了。杜一美的孩子当时让别的小朋友挠了，她暴跳如雷地一路骂上楼，跟园长不依不饶 她那个时候还不认识刘放。杜一美的话音还没落地，刘放就给了杜一美一句，“伺候小孩儿怎么了？！不比伺候大人的强？！”直说得杜一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虽然当时邵艾还不明白刘放话里的意思，但她非常感激对方的仗义。到后来才知道，两个人还是亲戚。自此，她们的关系就比别人厚一层。 “这回可是老豆角，干闲着了！”唐娜非常解恨。杨大年一上来，调整了几回，杜一美就靠了边，从炽手可热的人事科调到稽核科任个闲职。 “我得上场了，不跟你们瞎扯了！”外面的音乐声停止，刘放慌忙站起来，抖了抖长裙。 “过来了！那个就是！”唐娜向邵艾使了个眼色。 邵艾用心地打量这个被人们挂在嘴边上的女人。从镜子里看过去，那个女人，看起来比刘放大不了多少，顶多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好象不太好，所以妆化得十分厚重。但她五官还算工整，只是上妆太浓，显得俗艳。 “这个老婊子，为了升官脸都能不要！”待对方走出去，唐娜鼓着嘴巴骂道。 邵艾没作声。杜一美的事，她听单位里的房姐提起过。好象是争来急去，什么都豁出来了，还没上去。并且，人缘极差。在大家眼里，没吃到羊肉反惹了一身骚，是件相当不划算的事。谁一不如意，就要把她提起来说说。 “可惜，光不要脸就好使吗？！白白豁出身子啥也没捞着。还和我哥争！”一提起这事，唐娜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句话，邵艾听唐娜说过很多次了。自己姐夫唐林的位置，差一点让这个女人抢走。 “要不是李行长替我哥说话，今天还不知道咋回事呢！”唐娜心有余悸。 “她多大岁数了？！”邵艾想知道这个女人确切的年龄。 “都四十多了！”唐娜不屑地，“挺大个岁数，跟着瞎搅和什么？！不是因为她，李行长现在就是一把了！”唐娜恨恨地，“怎么也轮不到杨大年！”据说，卢仕平一退下来，就极力推荐第二副行长杨大年。 “小心让人家听见了！”邵艾四下看看。 “听见怕什么？！就让她听见！”唐娜不在乎。 “还有别人呢！”邵艾推她一把。 “都是下面支行的，她们认识谁？！跟乡下人似的！”唐娜不屑。 邵艾感到郁闷。她不单是下面支行的，还只是一个小储蓄所里的代办员。 “新买的！”唐娜并没注意自己语气有什么不妥当，她把衣服往下拉拉，展示自己新买的内衣，“形特正吧？！” “是不错！”邵艾看了一眼。这就是邵扬那天批评的那件塑身内衣吧？ “钱也好！”唐娜比划了一个八。 “你真舍得！”邵艾捶她一下。 “八百算什么？！”唐娜忽然烦躁起来，“都怪叶准，把我的好事坏了！要不，一去了科技，哪月不千八百的分钱？！我马上就买两套，好换着穿！”唐娜恨恨地，“你那个准姐夫真烦人，不会说话就把嘴闭紧点！还都说他老实，我看可不是！这是见了李行长都不知道怎么表现好了！” “他不是那种人！”邵艾摇着头。叶准是她好朋友江欣的老公，是个戴眼镜的阿甘。 “你怎么知道不是？现在的人复杂着哪！”唐娜左右抻拽，“越是不爱吱声的，越是没有好心眼！” “这是夸谁呢？！”一个女人走进化妆间。 “董行长，有你的节目？！”唐娜伸伸舌头，“开玩笑呢。” “小唐一会表演什么？”被称作董行长的女人边说话边照镜子。 “我哪有你这两下子！”唐娜亲热地帮对方正正衣带，“有几个人象你这样多才多艺？！” “这是弹琴的那个小姑娘吧？”对方看见了邵艾，“人家那才叫多才多艺！真是漂亮啊！”说着，在邵艾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看您说的！”对方的随和亲切让邵艾很是喜欢，虽然她头上硬硬的发鬓看起来非常滑稽 “我哥哥的小姨子！”唐娜自豪地介绍。 “哟，唐林还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姨子！”那个女人又是一笑。 待那个女人走进后台，唐娜伏在邵艾耳边悄声道，“董小英！” “啊？！”邵艾吃惊地向唐娜脸上看去。 “啊什么？！怎么上去的也是行长！这回可行了！”唐娜不无羡慕。 这个名字和杜一美一样，也是房姐嘴里极其不屑的。 “长得也，”邵艾没敢形容。 “象男的似的！”唐娜捂了嘴笑。 “可不是！”邵艾这才敢评论。 “厉害不？行长了！”唐娜的语气充满了向往。 “小董又胖了！”刘放一下来就捂着嘴笑，“那老腰，跟爷们似的！” 邵艾也是这么想的。她真是不懂，这样一个女人，怎么也是走那条路线上来的！正想着再问几句，见单位里的司机老黄来接她回去，只好作罢。 她们单位的人手紧，她这一出来，丁艺和房姐就大喊大叫的。邵艾不想让王冬难心，答应节目表演完就回来。 第一章 第2节 刘放说她让李行长看上 老黄一进门，正要发表演说，房姐那边向他招手，“回来得正好，你扶我一下！”她正站在凳子上，去摘墙上的一个镜框。 “还不快去！”邵艾一推老黄，“房姐要你帮忙呢！”老黄是她们单位的司机，据说年轻时很喜欢房姐。邵艾这样做，是为了转移丁艺的注意力。她知道，对方很关注自己表演的情况。而老黄那张嘴一夸起人来，定会让丁艺心里不痛快。 “机会终于来了！”老黄动作夸张，在房姐身后作了一个拥抱的动作。 房姐不快地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美得你！”她真是不高兴。混来混去，要和自己年轻时不屑一顾的人说玩笑话了。要知道，刚参加工作时，她可是是行里数得着的漂亮人儿。 “不是怕我姐栽了么？！”老黄手臂又往上举高，“顺便抱一抱！” “谁是你姐？！”房姐听了生气，两个人年龄应该仿佛。 “先叫姐，后叫妹，叫来叫去是媳妇儿！”老黄笑嘻嘻。 “少费话！”房姐没好气的，“接着！”她把镶着员工行为规范的镜框摘下来了。 老黄把镜框放在地上，去扶房姐下来。 房姐一把推开他。 “怕什么？抱一抱也不上花轿。我还能和我姐夫争？！”老黄拎起镜框看了看，“哎哟，你把它都摘下来了？你这是看领导不在家，造了反了！” “嚷嚷什么？！”房姐面露怯色，“挂墙上二年了，还不是接灰？！”说完，麻利地用报纸包好，“我儿子的班主任也真是烦人，今儿要一个拖布，明儿要一个窗帘，这又要让镜框了！把那根绳递给我！”她向老黄。 “这老手，”老黄吹着自己的手指头，“怎么跟锉似的？！我姐这几年练的是什么功夫，铁砂掌还是降龙十八掌？！”他比划了一个射雕英雄传里的经典动作。 “那还能好？天天这么又洗又涮，伺候一家子老小，还能跟小姑娘比？！”被说到短处，房姐很不耐烦。 “想当初，”老黄来了一句唱腔，“你们房姐那小手也是水葱似的嫩哪！” “德性！”房姐白他一眼。 “你们房姐当年，那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老黄半真半假，“迷倒一大片！我现在还给迷得晕晕乎乎呢！”他晃悠了两下。 “老了！”房姐泄气地。 “现在，是吓倒一大片！”老黄话锋一转。 “你这个缺德少才的东西！”房姐抓起算盘子就打。 老黄抱着头，“白漂亮了一回！”见房姐不打了，他两手一摊，“纯属资源浪费！”“那还能怎么？！”房姐放下算盘，“谁还不老？！” “那不一样啊，”老黄压低声音，“你看看人家董小英，看看人家杜一美！那就不白漂亮呗！还有刘放，”老黄拿眼睛瞄了邵艾一眼，“那也是潇洒走一回！” “她们？”房姐轻蔑地，“还能叫人？！拿脸当屁股使！我是没出息起来，可我问心无愧！” “好家伙，大义凛然！”老黄假装给吓得倒退几步。 “那可不，咱行得正，走得端，什么时候也不怕别人戳脊梁骨！”房姐一脸正气，“卖头卖脸地当个小破官，能让唾沫星子淹死！有什么意思？！” “还小破官？还有什么意思？！”老黄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家里住的是大房子，出入有车，天天大酒店！”他背着手围着房姐转了两圈，“还得怎么样吧，我的房姐姐？！还得怎么您才叫有意思？！”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房姐，忽然伸手往房姐胸前一比划。 “找死！”房姐抡起拳头打他。 “这就受不了了，那哪行？！”老黄一笑，“再说了，我也不是那意思！”他用眼睛瞟了一下邵艾，“有那想法，我也不当着小老妹的面！”老黄把口气放庄重，“这事我懂，那得背着人干！”不等房姐开口，他皮笑肉不笑用手一指房姐的胸前，“项链，没有！耳环，没有！戒子，没有！”他又做了一个查钱的动作，“上班一百个数，下班干家务！这就有意思了！” “那杜一美也没当行长，还不是一个小员？！”房姐的锐气矮下来。 “人家也没在前台和代办员混在一起！机关里一呆，茶水喝着，报纸看着，什么活也没有，不也挺好？再说了，在领导身边晃悠，没准哪个领导又看上了，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老黄气房姐。 “这群不要脸的东西！”房姐真的动气了，“她们也能干上去？！杜一美那个骚货我还不知道她？啥也干不明白！在银行里呆了一回，十个阿拉伯数字都写不好！她也能上稽核，还检查起别人来了！” “你小点声！”老黄吓了一跳。 “我怕什么，我又没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房姐声音还高起来。 “你看见了？”老黄装作害羞地捂着脸，“我怎么没看见？！” “那事还能让人看见？”房姐白了老黄一眼。 “没看见哪！”老黄轻舒一口气，“我还当你看见了呢！” “没看见也知道那点事！就刘放，算盘都拔不明白，也干上财务了！和我在一个储蓄所时，天天结不下来帐！回回都是我帮着打数！好意思天天求我！这样的人，不靠那事，就进得了机关？” 老黄看了一眼邵艾，“别这么指明道姓的好不好？！你算盘子打得准，那就在储蓄所天天打呗！这也叫人尽其才嘛！ “靠那事上去算什么本事？！”丁艺接过话茬，“还不如我房姐在储蓄所点钱！”她狠狠地剜了邵艾一眼，“谁摊上这么一门子亲戚都倒霉！三天两头地跟着让人耻笑！” 邵艾没作声。丁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自己的机会，更不要说她心里还窝着一团火了。 “啥本事？你以为哪个女人都好使？那得真漂亮！多少人上赶着，还没人理呢！那可不是不要脸就好使！”老黄口气里带着不屑。 邵艾看见，丁艺的脸色，刷地变了。 老黄也注意到丁艺脸色的变化，他向邵艾使了一个眼色，“这年头，谁还看不开？！要是让哪个大领导看上，那是麻雀变凤凰！一下子命运就改变了！有什么不愿意的？怕的是长得不够漂亮，打不动人家领导的心！” 见丁艺没作声，眼神里带着心虚，老黄更加得意了，“对不，老妹？！还倒霉？这样的亲戚，巴结都来不及！”老黄又丢给邵艾一个眼神，“那一上去，亲戚不都跟着借光？！邵艾还妥了呢！你看，董小英的弟妹，大姑姐，不都跟着进银行了？！有什么不好？！” “好也不能那样，还叫人吗？！”丁艺意识自己应该反驳，“也不能为了当官，就脱裤子跟男人睡觉！” 邵艾躲开老黄投过来的目光，她也没想到，丁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房姐都听不下去了，她笑了向丁艺摇手，“这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说的话！” “没跟男人睡过，我那大外甥哪来的？！”老黄哪肯放过这个精彩瞬间，他觑着房姐绯红的脸，“跟谁睡不是睡？！老公怎么的，就不是男人？！还白睡了呢！睡了二十来年，除了老妈子似的伺候人家，图着什么了？！” “你注点意，别什么话都说！”房姐瞪他一眼，又笑了。 “要是跟我，不能给提个一官半职，也得给买条金项链啊！”老黄的眼睛，不离房姐。 “呸！”房姐啐了他一口。 “还呸我，”老黄瞟了丁艺一眼，“那得十年前！现在你同意我还得核计核计呢！孩儿呀，你房姐她就是想开也不赶趟了！” 丁艺给老黄看得被动，“再怎么也不能那么下贱，不要脸，当三陪小姐去呀！挣得还多！” “当三陪？有这么的好处多？！”老黄嘲笑地，“咱就不说当行长有什么好，就一个科员吧！分套房子多少钱？三陪小姐一晚上累死也就挣个千八百到头了！” “一晚上能挣多少？”房姐好奇了。 “我哪知道？我也没干过！”老黄坏笑两声，“我不要钱，也没人用啊！” 屋子里笑成一团。 “我怎么就不是女的？！”老黄顿足，“不就那什么吗？！”他拿眼睛看住丁艺，“把领导哄舒服了再给个级别！不用别的，当个办公室主任就行，乱七八糟地买点啥，零花钱就出来了！回扣再少，也能比工资多点！” “这帮王八羔子！”房姐恨得牙痒，“银行的钱，全让他们祸害了！” “哪用象我房姐，偷个镜框还得趁领导不在！”老黄看着房姐乐，“也不用那什么几回，偷偷摸摸的也不方便呀！再说了，领导不也得换换口味，你想天天陪人家还不用呢！那三陪小姐不得天天工作？！” “谁偷镜框了？！”房姐红了脸，“你的嘴巴吃屎了？！” “刚吃过，还是人家新拉出来的哪！”老黄象房姐吐气，“闻着没？” 房姐气得扭头，她一转脸看见邵艾，马上咦了一声，“小邵你都回来了？！弹得怎么样？！” “还怎么样？！”老黄郑重宣布，“往那一坐，不用弹，就全部迷倒！” “能！”房姐点着头。 “别听他乱说，怪丢人的！”邵艾嗔怪地瞪了老黄一眼，“可别提我！”她把身子往后一缩。缩也没用，丁艺的脸，已经拉得很长。 “丁老妹怎么不上场，不是什么第三名来着？！”老黄哪壶不开提哪壶，“行里大小事情得往前上！露露小脸，指不定哪个行长一看中，那不就转正了？！这一转正，不用别的，对象还不随便挑？可别学你房姐！漂亮，谁都得承认，可是，用我儿子的话来说，‘过去式’！白漂亮一回，还在这儿挨苦大累呢！” “我才不会那么不要脸！别说是转正，就是给个千八百万，我也不干！”丁艺满面愠色，“我可不是那种人，什么都拿脸蛋去换！事事抢着往前上，就挂着露一小脸，好给市行领导点印象！就别说还只是会点皮毛了！”说着，向邵艾这边看了一眼，“我才不会为了一个转正，脸都不要！” “人家，”老黄明白丁艺的意思，“人家可用不着！老公公一句话的事！” “那还跟我一样？！”丁艺冷笑。 “不是没孩子么，”老黄很耐心地解释，“肚子不鼓起来，也不放心哪！” 老黄猜的没错。按照邵艾公公陈正义的地位，她还只是一个代办员是很不可思议的。陈正义是湘平市最大的国有企业湘华纸板厂的老总，是这个城市里响当当的实力派人物。她肚子里不怀上陈家的骨肉，她的公公就不敢把她的工作办成正式的。提到这个话茬，邵艾不能不感到忧郁。现在，家里出了事，她的前途可不象老黄说的那样有光明了。 “嫁给这样的家有什么意思？”丁艺发表评论，“压根不拿她当人待嘛！” “有什么意思？”老黄把眼睛瞪得牛似的，“那吃的，用的，穿的，戴的，哪一样不是最好的？！这要是生了孩子，得搭板供起来了！还要什么？！” “可不是，”房姐叹气，“我一辈子了，也没人家房子住得大！钱从来就没有随便花的时候！还得怎么叫当人待？再不知足就该天打雷劈了！” “那也不能光图钱！”丁艺声音里透着气愤，“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当成什么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得到实惠！”房姐向老黄，“我生一回孩子同事送二十斤鸡蛋，还让老婆婆给卖了！想起来我就生气！” “您和姐夫有爱情啊！”丁艺不能同意。 “有个屁爱情！爱情有屁用？顶吃顶喝还是顶大房子住？”房姐懊悔，“糊里糊涂就把自己给嫁了！” “姐夫个高啊！”丁艺别有用意地看了邵艾一眼。 “个高有什么用？除了做衣服费布，叫用没有！”房姐越说越气，“人家小明个矮，可知道疼人啊！” “老公靠不住，赶紧想辙呀！”老黄不怀好意地，“看人家刘放，嫁人没嫁对？撤！也一样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全国各地到处溜达玩！” “她那叫什么呀？”丁艺毫不客气，“一点脸都不要了，跟公共汽车似的！你下来我上！” “老妹这词儿整得挺硬啊！”老黄听得两眼发亮。 “就是吃得再好，穿得再好，也没意思！”丁艺居高临下地。 “也不能那么说，吃着了，穿着了，玩着了，乐着了，还要什么？！也不用洗衣服做饭伺候一大家子！”房姐声音疲惫，“哪象我，手里点着钱还得核计晚上买什么菜！不要脸损失啥了？！比咱们过得开心。” “这觉悟不是上来了？！”老黄把手一拍。 “上来也晚了！老了！要是现在二十多岁，咱也按小邵的标准找！”房姐把算盘一抖，“结帐！早点回家是真的。” “那你还得会弹钢琴！”老黄提出要求。 见房姐不作声，他开始抒情，“高雅，动人，清新，脱俗！”老黄作陶醉状，“那台下，通通迷倒！ 李行长怎么样？”老黄嘿嘿一笑，“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是吗？李行长怎么也那样？！”房姐惊讶地。 “李行长不也是男人么？！生理结构上和咱们这样的也是大同小异！” 老黄对房姐的无知非常不满。 “那可妥了！”房姐羡慕地，“李行长还说啥！” 丁艺嗤了一声，一扭身子去了卫生间。 “这是怎么了？”老黄盯着丁艺的背影，“怎么还生气了？” “气还不小呢？！”听到卫生间里传来摔门的声音，房姐向老黄递了个眼色。 “这是干嘛？！怎么一提李行长还气跑一个？！”老黄装作不解。 “妒忌呗！谁不妒忌？！也没机会亮相！场都没上去！”房姐一乐，“哭了不是一回了！” 老黄作出偷听的样子，“妈呀，这眼泪咋流的哗哗地？！” 房姐打了他一下，“能不伤心么，这要是让哪个领导看上，还用得着在这儿点票！她还不象人家邵艾，家里头有靠山！” “怪不得，可以理解！”老黄点着头，忽然又搔搔头皮，“那刚才嘴硬的那个人是谁来着？” “嘴越硬的，那心里头越是那么想的！”房姐白他一眼。 “你不也嘴硬来的？！”老黄斜眼看着对方，见房姐脸色不快，忙陪了笑，“对，都认识上去了！我这脑袋！咦，这穆桂英怎么还没上去？！不是通俗歌曲大赛的第三名么？！” 老黄说的略有出入。丁艺曾在全市大中专文艺会演上得到过三等奖。按她自己的说法，那前两等的荣誉，是掺着某种不清白。从这么理解过去，她才是真正的第一名。以她第一名的骄人成绩，邵艾的钢琴表演，不过是附庸风雅，不值一提。 “人家上面不爱听通俗！”房姐向外看了一眼，“那还能让丁艺上？！真是瞎生气！”这是从现场带回来的最新消息。市行稽核科杜一美刚刚在房姐的窗口取过钱。 “我姐行了，”老黄一拍大腿，“把领导的心思全看破了！”他竖起大拇指，“佩服，佩服！” “前年的文艺会演，李行长不是说过，‘这是通俗歌曲大赛呀！’就这一句，把那个支得屁颠屁颠的！硬逼着小邵上场。你也别说，她也够厉害的！小邵天天和我在一起，都一年多了，我愣不知道她会弹琴！”有了对方的称赞，房姐不无得意地又卖弄起来。 “不白费力呀！”老黄神秘地，“那可是接替一把的人选！” “真是会溜呀！”房姐悻悻地，见丁艺一进来，就不再说了。 “谁让你不会？！你以为自己可以象人家？！”老黄下巴向邵艾一扬，“啥心思也不用费，什么都是现成的！这回在台上一露脸，那机会更是雪片一样的砸过来！可惜，人家还用不着！” 他看看丁艺，“可惜了这机会，要是给了丁艺，不就妥了！”他作出惋惜的表情。 “我可不是那种人，才不会做那种不要脸的事！”丁艺背上包，“我请过假了，先走一会！”说着脸色铁青地推门而去。 “生那么大气干嘛？！不愿意就不愿意呗！”看着丁艺气呼呼的背影，老黄两手一摊，“这种小姿色，算了算了！我就可以替李行长作主嘛！啊？要是邵艾，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你自己在那作主吧！”房姐也背起包，“趁这拔鳖犊子在市行溜须拍马，咱也早点回家！” “都走了！还呆在这儿干嘛？领导也看不见！”老黄看着邵艾，“走吧！” 第一章 第3节 邵扬的教导 邵艾笑一笑，今天是他父亲的生日，姐妹两个都要回去。可她没有动，既使在单位看丁艺的脸色，也好过回家听姐姐邵扬的教训。正发愁，小明来了电话，说他先过去了，让她自己打车过去。邵艾这才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单位。她不敢耽搁，怕邵扬先到了，没有脑子的小明会说错话。家里出的事，她很怕邵扬知道。 象以往一样，她刚掏了钥匙，父亲就把门打开了。邵艾有点心酸，自从结了婚，她回来看父亲的次数有限。她也知道，母亲去世以后，老人一个人是非常寂寞的。可是她怕看到邵扬。不用别的，父亲做一手好菜，她若是常常回来，在邵扬眼里就有贪吃蹭饭之嫌。因为，心疼小女儿的父亲常常舍不得她下厨，不等她回来就已经把饭菜做好了。给父亲办后老伴，邵扬也不同意，她的理由很充分，“咱爸这么能干，指不定是谁伺候谁呢！” “他非要亲自下厨，”父亲不好意思指着厨房里忙碌的小明，“也不让我进去！” “你今天就歇歇吧！”邵艾把父亲推进屋，扎上了围裙。戴帽子的时候，她犹豫了半晌又放下了。那不过是洗澡时用的浴帽，邵艾用来防油烟。大概是因为她有帽相，一戴上格外俊俏，邵扬又不爱看了，“手艺不怎么样，装备得挺齐全。”姐夫唐林怕她尴尬，就劝邵扬也戴，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喜欢你就自己戴！”挨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她刚放下帽子，就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邵扬夫妻两个回来了。 邵艾硬着头皮和她打招呼，并把拖鞋放在对方的脚下。邵扬只嗯了一声，趿上鞋便进了屋。 正准备进厨房，邵艾看见姐夫唐林还呆在门口，手里大包小裹的，正用一只脚去蹬另一只脚上的鞋，她便弯下腰把另一双拖鞋推过去。她没敢象给邵扬那样，摆在对方脚边。然而，屋子里还是传出姐姐颇为不满的一句，“他自己有手！” “我手里拿这么多样儿！”唐林放下东西。 见姐夫的口气里带着诘责，邵艾急忙摆手，不让他说。 菜已经洗好切好，齐整整地码在碗碟里，邵艾一进了厨房，小明慌忙背过身去剥一头大蒜。她的心里一沉。小明的性子，她太了解了。看起来，事情好象更糟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邵艾接过大蒜继续剥。不用问别的，小明眼里闪动的不安与歉疚，已经说明一切。 “让我来吧！”邵扬把大蒜从邵艾手里抢过去，“你进屋里陪爸说会儿话吧！小明都穿上了，”她拿眼睛上下看了一眼小明的做饭行头，“那就别脱了！” 邵扬的自告奋勇令邵艾相当意外。要知道，这和以前，可是截然相反的情形。姐妹两个一起回家吃饭，邵艾只晚过一次。那是因为房姐错了钱，没能按时下班。那一次刚进了门，邵扬就从厨房里丢出一句，“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言外之意，她是故意的在单位里磨蹭着不回来。也不容她解释。在邵扬眼里，任何理由，都是牵强的。除了她自己的。她常常回来晚，那是由于她所从事的审计工作的高尚和神圣。 “还拿那么多东西！都是买的吧？！”邵扬问向小明的声音很是体恤柔和。 可在邵艾听来，这声调里充满了陷阱。一向的，邵扬总批评小明送来的东西华而不实，是他父亲手下送的的面子货。 “不是。”邵艾心里掠过一丝阴影。难道邵扬已经知道了她家里的事？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早上就白和小明拌嘴了。小明的意思是，若是他父亲收的礼转送给岳父也就罢了，花钱自己买，就用不着注重形式。花一样的钱，不如多买些老人用得着的、实用的东西。邵艾却不肯，她担心忽然改变了风格，精明的邵扬会起疑心，猜出她家里出了变故。邵艾愿意认为，小明的父亲不会有什么问题，这危机只是暂时的。但就这暂时的一段时间，她也不想给邵扬批评的机会。实际上，形势越来越不妙，邵艾的乐观，早已不复存在。 “把这些垃圾倒了吧！”见小明要说实话，邵艾忙指着脚下的垃圾吩咐。对小明，她坚持说是不愿意让父亲察觉他们家出了事，白白跟着上火。替小明开门的时候，邵艾悄声又嘱咐一遍，“别提家里的事！今天可是我爸生日。” “不让你爸知道就行呗！跟姐姐姐夫说一声，还能帮着出出主意！”小明皱眉，“我家里就哥一个，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 “我姐那人没眼色，保不准会说走嘴！”邵艾又急又怕，回头瞥了邵扬一眼。 “让她别说不就行了！好歹的，姐夫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总比我们强！”明知犟不过邵艾，小明还是坚持了一下自己的观点。 “俩人在门口嘀咕什么呢？！也不嫌冷！”邵扬向外看了一眼。 “少费话！”邵艾绷起脸，下了命令。 “我这个妹妹，没少欺负你吧？！”等他们一回屋，邵扬向小明亲热地笑道。 “把香菜摘了！”见小明让邵扬的体贴弄得蠢蠢欲动，邵艾又布置了任务，并狠狠地掐了他一把。回过身，她笑了向邵扬道，“姐你就回屋吧，别把新衣服弄脏了！” “没关系，我来摘吧！”邵扬心情很好，她从小明手里接过香菜。 “炝锅了，有油烟！”邵艾把油倒进大勺，“羊绒衫不能老洗。” “你今天少说话，”见邵扬进了屋，邵艾把厨房的门关紧，“我爸的生日！”她的口气很不好。 邵扬一反常态的表现，让邵艾不能不警惕。 “姐也不是外人，我看她对咱们挺好的！”小明躲闪着妻子严厉的目光。 “我让你少说你就少说！”邵艾有点不耐烦，“我没空跟你啰嗦！” “我看姐这人挺好的！是你对她有成见！你妈妈怎么也是后妈，”小明声音越来越小，“后妈哪有对孩子好的？！她就是有点想法也正常！再说了，我看姐一点也没计较！” “不想过了就吱声，那很简单！”邵艾把大蒜拍扁。在人前扮得从容优雅，大度宽容那是邵扬的长项。 既使用最苛刻的目光去看，自己的母亲待邵扬也要比待自己好。也正是出于对母亲的感激，父亲对她就偏疼一些。邵艾想着。 “你姐也真是的，没个当姐姐的样！”唐林拉开厨房的门，“让你们俩受累了！” “看姐夫说的！”邵艾瞪了小明一眼，才回过头来巧笑嫣然，“你们俩好好陪爸说话就行了。他总一个人，怪闷的！” “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小明耷拉着脑袋，“等事儿大发了，看你还怎么瞒？！” “乌鸦嘴！”邵艾恨恨地骂了一句。她更恨的，是这个长着乌鸦嘴的男人。性情那么怯懦，头脑那么简单，一点办事能力也没有！除了和她拌嘴，就是眼睁睁地看事态恶化下去。 “我就是不懂，跟家里人瞒个什么劲儿？！”小明借着到阳台取葱的功夫，小声嘟囔了一句。虽然是异母，可就姐妹两个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他真是不明白。 邵艾没睬小明。他当然不会懂了。同父异母不过是面上的原因。真正的理由有点说不出口。 邵艾和邵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邵扬的母亲生下她不久就过世了。邵艾的母亲是工厂的工人，因为爱慕她父亲的儒雅英俊和博学多才便嫁给了大她十岁的男人，当了继母。邵艾的印象里，自己的母亲待敏感多事的邵扬一向小心翼翼，生怕对不住这个没*孩子。当了邵扬的面，她的母亲都不敢和自己过于亲热。就是这样，邵扬依旧是不满的。连邵艾的父亲都觉得大女儿在这方面太不懂事了。邵艾的父亲很爱他活泼美丽，能歌善舞又宽厚善良的小妻子。而这正是邵扬生气的原因。在她看来，自己的父亲那样有学问，怎么会娶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女工呢？！还投入那么深的感情。这样的人都不配当自己的后母。还有，她自己的母亲是中学老师，她出身的血统就比邵艾高贵，凭什么父亲要更喜欢只会懒惰撒娇的邵艾呢？ 邵艾小的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小，却要处处谦让比她大许多的姐姐？为什么她的姐姐不象别人家的姐姐那么护着妹妹？！在母亲的要求和邵扬的挑剔中渐渐长大，邵艾任何事上，无论对与错，都养成了让着姐姐的习惯。她自己也不争气，学习成绩从来就没好过，这就更让邵扬有了说嘴的借口。 只有一件事，她没向邵扬让步。这也是姐妹失和的真正原因。情窦初开的季节，她爱上了姐姐的男朋友岳良，并以着她特有的心机与娇媚，俘虏了对方。那时候，姐姐邵扬刚参加工作不久。岳良是经人介绍认识的。邵艾怎么也想不到，这种传统的方式，还会出现象岳良这样出色的人物。在她的观念里，以岳良的优秀，怎么也沦落不到相亲解决终身大事的地步。后来她也问起过，怎么书念到了研究生居然没有谈过恋爱？岳良告诉她，读书的时候，全身心跟着老师走，心无杂念的，真的没有想过。他的话，她是信的。以岳良的为人，确实会单纯至此。而他还是个假话也懒得讲的家伙。 她是什么时候爱上的岳良？是他第一次随姐姐来家里吗？邵艾回忆着。她第一眼看见他，就慌得一头躲进了厨房，然后就手忙脚乱地做了好多菜留人家吃饭。他的优秀，他的斯文，让她乱了方寸，做出自己也奇怪的举动来。当时，除了羡慕姐姐不同一般的好运气，邵艾心里，更多的是苦涩和自卑。岳良是那么出色，她和对方，不但隔着姐姐，还隔着世俗所要求的苛刻条件。也是那时，邵艾才知道，自己是个一无所有的人。没有工作，没有学历，没有任何资本。 如果不是岳良单位组织文艺会演，她可能就与他擦肩而过了。她是自告奋勇地为岳良单位的大合唱担任钢琴伴奏。在排练的那段时间，她大概使尽了浑身解数。邵扬和岳良相处了不到两个月。两个月里，两个人关系进展并不大，如果不是自己横刀夺爱，他们的恋情也一样会无疾而终。可是，由于自己的介入，一切就都不同了。这也为岳良母亲拒绝她提供了冠冕堂皇的原因——连姐姐男朋友也抢的女孩子，怎么能进岳家的门？！邵艾向屋里瞥了一眼，最终她失去了岳良，邵扬又因此恨她入骨。 不单是夺爱，她也伤害了邵扬一向的骄傲。她不过是一个没有文化品味的市井小民，怎么能比得上她大家闺秀般的淑女气质？！仅凭这一点，邵扬就不能原谅自己！ 锅里的鱼发出了焦味，邵艾赶紧起锅。这道菜是岳良爱吃的家炖刀鱼。就是这道菜，让岳良对自己刮目相看。他怎么也没想到，女朋友口中那个刁蛮任性、无知虚荣的顽劣妹妹不但美丽大方，乖巧懂事，还会做一手好菜。 邵艾把鱼盛进盘里，再酒上香菜末。这是最后一道菜了。这道菜，她现在的姐夫唐林也爱吃。 鱼刚端上桌，唐林就先挟了一口，“放我跟前吧！”香味让这个谦谦的书生变得很不客气。邵扬讨厌鱼的腥味，他在家里吃不到。 “怎么没看见你开车来？！”没吃几口，邵扬问小明。 “调岗了，不开车了！”邵艾替他回答。小明的父亲一接受调查，分厂的李厂长就换了司机。 “下来也没什么不好！领导跟前最不好做人了。你不和领导点头哈腰的，人家就说你张狂；要是那样的话，又会有人说你掉价！”邵扬向脸色诎诎的小明笑道。 “姐你说的真对！”小明很感动。邵扬就是比小艾好，替他排解而不是给他压力。 “主要还是想让小明学点业务！要不，总这样下去也没什么前途！”其实，小明的工作一直没安排呢。 “老是想着往上爬的步，你怎么这么势利？！”邵扬皱眉。 “这毛衫颜色挺好看的，还特别抬脸色！”邵艾违心地夸赞了一句。她想叉开话题。实际上，邵扬一进屋，她就注意到对方身上蹩脚的新行头。咖啡色的高领衫显老气不说，还趁得邵扬原本就有些病态的皮肤更加晦暗。而下面薄料的格子长裙不但拖沓还与这寒冷的季节不符。 “你姐夫得的！”邵扬矜持地一笑，“我都告诉他别要人家东西，他也不听！那企业的会计也是的，赖着往我们怀里送，扔下就走！真是的！” 在邵艾听来，这不是自谦，而是一种炫耀。不过，她还是强忍着陪了个笑。 “我看你也应该穿这种毛衫，显得有气质，也有身份！”邵扬打量妹妹一眼，“别穿得乱七八糟的，显得轻浮！”她批评的是邵艾身上的灰黑相间的条纹衫，领口开得大不说，还镶着两块灰灰的皮毛，象趴着两只老鼠。 说她不好看她并不介意，轻浮两个字让邵艾听得来气。碍于父亲的生日和小明的家况，她低下头扒饭什么也没说，只是冷眼看着邵扬给大家斟酒布菜，忙得不亦乐乎。她有点疑心，邵扬是不是听说了点什么，才着了新衣，才这样开心。邵扬恨自己，大概恨到了骨头里。 “可以了，不要再喝了！”邵艾把小明的杯子拿过来放到窗台上。她走神的功夫，小明已喝得满脸通红了。 “怎么收杯了？”邵扬把杯子又拿过来，“也不开车，就放了量喝！” “他都喝高了！”邵艾捂住杯口，“明天还得上班呢！” “你让我喝吧，”小明把邵艾的手拿开，“我心里头不痛快！我爸这一出事，厂子里的人看见我就躲得远远的，话都不敢说一句！李厂长更是王八羔子，他是我爸一手提起来的，半点旧情也不念，还借了调岗的理由把我给换下来！你说，一个司机调什么岗？！有什么可调的？！” “你爸爸怎么了？！”邵艾的父亲担忧地放下筷子。 “没有什么，别听小明胡说，他喝多了！”邵艾干巴巴地解释。 “怎么没有什么？”小明不同意，“我爸他接受上面调查呢！摊事了！平常围着我转的那些好兄弟，影儿都看不见！真让人寒心。” “不值得为这种人伤心，趋炎附势的，谁稀罕他们围着转？！”邵扬给小明又满上，“姐最瞧不起这种人了！别说还躲远远的，就是巴结还嫌他们烦人呢！” “姐你不知道，”小明一口饮尽，“没人理的滋味也不好受！” “不是还有咱们家里人吗？！”邵扬又启开一瓶啤酒，“有什么委屈就跟我和你姐夫说！别憋在心里。我和你姐夫都是淡泊名利的人！你越是倒霉，我们才越是关心你。你父亲好的时候，我们还不好意思呢！咱们两口子都是要脸的人，还怕担着巴结的嫌疑呢。” 邵扬的一席话，感动得小明红了眼圈，“姐你这么说我还不好意思了呢！我自己罚一杯！”他给自己满上，一口下肚，“有了这事，才看出姐姐姐夫的真心，也显得我和邵艾以前太自以为是了！仗着我爸的势力不知天高地厚！” “你要当我是自己姐姐，就少说这样的话！”邵扬嗔怪，“自己家人，谁还能挑这份理？！不看你，我还得看自己的妹妹呢！” “小艾，不是我说你，你看你姐姐多好！”小明用手点着邵艾，“这样的姐姐，还有什么可说的？！你还老和人家系扣！你不应该呀！” “一喝就多！”邵艾把小明的杯子抢过来，“满嘴胡勒上了！”她气得变了脸色。姐妹两个是肚皮里的不好，并没有拿到桌面上来！小明这个缺肝少肺的东西竟当了唐林给说出来！ “让他喝罢！在单位里就很不开心了，回家你还不让他放松放松？！”邵扬又拿了一个杯子，“姐让你喝！都是家里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别说还没有走板的话，就是有，也没人挑理！” 小明有了仗势，他端了杯子在手上，“姐，小艾她老以为你记恨她妈妈，所以什么事上都和你隔个心眼！我爸爸的事，她就拦着不让说！我不和姐姐姐夫商量和谁商量去？！你说她糊涂不糊涂？其实以我的心思，自己书念得少，她的文化也低，我心里是愿意和姐姐姐夫这样的文化人亲近！她偏不让，说什么你老看不起她，嫌她没文化，处处挑她的毛病！姐那是为你着想，是为你好！她还说她妈妈对你比对她还好，说姐不但不领情，还怨恨上了！怎么可能呢？一个亲生，一个不是，薄一点厚一点肯定得有！对不对？”他给邵扬满上一杯，“敬我姐一杯！从今天姐说的话看，姐根本不是小艾认为的那种人！还得是书念得多，通情达理不计较！我干了！” 邵艾偷偷打量唐林，他正一心吃鱼，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他也是知道姐妹两个不和。于是，邵艾勉强向坐立不安的父亲笑道，“让他胡说去吧！”小明酒一下肚，就要掏心掏肺的和人讲话。 “我这人心肠虽热，可是嘴冷！”邵扬喝了一大口，“也难怪她受不了！” “她就不爱让人说！”小明点着头，“谁说她都不乐意！谁说她就记恨谁！光喜欢听那些花言巧语！”他转向邵艾，“姐才是真心为你好，才是为你着想！你倒好，还说人家虚伪，说人家装模作样！” “我什么时候说过？！”邵艾瞪着小明，“咱爸生日，说点开心的事！他喝多了，满嘴跑马车了！”邵艾恳求地看着邵扬，“来日方长，那些话什么时候不能说？！” “今天说说又有什么不行的？！”邵扬笑得轻松，“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说小艾和我藏心眼吗？！我会计较自己的妹妹？！话不说不透，砂锅不打不漏！这事一说出来也就没事了！爸听了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和小明是一样的性格，有什么说什么，好交，好沟通，不转弯抹角的说话！” 在小明看来坦诚赞许的眼神，邵艾却觉得阴险。邵扬今天可是遂了心，看了自己的笑话不说，还耍了实心眼的小明一回。她眼神里的平静，是对自己的蔑视和报复，是示威与嘲弄。可人家的话里挑不出毛病。 “小艾吧，其实哪都挺好的，就是有话爱闷在肚子里！你看看，说出来不就好了？”小明很为自己的成就得意，不过三言两语，就解开了姐妹两个人多年的疙瘩。 “我这人吧，也有毛病！嘴太急！看见什么马上就想说，也不管个时候。不过，主要还因为是自己的妹妹，也是为她着急！”邵扬表白道。 “她还说你们姐妹两个性格不和，姐妹间有什么和不和的？又不是两口子！两口子怎么样？我们两个哪件事上一样过？”小明责备地，“你呀，也不知道谁是好人！还说咱姐爱装，心眼不好！血浓于水，姐才是真心疼你！”“我爱听小明说话！”邵扬一乐。 “她有些事吧，还真得有个人说说！”小明酒性正酣，“姐说你不会过日子怎么不对了？”他向邵扬，“这事真得姐说说她！她花起钱来也没个算计，多少钱的东西都敢买！有用没用的弄了一堆，家里都能开杂货铺了！我要说吧，她就责怪我小气！” 结婚这么久，邵艾才知道，小明的嘴还有这么好使的时候！她简直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气愤。 “再爱花，也赶不上小娜，”唐林也觉出不妥，“科技科还没去上，就先把可能赚到的钱预先花掉！一套内衣，就花了八百多！” “可别提她！”邵扬是真的不高兴，“做儿女的，不说孝敬老人，还三天两头的去刮油！真不知道她的大学是怎么念的，怎么那么自私？！自己没钱就别买，向父母苦什么穷？！” “那套衣服确实挺好看的，一穿上显得瘦多了！”邵艾怕姐夫难堪。 “就知道美！孩子都那么大了，哪来的心情？！”邵扬不屑地，“也不知道美给谁看！” “跟小艾一样，就是爱漂亮！”小明嘿嘿一笑。 “爱美就少吃点啊！一看见好吃的，比谁都来劲儿！连我女儿的虾仁也偷吃！”邵扬瞪在唐林脸上。 “小文才几岁，你们把孩子的课排得也太满了！”邵艾的父亲想起外孙女没来，“我过一回生日，就停一节课怕什么？！” “那可不行！”邵扬很坚决，“我女儿可不能象小艾那样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学什么都半途而废！”说完捂了嘴笑起来，“小明，你看我这嘴！” 邵艾装没听见。自己当初学琴邵扬反对得什么似的，说她原本就好出风头，这么一来就更助长了她的虚荣心了。想不到，早早的，她就给女儿安排了钢琴课。这又是为什么呢？！ “姐说的对，有话当面说最好不过了！”小明很赞同，“我现在知道她为什么跟姐生分了，你老管着她呀！她当然爱跟小娜在一起，那一个比她还爱花钱！” “花怕什么？娜姐去上科技科就好了，那地方老分钱！”邵艾看见，唐林脸上变了色。 “去什么去？就她？大学就是父母跑关系送进去的，还不肯好好念！她就能干了科技的活？跟别人装大学生吧，我会不知道她！”一提起小姑子，邵扬更烦。邵艾不学无术，可是不装腔作势！唐娜就不同了。肚子里只有一点可怜的墨水，尾巴却翘到天上。 “李行长不是答应了？！”邵艾问。 “答应什么？！”唐林笑了，“小娜也是的，听话都听不出个音来！李行长真想让他去，还会问别人？！” “姐夫没帮着说说？”邵艾问。 “你可别帮着说！”邵扬立起眼眉，“小娜本来就跟科技的孙杰不对付，这要是搅在一块，还不天天掐？那种人她也敢得罪？！你现在正是要起来的时候，她也不为你想想！也不作脸，换了好几个地方，跟谁也合不来！这又要去科技了！” “得罪倒无所谓！”唐林面露不悦，“李行长做事是从工作角度出发，根本就不能让她过去！我说也没用！” “是李行长的意思了！那他赖到叶准身上？”邵艾咦了一声。这个李行长究竟什么样，她这一天里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了。 “小娜也不懂事，人家逗她也看不出来，还兴师问罪的怪到小叶头上去了！”唐林苦笑，“幸好小叶有修养，不和她一般见识！” “娜姐就认为是叶准耽误了她的好事呢！”邵艾借机替叶准说话，“叶准有什么说什么，根本不懂得别人的心里！那个李行长也是的，不想让娜姐去，拿叶准当什么挡箭牌？！”她对这个不曾谋面的男人，半点好感也没有了。 “也怨不着李行长，是咱家小娜没眼色！”唐林笑笑，“李行长挺赏识叶准的。” “去不上挺好，起五更爬半夜的，也不保养皮肤！”邵艾瞟了邵扬一眼，和唐林说多话了也是她不能容的。 “你看看你，三句话离不开爱美！跟小娜一样！成天也不想别的！你们俩到了起那是没好！”邵扬批评了一句。自己的妹妹和小姑子联手对付自己，她早就不能容忍了。 “可不是！她们俩呀，到了一块就琢磨着怎么花钱，怎么花都不改恨！前几天俩人逛街，小艾买了个背心花了四五百，小娜还说便宜！以前还行，我爸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哪禁得起这么花？我们分厂现在开工资都费劲了！”小明抱怨道。 “你少说两句吧！我爱花我的，和人家小娜有什么关系？！我早就这么爱花钱，你又不是不知道！”邵艾把鱼盘子端起来，“小明你去热热！” “放下，饭都吃上了就别来回走动了！”邵扬不让，“小艾，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说说，什么背心值四五百？！哪有这么花钱的？别说现在小明开工资都费劲，就是有钱，也不能这么乱花呀！说你两句还不高兴了？！” “买点东西也上这来说！我花的又是自己的钱。”邵艾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开不出工资的事也当了邵扬说！那边正愁找不到自己的短处呢。 “你的钱怎么了，还不是你们家里的？！两口子还这么分？”邵扬替小明主持公道，“ 第一章 第4节 寒夜里的蔑视 回家的路上，邵艾一句话也不想说。 “雪里藏不住死孩子，迟早会让人知道！瞒也不是办法，还不如自己说出来。”冷风袭过，小明的酒醒了一半。 邵艾不作声。 “工人都到市政府闹去了！”小明低声地。 “让你的亲姐姐帮你呀！”，邵艾讥讽地，“她是那么善解人意，那么超凡脱俗！” “姐她肯定是好心，帮不上忙有什么办法？！”小明认准了这个亲姐姐。 邵艾懒得理他。邵扬真是有学问，解恨出气的话也说得金玉良言似的。目的达到了，还不伤和气，她真是从心里佩服。 “要是能找到周正阳就好了！”小明祥林嫂似的又念叨起来。 “你少提这个名字！”邵艾终于忍不住，她大吼了一声。出事这些天，小明就只会念叨这个人！要是真象他说的那么好，手机会不接？！会关机？！ 小明吓一跳，愣在了原地。 邵艾也知吼得声太大了，她看见过路的人都看着他们两个。 “什么素质？！”一个女人丢下一句匆匆走过。 看背影，邵艾也知道她是谁。 江欣单位的领导，东青小学的校长方小雪。 对方一直看不起自己。因为，她开车去接江欣的排场扎过她那双骄傲的眼睛。要知道，方小雪对自己的优雅美丽、年轻有为一直引以为傲，她不容还有女人风头盖过自己。 回到家，邵艾洗洗就睡下了，没和小明说一句话。夜里醒来，她觉得有点不对头。已经两天了，小明怎么也不张罗着去看看父亲？这个念头一升起来，她便再也睡不着了！没等熬到天亮，邵艾把小明推醒，“你早点起来到你爸那看看！” “还看什么，都双规了！”小明睡意朦胧，一翻身还要睡。 “什么时候的事？！”邵艾非常震惊。在她看来，下台不过是了不得的事，怎么还能双规呢！ 小明这才真正醒过来，他胆怯地看着邵艾，半晌才从嗓子眼里说出两个字，“前天。” “不早说！”邵艾心里的火腾地窜起来，“这又瞒上了！” “怕你跟着着急么！”小明可怜巴巴地。 “这我就不急了？！”邵艾平抑着怒气，“这是瞒得了的？！” 小明摆下肉头阵，一言不发。 “案子谁负责？”邵艾问。 “不知道！”小明摇头。 “打听呀！”邵艾最恨他事不关已的样子，“你先打听出来是谁，然后直接到他家去找！”她吩咐。 “那怎么去？！”小明头摇得更厉害了。 “怎么就不能去？他能打你能骂你？！有什么可怕的？办不好还办不坏？！你就当锻炼锻炼自己！”邵艾动了气，“一个大男人，不会办事还不会学？！” “这是学的吗？！”小明不同意，“人家能让你进门吗？！也不认识，凭什么找人家？！” “你什么关系也找不着，还不硬闯，等死啊？！”邵艾强压着怒气，“这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吗？你爸也没做过什么大不了的错事！在那个位置上有什么办法？！他不过是替罪羊！说出来就让人同情！不认识怕什么？谁和谁一生下来就认识？不认识更好，办这种事也用不着认识！” “那也没法张口啊！”小明认为邵艾的想法简直疯狂，“我可不行！” 邵艾怒不可遏，“你还想让我去是不是？你不怕戴绿帽子我就去！” “我没让你去啊！”小明感到委屈。 “那这事怎么办？你爸在外面好歹还能找人沟通，他现在人在里头了，你不想办法还等谁？！” “挺着呗！”小明面无表情，“我是啥也不怕，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想让我爸下来？！下就下呗！坐了牢我去看他！” “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邵艾抡起枕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他是什么都不在乎，可她受不了呀！她嫁给小明一方面是为了物质，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的体贴，平复了岳良带给她的伤害。可在别人眼里，她不过是个一脚踩空的漂亮女人，要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话柄的！远的不说，就是丁艺也绝不会放过她！ 第二章 第1节 丁艺答应相亲 天亮了，太阳照样升起。邵艾再头痛，也得上班，也得面对发生的一切。 忙了一个上午，总算没有顾客了，邵艾松口气。昨晚没有睡好，头昏脑胀的。而这半天的时间里，她一边点钱一边在心里想着自己认识的人，思虑着有没有人可以帮自己。思虑的结果没有意外。她认得的人太少了，有作为的一个也没有。 “吃饭吧！”房姐招呼她和丁艺。 丁艺和邵艾都有点意外。房姐已经上楼把饭菜打了下来，并且摆好了碗筷。一向的，打饭是她们两个人“份内”的事！翰林支行的储蓄专柜只设了一个窗口，她们三个人编在一个班。通常的情况下，房姐认为擦桌子都是多余，“擦什么擦，下顿说不上还吃不吃呢！”她对单位里的事，处处看不顺眼，好象在过天日子，随时准备翰林支行黄铺。于是，擦桌子的工作，年轻的两个只好承担过来。渐渐地，上楼打饭也承包了。 “快点过来，”房姐催促，“头儿不在家，咱们早点吃！” 她说的头，指的是王冬。付所长于青成天往外跑，就是有心也没功夫批评人。翰林支行在中层领导的设置上很有意思。出纳和会计都有自己的科长，储蓄却没有单设，由副行长王冬兼任。所长有一个，还是付的。也正因为如此，于青一肚子劳骚。在她看来，王冬是因为储蓄油水大，不肯放手。要不然，她干了十几年的付所长，怎么还不提正的？科长的位置也空缺着，就是不肯安排。她说的时候，却是替房姐着想，“我要是提了正的，付所长还不是你？！两个小的是代办员，年纪又小，怎么也轮不上！科长若安排了人，倒出来一个空位也还是你的！”她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图的是什么，一个人揽了好几份差！敢情这世界上还有人愿意挨累！”因此，房姐深恨王冬，“还不是有意压着我，不让我起来！” “今儿这是刮的什么风？”丁艺先低声向邵艾，然后响亮地应了一声，“就来了！”她正在串一副手链。王冬一出去，她就总有私活可以干，也不装模作样的练功了。 邵艾一乐，没有说什么。跟丁艺，用不着心眼实。要不然，她这边听了话那边就添枝加叶地传过去。 “吃菜呀！”房姐没有自顾自地先吃，她给丁艺挟了一筷子芸豆。 目标是在丁艺身上，邵艾放了心。她垂下眼眉，只看着饭菜。敢情房姐知道丁艺也爱吃芸豆，她在心里暗笑。平素，房姐一筷子挟去半盘，还要卖声，“现在这年轻人，就是口娇，青菜一点不吃！”要知道，芸豆吃光了，剩下的也还是青菜。 “干嘛这么对我好？！”丁艺挑起一粒米饭看着，“你心坎上的人是她呀！” “她不是有人疼了吗？！”房姐给说得脸红，“这死丫头！” “哟，房姐打算怎么疼我？！”丁艺笑不哧哧地。 “还没处呢吧，小丁！”房姐刚开口，就给电话铃声打断了。 邵艾放下筷子去接。是刘放。她说别人送了她二十斤猪爪，要麻烦邵艾帮着烤好刮净。邵艾略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她帮刘放烤猪爪有二年了！都是小明求厂子里食堂的师傅帮忙。 再回到桌边，谈话的气氛已经很不好了，“现在这年轻人，个个想攀高枝！”房姐大概碰了一鼻子灰，面上诎诎的。 邵艾也不看丁艺，低下头吃饭。刘放的猪爪还没着落呢，她可没心思睬别人。 “哪有那么多高枝可攀？！”房姐挟了一大口芸豆，“我倒要看看！” 丁艺不说话，脸色却不愉快。 “有几个象小邵那么命好的？！一找就找个厂长儿子！”房姐打量邵艾，“有几个象小邵这么漂亮的？！上千个人也挑不出来一个！再说了，人家陈厂长家挑儿媳妇，还不光看长相！那得琴棋书画样样都会！” “你们慢用！”邵艾没心思吃了。 “小邵，你来说说，湘华纸板厂怎么样？！那可是大厂子！以前想进还进不去呢！技术员多好啊！还是本科生。”房姐拉住邵艾。前段时间，她的侄子房有志来储蓄所存钱，一眼看上了丁艺。明知道人家不会愿意，可侄子再提哪家姑娘也不肯相看，没办法，房姐只好硬着头皮开了了口。 “那得看丁艺怎么想。”邵艾笑笑。提的是谁呢？房姐的侄子房有志在湘华纸板厂，年龄上也相当。 房姐没争取到赞助不甘心，“小邵的老公公不也是技术员出身？！现在都是厂长了！工厂怎么了？一样出息人！” “现在和那时候能一样么？！”丁艺心里不痛快，一个工厂的，也敢给她提！真是气死人，找便宜找到她头上来了。 “什么时候也得是念书人出息！今后越来越重视这个！”房姐没死心，“别看现在什么样的都能上去，以后肯定不能总这样！这书一点都不会白念！” “那可不见得，”丁艺不爱听，“叶准怎么样？还研究生呢，怎么了？出国名单里有他么？！一句外语不会的照样出去！” “叶准没上去？”房姐很意外，“不可能，李行长对他多好！” 邵艾也吃惊，出国考察人员的资历条件几乎是为叶准量身定做的。 “李行长算什么？一个副的，说了也不算！”丁艺轻蔑地瞥了邵艾一眼，“他不想好了，为一个员争！” 邵艾当然知道对方为什么给了自己这样一眼。这都是因为那个李行长的缘故。按照老黄的说法，李行长看自己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那是动了心。可动心也没用，他只是一个副手，说了不算的，自己不会因此得到什么实际的好处。 这一眼，让邵艾对那个李行长的印象进一步恶劣。平白无故地，对方的轻浮好色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其实，她对这种事情的看法，还不象丁艺那样，口是心非的满嘴里都是道德和廉耻。相反的，她觉得这种做法也无可厚非。邵艾还知道，不光自己这么看，别人也是一样！不管用什么途径，争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是成功。虽然大家嘴里都在批评，都在轻视，心里未尝不是羡慕的，认可的。人们真正看不起的，是没有钱，没有地位。她之所以讨厌那个不曾谋面的男人，是因为，在她的想象里，对方一定是个相貌萎琐，目光粘腻得令人恶心的糟老头子，就象刘放跟从的杨大年一样。她可以认同这种方式，却无法认同这样的男人。 “那你姐夫呢？！”房姐问。 丁艺装没听见，低着头吃饭。 “有没有你姐夫？！”房姐用手肘碰了碰丁艺，“他上去了？！” “没有吧！”丁艺不抬头。她早放出话，说姐夫孙杰已答应出国给她带个皮包回来。那皮包要比邵艾老公公从香港带回来的更好。 “没上去也正常，用不着上火！”房姐没有幸灾乐祸，“咱这地方就这样，哪都没这儿黑！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不用，搁一边闲着，净用那些啥也不是的扔货！别的地方可不这样，人家纸板厂可重视学历了。我侄儿小志在单位里特别受重视，在基层干了不到半年，就调到机关里了！这以后，有都是提升的步！别看企业现在挣得赶不上银行，以后肯定比银行好！银行是什么破地方？！这破活谁干不了？！再说了，小志一干上去，还差那点工资？！” 提的真是房有志。邵艾脑子里闪过对方清癯的长脸。她对这个人印象颇深，好象是去年夏天分来的大学生。刚分来时一看见自己就热情地打招呼，带着知识分子对女工的俯就，举手投足间时刻强调着自己大学生的身份。也是从他身上，邵艾知道，她从岳良身上见识过的书生气，并不适用于所有的大学生。后来，对方知道自己是小明的妻子，陈厂长的儿媳后，就换成了一副厌恶有加的嘴脸，眉宇间衔恨怀仇的。这个人很不驯服，来了不到一年，换了好几个地方，跟谁都和不来，现在调到工会闲起来了。 “谁在单位特别受重视了？！”伴着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刘放出现在窗口，“小艾，出来帮我抬一下！” “就让他帮你抬一下呗！”房姐眼尖，看见停在外面的车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还不到时候！”刘放也不在意，只矜持地一笑。 听见房姐的话，丁艺向外张望了一眼，又转过脸，什么也没说。 “哟，这事不让他干，还等什么叫到时候？！”房姐脸上带着轻微的不信服。 “给我当苦力也不容易，你以为谁都能熬上？”刘放哼一声，“他现在还不配！” “就胳膊腿长得象蚂蚱似的人配！”邵艾和刘放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丁艺的一声冷笑，“说叫不动人家还差不多！” “这骚货，不说话怕把她当哑吧卖了！”刘放也听见了。 “不值得跟她生气！”邵艾在车前站下。驾驶员的位置上坐着一个肤色白晳的男人，戴副宽边墨镜，一看见自己，马上把脸转向一边。 “刚才和你说少了，是三十斤。”刘放打开车门，把一个麻袋拖下来，“这乡巴佬也实在，一听说我爱吃猪爪，就送来一麻袋！倒是刮好洗净送过来呀！这让我怎么弄？！” “他们也不见得能弄干净！”邵艾咬牙搬起麻袋一角，“送屋里吧！”她觉得车里的男人从反光镜里在看自己，这让她不舒服。虽说和刘放关系不错，可这样的女人，邵艾还是嫌弃的。她身边的男人，就更让人反感了。 “就是！不过，可就给你添麻烦了！”刘放点着头，“好在食堂人手多，又有炉子，他们弄起来也省事！” 一进了屋，她向房姐瞪着眼睛，“方才说谁呢？混得这么明白？行里就这么几个人，谁呀？基层干了几个月就调机关里来了？最近机关也没进人哪？！” “我说我外甥呢，”房姐有点心烦，“这不，给人家提亲，人家还不爱看！这条件就够好的了！” “哪单位的？！”刘放把猪爪放到丁艺旁边的窗台上，“给小丁提？！” “邵艾老公公厂里的技术员，大本毕业！还得怎么？都想找小邵那样的？！那得有哇！”房姐很不痛快。 “怎么都提到工厂工人了？！”刘放笑不可抑，“啊？丁艺！” “湘华纸板也是好单位！”邵艾捅捅刘放，暗示对方嘴下留情。她得罪完丁艺可以一走了之，自己可要有罪受了！要知道，刘放的父亲和丁艺的父亲原来都在市行机关，她们的仇口可是父一辈子一辈的！ “是技术员！”房姐纠正，“正儿八经大学毕的业，不是乱七八糟的野鸡大学！现在在厂里当干事呢！” “和工人有什么两样？！”刘放嗤之以鼻，“还干事？！你唬农民哪？！” “说的什么话？！”房姐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上次提的是什么什么科研，就养鸡那地方的！这回提到工厂了！”刘放笑话丁艺，“我看给你提的是一个不如一个！” “我也没看几个！”丁艺不高兴，“条件好的也挺多的！” “没看几个还条件好的也挺多？！”刘放一下子抓住对方话里的的漏洞，“来，咱俩算算！就我知道的，从市行杜一美给你提的绿化处的开始算！啤酒厂工人一个，自来水厂收水费的一个，湘纺医院跑银行的一个，建行保卫一个，东青体育老师一个，锅炉设备研究所化验员一个，街道管老太太的一个，对了，还有养鸡的那个！”刘放喘口气，“这就多少了？这是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得多少？！哪有一个条件好的？！”她笑吟吟地望着丁艺，“我看是条件好的是没几个！” “我可不是那种专挑物质条件的势利女孩儿，”丁艺气白了脸，“我不看重那个！” “你看不看重的咱先不说，”刘放成心气她，“还女孩儿？你都多大了，还女孩？！小艾要是想，都是孩儿她妈了！你比人家还大几岁呢！再说了，不看条件看什么？！缺心眼哟？！” “谁比她大？”丁艺一脸委屈，“我比她还小两个月呢！” “哎哟！”刘放捂了嘴笑，“我还不知道你多大？！就你身下你妈流的那个都比小艾大！就因为这事，我爸差点没提上科长！小两个月也对，是生日，不是岁数吧？！” “一屋子人，说的什么话？！”丁艺脸通红，“一点深沉也没有！” “都是女的怕什么？！”刘放乜斜了丁艺一眼，“象你不懂似的！” “外头还有男的呢！”丁艺表情矜持起来。她说的人是老黄。对方正吹着口哨下楼。 “你说谁？”刘放向外看，“老黄？他连大门还没进来呢！他进来能怎么？谁拿他当个男的？！再说了，你当着他说的那话不比我寒碜？！脱裤子什么的都上来了！”她和房姐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一会又大家闺秀似的装上了！” “她身下还一个哪？！”房姐听了好奇，“怎么没要？！” “她家一连气俩丫头，她妈不服这口气，非要生个儿子不可！可那哪行？违反计划生育！都六个月了才做掉！我爸当时是科长，被连累得半年奖金都没了！”刘放一脸不满。 “哎呀，丁艺！那你都二十几了？！”房姐惊讶地，“我光知道提，还不知道属相合不合呢！。” “人家国外不兴打听年龄！”丁艺拿出外国理论，“不是我晚，是她太早了！”她带着不屑，“人家大城市三十多了还过单身贵族的生活呢！那叫时尚！懂不懂？早早就结婚，那是乡下人的做派！光看条件贪图权势不讲爱情更是庸俗。” “哟，”刘放作出大开眼界的样子讥讽丁艺，“真是长见识！还外国？你去过怎的？！我是不懂什么时尚，什么单身贵族，我就知道咱这地方姑娘小子岁数大了叫大龄青年，工会还得帮着找对象呢！咱这是中国，是小城市，你当你是外企白领哪？！小艾是结婚早了，这一点也没错！要不，没准还能认识市长儿子呢！”她把下巴向邵艾一扬，“不是我说你，人家二十四五岁了都不着急，你早早把自己嫁出去干什么？！也不多看看，好好挑一挑！昨儿李行长还问我，‘那个弹琴的小姑娘是哪行的？处没处？’我就逗他，‘干嘛，你看上了？’把李行长问得脸红到耳根子！要不是脸黑，得跟大公鸡似的！” “这群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房姐骂起来，“真不要脸，还打听上了！” “哪跟哪呀！”刘放摆手，“人家李行长要给自己好朋友的儿子提！说那孩子大学毕业，分配到税务局了！你听听，现在能分到税务局，那得什么门子？！还有，能跟李行长来往上的人，也得是各大局长什么的！要说不着急，那得是小艾这样的。”她伸出一个指头来点在邵艾脑门上，“这提的，可一个比一个好，你当初急的是什么？！糊涂神似的，倒是挑个市长的公子嫁过去，也好让咱们跟着神气神气！” “现在的年轻人，可赶上好时候了！”房姐感慨上了，“人家找对象，就知道看什么，挑什么！不象咱们那时候，还好意思问？哪抹得开脸？！介绍人说什么是什么，多一句话也不敢问！你再看看现在这年轻人，按照条件找，一进门就什么都有了！”她用眼角瞟着丁艺，“没找着的，心里也有数，有个目标！条件不合适的都不相看！” “那倒不是，”丁艺脸拉得老长，“感情上的事得随缘！缘份不到可不行！不是相看不相看的事！我可不能象有的人，跟钱结婚！这是一辈子的大事，着什么急？我觉得一个人悠闲自在挺好的！” “不是相看的事？”房姐小声哼一声，“也没少看！谁着急谁知道？！” “每个人想法不一样，我是真的不着急。”丁艺已经稳下心神，“别人上赶着给提，你说我怎好驳人家的面子？”她没抬眼皮，“我一说不看，就有人不乐意！” “说你呢！”刘放用手肘拐了房姐一下，“敢情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谁着急谁知道！”房姐酸酸地，“我有什么不乐意的？！也不是我怕剩家里！” “你倒提个条件好的，”刘放故意打趣，“工厂工人提个什么劲儿？没准提个条件好的，缘份就到了！” “我可不是那种人，”丁艺勉强应战，“不想看就不看，跟条件有什么关系？我可不是那种爱钱如命的拜金主义者！” “我可是那种人，”刘放给了房姐一个眼神，“可惜没机会了！”她懒怠地靠在椅子上，“我要是二十多岁，一定好好挑一挑！不看门弟、工作看什么？就图钱！别的啥也不看。日子过得舒服有钱花才是真的！” “这也没错！”房姐把话接过来，“就是别挑大发了！有几个象小艾这么命好？”她拿眼睛看住丁艺，“别象咱们上面那位，挑到三十多岁，连个好人家的门槛是什么样都没看着过。结果可好，岁数大得不行了，急急忙忙抓一个，还赶不上以前看不上的！最后找一臭工人！倒什么也不挑了！” “就是，”刘放嘿嘿一乐，“挑来挑去，差点剩家里！”她象征性地向楼上看了一眼，“巴巴地等到三十几岁，就找这么一个人！家还是农村的！听说结婚前就给做了一床铺盖！”她伸了个懒腰，“我看这事呀，得有那命！你看咱们小艾，一弯笑眼，看着就喜相！” “命好？”房姐不同意，“就这小模样，想不好也不行呀！人见人爱，一搭上眼就相中！” “吃完了？”邵艾问，“那我捡碗了！”她最怕房姐借自己打击丁艺。 “长得是真好，这皮肤，水灵灵的！”房姐悻悻地，“女人哪，皮肤白才主好姻缘！” 邵艾端着碗筷赶紧走。她听见，丁艺在身后重重地合上粉盒。 要是小明父亲的事化不了，她们又会怎么说？邵艾心里打着鼓。长了一张俏脸，跌跟头的资格都没有了！她是不能够出丑的！否则，今天这番话，丁艺会挟枪带棒地再砸回来！ “哎——！”一个人惊叫一声。 是老黄。他兴冲冲地走进屋，也没看路。 “怎么着，你当老大姐的也不张罗着多干点？！”老黄抖着身上的菜汤，“让人家小邵刷碗？你看看这小手，”老黄啧着嘴，“那可是弹钢琴的手！” “不会弹琴怎么了？”房姐没好气地，“长得不好就该死啊？！你心疼你帮着洗去！” “可不是，我真想帮着洗，”老黄笑嘻嘻，“可这手刚扒过粪堆！这手洗的碗筷你们还得用吗？！对不，刘领导！哪阵风把您小人家吹过来了？！”老远的，他就伸出手。 “谁跟你握？！”刘放打他一拳，“不是刚扒完粪堆？！” 老黄顺势捏住，“那才有劲哪！不是说，一朵鲜花得插牛粪上么？！这不，屎还没干呢！” “松开！”刘放佯怒，她用另一只手去打老黄。 “可逮着了，不得好好亲近亲近？！打也不能松手！”老黄夸张地握着，“这可是咱行的宋祖英，人靓歌甜！” “少来，用你的时候哪去了？！”刘放眼眉一立。 “堵车了！”老黄一脸无奈，“纸板厂的工人闹事呢！堵了半个小时道才通开！” “哪个纸板厂？！”丁艺马上问。 “她老公公那！”老黄一指邵艾的方向。 “什么事？”丁艺问。 “谁知道什么破事？！”老黄的兴趣全在刘放身上，“净瞎，能闹出个狗屁？！把我的事耽误了是真的，大美女都没接上！” “邵艾，纸板厂闹什么事？！”丁艺向卫生间里喊。 邵艾装没听见。 “纸板厂闹事了！你还不知道？！”一等邵艾出来，丁艺赶紧问。 看着对方骨碌碌的眼神，邵艾真是挠头。不知道这纸里的火还能包几天？！瞒一时是一时罢。她摇摇头，“没听说！” “黄哥说你老公公的厂子出事了，工人把路堵了一个来小时呢！”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丁艺不免失望？“你不问问小明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跟她有嘛关系？她是管花钱的！”老黄替邵艾回答，“她用不着关心！” “你打个电话问一问？！”丁艺催促，“万一有什么事呢！” “你怎么比当事人还关心上了？！什么意思？！”老黄直盯着丁艺。 “我不是怕她老公公出事吗？！”丁艺给老黄盯得发慌，“我可是为她好！” “是吗？”老黄拉起自己的耳朵，“是怕还是盼？！我怎么没听清楚？！” “怎么说话，你？！”丁艺翻了脸，“真缺德！” 老黄给骂得一愣，旋既笑了，“我肯定缺德，要不就拉着美女的手不松？！说得对！” “这真是享福的命！”刘放拍着邵艾，“就这么稳当！不象有的人，别人家的事也跟着操心！”直说得丁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真是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丁艺不看刘放，“现在这世道，谁敢说自己是清白的？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花无百日红，提防着点不是坏事！” “有的人她怎么就说好话也不让人爱听呢？！”刘放哪容她顶嘴，“长一乌鸦嘴，还想找着好婆家？！”她还要说，手机的铃声响，“就出来了！”她柔声道。 “我去趟卫生间！”刘放把零碎东西往邵艾桌上一放，慌慌张张地向卫生间跑。 “跟谁这么温柔？”老黄眼珠一翻， “就出来了！”他把嗓子勒细，学着刘放的声音。 “这是什么？怎么放窗台上了？”刘放去卫生间的功夫，王冬下来了，“让客户看见多不好？！” “刘放求我帮烤的猪爪！”邵艾赶紧答应，“因为怕热就放窗台上了！” “那放这儿也不太合适！”王冬有点为难，“太显眼了，一个大麻袋。这要让市行的优服看见也不好！” 邵艾四下看看，也没什么凉快的地方。 “让你家小明赶紧开车取走算了！”丁艺建议。 “他出差了！”邵艾忙道。 “送厂里也得晚上啊！这工人堵一门口，不是找事？！”老黄一乐。 “那也不能放这一下午呀！”丁艺不乐意了，“影响咱们行窗口的形象不说，还一股味！谁受得了？” “生猪爪有什么味？！不是坏了？”房姐向老黄，“这是从心里不想送，还没办法，就把臭的送她了！” 老黄凑上去闻了闻，“没有哇！” “还没有？！”丁艺掩鼻，“快点拿走吧！”她逃似的站到一边去。 “哎哟，谁害口了？！”刘放横眉立目的，“那我可得赶紧拿走！” “你够狠！”老黄向刘放坚起大拇指。 “放这也行！”邵艾赶紧把门口的几箱打印纸挪开，“这更凉快！” “放这行！”王冬点头，又帮邵艾把那块地方打扫了一下。 “放这儿行了呗？！”刘放没好气地，“不碍谁的眼了？！可说好了，挪一回挺费事的！” “我来呀！”老黄卷起袖子，“领导您说话！正愁没机会孝敬呢！” “这不是头几天李行长刚批评过铁西所，嫌东西放得乱！”王冬解释，“要不就放那儿吧！挪一回挺麻烦的。生猪爪，味也不大。也不见得点子那么背，就给李行长看见了！” “还有人害口呢？！”刘放瞪着丁艺。 “腥死了！”丁艺掩鼻。 邵艾想要把猪爪挪下来，让刘放制止了，“没听说你家是回民哪？！”刘放两只手叉在口袋里，“多早晚改的？！” “要不，你和小丁换着坐一下午？”王冬向房姐，“她兴许敏感。” “换呗！”房姐不情愿，“我这老皮老肉的啥也不怕！” “我这要回来晚会儿，没味也搁有味了呢！” 第二章 第2节 借车任务 邵艾在单位附近找了家烤猪爪的，说好隔一天取。一回家，她就问小明找没找到能帮忙把事情摆平的人。丁艺这一半天就能相亲，如果再想不出办法，那她家的这点事对方就会随时进行全方位播报。 “找谁？！”小明仰躺在沙发上。 “你问我？！”邵艾心里的气陡然升起，“我知道找谁还用问你？！是你们家的事，还是我们家的事？！”对方事不关已的模样让她气炸了肺。 小明见她动了气，缩了缩脖子。 “和你爸有过交往的，你再想一想！”邵艾命令。 “谁能帮啊？”小明很拿邵艾的无知没办法。 “你不找还等人家主动来帮你？！”虽然知道和他吵也是白费力气，她还是忍不住吼了他一嗓子。 “周正阳的手机也不开！”小明无奈地，“我就知道我爸当初帮他不少忙！要不是我爸，他都得进去！” “还周正阳？！”一听这个名字，邵艾就怒不可遏，“他要是让车撞死了，你就谁也不找了，是不是？” “我再给周大哥打个电话！”小明趿上鞋，走到电话前拔那个号码。 “不要再打了！”邵艾捂住耳朵。不用问，一定是“用户不在服务区，或已关机”。那个模拟的女中音，让她崩溃。 小明看着电话本，还要重拔。 “够了！”邵艾一巴掌把那个小本子打落到地上。拔了八百遍的号码，居然还得看着拔。她也不信小明对那个人的评价，一个有本事的男人会成天关机？！对方不是躲着他，就是个什么不是的家伙！ “你明天打听清楚，到底是谁负责这个案子！打听不出来你就别回家！”虽然这样说，邵艾知道，对方根本指望不上。 第二天下班回家，邵艾看见，小明还窝在沙发里，姿势都没变。邵艾懒得理他，径自进了厨房，做好了饭也不叫他，只管自己吃起来。 她等着他汇报。 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小明也没有一点汇报的意思。 邵艾气得话都不想说，洗漱好背上包便走。 “饭都热好了！”小明追出来，“吃了再走。” 邵艾也不瞅，把靴子上的灰擦了擦。打听到什么程度，总得言语一声呀！她简直就是和个死人在过日子。 “那你拿袋奶！”小明跑进厨房，“到单位喝！” 邵艾再忍不住，“让你问的事问了没有？！” 小明的头，马上低下了。 “到是放个屁！”邵艾把那袋奶扔到他脸上。 “姐夫来电话了，说他正帮着打听呢！”小明捂着被打疼的眼睛，“他让你别着急！” 邵艾用“砰”的一声门响来回答小明。姐夫敢帮她？有邵扬跟着搅和他敢么？撒谎都不会。 邵艾先去市场取猪爪。因为是上班时间，市场里一辆人力车也没有。眼看着表就指向七点五十了，邵艾只好自己搬。她得赶在那个多嘴的丁艺来之前，把猪爪安置好。 昨晚上吃的就少，早上再没吃饭，邵艾只搬到市场的出口就没劲了。她抹着头上的汗，心里急得火燎似的。 正心焦，邵艾看见一个四十多岁衣着朴素的中年女人从面前走过。 “大姐！”邵艾看着对方，犹犹豫豫地，还是开口相求，“能不能帮我抬一下？！就对面，也不远！找不到车！”她提提拖散的口袋，把一个露出来的猪爪塞进去。对方身体健壮胖大，面容和气，也许会不惜力气。 “这么远一点，找什么车？！我帮你！”对方果然爽快。 把东西放下来，邵艾不住地道谢，又拿了手巾让对方擦手。送对方到门口，她看见王冬远远地就招呼，“嫂子，你怎么有空过来？！” “是您家亲戚？！”邵艾又紧张又歉意。 “李行长的爱人！”王冬向邵艾介绍。 邵艾半天没说出话来。她想不出，行长的爱人竟是这么疏于打扮。看来，女人真不能亏待自己。她这样俭朴节省地过日子，她的男人却一肚子花花肠子。 “你可是谁都敢用？！”王冬得知对方来的原因，狠狠给了邵艾一巴掌。 “遇着了！能不帮？”对方很友好地看着邵艾，“小姑娘多漂亮！身材也好！”她看看麻袋，“喜欢也不敢吃，怕胖呀！” 邵艾身上的汗渐渐凉下来，门口的风一吹，她激伶伶打个冷战。 “胖倒有胖的好处！不爱冷！”对方拍拍着邵艾，“你瞧瞧，穿这么多，还冷呢！快回屋吧！”她向王冬，“我们家那位也爱冷，这不是要去哈尔滨开会，可把他愁的！我就着急，让我去呀！我不怕冷！正好看看冰灯！” “我们单位正要组织去看呢，跟我们一起去！”王冬笑道。 “那怎么好意思？！”对方摆手，“我是随便说说！” “也不是特意为你组织的，赶上了！”王冬真诚地邀请，“就这么定了，嫂子！” 送走李行长的爱人，王冬揪着邵艾的鼻子，“抓劳工抓到行长家了！赶紧借台车去！” 邵艾吐着舌头，心里叫苦。小明已经不开车了，他的父亲接受调查，让她上哪去弄车？！可丁艺正盯着自己看呢！尽管心里七上八下的翻滚，她嘴上答应得很痛快，“好的，好的！” 她马上就给江欣打电话。无论对方如何正直，这车也得帮着借了。她的班上有六七十个孩子，总不会一个能耐的家长也没有吧？！ 江欣的手机没开，邵艾恨得咬牙。她又往传达室拔。居然有人接了，邵艾激动得话都说不上来了，她结结巴巴地表示，找江欣老师有急事。因为对方的手机没开，劳驾对方给找一下。那边听她罗嗦这么多已经不耐烦，一听还让给找人，张口就训斥，“学校一百来号人，都象你这么找下去，我的腿还不跑折了！谁没有急事？！老师都上课呢，不给找！”这是早就知道的结果，邵艾沮丧地放下电话。只好中午去一趟了。也好，不当面还容易说不清楚，以着江欣的臭脾气，还未必肯替她求家长呢！ “借什么借？！”邵艾才坐下，房姐就开了口，“不管她的破事！她是为了溜须行长，你图什么？！净抓你的冤大头！别说小明还出差了，就是在家也不给她借！” 邵艾只是笑笑，没说话。 “大冷的天，看什么冰灯？！”房姐生气，“拿公家钱送什么人情！想讨好，想溜须，从自己腰包里往外掏呀！祸害咱们大家伙的钱干什么？屁眼子嘴吃了还不够，还得旅游！嫌自己胖，少吃点不就完了？抖着一身肥肉说自己不怕冷，想看冰灯，可倒是会开方子！” 见邵艾不响应，她又向丁艺，“你说说，搞福利没钱，一个劲苦穷。这大冬天的，旅游就有钱了！还一口一个为职工着想！把她会说的！这群当官的，缺老德了！” “要不纸板厂的工人就闹了！”丁艺眼睛溜着邵艾，“凭什么他们当官的住大房子开小车，天天山珍海味的胡吃！凭什么他们的子女一结婚就什么都有？” “他们厂子工人瞎闹，其实也没什么事！”房姐辞钝色虚，“纸板厂和别的厂子还不一样。” “其实闹也对，就是这些当官的太过份了！”丁艺看着邵艾，“姐夫的厂子怎么黄的？要不然，姐夫会下岗？”她向房姐说道。 “可不是！”房姐又气起来。 第二章 第3节 叫莫城的男人 看来丁艺对情况已经有所了解，两个人怕是见过面了！这车要是借不来，丁艺很容易就发现问题了！邵艾不敢耽搁。中午，她向两个人说出去一趟，饭也没吃，就在校门口等江欣。她来的早了点，孩子们还没放学。等的功夫，邵艾的一颗心越跳越快。这种事，江欣是不会答应的。她的脾气，邵艾太了解了。怎么劝呢？自己也很可怜的，先争取对方的同情？邵艾设想了几个开场白。还是不行。江欣会反过来劝她，“能瞒多久？！不是办法！”不用她劝，自己也在这么想了！ 等到孩子们放学，邵艾来时的勇气已消耗怠尽，一看到江欣，她就吞吞吐吐地认了输，“想让你向学生家长借台车，你肯定是不能答应了！” “就为这事，特地过来？！”江欣瞪圆了她漂亮的大眼睛，“啊？！什么时候过来的，等了多久了？！” “行不行吧？！”邵艾观察江欣身边的小孩子，看有没有来车接的。结果，邵艾非常失望，一个也没有。 “做什么用？！”江欣眼睛不敢离开小孩。 邵艾这才把事情的原委向她作了简略的交待。 “借一会还行，还得去那么远？！”江欣摇头，“那我可没法张口！” “要不，你向家长借一借，我来出费用！”邵艾感到山穷水尽。 “江老师，你瞅着点孩子！”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来。 是方小雪。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也坚持不了？！”她责备地看着江欣，“有什么要紧的话非得这时候说？！”说着，给了邵艾一个白眼。 邵艾马上转过脸。那天晚上，她在马路上向小明咆哮，已在对方眼里斯文扫地了！她这才后悔，以前在方小雪面前神气抖得太过了！实际上，自己也不是张扬的人，是方小雪一眼比一眼狠毒的蔑视，激怒了她。她知道对方是妒忌自己的年轻，妒忌自己比她还略胜一筹的美丽。所以，她才故意的招摇。漂亮女人是漂亮女人的天敌，这不需要什么理由。邵艾看着过往行人，他们的目光在自己和方小雪之间游移，更多的时候，看的是自己。对方也是一个出众的美人，可她的美受到了自己的挑战。 “邵艾，那不是办法！”送走孩子们，江欣劝道。 “算了！一起吃饭去吧！”邵艾决定放弃。 “我请你！”江欣有些歉意，“去望海园怎么样？” 邵艾摇头，“等有心情的时候再宰你，去对面快餐店吧！”她身上忽然一点气力也没有了。 正是吃饭的时候，快餐店的人很多。两个人透过玻璃窗向里看，一张空位也没有。正想离开，一个人向她们猛敲玻璃。 “江欣！邵艾！”那个人从里面跑出来。 “付志强！”邵艾用手指着对方，又去看江欣。三个人是初中同学。江欣可是这个早熟的男孩子的梦中情人。 “一起吃吧！”付志强兴奋不已。 “就一起吃吧！”邵艾懒得再找另一家，“你请？！”她不怀好意地瞪了付志强一眼，“感谢我吧！”付志强还是岳良的表弟。她和岳良相恋的那段时间，由于岳良的母亲极力反对，他还充当了一阵联络人的角色。 进去了才知道，里面还有一个人。 邵艾定睛看去，觉得面熟。 “是小江欣吧？！”那个男人欠身。 邵艾留意到，对方汗衫雪白，里面衬着杂色的丝巾。 邵艾忽然想起来，是那天送刘放的那个男人。 “是莫老师！”江欣也认出来，这个人和他父亲在同一所中专教过书。 “你们认识？！”付志强显得惊喜，“现在我莫大哥是管理学院的副院长了！” “我和她父亲原来是同事。”付志强嘴里的莫大哥解释。 原本的，邵艾不想坐。和刘放搅在一起的男人，不会有什么好货色。可对方和江欣认得，还是什么副院长，她便坐了下来。管理学院这个地方她知道，全市需要踱金的领导干部都要在那里进修学历。如果真是副院长，可是个颇有份量的角色。 一坐下来，邵艾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这香味，好象来自对面的莫院长。 “快餐有快餐的好处，”又要了几份饭菜之后，被付志强称作是莫大哥的男人开了口，“非常快，而且很干净！” “但并不省钱！”邵艾明白对方的意思。这个男人是在强调，他是有身份的男人，来这样小小的快餐店里吃东西，为了是便利和干净。有多在的身份不知道，这个男人真是讲究呢。邵艾又看到，对方的领带夹精致考究不说，还造型独特。 “没有想到这一点！”莫城不屑地笑笑。不自觉地，他注意起了自己的风度。这个年轻妩媚的女人，让他眼前一亮。还要说点什么，手机偏偏响起来。 这就有点卖弄了，邵艾在心里思忖。一个男人这样强调的时候，通常是心里有鬼。 “我莫大哥忙，一天到晚都有人找！”付志强介绍起来，“这不，我刚一下课就把他拉来了！要不，早让别人请走了！” 付志强的话才落地，又一个电话打进莫城的手机。 “已经吃过了！”莫城推辞，“不用这么客气，不用！晚上也有事！”“我莫大哥不爱和人吃吃喝喝的，”莫城又介绍，“这是硬让我拉过来的！” 邵艾哦了一声。她留意到，对方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在偷偷的看自己。当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被察觉，眼神触电似的弹开了。 “我看你也有点眼熟？！”莫城听完电话，问向邵艾。 “我们见过，你前天送刘放姐到我们单位的时候！”邵艾说得很直接。 “她在我们那念过成人班，所以认识。”本来就被动，又让对方揭了底牌，莫城几乎慌不择言，“我跟她不过是师生关系，认识而已！” “怎么不好人做到底，帮她搬进去？！”邵艾打趣对方，“是怕我们看见吗？” “我们没有什么的，”对方强调，“她非得让我送一下！” “我怎么觉得有越描越黑的嫌疑？”邵艾笑了，试探着问道。 付志强接过话茬，“是说市行的那个刘放吧？”见邵艾默认，他有点带气地，“她是逮谁熊谁，没准是强行拦的车！我们要不是在你们行清了户，还得受她气呢！我哥什么身份？给他当长工？！她那么个疯疯颠颠的女人，我哥的车都不应该让她坐！让外人看见了怎么想？！都容易把我哥前途耽误了！我哥这四十不到，就干到副院长了，这以后的前途，无可限量！” “开个玩笑的！”邵艾把话又拉回来。刘放有时候，是付志强就说的那样。 “我也是顺路捎她，不是特意的！”莫城又解释。 邵艾笑了，“顺路和特意有什么不同吗？！”对方的解释，有点多余。 “也不好意思拒绝！” 莫也城也觉得自己的解释不太妥当，他又说了句不合适的话，“我对她没什么好感。” “拒绝怎么行，”邵艾不再逗他，“那就没有绅士风度了！”对方的眼神，象风中的蜡烛似的，在她身上跳来跳去。这种目光，邵艾从初中起就开始熟悉。那是男孩子心跳的目光。只是，从眼前这个成年人身上出现，让邵艾有点惊喜。 “哥，我发现刘放对你可挺好的！”付志强眼睛里冒出一团疑问。 “别胡说！”莫城喝止他。 “我莫大哥还说啥？！”付志强一脸羡慕，“要人才有人才，要地位在地位！” “还乱说！”这种提法，莫城并不反感，“我有什么地位？” “真是挺了不起的！”邵艾恭维对方，“这么年轻，就是大学的校长了！”地位是真不错，人才倒是没看出来，她在心里不同意。好象当了官的人，长得稍齐整些，就可以算做是一表人才了！ “不算是什么！”对方轻描淡写的回答里带着自得。 “看起来倒不象！”邵艾笑道。对方并没纠正大学和管理学院的区别。就是在邵艾眼里，成教学院也并不是入流的。 “怎么呢？！”莫城紧张起来。 “不是那么学究气！”邵艾笑笑。这是个拘谨的男人呢。 “你眼里的校长是什么样？”对方饶有兴味地。 邵艾不作声 “我怎么就不象呢？！”莫城追问。 “我乱说的！”邵艾结束了这个话题。 “你俩总在一起？！”付志强见缝插队针地问邵艾，“我都好几年没看见江欣了。” “没有，她今天有事特地来找我！”江欣老老实实地，“我也没帮上忙！” “什么事？！”付志强两眼发亮。 “她单位要去看冰灯，想借台车！”江欣不懂邵艾的暗示，径自回答，“一天半天的还行，两三天没法向学生家长张嘴！” “你老公不是有车？！”付志强奇怪了，“怎么还向外借？！” “你怎么知道？”邵艾问了一句，又答道，“他现在不开车了！” “我不是在热电厂！”付志强一笑，“我老能看见他开车带你！怎么，现在不开了？！”热电厂和纸板厂紧挨着。 邵艾嗯了一声。 “借车？”付志强搔着头皮，“咱们单位车也不在家！”他转身莫城，“莫大哥，你门路广，应该能借来吧？！” “那倒好说！”莫城淡淡地。 “那你帮她借一下呗？！”付志强高兴了。 “那怎么好意思？！”邵艾客气道，“才刚刚认识！” “小付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莫城忙道，“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莫大哥跟我爸关系老好了！亲哥俩似的！”付志强自豪地，“你不用过意不去。” “那我们跟莫大哥论了！”邵艾一乐。在学校，付志强就是这样没头没脑。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他说的亲哥俩指的是我们两个人的父亲！”莫城向邵艾笑了，“什么便宜都占！” “对，是莫大哥的父亲和我爸！”付志强难为情地，“他们是战友！” “得用两三天的时间呢！”邵艾为难地，她不再开玩笑。 “没关系！”莫城笑笑。 饭很快就吃完了，邵艾坚持买单，两个男人不肯。 “又麻烦你们，又要你们请？！那太过份了！”邵艾把钱付出去，“你们下次吧！”见莫城拿了钱站着不肯动，便笑了道，“象莫院长这样身份的，在这样的地方请可不行！”她环顾四周，“我这个人不占小便宜呢！”邵艾又开起玩笑。 邵艾正说着话，一个人指着邵艾道，“这是陈厂长的儿媳，漂亮吧？！” “陈厂长都双规了吧？！”又有一个人道。 “都好几天了！”一个声音响起来。 邵艾看见，莫城关注地盯着自己。 “家里出点事！”邵艾强作镇定，见对方很关切地噢了一声，她又道，“很让人笑话吧？”她知道，对方半点恶意也没有。 “家里的事怎么样了？！”从饭店出来，莫城有事先走了，付志强坚持送两位女同学回单位。 “你方才也听说了！”邵艾叹口气。 “没想想办法？！”付志强又问。 邵艾摇头。 “其实，我莫大哥就行！”付志强出主意。 邵艾没作声。她心里也在这么想。这个男人，对自己很有好感的。好象还是真的动心那种。 “我莫大哥社交面广，认得的人多，会有办法的！”付志强边想边说。 “什么交情？人家肯帮么？！”邵艾斜了付志强一眼。他这么热心，怕是看在江欣的面子上吧！ “有我的面子呢！”付志强一拍胸脯。 “他行么？！”邵艾问。 “不信你问江欣！”付志强一副还用得着说的表情。 邵艾看向江欣。 “这个人我不太了解，”江欣想一想，“他刚参加工作时跟我爸爸关系还行，后来就差了！他还是挺有才华的，就是有点傲慢。” “怎么后来关系差了呢？”邵艾问，“因为他一上去就摆谱吗？” “那倒不是！”江欣否定了邵艾的猜测，“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他这个看着书生气，其实挺会钻营的！” 邵艾哦了一声。会钻营对她可是个好事。 “这个人也挺有手段的！”江欣又道。 “也不能都象你家叶准那么单纯！”邵艾笑了，“老是让我跟着操心！”她的话一落地，付志强的脸色就变了。邵艾不由得懊悔。 “江欣结婚了？”把江欣送进学校后，付志强问道。 “结了！”邵艾简短地。 付志强的头耷拉下来。 邵艾看他一眼，没作声。和岳良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也没少把他拉来当电灯泡。现在，两个人算得上同是天涯沦落人了吧？！ “你的事我一半天就给你联系！”到了邵艾单位的门口，付志强才开口说话。 “还打得起精神吗？！”邵艾问道。 “说的什么话？！”付志强瞒怨，“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了？！” 邵艾没说话。她和付志强的关系不薄也不厚，她没有把握让对方实心实意地帮自己。 “我是喜欢江欣，”付志强表情沮丧，“可绝不是为了表现给她看！我还得看我哥呢！”他马上又觉得话说得不妥，看了邵艾一眼，急忙道，“我这个人，你还不了解？！” 他说的“我哥”指的是谁？是岳良吗？邵艾脸上变了颜色。是因为岳良对不住自己的缘故吗，他替自己的表哥欠疚？！ “邵艾你难道不觉得上学时咱们俩就特别投缘吗？！跟哥们似的？！”邵艾的表情让对方急了，“咱们俩人的父亲都是知识分子，结果咱们俩谁的学习都不好！你忘了老师一批评就是说一对？！你赶不上你姐，我赶不上他！”付志强把“他”字说得很轻。 邵艾知道，这个“他”，指的还是岳良。 “你就等我的消息吧！”付志强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 付志强的话，让邵艾陷入沉思。和岳良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又重回记忆。这令她感到痛苦。 “我回去就帮你问问！”付志强赶紧表态，“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第二章 第4节 单身女人的家 邵艾没想到，付志强真的给她带来了好消息。他告诉邵艾，明天晚上他作东请客，莫城已经答应了。 付志强打来电话的时候，丁艺正在骂刘放的猪爪。邵艾原本想打电话让刘放过来取走，接到付志强的电话她又改了主意。她决定亲自把东西送到对方的家里。她想通过刘放再了解一下莫城这个人。同时，她对付志强也没有太大的信心。付志强的面子有多大她不知道，可江欣结婚的消息，大概把他的热情都浇退了吧？他帮着联系，也不过是碍于脸面！可刘放就不同了，男女间的私情，应该更有力量吧？况且刘放也是个好揽债的人。究竟选择谁来为自己搭桥，她得伺机而定。 一下班，邵艾就给刘放打了个电话，让她在家里等着，自己马上就过去。对方说自己正在路上，就要到家了。结果，邵艾到的时候，刘放还没回来。 从那天的情形看，刘放和莫城关系应该说是有点蹊跷。如果是普通朋友的话，对方不会坐在车里不帮着搬东西；如果有私情的话，又不应该在公众场所露头。而中午吃饭的时候，莫城一再的解释又是那么画蛇添足。 邵艾正思忖，一辆车开进了院子。车停下来后，刘放从车上款款走下来。 还是那台车，邵艾愣了一下。莫城就坐在里面。 “谢谢啦！”刘放向那车那人挥手道别。一过来，就在邵艾脸上拧了一下。 没有关系怎么送了一次又一次？况且对方还是个漂亮的女人。刘放虽然三十多了，仍然丰满艳丽，有种妖娆的美。邵艾边躲闪边偷偷打量她。莫城说对她不感兴趣，真的不太可信。那个男人强调了几次和她没什么关系，怕是关系不浅吧？！说没有关系，不过是撒谎。为什么要撒谎呢？自己和他不过一面之缘，有必要向自己隐瞒什么吗？ 上了楼，一推开门，屋子里混乱的景象邵艾打断了邵艾的思路。到处都是东西，刘放的衣服堆在屋里的每一个脚落。 “早上着急，也没来得及收拾！”刘放也知道太乱了，“你坐会儿！”她关上门。 刘放也未换鞋就进了屋，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递给她，“不用换鞋！” 对方这样一说，邵艾松口气。地上的拖鞋脏得看不下去，没法往脚上穿。 “自己找地方坐！”刘放替她打开饮料，“太乱了点！” 邵艾坐不下去。沙发上，两个脏裤头和一个文胸搭在扶手上，要着地还没着地的，让人看着难受。 “这几天查岗，也不敢去太晚！”刘放上去一把，把所有的东西归拢到一边，“也不知道谁那么能整事，奔着奔着往上干，真遭人烦！” 邵艾这才勉强坐下，她的胳膊刚放下，马上又抬起来。低头一看，是一只袜子团成了球。 “让你受累了！”刘放这才开始脱鞋。 “该出力的那个人怎么还走了！”邵艾打趣对方。 “咦，”刘放正在削一个苹果，她三两步走过来，“小该死的，你说的是什么？！” “姐夫是何方人士？”邵艾环视室内。以前她也来过，但没有进屋。这是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足足有八十坪。外间的传说里，是她和大行长相好的结果。不过据唐娜讲，刘放是为了要这套房子才和大行长套上的交情，并非传说中那么不堪。房子的格局很好，客厅连着阳台。忽然，邵艾收回目光。在阳台和客厅的之间的一个小圆桌子上，一盒打开的避孕套长长地拖挂着。 “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小嘴！”刘放过来掐她，“什么姐夫？他也配？！” “人挺不错的！”邵艾又打量向卧室，里面也是一样的乱成一团。 “那我也得考虑考虑！”刘放颇为自得地。 “他也是一个人？！”邵艾试探地问。 “他有老婆，”刘放以为邵艾没看见，把那盒明晃晃的东西捏在了手里，“不过那倒不是问题！他老婆是农村人，土得掉渣！能跟我比么？！” 邵艾迷惑起来。从刘放的说法上看，还是莫城主动够着她呢！那莫城为什么当着她一个劲撇清呢？！是没追上觉得丢人？不好意思承认？如果是这样还好些；还是因为地位的关系，不可以有作风问题？后者也可以理解。不过，邵艾觉得两者都不是。 “我的房子怎么样？不比你的小吧？！”刘放处理完那东西，又从卧室晃出来。 “差不多，”邵艾点着头，“真不小！” “分房子的时候，没打破脑袋抢！”刘放开始啃苹果，“抢也没用，已经内定给我了！” “怎么这么神通？！”邵艾问道。 “那就不告诉你了！”刘放神秘地一笑。 邵艾不再问。她了解对方，越是不问她才越爱说。 “到过王冬的家没？”对方不问，刘放倒沉不住气了，“看没看过她家什么样？！” 邵艾摇头，她对王冬家什么样一点兴趣也没有。她想知道的是，刘放和莫城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也真是的，领导家也不去！”刘放给了她一指头，“我可告诉你，王冬可黑了！特别吃这个！”她比划了一个捻钱的动作。 “是吗？！”邵艾一笑，房姐也常常这么说。 “王冬要房子的时候点子也背，正科级没下来！”刘放边吃边笑，“哭着喊着，老少三代才分了一个三阳的六十多坪的房子！” “是吗？”邵艾作出惊讶的样子，“那她能答应吗？！” “不干有什么用？她不想好了？！还想不想往上干？！”刘放鼻子一哼，“就是房秀丽不知道好赖，上上下下地乱咬一气！差点把我这套房子闹没了！” “听说她都找到大行长了！”邵艾道。 “找顶个屁用？！”刘放恨恨地，“还哭得鼻涕长淌！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都什么德性了！看我哭好使，她也学上了！” “敢情你这房子是哭来的！”邵艾看着刘放的表情，“哭和哭的魅力真是不同，什么时候有空也教教我？！” “小不老实的，这么油嘴滑舌！”刘放脸上一红，“你还用人教？！” 邵艾边躲边笑，“赶明儿放姐一哭，我得接着点，掉下来的可都是金子！” “你是不用学我了！”刘放拿着苹果又啃一口，“家里什么都有了，还学我干什么？！”她叹口气，“我这一个人，住再大的房子又有什么意思？” “很快就不是一个人了！”邵艾觑着对方。 “呸！”刘放把眼睛一瞪，“八下还没一撇呢！” “因为他还没离婚吗？！”邵艾小心问道。 “他和老婆感情并不好，离不离都没什么两样！全院的人都知道，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因为不喜欢对方，他连孩子都不怎么管！”刘放答道。 “也不好离吧，他也是个有身份的人？！”邵艾问。 “也不是，他这个跟别人不一样！”刘放答了一句，忽然又不耐烦，“哎呀，说他干什么？！我还没想好呢！” “还想什么，听说是副院长呢！”邵艾笑道。 “副院长顶什么？！”刘放故作轻松，“听丁艺说的吧？！这个骚货，成天盯着我！一个姑娘家，老往人家身边凑！我看是没安好心。” “丁艺她还有能这个意思？！”邵艾很吃惊，“那可是四十来岁的人！” “怎么不上心？她都二十几了？！”刘放把苹果核扔到厨房的纸蒌里，“才大了不到十岁！那可是副院长！还说啥？！年轻，还有学历，以后上升的空间大着呢！” “她怎么认识的人家？！”邵艾问。 “念自考什么的吧？！丁艺那丫崽子贼着呢！拼命钻营着想嫁个好人家！”刘放厌恶地。 “那也争不过放姐这样的大美人！”邵艾恭维道。 “谁稀和她争？！”刘放并不爱听，“莫城才看不上她那样的呢！打扮得鸡似的！莫城什么眼光？！别看他是农村出来的，眼光可挑剔呢！就丁艺那么个俗气的人，他根本都不正眼瞅！他最不喜欢女人打扮得花板招展的了！” “还这样？！”邵艾感慨道。 “可不是，他看中的是自然美的女人。就丁艺的脸？抹得跟颜料铺似的，”刘放摇头，“跟本入不了他的眼！” “这也不是什么缺点！说明他有品味呀！”邵艾道。 “还品味？！”刘放讥讽地一笑，“得了吧！怎么说也是农村出来的！脚丫子上的泥还没洗净呢！谈什么品味？你猜他爱看什么？！” “什么？”邵艾认真地。 “爱看旧电影！”刘放笑得弯了腰，“什么‘铁道游击队’，‘地道战’，‘小兵张嘎’，就这类的老掉牙的片子吧，他可爱看了！还到处寻摸买碟收藏呢！” “这可有意思！”邵艾想起来，小明的父亲好象有这类片子的碟。 “到饭店第一个菜你就猜他点什么吧？！”刘放看着邵艾。 “什么？”邵艾的脑子里过着各类菜品。 “尖椒干豆腐！”刘放捂着肚子，“你别看他身上全是名牌，象有品味似的！真一接触，纯粹农民！” 邵艾哦了一声。 “你说他农民吧？他还真穷讲究！”刘放扬着脸想似的，“一个大男人，身上抹得喷香！对了，他洗脸用的是六十多一小管的那种洗面奶！你就说吧，就他那张大脸，得用多少？那一小管十天八天也就用完了？！也真舍得！我一个女人，还这么爱美，用的也不过是二十来元的！” 邵艾“啊”了一声。 “我告诉你，别看你爱花钱，你跟他还真比不了呢！”刘放瞪着邵艾，“他平常爱在汗衫里系丝巾，你猜吧，那一条丝巾多少钱？” “三四百？！”邵艾给出一个价钱。 “九百！”刘放把手指勾起来，“也不怎么个矜贵的脖子，还系九百块钱一条的丝巾！而且不是一条！隔几天换一条，我看见的就有五六条了！” 这说明两个人见了不止两次面呢！丝巾都有换过五六条了！邵艾在心里思忖着这个数字。 “他这个挺特的！看不上的人正眼都不瞅，无论男女！也不喜欢和人虚头巴脑的！有什么就说什么！你说好吧，也挺好，可有时也挺让人受不了的！”刘放开始收拾屋子，“这个人还干净！干净得没边！到饭店吃饭先得把碗碟用餐巾纸擦几遍！擦就干净了？谁知道饭菜是怎么做出来的？一身臭毛病！”刘放心绪不宁，她索性批评起来，“做什么都特别认真，真受不了！还不让人说，面子矮得象女人！哎，可没提他了！” “挺有个性嘛！”邵艾笑了。 “谁要是在他手底下干，”刘放摇头，“可是个遭罪的事！说奉承话不爱听，可谁又敢说他不好？！可得是个有脑袋的人才伺候得了他！夸他也得夸得不露痕迹才行。观点还老跟正常人不一样，你说东，他偏要西的。市里取缔蹬三轮的，谁不同情老百姓？他偏说什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观点挺独特的！”邵艾道。 “一副臭脾气，也不知道怎么上去的！”刘放看着邵艾，“谁都没有他好，全院的人都没品味，就他了不起！” “还有，这一个酸哪！”刘放又笑，“一个大男人，见什么感慨什么，没完没了的抒情！” “怎么酸了？”邵艾问。 “学不上来他的话！”刘放一伸懒腰，“说实话，他这个人就身上的头衔吸引人，再没有优点！” “让你说的！”邵艾责备地。 “还仔细！你看他穿是穿，一分错钱也不花！我们在一起吃过几次饭了，大都是我请！也没见过这种男人。”刘放不满地，“对了，这一个挑食，辣的不吃，过油的嫌腻，猪肉不能吃，牛肉纤维太粗，”刘放把手放在脑门上，“这要是结了婚，光吃饭一个事就让人受不了！跟个小猫似的，专门吃鱼！唉，别提这个人，怪闹心的！” “天不早了，等吃你喜糖的时候再听你说吧！”邵艾取笑道。 刘放追着打过来，“看我不撕你的嘴！” 邵艾告饶，“等过完春节再撕也不迟！我还得吃好东西呢！” “可不是，”刘放看着挂在门上的日历，“这春节马上就到了！莫城这个人，最讨厌过春节了！” 第二章 第5节 搭上莫城的车 从刘放那回来，邵艾低着头走。看起来，她不能求刘放帮着牵针引线了！不要说对方的嘴那么敞，就是刘放本身，看起来也没有多大面子！兴许都赶不上自己。 莫城这个人，所处的位置，还真是个有份量的男人。要不然，丁艺也不能和一个结过婚的男人上赶着。就是刘放，也未尝不是。而这样的一个男人却对她有好感似的！要不然也不会一再地表白自己和刘放的关系。可是这并不值得高兴。这个男人既不单纯，也不保守，倒象情场上的老手！别看他说得那么真诚，几乎由不得人不信，可怕的正是这一点。 正想着心事，有人唤她，“是邵艾吧？！” 她回头一看，是莫城。 “我送你？！”对方拉开车窗。 “不麻烦了！”邵艾向对方摆手。 “上来吧！”车门打开了。 “我正好经过这里！”对方向邵艾解释。 这解释多少有点画蛇添足。难道还能不是碰巧而是特意等在这里吗？邵艾在心里暗笑。 “真是巧！”莫城又道。 “是我的运气好！”邵艾笑了。 “出去办点事，恰好经过这！”莫城向邵艾，“一天忙到晚！下了班也不能闲一会儿！” “男人忙是成功的标志！”邵艾奉承了一句。 “我怎么不觉得？！”莫城耸耸肩。 “那是您谦虚。”邵艾感觉得到对方语气里的得意。 “可是人家都说我这个人傲慢呢！”莫城不同意。 “是吗？！”邵艾瞟了对方一眼。 车在十字路口遇上了红灯，停了下来。两个人的谈话也暂时停下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莫城才开口，“怎么不说话？” “书念得不好，对当老师的人比较惧怕。”邵艾答道。 “江欣不也是老师吗？”莫城看了她一眼，“你也怕她吗？！” “可是，”邵艾笑了，“她不是副院长。” “副院长怎么了？青面獠牙吗？”莫城抚了一下腮颊，呵呵地笑起来。 邵艾又瞟了对方一眼。应该说，这个男人长得不错。虽然算不上英俊，可身高，肥瘦，五官都还匀称。 “我怎么不象院长了？”对方想起这个话题。 邵艾没有回答。她说对方不象院长，是因为莫城身上若有若无的那种脂粉气。 “副院长得是什么样呢？！”对方又问。 “得戴眼镜，”邵艾回忆着她在电视上看到的教授类人物，“衣着朴素，” “长着山羊胡子，穿着大布衫，一走起路来摇头晃脑的？”莫城把话接过去。 邵艾点点头，算是认同。她倒不认为院长得是那种经典造型，但象莫城这样在服饰上投入了很大的精力的男人，她看着很不舒服。 “我要到了！”邵艾提醒对方。 “我这一下班饭还没吃就开始忙！”莫城看看表，“都快七点钟了！” “我看见你了！”邵艾微笑。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但她不会主动请一个男人吃饭的。尤其莫城。这个男人自视甚高呢，太抬举他，没准会轻慢自己。 “什么时候？在哪里？”对方很感兴趣。 “五点钟左右，在我同事家门口。”邵艾答道。 “我怎么没看到？”莫城想起来。 “我到地方了！”邵艾指着她家附近的一家卖店。其实，她很想听听莫城对于出现在那里的解释。但总不能为了听他解释就车也不下了！太过显露自己对他的关注，不是可取的做法。 第二章 第6节 投缘的晚餐 第二天上班前，邵艾先到小明的父亲家，把旧版的电影光碟找出来几个，再上班就迟到了。 她一进单位，就看见丁艺盼星星盼月亮地看着自己。 “听没听说，邵艾老公公双规了？！”丁艺一看见她进来就兴奋地宣布，“这还不算，工人还要到市政府闹呢！”她眨巴着眼睛看着邵艾。 “双规怕什么，”老黄看邵艾脸色大变，“过不了两天就没事了，这算什么？！这人哪，越出事出息得越快呢！” “得了吧！”丁艺用幸灾乐祸的眼神，“他这回栽定了！工人们都说了，光双规可不行，得给大家一个交待！有志说了，这回大家心特别齐！” “有志是谁？”老黄拔愣了一下脑袋。 “是我侄儿！”房姐神态笃定，“现在和小丁正处着呢！” “哇塞！”老黄作大惊状，“速度可够快，都叫上有志了！前天还没相看呢吧？！”他向丁艺脸上深深地看了一眼。 “不会说话就闭嘴！”房姐白他一眼，“管那么多干嘛？你速度不快？！婚还没结呢，孩子都怀上了！” “年轻人腿脚快，他先溜达来了！”老黄不在意。 屋子里满是笑声。 邵艾没有笑，她笑不上来。 “这种事上火也没用！”丁艺向邵艾，“已经成定局了！” 老黄看了丁艺一眼，“谁说的？才哪到哪？！这种事在于沟通，一沟通好了，没准还青云直上呢！”他向邵艾，“对不对？！” 邵艾没看老黄。她和莫城不过萍水相逢，对方能帮自己吗？ 等真的看到莫城，邵艾又不那么担心了。对方的眼神，让她觉得，这件事还真差不多。 江欣一到，付志强就把菜谱摆到了莫城的跟前，“哥，你先点！” “让她们来吧！”莫城把菜谱推过来。 “我不会！”江欣很干脆地摆手，“我吃什么都行。”她是邵艾动员了几次才答应来的。她对莫城的印象不是太好。这个人是她父亲当时极力推荐才上来的！可到了后来，两个人在很多事上有分歧，交情也就渐行渐远了。莫城一离开她父亲的单位，两个人就不往来了。 “来一份清蒸鲫鱼和一盘尖椒干豆腐！”邵艾代江欣点了菜。来的路上，江欣又讲了莫城的一些事。不过，她觉得江欣父亲讨厌莫城的地方，正是她所看中的。一个人，若不擅长钻营，怎么能会办事呢？！ “这家干豆腐炒得特别好！”邵艾向莫城笑笑。 “你也喜欢？！”莫城很高兴，这样时尚动人的年轻女孩子，竟然也爱吃干豆腐！原本，他打算放弃这道菜的！刘放批评他乡气，不是一回了！ “我把碗碟涮涮！”见服务员上来茶水，邵艾把每个人面前的杯碗洗了一下。 “谢谢！”莫城欠身道谢。 “他们洗得不干净！”邵艾解释。 “邵艾，你眼睛怎么有点红！”江欣接过碗碟时发现。 “昨晚看电视太晚了！”邵艾笑道，“又看了一遍铁道游击队！”她掩了口笑，“演得太晚了！一堵气我今天自己买了几盘光碟，爱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再不用受中央台的气！” “你也爱看那些老片子？！”莫城有点惊喜，没说几句话，两个人就有好多相似之处，这就是所说的投缘吧？！ “爱看！”邵艾一笑，“我们单位的人都说我有毛病！好好的现代片不看，看那些老掉牙的玩艺！” “他们懂什么？！”莫城一脸不屑，“老片子有意思！每一遍都能看出不一样的东西！比现在粗制滥造的片子好多了！那个时代的好多东西，让人回味不尽！” “是这样！”邵艾附和。其实，对方陶醉表情，在她看来非常奇怪。“你看我买的这几个碟怎么样？！”邵艾把光碟拿出来。 “这几个好！”对方眼睛发亮，“经典！” “你要是喜欢就拿回去看吧，要不然春节在家挺没意思的！”邵艾笑道。 付志强忍不住插话，“你说得真对，我莫大哥最讨厌过春节了！”他把碟推到莫城手边，“这正好，在家里慢慢看，省得春节期间在家里无聊。” “那怎么好意思？！”莫城推辞。 “你也可以把自己的借给我看！你一定有吧？！”她调皮地。 对方哦了一声，“那好，咱们就交换着看！” “你们俩得喝一杯了！”付志强瞪着圆圆的大眼睛，“三个地方一样：干豆腐；洗杯子；老片子！我哥他到饭店，第一个菜就是干豆腐！” “咱们就来一杯！”莫城站起来，给邵艾的杯子倒满，“我这三件事，别人都看成是一种毛病！” “是吗？”邵艾一乐，“那咱们就为这个毛病来一杯！” “我跟着赞助一杯！”付志强也凑上来，“来，干了！” 付志强喝得急，呛了一下，咳个不住。 “你慢点！”邵艾责怪。 “不是，”付志强捂着喉咙，“这几天感冒了，咳嗽！” “还能不感冒？”邵艾看着对方，“汗衫里倒是衬条丝巾，就这么敞着，脖子全露在外面还能好？！衬条丝巾还不脏衣领子！”她指着莫城，“莫院长这么系就挺好，又保暖又好看！看着还有品味！” “你看，你和莫院长还真是投缘！别人都看他系丝巾不顺眼呢！”付志强指出。 “怎么不顺眼了？”邵艾看见莫城脸上变了色。 “那些人瞎说！”付志强知道话没说对，“还能听他们说？！” “谁们呀？！”邵艾问。 “他们学院的几个老师，”付志强搔着头皮，“他们啥都不懂。”他现在正在念本科，头几天请几个授课的老师吃饭时，大家取笑得最多的，就是莫城脖子上价格昂贵的丝巾。请吃饭的时候，他本想请莫城一起过来，可一听莫城的名字，几个老师异口同声地说有事。 “小宋、小姜他们吧？！”莫城猜到了。 “怎么你们学院的老师还这么老土？！”邵艾乐了，“不应该呀！要说是蹬三轮的瞅着不顺眼还有情可原！” “可不是！”莫城脸上不高兴，“除了跟女老师打情骂俏，也不会别的！” “老师还这样？”邵艾真的有点吃惊。 “岂止是老师？”莫城冷笑，“你以为学校里怎么？什么样的人也都有！” “是吗？”邵艾看着对方冷峻的脸色心里没底。她回忆了一下，并没有什么话说得不够周全哪！ “为了晋级跟男上司眉来眼去的，台上一本正经台下乱搞男女关系的，什么样的都有！满嘴仁意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别看他们人模人样的，我看有的还不如蹬三轮的呢！”莫城道。 “哎，蹬三轮的又开始闹事，还上市政府了！”付志强一拍脑袋。 “又闹什么？”邵艾看着对方，“我看应该把他们都取缔！看他们还怎么闹？！成天横冲直撞的抢道，太不象话！” “你跟莫大哥一个观点！”付志强惊奇地。 “是吗？”邵艾惊讶地，“我这么说，就连家里人都批评我呢！他们说我没有同情心！”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莫城点着头，“我不同情他们！动不动就闹，动不动就把路堵上！也不会别的！” “厂子里的工人还闹不闹了？！”付志强见莫城脸上泛红，趁机问邵艾，“说了半天话，也没问你家里事儿怎么样？！。 “不太好！”邵艾实话实说，“都双规了！” “没找人化一化？！”莫城开了口。 “我和小明年轻，跟他父亲的朋友不是很熟，也说不上话！而且，这个时候了，谁还敢上前？”邵艾摇头，“躲还来不及呢！再说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没有一定能量的人也不行！”她偷偷打量莫城的眼神，见对方表情冷峻，心里咚咚地猛跳起来。 “找我哥呀！”付志强向邵艾使眼色，“你就说，这市里的头头脑脑，我莫大哥哪一个说不上话？！” “是吗？”邵艾不相信似的看了莫城一眼，“这样的事，光说上话恐怕都不行！那得是挺有交情的！也得是真有地位的人！要不然，说句俗气的话，送钱都没人敢收！” “你还不相信我哥的能量？！”付志强很为邵艾的无知不满，“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就是这样，也不好开口给人家添麻烦！”邵艾低下头。对方的神情，她琢磨不透。 “要是能帮上忙的话，我一定会帮的！”莫城表了态。 “哥，谢谢你！”付志强给自己倒上一杯，“你帮我的朋友就是帮我一样！” “那太感谢你了，莫大哥！”邵艾怯怯地看了对方一眼。她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真的帮她。从对方答应的语气上看，他还是慎重的。 出了门，邵艾一眼看见，丁艺和房有志正在一楼的大厅里吃饭。 她忙扭过脸。 可对方还是看见她了。 第三章 第1节 三流的美女 接下来，邵艾一心等莫城的消息。 然而，好消息没等来，事情变得更坏了。这天中午，邵艾在卫生间刷碗，老黄就悄没声地走到她身后。 “没吓着吧？！”老黄向屋里看看，“你们俩也没找找人？！可都上市政府闹去了！” 邵艾低下头。那天饭桌上，莫城答应她，会帮着找人打探疏通。 “里面那个一个劲儿怂恿什么有志闹呢！”老黄焦急的。 邵艾也隐约听见几句。 “双规不过是走走形式，不把他真的拉下来，还能让有志的好？！”丁艺正在说服房姐，“闹到这种时候了，怕也没用！再说了，怕的是什么？！都上报纸了！谁敢把有志怎么样？！有志的同学就是记者，我看谁敢？！除非有人不想好了！” “赶紧找人！”老黄压低声音。 “找人活动？！”丁艺又训起了房姐，“捅到媒体了，她找谁也没人敢管！” “那丫儿心挺狠！”老黄掐灭了烟头。 “谢谢黄大哥！”邵艾勉强笑笑。 “行了，赶紧抓紧吧！”老黄面上泛红，“别跟黄哥客气，我这人还怕这个！” 邵艾端着碗筷进屋，她还没把东西放好，丁艺那边就喊她，“小邵，你家也没找人活动活动？！”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邵艾擦干手，“这也不是活动的事！” “都上报了！你看？！”丁艺把报纸推过来，“挺大一篇幅呢！” “知道了！”邵艾打开手机，翻到了莫城的号码。 自己找莫城问一问？邵艾在心里想着。他那天说帮自己，绝不是看的付志强的面子。这个男人是喜欢自己的。不这样也不行了！小明的父亲并不是传说中的大贪官，搂了成百上千万的钱。他不过是用自己厂里的资产给老朋友作了抵押，因为对方还不上，才受的牵连！作这次担保，他没有收对方一分钱的的礼。这是外人绝对想象不出来的！他的父亲若真的下来了，自己岂不是人财两空？那自己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莫城当然不会因为喜欢自己就白白帮忙。可她也没有别的选择！邵艾来回拔弄着手机，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这几天，她一直想打这个电话的。想了几次，又放弃了几次。 还是打吧，邵艾下了决心。为什么不利用呢？美貌是她唯一的资源。至于两个人能发展到什么程度，那要取决于对方的实力，看他能帮自己到什么程度。主意打定，邵艾拔通了电话。 电话一拔出去，邵艾才想起来，这是在单位，说话很不方便的！马上的，邵艾又挂掉了电话。 “马上就正式批捕了！”丁艺有点失望，她没看到盼望中的景象。邵艾看起来相当镇定。 如果对方帮自己摆平此事，小明的父亲会不会疑心自己起的作用？！那她该怎么办？ 没等邵艾想清楚，莫城的电话就打回来。邵艾只好离开营业室到外面听。她告诉他，自己在单位，说话不方便。对方建议，晚上下班时找个地方谈。邵艾马上答应了。 下班前，邵艾溜到卫生间，略微修饰了一下。那天，莫城答应得很含糊，她不懂这语气意味着什么。对方究竟是好钱还是好色，她吃不准。 为了保险起见，邵艾准备了些钱。那么一个爱花钱讲品味的男人，这方面的事不会陌生。还有，对方至少是有身份的人，这钱，她还是敢送的。 莫城比她先到的，正背对着门站在窗前。 邵艾在门口站了片刻。对方的背影，有种等候情人的味道，这让她很不舒服。她是来求他化事的，两种心态，大不相同。 “看什么呢？！”邵艾没敲门，她轻轻地走到莫城身边站下。屋子里好象有种张力，让邵艾不愿意靠近。这个男人，她一点也不喜欢。 “冬天的风景其实也很好。”莫城神态悠然。 “你不象是院长，倒象是诗人！”邵艾恭维道。她家里的官司，跟这个男人嘴里的诗情画意大相径庭。她有点疑心，这个男人为她的事到底上没上心？！ “是吗？！”莫城笑笑。 “四季在交替的变化，不变的是人的心情。”莫城感慨。 这也许是文化人的特点吧，邵艾心中叫苦。她肚子里半点诗性也没有，实在是无法配合他，于是，她指了一个走路的女人笑道，“冬天里倒是行人比较好看！树叶都掉落了，开始需要漂亮的人来装点了！”那个女人身上桔黄的风衣很乍眼，在渐浓的夜色里十分醒目。 “她可算不上漂亮！”莫城评价。 邵艾一愣。马上的，她发现，穿桔黄色风衣的女人是刘放。 “她可是我们行顶顶漂亮的女人！”这么远远地看一眼，就能认出来，对方的视力比她这个没受过书本伤害的人还要好。两个人的关系，真的是不简单。 “三流的美女！”莫城转过身来。 “放姐要是三流的美女，那我们就完了！”邵艾笑。这个男人真狂妄，她在心里想。 “你要是愿意和她比，我也没办法！”莫城伸手示意她坐。 “您可真会恭维人！”邵艾把椅子拉开一些坐下。她有种感觉，对方对自己比对她求他办的事，更感兴趣。“只怕她三流也保不住了！”莫城把菜谱推过来，“请点菜吧！”然后又挑开窗帘的一角，看下面的风景。和心仪的年轻女人在一起，他的心中满是愉快和诗意。 “我最喜欢冬天，”莫城看着下面，“有一种萧瑟的美！不象夏天，太热闹了，太拥挤了，太喧嚣了！” “我也是！”邵艾附和着，“冬天的午后，太阳暖洋洋的照着，让人觉得安静而温馨。”她心里想的，却不是这样。窗外，寒风里的落叶盘旋翻滚，只能听见声音，却看不清形状，这只让她觉得恐怖可怕。她不懂，什么叫作萧瑟的的美？热闹不好吗？拥挤又有什么？！她就喜欢喧嚣和嘈杂！这能让她忘记不快和忧伤。她悄悄地打量了莫城一眼。刘放的那个大行长也先这样抒情吗？这样的事，实在得不到间接的经验！ “你看着我干什么？！”莫城从玻璃窗里看到对方偷眼打量自己。 “我在想，我喜欢冬天也就罢了，怎么你也这样多愁善感的？！”让对方冷不防这一问，邵艾有点结巴。她心里正在想，刘放和那个大行长关系进展的速度！男人对她来讲，实在是很陌生的动物！她太缺少经验了。不会太快吧？那样的话，也显得太过轻浮！就算刘放离过婚，很开放，两个人之间也得有个过程吧？！是什么样的一个过程呢？就这样对了窗外朗诵诗一样的对话？那也太痛苦了！邵艾感觉，自己的眼眉都皱在了一处。搜肠刮肚子的，她的肚子里也没有几个可以应付的词句！要是这样下去，她可维持不了多久。 “你在笑吗？！”莫城放下窗帘。 “没有！”邵艾忙着摆手。她发现，窗前的那个男人刚才正在看映在玻璃窗里的自己。 “还没有？！”莫城转过身，“我发现，你是个挺坏的小东西！”。 本能的，邵艾退后了一步。她害怕对方作冷不防的袭击。对于这种举动，实际上她有心理准备。打电话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她要动用各种手段，让这个男本分。实在拒绝不了的情况下，就尽可能地推迟。底线是，他得真正地帮过她以后。 “没笑你怕什么？！”莫城嗔怪道。 邵艾是真的怕了。来之前，她没想过一件事，就是对方如果很快就有暧昧的要求怎么办。 “一人男人这样很好笑吗？！”莫城看着她。 “没有，”邵艾看着拉上了的窗帘，她感到心慌。关在窗帘外的世界固然可怕，关在里面的男人有甚于前者。他要是有过份的举动，自己该怎么应付呢？邵艾在心里迅速地盘算着。答应是绝对不可能的！不答应又会把刚出现的一线希望堵死！ “怎么不说了？”莫城急着问。 “有点意外！”邵艾回过神来。想让对方帮助自己，得仰仗自己真的征服这个男人！而这，又谈何容易呢？那绝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事！涔涔的，邵艾的身上出了汗。 “为什么呢？”莫城很感兴趣。 “不知道。”邵艾张口答道。对方一连串的问题，弄得她头昏脑胀。她的全副心神，全在如何预防对方身上。她正想着，一旦对方不规矩，她得摆出一副单纯无辜的样子，好让他内疚，让他后悔自己的冒失。不答应，也不放弃！拒绝，是最后的办法了。 “滑头！”莫城含笑批评。 看对方的表情，邵艾知道，自己多虑了。这个男人，几乎就象琼瑶小说里的人物，多情而造作。虽然也挠头，她还是松了口气。 “我说对了吧？！”莫城夸张地瞪了对方一眼。 邵艾抿了嘴笑。随便他怎么想去，只要不动手动脚就好。 “一肚子小坏心眼！”莫城坐下来。 “还是你来点吧！”邵艾把菜谱又推过去。只有两个人，这么近的挨着坐，邵艾很不舒服。她把菜谱打开来让对方看，脑子里却一个劲地溜号。 “你来点吧，看看我们想的一样不一样！”莫城又推回来。 这句话，邵艾很不爱听。她没和陌生的男人打过交道，实在不知道孤男寡女之间，说些什么才是合适的。可这句话，无形地把两个人关系往一块拉了。 “让我点菜就得是我请。”邵艾噘着嘴，她点了几道菜。 没有什么意外地，这几个菜正对莫城的心思。 “我要是点，也是这几样！”莫城面还带微笑。 “是吗？”邵艾看着菜谱。 “可以了，就两个人吃！”莫城合上菜谱，“多也吃不了！” “那怎么好意思？！”邵艾不同意，“能请到您已经很荣幸了，何况还有事相求！” “我们这么投缘，是朋友嘛！”莫城淡淡地笑，“这么说，就疏远了！” 这句话，让邵艾心里踏实些，她捏着钱的手，有点发烫。 “你知不知道，都上报纸了！”莫城看着她，“事情有点棘手！” “所以，才急着找您帮想想办法！” 邵艾看着对方。 “事情不太好，很可能要正式批捕了！”莫城道。 邵艾没作声。看来，对方真是帮着打听了。她得为手里的钱筹措词句了。 “你也别着急，我不是现管，也是人托人的办！”莫城解释，“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他们厂里有个大学生，挺有点头脑。有这么个人一窜掇，事情就不好办了！光是工人，也就瞎闹一气罢了！现在，他们有组织有计划地在闹！连媒体都介入了！” “莫大哥，”邵艾把钱拿到桌面上来，“那就请您多费心了！” 看着莫城愣愣的眼神，邵艾连忙道，“这是一部分！天太晚了，拿着不方便！” “你快收起来！”莫城脸色不快，“这是干什么？！” “办事情，总得要打点！莫大哥能帮忙我就很感谢了！”邵艾紧张得透不过气。 “还不到时候！”莫城推开钱，“你放心，我会尽心的！” 邵艾没敢再说话。不管怎么说，对方是文化人，也许方式不同。 “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用不着这样！”莫城面有愠色，“你要是当我是朋友的话，就马上收起来！” “那好吧！”邵艾只好照办。 “这段时间，谁也不敢有小动作！”莫城向邵艾，“等一等吧！” “我就听莫大哥的！”她没碰钱，“一切就全靠莫大哥了！” “你先收起来，用的时候，我会张口！”莫城吩咐。 “也好！”邵艾听出，对方的语气不容置疑。“真不是知道怎么感谢您！”邵艾把钱一捆一捆地放回包里，“给您添麻烦了！” “我们是朋友嘛！”莫城语气有些不耐烦，“不该说这种话！” “是！”邵艾吐吐舌头。 静默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没说话。邵艾捏着茶杯，脑子里想着应该的话题。长这么大，她没独立办过任何事！眼前的男人，让她伤透了神。 差不多有好几分种，莫城忽然问，“怎么不说话？！” “你也没有说！”邵艾反问道。 “怎么一会儿是您，一会又成你了？！”莫城语气里颇多责备。 邵艾正要解释，对方的手机响起来。 “对，对，孩子在老师家里呢！我去接！好了，就这样吧！”莫城表情不快。 “孩子没人接吗？！”邵艾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会儿她又有事了！”莫城把手机关了，“早不有事，晚不有事的！偏偏我有事她也有事！” 对方的举动，让邵艾吓了一跳。听口气，打来电话的人，应该是他的妻子。接送孩子这么大的事，他居然皱着眉头。她的心里不是滋味起来。对方，待这次见面，如同约会呢！那么他帮自己，真的不是出于朋友的情谊了！ 聊了许久，邵艾又看看表，“不早了，你该接孩子了！”她提醒对方。 “不着急！”莫城看看表，“才九点钟！” “不是放在老师家里么，不太方便！”邵艾劝道。 出来的时候，莫城坚持送她到家。邵艾劝着，“先去接孩子吧！太晚了，也不好总打扰人家！” “顺路！”莫城道。 “我自己回吧，没关系的！”邵艾拒绝，她怕让人看到了说闲话。 “不行！你身上那么多钱！”莫城不同意。 邵艾嗯了一声，不再反对。如果说她被抢了，那么多钱，说出来也是罪。 “要不，钱先放你那吧？！”邵艾又试探了一下。 “小艾，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呢！”莫城不快地，“你在怀疑我的诚意吗？！” “我错了！”邵艾赶紧检讨。情不自禁地，她微笑了一下。对方真的是诚心帮自己呢！ “你笑什么？！”莫城用眼角的余光看了她一眼。 “没有什么！”邵艾掩了口。 莫城也笑着，“这回放心了？！” “嗯！”邵艾应了一声，索性顽皮地笑起来。 “你简直象个孩子！”对方嗔怪。 邵艾刚要说话，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喊人。 “爸爸！”黑暗里，有一个小女孩儿在喊。 “喊得好凄凉！”邵艾忍不住评价，“不是谁家的孩子走丢了？”她正自语，莫城把车停了下来。 “爸爸一会儿就来接你！”他打开车窗向外喊。 邵艾也向外看去，就在路边一栋旧楼二楼的阳台上，一个穿淡兰色外套的小女孩儿正斜着身子向这边喊。 “爸爸！我就下来！”那小女孩儿转身回了屋里，不一会儿就跑下来了。 这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肤色有点黑似的，眉目还俏丽。她扑到车前，“爸爸，我可盼到你了！我在阳台上看着你的车，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我都困了！” “快上来吧！”邵艾开了车门，一把将小女孩儿搂在怀里。 “莫院长！”一个中年女人跟过来，“孩子已经吃过饭了！”她向车里张望。 是丁佳。邵艾慌忙把孩子再抱起来些，挡在脸上。 “谢谢你丁老师！”莫城和对方寒暄，“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丁佳边摆手边探向车里，“菲儿再见！” 孩子探出半个身子，“丁老师再见！”邵艾的脸正暴露在对方的视线里。 第三章 第2节 人家媳妇找到单位来了 这天早上，小明天不亮就起来收拾东西，邵艾坐起来问他在干什么，对方也不说话。邵艾忍不住，“哑巴了？！”她心里真是恨，如果不是嫁了这个没用的男人，她犯得着听莫城酸溜溜地抒情吗？！ “给我爸送点东西和药！他这几天不舒服！”小明从柜子里掏着些胖大海，塞进打好的包里。 “你在干什么？！”邵艾警惕地，“你爸爸他？” 小明停下来，低着头不说话。 “正式批捕了？！”邵艾明白点了。 “嗯！”小明重重地点头。 “拿胖大海有什么用？！官司不见眉目他的火就下得去？！”邵艾瞪对方一眼。看来，找莫城也对了！自己不张罗着活动活动，这个呆瓜只会干挺着。 “爸气管犯了！上不来气！”小明又动起来，把自己父亲常穿的衣服放进包里。 邵艾懒得张嘴，一头钻进被窝里。莫城这个人，多少有点装模作样的。他是在维持自己的身份与体面，不会有过份的举止。那么，她就继续夸他与众不同，让他装下去。至于帮自己办事，好象也不必费心，她这边越是说事情棘手，他好象就越想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与地位呢！这是一个死要面子的男人，很在意别的对他的看法！ “饭菜在锅里呢，你想着早点起来吃！”小明叮嘱。 邵艾不理他，她琢磨莫城已弄得自己心烦意乱，哪还有心思吃饭！怎样夸这个男人还不显得肉麻呢？邵艾翻个身。她得夸得他往正人君子的道上走！ 想了一整个早上，她的头都大了。快七点时，竟睡过去了。等再醒来，都快九点了。 “小邵，你老公公批捕了？！”邵艾一进单位门，丁艺就兴奋地问。 “不太清楚。”邵艾不理睬对方。 “都批捕了？！”房姐吃惊地。 “抓起来了！昨天有志他们都看见了！四个反贪局的人来抓的！”丁艺的声音快乐无比，“耷拉着脑袋出去的！”她的下巴向邵艾这边一点。 “那有志怎么还不上班？今天早上我又看见他在市政府前面蹲着！”房姐焦急地，“行了，人都抓起来了，还告什么！” “抓顶什么？不是还没定性，没有结论么？！抓起来应许只是作样子！”丁艺压低声音。 “你可得让有志往后撤了！没看见人家这四处活动？一大清早就出去！这年头，人长得漂亮就好办事！”房姐以为邵艾听不见。 丁艺不屑，“得了吧，找什么人？！人家媳妇都要来找了，谁还敢帮她？！” “谁媳妇儿？”房姐问道。“她贴上的那个男人的媳妇呗！”丁艺笑着。 后面几句邵艾没有听清，可她没心思去猜了。莫城对她来说，是个难题。如何既利用这个男人，又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是邵艾眼前急于解决的。这个男人也有点意思，自己见色起异，还一脸正气地批评别人堕落无耻！那他是怎么回事？就夸他品格出众，夸得他拉不下脸来调情罢！ 邵艾想累了，转脸看柜台外面。她这一看，才留意到柜台前一个中年女人眼也不眨地看着自己。她笑了一下，“您办什么业务？！” “不办什么！”对方受了惊动，忙转开脸去看别处。 这个女人就是黑点，眉目还颇为俏丽。邵艾在心里评价道。因为想得太久，她感到头痛，便趴在了桌子上。连丁艺和房姐的窃窃私语也无心再听。 不知道过了多久，邵艾趴累了，才直起身子向外看野眼。这一看，她发现，方才那个眉目俏丽的中年女人正推开营业室的大门往外走。怎么才走呢？邵艾奇怪地看着对方。 “走了！”房姐小声惊呼。 丁艺紧张地向对方摆手。 这里面有事呢！邵艾想。反正方才自己也问过她办不办业务了，她说不办的！邵艾又趴下去。 “小邵，小邵！”王冬一连唤了几声。 “哎！”邵艾从混乱的思绪里拔出来，看见王冬站在自己跟前。 “我有点不舒服，大概感冒了！”邵艾向对方解释。房姐和丁艺挤眉弄眼的，大概是与方才那个女人有关呢！是不是因为自己临柜睡觉？两个人使坏？ “哦，我也没别的事！”王冬笑笑，“小邵，你手巧，上楼帮我把毛衫掉套的地方勾上！”王冬拍着她的肩。 “哎！”邵艾揉揉眼睛。 到了王冬的办公室，邵艾笑了解释，“有点感冒了，吃了药犯困！毛衫呢？”她四下看。 “小邵，你先坐！”王冬给她倒了杯水，“多喝点水！” “不用了！”邵艾摆手，“谢谢！” “感冒期间应该大量喝水！”王冬把水推过来，“这样有利于病毒排出！” “我先帮你把毛衫勾上吧！”邵艾没看见桌子上有任何织物。她又看王冬身上的毛衫，也没有破损的地方啊！ “哪件衣服坏了？”她笑了问。 “知不知道我找你什么事？！”王冬终于问道。 “不是勾毛衫吗？”见王冬面色沉郁，邵艾有点发毛，“什么事？” “你认识一个叫莫城的人吧？！”王冬仔细看着邵艾的表情。 “认得。”邵艾心里一沉。她实在搞不懂，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个。 “和他关系怎么样？！”王冬拍拍邵艾，“别紧张，无论情况怎样，我们也是会向着你！” “王姐，你这是什么意思？”邵艾坐不住了。自己心里虽然有别的想法，行动上却没有！自己和对方，不过见了几次面，还谈不到别的！ “他的妻子今天来找我了！”王冬看看门，“小邵，你把门关紧点！” 邵艾一下子就明白了。方才那个打量自己的女人，就是莫城的妻子！她没说话，走到门口想把虚掩的门关紧。刚伸手，她看见门缝里一对黑黑的眼珠。邵艾吓得花容失色。定下神，她推开门一看，丁艺正急着往洗手间里钻。 “王姐，我和莫城什么事也没有！”邵艾急得脸都胀红了，“他爱人找的是什么呢？！” “小邵，没有什么最好了！咱们可不能做那种事，不光彩不说，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王冬劝道。 “王姐，我没有！”邵艾摇着头，“她一定是误会了！怎么会呢？！”一定是丁佳姐妹两个人干的好事了！邵艾又羞又气。 “小邵，他爱人我看着挺通情达理的，不是胡搅瞒缠的女人！”王冬将信将疑，“事情到我这其实还没什么，要是传到外面去就不好了！你知道这事就行！自己要有主意，要处理好！” 邵艾不知该说些什么。没吃到羊肉倒惹了一身膻，真是憋气呀！ “小邵，自己要把握好！你是个聪明的人，应该看得出轻重的！咱们要仔细地为自己打算，吃亏上当的事可不能干！”王冬见对方心虚似的，有点担心了，“要是真合适，王姐也愿意你好！问题是，小邵，他就是出于对自己地位的考虑，最先牺牲的也是你！人家回头还是好夫妻，你怎么办？这么年轻，路可不能走错啊！” “王姐，我和莫城什么事也没有！”邵艾抓住王冬的手，“这一点，你就放心好了！我知道王姐为我好，真是感谢您！”她又是气，又委屈，有点说不下去了。 “我明白！这样最好了！”王冬知道对方不会承认，只好劝道，“你最好别让她再来找了！她找我来还行，若是找别人对你可不好！漂亮女人是非多，你要加小心！家里就不少事了！” “她光是来找你？！”邵艾已镇定下来，“就回去了？” “我向她保证，没有她说的那种情况！所以，她就走了！”王冬笑笑，“别人也还不知道！你自己一定要有分寸！” “王姐，你就放心吧！我一半天就和她谈谈，见了面就好了！没有事就是没有！”邵艾很冷静地。 第三章 第3节 妻子口中的莫城 邵艾求江欣，让她弄来了莫城妻子的电话。这天下班，她打电话约对方出来面谈。对方很爽快，马上答应了。 约定的地点是在一家新开的冷面店。对方比她还早到，邵艾还没进门，那个瘦削的女人就向她招手了。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一开口，对方沉静的说道。 “是吗？”邵艾一乐，“嫂子你真会说话！” “你叫邵艾？”对方又问道。 “叫我小艾好了！”邵艾打开看菜谱，“没吃饭呢吧？这也没什么好点的，我就做主了！” “你的名字很特别！”对方让邵艾的大方弄得吃惊。 “是吗？”邵艾点了几个菜，并让服务员快点上。 “嫂子家里一定特别忙，怕是没时间吧？！”邵艾问道，“要不烤点什么的，慢慢吃？！” 对方摆手，眼睛看在邵艾脸上，“我看你是个挺好的女孩子，大姐劝你两句，别看他人模人样的，顶不是个东西了！”对方脸色冷峻，充满了蔑视。 “嫂子怎么这样讲话？”邵艾也很吃惊。她想不到对方会这样评价自己的老公。 “叫我方姐好了，我叫方小梅！”对方自我介绍了一下。 邵艾不明就里，迟疑了一下，才提高嗓音应了一声，“方姐！”叫过之后，她捂了嘴笑，“嫂子怎么让这么叫？！” “小艾，我看你不是那种轻浮的女孩子，我挺为你可惜的！”方小梅又开了口，“你不要被他的外表和言辞所迷惑！” “嫂子，不，方姐，”邵艾感到有必要解释，“我想你一定误会了！我和莫大哥没有什么！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也不要听别人中伤！” “我的女儿还会骗我？！”方小梅颇为伤感，“他这么偷鸡摸狗的不是头一回了！我只是想不到，他还能勾上你这么漂亮的人！小艾，他不是个好人！你可别让他坑了你！” “方姐，我那天是求他帮我办点事！恰好看见你家小孩儿的！我们真的是没有什么！”邵艾诚恳地，“姐，你们闹矛盾了？怎么说这样奇怪的话？！姐夫他人挺好的！” “他看起来比谁都好，实际上根本不是人！”方小梅注视着对方。 邵艾不作声，听着对方说。这个女人对自己好象没什么恶意，倒是对老公深恶痛绝。这可是件奇怪的事。这和自己对这种事理论上的了解截然相反。 “他这个人根本没有家庭观念，一点责任心也没有！”方小梅呷了一口冷面汤，“孩子长这么大，他没搭过一把手，没帮过我做任何事！他太自以为是了，就以为自己比谁都强，别人就应该应份地伺候他，恭敬他！过日子十几年了，你让我挑他的优点？”方小梅摇着头，“没有！一个优点也找不出来！” “嫂子你说的是气话，不会那样吧？！”邵艾难以相信。那个仪表儒雅谈吐不凡的男人，怎么在妻子眼中是这种形象？！ “他就会在单纯的女孩子面前装人！”方小梅呸了一口，“小艾，我告诉你，他都自私透了，眼睛里心里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他的感情，他的要求，他的愿望就都是有理的，别人就什么都不对！吃饭的时候，他连女儿都不谦让，自己爱吃什么挟什么！他活着就是为了满足自己！我论辈不用他一回，就前天有事，他为了和你见面把孩子丢给老师！你知不知道，我女儿高烧到了三十九度！巴巴地站在别人家阳台上等他！”她抹了一把眼泪。 “是吗？”邵艾陪着笑，“那天我有急事找他！”莫城这样做可太不应该了！邵艾吃了一惊，那天她还特意问他有没有事！记得，他很轻松地回答没有。 “没有急事他也是这副德性！他对我没感情，我认了！女儿可是他的！这样的人，你千万不要认为他会对你好！他只爱一个人，那就是他自己。”方小梅越说越气。 “嫂子你尽说气话！”邵艾给对方倒了一杯热茶，“孩子好些了吧？！” 方小梅摇头，“他觉得别人对他好都是该他的！他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切从自己出发！我从来没看见过这么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方姐说得太夸张了吧？”邵艾给她挟菜，“饿了吧，吃一点再说！两口子吵架也正常，说出来就好了！” “夸张？”方小梅吃了一口，“跟他过这些年，我嘴底下已经挺留情面了！小艾，不要让他蒙蔽了！年轻的女孩子，有时候还把这当成个性！”她摇着头，“我是为你好，不忍心看着你让他给毁了！他这个人，祸害完人还满嘴是理！” “方姐，你跟你说句到家的话，”邵艾微笑，“我不喜欢文绉绉的男人！家里出了点事，我找莫大哥是为了让他帮点忙！真的没有别的！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亲切，这也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缘份，你有什么委屈，就跟我说说吧，说出来也就没事了！” “要是我误会了就更好！”方小梅擦擦眼睛，“他这个人还挺能装的！特别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嘴里老说别人虚伪，我看他比谁都虚伪！说的和心里想的，老是反着！” 虚伪可是真的！明明看上了自己，却还端着，装着正人君子的模样。那就让他端着吧！自己可以成全他。邵艾在心里暗笑。“明明野心勃勃，嘴上却老嘲笑别人一心往上爬。其实他最爱摆谱了，恨不能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年少有为，功成名就！”方小梅喘了口气，“小艾，我告诉你，知识分子顶糟糕了！虚荣心特别强！最爱干打肿脸充胖子的事！” 这就更好了，自己可以给他创造机会！邵艾给对方的茶杯续上茶水。下次若见了，一定要夸得他找不到北。她在心里叮咛自己。 “最能装腔作势，天天看别人身上的缺点，其实他谁都不如！在家里上完厕所一回都不冲！外面象个人似的！”方小梅恨恨地，“狗给块骨头都知道摇摇尾巴，我伺候了他十几年，连句人话都换不回来！他也算是人生父母养的！不光对我，对自己的亲爹妈都不如对外人！他这辈子，是谁都对不起他！” “看你说的，”邵艾劝道，“就别生气了！过日子哪有勺子不碰锅沿的？！消消气！先吃点东西再说！”她又挟菜给对方。 “成天批评别人下流堕落，乱搞男女关系，”方小梅吃了几口，忍不住又说起来，“其实他比谁都好这口！比谁都下流！四十多岁的人了，满脑子还是风花雪月的不安份！别人就是乱搞，到了他这里就是风雅！还自以为魅力无比，全世界的女人都爱他！” “我看莫大哥挺好的，”邵艾劝对方，“我见过他也有两三次了，真的是很正派的一个人！不象你说的那样！”邵艾嗔怪，“要不是这样，我敢坐他的车？！我家也是书香门弟，家教很严的！”她向对方摇头，“你真是在气头上，什么话都说了！” “他是装的！”方小梅语气重重地，“他顶会装人了！他这个人，最不要脸了！嘴上说的一样，实际上做的完全相反！还总说别人！他是吃了还怕烫了！他跟你装，那是怕担着引诱的罪名！你可小心别上当了！别弄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这人挺有手段的！明明看上人家，还能让人家主动！” “姐，你还是不信！”邵艾微笑，“我还得怎么说你才会信？”！她的心里真高兴。这个毛病可好，那就让他装去！等自己主动？那得公鸡下蛋的时候。 “你真没跟他好那就对了！”方小梅一拍大腿，“我跟你说，其实，他都不如那些嫖娼养情人的男人！人家给钱，给补偿，还知道自己亏欠对方！他这个人，觉得自己给对方爱情了，就什么也不欠了！把自己看得了不起。” 邵艾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 “这都是我给惯的！”方小梅叹气，“当初我死活不同意分手，他就以为自己有魅力，了不起，女人都离不开他！我是因为爱他？呸吧！”她咬牙切齿地，“我那时是因为年轻，想不开！心里寻思着人都是他的了，这一分手就没人要了！换了现在，我先一脚蹬了他！” 邵艾瞪大眼睛看着对方。这个女人，不象是在说假话！ 第三章 第4节 莫城的罗曼史 “乡里谁都知道我是他的女朋友了，我也怕别人笑话！一个女孩子，让人甩了觉得在人前抬不起头来！现在想想，有什么抬不起头的？早点看清他的嘴脸是件好事！”方小梅一脸懊悔地。 “那时你在乡里？”对方痛楚的表情让邵艾心悸，于是她关心地问道。 “我们是高中同学，那时候就好上了！我不骗你，是他先追的我！他这个人挺多情的！总爱给我写点诗什么的！一来二去的就好上了！”方小梅抹了一下眼睛，“我考的师范，后来回乡里当了老师。他考的学校好，分回市里的中专当老师。其实念大学的时候，他就变了心！不过，那时候这个人还知道廉耻，不好意思提分手！后来人家留在北京也就断了！我都见过那女孩子，挺漂亮的，也象你这么白，看起来多愁善感的。” 邵艾凝神听着，有关爱情的故事，总能让她情不自禁地伤感。 “我就知道他变了心！他这个人，一动了情能看出来，魂不守舍的，成天想着人家！这几天，我就有感觉，天天靠着门框出神，”方小梅哼了一声，“两只眼睛直勾勾的，中了邪一样！今天一看见你，我就明白了！他最喜欢你这样的了！我知道他的品味！”方小梅讥讽地，“你看他这个人不怎么样，口味还满高的！没有上等姿色的女人，他还嫌带出去丢人呢！虚荣心无处不在！” “嫂子是让他弄得怕了！”邵艾笑了摇手，“姐，跟我没关系！就是的话，也不可能是我！我这个人，挺粗线条的！不是他欣赏的类型！我自己，比较喜欢外向性格的男人！”她挺喜欢眼前的方小梅了。这个女人，直率得有点可爱。 “我看他也是自作多情！”方小梅点着头，“就象北京他那个同学，人家也是看不上他了，找个什么借口打发他！自己还当怎么回事呢！一回来写了个‘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条贴在床头！歪诗谁不会背两首？我学的还是中文呢！总觉得自己让命运误了终身，满脸情圣的模样！真恶心。” 邵艾没有说话。对方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最让我生气的是，一边想和我分手，一边还要跟我同床！”方小梅把脸一红，“说起来，我这辈子作女人都亏透了！怀了孩子，他不但不体贴，还让我打掉！最可气的是，人流费他只出一半！你说他还是不是人？！”邵艾再笑不出，她不知道对方的话里有没有水份，这样一个文质彬彬，穿着考究的男人，能做出这种事？！ “我是到他单位闹过，逼着他娶我！”方小梅声音发抖，“我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把我祸害得一名二声的说甩就甩掉？！他做错了事，他就得负出代价！我的青春，名声就一文不值？就他的感情值钱？他的痛苦是痛苦？！他这个人毛病就在这！从来不为别人考虑一点点！” “你也是爱他才这样做的！”邵艾感慨，“他应该珍惜。”她想到了对自己百般体贴的小明，自己该珍重他的一份心才对。 “我也这么想，我以为结了婚他就能收收心过日子！毕竟，我们有感情基础。可人家不这么想，他老觉得我坑了他，坑了他一辈子！恨我恨得什么似的！你不知道，这十几年，我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方玉梅脸上现出凄楚的表情，“我没过着一天舒心的日子！我这辈子也让他给毁了！我现在不离婚是因为孩子！我一个人，负担孩子实在吃力！若是离了，他就更是多一分钱不给我了！” “还是坚持吧，年龄大了，他或许会有改变！”邵艾赶表明立场。 “他？”方玉梅头晃得拔浪鼓一般，“狗能改了吃屎，他也改不了！我也想好了，就是不离！不开心也得让他陪着！要不然，我前脚离了家门，后脚他就能把投情对意的女人带回家！他现在有地位啊！不少女人都看好这一点，就我女儿班主任的妹妹，就有这份心思！” “是吗？！”邵艾意外地。 “不少呢，要不他就牛了？！我就不让了顺心！反正我这辈子也完了！”方玉梅叹口气，“他再有一点良心，我也不会这么做！哪怕他说一句对不起！” 邵艾不知道怎么劝才好，她不住地给对方挟菜，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小艾，这样的男人，”方玉梅摇头，“嫁不得的！女人这辈子，一步都不能走错！一步错了，一辈子就毁了！” 吃过饭，邵艾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还是得叫嫂子！生气归生气，日子还得好好过！这是我给你买的羊绒衫和羊绒裤，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你这是干什么？！这可使不得！”方红梅急红了脸，“小艾，别这样！” “方姐，你从乡里过来，大概身边没一个近人，就把我当妹妹吧！这是妹妹给姐姐买的！就收下吧！”邵艾鼓起腮，“要不，我可就生气了！” 对方还要推辞，邵艾三下两下把东西塞进她随身带来的兜里，“方姐你不收，就是嫌弃我！买点东西算什么？咱们姐妹以后好好的处，日子长着呢！”她拉着方红梅的手，“嫂子可别忘了说是我买的，我还要求他帮着办事呢！”说着，淘气地笑起来。 第三章 第5节 莫城来了电话 第二天早上，房姐一上班就向丁艺道，“小丁，你得劝着点有志了！人都批捕了，还闹个什么劲儿？！你让他少跟着起哄！” “不这么闹就能批捕么？”丁艺没看见邵艾进来。 “让那些老工人跟着折腾去呗！”房姐忧心，“那些岁数大的，反正也干不上去了，就是闹也影响不着什么了！有志不是还年轻吗？给领导的印象不好了，将来怎么办？谁爱用闹事的人？！这茬领导下来了，也轮不上他！指不定给谁卖命呢！新上来的，也得瞅着他是个事！” “房姐，你也太胆小怕事了！怨不得别人总欺负你！”丁艺不爱听，“凭什么她现在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还不是心里有主意？！还不是因为靠上能人了？！昨天你也看着了，人家媳妇儿都来找了！不继续告能行吗？就得咬住！再说了，全厂工人都去，就他一个人不去，人缘能好吗？” “也有不去的！”房姐质疑。 “那是家里有买卖的，腾不出空！”丁艺坐下来，开始挫指甲。 “也有不是的，咱家邻居老赵也没去！”房姐举了个例子。 “那是原来跟人家有旧，不好意思去！那种人，谁搭理他？！”丁艺没好气的。 “可你不能让他跟着挑头，还砸上东西了！那哪行？让人知道了，公安局会抓人的！”房姐有点不高兴，“有自己什么好处？我看没意思！” “现在要是不这么闹，你就等着那个骚货把人活动出来吧！到时候有志就有好果子吃了！你让我劝也行，到时候别瞒怨我！”丁艺翻抽屉找东西，“数你家有志闹得最欢，就等着挨收拾吧！” 房姐还要说话，一眼瞧见邵艾，马上不作声了。 丁艺这才看见，她脸色一变，向房姐那边嘀咕了一句，“什么人呀，偷听人家说话！” “我上班还不行进这个门吗？！”邵艾不软不硬的，“怎么就是偷听了呢？你哪句话是要背着人的？！我要是想偷听，那得扒门缝去！” “真不要脸！”丁艺说不过对方，就开始骂，“兜搭上人家爷们，都让人找上门来了，还恬不知耻！我说你偷听怎么了？想听进屋里来听呀，站在门口鬼鬼祟祟的还敢嘴硬！想把事摆平？”丁艺哼了一声，“先把人家老婆摆平是真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邵艾心气得怦怦跳。 丁艺哼一声，“你不知道？鬼才相信！”她向着营业室的窗口大笑，“人家老婆都打上门来了，还装什么正经？！” “我不和你这种人拌嘴！”顶着屋里屋外的异样目光，邵艾木着脸回了一句。 “倒过来说还差不多！”丁艺斜眼看着邵艾，“我也没勾引人家老公！” “那谁知道？”邵艾冷笑，“没干过那种事干嘛老把别人往坏里想？！别人怎么就不？！翰林支行四十几号人，怎么再没有人这么说话？！” “你怎么知道别人没说？！”丁艺笑了，“脊梁骨都快让人戳破了，还不知道害臊！真是没见过这种人！” “我没听到就是没有人说！”邵艾忍着羞愤，“你以为翰林支行的人都象你这种素质？！” “真不能和骚货对嘴，什么不是人的话都能说出来！”丁艺骂起来。 “彼此彼此！”邵艾回敬对方。 “真不要脸！”丁艺气得大声嚷了一句。 “快点办业务！”丁艺窗口的人不耐烦，“爱吵回家吵去！” 邵艾不再睬对方。对方是一条疯狗，不死了绝不会松嘴！她们的架，是吵不完的。而自己找方红梅的事，她不想让对方知道。对方知道的越多，对自己越不利！还是再忍她几天吧！也不知道她的那套羊绒衫裤起没起点作用。 快下班的时候，电话铃声响。邵艾没有动。这些天，电话是丁艺的专线，这个时候，一定是那个有志在市政府前折腾乏了，约她出去吃饭！ 让邵艾意外的是，丁艺接过电话听了一声，马上扔到桌子上，“电话！”眼睛都不看邵艾一眼。 电话是莫城打来的，约她出来见面谈。 邵艾非常高兴，她想，一定是有了好消息。 第三章 第6节 邵扬删掉了那个重要的号码 与莫城约定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邵艾先回了趟娘家。因为小明说父亲气管犯了，让她把自己以前给邵艾父亲买的中药找出来。 一进家门，邵艾就看见邵扬的鞋摆在门口，姐夫唐林的鞋也在。 少不得，要说两句话，邵艾推开客厅的门，招呼了一声。 “怎么自己回来的？”邵扬打量着她，“又和小明吵架了？你可不能那样，看人家里不行了就处处找茬！咱家不兴那规矩！” “小明让我找点东西！”邵艾匆忙答道。有邵扬在，她多一秒钟也不想呆。 “找什么？！”邵扬又问。 “找到了！”邵艾答道，又去搬椅子。那丸药是小明给买的，邵艾嫌效果慢，给扔在了壁橱的上面。她不信中医，可小明信。为这事两个人吵了不是一回嘴了！那药是邵艾堵气给扔到壁橱上面的。 站在椅子上向壁橱里看了半天也没找到，邵艾便往上爬。刚爬了一半，听见唐林喊她。 “小艾，小明说的周正阳的电话我找着了！”唐林喊道。 “我一会儿下来拿！”邵艾踩着椅子背爬上了壁橱。 “加点小心，用不用我帮你？！”唐林不放心，来到邵艾这边。 “没事！”邵艾怕邵扬不乐意，忙着摆手。这一分神，一下子掉下来。 “还说没事！”唐林从下面托住她的腰，“椅子背也是踩的？！” 邵艾的脚崴了一下，痛得皱眉，她的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按在唐林的肩膀上。她看见，唐林的脸，刷的一下子红起来。 “很疼吧？”唐林眼里满是疼惜。 “不疼！”对方脸上的红赫让邵艾不安，她忍着剧痛马上又爬上去。 “我帮你找吧？！”唐林劝她下来。 “我已经上来了！”邵艾回头向下笑笑。她怎么敢劳动他？那边屋子一点声息也没有，怕是已经气炸了肺。 壁橱里黑，邵艾摸索着想把通向另一个房间的壁门把开。她的手，刚推开一个缝隙，就看见另一个屋子里的邵扬吓了一跳似的。邵艾则不再推，从小缝里看过去。 缝隙里，邵扬又拿起唐林的手机，小心的拔弄着。这是在查唐林呢！邵艾心里暗笑，不一会儿，笑容就在她脸上僵硬了。怪不得这边弄出那么大响动她都没反应！她知道邵扬在做什么了。 邵艾一下来，唐林就拿着自己的手机过来，向她笑道，“真是巧，前几天看见一个好久不见的朋友，正提到周正阳的名字！我就把号码存上了！” 邵艾笑一笑，看了邵扬一眼，她正聚精会神地看一页报纸，气定神闲地。 “咦，怎么没存上？！”唐林焦急地，“存上了呀？！这手机怎么关键时候就跟着捣乱？！” “以后再找吧！”邵艾安慰道。经过邵扬的一番忙乎，怎么还找得着呢? “谁病了？！”唐林见她手里拿着药。 “他爸爸气管不好，小明让我把药拿回去！”邵艾拭着额上的汗，“他就信中医，我也没办法！”说着抖了抖手上的药盒。 “他爸爸怎么样？严重吗？”唐林眼睛一亮。 “气管不太重，可能因为上火吧？倒是他心脏让人担心！”邵艾不解地看着唐林。她的这个姐夫，是个心地宽厚的人，不该幸灾乐祸呀！ “你让小明把他爸爸以前的病志都找出来，”唐林很激动，“先办个保外就医也行！” 邵艾向屋里看了一眼，对方还在认真读报。为了不惊扰邵扬，她轻声道，“要是能办下来当然好！”这真是个好主意，她的心里也是一亮。以唐林地位不见得能摆平，她可以找莫城啊！ 第三章 第7节 她来找你了 一见面莫城告诉她，工人这两天开始有过激的举动，最好沉住气，不要顶风操作。 邵艾感到失望。约她出来，就告诉这些？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了吧？她的心往下沉，别是借着这个由头邀约自己吧？ “避过风头就好了！”莫城安慰道。 邵艾没作声。她求到他头上，不是为了几句安慰的话。如果想听人劝解，付志强比他要好得多。 “工人闹够了，自然就会消停！”莫城又劝，“这种事，拖是最有效果的！家家得过日子，谁有时间老这么耗着？！” “能不能托人办个取保候审呢？！”邵艾听不进去，她试探地问，“他父亲这几天身体真的不好，原来还有心脏病！” “刚上了报纸，媒体上还没消停呢！”莫城面有难色，“还是等等为好！等大家关注得差了，也好操作。你要相信我！” 邵艾有点失望。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丁艺已经要把她吃了！ “你想的事，我已经打听过了！怎么也得错过这几天！”莫城解释，“赶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更落了口实！” “我相信莫大哥的实力，”邵艾作出佩服的表情，“这种事，也只有莫大哥插手才能办得妥当！按我想的做，肯定会弄得更糟！” “你就放心好了，我会尽力的！”莫城向对方保证。 “只要有莫大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邵艾给对方续上茶水，“我不会夸赞人，可能说得不那么妥贴，”邵艾看着对方受用的表情继续赞道，“象莫大哥这样学识广博又长袖善舞的人，真的少见呢！” “小艾你过奖了！”莫城微微一笑，“我哪有那么好！” “还一身正气，热心直爽！”邵艾由衷地，“没见过莫大哥的时候，就常常听付志强这样夸你。这一见了，才知道是真的！” “小付特别爱言过其实，真拿他没办法！”莫城呷了口茶，“实际上，这也是做人最起码的原则，做到了也不值得称赞！” “莫大哥最为出众的地方还不是这些！”邵艾卖了个关子。 “还有什么？！”莫城故作谦虚地，“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优点？！” “还有一样，莫大哥更是与众不同，”邵艾十分钦佩地，“莫大哥人品出众，作风一流！跟那些当权的好色之徒截然相反！真的，在现在的社会上，这样的人，几乎要绝迹了！能在世风日下的今天，做到这样，实在难能可贵！” “这就更是本分了！”莫城一笑。 邵艾看得出，对方是失望的。他一定希望自己夸他魅力出众吧？！这个男人，把这一件事看得尤其重要！怎么让他高兴一点呢？她又思忖。 “她来找你了？！”没等邵艾想出头绪，莫城面色阴冷下来。 “谁？”邵艾明知顾问。她现在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面谈了。 “我们家那位！”莫城脸若冰霜。 “你说嫂子？”邵艾笑起来，“昨天看见嫂子了！” “她找你都说了些什么？！”莫城皱着眉头。 “不是嫂子来找我，是我找的嫂子！”邵艾纠正对方。 “你找的她？”莫城很惊讶，“太早了吧？” 第三章 第8节 莫城口中的妻子 “什么早不早的？”邵艾作出不解的表情。她的心里不高兴，对方以为什么啦？！简直就是把自己看成他的情人一样！太也窝囊人了！“我去江欣那，正看见嫂子接孩子。”邵艾笑笑，“我朋友出差，给我带了套羊绒衫裤。我穿着也不合身，不收下吧还让人抻心，就留下了。正好看见嫂子，大小也正合她身，就送给她了！也不知道嫂子喜不喜欢？” 她看着莫城不高兴的脸，“瞧莫大哥这表情，有什么呀，不过就是套衣服！” “不是衣服的事，”莫城脸上不开晴，“她这个人你不了解！你不找她，她也会找你的！” “这话打哪来？我看嫂子为人特别好，和我特别谈得来！”邵艾打量着对方。 “她为人好？”莫城鄙夷地，“她要是好人，这世界上就没有不济的了！” “还敢这么说嫂子？我看你是不想好了！”邵艾又吃惊了一回。这两口子，哪里是夫妻？！ “从娶她那一天，不，从认识她那一天，我就掉进地狱里了！”莫城一脸悲哀。 “可别这么说，”邵艾反对，“嫂子为人亲切，又有文化，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人！” “你觉得她好是吗？”莫城看着邵艾，“那我告诉你，她去找过你们单位的领导了！”他盯在邵艾脸上，“你还觉得她好不好了？” 是说知道好呢，还是装不知道？邵艾在心里琢磨。 “她是个有文化的女人，但都没用在正地方！”莫城对邵艾的反应很满意，“她做着最无耻的事，还能认人觉得她很无辜。” 邵艾没作声。她觉得莫城对妻子的评价太过份了。她不知道莫城夫妻两个谁是谁非，可一个男人去讲自己朝息相处了十来年的妻子，实在是不够厚道。 “我这辈子都让她给毁了！”莫城叹息，“到单位告状，找领导是她的拿手好戏！是她的杀手锏。你还当她是善类！” “也许是她误会我们了！那天让人看见我坐在车里，也许有人说什么闲话了！”邵艾不喜欢莫城的表情。怎么说，夫妻一场，怎么的都应该是情份大于矛盾。这个男人，心胸够狭窄的。 “捕风捉影就到人家单位去找？！”莫城恼怒，“她想没想过给你带来的麻烦？想没想过这样的事会对你造成伤害？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做什么都只想着自己！从来也不考虑别人。” 对方说的也是，邵艾心里思忖。不过，她得把自己和对方的关系弄清楚，于是邵艾淡然一笑，“到我单位来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的为人大家都太了解了！没有人会往歪处想！”她摇摇头，“我都不知道她来找过！单位里也没有任何人议论什么！说句文绉绉的话，这叫作清者自清吧？！谁都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不了那种事！”她要打消他的念头。 “你看，她的心机有多深？！和你姐姐妹妹地叫着，表面上亲亲热热，背后捅你一刀！你还送她东西？！她要是真心和你好，会不承认自己做过的错事？会不告诉你？”莫城深恶痛绝地。 第三章 第9节 另一个版本的爱情故事 “好象她提到过，我忘记了！”邵艾一拍脑袋，“我这个人粗心大意的！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对，嫂子好象说过！那又算得了什么事？！对我什么影响也没有！我的人品在那呢！再说了，嫂子现在也了解了！”她嗔怪地瞪着对方，“误会也很正常，嫂子是在吃你的醋！那是因为爱你！” “什么是爱？那不是爱！那是自私！爱是让对方快乐，是给予，是付出。可她为了自己的所谓幸福，不惜牺牲别人的利益！那是什么爱？没人稀罕！”莫城气咻咻地。 “爱就是自私的，正是因为爱，所以才自私！这说明爱的程度深！” 邵艾试图缓解对方的情绪，听一个男人发泄对妻子的怨恨，可不是件好事情。莫城和他的妻子，都在指责对方自私呢！无论谁是谁非，都跟自己没关系，她才没兴趣掺乎呢！ “你心地太善良了，太单纯了！所以才会这么想！”莫城无奈地，“你知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总不能说自己知道吧？邵艾摇着头。况且莫城脸上一副悲愤的表情，没准真的是有天大的委屈呢。 “我一考上大学，她就看出来我是那种有前途的男人，就开始一封一封地给我写信。出于礼貌，我也回了几封。这几封信回得不好，她就在村里说我和她是男女朋友。”莫城不快地，“一放假，她就三天两头往我家里跑，还帮着我母亲干这干那！在村里人眼里，我们就是恋人。她太有心机了！你不知道，农村人眼里，这种关系，就要对人家负责任！开始的时候，我还没留意，等发觉的时候，就有点晚了。其实，我在大学里有女朋友。” 这是两个人爱情的又一种版本了。邵艾冷静地听着。 “她知道我在大学里恋爱了，就百般阻挠。先是直接给我女朋友写信，说她才是我的女朋友。我快毕业时，她还去了一趟我的学校，当我女朋友的面，说我和她已经那个了。”莫城长叹一声，“我女朋友受不了，就离开我了。” “你没告诉她，你自己的想法？”邵艾问道。对方的话，不太合逻辑。他不认可的事，对方以什么名目要挟呢？ “她说她爱我，离不开我！她这么说，谁又忍心太伤她？！也就是利用我的心软来辖制我。”莫城解释。 “你态度不明确，难怪她要误解了！”邵艾指出来。 “我说过，并不爱她！可她就说是我变心了！她把她一厢情愿的行为全都合理化了！跟她在一起，什么都乱了套了！”莫城万分苦恼，“我现在都不清楚当初是怎么回事了！” “你应该和你的女朋友解释清楚，那样对方就不会离开你了！”邵艾道。 “没有用！”莫城摇头，“她根本不听我解释。” “那说明她没有嫂子对你的爱情深！”邵艾笑了。 “错！”莫城的眼神深情而痛楚，“爱得深的那一个才会先离开！” 邵艾好奇地看着对方。 “你大概不知道一个故事，”莫城缓缓地，“当两个女人同时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总是爱得最深的先离开！” 邵艾不解。 “因为爱得深，才不忍对方难心；因为爱得深，才会受不了爱情的折磨。”莫城长舒了一口气。 “那她呢？”邵艾问道。 “她出国了！”莫城两眼看着窗外，陷入了沉思，“她受不了我的背叛，选择了远远的离开。” “你没再找过她？”邵艾问。 “她走的很干脆，连父母也没告诉。”莫城眼神迷茫，“等我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怎么晚了？”邵艾纳闷。 “我已经结婚了。”莫城简短地。 “你怎么不等等？”邵艾遗憾地。 “她不肯哪！”莫城气愤地。 “谁？”邵艾没听懂。 “她。”只有一个字。 “你可以向她说明情况，也可以向家里人解释清楚。”邵艾道。 “没有用！”莫城皱眉，“我跟她说过多次了，自己对她没有别的意思，并不爱她。两个人之间的往来，在我眼里，不过是同学之间的往来！可她就说我是陈世美！我母亲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来批评我！我真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莫城两手一摊，“我的一辈子，就这么毁在她的手上了！” 第三章 第10节 逼婚的女人 “你应该果断点，早点作个了断！”邵艾想象着莫城描述的情景，她有点不相信，一个女人可以在对方不爱的情形下赖上。岳良那样爱自己，也没过了他母亲那道关。别的不说，方红梅的运气要比自己好，赶上对方有个善良的母亲！ “到最后，她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勾引我上床，拿怀孕要挟我！到学校里来闹，来告！我那时候，刚参加工作，正是上升阶段。她抓住我的这个弱点，三翻五次地来闹！”莫城扶着额头，“简直是个泼妇。” “你对她还是有感情，要不然也不会在一起。”邵艾指的是方小梅怀孕的事。 “她说只想和我在一起，一次就可以！然后就离开我！谁知道她是这种心？！”莫城语气弱下来。 “已经这样了，就该好好过下去！嫂子也是因为爱你！娶一个爱自己的女人，对男人来讲是最幸福的事！”邵艾劝道。原来争取幸福，这样的手段也可以用上！自己当初真是太天真了！ “可是我不爱她！”莫城痛苦地。 “已经这样了，就随缘罢！”邵艾又劝。谁说的，清官难断家务事？说得可真对呀！方小梅思路清晰敏捷，也真不是好惹的。 “过下去？！”莫城摇头，“我没有一天不想着离婚！你也看着她什么样了！半点品味也没有，成天就知道盯着我，就知道拿话敲打我！也是个念过书的女人，把全部的心思全放在丈夫身上！再就是知道省钱！小气得一分钱分八瓣花！” “那是成心跟你过日子！”邵艾笑了，小明只是怕她花钱！今天还知道有嫌自己妻子俭省的。 “那也得注意一下最起码的形象吧？出来进去的，象个什么？”莫城反感地。 “嫂子是自然美！”邵艾笑道。 “没有一点自己的生活！作为女人，自己看看书，逛逛街，美美容什么的好不好？”莫城一脸厌恶的，“简直就是个家庭妇女！” “也许是家务太忙了！没有空！”邵艾替方小梅辩解。 “成天就知道打扰我！我埋头于工作学习，她就说我是故意逃避她！我在家里没有一点安静的空间！” “她是因为爱你！”邵艾在心里叹气，一个男人看不上自己的妻子，就什么都不对了。 “我的生活全让她给毁了！”莫城又叹气。 “爱情有时候让人变得很盲目，她大概是想得到你的关心吧！所以才处处缠着你似的！”邵艾开导对方。看起来，再爱一个人，也不能失去自己的个性和天空。 “她哪是爱我？她爱的是我的地位！”莫城不屑地，“一收到你的东西就变得眉开眼笑了！还是不是个人？！你倒是给她买什么东西？！”他责备道。 “也不是特意买的！”邵艾嗔怪，“再说了，我给嫂子买点东西怎么了？！快点吃菜吧，都凉了！”她故意看看表，“再不吃，人家就打烊了！”看上去，莫城是真的生气方小梅收下她的东西呢！ 第三章 第11节 莫城的手伸过来 吃过饭出来，路口堵了车。莫城倒车倒不过来，想让邻近的车向后退退。他刚摇下车窗，一看见车里的人，马上往上摇。 邻近的车窗也刚摇下来，露出一个男人胖胖的的脸，因为头发少，看起来非常油滑。 “不会开车出来装什么？”那个男人的眼睛在邵艾身上流涟，“又出来骗小姑娘！” “我打车回去吧！”邵艾不安地，“让人看见了不好！” “别理他！”莫城吃了只苍蝇似的，“我以前的同事，因为诱奸女字生，让校方给开除了！” 邵艾哦了一声，忙扭开脸。 “小丫头，”对面车里的男人又开了口，“他是个什么不是的东西，可别让他蒙了！” “我会和你这种人对嘴？！”莫城鼻子里哼一声，摇上了车窗。 “这个人顶下流了！”莫城脸上不是颜色，“他的事，我都不好意思给你讲！” “看得出来！”邵艾答道。两个男人积怨颇深呢。不过有数的，狗咬狗，一嘴毛。不由的，邵艾对身边的男人起了些戒备。 “在中专时，和我争副校长，”莫城冷笑一声，“用尽手段上去了，结果把女学生肚子弄大了，让人家家长告下来了！” 是为了争权呢，这就难怪仇口这么大了！邵艾松口气。 “一个大男人，给女孩子买买东西，再口头是许诺点什么，然后骗人家上，”莫城打住不说了。 邵艾点着头。那个男人相貌是有点萎琐。还是莫城有教养一点，没把话说得太碜。 车开到邵艾家附近的超市时，她请他停车，“就到这里吧！里面不好倒车。” 车停下来，但他没打开车灯。 “我看见你爱人了！”黑暗里，莫城忽然说道。 “是吗！”邵艾有点紧张。她没有问对方是在哪里，什么情况下看见的。估计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付志强作的引见。小明很平凡，平凡得让她没有气力去面对别人的质疑。 “你们很不般配。”莫城说得直接。 “你想想，我一没工作，二没学历，凭什么去挑剔别人呢？”邵艾怕她疑心自己是贪图人家的权势。那样的话，很容易让对方看轻自己。 “怎么能这么想？！”莫城不同意。 “是别人这样想！”邵艾知道失言。在这个男人跟前太过自谦也不行。 “也难怪，这世上的人太势利，太庸俗了！他们把金钱地位当作衡量一个人的基本指标！”他看着邵艾，“我就不那么想！”小艾，在我眼里，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女人！“莫城深情地看着对方。 “莫大哥怎么会和那些人一样？！”对方的话，邵艾并不爱听。这种观点，是她几年前的想法。现在，她也是这么认为了。她快速向对方脸上瞟了一眼，这个男人，不知道是虚伪还是幼稚。 “你应该得到更好的！”莫城道。 “已经很好了！他虽然平凡，但是人品性格无可挑剔！”邵艾知道，她方才把自己贬得太低了。贬得太低的结果是，对方会以俯就施舍的姿态表示自己的感情。自己太被动了。 “做为男人，他太不合格！家里的事，理应他来面对解决！”莫城批评道。 这句话太厉害了，直指在邵艾的软肋，她张了张嘴，半天才强笑道，“莫大哥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天底下的男人哪能都象你这样！要不，嫂子就那么爱你了！” “命运对你不公平，你应该得到补偿。”莫成试图握对方的手。 邵艾灵巧地拒绝了。 “我也是！”他向着夜色长叹。 “快回吧！”邵艾催促，“别让人看见了！嫂子本来就爱多心！”见对方不动，“你也说过，她又厉害又有心机！” 莫城没有动。 “我求莫大哥的事怪劳神的！也早早回去休息吧！”她提醒对方。事情不见一点眉目，对方的手伸得太早了。自己的手，可不是白摸的！ 第三章 第12节 清晨里的一对男女 过了几天，莫城那边没有什么消息，唐林倒是打来电话，他让她把小明父亲以前的病志送过来。 邵艾答应着，却提不起兴致。连莫城都办不下来的事，她不相信唐林会有办法。 “喂，”唐林在那边唤了一声，“小艾，你听没听到？！” “听着呢！”邵艾忙应了声。 “明天你把小明父亲以前的病志给我送来！”唐林吩咐，“早上就送过来！” 早上一起床，邵艾饭也没吃。一个晚上，她已经让小明啰嗦饱了。关于周正阳的种种，她听得都能打嗝。她把病志小心地装进一个口袋，告诉小明得早走一会儿。她得赶在上班前给唐林送去。 她来得太早，唐林还没过来。邵艾便在离市行不远的一个小巷子里等着。这个位置，对方无论从哪个门进去，她都可以看得见。 身后有汽车驶过来的声音。 邵艾让了让，她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貂皮外套的矮胖男人，正从一辆车上下来。好象脸还没洗似的，满面油光的拎着几根大果子。 “家附近连个卖油条的也没有！住这也有不方便之处！”那个男人向邵艾笑了道。 这个男人好眼熟，对了，是莫城口中的那个诱奸女学生的同事。她向后退了几步，没说什么。 “我好象在哪见过你？”对方笑着又开了口。 “您一定记错了！”邵艾一口否认。不要说这个男人顶着一个那样的名声，就是自己深夜坐在一个男人的车里，也不是说得出口的。 “不会，”对方抚着肥厚的下巴，“我肯定见过你！” 邵艾不再作声。 “好象当时你坐在莫城的车上，”胖男人思忖，“对，是他的车上。” 邵艾没有否认。对方是个头脑清楚的人。 “丫头，”对方不计较邵艾的冷淡，“那小子可不是个好东西！” 没等邵艾作声，不远处传来男女的吵骂声。 “咦，好象有人吵架！”那个男人侧耳去听。 “你别走！”一个女人吼着，“你给我站住！” “你小点声，让人听见象什么？”一个男人无奈的声音。 “小点声？”那女人冷笑，“我为什么要小点声？那么不要脸的事也不是我干的！” “你说话注点意，好歹的你也是银行的职员！”一个男人忍气吞声的。 “我注意？我注意什么？！我没有背地里捅人刀子，没上教委告黑状，我怕什么？”那女人气咻咻地。 “晚上再说吧，我还有赶着上班呢！”那男人哀求。“晚上？”那女人声音尖利起来，“我找你好几天了！我这是起了个大早才把你堵着！你还想溜？！没门！” “等我上班报一到，”那男人又肯求，“回头你再来找你！” “呸，你这个婊子养分的！莫城，我告诉你，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没完！你想走？！”那个女人的声音炸雷似的。 莫城两个字，让邵艾一激伶。那女人的声音，不是方红梅。她可以肯定这一点。 “是他在里面别着你，骂我干什么？！”莫城的声音响起来。 “放屁！你不得好死！多早晚让汽车把你给轧成八瓣我才改恨呢！”那个女人有点歇斯底里了。 邵艾和那个男都顺了声音去看。 “这小子，母老虎他也敢惹！”那个男人耸耸肩，他向邵艾摆摆手，示意她往后退。 本能的，邵艾往后退了两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王八蛋！”那个女人的声音都走了音。 “刘放，你骂什么人？！”莫城急了，“有话好了说嘛！” 邵艾一探头，她看见刘放正叉着腰骂莫城。 第三章 第13节 原来是三陪院长 “少放屁！你们老一都答应我了，是你到上面跳的这事！当我不知道？！还跟我装得没事似的！”刘放怒不可遏，“你吃我的，喝我的，还睡了我！到头来你还祸害我！事办不上来，你祸害人倒是能耐！” “是你主动的，怨着我什么了？！”莫城的声音冰冷。 “放你*屁！你他*副院长改行当三陪了？！还得吃女人喝女人的？！”刘放气急败坏，“你他*副院长不过是个牌位，当我不知道？什么权都没有，还到处招摇撞骗！怎么就这么不要脸？！” “要骗我也不骗你这样的！”莫城要走，“你值得我骗吗？！你自己上赶着纠缠我，还送上门来！我现在是不太得志，但办点事的能力也还有，我就是不给你办！” “你别走！”刘放追上来，“谁用你给办了？！我早看出来你没那两下子！怎么的，忙帮不上拆台倒是麻利！你给我说说，你摸摸良心问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你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坏我的事？！” “我没有！”莫城辩解，“你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刘放气乐了，“我不了解你？你这个婊子养的！你以为能把马院长整下去？做梦吧！他下去也轮不到你这个小人！” “你别听风就是雨，什么话都信！”莫城拧着眉毛，“他是办不下来往我身上栽赃！你用不着跟我这样！” “他会骗我？你以为人人都象你？！”刘放冷笑，“为了往上爬，连情人也能出卖！老天爷都不能容你！。 “他怎么就不会骗你？别男人两句好话一哄就上床！”莫城冷冷地，“你是谁的情人？！好好检讨检讨自己吧，什么人都跟，怎么就那么不自重？！” “莫城，你这个不要脸的！你跟我上床时怎么不这么说？！”刘放恼羞成怒，“我不自重？我不自重也比你做这种下三流的事强！”刘放揪起对方的衣领，“你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怎么就这么缺德？” “我怎么缺德了？是你上赶着投怀送抱，我没主动说喜欢你吧？！”莫城狼狈地甩开对方，“你也是大银行的职员，有点人样好不好？！” 邵艾呆呆地看着莫城从眼前走过。她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斯文儒雅的莫院长。 莫城也看见邵艾了。他刚要说话，刘放的鞋就飞了过来。 “小艾，我回头再跟你解释！我是真心要帮你！”不等他说完，又一只鞋飞过来。莫城落荒而逃。 “还解释什么？！你这个斯文败类！”矮胖的男人扬着两根油条，“你倒是跑什么？！” “小艾，把鞋给姐捡回来。”刘放跳着脚蹦过来。 “这是干什么？刘老妹？！”那个男人皮笑肉不笑地，“他怎么还敢得罪你？！” “别提这个不是人的东西！”刘放抚着胸口，“穿新鞋一脚踩狗屎上了！” “怎么了，他坏你什么事了？！”那个男人收起笑容，“跟周哥说说！” 第三章 第14节 让人蒙了 “说也没用了！”刘放趿上鞋，“我想借他们学校的名义办个班，原来瞅着他那派头还行，就求到他头了了！他*，拿五作六的一个劲支我！其实他根本就不行，屁事也办不来！”刘放向莫城逃走的方向呸了一口，“我气不过，就直接找他们一把手。这事刚有点眉目，执照都下来了，他跑教委告黑状，说马院长指使人办黑班！硬把我的事给搅黄了！你说他是不是人！” “你跟他生气都犯不上！”那个男人点着刘放的脑门，“他还是人？他这个小子我都了解透了！”他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邵艾，“专门会干偷鸡摸狗的事不说，还爱背后捅刀子！写个匿名信什么的，再就是栽赃陷害！幸好我从学校出来了，要不然得让他害惨了！” 邵艾低下头，事情乱得有点没谱。 “你出来不就对了！”刘放没好气地，“发财发成这样，顺了脑门子流油！” “这把我刘妹气的！”那个男人好脾气地笑了，“别跟那种人一般见识！” “你俩大清早怎么在这儿？”刘放气色平复，狐疑地看着两个人。 “我在这儿等我姐夫，有点东西要带给他！我不认识他！”邵艾觉得，以着对方的形象，让刘放瞄这么一眼都窝囊人。况且，他看见过自己坐在莫城的车上！后者就更不能承认了。 “我们见过面！”胖男人一口否定了邵艾的说法。 “是吗？”邵艾躲闪着胖男的狡黠的目光，“你见过我？” “怎么坐那小子车上了？！” 对方穷追不舍，眼睛里满是疑问 . “他是我好朋友江欣的老师，江欣你认得吧？就叶准的媳妇！”向刘放笑笑，“那天江欣替我考试，然后我请江欣吃饭。在饭店里正遇上他，回来顺路搭的车！”邵艾忙着洗脱自己，“先送的江欣，后送的我。对了，是错车时看见您的吧？”她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 “这小子，看见美女走不动道，一定是他非要送你吧？！”胖男人笑笑。 邵艾不置可否。 “看见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就卖弄，”胖男人鄙夷地，“拿个借来的破车到处显摆！” “小艾，他没在你跟前吹牛吧？”刘放余怒未消，“你对他真得加点小心，现在你家里出了事，正是用人的时候，可别让他把你蒙了！其实他什么也不是，半点能耐也没有！就能装胖！” “家里出什么事了？”胖男人问了一句。 “没什么事。”邵艾给了刘放一个眼色。 “没事就好，”胖男人看着邵艾，“可也得加点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就好拿自己的身份晃小姑娘，不是一回两回了！”胖男人摇着头。 “是吗？”邵艾装作漫不经心的，心里却沮丧难当，无心恋战。她转脸看市行的大门，一眼看见唐林挺拔的身影，忙向两个人告辞，“我姐夫来了！” 早上惊心的一幕，邵艾一整天没恢复过来。她回想着莫城说过的每一句话，回忆着对方的每一个表情。还好，她及时地把手缩了回来！ 真让丁艺说着了！她找的这个男人不会为自己把事情摆平。不是由于他妻子，是这个男人压根就存心骗她。 一整天，邵艾一句话也没有。她输了。不是输给丁艺，是输给命运。老天爷真能捉弄人，不但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还差点让她给人骗了。 第三章 第15节 那个诱奸犯就是周大哥 莫城的电话，她一个也没接。最后干脆把手机关掉了。这个声称和刘放什么也没有的男人，实际上跟对方都上过床！ 丁艺这天却高兴，笑得花枝乱颤。 下班的路上，邵艾走得很慢。她几乎是一步一步踱回去的！从单位到家里，不过二里路，她走了将近一个小时。马上就春节了，这春节可怎么过？！ 站在楼下，邵艾腿都抬不起来了。前些日子，她还有盼头，现在，只能是等着命运向她宣判了。她抬起头，这个时候，小明该回来了吧？！ 奇怪，楼上的灯并没有亮。小明这时候怎么还不回来？！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了？邵艾的头大起来。 “小艾，你的手机怎么不开？”小明从背后拉了她一下。 冷不防，邵艾给吓了一跳，她尖声叫了起来。 “是我，小艾！”小明握住她的手，“走，咱们出去吃！”他的声音里带着兴奋。 邵艾没有动，“你怎么了？！”她不高兴地甩开手。 “姐夫办下来了！”小明几乎是喊着说，“他真办下来了！” “什么办下来了？！”邵艾捂着胸口。她不敢往好处里想。她可禁不起打击了。 “保外就医！”小明顿足，“我爸只要出来就好了！他就会吩咐我怎么办！” “你小点声！”邵艾明白过来，她狠狠地掐了小明一把。这是个令人高兴的消息。可她心里沉甸甸的。这个好消息也证明了，莫城真的是在骗她。一个小科长办下来的事，他居然说不好办！ “哎！”小明痛快地答应着。 只要小明的父亲能出来，事情就好办了！邵艾紧握着小明的手，她也用不着想太多。他父亲的事摆平，自己又可以象以前那样过无忧无虑的生活了。至于莫城，不过是她平静生活里的一个小小涟漪。 两个人决定去望海楼大吃一顿。 刚一进去，小明就松开她的手，“是周大哥吧？”他向一个男人的背影喊。 那个男人一回头，邵艾马上愣住了。 “小艾，我找着我周大哥了！”小明说着，拉着对方走过来，“这是我周大哥，周正阳！” 这个名字，在邵艾的耳朵里出现的频率太高了，那是小明念经似的念叨着的三个字！因为总也找不到这个人，邵艾脑子里，周正阳是个抽象的符号。现在，这抽象的符号又变成了早上拎油条的矮胖男人。 “这是弟妹吧？！”对方伸出肥厚的大手。 “周大哥你好！”邵艾只伸出指尖。不管怎么，莫城口中那样的一个人，她有点嫌恶。“找到我周大哥就好了！”小明兴奋异常，“没有我周大哥办不了的事！” 邵艾讨厌小明的兴奋，一个担着诱奸女学生罪名的男人，让人没法有好感。还有，对方知道自己的莫城有来往，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明天八点就去接我爸！”吃过饭回家，小明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翻了个跟斗，“周大哥也找到了！我们又有好日子过了！” 邵艾也乐了，不管怎么说，小明的父亲要出来了！明天八点以后，她又可以扬眉吐气地坐在丁艺面前了。 然而，没等到第二天八点，邵艾和小明接到看守所的通知，说小明的父亲病重让他们马上到。 到了医院才知道，小明的父亲已经过去了。大夫说时间大概在夜里十二点左右。是心梗。 小明跪在地上痛哭，邵艾心中也是一片茫然。 她先回单位请了假。王冬搂着她的肩膀，表示有困难可以跟单位提，并让老黄的车跟过去。邵艾正要出来的时候，手机响起来。 是莫城。 她马上就把手机关掉。 “邵艾，你的电话！”丁艺在屋子里喊。 她拿起来一听，还是莫城。 “小艾，我已经托好人了，”莫城在那边很开心地表示，“很接洽！闹事的已经抓起来了！你就等着好消息吧！对了，那件事，我想向你解释一下！” 没听对方说完，邵艾就轻轻把电话放下了。 邵艾刚放下，电话又响起。 邵艾看了电话一眼，就往外走。 身后，丁艺拿起电话懒洋洋的喂了一声。 第二卷 旋涡里的挣扎 第一章 第1节 梦里的爱人 小明父亲的丧事办完，邵艾就要面对一件她最为头疼的事，那就是上班。 很晚才睡着，接着是一连串的梦。早上醒来，邵艾愣愣地坐了一会儿。 天亮之前，她梦到岳良了。 在梦里，还是职高毕业的那年夏天，芍药花正在盛开。她看见岳良正向校门口走去，自己是背了沉重的一大捆书走在通往教室的红砖路上。梦是那样真切，她还清晰地记得自己在梦里看见岳良时的喜悦。可是，她背的书是那么沉重，路面又凸凹不平，她怎么也跑不快，怎么也追不上岳良。好容易跑到了校门口，岳良已没了影踪了，她急得放下书大哭起来。醒的时候，一滴冰冷的泪珠还挂在眼角。 背对着小明，她用手背拭干了眼角。也是梦境，让邵艾知道，她从没怨恨过对方，还一往情深地爱着他。 这梦意味着什么呢？她不是爱书的人，怎么会背着书跑？她怎么不扔下那该死的书？！哪怕是在梦里，让她见见岳良也好啊！现实是那么残酷，就让她在梦境里喘口气吧！天亮以后，她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眼神与嘲笑了。 再躺下，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七点的时候，小明把她叫起。他以为她还在睡着。洗漱，吃饭，化妆，穿衣，这一连串的事情结束之后，邵艾知道，最为沉重的时刻到来了。 一进单位的门，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盯过来。 邵艾家的丧事，单位里，除了王冬、老黄和少数几个人去了，大多数人没有来。除了因为她是代办员，与其它科室的人来往不多，更重要的原因不言自明。这一点，邵艾没有任何怨言。世态炎凉，她也不能要求别人什么。只是，人们的目光雨，让她着实吃不住劲。惋惜，鄙薄，好奇，感概，漠然，什么样的眼神都有。从单位大门走进营业室，短短几十秒，她的腿就软了。 还有一种目光，叫做幸灾乐祸，正从丁艺的眼睛里发出来。 “有的人春节过得可真开心！”丁艺给了房姐一个眼色。 “这人也快，说没就没了！”丁艺带着讥讽，“统供没挺上一个月，就玩完了！” 邵艾气愤地瞪在丁艺脸上。死者为大，这个不知好歹的骚货怎么不让雷劈了。 “原来家里推不开门，这一死，都没几个人去！”丁艺迎着她的目光，“你说惨不惨？！”她胜利地给了邵艾一个白眼，转过身去问房姐。 “丁艺，你让你姐夫帮着给问问，看能不能放出来？！”房姐哪有心思看别人的笑话，她的侄子还里看守所呢。 “问也没用！”丁艺又转过身，“别说咱们家这点势兴头，就是贴上能人的不也死里头了？！这种事，凭天由命吧！” “那不一样，有志他不过气头上把玻璃窗给砸了，又没犯经济上的错误！咱们这事好活动！”房姐忧心忡忡，“你姐夫他交际广，人又活动，你跟他说说！” “我能不说吗？！”丁艺开始修指甲，“没用！” “那可得在里面呆上半年哪！”房姐声音颤抖，“我还不是为你着急！正是好岁数上，你说他在里面，你一个人也没意思不是？再说也丢人呀！” “那可不丢人！”丁艺斜眼眼看着邵艾，“咱们进去那是为民除害，是为了正义！不象有的人，死得丢人！犯了事吓死了！死了都没人送！”说着笑起来。 “你嘴巴干净点！”邵艾忍无可忍，“小心遭天谴！” “我又没说你，”丁艺就怕她不搭茬，“你心惊什么？！怎么的你老公公他是吓死的？！这事真稀奇，这年头什么人都有，人家有捡钱的，有捡东西的，这又出来一个捡挨骂的！” 邵艾气得心口都痛。她家里的事，任凭自己再会讲，也说不响嘴。 “这真是，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听见点响动就心惊！”丁艺不依不饶，“还说我嘴巴不干净？我嘴巴怎么不干净了？你倒是说说！” “别给脸不要脸！”邵艾气红了脸，嘴巴都哆嗦。 “谁不要脸了？”丁艺站起来，“你让大家伙说说！”她的脸朝向会计科和出纳科，“你们大家听听，我怎么不要脸了？我是勾搭人家爷们儿了，还是让人上单位来找领导了？我行的正走的端，怕什么天谴？！” 那目光雨，刷地一下又变了颜色，劈头盖脸地落在邵艾身上。 “有的人看夫家不行了，就出去勾搭野男人！”丁艺抬着脸，“什么下流胚子，也敢来说我？！我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呢！” “你把话说清楚，你在说谁？！”邵艾想站起来，腿上却一点气力也没有。 “我说谁谁知道！”丁艺一笑，“活该，让她贪人家有权有钱！这回好，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就剩个傻乎乎的老公，跟五大郎似的！老天爷真开眼，让她也有今天！” “你不要含血喷人！”邵艾好容易站起身。 “你指着我干什么？！”丁艺声音清脆，“你没做过你脸红什么？！你心惊什么？！” “这是干什么？”王冬推门进来，“大家都回座位上去吧！小丁，你也坐下！” “真有意思，”丁艺向王冬一笑，“自己不干不净的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敢说别人不要脸！”“小丁，不能这么说话！”王冬用威严的目光制止她，“你都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有人来找过领导？！别有的也说，没的也说！” “上来了！”王冬向邵艾。 邵艾感激地向王冬笑一笑。 “我都看见了，还听谁说的？”丁艺不服气，她讥诮地哼了一声。 “好了！”王冬一拍手，“我说件事！” 屋子里静下来。 “春节也过完了，大家收收心！行里要进行业务比赛，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就在大下个月进行！大家都准备一下，早点开始练功！行长特别重视这件事，对于成绩优异的，要给予重奖！”王冬看着丁艺，“小丁基础好，你得多下点功夫！这本传票就先给你吧！练功的帐表和传票不多，大家串换着练吧！” “小邵没事也得跟着练！”王冬把一本又破又脏的递给邵艾，“也不影响练！” 丁艺见了，哧地笑出声来。 “练个狗屁！第一又怎么样？！给个破奖状，一点用也没有！”房姐对这种比赛早已麻木，她把帐表甩向一旁，“人事无常啊！这些名啊，利啊，全是虚的！我们家对门老岳头前几天死了！也才办完丧事！想当年，那老岳头，原来也是纸机厂响当当的人物，是总工程师！什么先进、劳模、五一奖章，一大堆！怎么了？两腿一蹬，啥也没用了！还得费事烧！” 王冬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邵艾的心，“格登”了一下。 “老岳头累了一辈子，除了一身病，有什么好？儿子都没安排出去！他儿子大学毕业就搁外面飘着，到现在家还没成呢！这也好几年了，我看也没闯出什么名堂来！这不，他们家小良子今天中午就得走！公司就给五天假！一个人在外边闯哪那么容易？！”房姐看着王冬走远的方向，“这种事全是虚的，踩别人肩膀干上去才是真格的！” 邵艾耳朵里进了水似的，嗡地一声。纸机厂的老岳头，总工程师，那是岳良的父亲哪！那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在对自己和岳良的事情上，他本着尊重儿子的原则，还和老伴争执过。 那么说岳良回来了，他现在就在这个城市里，和她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也就是说，他这几天也在殡仪中心忙着同样的事！可是，两个人竟然谁也没看见对方。她和他的缘分，真的是尽了！ 中午，邵艾借口说家里还有事，就匆匆忙忙出来。她打车直奔火车站。 第一章 第2节(上) 刘放的情郎下了台 车站里人来人往，邵艾躲在角落里望眼欲穿。然而，那个亲切熟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她一直等到下午两点，才怏怏地回了单位。 储蓄专柜异乎寻常的热闹，好多不认识的人挤满了一屋子。 邵艾吃了一惊。她现在害怕人多，害怕热闹。 “就是她！”丁艺朱唇轻启，吹风似的吹出三个字。 屋子里瞬间压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看向邵艾。 生疏的脸孔，闪闪烁烁的眼神，邵艾几乎要被融化掉。 之后，是用手掩着嘴巴交头接耳。 接着，声音变得越来越大。 “是漂亮啊！”一个人率先打破沉默。 “也是白漂亮了！”另一个人回应。 邵艾见过那个人，是大合唱里的杜一美。仍是粉重香浓的打扮。 “可不是？！还没转正呢！”有人感叹。 “这不就白了么，啥也没捞着！”杜一美眼睛盯着邵艾，带着解恨的表情。 邵艾有点生气，她没招惹过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呢？难道一个人生得美就有罪？！ “你可别惹她，”丁艺嗔怪对方，“小心上来挠你！” “挠我干什么？”杜一美眼神凌厉，“她命不好，挠我有什么用？！” “你可不知道，这一清早进屋就拿我撒气！”丁艺委屈地，“我没招她没惹她的，跟我来上了！” “哟，还挺厉害！”杜一美一乐。 邵艾把脸扭向一边。一个女人长得美，就会平白无故地得到许多好处，这就让人忌恨。现在，她一脚踩了空，怎么不让人称心呢？！ “我可劝你，”丁艺瞟着邵艾，“离她远点！这癞蛤蟆掉脚背上不咬人她恶心人，跟那种人吵吵就犯不上！”说着，向杜一美耳语起来。 “啊？”杜一美大叫一声，“还有这种事？！” 其它的人见状，全都凑过去听。 “勾搭上没有哇？”杜一美瞄了邵艾一眼。 “勾上了人会死里头？！”丁艺鄙夷地一笑，“人家莫院长什么世面没见过？会正眼瞅她？” 丁艺怎么这样说？邵艾一愣。难道她和对方有联系？细究起来，在和莫城的事上，做得不够妥当。在帮忙的事上，对方到底是不是象周正阳和刘放说的那样并没有得到证实。而自己，见对方不是真的有实力，自己的公公又死了，就太急着往后撤了！别的不说，伤了人家的面子可是真的！自己做得太欠火候。莫城也许没有能量，可对方的位置到底是副院长，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自己不过省了点气力去敷衍，得罪了对方却不是小事。 “那不白舍脸了？”杜一美幸灾乐祸地。 “也不白舍一回脸，人家老婆找来了！”丁艺捂着嘴笑，“什么叫没吃着羊肉还惹一身膻？！”她吃吃地笑着，“你们不知道，”说着，声音又低下来。 邵艾气得白了脸，她不知道对方又在编排什么。 果然，丁艺眉飞色舞地刚讲完，看向她的眼神全带着暧昧的联想了。 “现在这小丫头真想得开啊！”杜一美鄙夷地，“谁娶个这么的媳妇儿可真够呛！” “真是的，长得人模人样的，居然做出这种事来！”一个人向邵艾脸上打量一眼。 “这也不要脸了！”一个人叹气。 “你也别说，这样男的比较少见！多漂亮呀，我都动心了！”一个人笑了，“她也倒霉，敢情碰上唐僧了！” “也没关系，还年轻。这么想得开，以后有都是机会！”有人接过话茬，“这年头，漂亮还是管用！” “那可不见得，管用是一会儿的事！”杜一美不同意，“你没看见刘放？卖了一回骚啥也没弄着！”她双眉一挑，“现在怎么了？老杨一下来，让人一脚踢二科了吧？！啥叫二科？那是把行长不得意的人全归拢一起了！没准还得黄！” 杨大年下来了？邵艾凝神去听。 第一章 第2节(下) 救命的稻草 “黄倒不至于，”一个人反对，“怎么也得给人家个地方，闲着到头了！” “闲着就不一样呗！原来的工作多交人，多有权！”一个人不同意，“这回好了，看她还怎么卡人？！” “那也比咱们这样的强！”房姐开了口，“搁上面呆着就行呗！” “强？不见得！这名叫二科，啥时候行长腾出空，把二科一并，她就没岗了！她还不象咱们，能下来干业务。就她，会啥？”杜一美恨恨地。 “会啥？！”有人反对，“会那个啊，不比你干业务好使？！” “会哪个？”有人故意问。 “一看你就是不好使那伙的！”有人答道，“连那个都不知道是啥！就更别提那个了！” 几个女人笑作一团。 “李行长会要她？倒贴都不干！”杜一美脸上不是颜色，“疯疯糟糟的，没有人形！” 李行长提了一把手了？邵艾低下头。那可是传说里看上自己的男人。这对于自己，是不是一件好事呢？ “说的也是，别说李行长还不是那种人，就是的话，也不能捡别人剩的！”有人一乐，“我看哪，她是跟人没跟对！倒是靠个能靠得住的！可惜，白舍一回脸，啥也没捞着！” “李姐，你少说两句吧，省得有人抻心！这样的人可大有人在！”丁艺眼睛瞟在邵艾脸上，“那可不是好惹的！这心里窝的火，怕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加点小心！” “怎么的，话也不让人说么？”被称作李姐的女人看着邵艾笑，“抻心也没办法！出的事让人恶心咱还没说什么呢！” 邵艾脸上木木的。她想着，就是开水浇上去，大概都不会有感觉了！忍不住的，她又想到了人们口中的李行长。一直的，她和别人一样，把这件事只当做一个玩笑，并没有往心里去。今天，她正式地开始考虑起这个人来。因为，地上没有缝子，她逃也没地方可逃。她是一个掉进水里奄奄一息的人，李行长看上自己的事，象一把救命的稻草。她不能不想念这个样子都不知道的男人。她的生活里一点希望也没有了，这是唯一的一点光亮。哪怕这光亮只是海市蜃楼，她也要伸伸手了。要不然，眼前的状况绝望得让人窒息。 只是，这个看上自己的李行长高高在上，她再没有机会出现在对方眼前。邵艾认真地想着。出于身份的禁忌，对方再惦念自己也不会向人打听。也就是，这一丝光亮太微弱了，随时有可能熄灭。怎么才能再见到这个男人呢？她一无所有，只剩下随进随地被人憎恶的美貌。 “怎么的？怎么的？！刘放没人要了？！”老黄从角落里钻出来，“没人要跟我呀！我要！” “你要人家得跟你！”杜一美呸了一口，“你有啥？是有权还是有钱？！” “她不是没人要了么，”老黄一乐，“我怎么忍心看着刘妹受冷落？！没权没钱怎么了？！我有一颗火热火热的心哪！”他一拍胸脯。 “心再热也没用！”一个人用算盘打了老黄一下，“让开点，挡我亮了！没看打数呢？！这女人呀，靠谁也是白搭，不如找个好老公是真的！” “李姐你可真是的，才说有人会抻心，你还这么说话！”丁艺嗔怪道。 “哟，我这话怎么了？”李姐问。 “怎么了？有人是找了个好老公，可一脚踩进一个大窟窿里了！”丁艺瞄着邵艾。 “说的也是。”李姐笑了。 邵艾用眼尾的余光瞟了丁艺一眼，努力让自己的脸上现出恬淡从容的表情来。不是想要看自己的笑话么？她偏不让她称心。她知道，如果这时候萎靡下来更要招人耻笑。不要说丁艺，就是旁不相干的人，也是喜欢看到别人倒霉的。这是人们的普遍心理。心里再痛苦，腰杆也得站直了，只有这样才会让看笑话的人没奈何，也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一个人，什么时候精神上也不能垮下来。哪怕是做给外人看的。 邵艾并不怨恨说话的人。实际上她连丁艺的气也不生。恼怒和憎恶并不会改变现实，她若表现出反感，只会招来大家更猛烈的攻击，白白得罪人。再不爱听，她也不会有所表示。或许人家只是就是论事地感慨，并没有什么针对性。小的时候，因为邵扬惹出的事端，她的母亲让厂子里的人讲究，邵艾就听过父亲这样开导母亲。事情的关键，是怎么样站起来，而不是一味地纠缠下去。她应该做的，是怎么认识那个李行长。对方是行里的老大，说一不二的人物。 “那是她人没选对，不能光看家！”一个人纠正，“得图人，找个工作好的，能干上去的，不就妥了？！” “就是！”有人附和。 “嫁人可得嫁对了！”李姐看一眼丁艺，“找对象可得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再找！还得图人！找个工商税务什么的，靠得住的！” “小丁处了！”房姐忙道。 “处了？哪的？”大家一齐问。 “刚看，”丁艺期期艾艾地，“八字还没一撇呢！我看女人哪，谁也不要指望，还得靠自己！” “这话才是对的！”一个人感慨，“靠谁都靠不住！还得靠自己！就铁西所的吴威，她靠谁了？还不是自己的一把手？她家里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凭什么转的正？！她不打出那个全国第一，李行长会给她转正？小丫头，好好练功吧！你也打个全国第一，那工作，房子，职称什么的就全有了！还光荣！”她看着丁艺桌上的传票笑道。 “吴威转正了？”房姐惊讶地。 “李行长一上来，特意为她向省行要的指标！”一个人羡慕地。 从对方的作为上来看，这是一个很好的领导。吴威这个人，邵艾见过。那是个长相平平的女人，快三十岁了吧？黯淡的肤色，一脸细碎的雀斑。邵艾的心情沉重下来。她开始怀疑关于对方看上自己的这件事。一个正直的领导，会象人们传说的那样吗？以着唐娜的口气，还有姐夫唐林的评价，这个男人并不是色迷心窍的那种类型。这一件事，更证明了这点。 那自己该怎么办呢？邵艾陷入了苦闷。生活里这唯一的一丝光亮，在人们的闲谈间摇晃起来。 “丁艺，那你可得好好练！”房姐非常激动，“机会来了！” “就是！”一个人接过话头，“李行长重视这个！没看见一上来就抓练功，搞业务比赛？他就是要树立正气。 “李行长重视的是能力，他才不会象杨大年那样动不动就把各行漂亮的女人找去陪跳陪唱的！”丁艺别有用心地来了一句。“有的人就别指着靠别的事出息了，压根就没有机会！” 一群女人，齐齐地看向邵艾。 第一章 第3节 抓不住的机会 “黄倒不至于，”一个人反对，“怎么也得给人家个地方，闲着到头了！” “闲着就不一样呗！原来的工作多交人，多有权！”一个人不同意，“这回好了，看她还怎么卡人？！” “那也比咱们这样的强！”房姐开了口，“搁上面呆着就行呗！” “强？不见得！这名叫二科，啥时候行长腾出空，把二科一并，她就没岗了！她还不象咱们，能下来干业务。就她，会啥？”杜一美恨恨地。 “会啥？！”有人反对，“会那个啊，不比你干业务好使？！” “会哪个？”有人故意问。 “一看你就是不好使那伙的！”有人答道，“连那个都不知道是啥！就更别提那个了！” 几个女人笑作一团。 “李行长会要她？倒贴都不干！”杜一美脸上不是颜色，“疯疯糟糟的，没有人形！” 李行长提了一把手了？邵艾低下头。那可是传说里看上自己的男人。这对于自己，是不是一件好事呢？ “说的也是，别说李行长还不是那种人，就是的话，也不能捡别人剩的！”有人一乐，“我看哪，她是跟人没跟对！倒是靠个能靠得住的！可惜，白舍一回脸，啥也没捞着！” “李姐，你少说两句吧，省得有人抻心！这样的人可大有人在！”丁艺眼睛瞟在邵艾脸上，“那可不是好惹的！这心里窝的火，怕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加点小心！” “怎么的，话也不让人说么？”被称作李姐的女人看着邵艾笑，“抻心也没办法！出的事让人恶心咱还没说什么呢！” 邵艾脸上木木的。她想着，就是开水浇上去，大概都不会有感觉了！忍不住的，她又想到了人们口中的李行长。一直的，她和别人一样，把这件事只当做一个玩笑，并没有往心里去。今天，她正式地开始考虑起这个人来。因为，地上没有缝子，她逃也没地方可逃。她是一个掉进水里奄奄一息的人，李行长看上自己的事，象一把救命的稻草。她不能不想念这个样子都不知道的男人。她的生活里一点希望也没有了，这是唯一的一点光亮。哪怕这光亮只是海市蜃楼，她也要伸伸手了。要不然，眼前的状况绝望得让人窒息。 只是，这个看上自己的李行长高高在上，她再没有机会出现在对方眼前。邵艾认真地想着。出于身份的禁忌，对方再惦念自己也不会向人打听。也就是，这一丝光亮太微弱了，随时有可能熄灭。怎么才能再见到这个男人呢？她一无所有，只剩下随进随地被人憎恶的美貌。 “怎么的？怎么的？！刘放没人要了？！”老黄从角落里钻出来，“没人要跟我呀！我要！” “你要人家得跟你！”杜一美呸了一口，“你有啥？是有权还是有钱？！” “她不是没人要了么，”老黄一乐，“我怎么忍心看着刘妹受冷落？！没权没钱怎么了？！我有一颗火热火热的心哪！”他一拍胸脯。 “心再热也没用！”一个人用算盘打了老黄一下，“让开点，挡我亮了！没看打数呢？！这女人呀，靠谁也是白搭，不如找个好老公是真的！” “李姐你可真是的，才说有人会抻心，你还这么说话！”丁艺嗔怪道。 “哟，我这话怎么了？”李姐问。 “怎么了？有人是找了个好老公，可一脚踩进一个大窟窿里了！”丁艺瞄着邵艾。 “说的也是。”李姐笑了。 邵艾用眼尾的余光瞟了丁艺一眼，努力让自己的脸上现出恬淡从容的表情来。不是想要看自己的笑话么？她偏不让她称心。她知道，如果这时候萎靡下来更要招人耻笑。不要说丁艺，就是旁不相干的人，也是喜欢看到别人倒霉的。这是人们的普遍心理。心里再痛苦，腰杆也得站直了，只有这样才会让看笑话的人没奈何，也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一个人，什么时候精神上也不能垮下来。哪怕是做给外人看的。 邵艾并不怨恨说话的人。实际上她连丁艺的气也不生。恼怒和憎恶并不会改变现实，她若表现出反感，只会招来大家更猛烈的攻击，白白得罪人。再不爱听，她也不会有所表示。或许人家只是就是论事地感慨，并没有什么针对性。小的时候，因为邵扬惹出的事端，她的母亲让厂子里的人讲究，邵艾就听过父亲这样开导母亲。事情的关键，是怎么样站起来，而不是一味地纠缠下去。她应该做的，是怎么认识那个李行长。对方是行里的老大，说一不二的人物。 “那是她人没选对，不能光看家！”一个人纠正，“得图人，找个工作好的，能干上去的，不就妥了？！” “就是！”有人附和。 “嫁人可得嫁对了！”李姐看一眼丁艺，“找对象可得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再找！还得图人！找个工商税务什么的，靠得住的！” “小丁处了！”房姐忙道。 “处了？哪的？”大家一齐问。 “刚看，”丁艺期期艾艾地，“八字还没一撇呢！我看女人哪，谁也不要指望，还得靠自己！” “这话才是对的！”一个人感慨，“靠谁都靠不住！还得靠自己！就铁西所的吴威，她靠谁了？还不是自己的一把手？她家里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凭什么转的正？！她不打出那个全国第一，李行长会给她转正？小丫头，好好练功吧！你也打个全国第一，那工作，房子，职称什么的就全有了！还光荣！”她看着丁艺桌上的传票笑道。 “吴威转正了？”房姐惊讶地。 “李行长一上来，特意为她向省行要的指标！”一个人羡慕地。 从对方的作为上来看，这是一个很好的领导。吴威这个人，邵艾见过。那是个长相平平的女人，快三十岁了吧？黯淡的肤色，一脸细碎的雀斑。邵艾的心情沉重下来。她开始怀疑关于对方看上自己的这件事。一个正直的领导，会象人们传说的那样吗？以着唐娜的口气，还有姐夫唐林的评价，这个男人并不是色迷心窍的那种类型。这一件事，更证明了这点。 那自己该怎么办呢？邵艾陷入了苦闷。生活里这唯一的一丝光亮，在人们的闲谈间摇晃起来。 “丁艺，那你可得好好练！”房姐非常激动，“机会来了！” “就是！”一个人接过话头，“李行长重视这个！没看见一上来就抓练功，搞业务比赛？他就是要树立正气。 “李行长重视的是能力，他才不会象杨大年那样动不动就把各行漂亮的女人找去陪跳陪唱的！”丁艺别有用心地来了一句。“有的人就别指着靠别的事出息了，压根就没有机会！” 一群女人，齐齐地看向邵艾。 第一章 第4节 美女簇拥的男人 走在路上的时候，邵艾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要是能碰上那个李行长就好了！如果对方真的对她有意，自己是不是就可以摆脱现在的处境？ 一进了市行的大门，这个念头就顿然消散。所有办公室的门都是紧闭着的，象一张张冷淡拒绝的面孔。 还是先去卫生所把王冬要的药开了，可别忘了。王冬说的客气，自己却是不能当真的。 一进卫生所，里面好热闹。刘放，唐娜齐齐地都在里面呢。 “哟，小艾！”刘放喊了一声，“你怎么过来了？” “替王姐开点药！”邵艾没往里面走。屋子中央，一个仪表不凡的男人正被大家簇拥着。她猜那个人应该是个什么领导。 犹豫了一下，她向唐娜点了一下头。从小明的父亲出事，唐娜就很少和她联络了。她家的丧事，对方也没有来。 “咦，小邵！”孙杰从楼上下来，一眼看见邵艾，就直奔过来。 “孙哥！”邵艾点点头。她不喜欢这个男人。对方灰色的小眼睛极不安分，能盯到人肉里。 “妹咋的了？！”孙杰眼睛盯在邵艾的脖颈。邵艾今天觉得胸闷，所以，她穿了件低领毛衫。 邵艾用王冬给她的纸单掩住前胸，“替别人开点药！” “妹穿得这么少，不冷？”孙杰眼睛不离开她，“别感冒了！” “谢谢孙哥关心！”邵艾把外套的扣子扣上，一直系到领口。 “家里有什么事跟孙哥说一声，”孙杰又凑近她，“什么都别怕，还有孙哥呢！” “孙哥太客气了！”邵艾退后，“我挺好的，没有什么事！不用麻烦孙哥！” “见外了不是？！”孙杰往前蹭，“哥是真心这么说话，咱兄妹谁跟谁？妹以后还能没事？用哥的地方多着呢！只要你眼里有孙哥，那就是好使！只怕你象以前那样，眼皮子高，正眼都不看孙哥一眼！” “孙哥真会开玩笑！”邵艾讨厌他混浊的口气，往后退了一大步。这一步，退得不好，她正撞在身后纸厢围成的高墙上，那纸厢忽啦啦倒下来，正把她埋在中央。 “你干什么哪？”刘放在外面大叫起来，“人家烦你知不知道？！还一个劲往前凑！” 邵艾狼狈地从纸厢里钻出来，忙着把纸厢重新摆好。 “别一看见人家就走不动道！”刘放没好气地，“小心你媳妇回去挠你！还看？你别把人家给看化了！帮着摆纸厢啊！”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邵艾用纸厢隔开自己和孙杰，“孙哥你忙你的！” “那妹你自己来吧！”孙杰放下手中的纸厢，“哟，你们都在这儿？！” “看见领导了不是？美女都顾不上了！”刘放没好气地，“上屋里干嘛来？！” “不是我爱来，我这不是找叶准嘛！”孙杰打着哈哈。 “找叶准上这来干什么？！”一提叶准，唐娜就生气。前些日子，她跟李奢说要去科技，结果叶准一句，“这个地方不适合女同志！”把她的好事给搅黄了。 “他这几天感冒！”孙杰蹭进屋，“这小子钻哪去了！都说他来这里了！” “行了，”唐娜给了孙杰一个白眼，“别找借口了！” “他把你的事给耽误了，你跟我来什么脾气？！我可是欢迎唐大美女到我们科来！”孙杰乐，“你不信就问问，我当时是不是这么说的？！” 唐娜不爱理他。 “我看他是妒嫉，他怕小唐一来就显不着他了！人家小唐是业务出身，又懂微机，是双料人才！”孙杰向屋子中央的男人笑。 “别逮着机会就埋汰人家叶准！”刘放白他一眼。 “我是那种人吗？！”孙杰辩解，“会做那种事？！” “你还以为你挺好怎么的？”刘放不屑，“你要是好人，那咱行就没有不济的了！” “妹儿怎么这么说话？！我要是想坏他，就不到处找他了！”孙杰摸摸后脑勺，“这不，翰林支行机器坏了，那边窗口的人都围成山了！” “那边怎么了？”屋子中央的男人开了口。 对方嗓音浑厚，说的是很标准的普通话。因为惊讶，邵艾向他脸上看了一眼。这一看，邵艾心腾腾地紧跳了几下。这个男人的长相跟声音一样标准，一双眼睛深邃逼人。 “储蓄所的机器坏了，我来找他修！”孙杰一脸气愤，“这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机器停了大半天了！可把人急死了！今天是代发工资的日子，那些老头老太太都要造反了！” “别人不能修吗？”那男人问。 “储蓄科归他负责！真让人着急！没事就往外跑，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孙杰抱怨。 邵艾听了焦急，取完了药她抬腿就走。屋子中央的男人说话的语气真的是一个领导。这对叶准可没有好处。 “小艾，你干嘛去？”刘放喊她。 “我去找找叶准，兴许是在哪个屋里修机器！”邵艾抚着胸口，她的声音有点发抖。不知怎么的，屋子里的男人让她紧张。这个男人脸上的一团正气，让邵艾感到羞愧。就在进市行的大门时，她的心里还揣着见不得人的想法。 “你认识叶准？！”那男人忽然问道。 “我好朋友的爱人！”邵艾解释，“他不会乱走的！没事的时候，他也就是看书。他这个人，工作挺认真的，不会无缘无故脱岗！”她的声音有点失去了控制，自己听起来都怪怪的。她想起来，眼前的人就是那天台下目光灼灼的男人。 “我知道，小伙子相当不错！”那男人微笑。 “他这个人是挺能干，就是做事没有条理。东一下，西一下，干到哪是哪，没一点计划。工作这么干，可怎么行？储蓄所现在都开了锅了！”孙杰批评着。 “你就是说别人有能耐！叶准再不好，那就没有好的了！”刘放不爱听了。 “他是有点这样，”唐娜冷冷地，“一天忙得脚打后脑勺，还不出活！” “他是谁求到跟前都行。所以，有的时候，就忙不过来了！”邵艾忙替叶准辩解，“我这就去找！” “你们科是一人包一片，分工明确？”那个男人笑了问孙杰。 “对！”孙杰很高兴地，“这还是我提出来的，不光是分工，责任也明确！” “这样吧，你先过去看看，别等他了！”那个男人吩咐。“以后遇到紧急情况，谁在家谁就过去！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他笑一笑，“叶准方才帮我干活呢！我不知道他这么忙！” 那个人对叶准还很好呢！邵艾走在楼梯上，又回头看了一眼。 对方也在看她。邵艾慌忙把脸转过去，又快跑几步赶紧上了楼。 第一章 第5节 让人心慌的眼睛 找到四楼，正看见唐林，“你有什么事吗？”唐林问。 待邵艾说明了理由，唐林想想，“好象在稽核看见他了，我帮你看看？！” 见唐林手上全是东西，邵艾忙摆手，“我自己去找吧！” “对了，小艾，”唐林叫住她，“我给你要了几本传票，你没事练练算盘吧！听说你们过一阵子有比赛，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说着进屋给她抱了一堆传票帐表出来，“上点心，啊！”他叮嘱。 “我过两天来拿！”邵艾诎诎地笑笑。要是把这堆帐表传票拿回去，不知道丁艺又会说出什么话来。 “一定想着来拿！”唐林不放心，“可别忘了！” “知道了！”邵艾点点头。她的心情是沉重的，那些传票帐表，让她想起丁艺恶毒的讥讽。 不一会儿，邵艾就在五楼的稽核科把叶准找到了，“到处找你呢，怎么在这儿？！这里不是归孙杰吗？！”她又想起来，因为维修机器不及时影响了人家报表，孙杰让杜一美告到行长头上。这是换在叶准来维护了吧？ “下面储蓄所机器坏了，外面等了好多顾客，急等着他修呢！等下面修好了再让他帮你！”邵艾见杜一美面色不快，忙着解释。 “我的表省行等着要呢！”杜一美很不高兴。 “就好了！”叶准向邵艾，“两分钟。” 虽然知道杜一美不怎么好说话，邵艾还是没想到她会马上掉下脸来。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于是她捏着杜一美大红的格裙夸赞道，“这条裙子真合体，把身段全显出来了。”见她面色有缓，忙向叶准道，“王姐让我来找你，可把她急坏了！”她想告诉对方，是王冬在催促。 “手机又没电了？”下楼的时候邵艾问叶准。 “掉厕所里了，小欣不让用了！”叶准笑笑。 “家里头还好吧？”叶准问。 “还能好么？！”邵艾叹口气，“怎么把孙杰的活给了你了？”她又问。 “没有，孙杰跟她拧上劲了，就不给修！杜姐这边报表又着急，我就过来了！”叶准解释。 “原来是学雷锋呢！”这个杜一美也有点不知好赖，邵艾恨恨地，“快点跟我走吧！你倒是帮他忙什么？！你这边帮他，他在那边说你坏话呢！” “杜姐报表着急，省行催她好几次了！”叶准解释，“她和孙杰有点矛盾，两个人都不说话！”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他的事你不要插手！准姐夫！”邵艾气得跺脚。 “也不能看着不管，杜姐她着急！当时我手上又没有活！”叶准有时候很怕邵艾。 “只要是孙杰的事，你就不要沾边！”邵艾瞪起眼睛，“方才幸亏有个领导模样的男人向着你！要不然，那小鞋就套脚上了！你这边帮他忙，他那边忙着说你坏话！都多少次了？怎么吃一百个豆也不嫌腥？！他是个大灰狼，东郭先生！” “我以后一定注意！”叶准告饶。 “你要是有记性就好了！”邵艾白他一眼，“什么时候让那个大灰狼咬得你头破血流你才会记得我的话！”还要说，邵艾发现，方才看见的那个男人正站在楼梯上方，笑吟吟地看着两个人。 “快点走！”邵艾揪着叶准的衣襟，“那边要急死了！”那个男人的眼睛，让她心慌意乱。 机器故障的原因，是电源插座坏了，叶准向王冬笑，“这种插座不能用！”他把插座扬起来。 “不对，咱家没有这种插座！”王冬接过来看，“这也不是咱单位的东西！” 邵艾看见，房姐脸上泛起了红。 “就前天换的！买的都是好插座！”王冬眼睛溜着丁艺和房姐，“这不是出鬼了？！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往家拿！小艾，你上办公室去领一个新的！” “东西是小，耽误事！”王冬恨恨地，“这一折腾，两个小时过去了！” 等王冬叶准一离开，房姐就骂开了，“耽误个屁事！不就丢个插座？她自己个没把翰林支行搬回家！”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丁艺冷冷地，“东西坏了就换呗，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是，找个人找了两个来小时！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就是，这叶准也是的，到处乱跑什么？！”房姐没懂丁艺的意思。 “跑也不怕，怕的是不成心找！”丁艺提醒对方，“就市行挨个屋走一圈，也用不用半个小时呀！”她眼神向身后的邵艾去，“也不知道怎么找的！” “你说的也是，这打车到市行也不过三五分钟，怎么就找了两个多小时？！”房姐让丁艺一提醒，“可有个借口出去溜哒！不走够就能找着人？” “那可不是？”丁艺一笑，“不溜哒到行长跟前露露脸，那不白去了！” 邵艾打心里佩服丁艺。的确，她不是一个安分的好女人，就在方才，还在为一个陌生的男人砰然心跳。可是她再坏也坏不过丁艺。 “没本事的人，还不得靠着那种事？！”房姐终于让丁艺点拔明白了，“能象你么，可以凭自己本事往上干！这是真的急了呢！” “急也没用，可惜李行长不是那种人！人家不好这口！”丁艺扬着头，“别说上行长跟前去晃，就是脱光了，怕也没用！” 她不知道丁艺口中的李行长是何许人也，不过，邵艾想着，如果有机会，她不会拒绝。既使没有机会，她也会创造机会。 她一定要认识那个李行长。丁艺这么妒嫉，这事怕是真的呢！为什么要羞愧呢？她应该想方没法去结识对方。至少她得对得起丁艺恶毒的猜想。她需要的不是脸皮，而是手段。认识男人的手段。利用男人的手段。 这样想的时候，邵艾又想起方才楼梯上看着自己笑的男人。不自觉地，她又难过起来。她对那个男人很有好感呢，就象初识岳良时的心动。那个男人身上的儒雅气息深深吸引着自己，而对方似乎对自己也颇有好感！可是她却要在另一个不曾谋面的男人身上下功夫。 “那怎么办？行里有几个象你这样年轻的选手？那是谁都做得到的？！”房姐一乐，“那可是真本事！恨命也没用！没这两下子，不干瞅着还能怎的？！有本事，也把算盘打得飞快！”说着看了邵艾一眼。 “累死也没用！”丁艺轻蔑地，“剥了皮的香蕉，任嘛不是的东西！想赶上我？等下辈子吧！不过长副好外表，一肚子大粪！” 邵艾忽然不生气了。她是一肚子大粪，如果这个一肚子大粪的东西比丁艺算盘打得快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不就是打打算盘么，也不是高科技！ 她忽然有了计划。苦练算盘，争取在这次比赛中崭露头角。她得创造机会让那个李行长认识自己。至于楼梯上邂逅的男人，她根本就没有本钱去想。 邵艾暗憋一口气，她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超过丁艺。 第一章 第6节 为了认识那个男人练功 有了决心，邵艾就开始行动。她先把姐夫唐林给她准备的东西拿回家练，每天晚上至少打四五个小时。在单位，她只能借着工作的掩盖去练。没达到一定的水平，她不能大张旗鼓地。那两张刀子嘴，时刻在等着她。 只几天下来，邵艾就感到有明显的进步。这令她格外欣喜。 她的进步，王冬也看到了。这天晚上结帐，王冬一直站在她身旁。等她翻打完手中的凭证，王冬向丁艺和房姐道，“你看，还是得练！这不快多了！” 王冬的话，让邵艾吓了一跳。自己在单位并没有练啊，她怎么这样说？！ 丁艺和房姐也不解地看着王冬。 “你看，这几天的活都是小邵干的。这压力一上来，她算盘快多了！”王冬向两个人解释。 “你打一遍传票我看看！”她把丁艺桌子上的那本练功的传票拿过来。 丁艺的那本传票，和邵艾那本又脏又破的是一样的。这几天，邵艾没事的时候，虽然不敢练习打，但她翻着看，在心里打，上面的数字都谙熟于心了！一遍打下来，王冬拍着她惊喜地，“小邵更挺快！” 丁艺不服气，狐疑而冷漠地看过来。 “你再打第二行！”王冬吩咐。 第二行打下来，又给了王冬一个惊喜，她狠狠地在邵艾背上拍了一掌，“你呀，就是不练！” “都四分半了！”丁艺放了心，这照她的速度差远了！ “那能和你比么？！你是选手！”王冬乐了，“她也没练，只不过这几天工作量大，不得已‘练’了一下！”说着向邵艾，“没事天天给我练！不许闲着！” 有了王冬的命令，邵艾可以公开地练习了。 丁艺却练不下去了。前几天因为代发工资忙，她不练功就得办业务！顾客一少，练功就是负担了。 “小丁，你看人家多有心劲，不歇气地练！！”房姐着急，“你也快点练哪！别闲着！” “她爱练就练呗！”丁艺很看不起邵艾，“就能赶上我？！闭眼睛她也打不过。还想当选手？做梦吧！那得从上学时就打基础。这么半路出家，就想打出点名堂？等公鸡下蛋的时候吧。” “我看她进步可挺快的！”房姐瞄着邵艾，“你别含糊了，小丁！” “真有不自量力的人！”丁艺守在电话边上，“让她练还真练上了！也不知道什么叫寒碜！” “让练就练？”房姐不信，“回家早练上了吧！哪有进步这么快的？你可真是心眼实！人家那劲早憋上了！” “憋上了就好使？”丁艺等得心绪不宁，“我可是科班出身，专业一级！”她不屑地看着邵艾，“当初念职高我们得班得考上才行！不象有的班，什么样的都收！这可是用脑子的活，不是光会贱就好使！” 邵艾面带微笑地听着。她记得，丁艺因为个头稍差没进了她念的艺术班当场大哭！现在，她念的班又成了考试上去的了。她怎么忘得那么快，当初她是怎么到艺术班蹭课的？！如果不是自己还跟她说两句话，掐尖好强的丁艺干脆没人理！艺术班的孩子虽然没什么出奇，但一个比一个张狂。丁艺一进来，根本没人正眼看她。 房姐到底不放心，“小邵，我给你掐掐？！”她凑到邵艾身边。 “用不着，我这是作比成样！”邵艾不想露得太早，“要是不练，让王姐看见又该说了！” “得了吧，”丁艺对邵艾练功早看得不顺眼，“自己想练就承认得了！拿王姐盖什么脸？！王姐这么逼我，我不也没练？！” 邵艾没睬她。 “王姐就能看她？”丁艺没说够，“也不知道害臊！人家是随便说说，她就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王姐那是怕有的人干瞅着难受！她还当真了！ 邵艾放下算盘和笔，“用不掐，别白费功夫了！”她向房姐，“我这不过是瞎玩！不值得一掐！”丁艺的话，气得她心咚咚跳个不住。 “掐掐点！”房姐坚持，“看看几分了？” 丁艺这次没有接茬，她开始拔号。 不一会儿，房姐向丁艺汇报，“小丁，别抱着电话打个没完！有话什么时候不能说？赶紧的练功！那边都不到四分了！”她偷偷地给邵艾掐了一下点，发现对方打百张传票用不上四分钟的时间。 丁艺的电话没拔通，对方关机。她怏怏地回到座位上。 “抓紧时间练！”房姐走到她身旁，向她耳语起来。 过了一会儿，丁艺转过身，留心看邵艾。 邵艾不想过早地引起对方的警惕，她放下算盘不打了。 过了几天，王冬下来看看丁艺的进展，见她正和房姐说话，便打断两个人，“倒是练哪！一大早上就唠闲喀。哪来那么多话？小丁，你打一遍！” 一遍打下来，王冬摇头，“快是挺快，不准！”她又走到邵艾身边，“来，小邵，你打一遍我再看看！” 邵艾正在找传票。昨天下班时，传票就放在桌上！早上一来，就没有了！ “传票呢？”王冬帮她翻。 “找不着了！”邵艾束手无策。为了怕那两个人以为她回家也练，每天晚上，她都把传票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最显眼的地方。“让你练，就把传票弄丢！”王冬很不高兴。 “就放在桌上了！”邵艾也着急，她很想让王冬看看自己的成绩。 “放桌子上它就能没？！”王冬嗔怪地，“你以为那是钱？！当兵的，把枪弄丢了行不行？！一点也不知道上进！”便不看邵艾打传票了。 看着王冬上楼，邵艾有点郁闷。这几日，她进步惊人，已经逼进丁艺的速度了。她正想在王冬跟前表现一下呢！ 第一章 第7节 别无选择 这天，丁艺又坐不住，她伸个懒腰，“太累了！我得歇会儿！” 见丁艺休息，邵艾去拿秒表，“借我用一下！”她觉得自己差不多了，想测一下速度。 “放那！”丁艺大喝一声。 邵艾不提防，吓了一跳，“你现在不是休息么？我用一下怎么了？！” “我不用也不许你用！”丁艺一把抢回秒表。 对方这一抢，弄得邵艾羞辱难当，非常狼狈。她几乎不假思索地，“也不是你们家的东西，你把着干什么？谁说我不许用？”她又把表抢回来。 正在这时，王冬拿了一本新传票进了屋，“小邵，可不能再弄丢了！”她把传票放在邵艾桌子上。 邵艾马上就后悔方才的举动。丁艺可以蛮不讲理，自己却不能。她的做法，太欠思忖了。 果然，丁艺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怎么了？”王冬看出点不对头。 丁艺又哼了一声。 “赶紧练功啊，小丁！”王冬向丁艺脸上看，“哪有功夫闲着？！赶紧练哪！” “我用不着练，她练就行了！”丁艺也不看王冬。 “这是怎么说？”王冬看看邵艾，又看着丁艺笑，“你是主力，你怎么能不练？！全指望你呢！” “哎呀，王姐，你就别指望我了！”丁艺吹着手，作出疼痛的样子，“我还练什么？表都让人抢走了！” “手怎么了？”房姐关切地，“都红了！没伤着吧？！”说着起身来看，“让我看看！” “别动！”丁艺尖叫着，“疼！” “这人怎么这样？！看着文文静静的，怎么跟个胡子似的？！还动手抢上了！抢就抢呗，下这么狠的手！这是存心不让咱们好！”房姐瞪向邵艾。 王冬看向邵艾的手里。 邵艾握着那块表，象握着一块火碳。 “倒是抢什么？！”王冬把表从邵艾手里拿过来放在丁艺桌子上，“大家串换着用呗！” “人家把在手里，咱们都摸不着！”丁艺气愤地，“把我的帐表都撕坏了，这是存心不让我练！”她把桌子上的帐表让王冬看。方才邵艾和她抢秒表，不小心把帐表撕坏了一条。 “这是真怕丁艺打出成绩呢！”房姐把表拎起来，“你看看，你看看！这人怎么就这么嫉妒！” “也没有天理了，”邵艾让两个人一唱一合地气得浑身发抖，“她不用的时候，别人碰一下都不行！”她指着丁艺，“你方才怎么说的？‘我不用也不许你用’红口白牙地，你还说我抢！” “我什么时候那么说了？”丁艺歪着头气邵艾，“谁听见了？！”她向房姐，“房姐听着了么？！” “我没听着！”房姐低下头。 “人家说没听见！”丁艺得意地，“谁那么不要脸，红口白牙地放屁？！” “好了，吵什么？让人笑话！”王冬摆着手，“都是为了练功，也是好事！” “她为了练功？！”丁艺气乐了似的，“自己不行么，也不让别人好！跟着穷搅和！” “我怎么搅和了，你倒是说说！”邵艾站起来。 “怎么搅和了你自己心里知道！”丁艺看着王冬，“我可没法练了！这真是不让人好了！王姐，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别比赛还没上场，就让人给暗害了！” “你今天把话说清楚，我怎么搅和了？！”邵艾气得什么都不顾了。 “哟，还站起来了！”丁艺也站起来，“我劝你省省吧！就你的基础还想打比赛？别王姐表面上让你两下就找不着北！你没搅和？这不是明摆着！传票都打没了，也不知道练的是什么功？！” “这人真是，自己不想好，也不让别人好！”房姐啧啧地感叹。 “我把传票弄丢了？”邵艾冷笑，“我就放桌子上了，兴许传票自己长腿走丢的！”她看着丁艺，“这屋子里也没有贼！” “邵艾，”丁艺用手指着对方的鼻尖，“你今天得把话说清楚！说不清楚我还不依了呢！这开关也丢，传票也丢，敢情这屋里除了你全都是小偷！”她向房姐，“房姐，你听听！你听听她在说些什么？！” 房姐脸上红了一下，马上又镇定下来，“小丁，怕什么？咱们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别说还没拿什么，就是偷点东西又算得了什么？不比偷人强？！”她心虚地看着邵艾，“咱是小偷，可没让人家老婆找到单位来！” “房姐，你这么说我还不干呢！凭什么说咱们偷她传票了？！咱们清清白白地做人，凭什么让她说？！她背着老公跟野男人偷偷摸摸不在乎，不拿脸当脸，咱们可不能！就是偷东西比偷人强，咱也不能让她这么说呀！今儿这事不弄清楚，我这班还不上了呢！” “行了，小丁！”王冬沉下脸，“传票是我拿走的！我生气她下班也不带回去练！也没有孩子，什么家累也没有，怎么就不能吃点苦？带回家里练？！” 邵艾不再说话。说实在的，她真感谢王冬这几句话。要不然，丁艺真要没完没了呢！人家的理在明处，秒表就攥在自己手上！可自己说传票让人偷了，实在没有证据。跟丁艺较量，有一丁点破绽也不行。 这场风波以丁艺大获全胜结束。王冬正式表态，练功以丁艺为主，其它人不但要适当让步，还要多为丁艺分担一下工作，尽可能地给她创造好的环境条件。 邵艾知道，除了超过丁艺，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第一章 第8节 电话里的男人是谁 接下来，邵艾开始大大方方地练功了。尽管她没用秒表掐过点，她知道，她的速度已经赶上丁艺了。丁艺就是倒在地上打滚，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问题还不在于邵艾赶上了对方，她还在一天天的进步。她之所以摆到桌面上来练功，不光因为速度的提高。邵艾明白一件事，她越是遮遮掩掩，那两个人越是没完没了。倒不如摆在明面上！自己就豁出去吧，就让她们说。也许这样，她们就觉得没意思了！ 然而，邵艾低估了对手。两个人开始敞了嘴说起来，毫无厌倦的迹象。 这天，丁艺还象以往那样，拉开架式，一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姿态。也跟以往一样，练的时间短，休息的时间长。 丁艺一休息，就开始批评邵艾。 因为有准备，邵艾不动声色，任凭她们说去。好在潜心练习的时候，她能够抗拒干扰，听不到什么。停下来就不行了。由于长时间坐着打，邵艾腰腿酸疼，她站起来走动了一会儿。这时候，两个人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邵艾知道，两个人的嘴不会闲着，但也没想到她们说了那么久还不觉得乏味。她都打了一本帐表了，丁艺和房姐的嘴还没闭上。 “你看人家，一猫腰就两个点！”房姐酸不溜丢地。 这句话，邵艾的耳朵都听出了茧子。她真想批评一下，这一句，也太没有新意了。 “也不怕累出腰脱！”丁艺又气又恨，“练好了还能怎么的？得一身病啥都白扯！” 听了这话，邵艾故意气定神闲地来回踱步。她们说的话，在她的情绪上得不到响应，应该很憋气的！再恶毒的人，被人视同空气，怕是也没有办法。 “问题是，上哪能累出一身病？”房姐沉不住气，“你以为农村下大地哪？！啥事都没有！这可是真有心劲儿啊！你就没心机！这才多才时间，就坐不住了！快点，再练一会儿吧！” “我这个人吧，不象有的人名利心那么重！”丁艺伸着懒腰，“不是是王姐逼着，我一点都不练！” 邵艾开始有节奏地伸展腰肢。她才不会让丁艺的话迷惑。丁艺的目的，是打击自己，并不是真的与世无争。丁艺的观点，是从自己出发。她打出成绩，那么就是靠自己水平干上去好；她打不好，就是不求上进好了！ “那你就傻了！”房姐心急，“这机会多好？！趁着这机会干上去不比当个代办员强？！还能象房姐似的一辈子就搁底下点票？！” “我不认为这么傻！”丁艺一笑，“不比钻着钻着嫁进贪污犯家里强？！人前人后让人讲究。人可不能太功利了！” “这事不一样！”房姐开导她，“这是凭本事往上干！跟那能一样么？快点，赶紧练去！” “怎么你也跟王姐似的黑上我了？！”丁艺撒娇地，“干嘛呀？！还带这么欺负人的！” “她是为了自己脸上有光，我可是为了你好！”房姐苦口婆心，“你没看那边，速度都赶上你了！” “那还不容易？我的手疼当然打不快了！”丁艺吹吹手指，“没把我手指弄断就算幸运，我可不敢争了！我还是保住我的手要紧！” “这人也真缺德！”房姐又被提醒了，“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小丁，咱不怕她，房姐护着你！抓紧时间练会儿吧！这可是关键时刻了！” “我不练了！”丁艺说的是实话，她现在心绪不宁，根本练不下去。“我也不是削尖脑袋往上爬的人！担那风险干嘛？犯不上！ “你爱练不练，我可得练了！”邵艾在心里笑。她现在，目标已经不是丁艺，她要在全行大出风头！不是怕自己咸鱼翻生么？她就要让对方看着闹心。她一再地忍让，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贱踏。这回，她还要大肆张扬呢！反正已经颜面扫地，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你看，人家又练上了！”房姐都有点怕邵艾了。 丁艺没答茬，她正在接听电话。 “哎呀，我一天都累死了！”她向电话里撒娇。 这是有了新情况吧？邵艾瞟在丁艺脸上，对方面色绯红，含羞带媚的。 “累倒不怕，就是成天惹气受不了！”丁艺向电话里抱怨，“你不知道，单位里可复杂了。”她抱着电话听了一会，才道，“她就怕我打出好成绩，成天整事，不让我好好练功。这不，把着秒表不让我用，自己还不练！象我这种素质的女孩子也不好和她争。你不知道，她一骂起人来什么话都说。”她又听了一会儿，“你听我说，我不是那种争强好胜，削尖脑袋往上爬的人，可咱们单位王行长不干哪！她全指着我出成绩呢！一个劲儿逼我练功！没办法，我就去她那拿秒表，结果倒好，母夜叉似的和我抢，没把我手指弄折了！我猜，她就想把我手指弄折！那就打不了算盘了！她自己好不了，也不让别人好！” 这是和谁说单位里的事？邵艾听得纳闷。没听说丁艺还有谈得来的知心朋友哇！况且，和旁不相干的人诋毁自己，有什么意思？这不象是丁艺的作派呀。 “你才知道她心术不正？！”丁艺捂着嘴笑，“难为你书念得那么好，竟看不出来她的为人！你的聪明劲都哪去了？不是我说你，你呀，为人太单纯了！” 还认识自己！邵艾感到奇怪。这个人会是谁呢？ “也难怪，长得人模人样的！”丁艺得意洋洋，“对！她也会装像！挺会骗人的！会装也没用！时间长了心思就看出来了！咱单位王行长可烦她了！她抢秒表那次，王行长说了，练功以我为主！让她多干点活，不能干扰我！”她嘻嘻一笑，“那脸拉得老长了！要是有个地缝子她都能钻进去！我都替她害臊。王行长会看不出来她的心思？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行里数我业务好，数我能力强，她那种素质的人还想跟我争？！除了背地里使坏下绊子，再就是会伺候男人！有事没事找个借口就去市行转，好让领导看上她！这样的人，也想往上干？！”丁艺又笑了，“你也别说，就这种人想往上干呢！对，要不能找那么个老公？还不是图人家权势地位？！这回好，白搭个人，啥也没图着！” 邵艾练不下去了。丁艺是用这种方法干扰自己吗？！这个下流胚子真歹毒！ “也别说没图着，这回上下班都有车坐了呢！”丁艺笑得花枝乱颤，“她老公在单位下了岗，现在开出租车呢！” 邵艾本想凝神再练一会儿，这一句，正中了她的要害，她再也坐不住了。小明并没下岗，但他父亲一过世，领导就不给安排工作。小明一堵气，干脆不上班了，买了台车开出租。她不反对小明下来，但选择这么一个职业，两个人吵了不是一回了！买车，上牌照，把家里的积蓄花掉了大部分。问题不在于钱，开出租能开出什么前途来呢？！邵艾深恨这个没脑子的男人。难道她一辈子就跟着一个起早贪黑的男人生活？他就这样对自己负责？让丁艺嘲笑她的没落！ “老天真有眼，让她得到这种下场！”丁艺一乐，“什么？啊？我告诉你，她那是想勾引你！没看上那就对了！不用说气质，就是长相我看也没什么好！眼睛不大点，一笑起来就眯没有了！哪有什么体型？瘦得前腔贴后腔！就是穿得好！什么叫会穿？那么个花钱法，谁都能穿出来！你可不知道，花起钱来都不眨眼睛。” 这是个男人呢，邵艾放下笔。丁艺的话，洪水一样，灌进她的耳朵。 第一章 第9节 熟悉的男人 “小丁，差不多了吧？”王冬进来，“怪不得咱们单位的电话费这么多？！”她似怒非怒地，“我都进来快一个小时了！赶紧给我打一遍！我看看怎么样了？” “以后再聊吧！”丁艺恋恋不舍地，“咱们单位领导又来逼我练功了！” “小丁，你这几天是一点进步也没有！”丁艺打完，王冬脸上发黑，“角分上的数没打对！”她用手一指。 “手疼，老带子儿！”丁艺给了邵艾一个白眼。 “你不好好练，能不带子儿？！”王冬很失望，“不行啊！别的行选手速度比你快多了！” “我想好好练，可有人老使坏！”丁艺嘟嚷着，“要说输，就是输自己家人手里了！” “就能找理由！”王冬没办法，她又向邵艾，“小邵，我看看你！” 练了这么久，练得这么苦，为的就是这一刻！邵艾平静一下心情，她一定要打出成绩来，她让王冬知道自己的潜力！很快就要定人选了，这大概是唯一的机会可以显露自己！ 邵艾打得很平稳，她怕贪快反而出错！那样的话，丁艺会说她为了表现自己的速度，瞎打一气！ “刚才和谁通电话呢？”房姐幽幽地问向丁艺。 “朋友呗！”丁艺爱理不理地。 连房姐都听出不对头了！邵艾心里想。一走神，她便打错了！ 王冬见了，拍着她的肩，“好好练！挺稳当！”便不再看。她向几个人一拍手，“我说件事！我们单位的存款下滑比较快，需要大家帮着拉点存款！功还得练，休息的空儿，就别唠闲喀了！多拉点存款吧！”她看向丁艺，“对不？小丁！咱认得的人多，就更得多出力了！” “知道了！我这就拉去！”丁艺撒着娇。 “又玩上手机了！”王冬看了生气，“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我发短信给你拉存款呢！不信你看看！”丁艺把手机亮给王冬看。 “好了！”王冬笑了，“倒是打个电话好好跟人家说说！你也真是！要是我，才不给你存呢！” 不一会儿，丁艺的手机响了一下。 “下午就来给我存！”丁艺眉开眼笑，“十万够不够？！” “行了，好好给我练功吧！”王冬在她头止摁了一把。 王冬一走，丁艺又开始发短信，她的手机也不时地响一下。 “还不好好练！”房姐向着丁艺，“我看你真是不想好了！” “对，我就不想好了！”丁艺眼睛不离手机，“可想好的那一个，人家王姐都不稀得看她！还巴巴地练呢！要换了我，找口井投进去死了算了！” “可不是！”房姐也笑了。 “对了，明天下午行里选拔！”王冬又折回来，“今年行里先比赛，谁选上用谁！”她黑着脸向丁艺，“不用你不练，我看你选不上脸长不？！” 邵艾看见，丁艺向王冬做个鬼脸之后，脸上的表情就不那么轻松了，一对深褐色的睛珠转来转去的。 邵艾用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手里的最后一张传票。她自己看着墙上的挂钟掐的点，就算有出入，也大大超过了丁艺的速度了。如果有机会参加选拔，她一定会胜出。只可惜，刚才错过机会，没有让王冬看到。 就是没机会，自己也得练！邵艾在心里下着决心。只要市行的比赛还没有开始，她就不能放弃。 邵艾这边练习，房姐看得又着急了，“我说小丁，明天就选拔了！你多少得练练哪！算盘这东西，一天不碰手就生了！你看看人家，都不抬头地练呢！” “纯粹有病！”丁艺对了镜子化妆，“累死她也赶不上我！再说了，你看王姐瞅她一眼不？”她把镜子拿远一些，仔细地端详自己。 “我看你可别太大意了！”房姐不放心地，“人家会卖弄，还能白练习？想方设法的也得让那个知道！”她把下巴向楼上扬。 “哟，莫大哥你这么快就来了？！”丁艺没空理房姐，她慌忙放下镜子，“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功夫？！你也真是的，比我还着急！” 听到‘莫’字，邵艾心一惊，她没敢抬头。难道是和莫城？不至于罢。 “先帮你存上！要不事一多就忘了！”莫城用眼角看着邵艾。 这声音太熟悉了。邵艾不用看也知道。她本不想抬头，可窗口来了顾客，不得已，邵艾向外看了一眼。 莫城今天穿得相当绅士。深灰色的羊绒大衣里衬着墨绿浅灰相间的围巾，看起来斯文儒雅，连下巴都是新刮出来的。 邵艾装没看见。这个男人怎么和丁艺搭上了？那天自己撂了他的电话，马上的，就有一个电话又打进来。那个电话是不是他？可是丁艺接的！ “这怪不好意思的？！”丁艺办完了那笔存款起了身，“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真行啊！马上就有人给送存款！”房姐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她的眼神落在了莫城身上。 自己的存款任务还没有着落呢！邵艾避开莫城瞟过来的目光。对方这是什么意思？她有点不解。 “这算什么？！”莫里在窗口外自谦，“也不算什么事！搁哪都是存着。” 这个男人究竟怎么回事？是报复自己对他的冷落吗？还是因为他风流成性？ 可不管是什么原因，一个曾属意于自己的男人向其它女人献殷勤的时候，总是令人不舒服的。邵艾以最快速度办完了手中的业务，起身要去卫生间。 丁艺也要从这道门出去，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来到门前。 是邵艾先伸的手。但门把手让丁艺先握上了。 邵艾缩回手，想要让开。想不到，丁艺猛地的拉开门。邵艾躲闪不及，整张脸让门重重地撞了一下。愤怒，让邵艾砰地把门一脚踢上，“你干什么？”她捂着又木又胀的脸颊。 想不到，丁艺一声尖叫，“我的手！”便把整只手缩进了衣袖里。 邵艾有点发蒙，怎么会挤到她的手呢？自己明明看见，丁艺的手握在把手上！ 不等邵艾想明白，丁艺已经委屈地在莫城面前抹眼泪了！ “这是看见你来给我存款了，所以才恨成这样！”丁艺吹着指尖。 “我看看，”莫城弯下腰端详对方的手，“很疼吗？！” “怎么不疼？！”丁艺顿足，“还有这么狠的人！”她瞪向邵艾。 看着莫城怜花惜玉的表情，邵艾真不知道这个男人用心何在。这么快的，就爱上丁艺，多少有点蹊跷。她又去看丁艺的手，连红都没有！ “都肿了！”丁艺的手送到了对方跟前，“动都不敢动，这让我明天怎么打比赛？！这不是坑人吗？你说，她这个人心眼怎么这么歹毒？” 邵艾忽然明白了。那对深褐色的眼珠没有白转的时候。她不想上场，正愁找不到借口呢！这回好了！ “看什么？”丁艺碰上邵艾的目光心虚起来，“瘪犊子！” “我在看你的伤情呢！好象不是肿，是手指头长得太粗了！”邵艾微微一笑，“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医院治疗！不过，连皮都没碰着的话，就不好看了！” “你看看，”丁艺向莫城，“她在说些什么？！” “不敢上场的话，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借口！”邵艾一针见血地。 “少放屁！”丁艺沉不住气。 “你的个别字眼在莫院长跟前最好不要使用，尽管它更能表达你的愤怒！”邵艾向莫城脸上快速地瞟了一眼，“淑女是不能这么说话的，连我这么没素质的人都知道！”说完，邵艾昂着头便离开了。人的眼睛不会说谎，她知道莫城搭上丁艺是为什么了！深情是作不出来的，迷恋也是藏不住的。这个男人怕是为了要面子，想证明自己的魅力或是实力，想刺激她吧？ 第一章 第10节 莫城的新情人 晚上下班，邵艾刚一出单位门，就给一个人拉住了！ “是我！”方红梅一笑，“吓着你了？” “嫂子！”邵艾感到意外，“怎么今天这么得闲？！” “有空没？”方红梅揽住邵艾的手臂，“出去吃一口？！” 邵艾面露难色，晚上她还要练功呢！她现在的目标，是奔着全行的第一。于是，她陪了笑道，“今天我爱人生日！”她不知道对方的来意，但打着老公的名义，总是有必要的。 “这么不巧？！”方红梅遗憾地。 “嫂子好象有事？”邵艾看出来点眉目。 “我是个直性子，”方红梅就直接求对方了，“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莫城这个王八蛋把钱存哪了？！” 邵艾屏息听对方讲。 “我今天下午有事回趟家，看见他在屋子里鬼鬼祟祟的。等他一走，我在他翻过的地方一找，看见一个清单，是他存款的帐号和储蓄所。但是，有几个我没看见存单！你帮我看看，这帐号是不是你们行的？！”方红梅边说边拿出一张纸。 邵艾一看，是外行的帐号。她加了一下金额，正好是十万。 “背着我存私房钱呢！”方红梅看起来并不生气，“还没少存！” 邵艾没作声，不知道该不该跟对方说。莫城是把存在外行的钱取出来，存在了她们这了。 “他最近又神头鬼脑的了！还老有一个号码找他！有一次，都打到我家里来了！一听见我的声音，马上就放下了。这里头肯定有事！”方红梅笑，“我有点眉目，大概就是丁老师的妹妹！手机号是丁老师用过的么！你说这人怎么这样？自己妹妹不老实，她还倒打一耙，说你和莫城好！” “什么时候的事？”邵艾想要核实一下。 “时间不长，就最近的事！”方红梅想想，“也得有两三个月了！” 这时间也正符合。就是说，莫城被自己拒绝以后，马上就搭上了丁艺。 “丁老师的妹妹我也见过，不怎么样！黑不溜秋的，也不比我强什么！”方红梅看着邵艾，“他这不是怎么了？什么样的都找了！” “嫂子一点都不生气似的？！”邵艾为对方的镇定吃惊。 “生什么气？！值得生吗？我还可怜那些女人呢！”方红梅笑了，“他跟外头那些女人就好了？头些日子有一个叫刘放的，恨他恨得什么似的！” “他们怎么了？”邵艾问道。 “那女的挺喜欢他，也挺上赶着的！”方红梅说别人事一样，“两个人都在一块住了！后来那女的要开个英语班，想挂他们学校的名字，莫城没帮忙不说，还把人家的事搅和黄了！” “还有这事？” 邵艾应了一句。 “那女的也不是省油的灯，见他不帮忙，就求马院长去了。好象跟马院长也那样了，马院长就答应人家了。莫城一听说，又气又恨，到教委告马院长，说马院长唆使人开黑班。” 邵艾哦了一声。 “我猜，他是恨那女的又跟别人好了。他花行，别人就不行了！他还想借这个事把马院长弄下来！”方红梅含笑，“结果倒好，让人骂个狗血淋头！我这个改恨！” “瞧嫂子说的！”邵艾心里恍然，她帮对方擦了一下脸上的灰，“这怎么蹭脏了？！” “这不，上壁橱顶上找东西蹭的！”方红梅伸手也擦，“说不生气也是假的，问题是生不起了！”她叹口气，“他爱找谁找谁，但搭钱不行！我和妞儿省吃俭用的都没花着，让他搭外边的女人？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今儿也巧，让我给看见了！”她声音低下来，“你能不能帮我查查，看看这几笔是哪的？你在银行上班，怎么也比我明白！” 邵艾笑，不说话。 “姐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就求你了！”方红梅眼圈红了，“你看我不在乎似的，实际上心都碎了！我让你帮我查，不为别的，只想有一天离婚时，自己心里好有个数！” 邵艾叹口气。 “我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我只想拿回我该得的！”方红梅解释，“我们母女太亏了！我自己活到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我只是想给孩子多争点钱！我也是没办法，一旦离了婚，我一个人抚养孩子肯定吃力！培养一个孩子，哪都得用钱！为了进城看着他，我的工作都辞掉了！现在做临时工收入有限。小艾，姐的要求是有点让人难心，可一个女人会把钱给别人花吗？还不是给他的女儿花？！你也看到过我女儿，孩子太瘦了，身体也不好。他那么多钱，给自己的女儿一点也是应该的！其实，我自己的身体也不好！这些年，跟他生气身体早完了！孩子没满月，我们就天天恶吵！你想想，一个女人哪禁得起这么折腾？你就告诉告诉方姐！我和女儿都会感谢你的！钱在他手里，也不过是给乱七八糟的女人花！连他父母都看不着。不是跟你说瞎话，她妈妈上一次进城看眼睛，他寻思好半天，才给老太太拿了二百块钱！他也知道，没有钱就玩不转女人，所以对钱特别在意！” “才给了二百？”邵艾忍不住乐了。 “那还是我劝的呢！他这个人顶抠门，拿钱给谁都费劲！对孩子都舍不得的男人，你看见过几个？！他真是太自私了！”方红梅摇头，“我也是存了个心眼，既然他舍不得钱，那就看住他的钱！这样，他就不敢轻易提出离婚了！小艾，一个女人不到万不得时候，是不会想离婚的！说来说去，我还是怕离婚！不想离婚！” 对方的话，让邵艾动容。她本来是不想无缘无故惹上麻烦的。 “原来我还怕你，你那么漂亮！其实，他真挺喜欢你的！我都能感觉得到。”方红梅看着邵艾，“他是动了真心呢！” “看嫂子胡说些什么？！”邵艾嗔怪道。 方红梅这才笑了，“现在看，他要是真搭上丁老师的妹妹，事情可不妙！那小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我都不明白，他怎么敢招惹这样的女人？！他们之间若真有事，我的婚姻就很难说了！” 莫城会娶丁艺？邵艾掂量了一下，她觉得不大可能。 “不瞒你说，莫城有点离婚的意思！”方红梅思忖半晌才开口，“我猜也是人家不答应她！是不是姑娘不知道，毕竟人家没结过婚！” “嫂子也别太担心，”邵艾安慰对方，“也不见得有什么！银行总布置存款任务，没准他帮谁存钱了！”逼对方离婚，丁艺做得出来，也有都是手段。 “那样还好办！”方红梅点着头，“就怕他有了别的心思！我一个月才几百元钱，都不够孩子学习的费用！真要离了婚，他的心思就都在新人身上，更不会管我们娘俩了！男人就是这样，一点责任心也没有！只想着自己快活。” “不会的，”邵艾安慰对方，“嫂子可别乱想！” “不是我乱想，”方红梅握住邵艾的手，“小艾，你肯定知道点什么！你就告诉告诉方姐，别瞒着我！我这辈子，太不容易了！”说着红了眼圈。 “下午他到我们单位来过。”邵艾终于开了口。事情涉及到丁艺，她真的打怵。 “是给你拉存款？”方红梅笑了，“你早说！还怕我疑心你？！你可真是的！” “不是，是给丁艺。”邵艾道。 第一章 第11节 丁艺的手受了伤 早上一到岗，邵艾就抓紧时间练习。下午就进行选拔了，她希望让王冬注意到自己。她是没有退路的。从目前来看，她参加的资格都还没有。 “还练个什么劲儿？！”丁艺看着生气，“这人真有意思！你以为自己练就有用？连参加初选的资格都没有！” 看来，丁艺是真的急了，竟当面的批评起自己来了！这说明，自己的速度，让她害怕了！邵艾眼皮都不抬，对方爱说什么就让她说去，她对自己有信心。她把算盘子拔得更响亮些，算是回应。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要脸？！不知道寒碜？！”丁艺沉不住气，她走到邵艾旁边坐下来，看着邵艾，“并不是谁都有资格参加初选！还练？也不怕人笑话？！” 邵艾心里气得翻个，她真想一拳把对方的鼻子砸扁。忍了又忍，她抬起头，“脸都不要的人，还怕什么笑话？！我就想参加，就想赛出成绩！怎么了？”说着盯着丁艺微微一笑，“我这个人是不要脸，不过跟你比起来还差得远！你也用不着谦虚！” “放你*屁！”丁艺气急败坏，“王姐根本不会让你上场！你一点机会也没有！” “没有机会可以创造机会，”邵艾气定神闲，“不过，我还是好心提醒你一下，平时也得克制说脏话的坏习惯！要不然，关键时候溜出两句不好看！” “小丁，自己不练还打扰别人！下午可就正式选拔了！”王冬从楼上下来，“我看你是真不想好了！” “王姐，我手让人挤了，参加不上了！”丁艺伸出手让王冬看。 邵艾这才看见，对方的手指用白纱布包得严严实实！ “你怎么不加点小心？！”王冬真的着急，“都什么时候了？！你可真让人操心！” “人家存了心挤我的手，我加小心有什么用！”丁艺瞟着邵艾，“上次抢秒表就下一次毒手了！这次更是有备而来！” “谁挤你手了？你把话说清楚点！”邵艾气得头晕。碰上这么个无赖可真要人命。 “我也没说你，心虚什么？！”丁艺冷下脸，“房姐怎么就不心惊？！” “这回可称心了！”房姐心领神会，“小丁一不参加，不就显着她了？！” “显着她个屁？！”丁艺嫌房姐的话耽误事，“慢得蜗牛似的，十遍错八遍！行里再没有人，也显不着她！” “说的也是！”房姐明白过来，“那得等翰林支行的人死绝了，还差不多！” “说什么呢？”王冬面无表情，“小丁，我看看你的手！怎么就打不了？一点苦也吃不了！我那时候，手烫得起一串大泡，不还得练！还得参加比赛！” “你把手伸出来让王姐看看！是不敢比还是怎么的，一看就清楚了！”邵艾委屈地看着王冬，“手包起来就是爱伤了？！” “肉都挤烂了！”丁艺噘着嘴， “纱布都粘手上了！” “你把纱布打开来看看，”邵艾冲动起来，拉过丁艺的手，“你的手指要是红一点皮，我邵艾敢把自己手指剁下来！” “疼死我了！”丁艺蹲下身，杀猪似的号叫起来，“跟这样的人同事算倒了八辈子霉，自己没那两下子，就算计别人！不让别人好！” “你是不敢参加！”邵艾气愤不已，“装什么鬼？！” “小邵，算了！”王冬看得闹心，“我知道了！” “你怎么这样不要脸！挤了我的手还敢这么嚣张！”丁艺猛地站起身，抓起一个算盘子就往邵艾手上砸，“我让你不要脸！” 邵艾再想不到对方会这样，因为没有防备，她的手正被对方砸中，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丁，你在干什么？！”王冬喝止她，“这是营来场所，让顾客看见象什么？！不象话！” “王姐，我是气不过，”丁艺小心地吹手，“她挤我的手不说，还满嘴是理！” “我不知道你们都怎么回事！”王冬瞪了两个人一眼，拂袖而去。 “这就对了，”房姐看着疼得掉眼泪的邵艾，“这真叫一报还一报，谁也别上去挺好！” 第一章 第12节 你没有机会了 到了下午，王冬下来，“小丁，你到底上不上场？！” “上不了呀！”丁艺满脸无奈。 “房姐，那你赶紧上来吧！”王冬吩咐。 见王冬没让邵艾上去，丁艺大为开心，“房姐，还不赶紧去？！去不上的那个眼睛都红了，小心上来咬你的手！” 看着房姐上楼的背影，邵艾真是沮丧。这些天，什么压力白眼她都受得了，唯有这一次，她真有点禁不住打击了！等下一次的比赛？谁知道领导还有没有心情再搞这种活动？！这是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是个很好的机会！可惜，这机会白白溜走了。再等这样的机会，得等领导换任吧？一混下去，过几年，她就是三十靠边的女人了，还有什么意思？ 泪水一波一波地往上涌，邵艾忍得眼眶发酸。她不能当着丁艺落泪。 “我的手是没受伤！”等房姐的脚步声走远，丁艺凑到邵艾身边，“我就是当着王冬打你！怎么了？她说我一句没有？”丁艺活动着手指，“包上就是受伤了，气死你！” 邵艾不敢说话，她怕一张嘴，眼泪就会落下来。 “我劝你，你还不听！”丁艺气她，“白练了吧？！哟，眼圈还红了！”她嘻嘻一笑。 邵艾不睬对方，低下头继续练算盘。只有练习的时候，她的心才能平静下来。 “想等下一次机会？”丁艺眼睛不离开邵艾，“那得等李奢走了！得等下一任上来才能再整景儿！可李奢才四十七八岁，怎么也得干满四年！”丁艺仰着脸，“过了四年，你就三十靠边了！脸上也长褶子了！”她退后几步，“你这种皮肤最不禁老了！” 丁艺说对了。邵艾难过的也是这一点。 “我知道你想什么！”丁艺笑笑地，“你想借着这次比赛出名，让李奢加深一下对你的印象，好借着这个男人的力量上去，对不对？！” 李奢就是传说中看上她的李行长吧？！邵艾在心里想。这个男人的名字好奇怪。是哪一个字呢？丁艺这个婊子猜得一点没错！她是这么想的。 “可惜，没机会了！”丁艺笑得开心，“你完了！” 门口有脚步声，对方马上住了口。两个人一齐看向门口。 “房姐，这么快？！”丁艺见房姐进来问道。 “让你上去呢！”房姐不高兴地，“把钱章什么的入库吧！让你快点！” 邵艾没有动，她不能确定对方在说谁。若不是让自己上去，两个人就更有话说了。 “快点吧！够着够着的不就为这事！”房姐向邵艾，“挤人家的手为的是什么？！”“小艾，你也上来，热热身，锻炼锻炼！”王冬也下来了，“快当点，营业室不能老没人！” 邵艾答应一声，激动得不能自己。 “我一个人怎么办业务？！不是白让顾客骂么？！我上去给你们掐点吧！”丁艺情绪低落下来。 “这些天不都是我一个人办的业务？！”邵艾看着对方，“怎么不能办？！” “我一个人在这儿也害怕呀！”丁艺急了，“你一个人办，不是还有我和房姐看着你呢么？！” “不行，营业室哪能一个人也没有？！”王冬不同意。 邵艾松口气。 可等她上了楼一坐下，丁艺就跟上来，“我让苏兰兰帮着盯会，有顾客来让他们等一会儿！”她向王冬。 “马上就开始了！”王冬没空和丁艺说话，“大家准备好了！”这才向丁艺，“赶紧回去！” “我想看看么？！”丁艺撒娇，“有十分钟不就完事了！” “真拿你没办法！”王冬没奈何。 “我帮你掐点吧！”丁艺从王冬手中拿过秒表坐在邵艾身旁。 邵艾并不介意，她靠的是实力，谁坐在旁边也不怕！ 然而，她想错了。比赛一开始，丁艺的两只脚就踩着邵艾的桌子不轻不重地摇晃。 “你把脚放地下！”邵艾申斥她。 丁艺面无表情。 “脚拿下去！”邵艾的声音高起来。 “你嚷嚷什么？！”丁艺比她还大声，“你挤我的手不说，还想影响大家？！你这人怎么这样？！”等大家的目光聚过来，“我的脚怎么了？不是在地上呢！” 邵艾知道斗不过对方，只好认命。 第一章 第13节 勾引男人 成绩很快就出来了，是丁艺宣布的。 不用听邵艾就知道结果。 “赖乎乎地跟着掺和什么？！差那么一大截呢！往身后看看，还有几个人？！”丁艺笑话她。 身后还有几个？还真是不错呢！邵艾感到意外。想不到自己定力不错，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抓几个！ “没见过这样的人，脸皮比鞋底还厚！”丁艺向房姐，“还大言不惭地说她就想参加，就想打出成绩！” “哟，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没听着？”房姐呵呵地一笑，“现在这年轻人真大方！” “房姐，什么叫年轻人真大方？！谁那样了？王姐扯着膀子拽我，我参加没有？！”丁艺扯着嗓子，恨不能让一楼营业室的人都听见。 “谁象你这么不争气，”房姐数落丁艺，“一点也不求上进！” “我不是那种人！”丁艺带着胜利的微笑，“机会对我来说有都是！可惜，我还不稀罕！” 邵艾低下头继续打着算盘。练了这些天，她都练上瘾了。也只有全神贯注地练功的时候，她才能忘记那些不快。 “我这个人，最淡泊名利了！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丁艺气邵艾。 “有的人就不那么想了！”房姐很高兴，少了一个竟争对手对她来说是个好事。 “可不是！”对方不反驳丁艺也生气，“恨不能把自己卖了往上爬！看见人家莫院长就走不动路，想方设法地勾引人家！”她哼一声，“结果怎么样？人家莫院长跟我说，你们单位的人怎么这样？！也在银行工作，脸都不要！没见过这种女人！” “哪的莫院长？！”房姐凑近丁艺。 “管理学院的！”丁艺向房姐，“她一个人不要脸不说，连咱们单位都跟着丢人！” “这可真是的！”房姐看着邵艾，“哪能这样，也太过份了！” “比这过份的事还有呢！”丁艺见窗口有人越发得意，“粘粘乎乎地请人家吃饭，还给人家买羊绒衫！把咱们女人的脸都丢尽了！” 莫城居然这么说！邵艾心里忿恨。这个男人在自己身上没得手，所以才要颠倒黑白吧？！ “想倒贴都没人要了，”丁艺笑得前仰后合，“你说她还活个什么劲儿？” 对方尖利的笑声是那样刺耳，邵艾感觉，她快要控制不住了。她想用算盘敲碎对方的脑袋。 “小同志！”有人敲柜台玻璃。 邵艾没抬头，“办什么业务？！”她怕对方看自己的脸。丁艺的话，想必这个人都听见了！ “是弟妹吧？！”那个人问道。 邵艾扭脸一看，是周正阳。 “周大哥！”邵艾起身迎出去。 “那人谁呀？”周正阳瞟了丁艺一眼。 “同事！”邵艾有点难堪。 “她是不是说你？”周正阳在邵艾脸上看了一眼。 邵艾没作声。 “这丫儿嘴可够损的！”周正阳向柜台里快速看了一圈，“你这两个同事可都够厉害的呀！脸上的肉丝都横着生！” “周大哥怎么有空有过来？”邵艾勉强笑笑。 “着急取点钱用！”周正阳把包换了个胳膊夹。 “我这就给你取吧！”邵艾要进屋。 “取不取都行，别忙了！以后再取吧！”周正阳点上枝烟，“她方才说的莫院长是不是说莫城？！” 邵艾没有回答。 “她好象说你勾引莫城？！”周正阳问道。 邵艾不知道该怎样为自己辩解。丁艺红口白牙说得真事似的，对方又看见过自己坐在莫城的车上！而上一次刘放骂跑莫城的时候，自己又是期期艾艾没一句实话。这一切，会让对方怎么想？！ “她自己想要勾引莫城还差不多！”不等邵艾筹措好词句，对方开了口。 对方这样说让邵艾真的感动，她把自己和莫城交往的经过简单向对方说了说，“周大哥，我和他来往是求他办事，是想求他帮着把家里的事化了！我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邵艾有点难为情，“那天当着你和放姐没敢承认求他办事，是觉得认识这样的人太丢人了！” “明白，明白！”周正阳点着头，“我很理解你！” “其实，我看他才是没安什么好心！”邵艾扯着衣角，想不到莫城会倒打一耙。 “那我还能看不出来？！”周正阳深吸一口烟，“莫城是个什么东西我会不知道？！他就是看上你了！而你不搭理他，让他觉得没面子，丢人了！所以他就中伤你，把黑的说成白的！” 这话正说到邵艾心里去，她心头一热，眼圈又酸胀起来。 “弟妹，到我车上坐会儿！别让人看见你哭！”周正阳劝。 一坐进车里，邵艾再忍不住，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擦擦，”周正阳把面巾纸递给邵艾，“他这个人，就这样！那次错车你看见过我吧？还记不记得？” 邵艾点着头。 “我猜他当着你指不定说我什么呢？！”周正阳不屑地，“我都不稀得辩解！清者自清，他说我不好我就不好了？！有脑子的人谁不会想一想？会相信他？你不要有负担！” “谢谢周大哥！”邵艾哽咽难抬。她忽然觉得对方的外表，并不是那么让人受不了了。 “他嘴里，你听到过说谁好了？！越好的，他越是批评！他这个人，特别好妒忌，谁也不能强过他！”周正阳安慰对方，“这两年看我出息了，发财了，在他嘴里，我指不定我是个强奸犯什么的呢？！”他哈哈一笑，“他的话，你反着听就可以了！在他嘴里，要是夸你纯洁，我倒是怀疑呢！” 邵艾止住了啜泣。对方说的没错。看起来，莫城对周正阳的描述，实在是含血喷人。 “他后来找没找你？！”周正阳问。 邵艾摇摇头。 “他不是要跟你解释么！”周正阳把烟掐灭。 邵艾这才点点头，“他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也是那天才知道他的为人，所以他再打电话过来我就不接了！” “怨不得他这么造谣！”周正阳把烟扔向车外，“他这个人，我太了解了！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自以为了不起！怪不得中伤你，你这一拒绝他，他的面子受不了了！”他呵呵一笑。 这和方红梅是一个口吻，邵艾思忖。看起来，周正阳是知情的。 “怎么会和他有来往？！”周正阳问。 “我是人托人的求到他！小明父亲的事，我想求他帮着摆平！”邵艾把脸抹净，“当时，实在找不着什么人了！正好我好朋友江欣说他有点本事，他看起来还挺热心的！” “他这人是这样，特能装！”周正阳一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点能耐！尤其在漂亮女人面前，拿办事当幌子勾引人家！” 邵艾没作声。上人家圈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跟刘放你也看见了，办的是什么事？！”周正阳鄙夷地，“把咱们大老爷们的脸都丢尽了！不帮忙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拆人家台呢？！好一回，一点情分也没有！真他*不是人！” 邵艾没作声。对方的粗口让她颇不习惯。 “提起这小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周正阳也意识到当着邵艾话说得不够斯文，“就挂着把马院长告下台好自己上去，什么都能不顾！” “是挺过分的！”看来，这是事实。方红梅也是这么说的。 “过分？”周正阳很为邵艾的无知惊奇，“这点事在他身上算什么？！” “他跟刘放姐好歹的好一回，怎么能在人家身上下手呢？！实在说不过去。”邵艾气道。 “他还管那事？！”周正阳评价，“他这个人只要结果，不管过程！什么下三流的事也敢做！就他那点能水，就能帮上你忙？小样吧！不过是借个引子靠近你！” 邵艾的脸有点红，自己也太轻信了。 “也怨我，”他叹口气，“唉，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还去了外地，手机还丢了！也没帮上忙！白跟小明父亲好了一回！” 邵艾忙笑着表示感谢，“已经不少帮忙了！”对于周正阳，邵艾是感激的。小明父亲的丧事没来什么人，多亏了周正阳跑前跑后的，才显得不过于冷清。这个人心肠挺热的。 “入土为安哪！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什么烦恼也没有了！”周正阳感慨，“倒是活着的人不容易！争来斗去的，没完没了。” 邵艾一听，眼泪又落下来。她从这车上下去，房姐和丁艺的话恐怕要更难听了！ “不用怕她们！”对方安慰，“她们是妒忌。可是看着你落难了，过得不好了，还不得往井里扔两块石头过过瘾？！人就这样！” 邵艾点着头，用力擦着眼睛，只恨自己不争气。她知道，她不该上人家的车，不该当了陌生人哭！可是，她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 “这些事我都经过！”周正阳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虎落平阳被犬欺呀！在单位里，都是这些事！别说你比人强，就是你不争，别人也一样踩你！” 邵艾止住了泪。虽然后悔上车，对方的话，她还是愿意听的。 “我在原来单位也是这样！不招谁不惹谁的，一样有人祸害你！”周正阳开始回忆，“也倒霉，工作干得正冲的时候让姓莫那小子盯上了！这小子，又阴又损！我是办公室主任的时候，他还啥都不是呢！后来仗着单位里老江头器重他，扯着膀子拽他，才起来点！他一起来，就寻摸上我的位置了，什么手段都用，一直把我挤兑走才罢手！顶不是个东西了！挤兑我也不怕，大不了一走了之，可恨的是他差点把我的婚姻搅和黄了！” “怎么呢？”邵艾问。 “我那阵子买卖就已经做大了，这男人一有钱，周围的女人就多！”周正阳吸上一枝烟，“老有女人向我献殷勤，这当中也有个别女人想赖上！他为了把我从副校长的位置上挤下去，就怂恿一个女的勾搭我，然后诬陷我。男人嘛，也容易犯这种错！最后还真栽这事上了！栽倒不怕，领导分得清是非，并没有责怪我！结果怎么样？他没把我挤下来，答应那女的留校的事就办不了，办不了那女的能答应他么？！那女的后来向领导反映了，承认是受他唆使。自己没爬上去，结果弄得里外不够人！在中专里混一阵子呆不下去，最后转到别的学校去了。” “您怎么也不干了，当副校长不是挺好的？！他都调走了！”邵艾问。对方倒是坦白，这样的错也敢承认。 “我比他先走的，”周正阳掐灭了烟，“他这么一闹腾，你嫂子不干了，非要离婚不可。离婚我倒不怕，我一个大男人，要什么有什么，还怕找不到老婆？！可我能离吗？！一夫妻百日恩，我做生意整天在外头跑，家里头哪一样不是靠人家？她一个女人，跟我奋斗了十几年，熬得人老珠黄，想再找容易吗？能跟男人一样？！不是我说句大话，离了婚二十多岁的大学生我都能领回家！可我能那样做吗？我得对人家负责任！能象那小子？一进城就想踹人家！最后我一权衡，算了，婚姻要紧，不跟他扯了！什么下三流的手段都使得出来，跟他斗我是没好！为了家，为了孩子，为了媳妇，”周正阳摇头，“我就这么离开了学校！” “周哥说的也是，”邵艾赞同，她又不解，“江正怎么看好他了？” “你还认识江正？！”周正阳颇感兴趣地。 “我好朋友的父亲，就是通过她女儿才认得的莫城！”邵艾回答，“江伯父是挺正直的一个人！” “他会装人哪！”周正阳有点责备地，“你刚认识他的时候，也得看着他不错吧？！人长得也挺体面，又文质彬彬的！哪象我？一看，脑满肠肥，肯定不是个好东西！” 邵艾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看，说到你心里去了吧？！”对方哈哈一笑，“人家长得浓眉大眼，鼻直口方。一看，相貌堂堂，一身正气。好人，加十分！对不对？！” “那倒也不是！”邵艾又笑了，“没觉得他好！” “他要听你这么评价，还不得气死！”周正阳又大笑，“人家可认为自己十全十美呢！” “是吗？！”邵艾看着对方，感到惊讶。 “还是吗？——”周正阳拖长音调，“你这么说他都得暴跳如雷！莫大公子的魅力还容人怀疑？真是笑话！” 邵艾点点头。应该是这样的！莫城是个自负的男人，尤其在男性魅力上。自己否定了这样一个人，难怪要遭到反击了。 “那丫头跟他有事！”周正阳向里面看看，“他有点疯了，这样的女人也敢惹！你看着吧，有他的苦头吃！” “不至于吧，”邵艾不同意，“人家是姑娘！”她心里想问，莫城不是没什么能耐么，能有什么可以吸引丁艺？ “怎么不至于，”周正阳抚着腮颊，“手里也有点小权，怎么说也是副院长！” 邵艾没说什么。她心里有点懊悔，不如不和对方弄僵了。得罪人总不是好事，看来对方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小明的父亲去世得早，对方到底是不是借着办事为幌子引诱自己，也没有什么证据。可想这些，已经没用了！邵艾在心里叹气，得罪了对方是真的。 “你说，莫城和她怎么搭上的？！”周正阳嘲笑，“他这水准是每况愈下了。” “不太清楚！不过，莫城帮她存过款！”邵艾觉得，和这个男人说点实话也无妨！对方外型虽然不好，心地却善良，谈吐还风趣幽默。 “给她钱？不可能！”周正阳不相信，“这铁公鸡还能拔下毛来？！太打西边出来了？就那女的，也不值得他这样啊！” “不是给她钱，是帮她完成存款任务！”邵艾解释。 对方这才哦了一声，马上的，又问邵艾，“你有没有任务？有就跟周大哥说一声！” 邵艾想了想，还是没有说。 “还能没有，丫头？！”周正阳一乐，“这是信不着你周大哥！”说着，沉下脸来。 “总麻烦周大哥也不好意思！”邵艾陪着笑，“前些天，就够给您添麻烦的了！” “那是我和陈厂长的情分！麻烦什么？！有没有任务？”他又问。 邵艾一笑。 “是怕她们说闲话不是？！”周正阳笑了。 邵艾没作声。 “怕也没用！你怎么的，她们的嘴也不能闲着！一半天，我给你存过来点钱！就让她们看着！”周正阳一挥手，“就这么说定了！”。 第一章 第14节 柳暗花明 从周正阳的车上下来，邵艾就想好了，如果丁艺说什么，她将以牙还牙！总把别人想得肮脏不堪，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料，她一进屋，里面静悄悄的。房姐和丁艺哑巴似的闭紧了嘴。她向两个人脸上看去，房姐脸上阴成一片，丁艺也是不高兴的样子。 “小邵，你还得继续练！”王冬一开口，吓了邵艾一跳。她这才看见，对方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哎！”邵艾应了一声，有点不知所措。 “小邵打得虽然没有你多，但她这个准字太不一般了！一道题也没错！我都没见过这样的选手！”王冬向房姐，“今年就让小邵上吧！老同志发扬点风格，给新手一个锻炼成长的机会！要不然，咱们行以后就要青黄不接了！” 天哪！选上了！一层雾气蒙住了邵艾的眼睛。 “明天开始，你抽出来，在事后单独练功！”王冬站起来，“你们俩就要多受累了！”她向另外两个人。 “东西收拾收拾，明天直接上楼吧！”王冬吩咐邵艾，“晚上也得练，听见没有！传票不够，就向我要！”走到门口，她又回头，“存款任务还得抓紧，快月末了！” “这也太过份了！”房姐气得想哭，好不容易遇到个重视业务的行长，又不让她参加了！ “她就是怕我起来！”她恨恨地向门口，“我早就估计到了！”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丁艺万分沮丧。 “可不是！我哪一样不比她强？瞅她那两条短腿吧，两扎半长！这些年，她就这么压着我！还不是怕我一起来就显不着她了？怎么出门不让汽车轧死？！”房姐顿足，“把谁换下一不行，偏偏换我？！我看她是存心的！” “不换你换谁？”丁艺嗤了一声，“就你没能耐！换下你怎么了？不是啥话都不敢说？！你看换别人试试？！” “换别人早挠她了！”房姐把算盘摔得噼噼叭叭响，“就是能欺负老实人！真他*缺德！缺德到家了！怨不得她家孩子身体不好！就是她缺德缺的！” “不光是欺负人的事！”丁艺瞟着邵艾，“有人背后捣鬼，你还不下来？！” “谁？”房姐立起眼睛。 “我不知道！”丁艺把算盘在手里转着。 “你的手不疼了？”房姐发现了，“我看还挺灵活呢！” “上午疼，下午不疼了！”丁艺把算盘放下。 “那你赶紧和王冬说呀！”房姐急了，“能参加比赛还得参加！” 丁艺哼一声，“参加个屁？傻房姐，你还不明白？！”她瞪对方一眼，“我这么说你还不明白！” “你就说呗！”房姐不耐烦，“咱们还怕她不成？！她又没让人顶下来！” “人家当然顶不下来了！”丁艺一笑，“人家说过，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你听听！” “我怎么没听到？”房姐疑惑地看着邵艾。 “你当然听不到了，怕的就是让你听到！”丁艺白了房姐一眼，“房姐呀，你简直把我给气死了！” 邵艾看见，房姐一双混浊的眼睛里布满了疑雾。 “如果你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去问领导！”邵艾不能不分辩，“我平常怎么练功你也看到了！我是用下苦功夫赢得机会！” “没做手脚心虚什么？”丁艺哼了一声，“会说的不如会听的！靠下苦功夫？成绩赶不上人家房姐还说什么嘴？” “我也没想到王姐让我上！”邵艾看着房姐，“方才你也看见了！” “这比赛呢，不过是做做样子！早定好了的事！要不，人家就那么自信？！选拔完了还在练？！什么叫创造机会？怎么创造？不就得把你创造下去！” 第二章 第1节 后悔拒绝周大哥 事后这个部门是房姐很羡慕的地方。到了事后，邵艾就知道房姐为什么羡慕了。这个地方工作轻松，又不必面对顾客，迟到早退也无人过问。 在事后练功，邵艾是愉快的。因为是客情，事后的四个人对她也都客气，不象房姐和丁艺那样唇枪舌剑。她简直象从地狱一下子进入天堂。 唯一的不足是，四个人都比较懒散，屋子里每一个角落都是脏的。所以，邵艾在练功之余，就是打扫卫生。屋里哪个地方都脏得让她瞅不下去。 这天，她把屋子里最后一个死角也收拾干净，刚坐下来开始练功，就听张春丽向黄菊神神秘秘地笑道，“有了好事也不告诉告诉？！太不够意思了吧？！” 另外两个人马上看过来。 “我能有什么好事？！”黄菊正在收拾东西。 “没有？”张春丽瞪起大眼睛，“那收拾东西干什么？到时候你可别走！我替你去就行了！” “调哪去了？！”陶晶问。 “好地方呗！”张姐不无妒意地，“小黄还能去不济的地方？！” “可别乱说，哪有的事？！”黄菊还嘴硬。 “哟，这屋子里是越来越干净了！”王冬进来眼前一亮。 “那全是小邵的功劳！”张姐快人快语，“这人长得干净，手底下也利落！这才几天，把屋里擦得透亮！” “屋里透亮了，你也要走了！”王冬向小黄，“走也不能留呀！” “去哪？”李玲也问。 “是工会吧？！”王冬问道，忽然又指了邵艾道，“小邵，你快下去一趟，好象有个人给你送存款来了！！” “看人家！”王冬话音一落地，李玲又羡又妒地，“还是好使！” 邵艾从楼上一下来，看见房姐正在摔东西，“上领导那告哇！我正愁你不告呢！” “你们就这么拉存款？！啊？”周正阳气得又要上楼。 “周大哥！”邵艾忙拉住他，“别和她一样！” “和我一样怎么了？别在上面呆了两天半就找不着北！”房姐冲邵艾来上了，“比赛完了你还得下来！你以为就呆在楼上了？！臭美什么？！上去的那是小丁， 人家早托好人了！别以为把王冬喂上就什么都妥了，小丁托的可是市行的大领导！” 这一番话，没头没脑的，邵艾愣在了原地。 “怎么上去还得怎么下来！”房姐一边数钱一边冷笑，“你以为你就行了？！” 邵艾也不说话，等存好了钱，把房姐摔出来的存款证明收好，才向周正阳笑道，“让周大哥费心了！”“怎么上楼了？！”周正阳问。 “行里组织比赛，我被抽出来在楼上练功！”邵艾送周正阳到了门口，“也是暂时的，比赛过后还在前台。” “怪不得她说你得下来！”周正阳明白了，他又问，“小丁指的是她对面的那个吧？！就是跟莫城不清不楚的那个？” 邵艾一笑，没说什么。 “她找的是李奢！”周正阳笑了。 邵艾惊讶地看着对方。丁艺可是能耐不小，求上这么大的领导。究竟是什么门路？自己苦练了这些天，对方的影子还没见着呢。她不禁有些担心。 “她通过莫城找的，莫城和你们李行长关系不错！那小子有点歪才，你们李行长这人还特爱才。”周正阳点上一枝烟，“我那天去我李行长那，正看见他从屋里出来。大概是为这事去的吧？！两个人关系不一般，这小子能卖力气！” 原来是这样。看起来丁艺真跟莫城好上了呢，邵艾心里想。这不是一件好事。莫城忌恨自己，丁艺恨不能吃了她。 “要是爱在楼上呆着，我给你说说？！”周正阳问道。 “我在哪干都行，一样的！”邵艾躲闪着对方嘴里的烟雾。她当然愿意呆在楼上，可张口求这个男人，她还不能。这个男人看起来气派是不小，却不怎么扎实似的。一个男人肯帮忙，图的是什么？！谁都不是傻子。别说对方能帮上的忙有限，就是帮得上大忙，对方的外表，她也打怵。况且他要求的人也是李奢，自己何必通过他呢？！ “你核计好，啥时候想去就跟我说一声！”周正阳轻描淡写的，“我自己的妹夫，怎么也比莫城近！”他伸手要开门。 “谢谢你周大哥，这就已经很麻烦你了！”邵艾替对方开了门。她忽然感到泄气。原来他是李奢的妹夫。一直的，她对那个传说里看上自己的男人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她盼望对方能把自己从现在恶劣的状况里解救出来。可从周正阳的长相来推断，那李奢的形象也好不到哪去。她忽然对认识那个男人的兴趣不大了！ 走在楼梯上的时候，邵艾又开始后悔回绝得那么干脆。是对方提出来要帮自己的，为什么不答应呢？而且他是小明那边的朋友，如果说感谢的话，也得是小明去感谢，自己倒是怕什么？！这样一想，她的脚步慢了下来。帮着存款是对方提的，人家也来存了，看起来周正阳这个人真的不错。自己也是的，遇到一个莫城，就对男人起了戒心，再不敢轻信了。 “存完了？！”正思忖，李玲从楼上下来。 邵艾笑着哎了一声。她没问对方去哪，事后的几个人来无影去无踪，不好乱问的。 “不琢磨琢磨你黄姐的活？！”李玲轻轻拍了她一巴掌，匆匆地走了。 这一句话，更令邵艾心里发痒。自己方才答应周正阳就好了，就是对方办不到，自己也吃不着什么亏。在事后呆了这些天，她真的不爱下去。还有，丁艺若是上来，说不定怎么趾高气扬呢。 走到了办公室的门前，邵艾停下了脚步。还不能求。自己通过周正阳去求李奢，那个看上自己的男人会怎么想？周正阳无非有些钱，而那个姓李的男人，可以决定自己的前途，因小失大就犯不上了。可是，她准能在比赛中夺魁吗？她哪有这样的把握？！还有，那个男人真的看上自己了吗？这也是一个未知数。究竟怎样做才好？她焦燥起来。 “咱单位的人也能耐，还求到李奢头上了！”王冬的声音。 这声气听起来不高兴呢。邵艾想。 “能耐大着哪！”黄菊压低了声音。“丁艺跟管理学院的莫院长好上了，莫院长是李行长的好哥们！就这点事，说到跟前了，还不给点面子？” “丁艺真跟莫院长扯上了？！我一直还不信呢！”王冬惊异地，“你说她一个小姑娘跟个有家有业的老爷们干嘛？！”王冬不解地，“能有她什么好？还能离了婚娶她？混来混去，一名二声的，想嫁人都难！” “丁艺可不是一般人，还能白混？”黄菊埋怨地，“不离婚行吗？！你别看她是第三者，比人家老婆都硬气！敢不离？到学校闹去！那丫头，可不好惹！” “不至于吧，”王冬不能确定，“自己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闹？！再说了，莫城的老婆我可见过，也不是善茬！” “你怎么见过？”黄菊急着问，“来单位找你了？！” “你也不是咱单位人哪！”王冬嗔怪地，“都是老掉牙的事了！” “说说，我听听！”黄菊催促。 “那女的叫方红梅，头一阵子来找过我！”王冬向门外看看，“她以为是咱们小邵呢！” “怪不得丁艺那天骂小邵，说什么人家媳妇找上门来了！原来指的是这个！”黄菊恍然大悟，“这怎么有点乱套？哪跟哪呀？！到底是怎么回事？” 邵艾的心提上来。 “我猜呀，那个方红梅有点约摸，大概看人家小邵漂亮就以为是小邵了！我找过小邵，她说没有这种事，还找对方谈了呢！后来方红梅也给我打过电话，说误会了！真想不到，原来是丁艺！” “你别看小邵长得那么漂亮，挺稳当的！”黄菊笑道，“打扮得也好，不抹得五红大绿的！”“可不是，我看这孩子也好！”王冬赞同，“人也准称，不多言不多语的！老公公在台上的时候也不张狂，年轻的这几个里头，也就数她了。” “就是，你看人家一上楼，这屋里屋外收拾的！”黄菊称赞，“还有眼色，一看我忙，就帮着我干活！学东西还快，还不声不响的。” “要是都这样的就好了，”王冬叹气，“一想起你要走，我就愁！” “是够你一受的，”黄菊乐了，“那个小事妈一上来，这屋里还不得鸡飞狗跳墙？！” “你说丁艺？！”王冬不屑地，“她往哪上？！” “都托上老大了，你还敢不给面子怎么的？！”黄菊嗔怪，“你不想好了？！” “我同意她上来才是不想好了呢！”王冬哼了一声，“你瞅你们事后这几个，全走没影了！就你这么一个要调走的在干活！她要上来，我看我这个行长就下来干活吧！” “李行长轻易不跟下头说什么，你怎么好驳？！”黄菊担忧地，“就是李行长不挑你，心里头也不会高兴！” “他也没明说，我就装胡涂呗！”王冬乐了，“我也不进别人，到时候把你的活一分，谁能说出来什么？！” “这成天都叫苦叫累呢，你给谁分？！”黄菊责备地，“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分？！反正比赛一结束我就走！” “给谁分？”王冬声音高起来，“事后这点活瞒别人行，瞒得了我么？！就你自己说，一个人干得过来不？！你别笑，你摸着良心说一说！” “你让我一个人干我不敢说什么，你让那几个干试试？！”黄菊笑，“不把你吃了！” “也不哪来这么多大爷！我看咱们行别的事不说，就这些门子顶下来的就要人命！”王冬无奈地，“不用多干活，就份内的那点活都干不明白！一看见好处，一个个眼睛瞪得包子似的！这人怎么都这种素质？！唉，我也命苦，就你这么一个得力的，还要走了！这人哪，谁都不傻，好人谁都心里明镜的，都抢着要！” “当初你就应该借着练功的茬先把小邵要上来就好了！”黄菊埋怨，“也就没人惦记了！小邵这孩子真是好，一上来看我忙就帮我，这活她也学得差不多了！我要是一走，马上交给她都没问题！” 对方说得没错，邵艾是留了心去学的。她想着，多会一样总比不会要好！所谓艺不压身。也倒没敢想着能留到事后，但有一个好好念想，总不会是坏事。 “我是想！可凭什么把她要上来呀？就房玉勤那个事非母子能答应？！除非小邵打出来个第一第二的，我也有个理由！就这么还说我不公平，恨我恨得什么似的呢！”王冬道，“再说了，你口风不透一点，谁知道你要走哇？” “你以为这银行是我家开的，想去哪自己说了算？！”黄菊乐，“说出来去不上，那几个人不笑掉下巴才怪！” “你说小邵怎么不找她姐夫唐林给说说，”黄菊忽然道，“唐林跟你虽然不熟，可跟李行长的关系，那可好去了！” “就是，唐林要是先张口了，还说什么？！”王冬又唉了一声，“我也不用这么闹心了！你瞅着吧，你的活一分给她们仨，那还不炸锅？一想起来我就头疼！” “说也晚了，李行长都许出去了！”黄菊道。 “就是！”王冬声音疲惫。 “可说好了，我到时候就走！炸不炸锅是你的事了！”黄菊连忙地，“对了，我手里有点活得教她们做一做了，要不然就那几个，笨得要死不说，还不能成心学！一半会儿交不出去我怎么走？！你以为我那么有势兴头？那边的位置就等着我？夜长梦多！你抓紧点！” “这是烦我呢，这么着急走！”王冬不高兴地，“我哪样对你不好了？！” “就是你对我好我才遭罪呢，”黄菊反对，“还不如对我不好！” “真没良心！”王冬唾了对方一口，“你早怎么不说？！” “王姐，跟你说句心里话，我还真舍不得走！象你这样的好领导真不好遇！”黄菊感觉失言，“可这屋里？说不上两句话就夹枪带棒的，我真是受够了！” 楼下又传来脚步声，邵艾忙装作刚上楼的样子，脚底下使劲踏了两下，才进屋。 “小邵，正好你上来，帮黄姐打点数！你的算盘准！我这边还有表要报呢！”黄姐招呼邵艾，“一掐积数，我脑袋就大！” “我这就打！”邵艾忙接过来。她还在想着王冬的话。对方是不愿意让丁艺上来的，她宁可空着这个岗！只可惜，自己消息知道得晚了！ “王姐，听说丁艺要接黄姐？”上来的人是张春丽。 “我怎么没听说？！”王冬装糊涂。 “我才在楼下听房玉勤说的！”张春丽脸上不高兴，“这家伙，没当上院长太太呢，谱就能摆二里地！这要是上来了这屋里也装不下她呀？！” “房玉勤的话你也信？！”王冬笑笑。 “求的李行长！”张春丽诧异地，“话都放出来了！” “咱们事后不增加人手，小黄的活你们仨分一下！”王冬道，“正好，你跟小黄把报表学学！” “不增加人？！”张春丽急了，“咱们仨分？那谁干得过来呀？！我可干不了！你也别让我学！我这人笨，学不会！” “你先学学，我看怎么个学不会？！”王冬脸上不痛快，“先干着，干不过来再说！” “小邵，你怎么没让你姐夫帮着说说？”张春丽把王冬推过来的表推回去，“也找李行长呀！” 邵艾装作不懂，“说什么？”她把手里的表放到黄菊手边，“黄姐，都打好了！” “你顺便帮我核一下！”黄菊把张春丽退回来的表交给她，“也简单，还是打数！”说着告诉她方法。 邵艾正想着多学学，赶紧接了过来。 接下来的日子，邵艾更加留了心学习。黄菊急着要走，只想把工作交待出去。邵艾也是有打算的，她觉得，自己想来事后的事，不是一点可能也没有。既然王冬宁可不加人也不让丁艺来，足以说明她的决心。而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先把业务掌握了，以后的事，就看自己的造化了！如果她在比赛中取得好成绩，没准王冬会破个例什么的！事后的几个人，没有勤快的，对王冬来说，怎么也是一块心病。黄菊手头有一些抠手的活，那三个人不会轻易接的！她学会了，就是一张王牌。 第二章 第2节 夺冠 比赛的时间很快到了。这天早上，邵艾一起床就觉得恶心，她趴在洗手台前干呕了几声才觉得舒服点。抬头看镜子，脸色看起来非常苍白。这些天真的累坏了！她想。 到了单位，就要上车的时候，邵艾又觉得恶心，并且早上吃下的东西往上直返。她匆忙放下手里的算盘跑到卫生间去。刚进了厕所，她就吐了出来。这一次，邵艾的一颗心提了起来。她算了算日子，月事有两个月没来了！吐过之后，邵艾对了镜子擦擦嘴，漱漱口。如果怀孕可就糟了，她一点作母亲的想法也没有呢！ “邵艾，你快一点！”王冬在外面喊。 “就来了！”邵艾答应着出来。什么事也得等比赛结束了！她把手伸到窗台上拿算盘，这时她才发现，算盘没有了！ “算盘放哪了？！”王冬看着邵艾空空的两手。 “我就放桌子上了！”邵艾蒙了。 “你可不能这么说话！”丁艺拧着眉头，“这屋里就我和房姐，难道是我们拿了？我们拿你算盘干什么？！我们又不参加比赛！别老这么满嘴喷粪好不好？！” “邵艾，你到我屋里去拿！”王冬把钥匙递给她，想一想，“算了，你也找不着！我自己去吧！”她狠狠掐了邵艾一把，“没记性！” 比赛进行的很紧张，邵艾一个人打了三项。王冬的算盘很好用，她打起来分外顺手。应该说，发挥得还不错。最后一项进行完，王冬就惊喜地把邵艾摁在座位上，“我去看了，传票你打的全对！拿第一没有问题。” 王冬猜的没错。邵艾参加了三项，两项拿了第一。另一项是第二。这个结果是邵艾做梦也想不到的！只是，她没来得及品尝胜利的喜悦，一阵恶心又涌上来。最后，邵艾连奖也没领上，就匆忙离开现场。她总不能当众呕吐吧？没在李奢的跟前亮相倒不算什么，出丑可就犯不上了！ 她是怀孕无疑了。中午，邵艾向王冬请了半天假。已经快两个月了，她必需抓紧时间做掉。 手术一结束，稍事休息，邵艾就匆忙回到了单位。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一进单位门， 邵艾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她一抬头，吓了一跳。撞上的人，正是给她做手术的大夫。对方正和王冬说着话。 “你怎么上班了？”那个大夫相当震惊，她马上向王冬耳语起来。 “什么？”王冬不能相信自己耳朵，“你才，”她向邵艾，“赶紧回家休息去！”又向那护士解释，“都结婚一年多了，不是没结婚！”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邵艾伏在王冬耳边解释。“怕什么？又不是没结婚！”大夫听出了责备她，“快回去休息吧！” “我不想让她们知道！”邵艾又向王冬小声道。 “我知道了！”王冬嗔怪地，“好了，就说感冒了！把工作交待一下赶紧回去！” 邵艾正要迈步进营业室，她刚推开门，就看见丁艺站在门后头。 第二章 第3节 不想做母亲 一进家门，邵艾情绪陡转，一下子变得沮丧。一直的，她绷足了劲想在比赛中打出成绩，好再一次在李奢跟前亮亮相。可万事俱备，她偏在这个时候出了叉。也是这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是这样轻贱。这一切都象什么呢？她环视着自己的家。 环视的结果，邵艾觉得屋子里很陌生。从和小明结婚以来，她还从没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回来过。正午的阳光从卧室的窗子直逼进来，屋子里亮得眩目，有种盛夏的感觉。 这光亮，让邵艾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她没敢向前迈步，倚在了一进门的壁柜边。柜门没关紧，邵艾把身子往里挤了挤。屋子里太亮了，初夏的阳光是那么妖娆，晃得她心头发慌。她不知道，自己的家在晌午是这番景象。这景象，让她想起了似曾相识的那一个午后。 阳光的妩媚和明丽，触动了邵艾空寂已久的感情。一瞬间，邵艾发现，无论她打出多少个第一，无论有多少个李奢看上自己，也填补不了她内心的空虚和绝望。 那个夏天的午后，邵艾从岳良家里跑出来，一进家门，也是这样一室灿烂的阳光。 邵艾把头靠在柜门上，陷入了回忆。 那是她第一次去岳良的家，也是最后一次。 岳良的房间因为把西房山，屋里有两扇窗子。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房间，是那样的好奇。实际上，她生活里的一切，都因为岳良而变得不再一样。她还记得自己坐在岳良的小床上，对方站在窗前不敢回头看自己的窘态。到了现在，她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是那副表情。 然而一切又因为岳良母亲的回来骤然起了变化。岳良的母亲不能容忍儿子把原来女朋友的妹妹带进家门，对方几乎是咆哮着让她离开。也是平生第一次，她遭到别人辱骂。当时，她就等着岳良的一句话，或者是同母亲抗争，或者向她表态。可岳良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托着仰卧在床的母亲发呆。终于，她忍受不了那漫长的沉寂，冲出了岳良的家门。 邵艾抹了一下眼角淌下的眼泪，把头滑向冰冷的墙壁。尽管她知道这对于小产之后的自己是不合适的，可她仍然寻找着那一丝凉凉的快意。她想用这短暂的舒适去抵抗来自内心蚀骨的伤痛。 这一屋子的阳光是残忍的，与她阴仄灰暗的生活对比起来让人难以接受。从岳良家里回来，她一连躺了好几天，就和生病的母亲一样安静。那几天也都是美好得令人置信的天气。在那样美好的天气里，她等着对方来敲门，等着他来告诉自己，他还爱着她。然而，一天又一天过去，她等得精疲力竭，等得忍无可忍。如果不是后来因为照顾住院的母亲而忙碌起来，她想自己一定会崩溃。 难过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当屋子里的阳光逐渐消退，邵艾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忙碌起来，是对抗伤痛最有效的方法。她该做的，是应付眼前的麻烦，是在工作上更上一层楼，是小心翼翼地把自己保护起来。生活不需要浪漫，需要的是忍耐和承受。眼下，她得再做做王冬的工作，让她为自己保守秘密；得想出一个休息半个月的最佳理由。还有，她得为自己的下一步再做些努力。 从地上爬起来，邵艾给自己烧了一壶开水。她想洗洗手脚上床休息一会儿。水还没响边，她就关上了煤气。她觉得身上没力气，等水烧开的时间也无法忍耐。 于是，她脱下外套就躺到床上去。 头一挨上枕头，泪水就顺了脸颊滑下来，急促得令她自己也感到意外。那个夏天的明朗气息还犹在耳畔，岳良凝视着她的眼神在记忆里依然深情，然而，她已经是一个小产过的妇人了。身体的疼痛之外还有羞辱。一个没有人陪护的年轻女人去打胎，面对她的是冰冷的器械和护士大夫森冷鄙视的目光。 邵艾用枕巾抹着脸上的泪水。那个裙裾飞扬的美丽夏天，在她的生活里永远消失了。她腹部隐隐的疼痛时刻提醒着邵艾最怕面对的现实：岳良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了。既使她打掉了腹中的胎儿，也拒绝不了这个事实。邵艾不能不感到绝望。 太阳一点点西斜，屋子里陷入黑暗时，邵艾挣扎着坐起来。小明过一会儿怕是要回来了！她不能让他看见自己呆在家里。她没法向他解释原由。 洗了一把脸，邵艾重新施了点粉，便背了包出门。她打算买些东西去王冬家里坐一会儿。对于自己叮嘱对方的话，她还有些不放心。而这不放心，正好是私下里拜访王冬的最佳理由。 第二章 第4节 丁艺泄密 从超市买东西回来，邵艾正看见房姐和丁艺并肩在前面走着。她退后一步，影身在一棵树后面。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大，想听不见都难。 “没保住吧？！”房姐问向丁艺。 “那还能好？这种时候还拼了命往上冲！能好么？！真是活该，盼孩子盼得眼睛都要滴血了还没保住！”丁艺笑声朗朗。 “就知道争着抢着往上爬，没见过这种人！”房姐感慨。 “不光不要脸，连命都不要呢！”丁艺嘻笑，“怎么没在比赛现场就流了？！那要是弄一裤子血，她就露大脸了！” “你没问问王冬，是不是她没到医院就自己就流净了，？！”房姐问。 邵艾的一颗心，霎时提到嗓子眼，她向前跟了两步。 “我才不稀得问呢！”丁艺不屑，“我一个姑娘家，能什么都打听吗？！” “怎么没问？”房姐纠正她，“我都看见你问王冬她怎么回去了！她怎么说的？！” “我问那是因为咱们给她顶岗呢！干嘛三个人的活两个人干？凭什么？比赛都完事了！”丁艺分辩，“谁问别的了？！” “那王冬怎么说的？！”房姐刨根问底。 丁艺不言语。 “王冬总得给你一个交待吧？！”房姐追问。 “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丁艺不高兴，“什么脚扭了手伤了的！” “这要是自己就流净了，就是大人有问题。下回也保不住！”房姐预言。 邵艾不再听。看来，王冬没向两个人透露，她们是偷听到的。 “她怎么自己去的医院？！没看见小明送她回来？！”房姐又奇怪，“小明对她好着呢，怎么能放心？！” “那是没告诉她家陈小明！”丁艺大声地，“说不定谁的呢！你也心眼实！” “咦，那不是他们家陈小明的出租车？！”房姐眼尖，指了一辆出租车向丁艺。 “喊住他！”丁艺兴奋起来，“陈小明！”她向大街上狂喊起来。 小明的车没开向丁艺，反在邵艾身旁停下来。 “陈小明，你也真是的！”丁艺跑过来，“你挣钱挣疯了？邵艾小产也不陪着？！”她又看见了邵艾，“怎么还跑出来？！也不怕受了风！有什么事非你不可？” 小明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了，他疑惑地看着邵艾。 “那个护士都说你不要命，刚打完胎就上班！”丁艺嗔怪地。 瞒是瞒不住了，邵艾硬着头皮向小明，“回家再说吧！” “怎么，这么大事你还不告诉小明？！”房姐给了丁艺一个眼神。 “因为来不及！”邵艾面无表情的。这两个人，唯恐事不大。 “事先还能一点症状没有？！”房姐不相信地，“你呀，就不该那么没命地练功！这打个第一名又有什么用？孩子都没有了！” “年轻，想要什么时候不能有？！”邵艾看见，小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还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你们俩结婚快二年了吧？还不是头一次怀上？！小明比你大好几岁，早该当爸爸了！”房姐不同意，“有了症状就该保起来，兴许还能保住！” “这阵子感冒吃了不少药，掉就掉了吧！”邵艾忍着不耐烦，“也许是吃药刺激的！” “吃药怕什么？”丁艺向着小明，“啥影响也没有！我同学怀孕的时候，大把大把地吃药，孩子生下来好好的！你怎么能自己就做主了？起码得商量着保胎呀！”她向邵艾，“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养就过来了！” “我可不敢，”邵艾真佩服丁艺说瞎话的本领，“你姐不也因为这事做掉过一个？” 她是因为摔跟头掉的，跟吃药没关系！“丁艺反驳对方，”吃点药不怕，怕的是头胎留不住！头胎留不住，以后就难保了！多少个例子？！“ 这张乌鸦嘴！邵艾打断她，“你姐做完不到两个月就又有了！也没影响什么？！” “我姐多会保养呀！”丁艺不同意，“你这才做完人流就敢上街，还不得病？！有什么事这么重要？非得你自己来？！” “一个姑娘家，什么话都说！”邵艾掐了对方一把。对方的话，句句难听。 “都什么时代了，那点事谁不懂？！说不懂那是装！我这个人，最光明正大了，绝不装模作样！”丁艺毫不在乎，“谁象你，做个人流还捂着瞒着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说着，别有意味地看了小明一眼。 “看来是我想多了，我以为你一个姑娘家，这种事得背着你点呢！”邵艾真是闹心，她勉强笑了，“谢谢关心！”她替丁艺拂了一下散乱的长发。 “还不快送她回家去！”丁艺催促小明，“再补也补不过来，小月子还不如大月子好补养！”她向邵艾，“再补也不会赶上做姑娘时了！你看你的脸，腊黄腊黄的！” 第二章 第5节 经营自己 小明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进了家门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发呆。 “事儿来得太急了，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邵艾解释。 小明没听着似的。 “感冒那么多天，就是没事，我也不敢要！”邵艾又解释。 “用不着跟我说这些！”小明嗡声嗡气地。 “本来我也不想说，”邵艾把买来的东西放好，“说了有什么用？！还让你白跟着上火！” “怕我上火？”小明冷笑一声，“怕我知道才是真的吧！” “你怎么这么说话？！”邵艾辞钝色虚。 “我这么说话怎么了？”小明抓过靠垫把脸挡上，“有什么不对？” “不是跟你说了，想保也保不住的！况且，我感冒那么长时间，吃了多少药？你也看见了！” “用不着解释！”小明翻个身，脸朝下大趴。 “丁艺的话你也信？到时候生个残疾孩子你就高兴了！”邵艾心里恼火。 “用不着再说了，你就是不想要孩子！”小明又翻过来。 “你说对了，我就是不想要孩子！怎么了？”邵艾忍不住气，“咱们现在的条件，怎么养孩子？我一个代办员，一个月三四百元！你一天忙到晚，见不着人影！”她边说边翻箱倒柜。小明的母亲在他们新婚后不久就因为车祸去世了，临走前，老太太把一把长命锁交到邵艾手里。老太太盼孙子盼得眼睛能滴血，就是为了买这把锁才让车给撞了。 “我哪天耽误让你吃现成的了？！”小明坐起来，“还有不如咱们的呢，人家就都不养孩子？！” “我的孩子不能那么养！”邵艾动了气，“象猪象狗一样的生活？吃的，穿的，用的，样样照别人差！”邵艾把那把锁翻捡出来。她记得刘放说过，王冬很在意这个的！她现在的事，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你要是那么比，人都不用活了！”小明又躺下去，“都死了算了！” 邵艾不再说话，她把东西收拾一下，摔门而去。她不能忍受那样的生活！她不能一辈子活在丁艺和房姐的讥讽里。活就得活出个人样，活出光彩来，她邵艾不甘心一辈子生活在最底层。 “你去哪？”小明站起来，“你不能乱走，你得在家休息！” “我去死！”邵艾恶狠狠地。 她当然不会去死，兜兜转转的，邵艾找到了王冬的家。她得向王冬说清楚自己隐瞒人流的原因。丁艺倒提醒了她了。方红梅找过王冬，可别让她误解了。自己才打出点成绩，若是让这个意外搅扰了，她岂不是白折腾一回！王冬家里相当乱，邵艾费了很大劲才坐下去。 “不在家里好好休息，跑出来干什么？！”王冬把邵艾带来的东西堆在门口，“谁让你买这么多东西？！本来应该我去看你！” “顺便买点东西！”邵艾打量着室内。地板上全是灰，一只托鞋把扣着上了床，王冬的小女儿脏兮兮地缩在墙角不出来。邵艾忙把一个金锁拿出来，“看看阿姨给买了什么？！” “你拿的什么？！”王冬责备。 “这是长命锁！”邵艾把锁戴到孩子手腕上，“这回宝宝就不爱生病了！”说着向王冬解释了一番长命锁的好处。 “那也不行，太贵重了！”王冬要给摘下来。 “这是开过光的东西，不兴随便摘的！”邵艾推开王冬的手，“再说了，是给孩子买的，又不是送你！” “喝杯红糖水吧！”王冬无法拒绝，“这么大事还想着瞒？！” “怕她们知道！”邵艾握着杯子，“要是她们知道了，会笑话我为了练功累得孩子都掉了！” “小邵，这你不用怕！”王冬坐下来，“不要说孩子掉了，就是没掉，我都劝你别要！” 邵艾看着王冬。 “要那么早孩子干嘛？你才多大？就拖着一个孩子？！有了孩子你就完了！”王冬看着女儿，“成天跟着她转，还能干什么？！” “王姐，你的观点可够超前的！”邵艾惊讶，“周围净是劝我要孩子的，我听都听腻了！” “你才二十刚出头，一有了孩子，还能不能练功？！还能不能取得成绩？就一辈子做个代办员？！不要说代办员挣得少，就是一样多，咱干嘛要比别人差一等？”王冬把围裙解开，“眼前还行，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我听人说，将来银行一改革，根本不用代办员！全都得回家！你现在不努力拼一下，那不就完了！小明的父亲也下去了，你不靠个人奋斗靠什么？人的好时候就那么几年，不抓紧哪行？！” “让人讲究也受不了！”邵艾低下头，“其实我也不是要强，我只是怕落在后面让人看不起！” “要强有什么不好？！”王冬不同意，“人就该要强！怕她们什么？！” 她们两个字，让邵艾心里暖暖的。她抬起头，看了王冬一眼，话还没说，眼圈就红了。 “小邵，我告诉你，用不着怕！你要是不行，她们一样讲究你！原来怎么说你的？仗着家里头能耐，五个指头不分瓣！你这么就对了！年轻人，为什么不要强，为什么不上进？” 邵艾脸上红起来。原来还这么说过她！ “这些事我都经过，你只要行了，那边冷言冷语说什么的都有了！”王冬气忿忿的，“她们也没少说我！说我挺大岁数才要孩子，所以孩子身体不好！还说我光顾着工作，家里乱七八糟的，象个狗窝！你要是听她们的话，那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工作这么忙，哪有时间收拾？”邵艾体谅地，“我这些天为了练功，家里地板一次都没擦过！顾不过来呀！” “她们那是妒忌！小邵！”王冬气息平复下来，“你可别上当！” “我是真怕她们说！”邵艾低下头，“所以才想瞒着这件事！有的话，实在是太难听了！”她怕担了背后议论人的嫌疑，又描补了一句，“也难怪她们说，本来应该让房姐上的！大概心里也都挺不痛快的！” “她还想上？”王冬笑了，“她不嫌害臊我还嫌丢人呢！多大岁数了？咱们翰林支行没有人了？！打了半辈子，也就那样了！要换了我，让上都不上！你说她，跟年轻人争个什么？！” “那我心里也怪过意不去的！”邵艾看着王冬，“这次能在行里得奖，靠的全是王姐给我机会！要不然，想都不要想！” “那是你努力的结果！感谢我什么？”王冬嗔怪地，“我还得感谢你呢！全行就这么一个双料冠军！”她拍了邵艾一巴掌，“太行了，小邵！我都跟着你露脸！” “我去的时候，心里可紧张了，就怕打不好，怕给王姐丢脸！”邵艾笑了，“要是打不好，营业室的门都不敢进了！” “怕她们冷嘲热讽是不是？！”王冬责备地，“胆子就是小！” “也不是，代表行里出去的，丢的也是翰林支行的面子！压力太大了！”邵艾不想把自己和那两个人的矛盾夸大。一个巴掌拍不响，说别人也是说自己。 “你们屋里那两个也够呛！”王冬沉思，“你也太老实了，跟她们放一起真不是个事！” “挺好的！”邵艾解释，“只是天天在一起，也难免会有矛盾。” “还挺好的？”王冬觑着她，“你要是觉得好，那就总搁那呆着吧？！” 邵艾听出话里有话，可她不敢造次，只是笑道，“我自己也是的，偏偏这个时候小产！” “不小产，也得有别的事笑话你！”王冬瞪她一眼，“那你就跟她们一块搅着吧！多晚让她们吃了再来找我！” 邵艾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才道，“那怎么办？” “现在咱是全行的第一名了，也不见得就搁前台一辈子！有了机会，也兴许做些别的工作！”王冬安慰她，“别怕！山不转水转！”话说到这儿，就已经说到了邵艾来王冬这的目的的边上了。邵艾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边。 “那就得靠王姐成全了！”邵艾忙道。见王冬没作声，又解释，“其实前台也挺好的，只是我还愿意多学点业务，”邵艾笑了，“王姐在行里是公认的业务大拿，我姐夫老劝我多跟您学呢！让我别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真的，要不是王姐，我的算盘肯定不会进步这么快！” “那是你自己刻苦，天赋好！跟我有什么关系？！”王冬虽然这样说，脸上却抑制不住地高兴，“黄菊要调走的事你也知道吧？怎么没让你姐夫跟李行长说说？” “我也跟姐夫提过，”邵艾禁起鼻子，“姐夫说跟李行长提倒不怕什么，可姐夫怕您另有安排。” “他跟李行长打过招呼没有？”王冬又问。 “提过了。”邵艾硬下心肠撒谎，“可听说这边不增加人手，姐夫就没再跟您提这事！” 第二章 第6节 离开前台 邵艾的谎没白撒，休完假上班，王冬就安排她在事后岗工作。黄姐急着调往市行，不一会功夫，就办完了交接。 “你一走，我可闪了一下！”王冬见屋子里没有外人，又向黄姐抱怨 . “你可别留我！”黄姐一笑，“你留我等于坑我！”她下巴向另外几个座位一扬，“这几年，我都不知道怎么过的！” “就这么一个能干活的，还调上面去了！也不能拦哪！”王冬叹气。 “这不是现成的一把好手？！愁的是什么？！”黄姐看着邵艾，“这丫蛋可是真不错！好不说，歹不说的！你看看这屋里？人家才来几天？收拾得干干净净！” “我什么眼光？！”王冬嗔怪地。 “这么年轻，不简单！”黄姐看着邵艾，“这么准称的我都没看见过！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要换了别人，还真不行！”她向王冬耳语。 邵艾听见了一句，好象说屋子里只有四个人，却能有五个心眼。 “不是这样，我会费这么大劲把她要上来？！”王冬一笑，“你知道多少人惦记？！” “原来听说小丁接我来的，怎么没用她？”黄姐压低声音，“找的可是，”她把大拇指伸出来，“你也真敢！” “我用的人他能说出个不字？！”王冬笑了，“你说咱小邵哪样不行吧？！”她向下看看，“这里没个坐得住的，没个能真干活的，那不开锅了？！那三个，老没有影！安排点活，拿五作六地往外支！再把那个小事妈弄来，我看这个行长我是别干了！” “上来了！”听见脚步声，黄姐提醒对方。 上来的是张春丽。 “王姐，这怎么统计？！”张春丽把手里的一张清单扔在桌上，“我可干不了！谁知道谁哪天取走的？怎么查？要是一张张翻传票，我看我不用干别的了！” “你问问别的行都怎么统计的？人家大行都能，咱家才几户？！”王冬把桌上的清单打开看。 “人家只看月末数！查一天的表就行了！你要的是日均积数！”张姐往椅子上一靠，“你找别人吧，我可不会干！” 这工作其实并不难，只是麻烦些。邵艾冷眼看着，一句话也没说。 “你别看我，”陶晶拿着一个火勺上来，“我这饭还没吃上呢！”她躲到一边去，“我的水平有限，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是黄姐一直统计吗？谁接她谁就统计呗！”李玲听到声音，几步蹿上楼，“我的活排得满满的，可没有空！”一眼看见邵艾也在里面，马上不言语了。 “你们仨分一下吧，这样就不多了！一个人统计点，不就出来了？”王冬看着清单，“全行四十伍人，就一个人统计十五个！小邵刚过来，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我怕她忙不过来。这个数还着急要！” 陶晶给了张春丽一个眼神。李玲一笑。 三个人的意思邵艾很明白。她们认为王冬这样做是偏向自己。 “我学着做吧，学学就会了！”邵艾不想一来就得罪人。 “那就你做！”王冬口气里透着不快，她不满地看了几个人一眼。 “真会来事呀！”等王冬一走，张春丽不怀好意地夸着邵艾。 “那还用说！”陶晶向对方一笑。 “都说小丁奸，我看小丁和人家比是个傻子！”李玲把话接过来，“先把话放出来了！结果怎么样？脸长不长？！窝火不说，多丢人哪？！” 邵艾再想不到，前些日子和和气气的几个姐姐，忽然变了脸。 “你帮我看看楼下的表打完没有？！再问问房姐这个名字是什么？”黄姐指着存单上一个名，“你让她快点查！我着急把活干立整好走！” 邵艾刚转身，就听见里面议论的声音大起来。 “人家这才是真奸，”陶晶端起茶杯，“早打下伏笔了！”她环视屋里，“要不，天天打扫卫生干嘛？” “也是，那今天怎么不扫了呢？！”张春丽咦了一声。 “上来了还扫什么？！”李玲回答她。 邵艾心里腾腾紧跳。楼上不好呆，楼下她更怕去。 第二章 第7节 举步维艰 一下楼，房姐就恶狠狠地瞪过来。 邵艾避开对方的目光。 “可是盼着你下来了！”丁艺笑盈盈地，“还没恭喜呢！” “有什么恭喜的？！”邵艾给对方的和气弄得发毛，“今天脸色这么好？！” “那也没有你好，”丁艺收拾着东西，“春风得意嘛！” “可别这么说，”邵艾躲闪着对方，在自己原先的座位上坐下来，“在哪都是工作。” “你当人家是自己人，人家当你是吗？”房姐开了腔，“没看一个劲躲你？！往上交多有用！搭理你干嘛？！” “哟，我还真没想到！”丁艺退后一步，“那咱可得得拿点深沉，别一个劲地往前凑和了！” “都怪我多嘴，把你的好事给说黄了！”房姐白着邵艾，“也真想不到，我这边说说，那边人家就往心里去了！” “我的好事？”丁艺纳闷，“我有什么好事呀？！” “你上事后接黄菊的事都定完了，好好的，怎么又变了？！”房姐向丁艺。 “我上事后？我怎么没听说？！”丁艺笑得前仰后合，“有您在这儿，怎么的也轮不到我呀？！再说了，我也不觉得事后的活就比前台强！” “怎么不强？！”房姐叹气，“你看上面，哪个不顶花带刺的？！孬的地方人家能去吗？！” “我可不那么看，”丁艺不同意，“我倒觉得象房姐这样挺好！咱也不踩着谁往上爬，也不用费劲心机的在背后搞什么鬼！安安心心地把这一摊活干好，不比把肚子里的孩子累掉了强？！” “别说了，怎么的人家是上去了！你还没事人一样！我都替你上火！”房姐气不平。 “要说上火，也得是我替房姐！”丁艺一笑，“无论是资历，工龄，能力，水平，该上事后的也应该是房姐！论起来，咱翰林支行还有谁比得上您？！” “说那些有什么用？！”房姐不爱听，“还不是在这查一百个数？！” “那是房姐太老实了！”丁艺盯着邵艾，“要换了我，怎么也得问问，凭什么越过去？想让谁上就让谁上？！把条件放桌面上摆一摆！打比赛行了，培养年轻人！这该挑岁数大的人去的地方，怎么又反过来了？！” “天底下哪有公平的事？！”房姐听了，脸色渐变。等邵艾问她清单上的名字时，她随手往桌子上一丢，“我现在没空！” “是黄姐问你的！”邵艾陪着笑把名单递过去，“她着急！” “着急怎么了？着急也不能踩着我的头顶往上爬！”房姐把名单丢向一旁，“着急也不能背后搞小动作！” 邵艾没作声。没指明道姓的，她就不能接这个话茬。 “邵艾，你今天倒是说说，”房姐以为邵艾怕了，“你也太欺负人了！我把打比赛的机会让给你，你还吃着甜头没个够了！” “房姐这话什么意思？！”邵艾没想到对方这么不知好赖。就是自己去不上事后，再轮一百个，也轮不到房姐的头上！ “还什么意思？！”房姐瞪着眼睛，“你可真不要脸！事后的岗轮也轮到我了，你凭什么抢？！我让着你一次，你还欺负起来没够了！” “房姐，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说话注意点分寸！”邵艾想不到对方会这样。 “注意分寸？”房姐叉起腰，“你踩着我的头顶往上爬时怎么不注意注意一下分寸？你背里地和王冬搞鬼时怎么不注意注意一下分寸？！我看象丁艺那样骂你就对了！什么玩艺？为了图钱，嫁了个三寸丁！你这种人也配来说我？！我怎么了？我房玉勤长这么大，没做过一件亏心的事！用你来教训？！” “房姐，工作是领导的安排！”邵艾让四周投过来的目光看得头晕，她强打精神，“我既没有踩着你的头顶往上爬，也没背地里搞什么鬼！至于我嫁给谁，跟你没有关系！” “当然跟我没关系！”大家的注视，助长了房姐的勇气，“是你老公公让人关监狱里上火上死了，是你们家陈小明让人撵回家没班上！那不是我房玉勤！老天真有眼，让你这种人得这种下场！真是活该！” “我不和你这种没有教养的人说话！”邵艾把报表捋齐，“工作上的事，我问心无愧。” “谁没教养了？你说谁？”房姐不干了，“还问心无愧？背着老公上外面打胎，说不上是怎么回事呢！嘴倒是硬！就是没让人堵在被窝里！” “有教养你说这种话？”邵艾气得心慌，“四十几岁的人，你算是白活了！” “我可不是白活了，”房姐向着众人，“我这么大岁数也没让人家老婆找到单位上来！我可不是白活了！” “你说话要有证据！”邵艾索性坐下来，“谁让人家老婆找到单位来了？！你把话说清楚！诽谤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又没说你！”房姐有点害怕，“你心惊什么？！” “算了，房姐！”丁艺过来劝，“你说得过人家么？人家有领导给撑腰！工作是领导安排的，你说得出什么？背地里搞没搞鬼，你也没看见！小心人家告你诽谤！最不济，上领导跟前吹吹风，也给你弄双小鞋穿穿！” “那还用看见？！”房姐又生气又心慌，“那是明摆着的事，谁不明白？！这屋子里谁还老过我？事后的岗，轮也轮到我了！” “你要是行，该起早起来了！王姐比你还小呢，人家都当行长了！抢你的岗，那得退回十年前说去！邵艾那阵还念小学呢！”老黄闻声赶过来，“事后哪一个不比你年轻？！都是踩着你的头上去的？！别谁一装枪你就放炮！”他又向邵艾，“领导让你上去呢！” 邵艾坐着没动，她不知老黄的话是真是假。 “王冬让你上去，说有急事！”老黄过来拉她。 半信半疑地，邵艾往楼上走。刚到二楼，就听见王冬喊她，“小邵，你过来一下！” “怎么的，跟房玉勤吵起来了？”王冬笑，“少理她，精神病！” “我就让她帮查一个人名！谁知道她还这样！”邵艾忙解释。 “找茬呢！”王冬示意她坐，“过一阵习惯了就好了！”她压低声音，“前一段时间报岗位能手，我替你填的表！明天你跟市行的车去省行，代表岗位能手领奖！市行工会单点的名！怎么样？不白练功吧？！” 邵艾惊喜的说不出话。 “这也是你应该得的！”王冬向门口看，“不过，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王姐你对我太好了！”邵艾这才想起来道谢。 “好了，回去吧！”王冬向邵艾，“明天就说家里有事，请一天假！” 第二章 第八节 邂逅相遇 邵艾早早就到了市行，她在工会等了一会儿。没几分钟，财务科的赵科长看见她，马上进来，“小邵，过来帮我打打数！”工会的小袁马上拦住，“她马上去省行，代表岗位能手领奖呢！” “我就用一会儿，表报不出去了！着急！李行长不是也去吗？！赶不上，就让她坐李行长的车去！”赵科长不容分说，拉起邵艾就走。 自己要不要慢一点打呢？传说中那个李行长是喜欢自己的！她这么辛苦地练功，为的也就是加深对方的印象。想不到机会这么好。 “咦，这不是小邵么？”邵艾正思忖，看见孙杰晃悠进来。 邵艾招呼一声，心里大呼不妙。她这么出风头，传到丁艺耳朵里不是要惹大麻烦？！ “别影响人家，”赵科长拦在里头，“呆会儿人家要去省行领奖呢，就借给我用一会儿功夫！你快一边去！” “哟，去省行领奖！”孙杰眼睛一亮，“行了，老妹！” “那你以为什么？！”赵科长毫不客气，“别打扰她！” 从财务回来，头一台车已经走了。也就是说，她真的得坐第二辆车了。这比孙杰带给她的搅扰更令人不安。 邵艾开始心神不宁。她感到恐惧。实际上自从小明的父亲过世，她就一直期盼着能有一个强有力的男人现现，好帮助她摆脱现在可怖的生活。这机会真的出现了，她却想要退缩。就在几年前，凭借姿色去取悦一个不爱的老男人，那在她的生活概念里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那是很肮脏的事，那是她想象中下贱堕落的女人才会去做的事情。那样的女人应该有着脂堆粉砌的脸，有着龌龊不堪的身体。邵艾担忧地看了看自己纤巧的手指，仿佛那凝脂般的肌肤马上就会生出蛆虫似的。 “你再等几分钟，行长有点事需要处理一下！”工会的小袁向邵艾。 老实说，这个机会是她一直盼望的。可现在，她想马上逃掉，不想坐这台车了。于是，她提出自己到车站坐车去。为了工作干上去，让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亲近，她还是不能想象。 “都和李行长打过招呼了，”小袁笑了，“不用紧张，李行长很随和的！” “我还是自己坐车去吧！”邵艾摆着手，“就不打扰了！”她身上冒着虚汗，不知怎么的，她感觉岳良的一双眼睛，正忧郁地看着自己。她不能那样做的！如果那样的话，她将来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他呢。 “不用，马上下来了！”小李向外看，“已经过下来了，你跟着过去吧！” 她还有机会见到岳良吗？！大城市里有都是白领丽人。就是有机会见到岳良，恐怕对方眼睛里也没有自己了！人家是怎么离开自己的？！如果心里还有她，会那么绝情吗？！ 还是务实些吧，接受自己平凡的命运，接受自己卑贱的身份。对了，接受那个不曾谋面的行长大人。 邵艾一出来，就看见三个男人并排走过来。其中一个她见过，就是那天在卫生所看到的仪表不凡的高个子男人。她的心，陡然翻转，有些疼痛。在这样一个俊逸的男人面前去勾搭那个李行长，她实在打怵。 她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心里腾腾地跳个不住。另外两个男人身量不高，虽然长得不吓人，却俗气得要命。但凡有点成就的男人，都是其貌不扬吧？邵艾心里失望。总不会那个漂亮男人就是李行长。那也太不符合逻辑。 三个男人向邵艾笑笑，算是招呼。 除了那个高个子的男人，另外两个，如果自己愿意，收伏是不成问题的！那两个男人的眼神已经把自己出卖。邵艾心里矛盾极了。一边是大好的机会，一边是自己心仪的男人。 她深深地呼吸，想让自己镇定下来。那灼灼的眼神从台下看向自己的时候，邵艾才知道，她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专一，除了岳良，还有男人让她魂不守舍。可是，她就要在这个男人的眼皮底下施展手段，去勾引决定自己前途的那个李行长。 “你坐后面吧！”高个子的男人向一个肤色暗沉的男人笑道。 “这家伙，跟美女近距离接触！”另一个身量不高的男人坐在了司机的位置上。 “那你来，我开车！”肤色暗沉的男人笑笑。 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就是李行长吧？邵艾思忖。 “开车你也够呛！”司机坐下来，“不开沟里，也得撞马路牙子上！” 还敢这么开行长的玩笑，邵艾感到吃惊。 “那我得让李行长坐后面，让你坐副驾驶的位置上！”邵艾身旁的男人开起玩笑。 “我看还是我自己开车比较保险！”高个子男人微笑着说。 这么说，坐在自己前面的男人才是李奢！邵艾只觉得脚底下发飘，整个脊背僵直起来。在这个气宇轩昂的男人面前，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心里曾经有过的想法是多么卑微，多么无耻。 邵艾不自然地坐在后面，觉得手脚无处可放，脸上的表情也去了控制。她前面的男人，象一团火，烤灼着她。 “我是工会的老李，你姐夫跟我特别熟！”坐在邵艾身边的男人开了口。 “李大哥你好！”邵艾感激地看了对方一眼。这个人，她听唐林提到过，是工会的主席。她明白了，自己能代表选手领奖，大概是这个人起的作用。 “老李，你可挺会选人！咱这代表一出场，不得把她们全比下去！”司机开了口。 “你以为光是漂亮？我就推荐她？”老李非常牛气地一乐，“她还是咱们行的选手，拿了两个第一！要不是那天身体不好，参加三项得拿三个第一！” “小邵，忘了介绍了，坐你前面的就是李行长！”老李想起来。 邵艾哦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她知道该问一声好，可喉咙封住了似的，张不开嘴。 “这是咱们行的最年轻的选手，邵艾！”老李向李奢。 “我有点印象！”李奢欠欠身。 “不光算盘打得快，上一次文艺会演，她还上台表演弹钢琴来的！”老李又介绍。 “多才多艺呀！”李奢脸侧过来一点，“很了不起！” “咱行招的这茬职高生，我看比那些那些分配来的、家属什么的强多了！”老李赞道。 “小姑娘看着是不错！”李奢同意对方的观点。 “小姑娘？”司机笑，“看着是太年轻了，跟在校的学生似的！打完比赛那天，就好几个人张罗着要给介绍对象呢！一打听，才知道，早结婚了！” “看着可真不象！”李奢笑道。 “就纸板厂老陈的儿媳妇！”老李进一步介绍，“湘华纸板那个！” 邵艾从后视镜里能看见对方的下巴，她知道，对方的表情冷下来。她当然知道为什么。嫁给那样的人家，说明自己是个很势力的人。传说中李奢是个正直的人，一个死得不明不白的厂长，在他眼里是很不光彩吧？ 邵艾抬着头，尽量让自己镇定。陈厂长的儿媳妇，如同一个耻辱的标签，沉重地悬在她的头顶。她若是低了头，更证明了这一点了。 今天的事情，太突然，太出乎意料了！一切，与她心里准备的情绪风马牛不相及。她原来是想施展手段征服那个从未谋面的李行长的！然而，她想象中相貌萎琐的男人竟然仪表堂堂，正气凛然。这还不算，对方骨子里的一腔正气，让她自惭形秽。这一切，跟那个传说毫无关系。 忍不住，邵艾又向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这一眼，她看到的是一双审视着她的眼睛，带着挑剔与疑惑。她马上转开脸去看窗外。那刀子一样锋利的眼神，划开她的矜持与伪装，直看到她心里去了。而她的内心，绝对没有外表那样禁得住端详。她就是一个卑微轻贱的女人，有着象刘放那样轻浮的潜质。这是不容辩驳的事实。平常听房姐她们议论时，邵艾从来不插言。那是因为，她知道她们的态度。嘴是在骂，心里未尝不是羡慕的，并不是真正从骨子里瞧不起！只要能出人头地，手段并不是问题。她自己正是这样想的！并且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妥。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没有其它更好的出路，这是唯一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既然上天赋予她美貌，她不能让这美貌失去意义。有男人看中自己，可以给自己金钱上的好处，可以给她出人头地的机会，为什么要拒绝呢？那是改变命运的机会！为什么要甘于清贫？她从来就认为姐姐邵扬的劝诱是个圈套。 可是，这个男人的目光，象把利刃，把她内心的一切割得七零八乱，鲜血淋漓。 邵艾感到了疼痛。 是第一次吧？居然有男人越过她的美丽要求她的心灵同样美好。而这个男人有着过人的外表与令她炫目的社会地位。这是她没有料想与提防的。在避开对方目光的一瞬间，邵艾对于自己容貌的自信彻底动摇。同时，邵艾也感到沮丧，这些日子以来激励她不断向上的动力，戛然而止；那隐约可见的一条捷径，原来只是条死胡同。并没有谁看上自己，是自己一厢情愿地去相信一条流言。 不仅如此，她还让人家灼灼的目光所融化，迷失在那锐利的眼神里。 “你对象现在做什么呢？”老李问道，“听说不开小车了！” “早不开了，现在开出租呢！”她轻描淡写的，仿佛这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她知道，坐在自己前面的男人，会留意她说的每一句话。 “唉，人走茶凉哪！”前面的司机感叹。 这同情，是不能接受的。那等于承认她在追求物质的道路上扑了个空，跌得鼻青脸肿，于是，邵艾笑道，“我们家小明是个朴实的人，做什么对他来说都一样！其实他爸爸在位时，大家围前围后的，他反倒不舒服。” “那孩子不错！”老李接过话茬，“不声不响的，从来没因为爸爸是厂长就怎么样！见谁都客客气气的！老陈的儿子好，有家教。” 邵艾感觉，后视镜里折射出来的目光，柔和下来。 “还不如当初张狂点！”司机不平，“现在不也没好！这年头，人一下台，全都翻脸不认人了，真可恨！” “世态炎凉哪！”老李长吁一口气。 “也没什么不对，”邵艾笑了，“挺正常的！”她垂下眼帘。自己能轻而易举地让初次谋面的男人为自己鸣不平，却对前面的男人无计可施。 “现在这世道，”司机摇摇头，“真用不着做好人！” “也不能那么想！”邵艾向对方，“得好处的时候，咱也没感激过谁，所以现在也用不着失落！”她轻巧地一笑，“虽然没有太多的好处，可我和小明比同龄人得到的还是多！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这小丫的话可挺有意思！”老李欠身向李奢，“你说是不是，李行长？！” 对方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答。 邵艾没敢向镜子里看。这点头，点得很勉强。 “不能贪！”终于，对方开口说了三个字。 “也不是贪不贪的事！”邵艾不同意。 “那是什么？！”对方口气冷硬。 “有的事，是人在职场身不由已！小明的父亲是个相当正直的人！”邵艾回答，“如果他想办点私事，小明也不会在厂子里开车，我恐怕早转正了！这都是顺手可及的事！”她说的，也是事实。小明的父亲并没象人们口中搂了那么多钱，这也正是邵艾讥讽小明的一个话柄。陈父一向自诩清正，可人们并不那么认为。 “是，老陈那个人挺正的，要不是为老战友提供提保，也摊不上这事！”老李同意。 “那也在个人把握！”李奢不同意，“讲义气不能讲到工作上来，拿国有资产开玩笑！” “也是没想到！”邵艾为陈父辩解，“当时看着生意好好的，谁能想到和美国发生贸易纠纷？谁能想到会受到制裁？！小明的父亲从来不占厂子的便宜！” “他总不会白帮别人？！”李奢口气带着嘲讽。 “怎么不是？！”邵艾笑了，“小明的父亲在公私上分得可清楚了！我妈妈当时生病住院，厂子没钱报医药费，陈厂长真是掏自己腰包给我妈妈治病！他的为人真的是非常好！如果不是因为这事，我妈妈后来也不会把我嫁到他们家去！”邵艾没有完全说谎，邵艾的母亲一住院，大家的眼睛就盯上了！那时她和小明还不是处对象的关系。但大家都知道，陈厂长对邵艾的母亲，并不是普通的关心。曾经厂里的一枝花，牵动的不止是一个男人的心。只是，嫁给小明是她自己的主张。 “之前你和陈厂长的儿子不是恋人关系吗？！”李奢问。 “还不认识呢！”邵艾心里砰砰跳个不住，“也是这件事，我妈妈认为他们家人品好！”她说的，不完全是事实。 “你母亲现在怎么想？”李奢关心这位母亲现在的感受。 “她去世了！”邵艾声音低下来。用母亲事来遮掩自己行为的不当，她不能不感到羞愧。 “哦，对不起！”对方马上道歉。 车里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李奢又问道，“你母亲这样做，是为了感恩么？！” “不知道！”邵艾去看窗外。对方看向自己柔和下来的目光，让她心跳不止。 “感激并不等于爱情！”李奢轻叹，“你母亲这样做，也是欠考虑的！” “可不是，两个人不太般配！”老李赞同。 “并不是对方要求我们这样的！”邵艾反对，“是我们家愿意的！”话一说完，她整个人忽然没了力气。是她自己愿意的。她哭着跑出岳良的家，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马上嫁掉。婚礼是排场的，只是小明从车里弯腰钻出来等她下车时，面对布置得花红柳绿的婚礼场面，她几乎眼泪都要落下来。那一刹那，她才意识到自己愿意的事情是多么残酷。 从省行回来，李奢表示请几个人吃饭，邵艾婉言谢绝了。她拒绝得不留任何余地，口气果断得让老李焦急。可她只能这样。与这个男人保持距离是她唯一与之抗衡的手段。何况，她已经筋疲力尽，无力应付了。 第二章 第9节 丁艺的担心 领回来的奖品，邵艾都送给王冬了。她的家里有都是。汇报完领奖的情况，邵艾进了办公室开始打扫。 她的行动并没有赢得大家的好感。陶晶向邵艾的拖布看了一眼，“快拿走，拖布都一股味了！”说着捂住了鼻子。 “我这儿也不用拖了！”李玲看了陶晶一眼，“我这人不讲究！” “给张姐这拖拖！”张春丽招呼邵艾，“多得就多劳点吧！” “小邵，你把存款的数给我统计出来！”王冬向屋里探头，“快点，我着急要数！” “这么没眼色！” 等王冬一走，陶晶向张春丽，“你就把拖布接过来拖呀！在领导跟前表现一下好不好？！” “谁知道她什么时候进来？”张姐看着邵艾拖地。 “人家怎么就知道？”陶晶一乐，“别看你比人家大十好几岁，可真是赶不上！” “要不就是岗位能手了？！”李玲把一团废纸投向纸篓，“还代表全行去领奖！”她没投准，纸团弹出来，正落在邵艾的脚边。 事后三个人，谁的脚底下也不肯放纸篓。大家公用一个，投到破纸淌满地的时候，也没人倒一下。 “你不满咋的？！”张春丽笑她，“往人家脚边扔。” “谁敢不满？！”李玲走过去把纸团踢到纸篓边上，“那是行长的红人！这回省行一亮相，就更妥了！我敢不满？我还想跟着老妹借点光呢！”她向邵艾一笑。 邵艾明白，她领奖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孙杰那张破嘴早给说了出去！她向对方笑，“李姐真会说笑话！”便拿了拖布往外走。 “早点吧？！”陶晶面带不快，“你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到时候溜须就赶趟！” “到时候就晚了！”张春丽给了李玲一个眼色。 “这种事，有什么晚不晚的！”陶晶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意，她又向外看看，“王头儿走了，咱也方便方便！象咱这样不上进的，也用不着表现！” “她还不想表现？”等陶晶走远，张春丽向李玲，“那咱行也没有想表现的了！” “风头让人抢了，心里不痛快呗！”李玲看着进来的邵艾，“她那点心思，谁还猜不出来？” “可是不，你别看她不声不响的，心里头憋着一股劲想往上干呢！”张春丽开始穿衣服。 “嘴上可一点都不露！”李玲向外看了一眼，“还成天表白自己不争名不争利的！” “我想争，可惜这么大岁数是争不上去了！”张春丽背好包，“走啦！咱上不去就少干点活！” 邵艾一边统计存款一边想着三个人的话。大概就象黄姐说的那样，三个人能有四个心眼！其实这样更好。 “统计得挺快！”李玲没有事，走到邵艾身边，“怪不得王冬把你要上来！让我看看，都存多少？！” “都挺积极呀！”李玲脸色暗下来，“嘴上都说不拉，我看谁都没少存！” 全行除了李玲一分钱存款没拉上来，其余的人，大都能完成份内的额度。 “李姐好象没有？”邵艾问了句。 “不是好象，就是没有！”李玲不高兴地，“咱们家俩口子都在银行，上哪拉去？！人民银行不是说了，不许给职工下任务嘛！怎么还下？！咱们不象领导，手里一大堆纪念品，张嘴跟谁要存款都好使！咱后台的，还不象在前台，随便写一个就妥了！” 邵艾没说话，她翻了一下电话号码。让周正阳再给存点？！合不合适呢？ “妹儿，你给我少写点！”李玲忽然压低声音，“存款那玩艺，用不着认真算！” “写倒行，你让房姐她们谁再给你开个证明！”邵艾建议，“王姐主要看这个！”她把下面开的存款证明让对方看，“没证明就不好办了。” “得了吧，”李玲泄气地，“就你们储蓄那几个人？你是那出来的，还会不知道？！一个比一个坏！不但不能帮忙，没准还得上领导那打小报告！反倒不好。” 邵艾不再说话。房姐是绝对不会给开的。她对事后悠闲自在的工作又羡慕又妒恨。丁艺就更不会了，没用的人，她才不会结交。 “我可没把你包括在里面！”李玲忙解释，“你要不好，人家王姐也不能把你要上来！楼下那几个，看着咱们工作比她们轻松些，心里恨得什么似的，还能帮忙？” 周正阳看起来不错，挺通情达理的一个人，跟莫城还不一样！思忖半晌，邵艾拔通了对方的电话。对方马上就答应了，说一会儿就过来给存。她这才向李玲道，“我让咱家小明的朋友再存过来点，算是你的！”不为这几个人做点贡献，这屋里怕是不好呆。 “真的？！”李玲分外高兴，“那可太谢谢你了！”她放下统计表，如释重负，“你看这事不大，可真让人闹心！一点没有，头儿能乐意吗？可真要弄，我们这样的，也没什么社会交往，上哪去弄？！” “李姐别客气！”邵艾笑笑。 “存款的奖金你得，我完成任务就行了！”李玲坐下来，“干完活也活动活动！不用一天坐到晚！咱这地方就这样！”她向邵艾。 “那不用，”邵艾推辞，“李姐名下得的，就得归李姐！”她轻轻舒了一口气。“这劳工让人抓的！”两个人正说话，听见楼梯上传来陶晶的声音。 “我要是晚点下楼，没准还走出去了！”她喘咻咻地，“分鹅蛋了！”说完，把一个筐放地上，“还有两筐，你们下去抬吧！累死我了！”她坐下来擦汗。 “不年不节的，分什么鹅蛋？”李玲不情愿下楼，“吃饱了撑的？发点钱得了呗！” “那领导家的鹅蛋怎么办？！”陶晶打开筐看了一下，“你说，张春丽比我晚下去，就没抓着她！我成苦大力了，跟着人家从车上一筐筐往下抬！” “人不能跟命争呀！”李玲看着邵艾一笑，“那两筐给咱俩留着呢，赶紧下去搬吧！” “就一人一筐呗，还三个人四筐！”鹅蛋一抬上楼，李玲就生气，“这怎么分？” “一个一个分呗！”陶晶蹲下身，从筐里往外捡，“一个人四十个，我先拿了，拿完我好走！” “自己捡自己的吧！”见陶晶挑大的，李玲忙蹲下身也开始捡。 邵艾正不知所措，周正阳的电话打进来，说他在楼下呢！房姐不给办业务！放了电话她急忙下楼，走到营业室一眼看见周正阳拿着手机指着房姐骂。 “马上给我存上！”周正阳气势逼人，“你要是耽误我事，我让你马上下岗，你信不信？！” “搁这边存吧！”邵艾忙过去劝，“这边也一样的！”她看了丁艺一眼，对方正盯着窗外，目光落在周正阳的车上。 “我非在她这儿存不可！”周正阳很犟，“你对谁不满也得给我办业务！我不管你们有什么事！你不办试试？！” “我就不办！”房姐眼睛看着开花板，“到领导那告我呀！我还正愁她不找我呢！谁没看出来这事不公平吧？！陶晶那么有深沉的人都说，‘弄得太过份了！’” “赶紧给人家办吧！”丁艺的目光收回来，“谁说有什么用？人家有后台！你没上去，觉得屈，觉得冤，可表面上能说出个什么？哪条哪款说不行人家上了？可你不给人家存款错在明里！” “我不管明里暗里，小张怎么说的？她都看不下去了！李玲好不说歹不好的人，昨天替我叫屈没？！”房姐看着邵艾，“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也不能欺人太堪！” 邵艾暗吃一惊，她知道事后的几个人不高兴，可再想不到，她们还下来煽风点火！ “找领导哇！”房姐给了周正阳一个蔑视的眼神，“我劝你就别费事了！她怕我怕得不敢露头呢，你上哪找去？！” “喂，李奢？”周正阳拔通了电话，“你们行的员工也太过份了，送上门的钱不给存！”听了一会儿，他才道，“我要不看你是我妹夫，我就把柜台砸烂！真气死我了！” 房姐立刻安静下来，开始查钱。 “把钱给我拿出来！”周正阳命令，“我给你们李奢送过去！” “都办上了！”邵艾把周正阳的胳膊挪开，“正开存单呢！”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让她心跳不止。她又想起那对逼人的眼睛。忽然的，邵艾感到自己非常想见到对方，想看见那张俊逸又亲切的脸庞。 “存单开了再退回去！”周正阳余怒未消，“我倒看看咱们俩谁脾气大！” “看我的面子吧，周大哥！”邵艾接过房姐递过来的存单，“这不是办好了！” “她干嘛跟你这样？”收好存单，周正阳问邵艾，“一听是给你存的就不给办！” “一会儿出去说！”邵艾低声地。她的心还在猛烈地跳着，也是这一瞬间，她发觉自己完了。可是她不能爱上这个男人，不要说对方与她有着太远的距离，她的心里，还有岳良呢！ “真没地方说理去！人家是真有能耐呀！”丁艺向房姐，“你有天大的委屈还不是得给人家办？！全翰林支行的人都站在你这边又有什么用？才去了一两天，事后的三个人怎么了？还不得干瞅着！不满有什么用？不过背地里发两句劳骚！我看你呀，消消气吧！找什么领导？！领导会向着你说话？！” “怎么不找？！”房姐不敢看周正阳这边，“等王冬回来的！” “算了，房姐！”丁艺劝，“别找气生了！那理儿还用得着摆在桌面上说吗？谁看不出来？！昨天事后那几个人怎么说的？！人家旁观者都看不顺眼了！可有什么用？！” “我就不信，全翰林支行的人都看出来不公平了，她的理就能站住脚！”房姐脸色怨怒，“有数的，民意不可违！你等王冬回来的，你看我说不说！” “王姐回来了！”丁艺眼尖，看见王冬从老黄的车上下来。她用眼睛挑衅地瞅着房姐。 “我这就找她去！”房姐劲头挺冲。 “那个丁什么的，可挺不是物！”周正阳用眼角的余光瞟着丁艺，“这地沟挑的，真是火候！” 邵艾感激地看着周正阳，什么也没说，笑了。对方饱经世故，成熟练达的作派，她非常喜欢。这样的人，莫城居然把人家损成了诱奸犯。可见，听别人说话要分外留神。 “可是够你一呛！”周正阳同情地看着邵艾，“这两个泼妇，能把你吞了！哪得罪她们了？” “事后缺人手，咱单位王行长把我调上去了！”邵艾看着房姐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她就认为是我抢了她的位置！”邵艾看着周正阳，“我真的谁也没找过，是领导这么安排的！” “我是领导也不敢用她这样的呀！”周正阳耸耸肩，“一个拈轻怕重，一个里挑外撅！用她们这样的，不是给自己下绊子吗？！” “周大哥你真厉害！”邵艾真是佩服，“才看了两三眼，就看得清清楚楚！我们单位王行长也是这么看的！” “你周大哥也是好几十岁的人了！”周正阳嗔怪地，“说句倚老卖老的话，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这才哪到哪？！” 邵艾一伸舌头笑了。 “莫城也真胆肥，这样的也敢惹！”周正阳又向丁艺看了一眼，“有他受的！” “别看了！”邵艾小声地，“正看这边呢！” “我知道！”周正阳大大方方地向丁艺一点头，“这妞真不怎么稳当！我这一进来，她左一眼，右一眼，都快把我瞅化了！不是我自己夸口，我要是想，三两句就能弄上手！都不用象莫城那样，还得痛说革命家史！” 看来，痛说家史是男人的套路呢！邵艾愣了一下。莫城说的时候，她还以为对方把自己看成知已。 “不好意思，大哥这句话说得不太好！”周正阳道歉，“当着弟妹冒失了！” 邵艾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不怪莫城批评他，这个男人真不怎么老实。 “这人在商场上一混，算是完！啥话都敢说，顺嘴就溜出来！”周正阳搔搔头皮，“跟弟妹说句实话，我这个人，顶怕老婆了！是个标准的气管严！在家里，我是三把手！得听媳妇和女儿的！方才的话，不过是说着玩的！别当真！” “怕老婆的男人才是真的好男人！”听见对方这样说，邵艾放了心，“在外面混得不明白的男人才回家打老婆！周大哥敢这样说，我最钦佩了！” “看弟妹说的！”周正阳乐了，“别回去跟我老弟说，让他笑话！” “我得让他向您学习呢！”邵艾开玩笑，“让他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是真好男人！” “哟，弟妹这么说我可是爱听！”周正阳把存单塞进票夹，“我呀，真是这么想！这男人，就得怕老婆！就象莫城那样的，成天跟媳妇干，除了媳妇不欺负别人，算什么老爷们？！” “周大哥怎么说得这么贴切！”邵艾赞同。她也觉得，莫城对妻子太过份了。这样想着，又向丁艺那边看了一眼。这一看，发现丁艺还盯着他们两个人。 “咱要对别人好，也得对自己媳妇好吧？还能就差一个？当女人不容易，相夫教子，成天柴米油盐酱醋茶，没有感情也有恩情吧？！对不对？”周正阳顺了邵艾的目光也看过去。 “可不是，方红梅那个人挺好的！”邵艾感慨。丁艺的眼神含着心虚，跟以往大相同。 “你认识她？”周正阳惊讶。 “认识，还处得好呢！”邵艾怕精明的周正阳多心，“为了求莫院长帮忙，特地给方姐买了不少东西！” “你不如给他买了！”周正阳反对。 邵艾没敢吱声。她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 “给方红梅买什么呀？她在莫城心里一点位置也没有！”周正阳解释，“莫城那小子爱穿！动不动把自己打扮得全身名牌，出来晃小姑娘！你要是给他买兴许有点用！” 邵艾又给对方说笑了。 “那个怕就是让他一身行头给晃迷了眼了！”周正阳瞟向丁艺，“也活该，谁让她虚荣！看我过来存的钱多，就一眼一眼地看个没完！原来，净拿眼角看我来的！这种人，就得让莫城骗她！那个也有意思，粉全擦在脸上！真有钱，谁敢露富？老婆孩子不要了？我这些年了，车一直不敢换，就怕让贼盯上！” “可不是！”邵艾附和道。她回头瞟一眼，她看见丁艺还盯着这边。 “她怕我说他们俩个人的事！”周正阳也注意到了，“我看着不是一次两次了，和莫城偷偷摸摸的开房！” “是吗？！”邵艾惊讶，两个人进展神速呀！ “我这个人，不爱说这些事！有搬弄是非之嫌！”周正阳无奈地，“你加点小心，她可能做贼心虚。” “知道了！”邵艾点着头，难怪丁艺左一眼右一眼向这边看个没完没了。 第二章 第10节 站稳脚跟 送走周正阳一上楼，邵艾就听见房姐的大嗓门，“我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我明天就上市行告！要不然，李行长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办业务呢！” “臭美什么？！”房姐一看见邵艾，就怒冲冲地，“明天我就上市行告去，李行长可是个正直的人！” 邵艾也不理睬房姐，径自上了楼。 “小邵，你上哪去了？怎么刚上来两天半也跟着她们学？！”邵艾刚进屋坐下，王冬就跟进来。 “李姐的一个朋友过来存点钱！她这边忙着分鹅蛋，我下去帮着开一下存款的证明！” “你看我都下手了，怎么过去？！”李玲责备地，“这是干嘛呀，王姐？！小邵艾这么稳当的人你也说她！” “我看我不严格要求你们是不行了！”王冬脸色冷峻，“这人都哪去了？！” “上卫生间了！”邵艾向王冬。她装着出去洗手，给张春丽打了个电话，告诉她王冬来查岗。对方并不领情，说自己请过假了。邵艾犹豫了一下，还是给陶晶打了电话。对方表示马上就回来。看起来房姐上王冬那告黑状了，说几个人脱岗。自己也是事后的一员，理当维护这个小集体才是。 “掉厕所里了？！”王冬向邵艾，“用不用我组织打捞队？！” “陶姐肚子不好，呆会儿就出来了！”邵艾向王冬。这是陶晶让她说的。 “那个也坏肚子了？！”王冬皱眉。 “张姐好象跟你请过假了吧？！”邵艾小声提醒对方。 “对，早上她跟我说了！”王冬想起来了，“她家孩子病了，上学校去了。” 李玲一笑，“这是怎么说，咱们一个人也不缺，还怎么严格要求？！” “我都气糊涂了！”王冬瞪着李玲，“人家告你们呢！我能不着急？好象你们都是我纵容的，成天迟到早退！” “干嘛呀？我们怎么了？告我们干什么？谁呀？！”李玲不服气。 “谁你就不用问了！给我助点脸就行了！”王冬没好气地，“人家说了，你们可都是我给弄上来了！所以呀，你们有问题那就都是我的问题！” “哟，王姐还没过来我就在事后了，怎么我也是王姐给弄上来的了？谁这么能编？”李玲笑了。 “说你不是了！”王冬看着李玲，“特别说的你，工作上毛草，还错过款，怎么也能在事后呆着？！” “谁说的？！”李玲脸气红了。 “谁说的都无所谓！”王冬看着两个人，“重要的是别让人看见你们晚来早走！我也不爱管！这事后的工作多累？！责任多大？！我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有人不干哪！那没办法，我就得严点！要不然，你们一出毛病，我就说不响嘴！刚才人家来看过了，说你们这一个人也没有！” “谁出毛病了？！”陶晶喘吁吁地进来，“坏肚子还不行？！” “怎么样，好点没？！”王冬关心地，“我那有药！” “怎么的坏肚子也犯法？我能坚持来上班就不错了！”陶晶脸色冰冷，“谁怎么了？吃错药了？！瞎咬的是什么？！” “小点声罢，人家还要上市告去呢！”王姐示意她，“你可是我来了以后才到这的，那你就是我给弄进来的！我还收了你不少礼呢！象你这种送礼送进来的，就更要注意了！” “真是笑话！我怎么成了托人进来的了？咱们事后哪一个不是选手？哪一个不是服务标兵？有一个孬的没有？！”陶晶变了脸色。 “还说张春丽在前台时天天跟客户吵架，怎么也上事后了？！”王冬向陶晶，“敢情我事后的人都是最不济的！” “她还说什么？”陶晶问王冬，“跟谁一个柜谁烦她，天天结不下来帐！居然张得开嘴说别人？！” “好啦！”王冬和缓下声气，“这几天，谁也别乱走了！都好好给我呆着！哪都不行去！让厕所都得跟我请假！要不然，我怎么替你们说话？！” 大家正说话，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天天跟人吵架的回来了！”李玲一笑。 “谁天天跟人吵架了？！”张春丽站在门口，“谁？！”她张着嘴，一脸好奇。 “说的就是你！”陶晶和李玲异口同声。 “我天天跟人吵架？！”张春丽看看王冬，“哪百辈子的事了，还提？！” “她还承认了！”王冬忍不住笑，“可是别让那个听见！这要是听见了，你就回前台吧！”她指着张春丽。 “啊？干嘛？！”张春丽一头雾水。 “咱们让人告了！”李玲哧地笑出声，“老房说你服务不好，得回前台上班去！” “她好？！她把十万的存折开成一百万的了！我服务不好也比她强呀！让她这么干，咱翰林支行用不了十天就得关门！怎么了，抽的什么风？！”张春丽看看众人的脸色。 “啊？！”王冬吓得脸上变了色，“你们给我好好的，我下去看看！” 王冬刚转身，房姐就哭丧着脸上来了，“小邵，你帮我把方才那个男的找回来！” 邵艾看着房姐，“谁？” “就李行长的妹夫，”房姐抹着眼睛，“你也看见了，他存的是十万，不是一百万。” “找人家干嘛？！”王冬明白了，“咱们行的员工我可以管，人家顾客你也让我管？！” 房姐看见王冬，脸上变了颜色。 “小邵，你过来一下！”她招呼邵艾。 “找小邵也没用！”王冬绷起脸，“你先是不给人家办业务，然后说让人回来就让人回来？！你当人家是什么人？！那是李奢的妹夫！” “小邵，你就帮房姐找一下！”房姐脸色灰灰。 “那你等一会儿！”邵艾放下统计表。 “小邵，我着急要统计表呢！”王冬盯在邵艾脸上。 邵艾只好继续算。 “中午得结帐呢！”房姐声音越来越低，“先帮房姐找一下，打个电话三五分钟就够了！” “我看，你还是先上市行跟李行长说说吧！”王冬哼一声，“问问李行长，把十万开成一百万的人能不能上事后？！他要是说行，我马上让小邵下去，让你上来！” “谁说要上市行找了？！”房姐低下头，“我不过随便说说！” “你不去可不行！”王冬哪里肯让步，“你不去，我可得去问问！是天天结不下来帐的好，还是全行比赛得第一的好？！我真是弄不懂了！” 把周正阳找回来，又重新开了存折，邵艾再回到事后，屋子里只有张春丽一个人在。她是回来取鹅蛋的。 邵艾向对方笑笑，“统计存款呢，也没倒开空看！是陶姐和李姐分的，我一点也没帮上忙！怎么样，鹅蛋好不好？”她怕对方以为是自己分的。 “当然好了！一个大的也没有！”张春丽把剩下的两份鹅蛋打开来看，“手底下真有准呀！”她向邵艾冷笑，“你的也没拿吧？” “还没呢！”邵艾回答。 “这是看你嘴小，太大的也吞不下去！”张春丽瞅着她，“你看看，哪有这么挑的？！” 邵艾一笑，她向筐里看看，真的是一个大的也没有。 “你说这人损不损？啊”张春丽气得坐下来骂，“多吃几口也不怕噎死？！” “别生气了！”邵艾劝，“也差不了多少！”她从一份中捡也些放到另一份里，“我们家人口少，也吃不了多少！放时间长就不新鲜了！” “这多不好！你们不吃，还不得给老人送去？！”张春丽谦让着，“别这样，我不过是生气她们的做法！” “那也够！”邵艾又装过去几个，“能吃多少？！不象家里有个正长身体的学生，吃得多！” “可不是，这孩子一口气就能吃两三个！”张春丽不再拒绝，“你说她们挺大岁数的人，欺负我也就算了，连个小孩子也不放过！你不知道她俩，昨天听说你去省行领奖，这一个气呀！就你陶姐，脑袋能削出个尖往上钻营的人，恨得咬牙切齿！跟李玲两下底下营业室搅和，窜掇那个房秀丽闹腾呢！” 邵艾一笑，什么也没说。 “不是我说，就是不让你去，也轮不到她们呀！不看看自己多大数岁的人了？！换了我，让去也不去！还有什么步？有什么干头？等着退休的人了！”张春丽气忿难平，“机会给年轻人多有用！” “看张姐说的，有什么机会？”邵艾把鹅蛋分别装好，扎紧口袋，“不过是刚打出点小名，正赶上了！跟张姐怎么比？这样的世面见过多少了？！我这算是什么？！” 她的一颗心稍稍放松。自己在事后，就该能站稳脚跟了罢？！ 第三章 第1节 远方来的白领丽人 邵艾努力地去忘掉那个男人，忘掉那令人迷醉的目光，忘掉自己当初那个龌龊的计划。 日子过得飞快，春节又要到了，每个人都懒懒散散的。这天，邵艾到了单位照例开始打扫。这已经成了制度，对她一个人而言的制度。有时候，哪里不够干净，三个人里便会有人指出来。对于这一点，王冬都有点沉不住气，私下里告诉邵艾别惯这些人的坏毛病。不过，邵艾想着，也累不到哪去，自己也在屋里办公，干就干了。况且，如果她改变做法，保不准谁会冒出几句什么。这几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而她，又哪一个都不能得罪，不要说还惦记着转正，就是想在这里呆得安稳些，也是要小心谨慎的。尽管房姐现在不大闹了，那也只是不得已。 打扫完毕，邵艾正要下楼取传票，却被李玲按住了，“一身的汗，歇会儿吧！我正要下一楼打张表，带上来就行了！” 虽然有些意外，邵艾还是感到欣慰。她想着，自己到底得到认可了。可见，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久了，自己的为人她们一了解，也就能处好了。对于陶晶和李玲，她一个代办员能构成什么威胁呢？！还好，李玲终于想通了。这样想着，她便向陶晶那边看了一眼。两个人里，陶晶的心计更深一些，也更有主见。 “真会！”陶晶正向张春丽使眼色，“看人家姐夫要来，立马就这样了！”她撇撇嘴，“也太快了点吧？”见邵艾愣愣地瞅着她，诎诎地笑笑，“瞧，把咱们小艾弄得愣眉愣眼的，都不知怎么好了！倒是有个过渡呀，别这么突然！” 邵艾不能不留意到陶晶称呼上的变化，就在昨天，她还是一口一个小邵。这么说来，她就没有听错，她方才说的是自己的姐夫唐林要过来了！唐林是市行工业科的科长，到这来做什么呢？翰林支行虽小，可是副县级的单位。又没有听说王冬要调走！ “他来做什么？”张姐惊呼，“那咱们大头怎办？” “做什么？”陶晶有点责备地看她一眼，“提行长了！” “当行长？”张姐张大嘴巴，“咱们大头上哪去？”又回身搡了邵艾一把，“行啊，一声也不哼，连你张姐也瞒着！这小嘴，可真是紧。” 邵艾没敢作声。她不能让几个人知道，她和姐姐邵扬，并不和睦，所以唐林要来的事，她得装着知道。 “瞧她这小样，”陶晶走到她身后，“好不说歹不说的，这要是丁艺，还不咋乎尿炕？！” 张姐感慨起来，“这有福的人，可是啥也不用愁！这回可好了，看谁还敢跟咱们七七八八的？！这回有姐夫护着，用不着咱们跟着操心了！” “老高到底内退了？”张姐又唏嘘，“也行，涨三级工资，儿子还能顶替，也不吃亏！只可惜，熬了一辈子，一把的椅子还没坐热，就下去了！” 邵艾想起来，这些日子，三个人天天议论行里的政策，分析着哪个能走，哪个会舍不得。看来唐林要来的事是真的！ “把她的嘴会说的！”待陶晶出去的功夫，张姐气咻咻地在邵艾耳吹风，“她原来怎么待你的可别忘了！不是她和老房来回窜掇，房玉勤能那么闹？嘴笨得屁股似的！”她下巴向外一扬，“还不是她的话！看你是选手，又比她快，生怕抢了她的风头！这回装人了！”还要说话，李玲已捧着传票进了屋。 “有人该上火了，”李玲把传票放在邵艾的桌子上，“这几天算计的！这真叫人算不如天算！” “谁？”张姐把自己的传票拿过去，“上什么火？” “还有谁？”李玲向外看一眼，“礼也送完了，可惜白送了！这回好，事还没办呢，人先下去了！” “办什么事？”张姐疑惑不解，“哪还有空缺？都满着呢！” “满怕什么，那正的有了，还不能设个副的？副的也有了，不还能设两个么？”李玲白了张姐一眼，“不怕没有，怕你不想！”说完了又笑，“想也白想！” “你咋知道她送了？”张姐眨巴着眼睛。 “她那点事，瞒得过我？送完和没送表情都不一样！”李玲笑，“她这几天怎么再不议论谁走谁留了？用不着分析了！礼送完了！你瞅她头几天闹心的，是这么安静吗？！” “活该！”张姐吐吐舌头，“这伶透了的，有时候还不如我这样的！成天坐那算计，可惜命里没有！是想的事么？”说着也笑起来。 两个人正说笑，陶晶已回来了，冲了邵艾道：“苏兰兰让你过去一下！” 苏兰兰是出纳科长，平素里和邵艾并没什么大的往来，直到了一楼，她也想不出苏兰兰找她会有什么事。 刚一下来，苏兰兰就拉她到了一旁，低声道：“头些日子是你要新钱？”邵艾这才想起，前几天周正阳来过电话，想要换些新钱，估么着是春节要玩。当时库里没有，她倒忘了这事了！于是她便笑了道：“库里有了？给我换壹仟就行！”她自己手里还有几百，估计也够周正阳用的了。 “壹仟够干啥的？！”苏兰兰把一个报纸包的东西推过来，“这是伍仟。”她四下扫了一眼，又道：“现在新钱太缺，我好不容易弄了这些。够不够？不够我再想想办法。” “够了，够了！”邵艾把钱接过来，“我这上楼去给你拿钱！”又不停地道谢。 她下来给苏兰兰钱的功夫，丁艺正好看见，急着问，“来新钱了？给我也换点！” “哪有新钱？”苏兰兰笑，“我自己还没换着呢！这新钱太缺了，人民银行都不往外放了！” “是不往外放了，还是到我这儿就没了？”丁艺瞟了苏兰兰一眼，“这人还没到呢，先就溜上了！”她哼一声，一边往回走一边低声呸了一口，“什么玩艺？！”见老黄从外面进来盯着几个人看便向他道：“真会看人下菜碟！”又狠狠瞪了苏兰兰一眼。 “看人下菜碟怎么了？自己长点能耐呀！”房姐接过话茬，“也找个能当上行长的姐夫不就得了！”丁艺和她的侄儿的恋情已经结束。房有志前脚走出看守所，丁艺后脚就提出了分手。理由很简单，文化差别悬殊，谈不到一块。 丁艺气得脸色发青，却一句话也没说。 老黄正在旁边，哪容话掉地下，拉了邵艾往椅子上按，“我的小领导，我也得溜溜你！”又向丁艺笑：“想找也晚了，‘损’工咋办？！你姐让他一边歇菜他也不能干哪！”他蹲下身，“我先把小领导鞋上的灰擦擦！晚了就轮不上了！”“损工”是老黄对丁艺姐夫孙杰的爱称。 “没用，晚了，”丁艺跨上一步挽住邵艾，“现交好使么？！再怎么你也赶不上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咱俩是同窗好友！”又向邵艾道：“对不？！” 房姐给了老黄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这是拿我当春节提前过了！”邵艾有点不安，向丁艺笑，“亏咱们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你也跟着他们拿我开心！” “都定下来的事还瞒什么？”房姐牙疼似的，“市行都贴出来了！” “这下子可妥了，我老妹儿出息就更快了！”老黄站起来抻了个懒腰，“到时候拉你黄大哥一把！” “你呀！”邵艾使劲掐了老黄一下，“我先掐你一把是真的！”她边说边往外退，“我还是先盼着你出息吧！到时候别不认识我就行！”说着开溜。 刚一出门，正撞上王冬，撞得邵艾眼冒金星，只好捂了脸站下。 “又怎么了？急着往外跑？！”王冬帮她揉着额头。 “你小点声！”老黄的声音传出来，“还没起来呢你就气成这样，这小邵要是立马提个一官半职，你还过不去这年了！” “咱们这个破地方，真他*黑！天底下哪也没有咱们银行黑！” 屋子里传来房姐咬牙切齿的声音，“一人得道，鸡犬就能升天！一个小小的代办员也要出息了！”“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邵艾怎么就不能出息？那是全行第一名！”老黄慢悠悠地接过去，“再说了，咱们中国你说哪不这样吧？！这儿，你是看见了！你看不见的，比这儿还黑！给你工作干，给你开工资，就行呗！” “哪不比这强？！”房姐火气又大了，“没门子的，干一辈子累死累活也什么不是；有门有路的，几天就上去！这还不黑？还什么叫黑？！” “怎么你房大姐没上去就叫黑？那你上去了就不叫黑？”老黄成心开始逗房姐，“那我这干了半辈子还叫一工人，你好歹的还叫国家干部呢！”老黄嘿嘿一笑，“谁让你年轻时不想开点？咋的了？还不照样一脸褶子！” “呸，我要饭也不干那不要脸的事！”房姐啐了一口，“那么上去的，还叫什么人？” “想不要脸也没机会了，”老黄脚步声往外来，“人老珠黄了！” “又发什么神经？”王冬缩回开门的手，“大过节的，谁又惹她了？”王冬向邵艾笑笑，“小心别气死了过不去年！” “在咱这破地方当一小破官就抖擞得不行，”房姐愤懑地，“有本事上外企试试！到那干出点明堂来我就算服！” “外企怎么了？”老黄又停下来，“外企的人就不吃大米饭？！” “在外企那得靠真本事上！”房姐鄙夷的口气，“你以为在这儿哪？啥样的都能上？就她们那伙人，给人家扫地人家都不用！” 艾脸上有点不得劲儿，“她们”指的是王冬和自己这样的人吧？ “请房大姐过去了？”老黄打趣房姐。 “我是不行了，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房姐口气软下来，“你看咱家邻居岳大婶，” “请岳大婶了？”老黄打断她。 邵艾本想上楼，听见“岳”字，脚步慢下来。 “我上楼去了！”王冬返回身。 邵艾没有动。 “少打叉！”房姐不耐烦，“岳大婶家的小良子，人家的女朋友就在外企做主管，你看看人家！”房姐情绪又上来了，“人家那才是凭真本事！哪象咱们这儿！什么不是也能干上去！” “这是你家对门，还是人家儿子的女朋友，”老黄加重口气，“这要是你儿子，这屋还装不下你了呢！”老黄取笑对方。 “说到哪了？”房姐讨厌老黄，“人家有本事不说，还孝顺！这回姑娘特地过来给岳大娘送药来了。” “那不叫特地，叫顺便！”老黄纠正对方，“谁跟男朋友回来拜见公婆还不得带点见面礼？！还能空两只手？！她要是一个人回来的那才叫特地！这外企白领也挺绝，送药作见面礼！” “谁说不是一个人？！就是一个人过来我才感慨呢！”房姐得意地，“就是特地给送药来了！儿子都没回来。看人家那儿媳妇儿！”她一脸羡慕地。 邵艾身上开始出汗，一颗心登时悠起来。 “姑娘自己就来了？”老黄惊讶。 “那有什么？！”房姐白了老黄一眼，“你怎么也少见多怪了？！没过门怎么就不能自己过来？谁规定的？！” “再过几天，那孩子自己就能坐车过来了！”老黄哈哈一笑。 “你的嘴就损吧，”房姐讨厌对方打叉，“看看人家送过来的药，都是进口的，上面全是外文！她们一个字也不能认识！岳大娘吃上就精神，这几天说话声音都响亮了！”房姐的口气充满了对单位的鄙视。 “那外国的月亮就是比中国的圆！”老黄跟上一句。 “这念过大学的人就是不一样！”房姐又激动了，“来住这几天里，天天陪老太太晚上出去散步！看看人家这素质！不但长得漂亮，还知书达礼的！” “还住了几天？！”老黄问一句。 “明儿才走呢！”房姐打了个呵欠，“都定下来的事，住几天算什么？” “男朋友没回来，跟一老太太住个什么劲儿？！”老黄嘻笑。 “那能跟上面的那个一样？看人家不行了就不好好跟人家过日子？！”房姐不忘抨击一下邵艾。 岳良有了女朋友了，还在他家里住了几天。邵艾顾不上生房姐的气，才因听到好消息而快乐起来的心登时灰暗下来。她的脑海里闪出岳良住的那间卧室朝北的小房间。北面的窗子正对着一条小马路，前面是一排高大的杨树。这个季节望出去，应该是满目萧条。不知道那女孩子站在窗前是什么心情，会不会也象她当初那么快乐？也许不会，人家是外企的白领，长得又漂亮有气质，岳良一定很爱她。邵艾的心情有点潮湿，连陶姐那么大声喊她都没听到，直到张姐一只手晃到她脸上才吓了一跳。 “换着零钱没有？！”陶晶问。 不等邵艾回答，张春丽又问了一句，“要是换着了，给我们也带点！你现在有面子！”说着，两个人抱怨苏兰兰拿新钱送人情，连自己单位的人也不给换。 “来新钱了？”邵艾装作不知情。 “快接电话吧！” 张姐把电话递过来。 电话是周正阳打来的，问钱换了没有，他下午有事还要出去。邵艾答应马上就给对方送过去。 出门的时候，邵艾也犹豫了一下。已经过了十点钟，正赶在中午饭上！不去的话她又怕自己换钱的事给那几个人察觉了！ 第三章 第2节 男人的心里话 周正阳在办公室里正打着电话，一见她来，便简短结束了谈话。交待好钱的事，邵艾便告辞，可周正阳却坚决不肯，“能让你走么？帮忙给换了钱，还特地送过来。就这么让你回去，那让别人怎么看我？！”说着堵在门口。 “你下午还有正事要办呢！”邵艾笑了推辞，“诚心请，改天吧！” 就两个人吃饭，邵艾感到为难。她是不太喜欢和这个男人来往的，虽然对方阅历丰富，也善解人意，还口口生生的爱家爱妻子，可是却总给她言过其实的感觉。另外，对方身上有种捉摸不定的油滑之气，处处炫耀似的，显得很不安分。自从见过李奢，邵艾不允许自己再有轻浮下流的想法。好象这样，她就离那个男人近一些。 “顺便吃一口！要不，我中午也得吃。”周正阳有点责备地，“怎么你周大哥也信不着？吃吃饭怕什么，敢情是让莫城给你吓着了！。” 听对方这样一说，邵艾有点难为情，便笑了道，“那倒不是，平常也没少给周大哥添麻烦，理应是我请周大哥才对！” “那就你请！”周正阳笑了。 邵艾只好答应下来。 “你看起来好象不开心？”吃了一会，周正阳问道。 “没有啊！”邵艾意识到自己有点心不在焉，忙调整了表情。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跟大哥说说！”周正阳帮她挟些菜。 “真的没有！”邵艾笑一笑。 “是吗？”周正阳歪歪头，“那头段时间让人凶哭的是谁呢？！” “不知道是谁，反正不是我。”邵艾一笑。 “有什么事尽管和大哥说，”周正阳放下筷子，“大哥别说还有点势兴头，就是没有，也会想办法帮你！真格的，咱们处到这儿了！” “周大哥能这么说，就让人感动！”邵艾尽量让自己放松些，不去想岳良家里的白领丽人。 “什么话？”周正阳沉下脸，“我是光说一说的那种人吗？！” “周大哥当然不是！”邵艾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当，“主要我也是没有什么事可求！” “还是拿周大哥当外人！”对方不高兴。 “我要是有什么事，一定会和周大哥张口！”邵艾赶紧表态。 “那就好，”周正阳开了一瓶酒，“老妹儿这么说我特别高兴，那是老妹儿看得起大哥！”说着要给邵艾的杯子满上。 “周大哥，我哪里会喝酒，”邵艾不住地摆手，“再说了，下午您还有事儿，我还得回去上班！”她怕对方不高兴又笑了道，“我给周大哥倒点吧，不过也少喝一点！” “来点，来点！”周正阳哪里肯让步，“喝一点怕什么？！” “真的来不了，”邵艾口气坚决，“单位有规定！” “规定怕什么？！”周正阳不屑地，“规定那是哄弄鬼的东西，你周大哥也当过领导，知道规定是什么玩艺！少来一点！”周正阳给邵艾的杯子倒满，“给周大哥点面子！” 邵艾胀红了脸，一个劲摆着手，“不要倒了，我不会喝酒，倒了也是浪费！” “不会喝？不会喝酒怎么行，那还想在事业上有作为？！”周正阳向她摆手，“那哪行？！” “我还能有什么作为？！”邵艾乐了，“那也是我能想的！” “出人头地是每个人的愿望，每个人都有权利争取！怎么不能？谁说不能？！”周正阳放下杯子，“咱差什么？！不就是学历低点？还不是正式的？！可工作上不比别人做得好？不比她们正式的出色？！” 邵艾也这么认为。可她知道在别人眼里，她这么想都让人笑掉大牙。 “你的想法不对！”周正阳脸色凝重，“为什么不能有想法？！你现在已经上楼了，得想下一步呀！” “我哪有什么下一步？！”邵艾笑。下一步，她不是没想过。但自从知道了李行长是谁，她的这种想法就消失贻尽了。她可以忍受卑微清贫，却不能让那个男人看不起。 “这你就不对了！”周正阳批评，“年轻人，对自己的未来得有计划，没有计划怎么行？就糊里糊涂地混日子？将来怎么办？” “象我这样的，用不着想那么多？！”关于未来，邵艾想都不敢想。 “错！”周正阳斩钉截铁地，“你不想哪有将来？天上掉不下来馅饼！” “想也没有用！”邵艾实话实说。 “那就更错了！”周正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谁说没有机会？谁说过你不行？！不要老是盯自己的短处！” 这句话，邵艾是爱听的。在别人眼里，她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尘埃一样渺小。对方能这样肯定自己，她是非常感激的。 “年轻人也好犯这样的毛病，都是打这么过来的！！”周正阳替她下台阶，“年轻人，不要太妄自菲薄，打起精神来！你不敢想，就什么都不是你的！” 邵艾笑着点点头。她这个时候，真是需要阅历深厚的人来指点一下。这也是她看中周正阳的地方。 “来，陪周大哥喝一口！”他端起杯子，“你是观念不行！”喝完了杯中酒，他用手一指邵艾，“来，喝一点，喝上就会了！” 碍于情面，邵艾呷了一小口。 “落伍了！”周正阳用手一指对方，“现在的年轻人，谁不会吃，不会喝，不会玩，不会疯？！不是大哥说你，”他摇头，“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 邵艾抿着嘴笑。对方的这番话，她并不认同。走在时尚的前沿，那得有本钱。象她这样的，还是老实点比较好。 “太保守！”周正阳把邵艾的杯子续满，“太保守！什么年代了？还这么放不开？”他看着邵艾，“样子挺现代的，骨子里还在十八世纪！” 这批评，令邵艾有点惭愧，自己在对方眼里，一定很老土了！周正阳这个人走南闯北的，又在学校呆过，算得上是知识分子，大概很海派。相比之下，自己书念得少，没见过世面，到底是不行。 “不行啊！”周正阳把杯子跟邵艾的碰了一下，“不会应酬怎么行？不会说场面的话怎么出息？！”他把杯中酒干了，“你以为现在是六十年代，根正苗红就好使？！”周正阳示意邵艾喝一点，“时代不一样了！” 邵艾只好又呷了一口。 “不行！”对方把脸一沉，“哪有这么哄弄人的？！” 邵艾只好喝下去一大口。 “你呀，有潜力！”周正阳评价了一句。 “周大哥真能难为人！”邵艾抱怨道。 “难为你？”周正阳端详着对方，“不会吧？！”他哈哈一笑，“你要是想，能把周大哥喝桌子底下去！” 对方眼力不错，她是有一点酒量的。但在外面跟一个男人喝，她觉得不好。而且，她有点疑心，对方口口生生说下午有事，是不是为了迫她中午过来呢？虽然这念头只一闪，并且让她羞愧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这腹。 “我说对了吧？！”周正阳觑着她。 “您真会开玩笑！”邵艾把杯子撤到一边，“真的不能再喝了！” “不行！”周正阳把酒又给邵艾添满，“能喝却不喝，那是看不起你周大哥！” “哪的话？！”邵艾作出真心的样子，“我真的从不喝酒！” “那今天就喝点试试！”周正阳又启开一瓶。 “可别再启了，”邵艾摆着手，“周大哥能喝多少您按自己的酒量来！” “老妹呀，大哥得说说你！”周正阳根本不听，他一连气开了几瓶，“别说有酒量，就是没有，也得锻炼出来！这年头，这套业务不熟练哪行？！你周大哥要是不会这些，不还在学校里吃粉笔灰呢？！哪有出头之日？！” “那是男人，”邵艾不同意，“跟您的工作也有关系！” “幼稚！”对方否定她，“你的想法就不对。咱们俩认识有些日子了，大哥跟你说句实在话，现在这社会，哪行哪业，无论男女，都是这点子事！”周正阳语重心长地，“没有分别！” “你呀，太放不开了！”周正阳酒性正酣，“喝下去！”他一指邵艾的杯子。 “做人嘛，就得力争上游，”周正阳一饮而尽，“怎么力争上游？” 邵艾看着他。 “就得适应这社会，就得跟上形势！”他又把杯子满上。 邵艾认真在听。她很想知道，对方是怎么做的。 “怎么跟？”周正阳停下来看着对方。 邵艾看着对方的嘴。 “参与！不能躲一边光是看！”周正阳的挥手，“人家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他们能喝酒，咱也能喝；他们能玩能乐能疯能闹，咱也不差什么！” 邵艾忍不住摇头。 “又摇上头了！”周正阳泄气地，“真拿你没办法！”他给自己满上，“不是大哥今天多喝了点酒说话就跑偏，丫头，我可是没拿你当外人！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大哥是跟外人说的，能跟你说么？！咱们关起门来捞干的说！这社会，你想好，好得了么？！哪都是这么一回事！你再好，再有能力，不会这些，也不好使！” “我现在挺好的，不想那样！”邵艾为自己辩解。实际上她是认同对方的。 “不对，你不是没有想法，”周正阳指出，“你有想法！天生丽质难自弃，你怎么会没有想法？！” 对方的话，正说到她心里去了。 “有句话当老大哥可能不该说，”周正阳压低声音，“自身的优势为什么不利用？你不用，也没人认为你清白！也没人认为你好！漂亮的女人，天生就是非多！” 邵艾当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本能的，她摇摇头。 “大哥看你也是个明白人，所以才敢跟你说这话！现在就这世道！”周正阳一脸无奈地，“没什么都不能没钱！有钱有势才是真的！你正派，你保守，人家照样骂你！不是吗？我那天在窗口听得真真切切！反过来，你利用自己上去了，有能耐了，不但没人敢骂你，还得孙子似的捧着你，溜着你！” 邵艾一笑。她不能赞同对方，也没法否定对方。 “说句到家的话，大哥要是告诉你，做人要本分，要守妇道，要规规矩矩！那才是骗你！”周正阳把手一挥，“那是哄弄傻子呢！” “尤其漂亮的女人，你连不出息的资格都没有！”周正阳指出，“你不好，大家幸灾乐祸，跳着脚笑骂！恨不能上你头顶上踩两脚！因为你漂亮呀，扎了大家的眼睛，抢了别人的风头！我说我说的对不对？” 虽然这是酒活，但对方说得一点也没错。邵艾不能不认同。 “所以呀，就得顺应形势，就得学会那套业务！”周正阳举起杯子，“来，干了！” “怕什么？”周正阳见邵艾没喝，“有什么好怕的？你这一点上真赶不上你们单位的那个丁什么，丁什么来着？！” “你说丁艺吧？！”邵艾疑惑地，周正阳以前对她评价不高呀！ “对，就是那个丁艺！”周正阳点着头，“年轻人，应该有朝气，什么事应该走在前面！丁艺就比你时尚！什么时代了？谁还让那些陈规陋习束缚手脚？现在讲求的是追求个性！是解放思想！是最大程度的顺应人的天性！释放人的欲望！再说了，淑女已经过时了！就是在过去，男人也是表面上说好，心里真正喜欢的是活泼外向能说会闹的！” 这酒是有点喝多了，邵艾在心里笑。 “你笑什么？”周正阳眼睛已经发红，“大哥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男人，嘴上说的跟心里想的，”他摇头，“不一样！” 邵艾安静地听着。 “这男人，真正喜欢的是风流的女人，”他自斟自饮，“正派？保守？男人要这么夸女人的时候，其实是说她象个死木头疙瘩！” 邵艾脸上红了一下。原来以前批评丁艺是假，感兴趣才是真的！她心里恍然。 “老妹儿，喝一点，给大哥点面子！”周正阳又劝。 弟妹什么时候又变成老妹了？邵艾在心里寻思。 “就那个丁艺，我跟她吃过一回饭！那次是一个朋友把她带过来的！你看人家，一上酒桌，魅力就上来了，一点也不小家子气！女人就得象她那样！会说会玩，一点也不委屈自己，什么事都走在浪尖上！那样的女人，谁不佩服？谁不羡慕？谁不喜欢？” 对方还跟周正阳吃过饭？！邵艾心里吃惊。嘴上批评着，暗地里接交，男人的秘密可真不少。她还记得周正阳说过，丁艺是个不好惹的女人。不好惹的意思她很清楚，怎么他不怕了？！ “女人就得是那样的，才会有出息！”周正阳下了结论，“把男人哄得开心，再办事的时候还不痛快？！谁不得给她几分面子？能跟别人一样吗？！再说了，世面见得多了，眼界也开阔，谈吐都不一样！以前，我还真小看她了！” “她可我们单位的人并不这么看，大家都说她太疯了，不稳重！”邵艾道。她有点不懂，周正阳的观点怎么变化这么大。从讨厌，惧怕，一下子变成了赞美了。 “你们单位的人？”周正阳一脸鄙薄，“他们会看什么？可别提他们！一个一个农村刚进城似的，什么见识也没有，一个月开个几百块钱乐得屁颠屁颠的！你看你们那个行长，王什么什么来着？”他搔搔头皮，“脸给酱块子似的！就她，能会看什么？她是赶上好时候了，搁现在，正眼都没人看一眼！还能提拔她这样的？！” 就是几百元自己还挣得不稳当呢！邵艾在心里叹气，可是，她也没法同意周正阳的观点，便驳道：“再怎么有见识，一个女孩子家那么轻浮也不好！现在是开心，将来怎么办？这名声一坏下来，都没人敢娶！”眼下，丁艺口口声声说自己还没处对象，可给丁艺提亲的，却一个也没有了。虽然她坚决否认做过第三者，可那消息长了腿似的，早传得满城风雨。尤其她向莫城逼婚的细节，更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什么年头了？没有男人在意这个！恋爱经历多，同居过的男人多，那是本事，那叫有魅力！男人娶到这样的女人还觉得自豪呢！”周正阳放下杯子，“哎，小艾，我发现你年纪不大怎么这么保守？跟个小古董似的！七八十岁的老太太都认识上去了！你还，” “莫城那么喜欢她，怎么不肯娶她呢？！邵艾问的口气虽然诚恳，但她觉得这个男人的话大有问题。 “那是丁艺不干的！”周正阳诡秘地一笑，“你还以为是莫城不干的？！” “是吗？”邵艾感到吃惊。 “莫城现在是个啥？一捋到底！”周正阳悻悻地，“人家还跟他干嘛？！” “莫城下来了？”邵艾恍然大悟，怪不得丁艺跟对方分手，还一口否认与对方的关系。 “他弄得后院起火，让老婆告到院里了！结果婚离成了，官也丢了！”周正阳不屑一顾，“别提他了，什么不是的东西！没两下子，也要搞婚外恋！” “怎么弄成这样？”邵艾有点惊讶。 “莫城想娶人家丁艺，逼着老婆离婚，可还不肯多给人家钱。他老婆方红梅也不是省油的灯，早打听出来他的钱都存在哪了，非要不可。一个坚决要，一个坚决不给，他老婆一生气，就告到学校领导那了！那马院长因为他上教委告状的事，恨他恨得什么似的，正缺把柄呢！结果官也捋了，媳妇也跑了，弄得鸡飞蛋打！”周正阳哈哈一笑，“做人做得太绝了，把自己的后路都给断了！他当初不告人家马院长也不会有今天。” 原来是这样。邵艾点着头。她的心里有点内疚，如果不是她点拔了方红梅，莫城也许不会弄到这步田地吧？一个人走到副院长的位置，也挺不容易的。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她再不会跟方红梅透露。 “别老提你单位的人？还他们不给提，他们提的小丁能搭上眼么？！他们自己大概也知道，所以才消停。你别说，还有点自知之明。”周正阳笑起来。“你呀，有大哥指点就慢慢出息了！”他把杯子举起，“和你们单位的人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一群乡下人！” 就算是酒后吐真言，对方的观点邵艾也不能苟同。 “你要是象小丁那样，那就什么都是你的了！”周正阳眼睛红红地看着邵艾。 邵艾摇摇头，没作声。她有点疑心，对方前后矛盾的话并非全是酒精的作用。 第三章 第4节 刘放的来意 刚过四月，各种小道消息纷至沓来。对这些，邵艾并没兴趣。所有消息，都是针对正式员工而言，与她是全无干系。唐林的酒，早已大醒，平素里正坐危襟，表情严肃。也有一次，走廊里碰上，唐林问起那天晚上他都说了什么，邵艾只说他要水喝，并没有什么话。慢慢的，那天晚上的事，对邵艾来讲，逐渐陈旧淡漠下来。 这天下午，事后的几个人在一起说笑，走廊传来高跟鞋的踢踏声。张姐放下手中的报纸一边张望一边评价，“这鞋跟不会有钉子粗！”她望向邵艾笑，“是谁勾引你姐夫来了？”正说笑，忽然小声向另两个人道，“刘放来了！” 待鞋跟声消失，张姐对邵艾道，“刘放怎么来了？”问过就笑，“知道她也不能说！这小嘴，紧着呢！” 邵艾真的不清楚刘放来做什么。因为那句话，她和唐林之间比原来还要拘束。加上邵扬三番五次的提醒告诫，邵艾家里家外都不谈单位的事情。 “二科要黄了，”李玲幽幽地开了口，“这是来找门路呢！” “这能有什么适合她干的？”陶晶很警觉，“闲惯了的人，哪一摊怕是都干不了！” “唐林的活不错，也不能腾给她呀！”张姐笑着感慨，“干惯了俏活，这一下来可不好办！还不如我们，在事后不太累也不太忙，挺好的。” “可是人家命挺好，”李玲口气不是那么平和，“靠的人下去了，姐夫又上来了！”忽然意识到邵艾也听着，忙停住不说了。 邵艾有点坐不住，便借去卫生间下了楼。刚下到二楼，给王冬喊住了，让她帮忙做一份表。 那是储蓄所副所长于青的活，邵艾已不是第一次帮忙了。于青和王冬素来不睦，她常常撂挑子不干，弄得王冬手忙脚乱。那表没什么难的，就是数大，邵艾算盘又快又准，干起来并不吃力。表做完了，邵艾交给王冬，“你核一下，已经好了！”王冬正听电话，转脸向邵艾道，“你再打一遍，平就行！”说完又向电话里笑，“她不干？有都是人干！没有她地球就不转了？还要挟上我了？咱这的代办员都干得了，比她还干得好呢！一个错数也没有，整张表下来干干净净，没一道杠！就她那活，我还看不上呢！别说，她还有点自知之明，自己张罗下来。她不下来，我还要换人呢！” 这么说，于青是要不干了，不干去哪呢？邵艾心里正思忖，楼梯上传来高跟鞋的响声。那响声，直奔了她们所在的办公室而来。 “王姐在里面吗？”刘放的声音。 门给推开了，刘放一身香气先飘进来。 “哟，刘放来了，”王冬简短结束了电话，“快进来。”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刘放不请自坐，“有事求你来了！” 邵艾表打了一半，停下来看着王冬，“呆会儿我再过来？” “没事，你坐着打，”王冬向刘放，“不怕她听！” “说吧！”王冬很干脆。 “于青要内退了你也知道吧？”刘放开了口。 王冬没作声。 “我就是冲着她的位置来的！”刘放开门见山。 “她要退了么，我怎么不知道？”王冬惊讶地，“你从哪听说的？” “省行都开完人事会了，你还不知道？”刘放翘起二郎腿，“你工龄多少年？女的够二十年就可以内退！”也不管王冬不悦的脸色继续道，“这回老的都得给咱们年轻的让路！” 王冬的工龄应该有二十年了，邵艾心里一沉。 果然，王冬脸色不自然。 “怎么样，”刘放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向邵艾招了招手，算是招呼，又向王冬道，“欢不欢迎？！” “那当然是欢迎，”王冬笑了，“不过，我还没听说这件事！再者说了，就是急等着用人，我说了也不算哪！” “那就是行了，”刘放很兴奋，“我刚才和唐林说过了，他说他不过问内勤的事，你是主管内勤的副行长，就是你说了算了！这么说，这事就成了？” “我哪有那么大的权？”王冬笑个不住，照刘放肩膀上拍了一下，“你当我是什么？！”笑完正色道，“小刘，咱们俩处这些年，关系是没得说。那些虚的话我就不说了，咱俩捞干的唠唠！不用提什么党委，班子；就人事口，组织部，稽核科的人都是吃闲饭的了？！” “他们顶个屁！”刘放不屑，“我在市行这么些年还不知道他们？不过是行长后面的跟屁虫，行长说什么，他们敢说半个不字？！小样儿，我还没看出来！”说完定定地看王冬，“这事儿就看你行不行了？” “我？”王冬吃惊不已，“机关的人先不说，这市行有李行长，支行有唐行长，我说了就算了？！你也太看得起你王姐了！” “李行长我也说过了，我刚找过他！”刘放有些得意，“他说他不管下面的事！那两个人都不管，就是你说了算了！” “哟，小刘，你也太抬举我了！”王冬笑得分外开心似的，“你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我是干嘛的了！我要是一个人说了算，早就把小邵提起来！又勤快，又能干！性格又随和！”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刘放疑惑地看住王冬。 “傻妹妹，我不过是个干活的！”王冬拖长了语气，“要是有那权，别说是副所长，就是所长，又有什么不行的？！他们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你也真是的！” “你怎么没有权？”刘放急了，“他们不管，就是默许！现在就看你的了！”说着，刘放的瞳仁黑下来。 见事情不好，邵艾起身向王冬道，“这把算盘用得不合手，我回去用自己算盘打！” 第三章 第5节 意外的机会 一进事后，张姐抻着脖子叫她，“小艾，你从王冬那过来？” 邵艾拎着表，含含糊糊地，“还得用自己的算盘，这打了好几遍都不平！” “刘放在王冬那的吧？”张姐扯着她的衣袖，“怎么的，她瞄上于青的位置了？” 见几个人都关注地看着自己，邵艾很惊奇，这消息怎么长腿了似的？长腿了也没这么快呀！她放下表，又清好算盘子，低了头淡淡地笑笑，“在那呢！”又抬头看看几个人，“忙着打算盘呢，没听见她们说什么！” “这真是人好不如命好，”张姐感喟，“她们科一黄，这于青又退了！” “那也说不定，”李玲摇头，下巴向楼下的王冬的方向一扬，“那个主儿，那么好说话的？！” “那也得给几分面子！”张姐反对，“从市行机关下来，大行长不给安排，还能反对？这边又是亲戚！她怎么也是二把手！” “你看着吧！”李玲坚持已见。 “走了，走了，”陶晶站起身探向窗外，“谈完了！” 一阵清脆的鞋跟声响起，又慢慢地远去了。 邵艾的表早平了，她装模作样地打了几下，便下楼给王冬送过去。离王冬的办公室还有几步，她又停下来。 “这人可真有意思的！”王冬正在和谁通电话。因为激动，声音都颤抖了。 “你说出奇不？跟她是行长似的，自己就把事儿给定下了！”王冬掩不住气愤，“没见过这种人！怎么的，咱们行是她家开的？她想上哪就上哪？那两把刷子吧！当储蓄员我都不用她！还想当所长？！” 安静了一会儿，邵艾又听王冬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记在心里呢！不过她这么一搅和，就不太好办了！”顿了一下，又开口道，“对，李奢也不好当面驳她，唐林那边又是亲戚。”说着，声音低下来。 邵艾四下看看，并没有人，便把耳朵贴在门旁。 “用她？做梦吧！”王冬声音陡然提高，把邵艾吓了一大跳。 “我告诉你，别说还有人选，就是没人了，我用小邵艾，也不能用她！”王冬声音气咻咻地，“干啥啥不行，光知道浪，我这里可没她呆的地方！活干不了多少，天天给我整事，我可受不了！” 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自己的名字，邵艾有点不知所措，她垂下拿表的手，身子退后了几步。 “代办员怎么了？”王冬反问，“代办员比那些正式的强多了！就咱们事后那几个，论辈儿没拖过地。小邵不过去，她们那屋里都下不去脚！一出力全往后躲，等到吃饭，食堂餐桌上有一块骨头，也得她们啃了！还挺知道保养，喝剩下的蜂蜜水就往地下倒，弄得脚底下粘乎乎的！也呆得下去！都自私成那样了，这所长的位置一空下来，还都劲劲儿地瞄着呢！一个个挺大岁数的不知道害臊，整天让人家小姑娘干活脸都不红！” 邵艾又退几步，可惜自己没有转正，这样好的机会，只能干瞅着。她的心跳个不住。 也不能太妄自菲薄了，周正阳说得对，连想都不敢，怎么能有结果呢？！自己难道就一辈子当一个代办员?其实，她的梦想并没有因为李奢的逼视而消失！不是那样的！她想出人头地，想飞得更高。一直的。她不是在寻找机会吗?现在，机会意外地来了。邵艾的心激动起来。如果抓住这次机会，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出息起来了。 “代办员怎么了，代办员没一个调皮捣蛋的！要是行里职工都象代办员那样工作，我还省心了呢！有什么不一样？命不一样罢了！她们素质就高了？就房玉勤那样的，除了骂街，还会什么？高中毕业就觉得了不得了，现在大学生下鞭子赶！有什么呀！还自以为了不起！有本事也上外企呀！” 王冬语气强硬，“提起这些人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也是代办员考上来的！比她们还强呢！” 是啊，王冬也是代办员出身！邵艾心里亮堂起来。 如果自己能当上所长该有多好，那就可以经常看到李奢了！自从上次与对方同车，邵艾再不敢想借了对方的力量干上去，可她又常常希望自己工作上能有成绩，好令对方刮目相看。如果自己真能当上所长，起码离他就更近一些了。 王冬为了让刘放死心，把于青的活掰成几份，一部份给了邵艾。因为她不把前台，所以，那些跑跑跶跶面子上的活，都在邵艾身上。这令邵艾非常兴奋，也有点不安。她怕自己吃不着羊肉反惹一身膻。因为，丁艺和房姐眼神里的敌意，让她感觉不妙。这副所长的职位，实在有点可望而不可及。因为，王冬手里已有了人选。另外，刘放都没争到，她就更不该想了。 跑了这几天下来，邵艾发现这项工作与在底下做储蓄员不同，跟在事后的工作也不同。这项工作，不但有助于业务水平的提高，更可以开阔眼界，多接触人。而接触的人多了，对于以后自己的发展有着不可估量的好处。原来她在下边只能听到房姐和丁艺的劳骚，在事后也不过听几个大姐议论一下行里的人事，说的又都是捕风捉影。现在跑出去，她不但可以听到更多，更重要的是，接触的人大不一样。不要说这些人格外精明，他们所处的位置也都是头头脑脑的。因为常和这些人打交道，她感觉自己比以前受尊重了似的。当然，尊重她的都是市行机关的一些科员，不包括丁艺和房姐的。 从这件事上，邵艾知道，市行机关里的一个员，也比下面的人有见识！ 最好是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干住了，并且争取到一个名份。邵艾想着。王冬之所以不设这个岗，并非心甘情愿。她分析了一下，把于青的活掰成几分，也是黄菊调走时王冬不得已的作法，既对自己没好处，又得罪人的！这对于自己，就是一个机遇。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王冬手里的人，应该是没有希望了，她不会为了那个人去得罪唐林，而刘放更没有可能得到这个位置。王冬虽然有私心，工作能力她还是很看重的！眼下，她得先把业务学通，以工作能力赢得王冬的认可。 第三章 第6节 那可是你的小姨子 这天，她去市行取宣传单，从储蓄科刚一出来，看见一个人向她招呼。 “咦，你来干什么？”刘放正从楼梯上下来。逆着光看过去，邵艾有点不大确定是刘放。因为，黯淡的光线里，刘放浓重的眼影和猩红的厚唇显得憔悴而狰狞。平素的印象里，刘放虽然粗枝大叶的，可也有着妖冶的风情，还是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邵艾不能不在心里慨叹时光的无情，不过一年功夫，刘放已经姿色大减。 “这是什么？！”刘放开始动手。 “领导让我来把宣传单拿回去！”邵艾没说王冬，而用领导两个字代替。实际上，是老黄和她一起来的。所谓宣传单，其实是储蓄纪念品。大宗的东西老黄已去库房领了。而一些值钱的小件，王冬让她亲自去取，还特地嘱咐，不能让老黄看见了。 “哟，这事也让你来！”刘放打开邵艾用报纸伪装好的纸箱。 邵艾有点反感，“都是宣传单！”她躲闪了一下。箱里的东西是手表，并不是赠给普通客户的便宜货。 更让她反感的是刘放的口气——充满了不屑。邵艾也知道，各支行来领宣传用品的人，都是储蓄科长之类的身份。她们行以前好象都是于青来领。也正因为这些纪念品，王冬和于青才有那么大矛盾。 “哟，”表让刘放掏着了，“牌子货！” “我可做不了主，”邵艾瞄了一眼，差不多得三四百元一块吧，“我得按数拿回去交差！”邵艾感到为难。 “就拿一块怕什么？”刘放把纸箱打开，一个表盒一个表盒地打开看，“跟唐林要也得给我！那时候我到你们行去取还费劲儿！”她把两块表放在一起比较，“这储蓄科挺舍得花钱哪！他*，行里这点钱全让他们花了！”两只表比来比去，一个也舍不得放下。 “这两块我都要了，”刘放把表放进盒里，“这回扣得多少，都让他们得了，我拿两块表也不多！”说着把表揣进怀里。 邵艾不敢和她纠缠，怕一会儿又有认识的人过来也要，只向刘放笑道，“你自己和王姐说一声，别以为是我私留了就成！” “和她？”刘放向地上啐了一口，“她也配！我就不和她说！给脸不要脸，当自己是什么？！我不过是给她面子和她说说，她倒拿五作六了！挡得了我么？！” 邵艾当然知道她指什么，也不好多说，只笑笑。 回了行里，她向王冬交待两只表的去向，又解释道，“王姐你也知道她，也拦不住，我又怕别人看见也跟着拿！” 王冬脸色不快，只嗯了一声。 这让邵艾紧张不已。她目前争取的，正是王冬的好感，出了这样的事，会让王冬认为自己太好占便宜。 在办公室闷坐了一会儿，邵艾心里不安，她不想王冬认为是自己拿了，或是私下里送了人情给刘放。如果那样，王冬就不会再派这样的活给自己了，自己脸上也不好看！如果一块表，是刘放拿了也情由可原，谁会想到刘放一下子拿两块呢！说起来也真让人不想信。于是，邵艾决定和唐林说一声，以免自己担嫌疑。 唐林的门虚掩着，邵艾看着门缝里透出的光线有点紧张。那天晚上之后，也许是他忙，也许是巧合，这几个月里，她几乎没和唐林单独面对面过。邵艾不能不怀疑这里面有刻意的成分。也就是说，他对那天的事不那么梗梗于怀的话，倒是不应该这样。唐林忘记不了他的失态，就说明，他的内心，并不平静。所以，邵艾有些打怵。 “不能那么做，”是唐林的声音，“那以后工作怎么配合？！” “是不怎么好，可现在时机好呀！”是唐娜。 “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还是唐娜，“她现在的科正好要黄，你们这儿正好缺一个副所长！谁还能说出来什么？要不，刘放也得找个去处！现在，就是李奢也不敢太拦着！二科一黄，他不得安排？你这也是为他分忧！” “也不能不给副手权力，”唐林语调无奈，“那让人家工作还有什么动力？我的手，也不能伸太长！再者说，内勤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能跟着瞎掺乎！” “怎么叫瞎掺乎？”唐娜反驳，“手不能伸长？你们支行统共有几个人？！这也不能管，那也不能问，那还有什么权了？！副所长是中层，这中层你不管还让她王冬白送人情？” “我这不是刚来嘛，”唐林语气不耐烦了，“脚跟没站稳，也不能太过分。” “刘放的事着急呀！”唐娜也有些沉不住气，“其实她能在这长干？不过是先把职务拿下来，套上个级别，再寻摸好一点的地方！这机会挺不好遇的！弄个级别那么容易？我要不是和你是亲兄妹，我还惦记着呢！” “行，你们都来吧，我走！”唐林口气不好，“我把这行长的位置也让给她！” “谁让你走了？”唐娜立起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什么了惹你这一出？怎么的，你是不是惦记着那个小妖精？想着把这副所长的位置给她留着？我可告诉你，要真这么想的赶紧打住！那可是你小姨子！你别弄出什么丢人的事来才信我的话！再说了，就她，你就降得住？别弄信鸡飞蛋打才知道后悔！你别忘了，她只是一个代办员，到时候看别人怎么说你？” 邵艾忙退后一步。 “你说的是什么？！”唐林声音高起来，“是我不同意刘放干？”他冷笑了一声，“你也不看看她那德性！论工作，工作拿不起来；论人缘，没有不烦她的！一张破嘴有的也说，没的也说！你没问问她，看见人家王冬都怎么说话？！人家那是副行长，不是她家的使唤丫头，还命令人家做这做那的！事儿上八字没一撇呢，她先把话放出去！现在全行都知道刘放要来我这儿当副所长了！我要是真让她来，我看我这行长也别干了！” “她的嘴是不好，”唐娜陪笑，“可这事儿也不算什么，就不是你帮她办的，人们也得这么猜！以后我会提醒她！” “你也不用提醒她，”唐林冷笑，“别说王冬不同意，就是王冬同意我也不能用她！我自己还想好好喘口气呢！她来？那我的日子甭过了！什么叫李奢不管？什么叫李行长不好意思直接给她办？李奢要有心让她来，我早接到电话了！跟杨大年弄得不清不楚的！她不嫌丢人我都嫌寒碜，怎么有这一门子亲戚？你知道行里人都怎么议论她？！” “不帮就不帮呗，哪来这么一大车子话？”唐娜没好气地，“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的事，用得着这么恶毒吗？就你那小姨子好，十全十美，行了吧？她好，她好还贪图人家的权势嫁那么一个人？我把话先搁这，你别看她现在婆家不行了心里就长草！那是你能惦记的？哼！” 邵艾的脸上热起来。 “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唐林声气软下来，“跟邵艾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明白！我是你妹妹，三十来年了，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喜不喜欢邵艾你心里最明白。” “我不明白。不过，唐娜我告诉里，邵艾她就是好！你在翰林支行上上下下打听打听！有谁能说出她一个不字！你去问一问！你看看人家什么行事为人，你看看人家什么时候流长飞短？你看看人家一天干多少活？你再看看人家嘴里有没有一句劳骚话？你还没白来，你倒提醒我了！她怎么就不行？她哪一点不如你们？代办员怎么了？王冬还当上行长了呢！” “你真行，唐林，心里话说出来了！”唐娜拍手，“好，我看着！”她退后两步，“不过，我还得告诉你一件事。”唐娜停顿，“李奢也喜欢她，你能和李奢比？那小丫头是省油的灯？两个人眉来眼去的我不是没看着过！别做梦了，半点便宜也没有你的，白对人家好！” 邵艾的心停住了似的，李奢喜欢自己么？唐娜说的眉来眼去是指那天在卫生所的事吧？看起来自己的失态都让她看出端倪了！ “她是我妻妹，”唐林声音低落，“你们这些女人！成天的都想些什么？你回去告诉刘放，让她安心等着！这副所长有什么好？成天点钱拉存款，跟客户打交道那么容易？就刘放那脾气？人脑袋能打出狗脑袋来！挨累受气不说，差了钱怎么办？你都忘了，她怎么赔的五千？！一年全白干了！别以为所长就好干，差不多天天顶班！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 “不用跟我说这些没用的，知道自己想什么就行！”唐娜准备离开，“你真有心让她干？啊？” “我说了就算？”唐林撵她，“走吧，走吧！我马上要去市行开会！” “别，你说说，我听听！”唐娜语气里充满了好奇，“到底有没有心给她留着？” “没有！”唐林吼出两个字。 “那我找王冬谈谈，你可别后悔！”唐娜说着往外走。 “找她干什么？真拿你们两个没办法！”唐林咬牙。 “张嘴三分利，不给也够本！刘放嘴不利索，我行呀！”唐娜笑，“你可想好，要是没给你小姨子留着，我可就去了！” “你这是不见黄河心不死！”唐林悻悻地，“你的嘴？搁她跟前啥都不是！你去试试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听见对方的脚步声要出来，邵艾忙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会议室。 第三章 第7节 姐夫能对自己的话负责任 见唐娜下了楼，邵艾从会议室里蹑手蹑脚地走出来，一直到了二楼才放开步子。正要回办公室，听见王冬在身后喊她，“小邵，你过来一下。” 唐娜也在屋里，正坐在王冬的办公桌前。 “小邵，你把这些表做了，我和你娜姐聊聊天！”说着，看了唐娜笑，“欺负人家小孩子！”见邵艾卷了报表要拿走，又道，“就在这儿做吧！有的数你也不好查，我这儿有！”接着又向唐娜道，“咱们聊咱的！”她的下巴扬向邵艾，“真不错！一学就会，还干什么象什么！一点没因为姐夫是行长就讲特殊，让干啥就干啥，挺给唐行长助脸！” “那还得您指点的好！”唐娜的目光在邵艾身上略逗留，“您业务是大拿，小艾跟着你算是跟对人了！” 两个人相互捧了一气，唐娜见王冬没有单独谈的意思，只好开门见山了，“听说于青内退了，她怎么想的？！好好的退什么？她那摊活谁干哪？！” “家里有买卖呗，忙不过来！”王冬心平气和，“这机会多好！” 于青家的买卖，邵艾知道一点，不过是传销。她和王冬不和，一直声称不在乎银行这点工资，更不在意自己在行里有无发展。到底在不在乎，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这一走，可把你闪了一下！”唐娜担忧道，“一大摊子活谁接？” “那倒没影响什么，”王冬表情认真，“她家一直有买卖，其实这工作，也都是别人干的！你说，谁能正经攀她？她来不来，一点不影响啥！” “那这么一走，也得有人接呀！”唐娜不解。 “小唐，你也不是外人，我就跟你实说了罢。”王冬诚恳地，“她那个岗，压根就不用设！你看，这么个小所，没几个干活的，设副主任干嘛？！但是当初没办法，她从上面是带头衔下来的，安排不安排也得安排！她在市行的那些事儿你大概也能知道点！领导也是没法子。那点活，是硬从别人身上分下来的！就这么一个岗，还用人接？” 见唐娜不语，王冬又笑道，“她这一退，还真对了！现在行里正准备调整，她不退，还不好办呢！你说，她成天的往外跑，分内那点活全别人干，时间长了，谁没意见？不管怎么说，那活分给她了！别人总得帮忙，算怎么回事？那房玉勤找我不是一回了！说起来绕口令是的，本来是房玉勤的活，硬分点给于青；于青反过来又让房丽帮着干，分内的活又成分外的了！这回挺好，该谁干谁干！都恢复正常。” 邵艾有点吃惊，想不到，同一个事儿，在王冬嘴里还可以这么说，且说得这么周全。房姐是找过王冬，不是因为长期代于青的活，而是王冬正式把于青的一些安排给她！房姐替于青干活，可是没意见的！因为，于青不会让她白干。于青是做传销的，手上总有些样品或是赠品之类的东西。现在，房姐干活却没东西了，她才找王冬理论的。 王冬正说着，接了一个电话有事要出去，唐娜忙笑道，“你忙你的，我和小艾好久没看着了，一肚子话要说呢！” 邵艾有点意外，自从小明的父亲出事，唐娜对她就诎诎的，连敬而远之都谈不上，几乎是避之不及的！她真想不出，那一肚子的话，会是些什么！ “你现在兼着于青的活？”唐娜开口了，有点居高临下的优越，还带着某种审问的意味。 邵艾笑一笑，“我帮王姐忙！”她不太愿意回答。人走茶凉，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唐娜变得太过鲜明，令她不舒服。 “就是让你兼着也是白挨累的事！”唐娜声调冷淡，“干得再好，也没有可能。” 邵艾当然懂得可能指的是什么，她没法顺着唐娜的话接下去。无论她怎么回答，容易被动的。辨解？说是王冬让她干的，不是自己愿意的？可她凭什么要辩解？就因为刘放盯上了这个位置？她就得先洗脱一翻自己？邵艾用眼尾的余光看着唐娜褐色的卷发，这个相貌平平的女人凭什么这么有优越感？她哪一点比自己强？是的，明明知道没有可能，她也是有非分之想的！当所长比当科员好，这是明摆着的！难道自己想都不可以吗？ “我知道王冬对你好，”唐娜看住邵艾，“好也没用，她说了不算！刘放的事，是铁板订钉的事儿！王冬她别得了吗？副所长的位位置，不是你一个代办员该惦记的事！” 邵艾抬头，她有点不明白，这个女人居然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要是自己，怎么也会留有余地的。由此可见，自己在对方心中是多么卑微！于是她笑了道，“简直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这是怎么啦？”可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有一天，她出人头地了，第一个要羞辱一下这个女人！ “你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唐娜了笑一笑，“行里没有先例，让一个代办员当所长！”她站起身，“我是说，或都说是提醒你，别异想天开，自己的事成不了，还耽误别人！” “我不懂你的意思！”邵艾没抬头。 “你懂的！”唐娜起了身，“我走了！你好好核计一下我说的话！” “你这就要走了？”邵艾放下算盘。 唐娜愣了。 “你不是有一肚子的话和我说吗？”邵艾笑望着她，“怎么这几句就说完了？” 唐娜的脸泛起了红，“别害人害己就好！”说着推了门出去。 什么叫害人？邵艾气红了脸。 气愤之余，邵艾决定找姐夫唐林谈谈。所长这个位置，由不得她不想呢！眼下的情形是个很好的机会。这个位置，王冬决不会给刘放，谁来说话也没用。可碍着唐林的面子，她又不敢用自己手上的人！以着王冬的性子，白瞎了这个送人情的好机会，她未必是情愿的。那么，自己可以领她的情。现在的关键，就是唐林了。 对于唐林，邵艾有些吃不准。不要说对方的态度她不清楚，就是她自己，那个夜晚的暧昧也已经渐渐淡漠，觉得不真实。如果唐林真的喜欢她，这些日子为什么一点表示也没有呢？ 也许那天的事只是由于酒精的作用，或者是她的幻觉。走进唐林的办公室，邵艾的心紧张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行长的办公室。 屋子里装修得很考究，到处亮晶晶的，唐林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显得是那样陌生。邵艾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坐在这个位置上与别处非常不一样。那不是一个喜欢自己的男人，也不是她的姐夫。 “小艾！”看见邵艾轻盈地进来，唐林感到局促。 邵艾有些手足无措，她发现自己对于这次谈话，考虑得并不周全。 “坐吧，小艾！”唐林脸上热起来。他该怎样解释自己那个晚上的行为？ “姐夫，我有点事跟你说！”邵艾轻掩上门，侧着身坐在唐林对面的椅子上。就光说一说唐娜的不逊吧，她想。她弄不清唐林脸上的不自在是因为不安，还是担心什么。他怕对那个晚上的举动负责吗？他后悔自己的行为了？他要推脱吗？ 那个夜晚的气息又弥漫开来，唐林脸上开始发红。说起来，他那天太失态了。早上一醒来，岳父就用担忧的目光看着自己。自己究竟说过什么，想必老人是知道的！ 就不要难为他了，邵艾在心里叹气。不是吗，他已经懊悔了似的！不管怎么，她的这个姐夫还是个儒雅稳重的男人，偶尔的失当也不该苛责于他。邵艾转开脸去看窗外，那一对善良坦荡的眼睛让她原谅了对方。 “小艾，那天晚上姐夫都说什么了？”不等邵艾说话，唐林急着问道。那是他唯一的一次，能够单独和邵艾呆在一起，可自己辜负了那大好的时光。他好象醉得很沉，整个身体如烂泥一团。对方柔软的身体擦在他脸上的时候，他并曾好好感受。他并不后悔说什么，他后悔的是说得不够多。 “没说什么呀？”邵艾决定将那个夜晚的故事从自己的记忆里删去，“你都问过一次了！”她笑起来。 “姐夫喝得太多了！”唐林有点失望，“没有什么过头话吧？！”他希望能得到对方的响应，哪怕是质问也好。 “没有。”邵艾简短地封住了对方的话头，她觉得头晕。对方好象并没有回避的意思，似乎要对那个晚上的举动作出解释，甚至是表白。 “小艾，”唐林掩饰着伤感，“姐夫能对自己的话负责任。”他明白，自己这么多年的痛苦是得不到回报了。 “姐夫不要说了！”邵艾制止对方。唐林诚挚的眼神打消了她心里的疑虑，并且让她温暖。自从认识岳良，她就挣扎于被人轻视和抛弃的痛楚中，唐林的一句话，如春风般拂过面颊，慰藉了她苍惶无主的一颗心。她当然感激对方的爱意，但这爱意肯定得不到什么回报了。他是她的姐夫，自己就是再不学好，也不能给姐夫机会。虽然这个人她还是非常喜欢的。唐林身上有种淡定的风度，让她觉得放松和舒适。 “有什么事吗？”唐林问，他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娜姐刚才来过了，她好象对我有点误会。”邵艾忽然改了主意，她不想给对方增加烦恼了。就成全刘放吧，不要在喜欢自己的人跟前耍手段了！ “我知道。”提起唐娜，唐林心里就郁闷，“成天跟着刘放的事瞎掺和，从小到大都跟她操心。” “姐夫就让放姐当所长吧！”邵艾劝道。也许唐娜猜得没错，对方是有意要扶持自己。 “她还能当所长？”唐林气乐了，“等咱们行黄铺的时候吧！”他奇怪地看着对方，“怎么让你来劝了？是刘放还是唐娜？！”些微的，他有点失望。这个位置，他是有打算的！得不到对方的响应，就是看她开心的样子也是种安慰！ “没人让我来！”邵艾平静地，“是我自己要来的！”舍弃了这个机会，对唐林还是有好处的。唐娜和刘放都不是省油的灯，得罪了她们，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怎么呢？”唐林吃惊地。难道对方对这个位置一点也没有心吗？也不象是，他都能看出来，邵艾这几天干着于青的活，干得兴高采烈的。 “娜姐来找我了，她看我做着于青的活，以为我想当所长呢，挺不高兴的！”邵艾品度着对方表情的变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我怎么说，娜姐也不肯信！”邵艾皱眉，“所以我来和姐夫说一声，我真的没想！”她把和唐娜的对话向唐林复述了一遍。 “她算是干什么的？哪有她说话的份？！”唐林生气，“你为什么不能想？！想有什么不对？！” “我不想因为自己让姐夫为难，姐夫的心意我领了。”这句话离了口，邵艾心里在止不住的难过。那个位置，她真的太惦记。 “有什么为难的？”唐林安慰，“那算是什么？！一个小小的所长，有什么干不了的？” “姐夫真糊涂，我只是一个代办员！”邵艾责备道。 “代办员怎么就不能当所长？”唐林明白了，唐娜的话，令邵艾委屈了，“王冬还当上行长了呢！怎么就不够？我看什么也不差！” “姐夫，说句心里话，副所长的位置谁能不惦记呢？！谁不想往上干？！”邵艾看着唐林，“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自知之明我还有！于青的活是王姐分给我的，不是我要干的！娜姐那么说我，我心里也不高兴！其实，我也是为姐夫着想！王姐把于青的活分给大伙，谁都不爱干，我怕王姐难心，也是为了姐夫考虑才都担了过来，并没敢想别的！” “不是都干着呢么？”唐林嗔怪怪，“还干得好好的？！” “姐夫，活我干多少都行，我并不是嫌活多！”邵艾怕对方误解，“我是怕别人抻心，以为我想着所长的位置！”她得提醒对方这件事的利害关系，“那样做对谁都不好，明晃晃的正落了口实！” “想怎么啦？”唐林嗔怪地，“怎么就不能想？你是行里的选手，是全行的第一名！从工作态度到工作能力也都是一流的，怎么就不能想呢？” “姐夫快别这么说，”邵艾连忙阻止对方，“就算是姐夫说的都是事实，姐夫也不能这么做！别说娜姐和放姐会不高兴，就是传出去，对姐夫真的不好！姐夫是一行之长，用谁也不能用自己的小姨子呀！还是让放姐做吧，这样做能少些纠纷。王姐虽然不高兴，但放姐决不会在这个位置上干长！也没关系的。” “她也是我的亲戚，并不比你远！”唐林脸色冷峻，“用人看的是工作，不是看远近！她根本就不够！” “姐夫就别让我难心了，就让放姐干吧！”邵艾着急地，“娜姐今天真的不高兴呢！” “你不用搭理她！”唐林摆手，“小艾，这些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别说工作上的事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就是的话，我第一个就不用她！” “可是娜姐非以为是我想干呢！”邵艾感到担心，“她就以为是因为我的关系！姐夫，你就别犟了，赶快帮放姐安排！”她站起身，“姐夫千万别考虑我！”她又嘱咐。 “你回去吧，”唐林吩咐，“干与不干不是你说行不行的事，领导有领导的安排！” 第三章 第8节 量身定做的条件 这天，表快做完的时候，王冬回来了。她一脸的不高兴，一进门就向邵艾道，“这人要是不知道好赖算是没法子了！” 邵艾疑惑地看着王冬。 “你说房玉勤有意思不？她去找你姐夫唐林了！”王冬一屁股坐下，“说活给她分得多了，干不过来；还说我偏心，分派工作有轻有重！” 邵艾笑了，“干嘛呀，这话是打哪来？谁的活比她少了？一天老牛似的就捅那么几笔业务，还她干不过来？干不过来说明她不称职！” “就是，”王冬有点烦躁，用中指敲打着桌面，“这也就是共产党的买卖儿用她！换了私人企业，扫地都嫌她不中用！” “还跟这样的人动气？说话都颠三倒四的！别理她！”邵艾劝道。 “我是不想理她！可癞蛤蟆掉脚面上，不咬人恶心人！还上行长那一片嘴两片舌告我的状！”王冬气不打一处来。 “行长会听她的？”邵艾明白王冬担心什么，才否了刘放的事，她也是心里没底，便笑道，“你把行长想得也太没水平了！”她心里纳闷，房玉勤现在挺会厉害呀，还知道这个节骨眼上去咬王冬。 果然，王冬又愤愤地，“这底下也没一个好人！看房玉勤缺心眼就给她开方子出馊主意！这个傻娘们也是的，给条道就上！” 邵艾笑了。 “这死丁艺，我是白对她好了！”王冬意犹未尽，“也跟着瞎窜窜，有她什么事？！房玉勤不干的活还不得她担着？这缺心眼的玩艺儿，哪头沉都分不清！” 邵艾忙道，“王姐，你也别跟她生气了！能有多少活？都给我吧！我还乐意干呢！不说别的，跟在王姐身边，能学着多少业务？！”唐娜提醒了她，为什么自己就不可以？她先把活全部都学会了再说。 “多干一点就难受，这所长的活她还敢惦记！”王冬向邵艾一乐，“你房姐可真有意思，她告诉你姐夫，自己业务全面，除了于青，翰林支行的业务就得数她了，可是不能因为业务好就巧使唤人！” 邵艾绷不住，嗤地笑出声来。笑过之后，又觉凄凉。原来，痴心妄想这事，每个人都会，不独自己。 “还说什么因为业务好，活全她一个人干了，好事却一点没有她的！”王冬几乎要站起来，“怎么叫她全干了？那咱们都成天闲着了？” “真好意思，”邵艾乐了，“那我这表也是她做完的了！” “就是，我跟唐行长说，那邵艾兼了那么多活，差不多原来于青的活全给了她了，人家也什么话没有！论起工作量，有谁赶得上你！”王冬愤愤。“好王姐，就别生气了！”邵艾劝慰，“只要没人干的活，您就全拿来给我就是了！不为别的，就王姐对我这么好，我也该报答您，为您分忧。可别气坏了身子。”一想到这机会，邵艾就忍不住懊悔。 “对了，王冬，”两人正说着话，唐林一头钻进来，“你这一半天就选个人接 于青的活，不用她们兼了！也省得老有人惦记。“他站在门口，一脸的不耐烦，”从储蓄部门找个业务尖子，勤快能干任劳任怨的！别的什么都不用看！我就不信，咱翰林支行连个所主任也选不出来？“ 邵艾的心，咚咚地跳。虽然拒绝了，她未尝不是留恋的！还是在行内选，会是谁？她坐的位置靠近衣架，有衣服挡着，唐林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站着大概没看见自己也在屋里。翰林支行，除了自己，大概也找不出第二个符合条件的了！她的一颗心，且惊且喜。 “我这去市行开会，你要是有人选我也好封口！”唐林看看表，“咱们不自己选一个也得外派！我才又接了一个电话，也是惦记着这个副所长的位置！这自己选的总比上面派下来的要强！上面闲人有都是，指不定给个什么样的！”他看着王冬，“怎么样？有没有合适的？” “那当然有，”王冬余光看着邵艾，“现成的就有人选！” 唐林也看见邵艾了，他退了一步，“那就你负责吧，我就不插手了！”就要出去了，又回头道，“以后这内勤的事由你负责，别让她们直接来找我！我这行长当成了什么了？工作量多少也来问我！” 唐林的意思，邵艾当然明白！王冬更不是糊涂人。她有点呆住了。唐林这样做合适吗？她不能不担忧。 尽管担忧，她还是感到快乐。她是拒绝过，但那是不情愿的！所长的位置，是她日思夜想的目标！ 自己若提上所长，那是姐夫的功劳，谁还敢说她半句不是？李奢再不会用苛刻的目光探测自己的内心了。出了好半天神，邵艾在心里想道。 第三章 第9节 姐夫的作用 这就是所长了，走在上班的路上，邵艾的脚步好不轻松。她一点也没想到，这事真会轮到自己身上！这回，看看唐娜还怎么说？！当然，她也知道，事情顺理却并不成章。唐林的作用，她是清楚的。这多少令她有点尴尬。他对自己的感情，简直就是她的负担。她不知道怎么对待对方的一片真心。这个男人还是她的姐夫。 然而，快乐压倒了不安，夹着算盘下楼，她几乎是哼着歌。 “德性！”丁艺和她擦肩而过。 若有若无的两个字，刮疼了她的耳朵。 邵艾回回头，不能确定。 丁艺已闪身进了卫生间。 也许自己太过张扬了，邵艾拿了抹布准备去洗。还是少说话，多干活吧。她深深呼吸，再怎么高兴，也是不能放在脸上的。 刚要进去，卫生间里传出来丁艺尖利的声音。 “你说房姐，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踩着你的肩膀上去的，还把脖子拔得溜直！要不是当初你让着她，让她去了事后，这副所长的位置还不是你的！”丁艺恨恨地。 “人家姐夫在这儿，还不说什么是什么！”房姐的声音很疲惫。 “姐夫怎么了？姐夫来了就没有天理了？”丁艺咬牙，“您真是好性，我都替您咽不下这口气。怎么的，这共产党的买卖是他家开的？想怎么就怎么？您这干了二十多年了，就不如一个毛孩子？不用说功劳，就累了这一身病轮也该轮到您了呀！您这腰，这脖子，哪一处是好的？凭什么俏活都是她的？一点没累着，成了所长了！要是换了我，才不会认这口气！至少抱天在家歇着泡病号，不能叫他们顺心！丁艺哼了一声，”这行里行外都看着呢，谁不替你叫屈？换了我，不大闹一场才怪！反正一个员，怕什么？倒是他们做贼心虚，应该怕才对！“ 邵艾退回来。丁艺是笑在脸上，恨在心里呢。 两个人从卫生间再回来的时候，房姐就由丁艺搀着了。 “哎哟，我这腰！”房姐呻吟着扶了桌子慢慢坐下来，“我得歇几天，这腰脱又犯了！”她向着邵艾，“我得请几天假！” 邵艾应了一声，“怎么疼成这样？”她装作关心地走过去，“得上医院看看，别耽误了！” “老毛病了，”房姐捶着腰，“那就得让你多受累了！” “没事，”邵艾笑道，“房姐您和我这么客气干什么？还不是应该的！”瞟着丁艺幸灾乐祸的脸色，邵艾满面春风。 “这又怎么了？”王冬进来，冷冷地看着房姐。 “我这腰脱犯了，”房姐嘴不那么利索了，“我得请几天假。” “邵艾，再有请假的先告诉我一声！”王冬口气冷硬。 “哎。”邵艾忙答应。她知道，自己这事没办对。王冬和于青之间，最大的矛盾就是权力：一个争，一个不撒手。而她邵艾，上来的也不那么硬气，怎么能自己就做主了呢？！ “请假得有假条，若是病假得有医生诊断。”王冬向房姐。 “我这就准备上卫生所开假条呢！”房姐答道。 “邵艾你知不知道病假事假都怎么扣？”王冬问。见邵艾愣愣地，又道，“事假一天扣二十，病假扣特岗津贴和奖金，按天跑。你得记好了，别到月末都忘了！” 然后向房姐道，“病假超过一周没有资格参加年终评选先进，都知道吧？”直问得房姐低了头。 “小邵你跟我过来一下。”待邵艾忙过早晨这一会儿，王冬吩咐道。 邵艾坠坠不安地跟在后面。一进王冬办公室，便承认错误，“王姐，我也不敢不给她假，她那是带气来的！”她说的是事实，进卫生间的功夫，丁艺已给房姐这杆枪装好炸药了。可自己也没向王冬汇报一声，就擅自给了假，难怪对方要不高兴了。 “我还不知道她？她一撅尾巴我就知道她能拉几个粪球！你不用怕她！肯定得折腾几天。”王冬看着邵艾，“你以后遇到特殊情况就先向我汇报！别人不是问题，我担心的是刘放。那个你得当心点！” 邵艾感激地答应了一声。 汇报了几件工作上的事后，邵艾表示告辞。因为，房姐的岗没人，她得代班。没想道王冬笑了，“扣一块钱能心疼半年！你瞅着吧，从卫生所回来就能坚持上班了。” 王冬猜的一点没错，过了不大功夫，房姐就揉着腰回来了，“这按一按就好多了！不怎么疼了！”她把邵艾的东西挪一边去，“这好了咱就坚持工作！” 第三章 第10节 那是你姐姐的老公 另一件事，也没出乎王冬的预料，没几分钟的功夫，刘放来了。 刘放是从营业室进来的，也没同邵艾打招呼，只向房姐点点头，便径自从里门上楼去了。 邵艾看看房姐，她猜测刘放和房玉勤在市行肯定是没少沟通。 不大一会儿，刘放又下来了，“行啊，邵艾！谁的墙脚你都挖！”一进门，她就大声嚷起来。 “你这人，也不分个里外了！”刘放对邵艾怒目而视，“都说你嫌贫爱富攀高枝，我还为你辩呢！我这心是让狗吃了！”她拦住邵艾，“这回好，攀高枝攀折了，开始踩着我脑袋瓜顶往上爬了！” “放姐这么说可不对！”邵艾想躲出去，“工作是领导安排的，不是我要求的！” “呸！”刘放揪住邵艾，“你不要求让你干？”她看向众人，“真他*不要脸！这年头，不争取，这好事就能让她轮上？哄谁呢，你？”在丁艺和房姐的笑声里，刘放更加兴奋，“我他*争取的都没轮上！” “放姐我以后和你解释！”邵艾没想到刘放会这样，“你松开手，让外人看着象什么？” “外人，”刘放冷笑一声，“外人也比你强，自己家亲戚的位置也抢上了！怕人笑话？怕人笑话你做出这种事来？还解释？你都当上了还解释什么？！”她把邵艾的衣领子揪得更紧些。 “你把手放开！”邵艾给揪得狼狈，她喝斥对方。 “放开，你说放开就放开？美的你！”刘放把邵艾推向屋子中间。 “你放尊重点！”邵艾觉得自己象个在押的囚犯一样给对方推搡，她不能不感到气愤。 “放尊重点？这话你应该和男人说！等男人摸你的时候再说！”她松开邵艾，“什么玩艺？看老公家不行了马上就搭上别的男人，还想让人尊重？我倒想尊重你，”刘放斜眼瞄着邵艾，“可人家老婆都骂上门来了，这让我怎么尊重你？”她绕着邵艾转，“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就这么贱？为拉点存款就跟男人喝得满脸通红！这要是再给你俩钱花，那裤子都能脱了！” “你嘴巴干净点！”邵艾怒视着刘放，对方简直是个泼妇。 “我的嘴巴是不干净，”刘放坐在桌上，“可比你出的事干净！咱没做过下流的事！咱的身子是干净的！” “是吗？”邵艾强忍泪水，“这倒是件新鲜事儿！”她上上下下打量刘放，“一个独身女人家里，”她停住，没有说下去。刘放家里的避孕套，从茶几拖到地上，各种颜色的都有。想不到，她的身子还是干净的！但同这个泼妇对嘴，于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这是干什么，到我们屋里呆会儿！”苏兰兰跑过来，“一家人，有事回家里说！”她向刘放。 “关你屁事！”刘放骂道，“你算哪盘菜？照镜子好好瞅瞅你那张大脸，跟屁股改的似的！” “你说的什么话？”苏兰兰气愣了。 “你真美，天仙似的，是男的都能让你迷住！”刘放笑，“这话好听不？”她啐了一口，“我不爱说！”她把两条腿放桌子上，“德性吧，还赶着赶着往李行长跟前凑，你别把人家吓着！也是你想的事？！” “不用跟这种人生气，”邵艾仰着脸，“不是人的东西少理她！” “我不是人？”刘放笑了，“自己怎么当上的所长？打量别人不知道？！呸，我都恶心！” “到我们那边去！”苏兰兰把邵艾拉到出纳科屋里，“简直是疯了！” “邵艾我告诉你，”刘放撵过来，“唐林那是你姐夫！别逮着个男人就什么都不顾了！那是你姐的老公！” 第三章 第11节 姐姐的质疑 下班前，小明打电话过来，说邵扬让回家去吃饭。放了电话，邵艾心里烦躁。这一定是邵扬听到什么风声了。不管今天的事如何，邵扬一定认准是自己的错，而她在大义灭亲上，向来都不手软。 房姐的帐没记对，找了将近一个小时，等下班离开单位，已过了六点了。 一进了门，邵艾就看见，她的父亲，小明，邵扬和唐林正齐齐地坐着，脸上都不轻松。见她进来，唐林笑道，“这回你可以吃现成的了！”虽然笑着，他脸上的肌肉是僵的。邵艾从对方的脸色上分析，他一定知道了白天里的那场恶骂，并且二人争执过。也难怪，刘放骂得那样精彩，简直是茶余饭后的最佳谈资。不要说行里的人成天闲着无事，就是忙到到不可开交，听上一耳朵也能提神。 桌子上的菜码得整整齐齐，邵艾向邵扬笑道，“就等我了？！”便洗手盛饭。吃邵扬的菜，精神上就有负担，真正吃在嘴里更是难以下咽。邵艾白天让刘放气得鼓鼓的，只吃了几口，就实在下不去了。下桌又绝对不敢，她伸手拿了一个青椒掰着吃。 “快放下，”邵扬惊呼，“那有什么营养？你得好好吃饭，马上就要得孩子的人了，得把身体调理好！” 邵艾不知她发的什么神经，拿着青椒半晌才笑道，“青椒富含b族，能补充维生素。”说着咬了一口。邵扬究竟是什么意思？就为了让她好好吃饭？为了劝她早点要小孩儿？她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姐让你多吃饭，”小明闷声道，“你要是好好吃饭就不会总感冒了！不感冒就不用吃药，也不会，”因为大腿让邵艾在桌子底下掐住，小明只好住了嘴。 “该要得孩子了，”邵扬嗔怪地看着邵艾，“也不小了！二十五岁是女人生育的最佳年龄，差不多了！” “身体还没恢复好！”在唐林跟前提这个话题，邵艾有点难堪。她疑心，难道自己从前错怪邵扬了？怎么忽然之间这么好心起来？便叉开话题，“小凡怎么没来？” “在他爷家看动画片不出来，”唐林笑笑，“看上动画片就什么也不管了！” “这韩国队还真助脸，在自己家门口踢越踢越好了！”说完孩子，唐林一下子扯到了球上。邵艾看得出，他是故意拉开话题。这令她的心，越发提到嗓子眼。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邵扬打断了唐林的话题。 “哦，有点事！”邵艾为了谋划理由，挟了一筷子菜，“姐，你烧菜的水平是越来越好了！” “不烧一手好菜怎么算是好女人？女人嘛，就得安于本分！”邵扬梗起脖子，“把家持好，把孩子带好就是本分！” “姐夫你听着，”邵艾虽然身上直起鸡皮疙瘩，还是笑了向唐林赞道，“你多有福气！摊上一个这么出色的老婆不说，还是标准的贤妻良母。” 唐林的笑容有点勉强，继续和小明讨论足球。 这是夫贵妻荣呀！邵艾在心里好笑，唐林事业上的成功，竟让邵扬如此温顺。是啊，老公出息了，作妻子的为什么不强调一下自己的感受呢！看起来，单位的事，邵扬也许并不知道。因为心情放松下来，她放下了筷子。 “美味佳肴，也是下不去，对不对？”邵扬也放下筷子。 “没有，”邵艾知道失误，马上又拿起筷子，“吃急了，有点噎！” “别和我演戏了，小艾！吃不下去就别吃了，”她按住邵艾的筷子，“心情不好勉强吃会伤胃的！今天白天怎么回事？”见唐林要插嘴，忙摆手制止，“我想听听她怎么说！” “没有什么事。”邵艾不想打开这个话题。 “没有事你会吃不下饭？”她看住邵艾，“当那个副所长有什么好？你看你，六点半了才赶回来！一大家子等你一个人！” 等了这一次，嘴巴上就这么硬气了，她在心里啐了一口。要不是因为刘放的事让自己心虚，她倒要质问一下，除了今天，都是谁在等谁？！邵艾心里恨恨地反驳，嘴上却笑道，“今天帐不平，所以晚点！”她瞟了邵扬一眼，“姐头几年不也天天早出晚归的！”唐林没上去的时候，邵扬对工作，是很着意的。 “姐就想告诉你这事儿，”邵扬缓缓地开了口，“头几年姐也是要强，所以天天加班加点地工作！现在我想明白了，一个女人，用不着那样！所以，我希望你别走我的老路。小艾，女人用不着那样！姐的教训还不够？所以，我劝你别干那个破所长了！努力工作，打拼事业，是男人的事！把家管好，把孩子带好，才是女人的天职。” 邵艾不作声。她顶讨厌邵扬这么说话了。什么叫站着说话不腰疼？说的就是这种情形吧？！他的老公出息了，她当然不用再打拼！调换一下，让唐林开出租车去，看她还是不是这么说？这女人，嫁对了人就什么都对了！ 小明听得一头雾水，正要问，邵艾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你可能要说，小明是开出租车的，事业上也没成就，不能和唐林比，”邵扬看着邵艾，“所以你要往上争！” 邵艾心里不耐烦，白天受了窝囊气，又累了一整天，晚上还要听她教训！自己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这就是你的毛病所在。”邵扬声音严厉起来，“开出租车怎么啦？一个月也不少挣就行呗！两个人平平静静地过日子有什么不好？毛病在于你老不知足，眼睛老往上看！虚荣心又强，一味地追求什么荣华富贵，成天的追名逐利！” 唐林那就叫打拼事业，自己就成了追名逐利了，邵艾心中冷笑。 “同样的家庭教育，我不知道你怎么长成这样？”邵扬用眼角瞟着她，“你从小就让爸跟你操心！赶紧改改吧，要不然，将来你不会幸福的！”见邵艾没反应，又道，“姐劝你的，都是好话！是为你好！” 见小明和父亲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邵艾终于忍不住，“姐今天是怎么了？就是不要强，不打拼什么事业，工作就可以不好好干？帐不平，谁也不能走！不用当所长，就是做员也不能那样！这是我们银行的制度！” “小艾你当所长了？”父亲问过来。 邵艾没心思回答，只向邵扬道，“也不能认为当官就是虚荣心强，就追名逐利！况且，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所长，并不是什么官。” “你看我都白说了，”邵扬无奈，“你还是执迷不悟！” “姐，这所长并不是什么领导，那是因为我是业务尖子，又勤快肯干，所以领导把我放在这个岗位上。因为把我放在这个位置上他们放心！”邵艾说的，也是事实。她的提升，与她平素的表现是分不开的，与事后那些人和房玉勤的提不起来也是分不开的。 “你看你，还满嘴的业务尖子，勤快肯干！”邵扬笑，“你要不是争强好胜，卖力气表现，领导会这么认为？这不是削尖脑袋往上爬是什么？！你看看别的女人都怎么工作？哪有你这样的？！正是人家都安分守己，才显到你了！你以为，别人就不如你？咱关上门在家里说话，就你一个职高生，谁还能赶不上你？” 邵艾强忍着气，“正是我不行，所以才应该更加努力！要不然，什么都落在别人后面好？象房姐那样成天出错让大家讨厌好？李行长说了，今年年末要实行末位待岗制呢，要强不对，那落在后面让人淘汰就光荣了？” “你怎么这么强词夺理？专门曲解人的意思？不争强好胜就得拖后腿？你怎么这么惹人生气？！”邵扬变了脸色，“我没说好好工作不对，但也不能为了争当一个所长就打得头破血流！” “怎么了小艾？”邵艾的父亲变了脸色。 父亲苍老焦急的声音让邵艾心中生恨，她尽量克制自己，“没什么，和单位同事拌了两句嘴！别担心，没有事！”她抚摸着父亲的手，用余光扫着一脸正义的邵扬。这个女人，真是冷血！一有事，就来折磨父亲。真的是通情达理，这种事，是不是该背了老人呢？ “还没什么事？”邵扬满眼冒火了，“你看看你们两个，白天里都互相骂的什么？那也是说得出口的话！丢不丢人？！” “我没说过什么，”邵艾口干舌燥，“她要骂我也没办法。 “一个巴掌就能拍响？我怎么不信？”邵扬鄙视地。 “刘放那人你也知道，”邵艾冷笑，“你平常不也挺烦她！”唐娜和刘放，被邵扬称作一丘之貉。 “还不知道错！”邵扬气得声音发抖，“你怎么这么让人操心？，唐娜跟我说的时候，我这脸简直没处搁！为了争一个破所长大打出手，你也是我妹妹！” “小艾，你是和刘放吵？！还打起来了？”小明终于插上一句。 “我既没有和人骂，也没有和谁动手！所以，也没有什么丢人的！你也用不着脸没处搁！我的事，您就不用跟着操心了！”邵扬对整个事件的形容，令邵艾备感屈辱。她心里更恨的，是唐娜。知道她们姐妹不睦的，除了江欣，只有这个她曾引为知己的唐娜。 “我也想省点心，”邵扬冷冷地，“可你姐夫是行里的一把手，你不嫌丢人，我们还要脸面呢！这样吧，你把所长的工作辞了！”邵扬吩咐。 “我为什么要辞了？”邵艾看着姐姐觉得真恶心。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从懂事起，邵扬就处处压着她，她就盼着自己不好，盼着自己一个跟头栽下去，永远在她的脚底下！ “为什么？那还用问吗？”邵扬不耐烦，“你让单位的人怎么看？仗着姐夫是行长在单位里胡作非为！” “他也是刘放的姐夫。”邵艾笑笑。 “所以我让你让着她，”邵扬打断邵艾，“ ”不就为了争所长么，你让给她不就得了！“她看着小明，”一个女人家，去争那些作什么？我就与世无争，淡泊名利，只求平平淡淡的生活！“ 幸亏吃得少，要不然会吐出来的。邵艾抚着胸口，“我记得你一直批评我不思进取来着！还说我事事倚靠别人，不自立要强！”小明父亲在位的时候，邵扬一直这样打击她，“怎么我才改过来，你又变回去了！”邵艾知道，忍耐也没什么用，不把她弄下来，邵扬誓不甘休，“姐，你知道我从小就笨，什么都学得慢！就算你改得对，我再改回来也得等几年功夫。”说着，挑衅地看着对方。邵扬说是让她淡泊名利，说是让她温良贤淑，实际上的心思不过是让她从富裕舒心的生活里跌出来，一辈子也别翻身。 “我不跟你费口舌了，明天上班把所长的工作让给刘放。”邵扬命令唐林，“我告诉过你，不要因为她是我妹妹就纵容着她！” “笑话，”唐林不同意，“刘放你不了解？破马张飞的！让她来，我还能好？！你怎么这么没脑子？” “那可以让别人干！”邵扬很激动。 “姐，那是工作，不是我的什么东西，说让就能让出去！”邵艾忍不住笑了，“那是领导的安排，不是我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你也是上班的人，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我有什么资格和领导说三道四的？好不容易找的工作，我可不想把饭碗打了！你也说了，我一个职高毕业生，谁都不如的人，再不听话，这在单位可怎么混？” “真有意思，邵艾！”邵扬立起眼睛，“没有你姐夫，就你能当上所长？”你姐夫为你好，你就这么报答他？你想没想过，这件事对他影响有多不好！你怎么这么自私？“ “小艾，”小明要来劝。 “姐，正因为我姐夫是行长，所以我才得继续干下去，并且干得出色！虽然我不是姐夫帮忙提上来的，可别人肯定这么想！若是我干不了，才更叫人议论！” 邵艾不睬小明，“这是没办法的事！事儿已经定了，若再改回去才叫人笑话，才落了口实！我行的正，走的端，不怕别人说！再者说，我把这所长干好了，就能证明一切。” “证明什么？”邵扬声音尖利起来，“你能证明什么？那个破活，谁干不了？你怎么这么过分？还说不是你姐夫帮你提上来的！怎么就一点也不知道羞耻？！要不是唐林让你当，就你一个代办员就能干上所长？做梦吧！唐林这么帮你，你竟半点也不为他想！你怎么凡事就光想着自己个儿？你的良心让狗给吃了？” 邵扬的歇斯底里彻底激怒了邵艾，她站起身道，“姐，姐夫也在这儿！我当上这所长，究竟是谁出的力？”她挪开椅子找外套，“这是工作，不是谁让谁当就行的事！就刘放？全行都没地方爱要她！她也配和我争！我服从领导安排，我不能说干与不干。银行不是我家开的，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瞧她说的，”邵扬命令唐林，“你明天上班就另选一个所长！我看她还说什么！” “姐，这银行也不是姐夫开的！”邵艾冷笑，“他说行就行，他说不行就不行！你也是念过书的人，怎么说出这么无知的话？！我是王行长任命的！跟姐夫没关系！这内勤的事，姐夫他还真管不着！没见过哪个一把行长把手伸到内勤的！要是那样的话，姐夫可就真让全行的员工笑掉大牙了！” “小明，你倒是管管她，都说的什么话？怎么一个女人这么官迷心窍？这还要不要脸了？”邵扬向小明。 “当官就是不要脸？那江总书记是天底下最不要脸的了！”邵艾气极。 “那是男人，男人女人能一样么？女人就该安分守己！”邵扬有点气极败坏了。 “你愿意那么认为没人反对，可你也不能干涉别人！你说的就是真理？”邵艾轻蔑地看着邵扬，“你清高你的，我世俗我的，咱们各过各的日子！我就功利，我就世故，我就虚荣，我就肤浅！我就追名逐利，我就贪图享乐！”邵艾一口气说下去，“还有什么吧？你倒是再补充几条？” “唐林，这事你怎么办？”邵扬也站起来。 “你应该让唐行长去问问主管内勤的王行长，这才是比较规范的做法！”邵艾一字一顿。 “那你告诉王冬换人！”邵扬向着唐林。 “小扬，”唐林皱着眉头，“人家内勤的事我跟着掺和什么？你怎么事都不明白了？！” “我是不明白了，明天我就去找王冬！”邵扬的眼神，令两个人不寒而栗。 12. 邵艾知道，邵扬会去找王冬的，当然，她不会再这么歇斯底里。躺在床上，邵艾猜测着邵扬可能会说的话。在外人眼里，邵扬绝对的通情达理，绝对的贤惠端庄。绝对的，正面。 早上一起来，邵艾就开始翻箱倒柜，她记得以前小明送给自己一条白金项链，因为太粗，她笑说那是拴狗的链子，一直也没戴。折腾了一早晨，她终于在壁柜的一角把这条链子找出来了！小明见了乐得合上不嘴，“大热天的，瞅着就热！” 邵艾也不理睬，一上了班，她把项链的盒子放在显眼的地方。 王冬见了便问，“新买的？可够粗的！” “咱家我姐喜欢这样的！她说自己脖子粗，戴太细的不好看！”邵艾笑一笑，“喜欢还不舍得买，偏说不喜欢！正好我有一条，还没戴过，今天晚上给她拿去！”邵艾拎起来对了镜子比划，又摘下来，“真难看，显得脖子也太细了！” “哟，我不嫌粗，”房姐牙疼似的，“没人要给我！” 邵艾不理她，只向王冬道，“我姐这人哪都好，就是有话不直说，不象我，有什么说什么！也不用人猜！”说着向王冬扮了个鬼脸，“不知道好赖的人，都象我这样吧？书念得太少，转弯抹脚的话说不上来！”见王冬只是笑，又道，“长了这么大了，都不知道她爱吃什么！你说吧，遇着我这实心眼的，这些年下来一直打扫她爱吃的东西呢！她没吃着，我还撑得够呛！这不，去年我要把项链给她，她不要。也有意思，今年又张罗着买了！”说的王冬使劲掐了邵艾一把。 这出戏演过之后，邵艾静下心等着看结果。 事情比她想象得还要好。下午的时候，王冬在走廊上向邵艾道，“你姐也是的，倒是怕刘放什么？就是不用你，也轮不到她！她纯粹是跟着穷搅和！你让你姐姐尽管放心好了，别说你能力还够，就是不行，我也扶得起来！” 第三卷 漫天的流言 第一章 第1节 城门失火 市行组织部的考核已经结束，剩下的事就是等结果了。而结果，通常都没什么意外。为此，邵艾十分开心。不过，这开心因为丁艺打了点折扣。恢复单身的丁艺现在开始跟着于青搞传销，对此，王冬一肚子意见。因为，这么一来，丁艺大部分精力全放在跟顾客推销产品上，不要说稳定存款，就是前来办业务的客户都打怵上她的窗口。对此，邵艾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丁艺是个马峰窝，惹不得的。尽管王冬责备邵艾不给自己担事儿，她还是不敢太深说丁艺。为此，王冬很有些不高兴。 这天，邵艾父亲生日，她盘算着把活都打点出去，晚上好从容些，省得邵扬又有话说。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两个人一直没见过面。她先向饭店订了餐，又让小明通知邵扬夫妻，然后一样一样把手中的活干完。很顺利，才九点多，就都差不多了。还有一样，就是给周正阳送验钞机，刚上班他就打了电话过来。她看看表，这个时候，还真正好。刚站起身，丁艺那边声称头疼，感冒了，要出去买药，邵艾便道，“我一会去市行报表，正好去卫生所给你开点药回来。” “卫生所有什么好药？！”丁艺掉下脸，狠狠斜了邵艾一眼。 “你想开什么药吧？我给你带回来就是了！”邵艾急着要出去，没功夫和她纠缠。周正阳方才又打电话过来催！ “你看着开吧，吃不死人就行！”丁艺要出去给客户提货，心急火燎的！也不想多和邵艾斗嘴。 “你不舒服，就别出去了，”邵艾微笑，“康泰克行吗？”见丁艺不作声，便悄悄从后门携了验钞机出去。 邵艾先去把药买了，之后到了周正阳那里，可周正阳不在。 大约等了快一个小时，电话里周正阳仍只是马上就到家的话。直到10点半，才听见他重重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过来。 “你说这家银行的人有意思不，”周正阳一进来就抱怨，“非让我转户不可，还说要请我去东南亚旅游！你们银行拉存款哪，可真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 因为近中午，周正阳坚持留饭，邵艾忙表示自己作东，请对方吃饭。她知道，请出境游可能有点水份，但地方行政策灵活，在拉存款上有许多优惠。对方的话，未必不是有意的。她现在是所长了，稳定存款是她的首要任务。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一家饭庄的时候，邵艾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闪了一下，定睛再看，那人已不见了。 “怎么，怕人看见？”周正阳在后面问道。 “没有啊。”邵艾极力回忆，方才的身形，很象是丁艺。只是，怎么一闪就不见了？她的心里，满是疑问。 邵艾看的没错。那个人，正是丁艺。邵艾从后门溜出来不久，丁艺也离开了单位。丁艺先去于青那里提货，然后好给客户送去。联系上一单生意不容易，她怕迟则生变。可不巧的是，于青手里也没有现货，又同别人联系，过了十点才把货拿到。货一到手，丁艺便急着打车往学校赶，她担心那个学生家长等得不耐烦。刚坐上车，丁艺就看见了邵艾。当然，她更看见了周正阳。从丁艺的角度看过去，这一男一女故意保持的距离，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是怕人看见。对于这种心理，她的体会颇深。 这个发现，令丁艺欣喜不已。因为，邵艾身后的那个男人，是李晴的老公。而李晴，是她姐姐丁佳的死对头。自从李晴当上学校主任，就开始对她的姐姐实行高压政策，盯着传销的事不放。这大大影响到自己的生意。今天要不是那个家长坚绝要在学校等，她是不会冒这个风险送到学校去的！ 眼前的这个机会太好了，丁艺几乎要笑出声来。她掏出手机，调出那个号码，虽然李晴不仁，她可不能不义，她得通知这个女人一下，她的宝贝老公正在跟别的女人幽会！而那个装模作样的邵艾，就更有好果子吃了！她自告奋勇为自己买药，她还没谢过她呢！而眼下的这个礼物，怕是最恰如其分。来而不往非礼也，她丁艺可从不白踏人情。 号码拔到一半，丁艺又停下来，长吁了口气。因为太过激动，她的手都颤抖了！看来，老天也是有耳的，听到了她平素的诅咒。她最恨的两个女人，终于落到了她的手上。 丁艺不再拔号码，她又决定到了学校再拔，她要亲眼看见那个女人披头散发地去捉奸。那场面，一定非常有趣。 丁艺在校门口停下，闭着眼睛想象了一下李晴气急败坏的伤心表情，然后开始拔打手机。 没有人接。 再打，仍没人接。 丁艺的快乐心情瞬间减半，没带手机？她有点不甘心。再打，仍是没人接。丁艺顿足，这么大好的机会！ 难过了半天，丁艺想起，她用这手机号发送过恶意的短信。李晴刚刚挤掉她姐姐荣升主任的时候，她没少浪费电话费呢！可以换个电话打。丁艺恍然大悟，便到小卖店借电话。 很快的就接通了，丁艺尽量压抑自己的快乐，简短地通知对方，他的老公与情人幽会的地点。对方问她是谁，丁艺强忍着笑道，“我是你学生的家长。”便放了电话。 在校门口等了差不多一刻钟，丁艺也没看见李晴的身影出来。是不是没在学校？！看不到好戏也没关系，她倒不必再作贼似的往里溜了。 等丁艺来到三年级办公室的时候，她便明白了为什么会等不到李晴出来。 李晴正坐在办公室里，同她的客户聊天。 “你都带来了？”丁艺的客户站起身，“可把我等的！” 说完又有点不安，向江欣陪了笑道：“从班上出来的，怕单位有事！”说着掏钱。 李晴从丁艺手中抢过包裹，“让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说着，抖开黑色的塑料袋拿出产品向丁佳，“丁老师，你怎么解释这件事？” “解释什么么？”丁佳合上教案。 “学校强调多少次了，不许向家长传销商品，你怎么还向学生家长卖产品？！家长在这呢，你妹妹也把货送过来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李晴指着丁艺手中的化妆品质问。 “是我自己要买的，”家长陪着笑，“不是她非得卖给我！” 李晴向家长歉意地笑笑，“这是我们校方管理的不够严格！以后，这种事情我们会坚绝禁止。” “我怎么知道？”丁佳那边冷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没向家长推销！” “那是你妹妹，”李晴胜算在握，“你那边不宣传，人家就知道？”。 “我妹妹怎么啦？我可没让她来！”丁佳脸都不转过来，“来的也不是我学生的家长！” “怎么你不是江老师的妹妹？”家长变了脸色，“她不是你妹妹？”说着问江欣。 “不是啊，”江欣摸不着头脑，“她是丁老师的妹妹。” “那你说你是江老师的妹妹？”家长有点不高兴地问向丁艺。 “是谁的妹妹并不重要，来的不是我学生的家长！”丁佳把教案又翻开，“李主任，我正在备课！” “她们两个，是谁向你推荐的产品？”李晴有点沉不住气。 “是她，”家长指着丁艺，“是她拉着我非让我买，还声称是江老师的妹妹！” “你听清楚了吧？”丁佳讥讽地看着李晴，“跟我有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才怪，”李晴接了家长的手问，“她向你推荐的时候都怎么说的？” “怎么说她也不是我学生的家长！”丁佳啪地合上教案，“你是非把这事儿栽在我身上不可了？！谁学生的家长你问谁去！” “江老师，不会是你向学长家长推荐的吧？”李晴向江欣。 江欣摇头，“我没推荐过。什么产品？” “还有这么问的，”丁佳站起来，“‘不会是你向学生家长推荐的吧？’怎么一上来就让我解释？！怎么不这么问我呢？”丁佳哼了声，“这是找不着我的小辫子心里刺痒吧！” 李晴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她一上来，丁佳就忙着拆台，她正想抓住对方一个把柄，好好整治一下。丁佳搞传销的事，她一直听教师们反映，只苦于抓不到把柄。今天，她琢磨得有点累了，就站在窗前放松放松。可也巧，正看见丁艺夹了一大包东西在校门口转悠，她还想着可是能抓个现形了！连那个可疑的电话，她都顾不上了。想不到，是这种局面。 “你这人也真是的，”学生家长收起钱，“还冒充江老师的妹妹！我就寻思着，这妹妹怎么比姐姐长得还老？敢情是这么个妹妹！”她瞪着尴尬的丁艺，又向李晴道，“我就说，江老师为人正直，怎么也弄起这种事来了？！原来是这个人搞的鬼！也太不象话了！你要是没堵着，我这钱花得多冤枉？！一套产品二千来元，什么小数字！” 丁艺胀红着脸，半晌没说什么。原以为可逮着一个大客户，还能看看李晴的笑话，想不到会弄成这种场面。她诎诎地收起东西，“不买拉倒，我又不是卖不出去！” “什么叫不买拉倒？”学生家长不爱听了，“你装神弄鬼地不知羞耻，还有脸说这种话！” “我怎么装神弄鬼了，”丁艺下不来台，“我叫她姐有什么不对，我就愿意这么叫！谁让你挂着巴结老师来着！” “哎，”学生家长指了丁艺的鼻子，“我问是不是亲妹妹，你怎么说的？你说是！你为什么那么说？我巴结江老师我愿意！” “我说我是她亲妹妹我也原意，你管得着吗？！”丁艺耍起了无赖。 “你看她怎么说话？”家长无可奈何地向着李晴，“也太过份了！” “你看看你这妹妹！”李晴苦笑。 “我妹妹怎么了？”丁艺翻着白眼。 “你妹妹挺行！”李晴收起笑容，“我挺佩服！” “那用不着，”丁佳嘴角挂笑，“您不用客气，她也没什么！” “瞪眼睛骗钱毫不脸红，够咱们学半辈子了！”李晴冷笑，“还没什么！” “你怎么说话？”丁佳立起眼睛，“什么叫骗钱？她不过是卖产品，别人赚回佣，怎么叫骗钱？她骗谁了？” “谁赚回佣了？”李晴反驳，“江老师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当上的亲姐姐！这事儿大家也都看到了！” “她没赚回佣她的学生家长来了？！”丁佳白了江欣一眼。 “李老师你怎么能这么说？”江欣急了，“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她当然会说不知道！”丁佳不理会江欣，“说成妹妹不是好张嘴么，怎么好意思说为了得回佣？！” “江老师可是从没和我提起过这事！”学生家长急了，“我今天为什么来这儿？那女的让我去她那拿产品，我是怕江老师不知道我买她妹妹东西才要求来学校的！我是为了让江老师知道！我还纳闷呢，怎么江老师一句也没提？” “听到了吧？”李晴微笑，“你们姐妹俩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倒想听听！” “当然有了，”丁艺脸色已恢复，“我这话还是你最想听的呢！”她盯着李晴，半晌才笑道，“李主任日理万机，我劝您别这么操劳！” “那我谢谢你，”李晴也笑笑，“可是我得对得起学生，对得起学生家长！” “可也得对得起自己呀！”丁艺斜着李晴，“先把老公看住了再忙别的吧！后院都起火了！先回家救火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晴脸色大变。 “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丁艺一脸轻蔑，“你老公是什么人，你应该比别人清楚吧？” “你把话说明白，”李晴面色苍白，“我老公怎么了？！看见好看的女人走不动到的在谁家里当我不知道？” “还得怎么明白？”丁艺乐了，“你白痴啊！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老公正在汇一源跟她同学吃情侣套餐！知道她那个同学邵艾吧？专门会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她下巴扬向江欣。 “你胡说什么？！”江欣急了。李晴的老公，江欣是知道的。那个男人，每次见到自己，一双眼睛都不那么安分。怪不得头些日子邵艾还向自己抱怨，说这个男人向她说了一些莫明其妙的话。 “胡没胡说，让她自己去看哪！”丁艺拎起东西，“我没功夫陪了！我得趁那个死丫头回来前回单位去呢！”说着向李晴摆手，“别老挖空心思抓别人小尾巴了，有功夫拾掇拾掇自己，那么拼命干工作图啥？给你老公挣钱养小蜜呀？等我气消了，送你两样去皱霜抹抹，把脸上的褶子抹开点，你老公看你就不那么恶心了！” 第一章 第2节 男人的德性 邵艾接到江欣的电话时，周正阳正说在兴头上。话题从围攻他的大批女人说到了初恋情人身上。 “谁不想跟我？！真有好处啊！虽然我不能给她们什么名份，可是我能在事业上助她们一臂之力呀！现在这社会，谁还看不出来这一点？！”说着凝视邵艾，“看开的人多着呢！” “她现在怎么样？！”邵艾避开对方的目光。周正阳的意思她当然懂得。这令她有些反感。联想起上一次吃饭时周正阳那些前后矛盾的话，邵艾警惕起来，这分明带着引诱的意味！她有点坐立不安了。 “她现在还是一个人呢！这回不是她不理别人，是别人不理她了！”说着周正阳哈哈大笑。 周正阳正在说的人，是他的初恋女友。据他讲，因为对方父母嫌他穷所以才分手。女方很美，是市艺术团的台柱子。对于初恋这个话题，邵艾是感兴趣的。她想知道，别人分开都是由于什么原因。她正在心里唏嘘，原来，战胜爱情的力量，也不过是因为工作，身份，财力等等这些物质条件，与自己的失败原因并没有大的区别。周正阳的这一声笑，让邵艾深感意外。因为，就在方才，她还很钦佩周正阳的勇气。让人抛弃，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就算她那样深爱着岳良，这段感情所带来的伤痛也有着面子的因素！她嫁给小明，也多半要给当初嫌她没工作的岳良的母亲看一看！甚至，她迅速地嫁人，也是由于这失败的刺激。所以，周正阳那么坦然地提起自己的失败，让邵艾惊异于他的胸怀和自信。 可是这一声笑，打碎了邵艾对周正阳才建立起来的好感。自己虽然心怀伤痛，但，她从未当过任何人说过岳良的不是。不是怕别人耻笑她，而是她说不出来。岳良，在她心目中，无论怎样都是美好的。他离开自己，邵艾归罪于自己的不足。谁让她功课不好，没有考上大学？谁让她连份正经职业都没有？！是自己不够优秀，才失去了他。她抬头看了看周正阳，这个男人怎么全盘否定了他的初恋了？对于初恋情人的不如意，竟是幸灾乐祸的态度！还有，他的话，怎么听起来好象当初只是单恋人家而已？ “头些日子我还见过她，人老得不象样子！一看见我，这个殷勤，笑得满脸褶子！不笑还好点，这一笑，真让我恶心。”周正阳批评起来。 “怎么她一个人？一直没结婚吗？”邵艾很关心那个女人的情况。她有点为那个女人不值。再怎么，也不能这样巴结对方，不但没有爱情，连自尊也没了。而且，说话这么恶毒的男人，决非善类，更没讨好的必要了。 果然，周正阳又继续批评，“结了，嫌人家穷又离了！跟她的上司好一阵子，又让人家甩了！现在看有钱有势的就盯，简直跟苍蝇似的！”说着又笑，“还想过富贵日子，也不看看自己的命！” 那个一向宽厚大度的男子汉哪去了，邵艾饶有兴味地看着周正阳，这个男人又是酒后吐真言么？他的内心，对那个女人充满了憎恨。不过，这也说明，他曾深深地爱过那个女人吧？！所以才这么梗梗于怀。邵艾看着周正阳发红的眼睛，这个男人的内心，并不象他嘴巴上营造的那么好。 “还来巴结我，”周正阳挟菜放进嘴里，“给我提鞋还差不多！都换了多少男人了？让多少人睡过！我现在什么身份？！就能要她？”说着深深看了邵艾一眼。 周正阳眼神的含义邵艾是明白的，这个男人是说，自己是有身价的！并且，今天他说话的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是有魅力的男人，有无数的女人围着他转。不要说周正阳方才那几句尖酸刻薄的话，就是方才他看自己眼神，那眼神里，分明带着狡黠与引诱的意味。看起来，这个批评莫城痛说革命家史的男人也不是什么干净的货色。 “我喜欢单纯点的女孩子，”周正阳的眼神没离开邵艾，“那种人人上得的破鞋我能要么？” 邵艾看向别处，躲开那不洁的注视。记得上一次，对方是鼓励这种做法的！怎么他记性这么差？她也为那个女人悲衰。那个女人，大概没想到自己放纵的后果吧？可见，女人是随便不得的！ “你怎么不敢看着我？”周正阳火辣辣的目光紧跟着她。 邵艾愕然。其实，就在方才，她已经觉得周正阳的过渡有点太快了，这一句纯粹调情的话，让邵艾对男人转变之快有点震惊。就是上一次吃饭，这个男人还是纯粹中性的立场与身份，还是心无杂念的兄长与朋友。邵艾不能不嘲笑对方的智力。在节奏的把握与安排上，简直太失水准。不但有失妥当还显得操之过急。 “嗯？回答我的问题！”周正阳自感得手。 记得上一次吃饭，周正阳说过，恋爱经历多，同居过的男人多，那是本事，那叫有魅力，今天的说法怎么截然相反了呢？大概是天天泡女人，说过太多假话记得不那么清晰了。上次他那样说，不过是要从理论上瓦解自己，是纯心的欺骗。这个人，明显是惯犯，邵艾心里思忖。大概没少干过这种事，也没少得手过。她决定逗逗他，也耍耍这个男人。很显然，对方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轻敌。他把自己的智商看得太低了。 “那不是时尚吗？怎么嫌弃上了？”邵艾丢过去一个羞怯的眼神。这个男人真的好笑，需要引导她时，就抛出开放的理论，而想证明自己魅力的时候，就拿女人的尊严垫脚。全然不顾二者之间的矛盾。 “那得是年轻小姑娘，”周正阳显然没有准备，“一个大老娘们这么做，那就是下贱！” 这算是什么道理？邵艾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是急不可奈。因为太心急，都顾不上把欺骗的理论思忖得再精细些，再合理些。不但急，还不肯多下一点功夫呢！吃快餐吃顺口了吧？邵艾想起一个成语，那就是掩耳盗铃。也正是这个时候，江欣的电话打过来。 对了电话，邵艾支唔了几句，上一次和江欣提起过周正阳。江欣对这个男人印象不好，劝她少同这个人往来，现在自己又同这人吃饭，她实在不好意思说。看来，江欣对男人，虽然没经验，直觉却是准的。 邵艾告诉周正阳，行里有急事得回去。她没提其它的事。尽管他对周正阳的印象彻底坏下来，说话的口气上仍是客气的。她和江欣不同。江欣有学历，有工作，叶准也靠得住，当然不必理睬这种人。她不行。她是个无路可走的人，但凡可能的路口，是不敢堵死的。另外，莫城的事也给了她一个教训：男人的面子，伤不得的！只是在买单的事上，邵艾很坚绝。她不想给这个缺德的男人任何说嘴的机会。 第一章 第4节 心虚的父亲(上) 这一天下来，邵艾真有些筋疲力尽。可是，她还不能松懈下来。今天，是她父亲的生日。对于这个生日，邵艾的惧怕由来已久。现在是更怕。 还没到五点钟，前台的帐就已经结好了，房姐和丁艺看起来心情愉快。李晴的声音真是响亮，她骂出整栋楼的时候，邵艾站在三楼都听得清清楚楚。邵艾的余光，逡巡在那两个人兴奋的脸上，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人们会怎么看这件事。这消息，怕不用不了久就会传遍整个银行。 邵艾的估计还是有些保守。当几个人各怀心事地围坐在饭店的餐桌前，菜还没上齐的时候，小明的手机就响起来。邵艾挨着小明，听得见里面刘放的大嗓门，“陈小明，把你老婆看好了，别让她成天在外面勾三搭四！偷人偷到自个儿姐夫头上了！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她看见，小明的脸，霎时变了色。 小明的手机还没放好，邵扬的手机又响起来，马上，她的脸色也大变。 “不可能，我们家唐林眼光不会那么低！”邵扬鄙夷地看了邵艾一眼，“那种没文化的女人他不会看上的！”待又听了一会儿对了手机冷笑，“我会相信你的话？也不看看自己！”说着，把手机挂了。 邵艾见父亲只顾着看菜谱上的价格，并没留意到这两个电话，急忙拉邵扬出去。她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解释了一下，并笑道，“大概刘放看见我送姐夫去我爸那，还以为怎么了呢！我猜刘放没当上所长不会善罢甘休，这就来了！她要是知道那是我娘家，” 不料，邵扬一声高喊打断了邵艾，“爸，”她冲进包房，“那天唐林是她送你那去的？！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怎么能这样？！” 邵艾的父亲脸色苍白，不住地解释，“我没说过？忘了说了！”唐林和邵艾那晚的表现，确实有点蹊跷，尤其唐林那一句酒话。 “我那天喝得太多了，楼都上不去了，小艾怕影响你们娘俩睡觉！所以让她送我回爸那去！”唐林声调干巴巴的。 “那你也应该告诉我！”邵扬已冷静下来，“姐夫和小姨子还能怎么？！”她瞪了邵艾一眼，“我们家唐林什么眼光？！”她向父亲，“怕的是外人看见了会说三道四！你当老人的，怎么这么糊涂？！” “是小明接邵艾回去的！”父亲看看邵艾，眼里满是惶恐。 看着父亲做了贼似的心虚表情，邵艾心如油烹。 第一章 第5节 心虚的父亲(下) 邵艾想着，应该找姐夫唐林聊一聊，她这么闷着不是事儿！外面的人都快看出端倪了，两个人还不肯通气也显得太傻！怕面对面是没有用的！要是早点聊开了，也不至于出了后来的事两个人都措手不及。不正视唐林对她的感情只有害处没有好处。只是，唐林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邵艾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不管怎样，这个男人，一心只对自己好，就凭这一样，她就该感谢他！当然，更多的，要谈谈怎样保护好他们两个人。话，邵艾都想好了，自己也觉得很妥当。 可接下来的几天里，工作特别的忙，忙到邵艾都有点忘了前几日发生的不快。好容易等到周末，把手边的活干完，只剩下表还没报到市行了，她便瞅了个空子上楼去。唐林的办公室却锁着门。就象演出，节目都报出去了，可帷幕却不肯拉开，她调整得万事俱备的表情，没有机会展示。邵艾在门前愣了大半晌，满是不甘心。 好不容易才蕴酿的勇气和决心，一时无可依托，从楼梯上往下走，邵艾心神不宁。没办法，她怏怏地拿了报表从单位出来。 经过组织部的时候，邵艾忽然想起，她的考核结果还没有出来。还是向组织部的小李问一下吧，小李因为向她要过几次纪念品，两个人处得还不错。不知道前几天李晴的谩骂，会不会造成什么变故！ 还好，组织部的办公室里只有小李一人。然而，小李的面色让她的心直往下沉去。说了几句闲话，小李告诉她，她的事，问题不大，因为还有几个所长没考核完，结果要等到都考核完一起出。听到这个消息，邵艾这才松了一口气。从语气上看，他好象并不知道那天李晴来闹的事，这也让邵艾心里宽了许多。也许机关里人事纠纷太多，他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才不高兴罢！因为怕遇到刘放，邵艾不敢多聊，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告了辞。刘放是组织部里的常客，喜欢在这里高谈阔论。 怕谁遇见谁，邵艾刚从组织出来正要上楼梯，就听见身后有人骂，“你来干什么，小骚货！” 不用看，这个人一定是刘放了，她疾走几步。然而没用，刘放从后面拉住她，“都是你干的好事！这回你该高兴了！连你姐夫你也坑！” “你在说什么？！”邵艾甩开对方。 “你这个扫把星，谁挨着你都没好！”刘放紧抓着邵艾的手臂，“把你姐夫的官硬生生给弄没了，这回你高兴了！你这个小婊子！你怎么就那么不要脸？” “小点声，”是唐娜过来劝，“别让外人听见了！她不要脸，咱们还要呢！” 联想到方才小李的脸色，邵艾猜，一定是她和唐林的事让人知道了！可是，就因为这没根没据的一个事，就能免职，她还是不大相信。 “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哥离她远点！你就当耳旁风！”刘放气愤不已，“这回好，让我说着了吧？！这个小不要脸的，到底把唐林祸害了！” “唐林怎么了？”邵艾强作镇定。 “唐林也是你叫的？那是你姐夫！”刘放又嚷起来，“那是你姐的老公，你知不知道？！天底下男人都死绝了？连姐夫你也偷？怎么的陈小明不好使，伺候不了你？！怎么的不偷男人你就活不了？！那你去当小姐呀！一天换八百个男人也没人管，还挣钱！” “小声点，”唐娜掐了刘放一把，“李行长在那边呢！别让他听着了！” 果然，邵艾看见李奢凌厉的目光向这边扫来。 邵艾的心一抖。自从上次去省行，她再没见到过对方。想不到，这一见面，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你这个骚货，”刘放咬着牙根，“唐林马上就能提大行处一把了，让你这么一祸害，连现在的位置都保不住！这回你称心了！” “因为什么，”邵艾问唐娜，她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他现在？” “因为什么？！”刘放刚压低的声音又高起来，“你还有脸问！不是因为你，唐林会给踢出去当副职？！好好的前程都让你给毁了！” “走罢，”唐娜拉刘放，“跟这种不是人的东西说有什么用？！别叫李行长笑话咱们家了！”说着，把刘放拉走。 邵艾呆呆地站了好一阵子，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么大变故。原以为，最多不过影响自己的考核！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直到小李把她拉进组织部的办公室，她才意识到，这里不是哭的地方。 小李告诉她，唐林要调到丰台支行去了。虽然是平调，但远不如在翰林支行当一把。丰台支行是科级单位，而翰林支行的一把可以有副县的级别，唐林的副县级别马上就要下来了！至于原因，当然与那些传闻有关。 “那个女人是无理取闹，她自己觉得没脸才瞎胡赖！”邵艾觉得气愤，“她是下不来台才那么说！”事到如今，邵艾有点恨自己，那天她把李晴也逼得太急了，真不如当时息事宁人让她一步了！ “你太，”小李不敢正视邵艾，“太漂亮了！所以容易招人闲话！这种事，人们宁愿信其有！” “我自己的姐夫，”邵艾抹着眼泪，“我就是不学好，也不会弄到自己姐夫身上去呀！”她觉得真是一肚子冤屈。唐林是喜欢自己，可并没有做什么呀！甚至，故意地冷淡疏远。两个人清清白白的！ “要不，你和李行长谈谈！”小李嚅嚅了半晌，“趁着人还没动，兴许好办点！”他看看外面，“听说那女的是李行长的什么妹妹，没准找李行长了！” 听到李行长三个字邵艾就心惊肉跳，她马上摇了摇头。她害怕这个男人。那一对凌厉的眼睛，让她六神无主。 “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唐行长考虑吧？！”对方劝。 想到唐林，邵艾悲从中来。是的，她可以不考虑自己，怎么能不想着唐林呢！不要说是行长，就是一个小小的所长，也不是容易得来的！于是，她感激地向小李道了谢，便按他的指点找到李奢的办公室。唐娜说过，李奢喜欢自己呢，还和她眉来眼去的！对方说的，总不会一点根据也没有吧？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并没有人。等了好半天，也不见回来。而一有人经过，就上上下下打量她，若不认识还好些，认识的，免不了还要扯谎解释。 邵艾还发现，她不能这么等下去。不要说人们眼神里跳跃闪动的窥视，就是那些女人的敌意，也也消受不了了！邵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那些的女人的眼神，仿佛李奢是她们家的财物，她看一眼就要担偷窃的嫌疑。看起来，李奢身边献媚邀宠的女人，绝为在少数。 又等了几分钟，邵艾才鼓起的勇气就消失怠尽了。她还庆幸对方不在。真的见到这个男人，她该说些什么？！唐娜的话，实在不足为信！上一次同车，她一心以为那个李行长是看上自己的，结果遇到的是人家怀疑轻视的眼神。一想到对方凛凛的目光，她就心慌。那张棱角分明的俊逸脸庞，让她失去了自信。 她也想过再见到对方，那是在自己工作上取得成绩的时候，而不是现在这么狼狈不堪状态下。那一次见过面，邵艾就在心里下决心，一定好好工作，做出成绩来，好让对方看得起自己。 不谈也不行，那唐林怎么办？！就这么犹豫不决的，她在电梯里上上下下了好几回！最终的结果，她还是决定去见对方。 刚移步出了电梯，手机响起来。 是周正阳。他表示想和邵艾见了面详谈。邵艾觉得这样也好，如果周正阳因为愧疚向李奢澄清这件事，那比自己去找李奢谈这件事要好说得多。这让她大大松了口气。于是，便一口答应下来。周正阳原本约她晚上吃饭，邵艾坚持马上见面。 从李奢的七楼下来，在走廊的一处拐角，她看见一个身材中等略微有点肥胖的男人正在同一个女人耳语。为了不讨人嫌，邵艾快速拐向安全出口，没有去坐电梯。可是，她还是听到了一星半点。那个女人近乎撒娇地向那个男人请求，“我那呆不了几天了，你可得抓紧点！”然后又叮嘱，“那敢情好，到时候可别食言。”两个人态度亲昵，年龄却不轻了，男的头顶上已寸草不生；女的因为脸让男方身体挡住，看不清楚，但从挤在大红格裙里粗状的腰身看，好象是杜一美。这让邵艾悲从中来，她没怎么，却兜了一身的不是！而私私相授的，却什么事也没有。 第一章 第6节 男人眼里的骚货 满心以为见了周正阳一切就迎刃而解，然而，对方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一坐下来，气氛就不对，邵艾还以为是看见莫城的缘故。他们从楼梯一上来，就看见莫城一个人坐在回廊边上的小座上独酌。对方一看见自己，马上低了头。 邵艾心里，也不是心思。原来那么春风得意的一个人，竟落到这步田地！这当中，她老觉得有自己的因素！ “这间！”周正阳指着紧挨莫城的座位的一个包房。他也看见了莫城，脸上露出蔑视的微笑。当着莫城的面把邵艾让进包房，他感到分外开心。 “那么急着见我怎么不说话？觉得受委屈了？”周正阳开了口，“你看，你们两个都那么厉害，让我说谁不说谁？” 邵艾从纷乱的思绪里抬头，看见，周正阳一对混浊的眸子，正含情注视着自己。这令她摸手不及。这明明是一个男人在妻子和情妇之间受夹板气的口吻。从他的措辞上看，周正阳似乎对那天的事，是认可的意思。那么就是说，李晴来闹，是名正言顺的了。也就是，她和他，就是暧昧不清的关系。于是，她纠正道，“让我说什么好？！她都想哪去了？！我和你什么关系也没有，她凭什么那么大吵大嚷还来骂人？我要不是看在你面子上，就报警了！” “还报警？”周正阳笑起来，“你也不怕事大！” “我怕什么，”邵艾让对方的态度弄得很被动，“我不做亏心事，当然不怕！你怎么也不说说她？就由着她乱骂？你知不知道影响多不好！” “没做吗？”周正阳神情狎昵，“那我的心哪去了？！” 也是这时候，邵艾知道，她的打算根本不对。周正阳一心认为，自己也对他有意呢！所以，想借了这个由头挑明。真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怎么想的，邵艾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怎么什么人都这样自信呢，她在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还让我说她，”周正阳斜眼看在邵艾脸上，“让我说她什么？咱们也不是理直气壮！” “怎么不是？你都想哪去了？！”邵艾惊呼，“你告诉她，我们仅是正常的朋友关系，不过因为业务上有点往来而已！”邵艾觉得脸上简直象有苍蝇爬，“你怎么想跟我没关系！你得让她向我道歉！”她沉下脸。 “把人家老公的心都偷走了，还要道歉？”周正阳笑个不停。 “谁怎么你了，”邵艾很讨厌他的说法，原来自作多情这么令人作呕，她强忍着不耐烦，“我对她老公半点兴趣也没有！别那么自以为是了！跟个泼妇似的，什么样的男人一经她，也没身价了！亏她还是个老师！”直说得周正阳脸上不自在起来。 “也不能太过分，”周正阳劝邵艾，“那不和她吵起来了？！” “吵起来关我什么事？”邵艾冷笑，“过分？她不过分！不在学校里好好教孩子到我这儿闹什么？无缘无故地往人家身上泼脏水就不过分？！我告诉你，她这么做都够拘留的！” “你这个小厉害儿！”周正阳似乎吃了一惊。 “我厉害？”邵艾动了气，“你在外面不老实惹老婆生气，她跑我这儿来撒泼算怎么回事？！我要是厉害的，110早把她带走了！不是看在你没少帮我存款的份上，你现在应该在看守所探监！” “我怎么不老实了？”周正阳又开始嘻皮笑脸，“我跟谁不老实了？！” “你爱跟谁跟谁，”对方的举止在邵艾看来近乎无赖，“关我什么事？！我也不是你什么人！”她在心里快速思虑了一下，从认识这个男人开始，自己并没有什么暗示给过他，也没有任何不当的举止呀！怎么他就认准了自己也对他有意了呢？看起来，男女之间，真的不应该乱猜！一乱猜，就老以为别人对自己有意思！就象方才，她就是抱持了李奢喜欢自己的心过去，幸好对方不在！ 周正阳作出受伤的表情。 “我又没看上你！”邵艾说得更狠一些，“让你老婆给自己留点脸，别以为自己老公是什么好宝贝谁都得惦着！有什么了不起？！有精神头拾掇拾掇自己，别蓬头垢面的到处吓人！”见周正阳不说话，又啐道，“你回去好好劝劝她，就说我说的，有本事把老公的心拴回去是正经，别把出来骂人当成什么有脸的事！自己看不住老公，还生怕别人不知道！心眼得缺多少才能这么做事！” “你这小妖精，还真厉害！”周正阳费了好大劲才恢复，“你没看上我还和我出来吃饭？！嗯？” “怎么的男女在一起吃饭就是那种关系了？”邵艾咦了一声，“谁规定的？！怎么普通朋友吃吃饭就不对了？你不是也说过，吃吃饭怕什么？！” “我说过么？”周正阳嘻皮笑脸的，“吃吃饭是不怕什么，不就搞点破鞋吗？！你以为男人和女人之间有友情，”周正阳伸出手拖住邵艾的下巴，“还和我装！” “我想你误会了，”邵艾推开对方的手，“我只把你当成朋友！并没有别的意思！” “朋友？就你和我？”周正阳的手滑下去，“那我告诉你，男女之间没有友情，那是不可能的！”他哈哈大笑，“那是骗别人的！咱们之间就不要来这套业务了！” “别碰我，”邵艾站起身，“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就是为了拉存款才结交你，半点旁的意思也没有！我想你误会了！” “那你还约我出来？”周正阳也站起来。 “我是为我姐夫，你老婆拿脏水乱泼人，你知道影响多不好？！”邵艾往门边退，“你得和李行长澄清一下这件事！这会影响他的前途！我是为这事儿才约你！” “你这个小东西，跟姐夫都有一腿！我会相信你？！”周正阳只含笑，一步步逼进邵艾。 邵艾知道了，自己的一番辩白，在周正阳眼里不过是无理取闹、假装正经而已。在对方眼里，她和那些在社会上混的风尘女子没什么区别。而她的拒绝，不过是为了遮羞，为了要挟而获得好处，为了增加某种趣味而已。 “你相不相信那是你的事！”她推开门就往外走。 “真会玩，”周正阳横在门边，“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你越装得像我越喜欢！” “你让开！”邵艾向他脸上啐了一口。不要说还只是个小商人，又没有品行，就这一脸流油的臭肉她都恶心。 “我偏不让开，”周正阳有点觉不住气了，“你是什么女人我还看不出来？！装什么装？！” “我装我的，”邵艾伸手推开他，“可没在你跟前装！”她用眼角的夹着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你全部的家当都没有我兜里的钱多，我用不着费力气在你跟前装！”邵艾嘲笑他，“你以为怎么？！用你点存款就找不着北了？那是我不敢把家里的钱存在单位！我就是装也得在真正有钱有势的男人跟前装去呀！”她笑起来，“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就你那几个钱？！也不看看你老婆身上都穿得是什么？跟我装有钱人！”她这样说是为了解气。这是个品行低劣的男人，不要说钱不多，就是真的有钱，女人在他身上，也捞不到半点好处！而在这个得便宜卖乖男人眼里，自己这样的女人，不过是个玩物，是个玩过之后就可以踩在脚底下的贱货，是个不用花钱就可以陪他开心的婊子。 “小骚货，你敢骂老子！”周正阳又羞又恼，“不给你点颜色你是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说着扳过邵艾的脸要不规矩。 邵艾底下狠狠踹了两脚，疼得周正阳急了，开始撕扯她。 两个人扭打起来，邵艾为了不让他把门锁上，吃了不少亏，鼻子里有热热的东西流下来。 高声叫过几次服务员后仍没有人过来，周正阳得了意，他正正衣领，“你以为会有人管？你当人家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他冷笑，“我是没什么钱，可我就是有钱也不给你这种女人花！你配吗？你这个小婊子！”他的眼睛直直盯着邵艾，“我今天就做了你，看你还装不装？”说着笑起来，“到时候，你可以去告我！告我强奸你！” 邵艾有点害怕，真是那样的话，她当然不敢去告。吃亏坏了名声不说，还理论不清！于是，口气上便软下来，“你怎么只管说我装，你自己不也在装假！你怎么不象前几回吃饭时那么绅士了？还说人家莫城怎么不要脸，我看你一点也不比他强！”她退到窗口，下面的车辆小得象是玩具。 “我当然比他强，我怎么会连个傻瓜也不如？！”周正阳大笑，“那个缺心眼的东西是真看上你了！他对你这个小婊子还动了真心！”周正阳逼过来，“你想跳楼吗？烈女！你倒是跳啊，我宁愿去打罪！”他凑过来向下看，“摔死是一点没问题！” “你不是看不起莫城吗？我把你们放在一起说你怎么不生气？”邵艾退到墙角，手里握紧一个酒瓶。事情能到这个地步，完全出乎自己的预料。再怎么，她也想不出，周正阳会变换出这种嘴脸。 “我当然不生气！”周正阳笑笑，“你把我们两个人放在一起比那是表扬我！莫城是个好人，这一点，除了你，谁都知道！还有一件事，就我知道，那个傻瓜为了让你吃醋才去招惹那个丁什么艺！那个傻瓜为了你，连辛辛苦苦弄来的官都丢了！丁艺那种女人能去惹吗？！” “我就能惹吗？”邵艾小心地往门口挪，周正阳的说的话，令她吃了一惊，“你说过，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比丁艺强，”周正阳瞄着邵艾的眼睛，“你还要脸，”他又退后点打量邵艾，“那个骚货连脸都不要了！不要脸的女人连我都怕！可对你这种女人动真心还用不着！那个傻瓜怎么和我比？他能看出来什么？！” “你说莫城是真的喜欢我？”邵艾叉开话题。 “对呀，那个傻瓜看上你了！”周正阳轻蔑地，“看上你有什么用？！你这种女人怎么回事我最知道了！过来点，用不着这样，”周正阳又嘻笑起来，“咱们好好的，这算是怎么回事？我最会疼你这种女人了！跟着我，还会有亏吃？还怕我的钱不够你花？乖乖的听话，什么都有了！”见邵艾没动，又道， “过来，让我给你擦擦！这多让我心疼！”周正阳摇着一叠餐巾纸，“你这种女人不是爱的，是用来养的！不就是喜欢钱吗？！我可以给你！你值！”他欣赏着她的惊恐。 趁着对方分神，邵艾夺步往外跑，可刚到门边，就给周正阳的大手捂住了嘴。她的头，重重地撞在门上，眼前金星直冒。看来是凶多吉少了，这个男人已经恼羞成怒，为了保住脸面而一定要逼她就范，是绝不会放过自己了。 就在邵艾感到绝望的时候，门忽然开了，莫城晃悠悠走了进来。 “你怎么了，小邵？”莫城神智清楚了一些，吃惊地看在她的脸上。 邵艾也不说话，从椅子上拎起背包就往外跑，一口气直跑到街心广场上才停步。也是这时候，她的眼泪才漱漱而下。天色微变，邵艾才止住了泪。指望周正阳帮着澄清是不可能了，可也不能这么以待毙。她自己倒无所谓，唐林的前途是容易得来的？！ 揩净了鼻子上的血，邵艾想着，无论她如何惧怕李奢，为了唐林也得和对方谈谈！得趁着人还没动，把事情说清楚。她看看表，已经快五点钟了。 第一章 第7节 心仪的男人 带着碰运气的心，邵艾又回到了市行。 李奢办公室的门，仍然开着。 邵艾看见了李奢。那个男人正在看文件，一只手抚在刮得铁青的下巴上。 因为紧张，邵艾没有进去。这个男人身上有种魔力，她一看见他，就象战场上缴械投降的士兵。从他的目光第一次从台下看到她的身上，她对这个人就产生了一种畏惧。那是一种具有穿透力的目光，仿佛能够看穿自己。在这个男人的目光里，她觉得无处遁形。 最后，邵艾几乎是带着赴死的决心走向李奢。她感觉自己的脚踩在棉花上似的，整个身体如一具空的躯壳。 李奢从文件上抬头，先是吃了一惊，不由得向门看去。 邵艾这才意识到，她忘了敲门。 “你把我吓了一跳！”李奢放下文件不由得一笑。已经到了下班的时分，夕阳把一抹残红无力地抹在窗子的一角，他感觉邵艾象聊斋里美丽可人的女鬼，悄无声息的，就坐在了自己的对面。而他自己，如同破庙里赶考的书生。忍不住，李奢四下里看了看，还好，是他所熟悉的办公室。 “我忘了敲门了！”邵艾感到不安，“我太紧张了！” 这个漂亮的女子是为何事而来呢？李奢向邵艾的脸上看去。马上的，他又调开目光。那一对含羞凝愁的美目让他心如撞鹿。 自己真把李奢吓了一跳。邵艾定定神，对方眼里的惊骇象一头受了惊的猛兽。而这猛兽的悸动也感染到自己，令她乱了方寸，事先备好的话，全然都忘了，“你好象吓坏了！”邵艾抚着脸往后退了一下，“我有那么吓人吗？！”是不是没涂唇膏显得脸色苍白？她后悔方才擦得那么净了！ “没有没有！”李奢摆手，自己有点失态了吧？他感觉脸颊发热，忙用文件敲打着桌面笑笑，“看文件看入了神了！”这是一个出众的女人，不但会弹钢琴，还在比赛中取得了过人的成绩！她来会是什么事呢？李奢的脑子开始思忖对方的来意。可是，他拢不住自己的思绪。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女人 ，上一次在回程的车上，她的话，他还记忆犹新。这个女人居然因为报恩，嫁了那么一个平凡的人，好在对方人品据说不错。可见，姻缘这东西，根本就是不讲什么道理的。 对方的沉思，让邵艾心里彻底凉下来。一直的，人们的嘴里，对方是喜欢自己的！现在看来，那只是大家的臆测，根本就不是事实。而她最终敢进这个门，仰仗的就是这一点！ “你来有什么事吗？”李奢斩断胡思乱想。 “很冒昧地打扰您，”邵艾不安地，“有一点事。”她的声音低下来。对方冷硬的口气让她心里难过，让她感到自己的低贱。 “说吧，是什么事？”李奢急于知道这个女人的来意。 对方的冷淡和不耐烦让邵艾心如抱冰。这个人们口中看上自己的男人，其实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相反的，好象还特别讨厌她。其实，上一次搭对方的车，她就该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了！怎么能还来呢？ “你说一说吧，不用紧张。”李奢给对方脸上的无助触动了。在这个女员工占多数的单位里，他成天板着的脸，确实有些刻意。不要说作为男性上司要注意自己的举止，就是个别女员工的随意，他也不能不提防。 邵艾的泪囊酸涩，她极力控制着自己。在一个轻视自己的男人面前哭泣，绝对是不恰当的。 “我长得大概比较吓人，”李奢自嘲，“让你都不敢说话了！”他天生表情木讷，不会自如地运用。现在，这个漂亮的女人更让他的表情僵硬。 “我长得吓人？”邵艾没怎么听清对方的话，她吓了一跳。自己再惹对方讨厌，也不至于吓人哪！ “我是说我自己！”李奢不由得懊恼，是谁说自己来着？开玩笑也象是说正经话！他幽了一句默，让人家摸不着头脑了！ 对方的口气，邵艾实在吃不准是好是坏！她胆怯地看了李奢一眼，“我想说说唐林的事。”还是把来意说明吧，说完了好走！她实在忍受不了对方洞悉一切的眼神！ “唐林什么事？”李奢感到纳闷，中层干部的调动，关这个毛丫头什么事？“哦，你是他小，”李奢想起来，但小姨子的称呼有点不雅似的，他忙改口道，“你是他妻妹！” “是。”邵艾点点头。对方会不知道那传得沸沸扬扬的事？！不可能的，唐林的变动与这直接相关。她看了李奢一眼，“那天的事，传到您这里，一定都变得面目全非了！所以，我想解释一下！” “李晴说的，不是事实！”邵艾看对方凝神思索，开始为自己辩解，“她对自己丈夫的事捕风捉影，也不管有没有根据就乱咬一气！他丈夫那天也来了，我们当面对质过！我想，她是因为下不来台，所以就编排出那种事来给自己找台阶下。”在措辞上，邵艾是谨慎的。李晴是他的表妹，她不敢说得太恶毒。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奢一头雾水，“李晴怎么了？” “她的事，你该知道罢！”邵艾飞快地瞟了对方一眼。 “不知道！”李奢靠在椅子背上，“确实不知道！李晴怎么了？” “你要是不知道，那怎么把唐林调走了呢？”邵艾垂下眼帘。话离了口，她就知道说错了。李奢是李晴的亲戚，他为她出气，是绝不会承认的！ “唐林的事，跟李晴有什么关系？”李奢给对方弄糊涂了，“风马牛不相及！” “我想还是有点关系吧，”这是在撇清呢，邵艾心里嘀咕，“李晴那么生气，说一些过头话我也能理解，”邵艾怕他认为自己是在质问，又忙着补充，“我想李姐是误解了！我怎么能和他丈夫有什么？！她的醋吃得也太离谱了！跟自己姐夫，那就更是不可能的！” 李奢越发不解了。 “话说得不好听点，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就是再不学好，也不至于找上自己的姐夫。”邵艾红了脸道。见李奢认真在听，她便讲起那天夜里撞见李晴和后来的一些事。当然，她隐去了唐林的醉话。 “你说的事情我确实不知道，”李奢很吃惊，李晴是个泼辣的女人他也有所耳闻，但这样骂到人家的单位也实在令他意外！难怪这个羞怯的女人来告状了。因为有点歉疚，李奢便劝道，“她这么做也太不象话，确实是过份了！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我是得过且过的人，”邵艾不知他的歉意有几分是真的，“我爱人也信得着我，只是，这事对唐林，”她看着对方的眼睛，“对唐林来说有点冤枉！”李奢的眼睛，如一潭深水，无法捉摸。 “唐林的事跟这没关系！”李奢笑了，“半点关系都没有！” 这是个很狡猾的男人，邵艾心里有点生恨。可是，她又不能质问，“真的没有吗？” 她用眼尾的余光看向窗子，夕阳最后的一抹残红已然消退，只有淡青的几朵浮云在流转。她觉得自己就是那浮云里的一朵，无所依托。 李奢看出她心里的疑问，便笑道，“李晴只是我远房的一门亲戚，甚至可以说是八杆子打不着的表妹，”他摇摇头，“真的是一点关系也没有！调动唐林是工作的需要。” 在周正阳嘴里，李奢可是他的亲妹夫，邵艾愣愣地看着李奢。也就是说，周正阳在说谎。她想了一下，以周正阳的为人，说假话也是可能的。 “我跟你说句心里话，作为一把行长，我和中层的关系要比亲戚近！”李奢想说服这个可怜的女子，“亲戚除了求我办事，什么用也没有！可是，我的工作得靠这些中层干部来支持！”见邵艾眼里仍疑云闪烁，“我对亲戚好，他们觉得是应该的；可是我给这些中层点好脸色，他们是非常感激的！”李奢又解释。从走向领导岗位，自己好久没有说这么实在的话了，他诚恳地看看邵艾。这个年轻的女人，眉目间很象方小雪年轻的时候。 邵艾不知道怎么再问下去，对方说的，也许真的是实话。 她和方小雪又不同，方小雪是精明剔透的，就是和他分手，也让他没有半点怨言。而这个女人骨子里的柔弱，很让人有帮她一把的冲动。李奢转过脸，天边的几朵流云给刚落下去的太阳踱上了一层金边，转瞬间又隐没在黑暗里了。 “实际上，我很不喜欢李晴夫妻两个，”李奢又开口了，“我不太喜欢他们为人处世的方式！”沉吟片刻，李奢终于道，“你想一想，我会不会为了这样的一门亲戚去假公济私？”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本能的，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然而一开口，他就不设防地同她说心里话了！这个女人，比方小雪当年要妩媚。而她妩媚的背后，似处隐藏着许多秘密，吸引着自己。 邵艾点点头，对方是诚恳的，诚恳到令她无话可说。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李奢安慰道，“再者说，就是情况属实，我也得亲自核实吧？会根据道听途说就做决定？” “那不见得，一个人说不信，二个人说也不信，要是十个二十几个人都这么说，就会留意了！”邵艾不同意，“要是大多数人都这么说的时候，可能就变成事实了！” “还会大多数人来到我这里说？”李奢乐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没话找话还要和领导攀攀呢！听到这件事还与您的亲戚有关不是更来说了？！”邵艾鼓足勇气，“大多数人都对小道消息感兴趣！甚至是不正常的兴趣！何况这件事还是敏感话题！我想，这件事应该传得没有人不知道了！” 这句话似乎把自己也打进那群人里，但李奢没有反驳，听她说下去。 “因为有的人心里头空虚，或者有不如意的事，所以他们特别热衷于小道消息，”提起这些人，邵艾就有点牙痒。一直的，她就是流言里的女主角。当然，这有她自己的原因。但更多的，她认为是那些人心里不健康，“有了可以批评的对象好显得他们高贵，好显得他们正派，”邵艾说得激动，“我倒是觉得他们更想的是实际行动一下！说的和想的正好相反！” 邵艾恨恨的样子逗乐了李奢，“你说的有点道理！”他评价道。 “怎么是有点道理？”愤懑让邵艾胆子大起来，“他们自己生活不如意，就去打探别人的，不打探出来点问题就不罢休！您说，我自己的姐夫，他对我好不还是应该的？” “还有那个周正阳，”提起这个人，邵艾气得手都抖，“我会看上他什么？要长相没有长相，要才华没有才华，我为什么要和他好？！”想到这是对方的亲戚，她不敢再批评下去。邵艾不知怎么才能表达她的愤怒，她这么一激动，头上撞伤的地方又疼起来。更多的话，她真没法说，不但容易把自己说进去，还不会有人相信。青天白日的，周正阳竟要在公共场所非礼她，说出来，有谁会相信呢？！ “爱传小道消息的人毕竟是少数，怎么会是大多数？”李奢回味着邵艾的话， “大多数人是不信的，也并不感兴趣。”他的大多数人，当然包括自己。 “不对，”邵艾不能同意，“大多数人是信的！”她看了看李奢，“因为，大多数人生活得不如意！”就象丁艺，若不是心想事不成，怎么会这样害自己呢？！ “那你自己如意吗？”李奢问。 “连李行长都不见得是如意的，更何况我了？”话一离，邵艾马上后悔。她这么说，人家若是反对起来该怎么办？太太不漂亮就是不如意了？！这是什么道理呢？！ “那我也是小道消息的热衷者了，”李奢笑，“我得想想我向谁去传播了！” 知道口误，令对方抻了心，邵艾慌忙改口，“要是您都不如意，那还有谁会顺心呢？”邵艾难为情，心里也着急，怎么批评起人家了？！李奢的夫人是不漂亮，那自己也不能妄下断言，认定李奢不满意妻子呀！ “是事实传传也就算了，偏偏传来传去，就添枝加叶走了样了！”为了说服对方，邵艾抛出一个很有力量的话题，“就象嫂子，我听到就不是一种版本小道的传闻！” “他们说什么？”李奢正色。自己的婚姻，怎么说也是一种遗憾，就象是那句话，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有说嫂子怕你的，还有说你怕嫂子的！”邵艾抠着手心。她现在浑身是汗，有点坚持不住了。 “还说了什么？”李奢催促。当年，他的婚姻是因为方小雪父母的反对，在失意之下，心灰意冷，娶了现在的王玉洁。对方倒也没什么不好，但贤惠有余，情趣不足，与他志趣上也大相径庭。这么些年，他的一腔柔情，无家可归。 “有说嫂子漂亮的，有说难看的，有说你们相配的，有说不相配的！怎样说的都有！”邵艾咬着牙坚持，“可见流言是不足信的！” 李奢点着头，“当然不足信！”他看看邵艾，“那些小道消息就是传到我这里我也不会相信！我是用自己的眼睛看事情的！” “是吗？”邵艾低下头。她希望对方回心转意，不再调动唐林。 “你姐夫唐林的事，是工作上的原因！他是市行的科长下去的，没在基层干过，经验不足，让他到大行处，是为了让他有更多学习的机会！” “可在别人眼里，是因为我，”邵艾有点焦急，“您的安排紧跟在这些传言之后，大家都那么认为，家里人都埋怨我！” “是平调，又不是降职，”李奢虽有点心软，但事情已成定局，明天人员就开始报到了，“我也是为他好，年轻，不着急，多长点经验，还是非常有机会的！”调动唐林，并非与眼前的女人没关系。他把小姨子提为所长，行里不少人向他反映过，尽管这个小丫头是行里出色的选手，但选手也有不少，并没有全都提起来。只是，这话更不能说了！对方本来就有负担。 “可是，别人不知道是这样，”邵艾知道难以挽回了，“就是你这样说，他们也会认为是假的！” “唐林原来下去也是代班，并没有正式任命！”李奢解释，“清者自清，不必太多顾虑！” 邵艾失望极了，自己真没用。不但没有把事情说清楚，还言语失当，话里的漏洞让人家咬了个结实。更令她沮丧的是，对方眼睛里根本没有自己。这后一点，让她难过得想要大哭一场。 第二章 第2节 坐怀不乱的新上司 与周正阳的不愉快，邵艾没和小明说。这种事，周正阳绝不会承认，弄不好倒打一耙，还诬赖自己勾引他呢！她也怕小明拎着菜刀去找人家拼命。把那个狗东西打伤了是小，就小明的单薄身子，她还怕他吃亏呢。这件事说不得，唐林要走的事，她也没说。她还是担心。以小明的一根筋，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来。事情解决不了，还得弄得满城风雨。 虽然知道唐林离开翰林支行已成定局，但真的看见他收拾东西要走，邵艾的心，还是重重的痛了一下。原本顺顺利利的生活，竟因着一起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全然改变了！尽管李奢的话，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可邵艾还是坚持认为，唐林的离开，与自己有着绝对的关系！因为歉疚，唐林上上下下搬东西时，她犹豫着不敢上前。还是唐林先说的话，“你倒是帮我忙乎忙乎！”她这才伸手。最后一些东西搬上车时，邵艾鼓足勇气开了口，“你不知道我有多抱歉！”她看着唐林不开心的面庞心里难过极了。这个男人，无怨无悔地帮自己，象这样的人，她一辈子大概只能遇到这样一个了！只可惜，这个人是自己的姐夫。“我倒没什么，”唐林把一本书放在驾驶室里，想一想，“朱立这个人，”他看一眼邵艾，“听说城府挺深，新官上任，肯定要来几把火，你要加小心！”邵艾只是点头，她怕在唐林面前落泪。 “我这一走，就使不上什么劲了！”唐林叹口气，又笑了谢道，“你为我的事去找李行长了？！难为你想得到！” “李行长告诉你的？”邵艾胆怯地，“我也不会说话，有没有说错什么？！” “李行长对你印象挺好的！”唐林笑笑。 还能挺好的，邵艾想象不出来。一时的，她没了话。 “这几把火兴许都冲着你，”唐林脸色黯淡，“姐夫没帮上什么忙，没准还影响你！”趁着人没过来，他赶紧嘱咐，“你要加小心，一切就都得靠自己了！”他还要说，送行的人已经上来了。 后面几句话，掺杂在送行队伍的寒暄道别声里，邵艾听得不太真切，她有点叫不准唐林话里的含义。不过，新行长第一次全行大会的发言，令她很快明白了。 新行长朱立，对邵艾来说，并不陌生。她那一次从市行出来见周正阳前，在七楼的缓步台处，看见过这个人。 现在，这个被丁艺预言难逃邵艾美人关的男人正坐在主席台前，侃侃而谈。 第一点就赢得了阵阵掌声。坐在邵艾前面的房姐回头看了她一眼，满脸鄙夷。朱立的第一点，指的是用人。公正，公开，民主，绝不暗箱操作。看着这个一脸正气的男人，邵艾想着，那个三十七八岁的女人，殷勤是白献了。 “我最讨厌裙带关系，”朱立声音相当宏亮，他环视全场，“我绝不会做那种以权谋私的事情！”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每一个人，都被朱立铿锵有力的话语吸引了。“损害职工积极性的事情，我朱立是从来不做的！你们可以到丰台县行打听一下，问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你们可以去打听一下，我朱立有没有为亲朋好友办过一件事！在这件事上，我有决心，”朱立很激动地，“我就是要拔乱反正！就是要制止这种歪风邪气！”邵艾脸上红起来。 在又一次掌声里，朱立开始了第二点。 “谁干的好就用谁！”朱立果断地一挥手，很坚绝的意思，“任人唯贤而不是任人唯亲！” 丁艺回头扫了邵艾一眼。 “我不看学历，不看年龄，不看资历，不看过去！”朱立停顿。 “就看工作！”他的手，放了下来。 房姐的手，却举起来，不停地拍。 “谁工作干得好，我就用谁！而且，就在你们在坐的各位里选拔！选拔出真正的人才！哪个部门塞人我也不要！谁也别想把亲朋故旧安插到我这里来！就用我们自己的人！还有，位置还很多嘛，还有不少领导岗位还没有配备齐全。大家一定要争取！”朱立的目光，扫到最后一排。最后一排也响起了掌声。 邵艾也跟着鼓掌，看来，唐林的嘱咐，有点多余。如果是看工作的话，她倒没什么担心的。然而，下面的一条，令邵艾心惊。 “而且，我还要把我不满意的领导干部换下来，把那些靠裙带关系上去的人拿下来！我不怕得罪人！所以说，在座的各位机会还是很多的。我们将来可以考虑竟聘上岗嘛！凭什么这干部能上不能下？我就要打破这种用人机制！”朱立把水杯一墩，“能者上，庸者下！谁也别想着终身制！” 又有几个人回头，看着邵艾的方向。 “在职的，和员工一起竟聘！”朱立的目光扫过来，“每个人都有机会！” 在朱立的鲶鱼理论里，邵艾低了头。看起来，今后工作首要的一步，就是在他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工作能力，让他看到，自己不是靠裙带关系上来的。 “在福利上，大家尽管放心，”等邵艾从慌乱中挣脱出来时，朱立已经换了话题了，“我要为老百姓办实事，要为员工的具体利益着想！做人，就要做一个正直的人；我当官，是为了让老百姓说好！你们打听一下，丰台行的职工舍不舍得我走？！有一件事，我事先告诉各位，逢年过节，什么都不用买！省得家里冰箱装不下！” 在笑声里，又一片掌声响起来。 “我还没来的时候，有的员工反映，储蓄纪念品得不着，”他环视全场，“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市行员工有的，翰林支行的员工就一定会有！”他的目光在王冬身上略作停留，“我不会让一小部分人多得能开杂货铺，而让老百姓干瞅着！” 邵艾看见，王冬的面皮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就这几点，完了！散会！”他站起身，“我这个人，不喜欢拖泥带水，有话就说，长话短说！老百姓不容易，我最不爱占用大家的时间！”他开始往处走，走至门口处又停下，“还有一句话，我这个人，老眼昏花，绝对不好色！” 丁艺回头看邵艾，咯咯地笑出了声。 尽管朱立的就职宣言令邵艾十分尴尬，但她并不是太担心。这个人，嘴巴上虽然严厉，看起来却还是非常正直的。他所说的，也没有任何毛病。作为一个领导，一切从工作出发，树立正气，这样想真的是无可厚非。所以，王冬批评朱立的那些话，她没有附合。朱立对王冬的批评，也大部分是事实。同时，邵艾觉得唐林的担心有点多余，她认为唐林不是多心，就是因为朱立取代了他，对人家怀有偏见。对于工作，她应该没什么好惧怕的。自己是行里最优秀的选手，业务在王冬的悉心指点下，应该也是数一数二，至于工作能力与态度，更是屈指可数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消除朱立的误解，是让朱立看到她的实力。 第二章 第2节 新上司的召见 然而，不等邵艾表现出自己的能力，就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 这天，邵艾发现市行中心库送来的款项没有零钞，便打电话让那边给送过来些。可是，对方“喂”了一声后，邵艾知道，这电话没有打对。 接电话的人，是刘放。还是头几天，房姐和人聊天，愤愤地说财务二科虽说黄了，可人员都分配得很好，一个下来点钱的也没有。从这个电话知道，刘放是去了中心库了。 “喂！”对方很不满地又喂了一声，“说话呀！” 邵艾没自报家门，只说翰林支行想拔点零钞，就是储蓄专柜，她也没敢说。可对方还是听出了她的声音，“想要零钞？”对方冷笑，“你要就没有！”便啪地摔了电话。 邵艾向出纳那边看了看，苏兰兰正在忙，这个时候向人家换零钱不太合适。况且，也不好大张齐鼓。虽说苏兰兰和她面上还过得去，可自己也得替人家多考虑一层。朱立的就职大会以后，谁都看出来，王冬和自己不吃香了！不跟着一把手的意思走，除非另有高就。 可是，一开张，就有一个客户要零钱。 “没有零钱！”房姐很不耐烦，她正在同老黄拌嘴。 “政策可来了！”老黄拿眼角觑着房姐，“你不是一直口口声声要退？！”他拉把椅子坐到房姐身边，“这马上就是老干部了！”老黄哈哈笑。 “谁是老干部？”房姐正闹心。她把话，早放了出去，偏这该死的老黄哪壶不开提哪壶。朱立没来之前，事后岗没争上，所长更是够不着，眼看着邵艾年纪轻轻，什么都心想事成，她的心里，窝了老大的火。不要说闹的那几场事白白让人看笑话，就是挺大岁数还在前台点钱，，她也是成天灰溜溜的。那时候，她也真想过，一够了内退的年龄线，就退。虽说挣的少点，可出气呀！到时候，把算盘子往王冬跟前一摔，看她还给谁当领导！但，现在不同了。新来的朱行长，明显的看不上王冬和邵艾两个人，还说将来要重新竟聘，这样一来，她便舍不得了。朱立已经说了，他是绝对不好色的。可见，他是多么反感这种女人！那么邵艾那个小妖精再漂亮也是白扯。而在翰林支行，还有谁比自己业务更全面？还有谁比自己经验更丰富？而朱行长不看学历，不看年龄，不看资历，不看过去，自己是大有希望的！没准，朱立的话，都是冲了自己说的！他来之前，一定把翰林支行的底都摸透了。自己这些年受排挤的事，也一定听说了！一想起朱行长全行大会上的发言，房姐就解气。那些个话，简直就是替自己说的一样！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赶上一个公正的领导，她怎么舍得退下来呢？那所长，都是垂手可得的事了！都大半辈子了，她还不知道管管别人是什么滋味呢！ “你说的，一有内退政策就退！”老黄眉毛挑的脑门子出了好几道褶子。 邵艾也很关心，她真盼这个事非母子退下来。朱立一来，房姐恨不能吃了自己似的。不过，还是先出去到对面卖烟的老太太那换点零钱是真的。她到窗口跟取钱的中年女人解释了一下，便马上拿了钱出去。可一回来，屋子里已经吵起来了。 “我让你先取整的有什么不对？”中年女人一只手指着房姐，“慢得老牛似的，这些人数你最慢！” “你才他*象老牛！”对方打断了她的所长梦，房姐是一肚子气，“你不填单我怎么给你取！”她用眼角夹着邵艾，不是这个骚丫头，她还用在这里点钱？还要跟人吵架？她一定要在朱立这界弄个所长当当，最好还管着她！到时候，天天狠狠地辖制她一回。 “我不是告诉你数了吗？”中年女人怒不可遏，“你先把大数过出来！单子我马上就填！你们不是没有零钱吗？我知道填多少是对的？！你什么态度？” “我就这态度，爱受不受！”房姐也生老黄的气，听人说，将来一上市，马上高工资。她为什么要退下来？ 邵艾忙过去安抚，劝了好半天，那中年女人才消了点气，嘴里却仍不肯闲着，“怨不得挺大岁数还在底下点钱！就你这样的，论辈都别想有出息！” 这一句，正杵在房姐的心病上，她立马坐不住了，“在底下查钱怎么了？查钱有什么不光彩？我又不偷人养汉子！”她斜了邵艾一眼，“我没干上去不是我水平不行，”她哼了一声，“那是有的人不要脸抢我的职位！那是有人暗箱操作搞不正之风！” 外面的客户听得糊涂，却不肯让份，“你没上去就对了！就你这种人，让你点钱都是迁就你！你看看，这一排有没有你这么慢的？！我没查过钱的也比你快！”她把兜子重重地往柜台上一摔，“你快点查钱！我急着赶时间你知不知道？”她看看手表，“我都等二十分钟了！你们怎么工作的？我找你们行长去！” “瞧你那两只的手长得和脚丫子似的！你还点钱？”房姐鄙夷地看着对方，“你赶不赶时间管我什么事？”她把钱往桌子上的摔，“二十分钟怎么了？又不是我耽误你的！没有零钱我也没办法！爱找行长找去呀！咱们行长倒是男的，可是他不好色！”。 “你说的什么话？！”中年女人气得脸色发紫，“我知道你们行长男的女的？！他男的女的关我什么事？我是来取钱的，不是来惹气的！我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她向老黄，“你们行长在哪？！” “行了，”老黄站起来向外面，“大姐，消消气，生啥气！”他转向房姐，你说你，给你政策你还不退，在这儿呆着吵架惹气有啥意思？“ “我退什么，”房姐不爱听，“你怎么不退？爱退自己退呗！谁又没拦着！”见那个女人上了楼，脸上才变了色。 邵艾没成心拦，眼看着那个女人上了楼进了朱立的办公室。这件事，房姐半点理也没有，又同自己没有关系。这些天来，房姐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工作上小毛病不断，可邵艾一个字也不提。因为，自从朱立就职宣言后，房姐好象有了主心骨，不仅不把她放在眼里，还处处寻衅，恨不能搜出她的错处来抖一抖。邵艾不给她任何机会。一旦吵起来，首先原因容易说不清楚，既使自己有理，最后也变成公说公有理，婆说婆婆有理的纠纷。房姐当然不怕，她却不行。原本朱立就对自己有成见，不管因为什么吵，都一样落了口实，证明群众对她这个裙带关系上来的不服气。再者说，出现问题就是各打五十大板的事。更何况，新官上任，这第一把火还没点，每一个小头头都怕自己科里出问题，怕拿自己开刀。房姐却以为是她怕了，气焰已嚣张得不行。这件事正好，可以煞煞她的性子，也让朱立了解一下，这个女人的工作态度。 不一会儿，朱立打电话下来，让邵艾和房姐上去。 第二章 第3节 是女的就行 走在楼梯上，房姐还是面色萎顿，等下来的时候，就神气十足了。 “没有不想好好干的群众，”她下巴翘向丁艺，“只有不会管理的领导！”房姐心情格外愉快，“你看人家朱行长说的多好！就知道咱们老百姓的心理。” 邵艾没作声，方才在楼上，朱立不问青红皂白，一味地指责自己工作安排有失妥当，才造成房姐和客户吵架。 “遇到这样的好领导，我还退什么？”房姐向老黄冷笑，“等一上市，这工资得翻翻地涨！我还等着挣高工资呢！” “你是翰林支行的栋梁，后起之秀！那高工资不给你给谁？！不对，哪有这么大岁数的秀？”老黄正在为是去是留闹心。倒不是朱立的原因。他是司机，听到的消息更多。有的消息说这是最后一次内退的机会了！以后裁员再也不会有好的政策！再减员就是下岗，给俩钱就打发回家！还有的消息说，将来一上市，工资会大幅度调整，每月三千五千都不是梦想。是留是退，谁也摸不准。 “呸，”房姐吐了他一口又转向窗口，“存折拿来！”她强迫自己向那个女人摆出好脸色。上楼的时候，她的心里还忐忑不安。不料想，朱立压根就没批评自己，倒把邵艾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只是，在她下楼前，朱立和颜悦色地叮嘱自己，要做好服务工作，尤其是窗口服务，那是翰林支行的门面！代表着整个支行的形象。自己都能代表整个支行了，还不得好好的！房姐狠狠地瞪了那个女人一眼，马上的又笑了。不是这个女人，她会有机会听行长的训话？早让王冬逼着给人家赔理道歉了！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她真是感激朱立，那么大一个领导，竟对自己这么耐心，这么理解！知道自己在一线工作的劳累和苦恼。还有，这个领导真正派，对邵艾正眼都不看，没有一句好话！ “神经病！”数对了钱，中年女人转身就走，对房姐的笑脸毫不领情。 “哪有这么夸人的？！”老黄站起来，抻了个懒腰，“你看我们房姐这种工作作风，啊？”他模仿朱立的语气，“受了委屈也不同客户争吵，更不会大打出手，这样的老同志不提拔还提拔谁？”他背了手在屋子里踱步，“我用人，不看高矮，不看年龄，不看长相，不看丑俊，啊，”他看了看门口，“是女同志就行！”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房姐很生气，“朱行长这人就是正！”她向丁艺，“就能给咱老百姓做主！”说着，狠狠白了邵艾一眼，脸上露出胜利的喜悦。 会计和出纳科的人不知事情的原委，一个个抻着脖子向这边看。连一向谨言慎行的苏兰兰也不时地探头向这边望。新行长新来乍到，谁都怕第一个捅马蜂窝，又都盼着看别人捅。 房姐更加高兴了，“朱行长说了，以后就是要树立正气！他说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毛病不在老百姓身上！在于领导，是领导的问题！员工哪有不想好好干的？一个小老百姓，谁敢哪？问题全在领导者身上！就是员工有毛病，也是因为领导徇私舞弊，因为领导多吃多占，才让员工没有工作热情！” 朱立确实是这么说的。并且不容邵艾作任何解释。 “你别说，说得还挺好！”苏兰兰身边的一个人赞道，“是这么个理！” “可不是，”有人附合，“领导都这么想就好了！” 邵艾偷眼向那边望过去。 两个人还在意犹未尽地感慨，苏兰兰却飞快地把脸扭了过去。 既使这样，她也并不怪苏兰兰。朱立的就职宣言定下一个调子，那就是弘扬正气。弘扬正气就要清除不正之风，就要拔乱反正，就要否定前任唐林的一切。唐林已经调离，那么，针对的具体目标，就是自己。翰林支行的人，除了靠边站的王冬，其余的人，在朱立的动员之下，都是跃跃欲试，一腔热血的。不在她身上做文章表现自己，只与她划清界线的，已经是相当低调的做法。 再者说，苏兰兰自己也有难处。当点小头头的，工作上与下属难免有个磕磕碰碰，而朱立今天的一番话，是让这些小头头心惊的。保全自己都顾不上，哪里还有闲心来安慰她？ 没有人会同情她，邵艾低下头。员工更不会管谁对谁错，不要说平素工作上还有过结，就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也喜欢看中层出丑！人的心理都是这样的，自己在下面当员的时候，行长一批评中层，不但认为行长这么做是因为正直，不怕得罪人，是为民作主，还都以为自己就有了机会。 邵艾倒不怪朱立。他这这个人，无非是犟，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对自己的成见。看起来，自己唐林小姨子的身份，是最大的问题。也难怪，在他眼里，一定认为自己完全是靠唐林的裙带关系上位，是个素持低下、毫无工作能力的人。这成见，一时半时的，还难以改变。对这一点，邵艾倒不担心，真金不怕火炼，她在王冬身边，耳濡目染的，总算学到几手，倒是房姐给朱立这么一纵容，以后要变本加厉，更难应付了。 尽管这件事让她灰溜溜的，可邵艾并不气馁。从朱立的行为上看，他的做法也是是常情。行长总不能直接批评基层的员工，他那么做显得没身份还树敌，这是一个相当机灵的人。新来乍到，没有群众拥护怎么树立自己的威信？象唐林那样就是个失误。他不理会老百姓，只走上层路线，结果让李奢认为没有工作经验。姜还是老的辣，朱立确实高一筹。批评自己也是正理。如果他一竿子插到底，那才对自己不利。这至少说明，他是把自己当作中层的管理人员的。以前，唐林在的时候，她自己总觉名不正言不顺的，什么事都不敢太伸手，实际上和员也没什么区别。现在也好，她可以趁了这个机会，理直气状地当一回所长。 她总结了一下，自己也有失误的地方，怎么能让客户上楼告状呢？无论是谁的错，告到行长那里，也是她这个所长管理上有问题。 第二章 第4节 捆着手脚跳舞 受到了行长的亲自鼓励，邵艾知道，房姐还会想着生事的。一出问题，自己还是脱不了干系。那么，就不能有任何问题的隐患。刘放不给配零钞大概是故意的，跟她理论肯定是没用。刘放大概恨不能再和自己当面吵一番；到朱立那里诉苦也不是上策，不但让他认为自己多事，还把和刘放交恶的事也抖了出来。对于朱立，在误解消除之前，最好是不发生任何问题。 为了解决零钞问题，邵艾很费了一番思量。翰林支行紧挨着小商品一条街，这条街上的商户每天都会有大量零钱，邵艾挑了几家大的，动员他们每天一早来存，他们的钱一存过来，零钞就有了。这个办法一想出来，邵艾长长舒了一口的了。 可是没几天，房姐那又出了问题。这些零钱一过来，无形中让她工作量大增。她的手把慢，几乎天天出错结不下来帐。储蓄所现在是早七晚七的工作制，大机房的人得全行帐平了才能关机下班。所以，市行大机房的人天天打电话过来催她们结帐。丁艺的帐结完了不能走，她便天天煲电话粥，这样一来，大机房的人电话打不进来，便把电话打到了朱立的办公室。朱立的电话有来电显示，几次发现同一个号码，他便发现了这一问题。 “邵艾，你们这怎么回事？”朱立一脸不快地下楼来，“怎么天天晚？帐还兴天天错？！你怎么干的？！” 邵艾正在一个商户打电话，对方的存款单填错了，房姐只涂改了事，被市行查了出来。见朱立下来，她忙挂了电话，陪了笑解释。 朱立仍是不高兴，“你看看出纳，会计，人家怎么早早就把帐结完了？！怎么不出错？！对了，还有，你们那个帐怎么记的？老有毛病？”他指的帐，是房姐记的传票。头几天，市行下来抽查，发现传票填写不规范，甚至还有刮擦涂改现象！邵艾当然知道，她方才打的电话就是这种情况。 “怎么你们储蓄净事儿？！”朱立不容邵艾分辩，“电话还天天占线，大机房的电话都打我那去了！怎么我一个支行行长还得给你们当接线生？” 邵艾一个劲解释方才打电话是为了联系业务，让客户来换凭证。会计，出纳的人全在看着，她的脸上木木的 “我没问你打电话干什么！”朱立是一脸怒容，“说你点什么都满嘴是理！联系业务用得着一两个小时不撂电话？！” 抱着电话打是丁艺的事，可邵艾又不敢当面指出来。她只好表示，以后会让大家长话短说。 “有点事就是大家的！”朱立非常不满，“你管干什么的？！” 邵艾不作声。 “记帐时管干什么来的？”朱立看看会计，出纳那边，“人家怎么就不出错？怎么一出毛病就是你们？你还有什么话说？！” 邵艾心里不同意，储蓄这边忙，市行来检查的时候，没有人上去陪，当然会有错！王冬这些天也不在行里呆着，这边的事，原来都是她扛着的。嘴上却不敢说什么，只笑了道，“我都告诉房姐留意了，正改呢！” “事后那几个人都管干什么的，怎么不自己先查出来？”房姐一边忙乱地结帐，一边小声分辩。 她说的，也有道理。如果事后的人负责，把把关，这错就不会出现在市行检查人员的眼里了。可邵艾不敢这么说，事后的那几个人，嘴巴一个比一个利索！ “你说的也对，”朱立点点头，“好几个大活人，一天都看什么来的？！明摆着的错查不出！还有你，”他指向邵艾，“好好抓一抓！成天出错，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言罢气哼哼地要走，没走两步又回头，“你看看你们这东西，乱七八糟象什么样子？你看看桌子上的灰！有二尺厚了！” 那灰，全在房姐的桌子上。邵艾不是没帮她擦过，只是擦一次，她丢一样东西。邵艾索性绕开她的领地。东西乱，说的是丁艺。她脚底下的鞋盒子，一直摆到了门边。邵艾也试着摆得整齐些，可是丁艺就骂，说两个鞋盒也容不下！这不过是个小头头，要是成了气候，气也不让人出了呢！她不是不管，而是不敢管。自从朱立过来，因为怕起事端，她对这些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作为基层的一个小头头，要权没权，要钱没钱，还没有一把手的支持，工作根本没法开展。而朱立，不但不支持，还站在房姐那边。这好比绑了手脚跳舞，她邵艾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无法施展。 第二章 第5节 谁敢要她 第二天一早，事后的张姐就气咻咻地下了来，“把章补齐了！”说着啪地把一捆传票丢在邵艾跟前，然后倚着门向出纳的苏兰兰冷笑，“这人可真不知道好歹！我饶着不究她的错，倒告起我的黑状来！以前的，我也不计较了。从今儿个起，再丢章落戳我可就不客气了！”她白了邵艾一眼，“有一笔差错我记一笔！”又向苏兰兰笑，“我手软人家可不手软！一片嘴两片舌上行长跟前说咱们事后不负责任！人家出纳和会计怎么就没有错？！” 邵艾笑了分辩，“我会那么不知好赖吗？”她看看房姐，“我就是那么说，自己就没错了？”她摇摇头，“你放心，张姐！我什么时候也出不来那种事！” “我可没有啊！”丁艺走上前搂住张姐，“那种事我可不会干！再说了，我也没什么错，监督我的传票挺省心吧？！”她放开张姐，“再说了，就是出错我也不怕行长说！有什么了不起？咱一个小百姓，也没有野心，也不想往上干，还能怎么着？！” 房姐脸上红得象猪肝，吭哧了半天，忽然冷笑道，“那就是说我了？！你也没说，她也没说的！我成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哪有功夫上行长跟前说去？”她哗啦一声把收来的零钱倒了一桌子，“要是忙得过来，我还真想说说呢！怎么的，天天忙得饭都吃不上，还忙出罪来了？这一大堆零钱，没半天功夫都查不完！出差错怎么了？出差错那是正常！不出那才叫怪呢！再说了，行长跟前也轮不到我说嘴！就是我说，这么一张老脸，人家也不爱听！不说还好点！” 邵艾倒吸口冷气，房姐的嘴，有名的拙，今天这是怎么了？红口白牙地颠倒黑白不说，还句句在理上呢！可见，这所谓的老实人更挺可怕。于是，她忙向张姐解释，“咱们一块呆过，我的人品你还不知道？”她翻翻传票，“这话谁说的，早晚得露出来，不是抵赖得了的！统供就这么几个人！”她看看心虚的房姐，“老天爷也长眼睛！” “会说的不如会听的！”张姐哼了一鼻子，“自己咋回事不知道？装什么大瓣蒜？怎么上来的谁不知道？” “说的就是，”窗口有人应声，“连自己家亲戚的墙角也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来的人是刘放，她进了屋，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咱也得勤下来查查了，要不然，等出了案子，还得赖咱们现金中心的人不下来辅导业务呢！”她回头向同行的人，“劝你们来还不来！怎么的，非得等到出了事再来？！”说着，向邵艾，“帐都拿出来看看！” “咦，哪来这么多零钱？”刘放把邵艾捧来的帐本放下，“你干嘛呢，房姐？！” “我能干嘛？”房姐头也不抬，“数数呢呗！” “你们所长说，早上活比较少，让我早上送来存！”储户在外面解释，“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几个商户先前就在这存款，因房姐说晚上结帐忙，不收零钱才转的户。邵艾让他们过来，却没告诉他们是自己需要零钱，怕他们知道了底细拿一把。这几年，拉存款拉得储户都成了精，对自己手中的资源清楚得厉害，动不动就要挟一下。 “哟，活少就得给你们数这些小钱！”刘放这几天奇怪，怎么不配零钞邵艾也不找自己？原来是这样！她下巴向房姐一扬，“我说你这活干得怎么这么毛？原来功夫全搭这上了！这还了得？存款没多少，还得累得半死！”她向张姐，“那能不出错吗？哪有这么巧使唤人的？！看人家老实不成？谁拉来的这些散户？这不是成心累死人吗！”她用脚向房姐一指，“怎么的你得罪人了？小鞋穿得挺好呀！” 刘放边挑唆边检查。检查的结果当然不会好，光房姐那里错就一大堆。实际上，各行的结算质量都差不多。只要不出案子，检查不过是走过场，有什么问题一沟通，也就沟通没了。但今天刘放成了心在鸡蛋里挑骨头，还会找不出毛病？！ 检查完了也不走，刘放直等到朱立的身影出现，“朱行长，这也不行哪！”她抖抖手中的清单，“你家的核算质量也太差了，这都说不过去了！” 朱立刚刚开会回来，见了清单冲邵艾发了火，“你怎么弄的？！怎么这些错？！”他目光扫向整个屋子，“成天的都干些什么？” “朱行长，你可真让我难心，”刘放哪肯放过这大好的机会，“你说我记不记？通不通报？看您的老面子，本不该，可是，”她用眼角溜着邵艾，“可不通报这让我也没法办了，全行哪有这么乱的？！”她把一本帐给朱立看，“你瞧，不说别的，这红杠杠满纸都是！谁家记这么差的帐？也不象银行人干的活呀！”房姐记帐毛草，算盘还不准，一个余额结下来，往往改了又改。 “那能怨我么，”房姐红了眼睛，“这得罪人真给小鞋穿！”她把眼前的零钞一推，“这不是报复是什么？！还说是拉存款，拉了一大纸箱子钱也没有一百块！”说着开始抹眼泪，“我就说这领导不能得罪，得罪了真没好果子吃！拿了拉存款的名折腾人！” “怎么回事？”朱立问邵艾。 “这些天零钞少，所以早上就收点小商贩的钱！”邵艾看向丁艺，“下拔的钱全是整的，那天客户告上楼就是因为没有零钱！” 不料，丁艺一扭脸，“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来，“忙了半天了，我得上趟洗手间了！” “没零钱向中心库申请呀！会不给你拔？！”刘放斜了邵艾一眼，又看向朱立，“这工作还能干好？功夫劲全在给人穿小鞋上了！” “人家来存钱，也没法拒收，”邵艾向朱立，“又正赶上零钞少！” “那是他们自己来的？”房姐抹着眼泪，“早就都不来的客户了，怎么忽然的就全来了？没人捣鬼会这么齐？我怎么就不信！” “邵艾你过来一下！”朱立啪地带上门走了。 不管邵艾怎么解释，朱立也认为她是公报私仇，“怎么心态这么不好？”朱立批评，“还报复上了！你不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倒放在整人上了！全行都象你这么整下去，我看翰林支行就得关门！我这行长也别当了！” 没办法，邵艾只好告诉他，自己与刘放的过结，“她总以为是我抢了她的位置，实际上并不是！”邵艾笑笑，“她一天储蓄也没干过，所以，是真的不适合！” 朱立没说话，半天才冷冷地，“那都是刘放的毛病了！” “我也是一心把工作做好，”邵艾嘴巴干干的，“她那么做我真的是没办法！” “怎么都是别人有毛病？”朱立反感地，“没零钞你要没要？不是没要么！你怎么知道她会不给？！你的心态就不对，怎么这种素质！”他盯了邵艾一眼。 邵艾当然明白，他在说自己心态不好，所以才把别人往坏里想。 从朱立处下来，邵艾真的有点泄气了。在朱立眼里，自己不但上来的不光彩，为人也不怎么样。走到一楼，她犹豫了一下，先进了卫生间。哭丧着脸进去，更要让刘放趁心了。 “屁吧！”是刘放，“就她当所长还能不出错？！念那两天半书吧！就她们那个艺术班，都不用考试就能进去！” “可不是，”丁艺接过话头，“会浪会贱就行！不象我念的会计，文化课不到普高的线都进不去！” “要文化没文化，要水平没水平，业务业务不行，管理管理不行！”房姐恨恨地，“整人可是一个顶俩！” “可长得好啊！”丁艺冷笑，“这上去浪两下，啥都摆得溜平！” “呸，”刘放啐一口，“谁还敢要她？！丧门星一个！靠谁谁下去！就我姐夫缺心眼，怎么把她弄上来了！” “怎么的也是上来了，还能下去！”房姐的幽幽地来了一句。 “那不好说，”刘放哼一嗓子，“以前我姐夫在这儿，好不好的总有关照！现在谁还捧她？这活干的都是什么呀？！那个第一名说不上怎么打出来的呢！没准都知道题！就她，那个小骚样，她还能打出名次？！” 邵艾在卫生间里气得发抖，她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把工作做好，让朱立挑不出毛病来。 第二章 第6节 都是黄碟惹的祸 然而，邵艾的力气，使不到别人身上。 这天，前台的机器又出了故障，柜台前一群的等着取工资的老年人已等了半天了。 邵艾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这些人都是纸板厂退下来的老职工，满肚子劳骚和怨气。厂子的劳资和人事也怕他们，所以把这些人的退休金交由银行代发。 “厂子那边说开了，”等在最前面的白头发老头着急了，“怎么没有？！” “机器坏了！”房姐不耐烦，她正和出纳科的几个人议论外界对储蓄科的评价。朱立对邵艾的不满，加上刘放在市行的宣传，邵艾的问题已成为行内外的一个热点了。一提翰林支行，人们就会马上想到邵艾，然后是不屑一顾的口气，“她们那地方太乱了！”这几乎能够达成共识。 “我说你怎么干坐着唠闲喀？”那老头气得嚷起来，“你倒是干活！” “嚷什么嚷？”房姐最讨厌这个时候有人打扰她的谈兴，“没看机器坏了吗？”翰林支行储蓄专柜差错频繁，邵艾的素质低下，是房姐永不厌倦的话题。只要一提起，她怎么的都舍不得放下。 “机器坏了管我什么事？”老头给抢白得急了，“我是来取钱的！那是我的钱！” “谁说不是你的了，你倒是嚷什么！”出纳科的一个人刚刚说起，在市行一提翰林支行储蓄专柜，人人都是轻视的口吻，几乎所有检查的部门一提到邵艾就摇头。这则消息让房姐简直心花怒放。偏这老头不知趣，一个劲儿地来打扰她。 邵艾当然知道房姐正醉心于谈自己的不是。这件事，她是毫无办法。除了讨厌她的人，还有人天生不安分，不但喜欢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也因此，所谓她的那些差错，便被复制和放大了。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再加上朱立当众责备过自己，于是行内外人人知道，邵艾是个什么都不行的人。而她的美丽，正好印证了漂亮的女人多半没有才干这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眼下，她没心思也没功夫睬房姐。从上个月起，她们行的微机开始归孙杰维护，这件事让邵艾伤透了脑筋。孙杰这个人，一干上活就开始劳骚；一发上劳骚就没完没了。早上的时候，邵艾就发现，机器总死机，她那时候就开始打电话找孙杰了，对方也答应过来，可是现在，这个人连影也没见到。代发工资这几天，机器是半点故障也不能出的！那些退休的老年人，不知怎么，就认为钱在折上不放心，非得按时取出不可，晚一天也不行。 邵艾的电话又打过去。孙杰的手机已关了，那个模拟的女中音不厌其烦地告诉她，该用户不在服务区或已关机。她放下电话开始犯愁。 又等了几分钟，邵艾重又拔号码，这一次，她打的是座机。没有人接。科技科是这样，一屋子的本科生，相互间不服气，也不满科长，工作上能躲则躲。下面的人却拿他们没办法。 还是找叶准吧，邵艾拔通了他的手机。没有人接。一定是没带在身上，邵艾叫苦。她试着往其它科室拔，也没找到叶准。叶准一定在行里，邵艾决定跑一趟。 出门前，邵艾向等着的老人解释了一下，然后直奔市行。 一个科室一个科室地找过去，终于，在唐娜的办公室里，邵艾看见弯腰忙碌的叶准。 “你来这干什么？”唐娜冷冷地，“把你的心思放在工作上吧，别给我们家丢脸了！” 邵艾也不理，喘着气告诉叶准她们那的情况，“先帮我看看罢，”邵艾向唐娜抱歉地笑笑，“那些等着领工资的老头老太太都急了！”说着不顾唐娜瞪着她就去拉叶准。 “我先去她们那看看！”叶准用报纸擦擦手，直起腰。 “小叶，你说这病毒都从哪来的？”唐娜递给叶准一块抹布。 “自带的软盘，光盘什么的，都能！”叶准开始收拾东西。 那我也没放过光盘什么的，怎么也有病毒？“唐娜又问。 “回头再说罢！”邵艾三下五除二把叶准的东西塞进包里，又拉他，“快点！”她总觉得唐娜的问题有点阴沉。 “资源共享，”叶准解释，“行内的机器大都联网，别人的电脑用过，也会影响到你！远的不说，发个notes就能传过来。” 邵艾拉了叶准一把，“快点走罢！再晚一会儿，那些老头老太太能把翰林支行的房顶掀开。她也不想让叶准回答这种是是非非的问题，这种问题很容易让叶准陷入麻烦。 “一定跟孙杰他们看黄碟有关系？”唐娜突然压低了声音，“我总看见他弄那些个东西在电脑上看。” “那种碟最不好了，”叶准抹了一把汗，“大都是盗版或是非法下载的，几乎都有病毒！”邵艾心里叹口气，这个叶准，什么事也不经过大脑想！孙杰那个人，能招惹吗？！而唐娜，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 第二章 第7节 没准是太监 邵艾和叶准回到翰林支行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吵翻了天，一个拄着拐的老头气得倒仰，“共产党怎么养活你们这群白吃饱？！成天吃饱了在这里唠闲喀！就得让你们黄铺！象咱们厂子对门的那个银行似的！我看银行关门了你们怎么办？” “就得让资本家不把你们当人看！那就好了！”后面的人也很气愤。 “可惜，我命好！”这句话，点在了房姐的死穴上。朱立带来的春风没刮多久，小道里又传出下岗减员的消息。据说，以后裁员没有内退了，硬碰硬地往家减人。心里不舒服，嘴上仍不让份“可惜我生得晚了点没赶上资本家！”她气那个老头，“你生气也没用！”虽然这么说，她的心里，又给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占据了。前几天，苏兰兰从省行带回一个消息更可怕，县行马上就得撤并。苏兰兰人虽然令人讨厌，消息通常却是准确的。她说，县行一撤，下来的人没法安排，就得竟聘上岗。 “我不再你这取钱了！你给我清户！”老头把存折扔进去。 “你想清就清？你们单位跟咱们行签的协议，找你们单位去！”房姐把存折扔了出来，“你以为咱们爱要你们？那是你们单位受不了你们这帮老夹板子才把你们剔出来！”房姐丢过去一个大白眼，“当你们挺招人喜欢哪？！挺大岁数的人了，也不知道自重！给脸不要脸！” 那个老头拎起拐棍敲打柜台玻璃，“你说谁不要脸？你说谁不要脸？！” 邵艾赶紧过去劝，但是已经没用了，房姐的举动激起了群愤，排队的人一下子围了一柜台，一起向里面声讨房姐。 房姐也知道惹了祸，低下头不作声。 机器修好了，这些老人说什么也不取了，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单位走。 邵艾马上和纸板厂的财务人员联系，让他们做好安抚工作，一切妥当后，已经快四点钟了。也是这个时候，邵艾惊奇地发现，孙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营业室，正挖苦叶准，“这小美人一招手，马上屁颠屁颠地来了！” “你真好意思，”邵艾哭笑不得，“从早上就开始找你，怎么这时候才露头？要不是叶准帮你忙，能把柜台玻璃砸了！还不谢谢人家！”因为有丁艺，她不好再说什么。 孙杰哪肯让步，“这不是显着他能干么，我看他得谢谢我呢！”又走到房姐对面，隔了房姐向丁艺一摆手，“姐夫都给你说完了！你就等好消息吧！” “说完什么了？”房姐很警惕。 “姐夫，没啥事就回去吧！”丁艺打断房姐，“我看这翰林支行的微机也有人承包了，你就不用跟着费心了！” 叶准早习惯了丁艺的冷言冷语，也不搭茬，只向邵艾道别，收拾了东西便走。 他前脚还没迈出大门，孙杰就向门口啐了一下，“什么老爷们！咱们这边一看毛片，他马上躲一边去！我看他不是装孙子就是有毛病！”说着哈哈大笑，“没准真是太监！要不怎么结婚快二年了，他老婆肚子一点不见起！不敢看是怕受刺激。” 房姐对这个话题也是有兴趣的，“怎么他不看？老爷们对这东西最感兴趣！你也别说，没准他真是不行！”说着吃吃地笑了半晌，才又笑道，“那不是把他的小媳妇儿坑了！小叶的媳妇长得可水灵了，这不是白瞎了！” “可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孙杰啧了一声，“白可惜了，长得真是漂亮！”见丁艺面色不悦忙讨好道，“朱行长都答应了！你就瞧好吧！” “答应什么了？”房姐紧张起来，“你找朱行长了？” “答应什么了？”孙杰面露得色，“求什么答应什么！”直听得房姐脸色灰白，半天都没再说话。 “一朝天子一朝臣哪！”孙杰乜斜着眼睛瞄邵艾，“该我们家丁艺扬眉吐气了。” 原来是在朱立的办公室里，邵艾扭了脸。她讨厌孙杰不洁的目光。 “朱行长可不是那种人，”房姐又缓过来，“朱行长这个人可公正了！朱行长说过，他绝不搞暗箱操作损害职工积极性的事！朱行长说了，” “朱行长当然会这么说，”孙杰哈哈一笑打断了房姐，“朱行长当然得这么说！我的傻大姐！要不你怎么这么大岁数还钉在这儿查数？！就是唐林那样的，他提拔小姨子也没声张啊！” “朱行长说了，将来什么岗都竟聘上岗，”房姐有点迟疑，“他才不会暗地里许出去！” “竟聘上岗咱家丁艺怎的？哪点不够？”孙杰乐了，“房大姐，有咱家丁艺想的，也没你想的呀！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 “姐夫，你就少说两句！”丁艺使了个眼色。 “朱行长说了，他不看年龄！”房姐咬着牙。 “到时候，你就看着吧！”孙杰见邵艾不听，加重了语气，“话是那么说，到时候手底下就有准了！我不是在你们这里吹，没有准的话，我会放出去？！到时候不让人笑掉大牙？我和朱行长什么交情？！十多年了，他还是县行交换员的时候，咱们就好上了！” 房姐嗤了一声，恨恨了半晌，“这么放出话来也不怕打嘴？放出风来的事朱行长也敢帮你？我就不信！” “那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孙杰站起身抻了个懒腰，“明天再弄几个好片子看看！”他觑在邵艾的脸上，“那小妞，真叫爽！” 孙杰的计划，给彩虹厂那个拄拐的老头打乱了。那个老头回家就没起来，因为心梗住到医院里去了。老人的家属听说在银行生的气，第二天，就跑到李奢那告状。李奢大发雷霆，让优服下来调查，一定要严惩责任人。 严惩的结果，一是整顿科技。由于叶准涉嫌告密，又跑到翰林支行表现，成了科里最不受欢迎的人；二是要求各行狠抓对外窗口的服务。狠抓的办法之一是，朱立召开全行大会进行纠偏。 朱立从市行开完会一回来就铁青着脸，他是从一楼营业室上的楼，邵艾同他招呼只得到了一鼻子哼。 据出纳科消息灵通的人士透露，李行长大发雷霆，听人讲，茶杯都墩碎了。朱行长不但面子上下不来台，还被责令整顿。 邵艾知道，雷霆之后，必是暴风骤雨。朱立生气，她是理解的。房姐的行为，不要说外人，就连她也看不过去。还有孙杰。这一连串的事，都不是由自己造成的，可朱立却不知情。怎么解释？从朱立的角度看过来，自己是难辞其咎的，张口分辩只令他更加反感。于是，她去找王冬，看看怎么应付这件事。表现自己的工作能力已经不是重要的事了，她得先把眼前的麻烦处理过去。 第二章 第8节 老情人 王冬下午才露头，一进办公室就接了一个电话。 “我才不怕呢！”听了一会儿，王冬笑了，“就是死了也不是我气的，我紧张什么？！” “他那点事我还不清楚！”王冬冷笑，“调离别人还差不多，哄弄我？就他那小样儿，还差点！”也不看站在一旁的邵艾，只管向电话里发起劳骚来，“他那么做啥意思？不要说邵艾没毛病，就是有毛病也得给她做主呀！哪行的一把手不是这么做的！”听了两句又插话，“那让邵艾怎么开展工作？本来就一个比一个不是物，他还给撑腰，邵艾能说得动谁？！” 邵艾坐下来，王冬说的，她不太感兴趣。眼下要紧的，是让朱立消除误会。 “你这话对！”王冬一拍大腿，“这小中层，要权没权，要钱没钱，这上面还不给做主，别说邵艾，就是神仙也干不好！” “他会不懂？我怎么就不信！干了二十多年了，这点道理他会不懂？那么个人精子他会不知道这点事？！怎么在县里蹲了十好几年起不来？还不是太奸了！上面的头看得明明白白，就是压住他不用！我看那么做就对了！谁知道李行长怎么想的！挺精明个人，没看出来朱立是个什么东西！” “他当那么多人给邵艾脸色什么意思？哪有当面批评中层的？让老百姓怎么看？他这明摆着是让老百姓知道，他对邵艾不满意！先把自己的意思渗透渗透！再有几个不安分的上下一搅和，那邵艾还能有个好？！谁不出差错，谁一点毛病没有？什么叫业务不好？鸡蛋里挑骨头！就成心找谁毛病找不出来？！你说吧？全行上下你数一数！谁八面见线，一个错处没有？” “还不是看上我的位置了！成天找邵艾毛病干什么？还不是杀鸡给猴看。管理混乱，差错太多，这服务又出了问题！乱好啊，这一乱不就有了换人的借口了！等新人一来，再一不乱，就是他的成绩了！”王冬笑着。 邵艾想着，王冬一向的太受宠了，尤其唐林在的时候。因为自己的关系，唐林什么时候，什么事都让着她。这冷不丁的，朱立一来，受点冷落就受不了了。可见，一个人不能太顺了。 “我的话先搁这儿，你看着吧，”王冬笑，“过不了几天，那个什么英的，就得过来！俩个人好多少年了！” “对，董小英！你还没听说？县行都得撤！县行一撤，她上哪去？就她，不是我看不起她，两只脚上的泥还没洗净呢！” “我无所谓。搭理他？呸！我也没什么大错，把我拿下来，就他，小样的，还差点！顶多吊起来，让我主管一下外勤什么的！就是没有外勤才让我管嘛！要是有还能轮到我？！没活干更好，我倒乐意轻闲！” 邵艾想着，王冬也许太固执了。 “那你说他忙乎啥？来了没几天，不是这不对，就是那不好，把个小邵艾弄得不知怎么好了！他肚子里没鬼他这么折腾干啥？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现在好，科里一盘散沙，那些个调皮捣蛋的都无法无天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脸上就好看？！对，”王冬终于说服了对方似的，“为啥不给中层作主？不作主那是想不用，要换人！他能盼着单位黄铺？！就图对老百姓好？呸！” 邵艾心里着急，王冬看起来是一肚子话。 “也就房玉勤那个二傻子以为他替老百姓说话！”一提起房玉勤，王冬气不打一处来，“邵艾也命苦，赶上这么个缺心眼的东西！那边一装枪，这边马上就有放炮的。对，他是利用房玉勤奋！这小子命真不赖，没有房玉勤那样的，他这一套还真不好施展！你等着吧，有用完的时候！到时候，有她的好果子吃！说我恶，这回让她看看什么是恶的！让人卖了还帮人点钱的货！” “要是我家开的银行，我第一个让她回家！干啥啥不行，占起便宜来没够！哪一回事不是她的毛病？！就邵艾那性格，谁也比不了哇！人家有什以不好？不就是长得漂亮吗？漂亮怎么了？长得漂亮犯法呀？！” “我告诉你，那小丫头稳稳当当的，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那不比丁艺强，丁艺啥玩艺？哎，她又处了？还挺好呢！这回算是逮着了！那家也够倒霉的！” 邵艾有点黯然，听这话音，丁艺是找到好婆家了。不过，她很惊奇王冬对丁艺的评价。想不到，表面上亲亲近近的两个人，背开身是这样子。也是的，自从朱立一来，丁艺对王冬已不大亲近了。 第二章 第9节 如坐针毡 正思忖，手机响，是楼下营业室的电话，邵艾怕前台有事，只好把一肚子不安又揣了回去。王冬的话，看起来一个下午也说不完，再等下去，恐怕也没什么意义。 一下去，不过是零钞又没有了。邵艾只好硬着头皮去换。上一次有了朱立撑腰，那几家商户又让房姐赶走了。现在她去换，少不得要陪些小话。这倒没什么， 她烦心的，是晚上。晚上朱立说开全行大会，要纠偏，也不知是怎么个纠法。王冬也是的，这些日子什么也不抓，不是看不见人影，就是打起电话没完没了！难怪朱立对她有看法。 尽管邵艾有心里准备，这纠偏的大会，还是令她如坐针毡，无地自容。 朱立强调，翰林支行歪风邪气太重，就是干部有问题，上梁不正下梁歪。正是因为领导干部素质低，觉悟差，才导致员工整体水平不高，才会出现服务上的严重问题。并且说，他干了半辈子，走了那么多地方，没有一个地方象翰林支行这样混乱！不用跟他以前管理的丰台县行比，就是和全行最差的部门相比，翰林支行还差了一大截子！要是跟丰台的结算管理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朱立表示，他非常不满意，但是，他不气馁，他就是要转变翰林支行的这种工作作风，纠正各种不良风气。 从翰林支行的历史问题到目前的混乱状态，朱立足足批评了近一个小时，面色才有所缓和。马上的，他表示有决心，也有耐心，一定要把翰林支行的工作作风转变过来。他不怕得罪人，不怕少部分人反对，更不怕打击报复，他得对翰林支行的大多数员工负责。 “现在都什么情形了？”朱立呷了一口水，“已经迫在眉睫！也都听说了吧？县以下的支行，不行的就撤并！撤了怎么办？谁好用谁！不好的就得下岗！象翰林支行的业务素质，象翰林支行的工作作风，象翰林支行的服务水平，拿什么和人家竟争？”朱立重重地把杯子放下，“你们根本就竟争不过人家！” 台下压雀无声。 “我怕什么？翰林支行黄了，我到别处当行长去！”朱立环视全场。 房姐也抬起了头。 “你们怎么办？”朱立看着房姐处。 房姐又低下了头。 “我得为你们着想！都好几十岁的人了，下岗了干什么？人家国营饭店黄了，店员可以去开饭店；鞋厂黄了，工人可以去做鞋；商店黄了，服务员可以自己经商！你们下来干什么？也开银行？”朱立笑，“国家不让啊！再者说，就你们的业务素质，也还干不了啊！” “提高业务素质和技能，得慢慢来！”朱立的情绪看起来有所好转。 “现在，首要的，最为急迫的，是提高我们的窗口服务质量！”他又环视了一下，面色变得不悦，“打手机的同志把手机关掉！” 全场的目光，集中在了王冬的身上。 “今天出了这个事故，不是偶然的！冰冻三尽，绝非一日之寒。”朱立厌恶地盯着王冬。她还在听手机。 邵艾真为她着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闲聊！王冬一向挺会看人脸色，是个能伸能缩的人哪！她悄悄地伸出脚踢了踢王冬的椅子。可王冬依然如故。 邵艾低下头，朱立正盯在自己的身上看。就这么一丁点的小动作，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我等有的人说完了话再讲。”朱立开始喝水。 终于，王冬放下了手机。 “怎样提高我们的服务水平？”朱立眉头拧个疙瘩。 “就要从领导做起！”朱立坐直了，“为什么翰林支行的服务这么差？为什么？就是领导不以身作则！你们以前留下来的作派太恶劣了，当领导的，只想多吃多占，只想着损公肥私，只想着搜刮民财！谁送点礼，就用谁！谁出点血，就给谁点好处！根本不抓业务，根本不抓服务，根本不讲工作！” “就是这样的一个领导班子，才造就了这样一个支行，一个队伍松散，不求上进，作风恶劣的支行！”朱立满脸无奈，“领导层的文化素质低也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他的目光严厉地从邵艾身上扫过，“服务是一门艺术，是一门很深的学问！有些干部对这个问题理解得相当肤浅，以为服务就是机器不出故障，付款不出差错。”他看了看邵艾这边，“一出现问题就推卸责任，找别的部门的毛病，从不找自身的原因！” 邵艾正是这么想的。她觉得，服务是各个部门间的配合，没有后台科技人员的支持，她们就是使出浑身解数也解决不了机器故障的问题。想不到，正是朱立所抨击的。于是，她凝神倾听，看看朱立怎么说。 听了好半天，邵艾还是摸不着头脑。她偷眼观察别人，一个个聚精会神的，也不知懂了没有。不管怎么，服务在她的眼里，是非常具体的，也是非常简单的，她就是不明白，朱立说的那些学问和艺术的话是怎么和实际工作联系起来的。不懂又怕人看出来，邵艾只好装作很认同的样子，不住地点着头。 “正是你们管理层没有认识上去，按这么低标准的要求进行管理，才导致服务水平停留在文革期间国营商店的水平上！”他的目光又掠过房姐，“跟那个时候的人有什么区别？嘴巴还挺厉害，还能把人家退休老同志骂倒！这传出去象什么？我们翰林支行什么形象？！这是那们老人家没出什么大事，否则，得负法律责任的！” 邵艾顿感欣慰，一下子磕睡中振奋过来。从这一点上看，王冬真的是误解了朱立。房姐这不是挨批了！ “现代意义上的服务，不是单纯意义上的态度好，不出错，那是营销！是用现代服务理念，加上有科技含量的营销技能，来服务大众！你看看你们，啊？不要说提供优质的服务，更不用说以精湛的业务和营销理念去搞营销，居然把人家服务到医院里去了！” 有人在轻轻地笑，邵艾也觉得，除去朱立对自己的成见，这个人，还是满幽默的。可是，她马上又笑不出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严重的问题？”朱立话锋一转，“就是领导的问题！那是单纯的员工问题吗？绝对不是！领导层的素质上不来，员工的队伍怎么会好？！没有一个好的领头人，这个队伍就是一片散沙！” 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朱立开始总结，“今天开这个会，主要目的就是强化大家的服务意识！至于干部队伍的素质问题，我们慢慢来！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引进人才，引进管理精英！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对了，”朱立有点轻描淡写的，“把老人气倒这件事，不能就这么完了。我也在等市行的处理结果。谁闯的祸，谁把责任担起来！领导负领导的责任，员工负员工的责任！尤其是个别领导，我一定要严肃处理！李行长那我已经表态了，任凭市行处置！是罚款，是记过，是下岗，爱怎么处罚怎么处罚！我绝不会给说情！甚至，我们要比市行处理得更严厉！” 邵艾低下头。她有什么责任呢？要处理她！ “我不怕缺人，”朱立冷笑，“少几个庸才正好！”他的眼睛看向外面，“我正好引进几个业务尖子，引进会管理的的精英，把翰林支行带动起来！” 开完会，天已经完全黑了。邵艾垂头丧气地往家走。方才下楼的时候，她听见几个职工议论，说那老头还在医院里躺着呢，家属不依不饶的！看起来，不处理几个完不了。因为看见邵艾走过，便都不说了。看起来，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第二章 第10节 灯光的诱惑 邵艾茫然地顺了路走，一直走到了市行楼下，她才发现方向都错了！这是去父亲家的路。她抬头向市行的大楼望了望，世事变得真快，姐夫唐林已不在这里工作了。不但不在这里，连翰林支行也已成为他的过去。想一想，姐夫刚刚升职时的喜悦，好象还在眼前。而现在，自己如陷在泥潭里一般。 她叹口气，正要往回走的时候，看见还有一个窗户亮着灯。那个窗口好熟悉。对，好象是李奢的办公室。 绝望之中的邵艾，心里也亮起一盏灯来。她可以向李奢说说事情的经过。还有，她所受到的误解。唐林说过，他对自己印象很好。 她从市行的一个边门溜进去，七拐八拐的，爬到了七楼。 那扇门，微微开着。她看见，李奢正在写着什么。夜的黑，让屋子里灯光特别的亮，明亮的灯光下，李奢神态安祥俊逸。 “谁？！”黑影在门口一闪，把李奢吓了一跳。 “我是邵艾。”邵艾怯生生探出头。她这时才后悔自己的冲动。自己来这里干什么？！这也是她能来的地方？！ 门缝里的一张俏脸，让李奢精神放松，心头却发紧。 “你这丫头！”他放下笔，皱了一下眉。这个俊美的女人，好象分花拂柳般从聊斋的书页里又飘出来，她身后黑暗的长廊里，似乎还响着环佩叮当。 “邵艾！”李奢重复着这个拗口的名字。这个女人，浑身散发着令人混乱迷醉的气息，总令他有恍惚之感。每一次看见她，自己都有不真实的感觉。就好象这个女人，并不是现实世界里的人。 然而，这个女人正坐在自己面前。那清亮的眸子，正看在自己脸上。 “说，什么事？”李奢直视着对方。 话问得这样不客气邵艾还是没有想到，她慌得不能自已。总得有个理由吧，到人家这里来！可是，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说说你来什么事？！”李奢又问了一句。他的思路也有点乱。 前言不搭后语的，邵艾把房姐和客户吵架的过程叙述了一遍。 “这个过程，你没有和朱立说一说？”李奢有点奇怪，在这件事上，邵艾的责任不大。 “没有，他在气头上不肯听。”邵艾叹口气。 “我也在气头上，”李奢看着对方，“要是也不肯听呢？” 邵艾实在后悔来找对方，她低下头。就因为唐林的一句话？他那样说也许是为了安慰自己也说不准。自己怎么就来了呢！光是要辩解一下工作上的失误吗？那好象是一个借口。 “你倒是很信任我。”李奢抱着双臂。 “是。”邵艾点点头。她是一只飞蛾，扑向了窗口里的灯火。对方象一团烈焰，烧灼得她无比疼痛。 这倒让李奢无话可说了。 沉默。 “那你为什么不信任对朱立呢？”沉默是让人难以忍受的，李奢觉得自己有责任打破它。 邵艾这才把朱立到来之后的情形说了说，“你可能认为我在脱卸责任，把自己说得一点毛病也没有。可是你想一想，没有了靠山，我敢不敢在工作上掉以轻心？敢不敢去碰新官的三把火？我也不是那种一点心眼也没有的人！”既然来了，就把这些天的事说一说吧！这也是她表面上的目的。总不能让对方看出来，她是为了他而来。 “你很坦白。”李奢点着头。 “因为年轻，因为姐夫原来是行长，科里的同事一直不服气。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前有狼，后有虎，我怎么敢肆无忌惮地，还去报复人家？”邵艾看着桌上的文件，“我还不是那种糊涂的人。”她的心砰砰乱跳，自己简直是语无伦次。来的太匆忙，太欠考虑了！那窗口里的灯光，诱惑得她失去了理智。 “也许他是误会你了！”李奢解释。唐林调离之前，曾有人写匿名信告到省行，说姐夫提拔小姨子。这件事，他向省行解释过，邵艾后来代表行里参加金融系统的比赛，也还是第一名，用她并不为过的。可是，又有联名信告到上面去，他怕不处理影响到自己，才忍痛换掉唐林。唐林这个人，做起工作来，不虚张声势，也不走形势过场，他是非常喜欢的。 “不是误会。”邵艾摇着头，“没有任何误会的原因。”她的心里焦急，自己得有个合适的理由来这里呀！可她怎么也想不出。而说出来的话，跟告黑状似的！对方会怎么看？会不会反感自己？她不能不担心。 李奢看住邵艾。告状的人，是不是朱立指使的？所以才这样针对这个小女人？朱立的为人，是很老辣圆滑的。 “是成见吧？”邵艾的目光落在对方的手上，“他认为我是靠裙带关系上来的，不是凭真本事！在他眼里，我不但上来的不光明正大，还不学无术，一无是处！”她现在明白自己了，她来这里，是为了寻求辟护和帮助，为了寻求光明和温暖。可对方并不会给自己！ “是你自己多虑了吧？”李奢劝解。他知道，还有一个人可能会告状，是市行的稽核的，因为人缘不好，呆得不太自在。于青内退之后，她托人想要下去。 “不是，他开会时特意指出过，虽然没指明道姓，但已经太明确了！”邵艾把朱立大会上的宣言复述了一遍。对方的冷淡和敷衍让她知道，自己太冲动了。她不该来。她心里的盼望，不过是天方夜谭，是一点可能也没有的事。她不能不感到沮丧。 “这是套话。”李奢简短地。朱立这个人，喜欢言过其实。而且，爱做表面文章。要不是为了平衡和市里的关系，他并不打算用这个人。 邵艾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李奢。 “朱立当了十几年领导，套路比别人熟！”李奢没有表情。 “可是，出了这几件事，他一点都不肯听我解释！”邵艾有点惊慌，她想不到，朱立那铿锵有力的话语，是出于熟练。 “每个人性格不同，处理问题方式不同。”李奢笑笑，“你自己太过紧张了。” “就算是这样，”邵艾抿了一下嘴唇，“可不光是我误解，单位同事也这么想！”话离了口，她知道说得不好。可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她现在只想一件事，就是逃离这个屋子。她来这里，只是想证实一下，自己在对方心里究竟有没有位置。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她受不了失望的打击。 李奢“嗯”了一声。对方说的，其实是有道理的。朱立很有针对性。 “就算碰了巧，他的套路对上了我的具体情况，是我太过紧张了，”邵艾给对方的冷漠弄得慌不择言，“可是，我的工作变得很难做！平素工作态度不大好的人，认为有了朱行长的支持，就更变本加厉了。” 她略为犹豫了一下，还是直说了，“朱行长只说我的不是，对她们却极宽容，怎么不是成见呢？才刚来不久，怎么光知道我有缺点呢？怎么就知道那几个人没问题呢？”见李奢在听，索性道，“成见也好，不是也罢，现在直接影响到工作了！不管吧，科里一团糟；管吧，朱行长又总认为是我的不是。”见李奢嘴唇动了一下，她忙又道，“既使是我不对，从工作角度，他也应该支持我，要不然，还怎么进行下去？！”话已经说到这儿了，也只好说下去。邵艾心里满是懊悔。 李奢当然明白，可是他又不能当了一个小小的所长说朱立不对，便笑了道，“你自己就没有问题？” “既使有，也得让我说话呀！”对方的问话真是不客气，邵艾的心里彻底凉下来，“除非不让我做这项工作了。”总得为自己辩两句吧，于是她又道，“其实唐林没来的时候，王行长就开始培养我了，并不是姐夫的意思。可朱行长非得认为我是靠姐夫帮忙才上来的！抱着这种心态，我做什么他都认为是不对的。” “王冬最近在忙什么？是她直接主管你吧！”李奢有点奇怪，“王冬很有能力的，怎么会出这么大乱子？” “朱行长对她更不满意呢！”邵艾思忖了一下，李奢对王冬不乏好感，于是她道，“那也是误会。那些纪念品是归王姐管，但大都给了客户了，并没自己留着！就是留着也用不了啊！那些洗发水得用多少年？可是，一传出来，就不那么好听了，象王姐多吃多占似的。大家都这么一说，就成了事实了。”邵艾说的，也是事实。王冬真的送人，并不自己留。当然，她借此交下不少人。 “领导不会听风就是雨，就是你，也不会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这算什么事？”李奢有点好笑，但也不想让对方看出来，又道，“这些都是小毛病，改正也就好了。领导看的是大方向，这倒不算是什么事，你们也是多虑了。她还让你说什么？” “不是她教我说的，”邵艾的脸，红了起来，“是我自己的感受。”她的话，是受了王冬的启发。可是，她真怕李奢认为自己是王冬怂恿来的。那样的话，更会让对方反感。 “没有关系，既使她让你来的也没什么。”李奢有点明白了，是正副手之间不太融洽。也容易产生这种状况，一山难容二虎。王冬的个性，也是极强的。 邵艾更加紧张，“我只是有点想不通，我已经尽力去工作了，却是这样的结果！”李奢对自己印象更坏了吧？他一定认为自己在搬弄是非。 “朱立是以工作为重的人，”李奢笑笑，“他不会有什么针对性！这一点你尽管放心。该怎么工作就怎么工作，不要太多虑！只要你做到了，领导会看见的！” 原以为可以向李奢把问题说清楚，听到这样的回答邵艾真是难过。她低下头，半天才道，“可现在人躺在医院里，朱行长坚持认为我也有错，还要处理我！” “人也不是你气倒的，”李奢明白了她的来意，“你怕什么？！市行拿出处理意见也得有根据！什么年代了，还要诛连九族？就是的话，你跟那个房什么又没亲戚！” “朱行长说了，领导得负领导的责任！”邵艾当然担心。 “他才是行长，你算是什么领导？！”李奢笑，“处理也得先处理他！” 邵艾弄了个大红脸，她不好意思地揉搓着李奢桌子上的日历，抬不起头来，“这些天净挨说了，都给批评的糊涂了！他一说要处理领导，我就以为是要处理我了！当个所长虽然不算什么，可也挺不容易的！”一想起这些天的遭遇，邵艾的眼睛有点潮湿。 “世界上哪有容易的事？！”李奢感慨，“你这才哪到哪？！”眼前的小女人才多大，能经历什么？！遇到点事就眼泪汪汪！ 邵艾深呼吸，不能在这个男人跟前掉眼泪，会让他看不起的！她平抑了一下自己，“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她看一眼李奢，“不知道怎样做他才能满意。”她心里紧张起来。说过的这些话，句句站不住脚，这显得她来找对方的借口也太牵强了。也就太容易暴露她的内心不光彩的想法了。 “只要你出发点是好的，怎么做都可以！”李奢有点想笑，朱立的三把火，都把人弄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那也不全对，”邵艾摇头，“那天叶准来帮我修机器，结果挨了累不要紧，现在成了科里最不受欢迎的人了！他的出发点，从哪头看，都是好的！”邵艾松口气。终于，她找到了一个不容易让对方驳倒的事例。 “怎么不受欢迎了？”李奢奇怪。 “叶准的为人，您大概知道吧？！”见李奢点头，邵艾开始给他讲事情的经过。自己所受的冤屈，再怎么解释也有狡辩的意味，可是叶准，却是个无可挑剔的好人。为了叶准辩一辩，应该是个合适的理由了吧？她的心里打着鼓。对方逼人的目光，让她惴惴不安。 李奢不住地点着头，他非常喜欢那个才华过人却言语木讷的小伙子。 “您整顿科技的意图是好的，可是结果呢？”邵艾问道。 李奢没作声。 “您生气了？！”邵艾感到害怕，“本来，我的意图也是好的，想让您知道您整顿的结果。您看，也不是好的出发点就怎么做都可以吧？还有，叶准绝对没有告密的意图，可现在人人都这么认为！”邵艾想把这个过程说得更清楚些，也好间接地让李奢知道一下，自己所受的误解，“他帮孙杰的忙，可是孙杰不但不领情，还说叶准是为了表现自己，踩着自己往上爬！” 李奢的脸黑下来，邵艾真的害怕了，她忙又修补，“我是说，误解太容易产生，却不容易消除。” 李奢摆手，他的心里，有点压不住火了。孙杰这个人，不但游手好闲，还到处兴风作浪，真的是非常令他讨厌。 “两个人都不错，可是却有这么深的误解！”邵艾嘴巴哆嗦，她太怕李奢冷冷的表情，“我只是想说，让人误解不好受。” “谁两个都不错？”李奢不爱听了。 “叶准和孙杰呀！”邵艾眨巴着眼睛。 “孙杰还能说不错？”李奢瞪起眼睛，“他根本就是一个下流胚子！你从哪看出来他不错？” “从哪也看不出来。” 邵艾老老实实地，见李奢忍俊不禁的样子，才战战兢兢道，“可是，怕您生气呀”。 “工作中有的事是这样的！”李奢点着头，又摇摇头，“小叶这个人，太单纯！人际关系上不开窍！太不开窍了！真让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是他念的书太多了，”邵艾赶紧替叶准辩解，“书念的多的人，大多是这样的！满脑子都是学问，装不下别的东西了！书呆子，书呆子嘛！大本毕业的，都是这样，个个是书呆子！哪有又有学问又会处事的？！” “我呆不呆？”李奢问。 “当然不了。”邵艾不解其意，上上下下打量李奢。 “你不是说大本毕业的都是书呆子！”李奢笑了。 “您是大本毕业？！”邵艾肃然起敬，她越发感到自卑了。想不到，仪表不凡的李奢还是本科生！这在他这个年龄段里，真的是凤毛麟角。对方这样优秀，怎么能看上自己呢？！自己真是痴心妄想。 “不象么？”李奢问。 邵艾摇头，“可是您很会经营自己。”在她看来，能干上去的人，都是有些手段的；而有些手段的人，通常不是有学问的人。 “你说什么？”经营两个字，让李奢有点刺耳。 “我是夸您会处事，”邵艾诺诺地，“能把人际关系处理好，比把书念好还难。” “不对，书都能念好，别的事更应该做好！”李奢叹气，“小叶这方面太差！光知道干活，别的一眼都不看！那哪行？！” “您知道他好就行了，”邵艾赶紧替叶准争取，“幸亏他赶上一个好领导！” 李奢摇头，“我越对他好，大家就越是孤立他！”他忍不住叹气，“让我对他好都不敢了！” “您能这样说，我就代他感谢您了！”虽然失望，邵艾还是由衷地感谢李奢对叶准的评价。 “你还能代表他？”李奢虽然开玩笑，心里些微地犯酸，漂亮的小伙子，就是有人缘。 “那是我的准姐夫！”见对方脸色好转，邵艾很开心，给对方讲了一番准姐夫的来历。能为叶准述述冤情，她也算是没白来。“你真是个好领导！您真好！”她长舒口气，“我总算是卸下个包袱！”她向李奢笑，“叶准这次背黑锅全是我给害的！” “领导在你印象里就那么差劲儿？”李奢被对方的幼稚打动，“认可好同志都是稀奇的了？” “那倒不是，”邵艾又摇头又摆手，“不光是认可叶准，您能讨厌孙杰我真是太高兴了！”她感激地注视对方，“要不是他，会出这么大事吗？当初一听是他维护咱们行的微机，我都快上火死了！方才我不敢说！工作上我什么都不怕，就怕遇到这样的同事！”这样的话，是不该当了领导说的！邵艾又后悔。今天她是怎么了？不但思路混乱，还张口乱说起来了！ “工作环境很复杂的，什么样的人没有？”李奢看向窗外，“要学会审时度势，要学会在夹缝里生存！要讲究方式方法！”他发现，对方的笑容太有杀伤力。 这是认同自己所受的委屈了？邵艾不敢确定，“可是太难了，太不容易做好了！” “容易的话，谁都行了！”李奢哼一声，“谁都能当领导了！”他长吁一口气，“很难，真的是很难！”回想工作中的经历和坎坷，他有无限感慨。忍不住的，他向眼前的女子讲起工作中最艰难的那段时光。差不多整整十年，他是在纠缠不清的人际纠纷中挣扎。如果没有那一段，他现在不止是这个位置了。 “您不会吧？”邵艾讨好地，“您是大本毕业，又什么都会！”对方的这一番话让邵艾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什么叫什么都会？”李奢又好气又好笑，“我在你眼里大概不怎么样吧？”他看看邵艾，“是不是？” “不是不是，”邵艾急得不知怎样表达，“我是觉得，你又有学识又会与人相处；又善良正直，又爱憎分明。”她偷偷察看李奢表情，才笑了道，“怎么听都象是奉承话吧？”她叹口气，“让人相信太难了！”怎么说得这样肉麻呢？自己向来自诩伶牙利齿，这是怎么了？！她恨得用手直掐自己的大腿。才与对方谈得投缘，全让自己的笨拙给破坏了。 “你这么机灵怎么就处理不好单位那点事？”李奢含笑，“很会说话嘛！” 邵艾低下头，“我也这么想过。”她抬头看看李奢，“但是不行，朱行长听都不听一句！”邵艾摇头，“就象叶准，他说什么会让人相信呢？有几个领导能象您这样明察秋毫？”她知道，话还是说得没对！这不是等于承认自己溜须奉承人家了？承认了还继续夸赞？！自己真的是没救了。 “朱立人不错的，”李奢欠身，天太晚了，屋子里坐个漂亮女人让人看见不太好，“你可以试着和他沟通沟通！那件事行里会正确处理，你尽管放心好了。” 邵艾知道对方欠身的意思， “还不如让老天爷保佑我！我想，不是谁和谁都能沟通的！不瞒你说，我和我姐一个屋檐下住了二十几年，可是还没有一件事上能说到一块去！” 一想到朱立绷紧的脸，邵艾就心寒，“大概我和朱行长犯相吧？这种事没办法。”邵艾背起背包，她知道，该告退了。就是对方没这个意思，她也不能再呆下去！她的嘴好象长在别人的身上，全然不受自己的控制。 看着她失望的样子李奢心中不忍，“那就凡事勤请示，勤汇报，还不行的话可以勤检讨，勤请教！出了错不怕，虚心改正还是好同志。不要把出错看得太严重！再者说，官不打笑脸人！” 邵艾弄不清对方这几句话是否是好意，但她还是一再地表示谢意。在这个男人面前，她的心机与灵巧，跟中了邪似的！一张嘴说话，简直就象房姐一样笨拙。 “我就不送了！”李奢起身，“天很晚了，你也早回吧！”看到邵艾走到了门边，他又嘱咐了一句，“不要站在矛盾的中心，做好自己的工作！新领导上任，都得有点举措，都要组建自己干部队伍，或者说自己的关系网，你也可以争取嘛！至少，不要成为他的目标。” 邵艾的心，原本已凉透了，听到这一句，又温热起来。对方在提醒自己呢。让她别夹在王冬和朱立之间。成为朱立网上的一员，她可没信心。但对方的善意，让她原本绝望的心又生出憧憬的萌芽来。 “批评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沉不住气。用诚意，用工作，用时间去消除他的偏见，要学会以柔克刚！千万不要产生对抗情绪，要装没事，要让对方不好意思太过份！适当地表示一下自己对新领导的态度，肯定不会因为姐夫什么事有想法，更不会在私底下煽动什么，对方也就消除顾虑了！”不知道她和姐姐是什么关系，李奢心里暖暖的，和自己，她倒很容易敞开心扉。 邵艾感激地回头笑笑。这几句，可是捞干的说的。 第三章 第1节 诱惑的结果 市行的处理结果很快下来了，邵艾心里暗自高兴。房姐被记大过，并负责老人的住院费用；而自己，只是通报批评了一下，并且，行文的措辞还很委婉。这个结果，不但出乎邵艾自己的预料，连单位里的同事们都大感意外。看着众人议论纷纷，邵艾心里暖洋洋的舒坦。通报是这样说的，对相关负责人提出严厉批评，并责令尽快整改。相关负责人又不只她邵艾，王冬是，朱立也是，用李奢的话讲，她算是什么领导！尤其令她扬眉吐气的是大家意兴阑珊的表情。都等着看自己的热闹，激动得热血沸腾，偏偏没看到！还有，房姐两只眼睛红肿，真让邵艾解恨。 脸上的笑容掩不住，她不敢在屋子里多呆，便借着上卫生间的功夫溜到三楼外面的阳台上去。不知道这处理结果有没有李奢的功劳。这个男人，脸上虽然又冷又硬，心肠却是热的。一想到李奢，邵艾心里便甜丝丝的。她高兴的，不单是处理的结果。终于，她接近了自己盼望的边缘。 好容易心情平复下来，她才下楼往营来室来。 走到卫生间的当口，邵艾眼前发黑。她看见，朱立面色铁青地从外面进来。 马上走开不妥当，邵艾只好停下恭恭敬敬地问了声好。 朱立并不睬，径自往楼上去，刚上了几级台阶又停住了，“邵艾，你看没看见通报？！” 邵艾表示看见了，自己也很惭愧，因为管理失职让行里丢脸。 “你知道就好！”朱立脸色没有继续恶化。 看来，李奢说的是对的，邵艾心里思忖。杀人不过头点地，自己都认错了，对方确实不好再进一步。前几番，自己一味辩解看来没有做对。 “你把你们科好好管理起来，别老净是你们的事！”朱立训道。 “我正想等朱行长不忙的时候，帮我们看看还有哪方面的问题，”她低下头，“我当所长时间短，经验不足，还想着让朱行长多多指点一下！” 朱立“嗯”了一声便上楼去了。 邵艾看着那个厚重的背影没有动。还是李奢有经验。出错并不可怕，重要的是面对错误的态度。朱立这次待她，态度好象已经好多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还算平静。科里一有风吹草动，邵艾就向朱立汇报，他不表态时，邵艾就请示自己的处理方案是否正确。有了朱立的首肯，她再去实施，既便错了，问题也不在自己身上了。也是这件事上，邵艾才觉出李奢的高明。 这期间，也碰见过李奢几次，说话方便的时候，她就向他汇报一下近来的工作状况。有一次，李奢笑她，“你们朱行长对你还有没有成见了？”弄得邵艾很难为情。因为勤请示，勤汇报的原因，朱立对自己，不仅仅是接受，那态度，已接近友好了。 王冬因为不肯让步，和朱立的关系仍然很僵。邵艾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一次，趁朱立去省行开会，她溜进了王冬的办公室。 邵艾很热心地把自己的经验讲给王冬，“批评并不可怕，也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王姐你别有负担，低低头就过去了！”见王冬不作声，便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了，他挑咱们毛病也是从工作出发，改了不就完了？重要的是态度。有时候，领导说完就拉倒，并不往心里去，倒是做下属的把这批评看得严重了！”邵艾把李奢的话，变换了一下角度说。 王冬并不热心，“谁把他当盘菜？我往心里去？他当他是谁？小样儿吧，我当科长时他是个屁？！” 就象自己当了所长，房姐、丁艺就不服气吧？邵艾看着王冬难心。这个毛病，看来谁的身上都有，还真不好劝。想了半天，邵艾笑道，“也不是真服他，装装样子而已。”她摇摇王冬，“混过去算罢！何必真的动气？” “跟他生气？他也配！”王冬一脸不屑，“我都当科长了他还跑交换呢！这会儿装大瓣蒜了！还说我管理的不好？就他会个啥？瞧他那两笔损字，连自个名都不好！还看我不顺眼，我看他还不顺眼呢！” “他也不见得有针对性，不过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咱不惹他不就行了！”邵艾苦口婆心地劝。 “他没有针对性？”王冬乐了，“没有针对性说纪念品员工没得着？还说我爱点便宜！我怎么占便宜了？我把东西都拿回家了？哪一样不是给储户了！就房玉勤那样的，你给她什么？！给多少她也不带够的，给她多少也会说你一声好！都不如喂狗，给狗块骨头还知道摇摇尾巴呢！还口口声声说他要给员工分？呸！他来了也大半年了，我怎么没看见他分一根针？以前好歹的，一人还有一份！这回好，影都看不着了。这么的挺好，我还乐得清闲！他把着东西他就得把存款稳定住！” 提到存款，邵艾心里又是一个疙瘩。前几天，朱立开了会，说存款大幅度下滑，让各科室找原因。尤其个人储蓄存款，已经比年初下滑了三百万了！并且，存款任务下达到各人，每个人每月递增十万。不要说递增，就是每月十万的任务，邵艾完成起来都是吃力的。她现在不坐窗口，丁艺和房姐两个人盯着存款，根本不给她。邵艾也不敢同两个人说什么小话，连另一个班的两个人也不敢。她怕万一有使坏的，告到朱立那里又是一条罪状。周正阳最近没看着，就是看见这个人，她也不会同他开口！ “还说搞什么福利，让大家过年不要买东西，省得冰箱装不下！真恶心，连一粒大米你们见着过没有？今年春节，要不是市行发点年货，你们等着喝西北风去！”王冬说着笑起来，“还有这么不要脸的，我这辈子算是开着眼了！” 邵艾垂下头，“不是因为没钱吗？”春节前，朱立在大会上说，因为前任把钱都败了，他从来这里就堵窟窿，没有一分钱！不是不给大家买，实在是行里揭不开锅了！会后，弄得人人给邵艾脸色看，好象是她把钱花掉的！甚至传言，邵艾身上的羊绒衫也是用行里的费用买的！说她老公公都下来了，一个代办员才开四五百元，哪有钱买？这件事，一直让邵艾抬不起头。 “你怎么什么都信？”王冬狠狠兑了邵艾一指头，“我看他说他儿子是打他肚子里生出来的你也能信！别说你姐夫没怎么搂！就是想，他走的那么急，哪有功夫花钱？留了那么多钱都花哪去了？！当我不知道？！说的比唱得都好听！还什么丰台支行的员工舍不得他走？！他前脚离开，人家后脚就放鞭炮！怎么来这儿的当我不知道？不是他舅哥儿在市里踩得硬实，能给咱们行带来政策，李行长会让他来？做梦吧！” “听人说，李行长说他人还行，挺实干的！”邵艾小心地透了点李奢的口风。 “拉倒吧，听人说，还不是他自己放的风！李行长会说他好？我怎么就不信？小邵，你太心眼实了！你姐夫怎么走的？不是他在下面恶咬，唐林会走？你当所长这事儿，就是他怂恿手下上李奢那告的！一次告不倒，又怂恿职工联名咬！当我不知道？” 这话，邵艾不信，说朱立人不错，可是李奢的话。他的话，自己还是信的。 “我知道你不信，”王冬拍拍邵艾的面颊，“用不了两天他就得进人！我这话先搁这儿，你看着吧，大尾巴藏不了几天了！” 邵艾这才发现，原来看起来随和圆滑的王冬，其实并不随和，也并不圆滑。她当然不信。自己的例子明摆着。原来朱立的矛头直指向自己，不也化解了？也许，人就是这样子，容不得原来不如自己的人出息。连王冬这样的明白人，也不能例外。 可是，过了几天，出了一件事。这件事，颠覆了邵艾这些天来总结出来的所有经验。 第三章 第2节 穿红裙子的女人 正象王冬说的，翰林支行又来了一个人。并且，进了事后。原本前台人手就紧，进来的人却到事后监督。事后的活，邵艾干过，所以，她知道，再增加人手不过是让原本就不和睦的几个人，更有时间勾心斗角。单是进事后一个人也没什么，令邵艾吃惊的是，这个人，是杜一美。并且，就是她在市行看到的那个三十七八岁的女人，那条大红格的裙子，明晃晃的，想认不出都难。两个人低着头耳语的神态，她也清清楚楚的记得。 按朱立的说法，进这样一个人，是向市行好不容易要来的！目的是充实翰林支行的人才队伍，全面提高核算质量，加强事后监督，从根本上杜绝差错。如果邵艾没有看到那一幕，她会相信的。看着朱立信誓旦旦地在主席台上演说，邵艾由衷地佩服王冬。 邵艾更加谨慎了。不要说对朱立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就是新引进的人才杜一美，也令她防不胜防。 用来提高核算质量的杜一美，一上任就盯住了储蓄，三天两头地找茬。如果仅仅是为了表现自己的才干和能力，倒也无可厚非。令她不能把心放在肚子里的是，这个穿红着绿、描眉画鬓的中年妇人，有一双阴鸷的眼晴。 房姐对新来的骨干力量倒没什么说辞，她还松了口气。因为，丁艺没象孙杰说的那样扬眉吐气。 相反的，房姐还有些高兴。她认为这是领导对邵艾工作不满的结果，是来监督她的工作！邵艾也不计较。房姐的为人，实在是不能认真同她生气的。就象王冬说的，给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背着一个记大过的处分还挺感谢朱立，一心认为是朱立帮她减轻了处罚。人的嘴，真是最可怕的武器，能把一个人说得神魂颠倒。有时候，邵艾自己都心惊。她就是会说的，可跟朱立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那天公布完处理结果，朱立放下了稿子，“虽然我也很生气，也说过，绝对不会给说情。但，考虑到是老同志，辛辛苦苦地干了这么多年，哪能坐视不管？！我的心，是最软的！”直说得房姐鼻涕流了一脸。如果没有朱立先前的纵容怂恿，房姐再也不敢三翻五次地跟客户对骂。她的这个大过，真的得拜朱立所赐。实际上，邵艾能够看出来，房姐一心想闹出事故来，好加罪于自己。那段时间，谁的错，都是她邵艾的；出了什么事，也都是她邵艾的原因。房姐只想不到，搬起的石头重重地砸在自己的脚上了。 丁艺却咽不下这口气，“房姐你怎么不找了？当初邵艾调到事后这把你气的！怎么的现在没脾气了？” “我找什么？也没我的份！”房姐虽然不抱怨，内心里却是沮丧的，朱立因为处分的事，找她谈过话，说怎么出了这事？要不然还想调她去事后呢！二十几年了，经验也丰富，正好加强一下事后的力量。 “那不对呀，他不是说要用自己人！我看他挺器得你的！”看新人来，丁艺心里，老大的不舒坦。 “我这不是挨处分了吗？”房姐没好气的。 “不挨处分就是你的？”丁艺冷笑。 “那当然。朱行长都和我说了！”房姐的肠子都能悔青了。和顾客吵嘴那天，她只想着弄出点事给邵艾上眼药。 丁艺耸耸肩，用鼻子哼一声。 “怎么没用你？你又没有事。你姐夫又帮忙说话！”房姐也不想丁艺舒服。 “房姐，你还没看出来？那是想用咱们吗？”她白一眼房姐，“你就是没处分，也一样不用！别心眼太实了！” 丁艺心眼真多，邵艾心里叹服。自己是看到了事实，又有王冬的点拔。丁艺可是凭自己的一双眼睛，就看了出来。 “不会，”房姐很肯定，“他用外人也是没办法。” “怎么没办法？翰林支行就没有人了？”丁艺一肚子气。她恨姐夫孙杰，那么轻信朱立，事儿没办成，话先放出去；也恨房姐，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看那个，也不是省油的灯，有事没事就找咱们小邵艾茬。”新来的杜一美，丁艺也讨厌。成天拿腔作调不说，还总向朱立翻媚眼。也不看自己多大岁数了，脸上的粉足足有二尺厚，还趾高气扬的。 邵艾装没听见。不要说现在这种情形，就是风平浪静的时候，她也不会介入任何是非。 “我看她是妒忌咱们小邵漂亮！”丁艺向邵艾道。 “人家还用妒忌我什么？”邵艾一乐，“我长得哪有杜姐好看？！”对于杜一美，她采取的是恭敬顺从的态度。这个女人厉害不说，还有人撑腰。眼下，她是腹背受敌，只有装孙子的份。 房姐也讨厌杜一美，天天下来找毛病不说，还挺看不起自己的样子。可为了气丁艺，她夸道，“真看不出她都三十七八了，真年轻！”见丁艺不痛快偏偏笑道，“也怨你姐夫，事没办成呢，倒放什么话？！要不是他把话先放出来，没准这事儿还能成！你说吧，人家的朱行长挺正直的人，你姐夫先放出话来他怎么敢用？为了避嫌也得用别人哪！” 丁艺气得脸色煞白，“年轻？得了吧！不笑还好点，一乐满脸都是褶子！” 两个人嘴拌得有趣，全不顾外面的储户，直到周正阳狠狠地敲了敲柜台玻璃，才停下来。 “身份证！”丁艺没占上风，脸拉得老长。 邵艾很意外，那个男人，脸上半点歉意也没有，还大模大样地向自己脸上看。她一低头，转身离了屋子。 “没带！”因为有邵艾，周正阳向来什么证件也不带。 “没带办不了！”丁艺转过来，又同房姐辩。邵艾的关系户，她犯不着跟着操心。再说，邵艾还不在屋里。 邵艾出去转了一圈，再回来时候，迎面和丁艺撞了个满怀。对方脸色铁青。这是和房姐拌嘴没占着香香生了气吧，邵艾在心里笑。 不过，她猜错了。 第三章 第3节 单身不贵族 是莫城来了，他正站在窗口查钱。 犹豫了好一会，邵艾出去和他打了个招呼。同周正阳一比，莫城也不能算太糟。那天不是他闯进来，自己没准要吃大亏呢。再说，这个男人还是真心看上了自己。就凭这一点，她就应该感激。邵艾也考虑，自己以前做得不够妥当，借了这个机会描补描补一下也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呢。 差不多有两年时间没说过话了，两个人都有点尴尬。还是莫城赭红着脸先开了口，“还好吧？！” 邵艾点点头，“还可以吧！” “那件事也没帮上忙！现在就更帮不上什么了！”他的眼睛看向别处，“当时我也是真的想帮你！” 对方的话让邵艾心中一片惨然，她想莫城并没有撒谎。 “我对刘放并没什么！不是我要推卸责任，是她上赶着！”莫城垂下头，“男人就这样不好，看见便宜，有点不占白不占式的贪婪！” 邵艾没想他说得这么坦白，反倒不知该怎么说好了。 “我也并没有告什么黑状，恨马院长的人多着呢！”莫城看着邵艾，“我再怎么，也不至于那样！” “我明白。”邵艾点着头。 “对她就更是了！”莫城眼睛瞟向柜台里面。 “吃一欠长一智！”邵艾安慰对方，等莫城数完了钱，又道谢，“上次的事，多亏了你了！”说着，把上一次在酒店和周正阳的经过讲了一遍。 “我也该提醒你的！”莫城只点着头，半天才叹道，“我自己也不大好，所以觉得也没什么资格批评别人！也怕你不相信！他这个人，品质是这样的，是这样！” “还好，也没吃什么亏！”邵艾抬起头，“那天吓呆了，都忘了谢你了！” “应该告这个不是人的东西！”莫城有点气愤，“放他走太便宜他了！” “还告他？”邵艾嗔怪地看了莫城一眼，“这是你看到了，要不然我还说不清呢！就这么，”邵艾摇头，“都很难说清楚！” 莫城点着头，又安慰道，“他在学校时就这样，他被学校开除，就是因为和女学生毛手毛脚。档案里有记载，谁都知道！不用怕他！”又握着数完的钱难为情地笑了，“就不存这儿了！” 邵艾也不太舒服，按周正阳的说法，莫城今天这样，还都是因为自己呢！送莫城到了门口，她才鼓起勇气问，“现在都忙些什么？” “忙着挣钱！”莫城脸上泛红，告诉邵艾，最近忙着开研修班，可是学生不大招得上来。 邵艾想起，听江欣说，方小雪正在琢磨这事，便笑道，“那我帮你联系联系，”又逗莫城，“要提成的哟！”因为看见丁艺正向外张望，忙道别进了屋里。 邵艾担心房姐有话说，便在卫生间里呆了会儿。任是谁看了，也会奇怪的。先是她和莫城来往，后来是丁艺；现在，又反了过来了。 可是，她进屋后谁也没问，甚至没注意到她。一屋子的人，正热烈地讨论着。连出纳会计那边也相互隔了柜台唠得挺欢。 “谁？董小英来当副行长？董小英是谁？”房姐正抻着脖子问苏兰兰。 “王冬上哪？”又有人问。 邵艾真想跑上楼去看看王冬，看看她头发下面的脑袋和自己有什么不同。她简直就是能掐会算的活神仙！连董小英能调来都算得清清楚楚。幸好，她算得上认识对方，对方又是一个很面善的女人，待自己也分外亲切。 第三章 第4节 老色鬼 正在心里佩服，感慨，一个电话打下来。是朱立，让她上去一下。 会是什么事呢？就是站在朱立的门口，邵艾也是猜不出。近来 ，朱立对她已完全改变态度。有时候，还会开开玩笑什么的。要不是杜一美的到来，邵艾已完全放松下来。 敲过门之后，邵艾意外地发现，朱立已走至了门口，并轻轻地带上了门。 “坐这边来。”朱立示意她坐到沙发上去，自己则坐到了另一个沙发上。 邵艾站站兢兢地坐下去。一直的，她有事情汇报都坐在朱立老板台的对面。 “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朱立翘起二郎腿，点燃一枝烟。 邵艾摇头。对方的态度不是太严肃。亲切得令她心里发慌。 “真的不知道？”朱立声音很轻。 邵艾勉强笑了一下，“不知道。”她不自觉地把身子往沙发里退了退，“有什么事吗？”从杜一美一过来，她很少进这个屋子。有事情，都是抓紧时间在走廊里说。 “你怎么弄的？！”朱立一声叹息，用手拍拍她的手。 邵艾不知该怎么好，那只手还没拿开，似有似无地抚着她的手背。 “怎么了，朱行长？”邵艾鼓起勇气，把手抽出来。 “让你拉存款，也没让你那么拉！”朱立嗔怪地看在她脸上。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邵艾毛了。 “什么意思你还来问我？”朱立用手指着邵艾笑，“人家都告到我头上来了！” “谁？什么事？”邵艾忽然想起，周正阳刚才来过。 “还有谁？”朱立把邵艾的手拿起来放在掌心，“你怎么能那么做？！不就为拉点存款吗？！” “我没做过什么，”邵艾再一次抽出手，她坐直身体，“您有话就直说吧！” “一个叫周正阳的储户今天来找过我，说你对人家态度有点，好得过分！”朱立脸上的笑容有点冷下来。 “我没做过什么，”邵艾正色，“他那是诬蔑！”她正视朱立，“朱行长，我不是那种人，您误会了！” “没做过人家来找我？！”朱立面色一沉，“家属也来闹过，人人都看到了！你当我不知道？！我是为你着想，是为你好！”他坐直些，“现在，人家要清户，不肯在这存款了！让你们拉存款，不是让你们去，”他停住不说。 “朱行长，他这个人品质不太好，他说的不是真的！”邵艾站起来，“我也不至于为了那点存款就和他怎么！是他恶人先告状，颠倒黑白。” “还挺会说，”朱立冷笑，“他可是李行长的亲属，也是社会上有身份的人，会动你的心思？！说出来谁会信？！我可是为了你好，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年轻人，一时糊涂也有可能，改了还是好同志。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我真的没有，”邵艾有点无奈，“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值得吗？他这个人在学校时品行就不怎么样，也是为这事丢的工作！不信您可以去打听一下！” “不用打听人家，先看看自己！”朱立轻蔑地，“以为我不知道你？都什么名声了？！”他回到位置上坐下，“你自己想想清楚，这件事不是小事！传出去象什么？把银行的脸都丢尽了！” 邵艾站在门边，朱立在威胁自己吧？再怎么，她也不至于和这个老男人好啊！不要说区区一个芝麻粒大小的官，就是那油汪汪的一张脸，多看一眼都反胃！脖子上的皮都堆下来了。样子长得不成才不说，人品还这样恶劣！顺从这样一个下流胚子，百害而无一利。可是，自己太被动了。对方的举动，不要说还不过分，甚至还可以理解为长辈的爱抚。就是有什么，她也没有任何证据。宣扬出来，只有更糟。所以，他才这么肆无忌惮吧？ “你看看你，”朱立声音缓下来，“为什么要找你单独谈谈？还不是顾及你的脸面！我是为了你好，想最低调地把这件事解决了！你还不配合！你想想，他是李行长的亲戚，说到李行长耳朵里象什么话？！不但对你不好，连我脸上都不光彩！怎么的，拉存款还动员女职工去出勾引客户？！你也不怕事大！” “我没做过，我当然不怕！”勾引两个字，让邵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伸手推门。 门没推开。邵艾这才发觉，对方把门反锁上了。 “以后到我办公室不要叉门。”朱立在身后喊到。 邵艾回头看看朱立，她真不知道这个老男人是人还是鬼。就两个人，他居然还这么颠倒黑白地说话！ 抖着手打开门，刚一出去，正撞在一个人身上。 一个四十左右岁的女人，正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邵艾很快就清醒过来，打量自己的人，正是新来的副行长董小英。 第三章 第5节 情人成双 傍晚一下班，邵艾就到了王冬那。 “我都不是你的领导了，还来看我干什么？！”王冬把邵艾带来的水果放在沙发上，“吃吧！我就不特地招待你了！” 一个下午，发生了这许多的事，邵艾都不知从何提起。说到周正阳，王冬笑了摇头，“没事！谁看见你勾引他了？诽谤得负法律责任！再说了，勾引他干什么？就他那几个钱，我都看不上！” “可是朱立非得那么认为！”邵艾捏着沙发上的坐垫，她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个男人的手。 “他没和你毛手毛脚的？”王冬忽然道，“我可告诉你，这个老东西可不怎么安分！打年轻起就不怎么样！我看他最近对你可是有点苗头！” “这样子！”邵艾学朱立拍王冬的手，把王冬拍得直笑，香蕉喷了一桌子。 “我就看出他没安好心，”王冬抚着胸口，“死不要脸的东西！” “会不会？”邵艾担心。 “不至于，”王冬拍拍邵艾的手，“他还不敢！没有王法了？”拍了两下，不知怎么又笑起来，“这小手让他摸一下就犯不上！” “恼羞成怒什么的会不会？”朱立拉长的脸，让邵艾真后怕。 “不能，这董小英都来了，他不敢！”王冬又剥了个香蕉，“两个人，不是一天半天了！这大老远的，好不容易才团圆！有董小英，他不能把你怎么！倒是那个醋坛子你得注意点。” 也是这样，邵艾回忆下午的情形。这个女人的脸色不再象文艺汇演那天那么和气。酸意，让她本来就不漂亮的脸更加难看了。于是她问道，“以前见过这个人，看着挺和气的！”当时她也知道打开叉着的门会让董小英多心，但不知道对方难看的脸色还有这么一个典故。 “什么是笑面虎？说的就是这种人！特别会做人，想哄谁就能把谁哄好！要不就能干上来？！看谁都满面春风，说话也和和气气的，那是你没犯她手上！说翻脸就翻脸！还有，你别看董小英长得不怎么样，一肚子酸水，特别能吃醋！”王冬咬了口苹果，“还特别有手段！跟那个不一样！” 邵艾哦了一声。那个指的是杜一美吧？ “这回可热闹了，”王冬含笑，“都弄身边来了，我看他还忙不过来了呢！” “那个长得还说得过去，董小英也不好看哪！”邵艾试探着问道。她和王冬还从没谈过这么私人的放题，她不敢太深问。 “跟好不好看的没关系，”王冬摇摇头，“成年人，还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邵艾想不通，以着董小英的样子，还不如朱立看着顺眼呢！于是她耸耸肩，“那长得也太困难了点吧？！” 王冬笑得呛了，她狠狠掐了邵艾一把，“长得困难怕什么？小了那么些岁呢，还是真心爱他！谁不愿意别人对自己好？！” 邵艾似懂非懂，“那不都有杜一美了？！” “这还有嫌多的？！”王冬见怪不怪地，“男人就那样！”她又笑，“董小英眼睛里可不揉沙子，这回你就瞧好吧！” “董小英赶不上杜一美长得好啊！”邵艾又问了一句。她现在有一肚子的问题。董小英和杜一美是谁和朱立先好上的？两个人怎么能容忍朱立左拥右抱？这个男人更喜欢哪一个？怎么长得好看些的杜一美反倒不如董小英职务高？怀里已经有了两个，还打自己的主意！这个男人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 “他是先跟董小英好的，好了好几年杜一美才插进来！”王冬轻描淡写的，“还能说甩就甩了？男人对女人，还不是越多越好？！再说了，董小英还是真心实意喜欢他！不象杜一美，是图朱立帮她！朱立什么脑袋？会不清楚？！” 原来是这样。自己也是真心喜欢李奢的，是不是因此就可以得到他呢？忍不住，邵艾低下头思忖。 “董小英恨杜一美恨得什么似的！”王冬狠狠咬了口苹果，“爱得越深，恨得越切！这一掐上可有好戏看了！” “也是这样！”邵艾斩断胡思乱想，她松了口气。自己离朱立远远的，不就没事了？！自己为人谦恭柔顺，更是没有不招人待见的道理。 第三章 第6节 顺从 尽管周围是一双双挑剔的眼睛，邵艾还是做得很周全。有很长一段时间，工作上风平浪静。 这天，邵艾发加班费。房姐因为生病没来，丁艺坚持代领。“那你签下字吧，就签你的名！”邵艾颇为犹豫。丁艺这个人防不胜防。其实，这张签字单是她自己做的表。财务发加班费让各科负责人领取，由科长统一签字。为了以防万一，她又做了一张表备用。 “给你，张姐！”丁艺签完把签字单交给代班的张姐。 邵艾放了心，开始给张姐数钱。签上丁艺的大名，再想赖掉也不好使了。 刚把钱交到张姐手上，那边电话响，是江欣。江欣告诉她，方小雪有心念研修班，让邵艾帮着给联系一下。这让她心里颇为高兴。能为莫城尽点力，也算不枉他对自己的一番情谊。可惜，那时候眼拙，看不出真假人。 放了电话，邵艾问张姐要签字单，张姐说放她桌子上了。邵艾忙回头看，桌子上什么也没有。她又找丁艺，已经不在屋里了。问张姐，说刚出去。 邵艾急忙追出去，她看见，丁艺刚钻进卫生间。 邵艾进了卫生间的时候，丁艺刚关上厕所的门。她们单位厕所的门不好叉，邵艾一把拉开了门。 “你这人怎么回事？”丁艺显然吓了一大跳，“连门也不敲？有病啊？！” “我着急，憋不住了！”邵艾陪了笑。她看见，丁艺手上握着一个纸团。怎么把纸团要下来？情急之下，邵艾几乎头晕。 “那你先来吧！”丁艺把纸团丢进便池，又狠狠地按下开关放水，这才出来。 邵艾有点傻眼，想不到，丁艺的手如此之快。 直到丁艺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邵艾才向便池里看了一眼。那证据，就这样眼睁睁被消灭，她实在是难以置信。水还在淌着，她的目光移到下水管的深洞里。平素，这个小孔，她是极恶心的。 然而，令邵艾惊奇的是，水没下去，又涌了上来，那个小纸团，竟从下面又翻了上来。她擦擦眼睛，没错，是翻上来了。不会是幻觉吧？邵艾定定神。这些日子，她给逼得几乎崩溃，别是神经出了问题吧？ 确实不是。邵艾捏着鼻子，弯下腰把那小纸团捞了出来。想了半晌，她还是把小纸团在水笼头下快速冲了冲。不冲一冲，实在受不了。 她把纸团打开，还好，虽然有点模糊，还是能清楚地看见丁艺的签字。这个结果，令邵艾欣喜异常。 那张签字单，邵艾小心晾干并收在自己的保险柜里。她知道，一定会用上的。 果然，隔了几日，房姐上班后，自顾自地念叨，“加班费怎么还不发？都过了日子了！” “发了！”丁艺正在小心地修眉毛，头也没抬，“发了好几天了！都领完了！” “我怎么没得着？”房姐急了。 “你那天没来，丁艺代领的！”邵艾从柜台玻璃上看丁艺的表情。 “我领的？没有哇！”丁艺向邵艾，“你记错了吧！”她向房姐摇头，“谁领了？真有意思！” “那天张姐也在，是你先领的，都签过字！”邵艾不动声色。 “我没看见！”张姐正在和房姐交接工作。 “我没领过。”丁艺冷着脸，“这事儿你可得说清楚！” “能说清楚！”邵艾也不抬头，只管看着自己的手出神。自从朱立拍过她的手，两个人还没说过话。 “签字单呢？”丁艺得意洋洋，“拿出证据来！这不是闹着玩的事！”她气冲冲站起身，“这种事有乱说的吗？！”见邵艾面无表情，以为她怕了，“我这就找朱行长去！有这么讹人的吗？这可是名誉问题！” 看着她上楼，邵艾把那张签字单从保险柜里取出来，握在手心。 不一会儿，朱立的电话就打下来，让她上去。 “说说，怎么回事？！”朱立一脸厌恶。 “这事不弄清楚，以后我在翰林支行还怎么做人？”丁艺一脸泪痕。 邵艾看着朱立昂然的表情真是惊讶，这个男人怎么无耻到这种地步？居然没有一点不安。那一双眼睛里，全是对自己的鄙视，就好象他是个道德高尚的人。 “你怎么能这样？还要不要脸了？”朱立眉头拧个大疙瘩，“和人家储户整得不清不楚，这回又，”他一副无奈的样子，“你自己说说，这所长还怎么让你干下去？！” 一直的，邵艾就担心这句话，真的听到，倒十分镇定，“什么事都要讲证据，没有证据不能乱说话！”她看着朱立的眼睛，“对不对？” “行，上一件事我没证据，那这回呢？”朱立给邵艾看得心虚，脸转向了一边。 “不是你说行不行的事，”邵艾坐了下来，“那件事根本是他胡说八道！我邵艾再不成才，也看不上那种瘪三！脑满肠肥的，是个什么东西？”邵艾拿眼睛斜了一眼朱立满脸的油光，“拿着老婆牙缝里省下的钱出来招摇，也是个男人！”她哼了一声，“我家地缝子扫扫也有了！” “那事咱不说，把这事说清楚！”朱立有点沉不住气。 “这事好说。”邵艾把签字单平铺在桌子上。 “你什么意思？”朱立不解。“不是要我说清楚吗？”邵艾心平气和地。对朱立，怕是没用的。 “你签的字！”邵艾把签字单给丁艺看看，“有她的签字！朱行长！”她又向朱立。 “这有你的签字，小丁？”朱立坐不住了。 “不可能，”丁艺拿过单子看了又看，“怎么可能？” “有人把签字单丢进厕所，可惜下水堵了。”邵艾看着丁艺，“真是不巧，对有的人来说。” 丁艺的眼珠发黑，脸上一下子失去了血色。 “什么东西？拿走，拿走！”朱立掩鼻，“快点拿走。” “虽然这东西有点脏，可比有的人还干净！”邵艾看着朱立，事到如今，她是豁出去了。 从朱立的屋子出来，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她想听听，丁艺怎么向对方解释。 “我给忘了，朱行长。”丁艺声音甜甜的。 “你看你，人小忘性倒大！”是朱立。 邵艾从门缝向里看，那只大手，正拍在丁艺手上。 第三章 第7节 过份的服务 邵艾以为，那件事就结束了。然而，她想错了。过了没几日，朱立召开了全行大会。 一开始，邵艾不以为然。她看见始终是副行长董小英在讲话，以为不过是为捧捧新来的副行长。这是他心坎上的人。虽说对自己也动手动脚的，可那又是另一回事。必竟，两个人的交情从丰台支行就开始了。 董小英讲了一番翰林支行存在的问题和弊病，然后提出自己对工作的构想。这一套，邵艾已经不陌生了。朱立要比她熟练和自然。她在心里思忖，那天统计存款的事，除了挑自己的毛病，更多的，还是为了树立自己的形象，取信于员工吧？ 可是，她想错了。 “我发现，翰林支行有股子邪气。”董小英不满地向邵艾这边扫了一眼，“有个别人把私人恩怨带到工作中来，利用工职务上的便利对职工进行打击报复！” 邵艾目不斜视地看着董小英。 “我刚来的时候，朱行长向我介绍翰林支行的情况，说翰林支行干部队伍的素质不行，有待于提高。”她停顿了一下，“我看不是素质问题。”她看看朱立，“说句让朱行长抻心的话，我看是品质问题！” “我不抻心，”朱立拿过话筒，“你现在也是翰林支行的人了！”他笑着向下面，“这个问题我也发现过，但是没有说！说早了我怕她不来。”然后又向董小英，“这些问题呀，我就是给你留着的！”他哈哈一笑，“涉及到女同志的问题我一个大男人怎么管？！你给我下不来台，我就让你天天点零钱啦什么的！头疼，真让人头疼！”他边说边摇头。 下面发出会意的笑声。 “素质问题，好解决！我们可以加强管理，强化业务培训，办法还是有的！”董小英嗔怪地看了朱立一眼，“可品质问题实在让人头疼。” 她环视全场，“最近下面发生了几件事，有的员工大概听说过了。” 下面安静下来。 “统计存款的时候么，根据个人喜好而定。手底下非常有撇，谁和自己有点过结，就给少算点！发加班费也弄得不清不楚！”董小英清清嗓子，“当然，把谁的存款算少了，也可能是由于失误。所以，这件事上，我们还真没法处理！所以，人别人就钻这个空子！怎么那么有准？偏给和自己有过结的算少？怎么那么巧？！还有，加班费发下去，谁领的不知道，反正该得的人没得到！这件事，就更严重了！这是性质问题。存款算多算少，应该说还问题不大；可涉及到钱，我们就不能不提出来说一说了！” 屋子里很静。 “如果看人家储户存进来的钱好了呢？！”董小英看和邵艾的方向，“就揣进自己的兜里？所以，加班费的事情虽小，性质却是严重的。不要以为自己的一些小把戏能蒙混过关！还拿出个签字单来证明！那能证明什么？模仿一下别人的笔迹谁不会？。签字可以拿到公安局鉴定嘛！只是，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不想让个别人影响我们行的声誉。如果弄得满城风雨，谁还到我们行来存钱？不要认为我们没办法！还有，我们考虑到有的同志还很年轻，可以给她改正的机会！这件事，我们就不深究了！但是，以后绝不估息。 丁艺得意地白了邵艾一眼。 “干部素质问题，说到根上，实际上是干部的品质问题！”董小英向朱立，“而干部的品质问题，直接影响到员工的积极性！你们想想，这些事让员工怎么想？还会不会有热情去窗口的服务工作？！服务是我们行的生命，窗口的一线人员代表着我们银行的形象！” “我来插一句，”朱立又接过话筒，“说到服务问题呀，我得提醒一句，我们是要好好服务的，但，也不能服务得太过了！”他笑起来，“不要服务得人家妻子骂上门来！就象董行长说的，看人家钱好，不能揣进自己兜里。我再补充一句，看人家的老公好，也不能搂到自己怀里！那种服务我们还不提倡。” 第三章 第8节 表白 邵艾不是咬文嚼字的人，但她还是知道了声名狼藉这四个字的厉害。她决定去向李奢解释一下。别人怎么看她不在意，李奢的想法她却不能不放在心上。 去了几次，邵艾都扑了个空。除了失望，邵艾还感到自卑。市行机关里不乏年轻漂亮的女人，还有刚离校门的女大学生。她们的优雅，她们的美丽，她们的青春活泼，都让邵艾自惭形秽。上一次和李奢交谈后，留在她心里的那点温暖，也一次比一次冷了下来。 终于见到李奢的时候，邵艾很有些萎靡不振。 “有事？”李奢面无表情。 邵艾盼望的，是李奢对她的欢迎，对她的热情。然而，什么都没有。失望，象小虫一样噬咬着她。 “我很忙。”只有三个字。 邵艾不再是失望。她发现，对方的神情里满是厌恶。 “在忙些什么？”她勉强笑笑。记得上一次自己为房姐的事找他，他的态度后来也是很好的呀。 李奢开始整理文件，好一会儿才道，“忙这些东西。” 在那次傍晚谈话之后，两个人偶然见过几次面，邵艾开始回忆。他还因为成见的问题打趣过自己呢！怎么变成这样了？ 见对方只是埋头于文件，邵艾打破沉默，“这是什么书？”她是没话找话。人家已表示很忙，那其实是逐客令。 “书皮上有。”对方头也不抬。 “您在进修？”邵艾心里不是滋味。是的，她在私心里，是有些不好的念头，希望他能爱上自己。难道他看出来了？看出自己如此下贱和可耻的想法？也容易察觉的，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副所长，有什么资格来找他谈工作呢？那无非是自己想见到他的借口。想不到这一切，难逃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上一次，对方给了自己几句好话，她就飘飘然找不着北了，以为人家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他那样说，不过是出于客气吧？自己不但不自重，还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随便学学！”李奢看了看对方。那么美的一个女人，怎么就不自重？她来自己这里，是不是也是一个目的。 邵艾给那眼神里的蔑视深深伤到了，她的自尊心在刀刃上挣扎了半天，才忍着羞愤笑道，“不如进修一下学历，既能学到知识，还有一份硬件备用。” “我已经是本科。”李奢想着，怎么打发这个女人走开。可是，究竟是不忍心伤害对方。那么娇美的一个女人，怎么不珍惜自己的美貌？竟那么随便地向男人兜售？ “您还可以进修研究生。”邵艾的嘴勉强还能张开。对方眼神里的鄙夷让她打了个冷战。看来，那些闲话已经传进了对方的耳朵了。她猛醒过来。 “没有什么事吧？”李奢冷冷地。 对方的冷漠让邵艾心里难过无比，她咬紧牙关让自己镇定下来。她不能落荒而逃，她得想办法澄清自己。 于是，邵艾勉强笑了道，“我有个朋友开了个研修生的班，正在招生呢！” “谁？”李奢问。想不到，她还有念书的朋友，这不能不让他感到好奇。 “我好朋友认识的一个人，叫莫城。”邵艾向对方，“非常有才华的一个人，他在金融领域很有研究。” “是吗？”李奢没有表情。 “他这个人特别好，虽然不通世故，却特别有才干。”只有莫城能够救自己了。她不懂，李奢为什么象没听说这个名字似的。周正阳曾说过，莫城来市行为丁艺的事找过他。还说过，两个人很是投缘，交情深厚。 “我知道。”又是三个字。 “你就念一念吧，工作上也用得着！他现在办班，学生的人数不够就开不成班！你不知道，他的人虽然好，可在这方面根本不行！”不管对方怎样鄙夷，她也得往下进行。 “你在帮他招生吗？”李奢的面色有所缓和。 “差不多，我得帮他！他是个好人！还帮过我的忙！”邵艾捏着手机，只要对方说念，她就可以让莫城替自己说话。 “帮你什么忙？”李奢好奇。 “您念不念？”邵艾不睬他的问题，只管掏出手机。 李奢没说话。 “那是同意了？！”邵艾开始拔莫城的号码，“书念得少就这么一个好处，脸皮比较厚！换了莫老师，再不会这么强拉人入学。” “我又帮你拉了个学生！”邵艾向电话里邀功。方小雪是前一个。 “没关系，咱们单位进修学历给报销的！”邵艾咬着嘴唇，“还是个好学的学生呢！不是那种为了装点门面的人！”听到莫城问自己的境况，她故意叹了口气，“别说我了，还能好吗？！他那个人，你也知道！前些日子到我单位上下窜掇，乱说一气！好歹的，我是个心宽的人！”听了一会儿，又向莫城笑，“唉，不要提那些事了！你办学赚钱要紧！别忘了给我提层就行！先和你的学生说说话吧！” “您可以跟他聊一聊，”邵艾把手机递给李奢。 邵艾提着一颗心，看李奢的表情。 第三章 第9节 避重就轻 “你说周正阳怎么，”李奢听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邵艾一眼，“这个，”因为碍着眼前的女人，他没有再骂下去。看起来，朱立说的客户，正是周正阳。当时他还问了一下，是什么人让邵艾这么看中。当时朱立只说是一个很有钱的男人，自己因为情绪很受打击，也没再细问。 看李奢的表情，邵艾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周正阳怎么做出这种事，”李奢放了电话，“他可真不是人！” 邵艾没作声。 “你怎么没和我说说？！”李奢略有责备的。 “我自己也有毛病，”邵艾叹气，“我挂着他帮我存存款！”她看了李奢一眼，“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可是，核计着，万一他没歹心呢！还有，我爱说爱笑的，看起来也轻浮。”邵艾低头。 “他那天？”李奢不知该怎么问。 “哪天，”邵艾看着李奢，“是说他和我打起来那天，还是他到行里来倒打一耙的事？” “真的是他到你们行里找的朱立？”李奢问。 “对呀！”邵艾抬头，“你也知道？” 李奢哦了声，没再说话。看起来，他是误会邵艾了。也是的，怎么自己也听风就是雨了！ “那你是信他们说的了！”邵艾故意沉下脸。 “没有，没有！”李奢忙解释。 “难道你也那么认为？我还以为跟你不用解释呢！那么，刚才是因为瞧不起我才，”邵艾站起身，作势要走。 “坐，坐，小邵艾！”李奢连忙起身拦住她。 “原来我在你心里，是那样的女人！” 邵艾做出非常失望的样子，“你可别拦着我，小心我勾引你！” “说的什么话！”李奢很着急，“快坐下说话，让人看见不好！” “还有什么不好的，”邵艾坐回去，“现在全行上下，都知道我服务好得过分，好到让人家妻子找上门来！”她看看对方，“你可得注点意！我既不要脸，又是有手段的！” “你这是生我气了！”对方那么信任自己，自己可是估负了人家。李奢有些歉意。 “朱立向你怎么说的？”邵艾见好就收。 “就那些话，”李奢诎诎地，“我不会相信的。” “要是那天没看见莫大哥，今天我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她的眼里，涌出了泪水。一出戏演下来，她心力交瘁不说，还委屈得要命。自己不要说打动这个男人，就是给对方留个好印象都不容易。她的心里，真是难过透了。 “委屈了？！”李奢看着不忍。邵艾止住眼泪，摇摇头。她还没有资格在这个男人跟前撒娇任性。她难过的真正原因更不能让这个男人知道。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她从兜子里掏出那张签字单，向李奢说明了一下它的来历。作风问题解决了，还有品质问题呢！还是把自己的名誉解释清白吧，不要奢望太多。 “领导既使错了，也不要直罗锅，你得考虑到他的面子！”李奢虚弱地解释。朱立对邵艾的态度出尔反尔，是什么原因呢？ “要是这个原因就好了。”这样的回答，不能令她满意。明摆着，朱立是在颠倒黑白。可李奢不但不惊讶他的下流，反倒替他开脱。邵艾不能不怀疑，李奢和朱立，有着利益上的往来。 “工作环境很复杂的，”李奢笑笑，“要善于和各种各样的人相处。每个人的目的都不同，想法也不同。”这样针对一个女人，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他有点不懂，朱立怎么又开始为难她了？！会不会是朱立看上她了？因为没得手？！想到这儿，李奢脸上有点发烧。自己对这个女人动了心，就去怀疑别人，这也是不对的。 邵艾不作声。还怎么善于呢？朱立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弄臭她。她的名声一坏，再怎么辩白，也无济于是了。那么，他对她的暧昧举动，就可以一笔勾销了。面对这样阴险的男人，除了顺从，几乎没有别的选择。然而，她现在就是服软，也不见得行了！邵艾忽然意识到，她的处境，连退路都没有。 “有的时候，要学会忍耐，忍得云开见月明。很多事，忍一忍也就好了！”李奢干巴巴地劝慰。董小英过朱立那当副手了，那是个很好妒的厉害女人。 她没敢指望李奢会帮自己，但见到对方一副避重就轻的姿态，还是忍不住难过了一下。 “他也是偏听偏信了！”李奢加重语气，“有机会，我会策略地向他说一下周正阳这个人，说说他的人品！也许，朱立认为他是我的亲戚，所以不问缘由，就轻信了！” “为什么要有机会才说？”邵艾不明白，“还要策略地？”她也算是来反映情况的，而这个情况又涉及到李奢的家事，对方就事论事地去解决也是应该的。可是，她不敢问得太急。如果一味地抠在这个话题上。男女关系的纠纷，说到底，是很难断的。 李奢无言以对。他只想着，自己特地为一个漂亮女人说事，很容易让朱立那个老狐狸误解。 “关系到名誉，没有人会不急。”邵艾解释。她多希望对方能帮自己，替自己说句公道话。哪怕对方口头上表示一句，她都会感到知足。 “你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李奢思忖半天，“我是为了你着想！漂亮女人身后，总爱有人搬弄是非。”见邵艾不作声，他又道，“如果你姿色平平，年龄又大，事情就好解决了！” “那兴许就没有这些事了！”李奢想一想，又笑了，“别着急，慢慢来。” 邵艾点头，对方这是为自己着想吗？ “你这么年轻，就当了所长，别人难免会有想法！”李奢分析，“要学会在磨练中成长！有些事，是各种原因促成的！不要对领导有看法。朱立这个人，还不错。不要有想法。”他猜出，邵艾对朱立非常不满，是想讨个说法回去。可是，他能怎么说呢？为一个小小的所长撑腰？简直说不过去。虽然是一行之长，可行里的人和事，并不是他能一手遮天的！稍有闪失，对他不满的人，就有话说了。 这几句话，邵艾是失望的。她忽然明白，李奢说的话，也不见得全是实话。她想起来，上一次见李奢的时候，他还说朱立是以工作为重的人呢！没准他是在和自己绕圈子。这样的话，自己真是无路可走了！朱立的歹意，董小英的妒意，有谁会相信？而这些，又不能向李奢讲。说了他也不会相信。他会认为自己是编造事实博取同情。象自己这种处境，没有人帮得上忙的。这个发现，让她对未来顿然失去了信心。 “不要太担心，谣言止于智者。”李奢又安慰道。 那已经不能算是谣言了，邵艾在心里叹气。 “先收起来吧！”李奢把签字单推过来，“事情会过去的。” 邵艾把签字单握在手里。朱立能当上翰林支行的一把，眼前这个男人应该功不可没。自己怎么就忘了呢？真是异想天开，告状竟告到人家主子跟前了。行里的人际关系，盘根错节，伤着骨头连着筋的。别说这事儿真有点复杂，就是简单的一个事，怕是也难解决！ 邵艾低下头，他的笃定，他的厚重，他的卓尔不群的个人魅力，都让她有依靠的冲动。可看起来，这个男人，对她没什么兴趣。还有，这个男人，在事实面前，都不能够替她说一句公道话！这不能不让她失望。其实，光失望都不够，她应该气愤的！可是对这个男人，她生不出来气。 “丁艺在你们那儿？”李奢小心问道。莫城的际遇，让他不胜唏嘘。 第三章 第10节 委屈 “”嗯。“丁艺的名字，邵艾都不愿听见。方才心里的委屈，一瞬间由这根导火索引燃了。 “怎么样个人？”李奢很想知道。 邵艾没吱声。她心里开始犯酸，这是对丁艺感兴趣呢。想不到这个仪表凛凛的男人不但不能主持正义，还对花边新闻感兴趣。 见对方不作声，李奢知道不妥。一行之长，去打听下属的一个女员工，难怪对方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小莫眼光挺高的，怎么会，”他吱唔着，“那个人，听说也不怎么好！” “挺关心老师的私生活嘛！”邵艾毫不客气地。想不到对方不但不能主持公道，品味竟然是这样低下！真是辜负了自己对他的一见倾心。看来，人不可貌相说得是对的。这个男人同口是心非的周正阳并没有区别。怨不得两个人沾着亲戚。 “她在你们那怎么样？”既问了，就得问下去，李奢硬了头皮。 “什么怎么样？”邵艾存心难为他，“你指哪个方面？” “她工作怎么样？”李奢不太自然了。 “你真的关心她的工作？”邵艾带着嘲笑。 “哦，问一问。”李奢搔着头皮。 “我和她私人关系不好，说她好呢，真不情愿；说她不好，还怕担了个搬弄是非的名！”邵艾没好气地。 李奢哦了一声。这小家伙还不好对付呢。“怎么不好？”他问。 “哪都不好。”邵艾白了李奢一眼。 李奢清清嗓子，对方的话，让他无法接招。 邵艾心里很痛快。终于的，她也可以扬眉吐气地说上几句。 “什么叫哪都不好？”李奢陪着笑。 “我不评价她。”邵艾仰起脸。 “为什么？”李奢抿嘴，“怕担搬弄是非的名吗？” “不是。”邵艾从睫毛下偷偷看对方，那个冷峻威严的男人怎么了？！满脸低三下四的表情。 “你是不喜欢背地里议论别人？”李奢有点不自然。他有点害臊，怎么自己也流长飞短了。 邵艾摇头。 “是因为总让人议论，所以不愿意背后讲究别人？”他又问。 “我最喜欢背地里讲究别人了！”邵艾吃吃地笑起来，“还喜欢说人坏话。”“女人该有的坏毛病我全有！”她的语气里带着挑衅。 “那为什么不说？你和她关系不好，不正好当着我说说她的坏话？”李奢陷入被动。 “她不配！”邵艾拿眼睛白了李奢一眼，“我怕脏了嘴！”见李奢一脸关注，又道，“当着你说那更是抬举她！”自己心仪的男人竟关注这样一个女人，让她非常泄气。 “听说她又处了朋友了，条件还挺好的！早知这样，当初何必把小莫弄得那样？！”丁艺处的那个朋友，是李奢朋友的儿子。眼下，对方正向他打听丁艺的底细。 “对她感兴趣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不需要理由的！”邵艾看着对方冷笑。这是在为自己打听这样一个女人说明理由吗？ “胡说什么！”李奢沉下脸。他并不生气，对方酸酸的口吻让他心里甜丝丝的。 打听这样一个不堪的女人还凶自己，邵艾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难过，她的眼眶顿时潮湿。不过，自己也是太放肆了。她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第三章 第11节 美梦成真 “我朋友向我打听她，他的儿子正在和丁艺处着，问问我这个人怎么样？”李奢忙着解释。对方的鼻子都红了，这让他感到如坐针毡。自己感觉没有错，她好象是喜欢自己的。那些尖酸的话，是因为吃醋。 邵艾一口气松下来，原来是这样。些微的，她有点高兴。 既然是李奢的朋友，大概是很有身份的人家了。邵艾在心里思忖。果然，丁艺钓着金龟婿了。她的心里，实在是难受。于是，她急着问，“你怎么说的？” “我能说什么？我也是不了解，总不能听别人一面之词就乱给传话。处对象，自己看呗。”李奢答道，“这种事，我怎么好说？” 邵艾哦了一声。这个人也真是的，对朋友也太不负责任了。 李奢沉吟了一下，“就是小莫惨点！”他抬头看对方，“感情这东西也挺可怕！爱了一回，又恨成那样！”嘴上说的是别人，他的心里，却想着对面的女人。 “那是从来就没爱过对方。”邵艾淡淡道。她绷紧的神经早已松驰，同这个男人谈这样私密的话题，她是非常愿意的。还有，她说的，也是实话。岳良对自己那么薄情，她的心里，并没真正恨过。“真有感情，会为对方着想，而不会只想着自己。”邵艾看看李奢，“她那种女人，不要说爱，连感情都没有！用不着有爱情，就是有感情，也不会做得那么绝！她根本是拿自己做交易，赔本了当然不依不饶！” “你说她根本不爱小莫，”李奢听得入神，“一点感情也没有过？” “她根本就没有感情。”邵艾纠正对方，“不光对莫大哥，对谁都是！”见对方这么全神贯注地，她的心里暗自高兴。 “小莫其实挺有魅力的，”李奢笑，“学校里不少女学生都喜欢他。” “她爱的是年轻有为的副校长”，她看着对方，“不是莫大哥。”莫城也叫有魅力？她实在不能同意。不过，李奢很低调呢！这么帅的一个男人，好象自己并不觉得。是不是这样，他离自己就近些呢？邵艾偷偷地打量对方。 “分得这么清？”李奢有些失望，“一个男人的魅力全在于他的地位，而跟他本人没有关系？” “对她来说，是这样的！”邵艾点头。对方失望的表情没逃过她的眼睛，这让邵艾忽然对自己有了信心。 “做男人真悲哀，”李奢垂下头，“没有地位没人爱，有了地位，爱得还不是这个人！” “这不象是你说的话！”邵艾看了对方一眼，故意说道。这个人城府很深的，方才明知自己的委屈还和自己绕来绕去的，现在又这么说话了！她当然不会轻饶他。 “为什么？”李奢老老实实地。 “因为你不是幼稚的人，就不该说那样幼稚的话。”邵艾抿着嘴笑，她心里松了口气。终于，她可以控制局面了。 “我不懂。”李奢看着对方。 “丁艺是个特例，咱们抛开她不说！”邵艾看着窗外，“有什么不好懂的？男人的魅力通常和地位分不开！这也是常情！没有什么好悲哀的。”她知道，表白自己不虚荣势力，不贪恋男人的地位，并不是上策。 “你的意思是，有地位就有魅力？”李奢不满她的回答。 “很难分开吧”，邵艾不看对方，“男人间的区别在于能力，能力是用他的成就来衡量的。要不，男人之间有什么分别呢？”她就要说这样俗气的话。 “只有成就上的分别吗？”他很关心这个问题。 邵艾摇头，“我也说不清楚！”她看着李奢郁闷的表情终于忍俊不禁，“你是个很贪心的人！”她当然明白这个男人兜了一大圈子，究竟要了解什么。 “怎么贪心？”李奢急着问。 “成就上要把别人比下去，个人魅力上也要超过别人！还不贪心么？！”邵艾含笑打量对方，“这是不让别人活了呢！”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李奢难为情。对方的话，正说在他的痒处。 “你懂得的！”邵艾很认真地。 “我不懂。”李奢不承认。 “其实，你知道自己这两个方面都过人，”邵艾狡黠地，“只不过想再证实一下。” “胡说！”李奢把脸一沉。但是自己不争气，脸上红成一片。 “你要是不这么认为，就不会问了！”邵艾不再怕他，“一个魅力平平的男人再不会关心这些，他会巴不得别人屈服于他的地位！”她丢过去一个捉狭的眼神，“我没说错吧？！”对方脸上的绯红让她感到惊喜，她开心地笑起来。原来这个威风凛凛的男人也有难为情的时候。 “你笑什么？！”李奢坐不住。 “我笑我的，”邵艾欣赏着对方眼里的慌乱，“你怕什么？！”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李奢在对方的凝视里变得慌乱。 “为什么呢？”邵艾欣赏着对方的狼狈。静悄悄的喜悦弥散开来，幸福的感觉溢满全身。这一次，她没有白来。她终于看到了自己所盼望的。 “你没有必要知道为什么！”李奢用自己的意志克服着情感上的波澜，“回去吧，有事情给我打电话就可以了！” 第四章 第1节 小道消息 1. 邵艾的日子不好不坏，虽然董小英眼白还是多一点，朱立仍是憎恶的眼神，可有了李奢的一句，“有事情给我打电话就可以了。”邵艾的心还可以放在肚子里。这段日子以来，小道消息特别多，尤其关于裁员方面的。 裁员的消息不断传来，坏消息也越来越多，行里的气氛有些紧张。每天人们进了营业室第一件事就是打听又有什么新的传闻。开始还是公开地议论，渐渐的，就转为三两个人私下里讨论了。好象那消息知道的人多了，会影响自己似的。邵艾没有什么知心人，只好干看着她们热切地耳语。 “县行快撤了，也就今年的事！”这天，老黄一进屋就放了个响雷。 屋子里瞬间静了一下，马上又嘈杂起来。 “净瞎掰！”房姐嗤了一声，“黄了人都上哪去？那县里人不存钱取钱了？都进城来？” “那银行有都是，就你们一家银行？”老黄不屑同她争辩，“缺咱们这个臭鸡子那地球就不转了？！” “那大楼前年新盖的，花了上千万！县行撤了，那楼怎么办？”有人惊呼。 “怎么办？”老黄不满地看了对方一眼，“我说你挣个一脚踢不倒的钱，倒是操那么多心干嘛？有你什么事？！” “不可能黄，”对方笑，“黄还了得了？那楼朱行长过来前才装修完！” “就是，上千万扔进去，哪能说黄就黄？”有人附合，“为盖这楼，”那人头向上点了一下，“差点出事！要不能上这来？！” 邵艾的心提起来，丰台支行黄了，唐林怎么办？！这事邵艾听王冬提过，上面还没批，朱立就擅自作主把楼盖了起来。为这事，差点把行长的位置弄没了！后来托了不少人，又千方百计地寻了唐林的不是，硬挤到翰林支行来的。 “出个屁事！那上千万的大楼盖起来了，”老黄作了个数钱的动作，“有这个，出什么事？！还有装修！” “黄不了，这都五月份了！”有人反对老黄。 “黄不了？那上这来干嘛？”老黄眼睛向楼上翻翻，“你们看看，县行里还剩啥人了？有棱有壳的还有没有？”老黄对众人的无知深感气愤，“你们看着，过不了几天，还得进人！”他瞟一眼房姐，“来了就加强事后工作，你就瞅着吧！” “不可能，朱行长不是那种人！”房姐反对，“以前是以前，以前那不是差错多嘛！那是为了工作！事后现在多少人了？！还进人？” “要是黄了楼昨办，”众人的议论声压倒了房姐的抗议，“那么一个大楼干闲着？十三层啊！”“卖呗！”老黄的一捋下巴，“领导巴不得有这好事！又制一笔好钱！这楼盖得也缺德，还盖了个十三层！这数字不吉利，也不好卖呀！咦，当初怎么不盖十八层？！” 对邵艾来讲，这不是个好消息。然而，这消息的可信度极大。不要说老黄是翰林支行的民间权威，话是一说一个准。邵艾想起来，王冬也说过，那还是在董小英来之前说的。当时，她真的有点不屑一顾，觉得王冬是靠边站了，所以才拿这耸人听闻的消息说事！可是，董小英真的来了！这消息也浮出了水面。县行一撤，下来的干部怎么办？通常他们都是朱立的嫡系，对自己是相当不利的。 “下来的人怎么办？”老黄卖了了个关子，“你们说咋办？”他一笑，“你们说咋办就咋办吧！” “就地裁员得了，哪个支行撤了，哪个行的员工就买断！”房姐道。 “那你房姐就剩下了呗！”老黄拿大眼珠子觑着房姐。 “那当然！谁让他们倒霉，赶上支行黄了？”房姐认为自己说的极有道理，“他们一下去，裁员的数正好够了！”最近流传一个说法，就是今年裁员的硬性指标是八十人。 “这数还真正好！”老黄笑了，“就按房大姐说的办吧！” “那数就这么来的！”房姐有些得意，“要不怎么这么巧？” “那你也好不了！”老黄把脸一绷，“这马上就全能柜员制了！一个人啥都得干！什么储蓄，出纳，会计的，全一个人来！这么一来，还什么分工，还什么组合，”老黄下巴向会计一扬，“哪还用得了那么多人？还什么你多了我少了成天打仗玩？！” “那就对了！”房姐一拍手，她一直看会计的人闲着不顺眼。 “那就对了？”老黄不同意，“房姐，就你你光会查个数，还对了？我愁的正是你！干了一辈子，就会这一个活！那一全能，还能用这么多人？到时候竟聘上岗，我看你咋办？怎么跟人家比？你看人家那边闲着不干，真一竟聘，就啥都干了！房姐你想干？那得会干哪！” “我一参加工作干的就是这个！”房姐脸色大变，“我没干过别的我怎么会？那能怨我吗？我想去会计，可不让啊！不会怎么啦？不会是领导造成的！就储蓄这活我还没干全哪！”她哼了一声，“反正我就不会，我看能把我怎的！” “怎的？到时候一竟聘，还怎么的？”老黄一撇嘴，“你跟领导犟？”他四下看看，“到时候是谁会谁有理！谁还管你怎么不会的？！”他看一眼邵艾，“这领导是没什么事了，人家年轻的也没事！学得快呀！”他又看一眼丁艺。 “领导怎么啦？”房姐气鼓鼓的。 “裁员裁员，裁的就是员！还领导怎么，”老黄夹起包，“这干上去的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象房姐你这样的算是完了！岁数也大了，干，干不上去，学，学不进去！只有一条路，给人家腾地方！” “我就不信！”房姐气得眼白向上，“没有天理了？！我可是人事局有档案的国家干部！让我腾地方？门都没有！凭什么？” “理那是王字旁的！”老黄不把人气死不罢休，“谁是王子谁有理！那理可不在天上！”老黄故意向天上看了看，“怪不得我房姐这么多年没出息起来，那净上天上找理哪找得着？” “我就不信！”房姐哼一声，“我就不信！” “你不信是不？”老黄两个大眼珠子又瞪得滚圆，“不出一个星期，那人就能过事后！我敢和你打赌！赌什么都行！”他把头一低，“人没来你就把它拿去！” “什么好东西，我才不要呢！”房姐情绪低落，“摆家里还吓人，要是把它当猪头烤了还犯罪！” 第四章 第2节 可心的女人 过了八天，事后真的又过来一个人。虽然年过三十，但生得颇有姿色，且小巧可人。徐娘半老，指的就是这种女人吧？邵艾在心里评价。并且，人如其名，叫徐可心。相比之下，杜一美的艳丽就显得俗气了。 “来没？”老黄得意洋洋。 “你不是说不出一星期么，”房姐没好气的，“脑袋拿来吧！” “那怎么，领导打个嗝、放个屁什么的，耽误一会还不行？”老黄乐了。 “我问过朱行长了，朱行长说这个人是市行带笼套下来的，他也没办法！”房姐底气很足，“我就说过朱行长不是那种人！”她白了老黄一眼。人一来，房姐就上去找朱立了。朱立的回答，让她格外同情领导的不易。那是李奢点名送过来的！不要怎么办？官大一级压死人。 “我傻大姐，你怎么就啥都信？我都有点可怜你了！要我当上领导，说什么也得对你好点！”老黄由衷地。 “你也当不上！”房姐没好气地，“你以为啥人都能当上领导？就你这样的？” “你看看，狗咬吕洞宾，你是不识好人心，就得让那样的忽悠你！”老黄有点不满，“我没当上，那是我太正直了，太优秀了，太谦逊了，太也不好色了！” “呸，就你？看见老母猪都走不动道，你可别当上！”房姐啐了一口。 “可不是，”老黄觑在房姐脸上，“别说看见老母猪，就是看见我房姐也激动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房姐抄起算盘去打老黄，“你还想当行长，就你这德性！你这个缺德形！还惦着人家朱行长的位置！”房姐没打着，气咻咻地坐下来，“朱行长就够好的了！这么正直，这么为老百姓着想的领导我从来没遇着过！” “他怎么正直了？”老黄压低声音，“他提拔谁了？岁数大的也提过，可不是你房姐呀！他怎么为老百姓着想了？一个大米粒你吃到他的没有？你对你朱大哥也不了解呀！” “可是，朱行长人品好，”房姐无言以对，“她斜了邵艾这边一眼，”对有的人，正眼都不看。“ “那是他不敢看！这一看，心急火燎的，人家还不搭理他！”老黄笑不哧哧地瞅着邵艾，“时间长了那还不憋出阳萎！” “呸！”房姐气不打一处来，她顶讨厌老黄处处护着邵艾了。人漂亮怎么了，就得什么都是她的？“朱行长才不是那种人！”她有点担心，朱立可别看上邵艾了。 “你对你朱大哥也不了解啊！”老黄无可奈何，“你当你朱大哥是吃素的？”老黄眨眨眼睛，“她是丰台县行的！就是带笼套也得从丰台带过来呀！怎么人家说什么你都信？那上面的，来了快二年了，咋回事你还看不出来？那两个，成天为什么掐？心眼再不全也得有点感觉呀！房姐，”老黄直盯着她，“你结过婚没？你家那大儿子是抱来的？！不用别的，事后先来的那个，凭什么说话那么硬气？新来的那个，刚刚来，人还没认全呢！你看没看着，就开始替行长抓工作了！你也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群骚货！”房姐向桌子底下呸了一口。这句话，正说在她的痛处。新来的徐可心，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才来没几天，查出她一堆差错来。可见，也是个荡妇。 邵艾的心里，很是舒服。杜一美和董小英面和心不和的，翰林支行的人，渐渐也看出点眉目了。是什么原因，谁也不是傻子。 “谁让你年轻时不想开点？”老黄夸张地长叹一声，“过期作废了！”他故意端详房姐，“想当年，我房姐那也是柳叶眉，杏核眼，人面桃花，四方大脸！比起小邵只差一点点！” “你们说你们的，”邵艾狠命掐了老黄一把，“可别捎带上我！” “哼，我才不会那么贱！”房姐气哼哼地。 “你说你不会贱，那是生理有缺陷！”老黄没说够。 房姐气得没话。 “想不开呀！”老黄扯高了调门，“不贱咋的，不贱就得在这里查一百个数！等将来一全能柜员，就得回家！” 第四章 第3节 软玉温香抱满怀 进人的事，邵艾并不奇怪。朱立来了，要办的事太多。这眼看快两年了，到三年干部就开始交流了，还不得抓紧点！ 邵艾担忧的是县行撤并，对于全能柜员的事，她一点没往心里去再者说，这则消息，已经传了有些年了！谁也不把它当回事了！三个部门，怎么往一起合？简直无法想象。 可是，没过多久，老黄说的全能柜员的事，就有了具体的信了！市行按省行要求布署，各支行要在今年十一前，彻底完成会计，出纳，储蓄三个部门的整合。三个部门一合，各部门的头怎么安排？还有，举止雅致的徐可心胜了杜一美不止一筹，而且心机颇深。这让邵艾心里沉甸甸的。她决定去找王冬问问。王冬现在是市行的会计科长，她也在整合的范围内。 令邵艾意外的是，王冬告诉她，自己马上就调到合作银行了。合作银行现在已划归市政府管辖，编制上也算干部。 这个消息，令邵艾有点郁闷。 “我不调走也帮不上什么忙了！”王冬长吁一口气，“年龄大了，不走也靠边站了！”她看着窗外，已经下午三点钟了，光线已显得疲惫。 “你才四十二，怎么就大了？”邵艾嗔怪。她随了王冬的目光看过去，太阳已西斜。大约因为情绪低落，她觉得那光线有点惨淡。 “马上就有政策，”王冬看看外面，“女的四十二，男的四十七，都二线！”她神色黯然，“骡子大马大值钱，人大不值钱！给人家好人腾地方！”干了一辈子，让人挤兑出来不说，还一下子划入了老干部的行列，怎么说，王冬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感觉，自己参加工作没多久，怎么就老了呢？靠边了呢？ “正是干工作的好时候呀！”邵艾想到李奢，他四十几了？她不能不为他担心。 “可不是，忙忙乎乎地干了二十年，就这么靠边了！”王冬不能不感慨，她是全凭自己干起来的！上班这些年来，几乎就没好好休息过。 “去合行也挺好，”邵艾劝慰，“那的待遇好，挣得多！”既使这样，也没人爱去合行。就在前些日子，还是大集体的编。那的员工，多半是银行子弟，初中毕业就能去上。从大行去那的人，多是在单位干得不开心的。 “好不好的，也不能在这里窝着！”王冬脸上不快，“我当个小头头，也得罪了不少人！这一下来，还不把我吃了！就房玉勤，恨不能把我脑袋砸碎！” 王冬还要说，电话铃响。 邵艾坐着无聊，抄起一本杂志，正要看，王冬推她。 “送李行长回办公室！”她捂紧听筒，“喝高了！” 邵艾听见李行长三个字，作了贼似的，手一抖。 “快点，小邵！”王冬催促她，“让别人看见不好看！” 邵艾放下杂志跑出来。 外面的人，真是李奢。他的脸上，红得五官都难分辩。 “小邵，”李奢还认得她，“你又来干什么？”他的声音，忽大忽小。 邵艾扶着他，一直送进他的办公室，才松口气。李奢喝了不知有多少，大声小气地说话。光“朱立现在对你怎么样？”就重复了几遍。 一进门，他好象也知道到了自己地盘，一屁股坐了下来。门，“咔嗒”一声，在他身后锁上了。 “这是怎么了？”邵艾看着李奢关公似的大红脸。 “我要靠边了！”李奢表情沮丧。既使是醉了，也能看出，他的心情，非常沉重。 马上的，邵艾想到他的年龄。 “我四十六岁了！”他靠在门上，“要下来了！”他刚从省行回来。人事处长透露的消息，男的四十七，女的四十二，都得二线。自己累了一辈子，才上来，就只有一年光景好干了！他还什么都不曾做！ “我这就老了？”李奢两眼通红地盯着邵艾看。 外面传来脚步声。 邵艾一把捂住李奢的嘴，再腾出手把门抵住。 脚步声在李奢办公室的门外停下来，有人在门上敲了一会儿才走。 “我老了么？”李奢拉过邵艾的手。 “当然没有！”她知道，自己该把手抽出来。可对方手心里的温暖诱惑着她。 “可是我马上就不是行长了！”他握着那只小手。现在，只有这只柔若无骨的小手能给他安慰。 “怎么会？”邵艾知道，李奢已经四十有六了。而且，这还是周岁。 “怎么不会？”李奢身子软软地靠紧了门，“人事处长才跟我说完，还能有假的？！”按正常的退休年龄，他应该干到六十岁，就是五十八，也还能再干十二年。一直的，他就不信这小道传来的消息。 邵艾不知道怎样安慰对方。 “如果我不是行长了，还有没有魅力？”沉默了片刻，李奢忽然问道。他的生日大，一年怕是也干不到了。甚至，这一年，也不见得用他了。 “当然有了，”邵艾把他垂下来的头发捋上去，“能走到这个位置，就证明是有能力的人！” “你撒谎！”李奢伸出手，抚着邵艾的脸，“你不是说过，男人的魅力和地位是分不开的？！没有了地位，还有什么魅力？”这一点，再怎么醉，李奢心里也是清楚的。只不过，他希望对方不清楚。 “我为什么要撒谎呢？”邵艾把脸贴在对方的胸口。她庆幸自己来得巧。这个男人，只有醉了的时候才敢这样吧？！她用鼻尖嗅着对方令人迷醉的气息不舍得抬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起来吧，地上凉，坐沙发上去！”外面走来走去的脚步声，让她心惊肉跳。 “我不起来！”李奢抚着对方光洁的额头。他向来自诩正人君子，对前任和女员工弄得不清不楚感到反感。现在，他知道，自己太过做作了。第一次看见邵艾在台上楚楚动人的优雅身姿，他的心，就不曾平静过。包括他在她面前的严肃，冷漠，都是很刻意的。他的方寸，早已大乱。 “乖，听话。”邵艾用力拖对方，想让他起来。他不起来，她也出不去。而对方越来越热的身体，让她感到害怕。虽然意乱情迷，她还没有作好最后的准备。 “快起来吧！”王冬还在等着，她不能在这里久留。邵艾再用力。 李奢紧紧抱住了邵艾。软玉温香抱满怀，说的就是这种感觉吧？他还能当一年的行长，是不是就可以拥有一年呢？ “不要这样！”邵艾想躲，却没有力气。李奢的下巴凑上来，毛茸茸的胡子扎在她的脖颈上。 第四章 第4节 优雅的丁艺 比邵艾想得要快，才六月末，翰林支的整合计划就已出台。朱立在全行大会上宣布，首先完成三个部室干部的整合，采取的方式是竟聘上岗，并且全员参与。就是说，房姐，丁艺，等等，所有的员工都可以参加竟聘。 “参加呗，机会难得。”房姐劝丁艺报名。明明知道丁艺没心思，她才敢放心地劝。 “我可不参加，”丁艺近来姿态颇高，“我也不是那种上进的人！”她拿眼睛斜看着邵艾。终于，她等到了这一天。自己现在有了趁心如意的男朋友，婆家也是要钱要钱，要权有权的！而邵艾，这一次竟聘铁定得下来的事！真是老天有眼，她丁艺还有这么扬眉吐气的一天。“我也没那么高的水平，”丁艺对了镜子化妆，“象我这样淡泊名利的人，也没有兴趣！” “不是上不上进的事，”房姐看不上丁艺的张狂样，不就找了个好婆家，这眼睛都翻到天上去了！“朱行长这是为行里选拔人才，也是为了翰林支行更有发展，参与也是支持朱行长的工作！也是为行里作贡献。” “得了吧，削尖了脑袋瓜子又争又抢的，那种事，我可不干！一个女人，抠着挠着往上干个什么劲儿！”她优雅地拿起面镜，“打拼事业，也不是女人的事！”她看了房姐一眼，心里想着，这个娘们真傻。傻就傻了，还弄出这么一套话来，真让人恶心。想往上爬，也不看看自己长了脑子没有？！要是有机会，她丁艺会不报名？ “参与嘛，也是捧朱行长的场！”房姐酸酸的。这死丫头，嘴可是够损的！她溜着丁艺，老天真是不长眼，让她遂了心。“什么玩艺？”一等丁艺起身离了营业室，房姐骂了出来。 邵艾装没听见。 “小邵，你说她说的什么话？”房姐气不过，“还脑袋瓜子削尖了？她好，让人睡完甩了的滥货，搁咱们跟前装什么人？”她的侄子因为丁艺，工作都混没了！一想起这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邵艾，是你吧？”外面有人喊。 邵艾回头，原来是安老师，她的老师，她是她父亲的同事。 她笑了迎上去，“安老师今天怎么有空到这来？”初中一毕业，还是第一次见到安老师。在学校的时候，安老师非常喜欢自己，常常向邵艾的父亲提议做亲家。她的一个儿子比邵艾大了四岁。 “昨天看见你爸爸了，他说你在这儿！还说你都结婚了！”安老师一脸嗔怪的表情，“我的饭盒你算白吃了！”安老师的丈夫在部队工作，级别很高的，所以，她家的条件很好。 “安老师！”朱立不知什么时候进来，正要上楼，看见柜台前的安老师，一个箭步迎了上来。 这是因为安老师的爱人吧，邵艾在心里想。念书的时候，安老师就有人车接车送的。到了现在，级别应该更高了。 待朱立一走，安老师忽然压低声音问，“小邵，你这里有个叫丁艺的吧？” 邵艾本来要出去说话，一听她这样问，又停住了，只点了点头。 “跟安老师说句实话，怎么样个人儿？我可是特地来向你打听！”对方热切地看在她脸上，“别人给你小哥提了，正处着哪！” 见邵艾面有难色，又低声道，“我可听人说，这姑娘不太稳当！” “还行，挺好的！”邵艾不敢说什么。因为房姐正坐在旁边。 “行什么行，”房姐抢身上前，“姑娘不姑娘，媳妇不媳妇的！谁家要找这么个儿媳，算是倒了八辈子霉！” 安老师走后，房姐小心地向邵艾道，“这安老师什么来头？连朱行长看见了都这么恭敬？” 邵艾没作声。 “这回可让她逮着了！”房姐恨恨地，“谁这么缺德，这样的也给提？”见丁艺从外面进来，忙闭上了嘴巴。 “跟谁说话呢？”丁艺向门口张望。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她看得眼熟。怎么有点象老安太太？她男朋友姜岩的妈妈就是这副身形，走起路来一跩一跩的，活象唐老鸭。那个老太太顶可恶了，总拿眼白看自己。 “一个客户。”邵艾看着房姐。方才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已变得辞钝色虚了。 第四章 第5节 海选风波 不过，她没心思琢磨房姐。邵艾打算，下午去李奢那一趟。这次竟聘，对自己很不利。她的威信，已经让朱立弄没了，是公认的样子货，是姐夫唐林给整上台的！业务业务不行，能力能力不行，学历学历不行！而朱立的亲信，不用说张牙舞爪的杜一美，就是那个不声不响的徐可心，已是公认的业务尖子，大会小会上朱立树立起来的业务骨干。 到了市行，邵艾又回来了。她怎么开口呢？那让对方怎么看自己？！才有了关系，就张口相求？她害怕对方轻视自己。她可以失去一切，却不有失去对方的尊重。 事到临头，她又不能不感到焦急。她有种感觉，这次竟聘，朱立是有目的的。虽然这段日子以来，他没有做什么对她不利的事，但邵艾有种预感，朱立的心里，应该蕴酿着更大的报复计划。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的要阴损。不用说别的，就是把三个同自己暧昧的女人，都弄到身边来，就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而这个男人，还有着与他的色胆相匹配的脑力。自己挫伤了他的骄傲，也破坏了他一向的良好感觉，这个自命不凡的男人，怎么能善罢甘休呢？就象老黄私下里透露的，别看朱立职位比李奢低，那兜里的钱，海了！不知道比李奢多多少！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咽得下这口气？所以，眼前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安宁。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上火，邵艾的嗓子有点痛，还有点发烧的症状。吃了药也不见效。 邵艾猜得没错，正式海选前，朱立在大会上扬言，“有人上李行长那去找，还说我的坏话，我不怕！”他环视全场，把手一挥，“我就是要大刀阔斧地改革，绝不搞形式，走过场！谁说情我也不会听！这一次，我要坚决顶住上面的压力，给大家一个真正公平的机会！”他的目光停留在邵艾的方向，“我就是要废除干部的终身制，废除那种能上不能下的恶习！让真正的人才，走到领导岗位上来！” 邵艾感到，朱立怨毒的目光，象针一样刺在自己的身上。也是这时候，她才了解到，一个男人的爱意得不到回报的时候，会变成什么东西！周正阳也是这样。 他们的感情，不应该称作喜欢或是爱情。邵艾盯着朱立的眼睛，那充其量只能叫作兽欲。这种感情，不但不美好，还是很可怕的。 按朱立的安排，先进行所谓的海选。也就是，全员参加，只要报名的人，就有资格。然后，大家进行投票选举，按得票多少从中选出若干候选人。最后一步，是这些候选人进行演讲竟聘，从中评出最后的结果。 朱立的日程安排得很紧，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海选的结果就出来了。是当众唱的票。 令邵艾吃惊的是，她的票，一点都不少！随着她票数的增加，邵艾看见，朱立的脸，一点点黑下来。 房姐只有一票。从楼上会议室一下来，她的脸上，就是绿的。 “你不是不参加么？”见丁艺一进屋，房姐便问。 “行长搞的活动，不参加象什么话？！”丁艺没好气的。她没想到，邵艾的票，居然遥遥领先，而自己，算上自己的一票，才得了三票。 “我以为，只有象我这样脑袋瓜子削个尖的人才感兴趣呢！”房姐冷笑。 “我倒不想参加，可全行只有我一个人不报名，让领导怎么看？”丁艺照着镜子。她的亲事，已经吹了。实际上，她这一次，相当的谨慎低调，怕的就是有人打听到她过去的底细。无论房姐怎么追问，她坚绝不承认在恋爱。更令她泄气的是，没想到，票数如此之少。原来她以为，朱立对自己，垂涎三尺的，多多少少的，总会有所关照！看来，那手是白让这个老色鬼摸了。她最后下决心报名，跟这个原因有着极大的关系。那天，要不是杜一美突然地进来，两个人的手还不会分开。她想着，自己虽说没和他怎么，但也没断了他的念头。 “哟，没报名的人多了！”房姐挖苦道，“老黄，李姐，赵芳，张胖子，” “老黄是司机，”丁艺的打断对方，“你说的那些人都多大岁数了？能和我一样吗？我才二十四，这么年轻的，哪有不报的？”丁艺心里甭提有多窝火了！这一报名，才得了三票，几乎是最少的！便宜没讨着，还现了一回眼。 “怎么越活越小了？”她低声自语，“咱行还有什么年轻的？”房姐话里带着刺，“也就你和邵艾了！”她的意思是，人家票怎么那么多。 丁艺没心思和她斗嘴，她一直回味着刚分手的男友姜岩的那一句，“你连姑娘都不是，还和我提什么名声不名声？！”对于姜岩提出不处了，她不依不饶的，“手也拉了，嘴也亲了，你说分就分？这一名二声的，我以后怎么做人？”想不到，人家这一句，让她闭了电门。并且，姜岩很轻蔑地告诉她，“是我妈听你们单位人说的！”会是谁呢？ “我这受过处分的人，票少也是常情，怎么连你也这么少？”房姐哪知道丁艺正在闹心。 “我这有一票是一票，不象有的人，说不定那票是怎么来的！”丁艺在海选前，没报名的人，她一个一个做过工作了。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 “可不是，不光拉票，还求过大人物帮着说话！”房姐想起那个安老师，朱立曾那么恭敬地上前握手。“ “谁？”丁艺好奇，“她还认识什么大人物？” “一个叫安老师的人，连朱行长看见了都毕恭毕敬的！”房姐眼珠子都有点蓝。“我都看见了，特地为了她的事来过！”她越想越对，没有那样的人帮着说话，她会有那么多票？朱立顶讨厌她了！ “你说安老师来过？”丁艺脸色冰冷。 “对呀！”房姐忽然想起来，安老师向邵艾打听过丁艺，自己还加了几句咸盐呢！她的表情有点不自在。 邵艾也听见了她们的对话，看着丁艺的表情，她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她没看房姐，这个女人，关键的时候，顶顶可恶了！ “我可没说什么！”见丁艺的目光，刀子似的，房姐心慌不已，“我这个人，最好不说，歹不说的！”说着她去看邵艾。 邵艾瞪了房姐一眼。世界上怎么还有这种人？脑子里都是什么！光傻也还罢了，说坏起来，比什么还都坏。 果然，她又看见，房姐伏在桌子上和丁艺小声地耳语上了。 不出两分钟，丁艺就开骂上了，“偷人养汉子的骚货！怎么不当街去卖？天打雷劈的婊子！家里爷们儿不中用憋的？！看见别人好就受不了！” 营业室里的人齐齐望向这边。 邵艾不作声，任由对方骂下去。丁艺骂得太碜了，简直没法听。这也是没出嫁的姑娘能说出口的话。 她也不看对方一眼。丁艺在骂人上，实在太有才华了，足足有十分钟，还没重过样。 “姓邵的，”丁艺叉了腰过来，“你在这儿装什么瘪犊子？你不吱声就当大家伙不知道我在骂谁？！”她狠命地呸了一口，“不要脸的骚娘们，你怎么就那么贱？！那么损？我好挡你什么事？！你该卖卖你的，我也没拦着！一片嘴两片舌地你祸害我干什么？姜岩不要我了，他就能看上你？让多少爷们骑过的臭婊子！他正眼都不会看你一眼！” “你好你的，跟我没关系！你都不值得我张嘴说！”邵艾尽量让自己平静，“我怕脏了嘴！别说我还不知道你什么事！”她转过脸看房姐，那边马上把头低了下来。 “你不知道？”丁艺咬牙切齿，“不是你说的还出来鬼了？！可真不要脸！” “我不知道你怎么回事，”邵艾退后两步，丁艺的气焰吓人。“你这是发的什么疯？我招你惹你了？来这一出？！” “装什么人，你？！”丁艺上前两步，“房姐都告诉我了，就是你当着老安太太说我不是姑娘！我怎么不是姑娘了？我是跟你老公睡过，还是跟你爸睡过？！”“房玉勤，”邵艾拔开丁艺的手，“你怎么那么不是人？明明是你说的！你也不怕让雷劈了你！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自己摸一摸？” 丁艺也回头看房姐。 “我说的？我为什么要说？”房姐心虚气短，“我和小丁好着哪，巴不得她找个好人家！谁眼气谁知道！为了图钱自己找个三寸丁，还一脚踩出个大窟窿，弄到最后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谁心里难受谁知道！你不眼气谁相信？”她的眼睛不敢看邵艾，直盯着屋顶，“我是什么人？我也说不上话！朱行长都恭敬的大人物，会搭理我？” 邵艾这才明白一句话，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了。平素里，因为嘴巴不利索总是吃亏，邵艾还时不时地替她说两句。想不到，这个老婊子恩将仇报不说，嘴还好使了！句句咬在理上。 “我这就打电话，让安老师过来，”邵艾气得嘴巴都张不开，“到底谁说的，问问就知道了！” 房姐脸上惨白，隔了一会，忽然哭嚎道，“她会向着我说话？她是你的老师！就是你说的，她也不能承认哪！” “哭有什么用？”邵艾开始拔电话，她得先找自己的父亲，好问安老师的电话号码。“别以为老天爷不长眼睛，他老人家都看着呢！谁红口白牙地含血喷人，谁出门让车轧死！” “丁艺，我是为你好，我是为你着想，这怎么又成了我的不是了？”房姐捶胸顿足，“那安老师认得我是谁？她不赖我会去说她？！” “等人过来了再说话！”邵艾冷眼看着丁艺，“脚上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不是别人说出来的！” “别在这儿装人了！”丁艺揪起邵艾的衣领，“连自己姐夫都往床上拉！你还装正经！什么玩艺？！看我好了是不是？看我找了个好婆婆家你眼气了是不是？我让你不要脸！我让你不要脸！”说着另一只手向邵艾的脸上抓来！她已经把安老师大骂了一顿，还要了一笔青春损失费，她可不想让那个死老太太过来！恋爱谈了大半年了，白白地又长了一岁，什么也没捞到！她简直快气死了。 邵艾护住脸，她的力气没有对方大，只有干吃亏的份。而房姐那边，光是嘴劝却不去开门。储蓄专柜是防盗门，外面的人把门砸烂了也进不来。 丁艺不依不饶，下死力气向邵艾脸上掏过来。她的长指甲，明晃晃地逼到邵艾的眼前。 邵艾明白，丁艺成了心要破自己的相。她没办法，只好一只手护住脸，另一只手操起桌子上的算盘向丁艺打过去。她的木框算盘早丢了，因为不打比赛，现在手上用的是铝合金的。这一算盘下去，丁艺马上松了手，血也顺了眉眼淌下来。 邵艾吓蒙了，整个人傻在原地。朱立和董小英下来了也不知道。 丁艺的伤势不重，到医院只消消毒包扎一下就回来的。并且，在海选之后的竟聘演讲中担任群众评委。用朱立的话讲，就是轻伤不下火线。 竟聘之后，并没马上公布成绩。朱立是这样解释的，时间太晚了，不好再占用员工的业余时间。缮后的事，由他们班子来做就可以了！ 第四章 第6节 始乱终弃 第二天，小道消息就出来了，邵艾是最后一名。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是，她没想到，朱立在正式的结果公布之前，还找她谈了一次话。 她是在走廊上碰到的朱立。邵艾当下把脸一扭，就要回营业室。朱立喊住她，让她到办公室说说打人事件。 “小邵，你坐！”朱立表情安祥轻松。 “不用了，有什么事就说吧！”邵艾叉着双臂。如果丁艺要讹诈的话，她想得很清楚，可以经官。她一个代办员，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你看看你，到底还是小孩子！”朱立微笑，“受点委屈就耍脾气！” “我耍什么脾气了？”邵艾冷笑。她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还说没有？！”朱立把脸一沉，嗔怪道。 邵艾不作声。等着对方出招。 “算个什么事？不就是排名在后面了？”朱立含笑，“瞧你这小样！” 成绩已经由小道消息透了风，邵艾知道自己是最后一名。 “你说说你，怎么这么不省心？这边马上竟聘了，那边把人家打得头破血流！”朱立一副无奈的样子。 邵艾笑了笑，打完人挺害怕的，现在想起来，还真痛快。 “你还笑？！”朱立笑着责备，“象什么话？知道怎么排后面的吗？还笑！” 竟聘之后就散会，这名次怎么出来的，居然还来问自己！跟打人有什么关系？！邵艾低下头，她实在搞不懂，这个男人，究竟要干什么？ “虽然排名比较靠后，”朱立的眼睛盯着她，“我们也不能光看排名。有民主，也得有集中，班子还是要通盘考虑的！” 邵艾看了朱立一眼。 “我挺意外，你的分数怎么这么少？看你平常的群众基础，不太应该。”朱立拿着茶杯的手，放下来。 “不是打人了吗！”邵艾眼睛看着屋顶。是因为自己在员工中还是有威信的，所以，他觉得不好办了？演讲一结束，班子并没公布成绩。这说明，自己成绩不低。 “作为领导，我并不希望谁下来。”朱立的手伸过来，拍拍邵艾，“坐下说话！” “你别抻着了！”她站在桌子前，朱立的手臂短，拍到她胳膊上还真费了点劲。 “死丫头！”朱立眼睛里亮了一下。 “能上还上尽量希望你们上去！”朱立看着邵艾，“这又裁员又下岗的，有点级别比较保险！对了，你还是代办员吧？” “是，”邵艾坐下来，“朱行长你真体查民情！连我是代办员都知道！” “那当然！”朱立笑了，“小邵，你的情况比较特殊！还是代办员！”他若有所思，“这级别保不住，转正可就没什么希望了！结果一出来，我就为你着急。” “那太感谢你了，朱行长。”邵艾用食指轻轻地桌子上敲打。朱立的用意，她很明白了。 “现在这么裁员，别说转正，就是正式员工想保住饭碗都难！”朱立叹气，“你说，我怎么忍心把你拿下来？这有点级别，转正的机会就大一些！” 转正的事，邵艾一天比一天焦急。裁员的传闻，让她对未来越来越没信心。 “别说你，就是李行长怎么样？该靠边也得靠边！”朱立观察着对方的反应。这个小女人，原来是李奢的人，怪不得不睬自己。 邵艾吃了一惊。 “他马上就下来了！”朱立很得意，“没看见这些天都不上班了？天天地跑出去活动！他到岁数了！” “所以，你得珍惜自己的机会！”朱立劝道。 怎么珍惜？邵艾看着对方姜块一样的手掌。 “他有什么好？”见对方动容，朱立趁热打铁。 “那你有什么好？”邵艾逗对方。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很白了。 “他才上来几年？干过什么有份量的活？能跟我比？”朱立觉得有门。 “怎么不能比？大小我还分不出来么？”邵艾笑笑。 “我看你是分不出来，他已经找门路调合行去了！”朱立抛出撒手箭。 邵艾的心，一痛。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手续都办完了！”朱立很满意。 怎么不告诉自己一声呢？邵艾心里翻江倒海。李奢让她有事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也留了自己的号码。真是够绝情的！才把她抱在怀里，就没事人似的走了。连个电话也不肯打！邵艾低下头，把她当成什么人了？就是小姐，还不能这么抬屁股就走呢！她咽喉发紧，鼻子辣起来。是酒醒了就把她忘记了吗？ “上那种小破银行，还有什么意思？跟一群文盲呆在一处！”朱立讥讽道。 邵艾用手拧着大腿，她不能掉眼泪。那象是什么？让她的失败袒露在这个老狐狸眼里？那就更不能了。 “你不知道吧？！”朱立看出些眉目。 “领导的事，我怎么知道？”邵艾已然镇定下来。 “是吗？”朱立冷笑，“那难受什么？这么大事你居然还不知道！” “我难受什么？！”邵艾仰起脸，“我怎么会知道？我是一个代办员，又不是省行领导！”她想一想又笑了，“对了，我知道！你都告诉过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胡扯！”朱立满腹狐疑。 “你在大会上说的，他不走，你就敢说？”邵艾嘲笑，“我还想着你吃了豹子胆！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就是说，你找过他了？！”朱立一笑。 “我找他怎么了？我找的不对吗？”邵艾质问，“你摸摸良心问问自己！” “你看看，他对你多绝情，走都没告诉你一声！”朱立皱眉。 “我算是什么人，告诉我干什么？那得是什么关系？！”邵艾微笑，“告谁也告诉不到我头上啊！朱行长你是怎么想的？！” “你知道轻重就好！”朱立瞅着邵艾笑，“转变得还挺快！”他把脸一沉，“你竟聘的事，我们班子还要看表现，看态度，”朱立一皱眉，这个小东西比起他的那些红颜知已要难对付，“最后才能作决定。我们要对工作负责任，也要对一个员工负责任。” “是吗，是你还是班子？”邵艾装作没听清，伸出手拍在那块姜上，“怎么个表现法？” “你终于开窍了！”朱立反手握住她的手抚摸起来，“你应该会表现哪！他有什么好，才上来两年半！没干过一份有油水的活。想通了？” 邵艾抽出了手，“这手也是你摸的？！”她站起身，“我不知道你比谁好，我就知道，你这一脸肥油看着恶心！”连李奢都能拔脚无情，这个下流东西就更不能相信了！她邵艾的人是低贱，可也不至于堕落到这种程度，要和一个恶棍相好。 “你自己想想清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朱立哼一声，“多少人想搭还搭不上我呢！”他用眼角溜着邵艾，“丰台的大楼是我盖的，我装修的！他李奢捞到个屁没有？户口我也改了，再干五年没问题！李奢前脚一走，我就是副行长！” 这么赤祼裸的，邵艾还是没料想，她愣了一下。 “你们这种女人怎么回事，我会不知道？”朱立不想栽在这个女人跟前，“跟了我，还会有你的亏吃？” “你还是省省吧！”邵艾哼一声，“我怕你累死！” 第四卷影子里的爱情 第一章 第1节 整合的结果 整合的结果，杜一美成了储蓄科长，其它人位置不变。由于三个科并成了一个营业部，对外是要有个说法的。于是，徐可心成了营业部主任。 真的下来了，邵艾倒没想象中的难过。一方面，她早有心理准备，另一方面，行里的形势急转直下。这几天，县行撤并的事正闹得沸沸扬扬。不要说她一个小小的代办员，就是正式员工也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县行这一撤并，所有资产和负债都划归当地的合作银行，所属员工也全部划走。邵艾所在的银行，是号称世界五百强的中直企业，而合作银行，在人们眼里几乎就是一个民办企业。虽说现在划归市政府管辖，可去那里的人，不是行里职工考学不成的子弟，就是象王冬和李奢那样不得志的边缘人。这样的一群乌合之众，在职的正式员工怎么肯去呢？眼下，丰台支行的员工正在闹事，把着金库不交钥匙。 竟聘结果和处分决定是一起下来的。邵艾被记过一次，并且负担丁艺的医药费。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令邵艾烦恼的是，她的感冒症状一点没见好转，还加重了。早上一起来头就发沉，身上没有力气。可是，她不能生病的，那更让人耻笑。也是这件事，邵艾才知道，一个人再要强也没用，身体不作主。 开始的时候，她还尽量和大家有说有笑的，可因为不舒服，她的话越来越少。幸好，大家正为减员的话题议论得热火朝天，没有人注意到她。 “哪个行撤并哪个行员工买断！”有人道。 “咱们行可撤不了，地理位置好呀！”房姐插话。 “可不是，这地方厂子多，网点多，应该没事！”一个人肯定地分析着。 “光撤并县行也不够减员的指标啊！30%呢！按全行人数算，得减掉三百人，县行才多少？一百人都不到！”有人担心。 “哪有一百人？才六七十人吧？！有能耐的早都调出来了！”一个人回答。 “剩下的可怎么减？”有人提出来。 “可着代办员减呗！”房姐回答，“还能可正式的减？！” “也是，把代办员全裁回家，这数也差不多了！”一个人顿感安慰。 “总不能留代办员，把正式的减回家吧！”有人附合。 “那单位里不全成岁数大的了？”丁艺冷笑，这几年行里没进什么年轻人，也是事实。 “岁数大怎么了？还干得好呢！”房姐不爱听了。 “我可听人说，裁员指标是指正式员工，不包括代办员！”丁艺回敬到。 “我也听说了，”苏兰兰在出纳那边插了嘴，“减代办员不算裁员名额！” “那能行么，凭什么留代办员？还把正式的全减回去？凭啥？咱们可是人事局备案的国家干部！”房姐生气。 “生气有什么用？谁让你们能内退还不退？！不是想挣高工资么？！这回可好！”有人笑道。 一时间，屋子里没了声音。 “谁知道能这样啊！”房姐叹口气，“早知道不就退了！” “这阵知道后悔了！”老黄从外面挤进来，“当初这把我恨的！以为自己是后备干部了呢！怎么样，提起来没有？”他拿眼睛看着杜一美，“有你的份没？！啊？我的房姐姐？！” “滚一边去！”房姐啐了老黄一口，“瞅你不烦别人！” “什么人都想上来！”杜一美捂着嘴，怕笑掉大牙似的。 “我滚，我滚！”老黄趔趄着往后退，直退到门口才停下，“你也就光跟我有能耐！” “谁光跟你有能耐了？！”房姐满脸通红。 “那好，近的咱不说，”老黄用手指着房姐，“我看县行下来的人一过来，你敢跟人家谁厉害？！” “县行一撤，他们得跟着去合行！”房姐不担心，“他们还想回来？往哪回？！这边人还减不过来呢！” “谁说回不来？！谁说的？！”老黄一脸不屑。 “县行的人还闹呢？！”一个人问老黄。 “金库钥匙都藏起来了，人家就是不交！”老黄看着那人，“让谁上合行？！那什么破地方？！咱五百强的员工就去那地方？！这一上市，谁能留下来，谁就挣高工资！挺到这时候了，让谁走？！” “不走好使么？！”杜一美冷笑，“谁要他们？！”丰台县行的人，她个个讨厌。 “他们得就地回家，跟谁厉害？！”房姐的表情舒展开来。 “行里答应他们回来了！”老黄掷地有声，“跟谁厉害？就跟你呗！”他看着房姐。 “往哪安排呀？”杜一美噘起嘴，“就那帮人，让他们回来干什么？！没一个省油的灯！” “可不是！”房姐表情紧张，“哪还有地方？！这还减不过来呢！” “没地方关人家什么事？！”老黄看着房姐，“没地方也得安排！” “我就不信！”房姐变了脸色。 “不信？等到时候竟聘上岗你就信了！”老黄冷笑，“我看你能竟过谁？！什么时候了，也不拉拢拉拢我老人家，跟我亲近亲近，还敢跟我厉害！” “你还不象人家年轻的，坐那就招人待见！”老黄向邵艾的方向看了一眼。 听见这话，邵艾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老黄。怎么能把话往自己身上引呢？ 她的担心没错，只是没等柜台里面的人开始作法，外鬼先来了。 “哟，怎么大所长亲自顶岗？”邵艾正凝神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了她。 第一章 第2节 情人的消息 是周正阳皮笑肉不笑的站在窗口。 邵艾想起来，周正阳在她们这儿，还有一笔五万的定期。应该还没到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只有差几天就到期了，还来办理提前支取。 邵艾也不睬，向他要身份证。 “下来喽？”他把耳朵探向柜台，听完房姐的详细介绍后哈哈大笑。“这不扯呢，怎么搞的？这怎么又下来点钱了？没找找你姐夫？” “就搁这存着呗！”杜一美挽留。 “不存了，我得上我妹夫那存去！”见杜一美挽留，他大声道，“搁在儿，我媳妇害怕！” 邵艾气愣了，她狠狠地瞪在对方脸上。 “快点呗，妹儿！”周正阳敲敲窗子，“咋的了？这一下来有情绪喽？有情绪也别难为你大哥！”他在柜台外嬉笑，“还是看我妹夫去了合行，管不着你了就难为我？！” 一提李奢，邵艾的心里象别了一根针，有说不出的痛。 “能不能快点？！”周正阳后面的女人着了急，“我赶时间！” “行行好呗，麻利点！人家赶时间，我也着急。”周正阳向那个人笑，“方校长，她这竟聘竟下来了，正闹情绪呢！” 邵艾向外一看，那个方校长正是方小雪。一分神，忘了查数，只好又重数。 “这心情肯定不能好，”周正阳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别的不说，也真砢碜！” “她还知道什么砢碜不砢碜的？嫌砢碜当初就不应该钻着钻着地往上爬！”说话的人是丁佳，“她这是下来上火了！” 邵艾又重查了一遍。 “越说她还越来劲儿了！”周正阳又向身后的人笑，“查好几遍还不过瘾，呆会得拿放大镜一张张照！” “你快一点！我可没时间在这耽搁！”方小雪催促。 邵艾感到一束鄙夷的目光直扫过来，轻蔑里带着嘲弄。 “连个钱都查不好，还好意思当所长管人！”。丁佳批评，她又抻抻脖子看看房姐，“能先给办一下不？这是我们方校长！小艺窗口的人也多！” “我这正忙呢！是大份，一半会儿查不完！”房姐向丁佳陪笑，“你不知道，我怕人家闹情绪没心工作，已经紧着干了！幸好我手把快，要不得排到门外头去！”说完了又夸方小雪，“这么年轻就是校长了？看看人家，又漂亮又有能力！就不一样！想那样，也得看看自己的水平，是要强的事么？”说着，白了邵艾这边一眼。 丁佳哼了一声，“那还什么人都想这样呀？象咱们方校长这样的，能有几个？” 房姐点头称是，“方校长这气质是真好，一看就是念书人！其实长得好的人有都是，但是连气质一齐都好的真是少见！我真是太爱看了，怎么看也看不够。” 邵艾不用看也知道，方小雪会是什么表情！这个女人的确美，也的确有气质，但她太知道自己的美与优势了，处处卖弄，反倒不受看了。举手投足里，都显得造作。 “不象那样的，光是漂亮，但是太俗！”房姐下巴向邵艾身上一点，“简直俗不可耐！” “这真是年轻有为呀！”周正阳的眼睛，上上下下的不老实。每次去学校，都有李晴碍事，容不得他细细欣赏。 “怎么你媳妇不在就不老实！”丁佳打了周正阳的一巴掌，“明天我就告诉李老师去！取钱干什么？” “取钱能干什么？花呗！”周正阳大咧咧地笑。 “你妹夫姐夫的行呀！蔫不几地就去了合行了！这要是不走，你们俩个都跑不了呀！”丁佳向柜台里一瞟，“这一走还真走对了！省得你们家的男人让人偷了个精光！” 邵艾又数错了，只好重查。 “我看你是存心磨蹭？”方小雪在后面急了，“我急着有事呢！你这人怎么这样？” “这有修养的人生气也好看，”周正阳发表评论，“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他看向柜台里，“比那没念过书的人真强！这回可长见识了，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哪！” “可不是，”房姐接过去，“这回知道了区别了吧？要不然还当那土掉渣的村姑当宝贝呢！” “谁呀？”周正阳耸耸肩，“我什么人？我有品味的！会看上她？！你就别埋汰我了！” 邵艾的心里，没法不堵得慌。她的手，慢下来。 “还一张张查上了！”周正阳笑了，“着急不是？我就急死你们！”他向杜一美。 “邵艾你不要太过份！”杜一美拉长了脸，“存心整事是不是？核计着把客户气上楼，给我上眼药是不是？！” “我没那么想，”邵艾气得红了脸，“我还没那么多心眼！” 丁艺和房姐相视而笑。 “看我当所长生气？生气也没用！这位置又不是从你手里抢来的！我这所长是竟聘竟上来的，不是背地里搞鬼搞出来的！你恨我干什么？！这人心怎么这样坏？！” “我也没说你不是竟聘上来的！”邵艾放下手里的钱，“心惊什么？！” “我心惊？我心惊什么？！”杜一美眉毛拧成个疙瘩，“我又没跟姐夫不清不楚？！” “这还不查了！”周正阳把两手一摊。 “你们还办不办业务了？！”方小雪脸色发青了。 “你看你，就别批评了！”周正阳向杜一美，“正没理由罢工呢！” “说她怎么了？！”杜一美瞪着邵艾，“我现在是领导！”她吩咐房玉勤，“房姐，你先给方校长办一下！” “还是当领导好啊！”周正阳在外面抒情，“让谁干嘛谁就得干！怪不得一下来上这么大的火！” “真他*倒霉，和她赶上一个班！”房姐骂骂咧咧地，“我这命怎么这么苦？！” 邵艾定定神，重新查一遍，把钱递出去。 “你提前取？”邵艾接过方小雪的存单，“身份证！” 方小雪没有带，并且声称当初是为了给丁艺拉存款才存过来的！希望邵艾不要这么刁难人。 “必需得有身份证，”邵艾放下存单，“这是规定，提前支取没有身份证办不了。”不光因为讨厌对方，杜一美这一当上所长，为了证明她业务好，管理好，成天拿五作六的，老是挑她的毛病。 “什么规定？你快点给办吧！”房姐在一旁嚷，“一个劲磨蹭个什么？这么半天我什么都没说就不错了！” “方才我一个人干活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唠减员的事唠得那么起劲！”邵艾真讨厌对方，“我的记性也不好，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怎么的下来了气不顺？！有本事你别下来呀！损人不利已的害人精！”她站起来向柜台外面，“我的记性好啊！加班费领没领我记得清清楚楚！”她扯着嗓子把所谓加班费让邵艾冒领的事讲述了一遍，才坐下来向邵艾，“还怨你下来，几块钱也看在眼里，这是赶上我房姐记性好，要是忘了，这班敢情是给你加的了！怎么没见过钱似的？！” 方小雪深深地看了邵艾一眼。那眼神，是更深的鄙夷。 “你胡说什么？”邵艾怒不可遏，“谁作的手脚谁知道！”她瞥一眼丁艺，“你打听清楚了再说！” 房姐不理她，“还往人家丁艺身上赖，这也是赖的事！” “还有这事儿？”周正阳故意地瞪眼睛，“这钱，还真不能存这儿了！加班费能有多少？也看在眼里！”他收好钱，“我看我还是赶紧走吧！” “房姐你说什么？！”丁佳把耳朵伏过去。 在方小雪鄙薄的眼神里，邵艾问杜一美没带身份证怎么办。杜一美的意思，是必须有，她便向窗口道，“没身份证办不了。” “我的钱取不出来，”方小雪开始打电话，“身份证忘带了！明天行不行？这都快五点了！不行？那怎么办？”她焦急地在窗口踱步。“要不，让她明天补过来？”邵艾向新所长请示，“是丁艺拉来的客户。你看，她也在！” “谁拉的也不行，”杜一美给了邵艾一个冷眼，“这是制度！翰林支行为什么核算上不来？还不知道原因！” “念，当然念了！最后期限了？”方小雪在外面变了脸色，“小莫，那我钱取不出来怎么办？取完身份证人家就该下班了！” 是交学费呢，邵艾明白了。李晴也念，周正阳是给太太取钱了！“我等你一会儿吧！”她向方小雪。为了莫城，她忍着怨怒。 “你等？”房姐急了，“我还想下班呢！” “不用，”方小雪矜持地摆手，她忽然对手机轻柔地喂了一声，“李奢么？！真是好久不见了！我是，我是！还好吧？” 邵艾竖起耳朵。 第一章 第3节 多个敌人多堵墙 “那太不好意思了！”方小雪甜美地微笑，“这么多年没见面，一通话就先向你借钱！” 邵艾耳畔嗡的一声。是李奢。也在交学费呢！ “不取了，拿回来吧！”方小雪把手伸向窗口。 邵艾把存单从窗口递出去的当口，她看见唐林的身影在门外一晃。 “咦，那不是唐行长？！”丁艺眼尖，“他回来干什么？！” 邵艾装没看见。 “你姐夫刚才过来了！”丁艺问到邵艾眼前来。 “我没看见！”邵艾开始拢帐。 “有什么可瞒的，还怕人知道？！”丁艺满腹狐疑，她眼见唐林挟了一份档案。她怕邵艾要调走。如果邵艾调走，她天天拿谁解闷呢！ “当然没有！”邵艾面无表情。她怕的就是丁艺知道。裁员的事，唐林和邵艾说起过，说上面真的下来了硬性指标。不过，怎么个裁法还没有确定。还有，这一次的指标，不包括内退，是硬性的裁人。代办员的前景，是真的不妙。不过，唐林还告诉邵艾，县行要撤的事虽不好，却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他正设法把她的关系调到县里。这样，就可以随业务划到合行去。过了那边，虽说不是太好的单位，但就可以是正式的了。合行的工资不比这边低，一个月开一千多块没问题。可是，到了那边，又成了李奢的下属，一想到那个绝情的男人，邵艾的心就痛。她并没有为这个消息特别高兴。对小明都没提一句。 “那是赖得了的？”丁佳从房姐那里打听清楚了，她一声冷笑，“还得是翰林支行的领导够用，给我妹妹主持公道！”她说这话的时候，看着从楼上下来的朱立，“一点加班费能有几块钱？那也看在眼里，真叫人恶心！” “那是当然，”朱立闻声而至，“我朱立到哪个支行，就得为哪个支行的员工做主！” “幸亏我妹妹赶上个好领导，要不然让人诬陷她还不会辩呢！”丁佳向着朱立，“我妹妹顶是个胆小怕事的女孩子了！要是没有朱行长给做主，还不让那个害人精欺负死！我这当姐姐的，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 “也别这么说，”朱立谦逊地摆着手，“我不过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看朱行长的为人多好，”丁佳向方小雪，“有这样的领导在，我这个当姐姐的就放心了！” “现在没有我你也不用担心了！”朱立呵呵一笑。 “朱行长怎么这么说？”丁佳奇怪了。 “没有人欺负你妹妹了！”朱立用凌厉的眼神看着邵艾。 “朱行长的意思是？”丁佳听出来对方话里有话，“难不成您要开除她？！” “那样的人我能要么？”朱立不屑地。 屋子里霎时安静下来，连邵艾都停下了手中的算盘。 “这回县行一撤，我们不想要的人员，都划过去！咱们不要了！”朱立冷笑。实际上，他刚和唐林争吵了一番。朱立坚决不放人，唐林把椅子抡到他头顶他才点的头。 “划过去她还合适了呢！一过去，就成正式的了！”杜一美急了。 “那不便宜她了？！”丁艺也急了。 “可不是，说得也对！”朱立在丁艺身旁停下来，“要转正，也得用咱们小丁这样的！又年轻，手把又快，人品又好！” “现调也不赶趟了！”丁艺万分沮丧。 “怎么不赶趟？”朱立又向邵艾这边望一眼，“你要是想去，朱行长给你开手续！” 邵艾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做了，他是想把自己的好事搅黄。调到县里的事，唐林一再叮嘱不能让外人知道。行里三百多代办员，知道信儿还了得？！她有点后悔那天做得太绝，朱立这个老狐狸，得罪不得。自己怎么那么冲动呢？ 回到家，小明还没回来。屋子里特别安静。邵艾一头扎到床上。在单位里忙，还要应付冷言冷语，所以她无瑕感受精神上的痛苦。这一静下来，她发现，还不如闹哄哄地挨骂。 朱立的话，没一句是白说的！唐林的一番苦心，怕是要白费了。 如果说前途上的烦恼让人招架不住，感情上的折磨就更加难以抵抗了。自从那天过后，她没接到过对方一个电话。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似的。而对方不声不响地调离，如同躲着她一般。这象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邵艾的脸上。接连这些天，她就盼着电话响，盼着能听到对方的一句话。结果盼来的消息是对方替方小雪垫付了学费。邵艾抹了抹脸上的泪。这是她今天等了一天的结果。就在早上，她还在心里替对方找理由。也许对方太忙，也许对方不方便打电话。然而事实告诉她，什么都不是。打个电话并不需要多少时间，分对方根本就是不想打。难道那个下午的事对他不算什么？片刻的激情与缠绵不过是过眼烟云？！屈辱的泪不断地落下来，邵艾一直哭到了晚上，连小明回来了也不知道。 “她们又欺负你了？！”小明搓着两只手。 她这才惊觉，连忙拽过被子把脸挡上。方小雪也是一个漂亮女人，李奢的目光让她吸引住了吧？！邵艾的心，更加痛了。 “明天我找朱立算帐去！”见她辗转反侧，小明坐起来。 “你找人家干什么？”邵艾没好气的，她掀开了被子。 “谁让他把你弄下来？”小明递给邵艾一条手巾。 “管人家什么事？是我竟聘下来的！你怎么找？”邵艾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她只恨小明这时候还打扰她。再者说，单位里的曲曲折折，跟直肠子的陈小明根本说不清！ “怎么不能找？你有什么做得不对？有哪样做得不好？”小明振振有词。 “我的事不用你管！”邵艾生气，这种事上，小明半点忙也帮不上，还白惹她上火。一想到家里这个不通世故的大男人，邵艾就满心委屈。 “我不是为了你好么！”小明声气低下来。 “你拿什么对我好？！光说解决什么问题？！”邵艾卷起被子下了地，客厅已经常是她的卧室了。 第一章 第4节 摸手的交情 第二天上班，丁艺就兴奋地宣布，自己的关系就要调到县行去了！一到了那边，她就是正式的了！说完瞪了邵艾一眼，“想瞒我？”她哼一鼻子，“瞒得了么？咱也能去上！” 这不是个好消息。丁艺一过去，两个人又成了同事！邵艾心里沮丧。不过，没破坏自己的好事，已经值得庆幸了。 到了下午，丁艺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她的关系被退了回来。那边不接收。 “一样都是代办员，看人家！”房姐酸溜溜地给了丁艺一句。丁艺一被退回来，她心里解气不小；可看到邵艾马上又有了好事，她的心里又不是滋味。 “凭什么单把我的给退回来？！”丁艺气得脸色煞白。 “凭什么？！”房姐冷笑，“人家就要过去了，是正式的了！” “真是不公平，”杜一美开了腔，“好的给退回来，不济的倒留下了！” “简直没有天理了！”丁艺一拳捶在桌子上。 “光生气有什么用？”杜一美拍拍丁艺，“咱是好样的，朱行长还舍不得你走呢！不象有的人，是让人扫地出门的！好了，就别生气了！” “舍不得有什么用？”丁艺气呼呼的，“还不如让人扫地出门的呢！” “好了，不要说了！”杜一美声音低下来，“别让朱行长听见了抻心！” 对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邵艾听不清楚。不过，她猜不会是好话。 杜一美作了一番工作之后，丁艺就安静下来。她开始打电话，足足打了一个下午。 是求人吗？邵艾在心里嘀咕。丁艺打电话时背着自己，声音小得听不见。如果求人的话，她应该去求朱立呀。摸手的交情，面子总还得有点！也不见得，自己和李奢呢？一想到对方，邵艾就心乱如麻。 快下班的时候，杜一美进来向丁艺道，“你也不用生气了，谁也别想过去！代办员要联名向省行告状呢！” “是吗？”丁艺含笑，“这可怎么说？！我就以为我一个人生气呢！”她看向邵艾。 邵艾明白丁艺这一个下午忙乎什么了！对方是把这个消息透给了全体代办员。 “哎呀，邵艾！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你们快看看，脸怎么腊黄腊黄的？！”丁艺忽然惊呼起来。 “可不是！”大家的注意力全转过来。 “你不去检查检查？”丁艺大惊小怪的，“可别得了什么大病！你看看你，脸黄得象草纸一样。” “别是得了肝炎！”杜一美提醒。 “那你可得赶紧去看，别传染我们了！”丁艺如避瘟疫似地弹跳起来，“上什么火，不就是下来了？！当不当所长能怎么？身体可是要紧！” 邵艾已习惯了这些冷嘲热讽，她并不理睬。脸色不好，是因为长期睡不着觉。她自己知道原因。 “我劝你还是看看吧！”丁艺没唠够这个话题，“你看看，你和小明结婚有些年了，一点动静也没有，八成跟这毛病有关！要不怎么老怀不上？就是怀上了孩子也得传上！那叫母婴传播！” 见邵艾不作声，又道，“有毛病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不愿意面对没有用！看好不就得了！” “再者说，你也得对大家伙负责！要真是什么传染病，你不是坑咱们！”丁艺又退后几步。 “要不，小丁，你就去看看？”杜一美慌了，“我可以给你几天假，好好检查一下。” “用不着，”邵艾不想承认自己生病，“我没事！什么感觉都没有！” “等你有感觉咱们怕是都传上了！”丁艺惊呼。 “可不是！”房姐一脸惊慌。 “这是传染病，你不怕咱们还怕呢！”杜一美脸拉长了，“你还是歇歇吧，等检查结果正常再上班！” “我没有病，每一次检查身体都是正常的！”邵艾真是生气，好象自己是大三阳的患者一样。 “我看，她就是存心把咱们都传上！”丁艺悻悻地，“还能不得肝炎？官也没了，去合行的事也要黄了！不上火才怪呢！” “你说自己没病也行，把检查结果拿出来再上班！”杜一美冷下脸。 “我才检查完，”邵艾无奈，“我昨晚去的医院！我若是真有了病，我会不着急治？！”她真的验过血，只是感冒而已。 “得了吧，”丁艺不信，“也没听你说哪里难受，怎么就去了医院了？！” “这人怎么这么缺德？！自己不想好也不让别人好？！你是不是看我把你顶下来就存心害我？”杜一美把算盘一摔，“现在我是所长，我让你上班你才能上班！你不想好，我们还怕死呢！” “得上这病，就别想好了！”丁艺分外开心。 第一章 第5节 报复的梦想 早上，邵艾没起床。 小明围着她转了两圈，闷闷地把烟头摔到地上，“这班咱不上了！我养得起你！” 邵艾没理他。她早就醒了。她在想象自己到了合行见到李奢的情景。她一定一句话也不跟对方讲，连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她要把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夺人眼目。这是她唯一的武器。从唐林一告诉她能调到合行的消息，她就一直在做这个梦。只是，这个梦怕是要做到了头。 果然，小明把电话拿了过来。 是杜一美，通知她去上班，说单位里有特殊情况。行里没能调到县行的代办员到省行告状去了。也包括丁艺。 邵艾的手松下来。这个消息，对邵艾来讲，如同晴天霹雳。以丁艺告状的本事，她不能不胆颤心惊。 “咱不上班了！”小明把电话啪地摔回去，“不上了！” 邵艾是欲哭无泪。她默默地躲回床上去，把脸转向墙里。也是这时候，她忽然明白自己的心思了。她想着以同样的方式对待李奢，不过是置气。她根本放不下对方，放不下这段感情。她连恨人家都做不到。如果真的有脾气，调过去给个行长当都不能干的！ 杜一美的电话又打过来，催邵艾上班。邵艾什么也没说，就撂了电话。谁说天无绝人之路来的？她现在就无路可走了。 班，她是不想上了。可就这么在家里呆下去？邵艾眼睛干干的，虽然难过，却哭不上来。她仰望着天花板，躺了一整个上午。 快中午的时候，她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邵艾知道，一定是小明回来提醒她吃饭。她把身子一侧，脸朝墙躺过去。 不光是小明，还有她父亲苍老的声音也传进来。不对，还有邵扬。 邵艾身上出了一层汗，她来干什么？ “怨得着别人什么？还不是她自己不自量力！”邵扬的声音虽低，却十分清晰。 “你少说两句！她怎么不自量力了？那点破活，有什么干不了的？不是碰上朱立这个不是人的东西，会这样？！” 邵艾坐起来，说话的人，是唐林。“我没什么事，”邵艾趿上鞋，迎出来，“有点感冒了，都好多了！”因为起来的急，她感到头晕。 “还好多了，你看看你的脸色！”邵扬的关心，也是狠狠的。 “我没事，爸，”邵艾拉着父亲的手，让他坐到沙发上去。然后，自己在离父亲远一点的床边坐下，“这点小病，也把你们都惊动了？！”她向邵艾和唐林笑笑，“谁说的？” “还谁说的？都传开了！”邵扬看一眼唐林，“整个银行的人，全知道！” “我是什么重要的人物，生场病还这样轰动？！”邵艾笑笑，向父亲道，“别听他们乱说，我感冒好几天了，不是因为这事！” “算个什么事，”邵艾的父亲开了口，因为离得远，小女儿的脸看起来只有巴掌大，头发蓬乱的垂下来，象十几岁的孩子。“下来就下来，当储蓄员更好，一份心。”话是这样说，他的心里是痛的，悔的。他有点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去求学生的家长，帮自己的孩子找份象样的工作！如果当初他舍了老脸，女儿的今天，应该大不一样了。 “就是，”唐林笑了安慰，“年轻，机会有都是！你才多大？这一次，就当是锻炼一下！” “机会有都是？”邵扬不同意，“那些告状的人也真缺德，咬什么呀？把邵艾咬下来，她们就上得了？！” 看来，合行是真去不上了，邵艾判断。没去上更好，她还不想去呢！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也不见得，”唐林给邵扬使眼色，“事儿还没最后确定！还有希望！” “有什么希望？”邵扬反驳，“你瞒得过初一，还能瞒过十五？她早晚得知道！不如趁早告诉她好！档案都退回来了，哪还有希望？！” “她现在不是生病呢么，”唐林忍着厌烦，“再者说，还没到最后，就有希望！” “也是她自己找的！事还没成的，她就先嚷嚷出去！这还能好？”邵扬白了唐林一眼。 “我能说么，”邵艾无奈，“小明我都没告诉！”邵艾老把她想成那种好炫耀，不知深浅的人。 “你能说么？！”邵扬用眼角夹她一眼，“从小看着你长大，我会不了解你？你这是一下来，丢不起人，所以才急着告诉人家，说你马上就能上合行了！不用说我也知道！虚荣心就是强！”她有些忿忿地，“要不是虚荣心这么强，会有今天？！”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唐林扯了邵扬一把，“也不看看时候！” “别着急，啊！”邵艾的父亲坐过来，“爸爸还没老，一半天我就开个班，收几个孩子！这有不少家长老来找我呢！现在办班挺挣钱的！老爸给你挣钱！” 听见这话，邵艾分外心酸，胸口一热，嗓子梗得说不出话。 “办什么班？”邵扬不乐意，“就是你老这么惯她，惯出了一身毛病！钱多少是多？哪有她那么个花法的？一管唇膏好几百！下来怎么了？让她下来就对了！她要不下来，指不定以后出什么乱子！” “你还有完没完？”唐林要把邵扬扯到另一间屋。 “姐夫，我无所谓！让姐说！”邵艾急得不知怎么好，她怕唐林过于关心自己，又勾起邵扬的另一块心病。 果然，“她是我妹妹，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邵扬白了唐林一眼，“你心疼什么？！想想你自己吧，丰台黄了，你上哪去？！” “小扬，她病着，你当姐姐的就少说两句！”邵艾的父亲急得抓耳挠腮，“还发不发烧？”他伸手摸邵艾的额头，“这么烫！快点躺下！”他招呼小明，“拿手巾给她擦擦！要不，咱们就去医院再检查检查！” “没事！爸！”邵艾这才感到浑身的关节疼，“刚喝完开水，冒的汗！”她的嘴里发干，舌头粘在上牙膛上。 “倒是上什么火？”邵扬尽量让声音柔和点，她的心里，十分舒坦。这个虚荣势力的丫头，也有今天！怎么能不让她兴奋！她只是不懂，为什么男人偏偏喜欢她这样没有内容的花瓶。不是会打扮么，不是会化妆么，她偏偏捡了她没有准备的空过来！也好让唐林看看，她没化妆的样子也不过如此！黄腊腊的一张小窄脸，没划过眼线的眼睛肿着，原本就不明显的双眼皮都缩得看不见了！ “别着急，姐夫慢慢帮你争取！”唐林知道邵扬为什么这样恶毒。两个人，在家里，吵过不是一次了。他帮邵艾把关系划到县里的事，邵扬从唐娜嘴里一得知，就气得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地骂他有了点权就为非作歹。这件事一泡汤，邵扬高兴得什么似的，对了镜子又描眉，又画鬓的！ “孩啊，不怕，”邵艾的父亲起身找毛巾，“老爸就是不开班，也有都是人往我这送孩子！开不开也得开了！”人老了，不怎么的，连孩子也怕，他用眼角溜着邵扬，“咱啥都不怕！” “有什么可怕的？别说还有份工作？就是下岗了也不用怕！”邵扬看着唐林眼里的疼惜气愤，“干点什么不能活？那么多没有工作的人，都饿死了？但，你不能贪图享受，不能怕吃苦！当然，也不能再大手大脚地花钱！别我一说什么你就不爱听，你要不是那么浮飘，会有今天？这样我看挺好，正好脚踏实地地做人！” 邵艾身上难受，有点坐不住。她用手巾擦着脸上的汗，擦也擦不干。 “没关系，老爸给你挣一笔好钱，等你好了，要是不爱上班，就自己开个服装店，不受那些人的气了！”邵艾在单位所受的冷言冷语，早有唐娜转达给邵扬，又由邵扬嘴里，传到了邵艾父亲的耳朵里。 “爸，你就别为我操心了！”邵艾笑笑，“那点钱我还没有！”她是这样说，实际上，她现在，没有一分钱积蓄了。小明的车，再加上手续，花掉了家里大部分的存款。这些不说，前些日子，他和派出所的人口角，用了数目可观的一笔钱才算摆平。 “爸，你也真是的！”邵扬听着不乐意，“你早为她着想，当初就该逼着她学习！花那么多钱买什么钢琴？！有什么用？！”直说得对方低下头。 “不光没用，还把她弄得爱出风头，净招惹是非！每天里就想着卖弄！这回好！”见父亲低了头，她又转向邵艾，“现在知道上火了，还有什么用？当初要是肯吃苦，会有今天？！” 邵艾只是点着头，她从背后向唐林摆手，示意他不要插嘴。就让邵扬说，让她说个够！反正她更难听的话，她也领教过！她想要问问唐林的去处，可没气力张嘴。 第一章 第6节 李奢身边的女人 第二天早上，邵艾按时起起床吃饭。她得活下去，并且得好好地活着。如果她死了，那些嘲笑会跟着她到地狱。只是，在还上不上班的这件事上，她还在考虑。她真的不想再上班了。 正犹豫，小明又把电话递给她。 还是杜一美催她上班吧？唐林说了，告状的人还在省行没有回来呢！好象因为代办员报取暖费的事上没谈下来。让自己回家看前病的是她，没有人手了又让她回去？！邵艾气不打一处来，她冲了电话就喊，“是你们逼我休假的，是你们说我上不了班的！你不怕传染了！你不怕死了！你不嫌我缺德了？！” “说什么一大堆？！”电话那边的声音慢吞吞的，“谁把咱们小邵惹成这样？！” 邵艾这听出来，说话的人是王冬。 王冬告诉她，因为秋天金融系统有一个业务技能比赛，李奢嫌合行没有过硬的选手，要在社会上公开招人。她让邵艾别声张，提前做好准备。 放了电话，邵艾的心咚咚跳个不住。她知道，自己想要考。不想去合行，是自尊心的要求，可这个要求是和愿望相违背的。 小明一出车，邵艾就找出算盘和传票开始练起来。奇怪，头并不那么痛了，直到了中午，她才停下。她给小明打了电话，让他不用回来，自己已经好多了！她主要还是怕他回来打扰她，更怕他问起为什么练功。这件事，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练到快晚上的时候，邵艾才觉肚子饿，她把算盘和笔往桌上一扔，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屋子里光线已经很暗，外面倒显得亮。邵艾揉搓着眼睛，太阳早已西斜，正挂在远处的树梢上，鲜红的一个太阳。她第一次去找李奢就在这个时分，就有这样一个红色的太阳挂在天边。李奢坐在那张宽大的老板台后，冷冷地打量着她。其实，这个男人那时候就已经动了心，只是他把自己的心动藏在了严峻的表情下面。可是一得了手，他就象丢弃一块破抹布一样丢掉自己。邵艾抚着胸口，她一定要考上，要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个男人眼前。不然的话，她也不过是个让人始乱终弃的妇人，一辈子活在对方的轻视里。到时候，她就是同别的男人亲近，也不正眼看他一下。她要让李奢知道，他在自己心里，也同样什么不是。 说来也奇怪，身子一挨着床，邵艾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可白天等小明一走，她就能坐在桌前打一整天的算盘。很快，考试的时间到了。 人比邵艾想象中的还要多！邵艾排在第十四考场，光她这个考场就有30人参加考试。邵艾记得王冬告诉她，考点就在合行的食堂。大概可没想到有那么多人报名吧，只好临时借了一所学校做考场，邵艾在心里思忖。还好，借的学校是江欣所在的东青小学，邵艾有种亲切感，并不心慌。 在家练功的时候，邵艾有种志在必得信心，真的到了考场，她的心马上凉了半截。考生太多了！放眼望过去，黑鸦鸦一大片。邵艾知道，她的希望不大。来应试的都是各大中专院校的毕业生，学的也都是财会专业。珠算，是他们的专业课！不要说这些院校的学生，就是职高的财会班，珠算也是相当了得的！ 报名的人，快上千了，录取的名额，只有五个！知道不行，邵艾反而不紧张了！她打得很放松，铃声响的时候，她把最后一个得数写上。浏览一遍试卷，从答题数量上看，比她平常练的还要好些！这让她松了口气。 可交卷纸的时候，邵艾的心，变得冰凉。她看见，有的选手，比她多打了将近十道大题！就算她打的全部正确，多出的十道大题，不知道落她多少分！ 邵艾的心，也在这个时候，沉到了最底。王冬只给了她练习用的题纸，并不是试卷。真的试题，她并没有专门地训练过。也就是，在准确程度上，她也没有十成的把握。 邵艾拾起算盘，把比赛用的笔，往桌子上一丢。因为沮丧，她步履沉重，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几乎是最后一个。还是回家躺着罢，邵艾想着，把身体养好要紧。 “从来没见过这么这么正规的考试，真的是公正，公平，公开纳贤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传过来。 “就是要招几个专业打比赛的选手，不严格怎么行？！要不然，等到全市金融系统一比，不就露馅了！”一个男人轻轻笑道。 这声音非常耳熟，邵艾诧异地回头，顿时呆住了。 是方小雪和李奢并排走在她的后面。李奢的目光，也看见她了！ 早该想到他会来！这么大的事，记者都到了现场！对了，考场设在这里，也是有道理的！因为头转回来的太急，邵艾头晕得站不稳，她咬牙恨命地挺着，踉踉跄跄地直走出学校大门才停下。方小雪向李奢借过钱，两个人，是相当熟悉的！也许正象丁艺吹嘘的那样，李奢当年是方小雪狂热的崇拜者。 他还要公正，公开，公平地纳贤呢！邵艾心里满是苦涩。私心里，她盼望过，这次考试，是李奢为她而设！现在，她知道，那不过是自己的白日梦。她在这个男人心中，根本就无足重轻。而她，还要可怜巴巴地参加他设置的考试。她感觉，自己象一条垂死的鱼，摇着尾巴乞求对方的怜惜。还要轻视人家一回？她压根就没有机会！邵艾这一次，是真正地病倒了！一想到自己挤在考试的人群里，羞辱的感觉就让她痛不欲生。她没有想到这一点，自己考不上的话，不但挣不回脸面，还要更加丢人。 回家以后，她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小明劝她去扎点滴，邵艾死活也不同意。她愿意就这么病着，再也不用起来。这期间，单位来过两次电话，让她尽快上班。邵艾表示，自己病得起不来，实在上不了。其中一个电话居然是朱立亲自打过来的，在邵艾表示无奈之后，对方很不客气地告诉她，如果再不上班就算她旷工。电话被邵艾不客气地挂断了！旷工算什么，她连命都不想要了！ 第一章 第7节 咸鱼翻身 想不到，一个星期后，王冬来电话告诉她，她被录取了，排在第四名。 调转的关系，是唐林为她办理的。据说，很费了一翻周折。朱立认为邵艾多日旷工，应该按除名处理，不给开调出的手续。因为此事，唐林大打出手，差点把朱立从四楼的窗子扔出来！ 邵艾趁邵扬不在的时候，问过唐林，他说是那些好事的人瞎掰，劲是费了一点，并没有说得那么可怖。 邵艾向王冬告了几天假，等身体康复后，才决定上班。 报到前，邵艾回了一趟翰林支行。她有些东西还锁在抽屉里，包括那张没冲下去的签字单。 “恭喜你呀！”一进门，看到的，都是笑脸。 “真为你高兴，”连房姐都上前握住她的手不松开，“以前的事，都不要记在心上！”她面色赭红，“真舍不得你呢！”邵艾这阵子没来，丁艺几乎骑在她头上。还有杜一美，不敢碰丁艺这个刺头，便拿她开刀。也是这时，她才发现邵艾的好。 邵艾只是笑，并不说什么。她发现，恩恩怨怨，实在是由于利益关系在一起绑得太紧的缘故。她从这个地方拔出来，一切就都不复存在了！ 也有例外，她把东西收拾整齐，让小明往外搬的时候，丁艺横在了门口。 “你就这么走了？”她拦住小明。 “那还得怎么？”邵艾替小明把门打开，“要不我走，把我老公留给你！” “呸，谁稀得要！”丁艺让开。 “别这么狂，嫁出去再说嘴！”邵艾笑，“我是可怜你二十七八岁了还没人要！”她哼了丁艺一鼻子，“别说你还不是姑娘，就是的话，我老公还得核计核计！他嫌你长得太黑！看着都牙碜。” “怎么你想走就走？我这头总晕！你得给我一笔赔偿金！”丁艺气急败坏。不成想，已经被她踩在脚底下的人，居然又咸鱼翻身。 “我倒愿意给，”邵艾面带微笑，“这事儿横在这儿，”她抚着心口，“老是不过意，可是我又怕给少了！” “拿一万块来！拿了钱你就可以走人！”丁艺不知邵艾用意。 “太少了吧？！”邵艾捂了嘴笑，“你怎么就这么不值钱？！这样吧，你到法院起诉我，让人民法院为你作主。” 众人的窃笑声里，丁艺气红了脸，“你以为我不敢告？我是嫌麻烦！” “别呀，”邵艾存心气她，“去告我呀，再把我告下来！”她向周围看看，“告我你上去了么？”直说得丁艺白了脸。 “我是上千个人里考上的！”邵艾自豪地，“你怎么不去考？你不是挺行的吗？！”她把那张签字单交到房姐手上，“看看是谁领的你的加班费！我可写不出那么浪的字！”丁艺的字，每一画都带着波澜，象搔手弄姿的女人。 “拿什么破玩艺诬赖人？”丁艺过去抢。 “你真得起诉我，没准你不是姑娘身子都是我给打坏的！”邵艾冷笑。 “你少满嘴喷粪！”丁艺举起手。 “嘴长在我身上，我爱喷什么就喷什么！”邵艾一闪身，她把门带上，向着屋内啐了一口，“我不是怕你，我是怕弄脏我的手！” 第二章 第1节 掌间的纹路 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邵艾感到难以置信。屋子虽然不大，但却是朝阳的方向。上午的阳光，静静地撒在桌面上。邵艾把手伸进那透亮的光线里，细细地看掌间的纹路。 她居然有这么好命，竟然可以有自己的办公室！而这一切，是她自己挣来的！她这个样子货的女人，也还有今天！这不能不让她重新审视自己的价值。一向的，她是邵扬眼里不学无术的典范！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还有些陈旧。可是没关系，她会重新布置！这里是她的地盘，只属于她一个人！窗帘有些脏了，也很旧，花色也不好，邵艾打量着。不要紧，她可以重新换一幅。还有沙发上的小靠垫，实在是蹩脚货，也需要换掉。 细细的喜悦，从邵艾的心头升起，这久违了的快乐心情，让她激动得想要 在地上翻滚！以前的不快乐，是她生命里注定的磨难吧，命运是不是让先她品尝下一苦涩的滋味，再给她今天的快乐呢？真是奇怪，一切，就这样改变了！什么时候，命运再把岳良还给她？！ 电话声响，邵艾的思绪被打断。是王冬。她让邵艾先去李奢那里报到，其它四位新人不但已经去过，都在各自岗位上开始工作了。 这个电话，把邵艾的幸福憧憬彻底切断，她从漫无边际的幻想当中又跌回地面。这个办公室虽然属于她，然而，这整幢的大楼，都属于那个强悍的男人。 李奢的门开着。邵艾从外面就可以看见那张线条冷硬的脸孔。 “你来了！”看见邵艾进来，李奢并不抬头，“坐吧。” 邵艾坐了下来。 李奢正在纸上写着什么，既使邵艾坐下来也没有停。 邵艾不作声。她想听听这个男人会说什么！那个悲哀地坐在地板上的男人！那个害怕从权力颠峰上下来的男人！那个怀疑自己还有没有魅力的男人！ 可是，对方的神思全在笔下，并没有一点开口说话的意思。 “王行长让我过来向您报个到！”王冬现在已是合行市行营业部的一把行长。 李奢仍不抬头，只重重地嗯了一声。 见对方不说话，邵艾要站起来，“那我回去了！” 李奢伸手示意她坐下来。 两个相对又沉默了一会儿，邵艾忍不住，她开口道，“您还有什么事吗？” “我那天都说了什么？！”李奢的笔，还在写。 提到那天，邵艾的心就痛。她把脸扭向窗外，“哪天？”窗外是淡蓝色的天空，空旷而寂寥。 “就那天！”对方的笔，终于停下来。“我不知道您指什么！”邵艾斜盯着那只拿笔的手。 “你知道！”李奢的语气，颇为不客气。 “我不知道！”邵艾气红了脸。是他喝多了酒不自重，是他脆弱得不堪一击！是他失去控制乱了心性！反过来，倒质问上她了！她能怎么？！她顶多擦胭抹粉地招摇了一下。 李奢抬起头，盯在邵艾脸上。这个小女人，当真在生他的气。一想起那天，他的心又激动，又懊悔。 “看我干什么？！”邵艾瞪在对方脸上，“我的脸上又没有任命书！” 这一句，让李奢马上胀红了脸。 “我那天喝得太多了！”他喏喏地解释。 “也不是我逼你喝的！”邵艾一声冷笑。 “你看看你！”李奢给对方的霸道弄得伤神，他无奈地笑笑，“我又没说你逼的！” “哼！”邵艾又把脸扭开。 “我那天都做了些什么？！”李奢也去看窗外。一抹妩媚的流云在澄净的天空里流转，婉转而悠长的一缕。 “你做的事，倒来问我？！”邵艾没好气地，“我怎么知道？！”对方终于问了。 “我不是喝多了么！”那些事，依稀的，他还能记得一点！与对方的温存，如在梦里一般。 喝多了就可以一推了之？邵艾白了对方一眼。 “我都做过什么？！”因为喝到了烂醉如泥的地步，他又不能确定自己那天都做过什么了。 “我的记性不好，忘了！”邵艾看着他，“没别的事我要走了！”说着，一甩手便往外走。 “小艾，你不要这样！”李奢站起来，这里是办公室，人实在太嘈杂，他不好再说什么。 实际上，李奢无可奈何的表情，邵艾心里的气，已消了大半。不过，她还是哼了一鼻子才回办公室。那天的事，他并没有忘，也并没有装得一无所知。邵艾的心，平复了许多。不过，她并不想在此事上深究下去。她在心里发誓，无论这个男人怎样检讨自己，她也不会再睬她。 邵艾这样想时，心里感到非常轻松。一直到下班前，她还在想着怎样拒绝对方才更解恨。 然而，她的思路让王冬打乱了。 王冬通知她，今天晚上，李奢要为新考进来的几位选手接风。 第二章 第2节 迷离的灯光 邵艾给小明打了个电话，只告诉他晚上有事，要晚些回去。之后，就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出神。晚上的接风，让她心里不安。 仅仅是接风么？！邵艾疑心。 李奢也在斟酌。今天的接风，是为了欢迎新来的五位精英。这五个人，是他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他当然要郑重些。这样说服过自己，他的心，平静下来。 不过，两个人，对自己定力有些高估，对晚宴酒会的灯光有些低估。 置身于迷离的灯光之下，李奢越来越柔和眼神让邵艾心里的仇恨越来越淡。尽管整个晚上，她都没说什么话，她知道，自己已经忘记了她才下的决心。 王冬很为邵艾着急，她不住地暗示邵艾，让她敬酒给李奢。其它的选手已经敬过几番了，只有邵艾还没有动。邵艾是有些酒量的，这一点，她非常清楚。 “我起个头，咱们敬李行长一杯酒，”王冬示意邵艾，又招呼其它几个选手，“来，感谢李行长为大家提供这次机会！” 王冬先干了，其它的几个人也干了，邵艾举起杯子刚要喝，让王冬制止了，“说两句再喝！” “我就不说什么了，”邵艾把杯子里的酒喝光，“就都在这里面了！”她把杯底亮给李奢看。考进来的五个人，算上自己，两男三女，那四个人，该说的话，都已说差不多了！ “看看，”王冬真为邵艾着急，怎么就连句感谢的话，也不会说了呢！“小邵是太激动了，所以，就用酒表达了！”她向李奢笑道。 “我祝福在座的几位选手，”李奢让邵艾的郁郁寡欢弄得很是心痛，他把杯子里的酒干了，“在工作中能够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事业上的道路越走越宽。”他的眼睛迅速地从邵艾脸上移过去。那个傍晚，他究竟都对她做过些什么呢？是什么原因，让她吝于给他一个笑脸？ “你们还不快谢谢李行长！”王冬又给邵艾使眼色，“想事业的道路越走越宽广，想让自己的聪明才智有发挥的机会，还不得感谢李行长为你们创造条件！”她向其它几位选手一示意，几个人又齐齐地站起来敬酒。 吃过饭，王冬提议去唱唱歌，因为时间还早，李奢也慨然应允。 邵艾没唱一首歌，尽管这是她的长项。她不敢唱。李奢的眼睛，不时地在人群中找寻着她。那双眼睛，已是决堤的洪水。 “倒是请李行长跳个舞！”王冬把邵艾推到了李奢的跟前。她在邵艾身上掐了一把，“你今天是高兴傻了？！嗯？！快点过去！” 就这样，两个人下了舞池。 “你是在生我气么？”李奢问道。对方的身体小巧而轻盈，一对俏丽的眼睛顾盼生辉。怀拥这样一位丽人，他很快忘记了自己所下的决心。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邵艾一声冷笑，离了酒桌，她不必顾忌什么了。这让她感到很解恨。 “你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就是生气了！”李奢的目光，在对方的脸上逡巡。令人心神恍惚的灯光，缠绵浪漫的音乐，还有酒精产生的兴奋，让这个中年男人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你太高看自己了。”邵艾不正眼看对方。她向王冬那边瞧了一眼，她正和新考上来的一个男子跳舞。两个人聊得很是投缘的样子。那个男人，邵艾认识，是一家快倒闭企业的会计。 也许是这样，李奢有点泄气。这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少妇，自己比他大了足足二十岁。这二十年的距离，足足让她有资本用这样轻蔑的口气同自己讲话。自己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呢？ “我那天要是说过什么不合适的话，我现在向你道歉！”李奢的声音干巴巴的。也许他那天并没做什么。是他惦念对方太久，产生的幻觉吧？会错意，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不单涉及面子问题，还有自尊。一个男人的自尊。 这算是什么意思呢！邵艾的心，陡然一沉。是在撇清吗？说他那天的举动不过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并不是他的本意？让她不要误会！她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 “如果你认为那没什么就用不着道歉！”邵艾咬着嘴唇，不让泪水溢出眼眶。 “请你原谅一个男人的冲动！”对方眼里的泪珠，让李奢慌不择言。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不！”邵艾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这是什么话？！把她当成什么了？她的手，从对方肩上滑下来。就用一个道歉来打发自己？就用这样简单的方式抹去自己的过失？她不能不感到气愤。 “我们必需跳下去！”意识到对方的用意，李奢大为惊骇。他紧紧托住她的腰，又四下看看，“邵艾，你不要任性！这对我们都不好！” “你又清醒过来了？”邵艾讥讽地把手又放回去，“那天怎么不？！”她用小指轻轻揉搓着他的肩膀，“醒不醒酒还要分场合吗？！” 李奢额上渗下细细的汗珠，他想腾出手擦一下，可邵艾别着他的手不让。 “你就是这么做男人的？对自己做过的事用道歉来解决？”她把柔软的身体贴上去，“你根本就不是个男人！”她凑近他的耳畔恶狠狠地吼了一句。 李奢吓了一跳，不由得一闪身。 第二章 第3节 考上的原因 “哟，你还知道害怕？”邵艾笑得甜美，“没人的时候怎么不？！”她的身子稍稍退后一点打量对方，“不过，对自己可挺负责任的！” 一曲结束，邵艾松开对方。她回到座位上去，静静地看着舞池里的人跳舞。然而，她的心跳得厉害，简直快要迸出来了。 好容易等到结束，大家从歌厅出来，邵艾的心，才平复了一点。可王冬的一句话，又让它狂跳起来。 “小邵，你会开车，你送李行长回去吧！你们两家离得也近！”王冬给邵艾布置了任务，“李行长今天高兴，喝了不少酒！别让他开了！”不等邵艾同意，又吩咐，“把李行长送到地方，你再让小明接你！反正你家有车！” 眼看着其它的人坐上面包车走了邵艾坐进车里，“你家住哪？！”她没好气地。 见对方不说话，邵艾又讥讽“有家这事还没忘吧？！” 对方仍没有声音，邵艾以为他真的醉了，便侧过身子贴近了去看。想不到，黑暗里一双灼灼的眼睛，正盯着她。 这目光，就象他那天从台下看过来的，邵艾太熟悉了。她马上坐直身子。 她的身体给对方扳回去，“我那天对你都做过什么？！”李奢问。 “什么也没做！”邵艾斩钉截铁地。那天对方喝得酩酊大醉，今天就不同了。她是恨他对那天的事无动于衷，可在这么清醒的时刻再发生什么，她也还是没有做好准备。 “那你为什么生气？！”李奢硬把对方抱进怀里。她这样生气，说明他是真的做过了。 “我生气我的！”邵艾哭起来。对方象一潭深水，她怕掉进去再上不来。 “我已有过你了是吗？！”李奢贴着对方的耳边，“我以为那不是真的！我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你现在告诉我那是真的！”他命令对方。 “你疯了！”邵艾想把手抽回来，可对方攥得太紧了。 “我早就疯了！”李奢又把那只手放在唇边，“从第一次看见你就疯掉了！”这样轻浮的话，他竟然不觉得肉麻。 “你疯你的，关我什么事？！”邵艾脚底下踢他一脚，“你一声不响地溜之乎也的时候，怎么不疯掉？！”她的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我在翰林支行让人骂得体无完肤的时候，你怎么不疯掉？！”她抹了一把脸，“你这时候疯掉，什么都晚了！”说着，她启动引擎。 “我不是把你弄来了？！”李奢制止她，“我不是把你弄来了么！” “那是我自己考上的！”邵艾啐他一口，“那是我从上千人里考出来的！”她躲开他的纠缠，“我发着高烧练算盘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我病在家里起不来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她恨得咬牙切齿，又狠狠地呸道，“还你给弄的？！真不知道羞耻！” “没有我的意思，你绝对来不了！”。李奢知道她为什么这样生气了，“我要是考点别的，你还行吗？！” 如同一盆冷水泼在头上，邵艾浑身打了个寒战。 “我怎么不说话了？你怎么不厉害了？！”李奢捏着那对柔若无骨的小手。 “我要不考不上呢？！”从这惊人的打击中清醒过来，邵艾颤抖着问道。 “可以增加储蓄专业的业务考试，”李奢目视前方，“不行的话，还可以复试，”他用眼尾的余光瞄着这个貌似温顺的小东西，“如果你还没入围，我们还可以增加面试！”他狎昵地把脸凑到对方跟前，“这可是你的长项！”然后，侧过身子细细打量对方，“直到你考上为止！” 邵艾的一颗心，又冷又湿，却在烈焰里翻腾。她愣愣地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如果还不行，我们可以增加钢琴专业的考试！”李奢笑起来，把邵艾整个地搂到怀里。 “那你这些天怎么一个电话也没打给我？！”邵艾没有气力躲闪。 “这么说，那天的事都是真的了？我并不是在做梦？”李奢不能自已，“我不敢给你打电话，我怕那不是真的！我怕那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邵艾一口呸在对方脸上。 “还有，我拿什么见你？”李奢关掉引擎，“光说一些安慰的话有什么用？”他的声气渐渐不堪，“我何尝不急着想见你！可我拿什么见你？见你又有什么用？！现在不是好了么！” 第二章 第4节 意外的电话 天蒙蒙亮时，邵艾才又睡着。一睁眼，都七点多了。因为睡得晚，中间又没睡实，邵艾头痛欲裂。 小明早已出车，早饭就摆在桌子上，还冒着热气。她没敢看那早饭，只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出来了。 早上的清凉空气让她很快从倦怠中清醒，只从家走到单位的功夫，邵艾就恢复过来。不单是身体，她的情绪也得以复原。在办公室坐下来的时候，她的心情，不再象夜间醒来时那样灰暗压抑。相反，她还有点莫名的兴奋。 手机铃响起来的时候，邵艾几乎是很温柔地对着它“喂”了一声。看也没看来电，她猜想一定是李奢。昨天晚上的温存，会让这个韶华已逝的男人重新浪漫起来。 然而不是。电话是唐娜打过来的。她先向她表示歉意，又述说了一番自己的苦衷与理由。 邵艾一直听着，没有作声。从她的家里出事，这个女人就如避瘟疫一样躲着自己。这一样，她并不曾怪过她。可是，后来的许多事，都有她的一舌头，恶毒阴损的一舌头。这样的关系，怎么还能打电话过来呢？！换了自己，再不会讨二皮脸。 “小艾，你在听吗？”对方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在听。”邵艾俭省地吐出几个字。其实，她真想把电话撂了。但，她知道那么做虽然解气，却是不妥当的。她现在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多个敌人多堵墙。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得罪人。 “怎么还在生我气？”对方陪了笑问，“你不是这样小气的人哪！” 邵艾的心，动了动。的确，她是个有点大大咧咧的女人，不是太说不过去的事，不会放在心上。对方真不愧是她曾经的闺中密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心里不高兴，她的笑声还是愉快的，就如同两个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 “怎么的，这身份一变，就连老朋友也不认识了？！”对方笑得心无城府，“对了，我还没恭喜你呢！等哪天你得空，我好好请你吃一顿，庆祝庆祝！” “有什么值得庆祝的，”邵艾口气淡漠，“不过是个大集体的工人而已！”在金融界，合作银行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尤其在大专毕业的唐娜眼里，更是一群只知吃喝玩乐的文盲。 “哟，怎么的也会这么说话了？！”那边嗔怪了一声。 “怎么了？”邵艾仍是淡淡的，“我一直这么说话呀！倒是你变化不少！” “瞧你，这小话说的！”唐娜生怕对方把电话撂了，她耐心地解释，“我以前也不敢对你好，更不敢站在你这边说话！”她一皱眉头，“我要是一帮你，你家邵扬还不吃了我哥！而且更要恨你了！对你更不利。”她叹口气，“什么事我也不敢插嘴！就这么，你姐还老说我袒护你！说要是没有我跟着瞎起哄，你也不会那么有主意！我就是怕给你填罪名，话都不敢说，她还咬住我不放！我都没了辙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苦衷？！”邵艾不耐烦她饶舌，“就别和我说那样的话了！是不是有事？！”她笑了问道。她愿意把那些不愉快在表面上一笔勾销。对于唐娜这种人，心里有数也就行了。 “有点事。”对方的声音小下来。 “说吧！”邵艾知道，一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第二章 第5节 烫手的山芋 果然，唐娜讪讪地低声道，“行里三年期合同到期的，有3%的下岗名额！这不，咱们科三年期合同的人多，正好摊上一个！” 这消息，让邵艾简直不敢相信。大行的减员政策，针对的应该是象自己这样没学历，没水平的代办员！至少也是房姐那样的！怎么连大才女也网罗进来了？！ “小艾？”对方疑心她撂电话了。 “我在听！”邵艾真的想知道，“怎么这样减？不是代办员全回家吗？！怎么专减你们三年期的？那别的人呢？”她一连串地问起来。走之前，小道消息是这样流传的。 “就是，哪有这么减的？！”唐娜的气愤，又给勾起来，“咱们这拔全是精英！都是大中专院校毕业的！”她感到说的话，也下面要求的事相比有点不妥当，“上面就这么定的！不服也没办法！现在的事，也不说理。” “怎么减法？”邵艾不能不震惊，“一定得下去一个？下去干什么？到储蓄所吗？”减员一直是从岁数大的身上下手，让他们内退了事。原来也放过风，说会有下岗的指标，硬性地裁人，却一直也没实践过。 “什么到储蓄所？是回家！就没有工作了！”唐娜不知怎么才能向对方说明情况的严峻，“给点买断钱就得回家！” “那可太不说理了！让谁回家呀？！”邵艾问道。 “不合理怎么办？！摊上了！”唐娜对这次减员，实在是上火。昨天，科长说了，下这一个人，采取考试和考核相结合的方法。她对考试就心里没底，考核就更完了。她一向掐尖要强的，人缘不佳，一旦背对背打票，她没准会成为目标。 邵艾“哦”了一声。 “哎，小艾，”唐娜也觉难为情，她一向觉得邵艾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花瓶，而自己是知识女性，就个人魅力而言，并不能与自己相提并论。可是，形势太严峻了，于是，她鼓起勇气开口道，“你和管理学院的莫城很熟吧？！” “一般化。”提起莫城的名字，邵艾心里不舒服。自从帮他揽了两个学生，莫城对她的态度又开始暧昧起来。这让她十分为难。 “我听说你和他关系不错的！”对方的语气让唐娜紧张。怎么也想不到，邵艾能又翻过身来。早知道这样，当初不那么过份就好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邵艾明白对方的用意了。 “这不是要考试么，我听说是他出题！”既然已说出来了，她就不再觉得为难，“我们科的人学历普遍挺高的，都怪擅长考试的！这事不象别的，考不好就得下岗！要是别的事，我才不稀得和他们争呢！” 邵艾又“哦”了一声。无论冲哪唐林还是邵扬，她都不会拒绝唐娜的请求。可是，她对莫城这个人，实在打怵。 “小艾，你不看你姐，就看我哥你也得帮这个忙！因为你，我哥才和朱立闹翻脸，现在又给人家当手下！你想一想，朱立会对我哥怎么样？！”唐娜有点心凉，硬碰硬去考，她简直不能想象。大学这三年，她全靠小抄帮忙。当时打小抄，还有个范围。眼下，不要说没范围，就是小抄也拿不出来！这是下岗裁员的考试，谁能让谁抄！“你就看在我哥那么下死力气帮你的份上，也得帮我这个忙！”唐娜肯求道。 “我要是能帮上的话，当然没问题！”邵艾有点迟疑。她在李奢跟前大大的赞扬过莫城，那个男人，有点误解了！ “只要你肯帮，肯定没有问题！”对这一点，唐娜有足够的信心。 “冲咱们俩这些年的交情，我会不帮你么！”邵艾有点头痛，这段时间，她正想冷一冷莫城。头些天她生病在家，莫城的电话不时地打进来问候。“小娜，他那个人不怎么好说话！”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唐娜异常欣喜，“你一半天就和他联系一下！这事易早不易迟！我们那边很快就会安排考试！” “你等我电话吧！”邵艾慢吞吞的。她没法不帮这个忙。唐林是因为自己才被发配到丰台支行，丰台支行一撤并，唐林才会成为朱立的手下。姐夫的事业是她一手给破坏的！唐娜说的没错，因为自己，唐林才和朱立交恶，不然的话，以着唐林的修养，他在行内几乎没有宿敌。 “那太好了！”唐娜如释重负，“我也不是怕他们，真格的，谁怕谁？！可是，我家里头事太多了！我哥工作忙，一点也指望不上，什么事都是我！哪有时间看书？还不象你，没要孩子也没什么负担！” “那你快点和他联系吧！”唐娜催促，“我撂电话了！” 头一次，唐娜这么爽快！邵艾在心里思忖。她也有着急的时候。以前，唐娜的电话一打过来，没有一个小时是说不完了！可是她爽快了，自己却粘手。莫城现在一个人，就是因为寂寞，他也是急需抓一个人。何况，这个男人对自己一直是怀有好感。她可不想理他。虽然他不象周正阳那么下流，可一肚子酸腐气，又自视甚高，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这个人，折辱了他的自尊可是个大麻烦。她已经领教过一次了。上一次，他为了证明一下自己的魅力，硬生生搭上不喜欢的丁艺给自己看！他的爱，得不到回报就是恨。她才不想惹这个麻烦。不要说她没有离婚的意思，就是有，也不会看上他。这样的男人，有时候还不如周正阳。周正阳顶多是掉在脚上的癞蛤蟆，恶心人而已，莫城这个人，却是咬人的。他的骄傲与优越感，触碰不得。 有人敲门。 邵艾的心紧跳，她没敢作声。会不会是李奢？ 第二章 第6节 不速之客 她有点怕见到这个男人。不是不想，而是怕见面时难堪。白天里衣冠楚楚的两个人，竟然让关系跨越了应该保有的戒线。这不同于夫妻。夫妻间因为日久的磨合，已然不拘形骸。可是，他们不同。他们对彼此都怀着好感，怀着钦慕，更应该保持对方在自己心中的形象，而不是破坏它。 门被推开了，有人向屋里探探头。 邵艾马上低下头。可是，她心里有点奇怪，这鬼鬼崇崇的举动，不象是李奢应该做的！就是两个人关系过了界，他也应该保持自己的体面与尊严。一个男人，任何时候，也不能失去自己女人对他的崇拜。除非他不再需要这个女人的爱情。 没有脚步声逼近。 这个人在门口干什么呢？也没有把门反锁上！她心里纳闷，便抬起头。 邵艾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人，根本就不是李奢。 是周正阳。 他也愣愣地瞅着自己。 “有什么事？！”邵艾把脸一冷，没好气地问道。 “这是计划科吗？！”周正阳战战兢兢地问。他想要办验资，楼下的人让他找计划科的人。 “是。”邵艾把脸绷成铁板一块。 “你？”周正阳大为惊讶。这个女人不是让朱立给弄下来了？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你有什么事？”邵艾看出他的疑问。 “你怎么来这里了？”他还想问，怎么还干上计划了？可对方凌厉的眼神让他不敢问。 “管你什么事？！”邵艾冷笑。 当然管他的事了！计划科负责现金审批，他的帐户又总借给别人套现。“原来的小刘干什么去了？”周正阳定定神。 邵艾并不了解原来的人事关系，她也不知道自己顶的是谁的位置。到王冬这儿报到的时候，她只说了句，“就上计划吧，前台活累还事多儿，你也不爱干！”于是，她就在那些又羡又妒的眼神里上了楼。从周正阳的神情看，这是一个颇不错的差使。“当然是干他该干的事！”邵艾把茶杯端起来，呷了一小口，“有事就快说！”她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哦，没什么事！我想来看看小刘！”周正阳环视了一下室内。他原计划把这件事绕过王冬，和小刘私下里把验资的事就沟通好！这样比较省钱。王冬也是个办事的人，可人家那叫行长，出手少了反倒容易让人家看扁。 邵艾哼了一声，转过脸对了墙笑，“这么好的交情，怎么人家走了也不告诉你一声？！” “哦，他一定是因为太匆忙了，太匆忙了！”周正阳谦卑地点着头。这个女人还是不要得罪得好，他的目光在对方脸上流涟。刚一下来，就跑到这里做计划了，来头不会小！看起来，年轻漂亮的女人，还是不得罪为好。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个女人就出息。其实，那个朱立也和自己一样，垂涎三尺还弄不上手，所以才整治她。“你忙，你忙！”他举手告退。 这个男人一定有事，邵艾看着对方矮肥的身躯。原先求他存款的时候，这个男人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想不到还有这副嘴脸。想到这儿，她自己也吓了一跳。那时，她还把对方当作有背景的男人来尊重呢！幸好，她没有理他！对一个计划科科员都点头哈腰的男人，见了李奢该是什么样？邵艾拄着腮，也是这时候，她发觉，李奢是个相当有份量的男人。她看看窗外，现在，这个男人臣服于自己的裙下。她更想要见到他了。 先把唐娜的事给办了吧！邵艾开始翻电话本。莫城的号码，已经让她从手机上删掉。先把令人头疼的事解决，再去问问李奢，他怎么又无声无息地失踪起来！ 握了听筒，邵艾想了好半天。莫城是个自我感觉相当良好的男人。他的爱，是一种索取的态度。从丁艺的经验就看得出来。他认为，他和丁艺之间，他爱上对方，就是一种给予。而丁艺向他要求婚姻，向他索取物质，在莫城眼里是不可想象的。丁艺在他眼里，不过是个粗俗的女人。如果他不是为了要向邵艾证明自己的魅力，那样的女人，他压根不会正眼看！就是爱上一个可心的女人，他的观念里，也不过把彼此感情上的交流当作是一种付出。这是一个很自私的男人，连活泼可爱的女儿，贤惠善良的妻子，都能置于他的责任之外。而这些天，由于她要利用他为自己解围，在李奢跟前美言了几句，这个男人就认为自己对他有了意，是爱上他了呢！邵艾把听筒又放下。她不能不为唐娜办这件事。唐林前前后后，这自己做了太多！想让他办这件事，态度上就在亲昵，就要热情。那么，这个自负的男人的误解就会加深。而解除这种误解就太难了！这个男人有一颗敏感过度的心，稍不注意，就会损伤他的自尊。而他的自尊，是不可触犯的！虽然说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可莫城这样的君子，还不如小人。 思虑了半天，邵艾才不情愿地拔动号码。 一下子就接通了。 寒暄几句，邵艾直入主题，“有点事儿想求你！”她笑一笑，“我也知道有点交浅言深，可是，事关紧要，不得不开口。”她觉得，先把关系拉远一些，比较妥当。 然而对方不同意，“是小艾吧！怎么这么说话？！”莫城责备她。 “我姐夫的妹妹过几天有个考试，听说是你们学校出题！”邵艾不在关系远近的话题上浪费口舌，“她最近身体不好，老是住院，也没精力复习考试！所以，想请你帮忙划点范围！这事儿肯定让你为难！我知道你为人正直，不爱做这种事！可现在这边也没办法，考不好就得下岗！这一下岗，贫病交加的，可就没法活了！再说了，就这么让人下岗多少也有点说不过去！都是经过人事局分配的干部！你就帮忙费点心吧！你教了那么多年专业课，划点范围，肯定一压一个准！”邵艾一口气把话说完。 对方沉吟半晌，才慢吞吞道，“这事我知道！就是我出题！我也不能，”因为难心，他顿住不说了！ “那太好了！”邵艾作出惊喜的样子，“刚才我还想求你范围划窄点呢！又怕考试的题划不进去！这可好了！你也不用多告诉，给九十五分的题就行了！她正住院，想背全都不见得做到！” “那你可不能透一点口风！”莫城感到棘手，“让我出题是因为我的人品！”他叹口气，“事关下岗的大事，半点含糊不得！要不，他们行怎么把出题的事推出来？！” “真的？！那太谢谢你了！”邵艾没想他这么痛快，“肯定保守秘密，你就尽管放心！她要不是有病，也是十分要脸面的人！那咱们先这样，等你题出来我们再联系！我得先告诉她信儿！她这病有一多半跟这场考试有关呢！”说着，邵艾道了再见，把电话放了。 她这边刚放了电话，又有人敲门。 “进！”邵艾盯着门，门敲得这么胆怯，应该不是李奢。 第二章 第7节 报复的机会 “你看着小刘了？！”邵艾口气里带着调侃，“那还回我这儿干什么？！” “老妹，你这是怎么说话？！”周正阳硬着头皮进来，并且，一屁股坐在邵艾办公桌前的沙发上。 邵艾冷眼瞧着对方。 “咱俩谁跟谁呀！你这有了好地方也不告诉哥一声！”周正阳从王冬那里知道了邵艾的情况。 “告诉你干什么？”邵艾手里把玩着一支铅笔。 “哥给你摆桌酒庆祝庆祝！”想不到这小丫头有两下子，周正阳细细打量对方。不过，他不能确定就象王冬所说的。 “那用不着，”邵艾盯着对方，“不到朱立那信口雌黄我就谢天谢地了！”她啪地把铅笔扔在桌上，“那些话你才说完也没多久！” “说什么？我说过什么？！”周正阳装糊涂。 “你忘了没关系，我没忘！”邵艾翘起二郎腿，她用脚一下一下踢着桌子，“我还记着就足够了！” “咦，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周正阳搔搔头皮，“妹儿，咱们俩肯定有误会！你说什么到朱立那？” 还真能装，邵艾看着对方，这么若无其事的！这也算是本事！ “你肯定是误会了！”见对方脸色有缓，周正阳心里有了底。再刁钻，也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我能到朱立那说你什么？！我和他都不对付！怎么，你听谁说了什么？” 邵艾不作声。这种人，她没理睬的必要。 周正阳不这么认为，他必须攻下这个难题。一直的，他在王冬身上没少下功夫，另起炉灶划不来。“哥还能说你的坏话？不是笑话！”周正阳一声冷笑，“肯定是朱立那小子搞的鬼！有的没的，他什么都说！你没看我后来都不怎么去你们翰林支行了！那老小子，人品可不怎么样！我看，他对你也没怀什么好心！” 这话还说得比较贴题，邵艾仍旧不动声色。 “要不然，怎么一看见我就总怀疑咱们俩关系不正常，问东问西的？！他八成是看上你了！”周正阳进入状态，说得绘声绘色起来。 “我和你能有什么关系？！”邵艾厌恶地皱眉。 “那老小子不这么想啊！他看见我老帮你存钱，就瞎疑心！我当时一核计，不能影响你啊！就把钱慢慢都取出来了！我走的时候，他还刺探咱们的关系！我告诉他，那是我老妹，别往歪里想！当时，我也不敢对你好，我对你越好，他那边越是生气！这事，我早就看出来了。”周正阳觑着邵艾的脸色，“我听说，他没少难为你！” “没有！”邵艾口气干脆。一个人脸皮厚到如此程度，也算是一种成就吧，她在心里感叹。 这回答比较出乎周正阳的意料。“不可能，他看上你了！这种事瞒得了别人，瞒得了我么？这男人没得手，就想着报复！”周正阳沉不住气了，“有一次，他一个劲儿地问我，你有没有对我好，有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我还猜他是想借着我中伤你呢！他想得也真离谱，居然打我的主意！我什么人？能上他的圈套？！” 把谎话说得如此诚恳的人，邵艾第一次领教，她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 “我能说对你不利的话么？！”周正阳拍着胸口，“我得为我老妹着想！我得让他别伤害你！” “你说事实就可以了！”邵艾嫌恶地，“我能对你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你再进化一百年，我也不可能看上你！” “那是，那是！”周正阳满脸通红，“你看，他到底把你整下来了！那次我去你那取钱，还想着问问！可你心情不好，也不爱理人！我当时还想着，就别当那些骚娘们问了，省得她们趁心！” 周正阳不说这件事还好点，一提起这事，邵艾怒从心起。这个下流胚子，往自己伤口上撒盐不说，还借方小雪来贬低自己。一想到方小雪的表情，邵艾心里就不是滋味。那个方小雪，和李奢说起话来，声音揉捏得娇嫩欲滴的。一想起这场景，她心里就不舒服。 可也用不着和这个男人动气，他是有事相求，那么，她可能慢慢整治他。于是，邵艾没表现出任何异样。 “妹儿！咱们之间肯定是有误会！都是让那老小子闹的！是他看上你了，处处找你的别扭。”周正阳以为自己游说成功。 “是吗？！”邵艾没有表情，“那你过来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让我老妹这儿坐坐吗？”周正阳赖皮赖脸地，“你看，今天不把这些话说开，你还误会我呢！” “有事就说！”邵艾瞪他一眼，“除非你不想办！” “好，我说，我这就说！咱兄妹俩谁和谁呀！大哥有事，老妹还能干瞅着？！”周正阳已找过王冬，可王冬说，现官不如现管，让他找邵艾。她可以给邵艾打个电话，替他美言几句。他坐了这半天了，电话怎么还没到呢？这小妮子八成是王冬弄来的，面子也该给几分吧？！ “你有事痛快地说！我很忙！”邵艾看看表，已经快十点钟了！李奢还一个电话也没有！至少的，他该表示一下自己的体贴。她的心内不安焦躁起来。 “哥看好一块地，可拿下那块地，得有银行的证明！妹你给哥出一份证明就行，哥的事就妥了！”周正阳还没说完，就给王冬的电话打乱了。 放了电话，邵艾知道了对方的来意。周正阳想拿下一块地皮用于开发楼房，可是他手里资金不够，还想让银行给开一份资信证明。王冬的意思，邵艾也清楚。她想让邵艾睁一眼闭一眼。 这个电话，对邵艾的震动很大。她忽然又生出了新的想法。那就是，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象王冬一样，一个电话，就把事情给安排了！她再憎恶周正阳，也不能拂王冬的意。就是说，她得为这个自己讨厌的男人办事！因为，她人微言轻，手里没有权力。 “你先回去吧！”邵艾一笑，“周大哥的事我知道了！不用王姐提，这事我也该帮忙。”她盯了对方一眼，“周大哥可真见外，有事也不说，先去找王姐，还说了这一大车子的话！拐了半天弯，才说到正题！” 行了，周正阳心里乐开了花。这小丫头也想揽一份人情呢，“我就说老妹不能让大哥失望！”他看看表，“走，大哥请你！也算为你接风！” “不用了，”邵艾也看表，“我刚过来就吃吃喝喝地不好看！你就回吧！虽然这事我得为周大哥尽心，可也得按程序来办理！” “怕什么？你有一把行长为你撑腰，有什么可担心的？！”周正阳不死心。想不到，还这么顺利，自己这三寸不料之舌还说动了对方了。 “你这是不放心呢，”邵艾笑笑，“你要是不放心，就找王姐去！” “一起过去呗！”周正阳看着邵艾，这个女人，离自己又近了。 邵艾避开那粘腻腻的目光“我刚来，事儿挺多的，你们去吧！”，见周正阳执意要请，便笑道，“你要是不着急办事，就留下来请我！” 打发走周正阳，邵艾开始坐不住。王冬的意，她不能拂；这个臭男人，她还不想帮。怎么办？ 想了半天，也没有合适的对策，邵艾不由得心烦起来。还有，半天都快过去了，李奢居然一个问候的电话也没打给她！这着实可气。昨天晚上甜言蜜语的，今天就象从地球上消失了似的！ 不行，她得去看看他在做什么！这想法一出来，邵艾就坐不住了。 犹豫了好半天，邵艾决定上七楼看看这个男人在做什么。 第二章 第8节 微贱 李奢的办公室在七楼的南侧，邵艾没坐电梯，而是从楼梯一级一级爬上去的。 走在楼梯上的时候，邵艾就有了主意。她可以向李奢请示一下，他对周正阳验资的态度。也许，他还不知道周正阳打着他的旗号去找王冬呢。这也是一个她去见他的理由。要不然，这么上赶着，显得没身份。 到了七楼，她向李奢的屋子一探头。 屋子里只有李奢一个人。他也正抬头，刚好看见邵艾。 对方没有招呼，低下头依旧做事，仿佛没有看见自己似的。邵艾不由生气，三两步就窜进屋里。她在李奢的老板台前坐下，直直地瞪在这个男人脸上。 不等邵艾讲话，门口有人敲门，“李行长，你找我有事？！” “小刘，怎么又不好使了？！”李奢扔下手里的笔，“三天两头出毛病！”因为邵艾在场，他有点不自然，担心给外人看出端倪。 来的人，快速走进来，对了微机左看右看，检查了一翻。 “系统有病毒，所以才爱死机！”小刘说话的底气不足，因为计算机对他来说也很陌生。 “你们科技几个人？”李奢耐着性子。 “算韩科长一共有四个人！”他是电工出身，修修灯管之类的事还比较得心应手。计算机，他也是到了科技之后才开始接触。 “几个本科？”李奢知道这个人的底细，对方是副行长邱敏的亲戚。 小刘吭哧了半天，才挤出两个字，“没有。” “要不，我给您重装一下吧！”小刘头上冒了一层细汗。 “你回去吧！”李奢一挥手。他知道地方行人员素质差些，但也没想到科技科里还有电工。 “你有事？！”等小刘一走，李奢没有表情地问道。他在心里责备对方，怎么大摇大摆地就进来了！ 这口气，就象是问一个陌生人。邵艾怎么也没料想，昨天晚上柔情蜜意的男人，会用这种口气同自己讲话。 “没有事不要随便过来！”李奢仍旧没抬头。 “昨天晚上你怎么不这样讲话？！”邵艾委屈得几乎要落泪。 李奢吃了一惊，迅速地向门外看去。还好，没有人走动。他马上站起身，快速走到门边，向外面看看，才把门轻轻掩上，并小心反锁。 “让人看见怎么办？！”他轻声质问邵艾，“以后你不能随便过来！” 邵艾怒视着他。同时也觉得，李奢的样子，不怎么有风度。 “这是单位！”李奢耐下性子解释，“让人看见怎么办？！” 那也不能用这种口气同自己讲话呀！她用手背抹去眼角的一滴泪。 “不能任性！”李奢没奈何，“这里不是耍小孩子脾气的地方！” 邵艾梗着脖子不作声。她感到自己被伤害了。 “你跟我过这边来！”李奢压低声音，伸手托住她的腰，示意她随自己走。 邵艾没有动，她直望在李奢脸上。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招之既来，挥之既去？有情绪就涎下脸要求亲近，得了手就把她当作抹布一样丢弃？谁给他这样的特权？就因为他是行长，他的手里掌握着许多人的前途，掌握着许多人眼红的资源？而自己，不过尘埃一样的低贱？所以得忍受他任意的摆布？邵艾感到不平。她不能忍受被这样对待。 第二章 第9节 见好就收 “你过来！”李奢的语气柔和下来。 邵艾终于不再抵制，顺从地和李奢进了屋子里面的一个套间。 “又生我气了？”一进里间，李奢就托起她的脸。 邵艾推开他。这个办公室居然还有一个套间。她快速四下打量，还有一张床在里面！屋子不大，但很整洁，窗前是落地的白纱窗帘。 “外面容易让人看见！”李奢嗔怪。 这是个理由，并且充分。但邵艾仍然不能原谅他。她也发觉，在有的方面，李奢和朱立，有着共同之处。也许这是他们训练有素的方式，也是最安全的模式，可是，她的自尊让这种方式伤得片甲不留。邵艾推开李奢的手，拒绝他的亲近。 “想我了？”李奢又凑过来。 应该是他先去找自己，或者给自己打一个电话什么的。可事实是，自己送上门来还让他责备。邵艾摔开他。 “让人发现我们俩就都毁了！”李奢不再坚持，“这实在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见邵艾仍一脸怒容，他又劝道，“你想想，当着别人我就和你眉来眼去的？我不怕，你受得了吗？！” 他的用词让邵艾忍俊不禁，她飞快地瞟了李奢一眼，想象着这个一脸沉重的男人挤眉弄眼会是什么光景。 李奢把她转向自己，人生到了这种地步，就得说是进了富贵温柔乡罢！他感到非常满足。从大行到了这种地方行，虽然名气上不够响亮，却有外人不知道的实惠。还有，各专业行正在大刀阔斧地改革，不要想在事业上再进一步，就是保全现有的一切，都是岌岌可危。改革的推进，也让各大专业行权力一步步集中到上面去，下面，已经徒有虚名了。不象他在这里，几乎是关起门来就可以做皇帝。 “没有事不要随便碰我！”邵艾绷起脸，给他一个脊背。 “还在生气！”李奢笑。前些日子和以前的同事在一处吃饭，他当初的选择，现在人人称羡。他离开原来的单位，距离内退其实还有几年，男同志四十七的线是个误传。可是，继续留在那里，从哪个方面看，都不如来这里。相对于大行业务的萎缩，象他们这种小行更有发展的空间，运作起来还灵活，也更加容易施展。改革进程中的国有银行，从薪金收入，保障程度，在社会上的口埤也越来越差。不说别的，年轻人相看对象，自己行的职工比起国有银行的职工就有优势！四大银行与下岗减员这一挂上了钩，在择偶角度上看，一下子就失去了吸引力。就在市里的这些金融企业中，自己由于在经费上有更多自主的空间，说起话来也比别人有份量，也更受尊重。因为志得意满，李奢对怀里这个小人的的气愤也不在意。相反的，倒觉得更有意思。他捏着对方小小的脸庞，心醉地看着她闪动的长睫毛。想不到，他李奢的生命里，还会有这种欢娱。当年那个因为家境贫困娶妻都困难的人，今天会有此艳福。 邵艾对准他的手便咬下去，直到嘴里又咸又腥才松开。 “这就是为所欲为的代价！”她拉过他的衣袖把嘴擦擦。 “你可真狠！”李奢定定神，他疼得眼冒金星。 “那可不如你！”邵艾冷笑，“一个电话也不肯打！我这巴巴地送上门来，还给冷屁股看！”她挣脱对方，“就许你把事情做绝？”她从小屋子里跑出去，一直到门边才停下。 “我这不是忙么？！”李奢有点无奈，“哪有功夫？！你也看到了！”他向对方招手，示意他回来。 邵艾摇着头。回去干什么？她才不呢！两个人不过刚把关系挑明，他就敢这样对她，总这样遂他的心，还不让他踩在脚底下？！ “你过来，我还有事和你说！”见对方去意坚决，李奢只好也出来，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你说吧！”邵艾回头看着他笑。对待这种人，心肠绝不能软。 “你过来说话！”李奢皱眉，“我想问问你叶准的事！” 邵艾一听，喜出望外。方才那个人，她都看得出是个外行。这么说，李奢有意把叶准挖过来了。这可太好了，叶准现在处境极糟，已经待岗了。 邵艾把门锁轻轻打开，才又轻快地坐回到李奢跟前，“你现在又可以把脸拉长，长得和驴脸一样也没关系！” 李奢气不得，恼不得，看着邵艾直摇头。 “你有事？！”邵艾把脸一沉，学着李奢方才的样子。 李奢叹口气，转脸看向窗外。方才的愉快，大打了折扣。 “光行你这样对别人？！”邵艾看出他不痛快了，“你也知道不好受？！”她还想说，就你尊贵，可是没有说。人家当然尊贵了！既使两个人保持这种关系，也抹不掉这种距离。 “我错了行不行？！”李奢终于低头。 “这还差不多！”邵艾见好就收。 “叶准在做什么？！”李奢问。 有人敲门。 第二章 第10节 权力 邵艾看了李奢一眼，她现在明白，这个屋子，随时有人进来。 李奢瞪她一眼，才向门口应了一声。 来的人是为了汇报工作。 “他现在怎么待岗了？怎么弄的？！”李奢问。 邵艾本不想说叶准的惨状。既然他要网罗人才，那么可以据此讲讲价钱。听见李奢这么一说，便泄了气，只得如实道，“他们科竟聘上岗，他也不会拉帮结伙！”当着别人，邵艾不便多说。 李奢示意来人先说。 那个人要请示办公室维修的费用，好象以前已经请示过，这次来是因为费用超支。 李奢面无表情地听对方讲完，好一会儿才道，“原来想什么来的？！”他铁青着脸，又过一会才道，“超的部分你们先垫着吧！什么时候有钱再给你们拔！” 这场景，让邵艾想起小明父亲在世的时候。作为厂里的一把，单位的钱，有时候和自己家的区别不大。现在，李奢就是这样的身份。邵艾看着李奢，难怪他这么有脾气！ “你看我干什么？！”李奢给邵艾看得不自在。 “没有事不要说用这种口气说话！”邵艾压低声气，不怀好意地劝道。 “刚才说到哪了？！”李奢没奈何。 “正说到叶准为什么下岗！”邵艾忽然想到，唐娜那里正在减员，叶准这回可真是撞到枪口上了！有岗位的人都要竟聘，他一个待岗的人员，结果可想而知！于是邵艾正色道，“上次你整顿科技，结果他担了一个告密的名。新上来的行长搞定岗定员，各科室竟聘上岗！叶准原本就不会笼络人，又担了这告密的名，就让人给选下来了！” “现在干什么呢？”李奢问。 邵艾摇摇头，“他现在可不好！行里正在减员，他连岗位也没有！”她看着李奢，“其实他下来都是沾你的光！也不知谁要讨好你，让他跟着背黑锅！” “是谁告诉你的？！”见李奢有点歉意，邵艾紧跟一句。 李奢不作声。 “是哪个红颜知已？”邵艾捉狭地打量他，“我还真问着了！”忍不住，她又想打趣他。 “胡说什么！”李奢不睬她。 “他有今天，其实都是你造成的！”邵艾想加重他的内疚。 “怎么是我造成的？！”李奢难得一笑。 “你在那的时候，对他那么好，好得让别人眼红！你的机器都是他亲自去维护！这让那些想巴结你的人都妒嫉死了！你这一走，有的人恨不能把叶准扫地出门！”邵艾叹口气，“这回他们真要趁心了！” “还是他不会做人！我对好的人，不止他一个！我还对你姐夫好呢！”李奢看着邵艾。 “你不打算帮帮他？！”邵艾沉不住气了，“敢情你也和别人似的，打听打听他的笑话！你怎么，”她想指责他，但是没敢说，只是道，“你都知道他为人处世不开窍，就不该对他那么好！” “那怕什么，我可以继续对他好！”李奢看着邵艾笑，“我就喜欢不开窍的！”他凝视着邵艾，这个小东西，太伶俐了。他对她的直觉一点没错，她真象聊斋里娇媚聪慧的狐狸精！一身光鲜艳丽的皮毛让人爱慕不已；一双狡黠机警的眼睛又让人心生畏惧。 “你的意思是把他调过来！”邵艾奋不已，“我这就打电话告诉他！” “不能打！”李奢制止她，“你告诉他象什么？！不是把我们的关系透出去了？你可以启发启发他，让他自己来找我！” “他的脑袋是木头做的！才不会怀疑什么！”邵艾怕李奢变卦，“我会说！”她点着头，“会按你的意思去启发！” “你对他很好。”李奢有点羡慕叶准了。自古嫦娥爱少年哪！ “我是对他好，”邵艾觉出对方的妒意，“可是好得光明正大！他的人那么善良，那么正直，我为什么要对他不好？”她看看门口，“不象有人的，什么事都藏着掖着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她也学得鬼鬼崇崇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奢也看看门。 “你不知道么？”邵艾笑不哧哧地，“甜小姐，还是蜜小姐的，我也叫不准，可是，总归是甘蔗里长出来的！” “你说唐娜？！”李奢不屑，“就她？！”这个女人，是他顶讨厌的了。 “不是她说的？！”邵艾吐吐舌头，“我敢把脑袋赌出去！” “把脑袋给我吧！”李奢看看门，他真想把这个小东西拖进里间。 一看那里间的门，邵艾就腿软，她摇着手，“你爱把谁藏在心里我可没资格过问！” “时间不短了，”李奢看看表，“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我是为你好！这里人多眼杂！” “这话还中听！”邵艾向他的一摆手。 就要出门的时候，她才想起过来的借口，“对了，你家那个亲戚周正阳要办验资，王姐看是冲你来的，也不敢不给办！不知道你的意思是，” “按原则办！”一提起周正阳，李奢就不高兴，“看我什么？！王冬就好整这套事！”说着，脸色又青下来。 “王姐让我给办一下，我猜她是看你的面子！我今天来，主要是想问一下，你的意思。” “不是来看我？！”李奢笑，“你不是来看我么！” “顺便看看你！”邵艾皮笑肉不笑。 “我没什么意思！合理合法就给办，不合规就不办！”李奢道 “他还能合法？！兜比脸都干净！”邵艾冷笑，“合法我还问你干什么？！幸好还没办！要不然，还没人领情呢！” “你少跟她学这一套！”李奢不太喜欢王冬这一点，一门心思猜摸自己的意图。“我这就给王冬打电话！” “你可不能把我给露出去！”邵艾用手笼着嘴，“她吩咐的事，我还来告诉你会让她多心的！而且，还容易让她疑心！”邵艾用手比划着自己和李奢。 “用你教我？！”李奢开始拔号码。 邵艾向门外探探头，没有人，她快速溜了出去。 第二章 第11节 狭路相逢 隔了几日，邵艾正在屋子里欣赏她重新布置的结果，电话响起。 她以为会是周正阳。结果不是，是莫城。他说复习的范围他已帮划好了，邵艾赶紧道谢，并表示中午过去拿。莫城却表示，他正好有事经过她的单位，可以给她送过来。 邵艾犹豫了一下，说起自己换了新单位的事。那边没有恭喜她，反倒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还是先给你送去吧！划了范围的书，让别人看见了不好。” 邵艾虽然不愿意在单位接待他，可想到中午过去免不了要吃饭，怪麻烦的不说，孤男寡女的相对而坐，也不舒服。莫城又是个很爱以为别人对他有意的男人。她便一口答应了。 不到二十分钟，就有敲门声响起。 邵艾起身到门口去接。果然是莫城。自从莫城上一次去翰林支行取钱，差不多有半年时间了。这半年，两个人只通了几回电话，还都是莫城打给她的。在邵艾记忆里，对方的样子都有有点模糊了。她真怕自己看见这个人想不起来是谁。对方颇为自负的那张脸，她从来就不曾用心看过一眼。 既使有心理准备，邵艾还是让莫城簇新的装备弄得半天说不出话。 天气并不冷，可莫城却西装领带的，把自己包扎得严严实实。而且，邵艾看得出，那身行头刚刚从包装盒子里翻出来。如果不嫌麻烦，一定能从衣服上找出别衣服的大头针之类的东西。衣衫有些肥，看上去拖泥带水的。 “莫大哥你快请坐。”邵艾背过身掩住嘴乐。一个女人再怎么描眉画鬓，也不会让人觉得过分；而一个男人在外表上稍下功夫就显得可笑了。莫城这身行头，弄得新郎官似的。邵艾能想象出，他是怎样翻箱倒柜的伺弄自己。一个离婚自己过日子的男人，这么折腾一翻，家里应该是狼籍一片了。 “这是复习用的材料！”莫城的心情，正象邵艾猜测的那样，是异常兴奋的。这些天来，寂寞让他分外思念眼前这个俏丽的女人。她的请求，让他难心也让他激动。 邵艾正在给他沏茶，“就放我桌子上吧！”她用手指了一下。笑过之后，她心里是沉重的。这个男人，太郑重其事了。这让她分外担忧。一个敏感又自负的男人，让她真的头疼…… “放抽屉里吧！”莫城伸手把材料往邵艾手里递，“千万不能让外人发现！”初次做这种不能见光的事情，他的心里充满恐慌。 邵艾痛快地应了一声，便伸手去接。莫城的衣袖有点长，邵艾的手刚松开杯子，就被他的衣袖刮倒了。 水迅速地流淌开来，邵艾手忙脚乱地把桌上怕湿的东西拿走，又去擦水。正忙得不亦乐乎，门忽然开了。 邵艾急忙从莫城手中把材料抓过来，拉开抽屉塞进去。 她一抬头，看见，来的人是周正阳。 “周哥，”邵艾示意他坐，“怎么你这么有功夫？！”她在心里骂着，进屋也不知道敲门。 莫城和周正阳算是狭路相逢，两个人相互憎恶地盯了一眼，谁也没言语。 第二章 第12节 威胁 “你们俩不认识吧？！”邵艾打算介绍。 “小邵，那我先走了！”莫城对周正阳不屑一顾，说完推开门昂着头就出去了。 “这个熊样！”周正阳鄙夷地，“装什么瘪犊子！”说着在邵艾面前坐下，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她。 “我的事咋样了？！”看了半天，他才问。 “你的事有点变化！”邵艾把水擦干，坐在办公桌前开始翻弄文件。对方的眼神，看来已经知道情况了。 “这件事现在暂时办不了！”邵艾把文件捋整齐。昨天下午，王冬正式通知的她，让她先别给办。 “咋又办不了了呢？！”周正阳一肚子狐疑，“不是说得好好的？！” 对方语气里的诘责和气愤令邵艾很不高兴，可是自己在这事上做了手脚，她也不敢太过分。于是邵艾和言悦色地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是你姐夫的意思。你们家里的事外人就不好插嘴了！” 周正阳的直觉是，一定是这个小丫头子搞的鬼，可看对方的语气，他又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邵艾看出对方的疑惑，她抽出事先备好的表格，“我可都是准备好了！” “那小子来干什么？”周正阳没看表格，事情变得突然，他一点准备也没有。可人家说得明白，不是她从中作梗。 “有点事！”邵艾轻轻把抽屉推紧些，“我准备念点文凭什么的，装点装点门面！他那正好有一个班要开。” 这里头有事，看着对方慌乱的眼神，周正阳在心里判断。“老妹可真会说笑话！”他不动声色地笑笑，“这学历一念下来，可就才貌双全了！不，不对，现在也是！”他弹了一下自己的嘴，“那就是白领丽人，巾帼英雄了！” “看周大哥说的，”邵艾咯咯地笑，“我还找不着北了呢！” “太歉虚了！”周正阳不相信，怎么好好的，就全变卦了？他看看邵艾，对方虽然笑着，眼睛里却满是冰碴。一定是她搞的鬼！他这时候，真的后悔当初把事做得太绝。“老妹能考到这儿，那是千里挑一的人材！象老妹这样的，打着灯笼也难找！”他的目光在屋子里环视，“真是要长相有长相，要能力有能力！” “可别这么夸我！”邵艾摆手，“我这人爱骄傲！” “那是事实，老妹真是有两下子！”周正阳瞅住邵艾，“帮哥想想办法！这事儿咋就不行了呢？！”话锋一转，他又归入正题。 “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邵艾笑，“你们亲戚间的事，咱们外人怎么好插嘴？！” “那就是不帮忙喽？！”周正阳从对方悠然自得的轻松表情判断，就是她作的手脚。 “是帮不上忙！”邵艾知道对方有所觉察，“我这新来乍到，行长的吩咐我敢不听？！我有几个脑袋！”她收敛笑容，“我想周大哥也能体量我的难处！” “大哥明白！”周正阳点着头，“大哥怎么能让你为难？小明还好吧？！”他拉开话题，说了会儿闲话，突然的，又向邵艾道，“小明是个老实孩子，朴实，心肠好！好哇！” 他的感慨，令邵艾警惕。这只老狐狸，话里有话。 邵艾没猜错。 “不象那种人，肚子里净是弯弯肠子！瞅着挺好，实际上骨子里不是人！”周正阳头向外一点。 邵艾知道，他说的是莫城。 “象你们这种年轻女孩子，最容易让这种人迷惑！外表好哇，又有学历，装得人模人样的！”周正阳拿话给邵艾听。他就不信，两个人慌里慌张的，会有正经事。 “周大哥这话什么意思？”邵艾把脸一冷。 “没，没什么意思！”周正阳看到了效果，心中得意。 “小明的好，不用别人说！”邵艾瞪了周正阳一眼，“不过，你说莫城怎么的，我可没看出来！再者说，我也不是什么年轻女孩子！我不过是个家庭主妇！” “你知道就好！”周正阳想着，还真让自己给诈出来了。 “什么叫我知道就好？”邵艾真的动了气，“我本来就知道！用不着别人多嘴！” “我这不是为了你们好？！我和小明父亲是最好的朋友，我是看着小明长大的！你忍心看着你们出什么意外？”周正阳一笑，“我也是为了你着想，他那种人，看着溜光水滑的，实际上不会给你幸福！小明多好！我是怕你一失足成千古恨。” “那你可多虑了！”邵艾气乐了，“为我好还把我逛出去说那种下流的话？！你忘了，我可没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正阳的脸上一红，“你看你，真是！要不是看小明的父亲跟我是铁哥们！我讨这种二皮脸？！”他把脚一跺。 “你的亲哥还不让给你验资呢！”邵艾把脸一扭。 “就当我没说过！好不好？”周正阳给冲得龇牙咧嘴，“我这可真是！”尽管生气，他什么也没敢说！天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背景。万一她和李奢有一腿，不要说得罪，巴结还来不及呢！不过，他不死心，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大哥也是为你着想！那个人，他不是东西！可别让他给忽悠了！” 这是威胁自己呢！邵艾气得脸色发白，使劲踢了一下桌子。让他到小明那里搬弄是非去吧！她才不怕呢！ 第二章 第13节 锅凉灶冷 然而，邵艾发现，她对小明的胸怀，是过于相信了。还有，她忘了，这个周正阳，是小明嘴边的救命稻草，是他信赖倚重的周大哥。直到这时，她才后悔当初没把和周正阳之间发生的事告诉小明。她那时只想着小明帮不上自己什么，说也是白说！ 通常情况下，小明得十点以后收工。可她一进门，就看见门口倒着两只大鞋。那是小明的。这不是他脱鞋的方式。小明脱鞋，从来是鞋尖向外，整整齐齐地摆好。才走到客厅，就闻得酒气熏人。 “你回来得这么早？！”邵艾心里，明白了八九分。 “碍你事了呗？！”小明并没睡着，他一骨碌爬起来，“嫌我碍事我给人家倒地方！”说着抱了被子就往外走。 “发什么神经！”邵艾推他一把。 小明站不稳，跌坐到沙发上。 “你干嘛？”邵艾忍不住怒气。白天里，要和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周旋，晚上他又来找自己的麻烦。不能给自己一份安稳的生活，脾气还大起来。 “我没干嘛！”小明醉得不成样子，挣扎了几次，也没能坐起来。“我知道自己没学历，没工作，长得还不好，我知道自己比不过人家！可我有自知之明！我把地方给他腾出来不就得了！”他抱了被子，嘴里自言自语。 “你和谁比呢？！”邵艾瞪着小明，“比什么呀？！有志气搁本事上说话！”这几天，两个人为他开出租的事，吵了几回了。邵艾的意思是，趁出租车的行情好，把车卖了，转行干点别的！开出租是挣钱，可总这么起五更爬半夜的，不是长久之计。可小明不这么想。他觉得，不该站在这山望着那山高，想挣钱，还能不付辛苦？！都是邵艾有了正式工作，看不上他了。这一层意思，邵艾是有过。她到的这家新单位，差不多女员工的另一半，都在机关政府部门工作。谁一问起她家小明，邵艾确实有点羞于出口。 “我没本事！我也不拦着你找别人！”小明头痛欲裂。白天里接到周正阳的电话，几乎令他心如刀绞。虽然周正阳只是让他留意一下妻子，别让妻子和那个姓莫的多来往，并没说什么实质性的问题，可傻子也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 “谁要找别人了？！怎么的我让你干点别的就有罪了？我还不是为你好！这么累下去，什么时候是头？”邵艾冲他喊。 “我说了，我没本事！就这样了！”小明拉过被子，“你爱过不过！看谁好找谁去！你现在行了，是正式职工了，我配不上你了！你放心，我不会赖上你！”他是一肚子的志气。 “受什么刺激了？！”邵艾看看厨房，锅凉灶冷。平素到家，小明总是把做好的饭菜温在锅里，还用厚毛巾盖好。他总是下午回来睡上一小会儿，做了饭再走。 “你在外面吃的？！”想着还得做饭，邵艾就不情愿。结婚这么些年，家务活都是小明担着。 “我的饭哪配给你吃？！”小明翻个身，“看大教授手艺好，就吃他做的饭！”一提这个人，小明的心就抽搐。周正阳说了，莫城那个人在学校里一直作风不怎么正派，是个好拈花惹草的公子哥。看起来，两个人好了不止一天了。还是邵艾在翰林支行的时候，莫城的妻子就到她的单位来闹过。记得后来她还说是因为丁艺，自己也傻，竟相信了！ 邵艾是说过莫城和丁艺相好，那还是小明的父亲去世之后。当时是因为惊讶这件事，才回来同小明讲的。她不知道小明肚子里在恨这一件事，只解释道，“他是和丁艺！跟你说了不是一次了！还记不住！” “丁艺有对象！我都看见过！”小明真的看见过。昨天他拉一个客人去邵艾以前的单位，丁艺就等在路边，那个大胖子一下车，她的胳膊就挽上来。 “她处了？！”邵艾很是惊奇，不过，一个醉鬼，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邵艾便道，“就算我不学好，丁艺处过的男人我会接着？！”她啐了一口，“金子打出来的一个人也不行！”她冲了小明的耳朵大声喊，“是唐娜让我跟他要复习题！”说完站直身子气道，“周正阳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是因为我不给他办验资才这么造谣！” “周大哥还有毛病了？！”小明哼了一鼻子。 同一个醉鬼能说清楚什么？！邵艾不理他，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方便面。 第二章 第14节 肚里有鬼 借着给唐娜送材料，邵艾对叶准做了番工作。走的时候，她拎了一下叶准的耳朵，“听懂了我的意思没？！得学毛遂！” 叶准领会到什么程度邵艾不知道，过了段时间，唐娜为庆祝自己考试圆满成功请邵艾吃饭。邵艾本不想去，可唐娜没到中午就跑到她的单位，生拉硬拽地把她请到了饭店。 在饭店门口，邵艾停下脚步，她又给莫城打了个电话，这回接通了。她转达了唐娜意思。莫城那边说什么也不肯来，弄得唐娜很失望。 “那就不要去了！主角也没来！”邵艾打怵和唐娜共进午餐。以前两个人好时，有共同的敌人——邵扬。现在，面和心不和的，这饭，邵艾很怕吃。 “都已经过来了！”唐娜拖着她往里走，“再说，你这回去午饭也吃不上了！”唐娜看看表，“都快十二点了！” “刚十一点半，正是吃饭的时候！”邵艾也看表，她所在的支行在市行眼皮底下，畏于李奢的威严，没人敢提前就餐。 “你回去也不赶趟了！”唐娜揪住她不放，“别为一顿饭就急忙忙地赶回去！你是咱们大行出去的，得有点大行的风范。” 邵艾不知道大行有什么风范，她缩着手臂，“我好些日子没回我爸那了，正好回去看看！” “什么时候不能回去？！”唐娜向服务员招手，“两位！”又向邵艾笑道，“你家小明车现成的！” 没办法，邵艾只好随了她。 “也没看见这位莫大教授什么样！”一坐下来，唐娜不无遗憾。她早听人说起过，莫城为人孤傲，生得还一表人材。 “哪天我请他，你来作陪！”邵艾知道唐娜对自己很大方，在别人身上花钱却小气。所以，今天吃她的饭，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一言为定！”唐娜伸出小指，和邵艾拉了拉。 这个唐娜，邵艾先前就不大喜欢。可因为对方一直待自己分外热情，又同她一样，不喜欢邵扬，所以，走得还算亲近。现在，有了一层隔阂，她更没什么话可以同她讲了。 “就我们俩，就别让来让去的了，吃吧！对了，你现在怀没怀上？！”唐娜食欲很好，一到餐桌，她就忘了保持体型。 “什么？”邵艾给问得一愣，旋即笑道，“刚到新单位，哪能马上就要？！” 她伸出筷子去夹火锅里的肉片，还没送到嘴边就觉得反胃，便放下筷子。 “吃啊！”唐娜劝，“我可是饿了，就不虚让你了！” 邵艾心里掠过一片阴影。她和小明倒不用担心，因为不想要，一直采取措失。她想起李奢。每一次也都担心，可那么浓情蜜意的时刻，怎么好说大煞风景的话呢！若是真的有了，可见是报应。 “别这么挑食！”唐娜忙里偷闲，“你太瘦了，没必要节制！不象我，一吃上就长肉。”她把一些虾放进邵艾的火锅，“有时候太瘦了才不怀孕！” 这样的话若在平时听，邵艾最讨厌了。她不要孩子，老是有人猜测她和小明之中，有一个人有问题。可今天，她顾不上这些。邵艾伸出筷子又夹起一片肉，试探地放进嘴里。还好，并没怎么。她的一颗心，这才稍稍放下。 “其实我就是不知道范围也能比他们答得好！”肚子里有了底，唐娜开始感慨这次考试，“都是学过的东西！我记性还真不错，一点都没忘！”她看邵艾一眼，“范围给得也太广了点！”唐娜笑一笑，“比他们没范围的看得都多了！” “你的基础好，当然没问题！”邵艾也不反驳。莫城的划的范围她还真瞭了一眼，当时只觉得震动！几乎就是试题！这家伙对自己还真为自己破了戒！ “对了，丁艺和莫城怎么黄的？！”唐娜问。 “不太清楚！”邵艾没什么胃口。也许伙伴不太对吧？要是和江欣一起，就是喝杯水也是甜的。她叹口气，也不知道叶准听懂自己的意思没！这些天过去了，一点响动也没有。她又不敢催得太急，怕伤了那位秀才的自尊心。 “这个骚货现在搭上一个大款！”唐娜饶有兴趣的，“又处上了！” “是吗？”邵艾惊讶。看来，小明那天说的也不能酒话。 第二章 第15节 丁艺的成就 “可不是，”唐娜又是鄙夷又是妒嫉地，“这女人哪，经过的男人多了，就有手腕，就会那事！这男人，一勾就勾上手！” 这种理论邵艾还是第一次听说。她虽然没和男人怎么，算不上是经过，可也见识过不少，她倒不觉得自己多么有手段。 “现在这男人也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处不处女，会浪就行！”丁艺现在经常车接车送的，俨然跃身富婆。 “哎，”唐娜没得到响应很不爽，她拉了一下邵艾，“开的是私家奥迪！自己的车！那男人少说也是几百万的身价！”她瞪着邵艾，“这回她可是掏着了！” “是吗？”邵艾淡淡一笑，掏个大窟窿还差不多。越是有钱有地位的男人，眼睛越是毒辣。李奢那么喜欢自己，也还称她是小狐狸精。那不是激情时的昵称，是对方情不自禁的畏惧。她就不信，那么有身份的男人，会看上丁艺。 “要是你让这样的男人看上还差不多！”唐娜有点忿然，“她真是不配！” 邵艾捡了一片香叶放进嘴里。唐娜说的是什么话？！她现在对有些词汇分外敏感。比如说情人，二奶。唐娜的这一句，对她也颇为刺激。 “你怎么就不生气？！”唐娜筷子也撂下了，“我都气不公！” “我生什么气？！”邵艾把一片肉放在汤里煮，“关我什么事？”她把肉吃下去，“你也真是的！”她搁好筷子，“怎么的，你对自己老公没信心了？！” “有才怪呢！”唐娜鼓起嘴巴，“在单位里死木头疙瘩似的，这辈子别想有出息了！也不知道当初我哥看上他什么地方，一个劲向我说好！” “本来就挺好的嘛！”邵艾感到意外，唐娜的老公是唐林的高中同学，本科毕业不说，人生还得憨厚朴实，又天生一副好脾气。 “好什么好？什么都得靠我打拼！家里家外的事都是我出去跑！”唐娜气不打一处来，“我要是找着好的，一脚把他踹了！” 邵艾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还踹人家？小心点吧！” “你看好给你！”唐娜给笑得不好意思，“正好他老是夸你标致！” “我有老公了！”邵艾一笑，“你还是自个留着吧！” “啥都不行，就光知道干活！”唐娜对老公看来是相当不满，“这是什么社会？还当是他爸爸那时候？光干活就行？！死脑袋瓜骨！”她瞅邵艾一眼，“怎么的，你对你家小明还挺满意？！”她的神情里，全是怀疑。 “我觉得还行！”跟李奢交往这一段日子，邵艾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是好。李奢是看见她才爱，是眼睛里的爱情；而小明是把她放在自己的心坎上，象疼惜自己的眼睛珠一样的疼她。要不是这些日子总和她闹别扭，她一直想下决心和李奢断开。 “行什么行，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唐娜不满意这回答，“他哪配得上你？！以前还凑和，家里条件好。现在，”唐娜看住邵艾，“没有一样能赶上你！” 也是这番话，邵艾又找到些当初两人投缘交好的影子。私下里，唐娜的嘴有些敞，什么好说不好听的话，她都顺嘴说。 “就丁艺那个婊子脸，她也能车来车往的！”唐娜一脸痛苦，“你这么美，老公不过是个开出租的！我念了一回大学，个人条件也挺好，老公也就每月挣一千多元儿！” “也不能那么想！别看表面上的风光。”邵艾心里颇多感慨。李奢是位高权重，可他能给自己的，太有限了。也许过一段时日，自己能提个计划科长——那也还是王冬的安排。可那种招之得来，挥之得去的痛苦，并不好受。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左右这个男人。可她真的想错了。两个人很少见面，见了面并没有什么话，不过是亲热。有时候，她非常怀疑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份量，也怀疑他对自己的感情。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伪？！”唐娜刮刮她的脸。 和唐娜交好的时候，两个人说话从不避讳，几乎无话不说。可她现在想法真的改变了。每天一进单位的大门，她就下决心不再理睬李奢了。一份不能见光的感情，一份躲躲藏藏的爱，常常让她感觉屈辱。想断却断不了，李奢的电话一过来，她便不由自主，并且有越陷越深的感觉。而且，对方越是难以控制，她越是有征服的欲望。邵艾低下头，唐娜现在是站在门外，只看见风光的一面。没认识李奢的时候，她也抱持过和唐娜一样的想法。搭上一个有背景的男人，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现在目的实现了，她却感到后悔。也是站在现在的角度，她才知道唐娜的想法，是多么幼稚。 “少和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唐娜笑，“你要是真那么想，我还不干呢！这小脸蛋，不白瞎了？！” “还是得看人品，看对你好不好！”邵艾躲了一下，唐娜特别爱掐人。“姐夫就行呗，大学毕业，还天天给你做饭！”唐娜家也是男主外又主内。 “别说他，叶准怎么样？还研究生呢，模样又帅！饭碗都快混没了！”唐娜白邵艾一眼，“别唱高调了！要唱和外人唱去！咱姊妹俩，别来这套！” 邵艾顾不上惊奇——半顿饭下来，唐娜已前嫌尽释，几乎又恢复了同她以前的交情了。她急着问，“他现在怎么样？” “不是看人品什么的么，”唐娜嗔怪地，“他的人品可是好吧！有什么用？” “你倒是说说！”邵艾很焦急。 “他们科得下一个！说本科生不下岗，可他都待岗了，他不下谁下？！还让人家有岗的人下？！”唐娜一捏邵艾的鼻子，“还和我接着装！” “也是，”邵艾不想和她犟，“可是你现在才想明白，太晚了！”叶准真是气人哪，就是不肯找李奢去。她在心里焦急。 “就是！”唐娜休息过来，又低下头猛吃。将近上班时间，才看看表道，“我是吃完了！不知道你怎么样！”不等邵艾表示，“要不就这样吧！刚刚竟聘完上岗，不能太晚回去！眼前的，还需要装会儿！” 两个人一起出来，唐娜不无遗憾地，“这要是有车该多好！”马上的，她又来了精神，“也别看丁艺臭美，用不了几天，她就得让人甩了！钱朋还能老实？！咱们的老公虽然穷点，可打都不跑！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丁艺的男朋友叫钱朋？！”邵艾问。她对唐娜后面的话没响应。唐娜通常都是这样，对说得容易让人捉住尾巴的话，自己先更正过来把口封住。 “钱朋你不知道？”唐娜简直不能原谅邵艾的无知，“才三十多岁！身价几百万哪！人家名字也起得好，姓钱不说，还叫朋！都跟钱成朋友了，想穷都难！” 走了没两步，她又想起来，“你现在管计财吧？”不等邵艾回答，“帮我拉点存款！” 第二章 第16节 丁艺的金龟婿 和唐娜分手，邵艾回了单位。一进门，她看见付志强正陪着一个人往外来。那个人生得胖大，几乎能把付志强装进去。 “好久没见了！”付志强搔着头皮，“还好吧？” “还好。”邵艾真有点不知从何说起了。自从小明的父亲去世，两个人还是头一次见面。莫城和刘放的那个插曲邵艾没向对方讲过，她怕付志强认为自己是在瞒怨他。不管怎么，人家是好心。况且小明父亲的丧事他跟着忙里忙外的，十分的够朋友，邵艾是非常感激的。而那以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 “来存钱吗，”付志强满心惊奇，“你自己就在银行工作！” 邵艾解释自己是调到这里来了，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是考进来的那拔吧？！”付志强喜得两眼眯到一起，见邵艾点头，一拍大腿笑道，“那太好了，一半天为你庆祝庆祝！”又向邵艾介绍身旁的胖子，“这是我铁哥们，钱朋！咱们市最年轻有为的企业家！” 邵艾早看见付志强身边的那个胖子虽然看着窗外，一对小眼睛却溜着自己。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名字。从形象到身价，应该是唐娜所说的丁艺男友了。见对方伸出手，她伸手指尖握了一下。她想象中，那么有身份的一个男人，应该有着笃定的眼神，有着刚毅果断的举止，不能这么偷偷摸摸看人。 “我同学，邵艾。”付志强精神抖擞，“上千人考进来的选手！”他向钱朋介绍，又对邵艾道，“迟到行吗？要不改天再说话？！” “那就改天吧！”邵艾不喜欢钱朋的眼神。她想起初中语文老师对自己一篇散文的评价，“形散神也散。”这句话，用来形容钱朋的眼神还真恰当。对方的一双眼睛，想的事情好象太多，多到他的心里装不下。“我的办公室在二楼左边数第三个屋。”邵艾向两个人一点头，“那我先上去了！” “都上楼了？！”付志强凑过来拉住她的衣袖，“行啊！” 邵艾只一笑。如果没那个大胖子在场，她想给这个没见识付志强的一记老拳。 “那我哪天真得请你！”付志强不让邵艾走，“在楼上哪个部门？”他回头看钱朋，“我老哥想贷点款，这回可方便了！” “哪天再说吧！”邵艾看见那个胖子的眼神又变了一样。 “这么年轻，就干上外勤了！真是不简单。”钱朋走过来，“我还光以为自己挺行的呢！”尽管这么说，他的眼神仍然倨傲。 对方神情的变化，邵艾当然懂得。象她这样的年纪，多半是在前台点钱，能干到外勤的，实在稀少。这一点，邵艾在翰林支行时就深有体会。这些日子，她对自己的岗位的价值，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计划科只有她一个人，认真论起来，她相当于科长，而信贷的工作，王冬还让她插一手。邵艾只向对方点点头，并不客气。眼前的男人，同他谦逊不见得有好处。一个人的身价，美貌只占很小的一部分。钱朋眼神的变化，更加说明了这一点。 “以前在哪里工作？”钱朋眼前一亮，这样漂亮又有身份的女人还真不多。 “她以前在翰林支行，”付志强替邵艾回答，“就你媳妇儿那！” “什么媳妇？！”钱朋否定了对方的说法，“我哪有媳妇！” “对，还没结婚，不能算！”付志强嘿嘿一笑，“丁艺！”他向邵艾道。世界真小，这个丁艺总是他朋友的女人。 自己没有猜错，邵艾思忖。看起来，钱朋对这房媳妇不是那么满意呢。可这个男人给自己印象也不好。邵艾极客气地表示工作太忙，以后有时间再聊，便上了楼。 第二章 第17节 偷情的代价 一进屋子，她就觉得新做的窗帘味道太重了，弄得满屋子油漆味似的。她把窗子推开，对了外面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天气已经转凉，她觉得冷，又把窗子关上了。可一坐下来，肚子里翻江倒海的直往上涌。邵艾捂着嘴，好半天才压下去。 邵艾再坐不住，她向王冬请了假，便急匆匆去医院。 结果一出来，邵艾傻了眼。她真的怀上了。要孩子的事，她答应小明怎么也得一年之后。她才到了新单位，又负责重要的工作，要学的东西太多，实在分不出精力。更可怕的是，这个孩子很可能不是小明的。 邵艾决定马上做掉。她肚子里的东西，不是孩子，而是一颗定时炸弹。 等了一下午，快四点钟才排到邵艾。一听招唤，她急忙钻进手术室。她怕让人看见。 从手术室出来，邵艾觉得头晕，她扶着窗台站了一会儿。她从手术室的床上下来得太急了。不急也不行，屋子里护士和大夫的眼神能把她吃了。 “你这是怎么了？” 邵艾定定神，抬头找说话的人。这个声音非常熟悉。 “你怎么从这里出来？你做人流了？！”对方惊讶地。 邵艾想起来，这是丁艺的声音。二个月未见，她都要忘了这个恶毒的声音。 “你怎么？”丁艺狐疑地。一直的，她认为邵艾上次小产作了病，不会生孩子了。 “你的外套！”一个护士从里面出来，把邵艾的白色开衫递出来。她看看丁艺，“现在这年轻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这么不爱惜身体。” 邵艾还要否认，见此情景也只好不说了。 “怎么不要呢？”丁艺觉得这里面大有蹊跷，“你结婚也好几年了吧？！” “哪有那么长？！”邵艾身上冒冷汗，觉得站不住，她索性坐在手术室前脏兮兮的长椅上。“刚到新单位，哪能马上就要孩子？！再说了，我也不喜欢孩子！”她用眼角瞟丁艺一眼，“你们也知道！” “怎么不见小明陪你？！”丁艺从邵艾的脸色上看出，一定有问题。 “他太忙了！”邵艾真希望对方马上蒸发掉，“他来也没用，看着还心疼！” “那也得让他陪你呀！”丁艺啧啧嘴，“你长得小，容易让人误会！你看没看见那个护士瞅你什么眼神？！” 做手术的时候，屋子里的几个人还以为她是学生呢。邵艾想站起来走，她不想再同对方罗嗦。可因为身体虚弱，她没力气。 “其实你家小明可不小了！这孩子也该要得了！你也不能光想着自己！”丁艺猜测，邵艾一定是背着小明来的。说不定，这孩子来路不明呢。 “你怎么到这来？”邵艾看看丁艺，她的脸有点浮肿。 “我怀孕了！”丁艺害羞地，“刚验出来！” “可你，”邵艾意外地，“什么时候结的婚？！怎么没告诉我一声？”刚才那个胖子，并不愿承认她。 “快了！”丁艺抚着腹部，“这不，他着急当爸爸！都三十岁了，哪能不急？”验出有了身孕，丁艺简直心花怒放。一提结婚，对方就顾左右而言他，这回好了！有了孩子，看他还敢耍滑头。“其实，我也不想那么早当妈妈，可是，钱朋着急呀！”丁艺捏着检查结果，心里头分外踏实。 这是想拿孩子逼婚吧，邵艾在心里猜。 “邵艾，你在这里！”有人焦虑地喊了一声。 是江欣。她一手扶着叶准。 “你做人流了？”她扔下叶准，快步走到邵艾身边，伏在她耳边问。 “那你们聊吧！”丁艺向她们一摆手，高高兴兴地捧着肚子走了。 叶准因为发烧也到这家医院就诊。邵艾一看见他，也顾不上害羞，便急吼吼地逼问，“我告诉你的事，你做了没有？！” “算了，就别逼他了！”江欣直起身。邵艾给江欣打过几次电话，让她做做叶准的工作。“你自己回去吧！”她向叶准道。 邵艾没有推辞。这些天，不单感情上的事把她折磨心神恍惚，和小明斗气，也令她精疲力竭。 出了门，邵艾刚要上一辆出租车，江欣忽然拉住她，对了司机摆手。 邵艾这才发现，她的裙子上红彤彤的，湿了一大片。 两个人忙钻进路边的一家小服装店，江欣里里外外跑了好几趟，才把邵艾安排妥当。以前，通常是邵艾服伺江欣，一有什么事，都是邵艾跑来跑去的。于是她笑道，“现在锻炼得不错嘛！” 江欣哪有心思同她开玩笑，她觑着邵艾的脸色，“你也太不小心了！我可不是吓唬你，添一身病不说，会影响以后生育的！” “以后会加小心。”邵艾有气无力的，她忽然觉得满心委屈。两个人的事，为什么要由她一个人扛？！从这一点上看，李奢对自己，除了索取，并不能给予她任何东西。这样一个男人，她怎么还放不下呢？！ “还怕小明知道对不对？！”江欣真为她着急，“这不是瞒的事！回去好好养着，这可是小月子！”她刚作母亲不久，对邵艾的行为深为不满。她觉得邵艾不仅是在糟蹋自己，也是在杀人。 “你不是陪叶准看病么？！”有人打断两个人的谈话。邵艾看见，方小雪一脸愠怒地站在两个人跟前。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李晴也停下来。 第二章 第18节 鸿门宴 “哦，”江欣有些狼狈，“从医院回来正好看见她，她比叶准还不舒服，就送她回家了！” 邵艾都不知道怎么补就，江欣的拙嘴，真话说得撒谎似的。 “买完衣服就舒服了！”方小雪脸色铁青，她盯着江欣手上的塑料袋，“我这是看见了，我要是没看见，还说不定怎么说！” “我身上的来了，不小心把衣服弄脏了，她帮我忙乎买内衣和卫生巾。”邵艾帮江欣解释，“幸好碰上熟人，要不然可就出丑了！” “我没和你说话！”方小雪不屑地用眼角看着邵艾，“我在和我的下属说话！” “下属”两个字，令邵艾头皮发麻，她忍着厌恶向方小雪笑道，“这不是因为我误会的嘛！要不是我，她家叶准也不至于没人陪护！也不至于令方校长疑心！” “你是当老师的，要注意点为人师表！”方小雪不看两个人一眼，“别成天跟社会人混在一起！”她白了邵艾一眼，“没怎么着呢，先学得一屁两谎的！”说完，拂袖而去。 邵艾想纠正她，一屁两谎的不是她方小姐这样的淑女该讲的话。可想到江欣还在她的手上，只得强忍怒火。她看着方小雪扭动有致的腰肢，回味着她的那句“社会人”。好歹的，她也算是银行职员，怎么的到了方小雪那里就成了社会人了？！这三个字，邵艾越嚼越辣。她气不过，恨恨地骂了一句，“穿得比我还过份，还说我是社会人？！”方小雪一头入时的韩国小波浪，再配上今年流行的黑色网眼丝袜，比起邵艾的素面直发，要风骚十倍。李奢不喜欢她化妆，这些日子，邵艾倒省事。 “胸都低成什么样了？哪里象个校长！一年级的小孩看见她都得馋！要赶上没忌奶的，一头能扎她怀里！”邵艾这么说，绝对不过分。方小雪的一款黑色抹胸，已低到暴露的边缘！“要不是一张老脸，跟个站街小姐似的！” “可不是，还让别人为人师表！”后面的李晴全听见了，“自己打扮得妖里妖气！”她看见方小雪走远，凑了上来。 邵艾有点发愣。自从李晴到翰林支行骂过她，两个人还是第一次见面。她想不到对方会站在自己的立场。是良心发现了吗？！ “也不看看自己都什么岁数了，打扮成那样！”李晴向着两个人，“还说起别人来了！” “就是，看看你们的校长，那网眼袜子也是她能穿的？”邵艾指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还说我是社会人？”邵艾一声冷笑，“搁她面前，谁敢哪？！” “就是，”李晴近来和方小雪不睦，“这也没心思抓教学，成天三脱四换的！学校里都是十来岁的小孩子，也不知道她穿给谁看！” 方小雪的变化江欣也觉察了，穿得美并没什么不对，可是也不能把精力全放在打扮上。她那天到方小雪的办公室去拿奥数比赛用的教材，就看见她对了镜子一点一点地打腮红，抹完了又擦掉，然后再抹。她进去足足有五分钟，对方竟然不知道。等她问起选拔学生的事，方小雪只不耐烦地让她找李晴。 “马上就要比赛了，这学生也不选拔！”李晴向着江欣，“问都不问一声！我是抓教学的，可她心腹的那几个，谁摆弄得了？！一个一个蝎子似的！”她指的是丁佳。按李晴的意思，全样统一考试选拔。丁佳因为班级学生数学较差不同意。万一取上名次了，没有自己班的学生，岂不没脸！ “还让我负责培训呢！”江欣苦笑，“连学生都没确定我怎么培训？！” “不用理她，出了成绩都是她们的！”李晴知道，丁佳就想把自己的学生塞进来几个。她偏不让她遂心。“没有学生，你培训谁？问都不用问！”李晴希望这次比赛成绩越差越好。她已向教委和其它学校作了宣传，方小雪成天光知道打扮，根本不抓教学！这次她们东青小学的成绩若排在了后面，就可以证实她的话。 “领导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邵艾拉起江欣，“李主任，我们先走了！”这对夫妇，给她的印象都不好。看得出来，李晴是在拆方小雪台。她可不想江欣傻乎乎地当炮灰。 “这么晚了，一起吃了饭再走！”李晴拉住江欣，“我请客！” 这是什么意思？邵艾在江欣背后看着李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骂街的泼妇，居然要请她吃饭。 第二章 第19节 哪来的姐夫 “吃吃饭怕什么？！不要说还是我请你，这马上就聘高级了，你应该请请我才对！”见江欣拒绝，李晴热情伸出一只手地拉住她，“李姐的饭你也怕吃？！就是你太死性了，所以这高级上不去！走吧，我今天就帮你开开窍！”另一只手挽住了邵艾。 是因为他丈夫的事吧？周正阳又找过她两次，也还是让她破个例，把他把事办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哪！骂过了自己，没事人似的！两口子的作派真是如出一辙，邵艾从心里往外地佩服。她顺从地把胳膊伸进对方的臂弯，面上装神，肚子里闹鬼也是她邵艾的看家本事。热热络络的有什么不好？还显得自己大度。 “来，听李姐的！上高级包在李姐身上了！”李晴推着两个人。 “那还犹豫什么呀！”邵艾把江欣的胳膊挎过来，“李主任都说帮你上高级了！领导的话你还不听！”既然她敢说，那还怕什么。邵艾下死力气拖住江欣，“让我也借光跟着蹭顿饭，省得晚上还得做！” “瞧小邵说的，我还想单请你呢！就怕你不肯来！”李晴分外高兴。 真的是为他老公的事。邵艾看着这个女人，老公在外面拈花惹草的，她还见缝插针地帮着他！不过也好，王冬前几日找过她，说这件事可以私下里给周正阳办了，不让李奢知道就行。邵艾迟迟没动，只不过想多折腾他几天！这回好，江欣的高级上不去，她就给他拖起来看！ 吃饭时候，李晴始终也没忘记批评方小雪，“打扮也没毛病，哪个女人不爱美？可得会打扮哪！你瞧瞧她，弄得风情万种，简直跟妓女似的！” 还好，江欣通常不插嘴，只在旁边安静地听着。邵艾在心里松口气。她真怕江欣搅进李晴和方小雪的纠纷里去！别弄得高级的事没有影，再背一身的不是！ “挺大的岁数还和你们年轻人比！比得了吗？”见邵艾不插嘴，李晴抛出撒手锏，“说什么江欣不会打扮，土里土气的象乡下妞！她也真好意思！江欣根本不用打扮，都这么漂亮了还打扮什么？” “再打扮就画蛇添足了！”邵艾终于忍不住，不要说江欣的美丽，就是她一脸的阳光，方小雪就比不了。凭心而论，方小雪这个女人也是女人中的精品，可她身上无处不在的尖刻与挑剔，着实令人讨厌。 “还说你没气质，象一朵没有香味的花！”李晴趁机挑唆。 “哎哟，说得可真对！”邵艾一笑，“我当然比不过她了！刚才搁她身边站着，老觉得挨着一个大香水瓶子！”她作势要打喷嚏，“她怎么没说我俗气，没文化？！”邵艾奇怪。“怎么没说过？”李晴看了江欣一眼，“她是怕你生气，也没学给你听！你来我们学校一次，大家就称赞一回！大家一称赞，她就受不了，一个劲地挑毛病！还说你没教养呢！”她向江欣，“是不是？！” “她是妒忌，”江欣怕邵艾动气，“女人都这样吧？！”她看看邵艾，“谁让你长得这么漂亮？！幸好我比你学历高，要不然也要说你坏话了！” “我怎么又没教养了？”邵艾气乐了，“这话打哪来的？！她有教养！她有教养还这么尖酸刻薄？！我怎么从听见江欣说过别人一句坏话？！” “你生什么气？！”江欣给邵艾挟菜，“多吃点补补是真的！” “也是。”邵艾开始吃东西，她是为了江欣的高级，不是来找气生的。“李姐，江欣的高级可就交给你了！”她向李晴笑，“我可不是没教养，吃了人家的还要人家帮办事！” “谁没用着谁的地方？！”李晴是个明白人，“将来你姐夫用你的地方多了！” 邵艾核计了好半天，才明白，这个姐夫，指的是周正阳。 第二章 第20节 奉子逼婚 吃了饭回家，已经快九点了。邵艾感到头重脚轻，走到家门口不远的小花园处就浑身虚汗。她停下来歇了一会儿。正要走，听见花园里面有人吵架。 “你快活完了想走？门都没有！”是丁艺的声音。打了一天的电话，对方都不肯接。她知道钱朋每天都回母亲家看看，就早早在这里等着。 “那你想怎么样？”钱朋不得已，只得下了车跟她谈。 邵艾躲藏起来，向花园里看。丁艺正叉着腰站在一株小柳树旁，她的对面，是那个胖大的钱朋。 “怎么样？结婚呗！”丁艺向对方摊牌。 “原来你也同意，好合好散！现在这算怎么回事？”钱朋一摊双手。想不到，他花丛里钻来钻去的人，竟让这个刁货给缠住了！怪不得那天周正阳取笑他。 “我现在改了主意了！”丁艺抚着肚子，“要不我就把她生下来给你父母送去！” “你这是图什么？！”钱朋现在一脑门子官司，“我实际上没什么钱！除去欠别人的，兜里的钱兴许都没有你多！”他的公司现在只是个空壳，因为赌球，欠了黑道一大笔钱。 “我看中的是你的人，也不是钱！”丁艺会相信他的话，正好，这个机会可以表白一下自己。 “我的人有什么好？”钱朋笑一笑。下午和付志强在新北支行看见的那个女的还不错！可惜人家结婚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太刁蛮，也太泼辣，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再娶了这个女人，岂不是乱了套了。他盯着对方的肚子，那里面不知道是个什么孽障东西！ “我就看上你这个人了！”丁艺扑过来，“我有什么不好？！也是你先招惹我的！” “是你要结婚的，我可没钱！”钱朋还想着贷款。趁着他的公司架子还没倒，先折腾点贷款出来再说！不行的话，再赌上一笔，没准就全捞回来的！ “谁看上你的钱了？！我自己也不是没工作！我自己挣的都花不了！”丁艺捶着他，“算命的都说我是享福的命！没准你还得借我的光呢！自从咱们在一起，你彩票都中了几回了？！他们还说我有旺夫相，娶了我，想不发财都难！” 这话钱朋还爱听。娶就娶吧，自己也不是头一次结婚。再说，不结对方也不能答应他。 邵艾见钱朋松了口，忙拔脚往外撤，她刚要转弯，一辆车开过来，车灯晃得她睁不开眼。 “小艾，你才回来？！”过来的车是小明的，他打开车门，“上来吧！” “哟，这两口人怎么在这集合了？”丁艺眼尖，她从小花园里一出来，就看见了邵艾夫妻两个。 “走吧！”邵艾关上车门，“不理她！” 邵艾的话没能阻止对方，丁艺的尖嗓子在夜色里格外刺耳，“怎么你家邵艾自己去做人流？这么大事，你还不陪？挣钱挣疯了？！”说着挽住钱朋，“小明，我这后来的都追上你们了！”她骄傲地腼起肚子。 “其实都不用你费事，你儿子都五岁了！”邵艾摇下车窗，看了钱朋一眼。中午她上楼的时候，听见一楼的人议论，说钱朋的儿子现在让女方要走了。 说话占了上风，可并不代表胜利。一进了家门，小明就开始从卧室往外搬东西，然后一头钻进被窝，什么话也不说。 早上一醒来，小明就闷声闷气地向屋子里喊，“邵艾，咱们离了吧！” “神经病！”邵艾不理他，进了卫生间洗漱。 “热水我烧好了！”小明在外间告诉她。 邵艾把手插在热水里发了阵呆。他还想着给自己烧热水！比起只想在自己身上找快乐的李奢，真不知要强多少倍！她现在对李奢，剩下的只是不甘心。虽然对方还爱着自己，可她在任何事上也左右不了那个人。哪一件事上，她也不能违扭他。甚至于欢爱，也得由他说了算！这让邵艾有种挫败感。 “我配不上你！”等邵艾从卫生间一出来，小明又开始了，“你现在工作也好了，不如趁年轻重找一个！我一个开出租的，配不上你！你怎么还不比丁艺强！” 昨晚，看见丁艺后来钻进那辆奥迪，他觉得脸上无光。“她都能找个大款，你一定能比她找得更好！” “不用我领你看精神科大夫吧？！”邵艾不想理他。 “我是为你着想，我这个人，这辈子不会有出息了！”小明心痛如绞。他特别喜欢小孩子，而邵艾，老是不肯要。这回又不声不响地做掉了！他简直不能容忍。上一次，他背着旁人大哭了几次。 “着什么急？！”邵艾想着，等身体恢复些了，就答应他吧！便道，“过个一年半载吧，怎么也得等我工作稳定点的！” “我看不用了！”小明没好气的，“过个一年半载的找个有学问的人再要吧！”他是指莫城。周正阳是个明白人，当然不会说得太直白。什么叫有空多学学习？那是学习的事么？他陈小明虽然没本事，也没学问，可穷志气还是有一把的！他不会象别的人，死缠着对方不肯离。 “你说的什么话？！”邵艾正在门口穿鞋，“我不是告诉你了，我那里帮唐娜要复习材料！听那个老王八胡说！” “我说的什么你心里明白！”一股酸意直窜上小明的脑门子，“离了婚我净身出户！嫁给我一回，我不会亏了你！” “我要迟到了！”邵艾一跺脚，“谁的话你都信！你就信吧！” 第二章 第21节 高兴得太早 带着一肚子气来到班上，刚坐下，周正阳就进来了。邵艾眼皮也不抬，“你来干什么？！继续到小明那搬弄是非呀！你把我们俩搅和黄了更好，我正想找个好的呢！” “这丫头！”周正阳也不生气，“这一大清早的说的是什么话？！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你年轻，不知道什么是好！就莫城那小子，要品行没品行，要钱财没钱财！理他做什么？！” “你少把我和他往一起拉扯！”邵艾竖起柳眉，“我顶看不上的就是他！爱瞎掰倒给我安个好人！” “好，我不说了！”周正阳举起双手。 “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邵艾一抖报纸，“我今天没空！” “你忙你的，”周正阳站起身，“我明天再来！” 邵艾倒坐不住了，她看着周正阳，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两口好好过日子！”周正阳把一个纸包塞进邵艾桌子上的报纸里，“我这几天出门，过几天我再过来！” 邵艾斜了他一眼，把纸包抽出来，当着周正阳的面就打开来。 里面是一打钱，看厚度有一个数。这家伙又来这手了，邵艾心里吃一惊。这些钱不能算太多，可也真不少了！她定定神，故意轻蔑地把钱扔在桌上，“这是什么意思？！当我的桌子当垃圾堆？拿走！” “是有点拿不出手，”周正阳笑嘻嘻的，“就当我给你们小两口赔个不是！你看，你周大哥主要是为你们好，谁成想让你们还吵起来了！就这点意思！你们俩去饭店吃一顿，好好唠唠！周大哥忙，也没空陪了！”说着告退，“我有事先走了！” 等走到门口，又回身笑道，“小明那边我劝劝他，解铃还须系铃人！” “那倒不用！”邵艾一笑，“你回去劝劝你老婆！”她的话，说得周正阳一愣。邵艾这才道，“你老婆答应帮我好朋友上高级，你提醒着她点，可别忘了！”见周正阳面露得色，又补充道，“这可是她自告奋勇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不是我求到她头上的！既然主动提出来了，可别让人空欢喜一场！再说了，她想当校长，不拉拢一拔人怎么行？”邵艾笑望着对方，“你说是不是？我好朋友可是东青的台柱子！没有她，东青什么奖也拿不回来！” 等周正阳一走，邵艾把钱举在眼前看。怪不得王冬替他说话，周正阳那边早把钱花上了！这个老王八，想着拿王冬压自己呢！这钱实在是万不得已才舍出来的！邵艾从里面往外抽，一直数到三十才停下。她给莫城打了个电话。不要说让那么高风亮节的人湿了足，就是亲自把划了范围的材料送过来，她也不能让人家白忙乎！唐娜那个吝啬鬼是不可能有什么表示了，这钱还真来得正好！电话没人接。邵艾便把钱放在一个信封口袋里，这钱一定要送出去。她得让对方明白，她求他，不过是人托人，并不是卖自己的面子。 晚上下班的时候，邵艾高兴地把剩下的钱拿回家。她要让小明看看，他的周大哥是为了什么挑拔他们夫妻两个。 一进屋，邵艾愣住了，小明正在屋里搬东西。他的衣物，整整齐齐地摆了一地。 见她进屋，小明直起腰，“我回我爸的老房子住！”他一天没出车，只想着一件事，就是体面地离开这个伤心地。总不能让人赶出去吧？！ “胡闹些什么？”邵艾把他的衣服扬起来乱扔，“说说你还上脸了！”她觉得累，便坐下来，“没有孩子怎么了？那不能生的呢？！”她瞪在小明的脸上，“我要是不能生，你还得立马抬脚走人呢！”她把周正阳的钱拿出来，摔在小明脸上，“他想让我办验资，阴招没好使又来这套！你打电话问问他！” 见小明面色有缓，邵艾才道，“我工作也忙，你又成天出车，孩子生下来谁带？！我爸都七十多了，自己都顾不过来！我想晚点有什么不对？！”一习话，说得小明低下了头。她还不依不饶，“你打电话问问他！问问他还求不求我？！” 小明灰溜溜地跑到厨房里做饭去了，邵艾仍然在逼他，“赶紧打电话！”小明的电话没打出去，却有一个电话打进来了。 是莫城。他说白天出去了，没有带手机。又问她有没有时间，一起出去吃饭。邵艾想着，不如把钱塞给他了事，省得搁在心上老是个事！便告诉小明说单位通知她有事，得马上过去。 小明应了一声。 邵艾没觉得异样，她不知道，厨房里的分机正从小明的手上掉下来。 第二章 第22节 爱情信物 和莫城的这顿饭，吃得很不痛快。邵艾猜得没错，莫城这么下功夫，全是为了她的缘故。只吃了几口，他就按耐不住，“我这几天去了一趟云南，给你带样东西！”说着，从里怀里掏出一个玉镯，“还好看吧？！”女人喜欢礼物，这是他从丁艺那里获得的经验。 “周大哥你这是干什么？！”邵艾摆着手，“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不能收！”她把玉镯放回包装盒，交还给对方，“你还是留着送给新嫂子吧！” 莫城握住了对方的手，“这就是买给你的！”他只当对方是难为情。那天和李奢一起吃饭，李奢转达了邵艾对自己的赞美。想不到，自己在对方心中这么完美。他更想不到，邵艾会这么下力气帮自己游说学生。 “那可不合适！”邵艾抽回手，她摇着头，“这我怎么能收？！” “害羞什么？！”莫城沉浸在恋爱的情绪里，“他不送你东西么？” “他是谁？”邵艾一时搞不清对方指什么，本能的，她想到的人是李奢。 “你家陈小明。”提到对方的名字，莫城的笑容黯淡下来。 “那能一样么？！”邵艾懂了对方的意思，“小明是我老公！他送我东西是应该项的！别说送东西，他挣的钱还不都是我的！外人送的东西怎么能收？！”邵艾想着，该怎么说既不伤着他，又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我送的也不行？！”莫城不相信自己敌不过一个出租车司机。 “莫大哥，我想你可能误会了！”邵艾把那件礼物推过去，“我不是那种人！”她摇头，“虽然我爱说爱笑的，和丁艺还不一样！” 丁艺这个名字刺激了莫城，他的脸颊开始发热，一双眼睛阴冷下来。 “把东西收起来吧，”邵艾笑笑，“不过帮你推荐了几个学生，还不能收这么大的礼！”她想用玩笑话替对方遮掩过去。 “你怎么会爱他？！”莫城却并不领情。 这话问得太不自量力了，邵艾在心里哼一鼻子。小明是很平凡，可他浑身上下都是优点。有谁能象他一样，每天做好两顿饭给岳父送过去？跑一天车已经很辛苦了，还不忘买些小点心给妻子带回来！他是没什么大的本事，可他的心里，全想着别人。就象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邵艾没看见他有半点优点。当初搭上丁艺，竟是为了气自己！为了讨情人喜欢，竟把妻子的钱存过来帮丁艺完成任务！要是自己有钱也还罢了！他动妻子钱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妻子的感受？况且，谁给他的权利去动？背了妻子偷欢，竟没半点内疚！还自认为象他这样的男人就有这种权利。邵艾真是不懂，一个人怎么自恋到这种程度！居然还问她为什么爱小明！ “不要欺骗自己了！”莫城炯炯地盯着邵艾，他一定要打开这个女人身上的缺口。这么捉迷藏似的恋爱，他有点受不了了。他是真的不信，这样楚楚动人的一个女人，会对那个其貌不扬的出租车司机有爱情。这种事，他又不是没经历过。他的前妻，从农村进城以后一直在市场上卖菜，他没有一天不嫌弃她。在人前的时候，还装一装，一回到家，他没给过她好脸色。 第二章 第23节 造化弄人 “他有很多优点，比如，孝顺父母。他每天做好饭给我父亲送过去！是每天！”邵艾不知道怎样说，能让眼前这个男人意识到他人格上的缺陷。 “那不是爱情，是感激。”莫城纠正对方。他觉得自己措词真是准确，能一下子抓住二者之间的区别。 “怎么不是，你以为的爱情是什么？！”邵艾难以忍受对方的无知，“爱情不是风花雪月，也不是一味的索取，那是付出。”这个只知索取的男人，真有点浪漫过了头！他把孩子丢在看护班去和丁艺偷情时，想没想过，他还是一个父亲？对配偶不忠诚，对孩子不负责，对情人不真心，这样的一个男人，还有什么资格谈论爱情呢？连人都不是！不由的，邵艾在心里骂道。 “我不能再让你糟蹋自己了！”邵艾的故事，他后来听李奢唏嘘过。当时几个大男人在一起喝酒，说到造化弄人，李奢提到了会弹钢琴的邵艾。他那时刚和丁艺分开，李奢的一席话，让他顿然改变了对邵艾的看法。 “你这是什么话，我过得很幸福！”邵艾气得脸都白了。 “你和那样的一个人，能有什么幸福可言？”莫城拉住邵艾的手不放，“他能和我比么？！他拿什么和我比？！不要再犹豫了！我已经向你表白了，你还担心什么？！” “你不能这么说，”邵艾甩开他的手，“我并不是担心，我是不爱你！你在我心里，赶不上他！”这个男人简直病态，邵艾在心里想。他怎么就把自己看得这么高呢！连表白都是居高临下的态度！还当自己是校长么？让丁艺甩了也没悟出点门道。 这个女人实在虚伪，莫城不高兴。这是干什么？拿一把么？没念过书的女人就这样俗气！再漂亮的也是。“你就别陌不开了，两情相悦，是很自然的事！没有必要羞羞答答！”他快要没有耐心了。 对方语气里的不耐烦令邵艾极为反感。她站起身，“我不知道怎样解释才能让你明白，”邵艾不再躲闪他的目光，“我不是个小家子气的人，在爱情面前，我有勇气！”她真想大声地告诉他，当初自己是怎么追的岳良。 “那你今天为什么来？！”莫城质问道。 “两年前我找你是为了化事！”邵艾直视对方，“今天是为了转达我家亲戚的谢意。”她把信封递给对方，“这是她的一点意思！” 提到两年前，莫城红了脸。他那时为了接近这个女人，装作很有神通的样子。原以为征服对方就可以把诱骗的罪名化掉，结果给对方发现了！这件事，他至今仍觉得羞耻。而现在，他又被对方羞辱了一番。那个信封，正张着嘴在嘲笑自己呢！ “莫大哥，你的好感我心领了！这让我很感激！”邵艾不忍看对方，她尽量想弥补一下，不让这个敏感的男人太伤自尊了。她不知道，这更令对方恼怒。 这本应该是自己说的话，莫城皱着眉，倒让她抢先了！漂亮话谁不会说？！站在她的角度，他比她说得要好！因为急怒攻心，莫城失去了理智，他抓起桌上的信封就撕。 “莫大哥！”邵艾惊呆了。 莫城也不理她，把信封和钱的碎片扬了一桌子。他一句话也不说，夹起皮包就走。 门“咣”地一声在邵艾眼前在上了！她愣了半天，才在服务员异样的目光中买了单。 走在回家的路上，邵艾仔细回忆和莫城见面的每一个细节。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地方惹得大才子如此恼火。 到底是秋天了，风吹过来透心凉。邵艾抱紧了双臂，她几乎是跑上了楼。小明是她最温暖的归宿，她真的不能没有他。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能与他相比。 开了门，邵艾惊喜地发现，屋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沙发上的临时床铺也不见了。她扬起娇脆的声音喊，“小明，给我烧点水！” 没有人回答。 “小明，我回来了！”邵艾觉得奇怪，就是小明睡下了，也会起来为她烧水的。她直奔卧室，里面并没有人。她的心往下沉，转身环视着她的家。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在响。邵艾的目光转到了厨房，在地上悬着的电话上停了下来。 第三章 第1节 蓝色的疼痛 小明的态度很坚决，他表示两个人差距太大，分手是迟早的事，长痛不如短痛。邵艾不那么想。她才觉出小明的好，正想和他好好过日子。她连与李奢断开的决心也下了。 “趁年轻你还有机会，”小明双手叉在裤兜里，“现在工作的环境也好了！”他不想再坚持下去，离婚对于他是个解脱。就是没有周正阳向他说的那些话，他也一直有这种想法。邵艾的单位他去过，她的办公室他也参观了，最直接的刺激就是，他真的配不上她。 “女人就这几年好时候！”小明没什么恶意，邵艾应当有更好的归宿，而不是跟一个起早贪黑的出租车司机过一辈子。 “小明我告诉你，那个莫城我半个眼角也没瞧得起！”邵艾只以为是莫城事件造成的，“他什么都不是！他的书都白念了！要品行没品行，爱心没爱心，天底下的男人死绝了我也不能找他！”她把昨晚送钱的事向小明简单讲了讲，“我是怕你疑心才说谎！”早知如此，不如告诉小明实情了，邵艾心里后悔不已。 提到那个男人的名字小明心里就堵得慌。昨天晚上他在电话里的语气令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别过脸去看街上来来往往的车流。是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进展得不顺利吗？还是那个男人对邵艾没什么诚意？于是，他冷笑，“用不着舍不得，象我这样的男人有的是！凭你的条件再找一千个也没问题！满大街一把一把地抓！不用先把脚再稳了再来踹我！” 这话在邵艾听起来很恶毒，加上他的表情和口气，她的气不打一处来，“陈小明，我邵艾还不怕你这套！别说还找得着，就是找不着我也不怕一个人过！”有了现在的工作，邵艾对自己凭添了许多信心。 “就是，那还不松手干什么？！”小明还在想着那个字正腔圆的男中音。要是想要孩子，说明她还有过日子的诚心。都两次了，背了他就把孩子打掉！ “陈小明，你长没长脑子？”邵艾咬着牙，人不灵活也就罢了，还一副牛脾气，周正阳的为人也看不出来。 “我要是长脑子就不该娶你！”明知道两个人的距离大，他还是不顾一切地把她娶进家门，这回要是离了，正遂了旁观者的意。每个人眼里，两个人都是不相配的。 这是在说自己水性扬花吧，邵艾的心，痛了一下。是的，她已经不是什么好女人了，就是再回头，也不是了。 “把手续办了吧！”陈小明表情木然，“我们都解脱。” “过几天再说吧！”邵艾想拖一拖。没准过几天气一消，事也就过去了。 “别过几天了！”小明想早些有个了断。 “这种事是着急的？！”邵艾性子也上来了，“周正阳的话你也信？！他自己就是臭流氓一个，就他想勾引我！你真是没长脑子！” “不长脑子才会信你的话！”小明也不看邵艾。 “离就离！”邵艾气乐了，“我还怕离不成？！” 原来离婚手续办起来是那么简单，邵艾瞧着手里的小蓝本出神。她的小明结婚的时候，也并不热心，可前前后后收拾房子，添买东西，足足忙了大半年！现在可好，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全办完了。顺利得令人吃惊。中间竟什么周折也没费。街道的人也不脱岗，就等着他们俩人似的。问了两三句，红本收上去，蓝本发下来。劝都没劝。 第三章 第2节 有人敲门，邵艾把那个烫手的小蓝本往抽屉里的一塞。 进来的人是钱朋。 邵艾知道他为什么来。付志强已经替他说过话了。他的公司想引进新项目，需要一笔固定资产的贷款。项目申请邵艾看过了，按上面的说法，有着广阔的市场前景。那份申请，邵艾只瞥了几眼，就扔在了文件夹里。家家想要贷款，家家都说得锦上添花。 还有一个原因邵艾也不愿意积极。钱朋是丁艺的准老公，她并不希望他的事业发展壮大。如果是那样，不正是应了丁艺的旺夫一说。 “忙什么呢，妹儿？”钱朋还有点自来熟，一进来就搬了把椅子坐在邵艾对面。 “你的事我和领导说了，正研究呢！”来的时间虽不长，邵艾还是发现，能经营个企业什么的人，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沟通能力。就比如钱朋，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眼力还好，一下子就能看出谁是重量级的人物。并且，脸上的表情说冷就冷，说热就热。因此，对方的热络，她并不买帐。 “哥这头急呀！”钱朋一脸焦虑。 “都着急。”邵艾知道，王冬他也找过了，还沟通得很好。现在的问题就在自己身上。她这么拖着，是因为付志强答应用单位的章给他担保。这可不是件小事。邵艾看了对方一眼，这跟私人间借钱没什么两样。借的时候，是亲兄弟，好朋友，等一还不上，钱也没了，脸也撕破了。付志强和小明似的，傻子一个，眼前的家伙就不同了。 “对我你可能还不了解，付志强你还信不着？！”钱朋盯着邵艾，“我是他的朋友，你慢慢地品吧！” 邵艾笑了一下。对付志强的品味，她已经心服口服了！就象羊的身边总爱转悠着一只狼，付志强就是这种情形。他可敬可爱的莫大哥，是需要一个崇拜自己的跟班；他信赖倚重的周大哥常常有些票子让他帮着报销；眼前这个青年企业家又看上他手中的公章了！都说日久见人心，在付志强身上，这句话简直白说。到了现在，他也还不知道他的那两位大哥打过自己的主意呢！这个钱强，城府要比那两位深得多！等他看出点火候来，恐怕哭都要来不及。 “我和小强好，都不是一年半年的交情！”钱朋点燃一枝烟，刚点上，马上停下，把烟盒推向邵艾这边，“来一枝！” 邵艾把烟盒推回去。这个男人眼睛很毒。她会抽烟，只是没上瘾。 “来一枝吧！”对方又推过来。 “不会。”邵艾脸上的表情冷下来。 “不能吧？！”钱朋不信。这个女人，相当难逗。 “小强最佩服的人就是我了！”看出对方不悦，他不再坚持。“我还不希望别人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比别人先尝试尝试！” 道行还有点浅，邵艾在心里笑。到底是因为年轻，怎么能自己夸自己呢？！付志强当然会认为他了不起。因为，他天天在他跟前吹嘘吧？！付志强从不怀疑别人说话会带有水份。也正是钱朋这样的人，他才有机会佩服。换了李奢，正眼也不会看付志强。如果谁对李奢佩服的五体投地，换来的只能是白眼。 “妹儿，你看还差在哪？！哥去沟通！”钱朋的话，软中带硬。 邵艾正要回答，听见敲门声，她笑了一下，“钱哥帮开下门！”她就是要折腾他！ 进来的人是李晴。 邵艾向钱朋笑，“一半天我找你！”付志强把钱朋的意思已经带到她手里了。邵艾想着，说什么也得让付志强把章撤回去。她不能为了那点钱坑了这个傻小子。这笔款放出去，银行没有任何风险；可钱朋一旦不还，付志强偷盖公章的罪，够蹲上几年的！ 钱朋是个机灵人，“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李晴是来问验资的事。邵艾告诉她，还得等几天。理由么，她顺口就编了一个。说了几句闲话，李晴又开始抨击方小雪。邵艾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找了个茬口笑了问道，“怪不得江欣高级的事还没信儿！敢情她成天忙着约会呢！”李晴说方小雪可能有情况的事，她并不信。一个漂亮的女校长，她会看上谁呢？！况且方小雪的丈夫邵艾也见过，人生得还不错，又有着体面的职业，是税务局里的一个小头头呢。 “那件事快了！我这些天正忙着跑呢！”李晴懂得邵艾的意思，“要不是我天天追着，这事没准就泡汤了！她一天神出鬼没的！天知道她都干什么去了。 第三章 第3节 热辣的短信 不大功夫，邵艾就知道方小雪忙什么了。送走李晴，邵艾蹭到了李奢的办公室。她才做完人流，正委屈的没处伸冤。 屋子里没人，李奢的手机就放在桌上。看起来，他也就是去卫生间了。 等了一会儿，邵艾无聊，便拿起李奢的手机。她吃惊地发现，不是自己给他买的那个了。李奢原来的手机太旧，电池也不行了，在他送给自己一副耳丁后，她自作主张，更换了他的手机。是别人落下的？她用手机向座机拔过去，显示的号码是李奢的。正摆弄，一个短信进来。邵艾看得直笑，还有人给他发这种黄色笑话！要知道，李奢在下属面前是个极严肃的人。而且，据邵艾了解，他至近的朋友很少，还都是严肃的人。她想知道是谁发来的，便急着往下翻。短信很长，还有些话好象不是转发的东西。邵艾更加好奇了，她怎么不知道李奢还有这样的狗友？！ “看什么呢？！”李奢已经进来，一把抢过手机。 “我看看是谁？！”邵艾想去抢，发来短信的手机号很不简单，后面尾号是四个九。 “闹什么？”李奢不给她。 邵艾知道，李奢是不能违扭的，便不再坚持。 “我现在很忙，你下午再过来吧！”李奢开始哄劝。他急着看重播的新闻，那里有他和方小雪同时出镜的镜头。昨晚他已看过一遍。可是因为妻子在身边绕来绕去，不得尽兴。电视上的方小雪比真实生活中要年轻，站在他身边对了电视讲话的样子很优雅。可是，他现在知道，这个优雅的女人也有不优雅的时候了。事情过了二十年，他不知道两个人竟然还能重温旧梦。以着成年人的速度，两个人关系进展很快，就在上个星期，他们已经跨越了男女之间的最后界线。这件事得以发生，也是有机缘的。他去上海参加一个金融会，而方小雪也因为单位活动到了那里。他们是在归来的途中出的轧。自然而然的，一切就都发生了。有了一次，他就很想要再尝试一下。可是回了这里，就不那么方便了。也因此，他急着要从电视上再见到对方。 “我才因为你小产了！”邵艾想要得到对方的安慰。 “你下午三点钟以后过来吧！”李奢的神思，还在方小雪身上。那是他心里的一个结。看见自己和方小雪同时面对着镜头，他有种满足感。两个人，终于得以并肩站在一起，并且是面向公众。当初，两个人分手，是因为方小雪的父母以脱离关系为要挟。他没有坚持，当时的想法，能得到这样一份感情，就知足了，他不知道，在以后二十年的岁月里，他没有一时不想念着她。尽管在邵艾身上得到某种补偿，他内心深处的遗憾，却无法得到修复。现在却不同了。断流的河水重新得以欢畅的流淌，他的惊喜是难以形容的。他也有一种重新征服对方的快感。毕竟，当初提出分手也是她的主意。在内心深处，他对她也是颇有怨言。 邵艾犹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岳良离开她的时候，她的心也是凉的，可那是缓慢的降温，一点点冷下来，她有个适应的过程。现在不同，她是让对方从温泉里捞出来，直接就扔进冰窟窿，连个过渡也没有。其实和小明离婚对她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她来的时候，就象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渴望从李奢这里得到点温暖。她没想过要嫁给他，毕竟，对方有婚姻，也受社会身份的限制，两个人还差着二十年的距离。但是，她觉得向一个托付了身心的男人要求点爱怜，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快回去吧，我没叉门。”李奢没注意对方的表情。 邵艾扭了身就往外走。她能感到自己自尊心破碎的声音。她在心底里发誓，她再也不会主动地，轻贱地送上门来。并且，不就是因为自己的前途攥在对方的手里，所以他才敢这样！那么，她从今以后，再也不求他任何事情。她要靠自己，重新在这个男人心里站起来。她现在工作的岗位很好，有着大好的机会学习，以着自己的天分，她就不信挣不出一个锦绣前程。没做这个岗位的时候，她是真的不知道，世界上的道路有很多条，每一条都很宽。其实这些天里，她都不自觉地在想，还要不要低三下四的乞求一份感情！那么现在好了，邵艾回头看看那个全神贯注的男人，她一定要混出个人样，再把面子再挣回来。 羞辱，令邵艾忘了一切，坐在办公室有一会儿了，她才想起手机落在对方的桌子上了。 李奢早把电视打开了，邵艾没出去的时候，他只是没给声音。 对方的重要事情就是看电视！原来看电视都比她重要。羞辱，又如毒蛇一样爬上心头。她和其它女人的命运没什么两样，让男人得了手，就弃之如旧履。邵艾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恨恨地盯着李奢。她对这个男人仅存的一点眷恋也消失了。电话铃响，本能地，邵艾看了一眼来电。她注意到，号码正是短信的主人。 “又重播了，你看没看见？！”是一个清亮的女人的声音，邵艾都听到了。 李奢不方便回答，只“嗯”了一声。 邵艾也听到过他这样的回答。不自觉地，她看了一眼电视。 屏幕上，方小雪正在讲话，李奢就站在他的旁边，表情甜蜜。 她从没见过李奢还有这种表情。邵艾的目光从电视移到李奢的脸上，对方现在表现可不好，象偷情被捉住现形一样的狼狈。男人就是这样子吗？！她想起王冬的话来。 邵艾不为难他，又把目光移到电视上。已经轮到李奢讲话了，他正在电视上侃侃而谈。 “我让下面帮小学校收点款，一方面增加稳定的存款；另一方面也省得让孩子在钱上写名字！”李奢向邵艾解释。虽然尴尬，他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是他有魅力，所以才吸引她们。并不是自己的错。同方小雪，也是对方主动给的机会。他现在是独霸一方的人物，有个把女人也不过份。同其它有权势的男人相比，自己应该算是正派人！他这样在心里说服自己。 “你在那上面刚说过！”邵艾平静地笑笑。方小雪现正在电视上向李奢说着感谢的话。这就是发黄色笑话的那个女人吗？就是那个一向批评自己肤浅轻浮的女人？邵艾没法相信这是真的。方小雪正在和李奢握手，风姿楚楚，优雅动人。电视画面上鲜花怒放，色彩缤纷。那些花还都是自己单位的。方小雪给各班级布置了任务，一个班要交三十盆花，还得是正开的！原来为是上电视好看！为了这些花，费的周折还不小呢。江欣可怜班上的孩子们太小，就向自己借，并让叶准来取的。为了搬东西，叶准的手机掉落在地上。那个手机现在还在她桌上，邵艾正想拿借机敲一笔呢！她饶有兴趣地看着电视。如果不了解这背后的一系列，画面上的女人是多么的阳光，多么的完美！ “要不你中午过来。”邵艾脸上的凄楚表情令李奢感到内疚，“中午过来吧！”他想起以前，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当行长的时候。自己曾在心里发过誓，一旦得到了邵艾，除了不能给她婚姻，他会好好珍惜她，疼爱她，心里只装着她一个人。不过，尽管说着安慰对方的话，他还是有一种优越感。调到地方行，关起门来做皇帝的感觉真好。市里很少干涉他，上面没有主管部门，他是这里的天王老子。 邵艾的目光又落在了那手机上，两个人关系到了什么程度？她也才知道，李奢是个如此浪漫的男人！用短信来调情，比起和自己的关系，份量要重得多。 “手机丢了，这是才买的！”李奢不知道邵艾看没看到那则短信，因为心虚，他才解释。这款手机，是方小雪送给他的。据方小雪的话，也用用时下年轻人喜欢的款式。 李奢的话，提醒了邵艾。手机丢得好快呀！怕是新情人给买的吧？！眼光还不错！跟叶准的是一款。 “挺奢侈的，说换就换了！”邵艾感慨，自己和他才不过月把功夫，就被淘汰了。李奢跟过去真的不同，好多地方都变了。不单是这件事，同过去谨言慎行的那个男人相比，李奢现在变得狂妄。 “换个手机奢侈什么？！”电视节目已经结束，“没有手机我怎么工作？！”李奢不自然起来，“我愿意丢？！对了，不能卡客户！”方才，有个叫钱朋的人过来告邵艾的状。 没准是钱朋，邵艾不以为然。她的心思，全在手机上。有了新的，谁还用旧的？！ “我现在得把活赶出来。”李奢下了遂客令。 每到这时，邵艾都要闹一翻。离开他的屋子，邵艾总有被驱逐的感觉。这一次，她什么都没说，溜溜地便走了。对方眼里已经没有自己，还赖什么呢？！ 第三章 第4节 送花给谁 中午，李奢打电话告诉邵艾，他有事得出去，让她不要过来了。邵艾应了一声，没多问一句。 下午，钱朋又过来了。邵艾仍是找借口打发他回去。她和付志强联系了一下，劝对方要慎重。钱朋帐上的情况，邵艾粗略地看了一下，这个人的经济状况并不好，来来往往的帐务，与主营业务关系不大。付志强哪里肯听，还一个劲儿地说服邵艾，他的钱哥哥是真的有实力，花起钱来流水似的，能有什么问题？！ 邵艾没办法，她想找李奢商量一下。总不能让付志强往火坑里跳！ 李奢办公室的门紧锁着。打手机没人接。邵艾没奈何，只好悻悻地往回走。这一次，她想坐电梯下来。去找李奢，每一次她都是鬼鬼祟祟地爬楼梯！现在用不着了，她是因为工作找他！ 在七楼等的时候，邵艾从窗子向楼下看，外面阴了天，还起了风，纸片和塑料袋满天飞。路上的行人都弓着腰，把头埋起来。 正看着，她发现，从对面花店钻出来的那个男人，正是李奢。 她决定不下去了。 李奢从电梯里一出来，她就迎上去。 “你呆在这儿干什么？！”李奢行色匆忙，很不满她的举动。 “工作上有点事！”邵艾忙着解释。 “我母亲过生日，我去订束花！”一坐下来，李奢就解释。 是给那个送手机的小妈吧，邵艾看着这个说谎的男人。还好，没有经验，做一点亏心事就忙着修补！ 她向李奢说明了一下钱朋的情况。 “不是有担保么？！”李奢也不满，王冬曾暗示过自己，邵艾在有些事上挺过。 “给他担保的是我同学，他偷偷担保的！”邵艾回答。 “你怎么知道是偷偷担保？我们看的是章！”李奢猜测，邵艾想揩油。 “那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同你家那个亲戚没大区别！”她想用周正阳说服对方。 “手续完备就得批，你下去吧！”他想着，不能再纵容她了。 邵艾没办法，只得放了那笔贷款。付志强要请她，让邵艾拒绝了。要不是为他，也不会和王冬弄得面上诎诎的！还白白让李奢责备。 下了班，邵艾直奔美容院。离婚之后，这里几乎就是她的家。只有在美容小姐的称赞下，她才活得下去。 今天美容院里的人特别多。邵艾来了半天，美容小姐们忙得顾不上她。刚好相熟的小莲腾出手来，邵艾笑了道，“帮我修修眉！”她想改变一下妆容。因为要取悦李奢，这些日子，她几乎不施粉黛。 小莲答应一声，便服伺她躺下，刚修了没一会儿，外面又进来好几个人。 “帮我拿着！”一个年轻女人在吩咐，“别拖了地了！”那个女人又尖着嗓子喊。 邵艾坐起来些，她一看，竟是丁艺。 “小莲，帮我把妆补一下！”丁艺喊。 “小莲正忙呢！”邵艾又躺下。 “她马上要拜席，就让她先做吧！”小莲肯求。 “先给新娘子做吧！”旁边的几个顾客几乎齐声建议，“一辈子就这么一回！” “她着急就让她先做！”丁艺对了镜子抿抿嘴唇。这场婚事，钱朋并不热心，大大小小的事，都得由她一手张罗。 邵艾不再作声。天底下，还有谁比新娘子更矜贵？！ “着急也得有人可嫁！”丁艺坐下来。邵艾离婚的事，她办结婚手续时听说了。更让她解气的是，丁佳告诉她，那个李奢正同方小雪打得火热，把她搁一边了。 “我老公马上要投资盖新厂房了！”丁艺喜滋滋的，“他要上一条全市最大的饮料生产线！” 在大家的恭贺里，丁艺向着邵艾这边白了一眼，“办贷款的时候，新北行有个女的可会刁难人了！”丁艺看着镜子，“大小行长全说通了，就她卡着不放！” 她的话，引发了一场对银行员工的责骂，骂过之后，大家问，“那办下来没有？！” 第三章 第5节 快乐的新娘 “我老公会办不下来？！”丁艺眉飞色舞，“就凭她，别得了么？！我老公找她们大行长去了！大行长一句话，她溜溜地给办了！” “行长还真不错！”有人称赞。 “我老公什么人？！在社会上谁不给几分面子？！”邵艾瞪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邵艾，“会为了一个女人得罪我老公？！再说了，她早失宠了！没人要了！” “是那种关系？”一屋子的人全感到兴奋。 “没那种关系会把她调去？！都是银行的选手，怎么没要我？！我比她还强呢！” “没去不是更好，这回嫁得多好！”一个女人知道丁艺嫁得风光，“工作上犯不着花费精力了！” “那当然！”丁艺一脸自得地，“我现在都不上班了，就在家里当少奶奶！” “我看工作还是得留着，”一个女人不同意，“就拿上班当消遣也行！要不然，在家里也闲得慌！” “我开始也这么想。可咱家那位不干，别人多看我一眼他都不愿意！我一寻思，就为上一破班，让他成天拿眼睛夹我也犯不上！”丁艺骄矜地，“我可不象咱行那些代办员，单位不要她们了，还可怜巴巴地上北京去告！” “让他吃点醋还是有必要！不过，要是单位不行了，不去就不去了吧！”那个人又道。 “不是不让我上！”丁艺纠正对方，“咱们行让三十岁以上的代办员买断，象我这么看轻的还一个劲儿留呢！我不上班，可把领导急坏了，一个劲儿地挽留！挂着让我拉存款哪！” “这人岁数一大算是玩完，”方才的女人感慨，“过了三十还上哪找工作去？！给饭店涮盘子都嫌不中用呢！” “她们告成没？”有人关心。 “成个屁！”丁艺讥笑，“到北京就让人撵回来了！有一个女的倒地上撒泼，结果让人拎着四角扔车上送回来了！” “可是够惨的！”一个人叹口气。 “惨也比那个女的强！”丁艺转身向大家，“这回可好，那男人又看是别人，不要她了！” “比她年轻？漂亮？！”连小莲也想知道。 “那不比她强多了！人家要学历有学历，要气质有气质，还有身份！要是站在一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丁艺说得快活。 “这男人可真花心！有了新的就不要旧的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叹口气。 “也不能这么说，是她自己贱！她原来的老公对她可好了！硬生生跟人家离了！这回好，那边也离了，这边人家也不要她了！”丁艺恶狠狠地。方小雪的事，瞒别人行，想瞒她姐姐丁佳，那可没门。从她一开始拈花惹柳地乱打扮，姐妹两个就猜出几分。再不想，和方小雪眉来眼去的人，会是李奢。前些日子丁丁佳陪她买首饰，正好看见李奢来看首饰。想不到几天之后，那款颈链挂在了方小雪的脖子上。要知道，那款颈链除去自己买走的那条，就只剩一条了。那个李奢一定是看见自己戴上的效果受的启发。 “其实这女人也可怜，男人还有真心的？！倒认什么真？”有人唏嘘。 “我看哪，新欢也好不了几天！男人一有权势，哪会对一个女人专情？！”又一个人叹道。 “也不能那么说，”丁艺晃着蓬蓬的卷发，“那男的追了她二十多年，可追上手了，还能不珍惜？” “追了二十年？”小莲停下手，“那都得多大岁数了？！原来的那个多大？” “那不能看岁数！”丁艺快收拾好了，正对了镜子左看右看。 “追了二十年，那女的也得有四十岁了吧？！女人一过四十还有个看？！”一个人质疑。 “我跟你们说，长得可年轻了！别看前一个岁数小，跟人家根本没法比！其实，她要知道那男的跟过这么一个下贱女人，都不能干。她一直就瞧不起那个女人！可看不上了！什么玩艺，靠着身子上位！”丁艺今天开心极了。 “两个人还认识？！”大家更惊奇了。 第三章 第6节 女为谁容 邵艾做了全套的护理，直到天黑才从美容院里出来。她不敢回家。家里面空荡荡，冷清清。她受不了。 顺了街道走，邵艾几次拿起手机想拔那个熟悉的号码。可她还是放弃了。她已然轻贱，不能再不要脸面。 终于，邵艾没能抗拒内心的冲动，又拔了号码。寂寞，让她感觉要崩溃，她无法忍耐了。 电话很快接通了，李奢告诉她，自己正在上课，不方便说话。 听到对方的声音，邵艾安静下来。自己还没有被抛弃，他还接她的电话。如果对方不上课的话，还会来安慰她呢！白天里下的决心，在夜晚的黑暗里动摇。 邵艾决定，先吃饭，把肚子填满。 她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来。十字路口咱就有一家小餐馆亮着灯，淡黄色的灯光透过木质的门窗，让她有家的感觉。 屋子里人不多，邵艾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她环视了一下周围，在她的对面，有一个女学生模样的女孩子正看着自己。邵艾想起来，这是管理学院新来的小会计。她的对面，一个男人正在低头吃东西。 看着别人双双对对，邵艾只向对方笑了一下便低下头。想不到，那个女孩子笑了向对向对面的男子介绍，“这是新北支行的小邵，你看她长得多象周旋！”她这样一说，坐在对面的男人立刻回头看。马上的，那男人又转过去。 “莫老师你没有课？！”邵艾强装镇定。 莫城这才又转过脸，“放假了！” 女孩子不是很漂亮，却落落大方，“他的那些大学生放了假，所以我才有机会请到他！”她用下巴点向莫城，“很牛的！”又笼着嘴巴向邵艾，“我要竟聘学校团支书，正在拉票！” “是吗？！”邵艾惊奇于对方的坦率。不过，不会光是拉票这么简单，她由衷地赞道，“莫老师你好福气！” 莫城没作声。 那女孩子实在话多，“你看她和方小雪也有点象？！” “方小雪气质多好，她能比么！”莫城不屑地。 对方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如一把盐撒在邵艾的心上。 “得了吧，多装啊！”女孩子不同意，“我爱看这样的！我要是长成这样多好啊！” 莫城和那个女孩子什么时候走的，邵艾一点也想不起来。原来，李奢放假了。他向自己说正在听课的语气是多么从容，多么坦荡！然而，他绝对没有上课，也没有在家！他的身边，一定有方小雪在陪伴。所以，才不方便讲话吧！ 这天，邵艾接到李奢的电话。看着那个刺目的号码，邵艾的手都发抖。差不多有一个星期期了，他第一次联系她。要不要答应他呢？邵艾的心，斗争得厉害。这一星期，她是一分钟一分钟熬过来的！寂寞和孤单，让她几次半夜坐起来哭泣。空子里那么黑，空寂得要把她吃掉。 可是，李奢并不是让她过去。他告诉她，下面营业室的机器又出了故障。他让她把叶准请来。 第三章 第7节 正派的女人 想给对方点脸色都没机会，邵艾痛快地答应一声，马上开始行动。 叶准的手机还在自己手上。把正他没岗位用不着。因为心情不好，她只告诉叶准不要着急买，还没开始敲竹杠。往叶准单位里打电话，不是没人接，就是不给找。邵艾没办法，只好往江欣手机上打。一打过去，她就泄了气，江欣的手机没开。 也不知道叶准还上不上班，邵艾决定先找江欣。 江欣不在办公室，教室也没有人。打听了好几个人，邵艾才知道，她正领着学生在四楼排练节目。于是，她又爬到了四楼。 一到四楼，邵艾就听到江欣珠圆玉润的嗓音正在向学生讲解要求，“第三、四排的同学唱第二声部。” 她三两步走到门边，还没见人就大声喊了一嗓子，“由江欣、邵艾同学唱第三声部。”邵艾对江欣班上的孩子相当熟悉，她是他们的第二班主任。 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邵艾感到奇怪，应该出来笑声才对。她探进头，糟了，方小雪正向她怒目而视。 “江老师，有人找你！”方小雪转过脸，不看邵艾，“什么德性，一点素质也没有！” 这句话，让邵艾新仇旧恨凝在了一起，她直直的盯了对方好几分钟。 “别理她，更年期提前了！”江欣低声劝道。 邵艾这才说明来意。江欣告诉她，叶准这几天没上班，正准备辞职。还没行动是因为生了点气。按买断的规定，叶准可以得到几万元的工龄补贴。可是，他是本科生，按总省行的精神又不许买断。行里的意思是，叶准既得回家，还不能给补贴。这一点，夫妻二人都想不通。 邵艾让江欣赶紧给叶准打电话，没等江欣拔出去，里面传来方小雪的责备，“江老师，你抓紧点时间，这么多同学等你呢！” “我打吧，你赶快回去！”邵艾向屋子里做了个鬼脸，“老妖婆要吃人了！” 她的话音才落，就听见方小雪训斥江欣，“知不知道是上课时间？！上百个孩子在等你！浪费别人的时间就等于图财害命！” 这好象是鲁迅先生的话，邵艾没有走，她想听听这位人们公认的气质美女嘴里还会吐出什么。 “江老师，我得正式提醒你一下！”方小雪声音严厉，“你得选择一下交往的对象！不要和什么人都来往！你是人民教师，怎么老和这种没素质，没教养的女人来往？！你看看她的打扮，跟三陪小姐似的！” 邵艾气红了脸。她这几天是过分修饰，可也没穿了网眼袜子搔首弄姿！ “浑身上下都是一股风尘味！和这样的人交往，让孩子们怎么看你？！”方小雪还没说够，“这让我怀疑你的人品，江老师！” “打扮和人品没关系！我的人品你就更不用怀疑！”邵艾听见江欣平静地纠正对方，“而且，我觉得她打扮得很好看！又美丽，又大方！是不是，孩子们？！邵阿姨好不好看？！” “好看！”一群小孩子拖泥带水的声音。 “江欣！你太不象话了！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当我不知道？！她已经离婚了！为什么离婚？就因为她作风不检点！”方小雪声音高了八度，“当了孩子们，有的话我说不出口！她怎么去上的新北支行？！还不是花钱包养她的男人给送进去的！”方小雪气还没平。这个没念过什么书的风骚女人，每每抢自己的风头，她早就看不顺眼了。想不到，就凭她还能顺风顺水地进了银行，据说现在还在要害部门任职！原来以为，自己在李奢跟前贬损她几句会很有份量。不曾想，这个女人还装得挺象个人样，把李奢都蒙蔽了。 邵艾靠着墙笑了，在和李奢分手前，她得问问对方，是谁花的钱把她送进来的！ “别以为在银行工作就是个人了！她的那些事，社会上谁不知道？！跟个妓女有什么不一样？！你要是再和这样的人交往，我们得考虑考虑能不能再让你当班主任了！你不管不顾，我们这些正派女人可不能容忍！”一提到这个女人，李奢的神情就不自然。她真的疑心，李奢的心里也有着这个女人的位置。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长得妩媚秀气，男人是喜欢的！可是她不服气！这样的一个女人，怎么能同自己相提并论呢？她方小雪连名字都是冰清玉洁的！一想到李奢眼里的暧昧，她就吃了只苍蝇似的。 自己得成全成全这个正派女人，一定得成全她，邵艾再听不下去。 走到一楼的时候，后面有人追上来，邵艾回了头笑道，“我不会同她一般见识的！”她以为是江欣。如果不是为了她，今天她一定要把话问个明白。 “小邵，你别和那样的女人一样！疯狗似的乱咬人！”追上来的女人是李晴。她喘吁吁地站下，“她一直妒嫉你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所以才这样！那丁艺就好了？她怎么不骂？” 邵艾笑一笑。 “江老师的高级没问题了！我上区里头打听出来了！”方才李晴也在里，她没敢太早追过来。 “是吗，那太好了！”邵艾已经知道了！教师进修学校在她们那里开户，她已经通过会计打听出来了。 “方小雪最近挺变态的！”李晴又来安慰邵艾，“你说，当着那些小孩子的面，她怎么什么话都说？！哪里还有个校长的样？！还敢说你穿得不好，你看看她，都穿成什么了？！嘴倒是硬！她的事，是别人不知道！不见得就清白！” 虽然不喜欢李晴，对方的话还是让她心暖。 “下午你有没有时间？”邵艾问道。她有了一个主意了。 “我没什么事！”李晴忙道。 “验资的事，我尽快给帮你跑下来！”邵艾交待，“那你听我电话吧，接到我的电话就过来吧，不是着急么？！” 第三章 第8节 重回旧地 越是着急，越是出差。往江欣家打电话，那个该死的电话已欠费停机了。不得已，她又去了江欣的家里找。 好容易把叶准找出来，打车又打不着，邵艾急得额头冒汗。 “走两步，去翰林支行门口等！”邵艾拉着叶准。那个地方，有着她太多不堪的记忆，邵艾真不愿意多停留。 “是叶准吧？！”他们两刚站稳，苏兰兰从里面跑出来，“我老远的就看见象你们俩！”她向叶准肯求，“帮我看看打印机！怎么都打不出来了！系统管理员也不在家！” “你还让他修？！”邵艾责备道。 “就帮我一小下！”苏兰兰肯求地看着邵艾，“你这一走，就全冲我了！都等着看笑声呢！钢管厂的会计等了半天了，再等下去就得找行长了！” “修打印机快！”叶准看着邵艾，“要不，我先去给看看！” “五分钟！”邵艾气得心慌，“叶准，我心脏可不好，你要对我负责任！” 叶准调试机器的功夫，房姐迎出来，“小邵艾！”她握着邵艾的手，“这是越出落越漂亮了！” 邵艾想不到她会迎出来，还会这么亲热地拉着自己的手。因为不防备，她半天说不出话。 “哟，不找人茬了？！”刘放在里面扔出一句来，把房姐说得面红耳赤。 “你看，小邵，当初都不我不对！”房姐左顾右盼，“你就多担待点，啊？！” “她下来检查？”邵艾指的是刘放。 “检查什么？她现在下来了！跟我一样，在前台点票呢！”房姐脸上的红渐退，“她在那个科没呆住！让人给踢出来了！” “有什么了不起，不行我就买断！”刘放正和一个客户吵架。 “头些日子你怎么不这样说？”杜一美不爱听了，“这存款一个劲儿地下降，我看到时候撤并了你们怎么办？！” “怎么办？！撤并了我们好说，到哪不是点钱！”刘放根本不服，“到时候不是我们怎么办，是顶花带刺的怎么办！” “叶准，修好了没有？！”邵艾向里面喊，“时间不赶趟了！” “你，”房姐又看看叶准，“找他有什么事？！”又附在邵艾耳边问，“叶准的事，到底怎么样了？！” “她媳妇急着找他！”邵艾心急得乱迸，“学校又出不来，就委托我了！” “邵艾，这朱立可坏透了！我是才明白过来！”房姐趁人不注意，小声说道。 这个名字，对于邵艾来说，已经是历史了，而且是落满灰尘的历史。她不感兴趣。 “我们着急，先走了！”邵艾向房姐。她狠狠掐着叶准胳膊上的肉就往外拎。这个是非之地，他也能进去。 “小邵，”房姐还有话。 邵艾停下。 “要是可能，帮房姐拉点存款！任务给得太重了，实在完不成！”她愁眉不展，“真扣钱哪！” 上月，她帮唐娜存了一笔款，大概这是传开了。邵艾想道。她只向房姐笑笑，“我哪有那些本事！” “唐娜都说了，你现在正管！想拉多少都有！”房姐着实心疼扣掉的钱，既使拉下老脸也再所不惜了。 “以后再说吧！要是行的话，还能说别的？！”邵艾无心恋战。今天，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哪有精力在这样无聊的事情上纠缠？！ “那帮放姐也拉点呗！”刘放在里面听到了，腾地从座位上起来。 看着对方赭红的脸色，邵艾点了点头。以刘放的脾气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真的吃惊。由此可见，拉存款已经把人逼到一定程度了！不管怎么，她在心里并没真的怪罪过对方。小明父亲的丧事，刘放是跑前跑后的也没少帮忙，她从来就没有忘。 “小艾，以前的事，就不要计较放姐了，啊？！”刘放见她点头，不好意思起来。 “看放姐说哪去了？！”邵艾轻轻搡了对方一把，“那都算什么？！”她不那么记恨刘放了，相反的，还有点为对方难过。刘放一向养尊处优，哪干过前台的活？一名二声的跟了回杨大年，什么也没得到。联想到自己和李奢，邵艾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于是，她又悄悄拉了对方的手笑道，“有事打电话联系！” “哟，怎么不骂人家了？”老黄从门外进来，“风向转得都挺快！” “回家歇着去，”刘放从柜台里笑着骂出来，“还来干什么？” “把卖身钱拿回去呀！”老黄向柜台里嘻笑，他把手伸向邵艾，“好久不见了，小老妹！哥真是怪想的！”见邵艾愣愣地，忙摆手，“别怕，你哥买断了，不跟你要存款！” “是吗？”邵艾把手伸出来，“怎么这样了？”自己才走了多久，这里已经物是人非了。 好歹的，她是把叶准拉到了自己的单位。邵艾让他在下面等着，自己先向李奢汇报。 第三章 第9节 称呼的变化 李奢的屋子里虽然没有外人，邵艾还是很恭敬地叫了一声“李行长！” “你叫我什么？！”李奢一抬头。今天邵艾的妆容也与以往不同，让他耳目一新。 邵艾这才意识到，她对李奢的称呼，又退回到了在翰林支行的时代。想不到，心里产生了隔膜，下意识地就带了出来。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于是，她笑了道，“你不总是这么要求么！怎么怨我？” 李奢的目光还在邵艾的脸上。也就一个星期未见面，邵艾的样貌好象变了很多。她的头发盘起来也很俏丽。修得细弯的双眉带着幽怨似的，比平常看起来更见风情了。 “叶准过来了！我让他在楼下等着呢！”邵艾有点厌恶对方的凝视，她转了脸看李奢的桌子。还好，手机就搁在上面。 “怎么不让他上来？！我这就下去。”李奢顾不上看邵艾，他站起身，“你就不用跟我过来了！” 邵艾应了一声，“那我帮你关门！”等李奢的身影一消失，她迅速把桌上的手机揣进怀里。 回了办公室，邵艾抚了胸口喘息。想不到，还这么顺利。 邵艾先给李晴打了个电话，说证明开好了，让她过来取。然后用李奢的手机发短信。短信的内容在路上她就想好了，与四个九的短信不相上下的肉麻和恶心。也是在这件事情上，邵艾发觉，她挺有语言天份的！怎么当初语文会学不好？！她简直有点气愤。 她才发出一会儿，四个九就回了！邵艾不再气愤。四个九的天赋更高。连看都觉得热辣辣的直冲眼睛。 门口响起脚步声的时候，邵艾发出最后一个短信，“再来几个颜色更鲜艳的，宝贝！” 李晴一进来，邵艾就把证明交给她，“你可来了，我正要出去，等得我好着急！” 等李晴要走时，她装作忽然想起来似的，“叶准刚才来了，还把手机落李行长办公室了！你就给带回去吧！”说着，把手机交给对方，又笑了道，“业务可真是忙，这一会儿，就好几个短信！”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手机又发出短信音。 “也不知是谁的号，可够酷的！还四个九！”为了万无一失，邵艾又加上一句。 李晴一走，邵艾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后来索性把门叉上，躺倒在沙发上。她的精心安排，不知道会不会被李晴糟蹋了。邵艾看着钟，就瞪着眼睛看墙上的钟走过一个小时！眨都不眨一下。一小时过后，她才坐起来，抄起桌子上的电话打给李晴，“李姐，你得回来一下！电话拿错了！你手里的电话是李行长的！他和叶准的手机是一款，李行长不小心给拿错了！啊？都到了学校了？！那也不行，得马上送回来！” 很快的，李晴就返回来了。邵艾接过手机，把叶准的交给对方。她装做不放心，又取回来往座机上打了一下，才道，“这回对了！”又重新交给对方。这时，她才歉意地笑笑，“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跑了两趟！累坏了吧？！” 李奢的手机在邵艾手中又响了一下，她装作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方才我就奇怪，叶准怎么还认识这样有势兴头的人？！黑道上的一样！原来是李行长的朋友。哎哟，这是什么短信？！也太过份了！” “是什么号？这么了不得？！”李晴见了问道。 邵艾把号码念给对方听，又问，“狠不狠？！四个九！” “咦，这不是方校长的号吗？！”李晴装作惊奇的样子。 邵艾也作出吃惊的样子，“她怎么发这样的短信给？”她的头向上看，马上的，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你瞧，她方才还说自己是正派女人！”李晴因为激动，脸胀得通红。短信，她早看过了。回来的迟了些，那是因为要给其它的老师看。 “你红什么脸？！”邵艾伸出手，在李晴脸上刮了一下。 “我替她觉得羞耻！”李晴正气凛然，“还勾引我表哥！真是不要脸！我说这些天魂不守舍的，原来是发情了！” 邵艾是傍晚给李奢送的手机。叶准早走了。 “你这回满意了？！”李奢背对着她。 邵艾并不害怕。她的目标已经实现，这个男人也不需要敷衍了。 “这并不影响我对你的感情。”李奢转过身，邵艾娇俏的样子又一次令他心动。 对方以为自己只是偷看他的手机，邵艾松口气。 “你过来。”李奢命令。 “不！”邵艾往门口退。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也没有什么不妥！”李奢上前几步。 邵艾的腿在发软，她太想扑进对方温暖的怀里大哭一场。一个星期的寂寞，几乎摧毁了她的自尊。可是，她真的不能原谅这个男人。 “你吃醋了？！”李奢知道，对方的抗拒在瓦解。 “也不能算是。”邵艾昂起头，她不能用自尊去换一时的温存。况且，暴风雨还在后头呢！ “还说没有？！”李奢看到眼泪从邵艾的脸上滑下来，“过来吧，我错了！” “你没错！你有权利这么做。”邵艾把脸上的泪拭净，她笑了笑，想再说几句。毕竟，她把自己的身心交付给过这个男人。然而，她的喉咙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第五卷 抹不掉的过去 第一章 第1节 爱情的底线 李奢给邵艾打过两次电话。邵艾不肯接。她知道，那是因为方小雪的缘故。方小雪混得很惨，已经从校长的位置上下来了。据说老公因此开始夜不归宿。 不管李奢怎么看自己，邵艾都不会后悔。能让方小雪有如此下场，她已心满意足。她没做任何有损于她的事，为什么把话说得那么阴损？就算是她们在争夺同一个男人，那也是李奢的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工作在一个屋檐下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时候也能遇上李奢。开始的时候，对方是横眉冷对。渐渐的，目光也柔和下来。虽然他从不主动和邵艾打招呼，但邵艾很清楚，对方是在等自己认错服软。 就算对方没有原谅自己的意思，邵艾知道，恢复从前的关系也并不难。作为女人，她的美貌和青春，完全可以重新点燃这个男人心里的渴望。既使在现在的情形下，李奢的目光，仍不时地在自己身上流连。 可是，她一点也不想。 邵艾现在已是计财科长，是王冬最直接的心腹，是新北支行实力派的人物。工作的上的忙碌，让她很快习惯于单身的生活。对于感情，她有些倦怠。无论是小明的温情，还是李奢在她心里曾引起的悸动。 这天，邵艾想出去，不成想在楼梯口和李奢走了个顶头碰。 “小艾，”李奢停住，“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在人前，他现在称她为邵科长，慌不择言时也是邵艾。这亲切的称呼让邵艾心里暖了一下又五味杂陈。不由自主地，她随着他上了楼。 “有什么事？”邵艾在李奢对面坐下来。她发觉，她的心，并不平静。 “钱朋的事，我错怪你了！”李奢道。 “哦。”邵艾只应了一声。钱朋欠了黑道一笔巨款，人已经跑了。 “你那个朋友怎么样？”李奢问道。 “下岗。”邵艾简短地。 “挺倒霉的！”李奢叹气。 “没进去就不错了！”邵艾道。 然后，两个人都没话说。 “你做得也太过份了！”沉默半天，李责备道。 “不过份！”邵艾站起来，“李行长，没别的事我走了！”一提到这事，邵艾的心又惨痛起来。他背叛在先，还居然说自己过份。这个男人跟朱立又有什么不同？！可她不是董小英，可以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爱情。 “小艾，你还要怎么样？！”他现在和方小雪已不敢往来。原来是应接不暇，现在是孤家寡人。 “我没想怎样。”接触的人多了，邵艾知道，有一点权势的男人，对自己都很慷慨，从不刻苦自己。没有了她，李奢也绝不会寂寞。从前她眼里那个深情款款的男人，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想象。 “你离婚了？”他最近才听说此事。 “是。”邵艾吐出一个字。想着离婚以来的悲苦和寂寞，她的心里涌起仇恨。 “小艾，”李奢感到不安，“你知道我的情况！” “我当然知道。”邵艾都能猜到他会这么说。尽管猜到了，她还是非常生气。他是有难处的，他是有苦衷的，他是有原因的。只有自己的感情一文不值！又回到了那个老问题上来，她的感情，总要与条件，物质这些东西放在一处比较。比较的结果，当然是她被否定。她是个一无所有的女人，有的无非是无足重轻的感情。而她的感情，总要被牺牲掉。 “我是没办法！”李奢不知道怎么能说通对方。 “你当然不好办！”邵艾更加气恼，她讥讽地看着对方，“我知道你没法娶我！就算你想，还有方小雪排在我前头呢！”在邵艾看来，李奢感情倾斜的原因，无非是因为方小雪的地位，是因为自己是一个渺小的，等人施舍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多得数不清，多到了李奢的眼睛装不下。能正眼看她，就是恩宠了。哪里还有资格跟方小雪一比高下？！ 李奢面色黯然。 邵艾反倒笑了，“你好象生气了！碰着你心坎上的人了？！”脸上虽然笑着，心里却是痛的。面对心仪的男人，却不能独占他的感情，这是很难消化的痛苦。还有，如果是单纯的感情上的失败还容易接受，偏偏这里面还掺杂着其它的因素。对方是个有权势的男人，在这场情感的较量中，他的权势早就决定了输赢。就象和岳良分手一样，邵艾又一次感到自己的卑微和轻贱。 “不过，你想娶我我还不干呢！要找我得找个专情的男人！”其实，她这样说的时候，无非在气对方。内心里，邵艾充满了无助。她老是有不如人的地方，而她的这些弱点，令她在情场上屡屡失败。只是，邵艾不想再跟这个男人纠缠下去。她的痛苦，换来的也不过是对方的轻视，方小雪的自得。 李奢的脸开始泛红。 “一个拈花惹草的男人在我心里没份量！”邵艾并没有心软。她直盯对方那对深邃的眼睛。正是这对眼睛的迷惑，让她跌得头破血流。 第一章 第2节 仇家 她的心里恨透了他，这几句话憋在心里也好久了。可真的说出来，并没觉得畅快，心里反倒空落落的。走出单位的大门，她居然忘了要出去干什么。 就这样，她顺了街道漫无目的地往北走。 只走了一会儿，邵艾就平衡下来。无论是感情还是婚姻，它们就是与物质挂钩的东西。这不会因为她的意愿而改变，更不会因为她的条件不好而让步。说没关系的人，不是出于误解就是偏见。就象当年方小雪和李奢，他们肯定是真心相爱。可是李奢的家在农村，条件很差，当时他的工作又在外地，收入还少。经济上恶劣的条件让方小雪放弃了称心如意的俊朗男人。邵艾见过方小雪现在的老公，至少外表赶不上李奢那样有风度。过日子和谈情说爱是两回事。现在，她的眼光不也是这样？单位里一有谁相亲，或是恋爱，邵艾首先想问的是双方的工作与家庭。娶一个没工作没学历的女人，或者嫁一个穷男人，站在经济的立场上看，真的没道理。 还是原谅他们吧，邵艾抹着湿湿的眼角。无论是李奢还是岳良。 可是，她也没法想象没有爱情的婚姻。就象她和小明，因为没有感情，她才会轻而易举地投入李奢的怀抱。 “小艾，不上班？！”迎面一个女人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是方红梅。 “出来办点事！方姐这是干嘛去？”她看见对方手里是一大口袋药。 “孩子病了，滴流呢！这不，自己买药上诊所滴便宜些！”方红梅无奈地，“他一个月就给二百元钱，啥都不够！” “给孩子买点吃的吧！”邵艾从兜里摸出二百块钱塞到对方怀里，“可不许给我拿回来！”她瞪着眼睛，“你敢给我就是嫌少！” “你看这是怎么说？！”方红梅眼圈发红，她长叹一声。 “快走吧，别让孩子着急了！”邵艾推着对方，她看见前方围了一群人，“那怎么了，那么多人？！” “一个老太太倒马路上了！”方红梅一只手放在邵艾肩上，许久才放下来，“我走了，小艾！”她抹了一下眼睛。 邵艾叹口气，向那一群人看去。 “邵艾，”人群里有一声音在喊过来，“你帮我抬一下！” 小明的声音让邵艾几乎真魂出壳，如果是他开车肈事，那就是可怕的灾难了！ “得赶紧送老人去医院！”小明催促。 老人身上并没血，小明的车也停在一边。不象是小明的事！这是学雷锋做好事呢！邵艾极不情愿。帮忙可以，万一让人讹上怎么办？于是，她附在他耳旁小声提醒了一句。 “好象是心梗，送医院能救过来！”小明吩咐邵艾，“你帮我抬脚！”不容邵艾再劝阻，小明已托起老人的头部。 这是一个皮肤白净的老太太，邵艾一边帮忙一边打量。蓦地，她的心跳猛然加快。是岳良的母亲！是当初拆散她和岳良的那个女人。 送往医院的途中，邵艾一句话也没说。岳良母亲当初鄙视的眼神还犹在眼前。然而，她现在眼睛紧闭，任人摆布了。 抢救，办手续。付钱的时候，邵艾没让小明掏，“她是付志强的姑姑！”她把钱从窗口递进去，“我再向他要！”她看看小明，“你忙去吧！我呆会通知她侄儿！”这样的一个老太太，把她送进医院已经很可以了！邵艾不想让细心的小明去服伺，更没打算留下来照顾她。 可是，付志强的手机已欠费停机。 没办法，邵艾只好守着老太太。她中间醒过来一次，把儿子的电话给了她。 邵艾没有马上拔。岳良的母亲，当初不单嫌自己文化低，没工作。她的活泼天性，也是老人眼见眼烦的。如果没有床上这个干瘪瘦削的老人，她今天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样？邵艾的心里又酸又涩。没有她的阻拦，岳良会娶自己的！对于床上的老太太，她从心底里憎恶。 还是不要再想了，邵艾劝自己。不要说婚姻这么现实的东西，就是感情，也与物质难以分开。如果她也象方小雪一样，有着校长的头衔，李奢不也一样会高看她一眼？！要不然，那个过了四十岁的女人，拿什么同自己较量？！她才不相信所谓气质的说法。有了身份就有了所谓的气质。就是李奢，如果不是坐在那个位置上，在自己眼中还会那么果敢刚毅有风度吗？！他瘫坐在地上的时候，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自己都是如此，怎么能强求别人呢？所以，谁能不看看条件呢？她忽然原谅了这个形容枯槁的老太太。另外，她虽然已过了危险期，但仍在观察中。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担不了这个责任。自己虽然恨她，也还不能那么做。况且，一切都已经过去，什么都没有意义。 于是，她开始拔那个号码。 马上就接通了，电话那边传来她熟悉又陌生了的声音。 “岳良吗？”邵艾平静不下来，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你是？”对方显然没有听出她的声音。 “我是邵艾。”她自报家门。 “邵艾！”岳良的激动并不亚于她。邵艾听得出。 她把事情经过简单地向对方描述了一下，又嘱咐道，“已经过了危险期，你不要太着急！我在旁边守着你就尽管放心吧！” 放下电话，邵艾思绪翻滚。听岳良的声音，她觉得他的激动不单单是由于母亲的原因。他的心里还有她吗？！邵艾有点不敢想。从自己的经验看，人是会变的。就象自己，原以为今生今世不会再爱上第二个人了。结果，短短几年的功夫，李奢取代了岳良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她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激动，大概出于自己一厢情愿意的想法吧！她让李奢伤得体无完肤，迫切地需要爱情来安慰。 然而，这么想是不对的。邵艾脸上发烧。她可以让别人充当这个角色，却不能这么对待岳良。至少对方给她的伤害，比李奢要小。毕竟他离开自己不是出于本意！他是她的初恋，再没有这么一份回忆来对抗生活中的伤害，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况且，岳良母亲的心脏是真的不好。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岳良的离开，并非随便找个借口。这已经令她的伤痕累累的自尊心复原很多。 坐了一宿，邵艾都睡意全无。爱情不需要理由，幸福却是讲条件的。没有一把好本钱，就不该奢望什么！要不然，既使痛苦，也是自找苦吃。在天亮之前，邵艾这样作出了总结。岳良应该在早上到达。她在他到达之前，作好了情绪上的准备。 第一章 第3节 相见不如怀念 尽管人是理智的，邵艾还是对自己和岳良见面的情景想象了无数次。然而真实的情况，却是她无数个版本之外的。 快天亮的时候，邵艾忽然困得不行，等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上披了一件男式的风衣。屋子里静悄悄的，老太太还在睡着。她坐起来，看着风衣出神。这不是一件质地上乘做工考究的衣服。衣服的主人显然不讲究什么时尚与品味。 “你醒了？”岳良打了开水回来。接到她的电话，他还猜测，自己这些年的坚守，是不是要有了结果？想不到，竟是母亲发生了意外。 “你回来了！”邵艾站起来，把衣服递给对方。 “多亏了你！”岳良笨拙地表达谢意。 岳良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她把暖瓶接过来放在床头柜上，“你还没吃饭吧？你在这照看一下，我去买点吃的！”她想躲出去安静一下。不由自主地，她要把自己爱过的两个男人放在一处比较。结果，邵艾是失望的。就算岳良还爱着自己，他的爱，也抗衡不了李奢的伤害。从外表看，岳良没有李奢俊逸；而他的眼神，也远不如李奢锐利。就是除去背景，单单比较这两个男人，岳良绝对是略逊一筹。 也是这时候，邵艾才知道，自己对李奢的恨有多深。无论她如何理智，潜意识里，她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男人，帮助她打败李奢。并且，她也没有真正地原谅岳良。尽管她认为自己已经够宽容了。 “我去吧，我去吧！”岳良不等邵艾回答，转身就走。 买回来的是馄饨，香菜碧绿，热气腾腾。邵艾接过来，却一点也没有食欲。提了筷子，她出了半天神。和岳良在一起的时候，吃得最多的就是馄饨。她怕胖，吃不饱又难受。馄饨是岳良的大力推荐。 “吃吧！”邵艾劝道。她不动筷，对方也没有动。对方的僵硬，让邵艾更加失望。这样呆头呆脑的一个男人，与风度不凡的李奢实在不能相提并论。 “你在这呆了一宿？！”岳良终于问道。 “我怎么走？”邵艾有点责备对方的无知，她笑了一下，“大夫也不让啊！” “那，”岳良终于问道，“会不会不方便？！”她已经结婚了，他不能不考虑到这一点。 “怎么不方便？”邵艾不解对方用意。两个女人，有什么不方便的？ “你爱人会不会多心？”岳良不好意思看邵艾。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受着别人的制约。 “不会！”邵艾很干脆，“快点趁热吃吧！”馄饨是两个人共同的爱好。邵扬就不喜欢，觉得不够香。她低下头开始吃。每一件事，都能把过去带出来。忍不住的，她又想到了李奢。想到他面对方小雪的时候。初恋，总是很难忘吧？她忽然觉得能够原谅他了。 岳良得了命令，便捧了塑料盆站在邵艾对面吃。 从姿势上看，他一定很不舒服。可邵艾装没看见，仍旧吃着。馄饨并不好吃，面还是生的！她只吃了几个，就下不去了。 “这家包的不好吃！”岳良歉意地，“可是离得近，我怕你饿！” 对方的话，令她心里一热。热过之后，更觉凄凉。邵艾装着没注意听。两个人以前去过岳良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餐馆，那家的馄饨馅做得特别鲜，邵艾一天里就去过三次！想起来，是因为心情好吧！ “我得上班了！”邵艾用纸巾擦擦手，“我们那一个罗卜一个坑的，恐怕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她歉意地。 “我找付志强就行了，你忙吧！”岳良不安地搓着手。 “也只好这样了！”邵艾没提找不到付志强的事。 回到单位，邵艾一屁股坐下来就开始内疚。她对岳良失望了！在房姐的描述里，她以为岳良过着成功辉煌的日子，至少是耀人眼目的！然而，她看到的岳良，只是一个平凡的小人物，灰头土脸地就回来了。她要的，是一个显赫体面的男人。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可以凭介一个成熟女人的手段重新争取他。他有没有家室都不重要，要紧的是，能够打击打击那个不可一世的李奢。可是，那样一个拘谨木讷的男人，连自己都不再心动，怎么能撼动李奢呢？邵艾捧着发烫的脸，这种失望对自己也是一种否定。她怎么变得如此势力？！岳良可是她当初一见钟情的人。 可是，白天里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邵艾的想法。下午一点左右，她到会议室开会，和李奢走了个顶头碰。对方的身边，一位白领丽人正和他谈笑风生。那是新招来的大学生。对于邵艾，这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她可以拒绝他的电话，可以在心里恨他，却受不了对方身旁又有佳人出现。两个人也许只是工作关系，谈笑也无可厚非。但一想到李奢面对另外的漂亮女人的愉快心情，邵艾就感到无法忍受。 第一章 第4节 那个夜晚 这个刺激，让邵艾每天下班都到医院看看。 她去得很是犹豫。 不去的话，不是那么合适。岳良是家中独子，付志强又找不到。他一个人忙碌，肯定很吃力。她这样说服自己。 可每天去，就更不合适了。她是他从前的恋人，又有着离婚的尴尬身份。不用对方误解，她自己的内心深处就不平静。尽管岳良不敌李奢，可若是有了这样一个男友，至少可以与李奢的春风得意相抗衡。 在这样的矛盾心态之下，邵艾把雷锋当成自己的精神支柱。每天晚上，她做好母子二人的饭送过去，然后再帮对方做些力所能及的杂事就走。她尽量让自己的举止显得从容大方，看起来有限度，不过分热心。 几天下来，邵艾知道，岳良还是一个人。自己恢复单身的事，母子二人也知道了。对于她的照顾，老太太还能够接受。儿子三十多了，赶紧完成终身大事在老太太眼里是第一位的。邵艾没有问岳良为什么还是一个人，而在老太太的眼睛里，全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所以，对于两个人现在的交往，她采取的方式是不闻不问。也就是，岳良的母亲已经默许了。从岳良的态度上看，他并非没有此意。 这天邵艾饨好了汤菜，往饭盒里盛的时候，她停下来望着窗外出神。她做的都是岳良爱吃的东西，她的体贴，对方应该感受得到。这样下去，两个人未必没有一个新的开始。但是，这对岳良却不公平。不公平也没办法，他不也伤害过自己？利用一下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因为做饭耽误的时间长了，邵艾送过去之后，也没帮着做什么，天就已经黑下来。她要走的时候，岳良坚持送她。邵艾没有推辞。 “你离婚了？”从医院的长廊里一走出来，岳良问道。 这是第二个男人问她同样的问题。邵艾没作声。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走下去。 到了她家楼下的时候，岳良问道，“为什么呢？！”他已经从付志强那里知道了一些情况。无论怎样，她今天的不幸福，都与自己有着密切的关系。如果不是当年自己一时的软弱，那个热烈地爱着自己的单纯女孩，早就有了幸福的归宿。 邵艾不知道怎样回答对方。她可以说是还爱着他的缘故，那么，问她的人，势必要负起责任来。这也正是她这些天苦心经营的结果。然而，面对这个结果，她的内心却无比煎熬。她离婚的原因，与岳良毫无关系。那全是周正阳的蓄意破坏。如果说怨恨，她也只有怨自己的份。那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和一个已婚的男上司相恋，实际上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不但可耻，在这场有悖道德的恋爱中，她还遭到了背叛。 “你知不知道，你结婚那天夜里，我在这儿站了半个晚上！”岳良无限感慨。这几天，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她说说以前的事。当那扇窗子陷入黑暗之后，他的世界里就没有了白天。 邵艾吃惊地望着对方。 第一章 第5节 那个清晨 “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快就结了婚，”岳良看着邵艾，“你一定恨透了我！” 这一点，对方说得没错。她想利用他报复李奢，藉口也正是因为当年他的背弃。 “总也没有你的消息，我就回来一趟。”回忆对于岳良来说，是相当痛苦的，“没想到看到的是你的出嫁！”迎亲的车队那么长，围观的人是那么多！远远地躲在欢声笑语的背后，自己象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邵艾沉默着。她不知道岳良要说什么。从她哭着离开他的家，她的生活里，就再也没有岳良的任何消息。无论如何，她也想象不出，他竟会出现在那个匆匆忙忙的早上。那是她记忆里最混乱的一天。在那一天里，她结束了所有关于幸福的梦想。 “看见他抱着你上了婚车，我的腿软得站不起来！”岳良回忆着。当时他给看热闹的人挤倒了，坐在雨后烂软的黑泥里动弹不得。直到最后一台迎亲的车离开了院子，他才发疯地追了过去。 “要不是听到妈妈住院，我怎么也不会坐早车回来！”岳良停顿，容自己整理一下情绪，“我那天特意坐了早车赶回来，一下车就直奔你家！因为以前找过你几次，你都不在家。我以为，那么早，你一定会在家里。”他轻吁一口气，“所以，我以后再也不坐早车了！我害怕清晨那股残酷的味道。” “你什么时候找过我？！”邵艾感到诧异。 “她没告诉你？！”岳良也感到惊讶。 “谁？邵扬吗？！”邵艾感到头重脚轻。 “那是她没告诉你！”岳良用手扶了墙，他感到脚底下又站不稳了。她不肯告诉邵艾，虽是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的！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你真的来找过我？！”邵艾不能相信，就象她从前不相信他没来找过自己。 “我妈妈把我锁在家里一整个星期，电话都掐断了！直到我答应和你分手才被放出来。我一出来，就去找你了！我去过你家几次，不是没有人，就是只有她在家里！我和你联系不上，就让她给带个信儿！后来，跟妈妈天天生气，我就去了去北京。去之前，我把自己的联系地址和电话给了她！”岳良垂着头，“她一定非常恨我，所以才不肯告诉你！” 邵艾回忆，和岳良分手没几天，母亲的病就再坚持不下去，住进了医院里。邵扬不是亲生的，当然不会去伺候。她那么早出晚归的，有时候还住在医院。 “我在北京天天等你的电话也等不来，就往你家里打电话，也是她接的！”岳良现在还是怕等人电话，那种等到绝望心碎的滋味，他永远都忘不了。“她怎么说的？！”邵艾仰着脸，她怕眼泪落下来。这应该并不意外，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呢？ “她说你已经有了男朋友，让我不要再打电话过来！”这个消息打击得他几天吃不下饭。 “什么时候的事？！”邵艾还是想知道。 第一章 第6节 岁月的风尘 “四个月以后。”岳良思忖了一会儿才道。 邵扬没有说谎。和岳良分手，四个月之后，因为母亲去世，她就答应了小明的要求，做了他的女朋友。 “然后呢？”邵艾问。 “我每天都往你家里打电话，想听你亲口对我说。”岳良声音黯哑，“我也担心过，她会说谎。” 命运竟会如此的捉弄人，他来家里找不到她也就罢了，怎么居然一个电话也没接到？！邵艾不禁怨恨起来。 “后来，电话号码就变了。”岳良还记得那个模拟的女中音，“您拔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正后再拔！” 也不是命运。邵艾想起来，当时邵扬坚持要换电话，理由是铁通的电话不要初装费，还赠送来电显示。自己当时也觉得是个解脱。要不然，天天等在电话边，天天的失望。比较起自己的失意，那时候，邵扬正在恋爱，家里的电话是她的专线。 接下来的事，邵艾就不再问了。岳良抽空跑回来要问个究竟，这一回，他终于没扑空。她能够想象得出，那个豪华热闹的场面，对于二十多岁的岳良，会是什么样的打击。 “那天晚上，我就站在这里。”岳良指着脚下，“快九点钟的时候，我看见你走过来拉窗帘，怎么也拉不上，看起来你好象很不高兴！” 新房是小明一手布置的，她没插一下手。那副窗帘根本不用费力气拉，她是没会弄。她是生了气，倒不是因为窗帘。从看见小明拿着花下车，她的脸就没晴过。 “要不是有人把我当作踩盘子的小偷，我想我会一直站到天亮！”岳良笑了一下，“我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就是现在也经常这样想。” 原来邻居所说的那个小偷，竟是他！连邵艾都禁不住哑然失笑。第二天一下楼，对门的陈阿姨就叮嘱她和小明，“可得注意呀！昨晚上我看见一个男人盯你们家盯了半宿！”其他的人听见了，也提醒他们两个，说小偷专门爱偷新婚的小夫妻。 笑过之后，邵艾就泪流满面。她不知道，自己和小明无趣地对坐时，楼下还有一个人在心碎。 “这真的象一场梦！”岳良扶着额头，“还好，梦一醒过来，我们都还站在原处！它并不能分开我们！”岳良把手伸过来。 邵艾往后躲了一下。岳良可能还在原处，自己却不是。她走得太远，想要回来，怕是要下一费番功夫。 “你一定也恨我的母亲，却还这么热心！”岳良很感激她这些天的帮助，想不到，邵艾会不记前嫌。 “也难怪她那么想！过日子过的就是那些实际的东西！”邵艾笑笑。她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了。 “你不知道她有多内疚！”岳良想替母亲表示歉意，“她现在已经不那样想了！”他真想告诉她，这是他六年争取的结果。 “都是以前的事了！”邵艾没有勇气再听下去，“你也早回去吧！忙了一整天，应该很累了！” 邵艾坚决不肯让他送上楼。 进了屋，她从窗子向外挥挥手，邵艾便迅速地拉上了窗帘。此刻，她最需要的是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可是她怎么也静不下来。 想象着岳良那个早上的心情，邵艾的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她也不怎么恨邵扬。 这世界上，她谁也不恨了。 不管是谁，是什么原因，造成她今天的不快乐，这些都变得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曾经支离破碎的一颗心，正在慢慢复原。她几乎都能听见那细碎的，快乐的声响。岳良在她记忆里的笑容重又变得灿烂，他的目光隔着六年的风尘看过来，依旧甜蜜而温暖。 邵艾更感觉羞愧。就在几天之前，她还用一双富贵势力的眼睛打量岳良身上那件做工粗糙的风衣，还在比较岳良与李奢的份量，还在掂量如何利用岳良去对抗李奢。她怎么能这样对待他呢？！ 第一章 第7节 心的自由 晚上虽然没合眼，邵艾并不感到困倦。白天里，她的精神很好，气色也颇佳。连单位里的人都能感觉出她愉快的心情。一上午，好几个人忍不住称赞她红润的肤色，就连王冬也在她脸上仔细打量了半天。在大好的情绪里，一天很快过去了。 情绪的变化是在下班时出现的。这几日，她都要提前走一会儿，为的是回家做那两个人的饭。墙上的挂钟又指向五点了，邵艾却没有动。从甜蜜起来的过去回到现实，她不能不感到尴尬。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对岳良的感情，还是不是爱情。 六年的光阴，那个曾经不顾一切地追求爱情的单纯少女，已经改变得面目全非。现在的她已被现实打造得无比世故。身份和地位，别人眼中的风光与体面，取代了她对爱情的渴望。 以她现在的虚荣势力的眼光，岳良不过是个普通的打工者，没有什么钱，更没有事业。这样的一个人，能感动她多久？她不能不考虑这个问题。她可以不爱他，但是不能欺骗他，伤害他。 以着现在社会的标准，经营爱情，实在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她和李奢，就是一个可怕的经验。怦然心动之后，换来的是对方的始乱终弃。她和岳良，是因为有情人未能成为眷属。真的走到一起，邵艾一点信心也没有。她实在害怕去尝试了。该不该把应该封存的完美记忆拿出来糟蹋？她倒觉得，两个人的感情，应该珍藏起来，永远地放到记忆里，那才是最恰当的作法。 就在邵艾左右为难的时候，王冬告诉她得加班。下面营业室的帐不对，需要她这个没有家累的珠算高手。 这对邵艾来说，是个好消息。她正害怕见到他。 邵艾给岳良打了电话，简短地说明，她晚上因为工作忙不能过去了。她说得很客气。客气到了生疏的地步。 帐找得吃力，快九点钟了，还是乱麻一团。因为低头时间太久，邵艾坐直身体，伸了个懒腰。 “你看把小邵累的！”王冬笑了把邵艾指给李奢。 邵艾这才发觉，李奢就站在自己的对面，眼睛落在她面前的算盘上。 这是慰问呢，她没看李奢，而是去看四周投向李奢的目光。 这个男人，是这里的主宰。邵艾在心里评价。每一个人的升迁都取决于他。或者说，每一个人的快乐，都由他来决定。朝九晚五的上班族，除了盼望升职，大概没有其它的理想。所以，每一个人对他，几乎都是敬若神明。 “累傻了？你！”王冬上前掐了邵艾一把，“李行长过来你也不打个招呼？！” “李行长你过来了！”邵艾笑了打招呼。她的心，安静从容。 她知道王冬为什么掐自己。对这样一个核心人物，她自然淡定的目光，简直是天大的错误。 打过招呼，邵艾又投入自己的工作。并不是要刻意地忽视对方，她是真的只把李奢当作一个普通人。这一点，邵艾自己都觉得过瘾。要知道，她在这个男人跟前从来都是手足无措。既使在恨他的时候。 “大大咧咧的！”王冬又过来，拍了邵艾一巴掌。 邵艾不是故意的。忽然之间，这个男人身上的光环在她眼前消失了。她看到的，不过是外表冷竣威严，内心放纵骄奢的一个普通男人。这个男人无非是个行长。 李奢并没有走，反倒和王冬攀谈起来。他身上的暗红色t恤，就映在邵艾的眼角。 这是一件价格不菲的t恤。时下流行的铁锈红。也是各单位老大必备的行头。邵艾诧异地看了一眼衣服的主人。她印象里，李奢在衣着上从不随波逐流，有着自己鲜明的个性。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把如此俗不可耐的标志披挂起来？ 然而，不被邵艾看好的那件t恤，正在受到称赞的围攻。 在邵艾眼里，一个男人不打扮，也比不会打扮要好。 “小邵觉得怎么样？！你可是新北支行最时髦的人！”邵艾眼里淡漠又带着嘲讽的神情，令李奢非常不舒服。虽然觉得不该当着这么多人问，他还是开了口。 第一章 第8节 昔日再来 “他们不都说完了？！”邵艾还只是笑。她的不屑一顾令这个男人不安了呢。从这个角度看，李奢不过是个平凡的男人，并不是她印象中的那样自信完美。 “挺好看的！”见对方面色诎诎，邵艾还是夸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恨他了。不要说报复，就是让他难堪都于心不忍。 是幸福，让自己变得如此从容，如此宽厚。邵艾翻打传票的手有点颤抖。如果没有岳良的爱，她在李奢面前永远也抬不起头。更不会象方才那样，以着一颗平常心对待他。她的感情，她的自尊，她的思想，她的快乐，都被对方的权势踩在了脚底下。是岳良的爱情，把她从痛苦里解放出来，重新拥有了健康的心态，不为金钱和权势左右。 她忽然有种冲动，想要马上见到岳良。她想告诉他自己的变化，想向他倾述自己的快乐和感激。 快十点钟，帐才找平。邵艾几乎忍无可忍了。 李奢还没有走。帐平的时候，他刚刚从楼上下来。一看见他，邵艾赶紧向王冬请假，并说父亲来接她。她怕他要请加班的员工吃晚饭。她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她得马上打车去医院，好见到她心爱的岳良。 比起李奢，岳良可能不够成熟，不够威风，不够富贵，不够体面。可是，他真纯质朴，能够给自己爱情和未来。 走到街上的时候，邵艾的心情快乐得想飞。她扬手叫了辆出租，正准备上时，听见后面有人喊她，“小艾！”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岳良。 “我买东西路过这儿，看见你在里面加班！”岳良从一棵大杨树下钻出来。 “买什么去了？”邵艾看表，“都十点钟了！” “我就想看看你！”岳良有些羞赧。 “还没吃饭吧？！”岳良的手又伸过来。 “没呢！”岳良的手，是那么温暖，邵艾感到从示有过的踏实。 “我们去望海园吧？！”岳良提议。在这个小城，二十四小明营业的餐馆，也只有这一家了。 “就在西街的大排档吃吧！”邵艾搂着岳良的手臂，“等你发达了再请我去大地方！”她说的虽是实话，却也考虑到，如果李奢请加班的员工吃饭，去望海园的机率太大了。 岳良只是笑，并不同意。 “快点走，我已经很饿了！”邵艾拖着他。她怕过一会儿单位的人出来看见。倒不是岳良拿不出手，她怕看见李奢。 走在望海园的门口，邵艾几乎是推搡着岳良，“不要再看了！留着攒钱娶媳妇吧！”她逗岳良，可岳良没理会。他的头，还朝着那边张望。 邵艾也看过去。夜色里，那富贵迷离的灯光正骄矜的闪烁。可是，邵艾丝毫也感觉不到压力。如果换了和小明一起去吃小摊子上的东西，她会觉得丢人的。她正思忖，一个男人幽怨的目光吸引了她。 是李奢。 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正向他们这边张望。 尽管隔着夜色，邵艾还是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波澜。 一直的，她最大的愿望是，能在恰当的时机，把那份伤害还给对方。今天，这个愿望实现了。可是，邵艾却感到不安。这也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李奢很快转过脸去。但是，邵艾看得出，他还想着回头再看清楚些。他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取代了自己的位置吧？！ 邵艾用眼尾的余光瞟在岳良身上。是的，岳良尽管优秀，相比较于李奢，还是要输给对方。他没有李奢那样风度过人，也不象他那样前呼后拥。可岳良的好处是胜在年轻。他的身姿挺拔，充满了青春气息。既使夜色浓重，也遮掩不了他的光彩。 这一点，已经动摇那个男人的自信。邵艾的目光，又与李奢的碰在了一处。她能看见对方内心的沮丧和颓唐。年轻上的差距，就算别人不介意，自己也忽略不了。邵艾转脸去看别处。她无法给对方安慰。 他不能向自己承诺未来，不能给自己正大光明的恋爱，既使在工作上，也还要瞻前顾后的考虑，为了保全自己不惜牺牲她的正当权益。可是，把背叛砸向自己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的迟疑。 对这样一个男人，既使深爱过，也没有必要为他着想，更没有必要不安。邵艾挽起岳良的手臂，“我们走吧！” “那个人好象一直在看我们！”岳良四下看看，“这里也没有别的人！” “因为我们太般配了，让他怀念起自己的当年！”邵艾回过头。李奢的身影已经消失。 这个解释岳良非常满意。他把邵艾的手，抓得更紧了。 第二章 第1节 冤家路窄 岳良的母亲不反对，但也不代表赞成。那是没有选择时的无奈。以前是因为她没有工作，现在则是她离婚的身份。 岳良母亲的身体已接近康复，出院应该没有问题。可岳良的意思，还是多住几天。 邵艾不太愿意她继续留在医院里。这里人来人往，人多眼杂的，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她和岳良的感情没有问题，但这绝不代表全部。只要他们一天没有结婚，就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不要说老太太那关还没有完全过，就是她的周围，也不都是成全的目光。她是个事非中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在很多人眼里，不应该得到幸福。 邵艾的担心没有错。 这天，值班的大夫找岳良谈他母亲的病情。大夫的意思，出院静养就可以了。大夫的建议，是邵艾婉转渗透的结果。她的身份尴尬，太直接地劝，怕岳良误以为自己小气，不愿意给老人花钱。 岳良表示，再观察两天，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办理出院手续。三个人又开始说些闲话。正聊着，护士和大夫拥进一个病人来。邵艾忙着起身让坐，等她抬起头，看见方小雪正由莫城搀扶着站在门边。 邵艾疑心是自己的幻觉。那个风度优雅，为人师表的方小雪已经从她的生活概念里被彻底清除，她没有再遇见她的心理准备。 然而这是真的。尽管方小雪脸色苍白得失去了往日的风彩，她眼睛里的仇恨提醒邵艾，这不是幻觉。莫城也是。他的目光鄙视地投向自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就住他们那间！”老大夫向岳良，“先挤挤，反正马上要出院了。”他又向邵艾笑笑，“不方便的话，你帮着陪护两天！也不是外人！” 莫城的目光从邵艾移到岳良身上，带着疑惑。邵艾知道，那是因为岳良不俗的仪表和纯正的书生气息。 很快，莫城眼里的疑惑变成满是挑剔的敌意。 邵艾明白，他是不甘心输在自己这样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女人手上。更看不得自己有了如意的归宿。 大家安顿完方小雪，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岳良因为公司有事出去回电话。除了两个病人，就是邵艾和莫城。 病房里陷入了寂静。 邵艾担心，这暂时的寂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方小雪倒不是问题，她现在软绵绵地躺在床上，连看自己一眼的力气也没有！可是这个阴郁极端的男人则不同。 “她的情况你都知道了吧？”莫城打破了寂静。有关方小雪，邵艾，李奢之间的事，已由各种渠道传到了他的耳中。邵艾方才的表情，让他知道那些小道消息并非捕风捉影。 “什么情况？”邵艾装作一无所知。事情是她做的没有错，可她为什么要承认？！尤其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拒绝梗梗在心的！在他面前就更没必要！ “我以为你知道！”莫城深恨眼前的这个小女人。自己怎么就对她动了心？装作清纯可爱的样子讨男人喜欢，实际上心狠手辣行为不端。怪不得拒绝自己，原来搭上了李奢这个靠山。这个下贱的女人，下过辣手之后，居然心安理得地另觅新欢了。平心而论，她的成果不俗。尤其让他不平的是，方才站在她身旁的那个年轻男子，不但挺拔出众，举止大方，眉宇间还团着一股正气。 “知道什么？”邵艾看出他眼神里的厌恶，“你现在和方校长？”她故意问道。 “我和她是师生关系！”莫城赶紧撇清。他对方小雪是很有好感，可这样一个让情人躲避，丈夫抛弃的女人，不足以让自己脸上有光彩。他莫城是什么人？会要这样一个破滥货？！ “又来人了？！”岳良的母亲被惊醒，她抬起头问向邵艾。 “老姨你躺着，”邵艾把付姨改成老姨，“又来一个病人，这回就不冷清了！”她避开莫城的眼神，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岳良母亲的身旁。她的称呼没有毛病。岳良母亲姐妹三人，她是最小的。 莫城的出现，令邵艾有点无措。有这样一颗定时炸弹在跟前，她的心没法放在肚子里。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容不得别人的轻慢，更何况是对他爱意的拒绝！要知道，他的垂青就是无上的恩宠，就是给足了自己面子。他的人品可能没有那么坏，可是他敏感脆弱的自尊心，有着可怕的杀伤力。 如果岳良回来，自己就喊他哥哥。邵艾打定主意。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邵艾的心，紧张起来。还是在岳良和邵扬正处朋友的时期，她这样称呼他。她不但怕岳良讶异，更怕自己叫不出口。 然而，她的准备工作白做了。开门进来的人是付志强。 “邵艾！莫大哥！”付志强张大了嘴巴，“你们？”他看看邵艾，又看看莫城。 “他是那边的家属，我是这边的！”邵艾解释，“你怎么才过来？”付志强的父母来过几次了，却一回也没提过他。岳良的母亲大概病得糊涂了，也没问起过。 “你和她？！”付志强不理邵艾，只管看着床上的方小雪。 莫城连忙更正，“我学生，正上课就发病了！你们是？！” “这是我姑姑！我这些天跑外地呢，一直还不知道！”付志强向莫城自我介绍，他又指着邵艾，“你是不是和我哥？！”他一脸惊喜，“我说他怎么一提这事光是笑，什么都不说！” 邵艾看见，莫城眼里是失意和沮丧。 “小强你过来了！”岳良进屋看见了付志强。 “这是我哥！”付志强自豪地向莫城介绍，“外企高管，一年挣好几十万！”他拉过岳良，“这是我好朋友，管理学院的年轻有为的莫院长！” 两个男人的手握在一处的时候，邵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从莫城眼里看到一颗摇晃扭曲的心在挣扎。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邵艾的新身份。”付志强异常兴奋，“这是我的准嫂子！” 邵艾不敢看莫城，她打了付志强一拳，“乱说话！” 岳良笑了，“人家还没答应呢，你太着急了！” “她若不答应倒是成全你！”莫城凛然地，“这种女人，怎么能往家里娶？！”你知为知道她的过去？！“”你怎么说话？！“邵艾厉声质问。 屋子里安静下来。 付志强骨碌着一对大眼睛，傻傻地看着莫城。 “我说的不对么？那你看看她！”莫城用手一指，“她现在的样子你看到了？！” 大家的目光，从方小雪那边移到了邵艾身上。 “你还有什么话说？！”莫城很为自己的举动自豪，“我们认识在先，我是真不想说！可实在是让人看不过去了！” 真是个畜生，邵艾在心里骂。明明是报复自己，明明是受不得让人拒绝，偏偏要寻一个正义的借口。这个男人，比周正阳更卑鄙无耻。 “她的情况你可能不知道，那我现在告诉你！”莫城昂然地，“因为你妒忌她跟那个男人相爱，生气那个男人把你给甩了，所以，你做了手脚把两个人的恋情曝光！你现在该如愿了！她现在是颜面扫地，声名狼藉！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发病？因为她离婚了！她现在是一无所有！”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邵艾气愤极了。她猜到对方会下手破坏，但没想到动作竟然这么迅速。 “那个男人的名字我就不说了，”莫城很满意眼下的效果，“我就是不懂，你为什么这么狠毒？人家看不上你就算了！为什么不找找自己身上的原因？你把她弄到这种地步对自己有什么好？你就能安安心心地做人家的女朋友？！你不觉得内疚么？！” “我当然不觉得！”邵艾看见，岳良母亲的脸色大变。 “小伙子，这样的女人，”莫城向岳良摇头，“惹不得的！她对自己做过的丑事，半点不安也没有，真是不可救药了！” “我不知道这句话更适用于谁？！”邵艾想着，自己应该迅速地把方红梅弄来。 “你看看她？”莫城居高临下地一笑，“一点廉耻也没有了！” “是我没有还是你没有？！是谁抛妻弃女在外面胡来？！”邵艾质问对方。 “我从来就不隐瞒这一点！我和妻子没有感情，是她逼着我结的婚！她和你还真差不多，在婚前伪装得清纯善良！”莫城嘲笑对方。 “那又是谁跟刘放弄到大打出手的地步？！又是谁让丁艺告到教委？又是谁三翻五次的请我吃饭？！”邵艾不敢看岳良。 “我就是让你们这样无耻又虚荣的下贱女人毁了前程！”莫城鄙夷地，“我会请你？别往脸上贴金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是每一个人都不好，只有你自己是好的了！”邵艾发现，对方不但善辩，还很无耻。 “好了，不要在屋子里吵了！”岳良的母亲喊道。 第二章 第2节 茫茫人海 从医院出来，邵艾不让付志强和岳良送。她的态度坚决。不是怕岳良的母亲不愿意，她在琢磨对抗莫城的办法。明天晚上，对方还会来的。她得找到方红梅。 邵艾不知道方红梅母女住在哪里，更不知道她们就医的小诊所叫什么名字！她就以东青小学为中心，一一个诊所一个诊所地找下去。快到夜里十一点的时候，她才拖着沉重的一双腿回了家。附近的诊所都找便了，并没有母女二人的身影。 第二天一早，邵艾六点半就开始在东青小学校门口等，她希望能看到方红梅的身影。然而一直等到所有的孩子都进了校门，还是没看见母女两个。没办法，给江欣打了个电话，让她向丁佳了解一下方红梅的情况，并再三叮嘱，不要透露是自己要问。不长时间，江欣回了电话，说就知道方红梅在新新超市收银，其它的情况丁佳不耐烦讲。 邵艾先去了趟新新超市，可人家还没开门。她只好先到单位上班，等把手头的活忙出去，又去了一趟。方红梅没上班，其他人对她的情况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她是在铁西那片工业区租房住。邵艾又打车去了铁西。一下车，邵艾就傻了眼，诺大的一片铁西，要找到这个人真是大海捞针！ 不找也不行，莫城是大学的校长，他的话，不要说老太太，就是岳良也往心里去了！连付志强都默然无语。 从上午找到中午，邵艾一无所获。她又从中午找到下午，仍然没有任何头绪。实在走不动，也实在是饿了，邵艾决定找个小卖店进去吃点东西，也坐下来歇歇脚。 小卖店又小又黑，店主正在和一个中年女人吵嘴，“你到底买什么？！这也嫌贵，那也嫌贵，还得怎么叫便宜？！别说是孩子生病滴流，就是没病给孩子买点东西有什么舍不得的？！”直说得对方抬不起头。 “就来这个吧！”那女人指着一种小小的饼干，“多少钱？！” “五毛钱一卷！”店主没好气的。 那女人开始翻票夹，一枚一枚硬币地摸索。 邵艾等着对方付钱。 “来点什么姑娘？！”店主不耐烦等，她笑容满面地向邵艾招呼。 “给你钱！”那女人终于找齐十枚硬币，“十个！” 店主数也数，就丢进钱匣，然后把两卷破了包装的饼干扔到对方手边。 “给换一个吧！包装都坏了！”那女人怯怯地把饼干推回去。 “你别买了！”店主把一元钱丢在柜台上，“不卖你了！” “你怎么能这样？！”那女人难堪地。 “你买什么？”店主又问向邵艾。 邵艾拿了一包看上去还算勉强的饼干，又买了两包薯片和一联钙奶。她把薯片和钙奶推向对方的手边，“给孩子带回去吃吧！” 那女人转过脸，羞惭地看着邵艾，一句话也没说。 “方姐！”邵艾喜出望外，“我的天！”她差点把心里话说出来。 “怎么是你，小艾！”方红梅早听出邵艾的声音了，她不好意思转过脸。 “我来企业办点事！”邵艾拉着对方的手，“孩子好了没有？！你怎么来这边了？！” 方红梅告诉邵艾，这边租房比较便宜，能省下不少钱。孩子并不见好转，滴流扎得手上都没地方了。 “也不少日子了吧？”邵艾拉住对方的手，“还在小诊所扎？可别耽误了！” “也没事，药是一样的！”方红梅向邵艾，“不是省钱嘛！这场病，花了三百多了！跟他要是一分钱也没有！” “你得带孩子到大医院看看，别是药用错了！”邵艾把自己的手机号抄给对方，“你一会儿到市医院来找我！我那有熟人，不用花什么钱！记得过来！” “那怎么好意思？！”方红梅脸红起来，“就快好了！” “都多少天了？！这是客气的事吗？！”邵艾瞪她一眼，“你把电话给我！” 她和方红梅定好，让对方到岳良母亲的病房来找自己。 第二章 第3节 以毒攻毒 下班时分，邵艾来到医院。岳良没在屋里，一进病房，她看见莫城端坐在方小雪的床头。 “你还敢来？”莫城轻蔑地，“你能蒙过单纯的小伙子，可人家的母亲怕是不那么容易哄骗。他已经向岳良的母亲详细讲了邵艾的种种不端行为。 “我为什么不敢呢？！”邵艾看着对方，“我没做过任何对不起良心的事！” “说得可真轻巧！”莫城不屑一顾，“你把她害成这样，居然敢不承认！你知不知道，她可是书香门弟出身！全家人都不理她了！” “所以莫院长在这学上雷锋了！”邵艾看了床上的方小雪一眼。对方面容憔悴，姿色荡然无存。 看着对手就这样倒下，邵艾心里真有点不安。原来烈焰似的灼烧着自己的仇恨，竟在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了。她不敢再看那个女人。化妆品掩不住的憔悴让邵艾知道，自己的做法，确实太过了。 “小艾你过来了！”岳良从外面回来。他看看母亲，又看看邵艾，心里满是不安。莫城的一翻话，让母亲训了他一个下午。 “老姐姐，今天怎么样？！”值班大夫来查房，“养了个好儿子，对你真是孝顺！”他拍着岳良的肩头，“还生得一表人材！” “回来得晚了，差点耽误事！”岳良给看得难为情，“多亏了您了！”他不住地感谢。 “挣大钱嘛！”老大夫例行检查，又回头笑了问岳良，“这一年下来，比咱们干一辈子都强吧？！少年得志，事业有成啊！”他又向邵艾笑笑，“多有福气！” “不过是挣工资！”岳良那边急了，他摆着手，“谈不上事业有成！”付志强只过来几分钟，就已经把他的简历宣传完毕。现在，全医院的人都知道，岳良是著名上市公司的业务主管。年薪挣着几十万。 “一年就比咱们十年挣的都多！还怎么的叫出息！！”老大夫感慨，“老姐姐，你命真好啊！”他向床上的岳良母亲赞道。 “有什么好？！”老太太眼睛都潮湿了，“三十多岁了，家还没成呢！” “这不是快了？！”老大夫拿眼睛看着邵艾。 邵艾慌得直低头，她忙叉开话题，“现在大夫收入也很高啊！” “高什么？！熬了一辈子，还赶不上这年轻人忙乎一年！” “不象他说得那么好，不总是挣那么多！”岳良看着付志强笑了，“而且非常辛苦！” “辛苦也值啊！买没买车？大房子？年轻人？！”老大夫问。 “没有。大城市的房子特别贵，还买不起！”岳良老老实实地，“车就更没必要了！我的工作性质到处走，也没时间开。” “我哥马上就要自己成立自己的公司！自己做老板！”付志强大声宣布。他想让这个出色的哥哥多给自己挣点面子。 “也想过，时机还不成熟。”岳良纠正弟弟，“自己干就更不容易了！光做技术其实简单。要是自己干，好多事没做过，什么都是新的，”他摇摇头，“不比做技术容易！暂时还做不了！” “踏实！”老大夫拍着岳良，“你儿子好啊！好！这样脚踏实地的年轻人真少！”他非常有感触，“就我那儿子，动不动就要干大事业！眼睛里什么都瞧不上！眼高手低！事业还没干怎么样，我的老本都给掏光了！” “小伙子是不错，可惜没遇到好姑娘！”莫城蔑视地看着邵艾。 老大夫咦了一声，看看邵艾，又看看莫城，因为不明就里，他就事论事，“这么小岁数心脏就不好，可得注意了！”他向方小雪。 “得好好静养！”老大夫向莫城，“你媳妇身体太差了！” “是我学生！”莫城连忙更正，“她家属还没来！” “是吗？！”老大夫很惊讶，“这当老师的，可真够样！”老大夫坚起两个大拇指，“为人师表啊。” “莫城！”没等莫城表示谦逊，一个女人尖利地叫起来。 邵艾微微一笑，来的人肯定是方红梅。 第二章 第4节 狭路相逢 解决了莫城的问题，邵艾就急着为岳良的母亲办出院的手续。她觉得，夜长梦多，越早离开这个地方越好。这一她请了半天假，来帮岳良收拾东西，准备出院。 可一推开病房的门，邵艾就呆住了。 丁佳赫然坐在屋里。 “还说李晴一心为了工作！呸！没把学校拆了卖了！连当个年组长都得给她打点打点！哪有白的？！江欣那个傻子，还跟着她胡混，得着什么好了？！用她出力的时候，就拉出来；等有了好事，就想不起来她是谁了！”丁佳说得正来劲儿，“我下来了，也没用她啊！” “活该！”方小雪的声音很疲惫。 “回来得这么早？！”岳良正在收拾东西。 丁佳闻声，转过脸。 邵艾没办法，只好笑了道，“丁老师来了！” 丁佳的目光，又去看岳良。 邵艾笑了介绍，“这是我哥！” “是你男朋友吧？！”丁佳哪里会信，她看着岳良，“对不对？！” 岳良笑笑，把手巾放在脸盘里洗洗，给母亲擦手，好一会才道，“我倒是愿意，不知道人家怎么想呢！” 这幸福来的真不是时候，看着丁佳眼睛的寒光闪闪，邵艾叫苦不迭。 果然，她俯身在方小雪耳边嘀咕起来。一会儿直起身向岳良这边道，“什么叫好汉无好妻？！我看有的人真是不长眼睛！” 岳良的母亲正要躺下，听见这话，便停下来看丁佳。 “好好的一个小伙子，找这么个女人！”丁佳看到邵艾和岳良般配的样子，都气炸了肺。“孩子没经验，当*管干什么的？！” 看岳良母亲疑惑的目光投向自己，邵艾少不得还击，她剥开一支香蕉递给岳良，才向丁佳笑了道，“我不知道你在说谁，不过我觉得，话也不能这么说！你家丁艺当初订亲的时候，父母也没少帮着掂量，结果还嫁了一个赌棍！现在倒好，除了留给她一个孩子，剩下的全是债！还听父母的？！要是依着自己，当初跟莫老师，兴许过得还能挺好！”丁艺和莫城分开，家里帮着拿了大半的主意。在丁佳看来，一个普通的老师，和前妻还有孩子，简直半点图头也没有！ “我们家丁艺她愿意！他们有爱情！”让人点在痛处，丁佳怒从心起，“不象有的人，也不好好和人诚心过日子，这山望着那山高！谁的炕头热上谁那去！水性扬花的！” 邵艾看见，老太太的脸上变了颜色。 “你也不怕有的人抻心！”邵艾的眼睛看着方小雪。 “我没说她！”丁佳胀红了脸，“我在说别的人！” 可是，病床上的方小雪绯红了脸了。 “老天爷真是不长眼睛，”看着岳良温存地给邵艾剥桔子，丁佳的眼睛都要红了，“好好的人，白糟蹋了！” “可不是！”邵艾接过话，“你家丁艺对象处了十来个，千挑万选的，就看上了这么一个！以前处的，随便哪一个都比这个好！彩虹厂的技术员小房，对她多痴心，差点为她跳楼！” “那也不能嫁那个精神病！”丁佳没好气地，“我妹夫不过有事避避风头，过几天就能回来！他一回来，还不照样要车有车，要钱有钱！” “也是，当初图的就是这个！”邵艾话里有话。 “我妹妹可不是图钱！”丁佳纠正对方，“我妹妹是因为爱情！她不象有的人，看人家不行了，立马走人！”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岳良母亲一眼。 “真象你说的：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邵艾没躲避老太太质询的目光，她神态自若地感慨，“你说钱朋有什么好？！吃喝嫖赌样样都会，老婆孩子都能抛弃！丁艺怎么就看上他了？！” “我妹妹多单纯，会有那么多鬼心眼？！她要是象你那么鬼道，不也骗个小伙回来？！”丁佳气不过，索性敞开了说了。 不单岳良的母亲，连岳良脸上也变了色。 第二章 第5节 谁是谁非 “你这是怎么说话？！”不得已，邵艾冷下脸，“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厉害！”她看一眼岳良，“他是成年人，我就骗得了？！别自己家摊了倒霉事就看不得别人好！” “会说的不如会听的！”丁佳看到了预期效果分外得意，“你还不是看人家陈小明父亲不行了才把他甩了？！怎么早不离？！”她面露得色，“也别幸灾乐祸的！用不了几天，钱朋就能回来！他一回来，我妹妹就什么都有了！什么叫看不得别人好？！” “钱朋回来了？！”付志强在门外就听见钱朋的名字，他精神一振，三两步就跨进屋，“谁说的？！” “谁说的怎么了？！”丁佳白了付志强一眼。 邵艾向付志强介绍，“这是丁老师！丁艺的姐姐！” “他什么时候回来？！”付志强象看见救命的稻草。 “他什么时候回来管你什么事？！”丁佳不知道付志强的身份。 “怎么不管我的事？！他都把我坑苦了！”付志强在姑姑身边挤了挤坐下去，“你妹夫扔崩一走，那贷款谁还？！” “你这人怎么这么事多？！也不欠你的钱？！”丁佳看看邵艾，又看看付志强。 “我用厂子的章给担的保！”付志强忿忿地，“太也不够意思了，哪有这么坑朋友的？！” “谁让你给担的？！”丁佳翻翻眼皮，“我也没逼你！跟我厉害什么呀？！” “要不是你小妹上李行长那告状，这事邵艾就能给别黄了！我也不用下岗了！”一提起此事，付志强后悔不已。 “告她怎么了？！她那样的还不应该告！”丁佳蛮横地，“要不是她卡着，贷款还能早点下来。贷款早点下来，就能赶上好行情，现在就挣钱了！我妹夫也不能至于这样！” “你的嘴怎么这么歪！”付志强指着丁佳，“你妹夫纯粹就是个大骗子！他搁外面欠了三百多万，贷款就是为了堵窟窿！他都把我害惨了！” “指着我干什么？！”丁佳站起来，“仗着你们人多是不是？！我嘴歪，谁让你说不过我呀！还把你害惨了？活该！他怎么不去骗别人？！谁让你缺心眼？！” “谁缺心眼了？！”付志强气得满脸通红，两只鼻孔张得老大，“你说谁缺心眼？！” “把你的臭爪子拿过去！”丁佳扬起手里的皮包打在付志强的手上，“我就说你缺心眼怎么了？！” “还我缺心眼？我顶多把工作丢了！丢了还能再找！”付志强让邵艾按在床上动不了，可他不甘心，仍旧指了丁佳气呼呼地，“图了半天，啥也没捞着，就图给别人白白养个孩子！我再缺心眼也比不上你妹妹！还说我缺心眼？你小妹告人家告出什么来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替人家把钱弄出来自己一点花不着，还让人追的班都不敢上！你把这句话留着夸你妹妹吧！算计到最后人财两空，还好意思说我缺心眼？！”他吹吹被丁佳打疼的手，“真是个泼妇！打光棍都不找你们姊妹俩这样的！” “你说谁泼妇？！”丁佳大为光火，她的兜子又抡过来，“我让你说！” 岳良站起来阻拦，却被丁佳的兜子把眼镜刮到了地上。因为看不清，他呆在原地摸着鼻梁不知所措。 镜片已经碎了，邵艾把地上的镜框捡起来。 “你连我哥也敢打！”付志强冲过去要打丁佳。 “小强，算了！”岳良伸出手阻止，“别和她一般见识！” 丁佳并不领情，“弄了个二婚的女人还挺美！没娶过门绿帽子都不知道戴多少顶了！” 邵艾气得哆嗦，“你的嘴怎么这么损？！让你家摊上这么个骗子，可见是天报应！”当着岳良，有的话她骂不出口，只有干生气的份。 “我的嘴损？没有你做的事损！”丁佳斜了邵艾一眼，“装什么人？！” 丁佳还要骂，付志强耐不住性子，冲过去要打她，邵艾忙把他抱住。这个女人可打不得。 “这里是病房！”她看看岳良的母亲，“别让你姑姑看着上火！她爱说什么就让她说！” “我让你臭美！你妹妹就好？都把莫大哥坑成什么样了？！做姑娘时就在人家住！还说上邵艾了？！她哪点不好？！哪点不比你强？！离过婚怎么了？！你妹妹没离过，你那妹夫得有一百来个！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偷过人那是你长得太亏损给不出去！”付志强气红了眼，不肯罢手。 丁佳也感到害怕，可是嘴还硬着，“找不着媳妇了找个二婚的？！”她哼一声，“什么玩艺？！” “你马上出去！”岳良已经适应不戴眼镜，他对了丁佳咆哮。 “你赶紧出去吧？！你是来看病人的！这屋子也还有别的病人！”邵艾打开手机，“否则我要报警了！” “你报呀！”佳根本不怕，“我在这儿等着！” “请出去吧！”值班大夫过来了，“病人需要休息。” 屋子里总算安静下来，邵艾不敢看岳良的母亲。她找了笤帚把地上的碎玻璃片扫出去，又给岳良把没坏的那一块眼镜片擦干净。把眼镜递给岳良的时候，她的心里一片惨淡 “你怎么还下岗了？！”岳良的母亲才反应过来。 付志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 岳良的母亲一拍大腿，“我怎么当初就没听你姑爷的话！”岳良父亲说付志强人太单纯，又没有主意，不适合干财务工作。还是自己一再坚持才把他送到财务科！她觉得自己丈夫干了一辈子业务，挨了一辈子累，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太吃亏了。 “你说你都干什么了？！”岳良听了也着急。 付志强耷拉着脑袋不吱声。 “我们先去配眼镜！”岳良拉过邵艾，他看了付志强半天，气得什么也没说。 “眼睛划着没？那个女的怎么这么不要脸！还老师呢！”老太太又去看儿子。 “我盯会儿吧！你们顺便把饭也吃了！我吃过了才来的！”付志强不敢看岳良。 第二章 第6节 幸福的支点 走在街上，仍是春风和煦，邵艾的心情却沉重。她不敢看岳良，更不敢开口解释什么。不单怕越描越黑，发生过的事，她心里着实有愧。对于李奢，她爱的，不只是对方的人。而在方小雪的事情上，她确实太过狠毒了。她这样一个女人，真的配不上岳良。 岳良也不说话，只低着头走。 “我真是配不上你。”耐不住，邵艾打破了沉默。这几天的快乐，让她对岳良难以割舍。可是又有什么用？！她猜测，自己在对方心里，已经是个不堪的女人。 “说的什么话！”岳良握紧邵艾的手。 “我是真这么想。”邵艾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她想着说说自己，却不知从何说起。六年的光阴，发生了那么多事。她真的不够美好，配不起岳良。离过婚，又与李奢发生了令人不耻的恋情。 “邵艾，”岳良心里也满是事儿，“公司催我回去呢！” 听到对方的话，邵艾连话都说不出了。是躲避自己的方式么？她不能不疑心。 “再怎么推，也呆不了几天了！”岳良停下来，“我想，我在那边的收入高些。他看着邵艾，没再说下去。 邵艾等着他的宣判。 “再者说，大城市工作也比较好找！我的专业在这边也用不上！”岳良终于摊牌。 “你当然得回去！”这一点，真的毫无疑问。邵艾抹了一把眼泪，刚圆的梦，又要破碎了。 “你真的这么想？”岳良很是惊喜，“你到那边要是愿意工作，也可以找；要是喜欢在家里，我的收入也够用！” 邵艾抹眼睛的手停在半空。岳良并没有分手的意思！他还要带自己走！这说明，方才丁佳的话，并没起任何作用。她的一颗心，又热起来。 可是，邵艾依然难心。她怎么跟他走？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工作！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保障！ “我能让你过上安定的生活，而且，要比别人好！”岳良信心十足。 “可是，我想让你留下来！”邵艾把手叉进岳良的裤兜。她不敢看岳良，这样没道理的话，实在不该说出来。 “你的工作，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岳良看着对方，“我一年能挣二十几万，这还是保守的数字！” 这个数字，令邵艾着实吃惊，她真的想不到，一个穿着几十块钱衣服的人，会挣二十几万！ “虽然花销大，可还是在大城市有发展！”岳良劝道。 邵艾垂着头。她不能没有工作。一个手心朝上的人，怎么会有幸福保证？！一个年收入二十几万的人，更让她没有安全感。李奢不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她可以穷一点，但不能与人分享爱情。 “小艾，那样的钱，你不该拿！”岳良想起，付志强说过，邵艾现在的工作，很有油水可捞。 邵艾躲闪着岳良的目光，她确实在盘算着这笔收入。以着小城市的标准，这收入是相当丰厚的。 “我们可以凭自己的劳动，挣出一份美好的未来！”岳良又劝。 “岳良，我不怕穷，”邵艾终于抬起头，“你就留下来吧！你可以开个英语班什么的，再不就教孩子们计算机！实在没什么可干，我可以养着你！”她忽然忍不住，一下子扑进岳良的怀里大哭起来，“我不想走，我不能没有工作！”她擦着眼泪，肯求地看着岳良，“让我有份工作吧！我不介意你没有！”她可以不幸福，却不能没有工作。她舍弃不了那份优越的工作。她现在的自信，多半是工作带给她的。那是她幸福的支点。也许是六年前吃了没工作的亏，邵艾对工作的依恋，从没有过地顽强。 岳良虽然答应留下来，可他的母亲并不这么想。 办完出院的手续，岳良的母亲便催促岳良回公司。 第二章 第7节 权宜之计 这天，岳良跟邵艾商量，想要做一个品牌电脑的经销商。他的同学在有关部门，还可以赊货给他。 除了单位，个人家很少有用电脑的。而推销给单位，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以前他们单位还真有一户经销电脑的商户，但是没多久就转行了。在大家的评论里，这门依靠关系销售的行当，没有什么前景。但是，邵艾不敢贸然反对。一直的，岳良什么也没做。不要说岳良的母亲成天皱个眉头，就是她自己，也没什么信心。她担心对方耐不住寂寞，还是想要回北京发展。这段日子，她变着法地哄对方开心，已经觉得黔驴技穷了。 “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邵艾这样答复岳良。她想着，好在自己有工作，就是赔了也不至于没饭吃。先找个营生占上手，岳良的母亲再反对，也是没办法。 真的行动起来，邵艾未免后悔。单是租网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为了找个租金便宜的场所，邵艾几乎跑断了腿。这天，翰林支行的苏兰兰告诉她，顺城西路有一家网点对外招租，价钱好象还便宜。按苏兰兰说的地址，邵艾自己先跑去看看。岳良的眼睛，只盯着繁华地段，很挑剔的。她想赶在他之前，挑一个物美价廉的地方。读书人要做生意，邵艾是一百个不放心。可她宁愿跟着劳累，也不敢放他出去。 在顺城西路转了小半天，邵艾也没看见苏兰兰描述的那家网点。街面上看见的几个，邵艾也打听了，不到一百坪的地方，也要三四万的租金！天擦黑的时候，邵艾累得就在马路边蹲下。老实说，她不相信岳良的生意会挣钱。可是，她得让他试试。两个人才刚刚开始，她也不能太违扭了对方。 一辆出租车停过来。邵艾忙着摆手。 “小艾，你不舒服？！”车门开了，小明探出头。 “没事！”她扬起手。 小明还是下了车，问她蹲在这里做什么。邵艾简单地说明了来意，又问对方看没看见过还有什么地方招租，价钱能便宜些。她没隐瞒岳良的事。付志强和小明两个人好得能穿连裆裤，没有不告诉的道理。 小明沉默了一会儿，才打起精神道，“有一个地方不错，我带你看看吧！” 邵艾便上了车。她想着，小明成天在市里转悠，应该了解行情。 小明领她去的地方，路很不好走，胡同窄窄的。因为刚刚下过雨，地上满是泥水。邵艾忍不住皱眉，可她不能拂了对方的好意。 胡同很长，走不到头似的。好容易见到前面有路口了，车轮又掉进一个大坑，泥水溅起老高。 “得擦车了！”邵艾歉意地。“不用！”小明一打轮。 小明的话音没落，邵艾就看见一个穿红棉袄的身影一闪。她吓得尖叫起来。 外面也有人尖叫，接着，一个女人敲着车窗向里面吼。 胡同窄，那个女人只顾低头看脚下，没注意到前面的车。车轮一陷进大坑，溅了她一身的泥水。 “我给你拿钱洗洗衣服吧！”小明开了车门，边说边向怀里掏钱。 “不用了！”对方脸上的怒容消退，“态度还不错！”她向邵艾身上看了看，“拉美女拉的开心了吧？！”直说得小明悻悻地低下头。 “你拿着吧！”小明把钱塞过去。 “我说不用就不用！”对方还有点犟，“还给五十块，你真有钱！”她向小明脸上看了一眼，“抢来的？出手这么大方？！” 小明又换了两张十元的，“这不是抢来的！”他脸上表情落寞。拉着自己的前妻，帮那个未曾谋面的男人找房子，他心里又酸又辣。 “咦，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对方很好奇地看在他脸上。 邵艾从镜子里看见一张圆圆的脸，不是很漂亮，但脸上红扑扑的，倒有几分可爱。 第二章 第8节 弦外之音 “我着急赶路！”小明硬把钱塞给对方，关上车门继续开。 出了胡同，前面的路也不宽，又走了十来米，车子停下来。 “那几个网点都对外出租呢！”小明向邵艾介绍，“这个地方现在偏，等路一通开就能好了！这离市中心其实不远！你要是现在租，价格还能便宜！” 邵艾向外面看过去，那几处对外出租的网点是临街的一楼，看样子，一直也没租出去。 “路就快要重修了！”小明向怀里摸烟，没摸到。“我先到前面小卖店买盒烟。” 邵艾等在车上，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和小明的婚烟，错全在自己。她不爱他，还要嫁给他，这于对方是很不公平的！小明又是一个好人，几年的婚姻里，对她百般呵护。这么想起来，她真的不是一个好女人。 刚结婚时，她讨厌小明抽烟，他便不声不响地戒了。现在不但又捡起来，反倒抽得更重了！这么会功夫，也挺不了！邵艾看看烟灰缸，里面已装满了。她向小卖店看去，小明正往外走。 “你拿回去！”小卖店的门又开了，方才被溅了一身泥水的女人从屋子出来，把二十元钱扔给小明。 邵艾马上转过脸。两个人扔来扔去的，好象有点意思。 “我刚才问了，把头的那家是外地人，可能着急用钱，打算卖。中间两家打算往外租！”小明坐进来，“这是联系电话！我送你回哪？！”小明又问。 邵艾还是让他送自己回岳良家。只是，没到的地方，她就下了车。对于小明，她知道，自己一辈子也还不清感情上的这份欠债了。没有办法，她的他的感情，就不是爱情。 怀着自责，邵艾向车里挥挥手。正要迈步，看见路边有一个女人，死死盯着自己。 邵艾定睛一看，是房姐。这令她大感意外。 “那不是陈小明么？！”房姐眼尖。 “打车，正好赶上是他的车。”邵艾笑道。房姐和岳良家住对门，她和岳良的来往，瞒不过对方的眼睛。 “怎么这么凑巧？！”房姐眼神里满是狐疑。 “也真是巧。”邵艾不爱和她纠缠，“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小邵，听说你们那要招代办员？！”房姐跟上来。 “没听说。”因为业务扩张，单位要招几个代办员。 “你回去帮着我打听一下，啊？！”房姐不理会对方的冷淡。 晚饭是在岳良家吃的，说起房子的事，岳良的母亲一脸不快，“我好容易供你出去念个大学，还回来干什么？！早知道还回来，当初的工作辞个什么劲儿？！等到这时候回来？！” “妈，”岳良放下碗，“我这些年出去跑得也累了，真是想回来安定下来！我们给公司做程序，天南海北的跑，也真是不爱走了！” “不爱走？那当初你跳着脚往外跑？！这又说不爱走了！”岳良的母亲瞪向邵艾，“好好我，我倒是生什么病？！” “出去也为了长长见识！”岳良耐心地。 “这见识也长了，就在外边不是挺好？！一年挣那么多钱！回来哪还有这样的工作？！” “也不能老给别人打工，”岳良笑着想要给母亲盛汤，“积累这些年的经验，我想自己试试！” “不用装模作样的！”岳良的母亲把自己的汤碗捂住，“不气我比什么都强！” 第二章 第9节 看不见的未来 第二天早上，邵艾给岳良打电话，问他还看不看房子了。听到那边肯定的回答，她才松口气。 两个网点打听过之后，岳良又要去看把头的那一家。邵艾马上拦住笑道，“这边价钱不是还有商量么？！”她怕再回头价钱不好杀。房主也劝，“那边的网点不租，人家是卖的！”又自言自语地，“这路要是一通开，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那得什么时候？！”邵艾回敬了一句，“要是能通开，你就留着以后租都合适！”说得房主直抱怨，“早就说修路，说了好几年了！也不都把这笔钱花哪去了！” 邵艾的意思是，房主这么急着租出去，不如就谈价钱。岳良却执意要看那边的网点，她没办法，只好跟了出来。 “你还要买么？！”邵艾嗔怪地，“楼上楼下二百多坪！” “你怎么知道我不买？！”岳良把邵艾的手叉进自己的裤兜，“楼下开店，楼上就给老板娘住！” 邵艾哼了一鼻子，“亲哥哥，你把家里地缝子都扫扫，看还能凑多少？要不，就把老板娘先卖了吧！” 岳良也不说话，前后左右地绕着看了半天，忽然向邵艾道，“你觉得这房子怎么样？！” “当然好了！”邵艾从楼梯上下来，“要是有自己的房子，买卖赔钱都不用怕！”她踢着台阶下的一丛杂草，“要是我的房子，这就都种上百合！” “行！”岳良点头，“我也喜欢百合！” “说得真事儿似的！”邵艾伸出手，“拿钱来！” “这房子行！”岳良又打量一眼，“将来路一通，正好是个十字路口！就是电脑卖不动了，开个维护中心也行！后面还有车库，等将来挣了钱，我们再买车！” 邵艾只是笑，不去惊醒对方的白日梦。 “那你来谈价钱？！”岳良向邵艾，“我打电话了？！” “你真的要买？！”邵艾瞪大了眼睛，“你有多少钱？！那可不是汽水，一元钱一瓶！” “别担心，不用卖老板娘！”岳良一脸得意的坏笑。 电话很快接通了。房主的意思是，他正从外地往回赶，人马上就能到。但是如果没诚意，就不要打扰他。他赶回来也是因为着急办事，马上还要走。 等房主到了以后，两个人到里面又看了看。房子虽然是几年前盖的，却还没入住，岳良觉得很满意。邵艾没什么想法，她压根就不认为岳良有能力买房子。接下来就谈价钱。房主是个很性急的人，岳良也干脆，两个人不到半小时就谈妥了。 说好了价钱，房主的意思是，如果能马上定下来，价钱上还可以让一点。他从外地赶回来，往返也不方便。岳良便给母亲打电话，让她预备钱。 邵艾这时候才相信，岳良是真的要买房子。她的一颗心提到喉咙里。不要说买房，就是租房，岳良的母亲都不同意呢！ 果然，岳良遇到了困难，放了电话，他是一脸的沮丧。 邵艾没有他那么失望。无论是楼上住老板娘，还是楼前种百合，对她来讲，都是海市蜃楼。“到那边租房吧！”她提议。 房主大概急于出手，他向岳良表示，价钱上还可以让一点。 “这个地方还是太偏了，什么时候修路也没准！还是不要把钱都压这上吧！”邵艾安慰岳良，“先租租看！” “你手里有没有？！”踌躇了半晌，岳良忽然问道。 邵艾算了算，把能凑上的最大数字告诉对方，岳良这才自语似的，“还差十五万！”他手里也还有点钱。 邵艾心里一亮，如果把自己住的房子卖了，不是正好？！只要岳良买了这房子，就是他母亲再不安心，也得认可了。于是，邵艾向他道，“我回家再想想办法。” 第二章 第10节 话里有话 她没回家，而是去找小明。她和小明离婚时，房子虽然归了自己，可房票上还是小明的名字。邵艾想着，自己对不住小明在先，等将来单位分了房子，自己有了住的地方，就把现在这套房子还给人家。 她快下班时才联系上小明。两个人见了面，不等邵艾说完话，小明就表示，房子他压根没想要，跟了自己一回，他不会让邵艾空了手走。他的态度，邵艾早想到了。只是亲耳听到，心里头不免又愧疚了一回。 和小明定完了卖房的事，邵艾便和他道别。她急着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岳良。才走了没几步，就听见有人喊她。 “怎么，房姐你？！”邵艾愣愣地看着房姐的菜摊。 “这不，我姐这几天病了，我替她出摊！要不然，这菜也卖不出去！”房姐有点难为情。 “那也太累了！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出摊？！”邵艾问道。菜很新鲜，让人有购买的冲动。 “现在不上班了！”房姐声音低得听不清。 “内退了？！”邵艾问。 “没有。”房姐扭捏地给一个老太太称茄子，“你房姐买断了！” 邵艾明白了。 “哎呀，这么挑我还怎么卖？！”见老太太又捏又挑的，房姐不乐意了。 “那你忙着！”邵艾笑笑。 “小艾，我那天托你问的事儿，你问了没有？！”房姐伸手拉住她。 邵艾哦了一声。不要说帮她，就是她托别人进来，她还要拦着呢。 “小邵，有句话房姐得劝劝你！”房姐脸上冷下来，“你是结过婚的人了，能找小良子这样的小伙子那可是烧了高香！别吃着锅里看着盆里的！这是我看见了！要是人家老太太看见了，会怎么想？！头一回是碰巧，我这就看见两回了！这边处着，那边也不断！象什么话？” 邵艾本不想理她，正要走，见岳良的母亲提着菜篮过来，她便停下来陪着。 “小邵，你们那招代办员都什么条件？”房姐看看岳良的母亲，又看看邵艾。 邵艾笑了道，“我回去再问问吧！”碍着岳良的母亲，她不好再说别的。 “你帮房姐说说呗！”房姐拉下脸来求邵艾，“房姐点了一辈子钱，哪干过这活？！”说着，眼圈红了。 “房姐这一买断，这在家都呆了半年了！”对方抹抹眼睛。 “怎么想买断了呢？！”邵艾装作关心。半年前，她还在求自己拉存款呢。 “合同到期了，不买断不行！”房姐压低声音，“明年到期的全不签！” “等不行时再买断呗！”邵艾奇怪。工作了大半辈子，这个时候买断，太不划算了。 “以后连买断也没有了！”房姐神秘兮兮的，“咱们这是最后一拔。” “不至于吧？”邵艾不相信。 “至不至于你房姐也不敢呆了，我还背着个记过处分呢。”房姐苦着脸，“一给下岗名额，还不是我的份？！我就是自己买断了也不能承全她们！”她见岳良的母亲在看土豆，就拿口袋盛了些小的，“拿着！我这土豆可好吃了，你回家尝尝！”然后又向邵艾，“你还别说，我买合适了！以后再减员，就是下岗！一分钱也没有！” 岳良的母亲把土豆又倒回去，嘴里笑着说家里还有。房姐也不推让，伸手拉住邵艾肯求，“你帮房姐说说吧，你在翰林支行的时候，房姐对你不比别人好？！哪一件事，不是房姐帮着说话？！他们那些人说你这样那样的，还不是房姐替你说句公道话？！” “我回去帮着你问问！”邵艾忙道。她知道，这个女人在威胁自己。房子还没买成，要是再有这张破嘴跟着搅和，就不好办了。 第二章 第11节 让人打怵的友好 “你放心上点！”房姐叮嘱。 “我想着呢！”邵艾真是愁，就算自己肯帮忙，还有王冬呢！一提起房姐，王冬恨得咬牙切齿。 “你要是肯放心上，那房姐就有指望了！都不用别人，就你说了就能算！”房姐喜上眉梢，“那我就不用跟那些老太太惹气了！”邵艾的能量，她可不是听一个人说起过。 “我能帮你说说！”邵艾忍着厌恶，“你也知道，我得看王姐的脸色！你和她的关系，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她怕岳良的母亲多心。自己的职位不高，说话的份量却不轻，显然是件可疑的事。 “你一定帮房姐想想办法！”走出好几步，房姐又嘱咐。 “买点青菜羊肉下锅子吧？！”岳良的母亲问邵艾。 “行啊！”邵艾忙不迭地点头。岳良的母亲对自己一直不冷不热，这令邵艾十分头疼。 “我听小良子说你爱吃青菜火锅！”岳良的母亲开始挑选青菜，“这菜多新鲜！你一定爱吃！” 邵艾有点受宠若惊，一直看到岳良，一颗心还激动得乱蹦乱跳。她不懂，岳良的母亲怎么忽然的就和气友好起来。 吃饭的时候，岳良又提起钱的事。邵艾低下头。这个时候，没有她置喙的份。既使她帮着凑钱，岳良的母亲也不会领情。 “妈，我这一半天回去一趟，你别忘了按时吃药！”岳良见母亲不表态，只好另想办法。 “你要回去了？！”岳良的母亲很惊讶。 邵艾直盯着他看。钱的事，她已经告诉过他，一半天就可以凑齐。 “我和原来的同事再借点！”岳良不想让邵艾难心。他担心她在工作上做手脚。 “我也没说不给你拿！”她给邵艾挟了一簇小蘑菇，“这蘑菇你还没吃呢！” 邵艾都能感觉到，连岳良都接连看了母亲几眼。 “小强最爱吃这个蘑菇！”岳良的母亲向邵艾，“还是他向我推荐的！” 邵艾有点明白了。 付志强现在家里家外的乱晃，几个大人看得上火。 她猜得没错，“你们那招代办员？！”岳良的母亲放下蘑菇后问。 “能招三四个人吧！”邵艾放下筷子。 “得什么条件？！”岳良的母亲也放下筷子。 邵艾有点为难。她得想方设法让房姐进来，要不然这个住在岳家对门的女人，不会让自己好过。如果再把付志强也办进来，她一个人就占了两个名额，又难张口。 “妈你问这干嘛？！”岳良听得奇怪，“你打算让我去竟聘吗？！”他笑起来。“小强还在家里闲着呢！”老太太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三四十岁的人闲就闲着了，一个大小伙子成天这么闲着还不学坏了！” “说的也是，”邵艾只好附和，“小强要是过来也挺好的！钱是少点，可也有个事占着身子！” “就是！”岳良的母亲笑容舒展，“你看看你，还不如小艾知道我的心！” “完了，我的地位下降了！”岳良高兴地看着她们两个，“这还没怎么呢！我就失宠了！” 邵艾也笑着，心里却七上八下。 “那你就帮着问问，看看成不成！”岳良的母亲小心地问道。 “妈，你以为她是行长哪？！”岳良咬着一截生香菜，“就算她是行长，小强那样的也没戏！财务干了好几年，算盘都不会打！”前几天，他介绍付志强到自己同学开的厂子当会计，才知道，自己的这个表弟，脑子里什么也没有！ “还不会学吗？！人哪，一逼，就什么都会了！”岳良的母亲对自己的侄子非常有信心，“他这回也尝着苦头了，就要懂事了！” “你等着他懂事吧！”岳良笑，“你要是真心疼他，就让他等着我的店开张！别的不说，他这脾气还不赖，怪有耐心的！当个店小二是块好材料！” “他还没处对象呢！”老太太斥责儿子，“管怎么在银行里工作，面上也好看！还你的店？八字还没一撇呢！”对儿子的生意，老太太更是不赞成。卖个冰箱彩电什么的，还说得过去。一个破电脑能有什么用？！有谁会买？只是儿子的犟脾气，她已领教过，知道多嘴也没用。 “小艾，你帮忙想着点！可别忘了！万一能行呢！”和儿子斗完嘴，老太太还没忘了这事。 “我想着呢！”邵艾忙应了一声。 第二章 第12节 土财主 她当然不敢忘。第二天，邵艾就去副行长小姜那里探听消息并提了房姐的情况。小姜很爽快，马上就答应了，还很客气，“王行长都不上心的事，也值得你开口一求？！”邵艾只是笑，正副手之间难免有隔阂，这就不关自己的事了。接下来，她为付志强的事来找王冬。 “谁呀？！”一等邵艾说明来意，王冬就笑了问。 “家里亲戚！”邵艾给王冬看得不好意思。 “还没过门，就帮起人家了！”王冬忍不住羞她。那天，邵艾急匆匆地走了，她就觉得可疑。后来看见她和一个高个子的小伙子在一起，就明白了一半。 邵艾有点扭捏，半晌才笑了道，“要不然我和付志强也是同学，处得一直不错。他的单位都要黄了，已经闲了大半年没活干！现在正好有了这个机会，帮着问问也是应该的！”付志强所在的厂子，现在颇不景气。 “要是先干干代办员还好说，想转正就难了！”王冬不再玩笑。 “那就先干代办员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邵艾赶紧把话接过来。 实际上，付志强只是关系还在厂里挂着，工资早就不给开了！邵艾是没敢说付志强已经下岗，她怕王冬先对他有了成见不爱用。可是听王冬这样一说，她心里乐开了花。难并不代表办不了。再简单的事求到领导头上，人家也不会说容易。想不到，付志强这小子还真有命。 “我可告诉你，就是代办员！什么叫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王冬板起脸。 “那就要看王姐肯不肯帮忙了？！王姐要是上心帮着打算，那还不好说！”邵艾笑嘻嘻的。王冬的能量，她再清楚不过了。李奢权力虽大，却不是抓得那么紧。行内行外的，王冬的办事能力，邵艾早有耳闻。不等王冬回答，她就笑了起身，“王姐你就得多费心了，我这可就回话去了！”到了门口，邵艾抚着胸口，“我得打个抽风，狠狠地敲他一笔！去哪里呢？！”她翻着眼睛，若有所思。 “这个小无赖！”听见王冬的评价，邵艾更加有了主意。 邵艾马上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岳良的母亲。趁着热乎气，岳良又提买房的事。岳良的母亲也不再反对。 按房主的要求，到翰林支行付款的时候，邵艾才觉得这件事是真的了。可她还是满心惊讶！她盯着岳良的破夹克衫出神。虽然岳良的母亲也出了一部分，但大多还是岳良挣的钱。再也想不到，六年下来，他居然挣了这么多钱。 刘放比她还惊讶，她向外瞪着两只大眼睛，“这么多钱都存到他的卡里？！”一连气的，问了好几遍。“我的房子归他了你怎么不说？！”房主苦笑着，又回了头看着岳良道，“我都握了三年了！”他伸出三根指头，“就赌这条路开通！”他长叹一口气，“不行了，挺不住了！”他把三根指头蜷起，“你要是沉得住气，肯定赚！那条路早晚得开！就搁市政府后面！哪有不开的理儿？！还得是条大道！” 付完款，邵艾悄声向岳良笑道，“我现在可是知道，什么叫作家有万贯，盐豆下饭‘了！”她实在忍不住得意，“我命真好，找了个土财主！” “这是谁买房呀？！”刘放看出二人关系非比寻常，跑出来问。 “我家里哥哥。”邵艾收起笑容。 第二章 第13节 谎话连篇 “我是你姐，还不知道你家里有没有哥哥？！”刘放上上下下打量岳良，“啥关系？！我可是你大姨姐！”又一拳捶在邵艾肩上，“行啊！又有钱又长得一表人材！” “走了啊！”原来的房主办好汇款，又向邵艾和岳良挥着着剩下的几把钱，“以后有事找我去！” “还上哪找去？！”刘放向外面撇嘴。 邵艾笑了，中国人的套话细想起来真是有意思。 “咦，地上还有一把！”岳良眼尖。 真的有一把钱掉在方才办理存款的窗口。邵艾也看见了。这应该是那个粗心的房主掉的！ 岳良要追出去。 “指不定是谁掉的呢！”刘放摁住岳良，“不用你管了，在我窗口下面的，我来负责！”说着，几步跑过去把钱捡起来揣进怀里。 岳良还要说话，邵艾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也不好说是谁掉的！”刘放的横财要是给耽误了，她不敢想象她会怎么骂人。尤其自己。今天没说什么过头话，她心里已经谢天谢地了。 “这不道德。”出了翰林支行的门，岳良脸色冰冷。 “那个人都走了！追也追不上！”邵艾劝道。 “我可以给他打手机！”岳良两只手叉在袋里。 “也不见得是他掉的！来往的人那么多！要是喊错了怎么办？！他的钱，会不查清就走？！”岳良的一腔正气让邵艾紧张，“掉银行里的钱也该她们处置！”岳良这才不再说话。 付志强的事也顺风顺水，他进来没出三个月，就跟着王冬的一门至亲转了正。为此，岳良母亲的脸上，开始露出笑容。 房姐的事略微有点小麻烦。一看见房姐坐在营业室，王冬的眼眉就立起来。没出二十分钟，邵艾就被她找进办公室。 “这个房玉勤，门路还挺广！我就这件事没稀得管，她就走了小姜的门子进来了！”王冬真是厌烦这个女人。 邵艾低着头，不说话。她也讨厌房姐。可自己和岳良一天不结婚，她就一天不能把心搁在肚子里。不把房姐这个害人精安抚好，她真是心里没底。房姐家和岳良家住对门，三两句话就能把自己害了。 “邵艾，这回你可得注点意！”王冬提醒她，“她是小姜弄进来的人，凡事上你可得注点意。不要说咱们和她的关系不好，就她那副德性，没事都能弄出事儿来！” 邵艾也不敢作声。 “小姜能把她弄进来，根本就没怀好意！”王冬无可奈何，“就她那个小抠样，谁能喝着她一杯水还是吃着她一块糖？！” “也许看她可怜吧？！”邵艾解释。 “你以为小姜象你似的？！”王冬责怪道。 “也真有点可怜，都到菜场卖菜了！”邵艾心里直扑腾，在王冬眼皮底下撒谎，她真是有点不敢。 “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还能找到活？！连个人都不是的东西！我早就说过，除了共产党的买卖，还会有第二个人用她？！”王冬脸上的肌肉都在抖。 “我看见过她卖菜！这大冷的天，也真是够呛，手冻得都紫了。”邵艾想平息王冬的怒气。 “要是换了你卖菜，你再看看她是可怜你还是笑掉大牙吧？！”王冬冷笑，“我可提醒你，心里有点数！尤其你那小金库的钱！” 邵艾忙点头。小姜和王冬的矛盾，就在这小金库上。 刚把王冬敷衍过去，还没过半个钟头，周正阳就来了。 第二章 第14节 引诱 邵艾知道，老狐狸进宅，无事不来。 果然，周正阳从王冬那边出来，就到了邵艾的办公室。 她给对方倒了杯水。周正阳现在把王冬恭敬得很到位。而王冬，又是自己的主心骨。 “老妹儿你这么客气干嘛？！”周正阳刚在王冬那里碰了个软钉子。 “不过倒杯水！”邵艾笑一笑。她等着对方开口。看周正阳的脸色，并不痛快。 “还一个人？”周正阳笑了问。对于邵艾和李奢的关系，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邵艾不回答，她笑笑，“从王姐那过来？！”她想知道对方在那里怎么了。她现在的工作原则，就是紧跟王冬。那次周正阳验资，还有钱朋的贷款，邵艾总结出一个教训，王冬吐口答应的事，千万不要在里面作手脚。这个女人太精明，什么事也瞒不过她。拂她的意，万万使不得。那时还有李奢作主，王冬照样都没客气。 “和你王姐就说几句闲话！”周正阳想从邵艾身上打开缺口。王冬拒绝的很干脆。 如果王冬有帮忙的意图，会给自己打电话的。邵艾判断，他的胃口，让王冬都难心了。 “王姐怎么说？”邵艾想着，她怎么才能趁着击鼓的功夫，再把花传回去。 “什么王姐怎么说的？！你怎么什么事都看你王姐？你才是计财科长！那些具体的事是你说了算！”周正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连你王姐都觉得是这样！好几回她都让我直来找你，想让你锻炼锻炼！” 邵艾不作声。 “该单飞了！”周正阳以为说动了对方，“还老让人扶着？！” “周哥说得真有意思！”邵艾知道周正阳手上正盖着一幢楼，她猜测，是盖到半道上没钱了！既使是这盖到半道的楼，他也是东拼西凑。 “还有意思？！自己办下来事和跟别人跑龙套能一样？！”周正阳瞪圆了眼晴，“不是周哥说你，该留点心眼了！” 她不知道对方的留点心眼指什么。不要说单独和对方过事，就是在他的事上跑龙套，邵艾都是不得已。如果依着自己的性子，她根本不想和这个男人打交道。她现在接触的生意人很多，绝大多数的情况是办过事又不用担任何风险。 “老年轻？！”周正阳笑了，“得给自己留后手了！漂亮是一时的，用不了一辈子！怎么才能老好？那得有钱！有了钱才是真的！” 以前她真是这样想，工作中未尝不做些过格的事。自从岳良提醒她，邵艾再没有破过例。 “有了钱，想找什么样的没有？！现在这男人也看得开！”周正阳已从王冬那里探听出一二，知道邵艾和李奢已冷下来。“你还能老一个人过？！” “趁着年轻，得赶紧制点！”周正阳食指和拇指捻在一起。 “一样的办事，你知道她得多少？！”周正阳启发对方。 邵艾猜得出。以王冬对周正阳的恶劣印象，他的投资少不了。 “咱们先认识的，为什么让她多得？！对不对？”周正阳笑笑，“自己做回主！别老听她的！” “要是不听她的，我想我们两个都没有机会坐下来说话！”邵艾平静地，“要是我能做主，我压根不和你过事！我看的是王姐的面子！你以为什么呢！”她判断，这个男人提的要求太过份，连王冬都一口拒绝了！邵艾听人说起过，东拉西凑的那半幢楼，追债的能排出二里地。看来，他是擎不住了。 “丫头你咋这么说话？！”周正阳感到意外。说了半天，他还以为她活心了呢。 “我这么说话都是看王姐的面子！”邵艾把对方没喝的水端回来，自己呷了一口。“你怎么不拿王姐压我了？”她笑。 “瞧你，谁拿王姐压你了？！这话打哪来？”周正阳不知对方心思，“我这不是来找你了么！” “你最好拿王姐来压我！”邵艾把杯里的水泼到周正阳脚下，“要不然，你在我们这儿开户都不行！” “这是什么话？！”周正阳脸色暗下来。 第二章 第15节 来者不善 “想办事，就找你王姐去！”邵艾站起身，“我还有事要出去！” “挑理了？！”周正阳也站起来，“这回不是先找的你？！” “她都不答应的事，你来坑我？！”邵艾哼了一鼻子。王冬的胆子，比在翰林支行大多了。好些人，邵艾连话也不愿意说的主儿，她照样和他们过事。他要求的事，大概都能把自己送进监狱了！这个该死的周正阳，心怎么这么坏呢。 “怎么叫坑你？！”周正阳知道不行，“受刺激了咋的？！还是人家不理你了，现在说话不好使了？！”他也哼一声。 这是说李奢吧，邵艾的心里一惊。不过，她马上镇定过来，“不是现在不好使，从来就没好使过！”她笑，“要不你咋啥事儿都找你王姐？！你现在赶紧找她去吧！呆会儿她也出去！” “这事你还得想着帮我！”周正阳又坐下来，“以前的都办了，现在不办怕是也不行了！吃也吃了，拿也拿了！”他开始吓唬对方。 “我也请过你！东西我也不是没送过！”邵艾才不怕，“那叫礼上往来！”她呸了一口，“好意思说！我给要饭的也比你的多！” “我就不信没说理的地方！”周正阳装得气势汹汹。 “你先和你王姐说！再问问她，吃也吃了，拿也拿了，该怎么办？！”邵艾还是笑笑的，“你也算是个老爷们，到饭店吃完东西还想把钱要回来！” “咱们走着瞧！”周正阳面上仍然狠狠的，“我这就找我妹夫去，用得着你们？！求到你头上，那是看得起你，是给你面子！真是不识抬举！ “你早就该找你妹夫，他一看你都不烦别人！”邵艾笑着送到门口，“慢走！”等对方脚步声远了，她欠开点门缝往外看了看。周正阳竟真的坐了电梯上楼。邵艾把门关上。她倒不信他敢找李奢，做做样子唬人罢了。 邵艾没猜对。周正阳真的去找李奢了。没过几天，王冬就找邵艾了。 “你怎么说的话，把那个老小子得罪成那样？！”王冬的口气很谨慎。 “也没说什么。”邵艾不清楚王冬和周正阳之间发生了什么。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他气成那样？！”王冬嗔怪。 “是这么回事，”邵艾觑着王冬的脸色，“他说，他要办的事是你让他直接来找我！说是你的意思，让我锻炼锻炼！谁知道他搞的什么鬼？万一是偷偷地打着你的旗号呢？要是有什么事，我想王姐也能给我打个电话过来。”邵艾担心王冬误解，又把那天的经过简要复述了一遍，这才笑道，“没有王姐你的话，我会单独跟他过事？！想挑拔也不看看咱们俩的关系！”她猜测，周正阳在王冬身上又下功夫了。 “他找你要办什么呀？！”王冬试探地问。 “我没问他什么事！”邵艾索性直说，“我告诉他，既使办过的事，那也是看王姐的面子！单独找我，门都没有！” “怎么这么说？！”王冬责备地。 “王姐，我都烦死他了！”邵艾口气里带着撒娇，“我要不是冲你的面子，话都不想跟他说！还要办事？！”邵艾哼了一声，“想都不要想！” “那你也不能就这么冲他呀！”王冬无奈，“你可以委婉点说！” “就不好好说！”邵艾气鼓鼓地，“怎么，他上你这儿告我状了？！” “要是上我这儿还好点，”王冬也感到棘手，“他找李行长这通诉苦！” 还真告到李奢那去了！邵艾吃一惊。她不安地看王冬，“都和李行长说什么了？！我也没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要是正大光明的事，他说什么小话？！怎么不直接求他妹夫去？！” 第二章 第16节 一错再错 “理儿是这理儿！”王冬心情沉重，周正阳这么一搅和，她以后要再办什么事就难了，“可也得好好说呀！” “他还能怎么说？！他要办的事，哪件是合理的？还不是看李行长的面子才给他办了？！还得寸进尺了！”邵艾着实气恼。她平静了一下情绪，“王姐，也不用担心！李行长也不是小性的人！上一次的事，还特地嘱咐不让给办呢！” “工作上挑不出来什么！”王冬看着邵艾，“还不是上次我帮你把付志强办进来的事！这回可咬着了！当着李行长一片嘴两片舌地瞎说一通！象咱们办进来多少人似的！” 邵艾明白了，她觉得气愤，“付志强和他这么好，他还跟着乱咬！他想办事，就不许别人也办一点？！以前付志强帮着他办过多少事？！还恩将仇报！真不是人！” “生气有什么用？！”王冬倒还冷静，“你有功夫找李行长谈谈，把话说开。我这一半天也得和他唠唠！” 邵艾答应一声，就全抛在了脑后。岳良的房子正在装修，她整天忙得不亦乐乎。 这天，两个人正在讨论楼上的装修以什么色调为主，楼下的工人上来说外面有人找。邵艾向楼下一看，刘放正仰脸向上看着。 没等邵艾下楼，刘放已经进来了，她四下打量，一脸的羡慕。 “真行啊，到底钓着个钻石王老五！”刘放上来就掐了邵艾一把。 “屋里呛人，到外边来吧！”邵艾连拉带拽，总算把对方弄到外面。 “我就开门见山吧！”刘放很直白，“把我也弄你们那去！” “我们那是什么好地方？！”邵艾乐了，“别说我还办不了，就是能办你也不能来啊！” “可别说你办不了！”刘放不爱听了，“你还办不了？！”她乜斜着邵艾，“那就没人能办了了！” “你当那是我家开的买卖？！”邵艾拿对方没办法，“再说了，哪有你们那好？！怎么说也是中直企业，有国家在后面撑着！我们这种地方小行，说不定哪天就黄铺了！” “我还不知道咱们大行好！”刘放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我这不是干不下去了吗？！” “怎么会？！”邵艾这样说，心里却想起那一万块钱。 “我那天不是捡了点钱么，”刘放声气低下来，“让录像给录着了！这不，行里头逼着我买断呢！” “没有别的办法了？！”邵艾感到为难。如果是头段日子她还可以想想办法，眼下让周正阳这么一搅和，根本就不能张嘴提。而刘放还是个急性子，压根等不得。 “要是有还能来找你！”刘放的口气不是那么好，“人还不是你先得罪的？！” 邵艾看了对方一眼。那一万块又不是自己拿的！可是，秀才遇到兵，真是让人没辙。 “你还瞪我？要不是你把朱立得罪成那样，他会揪住我不放？！”刘放一个白眼瞪过来，“我家唐林要不是因为你，会和他打起来？！你现在可好了，让咱们跟着受罪！” “现在的时机不是太好！”邵艾想向对方解释。 “给旁不相干的外人办事，时机它就好了！”刘放很生气，“你就给个痛快话，行不行吧？！” 邵艾向她说明了一下情况，包括周正阳告状的事。可对方根本不听，“叶准的事怎么那么痛快？！他是你什么人，就那么跟着上心？！这还没过门呢，就紧着溜须人家！连没过门的小叔子都给哄得滴溜转。怎么就那么不值钱？！” “办工作不是着急的事！”邵艾忍着羞怒，“我也是人托人的办事！又不是到商店里买东西！” “行不行吧？！你也不用说别的！”刘放很不耐烦。 “我得等机会再说，”邵艾勉强笑道，“现在是真的说不上话了！” “等机会？”刘放冷笑一声，“我那边马上就得买断了！还等机会？不行就不行呗！绕什么弯子？！叶准的事怎么接得那么准？到我这儿就拿五作六的！” “我帮着你问问吧！”邵艾真是打怵，这个时候向王冬张嘴，等于是把脸送过去让人打。 “不用了！”刘放鄙夷地看着对方，“我还正不想让人管束呢！八抬大轿地抬我还不去了呢！什么破地方，一群文盲！” 邵艾正在思忖怎么向王冬开口，听见刘放的话，索性打消了这念头。 岳良下来的时候，刘放已经拂袖而去。邵艾没说她为什么来。她那天拦着岳良提醒人家，已经错在头里。 第二章 第17节 爱莫能助 刘放再没过来。邵艾原计划还要和她费些口舌的，也意想不到地省了事。店面装修结束的时候，岳良的母亲终于提出订婚的要求。 订婚的前一天，邵艾回父亲那里彻底地打扫了一下。快晚上的时候，想不到邵扬也回来了。她一进屋，脸上就挂着霜。 邵艾没告诉她自己要订婚的事。她怕对方心里还忌恨着从前。况且，岳良也怕看见她。 隔了不多一会儿，唐林也跟了进来。他一进来，邵扬便把脸一扭。 邵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收拾了一整天，也不想再做晚饭，就提议出去吃一口。 “你们去吧，我不去！”邵扬口气里带着怨怒。 好说歹说的，几个人总算一起出来了。 菜上齐的时候，邵扬也不动筷。唐林虑着还有邵艾和岳父，给她挟了点菜。 “你自己吃好就行了！”邵扬脸色铁青。 “这又是怎么了？！”邵艾的父亲无奈。小女儿才刚刚好，大女儿又闹上了。 “怎么了，你让他自己说！”邵扬一肚子气。 唐林面有难色，只向妻子道，“自己家里的事，回家再说吧！” 因为接岳良的电话，邵艾便出来。等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又多了刘放。她一看见邵艾，便道，“这回可是你姐夫的事了！你管不管？”说完又向邵扬道，“要不是因为帮她办调转的手续，会把朱立得罪得那么深？！” “管小艾什么闲事！”唐林向刘放，“你也忙你的去吧！” “这可真是狗咬吕洞宾！”刘放一下子就炸了，“我是帮着你们着想！换了我，谁稀得用她！”说着，瞪了邵艾一眼。 “怎么了？”邵艾问唐林。 唐林笑笑，“没有事，吃饭吧！” “还没有事？！你傻呀！”刘放好象在等人，她向门口张望了一下，“这是自己的小姨子！有什么张不开嘴的？！”说着向邵艾解释了一番。 邵艾这才知道，刘放拿了客户的钱，人家找上门来要她还不给。后来经了公安局，从录像里查出来，才不得不退了款。唐林在这件事里，先是帮着隐瞒，后来又到公安局帮着化解。想不到，朱立还是知道了。刘放早就买断了，唐林因为知情不报被记大过处分。眼下，正赶上合同到期，唐林这拔有百分之三不能签，他们的行正好摊上一个下岗的名额。这一次减员，行里通过打票方式决定是谁下岗。由于朱立的点拔，“谁的工作出过差错，谁的身上背着处分，那就打谁呗！”所以，票打得很集中，百分之九十都落在了唐林身上。 “我是没面子。再说了，我也不稀得去！”刘放看着邵扬，“这可是你亲姐夫！” 邵扬的目光盯在了邵艾身上。 “姐夫，你没找找李行长？！”邵艾提议，“你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怎么的说到跟前了也能给面子！” 唐林没作声。邵艾和李奢的事，他也有所耳闻。不要说两个人现在已经掰了，就是正好着，让他去找那个男人，打死也不能。他再也想不到，李奢当初口口声声地夸邵艾，原来是早有了意。 “你真好意思？！”刘放早就知道似的，“说你不肯帮不就得了，还让唐林直接去找李奢？！唐林要是找得了，还用求你？！” 第二章 第18节 爱莫能助 “放姐，我不是跟你说过了，”邵艾真是有口难辩，“才因为点事，李行长把进人的口子给掐死了！别说我还得找王姐，就是王姐自己，现在也一个人进不了了！我自己的亲姐夫，我会不肯帮？！” “那谁知道？！”刘放可逮着机会出气了，“我还核计着，我是外人，人家不帮也就算了！想不到，自己的亲姐夫，也没面子！”她向着邵扬，“你还和我生气，生得着吗？！怨着我什么了？人是你妹妹得罪的，我跟着背黑锅我还屈呢！我没说什么，你倒瞒怨上我来了！不是因为你妹妹，会把朱立得罪得那么深？行里任是出了天大的事，没有花钱化不了的！怎么的，朱立就非跟钱过不去？！” “姐夫，这不是要面子的时候，”邵艾肯求唐林，“你是李行长带出来的，就找一找吧！” “我就是不明白，我弟弟要是自己有面子，还让人逼到这个份上？！马上的，就得拿钱走人了！他会不着急？！”刘放气势汹汹。 “姐夫，你和李行长那么好，我就不明白，找一下怕什么？！”邵艾不睬刘放。如果说有面子，唐林大概比王冬要强十倍。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举止为人，李奢对唐林都是大为赞赏。 “我就不明白，外人都能帮，自己的姐夫怎么了？！”刘放向着邵扬，“我是不知道你们家姐俩怎么回事！那叶准，响屁都放不出来一个，家还是外地的！他自己就去得了？！是谁给弄过去的全行上下谁不知道？！跑前跑后的比亲妹妹蹦跶得还欢！还有付什么强，就她那没过门的小叔子，因为作案在单位都除名了，她不也给弄过去了？！怎么的到了自己姐夫跟前，她还不好使了？！我可是真不明白了！”她看看表，“幸亏我自己有本事，当上了老板！要不然活活让人气死！”说着，一脚踹开门，“你们家的事，咱不跟着掺和！我的买卖要开张了，我得招待那些大灰狼了！”正说话，马上又捂了嘴，“来了！” “姐，我要是能帮上忙的话，哪有不帮的道理？！”邵艾向邵扬，“刘放不知道，你也应该知道姐夫和李行长的关系！李行长是真的赏识他！” “我不知道！”邵扬一肚子的气，又转向了邵艾。刘放说的没错，这么个白眼狼，吃里扒外不干人事不说，还嘴巴头上说得溜光。 “姐，这不是斗气的时候，”邵艾苦着脸，“得抓紧时间劝劝他了！”她想着，邵扬要是给唐林施加点压力，说不定还能行。 “谁和你斗气了？！”邵扬白了邵艾一眼，“我不吃了！”说着挎了包就走。 “小扬，”邵艾的父亲追出去，“有话你好好说嘛！” 邵扬头也不回，一阵风似的就走了。邵艾从百页窗的缝隙看下去，她正往一辆出租车里钻。 “姐夫，你别和她们一样！”邵艾给唐林挟菜，“你就找找李行长！” 唐林一声不响，只是吃东西。 邵艾的父亲看起来很不舒服，只吃了几口，就靠了椅子养神。过了好一阵子，才坐起来向两个人，“你们慢慢吃着，我吃好了，先回去歇歇！” “那打包回去吃吧！”邵艾忙站起来。 “你们俩慢慢吃！”邵艾的父亲站起身，“你再劝劝你姐夫！啊？！” 邵艾这才坐下来。 无论邵艾怎样劝，唐林就是闷头吃东西，什么话也不说。 邵艾已经口干舌燥，“姐夫，你不知道我多想帮你！就是不看我姐，” “姐夫知道！”唐林打断她。 “姐夫，我要再有一点办法，也不能干瞅着！”邵艾急得不行。 “你也吃点饭吧！”唐林帮她挟菜，“你就是管得了，姐夫也不能用你！” “我和他早就崩了，没法再为你的事去求！”没办法，邵艾索性敞开了说。 唐林震了震，停下手里的筷子。 第二章 第19节 釜底抽薪 “我就是不懂，你为什么不肯去找他？！姐夫也不是那种木头疙瘩！”邵艾急得脸上都出了汗。 “小艾，那我告诉你，怎么的我都不会去求他。”唐林把筷子放在一边。他记得自己有一回因为邵艾的事开玩笑，曾对李奢说过，可惜自己是先认得的邵扬。当时，李奢还取笑过他，说他娶人家的姐姐是不怀好意。想不到，对方的心里，早对邵艾有了意。这样的情形之下，他怎么开口去求对方？那会让李奢怎么想？！“我对你帮不上什么，已经觉得很羞耻了！再因为工作去求他，怎么都不能！一个男人的自尊心，比什么都重要。” “可都这个时候了，”邵艾垂下头，“还想那么多干嘛？！”她明白对方的意思。 “什么时候也不能！”唐林很坚决，“咱不能让他看不起！”李奢和方小雪的事，唐林也知道。他猜测，邵艾和李奢也是为这事弄到生分。 邵艾心里难过，眼圈有点发红。 “姐夫的心事，你也应该知道！我只恨自己没有本事。”唐林看着窗外，“所以，我不能去求他。不单是我自己的脸面，我更得为你着想！我不能给你带来快乐，也不能因为一份工作让他小瞅了咱们！好不容易有了幸福的归宿，这个时候，就更不能求他了。”唐林笑一笑，“你快乐就比什么都好！” 原来是这样。邵艾伸手握住了唐林，她这才知道，对方是怎样默默地爱着自己。 “小艾！”唐林低低一声。 看着对方惊警的眼神，邵艾猛然抬头。 邵扬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姐，我，”邵艾着了慌，“我想劝劝姐夫！” 邵扬什么也没说，从座位上拾起钥匙就走。 “你也早些回去吧！”唐林急匆匆丢下一句也走了。 第二天，邵艾本想找邵扬再聊聊，解释一下。可订婚的日子是选好的，也准备完了，只好作罢。 岳良的母亲还客气，跟邵艾的父亲唠得也投缘。大家正说着话，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开了，邵扬怒冲冲地进来，身上挎着大包小裹的。 “姐，你回来了！”邵艾忙着迎出去。 “别碰我！”邵扬一把推开邵艾，“装什么人？！”她一看见岳良母子坐在屋里，更加恼火了，“我都让给你行不行？！这回你满意了吧？！” 邵艾的父亲不知发生了什么，还责备大女儿，“你这是干嘛呢？！今天你妹妹定婚！你们两口子没空不回来也就算了，弄这一出算怎么回事？！”今天的事，他让邵艾通知邵扬夫妻。邵艾因为怕节外生枝，并没有告诉两个人。只说他们两个都有事分不开身。 “我这是干嘛？！”邵扬抹了一把眼泪，“你问问你的好女儿！”她站在屋子当中，“你问问她？！怎么这头订上婚了，那头也不放手！拉拉扯扯地算是什么？！”她含恨盯着岳良，“你不用看着我，怎么回事你也不是没经过！”直说得岳良脸色苍白。 不一会儿，唐林也赶过来了，他没想到家里人这么齐，一进来就傻了半天。 “小林你们俩是怎么回事？！”邵艾的父亲着了急。 “你倒是说说，”邵扬声音陡然高了八度，“人家这边都订婚了，你还跟着掺乎什么？！” “你都胡说些什么？！”邵艾的父亲急了眼，狠狠打了大女儿一下。 邵扬受不了了，她索性坐在沙发上又骂又哭，“我胡说，你问问她！昨天两个人拉着手干什么来着？！”她泪眼婆娑地指着岳良，“当初他是谁的男朋友来的？！是谁先把他带进咱们家的？！” 第二章 第20节 无计可施 婚是订了，岳良的母亲又恢复了原来的不冷不热。 岳良也不痛快，话一天比一天少，每天只忙着联系业务。不要说母亲的脸色，就是他自己心里，也是一个疙瘩。 邵艾的父亲因为跟着两个女儿着急，一下子病倒了。 对于眼前的情况，邵艾有点无计可施。她和唐林的事，已向岳良解释过多次了。尽管岳良表示不介意，邵艾知道，他在心里是十分计较的。 刘放的买卖开了张，就在邵艾和岳良买的网点后面。她租的是还没动迁的平房。从唐娜那里知道，刘放做的豆奶生意并不好。 这天，邵艾下了班照例往岳良的店的方向走。一路上，她心事重重。这几天，岳良的母亲天天在讲一个叫许冰的名字，除了赞美，还是赞美。 “赶紧给钱！”一个男人凶悍地吼叫打断了邵艾的思路。 “我不是不给你，这些天不是货款还没回来么？！”一个女人低声下气地。 那个女人是刘放。 “你货款回不回来关我屁事？！”那个男人不耐烦，“你今天赶紧把钱给我拿来！不用跟我说别的！” 邵艾停下来。 “我现在不是没有吗？！”刘放也看见了邵艾，她把脸扭向一边去。 “怎么你没有就不用给钱了？”那男人笑得狰狞，“那我没有女人今晚就可以睡你那了！” “我这就打电话向家里人借！”刘放气忿忿地。 邵扬慢下脚步，只看着这边并不过来。 “嫂子，你先借我点钱！”刘放向电话里喊，“我一半天就还你！” “嫂子，你就先少借我点！三百五百也行！”刘放肯求。 “这鳖犊子！”刘放恨恨地咬牙，“就认得钱！把钱能攥出水！” 几个电话打出去，钱也没借来。 “废话，谁不认得钱？！我想管钱叫爹呢！”那男人吐了口唾沫。 “你就匀我两天空呗！”刘放哀求对方。 “你这两天两天地，都快一个月了！你是我啥人？我一个劲儿匀你空？！”那男人不答应，“你要实在没钱，就陪我一个月，我免你一个月房租！”。他乜斜着刘放。 刘放一脸愠色，却不敢回嘴，“老弟，你可真会说笑话！我岁数都比你大！谁占谁便宜呢？！” “老苞米更香！”那男人笑得更坏了，“怎么样？你干不干？！” “她欠你多少钱？！”邵艾走上前。 “怎么的，你要替她还？！”那男人上上下下看着邵艾，“你不用给钱，亲一下就行了！”“你欠他多少钱？”邵艾不睬那个男人。 “六千。”刘放面色羞惭。 邵艾打开票夹，数了一下，只有三千左右，她向刘放，“你让他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到店里拿去！” 一看见钱，刘放来了精神，“我先给你三千，剩下的过两天再给你！”她瞪着那男人。 打发走那个男人，刘放也不看邵艾，“我给你打个欠条，钱我会还你的！” 这是要志气呢，邵艾接过欠条。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刘放的口气冷硬。 “要是有什么困难，我能帮上忙的，你就尽管说！”邵艾不想和她关系弄得太僵，众叛亲离的，对自己没有好处。目前的情形，刘放若能替自己美言几句，也许和岳良的母亲的关系能缓解一下。 刘放愣了一下，什么都没说，低着头摸索着背包。 “一个人做生意处处都是难事，也不用太刻苦自己！”邵艾猜她是感动了，“你先把电话给我罢，要是能帮你卖点，我好给你打电话！毕竟，我交往的人多一些，也还有点能力！” 刘放从包里摸出纸笔，写下一个电话号码递给邵艾，捂了脸就走。 邵艾把纸条收好。她看见泪光在刘放眼里打转。 “我不会让你白帮的，我会照例给你回佣！”走出几步，刘放回身扔下一句。 “我会提醒你，”邵艾大声地，“我不会不好意思，你激动什么！”她听出对方声音哽咽。 刘放冲过来，狠狠地掐了邵艾一把，忽然抱住她大哭起来。 第二章 第21节 又一个不速之客 与刘放重归于好，邵艾还是高兴的，她几乎是哼着小曲进的店。一打开门，邵艾就愣住了。 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直直地看着自己。、 邵艾见过她。这就是岳良家里来过的那个女人。 “小艾，我来介绍一下，这是许冰！”岳良走上前，“她就是小艾！”他又向对方介绍。 “可真漂亮！”对方灿然一笑，伸出手来。 邵艾连忙伸出手握住对方。这就是岳良母要几日来念叨许冰的原因了！ “我出差路过这，顺便来看看！”许冰向邵艾解释。 “欢迎你过来！”邵艾脸上在笑，心里却打翻了醋坛子。这个女人的事，她从来也不肯问岳良。她不敢问。不要说现在两个人的感情如履薄冰，就是情意甚笃时，她也张不开嘴问对方。她害怕了解。 “她们那并不忙吧，”许冰问岳良，“正点下班呢！这要是在我们那就完了，这还是正忙的时候！” 对方的意思邵艾懂得，她是说自己的工作不值一提，跟她不能相提并论。 “还没吃饭吧，”邵艾装作没听出来，“出去吃一口！” “我们吃过了！？”岳良的母亲向邵艾，“饭在锅里，你自己热一热吃吧。”她脸色勉强，都能让许冰看出来。 “都留在蒸锅里，点上火热一下就好了！”岳良向邵艾。 “那你们聊！”邵艾看出，岳良神情不那么自然。她闷闷地一个人让了楼。“我们”两个字，真令人尴尬。她感觉自己象一个多余的人。 邵艾吃过饭下楼，许冰正笑得前仰后合。 “什么事这么好笑？”邵艾在岳良身后坐下来。 “我们的事你不知道，一句半句也说不完！”对方没有理她的意思。 说了几句闲话，许冰面露倦色，“坐了一天的车，我有点累了！” “那就早点歇着吧，”岳良的母亲很热情，“小良子，你先送她回家休息！” “要不去我家吧！”邵艾一笑，“住我娘家也方便！我也累了，正要回去休息呢！” “那正好，”岳良赞同，“许冰，你就住她那吧！离这里也不远。” “你离婚后不是自己住吗？！怎么还用回娘家？！”许冰问道。 邵艾一时没答上话。看来，对方对自己的情况，相当了解。 “我看就住你那里吧，别回你娘家了！”许冰一笑。 不用邵艾客气，对方也并不拘束。这和她娟秀的外表不是很一致。到了邵艾家里，许冰就跟住宾馆一样随便。好容易伺候她睡下了，许冰却又开了灯，“邵艾，你俩订婚挺长时间了吧？！” 邵艾吱唔了一声，对方打断她，“出了什么问题吗？还不结婚？！” “店刚开张，太忙了！”邵艾这时知道，来者不善。 “忙才应该早把婚事办了！”对方不同意这说法，“两个人结婚了还能相互照顾一下。” “我们这边结婚怪麻烦的，得准备好长时间！”邵艾道。 “我觉得你们的感情出了问题！”对方笑了，“跟别的根本没有关系！” 这是白领丽人的风格吗？邵艾不能确定对方的意图。许冰已经洗漱了，脸上却又重新化了淡妆。 “我想，他对你的感情已经转淡了！”对方说得很肯定。 邵艾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少管闲事。不过，她还是忍下了。这个女人不同于丁艺，她是外企的白领。 “甚至已经结束了！”许冰环视屋内，“或许他刚回来的时候，由于某种原因与你旧情复燃，但这种过了时的情感非常靠不住！它来得莫名其妙，走得迅雷不及掩耳！”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邵艾微微一笑。 “你懂得的，你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对方看着邵艾，“岳良应该是后悔了，你也感觉到了！其实这并不奇怪，他见过世面的男人，见过太多优秀的女人！而你们之间有距离又那么大！” “他对我很好的！”邵艾有点心虚。对方说得很有道理。 “那是他怕伤害你！”对方伸展了一下腰身，“这样走下去你会很累的！这样的感情很难维系。” “你很累了，早些睡吧！”邵艾不想跟她纠缠。 第二章 第22节 早餐是在岳良的店里吃的。洗碗的空儿，邵艾问岳良，用不用自己请假来陪对方。岳良的回答很令她失望，“不用了！我陪着吧！” 邵艾无语。就这样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岳良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这是知识分子的风格吗？心里再多不满，再多疑问，她也不敢造次，只是默默的把碗收好。 “我代理这个品牌的电脑，她帮了不少忙！”岳良看出邵艾不高兴，终于解释了一句。 “那你好好招待人家吧！”邵艾强挤出一丝笑意。经济上的连接，远远要比感情来得牢固。岳良后悔了？也有可能。那她该怎么办？ 一整天，邵艾都没出办公室的门。中午饭她也没吃。 快下班的时候，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周正阳。 邵艾没作声。没有对方跟着搅和，唐林和刘放的事根本不会有什么波折。 “我过来看看老妹！”周正阳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邵艾笑了一下，“不用！” “老妹还生我的气呢吧？！”周正阳正色，“大哥那天喝多了酒了！” “我要是认真跟你生气，早气死了！”邵艾给自己沏了杯茶。 “你生我的气我也得来！”周正阳面色沉重，“大哥得为你着想。” 邵艾冷着脸看对方。 “我得告诉你，”周正阳压低声音，“我看见你男朋友和一个女的在一起，转悠一天了！”他看着腕表，“早上八九点钟就在一起，这不，方才我又在街上看见了！” 邵艾不动声色，“我哪有男朋友？！” “还瞒你周大哥呢，刘放都告诉我了！”周正阳乐了，“小伙子还真不错，可和别的女人这么晃可不是事儿！” “我知道，那是他的同学！出差路过这里！”邵艾解释。 “这同学的说道最大了！”周正阳责备地看着邵艾，“大学同学吧？在一起得四五年？能没有感情？回锅肉，更香！你呀，加小心吧！” “也不是人人象你！”邵艾没客气。 “这什么话？！”周正阳一脸无奈，“我怎么了？！我不是挺好的！” “没看出来！”邵艾看看对方，忍不住笑了，“你弄着钱了？要不，可别在我这浪费时间！” “老妹这话说的，你大哥缺什么还能缺钱？！”周正阳不屑解释地样子，“我还能象刘放，让人家跟着屁股追债？！” 说到刘放，邵艾也挠头。救一时救不了一世，自己也不能老往里镇钱。虽说对方给自己打了欠条，可顶什么用？！ “昨天她还找你嫂子去了，”周正阳拿眼睛觑着邵艾，“可上门推销的一份接一份，好好的关系，谁能总换家？！” 邵艾笑了。 “要是看老妹的面子还行，就她？”周正阳端起邵艾的茶水就喝，“我认得她是谁？！” “你也不用看我！”邵艾冷笑，“我可没有豆奶送不出去！” “老妹，这事你不着急，可自己那事还得再掂量掂量呀！”周正阳不甘心，“那小伙子我看过了，真不错！这年头，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好人谁都能看出来，邵艾在心里感慨。 “大哥跟你说句心里话，”周正阳凑近邵艾，“这么好的人不好遇啊！” “我知道了！”邵艾让对方说得心烦，“谢谢周哥提醒！” “那女的，可不是善茬！”周正阳小心地看着邵艾，“用周大哥帮什么忙不？！不行咱就找人，” “不用！我的事不用你管！”邵艾吓得摆手，“你不帮倒忙我就非常感谢了！” “怕什么？”周正阳一甩头，“咱们是坐地户！” “谢谢你周大哥，”邵艾真怕他跟着弄出什么乱子来，“我对自己有信心！您哪，歇歇气吧！我不生你气了行不行？！” “那好，那好，”周正阳笑容满面，“有老妹这句话，我不放心了！” 周正阳放了心，邵艾却坐不住了。没等下班，她就来到店里。 “俩人还没回来呢！”岳良的母亲一见邵艾，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 第二章 第23节 “不用！我的事不用你管！”邵艾吓得摆手，“你不帮倒忙我就非常感谢了！” “怕什么？”周正阳一甩头，“咱们是坐地户！” “谢谢你周大哥，”邵艾真怕他跟着弄出什么乱子来，“我对自己有信心！您哪，歇歇气吧！我不生你气了行不行？！” “那好，那好，”周正阳笑容满面，“有老妹这句话，我不放心了！” 周正阳放了心，邵艾却坐不住了。没等下班，她就来到店里。 “俩人还没回来呢！”岳良的母亲一见邵艾，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 “我知道，”邵艾陪笑，“所以我才过来帮着忙乎忙乎！” “不用，这里有店员，我也行！”老太太口气不胜其烦似的，“你有事就忙你的吧！” “我也没什么事！”邵艾脸上诎诎的。 “也别说，这许冰可真不错！”老太太向店员，“人又大方，又有文化！谁家要是娶这么个儿媳妇，可真是烧了高香了！” 邵艾正在嚼一个干面包，听见这话，越发噎得吃不下了。 岳良和许冰是吃过饭回来的。一进店，许冰就嚷累，邵艾跟岳良连句话也没说上，就陪对方回家休息了。一洗漱完毕，许冰又精神起来，说起白天去过的好玩的地方。最后总结道，“小城市有小城市的好，在这里长住下去也不错的！” 邵艾未作评价，她替对方把窗帘拉严实。 “我以前好象见过你！”许冰坐起来，“好象就在岳良家楼下！” “怎么会？！”邵艾吓了一跳。 “我真的见过你！”许冰感兴趣地看着对方，“你在岳良家楼下徘徊了好久！我不会记错的！要知道，我可是我们市高考的状元呢！” “不会有这种事！”邵艾否认。 “有的！”对方肯定地，“你那天特意到岳良看看来的是什么人吧？！”见邵艾没回答，以劝慰的语气道，“小艾，你不要自欺欺人了！靠心机取胜，在感情路上什么用也没有！” “这话就说远了！”邵艾非常反感对方的居高临下，“心机在感情路上是没有用的！” “你也知道？”对方乐了，“那你为什么不离开岳良？！” “我为什么要离开他？他是我的未婚夫！”邵艾盯了对方一眼。一个晚上还化妆的女人，只能说明她不自信。 “他对你的感情已经消褪，这是事实！”许冰一笑。 这句话，对于邵艾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李奢就曾给过她。激情过后，不是背叛就是冷漠吗？她低下头。 “他之所以没亲口告诉你，那是因为他太过善良，太过忧柔！”许冰乘胜前进。 “只要他没这样说，那就说明他不是你说的那样！”邵艾道。 “靠道德维系的感情本身就不道德。”许冰脸色冷下来，“你很自私！” “还不到你来指责我的时候吧？”邵艾终于不再客气。 “这就是小家碧玉的特点！”许冰嘲讽地，“爱情是给予，是付出！他不再爱你了，你就应该放手！岳良的意思是再明白不过的！你不应该借他的善良来勒索他的感情。” “我明天休息，”邵艾无心恋战，“我们明天再来讨论好不好？！我不懂小家碧玉和大家闺秀的区别，不过我告诉你，我连小家碧玉也算不上！”她关上了许冰房间的门。这个女人，凭什么在她的家里指手化脚？就回为岳良的爱情已经冷却？ 邵艾一夜无眠。 第二章 第24节 接下来的一天，邵艾整天陪同着这位不速之客。白天里许冰什么闲话也没有，只是兴致颇高地到处游览，观赏。晚饭的时候，岳良建议去吃烧烤，“我记得你喜欢！”他向许冰。邵艾愣了一下，她顶讨厌油烟满脸满身了！岳良也是知道的。 “你还记得我爱吃烧烤？！”许冰露出满面意的表情，“你还记得我什么？！”说着掩了嘴笑，“我记得你第一次吃烧烤肉还没熟就往嘴里放！” 碳一上来，邵艾忍不住皱眉，不自觉地就往边上躲。 “她不喜欢吃烧烤？！”许冰向岳良笑。 “我忘了！”岳良这才想起来。 “那你得练习，岳良爱吃！”许冰向邵艾道。 “岳良爱吃的东西很多！”邵艾回敬对方，“这一种并不会影响什么！” “你很自私！”许冰把一片烤焦的肉放在岳良碟里。 “这得看岳良怎么看？！”邵艾尽量让语气轻松。 “你又在利用他的善良！”许冰把火上的肉翻面，“你是个很会利用别人的女人。” “那要看目的！”邵艾看了岳良一眼，这样不友好的语气，对方居然无动于衷。 “不能用爱情作借口！”许冰也看了岳良一眼。 “这么多好吃的还堵不住你们的嘴？！”岳良听出谈话里的火药味了。 “她不爱吃么！”许冰把一大片肉放进嘴里。 “明天还到哪里去玩？”邵艾问岳良，“小城市真没什么地方好走了！” “这是逐客令吗？”许冰反应很快。 “应该算是。”邵艾很不客气。 “小艾，你不该这样！”岳良很着急，“她是客人，还帮过我们不少忙！” “你妒忌了？”许冰不以为然，“害怕我了？” “如果岳良是你的男朋友，你愿意有个人夹在中间吗？这不能算是失礼！”邵艾把面前的调料推开。 “你不觉得我们更相配吗？！”许冰没有正面回答。 邵艾看着岳良。 “许冰你在说些什么？！”岳良瞅了许冰一眼，“开什么玩笑？！吃东西吧，你！” “岳良，你并不爱她！”许冰翻着肉片，“你不正视自己的感情也是对她不负责任！你不要以为这样就是对她好！象她这样的女人，应该找个有钱人把她养起来！你这样做是耽误她！青春易逝，她的姿色没有的时候，她连找个有钱人的资本也没有了！你知不知道？！” “你在说什么？！”岳良看了邵艾一眼。 “你要是对她负责任，就应该解除婚约！”许冰放下筷子，“你怎么能爱上这种女人呢？这不符合逻辑。” “我怎么呢？！”邵艾问道。 “你还敢这么问我？”对方耸耸肩，“也难怪，象你这样声名狼藉的女人，还有什么可惧怕？！” “请你说话尊重些！”邵艾变了脸色。 “我说对了！”对方盯着她，“岳良不好意思说，那我就说了吧！他对你的感情已经消失，不再爱你了！为什么我也告诉你！作为一个女人，你有的仅上外表上的优势！其它的，你什么也没有！不是吗？你连高中都没有考上！念职高不过是混日子，以免太早到社会上混学坏！” “许冰你太过份了，你在说些什么？！”岳良喝止她。 “话说开了对她有好处！”许冰又把筷子捏起来，“岳良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旁观者清，我看得很明白！” “岳良，你告诉她是不是还爱着我？！”邵艾站起来。 第二章 第25节 “许冰，我们感情很好！这几天，我不是一直在告诉你！”岳良握住邵艾的手。 “岳良，你怎么这种眼光？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文化，没有品行，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你付出！”许冰真是恨铁不成钢，“她一个临时工，怎么干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你想过没有？！如果说这件事我没有证据，那你想一想，她为什么离婚？嫁到那样的家庭里去，人家不行了马上又离了婚？！这不是很明白吗？！你的脑子让狗给吃了？！”她又向邵艾，“你自己摸摸良心，是否对得起岳良的好？！你经这那么多男人，觉得自己还配得上他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邵艾厉声地，“请你离开吧！” “岳良，如果我说的都是事实，你真的能原谅她的过去？！”许冰把衣服搭在手臂上。 岳良垂下眼帘，目光落在了邵艾身上。 “你不能！”许冰笑了，“那你就应该果断地离开她！订了婚怕什么？若是结了婚才是害她！结了婚还是要离的，一个离过两次婚的女人就真的没人要了！” “你要再这样胡说我可真就生气了！”岳良瞪着对方。 “你觉得你很爱他是不是？！”许冰转过脸，“你觉得你的爱情很伟大是不是？！” 许冰看向邵艾，“你要是爱他，就应该离开他！你知不知道，你把他的前程都给毁了！一个有着锦绣前程的男人，居然成了一个卖电脑的小老板？！你知不知道，他马上又要升职了！你知不知道他朝着那条路走下去会是什么？！他将是中国社会的精英，是人人羡慕的外企高管！” 邵艾心里有点乱，她的手，松开了岳良。 “如果你真的爱他，就应该放手！”许冰坐下来，“岳良是那么优秀，属于他的生活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她带着嘲讽的表情看向四周，“这里简直就是充军发配的地方！你的爱情，把他整个人都毁了！这算是什么爱呢？！” 邵艾没再抬头看对方，她抓起衣服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她不是向许冰认输。她是在向命运认输。许冰什么都没有说错。她真的就是一个令人不耻的女人。她不但欺骗了岳良，还毁掉了对方的前程。谁让她一无所有呢？！这是命运的安排。 “小艾，你不要听她乱说！”岳良从后面追上来。 “她没乱说！”邵艾抹着泪。 “她这个人就这样！”岳良挽住邵艾，“她那些话都是听我母亲说的！也都是因为误会！等过上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 邵艾只是擦着眼泪。让她离开岳良，还真需要勇气。“她开始说好奇，想看看什么人把我迷成这样，说说就过来了！”岳良喘着气，“我母亲你也知道，就跟她说了那些！她这个人，心还是挺好的！” “她很喜欢你，你们也很般配！”邵艾哽咽着。 “别瞎吃醋了！”岳良帮她擦眼泪，“哪有的事！” “她以前来过，还在你们家住过！”邵艾指正对方。 “是因为出差路过这，我让她帮着带些药给我母亲。”岳良解释。“是她告诉你的？！” “我看见的！”邵艾道。 “真能编！”岳良羞她。 “我听你们家对门房姐说的，我是特地来看的！”邵艾拉过对方的衣袖擦着脸。 “是真的？！”岳良低下头，“这醋吃了有好几年了！” 对方温热的气息让邵艾心情悸动。她离幸福仅有一尺之遥，为什么要拒绝呢？ “怎么没有跟我提过？！”岳良把脸凑上来。 邵艾低下头，“大街上！”她甩开对方。 “我知道，我是想看看你的牙酸掉了没有？！”岳良取笑她，“醋都吃好几年了！” “怎么她好几年了还没有嫁掉？！”邵艾恨恨地。 “那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岳良把邵艾的手叉进自己的裤兜，“你没嫁掉就行呗！” 第二章 第26节 这天，一个女人上来签批现金。邵艾拿起来一看周正阳的法人章，马上丢到一旁，“取不了这么多现金！”等对方百般肯求才吐口，“让你们老板娘来！”按周正阳生意往来，他不会有这么大的现金用量。就是有，她也有权利要求他使用转帐的方式付款。这个人情，她不能再白送对方了！ 下午，李晴过来了。 邵艾当然知道她的来意。 “李姐，我也是没办法！”邵艾先法治人，“原来我可是一直照顾着周大哥！可这么照顾来照顾去的，他还到你哥哥那告上状了！我也想睁只眼闭只眼，可他这么一告，行长不答应哪！” “你看看，这把小艾气的！”李晴陪了笑。 “我倒不生气，正常业务正常办呗！行长也有话！”邵艾带搭不理的。 “你周大哥他一喝酒就耽误事！他肯定是喝酒了！你不用看她，就看李姐的面子！” “李姐，不说别的，就你家汇款的费用，我可是一直没收！这还不是看你的面子！”邵艾把一枝铅笔在桌面上敲打，“这以后我还怎么不收？！再一状告到行长那去，我可怎么解释？！哪是小数目？！”邵艾知道，李晴有时候还替别人汇款。 “可不是！”李晴当然明白，“我这一回去就让他把酒戒了！” 邵艾笑一笑，没说话。她在寻思刘放的豆奶。现在，要是能把刘放收服了，有个什么话都敢说的人替自己开口，眼前的局面才有可能好转。 “我家最近现金用的是有点多！”李晴笑一笑，“可也没办法，人家要现金！” “能少上不少税呢！”邵艾点对方，“我表姐才开了个豆奶厂，她也爱用现金！不过，人家是估税，怎么走帐都是一样！”刘放的生意现在已经不是惨淡经营，而是摇摇欲坠。 “你表姐开什么厂？！”李晴听出点门道。 “就学生喝的豆奶！”邵艾故意轻描淡写的。 李晴哦了一声。前几天，还有一个女人上自己这里推销呢。 “就你们学校让学生喝的那种！”邵艾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你什么时候，让她也给咱们学校送过去点？！喝谁的都是一样，我干嘛不找信得过的亲戚朋友？！”李晴心领神会。 “你说的也是，这认识的人，知根知底！让孩子们喝也放心！”邵艾没客气，“那我可让她和你联系了？！” “行！”李晴笑着，“最好来之前你先给我打个电话！这推销的人可多了！一家挨一家的！” “那就说定了！”邵艾一笑，“我表姐这人可是豪爽，虽然不会转弯抹角的说话，可出手绝对是大方！” “我就爱和爽快的人打交道！”李晴听了明白，“我也是个直性子！” “那你们俩可合得来！”邵艾趁热打铁，“要是可能，再帮她往别处推销推销！我表姐绝对是个明白人！” 送走李晴，邵艾就给刘放打了电话。那边自然高兴。没过几天，就跑到邵艾的网点。 “真够意思！”刘放上来就是一拳。 “都说我什么来着，这么快就忘了！”邵艾嗔怪地躲开。 “这么小心眼！”刘放又是一拳。 “你想想，我要是真能办了，能瞅着不管么？！”邵艾知道，岳良的母亲就在后面。 “不要说咱们处得比亲姐妹还好，就光是亲戚关系，我也不能看着不管！”邵艾不依不饶。 “好啦，不要再说了！”刘放告饶。 “翰林支行的张姐也找王冬去了，你知道了吧？！”邵艾道，“怎么个结果你也能听说！” 刘放当然知道，张姐因为没竟聘上事后岗，气不过，去找王冬调动。结果，话放了出来，人愣是没去上，还让全行的人讲究笑话。听人说，已经办了买断的手续了。 “我不是都不怪你了吗？！”刘放坐下来，“差不多开张了吧？！小老板娘？！” “快了！”邵艾从玻璃窗子看见，岳良的母亲还坐在后面。 第二章 第27节 “到时候我送份厚礼给你赔个不是！”刘放很开心。头些日子，她还特地去学校推销，那个李晴，正眼都不看自己。这回可好，又是倒水，又是让座的。 “谁稀罕？！”邵艾哼了一鼻子。 “还生气！”刘放伸出手，“小心我掐死你！”她再想不到，自己把对方骂了一通，她还能帮自己。 “不生气了！”邵艾拔开她的手，“我猜你能转过这个弯。就凭你，到咱们那也屈才！不要说我还不行，就算我有本事把你弄去，没几天你也是不爱干！还得害我白费力气。” “你怎么说，”刘放爱听这话，“你就说吧，我到了你们那给我个啥干？！让我在前台点票我可不干！我在市行呼风唤雨的时候，你还是一个代办员呢。现在你都是计财科长了，我去给你当员？！真是笑话！” “话可是你说的！”邵艾乐了，“那当初和我这个不乐意！” “那阵儿没想开！”刘放不爱提这个话题，“你姐还在娘家住着呢？！” “嗯！”邵艾又瞄岳良的母亲。老太太还没上楼。 “你姐怎么那么歪？！”刘放开始站在邵艾这边了，“闹什么呀，老大不小的！从她一过门，这事就不断！不是跟小姑子掰脸，就是跟婆婆闹别扭！她也算是个念过书的大学生！这回又杀回娘家闹起来看了！你要是和唐林有那种关系会不帮着使劲儿！再说了，唐林哪能跟岳良比？谁有好的还跟差的牵扯不清？！” “可惜我姐不这么想！她老觉得差着一层娘肚皮，就不是亲姐妹。我那天扯着膀子拽我姐夫去找李奢，她这一看见，还往歪里想了！我订婚的日子她就当着岳良的妈妈跟乱骂一气！幸亏老太太是明理人，不会认真计较！要不然，让人家怎么看咱们姐妹？！”邵艾给刘放打开瓶饮料。 “就是！”一提起邵扬，刘放有满肚子的怨气，“她这么赖在娘家不回来，那不是跟你！挑你的毛病不过是借口。她是看我弟弟这回真不行了，就不想过了！尤其看着你现在这么好！你姐那个人，顶小性了！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 “我猜也是这事！”邵艾笑了，“可是多缺德呀！我和岳良这是感情好，要不然还不知怎么样了呢！” “邵艾，要不是说到这儿，我这句话还一直不敢说。怎么的，你们是亲姐俩。咱俩再好，也差一层！就你姐那性子，挺阴损的！”刘放喝了一口饮料。 “我说行，你可不能这么说！”邵艾拉下脸。 “还护着她干什么？！她恨不能把你的好事搅黄了！”刘放今天心情非常愉快。李晴又帮她联系了一所小学。“我这人嘴直，小艾，我看你姐就是成心不想让你好！小姨子和姐夫闹一闹有什么呀？自己的妹妹怕什么？！你还是为她好！这回好，我弟弟这一买断，哪也去不了了！” “已经买断了？！”邵艾替唐林难过。 “买了！要不你姐怎么窝在娘家不回来？！正找不着借口呢！可巧你撞枪口上了！”刘放叹气，“唐林也真犟！找一找李奢怕什么？不行拉倒呗！还能吃了他？！面子算什么？当初李奢多器重我弟弟！你那时候，还得靠着我弟弟呢！邵扬倒是攀你干嘛？！还赖你不帮忙！你找十回都赶不上我弟弟自己去找一回！你和李奢啥关系？还让你去找？！” “可不是，王姐都说过，李行长不是一回半回夸姐夫了！他真是赏识他！”邵艾道。 “那当然，要不当初破格把我弟弟提起来？！不是朱立那个王八羔子作损，我弟弟现在都能当上市行付行长了！”刘放恨恨地。 “说什么也晚了！”邵艾真替唐林愁。他有今天，也有不少怨自己的地方。 “你怎么不好好劝劝？！”刘放也懊悔，“要是找找，真不行的话也死了这条心！就这么下来，真不平衡。” “我都下死力气拖他了！”邵艾顿足，“怎么就偏赶这个当口！要是都象付志强那小子的命就好了！” “谁能跟付志强比？！”刘放乐了，“那小子的命就跟修来的似的！” “姐夫这人也真犟！事上也赶得别扭！”邵艾抱怨。 “他犟不要紧，你姐可逮着借口了！我看，这是想要离呢！可怜我弟弟当初对她那么体贴！要什么买什么！都可着她花！落这个下场。”刘放劳骚起来。 “我一半天过去看看！人上火爱生病！”这句话，邵艾不是卖声。她是真怕唐林憋屈出病来！ “你还敢去？！消消气吧！”刘放瞪着邵艾，“我去看看就行了！你可别过去！你这边不要紧，人家娘俩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就你姐，正找不着借口呢！你就别坑唐林了！” 送走刘放回来，邵艾看见岳良扎撒着两只手向她走来，“帮我挽一下！” “干嘛呢？！”邵艾看他全身上下都是灰土。 “擦擦灰，一半天就得开张了！”岳良听见了两个人的谈话。刘放的大嗓门，想听不见也难。 邵艾忍不住乐，“都成熊猫脸了！”她是真的高兴。实际上，房子早收拾妥当，岳良就不提开张的事。这一句话，她放了心。 第三章 第1节 岳良不是那么介意订婚的那场风波了，她的母亲还是梗梗在心的。不过，岳良的店总算顺利地开张了。 令邵艾意想不到的是，生意居然还很好。闲下来的时候，岳良逗她，“让我有份工作吧！” 邵艾难为情，“没有本事的人，当然得这么说话！”她躲开腻在她身边的岳良，“你啥时候剪剪头吧？！”她怕两个人太恩爱，扎了老太太的眼睛。虽然岳良不断地提醒母亲，可老太太就是有理由往后拖。 “啥时候把俺这没工作的男人娶回家？！”岳良还只管围着邵艾转。 邵艾脸上一红，不知怎么就难为情了。她不敢让岳良看见。她是个结过婚的女人，连害羞的资格都没有！说来也奇怪，和小明结婚的时候，她倒象个过来人似的！ 两个人正在说笑，刘放过来了。“干嘛呢？！大白天的！”她羞两个人。 “一点小意思！”刘放奉上一个红包。 “放姐，”邵艾急了，“咱家岳良不兴这个！你快收起来！” “还你们家岳良？”刘放不干了，“啥时候成的一家？这么一说，我这红包还得重包呢！” “你快收起来！”邵艾顾不得害羞，“你的生意也才走上正道，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她硬把红包塞进刘放的背兜里，“有这钱，你好好打点打点李晴吧！” “放姐还能让你脸上没光？！”刘放嗔怪，“你就尽管放心，你姐宁可遭罪，也不能让脸上受热，让人讲究！” 两个人争来推去，最后，邵艾不得不收下。刘放这才道，“看你们两个多好，真让人羡慕！” “可是有谁还能比你过得潇洒？！”邵艾奉承对方。 “也是！”刘放来了精神，“我这一个人哪，你还别说，没收没管的，也真不错！”话锋一转，她又叹气，“就是苦了我弟弟唐林了！你姐她人是回去了，心还搁外面呢！天天抱怨唐林在家吃闲饭！一天到晚地闹腾！” 前段日子，邵艾听父亲说起过。唐林没有急于做什么，大概是想好好思量一下。可邵扬不干了，说他成天不务正业，呆在家里吃闲饭。 “姐夫他回来了？！”邵艾问道。听父亲说，这段日子，两个人又大吵了一番。唐林气得一走了之，一直也没见人影。 “回来了！”刘放气咻咻地，“我弟弟想开家网吧，你姐又嫌花钱太多！不肯往外掏钱！这是想让马儿跑，还不想给马儿吃草！” “开网吧这主意不错！”岳良插句嘴，“大城市早兴起来了，我要是没有同学赊货，也打算开个网吧来着！”他点着头，“行，看着是小钱，其实真不少挣！还稳当！” “好顶个什么？！你姐不拿钱哪！唐林的工资一分钱不剩地都交到她手上，他哪还有钱？！他是本科生，买断就给一年生活费！统共就拿了一万多块钱！”一提邵扬，刘放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这要不是都压生意上了，我给我弟弟掏钱！可是不行啊！手里都光爪了！” 刘放走后，邵艾问了问岳良，网吧究竟怎么样。岳良告诉她，网吧投入虽然大，但收回快，有一年的时间就能收回成本。眼下，开的人并不多，是个好方向。 “一年就能收回来？！”邵艾惊讶。 “能！”岳良不以为然，“太能了！” 邵艾可不是随便问问。唐林那么为自己着想，她对他的处境，总不能坐视不管。她的手里，掌管着单位的小金库。如果一年就能收回来的话，她倒可以帮上忙。 背了岳良，邵艾给唐林打了电话，知道对方真的是想开网吧。他出去的这段时间，就是为了考察一下，也好心里有个数。目前的状况是，邵扬还要他做事，还不肯掏钱，自己也没办法。邵艾问了一下，把网吧开起来得多少钱。唐林告诉她，少说也得三十万。自己父亲能赞助一部分，可缺口至少还得差二十来万。放了电话，邵艾陷入了苦恼。她又想到了手里的小金库。当然，动了这笔钱，就要承担风险。虽然是单位的私房钱，也不是随便就能动得的！知道这笔钱的人，不是她一个。思前想后，邵艾又觉得，自己和王冬关系没得说，副行长小姜待自己一直不薄。上一次把房姐办进来，也还算打过交道。好象这一次，房姐开了窍，很舍得花钱，小姜一看见自己，比以往还要热情。 这样想着，邵艾就从帐上支了二十万。她是在房姐的专柜办的业务。她想着，房姐不是新北支行的人，对小金库的钱大概也不敏感。平素，她一下来取钱，大家就关注是不是要搞什么福利，响动是很大的。现在可好了，房姐好歹是自己弄进来的人！ 把钱这一取出来，邵艾的心又砰砰乱跳个不停。握了一个下午她又把钱存上了。不过，她又立了一个户头。不要说新北支行上上下下都是顶花带刺的能人，就是动了不是自己的钱，她也慌得六神无主。 第三章 第2节 钱刚存上，父亲那边的电话就过来。电话里父亲急得喘咻咻，说邵扬和唐林谈得崩了，正闹离婚。现在，邵扬正在家里逼着唐林办手续。 放下电话，邵艾就赶过去。 “你来干什么？！”邵扬正在收拾东西。她的衣物堆了满地。 “你们这是干什么？！”邵艾看看唐林，他正在面壁。 “给你腾地方啊！”邵扬冷冷地，“怕你一个老公不够用！” “你还象不象个当姐姐的？！”唐林爆发了，“我是看上你妹妹了！看上怎么了？！” “看上不早点下手？！”邵扬也不甘示弱。 “看上就晚了！”唐林怒吼，“她就结婚了！怎么着吧？没办法我才娶的你！为的就是能经常看看她！” “你终于说实话了！”邵扬也不生气，“可是人家又有了好的了！你现在是个什么？！还冲我吼？！”她鄙夷地看了唐林一眼，“你以为你还是行长哪？！就是的话，人家也用不上你了！” 邵扬的话，正点在唐林的死穴上，他马上不作声了。 “也不看看自己的德性？！”邵扬满肚子气。自己怎么这么命苦，不但摊上个不爱自己的人，这个男人还下了岗。不要说他还嘴硬，就是跪下来求自己，她也不会原谅对方。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任何价值。 “姐，你就消消气吧！”邵艾把手插进包里，捏着里面的存折。她知道，她一定会把它交给岳良。尽管她心里怕得没底。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邵扬听见妹妹的声音，只觉得恶心。漂亮话，谁不会说？她上上下下厌恶地看着邵艾，“装什么人？！这天底下的男人眼睛都瞎了，看上你这么个下流东西！”她转过脸，冲着唐林那边，“倒是还好啊！怎么的，不是行长了就拉倒了？！一对狗男女！” “姐，你误会我们了！”邵艾脸上刀刮过似的，她只知道刘放、丁佳那样的女人会骂人，却还不知道和她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姐姐邵扬也会。 “真不要脸！”邵扬向邵艾脸上呸了一口，“现在说是误会了！还假装正经撇上清了！看他下岗了不是？他当行长的时候你怎么不离他远远的？！成天姐夫长姐夫短的？！我看岳良混没钱了，你也一样！打量我不知道你的品性？！从小到大，除了臭美和勾引男人，你还会过别的什么？！你们接着好啊！怎么他一下岗来看看的情份都没有？！好几个月了，也不过来看看他？！邵扬挑衅地看住邵艾，”这时候不来就能证明你们的清白吗？！“ “姐，小凡在看着我们呢！”邵艾肯求道。她看见，自己的小外甥在卫生间里探着头，脸上挂着一串泪珠。 “看就看呗！你们老唐家的孩子！”邵扬强作镇定，“管我什么事！”。 “妈妈！”小凡哭着跑上来，“妈妈！”就往邵扬往里扑。 “一边去，别找我！”邵扬很不耐烦，把小凡硬推出去。 “姐，他才四岁！”邵艾抱起跌在地上哇哇哭的孩子，“她不找你能找谁？！” “说你不要脸还真一点不要了！”邵艾怒不可遏，“没有你，我们会这样？！这会儿装上人了！小凡，你给我上一边去！别让她抱你！什么东西？有没有病还不知道呢，还抱人家孩子！什么男人没睡过你吧？！我一看你都觉得恶心！” “你也是念过书的人，就能说出这种话？！”唐林听不下去了。 “我说怎么了？”邵扬哼一声，“做的人脸都不红不白的，我说说能怎么？你们俩办好事的时候，怎么不嫌丢人？！这时候觉不住气了！” “我让你说！”唐林冲过来一拳打在邵扬身上。 “你还敢打我？！”邵艾随手抓起地上的东西向唐林身上砸，“你还打上我了！” 邵艾死死拦住唐林，不让他的拳头落下去。 邵扬的拳脚雨点似的落在邵艾和唐林身上，直到打乏了，才抹了一把眼泪吼道，“我在街道等你！咱们马上就把手续办了！” 唐林毫不示弱，跟在邵扬身后就走。 第三章 第3节 等邵艾抱着小凡赶到，两个人正在街道的办公室里吵得不可开交。 “放屁，你爸的钱？！呸！鬼才相信！这是早跟我分上心眼了！我跟你过了十来年，你还存私房钱？！你还有没有良心？！”邵扬去抢对方手上的存折。 “那是我父亲的钱！那哪是我的？！”唐林正攥着一个存折。 “你死爸有个屁钱！”邵扬个子小，她站到了椅子上去抢，“有你那个败家妹妹，他就能存下钱？！你给我！” 邵艾脸上通红，冲过去拉，“有话回家再说吧！别在这现眼了！” “你还知道现眼？！真是出息了你！”邵艾冷笑一声，“自己姐夫都不放过，你还知道上现眼了！你勾三搭四不要脸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 唐林抽出手，重重地给了邵扬一记耳光。 “你打我！”邵扬疯了似的，一脚踹向唐林，“我跟了你这些年，就赶不上那个婊子！她什么人没睡过？你就为了她打我！你打，我让你打！你以为她会跟你？！你没看看人家现在找的是什么样的？！她会跟你这个穷光蛋？！人家大买卖开着，二层小楼住着，你有什么呀你？！” 唐林又一个耳光抽过去，邵扬的嘴角渗出了血。她也觉出了咸腥，抬手抹了一下，马上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你打呀，我让你打！”她把头伸过去，“打死我算你有种！” “姐，咱回家去说，啊？”邵艾蹲下来，“我这不给你们筹了二十万！”她从包里把存折亮出来，“加上你们俩手里的，开个小网吧不成问题！岳良又是搞电脑的，还懂行！上货还能便宜！都有上班有什么好？一个月就挣那两个死钱！网吧生意一年下来，挣个十来万不成问题！生什么气呢？都什么岁数的人了？！你们两个和和气气地过日子多好？！我跟自己姐夫能有什么？！你就别听外人胡说八道了！” “你少跟我来这套！”邵扬一抬手，“谁不想和和气气过日子？那得过得下去！” “小凡，给爸爸送过去！让爸爸带妈妈回家！”邵艾向孩子招手，“让爸爸给你开个大网吧！等爸爸妈妈一忙起来，就没功夫吵架了！”邵艾把那个烫手的存折塞到孩子手上。 “走吧，姐！”邵艾试着把邵扬抱起来。 “你离我远点！”邵扬用力挣脱，狠狠地甩开邵艾。 眼看就把邵扬抱起来了，邵艾身体的重心全在对方身上，人家这么一甩，她站立不稳，向后退了几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因为不防备，邵艾的头，硌在了墙上。 “你先带她走！”邵艾忍着疼痛，“先走吧！”她瞪着唐林，“别在这丢人了！” 看着唐林把邵扬拽走，邵艾才觉得不对。她一摸，头上都渗出血了。 “这年轻人哪！”街道里的一个中年女人开了口，“那个才问完怎么办离婚手续，这就又来了一伙打生死架的！” 邵艾定定神，勉强向说话的女人笑道，“哪有勺子不碰锅沿的？！闹一闹也就拉倒了！” “你们是什么关系？”对方觑着邵艾，“我怎么越看越糊涂？！” 邵艾站起身平稳了一下情绪，“这夫妻一吵起来，什么话都敢骂！有的也说，没的也说！真是搞不懂他们！”又向对方笑一笑，“就苦了您了，把您这弄得乱七八糟，还得劝他们好好过！” “可不是！”对方可是遇到了知音，“这什么事都能遇上！你们这伙是闹得人仰马翻，她这就更有意思了！一个人来办离婚！” 邵艾顺了对方的目光看过去，丁艺的一对黄眼珠正阴森森盯在自己身上。 “自己个就来了！让我怎么办？！”那个中年女人把两手一摊。 邵艾什么也没说，扭身便走。就是让邵扬骂个狗血淋头，也比看见这个扫把星要好。 第三章 第4节 唐林筹划得很周密，方方面面的早都想得齐全。没用多久，就开始办理执照，租房，购置设备。 取钱的时候，邵艾特地跟过来。 “真的不着急用？！”唐林还有点不确定。 “你就用吧！”邵艾笑，“谁还不存点私房钱！”她向唐林解释，钱是小明父亲那时候攒下的，虽然离婚，对方并没亏待自己。只是，这钱不好向岳良交待，就一直没告诉他。 “我老觉得不怎么踏实！”唐林在柜台前停下。 “有什么不踏实的？！钱不放在自己的腰包里才会不踏实！”邵艾故意撅起嘴巴，“不踏实的应该是我！” “也是这样！”唐林也笑了，“等姐夫挣了钱，再好好报答你！” “那倒不用！”邵艾想一想，“就把挣来的钱都给我就行了！”说着，也笑起来。 取完钱，邵艾向唐林正色道，“这回有了事做就好了！”邵艾下巴扬向外面，她知道邵扬等在外面不进来。“生气时难免说点过头话！她也是因为爱你，所以才会忌恨！你是男人，就该大度些！”见唐林面有愠色，又劝道，“她是一帆风顺的习惯了，所以才会反应过激！多担待点吧！”又低声道，“钱的事，千万不要让外人知道是我拿的！尤其是刘放，别让她知道了！”对于钱的事，她已经叮嘱了不是一遍。 见唐林向外走，邵艾便止了步，“我就不送了！楼上还有活呢！”邵扬怕看见自己，她也不想见到她。 “好好的，和气生财！”邵艾抬起手，“小凡的胆子那么小，你以后可得注点意，别吓着孩子了！” 刚放下手，邵艾就看见一个人一闪身窜到了柜台边。她吓了一跳，忙去看。 竟是丁艺。 她方才就站在自己的身后！邵艾猛醒过来。 邵艾没走远，一直拿眼角溜着丁艺。等她一走，忙过去打听。 房姐告诉她，丁艺是来查钱朋帐户的。是怕自己看见她这副狼狈相吧？邵艾想。也不知道她方才听见了什么没有。于是，邵艾问道，“她就光是查查帐户？” “就查查帐户！哪还有钱！”房姐感到解恨，“真是活该！” “没打听我什么？！”邵艾不放心。 “问了！问我你现在是不是处朋友了，是哪儿的人。我告诉她，人家邵艾处的可是货直价实的有钱人！现在是要什么有什么！”房姐向邵艾邀功，“可把她眼坏了！” “以后我的事不用和她说！”邵艾并不高兴，“她来就办正常的业务，闲的话不和她说！” 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房姐怯怯地答应一声。 “自己的事也小心点，她要是看见你过得好，没准会生出什么事！”邵艾提醒房姐，“她看不得别人好，你也知道！” “可不是。”房姐这才悟过来似的，“我方才什么也没告诉她！什么都没说！”邵艾心里郁闷，她说的什么也没说，就是什么都说了！ “她拿姜行长来压我我都没怕她！”房姐讨好地，“姜行长和她再好，还能好过你们？！这丫头就能玄！” “她怎么说的？！”邵艾问。 第三章 第5节 “她说我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找她，说她和姜行长关系铁着呢！”房姐不屑地，“就能吹！” “还说她没少请姜行长吃饭！人家会吃她那一口饭？好歹那是行长！会搭理她？”房姐哼一声。 请吃饭的事，倒不是吹。邵艾一边上楼，一边想。正想着，上到二楼的时候，她看见丁艺的身影在小姜的办公室前一闪，就不见了。 邵艾也没放在心上。丁艺就是找到李奢，也是没用。钱朋的帐户上一分钱没有，已经是铁的事实。 下了班，邵艾直接到了店里。这几天，因为岳良在报上打了广告，顾户增加了不少，她也得跟着忙乎。 一进店，岳良就笑了道，“我妈招了个店员，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是吗？”邵艾看看岳良的母亲。 “可勤快了！”岳良的母亲挺满意，“一来就把屋里屋外擦了个透亮！连楼上都打扫了！” 能让老太太满意那可不容易，邵艾向岳良笑了低声道，“我还以为又给你找了一个！”老太太的心里，还是有个疙瘩。 “也真可怜，不到三十岁，就一个人带个孩子可怎么过？！”老太太叹口气，“可惜了那模样了！” “还挺漂亮？！”邵艾不高兴地问岳良。 “还行吧！”岳良没觉得，“长得有点黑，也没看清什么模样！倒是挺勤快，一来了就低头干活！楼上楼上都清扫一遍。” “离婚的？！”邵艾心里头不舒坦。 “对了，她还说认识你！说原来和你在一个单位！要不，我妈也不能马上就留下！”岳良想起来。 “叫什么？”邵艾心情更不好了。 岳良想了想，“丁艺，对，叫丁艺！” 邵艾没作声。老太太还在那边赞不绝口呢。 “也怪可怜的！”岳良没注意邵艾的脸色，“离了婚，还下了岗，身边还有一个孩子！” “人呢？！”邵艾四下看看。 “她头一天来，家里还不知道她找到事儿了呢！”岳良和一个顾客招呼，“所以，我让她先回去了！以后就好了，早上十点到晚上七点，你就不用那么累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岳良的母亲还在唏嘘，“你说，这么好的一个小人儿，怎么就这命？！” 晚饭是岳良母亲烙的发面饼，邵艾嘴巴干干的，一口也吃不下去。 “你说说，自己也不吃什么，一个劲给我挟菜！真让人过意不去！”岳良的母对丁艺满意极了。 中午还是在岳良这里吃的饭呢。邵艾本想给岳良的母亲挟菜，听见她这么说，筷子又缩回来。丁艺是个很会做小伏低的人，而所有的老太太又都喜欢被恭敬重视。她这是一来，不要说还带着目的，就是没有，对自己也半点好处没有。 丁艺的为人，邵艾约略地和岳良说了一下。她没提她的姐姐。别说岳良母子二人还想不起来当时提到过的丁艺，就是想起来，自己还要叉开呢！丁佳的那一场闹，把自己骂得体无完肤，她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重提起来的话，对自己也不见得有好处。 岳良不以为然。邵艾也就不好再深说。再说下去，她和丁艺之间的矛盾就浮出水面了！岳良还不知道，自己的前夫，也是从别人手中抢来了呢！虽然责任在小明，不能怨自己，可怎么能说得清呢？再者，岳良是个宽厚的人，她也不想在他面前显得太刻薄。岳良的眼睛里，人和人之间，是没什么仇恨与恩怨的！如果和谁相处得不好，也还是自己的原因。 在岳良的母亲跟前，她就更不敢说了！这可是个精明的老太太，自己说丁艺的任何不是，都会成为将来丁艺中伤自己的佐证。她只会更加相信丁艺的那些话。况且，丁艺绝对会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纯朴善良的人。 付志强也气人，偏偏这个时候出差了！邵艾心里真是着急。 第三章 第6节 第二天，丁艺一见到邵艾，就惊奇地笑道，“怎么，原来你是老板娘？！”又拉着她的手亲热地左右端详，“还是这么漂亮！一点也没变！” 邵艾不相信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可是她只能装糊涂，“昨天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她猜，丁艺是打听清楚特意奔过来的！目的也是可想而知！她受不了自己有这么好的收成，破坏来了！ “真是太好了！”丁艺拉住邵艾的手不放，向着岳良母子介绍，“我们俩关系可好了！还是职高同学！”她的手搂上邵艾的肩，“象亲姐妹一样！” “昨天听岳良说，是个离婚的女人。我开始还猜着是你，一听这话，就想不出来是谁了！不是还没离吗？！”邵艾点出丁艺的谎话。 “离了！你还不知道！”丁艺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有多久没看着你了？真是想死我了！” 既然人家说这么好，邵艾少不得做出好的样子。她心里暗自叫苦，丁艺太厉害了！ 有了丁艺在店里，邵艾的心就成天惴惴不安。可她无计可施。 开始的时候，只要有一点空，她就往店里跑。可单位的事也很多，时间长了，邵艾就盯不住了。其实盯着也没用，她还是不在店里的时间多。 眼看着，丁艺已把岳良的母亲，哄得团团转。邵艾都能感觉到，岳良的母亲待自己越来越冷。 这天，邵艾晚上有个应酬，岳良的手机没开机，她便打了电话到店里。电话是丁艺接的。她只好让对方告诉岳良，说自己晚上有事，不能过去了。 可下了班，她的应酬临时取消了，于是邵艾又来了店里。 她没从正门走。岳良的母亲坐在前面呢。她现在很怕看老太太的脸色。于是，邵艾轻悄悄地从后门进了店。 岳良和丁艺都不在一楼。 邵艾觉得奇怪，她蹑手蹑脚地上了楼。不在书房，储物间也没人。邵艾觉得有点不对。她向卫生间探了一下头。这一看，她身上的血全涌到脸上来了。 丁艺正在帮岳良脱衬衫，只剩下一个袖子了。 他不会是这种男人，邵艾在心里告诉自己。她的头发晕，不敢看下去。 “我给你洗洗吧！”丁艺轻声笑着，“你看看，都脏成什么样了？！”她把从岳良身上扒下来的衣服抖给对方看。 “她也真是的，也不管你！”丁艺把衣服按进盆里。 “你别走，我一个人害怕！”见岳良要走，丁艺撒起了娇。 “我还有事要做！”岳良没看见门口站着人，“就放那吧，晚上我自己洗！” 听见岳良的话，邵艾抬起头。 “怎么你不用她洗？！”丁艺两只手沾满了泡沫，“我都洗上了，你就再呆一会儿吧！” 岳良进退两难，呆站在地中央。 “你看这是什么？！”丁艺尖叫一声，躲到岳良的身边，一只手臂，挎在岳良身上。 “没有什么！”岳良探头看了看。 “方才我明明看见有东西！”丁艺的手，仍不松开。 岳良试图推开对方的手。 “我哪一样不如她？！”丁艺的手顺势揽住岳良的腰，“我是结过婚，可也比那个千人骑万人跨的烂货强！” “你不要这样！”岳良还没见过这种阵势。 “怕什么？！”丁艺以为得了手，整个身子贴上来，“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爱你的钱！我和她不一样！” 5-3-11 11。 “是吗？！”岳良的母亲爱听，“还望行长您多多提携！” “走吧！”付志强掏出二十块钱，“赶紧走！”他向丁艺。要知道，他好容易才把李奢拉过来。 “还提携？就他这样的，谁敢哪？！别把新北支行弄黄了就不错了！”丁艺似笑非笑。 “你怎么说话？！”岳良的母亲坐不住了。 “就二十？你打对要饭的哪？！”丁艺已无心恋战。 “二十那是他给你！照我的意思一分钱都没有！”刘放把门打开，“你走不走？！” “别臭美！我就不信我没有翻身的那一天！”丁艺恨恨地。 “是吗？！这么有志气！”刘放向着丁艺的背影，“不过我可得告诉你，要饭的来我们这，我给一百！” 总算除去一刺，坐在办公室里，邵艾长长舒了口气。 唐林的店也正式开张了，因为生意好，邵扬的脸上也见了笑容。有的时候，为了帮唐林，还求她帮着看护一下小凡。 邵艾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下个月。 这天下午，邵艾坐在屋子里写请柬。快写完的时候，碳素笔没有水了。她正要下楼去借支笔来，还没出屋，就看见房姐鬼鬼崇崇地上了楼。 邵艾从门缝看出去，房姐掖下夹着一个包，进了小姜的办公室。 房姐打点过小姜，邵艾是知道的。这也是她点拔的结果。可现在，不年不节的，她送什么礼呢？所以，一听见小姜的门响，邵艾便关上门出来。 “要下楼啊，小艾？！”房姐慌里慌张。 “倒是怕我看见干什么？！”邵艾觑着房姐。 “没有啊！”房姐躲闪着对方的目光。 “上小姜行长那干什么去了？！”邵艾问道。 “哦，我看见丁艺找小姜行长来了！”房姐刚刚把邵艾取二十万的事汇报给小姜。 “她找小姜干什么？！”邵艾觉得奇怪。 “想到这儿来工作！”房姐神秘地压低声音。 “小姜答应她了？！”邵艾未免烦恼。 “她刚走，我就来告诉小姜行长，她那种人可不能用！”房姐绞尽脑汁，总算想出一个来小姜这里的借口。 “房姐你总算成熟了！”邵艾一乐。 “她来了咱们还能好？！”房姐讨好地。 “我倒无所谓，”邵艾把自己摘出来，“主要是你！她一过来，还不折腾死你！你也不是没领教过！” “就是，就是！”房姐唯唯称是。 “那你忙吧！”邵艾也不爱多和她说话。 “小邵，你知不知道，”房姐想起一个重大发现，“丁艺这阵子在福满楼当服务员呢！我天天上下班都能看见她。” “是吗？”邵艾并不感兴趣。 “她可不是当那种正儿八经的服务员！”房姐用肩膀撞了邵艾一下，“是干那个！” “不会吧？”邵艾半信半疑，她想着，丁艺再怎么，也不至于此，“福满楼挺正规的，也不是那种场所？！” “我都看见好几回了，”房姐急得个么似的，“那男的，左一个右一个的换！还会是别的？！那地方大，去的都是有钱的男人！要不，她会去？！这也是钓不着大鱼，就开始卖了！” 邵艾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她是讨厌丁艺，可听说她居然落得这个下场，还是有点不舒服。从相貌上看，丁艺虽然不及自己，可也是相当出众的一个女人。邵艾用力握着写完的请柬，结婚前，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了！一个女人，完美的婚姻，才是最好的归宿。她真的得牢牢抓住岳良。 正百感交集，楼下传来的吵嚷声，打断了邵艾的思路。 12。 “你们这还是不是银行？！”是李晴的声音。 “怎么了，李姐？！”邵艾看见对方挥着三张百元的钞票上楼来。 “小邵，你们这里姓房的那个女的，也太不象话！”李晴挥着手里的钱，“我才从你们这取的钱，里面有三张假币！你看看！” 倒是看看人再往里掺，邵艾在心里埋怨房姐。就李晴这样横草不过的主儿，她送来假币还得客气点呢！还一下子掺进去三张！ “我才取了二千块钱，她就掺进去三张！你说过份不过份？！”李晴非常气愤，“我得找你们行长说说，这样的人怎么还能用？！” “算了，”邵艾劝阻，“生什么气？！呆会儿我说说她！” “她还不承认呢！”李晴把三张假币拿给邵艾看，“你看看！银行还出来假币了，这还了得？！” “我们这就下去吧！”邵艾把李晴劝下楼。 钱是从李晴帐上取的，但不是李晴本人来的。邵艾猜，是别人借用一下她的帐户。而房姐想趁生人把假币给出去。邵艾让房姐把钱返给李晴了事，可房姐还犟上了，死活不承认。 “你把钱先给我吧！”邵艾向李晴笑笑，从票夹里取出三百元给了李晴。房姐肯定做了手脚。她和丁艺不同，做了亏心的事，还知道脸红。 “那怎么行？！”李晴不同意，“那不是让你赔这钱么！” “你还不就是那意思！”房姐见事态平息，又有了主意。“小邵，我是非得找你们行长了！”李晴把三张假币抢过来，“你别拦着我！”她推开邵艾，“今天不把这事弄得水落石出，我就不姓李。” 邵艾没拦住，王冬听见吵嚷已经下楼了。邵艾索性不再管。她急着去做皮肤护理，明天要和岳良照相呢。 接下来邵艾歇了几天。等忙完了婚礼前的一些准备工作再上班时，她发现房姐没在岗上。房姐没在，倒是看见丁艺在柜台前转悠了半天。也许又是找房姐来查帐户吧？！邵艾没睬对方，连丁艺走时把东西掉在柜台上也没提醒。 上了楼刚坐下来，王冬进来了。 “房玉勤的事，你知不知道？！”王冬坐在邵艾对面。 “我正要问呢，那天怎么解决的？！”邵艾见对方面色不善。 “还怎么解决的，”王冬责备地看着邵艾，“这个缺心眼的东西，录象就在她脑瓜顶上，还敢不承认！” 邵艾这才想起来，已经装了摄像镜头了。“那怎么处理的？！”她问。 “开除呗！这种人还能留着？我正找不着借口呢！”王冬笑。 “她没说什么？！”邵艾问。才给小姜送过礼，象房姐那么心疼钱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能不说道说道吗？！”王冬瞪了邵艾一眼，“说了一大车子话！” “都说了什么了？！”邵艾问。 “她要是光说道说道我还不介意，那张破嘴我早领教过了！”王冬带着疑惑，“这回，她说的话可挺有意思！昨天她还来找我呢，说什么罚点款不就结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自己拿了一百块钱算什么事，别人十万二十万地拿公家钱呢！她还是和丁艺一块来的，我看见那个鬼丫头在下面等着她。” 邵艾险些坐不稳，她两只手捏紧了杯子，竖着耳朵听起来。房姐的嘴，没那么好使。那些话，象是丁艺教她的。 “邵艾，你没动小金库里的钱吧？！”王冬看着邵艾。 1-1-1 第一部分第一章 1. 当空气里灰尘的味道钻进鼻孔的时候，邵艾才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推开家门，她疲惫地萎了下去，软软地瘫在了地板上。 地上全是灰——她有几个星期没有回家了。 这些天来，她一直住在岳良的店里。 这一切都是真的，邵艾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上面的泪痕好象还没有干，粘粘的，象血一样。 她有点想不起来是怎么走回来的。四周的眼神象明晃晃的灯，挂满了整个天空，烤灼着她。丁艺的眼睛象太阳一样燃烧着。 对了，有人告诉她去追岳良，让她追上去解释。这个人是谁呢？邵艾侧了头想，那温和焦虑的口气好象还在耳边。 好象是李奢，他攒着眉，催促她向岳良解释。可是他的手，慢镜头一样的从她肩上滑下来的时候，岳良眼睛里的整个世界就都坍塌掉了。 没有用的。邵艾微微一笑。岳良是不会听她解释的。任是谁也不会相信她了。 她夸父追日一样地去追求爱情与幸福，就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 她还得回到这个家里。邵艾环视了一下陌生又熟悉的居室。这是她和小明组建起来的那个家。小明走了，把这个家留给了她。这才是她的归宿。怎样努力，她也无法得到自己向往的生活。那突然从天而降的爱情，不过是昙花一现。甚至这些天来的恩爱与甜蜜，都不过是一场梦境。一场迅速离她远去的梦境。 在那场梦里，她答应岳良为他生个女儿，一个象她一样漂亮可人的女孩子。邵艾抚了抚自己的肩头，岳良的唇似乎还在上面辗转。然而，这一切，戛然而止。 该怎样活下去？邵艾看着窗子外的夜空。 世人的嘲笑与讥讽，漫天的流言与伤害，这些，她都可以不介意。可是，失去了岳良的生活她该怎样继续？她的生活里，什么都没有了！ 小明父亲刚刚出事的那个时候，生活虽然在灰暗中挣扎，可是她还有努力的方向，她还有向往和追求。现在，岳良把这些也带走了。 眼睛干干的，流不出泪来，邵艾闭上眼睛倒在了地板上。她想起来，有一个夏天，在单位才参加完比赛回来，她就曾这样萎顿地倚在门口。那是一个满室阳光的夏天。当时是因为对岳良的思念与绝望。多么相似的场面，只不过时间换在了夜晚。 还有，与李奢刚分开的时候，也是一个个辗转难眠的漫漫长夜。邵艾闭上了眼睛。她的生命里，为什么总要有这样的时刻？邵艾想把眼前的一只拖鞋推开，那只鞋上全是灰，一忽一吸间呛得她恶心。可是，她的手在那只拖鞋前停了下来。那是岳良穿过的拖鞋，她为他挑选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要接受生活的这种安排？邵艾开始回想。一直的，她都是一个快乐的女孩子，天性的活泼开朗让她的生活无忧无虑。 是从认识岳良开始的吧？远去的记忆在脑海里重现，邵艾又感到了眼睛的湿润。从第一次见到岳良，她的灵魂就开始在愿望与道德间徘徊；她的生活就开始在天堂与地狱间轮回。于是她从一个纯真无知的少女变成一个背负满身流言的女人。这一切，实际上都是岳良所赐。 还是不要再想了。无论怎样，她也不能去责备岳良的。这一切，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谁让她爱上了他。倦意袭来，邵艾枕到眼前的拖鞋上面去，好让自己舒服一点。 不必苛责自己了，也不必再挣扎了。象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她不必再狼狈不堪地去遮掩，也不必再小心谨慎地去筹划，更无须向世人证明什么了——没有爱情的生活，荣华富贵又如何？岳良把这一切都划上了个句号。就接受命运的安排，放弃那些不该有的向往与追求吧。邵艾在心里说服开导自己。 她实在太累了。 朦胧间，门锁转动的声音吓着了邵艾，她一激凌缩到门边的沙发上去。谁会来呢？她实在想不出。 1-1-2 2. 小明早把钥匙交给她了。再者说，他也快结婚了。 那会是谁呢？岳良不肯住在这里，更不肯要这里的钥匙。 更不会是李奢。她从来不曾带他到自己的家中。 是小偷吗？邵艾的心乱跳起来，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抓起那双拖鞋紧紧护在胸前。 门缓缓地开了了道缝，露出一双男人的脚。 那双脚迈进了房间，缓慢而疲惫。 那双脚移到了沙发前。 “地上凉，坐到沙发上来吧。”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是岳良的声音。 邵艾没有动，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别坐在地上，会做病的。”岳良的身子陷在沙发里面，邵艾看不到他的表情。 真的是岳良。 邵艾的心狂喜起来。 她乖乖地站起来，坐到了岳良的身边。岳良一定是没有力气拖她起来，他的声音是那么虚弱。当然会这样了，那样的一幕，对于岳良该是怎样的打击。 他终于来了。 那么，该怎样向他解释那一幕呢？把经过从头至尾地讲述一遍？可是那太象编故事了！有谁会不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而去听一个人的故事？他是不会信的。 那么，他为什么还要来呢？邵艾抠着沙发的布纹。他来质问她吗？她的行为是那样无耻和下流——居然在结婚的前夕还去幽会旧情人，投怀送抱。他怎么能不愤怒呢？邵艾不敢看岳良的表情。他一定是来质问她的。 沉默，空气停止了流动，世界象死了一样。 “太闷了，我把窗子开开。”她进门时忘了开窗户了。这样的夏天，怎么能不开窗户呢？！ “我冷。”岳良也不抬头。 她邵艾坐下来。她懂他的话。她能感受到他心里的冰冷。 “岳良，我真的不是，”邵艾的声音哽住了。她是那么爱他，伤害他的骄傲与自尊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可是她竟伤得他体无完肤。还有什么，比这更能摧毁一个男人自尊？还有什么，比这更加残酷和无情？ 岳良的身子陷得更深了，邵艾感觉他离自己是那么遥远。她偷偷向岳良那边瞥了一眼，这才发现，岳良的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象一只受了重伤的小动物。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邵艾终于挤出一句话来。 “我冷。”岳良发出叹息似的声音。 他是不会相信自己的话了！怎么相信她？李奢前脚才到她的店里来过，她后脚被抱在人家怀里。他不会相信自己的。他过来不过是想质问她。可是以着他的斯文又质问不出。 “岳良，这一切都是你带给我的！”泪水决堤似的涌出，邵艾不忍再看岳良因痛苦而痉挛的身体，“我是个名声不好的女人，可不是我自己愿意的。”一向说话有条理的她，开始语无伦次起来，“我是做过让人不齿的事，可那也是因为你。”她泪眼婆娑地望着那团小小的身子，“我当年嫁人是因为受不了你离开！所以我才急急忙忙地把自己嫁掉了！”邵艾揩了揩脸上的泪，“嫁到那样的人家，也是为了跟你质气。不是嫌我没工作吗，不是嫌我没有钱吗，那么，我就找一个不嫌我穷的，不嫌我没工作的人！”她喘了口气，“后来的事也不是跟这没关系，嫁到了那样的人家，多少人看着眼热，一下子出了事，我嫌脸上不好看，才拼命争取再翻过身来，争取再让世人羡慕。你知道吗？！” 邵艾定定神，她得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要不然，她会憋疯的。这么多年了，这么坎坷的岁月，她早想一吐为快了，“我以为嫁了人就会把你忘了，一切就结束了，想不到这一脚迈出去，一下子跌进了无底洞里。知道吗，这都是因为你！” 她看着岳良，“那时候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分开是因为误会和阴差阳错，我以为你嫌弃我，看不起我。所以我才，”邵艾有点说不下去了，她哽了半天才勉强说出来话，“一个没有爱的女人，心里头是空的，所以我才会跟他。”她的眼睛又热辣起来。 岳良终于抬起了头。 “岳良，你就原谅我吧！”邵艾再也忍不住，“你就原谅我吧，我不能没有你！”她扑倒在对方怀里，“没有你的日子我得怎么办，我得怎么面对他们？”她终于号淘大哭起来。 1-1-3 3. “你要是不肯娶我了，别人会笑掉大牙的，他们的唾沫就会把我淹死，我就没法活了！”邵艾哭得气塞喉咽，“你不会让我为难的，你不会和那些人一样来欺负我，是不是？”她摇撼着他。 然而岳良的睛神是空的。 “岳良，你答应了？”邵艾不死心。 “你答应我吧，”见岳良要站起身，邵艾下死力气拖住他。然而，岳良还是挣脱她站起来，她一个趔趄跌坐在地板上。 岳良什么也没说，穿过房门就消失了。 邵艾坐在地板上，眼睁睁地看着。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岳良怎么会从墙壁上穿出去？ 头有点痛，邵艾揉了揉。她挣坐起来，原来是一场梦。 她的泪又滚下来。 也是这场梦，她才更清楚地知道，她要面对的现实是多么的残忍可怕。她根本面对不了。 现实里那些难以启齿也不必启齿的话，她都在梦里说了。这只能说明，她是那么害怕失去岳良。她能够按理智行事，却无法抗拒情感的支配。她在对抗着对抗不了的现实。 她是多么期望岳良能够原谅她呀。 她还以为自己承受得了呢。 承受不了又怎么样呢？太阳照样会升起，她还得上班，还得面对她害怕的一切。已经快黎明了吧，新的一天又要来了。 不能，她不能就这样等着太阳升起，她无法面对她害怕的一切。她得改变这一切。攸然而起的一股冲动，让邵艾拎起背包趿上鞋就往外走。她得去找岳良，她得请求他原谅她。她受不了世人的嘲笑和冷眼。 只有岳良会帮她。既使他不肯原谅她。婚礼还得进行，哪怕再离呢。夜色里，她不顾一切地向那个小屋狂奔。 岳良是个心软的人，她可以哀求他，他应该抵抗不了她的哀求。 网点的门上着锁，邵艾匆忙地又绕到后面去，从堆满杂物的楼梯跌跌撞撞地上了楼，她的心狂跳着，几乎要从腔子里迸出来。她想要马上见到岳良，向他哭述，请他原谅。她真的无法面对发生的一切。 二楼的房间里黑漆漆地，很安静，一点声响也没有。邵艾的腿软下来。岳良不在吗？那熟悉的鼻息声响还在耳畔。 也许他没有睡着，发生这样的大事他怎么能安然入眠呢？邵艾疑惑着摸索进了屋里，来到那张床前。 床上没有人，那条手链还放在床头，那是昨天早上两个人嬉闹时扯坏的。借着窗子透进来的星光，邵艾的视线里只有一张空荡荡的床。 岳良他没有回来住。邵艾的身子软软地伏到了床上，伏到了岳良常常睡着的那边。那上面还是温热的，那是他的体温吗？她的泪又无声地流了下来。岳良是断不肯原谅她了，他连这张床都不肯再住。她翻过身，把床头的手链拿过来。就在昨天早上，两个人为将来生个男孩还是生个女孩争论不休。她想要个男孩，象岳良一样英俊聪明。她可不想要女孩，她会嫉妒的，她不想岳良的爱被任何人分享。可是有了一个男孩子，她却可以多了一个人来爱。或者说也多了一个人来爱她。现在，这一切都化为泡影。 手上粘腻腻的，邵艾甩了甩，还是觉得粘。借了星光她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是她的手指看起来黑乎乎的，好象很脏。一定是方才在楼道里蹭的，谁叫她那么不顾一切的。 当邵艾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的时候，她把手链放了回去。她害怕触及一切关于岳良的记忆。一切关于欢爱的痕迹。她是那么小心地，那么轻巧地，又把手链摆回成原来的样子。仿佛不这样做，那曾经的恩爱甜蜜就会从手链的破损处涌出来，把她淹没。 还有，她得赶紧离开这屋子，离开这令人触景生情的地方。邵艾小心翼翼地往后退，生怕受到再一次的袭击。一想到曾经的心动与深情，她就痛彻心肺。她得学着忘记，这样才能适应未来的日子；她该做的，是让自己麻木下来，迟钝下来，这样才能面对可怕的现实。天就要亮了，她得收拾好心情去迎接。 邵艾退到了房子的正门，她再一次环视这幢二层的小楼。记忆潮水般涌过来。从陪着岳良看网点到买下这幢房子的点点滴滴扑面而来，她几乎招架不住。邵艾咬牙恨命地闭紧了眼睛。这就是命运吧，无论她怎样抗争，幸福总是与她擦肩而过。不是吗？多少个危机，多少次磨难？她都记不清了。终于，她还是给击倒了。 锁上房门出来，邵艾顺了西山墙想从小道走，刚转过弯，就看见一个人影在不远的角落里。 1-4 4。 不是岳良。邵艾停下来。岳良没有对方高，也不吸烟。黑暗里，那个人在吸烟。 这是个什么人呢？深夜，孤单地影在一个角落里吸烟。 邵艾屏住了呼吸。 她四下环顾了一下，那个位置正好是姐夫唐林网吧的后院，与她这个地方斜斜地对着。 那个人又猛吸了一口似的，好奇让邵艾硬着头皮又往前走了两步。 借着那点微弱的亮光，一张忧郁的面庞显现出来：拧着眉，眼睛虽浸在黑暗里，但能让人感觉得他的愁怅和落寞。 痛苦的人不止她一个，邵艾玩体味着那张面孔里蕴含的失意。还要去找岳良吗？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正恍惚，好象有人在唤她。 “小艾，是你吗？”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 是有人在喊她，邵艾定定神。 “小艾，这么晚了，你在这儿站着干什么？！”那个声音再度响起，邵艾看到一个人把烟蒂丢到地上要走过来。 邵艾这才听出来，是姐夫唐林。她应了一声，忙快步走上去。 “都下半夜了，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唐林看看腕表，又狐疑地看住她。 邵艾哦了一声不知道该怎样解释。 “几点钟了？”唐林嗔怪地，“这么黑灯瞎火的，你的胆子倒大！” 邵艾没作声。她该怎样向唐林解释？还有父亲。还有，单位里的那些人。 “网吧关门太晚了，我就不回去了！”不等邵艾回答，唐林就诎诎地解释起来，“反正走了觉，也睡不着，不如出来凉快凉快！” 看来唐林没有看见她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他是才看见自己，邵艾松了口气，“生意不好吗？”她问道。 “生意还好，”唐林忙道，“比我预想的好！” “那，”邵艾疑惑地，那为什么愁肠百结的？难道又和邵扬吵了架？ “我还有点其它的打算，”唐林感到自己的心事被对方窥破，他躲闪着邵艾的目光，“居安思危吧！” “姐夫有什么打算？”唐林眼睛里的悸动让邵艾吃了一惊，她低了头回味着对方的眼神。唐林怎么了？他看起来很痛苦似的。那种痛苦似乎不亚于自己的。 “我想开分部。”唐林掩饰着自己的慌乱。邵艾就要嫁人了，连日来，他有六神无主的感觉。认识邵艾的时候，她就已经嫁了人，可是那一次和这一次又不同。这一次，邵艾嫁得称心如意，这就意味着他彻底地失去了她。不该这么想的，唐林觉得羞惭，他又摸出来一枝烟。他是她的姐夫，他是不能这么想的。他怎么能这么卑鄙？邵艾得到了向往以久的爱情，他该为她祝贺的。可是，他真的做不到心如止水。邵艾和李奢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就辗转难眠了数个夜晚，但那个时候，他还想着自己可以为她做点什么，至少在邵艾对李奢失望的时候，他还可以安慰她，给她温暖。现在，邵艾什么地方也用不到他了。看起来，自己不过是个伪君子。从前帮着邵艾的时候，心底里还是期望能得到她的响应。现在，他的这个念头彻底被掐断了。岳良是那样优秀，又是那样深情，能为邵艾坚守六年的青春岁月，能给邵艾梦想的一切。他比不上岳良。 开个分部要这么苦恼吗？不要说唐林对金钱的淡漠态度，单以他的能力，开个分部不过是小事一桩！况且她从未见过唐林为了什么事如此焦虑过。一定是很严重的事情吧，邵艾想到。但是她没有问下去。她自己的事已经让她焦头烂额了。邵艾有点愧疚，唐林为她做过那么多，可是她却不能为他分担一点。 “有什么困难吗？”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沉默着，好一会儿，邵艾才想到该打破这种宁静。 “也不算是困难，”提到工作上的计划，唐林暂时忘记了情绪上的烦躁，“就是有的细节还没想清楚，”他把烟蒂掷到地上，“想做得好，当然要比别人下更大的功夫！”他没敢说邵扬在里面跟着乱掺乎。 “姐夫怎么抽这么多的烟？”邵艾这才惊觉，地上密密的，满是烟蒂。 “哦，”唐林这才注意到，“天热，闲着还没事做！”他用脚踏住最多的一堆，下了好大决心才问道，“你怎么下来了？”一定是邵艾看到他在这里站了半宿才下来的吧？不安令他的脸上泛起红晕。 “哦，岳良不舒服，所以，”邵艾并没有意识到对方的不安，她不由自主地撒起谎来，“我下来看看还有没有药店开门。” “都什么时候了？网吧都关了！谁还能开门？！”唐林嗔怪道，“我家里有，给我打个电话不就得了？！岳良怎么了？我回去取了送过来？！”这么晚了，居然还敢下来为对方买药，他心里升起些微妒意。不由的，也责备岳良，怎么能放她下楼呢？！真不知道珍惜她。 “也没什么，好象胃肠感冒，”邵艾冒了汗，“并不重，都吃了药了！我只是觉得那些消炎药不对症，想再看看有没有别的药可买。” “你让他少熬夜就够了，得当心点身体！不是还要出去旅游吗？！”唐林看看那个小房间，“你也不劝着他点，怎么昨晚上又熬到下半夜！” 下半夜？邵艾的思绪飘浮起来，岳良上半夜是呆在店里吗？是不是听到她来才走的呢？！ 1-5 5. “别让他那么辛苦了！”自己的心思让对方窥破了吧？见邵艾陷入沉思，唐林有点尴尬，“以后不许岳良后半夜才睡觉，我可来看着他。” 邵艾的思绪这才又飘了回来，黑暗里唐林脸上表情很僵硬，她觉得有点不对头。为什么呢？她有点不愿意去想。唐林还喜欢自己吗？所以，他在这里仰望了差不多一夜。不，也许不是一夜。就象岳良当年一样。 想到岳良，邵艾的眼眶开始酸胀。 “一半天我就把钱还给你，”唐林局促地，人家结婚正是用钱的时候，“让岳良注意休息，也别太劳累了！” “不着急，”邵艾使劲摆着手，“不是还开分部吗？！”她不敢看对方。她怕自己克制不住扑到那温暖的怀中大哭起来。她的婚礼取消了，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是那样的脆弱无助，是那样的痛楚绝望，她真需要一个温暖踏实的胸怀靠一靠。 “原来计划是自己开，现在变了，想和人合伙，对方也有投资的想法，正谈着呢。”唐林感到奇怪，邵艾脸上是异乎寻常的悲伤，两个人难道吵架了？也难免的，再好的两个人，怕是也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也许越是爱得深，吵起来才会越伤心吧？他和邵扬不是投情对意的那种类型，当然体会不到。他又向邵艾脸上看了一眼，相爱的两个人，就是吵架也不一样吧？！ “那也不着急，”邵艾忙摆手，“姐夫先用着吧！一张罗起来，哪都是用钱的地方。”她咬咬牙，不令自己软弱下来。天亮以后，就是刀山火海，她也得独自面对。 “真的不用，是梁哲，”唐林也着了急，“梁哲你应该知道！”向来的，不是十拿九稳的事，他都不肯先讲，今天不知是怎么了。梁哲有这个意图，但还没最后定下来。 “那是好事呀，”邵艾替对方高兴，“那太好了！”梁哲她当然知道，她早听唐林说过，那是他大学的同学，一个很有才干的人，已经是上市公司的大股东了，“那为什么还不开心？” “没有啊，”唐林掩饰着，“我很好啊！” “姐夫将来要比他强，”邵艾不知道怎样安慰对方，“不，姐夫现在就比他强！”当初是同一起跑线，现在自己下了岗，只是一个网吧的小老板，而人家已经是上市公司的大老板了，所以，唐林才会不开心吧！邵艾在心里想。 “是吗？！姐夫在你心里就这么好？！”唐林忍不住笑了，他还不是那种心态不好的人，看不得别人成功。实际上，他对出人头地并不是那么向往，可是来自邵艾的称赞，还是让自己心里甜滋滋的，“那姐夫可得努力了！咦，你的手怎么了？”黑暗里，邵艾手上黑乎乎的，“好象是出血了！” “哦，不疼，不疼，”邵艾这才发现，手不知什么时候划破了，上面全是血。 “你也太不小心了，”因为心疼，唐林竟拉着了邵艾的手到亮处，“怎么弄的？！” “可是一点也不疼，”邵艾在亮处瞅着自己的手，并没有破损的地方，“好象没破！” “那怎么会出血？”唐林鉴定确实手没破，马上又把那只小手放了下来。他是她的姐夫，这举动未免太失态了！他感到不安。 “搁什么脏地方蹭上的吧？！” 对方眼里的深情与关切，邵艾当然明白。她把手背到身后，不敢看唐林的表情。 “没事就好，”唐林到底不放心，“岳良，也真的没有事？”他还是怀疑两个人吵了架。 邵艾的鼻子一阵酸楚，她摇了摇头没敢出声。唐林一语双关的问话，她是懂得的。 “那就赶紧回吧，还能睡上一会儿！”唐林指着手表，“别忘了上闹钟。” 邵艾嗯了一声，赶紧退回楼洞里。唐林待她的好，常常让她感动不已。那样优秀的一个男人，竟然对她这样一个女子始终一往情深，她不能不为之动容。邵艾抹了一把眼泪，如果把岳良换成唐林，会不会原谅她的过失呢？不，如果是唐林，他会处理得好好的，不会让她受这么多的苦。邵艾又摇摇头，她这是在责怪岳良吗？不，她不该责备他。要怪，只能怪自己！ 天亮以后，邵艾回了家，重新洗脸化了妆才又出来。她的步履沉重，走到单位用了近一小时的时间。同事迟早会知道昨晚那场风波的，她该怎么去面对？那种闪烁疑惑的目光，她实在是害怕。 还没进单位大门，邵艾就感到不对头，看车的陈姐看她的表情很不自然，一双眼睛盯在她的脸上打转，半天不肯移开。 等进了营业室，邵艾才发觉情形真的不对头，柜台里的同事一见她进来，全都探头探脑地往外瞧，目光里夹杂着探询和质疑。 邵艾看看表，还没到八点，她并没有迟到。她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去，那些人是在看着自己，几乎不避讳。 这情景也有点熟悉，小明的父亲去世时，大家就这样打量过她。想不到，还会再来一次。只是，这消息，怎么传得这样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