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引(GL鬼怪)》
引子
阮年的世界里只有念安。
那个冷傲似仙的女人。
此时的阮年手中捧着念安买给她的《山海经》,笑眯眯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闭眼靠在竹椅上的女人。再是满足的傻笑起来。
念安听见阮年的笑声,终是忍不住地睁开眼,冷声问道:“笑甚么?”
阮年又是傻笑道:“因为你待我极好”
念安眼神很是淡漠,薄唇轻启:“这好法从何说起?”
阮年晃了晃手中的山海经,仍旧是咧嘴道:“虽然你是一副冷冰冰不讨喜的模样,心地却是软的。”
听到这里,念安的眼神变得颇为疑惑。
“因为我前先时候缠着你要山海经,你面上虽是不悦。呵斥我不许看这些鬼怪离奇的小书,却暗地中记下了我的话,将它买来送给了我不是吗?”
阮年想起前段时间,因上镇上买些起居的必备品,却无意间走到茶楼听了一段说书人的鬼怪故事。从那时起便对这山海经惦记上了。
回家后也就缠着念安给自己买山海经。
毕竟她给的,和自己买的,并不相同。
阮年抓着那本蓝皮的山海经,靠在了门框之上。琥珀色的漂亮眸子柔软,像荡漾开来的温水,眼中尽是念安的身影。
“自然不是。”念安的语调是一成不变的沉静,“只是你日夜不分轻重地纠缠着,令人着实是烦,最后我才买来堵住你那聒噪之嘴的。”
阮年听到这句话倒也是不气馁,轻笑着道:“那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你送与我的,此话没有半分差池是吗?”
念安点头道:“不错。”
阳光很盛。
阮年背光而立,那些细碎的光影好似全部落入了她的眼中。神色柔和,阮年将书贴在胸口,继而轻笑着开口道:“那便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夏日的虫声斑驳,阮念的声音很轻,混着鸣声几欲要消散在空中。
念安却轻轻勾起了唇角。
“喜欢便好。”
她的眸光几欲要融化在这一片沉阳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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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了一下引子,还是不满意。
我真的是个很纯洁的人!
所以请此文不要纠结攻受t.t互攻互受什么最有爱了不是吗。
第一章 长岁
阮年那时候还是有爹娘的。
只是待她不好罢了。
自古以来重男轻女。生儿是宝,生女是草。这种观念在大富人家都是如此,那更别提在阮家这种穷苦的人家。
阮年的名字来得非常随意,据说邻家人所说,她赶巧是生于年夜。
于是当家的父亲嘀咕说不如就叫阮年吧,也算是讨个吉利了。
当家的取名,母亲也不能有意见,两人确实对于在冬夜出生的这个孩子没有太上心。
后来阮年有了个弟弟。
那时她才三岁,穿着缝补着的破旧袄子。站在门槛上伸长了脖子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母亲怀中的小男婴。
母亲笑得很温柔,长满皱纹的眼角都舒展开了。轻柔的用手掌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部。
父亲也很开心。坐在木桌边上喝着烈酒,粗糙的大手中捏着一根长岁锁。
然后阮年听见父亲说,“就给他取名为俊平罢,这根长命锁我也是连夜请王铁匠打造的,现下里留给他带上为好。”
母亲接过那根长命锁,轻轻挂在阮俊平的脖子上,再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何要取为俊平,难道是要他平凡的度过一辈子吗?”
父亲瞪了母亲一样,“你个老婆子,尽是想些不好的词。我自然是要他像个俊杰,再是平平安安的度过。”
阮年就这么站在门口,只是她还太小,听不懂这些话的含义。
只是看到母亲和父亲在笑,阮年也就咧开了嘴跟着他们乐呵呵的傻笑起来。
阮年喜欢书。
每次看到隔壁在念私塾的林哥哥回家,阮年总是要缠着他教自己识字。
林哥哥也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生得却颇为的白净。
见阮年眉清目秀,性格又比较单纯可爱,也便应了下来,每日在回家后都将教与阮年半个时辰。
阮年确实很聪慧。识字读文一点也就明了。
只是父亲和母亲并不喜欢阮年读太多的书,在他们眼中,女子无才便是德。 念书识字这一回事让阮年受到很多次的责罚。也越发的看阮年不顺眼起来。
“阮年。” 阮年坐在简陋的木椅之上,手中拿着一本脱线的书籍,隐约听见窗外有人叫她名字。
轻轻应了一句却又没有回应。
阮年正在奇怪的时候,木窗处发出了轻微的啪嗒声。 一块小石子顺着窗缝滚了进来,阮年放下小书。站起身来推开窗。
现在正是傍晚时刻,夕阳微沉,窗下正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大概□□岁的样子,身着粉色的烫金裳,衬着一张小脸更为的白皙透亮。
阮年盯着她,突然就惊叫起来:“你是那日那个受伤的倒霉鬼。”
话一出口,阮年就有些讪讪地笑了起来,摸了摸头,意识到自己这番话实在是有不够得体。
好在小女孩并没有在意。
粉衣小女孩扬起细细地眉毛:“我叫君雅,杨君雅,才不是你说的那个倒霉鬼。”
阮年眼睛倒是转的飞快,嘿嘿地笑了笑,再是开口问道:“你怎会知晓我所在之地。”
杨君雅挺起胸膛,小小的脸上尽是傲气,“这个镇上怎么会有我父亲不知晓的人。” 阮年听她此言,心里顿时把她的身份猜了个□□不离十。也便点点头笑道,“你父亲当真也是个厉害人物。”
杨家。 也是这个镇上最大的一户人家。
杨君雅的父亲本是前朝帝王身边最受重用的状元郎。
先帝也有意将十三位公主中的一位下嫁于他。只是后来却因为国乱将此时暂时放下。 只是没想到这一放下,此事却再也不能提及。
先帝竟然在国定后的一个月暴毙。匆匆继位的也是临时立下的太子。
从此也就是当朝天子,改国号为律。
而那杨君雅的父亲也是铮铮铁骨的男儿,对于当朝天子的政法自是有很多的不满。后来干脆向皇帝表达了自己想辞官回乡的志愿。念在先帝的面子,皇帝也没有怎么为难这个状元郎。于是大笔一挥号召了天下,再是赏赐了许多金银财宝。
许他一世无忧。
连带着后代也蓬荜生辉。
这也亏得阮年喜爱听写杂闻趣谈,这些事情倒也被她了解得一清二楚,只是她有些诧异,这个小孩子居然就是那个状元郎的骨肉。
阮年的年龄虽然不大,但却也鬼灵精怪得很。
于是也便笑嘻嘻地开口问道,“莫非你是来找我道谢的吗?你倒是有心了。”
那日她路过村里的一个大宅院,隐隐约约听见了很微弱的□□声。
她却是迟疑不定的,望着落了漆的大宅门,顿了顿脚步,大眼睛里满是挣扎之色。 很小她便懂得,很多事情不能管。
只是不管怎么样,阮年终究还是一个孩子。心地软,也做不成冷眼旁观的路人。
“救救我…”阮年越是靠近宅内的破墙,那声音也就越为的清晰。
只是这声音听起来居然和她差不多大小。
阮念好奇却又有些惊诧,脚步却更为的迅捷了。
墙角下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身上的衣裳破旧不堪,脸上更是沾满了泥沙,只留下一对乌黑的大眼睛,混着眼白,乍一看是有些吓人的。
阮念也是这样被吓了一跳,有些晃神,“你是谁?” 那小人儿听到了阮年的声音,身体细微地抖了一下。
“姐姐,救救我。我因一些缘故,险些被人打断肋骨。在出逃时却不小心摔落泥潭,沾上了满身的泥沙。好不容易躲进大宅子,却又被掉落的石块砸中了腰部,现下,现下是…动不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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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声音是个小姑娘,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阮年便看到了落在一旁的石块,棱角突兀,上面还沾着点点赤红。
“你受伤了。”阮年心中有些慌,“这石块上都是血。”
小姑娘虚弱地侧身看了一眼,“是啊,我觉得浑身难受得紧,特别是腰部,感觉就像是要被折了去。”
阮念看着这番场景,也不敢贸然的扶起她。只是呆呆地望着,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良久,小姑娘问道,“你为何不把我扶起来,我,我真的好疼哇。”
“看你大抵是受了很重的伤,我,我也不知道该做些甚么,现下里要是扶了你…恐以后也会让你落下病根。”阮年皱着眉头,又开口问道,“你在这躺了多久了?”
小姑娘想了一会儿,再是慢慢说道,“约莫半个时辰罢。”
“我叫镇上的白大夫来,你且躺在这里,莫要再乱动弹。”阮年咬牙,刚要转身跑去。
身后便传来了小姑娘细细的嗓音。
“你叫什么名字?”
“阮年。”
小姑娘闷声,再是嘀咕了一句,“真是个怪名字。”
阮年顿时哭笑不得道:“我好心帮你,你却还念叨我名字怪。”
这便是杨君雅与阮年的第一次相见。
听到阮年所说的话。 杨君雅的脸颊一红,显得颇为的扭捏和不自在:“我才不是来给你道谢的。你,你别想多了。”
阮年瞧着她这神色,内心觉得好笑,“那你来找我是做甚么?难道就是为了用石头砸我家窗户?”
还没等到杨君雅回答,门外便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虽说步履并不急促,但马上便要到门前了。
阮年见杨君雅想开口,忙把手指压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就伸出手把木窗关上。 背过身子拿起放在一旁的书,目光虽凝在书上。注意力却都放在了门边。
随着轻微的咯吱声,门就被人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自己的母亲。 母亲手中拿着木盆,里面装着一些脏了的衣物。但大多都是弟弟的小衣裳。
母亲瞥见了阮年手中的小书,语气很是冷漠:“女孩子看这些杂书有甚么用,又不可以上京做大官。我见最好的出路就是等你大些,给你找个婆家嫁了”
阮年抓着手中的书,对这话并不作答。 母亲一向很厌恶自己读书识字,更对自己识结一些她不晓得的人更为的反感。
若是被她发现自己在与杨君雅说话,还不知道今晚还能不能吃上些冷饭。
“你去把这些衣服搓了,我要上街给你弟弟添些玩具和吃食。”母亲一把扯过阮年手中的书,随意的扔在地上。再是把木盆塞入阮年的手中。
阮年的眼神很是平静,只是在那本小书被母亲踏过的时候,起了一些波澜。
然后又是一言不发的把木盆放在地上,挽起袖口再端了起来。
望了一眼木窗,阮年轻轻地说了句好。便带着木盆到了院子。
家里人的偏心阮年是知道的,也在很早之前便接受了。只是在母亲望着自己那鄙夷的眼神下,心中却还是有些痛楚。
在绕过院子的时候,阮年特意看了看自己的木窗下。杨君雅已经不见了。
阮年收回了目光。 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事。
到了井边,阮年放下木盆。想提些水来冲洗衣服,却突然发现这个井居然枯了,里头干涸得很。
阮年没得办法,只好又端起木盆去远处的小河边洗衣。
河边距离阮年家的旧宅有些距离。好在盆中的衣物也不是很多。加上木盆的重量也很是合适,阮年带着木盆到河边时,也只是手指被木块硌得有些发疼。
阮年揉了揉手掌,看着那一小搓红有些愣神,旋即却又转开了目光。
河水并没有很干净。 阮年用手微微一搅和,河里的泥沙也便是混着水流开始浮沉。 阮年开始专心地把一件一件的衣服放入水中沾湿,再仔细的揉搓起来。
河水荡漾,面上泛着淡淡的光芒,像是揉进了天空之中的那抹皓阳。阮年先是随意地往河面上瞥了一眼。
却又在下一刻猛然地转过头去,紧紧地盯着河面。
那里… 有一个人的影子。
因为河面的荡漾,隐隐约约的看不怎么真切,却知道那人应该是一名女子,穿着白衫。
很安静。
没有任何的声息。
细碎的剪影晃晃悠悠。那人如此站着,阮年也就僵着脖子盯着那个倒影。
不知为何,她不敢抬起头来看看那个人。
“终于是找到了。” 阮年突然听见一道很淡漠的嗓音。
不同于往前听过的任何一人,这声音很轻,很柔和,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疏离和冷漠。
阮年慢慢地抬起头,也便看见了那人的脸。
却只是这一眼,却自此让阮年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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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虫..把句号什么加上去了。修了下bug
第二章 惊见
河边的女子白衣翩然,身姿高挑却仍旧曼妙。黑发并未挽起,只是在侧边处用白绳绕起了一缕发丝。
眉眼如画,清冷似仙。
阮年只在故事里听过这样的女子,美好得就像一株虚幻的,盛开的花朵。
远远的,也便是只能看着,却又不能接近。更是不能触摸。
怕是一触便会破碎。
女子静静地站着,眼神里却像是交杂着一片碎冰。幽深却又不带感情般深沉。
阮年也就这么静静地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手中的衣裳随着“啪”的一声,便跌落在水中。
阮年猛然惊醒。
那人的目光却向这边扫来。再是凝聚于阮年的身上。
“我的衣裳!”阮年先是有些呆愣地望着衣裳随着水流而行,再是急切地大叫了一声。
丢的那件衣裳正好是母亲前段时间才为弟弟添的衣裳,如果被母亲知道是被自己弄丢了。
琢磨着有一段时间不能吃饭了罢。
阮年咬咬牙,看了一眼那人。
见着那人的目光还是一瞬不眨的瞧自己望来。阮年心中焦急,却又有一种羞涩掺着不自在。
正当阮年想跳入河中之时,便见着了一抹白影轻盈的踩着水面,朝远处的衣服踏足而去。
脚尖踏水,黑发垂于肩后,白衫中露出了一截晶莹的玉腕,上面缠着一根细细的红绳。
红白分明,漂亮极了。
这也便是几个呼吸间的事。
那名女子便提着湿漉漉的衣服到了阮年面上。手上勾着衣服,伸向了阮年。
那指尖白皙透亮,水滴流淌在指尖,映照出阮年有些红扑扑却又呆滞的脸颊。
“谢谢。”阮年嗓音有些颤抖地接过了女子手中的衣服。
女子没有开口,双足就这么立在水面之上。一双黑眸仍旧是平古无波,只是那视线却一直落在阮年的脸上。
“你生得可真好看。”阮年也不知道自己为甚么就说出了念叨在心地的这句话,“我们村里,可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人儿了。”
话罢。
阮年便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了。初次见面,自己怎么就说出这么轻浮的话语来。
“带我前去见你父母罢。”女子终于是开口,眼神淡淡。
阮年显然是被这句话给惊着了,磕磕巴巴地问,“我父母?”
女子很是淡漠地点头,她手上的水珠像是掉进了阮年的心里,荡开一片细微的波澜。
阮年终于准备还是领着女子前往自己家。
在阮年端起那木盆时,女子的眼却是压了下来。袖袍一挥,那盛满了水和衣物的木盆便掉落在草地之上,那水渍蔓延到阮年的脚底,湿润了她薄薄的布鞋。
“你这是做甚么!”阮年看着地上那已经被弄脏的衣物,心中染上了薄怒,只是对这美好得像画一般的女子,她却是怎么也发不出火来。
于是阮年便想蹲下身将衣物捡起再重新在河中清洗一遍。
“不适合”女子轻轻摇了摇头。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又听得阮年愣神,一时间也忘了捡衣服,只是呆傻地看着她。
“你,不适合做这些。”女子声线还是这般的清雅,只是在说完这句话后,她歪了歪头。
眼中是一片阮年看不懂的晦涩。
她轻轻开口,“带我走。”
这如此简便的三个字,却像是一片轻柔的毛羽,轻轻的抚过了阮年的心。
“好。” 阮年只是这般应着,瞥了一眼地上的衣物。犹豫片刻就从其上跨了过去。
女子走路也和她的气质一般,翩然而至。听不到任何的脚步声,却每一步都踏得十分的安稳。
这也是阮年第一次见着有武功的人。心中有些好奇,总是忍不住瞧瞧的用眸光注意着她的脚。
回到小屋之中已经是傍晚时分,母亲正在院子里眯着眼睛打盹,而阮年的弟弟却是坐在母亲旁边,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
那红灿灿的果子包裹着晶莹的糖衣。
阮年便想起母亲从未给自己买这些零嘴儿。
弟弟看见自己便笑起来,两口咬掉那个剩余的糖葫芦串儿,“姐姐姐姐,你回来啦。”
阮年应了一声。
那声音像是惊醒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懒懒地睁开了眼睛,一时间便对上了阮年的眼。
阮年刚想开口向母亲介绍身后的来人,可见着母亲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阮年心中像是被塞入一只兔子,扑通扑通的跳着。
于是她回头去看时,却发现那个一直跟着她的女人失去了踪迹。
就像她来时一般,消失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声息。
阮年突然想起那倒在河畔的木盆和衣物,低下头也不知道该说些甚么。
母亲死死的盯着自己,眼中的怒气几乎要化为实质将身上的衣料点燃起来。
那可怖的眼神让阮年打了个寒战。
“衣服呢?”母亲的声音阴沉沉的。
“在…”阮年刚刚想把自己遇到的那些事说出来,却又觉得不妥。
那个好看到极致的女人,为甚么会说些那么诡异的话,让自己带着她来见父母却又不见她的踪影?也许是走了罢?
想到这里,阮年的胸腔就像压上了一块大石。透不过气。
那种感觉不是对即将到来的惩罚的恐慌。而好似一种对于那女人抛下自己而去的烦闷以及…委屈。
为何要委屈?为何会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如此。
耳边总是回想起她那清冽的声音。
带我走。
她是这般对自己说的。
那她,是不是出了甚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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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年想到这里,心下里更加的不痛快起来。
母亲见她脸色变幻,脸上更为的阴沉起来,“衣服呢?装甚么哑巴,难道需要我拿针线将你嘴缝起来,让你真真正正再也说不出话来?”
“在河边。”阮年心中恍惚,也就漫不经心地答了起来。
“洗净了吗?”母亲瞧见阮年点头,又问道,“那为何不带回来?”
阮年神色变得平淡起来,“不为何,倒了,弄脏了。我便也不想洗了。”
听到阮年的话,母亲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发着抖。怒气冲冲,却又一反常态的笑了起来,“做的好,阮年,养了你十几年,翅膀也硬了罢?心中对我一直使唤你做这做那,也是有怨气罢?”
阮年看着这个穿着粗布衣的女人,看着她的脸庞。心中发凉,又有些悲哀。她竟然觉得这生她养她的人的面目变得分外陌生起来。
明明…没有。
以前是有怨气的,可是后来也意识到了自己不应该有这种情绪。
所以也便是接受了。
“那你滚罢。”母亲的神色冷淡,看着阮年的目光更为冷漠,根本就不像一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养你那么久,也够了。”
阮年发了一阵痴。然后就见着母亲带着弟弟转身进了屋子。
似是领口中被硬生生地掺进几块碎冰。那冰冷的棱角被体温融化,再渐渐地渗进身体里。
阮年不住的发起抖来,一双眸子竟被染得一片通红。
“娘。”望着那片马上就快要消失不见的衣角,阮年终于是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鼻头是酸的,全身都在软绵绵的泛着疼意。
阮年不明白,为甚么自己的母亲会因为自己丢了一盆衣服而抛弃了自己。
她怎么忍心。
阮年哭着哭着便觉的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脸上。
冰凉冰凉的。
随后那些冰冷的液体又接连不断的落在身上,脖子上,手上。
甚至有一些混合着泪水流进了嘴中。
有些咸,但是更多的是苦涩的凉意。
竟然下起了雨。
阮年睁开眼,眼中却是一片模糊,四周的景象也乱糟糟的看不见真切。
“莫哭。”突然响起的声音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温和,只是声线却还是那么冷漠。
阮年的视线中多了一袭纯白的身影。手中撑着一把白玉般澄透的竹骨伞。玉腕上的红绳分外醒目。
只是她的脸庞,阮年却怎么也看不清。
唯一落入眼帘的,还是她那如同墨玉般沉静的眼眸。
她的周身似乎笼罩着薄薄的雾气,大雨之中,衣裙却没有沾上半分的泥泞。
静静地立着,却与这片世界格格不入。
阮年见着她,酸涩感却更浓了。
她凝神望着阮年,往前行了一步。将手中的伞分了一半给阮年。
阮年甚至闻见了她身上的香味,和她一样。宁静而又冷清。
“我只是不明白,为何只是这么一件小小的事,她却要弃我于不顾。我明明…我明明很听她的话啦,她让我挑水,我就挑水。她让我洗衣做饭,我也乖乖听她的话”阮年哽咽了嗓子,“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可是,要真的是我做得不对,她为何不和我说,只要她说了,我便会改啊…我只是想任性一下子而已。”
“你并未有甚么不对。”女子眼神未变,仍旧是染上一片沉沉的暮色,眼中阮年的影子变得愈发的清晰,“只是她想丢下你而已。”
阮年的嗓子沙哑,张了张嘴,“可是我…”
“世间上很多人便是如此。就算你做得并未有半分差错。小心翼翼也好,尽心尽力也罢。只要她们想抛弃你,便会挑个甚至不算是理由的理由来赶你走。”女子冷声道,“只要她们不想要你在身边,就算你做甚么对的,在她们眼中也都是错的。”
阮年竟然忘记了言语,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女子。她的神色眼色脸色,并没有因为这段话发生变化。也没有避开阮年的眼。
只是沉默着与阮年对望。
“先前我要你带我走。”女子顿了顿,“现下里,你可愿和我走。”
女子伸出了手,那双手纤长而柔美。
阮年呆愣愣的握住了这只手。
“我名为念安。”
女子轻声道,眼角在一瞬间弯起,唇角的笑容精致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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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加上了句号,具体下次改
第三章 坟鬼
念安的手很凉。
阮年沾满了冰冷雨水的手在触摸到念安的肌肤时,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那股冷意似乎渗进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阮年缩了缩脖子,鼻头通红,眼中还有未掉下的泪珠。
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粘糊在身上。
更是因为手上的冷意刺激。让她小小的身子缩成了一团。
念安的眼睛落在了她的手上,唇微不可闻的抿了抿,便要抽离开手掌,
“不要”阮年使劲摇了摇头,“我不怕冷”
只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阮年的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那如同玉石一般的手,确实像一些剔透的死物,冷冷清清,没有任何温度。
念安只是清淡地瞥开了眼,手腕稍微用了点力,便挣来了阮年的手。
随着念安抽回了手,阮年身上的冷意居然渐渐散去。那苍白的脸颊居然渐渐多了一份血色。
“虚寒入体,伤身易染寒”语罢,便转过了身子,“走罢”
阮年揉了揉蹲得麻木的膝盖。慢慢地走到了念安的伞下。
“我…我可否牵住你的裙角”阮年磕磕巴巴地开口,“这伞可真小,我想离你近些。那便不会被雨淋着了”
沉寂了许久。
“不可”语调生硬,好似结冰。
阮年有些尴尬,只觉得脸上有些火热。
念安生得很是高挑。阮年走在她的身侧,竟然只到她的胸部那般高。
阮年又偷偷瞄了一眼念安,再是有些怅然地回头张望了一眼。
神色上竟然有些不舍。
“莫看了,途惹神伤罢了”念安不曾转眸,却也知道阮年在做些什么,“此番我带你离开,也就不会有再相见的机缘”
阮年眼神黯了黯。
“有些不属于你的,不适合你的。是该断了”念安每一句话都好似一次柄重锤,砸得她满心的涩然,眼中就要落下眼泪来。
“那我适合甚么?” 阮年喃喃道,“我怎么觉得,我好似不属于这个世间”
听到阮年的这般话语,念安忽地停下了脚步。
而阮年像是失了魂,怔怔地往前走着。直到感受到那豆大的雨滴落在身上的微痛感。
于是阮年便回了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有着划不开的茫色。
大雨,竹伞,白衣。
念安雾霭沉沉的眸子好似盛着整个雨天。
湿漉漉的。
“没有甚么人适合一件事,也没有甚么人,真正的属于这个世间”念安停足不前,“可是你,却是有适合的”
“那是甚么?”
“分别”
阮年瞪大了眼睛。茫然地望着不远处那个眉眼中都充斥着冷漠的女人。
两人的脚程并不快。待阮年发现两人走到镇上时,天色竟已经全黑了。
雨却还是与原来一般的大小。
淅沥沥地落在伞上和屋瓦上。青石上水雾蒙蒙,远处几家灯火时暗时弱,活活的添了几分诡异之来。
对于这个镇子,阮年已经来往了很多次,但她却从未在晚上踏入过这个地方,
可真是诡异。
明明白日里是那般的热闹,在夜晚却阴沉沉得像一块死地,只是充斥着薄凉的寒意。
阮年悄悄地往念安的方向靠近了一小步。
“你在怕甚么”念安的嗓音几乎要融化在这一片雨夜之中。
“这里,为甚么更冷”阮年的牙齿咯吱咯吱的,“你瞧见远处的灯火没有,我总是感觉它在不断的闪烁。就如同鬼火一般”
“莫怕”念安精致的眉眼掩在夜色之下,唇边竟染上几分笑意,只是却是似笑非笑般的慎人,“闭上眼,我不许你睁眼,你便不许睁开”
“闭眼?”阮年有些不解地问了一声,再瞧见念安的眼神之下,又乖乖地闭上了眼。
随后阮年,便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捉住了自己的手腕。
那只手像是上好的丝绸,柔软,清凉。
尽然褪去了先前阮年捉住她手时的冰冷。
阮年感觉到她在牵着自己向前行,每往前一步。阮年就能听见从不远处传来的清脆铃铛声,晃晃悠悠。
那股声音说不上多么好听,却清脆得如同在耳边响起。
阮年身子一抖,那股声音越来越大,从清脆也慢慢的变得急促和尖锐。
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阮年觉得头部好像被针扎着了一般,变得疼痛异常。闭着的一双眼睛,也变得灼热起来。
就在阮年几乎要被吵得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只一直牵着她的手,却骤然松开。
阮年的心中一慌,眼睛是热的,身上却冷得发颤。阮年又惊又惧,还是没有敢把眼睛睁开,一双小手四下摸索,却总是摸不到那人的一片衣角
阮年差点掉下眼泪来。
“莫睁眼”突然,阮年便听见了念安的声音。她却是再重复了先前对她说的话,“你再忍耐一段,还需片刻”
那铃铛的晃动声又变得轻悠悠的。
只是那眼睛的炙痛越来越变得忍耐不住。
不可以睁。
虽然不知道原因。可是阮年却愿意信她。
她说不可以。那便是不可以。
阮年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脚骨却已经酸麻起来,但是未听见念安的声音。阮年也只能忍着那种酸痛不适站在原地。
只是眼睛从先前炙热发疼的不堪忍受,到现在慢慢缓解了下来。
“睁眼罢”
念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随后阮年便感觉到面上被甚么东西抚过。
阮年揉了揉眼皮,慢慢的睁开。
只是在睁开看清周围景象时又被吓了一大跳。
这哪里是当时的镇子。
“这是发生了甚么,为何,为何我们会在坟墓边上”阮年望着周围的坟包,有些哆嗦,“我们不是到了镇上吗…我还见着灯火了”
阮年蹙起眉头,细细地想了一番。
“那刻雨下得可大了,我因着害怕,还往你身边缩了缩。再睁开眼,怎么就到了坟墓边。这也太怪异了”
阮年对于方才发生的每一个片段都能记起。
大雨,镇子,青石板上的薄水雾,泥土味。
远处的灯火,灯火隐约下,念安的精致的眉眼。
正在阮年疑惑不解时。
念安眸色灼灼,开口道,“我们从未到过镇上”
阮年听到这话,身体更是发抖得厉害。
“那,那我看到的是甚么?”
“那刻是在下雨不错。你跟着我,一路上倒也不曾言语。可是刚刚踏入这片坟地,你便驻足不前,眼睛”念安说道此处,语气顿了顿,“眼睛着实像是失了魂魄一般,空洞洞地望着周围的坟墓。”
阮年惊讶地长大了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望着周围的坟包,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那个雨雾茫茫的镇上,她只见着几盏飘忽的灯亮。
“随后我便听见你在说些甚么。弯下腰,你就失神地在我耳边念叨。瞧,那有几盏灯,可漂亮了。”
念安的声音幽然,在说到瞧字时,语气更为的轻飘飘起来。
“你可否,别说了”阮年觉得自个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可即便如此,念安的话还是一个不落的蹦到阮年的耳朵里。
“更加令我诧异的是后边”念安抬起了玉腕,面无表情,“随后你就发疯似地要往坟墓边跑,我将你拉住。你却还往我的手上咬了一口”
阮年这才注意到了念安手上的牙印,有些泛青。
阮年白了一张小脸,盯着那处牙印,呐呐地不知如何言语。
“山中的鬼怪着实是多”念安仍旧是面无表情,“只是我觉得你被妖怪迷了眼时,比鬼怪还更为的可怕”
“哪里可怕了”阮年羞红了一张脸,“我才这般大小,伤不到你。可是那些鬼怪,一个不留神便会把你吃掉”
“但他们不曾咬我手背”
阮年望着站着不远处的白衣女子,眼睛里全是瞪红的血丝。
“这便是坟鬼,以后你莫要忘记”念安转过眼睛,望着远处那几座坟包,“形若夜叉,来去如风,掌若尖刀。喜迷魂,食人血肉”
“人死后怨气不散,又巧遇今日大雨。雨性又属阴。加上你体弱,阳气不足,便将勾了他们出来。”念安语气冷冷,每个字都如同清冽的泉水,激得自己一个激灵。
“遇坟鬼,莫睁眼,莫喧闹。静而离之”
阮年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先前闭眼时,眼睛处的灼痛。便有些奇怪地开口问道,“为何我闭上眼睛时它那么疼。”
念安静静地转过了脸,背对着阮年。
那黑发勾勒出的身姿近乎完美,墓中阴风阵阵。那发丝随着风在空中缠绕着。
哪怕是立于污秽的坟墓之上,她却仍干净得不似真人。
“疼吗?”念安问道。
“疼”
“以后会更疼,你可要忍住”
阮年颇为惊吓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在手指接触到眼皮时,还有微微的刺痛之感,“为何?难道这些鬼怪还会自动的找上我们吗?”
“不是我们”念安纤长的手指轻轻搁在了一处简陋的坟碑上,那碑底绕上了白白的雾气。随后便听见那碑下,也就是埋着死人的土中,传来了痛苦的低吟声。
念安的侧脸隐在这黑夜之下,只见得她墨色的眼珠中勾起了迷雾般的惆怅,“是你”
阮年实在是很不能理解念安所说的言语,沉默了良久,低低地开口问道,“为何?”
“为何?”念安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阮年甚至瞧见了她脸上那浅浅的酒窝,“许是你长得更为勾魂罢”
风中,隐约传来了铃铛清脆的碰撞之音。
叮。
※※※※※※※※※※※※※※※※※※※※
念安是女神.可望不可即。
路漫漫啊..
其实我真的不是日更君..
第四章 老妪
阮年只觉得身下的脚不再是自己的。
现下里,她也只能木着脸,一瘸一拐地跟在念安的身边走着。
赶了这么久的路,却从未见念安停下来休憩片刻。瞧她那般清冷的模样,还是和初见时一般,不见大声地喘气,也不见行得露出半分艰难。甚至连一滴汗水也见不着。
她就静静地走在自己的身侧,脚步更是不急不慢。
黑发如墨,神色似雪。
阮年瞧了瞧她的袖口,再瞧了瞧这个天气。
有些奇怪地开口问道,“你的伞藏在哪里去了?”
未听见回答。
阮年也知道她这是不想回答自己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无趣地撇了撇嘴。
“只需再往前走半个时辰,便到商丘。”
“哦”阮年应了一声,倒也不再开口。
即便她开口问了,念安也不一定会回答。
就算她会回答,也是淡漠得像冰山上的雪,冻得人分外难受。
“拿去擦擦罢”
晃悠在阮年面前的是一很普通的瓷瓶。
那只漂亮的手轻轻握住瓶端。
阮年甚至都闻到了一股清凉的香味,她呆呆地看了念安一会儿,便僵硬着手接过了念安手中的瓷瓶。
轻轻嗅了嗅瓶口,钻入鼻中的却是一股清淡的药香。
阮年琥珀色的眼神明恍恍的,落在念安身上的眸光更为的柔软了几分。
她心善,待她好。
这些她都知道。
阮年小心翼翼地蜷在了一旁的树下。小心的将破烂的裤腿卷起。
那膝盖和腿骨之处都肿得不成样。
但余下的肌肤还是极为白净的。
拔开瓶塞,将那药水倒了一些放在手中。再将那盛满药水的手掌附上了膝盖之处。
清凉的药水顺着阮年的揉搓。渐渐的流出了指缝。
伤口又疼又热,还带着针刺的痛感。
“嘶”阮年终于是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好在是没有残了一双腿”
念安给的药膏极为管用,在这样一番推拿之下,那充血的淤青已经散了很多。双腿也渐渐的恢复了知觉。只不过在恢复知觉之后,阮年便是时不时感受到从膝盖处传来的痛意。
阮年抬起头来,刚想说出自己已经将药膏涂抹好了。却在触及眼前这一幕时,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地吞回了肚中。
阮年和念安相处的时间不长,一天一夜罢了。
这在人生中是不值得一提的。
只是阮年却很在意这个女人。
念安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上,脚尖踏着的是一根极为细弱的树枝。
那白色的衣袍随着风晃晃悠悠。
黑发也被吹起荡在了空中。
在那一瞬,阮年看见了念安颈部的一枚刺青。
那是很怪的刺青。
似乎是一只兽。
生着青色的皮,脸庞却是漆黑。六个头一个身子。青那赤红的眼睛不知道是用什么勾勒出来的,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只是这么短短的一瞬,那刺青却又被黑发盖住。再也看不见了。
念安也在此时回过了头,眼神幽幽。
甚至有些刺人的微冷。
阮年怔怔,拿起手中的瓷瓶道,“我擦好了。”
念安瞥了一眼她的膝盖,点点头,“将裤脚放下罢。”
“疼,我…我不想放下了,硌着膝盖也实在难受”阮年见念安在瞬息间便到了自己的面前,有些紧张的把手中的药还给了念安。
念安面无表情。
眼神也没有什么变化。
半响,她的嘴唇却动了动,“随你。只是现下还没有天亮,山里的鬼魅随时会跑出来。”
阮年有些疑惑,她所说的这些和自己卷裤腿露出膝盖有甚么关联?
“它们最爱吃细皮嫩肉卷着裤脚的小孩。”
念安的声音听上去冷飕飕的。
阮年打了一个寒噤,三下两下的便将两只脚的裤腿放了下来。
跟着念安到商丘之时。
天才蒙蒙亮,太阳也才显露出一角。
这是阮年首次离家到达这么大的地方。心中居然有些怯意。瑟缩的往后退了几步
“鬼怪都着了到。怎的还会怕人?”
听见念安这般话,阮年低下了眸子,颇为的软糯“我前些年都是生活在人少的村子里,平日里也只是和周围的人有所交集,现在到了这么大的地方…相比人也会很多罢,但我不善于言辞,也没有一个相识的朋友。孤零零地也只识得你一个人。”
那段时日,不管父母对自己再不好,但总归心里也是有个惦记,至少让自己知道还有个地方可以去。
到了现在,却无依无靠的像一根飘浮的游萍。
假若连念安也不要自己。
想到了这里,阮年的眼睛红了一片。
可怜巴巴地看着念安,哽咽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方才想到如果你也不要我了。我就难过得想掉眼泪”
念安眼色沉沉。
“你,你不会不要我罢?”阮年伸出手抹了抹眼睛,“现在我还不大懂事。也不能为你做些甚么东西。只是想到过些年,当我长大些了。我便可以和你做伴,为你洗衣做饭。一直照顾你到老,到死,好不好?”
念安一直未曾答话。
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阮年身边,眸子深邃。
而她身后的景色一片朦胧,却又被初升的太阳染上了一层暖色。
她立于这片灿烂之中,白衣灼灼。竟然生生地把这片美景给比了下去。
迷住了阮年的眼。
良久。
阮年听见了念安的一声轻叹。
“好。”
阮年咧开了嘴笑了,眼中红红还带着晶莹的泪花。
因为是清晨时分的缘故,街上并未有过多的人。来往于街道之上的,也都是赶早集的妇人。
手中垮着菜篮,或神情不耐的打着哈欠,或是精神奕奕的与一旁同去的人讲着话。
有几个早点铺子已经开张,屋顶上冒着热腾腾的雾气。
阮年便觉得肚子饿了。
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干透,缺皱得十分厉害。缝缝补补的地方甚至有些开裂,露出白嫩的肌肤。
“我们先下去吃早饭,待铺子开门了便带你去买衣裳”念安伸手便拉住了阮年的手,“你可有想吃的?”
阮年四下张望,有些垂涎欲滴的模样,张口便道,“肉包子。”
因为家中十分的穷苦,平日里有肉也是给自个的弟弟吃完了。甚至连肉汤都被他分食得干干净净,阮年也只能捡些肉渣吃。
所以当念安问她时,她想也没想便要了平日里吃不到的肉包子。
卖包子的是个白发的老妪,脸上沟壑纵横。坐在一张残椅之上,见着两人走来,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姑娘,你们要点什么?”
“两个肉馅,一个素馅。”念安轻声道。
阮年望见这个老妪咳嗽了两声,瘦弱的身体摇摇晃晃,单薄得有些吓人。
背弓得厉害。好似背上的骨头就要钻破肌肤露在空中一般。
“我来帮你罢。”阮年心中实为的不忍,便要向前往老妪走去。
只是周边上的念安,轻轻地拉了一下阮年的手臂。
阮年步子僵住,望了望念安的脸色,再看了看这可怜的老妪。
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谢谢小姑娘啦,老婆子这点事还是能做的,就不劳你动手了。”老妪像是什么也没看见,昏沉的眼中是满满的慈祥,她望着阮年,伸手挑了三个包子。再用油纸包了起来。颤颤地向阮年伸去。
阮年接过包子。
“给你。”阮年挑了一个肉包子出来,再把剩余的两个包子放在了念安手中,“我瞧你也很久没有吃饭了,肯定很饿了罢。”
念安的脸色还是很平静,瞧了瞧这两个包子,半响,“我只需吃那个素馅的便可。”
阮年手中的包子滚烫,听见念安这般说,便摇头,“你得吃两个。”
念安淡漠地问道,“为何?”
“你比我大,所以吃得要更多”
念安没有再开口。
白发老妪一直都是笑眯眯地望着两人。
随后阮年便见着念安捻了捻手,手中赫然多了一小块碎银。
“姑娘,你我相遇便是有缘。这包子,就当是老身送给小姑娘的见面礼”老妪一直在咳着,冲念安摆了摆手,“这银子,我不要罢。”
老妪即便这么说了,念安也并没有将手给收回去。
纤手停滞在空中,掌中的银子棱角分明。
眼神清幽。
“收下罢”
良久。
“那..老朽,也就收下了”老妪的手有些微微发抖,接过了念安手中的银子。
老朽笑了起来。
下一刻,阮年便觉得老妪的眼神凝在了自己身上,那种炙热,让阮年下意识的往念安身边缩了缩。
“也罢。”老妪摇头,“谢谢姑娘的银子。前方路程还远,切望注意安全啊。”
阮年听着这话有些奇怪,望了望前方。却只见不远处便有一家客栈。
更是觉得这话云里雾里。
“走”念安转身,“时日还长,咱们便先去休息片刻。”
阮年应了一声,冲老妪摆了摆手,便跟了上去。
还没走出几步,阮年便觉得身上像是被人泼了一桶冰水,浑身一个激灵。冷得刺骨。
这股寒意让阮年忍不住地回头望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
阮年却觉得身上更冷了。
那老妪还是站在原地,周围却像是蒙上一层雾气。东西也愈来愈模糊起来。
那双眼睛红得似血。
直勾勾地盯住了自己的后背。
见阮年回头,那脸上咧开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森然刺骨。
然后眼前便是一阵恍惚。
再定睛看去时,哪里有甚么包子铺和红眼老妪。
那里只有一面光秃秃的墙壁。
阮年吓得脚都要软了,“这…这是甚么东西。怎么突然就不见踪迹了。”
再看了看手中捏着的大白包子,惨叫一声便把它扔了出去。
“这便是红眼妇。”念安清冷地声音飘来,脚步还是那般的沉稳,“若是当时我们没有给她银财,她便会将我们的命给收了去,她所赠与我们的包子。也便成了买命之物。”
“…”阮年看着远处那个包子,哆哆嗦嗦,竟然是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前会虽然也遇见了念安口中的坟鬼,但毕竟不是亲眼所见。
可是这亲眼所见,却也根本就不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
那对于鬼怪的一丝好奇心,也随着这红眼妇的出现被掐灭。
“白发赤目,形如厉鬼。背佝偻,手捧夺命物。遇之,以钱换物,莫贪心。”念安声音幽幽,“贪心即索命。”
“原来你早明了那不是人,可是你为何不和我说。”阮年闷闷地低头问道。
“如若对你说了,你还接包子吗?”念安神色淡淡,“你若是不接包子,你便会死了。”
阮年一阵语塞,想辩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念安所说的,也全都是事实。
“我最讨厌包子了。”阮年低声道,眼睛里都是水雾。
“那以后便不吃了。”念安答得倒是极快。
阮年揉了揉眼睛,显然是对这个答案有些不甘心,犹豫了片刻,又呐呐地开口,“我想吃饺子了。”
“饺子?”念安眉间微蹙,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有一种鬼怪,名为饺嫂,最喜化为饺形,混于...”
“别说了!”阮年显然是受到了惊吓,慌忙地捂住了耳朵。眼中闪烁,“我最讨厌饺子了,我,我不吃了行罢。”
※※※※※※※※※※※※※※※※※※※※
腹黑姑娘你不想买饺子就直说~
吓小孩子多不道德~
抓虫,改文,加上了标点。。
第五章 追寻
待到两人定好客房。居然已是晌午时分。
外头的阳光刺眼,到处都是一片金灿灿的灼温。客栈内并未坐下多少人。
但坐在厅中的,大部分却都是男子。
喝着酒吃着肉,吧唧吧唧作响,又勾起了阮年体内强制压下的馋虫。
“那坏心眼的红眼妇”阮年嘀咕一声,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我到方才才理解了她对我们说过的话是甚么意思”
那条看上去短短无比的道路。竟活生生的让两人在上面奔波了两个时辰。
明明客栈近在眼前,却怎么也到达不了门前。
这般怪异的路,让阮年受到惊吓的心又提了起来。问念安,她却也不答。
只是那双水晕弥漫的眸子中,阮年却瞧见了若有所思的味道。
随后,念安便缓缓地往前走去。
阮年看了看自己的小细腿,虽然疼痛难忍,却也只得咬牙跟了上去。
后来就走出了这条路。
不过很奇怪的便是,在上一秒还无比沉长的路,却在下一秒中,念安身影诡异一动的情况下便消散不见。
周围人生鼎沸。
阮年觉得恍若隔世。
念安不紧不慢地穿过人群,神色并没有因为周围人□□裸的目光和惊叹声有半分变化。
阮年望着她的背影,神色默默。
突然,她像是感应到了甚么,居然停住了脚步,回头向着阮年的方向望去。
她的眸光很长。表情却还是那般的淡漠。
她就这般望着阮年。
仅仅是这么一眼,却让阮年有种几乎要溺毙在她那眸中的错觉。
“来”她又是如同那次一般,慢慢地向阮年伸出了手。
她的五指纤细,微凉。
像极了那春日的雨丝。
阮年见着她的睫毛颤了颤,她是想说什么。
却又甚么也没有说。
也好在她什么也没有说。
念安嘱咐小二要往客房里送些吃食,便领着阮年上了楼。
“待会吃完,便上街给你挑些衣裳”念安坐在圆桌旁,手指刚触到了一只翠绿色的茶盏。却又在下一刻如同被烫到一般,缩回了手。
阮年疑惑地抬起眸。
只见念安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块绣着金色丝边的方巾,将手细细地擦拭了几遍之后,才又把手掌裹进了方巾之中。
随后她的手伸向了刚刚放下的茶盏。
她抓着茶盏,一遍一遍的擦拭,每一块地方都未曾放过。
只是阮年觉得,她面无表情地做着这些分外别扭之事的时候。
别有一番韵味。
她喜净,从她的衣裙之上。阮年便瞧得出。
倒是难为她了。
阮年眯了眯眼睛,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念安面无表情地望了她一眼,“有甚么好笑?”
阮年默不作声。心里有些发虚。
自个笑她的的原因要是被知晓,还不知道她该怎么惩罚自己。
“客官,您要的酒菜”门口传来了一道细细的嗓音,混着那声音的便是很有节奏地敲门声。
哒,哒,哒。
阮年正饿极,刚要跑到门边开门。便突然想起了早晨所见的红眼妇。
僵硬着脖子。
阮年站在门前,嗓音沙哑起来,她低低地问道,“这个,不会也是甚么吓人的鬼物罢?”
等了半响,阮年却发现念安还是很沉静地擦拭着手中的茶盏。
随后,念安慢慢地放下了茶盏。转过脸,眉间微微蹙起。
一双墨色氤氲如烟云的眼。
她的神色居然渐渐的凝重起来。
这份神情在以前都不曾见过。
不管是面对于那坟鬼,还是红眼妇。她都是淡然处之。
好似面对的不是勾魂索命的鬼怪,而是随时便能遗忘的路人,
而如今。
阮年只觉得心脏跳的厉害,几乎便要从身体内窜出来。
仅仅隔着一扇门。
阮年甚至都能感觉到那东西滚烫而又贪婪的吐息。
房内寂静。
敲门声却不止,在这片场景下显得更为的慎人。
在阮年又急又惧之际。便听见了念安说话的声音。
“那自不是鬼怪,你开门罢,莫让人家等急了”
阮年一瞬间便张大了嘴,傻愣愣地转过头去。
她侧身坐着,窗外透出的光线竟全都落进了她的眼中。
只是仍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随后见她慢慢地将方巾叠起放入了袖口之中。手指轻轻一勾,那翠绿的茶盏就又落入了她的手中
她的眸子带着晕开的阳光,自阮年脸上划过,淡淡道,“还不开门?”
阮年僵硬着身子,很费力地往门边挪动了几步。将手搁在门上,稍稍一用力。便将门拉开了。
小二身着青衣立在门口。手上端着一块方木,方木上的菜肴色泽通透。
他见着阮年打开了门,面上不由得一喜,继而笑容满面地道,“这是客官方才点的饭菜,厨子们将盐味都添得淡些了”
阮年刚想侧身让小二把饭菜端上桌。
又在一瞬间想到了念安的洁癖。
于是只好伸手接下了小二手中的菜肴,一盘一盘的摆在桌上。
“姑娘们请慢用,我便不打扰了”小二哥说罢便要退下。
阮年一咬牙,问道,“方才的敲门,你为何将它敲得如此…如此轻缓?”
阮年本是想说慎人的。
可又不太好开口。
小二没有料到阮年会问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是掌柜嘱咐的。他说见两位小姐的模样应当是不喜欢被打扰,便叫我轻柔些,小心着,更加要有耐心些”
阮年又望向那个把玩着茶盏的女人。
神色寡淡,唇边却有一抹笑意。
见罢,阮年浑身无力地道别了小二哥。
难道这人竟是从小喝墨水长大的?
或许是因为阮年实在是饿极了。
那饭菜可口得她想把舌头都吞进去。
可是念安对待这桌子饭菜,都未曾伸过几次筷子。
“这饭菜…不好吃吗?”阮年嘴中含着饭,有些含糊不清地开口问道,“都未瞧见你吃上几口”
“很好吃”
“那你为什么不吃”
“见你吃了,我便不想再吃”
阮年有些尴尬地看着满桌狼藉,摸摸肚子,眼波澄明,带着淡淡的歉意,“我实在是太饿…”
“无妨,我不饿”念安薄唇清启,寡淡的眸光瞟过了阮年的肚子,“吃完了罢,那便上街吧” 阮年听到这话有些兴奋起来,应了一声便将手中的筷子搁在碗上,先一步的打开门跑了出去,
念安随后而起。
秀手微动,从白色袖袍中便露出一截短香。
念安将它插在镜上,也未见她取出火石。只是用手指往香头上一捻。
火光闪耀。
印在眸中的光芒依旧。
片刻,房内青烟缭绕,如梦如幻。空气中都散着浓烈的异香。
“这样便好”
念安喃喃自语。
脚步轻移,身形却是极快。转瞬间便跨出了门。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晃晃悠悠。
“喜欢甚么颜色,自个挑罢”
阮年看着面前花花绿绿的布匹,不免有些眼花缭乱。
“我想要你身上这种”阮年也不喜欢太鲜艳灼目的颜色,想了半天便开口要了念安身上的颜色。
“这…”老板倒是为难了,“这位女客官身上的布料,我们这没有。但是还是有些颜色相近的布匹。”
念安淡淡道,“可否按照她的身形裁衣?”
“自然是可以的,但需要明日衣服才能制出来”老板往阮年身上瞧了瞧。
“黄昏之前便要”
“这…恐怕有些难。”老板又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客官可是赶时间?”
念安取出了一锭银两。
眼波流转间却尽是冷漠,“我黄昏前便要,可好?”
老板眼睛亮了亮。接过她的银子便笑起来,“好好好。一切好说。姑娘您住在哪个客栈?黄昏前定给您送过来”
念安淡漠地点头,开口报了住址,眸光轻扫,忽然就望着角落里一匹奶色的布匹开口。
“老板,那布匹..”
老板嘿嘿笑了两下,上下打量了念安一番,便缓缓开口称赞道,“姑娘年龄不大,眼光倒是奇好,这匹布子便是前些时候,从江南苏氏布庄收购而来的,如果姑娘要的话,我便给姑娘算得便宜些。”
念安面无表情,眼里看不清情绪,“那苏氏布匹,通通不要”
阮年随着念安出了铺子,想起刚刚那老板如同食进了苍蝇一般的表情就忍不住地发笑。
不过心下却还是有些疑惑,眨了眨眼睛问道,“为甚么不要那苏氏的布匹?”
“只怕我说了你又会在心中怨我吓你”念安倒是毫不在意的模样,面若冰霜,眼中却含着淡淡的笑意,“你还想听?”
阮年望着她的眼。
一时间看楞了。
念安眼中的笑意褪去。
眼中雾蒙蒙的,宛如沉寂的墨色冰石。
她就那般睁着眸子望着阮年,长长地睫毛轻轻颤着。
脸颊上映着光,面如白玉,看上去分外的动人。
“自是要听的”阮年颇为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睛,却又在一刻忍不住地移回目光凝在了面前这个女人身上,“只要你别讲得那般吓人便可”
“我从未讲得吓人”她嘴角一勾,弧度却未曾有过半分暖意,“只是你胆子太小”
“我胆子才不小”阮年听得出她在嘲笑自己,小脸通红,开口便为自己辩解起来。只是那软糯如同小孩般的嗓音,让这番话语显得更没有底气起来。
“苏氏,是江南一代数一数二的富甲之家。专门经营些布料生意,在世间的名誉极好”
阮年见她开口,便揉了揉通红小脸,认真地开始听她说话。
哪怕是在喧闹的街市中心,她说话的声音却还是清晰得似耳边响起。
那种清冷并没有因为周围的喧闹而改变半分。
她明明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却又只觉得她如镜花水月,一触及散。
只因她太美好。
“前些时候。也就是未曾遇见你之时,我下江南。倒与这苏家,有过几分纠葛”
“去那里做些甚么?”
“寻一样很宝贵的,我曾经丢失了的东西”
“那时你寻到了吗?”
“未曾”
“那现在呢?”
念安在听到阮年的问题时,眼角居然微微弯了起来。那双墨色的眼睛带着一种似醒似醉的水波。
她望着阮年。
却又像是透过阮年望着甚么人。
那眼神分外的迷人。
“寻到了”
她轻声回答。
※※※※※※※※※※※※※※※※※※※※
过渡章节.
此文慢热..突然觉得我真是太拖沓了,一章就能交代的事我给写了三章
不过..还是仔细点好。
真怕写着写着我的文风就变了。
坚持日更
第六章 蛊虫
原本阮年是想问问,那令她露出如此神情的东西究竟是甚么。
只是望见她又恢复成清冷如同冰雪般的容颜,阮年便还是将即将出口的话语全都咽进喉间。
不知为何,阮年便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便是,就算她真的将这问出口了,念安也不会给她一个回答。还可能会因为这个问题,引发一些事端。
至于事端是甚么…
阮年打了一个寒噤。
自然是那些如影随形的魑魅魍魉。
“我向来都是孤身一人”念安似在回忆,眼中压了些冰雪,“我也只是从别人嘴中得知,我所寻找的东西便在苏家”
“如若是别般东西,我定会细细思考这份消息是否属实。但只是这样东西,对我而言,实在是太为重要。”
“你寻了它很久?”阮年靠近了她。
因为两人在行人路上实在是太为的醒目,周围的议论声络绎不绝起来。
那些或奇怪或惊讶,又或者垂涎的目光让阮年都变得不自在起来。
念安点头。
“寻了太久太久。久到我都不再对它抱甚么希望了。”
这话更是怪异至极。
因为阮年见她。应当也才二十出头的模样。
只是这语气,便说得她像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一般。
只是阮年并未打断她的话,而是跟着念安往附近的茶馆走去。
“可是当我踏入江南,便觉得不对劲起来”
念安招呼了茶馆老板,要了两壶清茶,便坐了下来。
白皙的手掌拂过桌面,带起一阵清风。
“那日下了很大的雨。我便撑着伞走在街上。当时的江南一反常态,显得极为的萧条,路上撒满了钱纸。甚至有些人家的门口还摆着一些贡魂的香炉。雾气绕着雨气,还有纸钱交杂的阴气。着实有些让人难受。我行了半天,都未曾瞧见一个人影。”
“随后我便绕了一个弯,正想往苏氏的府邸行去。却在转身之际,远远地望见巷尾处站了一个黑影”
“那人没有撑伞,只是那般站着。瞧身形是个男子,只是瘦弱得很。我便屏了气息往他那方向靠近。我慢慢地走着,一点一点的靠近了他”
阮年听得心都要提了起来。
念安精致的唇微抿,神色实在是极为的冷淡,眼神更是幽幽。
那冰凉的话语从她嘴中吐出。
就像是在说鬼故事一般。
念安有些发毛。
就在这时,小二端着两壶茶上了楼。肩上搭着白巾,五官平平,脸色极为苍白。身子瘦得和一条柴般惨不忍睹,走路都有些晃悠。
除去病弱这一点外,他身上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阮年却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腐味。
他在为两人倒茶之时,紧紧遮住的袖口露出了一片肌肤。
那上面赫然全是细细碎碎的黑点。
密密麻麻,大都是芝麻粒的大小。
似乎还在微微的蠕动。
只是这轻飘飘的一眼。顿时让阮年脑中轰鸣一声,一瞬间便头皮发麻起来。
那小二退下的时候。
阮年觉得自个的腿抖得厉害。
拿起桌上的水想压惊,却又想起那水是那小二倒出的。
手指赫然一松,那茶盏便被打翻在桌上。
水流得满桌都是。
“那是甚么,太可怕了”阮年惊恐地望着念安,“他手上,那,那…”
念安眉间淡淡,显然是见着了那东西。只是她却连眉头都没蹙起半分,“莫怕”
“怎么可能不怕”阮年只觉得自己都快要哭出来,这种情况甚至于比先前那红眼妇还来得更为惊悚些。
想到那密密麻麻蠕动的斑点。
阮年近乎要吐。
这还只是那小二手臂上的一部分,那那些剩余的,被布料遮住的地方又会是怎样?
“那便是蛊”念安神色幽然,吐出的话语更为的冰冷,“我从前,便见过这蛊”
“蛊?”
“没错”念安点头,凉凉地眼神自那忙活着的小二身上划过,“他活不过今日了,那蛊很快便要发作了”
“不能救救他吗?他那个样子,太可怜了罢”阮年只觉得牙齿抖得磕碰到了下唇,生疼生疼。
“与我们何干?”念安还是那般的冷漠,冰雪般的眸子看不清半点情绪,“人各有命罢了。何况他的蛊毒已深,若是我们再主动去招惹。难保不会被沾染上”
阮年神色怔怔。
“那蛊便是烟芸寨中流传出来的罢”念安说道,“蛊虫为米粒大小,头有一角,无色无味。沾之及染。唤为碎蛊。”
阮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若是在中蛊后的三个时辰内寻来蛊解,倒也不是非常棘手。我瞧见他这般模样,时日已不短,现下,估计浑身上下都钻满了蛊虫罢。”
“他…他最后会怎样”阮年只觉得心中一涩,说不清缘由。
“若是你浑身被遮蔽地方下的每一处毛孔都钻满了虫子。日日吸你的血,啃你的肉。折磨着你,你说你最后会怎样”
“…”
“你瞧见他的肚子没有?”念安抬眸道。
肚子?阮年木呐地转过头去,盯着那个可怜的小二。
那小二骨瘦如柴,身上的衣裳也是松垮垮的。
就像被吸干了身体的精气一般。
瘪瘪的。
只是那肚子却显得颇为怪异。
那便是极为的大和圆润。即便是夸大的袍子也掩不住那凸出的一部分。
像是女子十月怀胎一般。
里面孕育着甚么东西。
“那是…”阮年木呐地看着,再是木呐地开口问道。
“便是蛊母”念安并未在意阮年的空洞,“那些分散于他身体内的蛊,都是子蛊。而真正的蛊母,便在他的肚子里。那些子蛊汲取鲜血和血肉,也正是为了供养他体内的蛊母”
阮年未曾开口。
一双琥珀色的眼瞳静静地凝在念安身上。
阮年看不懂面前这个女人。
她似善,似心软。
在阮年失魂落魄时向她伸出了手。
但又恶极,不为所动,也不会被甚么事物,人物挑动情绪。
面对于他人生命,她也是漠然的。
“你为何…”
“看多了,也杀多了”念安眼神寂然,“我这双手染着的血,勾着的魂,你便是数,也数不清”
“我以为,你是好人…”阮年喃喃道,一时间像是失了魂魄。
“好人?那是甚么?”念安眼神中藏着甚么东西,看不真切。隐隐约约中,又带着薄凉的冷意,“我从未对你说过,我是好人”
她的语气是冷的。
心也是冷的。
阮年没有在开口,有些浑浑噩噩的。
念安望了下天色,说道:“走罢,不早了”
阮年站起身,跟在念安的身边,
说不清是什么怪异的感觉,只觉得心都别扭得在抽疼。
却还是要压抑着情绪,不让脸上露出分毫。
会不会这人也是有所苦衷呢?
阮年怔怔地想着。
在经过那个小二哥时。
阮年的身子还是轻微地颤了一下,随后她便觉得念安的视线自她身上一扫而过。
只不过却没有开口。
“客官,慢走”小二哥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那是一种细长的音调,带着一种有气无力的虚弱感。
这人,马上便要死了。
阮年紧紧咬住了下唇。
她不怕分别。
她害怕死亡。
最后,阮年回头望了一眼。
那小二哥斜斜的倚在一张桌前,脸色苍白,眉头皱得很紧,额间都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似乎是感觉到阮年回望的视线。
小二哥有些迟缓地与阮年对上了目光。
随后,小二哥的唇角扯了一下,却是一个比哭还更为难看的笑容。
阮年不敢再看,急忙地又撇过头去。
一只手覆上了阮念的手掌。
细腻而又柔软,带着冰凉的触感,指尖微动。便勾住了阮年的小手指。
念安并未侧目,只是这般“怪异”的牵着阮年,出了茶馆。
阮年清澈的大眼睛却是瞬也不瞬地望着念安牵于自己的手指。
“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离别”念安的声音自耳旁传来,“以及,求不得”
“要说最苦,那便是最后一种。求不得”念安娓娓道来,“得不到并不苦,人生在世,有多少东西是不曾得。而得到了却失去,亦可望而不可及,”
阮年听得迷迷糊糊,不知道这番话和此前的一幕有些甚么联系。
“你可知,那蛊,还有什么别名?”
“不知”阮年有些迷茫地望着念安,脚步有些趔趄。
“那蛊也被称为贪蛊欢”
“贪蛊欢?”
念安幽深的眸子望了望阮年,点点头,轻声道,“世上无人能逃离得了这七苦,这是从出生就被注定之事。但若是心中有了贪念,有了想要得到却始终无法得到的东西,心心念念着无法放下。并由此心生邪念。那便会激起一种欲。若是不能将那欲化散,便会成为这种蛊虫最好的食物,身体也会变为蛊虫的寄生之主”
阮年竟然是将这番话听了个透彻,问道:“那你的意思便是说,他是因为有了想,却得不到的东西,并由此心生邪念,才会变成这番模样?”
念安不曾答话。也未对阮年的这番问话有半点回应。
“我倒是听懂了你的意思。你便是想说,他此番变成这般模样,是他奢由自取。”阮年喃喃道。“那你心中,也有求不得的东西吗?”
“以前不曾有,现在却是有了”
“那是甚么?”
“求不得,不可说。说出,便成了贪妄” 念安眸子内烟雨弥漫,她牵紧了阮年的手,“明日一早我们便赶路前往苏氏,等会到了客栈,你好好沐浴,我便会前往市集买马”
“我不会骑马”阮年心下好受多了,有些怯怯地开口道,“我也不曾见过马匹”
“只需一匹,无需担心”
念安的眼中漾着水波,那精致如同冰雪雕刻的侧脸也被余阳染上一抹柔和。
睫毛极长,轻轻垂着。眼帘下拉出一片阴影。
那黑长的头发随着风拂过阮年的脸颊,有些痒痒的。那雪白的颈部也随着她的走动若隐若现。
只是那日所见的刺青。
却怎么也见不着了。
※※※※※※※※※※※※※※※※※※※※
改了文案.
毕竟首先那个更叫人云里雾里吧。
后面会更精彩,希望有人可以指出我文中的不足。
我会接受的。
第七章 入夜
“我想听你继续讲那江南之事,方才被打断好久。”阮年扯着念安的袖子。
“待晚上罢,我先前去买完马匹。”念安颇为不自然,眉眼压得极低,袖袍一抽,便将阮年的手给甩开,“送来的衣裳便搁在床头,你自个取罢。沐浴水我也让老板替你烧好了。”
阮年垂头,倒也没缠着念安。便跑到床头拿起了衣服。
那衣服素白。袖口便用金丝穿起。衣料薄却分外的柔软。阮年将衣服摊开,便看见腰间上刺上了一朵精美的荷花。
那朵荷花极为逼真,几欲盛开。像是下一秒便要从衣服中肆意的生长开来。
阮年有些爱不释手的捧着这件衣服。
嗅了嗅,衣服上居然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余下的几件衣服倒是没有这么精美,只是用银线在袖口绣上了几朵祥云。
“这衣服可真漂亮。”就在阮年笑眯眯地拿着衣服转过头,正想与念安夸赞这件衣服时,发现房内却已经空无一人
先前还站在门前的念安早已不见踪影。
想必就是去买明日赶路用的马匹了。
只是想到她先前那段对江南诡异的叙述,阮年心中不免得有些紧张起来。
那个背对着她的男子究竟是甚么人?
当时的她…有没有受伤?
有没有在那里受到甚么委屈?
只是这般想起来,阮年便觉得心里有些不痛快,肠子几乎都要打结起来。
当下也却也只能甩了甩脑袋,将这些杂念放入心中。换好靴子捧着那白衫下了楼。
此时客栈里的氛围却有些奇怪。
快到晚饭时刻,厅里居然没有坐上几个人。为数不多的几个食客也是小声地喝酒吃肉。连交谈间都分外的轻声。
围坐在角落里的一桌食客,眉眼间尽是阴霾。
四男一女,那女人身着翠黄色丝衣,煞是清秀可人。
只是那鹅蛋脸上也布满了阴沉之色。
期间有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端起了一大坛酒,冲余下四人晃了晃。便再提起了酒坛灌进肚中
阮年这番角度,只能瞧见他的侧脸。
但恰恰好,那酒坛子居然半遮住了他的五官,阮年望不见个清晰。
那晶莹的酒水沾湿了他的络腮胡,顺着嘴角流进了衣裳中,让那黝黑的肌肤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酒渍。
随后他便砰的一声,放下了酒坛。
抹了抹胡子,便开口说了些甚么。
一桌子的气氛有些缓和,那个黄衣女子甚至捂着嘴唇笑了起来。
阮年只觉得这人非常的奇怪。
只是奇怪在哪里,她也说不上来。
那张侧脸,明明未曾见过。阮年却有种违和的别扭之感。
那男子突然转过了头颅,剑眉飞挺,鼻梁高挺。眼神也分外深邃,除却那络腮胡子,也是个英俊豪爽的江湖侠客。
只是正正地望见那张脸的时候,那种奇怪的感觉更为的强烈了。
这张脸确实是长在男子的脸上。但阮年怎么瞧,怎么觉得不适合。
阮年见那男子冲自己笑了笑。也扯着嘴淡笑回礼,随后就低头转身朝着沐浴房走去。
心中默默的将这男子的相貌记在了心中。
究竟,是哪儿奇怪呢?
阮年推门而入,与外头相比,房间内的光线倒是暗了些许。东面靠墙处摆了一张低矮的木角桌子,上面燃着一支红蜡。红蜡旁却是一座青铜色的小鼎,插着烟熏香,却没有燃起来。
房中两侧挂着屏风,上面便是一副鸳鸯戏水图,屏风内掩着一雕刻着旋木花纹的木桶。滚烫的清水翻腾着雾气,只是隐隐约约露出了个角,看不怎么真切。
阮年走进后,便褪去了身上的衣裳。
十几岁的身体还极为的青涩,细细的胳膊和小腿支着。
将衣裳挂好后。
阮年把指尖伸进了水中。
水的温度倒是极为合适。
阮年缩在水中,让那水流浸过自己的发梢,润湿自己的每一片肌肤。
在水中呆着,阮年觉得无比的心安。就好像自己原本就是与水一体,如今只是回归了本初罢了。
若是那人抱着自己,也会不会是这般温暖的感觉?
只是她那般冷冰冰的性子,想要她抱自己一下,肯定是难为登天。
阮年沉沉地坐于桶底,那些水流细细的拂过自己的眉眼。
清水里浸着那跳跃的烛火,水中荡开一片细纹来。
晃晃荡荡的像极那人的眸子。
里面全是细细碎碎的剪影,又好似是眸内带着一抹晨光,那温暖的色泽化成了绕指的迷雾。
缠上了阮年的周身。
阮年有些恍恍惚惚。眸光温软,在水中半睁半眯着眼。
不知道这般样子多久。
只觉得呼吸有些不通畅起来,胸口渐渐的像被压上了一块巨石。
阮年开始挣扎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手臂和小腿,软绵绵的提不起任何的力气。
好难受…
阮年的神智渐渐迷糊起来。
却又在一刻,她感觉在头盖骨之处,被扎上了一根针。
清凉,却疼痛难忍。
阮年一下子便睁开了眼睛。
随后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幅鸳鸯戏水图。自己的手臂搁在木桶之上,手臂与脚酸麻一片。
光线暗淡,阮年发现墙角处的红蜡早已熄尽,那青铜色的小鼎就像一只幽幽的巨口。
先前有光亮时还未怎么觉得这青铜鼎有甚么诡异。
现下这么看着,便觉得可怕极了。
阮年匆匆擦尽了身上的水珠,勾过荡在屏风之上的新衣,三下两下便套在了身上便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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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内倒是挑燃了烛火,幽幽的散着光芒。
见着光亮,阮年便松了一口气。
也隐隐约约地听见外头有客人在说话,阮年的目光投向了窗外。
昏昏沉沉一片黑暗。
那么,她回来了罢。可是若是她回来了,为何不来寻自己?
阮年不免有些着急,感觉到自己的脚底有些冰凉的。低头看去,发现是因为自个匆忙,连靴子都忘了穿上。
那黑沉沉的木门张着,阮年往里头望。却只能瞧见一个事物的轮廓。
雪白的靴子还滚落在木桶旁。
阮年闭着眼冲了进去,直到觉得远近差不多了,便停住脚步蹲下身子。
眼睛只张开了一条缝。
她伸出手。慢慢的,用手摸索着地面。
直到触到了软绵绵的面料。阮年心中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快速的将靴子套在脚上便步履匆匆地往外头赶。
眼角划过长廊出口时,身子不免的有些僵。
那里站着一个身影,手中掌着一盏烛火,却并未照到那人的脸颊。
只是在火光跃动间,望见了那人身着青色的布裳。
那人身影动了动,手中的烛火也略微地往上移了半分。
映出了一张苍白无神的脸颊。
他正幽幽地望着自己。眼中并未有半分神采。
“姑娘。”毫无血色地嘴唇张合,“你终于来了。”
阮年吓得就要尖叫起来。
“我在外头等很久都不见姑娘从沐浴房中出来,心下非常担心。”那人嘴唇仍旧不断张合,吐出的话语是冷冰冰的,“于门外敲了半个时辰的门,姑娘也未有答声。碍于男女有别,我也不敢推入姑娘的沐浴房。”
听到这番话,阮年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手心里渗出的汗珠黏腻。
“现下是甚么时辰了?”阮年声音还是有些颤抖,一双漂亮的眸子也变得有些涣散,明显是刚刚那一下,将她吓得不清。
“亥时。”男子淡淡道,“姑娘已在此沐浴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阮年却更为的觉得匪夷所思起来,“竟然已过了这般时辰了.”
她只记得自己脱了衣裳沐浴,随后便迷迷糊糊的做了梦。
醒过来便已经这般时候了。
“莫让白衣姑娘等你等得急了。”男子微微蹙着眉毛,神色琢磨不定。
一听此言,阮年先是在心底舒了一口气,随后便又提心吊胆起来。
瞧男子语气阮年便推测到,她已经等自己一段时辰了。
阮年晃了晃神,便三步并作两步,向那个男子身边走去。
男子便也只是站在门前。等着阮年的到来。
随后轻轻推开了门。
阮年在一瞬间便瞧见了坐于中央的那人。
她身子立着,眉眼压得很低,薄唇微抿。眸中似乎积着厚厚的冰雪,神色晦暗不明。
黑发散着,也未用白丝挽起。
颈部肌肤白皙透亮。
那桌上摆着的白烛散着温暖的光,勾勒出她下巴精美的弧线。
像是听见了门的响声。
她回过头来,漂亮的眸子便定定地落在了阮年脸上。
周围人的目光大部分都是落在念安身上。
小部分人也随着门响便往阮年这处看了过来。
念安的眸子略略一瞟,滑过了阮年身边的青衣男子。
她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虽然极其的冷淡,但阮年却瞧出了几分莫名的意味。
念安转身上楼,阮年便快步跟了上去。
临走前却扫了一眼厅中的暗角。
那里坐着一名身材高大,却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
阴在黑暗中的他微微地冲阮年笑了一下。
如同下午那般。
两人刚踏入房门,念安便将门关上。
“我..”阮年刚想开口解释。
念安却将食指尖轻轻抵上了阮年的唇瓣。
摇了摇头。
阮年乖乖地闭上了嘴,望着自己唇上那根纤细而又白净的手指。
满脸通红。随后便有些窘迫地移开了目光。
念安清浅的眸子中泛着幽幽地光。
她移开了手指。
只是阮年却望见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阮年知晓念安定了两间上房。
此刻望着念安即将要踏出房门的背影。
便觉得有些舍不得。
何况,自个也有些话要同她说。
“别。”阮年轻轻叫住了念安,“我想同你一起睡。”
念安略略回头,便望见了阮年的眸子。
那双眸子泛着柔和的琥珀色,长睫毛掩掩下却显得更为的澄净。
表情怯怯的,却又十分乖巧讨人喜欢。
她就那般望着。
鬼使神差的,念安点了下头。
※※※※※※※※※※※※※※※※※※※※
河蟹时期,嘘。
第八章 夜话
阮年将身上的衣服褪了下来,叠得方方正正摆在了床前的檀木方桌之上。
转过眼时,却发现那方桌之上竟有一座青铜色的小鼎,里头香灰簇起。
而旁边更是横着几根淡红色的香烛。
阮年有些好奇,上前捞起了那小鼎。只是手指略滑,在握住小鼎时未曾掌控好力度。
那香灰竟簌簌的从鼎孔中落了下来。
阮念瞅着那些香灰在空中飘舞,心下有些发虚。侧身偷偷望了望念安。
却发现她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
一双黑玉沉沉的眼瞳中看不出甚么情绪。
阮年不敢再乱动,将另一只手也搭上了青铜鼎。小心地将它摆正。
这青铜鼎非常之沉,颜色驳杂,有些地方竟然泛着灰色的划痕,一道一道。
纵横遍布,就好似有一只调皮的兽。
将它的爪子搁在这鼎上,一下一下的,毫无章法的抓玩着这个鼎。
说到兽。阮年便将目光重新放在了青铜鼎的正面。刀法有些粗糙不平,但大致也能看出这个鼎所雕刻之兽是什么模样。
一鼎一兽。
鼎的本身便是至阴。传说每逢鬼节之夜,阴司之门大开之际。于鼎内撒上逝者的骨灰,再用亲者的心头血浇灌之,便能唤回逝者之魂。只是这般做法,被取心头血那人竟会被折三十年的阳寿。
古人曾云:“鼎之,邪也。兽镇之。”
于是便有了往后的未刻兽的邪鼎,及兽鼎。
这鼎上雕刻的动物怪模怪样。
其状如赤豹,五尾一角。尖抓俯地。只是那兽的眼神却刻得极为粗糙,空洞洞的。
“这是狰。”
念安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原来她竟是俯下了身子凑了近来,右手微动。便把那鼎夺了去。
她身上的冷香却卷着温软的气息轻轻扫过于阮年的耳根。
有些刺痒,阮年脸色羞窘,想躲得远些。
“这便是蛮荒之期的神兽。”念安倒是无意捉弄于她,夺了鼎便站于一旁,“鼎之至阴,乃不详,狰生之日月,却同是属阴。只是相貌狰狞,有着镇压之意。也便只有这兽,才能克住此鼎”
阮年就想到了今日在沐浴之时望见的鼎。
沉吟了半刻,语气微微凝重起来,“今日我沐浴之时,便见着了一个和这差不多的鼎。只是还未等我多瞧,我便睡了过去。醒来时一片漆黑,我心里竟有些怕。因为我竟觉得那鼎似要将我吞入它肚中。”
“那便是了。”念安垂着眸子好似在思忖着甚么,静默了片刻,便又抬眸淡然道,“那置于角落中的鼎定是笙邪。”
“笙邪?”这名字听起来非常怪异,却又透着一股森然地寒意。
念安的唇边倒是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神情又是似笑非笑地,“你倒是命大,遇见它,竟只被勾了一丝残魂。”
“...”阮年眼前一黑,忽的就忆起那股冰凉的刺痛。
“笙邪便是未刻神兽之鼎,也便是邪鼎。凶名赫赫”念安淡淡地觑着它,“只需在鼎内燃上香烛,便有吸魂勾魄之效。”
念安还想说些甚么,却又只是张了张嘴。
阮年心中兀自疑惑,“你怎知那鼎是笙邪?”
她转了身,面向桌上之鼎,语气淡然,“勾魂之鼎,便只有它了罢。”
念安将桌上的红香挑燃。
并插在鼎中央,随后便将它放置于先前那个位置。
很香。
却又不同于以前闻到的任何一种香。
是极其好闻,却又显得有些诡异。
“你点香做甚么?”
“你可知,你今日便接触到你最不想碰见的东西?我现在所说的,并非是那鼎”念安一开口便让阮年有些承受不住,她的眸子寡淡寡淡,静静地瞥了一眼置于榻上的白衣,“身上带着一股子鬼物的臭味,我自是要给你熏上一熏,否则念我今晚也睡不着了罢。”
阮年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白是因为她的话,红却也是因为她所说的话。
“且你身上,有四种鬼物的气息。”念安这句话直接让阮年的脸色由白转青,她却好似毫不在意似的,轻悠悠地继续道:“先是那件衣裳…”
“衣裳!”阮年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哆哆嗦嗦地指着那件白衣,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白衣金线,腰间绣着荷花”念安轻轻道,“那件衣服的本身,是没有问题。可是,那朵荷花便是问题的根源”
“莫非…那是鬼物,化形于我腰间?”
念安摇了摇头,将那件捎来,并缓缓地摊开放于桌上。
那朵荷花还是那般美丽。
只是阮年却注意到,那荷花比先前更为的绚烂了一些。周围簇着的花骨朵儿都绽开了小小的花苞。
“要开了。”阮年揉了揉眼睛,奇道。
念安伸出手指。慢悠悠地在荷花上晃了晃。
便见得那荷花的根茎都颤了颤。
“荷花,也乃至阴之物”念安眼睛仍旧凝在那件衣服上,淡淡道,“出淤泥不染,不妖的缘故便是因为它本身便是妖邪到了极致的阴壳。”
阮年有些哑然。
“夏日炙炎之下,万般生物皆为萎靡。就连些平日凶悍无比的鬼物都要暂退三舍”念安眼神分外平静,右手晃了一个圈后,点在了荷花的根茎之处,“可便只有这出水芙蓉,娇艳欲滴,立之不倒。所以,这荷花,也便是一些阴物最好的宿身。”
念安指尖下的荷花开始拼命抖动起来,一缕黑烟自白衣上袅袅升起,甚至带着一些尖锐的尖叫之声,非常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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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你穿着鬼物绣上的出水芙蓉,当真是讨他们欢喜。”念安笑容极淡,清丽脱俗的脸湊近了些望着阮年,“你且要记住,越是美丽的东西,那便是越毒。”
“那你也是如此?”
阮年望着那张脸颊,不自觉便吐露出了心中的疑惑。
瞧见她愣了一下。
那双眼睛真是好看,晕着光影,还带着一丝雾气蒙蒙。
只是怎么看,却也瞧不透她心中所想的。
念安不言。阮年便也不语。
她若是不想回答,那自己也不会逼问于她。
这些问题,应当是用心来感受答案。
念安收回了眸光,语气淡然,“那自然,我可是老毒妇。”
那莲花慢慢的淡去。空中的黑烟却越积越多,缭缭绕绕的在空中荡漾着。
便在阮年担心之际。却发现燃在鼎上的那几缕青烟飘了过了来。绕上了那团黑雾。
顷刻间,那团黑雾便被蚕食殆尽,半分痕迹也未留下。
“好了”念安将那件衣服扯起,往阮年身上抛去,“以后便不怕鬼怪再偷偷给你锈上什么图案了。”
阮年接过衣服。瞟了一眼洁白的腰间。便好好将它叠了起来放在凳子之上。
“该入睡了”念安说完这话。便也褪去了外衣。
里衣贴身,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腰。细长的腿弧度精致。
那黑发散于肩后。
紧紧是这么一个背影,却也透着无限的美意引人遐想。
阮年见她斜斜地靠坐在榻上。身上盖着被子。
便也爬上了床里边。
“还有剩下三个妖物,你还未和我说呢。”阮年心心惦记着那三个妖物,嘟囔道。
“明日你自然便知。”念安侧过身,挑了烛火。
房内一片漆黑。
身旁人的冷香绕着鼻梁,愈来愈浓郁起来。
阮年心如擂鼓,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便将身子悄悄地转了过去,面向于念安。
“我睡不着,你给我继续讲你那日在江南发生的事儿罢。”
昏暗的房中,阮年只能瞧见她朦胧的侧脸。她像是合上了眸子,那脸颊的弧度却是充满了惊人的美感。
半晌,阮年便发觉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那一双好看的眸子便睁了开来。
眸中揉着碎冰。
她也转过了头,默默地与阮年对视。
阮年甚至于能闻见她浅浅呼吸时,流连于她唇齿之间的清香,与她身上那清冽的冷香交杂,扑面而来。
阮年眼中有些朦胧。
“也罢,明日就要上路。便该与你说清楚。”念安似叹非叹,“那一会,你可莫要恼我。”
就在阮年还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时,念安清冷地声音便缓缓落入耳中。
静静地飘在这篇充满熏香的空中。
“绕是我这么多年清冷的心性,那刻也产生了些好奇之心。走得近了些,我便发现于那男子的不同之处。”念安顿了顿,又淡淡开口,“我原以为那衣裳是黑色,走进了才发现,他的身上,竟全是鲜血,只不过时辰久了,血的颜色,都变黑了。大雨滂沱下,他身上的衣物都被沾湿。我便瞧见他的脚下,已经积攒了一大片黑褐色的血液。”
“我素来不喜沾上鲜血,厌恶此人身上之污。我便只站定于他的几步之外。便轻声唤了唤他。他听见我的声音,竟真的回过了头。只不过那个动作实在是迟缓。”
“只是更为令我惊扰的事便是他的身子未动。头却缓缓的面向于我。”念安语气之间略有古怪,“我也未再开口。他的眼中,便突然的落出血泪来。只不过,他却又同时咧开了嘴笑了起来。”
“那笑声着实是凄切,嗓音也破碎得不成样子。身子也如同筛糠般抖了起来,我瞧着他奇怪,刚想开口问他这是发生了甚么。我却…”
“却甚么?”阮年叫她顿了下来,心中虽是毛骨悚然。但也却急不可耐地追问。
念安眼中幽幽。语气更为幽幽。
“我却瞧见,他的脸,碎了。”
※※※※※※※※※※※※※※※※※※※※
终于串起来了.
前几章写得较为不满意,日后等文完结了再慢慢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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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谢谢蜗牛昨日的长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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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你们的评论便是我寂寞更文的最大动力
第九章 启程
这句话入耳,阮年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 梗着脖子僵着身体。
房内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念安的这句话实在诡异。但诡异得也着实是太过真实。
而且那淡漠的语气,竟让阮年生出一种那男人脸不碎才奇怪的错觉。
“碎了?”
阮年沙哑着嗓子低低问道。
在黑暗中,阮年实在看不清念安的神情,却只是望见眼眸半垂,像是在思考着甚么。
“确实是碎了”念安压了一分嗓音,“那张脸上的血肉骨骼,连着肌肤,碎成了一块一块,落在地上”
“他便死绝了。躺在我的脚边,一动不动。只是更让我诧异的便是,那碎在地上的血肉并未流出一丝血液。我凝神望去,细细翻看。竟发现那些血液都凝块,粘附在骨骼之上”
“雨下得更大了,我撑着伞,未移动脚步。约莫过了半盏茶,那尸体诡异地动了动。便在顷刻便融成了一滩血水,被雨水抹去了痕迹”
阮年心中竟有些同情于那个男子。
死去以后连尸骨都不曾留下,就这样泯灭在一片雨水之中。
像是从未出现于这个世间一般。
“待尸体融了之后,我心中才通透起来。”
“那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世间蛊虫千千万,却大多有能寻到相同之处”念安身子动了动,“那便是中蛊之人死状凄惨,并在死后,会散出一种特有的蛊味。”
“蛊味?”阮年想起了今日在茶馆遇见的那名小二,那刻她便闻到了一股怪怪的腐肉之味。
“嗯”念安轻声道,“蛊虫为无色无味,少数具有形体。也便只有待宿主已无生命气息后,才能察觉到那蛊虫的蛊味”
蛊虫也为腹中虫。
除非极其厉害的虫蛊,剩余的便都需将蛊虫从口至入人的腹内。
阮年嘴唇张了张。刚想把那日闻到小二身上气味之事告与念安,便被念安接下来的话语给堵在了喉间。
“后来我便在江南待了一阵子,发觉城内萧条的缘由也正是因为此蛊”
“难道那些平白的老百姓也知晓了蛊物的存在?”阮年惊道。
蛊,至于民间,只是一种诡谲的传说。被人们视为一种极其恶劣的不详之物。
谈蛊色变。并非没有缘由。
用蛊之人若是心非良善,确实会为害一方,造成生灵涂炭人间炼狱的惨景。
念安答道:“不。只是因为江南一带不断有人失去踪迹。导致人心惶惶,市间便流传出有妖物吞人一说”
“后来我便知晓,那苏氏之中。有养蛊人的存在”念安有些莫名的惆怅,“这浑水我并不愿意前去搅和。我只是为了寻到它而来”
“那究竟是甚么?你为何如此执着于它?明明晓得追寻的后果便可能遇险。难道这东西竟比你自身的安危更为重要?”阮年终于忍不住问道,她的心中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
只是质问之间,她隐隐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
脸颊下的白枕有些冰凉的湿意。
等了许久,也未再等到念安答话。
房内死寂,阮年便知。她是不想回答。
那个“它”。究竟,是物还是人?
阮年情愿它就是它,而不是她或者他。
“睡罢,莫再想了”念安的声音很轻,卷着一抹倦怠。
随后阮年便感觉眼前一黑,那细腻而又冰凉的触感,伴着一股深沉的倦意向她袭来。
真是困了啊。
阮年很想看看念安此时的样子。
可是这只手却一直轻柔地盖在眼上。
阮年便感觉到,她轻轻地抹去了自己眼角的湿润。
“傻姑娘”
隐隐约约间,她听见了念安的声音。像在梦中般朦胧好听。
“没有它,我便会死。”
“它于我而言,便是命”
后面还说了甚么,却实在是听不清了。阮年便这样,昏昏沉沉的睡了去。
?
阮年醒来时,身旁的床榻已空。
只是被褥却仍带着一股淡淡的冷香。
阮年有些神志迷糊,周围也朦胧地望不清楚,便将那被褥捞了过来捧得紧了些,随后便不自觉地往那软绵绵的絮上蹭了蹭。
“起来罢,快到午膳之时了”
这响起的声音凉凉的,语调丝毫未闻起伏。端得是清冷如烟。
阮年顷刻间便侧头睁开了眼。
周围景象并未如方才那般模糊,阮年看见那小小的妆台前。有一抹清丽的白色背影灼灼生辉。
黑发勾着异香。哪怕隔着老远,阮年也闻见了那股淡雅的味道。
她的手指正搁在一支白玉簪上,轻轻地将它插入了墨色的长发之中。
那双手竟然比那白玉簪更为美丽几分。
铜镜中她的脸有些朦胧不清,只是那双如墨玉般的眸子仍旧。
她回过头,眸中的水晕笼着淡淡冷意,那清丽的面颊却如同冰雪般慑人心魄。
良久,她冲阮年招了招手,那金色的柔光从半开的窗外渗出散落在她的脸上。却又随着她煽动的手掌投下了半分阴影。
她的表情便隐在这片阴影之下。
眯着眼的阮年,便只见听见她对自己说。
“下来罢,我为你梳头”
她的手指轻巧地穿梭于发间,那抹清凉偶尔会碰与头皮,却带上了一抹异样的酥麻。
心中有些痒,也有些软。
时光便流梭于她的指尖。
“你瞧我为你挽得,可好?”念安声音自上方传来,她的手,轻轻地盖在了阮年的肩上。
念安只是将她发尾的几缕长发松散的用白绳系住,并于它上方的头发挽了一个发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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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的少女五官虽未完全长开,眉目却也生得十分精致。清秀的脸颊上有两抹淡淡的红晕。眼睛睁得略大,那琥珀色的眸光却带着一股欣喜的味道,阮年点了点头。
念安的手轻微地一抖,见她沉吟片刻。便拿出了一串银白色的铃铛。
阮年刚想回头仔细望望那个铃铛,却又被念安轻轻地拍了下头,“莫动”
发丝微动。那铃铛便被念安挂在了阮年系着的白绳之上。
晃动间,便发出清脆的铃响。
念安让小二端了些吃食上楼,随后便将窗子大开。阮年坐在桌前,虽然是饿极,却也是斯斯文文地夹菜,并不复昨日那般地粗鲁。
两人所处的楼层颇高,开窗以后,也只能隐约听见楼下市集的喧闹之声。
一份鱼羹和一份辣鸭,旁边的小碟里的是晶莹剔透的藕粉。还沾上了些许酸醋。
“你不是说,你那样要寻的东西已经找到了。可为何还要赶往苏氏?”阮年将些许藕粉夹到自己的碗里,剩余的便推向了静静吃着白米的念安,“吃点吧,可好吃了。冰凉的,还有点酸”
“那日在布铺之中,我望见那苏氏的布匹,上面沾了蛊。”念安并未动筷子,面上冷淡,“你自个吃便好,我不爱吃醋”
听到前半句,阮年愣了下。随后又被念安后面那句话勾起了笑意。
只是心中又隐隐有些担心。
“那些是极为隐蔽的蛊虫卵,沾在丝绸之上并不会被人发现。”念安起身,边说边从柜中翻出了个包袱,“只是贴近人的体温,便会孵化。再于晚上人入睡无知觉后,在那人肚脐上咬出个细细的洞,再钻入人体内。被咬破肚脐的人只会觉得像是被蚊虫叮过般的轻微一痛,并不会发觉自身已经被沾染上了蛊虫”
“世上竟有这么可怕的蛊虫”阮年目光中染上了些许担忧,“苏氏…究竟是要做些甚么?”
念安眸色深沉,将包袱内的东西装好,淡淡道:“他们做甚么我并不在意,也不是现在的你我该在意的。此番前去。只是因为那下蛊之人从前与我颇有交集,我有些话,要找她问个明白罢了。”
说此话之时,她的眼中薄凉的冷意更甚。
阮年倒也没有再说些甚么,匆匆扒了几口饭,目光便转向了大开的窗户。
皆是一片繁华。从阮年这般位置,倒是将坐落于不远处的桥屿及各种大宅看得一清二楚。
更远的便被葱葱的树木遮住了。
只是…
阮年将目光投向了那桥旁的木栏。
围着很多人。像是在议论着甚么。
阮年便站直了身体,到窗口便往外探了探。却还是看不清,阮年的性子也非喜热闹之人。只是那些人围在一团讨论的事物,让阮年有些莫名的感觉。
阮年继续眯着眼,凝神向外看去。想透过那人群之中的缝隙见着那事端起因。
“莫看了”念安将包袱掂在手中,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脸上云淡风轻,声音却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半分温度,“你所张望的地方。便是等会出城要经过的地方,如今倒不如省点心莫胡乱猜测,有甚么事,一会儿便知。”
两人结账退房之时。老板的神色怔怔,居然有些凄苦之意。
若不是阮念唤了他两声,他就还愣在原地发痴。
“姑娘们,路上千万小心呐”老板哀叹了一声,“近日里,城内都不太平。更别提上路了”
念安未曾答话,轻微地点头后接过老板手中退还的细碎银两,领着阮年出了客栈门。
两人的马匹便栓在客栈里的马厩之中。
念安牵了马,将包袱绑在马匹之上。倒也不见急色,只是慢悠悠地往城门口
城门口行去。
“等会你可要瞧仔细了”念安这般说道。
阮年便不解地往她瞧去,神色莫名地问道:“瞧甚么?”
“昨日晚上,你问我的那三个鬼物”念安幽然说道,“一会便明了”
听了念安的这番话,阮年地眉间便突突的跳了起来,额上竟都渗出了点点的汗渍。
愈接近那地方,心中的慌乱感便愈盛。
阮年瞅着念安那如同墨玉般的眸子,小声地道:“我…我后悔了,我们还是直接出城罢?想必也没有甚么好看的。”
念安眼中却好似一幽暗的梦境,漆黑望不见底。
没有往常的冷漠拒人,也没有反常的噙着笑意。她只是那般静静地,专注地,望着阮年。
那白衣灼目,像是要点燃念安望着她的目光。
念安的唇动了动。
只是还未听清她说甚么,便被一声凄厉地尖叫声打断了。
这声音实在是太过于惨戾,又好似那叫声中含着无尽的怨气和怒气。
惊煞到了周围的路人。
阮年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便往那围着的人群看去。
一个黑色的人影疯疯癫癫地推开人群。嘴中还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叫声。
阮年呆呆地望着那个人影。这一幕发生得实在是太过于突然,阮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随后便觉得自己被一个冷冰冰的手掌推了一把,整个人便往前一个踉跄。
竟生生地跌入那个哭叫着的人的怀里。
※※※※※※※※※※※※※※※※※※※※
突然发现。
话多的面瘫还是很冷啊~
第十章 执妄 【修】
这发生得实在是太过于突兀。
待阮年回过神来之际,自己已经在那个硬邦邦地怀抱之中了。
一股酸臭味刺鼻异常。
习惯了念安身上冷香的阮念,被这突然起来的味道冲得头晕眼花,耳边竟是一片嗡鸣之声。
周围人的惊呼。
随后便是各种窃窃地交谈之声,嘈杂至极。
阮年不敢抬头望去,便僵硬着身体,使劲用双手推了推面前这人,却发现他身体犹如铁柱。不管阮年如何用力,那人还是纹丝不动。
抬眼望去,入眼的是脏兮兮地脸颊,身材高大,穿着一袭破衣。一双眼睛混沌无神,空落落地望着阮年,嘴还无意识地张着,流着一些涎液。
“你放开我”阮年又是推了两下,还是不动,便有些气极地叫道。
余光向念安那扫去。
便见着她直直地站在一旁,背挺得笔直,脸低着,望不见表情。
但阮年莫名地打了一个寒噤。
也不知为何,她竟感觉到念安非常的不愉悦。
阮年想挣脱,却又无能为力,眼里红红的都要落下泪来。
“你放开!”阮年又挣了两下,那手臂却越发的紧了,劳劳地将阮年禁锢在了他的怀中。
“找到了找到了,哈哈哈”那男子突然就笑嘻嘻地说起话来,“不放不放,哈哈哈”
阮年见他神志不清,却仍旧劳劳地攥着她的胳膊,一副死也不放手的模样。
“娘死了,但是我找到了。哈哈哈,把你杀了献祭给娘,娘一定会很开心”
男子还是笑着,眼睛里满是兴奋,吐出来地话却阴测测地让人不寒而栗。
那声音很低很低,好似就是在阮年耳边所说。
就在此时。
阮年只觉得眼前一花,那禁锢着的力道便松了去。随后听见了一阵凄惨地哭叫声。
肩膀被硌得生疼。
那骤然减小的力道让阮年脚下有些踉跄,眼见马上便要因重心不稳而摔倒在地上。
只是一只漂亮的手揽住了她的肩,随后手中稍微用力,将她按在了怀中。
面前这人的怀抱清凉,身体柔软,带着一股阮年所熟悉的冷冽淡香。
阮年抬头,便见着了念安那清冷脱俗的脸颊,只是她的眸子深幽,眉眼压得极低,似乎凝上了一层冰雪。
而那薄唇也轻轻地抿了起来。
那是阮年第一次感受到念安有情绪波动。
“杀人了杀人了啊!!”四面沉寂了半晌,随后便是慌乱的尖叫声,脚步声。那聚集着的人群轰然散开。
阮年有些愣愣,杀人?
眸子投向了另一边。
刚刚那名男子已经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不已。双眼处只留下两个血洞,五官都别扭得不成形。
更为可怖的便是,那双手竟被扭成了麻花状。森森的白骨突兀自手内探出。
而他的肩胛骨处,也被甚么东西穿透,只留下一个森然的大洞。
他的身下满是鲜血,那眼珠还滚落于身旁。
只是这么短短一瞬。
那男人便半死不活地晕死过去。
念安的手扣在她的背部,瞧不见那漂亮的手中是不是沾上了那男人的污血。
烟雨沉沉的眸,望不清楚。
那扑面而来的刺鼻血味,让阮念几许作呕。
四周的群众早已尽数散去。
阮年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抖,这一幕实在是太过于恐怖。方才还活蹦乱跳的人,在下一刻便倒在身旁。在痛苦地声音刺着耳膜,那男人每一声的喘息,都像是透支他的生命。
为什么。
阮年的视线已经没有了聚焦点。心中反反复复地在心底问着这句话,那疑问烫在心间,卡在喉间。
阮年好想哭。
她再也不敢看那地上死状凄惨的男人。也不敢再抬头望着阮年的眼神。
那种极为淡漠的色彩,深深的刺进了阮年的灵魂。浇灭了心中的炙热。
“为什么?”阮年听见自己终于颤抖着声音问出口,“你杀了他。”
“恩,我杀了他。”念安还是紧紧地搂着阮年,语气平静地在她耳边叙述。
“你怎么可以杀了他呢…”阮年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她紧紧地咬着下唇,眼中通红通红,心中被刺得非常难受,“我真的以为,你是个好人。”
“我从前便和你说了,我从来都不是甚么好人。”念安语调冷漠,神色平静地望着那个男人脸上的血窟窿,“若是他不死,你便会死。”
“为什么?”阮年的声音沙哑。
“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多的为什么。”念安的语气卷着冰霜,“他已经死透了,再也活不过来了。若你真的需要一个理由,那么我便告诉你。”
阮年终于抬起了眼。面前这双墨色的眼中那薄凉的冷意像是渗进了心肺之中。
“他该死。”念安说这句话的时候,竟微勾了一下唇角,竟是淡雅到了极致。那墨色长眸中晕着的,是自己苍白的脸颊,以及失焦的眼神。
阮年想,也许自己一生都忘不掉这一天罢,也忘不掉她这般冷情的眼神。还有来自内心深处的,对于念安的,那种刺骨的恐惧,还有第一次望见有人死在自己面前时,那种被掏空的虚无感,以及不真实感。
这才是真正的念安,阮年竟感觉到自己的嘴中有些苦涩。
伸手摸了摸脸颊,竟是满手的泪。
阮年轻轻地挣开了念安的怀抱。
念安表情如常,站起身,她注视着阮年,眼神清幽道:“你不是想看那贴了些甚么吗,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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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年神色有些僵硬,点了点头。
从前阮年的生活非常简单,无非就是洗衣打扫,偶尔为母亲上街买些生活用品。忙里偷闲时便躲在屋里看看书。
至于鬼怪,那也只是在野史之中见过。
而自从遇到念安,生活轨迹至原本的轨迹愈来愈远。
阮年不喜欢血,不喜欢死人,更加不希望自己在乎的人当那个残忍无情的侩子手。
特别是当知道,人死之后,还会有灵魂之时。念安更加的觉得剥夺别人的生命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她不愿再深想刚才念安所说的话,而是将注意力一点一点集中在那贴着的几张白纸之上。
只是距离太远,字体有些模糊。望不清。
于是阮年朝着那贴着的几张白纸走去。
五张白纸,其中四张上画着不同的人的面像。而剩下的那一张,则是布告。
阮年朝着那些人的头像望去,竟然硬生生地白了一张俏脸。
最后再瞥到那张布告上的黑字之时,脸色由白转黑,嘴唇哆哆嗦嗦的喏着。
阮年指了指那张布告,再把指尖移至画上最后一个人。惊恐地望着念安,却半句话都没有吐出来。
那最后两张画像,赫然便是昨日在客栈见过的人。那青衣的小二,和那个长着络腮胡对自己笑的男人。
而旁边的布告栏上,却写着这些人皆死于七日前。
死状极为可怖。尤其是那络腮胡男人,一张脸皮都被生生地扒下。
昨日自己从沐浴房中出来之际,望见的那个男人。竟真的是鬼怪?
那张白得可怖的脸颊,晃晃悠悠的烛火。
还有…
还有甚么?
自己究竟遗漏了甚么?
阮年想不起。那一幕幕虽是发生于昨日,可那些记忆竟有些模糊起来。
“我,我于昨日见过这个小厮。还有这大络腮胡”阮年愣愣地说道,“我记得我见过的。只是…只是我怎么想不起更为详细的呢…明明,我记得的”
城下的花瓣打着旋落下。沾在了阮年的肩头,那琥珀色的眸中尽是茫然。
孤零零地站着,望着。身影单薄得像是被风一刮,便要摇摇欲坠一般。
念安烟色眸子缀着冰雪,忽而开口。
“想不起,那便忘了罢”
阮年像是重复念安的话,“忘了?”
“恩”念安神色淡淡,侧脸的轮廓浸于薄光之中,细致而又清晰,“忘了”
“可是…记忆不是非常宝贵的吗。若是忘了,待以后老了。该靠着甚么生活?”
阮年忍不住道,向着念安靠近了几步。
“能被忘记的,那真的重要吗?”念安轻声道,一双眸子波光粼粼,“你问问自己罢,那些你忘记的,是真的你想记住的吗?”
“你说的,总归是有道理的”阮年嘟囔几句,便快步走到念安跟前,拉了拉她的袖袍,“那你的记忆呢,是些很宝贵的东西罢?”
“我的记忆?”念安将阮年扶上了马,随后便翻身轻巧地坐于阮年的身后。听见她这么问,倒是有些莫名。
“恩…我瞧你,像是个有很多故事,有很多宝贵记忆的人”阮年在她的怀里眯了眯眼睛,那股冷香交杂着风中的花香一起钻入鼻中,让人心安。
“我并未有甚么故事,也非有些甚么宝贵记忆”
“你骗人”阮年不信,撇嘴道。
“我从未骗人。”
“你就是骗人。”
念安良久都未曾答话,马儿背上颠簸,她的长发有几缕绕在脖颈间,刺得有些痒痒的。
“从前是有的”念安低低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像是笼上了一层薄凉的夜色,朦朦胧胧的,“只是时间太久了,我便忘了。”
“那么它呢?为何你没忘?”阮年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么大胆,还未考虑清楚,这话便从口中蹦出。待等到发觉自己问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这收口却已不可能了。
于是阮年只好僵了半截身子,再是有些紧张地低下了头。
“因为”念安那清凉的声音从耳畔响起,贴着耳际划过周围柔嫩的肌肤,再是钻进了念安的脑中,“我不曾忘,却也不敢忘。”
阮年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能听清她语中的不容置疑。
这种坚定,让阮年都不敢开口询问。是甚么东西,能让她如此在乎。
马蹄声伴着蛙声叠在风中,吹得脸庞竟有些发凉。阮年神情有些恍惚,伸出小手摸上了脸颊,触手微凉。
竟是眼泪。
“我会忘了”阮年眼中带着泪,却又展开了清浅的笑颜,“方才你杀人时的冷漠薄情,我也会忘了,你的心肠硬得像一块石头。
“我只会记得你的好,记得你在我被家人抛弃时对我伸出那只手的温度,也会记得你为我展开的,属于我的第一个笑容。因为我什么也没有了,我只有你了。若是连你我也怕,我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你说我忘了那些糟糕的,那么以后我们是不是也会永远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
念安并未接话。
很安静。
身后的人呼吸有些絮乱,那紧紧握着马鞍的骨节有些发白。
阮年回过头去,便撞进了一双黑玉般雾气缭绕的眸子之中。
她的表情寡淡,眸光也淡到极致。
只是那不远处缓缓燃起的火光与她的眼融在了一处,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阮年很固执地望着她的眼。
念安的神色始终寡淡,轻声道:“你哭了。”
阮年讪讪地抹去眼底残留下的泪水,嘴硬道:“我没哭,只是风大了,刮得眼睛有些疼。”
“恩,风确实很大。”
念安云淡风轻的回道。
“你!”阮年气鼓鼓地别过眸,像只生气的小笼包子,“我不想理你了”
念安将唇凑近了阮年的脸颊,话语中却又似是卷着一抹倦怠。
她轻轻道:“傻姑娘。”
※※※※※※※※※※※※※※※※※※※※
抓虫..首先名字写错了。- -感谢下文的提醒
第十一章 借路
也不知在马背上颠簸了多少个时辰。现下的阮年只觉得,自己的背脊和屁股都几乎要被颠烂了,每每马背晃动一下,那两处便如针刺般的作痛。
身后的人气息仍旧轻缓,浅浅地呼吸间,冷香环绕。
这个怀抱固然让人眷恋,只不过若是再如现在这般下去,以后可能便再也不能同她骑马了。
只是,阮年想要歇息片刻的话到了嘴边,又饶了绕,最后便再度被她压了下去。
若是连这点痛都忍受不了,那往后该拿甚么陪伴于她?阮年想到这,便咬咬唇,随着那股缠绵的痛意袭来,却只是皱了皱眉间。
马蹄飞扬,卷着尘土。
林子幽静,除了马匹奔波间急促的喘息声,就未听见任何的声音。哪怕是白日里那浅浅的蛙鸣,都再听不见分毫。
而身下那土地,不知在何时也变得软黏起来。每次落蹄,都会陷进一片泥泞之中。
周边上的树木太为繁茂。稀疏着的树影竟遮住了天空,只有几缕暗淡的月光透过缝隙无力的洒了进来,却又在半空之中被那些稠密的黑暗给吞噬。
阮年转了转头,除了能勉强辨清几米开外的树木,剩余的便怎么也看不清了。
那前方幽幽延伸着的,是一片未知的黑暗世界。
看不到终点,也望不见半点光亮。
阮年往念安的怀里缩了缩。
那脊骨之处传来的痛感愈来愈强烈,伴着一种灼热感,侵袭着整个身体。
头部也有些昏昏沉沉地烧了起来。
阮年微微翕上眸子,不动声色地轻轻喘着。
突然,一阵清凉抚上了阮年的额头。
那是念安的手。
头部的晕厥在这股清凉舒适的温度下也缓了很多,只是随着头脑的清醒,那背脊的剧痛却愈来愈浓烈。
阮年忍不住闷哼出声。
“很难受罢?”念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似雪,“你且再忍忍,过了这段路便好了。”
“我无事,你不用管我,只需好好赶路便可。”阮年很努力地扯起了嘴角,额角渗出了细腻的汗珠,那薄薄的衣裳,也被汗水沾湿,贴在背脊。
念安轻声道:“给我说说你开心时候的事罢,想些别的,便不会难受了。”
阮年头部被烫得实在是迷迷糊糊,半睁着眼,道:“开心的事?我最开心的时候啊,是许久之前,在爹和娘没有生下弟弟之时。对我不算好,但也不坏。那时候,他们还是会冲我笑的。继而,我最为开心的,便是遇到了你。”
那种盲目的信任感,虽让念安有些恐惧,但更多的,还是顺从。
她顺从自己的心。
念安顿了半晌,轻飘飘地开口:“你不是最讨厌鬼怪之物。与我一起,就代表你日后将会与他们常做伴,甚至还可能因此丧命,你还会开心吗?”
阮年傻兮兮地笑了笑,撑着泛疼的头部接着说道:“开心。只要你在我身旁,那我便不可能丧命。”
念安像是凝了凝身子,转而又哼了一声,冷然道:“想得倒是甚美,若是往后,我打不过那些鬼物。便把你扔去塞它们牙缝。”
或许真是烧迷糊了,阮年便又笑眯眯地嘟囔着开口:“你才不会打不过它们。”
念安声线提不起温度,“我是人。并非不死不灭的怪物。我会输,也会怕。”
“你冷冰冰的,没有甚么表情,比那些妖怪还可怕多啦。它们见着你,也只有害怕得逃跑的下场。”阮年撑着额角,那细碎的汗珠从头上滚落下来,声音中有些止不住的痛苦。
还未听见答话,便支撑不住的合了眼睛。依在念安身上睡了去。
那股冷淡的香味越发的近了。
再次睁开眼时,阮年身后的剧痛已经消散了很多,头部还有些混沌。却不似方才那般不可忍受了。
说到方才。
方才?阮年一愣,继而倒吸了一口凉气。
痛的迷迷糊糊地自己都口不择言的说了些甚么。现在自己躺在了一片草地之上。
头下枕着的便是两人出发前收拾的包袱,里面装着衣物。倒是柔软极了。
只是未听见念安的声音,也没有在身边望见她的脸。
阮念舒展了一下身体,脚上还有些酥麻。踏在草地之上也有些踉踉跄跄。
转头望了望四周,虽然还是以前树林。
却也不像方才那树林般黑暗得极为压抑和不舒服。
而那树木间,却透着一阵若隐若现的光亮。
阮年揉了揉眼睛,便向着那些光亮慢慢挪开了脚步。
转过几棵树,阮年便望见了一条河,并不是很宽,却极为的清澈。
更让阮年惊讶地张大了嘴的,便是那河上,竟还飘浮着许多白色的灯。远远望去,一片灯影闪烁。与岸边的萤火相映,浮浮沉沉。
目光再望远了些,便是那一抹纤丽的白影。
迎风立于河畔,那比夜色白灯更具有反差美的,便是她的背影。
黑发白衣,与周身旁的百灯相融。却又清清冷冷
的像是飘荡于空气之中的孤烟。缥缈而单薄,像是被风一吹便要散在这里。
阮年见她微微弯下了腰,纤手微动,便从那河中捞出了一只白灯。
那白灯落在她的手上,却闪着更为灼目的耀光。
纹理清晰,像是用琉璃刻出般的通透闪亮,灯壁之上,隐隐的刻着一行小字。
看不清。
阮年便走得近了些。想要瞧见那些小字。
“这是阴间的长明灯”念安地声音突兀地响起,清冷地,又带着些莫名的意味,“灯壁无坚不摧,透若琉璃。灯内闪烁的,便是人的魂魄。它们至于这灯内,因有无数年了罢”
阮年知道念安已经发现了她,倒大大方方朝着念安走去。
念安手中捧着灯笼,轻轻地回过头。
那张让人神魂颠倒的面容是一片冰霜,连唇齿都透着一股冷漠的味道。
黑如墨玉的眸子幽深幽深,那长明灯像是藏在了她的眼中,静静地散着灼目的光辉。
“阴间?这就是书上所记载的阴河?”念安望了望脚下的草地,又嘟囔了一句,“难道我们死了,到了阴间?”
念安用手指轻轻摩着那行并不显眼的字,“并非如此。我们只是在借路罢了。”
“借路?那是甚么?”念安倒是头一次听见这般说法。心中颇为的好奇。
“方才我们踏过的那段黑暗的路程,便是找鬼借的阴路。”念安的语气风轻云淡,眼神甚是漠然,“而我们现在所踏的土地,便是交于阴阳两界的一方的净地。”
阮年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又有些奇怪地问道:“我们借路是要做甚么?”
“从商丘赶往苏氏,脚程快,便是一个月”念安勾着长明灯,像念安靠近了几步,“而若是借路,便只需要三日。”
那长明灯闪烁,里面笼着的一层白雾,随着与阮年身体的拉近,变得愈发地浓郁起来。
念安望了望手中的长明灯,轻声道:“它们很喜欢你。”
阮年好奇地伸出了手指,触在长明灯的灯壁之上。
冰寒刺骨,浑身的骨头都冻得要结满了冰渣。
“好冷”阮年一下子便松开了手,“喜欢我,便要冻我。”
阮年的眼睛转了转,笑容中有一抹狡黠,“你这般说的话,你对我冷冰冰的,也就是说明你也喜欢我?”
念安眼神很淡,听见阮年这般说,唇角便又带上了往前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至于灯影下,眼神显得异常的意味深长,“自然,喜欢极了。”
阮年听见这话,耳根子竟攀上了几许红,变得滚烫不已。
念安竟又是拿她寻开心。
念安手指微松,捧着那盏灯,对于那上面刺骨的冰寒,倒是一副没有甚么影响的模样。
“人死后,魂魄不是投胎转世去了么,为何还会漂流于河中晃荡,被囚于这片不见天日的地方,受着永生永世的痛苦呢?”
满河尽是长明灯,随着清澈的河流飘荡着,活生生的添了几许凄凉。
“因为他们不愿忘”念安声音低沉得更像是喃喃自语,“不愿意忘记从前的一切,从前深爱着的人,便甘愿化为一盏永久不会熄灭的长明灯,守着那些记忆,放逐魂魄。”
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恒罢。
只是这种永恒,却又太过于偏执和孤苦。
念安将手中的长明灯放入水中,指尖上微微绕着些白光。她的眸子深深,望于那个长明灯。
竟点了点头。
那方才还停滞不前的长明灯便突然随着水波流远了,混杂在那一片灯火之中。
再也望不见了。
“你怎么了?”阮年有些紧张地凑近了念安。看了看她漂亮的手指,嘀咕道:“奇怪,好像方才还望见那灯在你手上化了东西,怎么就没有呢”
念安漆黑如墨的眸光晃了晃,平淡道:“它只不过,给我留了一段话罢了。”
阮年一愣,问道:“甚么?”
念安神色如常,那股冷香清幽,她静静地望着阮年的眸子,继而唇角便溢出了轻叹。
“情深意浓,彼此牵系,宁死有耳,不怀异心,可失莫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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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高二党..阅历较为浅薄,经历的情感也没有很丰富。如果没有写出让大家满意的文章,我在这里鞠躬抱歉了。
但是我还是会一如既往的继续努力下去,因为相信时间会让我成长。也让它来见证我的进步。
在这里真的谢谢每一位认真看我文章并默默为我加油的人。你们所说的不足我都会尽量的改正,大纲虽然没有办法修改,但是我会更努力的将人物刻画得更好。
第十二章 残缺
阮年也不知道自己为甚么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便那么丢人的掉下泪来。她的脑里还清晰地记着先前在马背上,念安说若是自己再哭,便会把自己扔了的话。
只是现在,阮年却还是乖乖地依在了念安的怀中,心中惆怅。
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定是因最近被鬼怪惊吓多次才导致了目前的记忆恍惚和神志错乱。
毕竟十二年间的每一天,每一幕,她都很清楚的记得。
那或许,是因为自己看多了野史,才会觉得这句话异常的耳熟罢。
阮年也不愿意再想。
“我们这是从那阴路中出来了罢”望见了空中的太阳,阮年心中松了一口气,“虽然那条路后面并没有和现在的路相差多少,但是每每想到我们在与鬼前行,便不太舒服。”
念安淡淡道:“恩,方才只不过出了一些岔子。”
阮年听到这话,便小心翼翼地望了望四周,颇为凝重地问道:“岔子?莫非是那些鬼物跟着我们出来了?”
念安拉了一下缰绳。身下的马嘶叫一声便停下了脚步在原地喘着粗气打转。
这突如其来的停顿让阮年的吓了一跳,转而平静下来,问道:“发生甚么了?”
念安的眉头微微皱起,眸子扫了扫四周,轻声道:“先前我干扰了阴河中那长明灯的流向,且我们二人在那滞留太久。导致我们未达到商丘便从阴路中被赶出。”
听到并非是鬼物追随,阮年心中莫名的轻松起来,语气轻快道:“那我们再借路一次便好。”
“不可。”念安仍旧是皱着眉间,摇头道:“阴路不可再借,否则定会折了阳寿,亏了寿体。”
这奇奇怪怪的说法阮年竟是理解了。
想了想,便说道:“你既然这么说,那不就只有正常赶路了?”
念安点点头,随后那目光便落在了阮年脸上,常年平古无波的眸子中竟带着几分复杂。
这眼神看得阮年有些不自在,疑惑地问道:“我脸上,是不是沾了些甚么?”
念安垂眸,睫毛轻颤,再抬眼时,神色已是一片清冷。随后收回了望着阮年的目光,声音再无温度:“没甚么,走罢。”
还未等阮年有开口答话的机会,念安便又扯了缰绳。身体却随着马匹的奔驰往前晃了晃,又是一阵隐隐地刺痛。
阮年心中有些不踏实,看得出,念安是想对她说些甚么,却又顾及到甚么没有把那话说出口。
想到这,阮年便觉得自己喉咙间像哽上了一根刺,吐不出,咽不下。
照着念安那性子,如果是她不想说,就算拿绳子绑着她,用刀架着她的脖子她也不会吐出半个字。
而且,自己真的有可能拿刀驾着她脖子逼问吗?
阮年静默了很久,终于还是耐不住性子,缓缓问道:“先前,你是不是有甚么话想对我说?”
念安呼吸沉稳,听见这话竟是很快地答道:“确实。”
这般直白回答倒是让阮年愣了愣。
只是,随着那个确实之后。便再无声息,阮年等了半晌,终是忍不住问道:“那你是想对我说些甚么?”
“我忘了。”念安语气冷淡。
阮年有些胸闷,被堵了良久,甚么话也再说不出来。
这匹马确实是一匹好马,赶路这么久,也不见它力乏。蹄下生风,稳健有力。
阮年好奇地摸了摸马脖子上的鬃毛,有些干燥。却意外的柔顺。
只是在触到马脖子上的另一个地方的时,阮年瞬时便觉得不对劲起来。
它的脖子上像是空了一块,深深的凹了进去。阮年探了探,却触到一个硬硬的凸起物。
在戳到那地方时,身下的马痛苦地嘶叫了一声,那步伐竟变得杂乱无章起来,眼看便要摇摇欲坠的倒下。
阮年被这一幕吓得有些失神。
随后阮年便感觉到,念安把她的那只手攥进了手掌之中,微微用力,便把自己的手从那个空洞中扯了出来。
身下的马,因为阮年指尖的抽离,马背紧绷的肌肉也慢慢放松起来。它在原地转了转,脚步便恢复了正常。
只是那鼻间,却还是痛苦的喷气之声。
念安身上的冷香更加近了,那温热温热地气息喷洒到阮年的耳旁,她身体一僵。
“莫乱动”
看不见念安的神情,阮年有些羞窘地喃喃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好奇,那个洞是怎麽回事。”
好奇心真可怕。刚刚的那个举动,差点便让两人坠马。
阮年转过身去,便见着念安目光淡漠地望着身后的林子。
念安望了一阵,又转回了眸光凝在了阮年的脸上,轻声道:“待会我说甚么,你就做甚么。”
阮年点点头,张了张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那干脆就什么也不问,安安静静地闭上了嘴。
两人驾马,行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视线却突然变得开阔起来。
阮年顿时也觉得有些古怪,那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林在此刻便突然尽数消失。
就像是被巨兽一口贪婪的咬断,生生的将一地分成两截。
两人身后还是一片密林,只是身前,便是突兀的露出了一处荒芜得寸草不生的平地。土壤微微泛红,竟一根杂草都未曾看见。
这片平地倒也是不大,往前行了一段距离。便看见了不远处的山林。
风中飘着一丝淡香,嗅了嗅鼻,便惊讶地发现这股淡香竟是女儿家的胭脂。
只是,这里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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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从哪里飘来的胭脂香呢?
阮年有些不舒服,这次却并非是如同上次那般。痛得只想昏死过去。而是那股香味越浓,阮年的头部便越昏沉。
眼皮也不断的耷拉着,明明内心是不想睡的,却又觉得身心疲惫。
好困。
“睁眼,别睡。”念安的声音遥远得就像自天际传来,朦朦胧胧的。
阮年很努力地睁了睁眼,眼中带着深深的困意,白衣女子的面容在迷蒙中若隐若现。
“就睡一会…”阮年含糊不清地说道,每从嘴中蹦出一个字,身上的力气便被抽去半分。
再也没有听见念安的声音。
阮年看见了一个黑衣女人,背影高挑而又纤细。
手中的剑非常宽大,厚重。她却轻松地用单手握着,不紧不慢地朝着远方走去。
那握着剑的手腕之上,刺着一种非常奇怪的怪物。
六头一身,脸庞漆黑,双目赤红如血。
阮年觉得这个图案非常眼熟,却一时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那女人便转过了身。
她戴着墨色的兽面,遮了上半张脸。精致的下巴勾勒出美好的弧度。那薄薄的唇微微勾起,眼中的笑容愈盛。
那是个非常嘲讽的笑容。
“你-输-了。”
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有那双薄唇在不断的张合。阮年却在第一时间理解了她所说的话。
阮年张了张嘴,刚想问问这个陌生女人,她是谁,她所说的输,又是甚么。
却突然听见了一串清脆的铃铛声。
那晃动着的铃铛声声音越来越急促,尖锐得几乎就要扯破耳膜。
面前那个女人的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破碎。
阮年跪倒在地上,紧紧地捂住耳朵,身子不住的颤抖。
“啊!”阮年尖叫一声,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却是身旁一盏晃晃悠悠的灯火。
阮年急促地喘息着,背部湿透了粘在肌肤上。伸手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坐起来看了看四周。
这里应是一处破旧的老庙,香火缭绕间,念安便看见了一座不大不小的佛像。
身下的草席已经被冷汗浸湿。
那铃铛声?
阮年摸了摸脑后的铃铛,心中有些奇怪。
四周都没有看见念安的身影,阮年便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再屏息仔细地听是否有回应。
香火静静,没有回应。
难道是自己还在梦中?阮年用力地掐了掐脸颊。那清晰的痛感自脸颊传到脑中,竟然是让阮年安定了下来。
想起念安先前说的话。
莫动,莫出声。便是让自己等她回来吧?
阮年神色怔怔,靠在冰凉的墙上,无神地望着庙外。只是这般看去,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起来。
先前自己睡过去之时,天色还是大亮。而自己醒过来的时候,门外便是一片漆黑,也看不见半分光线。
除了这盏幽幽跳动的烛火,再无任何地方有所光亮。
尽是一片黑沉沉。
那些黑暗聚集在门边,想要拥进来,却又只能在屋内的火烛照耀下被迫滞留在门外的世界。
阮年瑟缩了一下。视线再次落在那烛火之上。
红烛燃了近乎一半。
也分不清自己是昏睡了几时,亦或者,几天。
阮年咬了咬唇,撑起身子便要站起来。
只是膝骨发软,站得也有些不稳,差点便磕在了那盛着烂水果的供桌之上。
衣服有些紧,勒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起来。阮年抬起双手,便发现那衣袖竟缩了一截。
难道这衣服竟然还会越变越小?
阮年被衣服勒得实在难受,但又不能将衣服脱下。只好手上微微用力,将袖口和身内的里衣撕破了一些。
阮年现在最想知晓的事便是这庙究竟是处于什么方位,还有念安究竟去了甚么地方。
这般待下去也不是办法,甚么也不会知道。阮年抓起了那盏烛火,咬咬牙便要往庙外走去。
只是在这时,从远处便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晰可闻。
阮年顿了脚步,凝神仔细地听着那些细碎的声音。
待等到那些声音更近了些,阮年才听出,那竟是些混乱的马蹄声。只是刚才距离远,而那马蹄声又多,才会听成别的声响。
那一片蹄声急促紧凑,那些赶马之人竟是用尽了全身之力在往这所老庙赶来。
阮年端着烛火,静静地立在门口,眯眼向那片蹄声之处望去。
有光亮闪烁,随着距离的拉近。阮年便看清了。那是几个燃着的火把。
那火把下的面容隐隐绰绰,待等到再靠近了些。阮年便看清了一些人的脸。
只是目光落在其中一个人脸上时,阮年的眉间微蹙,随后便有些奇怪地喃喃道。
怎么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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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给自己的压力实在太大。
每天早上醒过来第一件事情想到的便是码字想剧情,修修改改很多次还是不敢放上来,因为怕大家对我的文章失望。有一个很可爱的作者对我说了一句话,说,不要忘记写文的初衷,和为什么写文的原因。让我大彻大悟起来。我写文,是因为我爱造梦,想创造一个世界,和一个个有血又肉的人物。
虽然我做不到让每一个人都满意,但是我会努力做到让自己对自己满意。
应该给自己的心贴上个休假条了~
第十三章 踪迹
那一行人便是那日阮年在酒楼里遇见的人。
也就是那群和那个络腮胡子同行的人。
方才火把隐现之时,阮年便看见了那日那名黄衫女子,只是那时候她的唇角带笑,整个人看上去都像只香甜的雪梨。而如今,脸颊苍白,双目无神,还带着些残留的恐惧之色。
他们是先前遭遇到甚么了?又或者,是现在遭遇到甚么了?
阮年急忙往一群人的身后看去。
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那一群人马在庙的不远处拉了缰绳,马儿嘶叫一声便在门前停下了。
这般近了,阮年才看见领头人的样子。
是个非常年轻的男人,皮肤白净,鼻梁挺拔,眼角略微的上挑,竟生了一对明恍恍桃花眼。穿着一袭黑衣,腰间别着一枚琉璃色的玉佩。
他坐在马上,看着阮年微微笑了一下,语气温和道:“姑娘,我们是过路的旅人,可否让我们在此处暂时借宿一晚?”
阮年心中通透,方才那般急切得如同躲避甚么妖邪一般赶马而来,怎么可能只是一般的旅人。
那黄衫女瞟了一眼黑衣男子,随后眼睛便往阮年身上射来,隐约露着几分莫名的意味,
阮年被那黄衫女看得有些不自在,压下心中的怀疑,继而点头,道:“无需客气。我也只是暂时呆在这里。这地方,便是大家的。”
黑衣男身后跟着几名大汉,虎背熊腰。听到此话便下了马,各自解开了悬在马背上的包袱后,便站在了男子的马侧。
黑衣男笑容还是那般的温和有礼,闻言道了谢。翻身下马后,又开口笑道:“在下名为斐衣。打扰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阮年心中有些奇怪,在别人眼中自己还只是个小小的姑娘,连身段都没有发育完全。
难道我竟是长了一张成熟的脸?否则这人为何会对自己这般客气?
摸不透此人的心思,阮年也不想再猜,扯了下嘴角便道:“无妨。”
说罢便侧了身,好让一行人进入庙中。
斐衣也取下了挂在马后的包袱,但他只是用左手摸出了一个酒壶后,便又把包袱挂在了马后。
低声叮嘱了旁边的大汉一番,便把缰绳交给了他。
黄衫女子还是坐在马上,面上苍白得没有血色,薄唇轻咬,眼圈竟是红了一圈。她却是很固执地盯着斐衣。
斐衣见她没有下马,柔声道:“梨儿,我知道你是怨我,可是方才那般情况下。若是不那样做,我们一行人都活不下来,你身子虚,下来吃点东西行不行?”
那叫梨儿的女子闻言仍旧沉默。
斐衣表情未变,笑容依旧如同春风般的柔和。只是伸出了一右手,轻轻抓住了那梨儿的手腕。
看到他的手,阮年的心颤了颤。
那竟是和他左手肌肤完全不同的深黑色。甚至指甲,都是漆黑如墨。
只是那轻轻地一抓,那梨儿便被他从马上牵到了地上。继而松开了手,将手隐进了袖子中。
“这是舍妹,斐梨儿。”斐衣向阮年简略的介绍后,左手勾着酒壶,慢慢进了庙中。
看见他动了,那些大汉才拿着包袱一个个的进了庙中。
斐梨儿是最后进来的,她低着头,脚步都有些虚。
阮年竟发现,她的腰侧,有一抹淡淡的血晕。
还有些奇怪的,便是为甚么这姑娘这般矮小,自己都比她高出了半个头。
几个人围着坐着,竟无人开口说话。
阮年将那盏灯火放置在先前的位置之上,便寻了个舒服点的地方坐下。
想到念安,阮年便有些坐不住地开口问道:“我可否向你们打听一件事?”
“姑娘旦说无妨。若是在下知晓之事,定会细细道来。”斐衣将酒壶塞拔了出来,呷了一口回答道。
“你们可曾在这附近,遇见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阮年皱着眉,“约莫二十岁的模样,生得很是好看。左腕上还系着一根红绳。”
话一出口,这围坐着的人神色竟都生出了几分古怪,其中一名汉子正接着斐衣倒来的酒,听得此话,竟将那酒杯都抖在了地上。
洒了一地。
“白衣女子。”斐衣神色怔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那一直挂着的笑容都淡了几分。
“格老子的,这姑娘不会是问先前那个…那个女人吧?”一个汉子低着头嘀咕道,神色颇为的不自在。
另一个男人皱着眉,从包袱里掏出干粮,塞进了那个汉子嘴中,低声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斐衣想了半晌,有些犹豫道:“我们…先前在赶路之时,确实遇见了一名白衣女子,只不过不是在这附近。”
“是啊是啊。估计也是几百里开外,我们从墓,唔,呸,你在干甚么,塞我嘴做什么。”
阮年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有些疑惑地望了望这一圈人。
斐衣笑了笑,道:“姑娘莫在意,他嘴笨,怕说出些不好的来。我们从暮色微沉之时便从附近的城镇出发,到这里也用了五天。前日晚时,我们一行人驾马赶路,穿过一个树林之时。便听见了我兄弟的叫喊声。”
说到这,坐在角落里穿着灰色衣裳的汉子沉沉地开口,他轻声道:“是我叫的。”
斐衣点点头,又接着说道:“我们问他发生了甚么,他说他望见了一个白衣女人坐在树上。只不过在一瞬息间又不见了。”
“我真的看见了。”灰衣男子嘀咕道,“让你们不相信我。后来你们不也看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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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衣神色如常,温声又道:“当时我们还以为是老五眼花了,也没有当做一回事。直到后来我们扎地露宿时,都看见了那名白衣女子。”
除了斐衣,身旁的人一齐沉默了。像是回忆到了甚么恐怖之事,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就靠在我们一行人头顶的树上。生得确实极为好看。”斐衣眼中带着一种淡淡的灼热,“不,应当说从来此生从未曾见过这般清冷脱俗的美丽女子。”
“只是…”斐衣咽了一口唾沫,有些恍惚道:“她未免太过于心狠手辣。”
苏梨儿听到此,居然抬起了头,银牙微咬。一副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的模样。
“我们呆呆地望了一阵,便望见她手中提着一个人…那人还活着,但看样子也活不久了,嘴里都冒出一股奇怪的黑沫。”
阮年听到这里,皱了皱眉。
斐衣闷头喝了一口酒,桃花眼中敛着一抹水波,他调整了下微变的呼吸,继续道:“她…她将那个人提了起来,一只手,便穿透了他的脖子。”
听到这里,阮年便知道这人肯定是念安无疑。
当下也顾不得再问后文,而是急声问道:“从这里赶过去的话,需要往哪个方向?”
斐衣桃花眸微晃,轻声问道:“姑娘莫非是要去寻她?”
“是。我与她本来便是同伴,只是我在一处荒土处闻见了一阵胭脂香,便晕了过去。今日醒过来之时,她已不在我身边。”阮年地声音低了下去,难免有些苦涩,“在世界上,还需要我的便只有她一个人了。莫非她也是嫌我拖她后退,就把我丢下了么。”
“姑娘勿需这般想。”斐衣连忙道,“后来我们便遇见了一些麻烦,差点就没了性命。都是那白衣姑娘出手才将我们救下…”
“哪里是救下。先前还淡淡地瞥着,不顾我们生死。到最后,还不是老大你求她还许诺一定会为她办成一事,她才出手的。”那个灰衣男子愤愤不平,语气有些激昂。
“老五。”面前的斐衣脸色微沉,难得没有带上温和的笑容,“她与我们素不相识,没有在我们性命垂危之时下暗手便需要好好感谢她了。何况她提出的要求并不过份,那种话,别再说了!”
灰衣人沉默了一阵,低声应了声。
不知道为什么,坐在一旁一直沉默地斐梨儿眼圈又是红了红。
阮年还是有些木呐地问道:“她…提出了甚么要求?”
“她说让我们前往这所庙内,转告其中的小孩,说红烛燃尽时,便是她归来之时。”斐衣讲到这里,便笑着摸了摸鼻子,道:“我只是没有想到她所说的小孩,便是姑娘你。”
阮年一愣,再是有些疑惑地问道:“为甚么?”
斐衣哈哈笑了起来,那桃花眼勾人得很,“姑娘你长得可一点也不像小孩。”
“…”阮年听见斐衣所言,也懒得再答话。
他这般话语,岂不是说自己长得老成么。
那红烛明恍恍的,阮年竟觉得它燃得实在是太慢。此时她恨不得上前多点添上几把火,让那红烛烧得更快些。
“姑娘,在下还未知晓你的名字。”斐衣抱着酒壶坐在阮年的不远处,见阮年看来,便微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酒壶。
那些大汉都已经低声聊开了,神色已不复方才那般严肃。
“阮年。”阮年回答后便皱着眉看着自己身上小了一圈的衣服,虽然将袖口这些地方撕破了一些,但其余的地方还是紧得像是在裹粽子。
“先前那名白衣女子是你的姐姐吗?”斐衣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温言道:“姑娘不必误会,只是我见你们都长得如此秀丽,便做了此番猜测。”
“恩。”阮年冷淡地应了一声。
想起念安,心里便有些恍惚失神。以后定要她教自己习武,虽不用学得精通,但至少也得学会轻功用来自保。
斐衣桃花眸子微闪,又是开口道:“阮姑娘,在下可否在问你一个问题。”
阮年点点头。
“先前你说话间,提到了一片荒土之地,能否和在下描述一番?”
此话一出,那些低声地交谈便停了下来,就连靠在墙边的斐梨儿都罕见的抬起眸子望着了阮年的脸颊。
这几个人的反应颇为可疑。
斐衣笑意不减,尽是毫不在意阮年那有些警惕地目光,只是重复了一句,道:“能否和在下描述一番?”
阮年点点头,轻声道:“那地方我也记不清是哪里。那时候我和念…姐姐骑马赶路,突然便发现四面的树木竟是断了。像是被隔绝两个世界一般。身后的树木旺盛,遍地都是杂草,而我们身前。竟没有半点草木的痕迹。”
“那先前,阮姑娘还说闻到了一种香?能否描述下那股香味?”斐衣若有所思,语气轻柔。却又有一种急不可耐的压迫之感。
阮年微微皱了下眉,忍下心中的不适。便开口道:“恩,四面都飘着一种很奇怪的胭脂味。闻到那胭脂,我便觉得头很沉,很困。随后就昏了过去。”
斐衣垂下了眸子,唇边的笑意却愈来愈盛,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的消息一般。
随后他又抬起了眼,那上挑的桃花眼中,溢满了喜悦,先是拱手道了谢。便再用一种很奇怪地眼神望着那斐梨儿。
那斐梨儿怔怔的出神,俏脸煞白。
※※※※※※※※※※※※※※※※※※※※
下周六我们要考试了.
第十四章 易容
阮年不喜欢斐衣。
这个男人虽然看上去眉目温和,谈吐儒雅。但实质肯定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斐衣带着奇怪地笑意看着斐梨儿,声线温和地问道:“梨儿,你累吗?脸色怎么这般不好看?”
斐梨儿的脸色仍旧煞白,听见这话身体抖了抖,她咬着下唇,视线自阮年脸上滑过,答道:“无碍,只是方才,被吓得厉害,还未缓过神来。”
“无碍便好,现在虽是天黑。但时辰还早,待会儿便同他们商量一下明日的行程。若是累了,你便先睡罢。”斐衣将瓶中最后一滴酒水倒入了嘴中,便将瓶子扔在一旁。他像是想到了甚么,目光又朝阮年望来,开口问道:“阮姑娘,我们这里还有些干粮,你需要吃点吗?”
阮年摇头,淡淡地拒绝道:“谢谢斐公子的好意。我不饿。”
阮年确实是不饿,但就算是饿,她也不会接斐衣的干粮。
那几个大汉,听见方才阮年的话,脸上都露出了一种欣喜若狂的神色。
此时他们正团团坐在一起,低声讨论着甚么。
“这地方也忒邪门了。”那个排行老五的灰衣男左手捧着一堆干草,再俯身用右手掌将地面的灰尘扒拉在一旁,随即便放下了手中的干草。嚷嚷大叫道:“你们谁还带着火折子,这里只有一盏烛火,光线太暗。”
“啧,老五,方才那般情况。包裹都被融了好几个。估计剩下来的火折子,也不能用了。”老五身旁的布衣大汉皱眉道,虽是这般说,但他又往包袱内伸进一只手,摸索了一阵。便掏出了一个火折子扔给了老五,口中又笑道:“算你小子运气好,这里还有一个。”
老五嘿嘿笑了两声,刚想点火,却又想到了些什么。便起身转头看着斐衣道:“老大,我去外头捡几根树枝来。若是只点干草的话,这一屋子的还不够我们烧一会。”
斐衣笑着说道:“老五你得小心点,别让刚才那东西给叼了去。”
老五摸了摸头,眼睛一瞪,倒是毫不在乎地吹道:“方才是它突然袭击,若是等会还碰见它。我定杀了它,给…给…”
那大汉话便顿在了这里,嘴唇张合了几下,便紧紧地闭上了。
阮年向他看去,竟发现他的眼圈都在隐隐泛着红色。
一直靠在墙角的斐梨儿头低得更下了。
围着坐着的汉子嘴中,都溢出了一抹沉重的叹息。
无人开口。
“好了,老五,你去罢。”斐衣唇边的笑容微微敛,目光投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老五僵硬地点点头,便用力将那些干草拧成绳,借了桌上的烛火将它燃了起来。
转身便融入了门外那片黑暗之中,那火光隐隐约约,跳动在那夜色之中。
阮年皱了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想起几日前在城中看到的那贴着白纸的画像,再缓缓地扫过了这庙中的人。
一共剩下五个,加上刚刚那个出去的大汉,就是六个人。
那日在酒楼所见的,却是五人。但是让阮年有印象的便是坐在这里的斐梨儿,还有那被扒走脸皮的络腮胡子。
而这斐衣,那日没有见到。
阮年整理了一下思绪,便轻声开口道:“我在商丘见过你们其中的几人。”
这话出口,那一双双的眼光便都落在了阮年的脸上。那目光中都带着半分警惕。
阮年被瞧得有些尴尬。
斐衣的眼神倒是颇为有趣,懒懒道:“阮姑娘,若是你有甚么话便说罢。如果不是甚么涉及到底线的问题,在下都会如实回答你的。”
阮年皱了皱眉,开口问道:“那日在商丘的客栈,我瞧见你们之中有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我看着他,他还对我笑了笑。后来我和我…姐姐出城的时候,便发现城旁上贴了他的画像,说他,在我看见他的七日前便死了。那么,那日在客栈,我看见的人,是谁?”
周围人的脸色在阮年这句话出口时,变得苍白无比。甚至于那斐衣,脸色也变得惨淡起来,以至于他的黑眸,也染上了几分阴霾。
没有人回答,目光却还是那般的直勾勾,
阮年更加尴尬了,带着些歉意开口:“如果不便回答。那就当我未开口过罢。”
“其实也没有甚么不方便的。”斐衣抿了抿唇,神色颇为复杂,“他是我们心中真正的大哥。我们一直都很尊敬他。”
“他是江南苏氏人,虽然是富甲之家…性格却是十分的豪爽大气…我们同他,也是生死之交。”
后来阮年便从他的一番话中得知。
那络腮胡子名为苏博艺。便是阮年及念安要赶往的苏氏之家的二公子。只是他为人豪爽不羁,不理世俗偏爱闯荡江湖。将家中的琐事全部抛给了大哥。与斐衣一行人聚在一起,几番出生入死,这般下来也便结成了好兄弟。
也正是因为苏博艺突然便收到家中的一封密信,他大哥近乎是哀求的请求苏博艺替他前往商丘打听一样东西的下落。
“甚么东西?”阮年有些疑惑地问道。
斐衣垂眸,轻轻摇了摇头,神色间有些为难,“阮姑娘,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能说。”
“那便算了罢,你继续说下去。”阮年也不强人所难,既然是秘信,也不该告诉自己这个外人。
斐衣点了点头。
烛火晃荡,众人的眸中都带着点点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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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衣陷入了回忆之中,“一路上倒也是相安无事。苏哥仍旧是那般样子。我们到了商丘,寻了那东西三个月。却是一场空…那里,根本就没有苏家所寻的东西。”
“苏哥给家中人回了信件。说明了情况,于是我们一行人便准备离开商丘。前往下一个地方寻找那东西的下落。”斐衣声音低沉,“离开城的最后一日,我和老五前往杂居并未在客栈之中停留。”
“等等,那时候苏公子便…?”阮年有些毛骨悚然地问道,“你们,竟没有发现苏公子被调包了?”
斐衣点了点头,眼中沉沉,他低声道:“未发现,也从未怀疑。”
“谁能想到呢,那七日之间,他的言谈举止,声线语气都和苏哥是一模一样。”一个粗犷地男声响起,话语中竟然带着一些哽咽,“直到我们出城之时,却突然发现苏哥竟然不见了。然后…然后我们便看见了那张白纸上,写着苏哥在七日之前便被人活活扒了面皮凄惨的死去。”
“我还和假扮苏哥那人喝了酒。格老子的,现在想到我便浑身发毛,我原本以为我的见识够广了,甚么稀奇古怪的…的事没有见过。只是这次之事,才最为诡怪。”
阮年明白那时的感觉究竟是甚么了。
她也终于知道为甚么盯着那人的脸为甚么会觉得那么不协调。那闪过的一抹疑叹,居然是事实。
那张脸,竟真的不是他的。
“世上竟有这般精通易容之人。”斐衣有些感叹,旋即又低低道:“我们最后,连苏哥的尸首都未见到。”
阮年这倒是有些诧异了,皱眉问道:“既然是官府发现的尸首,那么也定是留在官府中罢?为何说是未见到?”
斐衣摇了摇头,接着道:“官府之人说早在七日之前,也就是尸首刚被发现的当天下午,便被苏家人领了回去。”
“此事非常怪异。”斐梨儿终于开口了,那哽咽着的嗓子吐出的语句更像是呢喃之声,眼圈通红一片,”可是,我哥不让我们再过多的深入探察此事。“
那双充斥着薄雾的眸子藏着的是怨愤和不甘之意。
斐梨儿是真正为苏博艺的死而心痛。
斐衣沉默了半晌,桃花眸定定地望着斐梨儿苍白的脸颊,柔声地说道:“梨儿,此事太过于诡异。若是我们再掺和在其中,可能也会受到牵连。若是连我们这行人都死了,那便再也无人去思念苏哥了。”
斐梨儿只是倔强地咬着唇,偏过了头。
那苏氏,果然并不如表面上看着那般简单。按照念安所说,那此事很有可能便和她此行的目的有关。
只是这行人,所寻找的究竟是什么?
为甚么会在方才自己说到那荒芜之地时露出那般欣喜若狂的神色。
阮年神色怔怔,终是忍不住地开口问道:“你们所寻的,究竟是甚么?是什么东西,可以让你们这般明知危险却还是不顾性命的寻找?”
只是还未待到斐衣答话,庙内便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方才还燃得好好的红烛,竟诡异的熄灭了。
阮年心头急跳。
这片黑暗实在是太过于黏稠,划过阮年的发梢,一寸一寸地浸满了她的肌肤。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牙齿互相磕碰的声。
救命。
阮年张嘴想叫喊,却只能无力地张了张嘴,喉咙间竟发不出半点声音。
就在此时,那红烛竟又亮了起来。
那股淡紫色的烛火晃荡。庙内又充斥着薄薄的亮光。
四面的人还是好好的坐在那里,神色如常。斐梨儿还是那般倔强地偏着头,而斐衣,却在望着自己。
“刚刚..烛火怎么黑了?”阮年的手指还有些发颤,连带着声音都抖了三分。
“恩?甚么?”斐衣脸上笑容依旧,只是眼神有些迷惑,随即又温声道:“烛火没有黑。一直都亮着,倒是阮姑娘你方才发了一阵痴。”
他的语气极为真诚,与阮年对视的眼神中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撒谎的迹象。
阮年来不及深思方才那怪异的状况,便听见他的话自身边响起。
斐衣摸了摸鼻子,微笑道:“阮姑娘,你可相信,世间所说的长生之法?”
“长生?”阮年听到斐衣的话,心中生出几分好奇,疑惑地偏了偏头,问道:“是长生不老吗?”
“正是。”斐衣眼中的笑意愈来愈盛,看向阮年的目光竟渐渐变得不可捉摸起来,“不管岁月如何变迁,人的容貌不变。而生命,也永永远远的停滞在历史之中。”
阮年摇了摇头。
这长生之言,未免太过于荒唐。
上天给予每个人的时间都是有限的。生命也必定会随着历史而渐渐凋零。
没有人可以逃得过这种轮回。
只要是人。
斐衣笑容未变,竟不再言语。
烛火随着从庙外溢进的风晃动了一下。
阮年往庙门一瞥,却见着一抹白色的衣角。
门口的人身材高挑纤细,那股冷香随着她的步伐渐渐溢满了阮年的鼻息。
念安的脸隐在烛火之下,望不见真切。
她就停在离阮年的三步之外,周身笼着一股冷漠淡薄的雾气。
而她的右手,提着一个人。
借着烛火望去,那被提着的人表情呆滞而僵硬,双目兀起,唇边溢着刺目的血丝,面上铁青早已了无生机。
那竟是方才出去寻树枝生火的老五。
只是,他出去前,是活着的。
而现在,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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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觉得我是在写鬼故事了╮(╯▽╰)╭
至于烛火到底熄灭没,全看各位对上文的理解了。
还有,谁闲着没事干举报了我……?还举报了长评违反评论规则?吐血三升。
第十五章 必死
阮年听见了几人倒吸冷气的声音,旁边之人望看见念安时,闪过的表情可谓千奇百怪。有惊艳,也有隐藏不住的恐惧。
斐衣的脸色也有些发白,旋即便垂下了头。
因光线太弱,念安带来的恐惧感又太过于强烈,那几人竟没有发现念安手中提着的尸体。
念安神色淡淡,墨色的眸子静静地凝在了阮年的脸上。
阮年也望着念安。
不知道为何,仅仅是这么一段时间未曾见到这个女人。却好似过了很久一般。
她那精致的眉眼,那漂亮如墨的眸子,还有那骨子里淡漠。却都变得有些陌生起来。
只不过这陌生之中又掺杂着熟悉,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交错,让阮年有些恍惚。
念安望着阮年良久,眼眸深邃,开口问道:“你这般眼神,竟是忘记我了么?”
阮年摇了摇头,怔怔地望着她那袭白衣,声音便低了下来:“我醒过来之时,发现你不在身边。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念安没有立刻接话,那眼眸中晕着的雾气越来越浓,直到浓到裹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才道:“我遇上些麻烦。若是把你安置在一旁等我,还指不定被哪只鬼怪给叼了去。”
阮年听见此话,脸上有些发热,呐呐道:“甚么麻烦?你..你没受伤罢?”
“无碍,现下已经解决了。”念安云淡风轻道,眸光轻轻扫过了屏息低头地众人。
昏暗之中,她的表情也望不清分明,很快,她便又淡淡开口道:“很好,你们替我带了话。”
斐衣闻言抬起了头,脸上挂着笑,语气间竟有些颤抖道:“姑娘吩咐,怎敢不听。若是没有姑娘,我们几人早就葬身于兽口,更无现下与姑娘说话的机会了。”
他的目光惨淡,笑容抖了几下,差点就没挂住。
阮年此时才想起念安手中还提着一个人的尸体,眼光轻轻往下,便凝在了那具尸体之上。心中有些难受。
这种难受来得非常突然。
那个人,明明方才还在这里同大家说着话,还会动,还会红了眼圈。而现在,却只留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阮年身体微微颤抖。
她真的很怕,怕生命的消逝,更怕身边人突然便会离自己远去。怎么也找不着了。
那斐衣似乎是察觉到了甚么,目光也顺着阮年的视线,落在了念安的手上。
随后阮年便见他的神色一怔,再是睁大了眼睛。
他的眼光实在是太过于复杂,只是这种复杂在下一刻,便尽数化为了泪水。
“老五。”斐衣的嘴唇惨白,嚅嗫着,他伸出了手揉了揉眼睛,那泪水便顺着他的手滴落在了地上,他便又揉了揉。
力气更大了些。
周围的人像是听见了斐衣开口,有些疑惑地悄悄抬起头望念安的方向望去。
“你杀了他?”斐衣的眼中带着血丝,紧紧咬着下唇,声音中像是塞着一些棉花,闷闷地,却又非常干涩。
念安神色淡淡,那双漂亮的眸中未见半点波澜。突然便低低地笑了一声,说道:“他与我甚么干系也没有,我作甚要杀他?”
阮年却也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正是因为甚么干系也没有,她才不屑于动手。
“那为甚么他的尸体会在你的手中?“斐衣不信,眼中通红通红,好似在下一刻便要失去理智。
念安垂眸。
那烛火静燃,竟将她那冰雪般清丽的脸颊染上了一抹光晕。
只是片刻,她又抬头,那神情极为的冷漠。右手微动,那尸体便从她手中飞出,落在了众人面前。
阮年眼前一花,再扫过那地上之人的尸体时,心中不免感到凉飕飕的。
阮年强忍着胃中的不适移开了目光,那老五的尸体的惨状却仍在脑中挥之不去。
阮年也终于知晓,为甚么念安是提着他的尸体走进来的。
也终于明白,为甚么那尸体会看上去如此的不协调。
因为,那排行老五的男人。
剩下的尸体只有半截。
自他的腰部开始,下半部分便不翼而飞。
那断处零零碎碎地扯着些血肉,裹着骨头碎渣。随着念安这般随意的拋掷,竟粘得满地都是。
只是更为诡异的是,那男人体内并未有流出的内脏。那尸体也未曾沾染上半点的血腥味。
就像有一只巨大的怪物,将他放在嘴中,狠狠地咬断。再吸干他的血液,食完他的内脏。
他的五指紧紧地攥着,指甲翻起,一片血肉模糊。很是痛苦的模样。哑然无声。
那斐衣的目光极为呆滞,身体不住的颤抖。眼眶之中的血色却更为浓郁了几分。
四周人更是看傻了。
阮年捂着嘴干呕了起来,肠胃之中泛着酸水,难受得眼泪花都要冒了出来。
太可怕了。
这具尸体的诡异程度已经超过了阮年所能承受的底线。脑中嗡嗡作响,胃部挛缩,只是她呕出来的,竟全是些清水。
念安的眸光落在阮年身上。
脚步轻移,一只晶莹的手掌便不动声色地按在了阮年的肩上。
阮年回过头,想冲念安笑笑。却又被她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别笑。”念安轻声道,“你现在,不应该笑。”
“我没有事,我很好。”阮年腿脚发颤,声音压得极为低沉,病态般的重复了一声,“我没有事。我很好。”
念安眸色冷清,望着阮年的眼。
“我可以笑吗?”阮年带着些颤抖地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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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安轻轻摇了摇头。
阮年扬起了唇角,却又泪流满面。她哽咽道:“我讨厌你!”
那置于肩头的手透着凉意,阮年却莫明的感到心安起来。
眼中酸涩,鼻头通红,呼吸间还带着些不自然的抽噎。
庙内一片寂然。
那些人眼神都极为的呆滞和迟缓。
而那斐梨儿,竟已经抱着腿哭了起来。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看上去更添了几分脆弱。
“姑娘,先前质疑你,在下向你道歉了。只是,为何五弟,五弟他会死的如此凄惨?”斐衣自刚才看见尸体之后,脸上便是一阵红一阵白。只是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地像念安开口询问了起来。
念安似笑非笑地望着斐衣,并不答话。
只是从袖中摸出了一方白巾,仔细的擦拭着她的手掌。
斐衣忍不住又开口道:“姑娘…”
念安头也未抬,只是缓声问道:“我为何要告之于你?”
阮年竟破天荒的在她话语中听出了一份戏虐之意。
“方才实在是极为的悲愤才口不择言的质疑姑娘。姑娘请勿与在下一般见识。”斐衣咬咬牙,低下头道,“五弟与我们一行人感情深厚,我这般急切,只因想为他报报仇雪恨。姑娘…五弟究竟是怎麽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的?”
听到此番言语,念安语气冷淡道:“你将他右手掰开。”
老五的手指至死都紧紧的握着,就算是血肉模糊都不曾松开手。
那里面,究竟是甚么?
阮年心里也不免好奇,只是那眼睛,却怎么也不敢往尸体上瞟。
好不容易才压下胃中那翻涌的酸水,若是再看,估计又得吐出来。
念安神色极为冷漠,好看的眸子又一次地凝在了阮年的脸上,随后便见得她手掌微微一动。
一股充斥着她身上冷香味的风刮过脸颊。地上的干草便被这阵风卷了起来,尽数的堆在了老五的腰部。
她竟将那凄惨的死状遮了起来。
“望着罢。”念安眸色深深地望着她,轻声开口道。
阮年便将目光一点点的又凝在了那具尸体之上。
老五那脸上居然无半分狰狞之意。甚至连挣扎之色都未曾见到。
那怪物咬断得有够干净利落。
只是一瞬,便丢了性命。
也好在只是一瞬,若是是清清楚楚的感受到生命自身体内流逝,又没有办法挽救,这才是最痛苦的。
斐衣的脸上平静,没有带上往常那种温和有礼的笑容。
他走到尸体旁,微微弯下了腰。
随后便掰开了尸体紧握的手掌。
那掌心微微泛着紫色,一片模糊,竟好像是临死前用力地用指甲抠进了肉中。
一块沾着血污的玉佩和一枚果子便自他掌心落在了地上。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那斐衣先是将那果子捡起放在了手中,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眉宇间尽是不解。
那果子呈现一种暗红之色,也不知是那老五的血染成的颜色,还是这果子本来便是这种颜色。
果子长得怪模怪样,仔细望去,那果面上好似长了一张人的面容,五官都清晰可辨。
“这是?”阮年心中隐隐有些泛寒,这个果子也太为诡异了,状如人面,朱红似凝血。应该不是甚么好惹的。
“人面果?!”一个大汉突然惊叫起来,那目光之中带了些火热。他有些贪婪的舔了舔嘴角,啧了一声道:“果上生脸,定是人面果。这看上去还有些年份了。可是好东西啊!”
”
“人面果是甚么?”阮年开口问道。
一旁的斐梨儿目光呆滞,好似在无神地望着地面,却又好似是在望着落在尸体旁那块玉佩。
“我也是从别人嘴中听来的,据说这种果子就生在幽不见底的泥潭之地。年份越久,那人脸便愈来愈清晰,吃下去,保准延年益寿好几年。”
斐衣闻言一愣,目光颇为古怪,掂了掂,旋即有些迟疑地问道:“真的能增加寿命好几年?”
那大汉讪讪地挠了挠头,神色莫名地答道:“具体,我也不知。也只是这般听说过。”
斐衣将手中的果子握得紧了些,喃喃道:“莫非老五就是为了这个而死?”
念安离阮年极近。
此时便听得念安嗤笑一声,淡淡道:“你若是不怕死,便吃了罢。”
斐衣的手指抖了抖,面上有些挂不住,笑道:“姑娘哪里话,这是老五舍了性命才留下的果子,我怎么会把它吃掉。”
念安眸色深沉,眼中晕着的光芒幽静,她将目光投向了斐衣紧紧抓着果子的手,慢慢开口道:“这果,并非人面果。”
那大汉听得此话,一愣,不禁道:“这分明是人面果的样子,瞧你年纪不大。怎么会识得此物?”
念安眼中似乎揉着一层碎冰,轻轻地瞥了一眼大汉。
那大汉的脚步便有些趔趄,有些紧张地低下头。
“此乃阴阳果。”念安静默半晌,薄唇轻启,“天地万物皆有灵性,有些果实在一番巧合之下,便会生出一番功效来。这阴阳果果在成熟之际,分裂为两个。一为阴,二为阳。两两本体互相排斥,却又互相融合。你手中的,便是阴果。”
阮年听得一阵迷糊。
念安的眸光极淡,看着阮年一脸迷糊的样子,冷声道:“你的衣服破了,也不知遮一遮么?”
阮年颇为郁闷地摇头,道:“说到这我便觉得奇怪,我醒来之时便发觉这衣服竟变小了,裹得我可难受了。”
“姑娘…方才那番话,在下有些不理解。”斐衣的声音中带着一抹急切,“若是我吃下它,会如何?”
念安冰冷道:“若是你吃下它,必定会穿肠肚烂而死。”
阮年的目光中不免带了一分复杂,这个男人方才还说不想吃这个果子。
现下又问出这番话来。
念安的声音又自一旁幽幽响起:“自古讲究阴阳协调,若是两个一同吃下去,那定会对身体有益。”
斐衣神色怔怔,痴痴望了手中的阴阳果一阵后,竟用力将它扔出了庙外。
而众人的目光,便尽数落在了地上的那枚玉佩上。
阮年望着那枚玉佩,竟隐隐的觉得有些眼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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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灾祸
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让阮年心中有些发怵。一具尸体至死也不放手的玉佩。
怎么可能和自己有所关联?
而且往前的人生,阮年是从未佩戴过甚么玉佩。
斐衣刚想弯腰捡起那块玉佩。
呆坐在一旁的斐梨儿猛地便扑了上去,捞起那块玉,将它紧紧地摁在怀中。
斐衣见到这一幕,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低低地喝道:“梨儿,把它给我。”
斐梨儿神色凄然,摇头,再是抽噎道:“不,哥。。你放弃罢。”
“给我!”斐衣那双桃花眼中满是沉凝,带着一股不容置疑地味道,“梨儿,你竟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么。”
斐梨儿低下了头,身子在不住的颤抖,显然是怕到不行。
但哪怕是这样,斐梨儿却也不肯松开手,也不愿抬起头与斐衣对视。
斐衣的脸色更为阴沉了,那视线可怕得几欲要将斐梨儿吞入腹中。
就在斐衣想上前强夺之时。
阮年忍不住开口道:“她不想给,也定是有缘由。你若是强夺了去,你就不怕她怨你?”
相比于斐衣,阮年还是更喜欢斐梨儿。
闻得此言,那斐衣的脸色又变了变,眸中的暗光闪烁。随后便见他压下了满身的阴沉及暴戾冲着阮年温和地笑了笑,道:“阮姑娘说得极是。若是这般抢了去,她定会怨我。是在下失礼了,梨儿,你也不要怪我,好不好?”
见他恢复了一贯的温润时,斐梨儿的身子却抖得得更为厉害。
念安的视线落在了斐衣的袖袍上。
阮年顺着那视线望去。发现她视线聚焦的地方,正是那只黑手隐藏之地。
见阮年的视线望了过来,念安眸色淡淡,不动神色的收回了目光,对上了阮年的眼。
那眼眸异常深邃,带着几抹说不清的意味。
阮年觉得,自念安回来之后,她望向自己的目光总是有些复杂,只是那双眼睛之中雾霭太沉,朦朦胧胧的将她的心思尽数的遮掩住了。
那所剩不多的复杂,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斐衣目光温润。
斐梨儿不肯抬头,斐衣也不再逼迫,只是从包袱中翻出淡水,递给了她,口中说道:“梨儿,是哥错了。喝点水罢,我也不会再逼你了。”
那斐梨儿的手指抖得厉害,面上更是煞白一片,她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接过了斐衣手中的水,轻轻抿了一口。
斐衣脸上的笑容愈盛,伸手摸了摸斐梨儿的头。
“姑娘,现在只知老五手中的果子是甚么,可不曾知道他是被甚么东西弄得如此凄惨。可否将姑娘见着老五时的情形说一遍?”斐衣的目光清明,嘴中恭敬道。
念安在阮年身边坐下,斜倚于墙,声线冰冷地说道:“我所到此处,也只是片刻,至于他是因何物而死。你不应该问我,不是吗?”
斐衣脸上笑容仍旧温润得如同春风十里,他轻声道:“姑娘若是不知,在下更是无从得知了。”
念安唇边溢出一抹冷笑,却也未再开口说些甚么奇怪的话。只是略微沉吟片刻,道:“你们五弟之死,我并不知具体情形。只是待我到这里之时,便闻见了一阵微弱的血腥。我顺着血腥味,便找到了他的尸体。只是那周围的泥土,都散着一种怪香。我也隐约知晓,究竟是何为为之的了。”
“我五弟,的下半身呢?”斐衣犹豫了半晌,却没有问那究竟是何物为之。
念安的眼中淡淡,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地弧度望着斐衣,语气中有些莫名,她问道:“你不是该更关心究竟是何物么?”
“姑娘说笑了,五弟乃是我们至亲。现下他的尸首如此凄惨,我,我自然是想将他的下半部分尸体寻回来。再考虑究竟是甚么东西做的。”斐衣笑容不变,语气诚恳,“请姑娘莫要再打趣在下。”
阮年垂下了眼,静静地望着那血肉模糊的手掌。
那些碎肉都泛着淡淡的红紫之色。
红紫?
阮年眉头不免的蹙了起来。
念安转头望了望阮年,突然便开口说道:“你五弟的下半身,便是被那东西吞进了肚子。”
周围人的脸色又是发白起来。
那个声音沙哑地大汉开口问道:“姑娘,那东西。究竟是甚么?为甚么,五弟的尸首内不见内脏?”
一口咬断腰部,吞食完所有的血液和内脏。只留下一具掏空了的上半身。
甚么东西,竟然会如此凶残。
“老五应是在没有防备之时被甚么巨大的怪物咬中了腰侧,然后…”这大汉的话却再也说不下去,只是用粗糙的大手抹了一把眼睛。
“巨大?”念安的唇微抿,又摇了摇头,“那东西确实是鬼怪,体积却不大。若是与你们先前遇见的那只相比,此物甚小。”
“若不是甚么巨大的怪物,为甚么老五在死之时,都未见半分痛苦与挣扎之色?”那个大汉明显便是不相信,语气中满是疑惑。
念安表情淡淡,那话语中都透着一股凉薄地味道,“若是一个人在死前都丧失了五感,你说,他还会感到痛吗?亦或者,还能表达出疼痛之感吗?”
阮年听到这番话,身体便颤了颤。
那望着那尸体那平静的表情,便觉得身上发寒。
若是一个人,能感觉到疼痛。能感觉到自己的内脏在被一点点的吞噬。但却连最基本的表达疼痛的方式都丧失了。那该有多么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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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一圈人也不是傻子。
只是天竟慢慢的亮了起来。
那股噬人心魂的混沌终于随着这个漫长的夜褪了去。那从外头渗进来的阳光落在身上,竟生不出半分温暖的感觉。
那风卷着一抹怪味,落入了鼻中。
阮年神色未变,静静道:“起风了。”
念安轻轻地抓住了阮年的手。
阮年便又转了头,对上念安的眼。
那墨色的眸子盛着的阳光竟慢慢的融成了自己的影子落在了她的眼眸深处。
随着她专注的目光浮浮沉沉。
念安那好看的眼角竟微微弯了下,她轻声道:“恩,起风了。”
“姑娘,阮姑娘。我们等会便要启程了。此番恩情,没齿难忘。”斐衣拱手温声道,想了一会儿又说道:“还未请教这位姑娘的姓名。”
念安神情冷漠,眼中幽暗,压着微光。她闻言抬起了头,静静地望着斐衣。
却不曾言语。
斐衣没有等到回答,倒也不尴尬,又是笑着道:“既然姑娘不愿意告知姓名,在下也不强人所难了。毕竟未来可能还有与两位姑娘相遇的机会。”
再相遇的机会?阮年心中好笑。
这斐衣应当是极其不希望再遇到自己和念安两人罢。
心里分明不愿意,但嘴上还是说得这么好听。
阮年也不知道为甚么自己竟这么通透的了解了斐衣的性格。
只是她从斐衣那一言一行中,便看出了这人,定是虚伪之人。
如此之人,不见也罢。
阮年只是冲斐衣笑了笑,再是看了看跟在斐衣身后的斐梨儿。
轻轻地冲她摆了摆手。
那斐梨儿显然是有些惊到了,将手中的玉佩攥得更紧了些,露出一个略带别扭的笑容。
“后会有期。”阮年又是笑了笑,对斐梨儿轻声开口道。
斐梨儿怔怔地望着阮年发痴了一阵,眼中已悄然变得通红,随后便绽开了一个带着泪水的笑颜,她也对着阮年道:“后会有期。”
那一字一句都咬得特别清晰。
清晰到以至于他们一行人走了后,那声音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那个带着泪水的复杂眼神让阮年心中有些不好受。
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傻愣愣地保持着笑容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她走了。”
“恩…”阮年听见念安的声音,却还是有些恍惚。低下了头小声应道。
“她走了,你很难过?”
念安的声音平古无波,只是那嗓音却悄显得低沉了些。
“是啊。”阮年闷声答道。挠了挠头,又颇为苦恼地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甚么感到难过。只是无端的觉得,她是一个好人。若是我有一个姐姐,也定是像她这般。心眼好,真性情……方才她对我说后会有期之时,我竟有种再也见不到她的错觉。”
说完这番话之后,阮年又紧紧地蹙起了眉。
心中的酸涩感却是越来越浓。
沉默了半晌,阮念哑声说道:“我心里好难受。我若是哭了,你可不能笑我。”
念安眼神清亮,望着阮年的眼神幽静而又深邃。那冰雪般冷淡的容颜竟显得有些柔和起来。
她淡淡开口道:“我甚么也望不见。”
阮年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只是那液体却越揉越多。冰凉又炙热的液体浸湿了手心,也沾湿了阮年的衣襟。
※※※※※※※※※※※※※※※※※※※※
这段时间忙学习,一有空闲就拿出来码字。
但我不希望断掉日更,因为这也是我的一种承诺,我不能失信.
手上没有存稿了,呈裸,奔状态。所有的都是前一天码好,放入存稿箱。然后再继续拼命码字。
希望有什么bug大家能和我提出来。我好琢磨着修改。感激不尽
第十七章 烛梦
也不知掉了多久的眼泪,只是当阮年停止抽噎时,眼睛已经干涩得略略眨动,便会有针刺般的痛感传来。
虽说眼睛难受,但心中却轻松了不少。
阮年摸了摸垂得有些僵硬地脖子,慢慢地抬起头转向了身边的念安。
念安神色仍旧清冷,那如烟般淡漠疏离的眸子此时却带着些许沉凝之色。
她在想些甚么?
阮年心中有些好奇,但也乖乖地没有打断念安的沉思。她只是这般坐在地上撑着腮帮望着念安。
就这么呆呆地望了一阵后,阮年便觉得念安的眉头不露痕迹地微微一蹙,随后她便转了头望着阮年。
顷刻间,念安那好看的眉毛又皱了起来,眼神中也带着几许说不清摸不透的意味。
阮年被她这怪异地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再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为甚么你总是看着我?”
念安脸上半分笑意也无,声音颇为清凉:“你生着这张脸,不就是用来看吗?”
阮年听见此话,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又疑惑道:“怎么未见你往常时,用这种目光望着我?”
这也是阮年最奇怪之处,她现在怎么瞅着自己怎么觉得不正常。
身上的衣服变得这般大小已经够让她难受。
现在念安还用这般眼神看着她。
阮年不免有些发凉,莫不是那胭脂熏得自己变丑了罢?
想到这里,阮年便恨不得立刻找来一面铜镜来望一望自己的面容。
念安乌黑地眸中沉淀着几许凉凉的笑意,她认真的端详了阮年一番,再是漫不经心的悠悠开口道:“勿需担心,你现在的面容同以往并无多大差别。”
阮年刚想笑,便听见念安又是凉凉地开口。
“只是变得更为招鬼物疼爱了。”
阮年便再也笑不出了,那凝在还脸上未成型的笑容也硬生生的被憋了回去。
阮年的脸色似僵非僵,嘴角抽搐了一阵,再嘀咕地开口:“你还是这般坏心眼。”
念安眼角微微弯起,眼神却仍旧乌凉淡漠。
那似愉悦的模样,却未到达眼底,亦或者心底。
那老五的尸体也早被斐衣那一行人用干净的衣裳裹着抬了出去。
捉摸着应该也是为他寻一个好坟墓去了。
丧命之时虽是如此的凄惨,死后却也必须要有个体面的容身之地。
“那一行人真是奇怪。”阮年瞧了瞧外头,一片晴空,连地面都被阳光晒得卷了一层金辉。
念安嘴唇动了动,慢慢地问道:“哪里奇怪?”
阮年揉了揉小腿还有仍旧僵硬地脖子,许是前会睡得太久了,一晚上未眠,却也没有半点倦意。只是身子有些僵。
阮年便站起了身,仔细想了想道:“那斐衣最为奇怪,先前他来的时候,去拉他妹妹的手是黑的…不对,不仅仅是手,是连指甲都是黑色的。”
念安那清晰的眼眸中像是落着安静湖水。
阮年又皱了皱眉毛,许久后便整理了思绪,又说:“他瞧上去是温润君子的做派。可是我却觉得那只不过是他故作出来的姿态,他妹妹对于他的态度非常奇怪。似是怨恨,却又不敢言语。先前他同伴说那个果子是人面果,我便隐隐觉得,他起了贪意。”
念安抿唇,眼神深深,不语。
“这些虽是我片面的感官,但我坚信我感知的并无差错。”阮年说这话的时候,眉宇间颇为自得,眉毛也扬了起来,“我闻见他们一行人身上,都有一股很奇怪的泥土味,还混着一种非常刺鼻的腐味。其他人身上的很淡,唯独他,身上却异常的浓郁。要不是忍得住,我早被熏晕了过去。”
那种味道非常奇怪,不似蛊毒那般腥臭,也不像一些鬼物身上散发的诡异以及冰冷。
而是一种特别的,久凝不散的味道。
念安很是淡漠地起了身,身上的冷香清冽而又缠绵的绕上了阮年的呼吸。
将空中飘着的那股怪味驱散得干干净净。
念安的手,轻轻地放在了阮年的头部,再是稍稍地往下压了压。
阮年有些愣,呆呆地抬头望着念安。
念安眸光掺着几许凉,表情仍是是冷淡似雪的。
只是许久,念安却是叹了一声道:“你长高了。”
阮年又是一愣,再是看了看那只绑着红线的晶莹玉腕。
好像,自己是长高了。
遇见之时,自己是于她胸部那般高度,现在却已到了颈下。
她若是没说,阮年还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现在她一说。
阮年便瞬间惊诧自己竟然在这短短的时间内长高了这么多。
阮年眨了眨眼,又仔细对比了一下两人的高度,发现确实是长高了,而不是眼花了。
便皱着一张脸道:“怎么我突然就长高了那么多,莫非是那胭脂味的缘故?”
念安摇头,打量了阮年一阵,便又淡声开口回答道:“若真是那胭脂味,世上定会有很多人为之疯狂。怎么还会留到现在还未被人发觉。”
念安说得非常有道理,若是那胭脂有这般功效,怎么还会等到阮年和念安两人的到来。
何况也只是阮年一人突然间拔高了很多。
那为何,又只是自己被那胭脂味给迷昏了,念安却甚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呢?
那时候她让自己不要睡,又是甚么缘由?
阮年不禁有些迷糊了,这般复杂之事,想起来也没有一个缘因。
念安顿了顿,又说道:“那胭脂,你可知是甚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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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年神色迷茫地摇了摇头。
“那是一处风水格局被破的墓。”念安低声道,“墓主是名女子,那胭脂便是其中一种入葬品,日积月累下便随水渗进了泥土中。”
阮年听得迷迷糊糊,甚么格局?甚么风水?
还有,甚么墓?
那胭脂既然是混了水渗进土里,为何又会在风中闻到那股胭脂味?
可惜那时候朦朦胧胧的没有看清那里的土地。不然阮年实在是很想挖起一把泥来嗅一嗅。
念安见阮年不解,只是很简略地向阮年概括了一番:“自古都是入土为安。尸首若是不入土,便会死无安宁且后祸无穷。一般权贵便会寻找一些风水位置极佳的地方修建自己的墓穴。死后便会埋入生前建造好的墓穴。”
“风水…便是地势吗?也就是说那些权贵都是寻一些山好地好的地方修建一座巨大的陵墓来作为最终的栖身之所?可我见你说那修了陵墓的地方,也没有多好啊。那地都荒芜了。甚么草都没有。”阮年细细地思索了一番,便好奇地问念安。
“以前是极好的墓穴。”念安眼神未有甚么变化,语气平静,“那墓的风水极佳,只不过穴气忌水,而那些倒斗之人破坏了陵墓规格之后。地中之水便将陵墓冲坏。生生的破了墓中生气,本该是造福于后人的陵墓,现在反倒是变成了一处尸气极重,滋养鬼物的阴穴。在这般阴气的渲染之下,自然是寸草未生。”
听了半晌,阮年又问道:“那倒斗之人,是甚么?”
念安将眼神投向了庙外,唇边竟勾起了一个弧度,淡声道:“倒斗,便是一伙人挖入死人的陵墓中,盗走墓主的随葬品再带入阳世间进行银两交易。”
“阳世?”阮年不解地问道,“阳世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片世界?”
念安点点头,眼中一片晦涩的深沉,她轻声说:“倒斗之人,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半人半鬼。整日里与尸体打交道,难免会沾染上尸气与阴气。”
阮年这才恍然大悟,随后便有些纳闷地喃喃道:“那些又与强盗有甚么区别。只不过是一个抢活人的东西,一个抢死人的东西罢了。”
念安未答,眼神越过了阮年的肩,那神色虽是冷淡的,却又有着说不出的落寞。
“你这般说…”念安轻叹了一声,墨色的眸子静静,只是话还未说完,便转了话题,“烛灭了,也该上路了。”
“啊?甚么烛灭了?”阮年怔怔地望着念安,疑惑地问道。
念安未答,却往门外走去了。
那步伐不急不慢,极为轻盈。只不过是转瞬间,阮年便发觉她竟已走出了这座小庙。
阮年望着她的背影微微发愣,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残破的佛像。
那缺了半只耳朵的佛像在此时却显得异常的憨态可掬。
只是昨晚,好像并未发觉这佛像有所破损。
随即阮年视线往下却又落在了桌上。
那红烛竟不知在何时已经燃完,只留下一座光秃秃的烛盏。
更为奇怪地,便是那烛盏之上干干净净,连半分蜡泪都未曾留下。
就像那个在雨天化成一滩污水,最终泯灭于天地之间的蛊人一般。
半分痕迹都未曾留下。
就好似未曾发生过,也从未曾出现过一般。
这一夜,竟就如同梦幻一般。
※※※※※※※※※※※※※※※※※※※※
坚信慢工出细活。
虽然文笔不怎么好,但还是喜欢写细节。
不要太早期待感情戏哈~不然会发疯的。
星期六不一定能更..因为要考一整天,可能没有时间码字。
第十八章 惨状
阮年此时有很多话想问念安。可那些话在心间涌动,滚在喉间。几欲便要破唇而出,却又在即将出口的那一瞬跌落回心里。
带着滚烫的炙热,灼着咽喉,烫着心底。却又吐不出,咽不下。
这般折磨之下,阮年只是望了望念安的侧脸。
哪怕是在温暖的阳光之下,她的周身却仍旧散着一种淡漠刺骨的疏离。
白色袖袍迎着风,簌簌地响着。
风中的湿润混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冷香扑面而来。
阮年伸出了手,往前握了握。那股缠绵的风绕着她的手心转了转,却又从指缝之间溜走。
阮年捏紧了拳头。
“马死了。”念安语调轻缓却又清冷,她顿了顿,又说,“在跨入阴鬼道之时,便已经死了。”
“甚么?”阮年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念安,眸光中是充斥着不可思议,“可是后来它不是还在跑吗?”
虽然那匹马的体力以及脚程确实来得有些奇怪,可是阮年却也从未往这种诡异的方面想。
若是一个失去生命的东西,为甚么还会喘气,还会痛?
“还在动,就一定代表它还活着吗?”念安淡淡道,“借路本身便是违背常伦之举,是需折阳寿的。可我们阳寿不可取,也不可散。便只能将马的寿命赠与阴鬼。”
“…”阮年低下眉,咬住了唇。
这一番话听上去非常的怪异,若是换了一个人说,阮年断然便不会相信。
世间之上,失了生命之物。怎么可能还会动,还会感觉?
只是说这话的人是念安。
念安说的,她信。
为甚么?阮年想到这里,便在心里问自己,为甚么会如此的相信她?
阮年还找不到答案。
“念安,这尘世间上真的有长生之人吗?”阮年恍惚间便想起了斐衣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便将它翻了出来问起了念安。
只是阮年在心中却是不信的,她可以信别的一切,唯独不相信长生一说。
念安顿住了脚步。
阮年无意识的往前行了几步,却发现身边之人被她落在了后头。
阮年转过头,便见着念安静静地站在不远处。
她那墨色的眸子中笼着一层浓郁的白雾,淡淡的。却又透着一股冷然的味道。
只是表情更为的寡淡起来。
白衣黑发,那浑身之上唯一的点缀红得更为灼目。
念安伸手抚了一下被风吹得扬起的发丝,眼角微扬,语气虽是未变,但阮年却硬生生的从她的话语之中听出了一抹莫名的意味,“长生,是有罢。”
阮年眸子微垂,却又摇了摇头道:“我不信长生一说。”
念安眼神淡淡,嘴角弯起细微弧度,轻声说道:“自古以来,长生便是流连于尘世之人的痴妄。权贵为炼长生丹而染上丹毒而死的,不计其数。只是,若是真无长生秘法,世人为何会为此癫狂?”
“虽是这般说法。可我却是认为,长生不过是存在于人的想象之中。就算真是有长生之人,也便只是根据人的妄想加以改造出来而记录于书面之间。只因为没有一个人能长生不老,这一些术道反而变得更为的令人痴缠。”阮年语气坚定,想了想又说:“我曾经看过一本野史,上面记载了一些人对于长生之术…”
“长生,你为何会提及?”念安打断了阮年的话,声音极低。
阮年张了张嘴,把那堆反驳之话吞进了肚中,随后便回答:“是斐衣,先前在庙中,我因为好奇便问他们是做甚么的。他便稀里糊涂的问我信不信长生一说。我断然是不信的,只是我见他神色有异,一直忘不掉。也便想来问问你。”
念安眸色如墨,那晶莹的脸颊上露出了几分苍白之色,她好像说了些甚么。
只是话语太轻,阮年只瞧见她的嘴唇张合了几下,那声音便消散在了空中。
阮年望着念安,疑惑地问道:“方才你说了甚么?”
念安侧了下头,未接话。
那青丝如墨,被风勾着饶了几个弯,露出了颈部白皙的肌肤。
颈。
是颈。
阮年便突然想起那个梦中黑衣女人手臂之上的那个六头一身的赤目怪,好像和她那日在念安颈部看见的几乎一模一样。
她往旁边挪了几步,想看清念安发丝后隐藏的那个刺青。
只是那片肌肤,却依旧牢牢的被青丝遮着。
阮年怎么也瞧不见。
“如若是你,你可愿长生?”
说完这话之后,她微微上前,很是自然的抓住了阮年的手。
微凉的触感贴着阮年的肌肤,渗进心中。
而那股微凉之中,又带着一抹异样的灼热。
冷热交替,竟渐渐相融合起来。
念安牵着阮年的手慢步往前走。
乌黑的长发散在肩头,薄唇微微抿了起来。
那股淡漠的样子看似不甚么在意,却又好似是在静静等着阮年的回答。
阮年被她的手牵引着,也慢慢地稳住了步伐。
“长生苦,长生也最可怜。那东西,我才不需要”阮年琥珀色的眸光柔软却又坚定,眼底深处凝着一抹白影也随着这句话,轻微的晃了晃。
“可怜?”念安又像是喃喃自语,“为甚么可怜?”
阮年将目光落在在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木之上,语气间带上了几许怜悯:“长生之人,便要看着身边人一个一个老去,再慢慢消失于世间。而自个还是一副年轻的模样。只能流离于人世,不敢恨,不敢爱,难道这般,竟不可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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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安未语。
阮年又开口道:“我们的人生虽只有短短数十载,却能肆意的去爱,肆意的享受,若是愿意也可以肆意的挥霍与糟蹋。虽然短,却也胜过孤独的度过百年千年。心有牵挂,才能活得尽兴。世间之人都艳羡于那长生之法,可又有多少人懂得。长生也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世孤苦?”
就好似那阴河之中的长明灯一般。
只能永远的被困于灯内,永远的徘徊于那条不见底的河中。
守着为数不多的记忆,再也没有尽头。
说完这段话,阮年便止住了声音。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从何而来的这么多感叹,但方才些话话,却真真正正的是来自于心底的声音。
寂然无声,四面安静得只能听见暖风卷着阳光吹动于树枝发出的咯吱声。
念安未开口,阮年也便不开口。
良久。
阮年似乎听见了念安的叹声。
“长生,着实可怜。”
念安的声音有些缥缈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被风吹得有些单薄。
落在阮年耳中不断絮绕的,也只剩下那抹叹息。
阮年没有抬头看念安此时此刻的表情。
没有缘由。
可能只是不想,又或许是不敢。
两人未曾再开口,念安还是执着阮年的手。
阮年在跟着念安走了一段之后,便发现四周的地形太过于奇怪。
这么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竟会坐落着一方破庙。现下里瞅着怎么都觉得十分诡异。
回头望去时,那破庙早已隐在身后的树林之中。连个隐约的角都再也望不见。
周边上的树木生得十分相似,粗壮。少枝,却多叶。
只是那阳光却未被遮挡住,透过那细碎的叶缝打在草地之上。
没有马蹄印,也没有行人踩踏出来的道路。
而正是一处好似迷宫的树林,念安却走得仍旧淡漠悠闲,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往旁边瞥过。
她一直在往前行。
步伐连半分的停顿都未曾有。
阮年也就是跟着。她往哪,自己也便往哪。
两人虽是不言语,但心下却也不枯燥乏味。
念安本身便是冷漠话少之人,阮年虽然闹腾,却也知分该闹之时和不该闹之时。
两人再是往前行了一段路程。
阮年却隐隐地看见面前有一滩暗红色的东西。只是距离有些远,怎么也看不清。
沾在草地上,更为的显目起来。阮年有些犹豫,张了张嘴,刚想问念安要不要过去看看那究竟是甚么东西之时。
念安便轻轻地停下了脚步。
神色冷然,乌黑的眸子静静地凝在了面前的那一片密林之中。
随后眉头微蹙,目光又扫过了那滩暗红色之物。
阮年闻见了一股臭味。
那种臭味卷着令人作呕的咸湿血腥味袭来。
阮年的被这股味道刺得脸上微微一白,旋即用右手死死捂住了唇鼻。
这是一种太让人恶心的味道。
“闻到了甚么?”念安的眼神聚焦在那片暗红之上,语气寂然。
“一股臭味。还有一种血腥味。”阮念眉头死死的皱着,又捏紧了鼻子,“越是往前,那股血腥味就越浓。”
念安沉默了半晌,口中道:“有人死了。”
阮年听见这话一愣。
“不止一个。”念安的视线中掇着清冷的寒霜,对上了阮年的眸子,她续声问道:“你要去吗?”
阮年脸色发白地点了点头。
继点头之后,阮年便觉得自己身体一轻,随后便是腾空而起。
阮年被捞进了念安的怀中抱了起来。
她的身体清凉而又柔软。
从这个角度向上望去。便只能望到她那细长雪白的脖颈,还有她那抿地紧紧的薄唇。
青丝如墨,随风散在肩头。
滑落下来的发丝刺在阮年的脸上。
香味很淡,却将空气中那股腥臭的血味驱散了不少。
阮年闭上眼,悄悄地,却又带着些许贪婪的汲取着她身上好闻的气息。
念安的轻功卓越,只是足尖点地之时,人便在瞬间踏出老远。
树木竟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往后退着,那滩暗红色的液体也便消失在了眼界间。
越是往前,那股腥臭就越来越浓。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之后,阮年几乎就要被那股浓烈的味道给呛晕过去。
念安轻飘飘地落在了一棵树上,随后就将阮年从怀抱中放了下来。
阮年刚刚踏足于树,脚下一个不稳便要磕下树。好在念安眼疾手快,在阮年即将一头栽倒于地上之时,将她捞回了树上。
那漂亮的手指轻轻地搁在了阮年的肩头。
只是略微使了一点力,便将阮年扶稳了。
阮年揉了揉了发胀的太阳穴,刚想开口说话。便发现念安的眼神静静地聚焦于树下的某一点,
阮年也便顺着念安那黑沉的眸子往下望去。
一个通红的人影蜷缩在树下。
是通红…的人。
浑身都是通红通红的。
四周散着破碎的沾血布条。
她那裸露着的肌肤之上,竟全是刺目的鲜血。风中卷着那股甜腻得发臭的血味,顺着鼻子钻进了阮年的脑中。
那刺目的鲜血和熏鼻的气味,似乎都化为了实体盘聚于大脑之内,随着轰然一声,便将自己的意识炸成了粉碎。
阮年的膝盖有些发软,脑中也是一片喧杂。
只是自己的目光,还死死地落在那女子身上。
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待到阮年真正看清了那名女子之时,胃中便开始翻滚不已。
因为那通红通红的,根本不是甚么渗血的肌肤。
而是血肉。
还在因为疼痛刺激得不断抽搐流血的血肉。
那名女子身上的皮,竟被活生生的被人扒了去。
她长长的黑发混着血水,上面还沾着一些细碎的小肉沫。
突然,那蜷着的人动了动。
一张脸颊便从黑发中微微探出。
虽然只是这一个小动作,却好似耗尽了她浑身所有的气力。
她那张秀美的脸颊,还是完好的。
只是那黑眸之中,却是满满盛满了空洞的绝望和痛楚。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望着阮年。
忽的,便落下泪来。
那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了满地的血污之中。
※※※※※※※※※※※※※※※※※※※※
求抓虫。╮(╯▽╰)╭剧情要加快了。
好激动,想早点把女配放出来透气。
第十九章 托赠
阮年像是被人扔进了冰寒刺骨的深潭之中,在打了一个冷噤后,身子便犹如筛糠般抖了起来。
唇瓣无力地张合了几下。望着那个女子,想开口说些甚么,却又发觉自己喉间干涩得竟发不出任何音节。
不过这样也好罢。
在这般情形之下,不管说些甚么,都会显得十分多余。
阮年的眸子中浮着淡色的雾气。
那张脸在一滩血水之中也变得朦朦胧胧起来。
阮年认得的人不多,脑中能记下的面孔也是寥寥无几。
可是偏偏,阮年认得她。
因为就在前不久,她还对自己哭着笑着说后会有期。
可是让阮年没有想到的是,两人再次见面居然会来的如此迅速。更没有想到的,便是这次见面的方式竟来得如此诡异以及血腥。
那奄奄一息躺在树下的人。
正是与二人分别不久的斐梨儿。
念安的眼中凝着一层薄霜,面色却十分的冷漠平静。
阮年浑浑噩噩地揉了揉眼睛,声音沙哑道:“带我下去。”
念安轻轻点头,却没有将阮年抱起,而是伸手揽住了阮年的腰。足尖下微微用力,便将阮年带到了树下。
脚下的草地湿漉漉。
那血液还未干涸,靴子踏在那层浸满了血液的草地,竟微微的陷进了那一片稠腻之中。
阮年的鼻中全是那股咸湿的血味。
面上发冷,胃中剧烈的翻滚,一股酸味便冲到了喉中。
阮年捂住唇,生生地忍住了那作呕的欲望。
只是她不敢看。
她不敢看着斐梨儿那血肉模糊的身躯,还有那带着眼泪却又包含绝望的双眼。
阮年只是垂着头,左手紧紧地攥住了念安的手指。指尖发颤,脚步也跟着在颤。
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
念安顿了一下,那好看的眸子在阮年脸上停了片刻,随后便轻声道:“闭眼。”
阮年闻言闭上了眼。
念安挣开了阮年的手。
手上空落落的。
并没有太久,念安清清冷冷地声音便又从侧旁传来,她说:“可以睁了。”
于是阮年便又听话的睁开了眼。
只是眼眸仍旧还是下垂的,余光也只是落在自己那沾满了腥血的靴子之上。
“看罢,无妨。”念安淡淡道。
阮年硬着头皮将目光往前,落在了斐梨儿身上。
只是又是略略的愣了下。
因为那斐梨儿身上盖上了衣裳,将那□□着的血肉尽数遮去。
只不过那衣裳,却也渐渐的被红色染透。
那斐梨儿目光涣散,脸上煞白,薄唇紧咬,偶尔能听见从她嘴中传来的痛苦□□声。
阮年心中有些涩然。
向前走了几步,便在斐梨儿的身边跪坐了下来。
斐梨儿的眸中还带着泪光,见阮年坐在身边,眼中的焦点凝聚片刻,便又无力的散了开来。
“斐,衣。”斐梨儿的嘴唇张合,几个轻飘飘的字便有气无力地从她唇中飘出,“你…别,别信。”
阮年侧着脸,将耳朵贴在她的耳边,勉强听清了她所说的话。
阮年心中的酸涩感更浓了,轻声道:“我不信。我不会信的…可是,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的同伴呢?”
斐梨儿无力地喘息了两声,一股血沫便从嘴边溢出,语调含糊:“死,都死了。”
都死了?阮年略略地环顾了下四周,却并未发现其他人的尸体。“你哥在哪?为甚么…只见着你一人。”阮年声音有些抖,眼中泪光闪烁。
“他…不是,不是。”斐梨儿眼中的光芒虽是暗淡,却又带着一股无法泯灭的恨意,语气略略激动起来。“不是。”
只是随着她的情绪不稳,斐梨儿又是猛烈的咳嗽起来。嘴中溢出的血沫竟渐渐发黑。
不是甚么?
阮年心中十分不解,却又只能顺着她的话安抚道:“好,不是。不是。”
“阮姑娘,求你答应我一件事。”斐梨儿暗淡的目光竟变得有神起来,那苍白的脸颊上浮出了两抹血晕,“我知道,我不行啦。只是我不甘心。我不能让那东西,毁了他。”
阮年也知道这就是书上所记载的回光返照。
心中的那股酸涩感涌上了眸底,那微笑着的脸又随着眼中的那股泪光开始晃荡起来。“我一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斐梨儿仍旧是在微笑,“虽然我们仅仅是一面之缘,我却总感觉你就像我妹妹一般。我信我自己的直觉,把这东西交给你,一定没有错。”
阮年抹了一下眼中的泪水,哽咽地问:“是甚么东西?”
斐梨儿隐在衣裳下的手动了动,似乎在很努力地挖着草地中的甚么东西。
只是随着那动作,斐梨儿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表情十分的痛苦。
片刻之后,一只手自衣裳中探出。
少了皮的手臂看上去十分可怖,也只能从形状上才能辨认出那曾经是一只手臂了。
斐梨儿手掌的皮,也被扒得干干净净。
手掌的肉少,透着森然白骨。
那指尖上,沾着些许泥土,血肉一片模糊。
她的手心,托着一枚红色的东西。
阮年颤着手从她的手心中,拿过了那红色的东西。
粘糊糊的温热,仅仅是握在手中。便被染了一手的热乎乎的鲜血。
这东西,好像是一枚玉佩。
只是被血液和泥土混着,已经看不到真正的形状了。
阮年便突然想起昨夜那死去的老五手中,便攥着一枚玉佩。只是还未等他们看清,斐梨儿便把玉佩抢进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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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现在这通红的东西,是否便是昨日她所拿的那枚玉佩?
“阮姑娘,我知道我很快就要死了。”斐梨儿见阮年接过了她的所要托付的东西,脸上的笑容浅浅,眸底的光芒深邃却又带着一股不甘心的释然,“可是我,我真的不甘心……这枚玉佩。便是昨日老五至死都要抓着的东西,现下里,我将它转交于你。你答不答应?”
阮念心中涩然,怔怔地盯着斐梨儿一阵。继而便攥紧了手中的玉佩,哑声道:“我应你。”
斐梨儿喘息了两声,眸中浮出一抹满足的笑意,她望了望阮年手中的玉佩,郑重道:“若是你对这枚玉佩的来历有所好奇,那便带着它到江南的苏氏去找当家的大公子,就算我死了,他应当也会,会卖我几份薄面。会与你细细道来这枚玉佩的底细。而若是不想牵涉太多,那便只需将它小心佩于身上,不要轻易示人。阮姑娘心地良善,它定会护你平安。”
说完这般话后,斐梨儿嘴边的血沫又涌了出来。
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的暗淡。
她望着阮年,却又像在透过阮年的脸,望着甚么人。
目光充满了眷恋和不舍。
“哥…”斐梨儿的嘴唇虚弱的张合,吐出了一个破碎不堪的音节。只是却又被风吹得轻飘飘的散于空中。
她抓着阮年衣角的手,也无力的垂落于白裙之上。
那手中的血液将阮年的白裙染的血迹斑驳。
那血液是冰凉的,刺骨的。
贴着裙摆,渗进肌肤,刺进肉中,让每一截血管都被冻得生疼生疼。
只是手中那枚玉佩,却又是滚烫而炙热的。
阮年痴痴呆呆地看了一阵斐梨儿已经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沉默着将手中的玉佩捏得更紧了些。
随即她倾下身,贴在那冰凉的耳际,眉眼温柔至极。眸中却带着滚烫的泪水,她轻声道:“谢谢你相信我,梨儿姐。”
阮年伸出手,将那沾满鲜血的衣裳扯上了一些,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脸上。
随后便有些滞缓地站起了身。
脚下发麻。
阮年却在下一刻发现不对劲起来。
自己的衣裙和手掌之上,竟黏满了黑色的血块。方才斐梨儿留在自己身上的鲜血,散出一种奇怪的恶臭。
这股恶臭,就和阮年先前在远处闻见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这是甚么?”阮年虽然为斐梨儿的死难过得有些恍神,但此时却也被这诡异的一幕惊着了,有些慌乱的便要去扯念安的衣角。
“莫碰我。”念安眼中含冰,脸上更是压着一层冰雪。眸光微微扫过念安那只充斥着血污的手,身形微动,便远远地躲开了。
阮年抓了个空,抬头便见念安已隔得老远。
心下委屈,便可怜兮兮地垂下了眸子,眸光软软的低声道:“你竟嫌弃我?”
念安面无表情回道:“我嫌弃你。”
“...”
阮年望见她的眉眼冷漠,便有些讪讪地背过手抹了抹。
“我晓得,你喜净。你不必离我这么远…我,我不会碰你的。”阮年咬了咬唇,小声道:“其实我也很讨厌血。更讨厌那些血沾在我身上。方才斐姐姐抓着我的衣角,我心里被这血刺激得可难受了。。虽然心中不愿沾染血污,但也只能生生的受着,咬着牙齿挺着。”
念安淡淡道:“方才我见你一口一个斐姐姐叫得亲热。为她掉眼泪也掉得十分欢畅,并未见你有过半分不愿之色和挣扎之色。”
阮年被念安这些话刺得有些羞窘,耳根也微微热了起来。犹豫了半晌,又是小声的嘟囔道:“她就要死了,却还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唯一能做的只能扯着我的衣角,求一份寄托和认同。若是那时候我还挣开她的手,让她至死之时心中都不欢畅。那对她未免也太过残忍…只要是有心肝之人,都会觉得她那副惨状十分可怜,也会多给予一分关怀而不会冷言冷语罢。”
念安似笑非笑,眼神中晕着光,问道:“那你此番言语,便是在说我没有心肝?”
“…”
阮年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
泪奔,昨天码字的时候手抽把文删了。
折腾好久只找回一半,最后又重新码一次。
t.t历经五个小时的艰辛啊。
明日考试,也算给自己放个假..
第二十章 死玉
“怎么都没有见着其他人的尸体?你先前不是对我说,死的人不止一个吗?”两人向前走了一些时辰,阮年终于是受不了这种诡异的静谧,低声问道,一双手不自然的在白裙上磨擦。
可是那黑色的血垢怎么也擦不掉,反而随着这种剧烈的动作变得更为牢固起来,
阮年有些头疼地蹙眉。
周围也没有甚么可以清洗的地方,就算可以清洗,那也没有干净的衣物。
从身上散出的恶臭让阮年支撑不住的头昏眼花起来。
“为甚么她流出来的血竟会这么快的就凝固了?我怎么擦,都擦不掉。”阮年被熏得迷迷糊糊,想用手捏住鼻子,可是抬起手才发现,那手上的血块比衣裙上的更多,恶臭味也愈浓。
念安面上神色淡淡,一双眸子扫了扫阮年乌黑的手,说道:“擦不掉才是应当的。”
“啊?”阮年有些迷糊的问了句,“为甚么?”
念安没有回答阮年的问题,而是在沉默一阵之后开口问道:“那块玉佩,你将它放在哪里?”
“玉佩?恩…玉佩在我衣服内侧的口袋之中。”阮年嘴上说着,一只手便从怀中摸索出了那块玉佩,“上面好像刻着甚么字…只是上面血污太多。我望不清。”
阮年一边说着,视线就落在了手中的玉佩之上。
手中的玉佩通透。
竟是干净得连半点黑血残留都看不见。
阮年心中吃惊,将那块玉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再是拉开自己裂开的袖子望了望。
里面却半分血迹也无。
那这块玉首先沾染的血迹都到哪里去了?
“这,这。。”阮年有些磕巴,手中的玉佩毫无杂质,在手中的温度也十分适宜。不温不凉,触感却细腻得像是一块凝脂。
念安却没有半分惊讶,只是那望着阮年脸颊的墨色眸子却带着些深沉的意味。
随后她便伸出了手。
阮年呆呆地将手心的玉佩放进了念安手中。
念安指尖微触,手上晶莹的色泽竟是比那白玉佩更为的夺目。
阮年忍不住地一直盯着她的手。
骨节分明却又纤细,那指甲的光泽也是温润极了。
念安的手翻动,阮年的目光也就随着她的翻动而翻动。
念安顿了顿手。
神色淡淡,下一刻,那黑眸便落在了阮年身上。
“好看吗?”
阮年正处于恍惚失神的状态,听见问她,便想也没想地答道:“好看。”
待阮年回过神,便见着念安把玩着那块玉佩,眼神中颇带玩味之色。
脸顿时烧了个通红,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看着你的手?”
明明视线落点都差不错啊。
阮年在心中嘀咕。
问完这句话,便见到念安的眉间揉上了一抹笑意,就连唇边都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只听念安开口道:“我是问这块玉,好不好看。”
阮年大窘,脸热得都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伸手擦了擦汗,声音微弱:“好,好看。”
好看极了!
见阮年这副模样,念安也不继续打趣阮年,而是将手中的玉递给了阮年,继而淡声道:“你收好罢。”
“你不要吗?”阮年有些奇怪,接着说道:“它和苏氏颇为渊源。这快玉给你也是最合适的。”
念安摇头,扫过那块玉时,眼中却是意味深长,道:“这块玉本来便是你的。你往后也不会同我分开,在你身上和在我身上并无多大差别。”
这话听得阮年嘻嘻笑了起来,小鸡啄米似地点头道:“你说得可对了。咱们不会分开。”
念安表情未变,一脸淡然。
阮年接过那块玉,便忍不住地开始细细打量那块玉佩。
在庙中瞥见时,便觉得这枚玉佩分外眼熟。现在这么看着,那种诡异的熟悉感也愈来愈浓郁。
玉佩十分的小巧,泛着柔柔的浅碧色,将它拿到空中借着光线打量之时,发现它玉中竟有许多红线,就像有人将血液浸在了玉中。
正面刻着一个古怪的字,摸上去有些硌手。
那字扭扭曲曲,似勾画,似涂抹。
横不像横,竖也不像竖。
可是为甚么知道是个字,而不是刻画的图案呢?阮年心中慌乱。
这字十分的眼熟。
不管阮年怎么努力回想,都还是找不到有关于这个字的一点回忆。
于是阮年只好将求助的眼神投在了念安的脸上。她细声细气地说道:“我不识得这个字。”
“引。”念安淡淡道。
“引?你怎知道?”阮年没有想到,念安真的认识这个字,目光停在玉佩上的字,“怪模怪样,我不知出自甚么地方,甚么朝代。”
“是文字是一人教于我的。所以我识得。”念安说这句话时,神色竟是破天荒的柔和,如墨的眸子都被这神色染上了几分暖意,“这并非是属于世面上通用的文字。你不晓得,也是应当的。”
阮年望着念安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甚么好。只能心存不甘的念叨道:“谁说我不识得,我瞧这字非常的眼熟。指不定我多看会,便会想起来了。”
念安摇头冷声道:“你若是能想起,还需等到现在?不识得便是不识得,莫找借口。”
“那个教你识字的人。是谁啊?”阮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能让念安换个表情说话的人,实在是了不得。
念安一怔,神色更为冷淡,她道:“不该问的,莫问。”
见念安神色冰冷地往前走去,阮年又赶忙的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心中不悦,我便不问那些了。你只要告诉我这块玉,是甚么玉?”
“死玉。”念安脚步未停,淡淡道。
“死玉?这是甚么怪名字。”阮年跟着念安,嘴中嘀咕,手中也不断的捏着那块玉佩。
“…”念安顿了片刻,便又开口道:“死玉便是出自那些陈年老墓的玉。在外行人看来,这些玉中含有红色杂质,卖相极差。但若是落在倒斗一行人手中,那便是了不得的宝贝。”
阮年的神色一僵,看着手中的玉佩发痴道:“莫非是那些死尸身中的玉?”
“并非如此。”念安眼神清幽,盯着那块玉说道,“玉在见光之前,便不知埋在墓穴之中多少年。在时光沉淀之下,把墓中的尸气和阴气都吸进了玉内。再沾上人血之后,玉内便会生成类似于血丝一般的痕迹。”
阮年又瞅了瞅那些红丝,疑惑道:“那这块玉佩,就是沾过了人血的?”
念安点头,解释道:“沾过人血的死玉,便能拿来克制墓中喜材中五鬼和大粽子的尸气。是所有倒斗之人都垂涎不已的重宝。”
“粽子?墓中也会出现粽子吗?”阮年诧异不已,口中便道,“今日我才知,粽子埋久了,竟也会产生尸气。不知这埋了这么多日子的粽子,吃起来是甚么滋味。”
只不过,难道粽子也是活物?
阮年百思不得其解。
念安听到阮年的话,表情略有些古怪,望了阮年半晌,终于是开口:“我说的粽子,是墓中埋着的尸体。”
阮年差点咬到舌头。
“这是倒斗之人的暗语,大粽子是指那些失去了生命迹象却仍旧能伤人的凶尸。更加通俗一些,便是僵尸。”念安乌黑的眸中带着凉凉的笑意,“若是往后有机会,我定满足你的心愿,叫你尝尝大粽子的滋味。”
阮年低下头,沉默半晌,再是有些感叹的说:“你懂得可真多。”
念安眼神淡漠道:“若是你到了我这般年纪,很多事,就算是不想懂。也得懂了。”
阮年听这话便觉得有些奇怪,偏头笑着说:“我瞧你也不过是二十岁余岁的模样,但听你语气,却总感觉你很老很老了似的。”
念安回过头,眸子通透明澈。冰雪般的容颜被光线晕上一层薄晕。
白衣,黑发。
黑色,白色。
这两种最简单的颜色,却勾勒出了最纯粹的她。
她站着,就像一幅冷冷清清的画。
念安转回了眸。
良久,阮年听见一声叹息。
空中的血腥味又变得浓郁起来。
阮年下意识的顿了脚步,望着前方的密林有些犹豫不定起来。
那股味道和斐梨儿血的味道有些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但这究竟是什么血味,阮年也说不清楚。
“前面..”阮年咽了一口唾沫,有些艰难地开口。
先前阮年心中还抱着些希望,那些人并没有出事。可事到如今,阮年的心沉了下去。
念安点头,再是摇头。
阮年竟然在瞬间明白了念安的意思。
点头便是说明她知晓了,摇头也就是,让自己不要开口说话。
阮年颤抖着手,向念安的裙角抓去。
念安眸光闪了闪,身子微微僵硬。
只是却没有躲开阮年伸过来的黑爪子。
阮年的手触到了念安的白裙,冰凉的触感渗进了手掌之中。
心中竟安定了下来。
念安轻声道:“别怕。”
阮年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幽幽的树林,牙齿开始打起哆嗦:“血味..好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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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江南了~到了江南阮年离长大也就不远了~
发展奸情也要等长大了。
t.t抱歉啊大家。最近码字无状态,写这章我在电脑前坐了五个小时。关于日更我心里也开始没底了。
但是我用人品保证,这文绝对不坑。
顺便打滚求萌妹纸安慰!
第二十一章 失魂
虽然已不是第一次见到尸体,也不是第一次预感到有人要死在面前。
可她还是怕。
害怕得发抖。
怕死亡带来的那种令人质窒息的恐惧。
更怕触及那些空洞散了魂魄的目光。
死亡是有味道的。
那是一种冰冷的,充斥着不甘和怨恨的味道。
不管每个人在死前表现得多么豁达,亦是无所谓。但是在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仍旧会对生命恋恋不舍从而产生扭曲的怨恨。
阮年停住了脚,手中扯着念安的衣角,固执地不肯再往前一步。
低着头,看着沾满了血污的手。愣了愣,旋即便松开了手。
那裙角雪白的裙角染上了阮年乌黑的指印。
“对不起…”阮年眼神懊恼,低声道歉:“我…我弄脏了你的裙子。”
念安神色淡淡,眸光从那脏兮兮的手印上滑过。
唇瓣微抿,却并未开口。
“我实在是很不想去。待会儿我可否遮着眼睛不去看?”阮年软声问道,浅色的眸光中溢满了水雾,看上去可怜兮兮。
念安神情清冷,沉吟片刻说道:“你若是遮住眼,那该如何行路?”
阮年目光更为的柔软,睫毛轻颤后,轻声道:“你可否抱…”
“不可。”念安皱眉,冷声打断了阮年的话。
阮念还未说完的话卡在嗓子里,憋得脸颊通红。
“我都还未说完话…你怎就这般果断的拒绝我?”阮年心存不甘地问道。
念安淡然地开口道:“你未说完,但我也知你想让我做些甚么。且,就算我猜错了,我也不会应你。”
阮年闷闷地问道:“为何?”
“能让你摆出这副表情的,必然不会是甚么好事。”念安面无表情地开口,“既然不是好事,那我为甚么要应你?”
“...”阮年被噎得没有话说,垂下眸子看了看脏兮兮的衣服。
自己这副样子,她那般喜净。让她在此时触碰这些脏污,定是不愿的。
阮年开口前便想到了。
这黑心肝的冷面女人,若是她应了,才是真正的奇怪。
只是事到如今,阮年却还是有些闷。
原来自己内心深处的害怕以及恐惧,在她的心中连一件衣服也比不上。
想到这里,阮年发起愣来。
一股冰凉覆上了手背。
触感细腻而又柔软,带着从骨子里透出的凉意。
念安轻轻地裹住了阮年的手。
阮年错愕中抬起的视线,却在下一刻生生地跌入了念安的眸中。
她的眼中弥漫着墨色的夜。
耀着浅浅的暖光。
阮年心中酸涩,看着神情冷淡的念安更是百感交集起来。
念安很淡漠地无视了阮年手上的污血。将阮年紧握着的小手扯开,再勾住了阮年的手。
做完这些后,便静静地拉着阮年往前方走去。
阮年咬着嘴唇,看了看那树林,再看了看身前的念安,迈开步子又跟上了念安的步伐。
握着阮年手的手掌并不温暖,但阮年的内心却变得无比炙热。
连带着手心都发烫起来。
念安神色冷清,语调更为的清冷道:“心若是中害怕某样东西。就不要逃避。更不要想着依靠别人。而是要勇敢的面对它,直到自己能打败它为止。所有的恐惧,都是来自内心。”
阮年点点头。
念安黑眸微闪,回头望了望阮年,轻声道:“你不可以怕。”
阮年确实是将念安的这番话听进了心中。
只是听进了心中和能不能做到还是两回事。
任何一件事都需要适应的过程的。
至于念安说的不可以怕,阮年也只能苦笑着希望往后的日子中不会再像现在这般吓得脚打哆嗦就好。
阮年抓紧了念安的手。
跟着念安踏在这条并不显眼的道上,每一步都走得有些心惊胆颤。
目光匆匆落在周围的树木上,又匆匆地收了回来。
那高大的树木散着一股清香,混着不知道从甚么地方飘来的血味,缓缓的絮绕着,随着两人的呼吸,进了胸腔之中。
没有鸟鸣没有兽叫。
林子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脚踏在地上硌着小石头时发出的细微咯吱声。
阮年的手心渗出了汗珠。
因为那空中的血腥味又浓郁了几分。
阳光落在了阮年的肩头,但未曾感到半分温暖。
那光线中也掺着碎冰,细细碎碎的顺着脖子的弧线滑进了衣裳之中。
那是是冰凉的。也是刺骨的。
阮年的肩微微颤了颤。
阮年看见了一只鞋子。
那鞋子孤零零的滚落在不远处。
只是没有血迹。
那只鞋子侧着贴在地面上,空荡荡的露出纯白的鞋壁。
念安停了下来,淡淡道:“就在这里了。”
阮年听到念安的话,有些紧张的扯了一下她的手。
阮年指着侧旁的树林,磕巴地说道:“有,血味。在那边。”
念安微微点头道:“和先前你所闻到的,有甚么不同?”
不同?
阮年想了想说道:“先前我在梨儿姐…的尸体旁,闻到了一股很恶心的臭味。但是这里没有,倒是血味浓了一倍不止。”
念安的视线凉凉的从阮年身上滑过。
那冰冷的目光让阮年脱口而出的梨儿姐都叫得十分滞缓。
“那便对了。”念安牵着阮年,便往那处走去,“你不用捂眼。”
阮年眨巴了下眼睛,颇为疑惑地问道:“为甚么?”
念安不答,只是拉着阮年绕过了那边的几棵树木后,便停住了脚步。
眸子漆黑,静静地凝在前方的树上。
树上。。
阮年僵硬着脸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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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了几条在空中荡着的腿。
晃晃悠悠的。
那是几个人,脖子却被绳子挂在高树之上。面庞青紫得发黑,眼眶通红,却是翻着白眼。舌头自口中吐出。
一片血肉模糊。
那舌头也是乌黑的,正往下滴落黑红色的血液。
其中一人的脚上没有穿鞋,一只落在身下的染血的草地之上。而另一只,便就是滚落在两人过路的道上。
几个人的脚随着风晃悠着,飘荡着,似几张破碎不堪的纸片。
若不是有绳子勾着,在下一刻便要被卷走了。
他们就是斐梨儿和斐衣的同伴。
那五个身形各自的大汉。
为了死去的兄弟红了眼眶的真性情男人。
现在他们一个一个的被挂在树上,再也没了声息。
念安眼神冰凉,目光落在了那个穿着灰衣的人身上,
灰衣人身体晃动,念安的目光也晃动。
阮年深深呼吸,压制住心中那种憋闷感。
也随着念安的目光望去。
这一下,阮年心中咯噔,脚下不自然的往后退了退。
阮年的视线穿过了那个灰衣人的肚子落在了他身后的树上。
他的肚子破了一个洞。
只是他紧挨着树,身后的树木遮住了他的伤口。若不是念安,阮年也不会发现这个人的肚子被破开了。
只是没有内脏。
和在庙中死去的那个老五一模一样。
他周边的血肉泛着白丝,切口却十分光滑。光这种光滑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吃空了他的内脏,再从身体里钻了出来。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阮年不寒而栗。
那灰衣人的胸前好像挂着甚么东西。
在阮年眯着眼想看清那是甚么时。
一枚石子却化成了黑影从自身边破空而去。阮年眼前一花,随着一阵绳锦破裂声和沉闷的穿破之声。那挂在树上的尸体便尽数落了下来。
而那枚石子却接连穿透了几棵粗壮的树木,最后才落在远处的草丛之中,没了踪迹。
念安神情冰冷,一双手掩在了长袍之下。
让阮年最不可思议的却是念安竟会出手将那几人的尸体从树上放下来。
“看罢。”念安牵着阮年,走近了那灰衣人的尸体,眸子淡漠得很,“发甚么痴?”
“你为甚么…”阮年呆呆地被扯着走了几步,指了指树上再指了指落在地上的尸体,“你不是最讨厌做这种事的吗?”
“确实。”念安淡淡答道,“但是相比,我更厌恶有人的脚置于我的头上。”
阮年瞬时就懂了念安的意思。冷傲如她,怎么能容忍几具尸体在头上晃悠。
这和踩头又有甚么区别?
念安眸光晦涩不明,望着地上的凉透了的尸体,抿了抿唇。
灰衣男胸前挂着的是一模样古怪的玉。
念安俯身,轻轻地将那玉扯了下来递给阮年。
玉佩是冰凉的。个头十分大,阮年的手也只能勉强的将那玉包着。
手缝中露出的一角锋茫,闪着青玉的冷光。
“这不会又是死玉罢?”阮年忍不住问道。
念安摇头道:“死玉乃是真正可遇不可求,聚集了墓中阴气的玉必定色泽温润而小巧。并不会像这般泛着冷光。”
“自古有言,玉为温润而非冷锐。可是这块玉我瞧着却不见半分润泽之感。”阮年摸了摸那棱角道。
“ 因为这玉并非是君子配玉。”念安勾唇,轻声道:“这是苗疆的葬骨玉环。玉的锋锐便是用死人骨头不断打磨而出。有极重的凶戾之气,八字极硬的人才能受得住这种凶煞从而化凶为吉。否则在墓中起不到任何的克制的功效,反而会唤起那些粽子的凶性。”
阮年听得一愣一愣地,呆呆地像是重复地问道:“墓中?”
“这行人便是倒斗之人。”念安面无表情地看了阮年一眼,“你那个梨儿姐,亦是。”
阮年:“…”
十分纠结。
阮年心道,为甚么要特别将斐梨儿拉出来说?
念安从袖口中掏出了一个长长的尖哨,静静地放在了唇边。
旋即,一道清脆而又绵长的声音从哨中传来,响彻了整个树林。
她白皙的手指搁在尖哨末端,泛着如玉般清冷的光泽。
阳光斜斜的晕着薄光落在她的肩头。
白衣灼灼,长发微扬。
念安的眉目凝着冰霜,是极美的。却又冷到了极致。
她黑玉般的眸子沉着雾霭,藏着深邃的漩涡。
阮年不知道念安要做些甚么。
却又不忍出声破坏这美丽融洽的一幕。
很快,远处就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和嘶鸣声。
就像在呼应这清脆的哨声。
笔直的远道上出现了狂奔而来的黑影。
那是一匹野马。
没有马鞍,没有缰绳,曲线却优美健壮,脚步稳稳当当。
阮年眼神复杂地看着那匹马到跟前,再木然地抬头瞥了一眼念安,口中问道:“你既然有马,为何在先前不将它唤来?”
念安冷冷清清的,略微垂眸,语气更是冷淡得噎人:“我本是想的。可是望见你哭得太丑,我不敢唤,怕吓坏了它。”
阮年:“...”
早知道就不问了。
这小心眼又是一肚子墨水的黑心肝女人是永远也说不出甚么好听的话的。
只能气到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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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异状
只是很奇怪的便是没有发现斐衣的尸体。
阮年站在马前。
皱着眉头望着树下那堆冰冷的尸体,有些疑惑不解。
若是说这斐衣死了,但是没有见着尸体之前也不能这般断然的肯定。
可要是说他没有死,阮年又觉得不大可能。
因为一行人都死透了。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斐衣都不可能逃得过。
只是这些人的死相实在是太过于诡异和可怖。斐梨儿被扒了皮,痛苦挣扎着死去。剩余五人未见打斗和流血便被吊死在高空。
究竟是甚么人?
又或者是甚么东西才能做出这般惨无人道的事?
阮年回想到斐梨儿咽气时的情形。
她好像并未对自身死亡有过多的惊诧,语句间也未曾提到过有关于做出这一切的凶手。
而她有的,便是对即将逝去的生命浓烈的不甘。
以及对于斐衣的执念。
耳旁风刮得厉害。
马背上没有马鞍,臀骨直直的撞击马背,疼得阮年呲牙咧嘴。
不管坐了多少次的马,阮年都无法习惯这般折磨人的路程,以至于到了后来,留在阮年脑海深处关于初次骑马的回忆也只剩下疼痛和煎熬。
坐在阮年身后的念安,目光淡淡,并未露出半分不适之色。
她的手穿过腰部,轻轻的环住了阮年的身体。
那股冷冽的香味绕过脸侧。
钻进了阮年的唇齿间。
阮年慢慢的呼吸着。
就像是把她独有的香味一口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旋即,阮年有些不自然地揉了揉大腿根部,问道:“先前你只说去江南,可并未说是江南的哪块地方,现在你也该告诉我了吧?”
其实阮年这番话是有私心的。只有引出了具体的位置之后,她才可以装作漫不经心的问起两人究竟还有多久才能到达目的地。
若是再像现在这般颠簸几个时辰,这双腿能不能保住还很难说。
同时也只有问得含蓄了,念安才可能不捉弄于自己。
“姑苏。”念安的声音自耳畔传来,混着呼啸而过的风声,似乎还带着些奇怪的笑意,“腿不会废了。”
阮年默默低头问道:“那我们还需要多久才能到达姑苏?”
“一个时辰。很快的,莫要担心了。”念安声音竟罕见的带上了些许柔和,“待会儿到了姑苏城中,便先寻个客栈让你吃点东西填腹。你昏迷的日子也不短,长时间未进食。是否觉得饿?”
不短?长时间?
阮年捕捉到这几个词汇后,便有些诧异地回头看着念安,问道:“我究竟昏迷了多少天?”
阮年醒过来之时并未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留给阮年的红烛,也仅仅燃了一半。
后来随着那行人的到来,红烛也在夜间不知不觉的熄灭了。
阮年想到这些便迷糊起来。
这种种迹象让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昏睡过去一天而已。
但若是照着念安此时这般说法来看。
难道…是几年?
想到这里,阮年有些心惊胆战起来。
因为这完全可以解释为甚么自己的身体突然就拔高了这么多。
许是阮年眼中含着的惊恐太过于扭曲。
念安低头看着阮年,眼角竟微微弯了起来。
那墨色的眸子中噙着淡淡的笑意,声音清淡道:“也并非你所想的几年。只是三日罢了。”
阮年被噎了下,有些恨恨的别过脸,咬牙道:“三日被你说得像是过了三年般长久…你这…你这人心眼忒坏,只会吓唬我。”
念安收敛了眸中的笑意,目光中带着些意味深长,轻声道:“原来昏迷个三日,在你心中竟也算不得久?”
念安的眼神深深,那其中尽是令人琢磨不透的淡光。
阮年愣了会,嗫嚅了下唇,答道:“相比于三年,那确实是做不得甚么数。”
念安不再言语。
阮年却感到念安将环住她腰部的手微微收拢了半分。
有些紧。
阮年觉得念安是想说些甚么的。
只是又不知为何,她最终也没有开口。
不知在甚么时候天上的云变得乌沉沉的。聚集在头顶,随着风浪不停的翻滚。
那黑压压的云将天空染得一片漆黑。周边的空气压抑着呼吸,吐息将都好像混着空气中的泥沙。
空中带着滚烫的湿气,随着马蹄生风。打在脸上就像刀子在割着脸颊。
阮年看了看天色,有些难受的缩了下脖子,奇道:“真是怪了,刚刚还是一派好天气的景象。怎的转眼就要下起雨来。”
“姑苏要到了。”念安在身后低低地答了一句,“所以下雨并不是甚么奇怪的事。”
阮年听了这话反倒是更为的惊奇了,嘟囔着说道:“听你这话说得倒像是姑苏不下雨才很奇怪似的。”
念安未语,只是微俯下了身。
脸颊贴近了阮年的脖颈。
那清浅的呼吸洒在肌肤上,有些刺痒。
阮年忍不住的侧了侧身子,想避开这种颇为奇怪的折磨。轻声问道:“你在做甚么?”
那股呼吸还是静静地绕在脖颈。
过了许久,念安道:“我坐于你身后,被你身上的酸臭味熏得有些受不了。刚刚风刮得大了些,那味道被风卷的实在是太过刺鼻。我只好低头来缓一缓。”
阮年被这话说得满脸通红,羞恼道:“我身上怎么可能会有酸臭味。”
念安好像是在笑,语气轻柔得就像是夜中刮过的一阵清风,她道:“你若是你不信,可以回过头来闻闻。”
阮年耳根攀上一抹红,不禁也有些怀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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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般笃定的语气,难道竟真是因为几日都没有收拾自己而产生了酸臭味?
心中虽是疑虑,口中却不甘示弱道:“闻就闻。我可不信!”
阮年说完这句话后就猛地回头。
念安的下巴就轻轻的磕在阮年的肩膀处。
这般回头后。
阮年的视线便兀自的撞进了她那裹着夜色的眸子之中。
念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支起一片淡淡阴影。
那隐在睫毛下的眼睛生得极为好看,眼角上扬却又不显得轻佻。眸子漆黑如墨,眸底含着淡淡的笑。
那冰雪般晶莹的容颜,就这么近距离的暴露在阮念的眼中。
阮年的呼吸一窒。
念安抬起了眸,那神情是极为专注。
她好看的眼睛深处揉着的影子细腻而又浓稠。
明恍恍的。
随着这炙热的风荡出一抹温暖的柔光来。
阮年的身子蓦地一紧,心中竟像是被甚么东西刺了一下。
阮年转回了头,有些不自然地扯了下自己的衣襟。
身后的人声线仍旧清冷,却又带着奇怪的笑意开口问道:“怎就回过头了?莫非也被臭味熏到了?”
阮年愣了愣。
有些咬牙切齿。
这人!着实太让人生厌了!
阮年心中带着恼怒的尴尬。
面上也不知怎么就烧火燎的滚烫起来。
阮年哼了一声,不说话。
念安似是非常愉悦,听到阮年的哼声,竟轻声的笑了下。
雨落下来之时,阮年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的巨大城门。
那城壁被附近的树林延伸出的树枝遮住了一角,枝叶茂密。正随着雨风哗哗的摇曳着,投在地面上的的阴影也随之剧烈的晃动起来。
露出的城墙整体泛着灰白之色,在雨水冲洗之下蒙上了一层静谧的雨雾。青石砖错综复杂的盘地而起。脉络清晰中透着一股古朴的味道。远远的望去,就好像一个精铁铸成的盔甲巨人。
这就是姑苏。
打在脸上的雨水豆子般的大小。
有些轻微的疼痛。
阮年的头发和衣裳早已湿透,就连身下的马毛也是湿漉漉的。
马蹄踏着地面的积雨,溅起一片泥花。
沉稳的马蹄声哒哒得十分有规律。阮年的眼神就聚焦在了它甩起来的那着雨水之上。
没有觉得半分的不适。
这场雨一扫先前空气中带来的所有烦闷之感,空气清新得让阮年舒心。
那些雨水落在身上之时,更是让阮年产生了一种亲切的恍惚感。
这让阮年竟荒谬的觉得,她本该就是属于这片雨,属于这片天。
阮年的目光,又落在了环着自己的手上。
念安的骨节泛白,仔细望去时。发现那双纤手竟还在微微的颤抖着。
只不过因为她的手是交叉着悬空于腰部上。那种不自然的颤抖竟没有让阮年感应到。
阮年的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揪了一下。
那种慌乱随着心脏的跳动,混着血液往周身每一处毛孔开始蔓延。
阮年僵硬着手,慢慢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一片冰凉。
那些雨水顺着手指滴落在自己身上,再是滚落在念安的手上。
念安的手指又轻微地颤了颤。
“你怎么了?手…为什么会抖?”阮年颤声问道。
话才出口,又被自己那干涩的嗓音给惊到了。
身后的人呼吸仍旧均匀,停顿了半晌。
“我没甚么事。”念安的声音仍旧淡漠,语调平稳,连半分颤抖都没有。
阮年却是不信的,固执的回头想望一望念安。
念安那环在腰间的手动了动,随后便压在了阮年的头上。
“莫要乱动。”
那掌心湿漉漉的,那冰凉刺骨温度自头顶传来。
阮年打了个哆嗦。
念安的脸从身后探来。
阮年只是微微侧脸,便将她此时的模样瞧了个彻底。
念安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她的眸子中盛着这片雨,也是湿漉漉的。
“这雨,可真惹人厌烦。”
念安轻声道。
※※※※※※※※※※※※※※※※※※※※
╮(╯▽╰)╭可怜的小软年。
一向强大的念安大人也出现异常了。
该怎么办呢。这么香喷喷的惹人爱,不会被吞掉吧
第二十三章 姑苏
说完这句话后,念安又似疲倦的靠近了些。
她的气息混着雨水味的味道,贴得如此之近。
念安的话语平稳又裹着湿暖,但她的身子却冰凉似雪。
念安轻轻依在了阮年的背部。
好冷。
阮年有些瑟瑟发抖起来。
这股冷意交杂着那股热气,阮年有些受不住。
稳了稳心神,话语间添了几分颤抖道:“你这是怎么了。方才不还好好的吗?现在身子那么凉,难道是被淋病了吗?”
念安顿了一阵,声音才从侧旁传来:“傻姑娘,我怎么会生病呢。”
“那,那你这是怎么了?不是生病,你的手为甚么会抖?脸色为甚么会发白?还有你的身子…会凉成这样?”阮年心中着急,说话的语速也非常之快。
这么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后,不免更为焦急了。想转过头去再看看念安。
只是念安的手紧紧的锢住了她。现在别说转头,就连侧个头都非常之难。
这般情况下,阮年根本看不到念安的情形。
“莫担心我。只是有点累罢了。”念安语调淡淡,手上微微用力,止住了阮年在她怀中乱扭动的身体。
阮年身子动弹不得,心下更是委屈地开口道:“你最爱说的便是让我不要担心。可是你…你这般情况怎么能让我不担心?”
说到这里,阮年眼睛一热,旋即又极力的克制住了话语中的哽咽。
雨下得越发的大了。
视线朦朦胧胧的,看不清前方的路。只有身下的马还是一如既往,步伐坚定地冲着那座灰色的城池而去。
这雨,确实惹人厌烦。
“果真还是个爱哭的小孩,动不动就掉眼泪。”念安淡淡的语声带上了几许柔和。
她虽然是一副甚么事都没有的模样,但阮年心里知道。
她很难受,非常的难受。
或许是难受得就要死了。
又或许是难受得犹如钝刀子在割心头肉。
可她性子淡漠隐忍又高傲坚韧。
不管内心多么痛苦,她的面上也永远是波澜不惊的冷漠。
阮年涩声道:“你都没有看到我的脸,怎么知道我哭了?你又不是神仙,甚么都知道。你个没有心肝的怪女人,我才不会为你掉眼泪呢。”
如果是神仙就好。
那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的难受了。
念安环着她腰部的手微微放松。
阮年愣了下。
随后便感觉到一只手轻轻地抚过了脸颊。
指尖冰凉,缠着一股淡香。
阮年回过头,便见着念安将那抚过自己脸的指尖压在了她苍白的唇上。
眼睛漆黑如墨,雨丝落在她的眼里,荡出了光影。
她淡声道:“好苦。”
阮年呆呆地看了看她的手指。
随即又僵硬地转过了头,伸手用力抹去了脸上残留着的泪水和雨水。
念安呼出来的气带着水晕。
阮年在那股绵长温软的淡香中捕捉到了一股稍纵即逝的苦味。
阮年虽然对自己那灵敏得诡异的嗅觉感到奇怪。但也因为最近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没来得及多想。
好像在曾经。
自己并不是这样的。
从来没有见过鬼怪,也从来也没有问到过一些奇怪的气味,
村子里有人杀了一只鸡,或者宰了一只牛残留下的血腥味也只有走近了才能闻到。
而如今呢?为甚么能够闻到苦的味道?
苦。
不应该是尝出来的吗?阮年愈来愈觉得奇怪,方才那味道绝对没有捕捉错。
确实是一种刺得鼻间酸酸的苦味。
念安怎么了?
阮年又不安分动了动身子地想回头看看念安的表情。
只是才刚刚想过头,又被念安的声音生生地止住了微偏的脖颈。
“莫回头。”念安的声音带着些沙哑的钻进了阮年耳朵内,“莫出声。”
阮年乖紧紧地闭上了嘴。
姑苏城愈来愈近,近得只要阮年伸出手便可以用手掌把它拿下来。
前些时候,阮年还觉得这马脚蹄生风,可现在她又觉得这马慢得挠心。
念安不让她说话,也不让她回头。阮年也就只能睁大了眼顶着满天的大雨望着前方。
姑苏城门外守着四名士兵,没有穿着蓑衣也没有撑着雨伞避雨,他们只是身着铜色的轻甲,踏着鹿皮短靴。
腰间绑着一个奇怪的褐色葫芦状的东西。
水浸湿了他们的帽沿,湿嗒嗒的从头顶落下来。
手中执着长矛,神情肃穆得让人胆寒。
听到了马蹄声,他们的目光同时转到了两人身上。
阮年很清楚地感觉到这四人的目光在扫过自己身后的时候,都有一瞬的失神,随后那眼中的一闪而过的光彩竟生出了几抹火热之意。
两人身下的马也像通了灵性一般,见即将接近城门,便嘶鸣了一声渐渐的停下了脚步,随后就低着头不断的在原地喘着粗气踏蹄。
念安的手颤得更为厉害。
那从空中落在她身上的雨。好像都在此时化为了钢针,正在一根一根的刺进她的身体之中。
顿了半晌,念安松开了阮年的腰翻身下马。
薄薄的白衣沾了水,紧紧地贴在了念安的身上。勾勒出了她高挑曼妙的身姿以及身上若隐若现的弧度。
黑发有些散乱的凝于身后,露出了她晶莹似玉的耳朵。玉腕上的那根红绳因为浸了水,反而显得红得更为的灼目起来。
她的身子微微一晃,脚步似是没有踏稳,险些便要摔倒在地上。
站在最前头的是一名身形高大而面部黝黑的青年男子,见念安站也站不稳。便伸出了手往念安的方向搀扶而去。
“拿开。”念安身子颤抖,脸上苍白却连半分表情都没有。眼中凝着厚厚的冰霜,冷漠地盯着那只向她伸过来的手。
那青年男子尴尬地将手凝在了半空中,一张黑脸臊得都透出了几分红色。
缩回去不是,伸过去也不是,见他沉默了一会,有些犹豫地开口为自己辩解道:“姑娘,我是见你站不稳想扶你一把。你莫要把我当坏人。”
阮年望了望马背与地面的距离,闭着眼便要从马背上跳下去。
身体压悬空时却感到有一只修长的手臂,将自己从空中捞了过去。
念安的身体仍旧冰凉刺骨。
阮年贴着她的身子,身体又抖了抖。
念安的唇抿得很紧,眸光深沉的盯了一阵着那个满脸通红的青年士兵。
旋即她便移开了目光,语气淡淡:“我明白。可是你莫要碰我。”
青年男子面上一愣,转而讪讪地缩回了手,带着些歉意道:“是在下唐突了姑娘。姑娘莫要放在心里。”
念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转身往马耳旁低声说了些甚么。
只见那马非常眷恋的蹭了蹭念安的手臂,随即便转身甩开了蹄子往先前两人过来的方向跑去。
蹄尖踏着水,很快便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念安神情淡淡,眸子含冰,牵着阮年便要绕过那四人往城中走去。
“姑娘…请止步。”那站于黑皮肤旁边的一名士兵开口了,身子微动,便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念安的身前。
念安停住了脚步,眉头微一皱,冷声问道:“这姑苏甚么时候下了禁城令?”
“这禁城令嘛…倒是没有。只不过最近城中发生了一些事,大公子吩咐了我们。若是外乡人想要进城,必须在城外待满四个时辰,且要接受盘查。”那士兵嘿嘿笑道,,“看姑娘们这番模样,也不像是姑苏人士,莫要让在下难做。”
四个时辰?盘查?
阮年愕然,这姑苏是发生了些甚么?
如此刁难的条件摆明了就是让外地人士不满,间接阻止人进城。
那黑脸青年脸上有些不自然,扯了下那个说话的士兵,眉头紧紧地皱着,随后便摇了摇头。
说话的士兵侧过头,小声地在黑脸青年耳边说了些甚么,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念安脸色依旧冷漠地将两人打量了一番,像是听见了甚么,唇边溢出一抹冷笑。
那黑脸青年咳嗽了一声,略有些尴尬地开口:“望姑娘在此处歇息片刻,待我们上报下大公子。”
歇息片刻?阮年心中有些愤愤。
这雨看上去一时半会也停不了,此处除了着挡不住雨的大树,也没有甚么遮挡物。
这番话说来,不就是要让两人在城门前站上四个时辰么?
也许四个时辰也只是和幌子,过了这四个时辰,还指不定有多少个四个时辰。
这些人贼眉鼠眼的,看上去也不是甚么好东西。
若只是自己还无妨,咬牙受着便是。可是现在身边却有念安。
念安现下的身体,怎么可能受的住这么多个时辰的雨水侵蚀?
要是,要是淋久了。念安的本来就不好的状况恶化了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阮年心中又急又酸。眼中雾气闪烁,扯着念安想说些甚么。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念安望着阮年,神色淡淡地开口:“无妨,四个时辰罢了,我还是受得住的。”
阮年脸上一白。
呐呐地望着念安,嘴唇动了动,几个干瘪的重复的词句便从嘴唇中吐出:“不行的。你,你不可以淋那么久的雨。”
说完这句话后,便紧紧的拉住了念安的袖子。
念安略略一愣,望着阮年的目光变得更为的深邃起来,抬手摸了摸阮年的头后。眸光便往城内的暗处一瞥,冷声道:“热闹看够了便出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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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正时辰了~捉虫。
第二十四章 迷瘴 【小修】
念安话音落下。
一抹身影便从暗处浮出。
“许久未见,念姑娘还是这般的好眼力。”嗓音清亮,还带着几许淡淡的笑意。
这声线低沉又柔和,也显得更为的雌雄难辨。
走出来的人身着一袭青色的丝绸长衫,墨色的长发及腰,随着步伐轻微的荡着。手中撑着一把青色的竹伞,握着竹伞的手白皙且骨节分明。
走在这片烟雨朦胧之中,竟显得分外的融洽。
腰间别着一个怪模怪样的葫芦,整体呈现出一种淡金之色。
阮年愣了愣。
这人的眸子如烟般泛着青色,含着一汪清水,色泽温润却又带着股风流的味道。
这是是一个男人。
但他的眉眼却生比女儿家更为的精致漂亮。
他撑着伞站在雨中,笑意吟吟。
念安的神色仍旧淡如冰,并未因为他的出现翻起半分的波动。
那守城的四人随着这个男人的出现,身子一个哆嗦便低下头恭敬道:“大公子。”
“你们还知我是大公子?”男人仍旧是笑意吟吟的望着低头的四人,唇边的弧度扬得更为的大了些,“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忘了我。”
四个人的身体统一的颤抖了起来,其中一人抬起头。面如死灰道:“大公子,我们…”
男人语气玩味道:“你们方才说的,也就是我所下达的命令,为甚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阮年心中这才通透起来。
原来这些人从方才开始便是满嘴胡话的百般刁难。甚么四个时辰,只是看两人不顺眼的托辞罢了!
想到这里,阮年就觉得有人在她的心间点上了一把火。
怪不得先前那黑脸男子燥得满脸通红。
“大公子,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我们吧。”那四人面面相觑了一阵,便扑通扑通的跪倒在了雨中,涩声道,“我们也只是…脑袋发热干了糊涂事啊。”
男子望着跪倒在面前的人,挑了挑眉后向念安看来,口中问道:“念姑娘,这些人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与我何干?”念安嘴唇掀动,牵着阮年目光淡漠地从男子身旁走过,“这些都是你的人。”
男子笑了一声道:“你是我的朋友,他们冒犯了你,你便可以处置他们。”
阮年侧过头想看念安的表情。
…
阮年放弃了看念安表情的念头,抛开某些时候。念安的表情永远就是淡漠得没有表情。
这般下来,阮年又能看得出甚么。
“我和你不是朋友。”念安语调平稳,“只是见过罢了。”
念安没有用上我们。
而是非常生硬的我和你。
也就是说明在她心中。压根就没有把那个男人划分为她所熟识的人之中。
不过也确实如此,念安身边除了自己。
也没有其他人了。
至于亲口听见她说的所相识的。也就只有她此番要来寻找的人。
那个会巫蛊的人。
“念姑娘,你这番话说得可真让在下心寒。”男子虽是这般说着,话语间还是带着笑,“我的名字你总知晓吧?知晓了名字的也就不是不相干之人了。”
“名字?”念安平静地转过了头,眼中的冷淡几乎都要化成了冰,“我不知。你也不需告于我。”
阮年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黑心肝的女人,不冻得别人肝肠寸断是不会罢休的。
念安目光冰凉,从阮年身上滑过。
阮年突然就笑不出了。
每次念安用这样的目光望着她之时,往后总没有好事情发生。
男子也没有声音传来,显然也是被念安的话给噎着了。
阮年悄悄回头望去。
却见着那个男人站在一片雨霭沉沉之中,脸上仍旧带着初见时的微笑。
阮年的心头微凉。
这个男人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人蓄无害。
“雨这么大。姑娘们不需一把伞吗?”男子温润的嗓音自身后传来,“请停驻片刻,我立即让人将伞带来。”
“勿需那般麻烦,将你手中那把给我们罢。”念安冰冷道,“我瞧着挺合适。”
男子停顿片刻后笑着道:“姑娘,莫要让在下难做。”
“我从未让你难做。”念安眉间蹙起,回眸望着那伞道,“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心中竟不会难受吗?”
男子眼中含笑道:“这把伞本身便是我的珍爱之物。从前是我的,往后也是我的。姑娘的话在下实在不知是甚么意思。”
念安沉默了半晌后轻声道:“既然你不愿,那我和你便没有甚么好说。”
“姑苏还会下很久的雨。”男子丝毫都不在意念安的冷漠,转了转手中的伞后温声道。
温凉的雨丝顺着他的伞滴落在地上。
溅起大片的涟漪。
念安似乎不再想答话,转身便又牵着阮年的手朝着城中走去。
“念姑娘,你想了解的事,在下猜到了一二。”男子的声音穿透了雨幕,“我也知晓你是为了确认它而来。”
念安的脚步一顿,眼中的淡光冷得刺人。
阮年又是忍不住回头。
距离有些远,男子的面庞被水遮得有些模模糊糊。
只是阮年却清楚的感觉到,他充斥着笑意的眸子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是一种火热中又怪异的视线。
男子看着阮年,眼角弯弯,随后伸出舌头带着些兴奋地轻轻舔了舔了唇角。
阮年心中一寒。
男子此时看上去比那些鬼物都更加可怕,那复杂而又垂涎的眼神就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也许事实就是如此,因为阮年在他朦胧的眼神之中感觉到了那股贪婪和血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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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确实是想把自己吃掉。
一口一口的,连着血肉和筋骨的将自己吞进肚子之中。
“那般宝贝,莫说是姑娘了。在下这等凡夫俗子也想将它据为己有啊。”男子哈哈笑了起来,“可惜可惜。就算是在下得到了,恐怕也没有命来消受了。”
阮年瑟缩了下身子,往念安的方向挪了挪,颤着声音小声问道:“他为甚么总看着我…那眼神好可怕。”
念安的握着阮年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这细微的颤抖让阮年有些迷茫,抬起了头望着面前念安。
念安轻声道:“有我在。莫要害怕。”
男子似是听见了念安所说的话,就像是听到了甚么好笑的笑话,笑得更为放肆。
待他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之时,便低下身子揉了揉肚子,带着些怜悯的看着阮年摇了摇头,嗓音温润道:“真是最大的笑话。小姑娘,你真可怜。”
可怜?阮年先是一愣。看着他那充斥着怜悯的眸子,怒气便往心头涌了上来。
阮年憎恶这种目光。
这种怜悯非常熟悉,熟悉得就好像在过去的人生中有无数人都用这种复杂的目光望着她。
充斥着怜悯,讥笑,贪婪的目光。
阮年脸色煞白,脑子也变得浑浑噩噩的。
空气里沾着冰凉的雨丝,落在发梢上,又渐渐消融于她头部的肌肤之中。
那刺骨的寒意好似挖空了她所有的思想。
不要这样看着我。
不要。
阮年神志有些不清,雨声落在耳中,也变得遥远混沌起来。她浑身僵硬地站着,脑中回荡着的便是他那不断重复,也愈来愈清晰的声音。
小姑娘,你好可怜。
好可怜。
为甚么?为甚么可怜?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阮年尖叫一声捂住了耳朵蹲了下来,泪眼迷蒙的望着脚下不断溅起的雨花。
思维变得异常的迟钝,就好像有人在头脑中塞了一把棉花,滞涩得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为甚么会对这句话和这样眼神产生这种反应?
阮年心中焦急得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
在用它们那密密麻麻的小腿在心上攀爬。
为甚么?
阮年脑中闪过一阵纷杂的景象,可是当阮年想去看清,去摸清时。那景象又泯灭在了脑海之中。不管阮年怎么努力回想,却也记不起那一闪而过的画面究竟是甚么。
这种感觉让阮年更加的焦躁起来。
就好像有人将重要回忆从自己脑海中剥离。明明知道忘了,却怎么也想不起。
只能痛苦的在反复的折磨之中沉沦。
“…莫要担心了。醒来罢。”恍惚之中,阮年听见有人在耳畔轻声的说话,那声音低柔中又夹着三分冰冷,似风一般在耳旁环绕着。
听到这个声音后,阮年方才还焦躁不安的心慢慢的沉静下来。
她在抱着自己。怀抱柔软而又清凉,没有感受到湿嗒嗒的雨意,也没有感受到她身子的颤抖。
这是在甚么地方?
她身上那股冷冽的香味轻柔抚过了自己的面颊。
阮年很努力地撑开了眼,眼前一片模糊。却比方才那混沌的黑暗要好得多。
四周有些昏暗,隐隐约约之间只能看清面前这人纤细而又高挑的身姿。
她靠侧过身靠在榻上,一只手轻柔地环过了阮年的背部,将阮年整个人都搂进了她的怀中。
身下是柔软的被褥,而身上也盖着一层薄薄的绒毯。
这是客栈?
阮年的记忆有一瞬的断层…她只记得听到那个男子说话之后,便头晕眼花的失控。
然后再恢复神志之后就发现自己到了客栈?
那个男人说了些甚么?
阮年迷迷糊糊的记不太清楚。
可是虽然如此,阮年在此刻也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念安。
比如那男人是甚么人?
再比如念安究竟是在找寻甚么东西?又是为了确认甚么而不惜千里的来到姑苏?
太多太多的谜点,阮年都不知道该从甚么地方开始下口询问。
她对于念安,实在是太不了解。
不知晓她从何而来,又是为了甚么颠沛流离的孤零零一个人。
更加不明白,她那般清冷的性子为甚么会在那时候向自己伸出她的手。
阮年想到这里,满心的苦涩。
“你…咳咳。”话才刚刚出口,便发觉喉咙中的刺痛火烧火燎的灼着咽喉,这样突兀的疼痛让阮年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嗓音也变得异常沙哑。
昏暗的光线之下。
阮年向念安望去。
她墨色的眸中无悲无喜,神情也是冰冷如常,一头青丝慵懒的散落在被褥之上。
只是她的脸色却还是苍白的,挂着往常从未有的倦意。
阮年恍惚之中觉得,她方才听见的念安那温柔安定的声音,只是她的幻觉。
她伸出了另一只手,从桌上拿了个甚么东西。
随后便又轻轻地将阮年的身子往上推了推,将那东西搁在了她的唇边。
一股冰凉的液体从嘴中灌入。
甜甜的,带着一股温醇的淡香。喉咙那股火辣之感顿时被冲淡不少,肺腑间的炙热也被这股冰凉所覆盖。
阮年有些贪婪的将其中的液体全部吞入了腹中。
随后,阮年便轻轻地推开了那杯盏,欲言又止的望着念安。
念安面无表情地将它搁在了榻上,眸光扫来,声音寡淡道:“我知晓你有很多事想问,开口罢。”
※※※※※※※※※※※※※※※※※※※※
其实最主要的就是围绕念安所寻的东西来开展的~
纠结了这么多章终于要写到了....
(╯3╰)谢谢看到这里还没有抛弃我的读者。我会继续努力,越写越好的~每次看到大家的评论都很兴奋啊哈哈。
很感谢黑仔指出了我文章的最大的缺陷~
若是什么地方不足希望大家多多担待一下,多和我探讨探讨。有批评才有进步~
t.t感谢各位抓虫。。冒着必死的决心修改了一下不足之处,也满意多了~
第二十五章 害怕
阮年沉默地垂下了眸,目光凝在身上盖着的绒毯之上。
喉咙里哽得厉害。
张了张唇,甚么话也说不出来。
沉寂了半晌,阮年的眸光轻轻扫过念安,见她安安静静地倚在身侧,唇边溢着一抹极淡极淡的笑,却又在这片昏暗之中显得有些飘渺苦涩起来。
她在想些甚么?
她从来都是喜怒哀乐都是波澜不惊的模样。能使她露出这番表情的,断然不是甚么平常之事,亦或者是甚么好事。这般想来,让阮年心中非常的不好受。
阮年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念安。
她唇边的笑容并未因为阮年的目光而敛起。
阮年瞧得越久,她唇边的那抹苦涩便愈浓烈。
许是阮年的目光实在是太为的灼人,念安的眉间微蹙,旋即也转过头对上了阮年的视线。
屋内分外静。
念安的因为内息深厚,所以呼吸清浅而绵长。而阮年却因为脑中乱糟糟的思想,吐息变得分外的絮乱。
阮年沉默着。
念安也便沉默着。
也许是这般对视使得念安颇为的不耐。
念安抿唇道:“你盯着我的脸也瞧不出答案来。”
阮年听到这话后有些不自然地转了下眸子,转而又凝神望了望念安有些单薄地身体,心中一窒,叹着问道:“你的身子是怎么回事?”
念安不语,目光淡淡:“莫非你最想了解得透彻之事便是我的身子?”
阮年微窘,眼中光芒闪烁,又道:”我想知晓的事很多,但最为关心的还是你的身子。也只有你身子好了,才能同我多说些。”
念安道:“我身子无碍。你问些别的罢。”
阮年想到先前念安在雨中颤抖的虚弱模样,便感觉心中闷闷的不顺畅起来,急道:“你骗我”
念安眼中压着暗光,淡淡道:“若是我身子有异。我定不会瞒着你。你如此委屈的说我骗你,那你便说说,我几时骗过你?“
阮年偏头仔细想了想,皱眉道:“你说话含糊其辞,难道就不算是骗人么!”
念安眉角微扬,却是不以为然:”我何时说话含糊其辞?”
“你还说你没有含糊其辞。”阮年心中含着一把火,语气颇为忿怒,“你明明知晓我是在问你身子不舒服的原因。你却说你现下无事。这不是含糊其辞是甚么。”
念安意味深长地勾了下唇:“你很关心我。”
阮年被这回答说得愣了楞,旋即回道:“我自然关心你。”
“你既然关心我,那我便不能告诉你。”念安似笑非笑道,“我若是告诉你,你更会担心我。若是让你担心,我会过意不去。对你这般好,你竟还说我是骗子。”
阮年:“…”
念安眼神清透,语间带笑:“果真是个坏心眼的姑娘。”
阮年萎了,呐呐地望着念安,也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良久,念安轻声叹息道:“我只是不喜淋雨罢了。”
不喜淋雨?
阮年瞧念安说得云淡风轻,眉头又拧了起来。
想了良久,阮年眸光略略黯淡了下去。却还是轻声笑着道:“你是不愿,我虽不逼你,可心中还是非常不舒坦。方才你说的,是否还作得数?”
念安的目光凉凉的落在了阮年脸上,点头道:“自然。”
“那我便问你此番来姑苏。究竟是为了甚么?”阮年与念安对视,凝声问道。
“为了确认一些事,余下便是为了它。”念安未曾犹豫,轻声回道。
“它是甚么?你想要的究竟…是甚么?”
阮年吐出这句话后,眼睛瞬也不瞬地紧紧望着念安。
“它?它是所有人都想要的…”念安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阮年只见着她的嘴不断的张合,竟听不清她在说些甚么。
阮年支着耳朵仔细听了听,却还是甚么也听不清,怔怔地望了念安半晌,开口问道:“你能否说大些,我听不清。”
念安垂下眸,唇边地笑容竟又染上了凉薄的苦涩。
阮年看着她那抹笑容,心中像是被扎了针般难受起来。
念安脸颊的曲线因为这抹笑显得有些柔和,却又活生生地添上了几许落寞。
“它…”念安忽然扬起了脸,声音轻轻的,凝着淡淡的苦意,“便是长生。”
“长生?”
阮年眨了一下眼,有些愣愣地重复了一句。
念安眸中压着光。转而轻轻点头。
“你所说的长生?”阮年略有些迟疑地问道,“便是我们于庙外所论的长生不死?”
念安的头微微后仰,面容掩在一片昏暗之中。
阮年的眼中的影子轻微的晃了晃。
看不清她的神情。
阮年将收藏在被褥之中,狠狠地掐住了虎口之处。那清晰的痛意自手上传来,稍稍地驱散了脑中的一片混沌。
阮年心中梗着一根刺,却还是不信。
念安不答,阮年心绪更为烦乱。顿了片刻,低沉着嗓子道:“我不信,这说法实在荒谬。世间哪有甚么长生之法,亦或者长生之人。你若是不想说便罢了,不必骗我。”
念安眸子中含着水晕的眸子直直地盯了阮年很久,又是轻轻叹了声,并不说话。
阮年心乱如麻,望着她这般样子。
心略微地下沉,却也正不断的扑通扑通狂跳着。
阮年厌恶长生。
甚至连想都不愿去想。
“我从未骗过你甚么。”念安神色淡淡,睫毛安静地垂下,掩着了她那双眸子。语气似有些喃喃,声线低得更像是对自己所说,“从前未曾,现下也未曾。可你终是不信的。”
“我从未不信你。只是你这说法我...我也不知为何,心中异常厌恶有关于永生的一切。每每想起或是提起,都会似火烧般的焦躁。”阮年有些语无伦次道,“我,我不是不信于你。我只是不信这说法。”
念安沉默了一阵,低低道:“你若是不信这般说法,便是不信我罢。”
阮年听这话,眉头拧成了麻花,急道:“你莫要这样认为。我,我,你明明知晓,我在这世上只剩你一人可信了罢。你现下这般说,我心中难受得紧了。”
念安瞥了一眼阮年有些惶恐不安的神色,略略摇了摇头。
阮年的心中像蹿了一只兔子。
也说不清为甚么,阮年竟觉得念安有些失望。
这种失望的感觉犹如刀子,直直地插进了阮年的心中,疼得她眼睛红了一圈。
她不愿念安失望。
只是阮年又委屈又心疼,她确实是信念安的。可是念安怎么也不相信她说的话。
这个坏心眼的女人,只许自己信她,却不愿信自己。
阮年缩在被褥里的手动了动,想偷偷抓着念安的手。只是犹豫了片刻,却还是在她手旁停了下来。
阮年颤着唇,直直地着念安好看的眸子,认真道:“我信你。”
她的眸中清晰地印着阮年的影子。
阮年的神情是专注的,目光如阳光般的透彻,那清澈的视线竟将房内的昏暗点亮。
念安似是愣了一阵,那黑眸竟有几瞬的失焦,随后望着阮年,神色颇为复杂。
所有的话语都化为了一声叹息。
阮年的手在发颤。
良久,念安微俯下身,揽住了阮年的肩。
念安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她的黑发如绸缎般细滑,渲着凉意,滑落在了阮年的肩头。
念安身上的淡香是冰凉的,带着湿气。
阮年有些恍惚。
这股味道似曾相识。
“长生,并非只是记载于书面的单薄痴妄。”念安眸光寂寂,“长生之法确实存于世。只是不为人所知罢了。而长生之人,也确实是有的。”
“…长生之人。”阮年轻轻叹息,有些痴痴地望着念安冰凉好看的眉眼,“你追寻它,竟也是为了长生么?”
念安却是摇头道:“人若长生,痛苦便会不尽而来。没有甚么幸福和快乐可以延续百年千年。当褪去这层之后,便只剩下永无止境的痛苦和酸楚。就如你那日所言。长生也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孤苦。我。。”
念安的声音渐渐低沉,最后竟不再往下言语。
阮年急忙瞧了瞧她的脸色,却见得她还是那般清冷,眸子中没有任何的波澜。
只是唇微微抿起,竟是生出半分苦恼的模样。
“你说你寻到了它…那岂不是?”
岂不是已是长生之人?后面这段话,阮年问不出口。
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而手心发凉,已经渗出了冷汗。
若是她长生,自己又该怎么办?
虽然现在自己年龄不大,假若一直在她身边,陪她个十几二十几年。对她而言又算得上甚么?待到自己青春不再老死亦或者病死,她还是如初遇的那番模样。
在她漫长的岁月之中,自己陪伴于她的时间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弹指一瞬罢了。
阮年的眸子暗淡,待自己死了,她也很快便会忘记自己。
可是自己呢?至死之时还是忘不掉的罢。记她一生,记她一辈子。
念安面无表情的将阮年的古怪的神情瞧了一个透彻,听得她这般言语,也理解了她想知晓的。顿了顿声道:“我不畏死,是因为我从前活在混沌的黑暗中。而又流离于人世之间,生命于我而言,只是一种累赘。那些时日,我就一直想,若是我死了也便是解脱了。可是每每准备了结于生命之时,我又是畏死的。”
混沌的黑暗之中?
阮年怔怔地望着念安。
阮年问:“为甚么?”
为甚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在念安身上,究竟发生了些甚么?
“我寻它,并非是为了长生。我原以为只要寻到了它我便能彻底解脱。可是我没有想到,这种解脱,却也是另一种绝望。是比长生,比死亡,更深的绝望。”说完这段话后的念安,有些疲惫地将头靠在了阮年的头上,话语中充斥着无奈。
阮年听这话更是觉得云里雾里,念安的话半遮半掩,好似懂了。但深深思索片刻,却又发现半句都未听懂。
她所说的绝望…
“我怎么舍得。”念安声音寂寥得慎人,眼中竟有些迷蒙起来。
寂然无声。
“长生究竟是甚么?你说你寻到了它,可我为甚么从未见过?”阮年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轻声道。
念安的目光微凉,淡淡开口道:“它是一味药。也就是所谓的长生引。”
药?长生引?
阮年怔了片刻,刚想开口再问念安那药长甚么样,又是被念安放在了甚么地方。
清脆的铃铛声从窗外传来。
那叮叮当当的铃铛越来越近,飘飘荡荡的混着一抹刺骨的冷意环绕在这屋中。
清脆缥缈却又带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那铃铛晃动的频率非常奇怪,似慢似急,又好像是轻重不分。
却清晰得刺耳。阮年的心脏,竟随着这铃铛晃动的规律跳动起来。
一下又一下。
阮年有些慌乱地向念安望去。
却发现念安的脸色变得更为的煞白,黑眸也涣散地落在窗口处,单薄的身子颤抖得厉害。
阮年握住了念安的手。
那发抖着的手带着刺骨的冷意,冻碎了阮年的每一寸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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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把洛女神代入就好..
坏心眼一词用得我心惊胆战。
- -终于写到这里来了。。有点不满意,下次想到更好的细节我再继续改
第二十六章 诡影
相比于打探诡异铃铛声的来源,更让阮年在意以及心慌意乱的便是念安的此时的模样。
阮年强压下心中的不适之感,便用力地握紧了念安的手。
念安却毫无反应。
黑眸中仍是涣散的。
念安褪去了那身骨子中的清冷,单薄的身体倚着,却是摇摇欲坠般的晃了起来。
此时的她,好似奄奄一息的病人,浑身透着一股无力的脆弱。
她的嘴唇发白,紧紧的抿着。时间久了,那处便溢出了一抹刺目的红。
那抹红宛如白雪上的一株红梅,红得灼眼。
她唇齿上的血腥味卷着铃铛声响,刺激着阮年的听觉和视觉,内心更为的烦躁不安起来。
除了这恼人的焦躁不安之外,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厌恶感。
阮年轻轻地唤了两声念安的名字,得不到回应后。犹豫了半晌,还是松开了念安的手。
掀开被褥,阮年这才发现自己此时已经不知在何时被换上了干净的里衣。
昏暗之中也看不清那里衣是甚么模样。
不过现下要紧之事应是推窗将那铃铛声探个究竟。
念安这般模样,让阮年心中酸涩不堪。
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的一面。
平日里的念安太过于强大和冰冷,竟渐渐让阮年忘了她也是一个人。
会疼痛,会受伤,也会害怕。
恍惚之间,阮年便忆起那日念安所说的话。
她说她就算是再强大,也终是会受伤,流血多了,伤口深了,不经医治也同样样会死亡。
可是阮年在她那般言语下只是笑嘻嘻地打趣她,并未真正的把那番话放在心头。
直至今天,阮年才醒悟。
她怎么能忘了这般重要之事。
念安恐惧的东西,那便让自己来面对罢。
若总是畏畏缩缩的躲在她的身后,甚么事情都要依靠于她,想必她也会失望的罢。
若是她也对自己失望了,那还有甚么意思呢。
阮年转了头,定定地望了念安一眼后,便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翻了下去。
里衣十分的宽大,下摆长得有些骇人。赤足踏在地面,也顾不得再去摸索短靴。
那铃铛声愈来愈近。
恍若一个人在晃着铃铛慢慢地行着,一点一点的朝着阮年靠近。
只是随着阮年的步伐,那铃铛声竟渐渐地淡弱了下去。
阮年屏住呼吸立在窗口,目光紧张地盯着那薄薄的纸窗。
那铃铛声靠得极近,也晃得极轻。
阮年手心渗出了冷汗,咽了一口唾沫。将手抬起贴在了窗口处。
只需要一个动作,便可以知晓窗外究竟是发生了甚么。
心中哆嗦,连带着手指也一根根地颤了起来。
就在阮年犹豫要不要推开之时。窗外传来了一声冰冷的叹息。
“呵。”
这声音在这寂静中显得尤为的突兀。透过窗缝,那诡异的叹息声就好似洒在了阮年的脖颈处。
霎时,阮年的脑子里便嗡地懵了一下。
头脑空白,却也不知怎么回事,僵着手往前推了下窗户。
随着吱呀一声。
阮年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脚步絮乱中又不知踩到了甚么,砰地一下便摔在地上。
后脑磕在地面上,疼得阮年倒吸一口凉气。
阮年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又只能在晕厥中更为无力的垂下头。
阮年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在刺痛之间沾了一手咸湿。
房内一片漆黑,甚么也望不清。阮年心中叫苦,果断地便将手搁在了自己鼻子上。
那温热的液体顺着指尖滴下,带着刺鼻的血味。
阮年有些失神,旋即又颇为无奈地苦笑起来。真是丢人啊,竟然被一声轻叹吓得磕破了头。
好在头部只是被摔出了一道细细的缝,流出的血液并不多。
只是那痛感强烈得让阮年几欲痛呼。
阮年抬起眸,想要看清窗外究竟是甚么,却无奈天色太黑,而距离又太远。望了很久竟甚么也没有望见。
但那铃铛声确确实实就是从窗外传来。
阮年心有不甘,压着呼吸低低地喘息了几口。便要拼命地站起。
却听见念安靠着床铺发出了轻微地响动。
阮年眯着眼往那边转头。
却只望见了在一片黑暗中朦朦胧胧地白影。
念安就站在面前,那股淡香冷冽。
阮年知道,她在望着自己。
昏暗中她的表情瞧不分明,但阮年偏生感受到了她视线的温度。
阮年不能夜视,只能睁大眼睛盯着面前的黑暗。
“你怎如此之傻。”望不清面容,阮年只能听见她颤声道,“开个窗还能把头磕破。”
话音刚落,那窗外的铃铛声竟又变得急促起来。念安随着这声音身体不断发颤,口中闷哼了一句,含含糊糊的,就像哽着鲜血在喉间。
阮年的心中咯噔,下意识就要张嘴询问。
一阵微弱的咳嗽声自头顶传来,阮年便闻见了自空中飘然而至腥味。
这种腥味不同于阮年后脑流出的血味。
而是一种浓郁的甜腥。
阮年的脑子一空,便拼命地撑着要起来望清她此时的模样。
她…她竟咳血了?
是哪儿受伤了吗?阮年的心脏被那股浓郁得要化为实质的血味攥在手中,念安每低低地咳嗽一声,阮年的心脏便被那只手用力的握紧。
“莫要乱动。”念安地声音低柔,却是有着掩不住的疲倦。随后她低了身子,便将阮年捞进怀中站了起来:“你若是再动,血便要流光了。”
她穿着的外衫冰冰冷冷的,薄薄的一层。阮年贴着她的胸口,就好似触到了她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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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后的血也不知还在不在流,一开始是疼的,可是疼久了,也变得麻木起来。
只是,越来越冷了啊。
念安抱着她到了窗前,借着外头人家中透出的微弱灯火。阮年便见着念安的神色肃穆,眸中压着暗光。视线落在了窗外不远处的一点。
顺着她的视线,阮年有些僵硬地转了头望向她视线聚焦的那一点。
只是那飘浮着的光仍是暗淡的。
阮年除了一片昏暗之外,甚么也没有望见。
那铃声听得阮年的头脑有些恍惚,此时站在窗前,竟分不清铃声是从甚么地方传来。
好似在很远处,又好似贴在耳际。
念安的表情终是恢复了以往的淡然。静静地抱着阮年,一动也不动。
她那唇色以及脸色,仍旧是苍白得骇人。
阮年和她靠得那么近,甚至能听见她偶尔的絮乱喘息声中感受到的撕裂的破碎音。
宛如有人在不断的撕扯她的内脏。
念安的眸光寂寂,并未因为身体的痛楚而涌出半分痛楚之色。
这么望了半晌,念安忽然便垂下了眼帘,隐在阴影之中的表情极淡。
“寻到了。”念安的语气如以往般淡,却难免染上了几许怅然:“终是避不开。”
念安的这番话讲得没头没脑,十分怪异。落在阮年的耳中,更是添了些许不解。
“避…”阮年的话才刚脱口,便被窗外突然燃起的幽幽火光灼了下眼。诧异之下,话哽在了嘴中,一时间也忘了开口。
黑暗中跃动的火光耀眼得很。
那诡异的铃铛声随着这火光的升腾,湮灭在那炙温之中。
再也听不见。
有人。
阮年屏住了呼吸,这个想法出现在脑中时。便觉得心中翻涌着刺骨的冰寒之意。
那是谁?
那火光不远不近。却恰好就停在一个两人都望得见的地方。
念安的身子也是冰冷的。侧着头瞧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感到她抱着自己腰间的手,用力地收紧。
那突如其来的力道让阮年吃痛地哼了一声,却也不挣扎。只是将手轻轻地覆在了念安的手背上。
念安的身体一僵,倏地便放松了力道,口中带着些莫名地情绪低低道:“我弄疼你了。”
阮年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对劲,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打紧,目光还是瞬也不瞬的望着那团火光。
那晃晃荡荡的火光下,那隐着的面容也愈来愈清晰。
阮年的瞳孔一缩,在望清那张脸的瞬间,心脏便剧烈的跳动起来。
扑通扑通。
脑中,耳中都随着这股剧烈的心跳声嗡嗡作响。
那里站着个女人,火光跳跃之下,她的脸颊也若隐若现。
她戴着墨色的兽面,遮住了上半张脸。而余下露出半张脸。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之下,显得更为的精致起来。
薄唇上扬勾着笑,生生的为她添上了几许冰冷的愉悦之意。
她的眸子是淡淡的灰色。
也不知是不是阮年的错觉,她望见那女人水光盈盈的眸子之中,却是残忍的凶戾。
静静地对视了半晌,女人抬起了手,抚了一下落在脖颈的黑发。
她的手臂上纹着一个怪模怪样的赤目兽。六头一声,红眼滴血。
就和念安脖后的一模一样。
女人的身姿高挑纤细,穿着一袭黑衣。整个人都融在了黑夜之中。
阮年识得她,也忘不了她。
因为这个女人出现她的梦中,带着高傲和戏虐地告诉自己。
输了。
阮年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心中更是泛着毛骨悚然的惧意?
为甚么?梦中的女人竟活生生的存在于世间?
而且…还会在面前出现?
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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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给我投雷的妹子!!
阮年,你弱爆了。胆子小,推个窗而已还磕出血。唉。
手机发文t_t也不知道有没有错别字。
然后我准备把阮年的年纪改大点~~大家麻油意见吧
第二十七章 巫柒
念安清丽的眉眼凝上一层阴霾,眸光中压着刺骨的冰霜。自从这个女人突兀的出现后,念安的眼神再也未从她身上转开,虽是盛满了冰冷的怒意,却也是极为专注。
而那立于窗外的女人,眼中笑凝冷,还透着几分凉凉的戏虐。唇边的弧度却扬得极为灼眼。
阮年被她身上隐着的冷戾刺得有些心闷。
她们似是对望。
火光愈亮。
窗外有风刮过,方才还停住的铃铛声又叮叮作响起来。
阮年抖着身体,脑中虽是浑浑噩噩的。可那思索的本能却存活着,望着神色各异的两人,便忍不住在心中猜测起来。
世间上的关系千万,但大多都能将划分为两种。
一种是无害亦或是友人。而另一种便是有害或是敌人。介于两者之间便是无交集而不相干之人。
瞧两人之间的气氛冷凝到诡异的程度,断然不会是前者。
可若是后者。阮年便有些不解。
虽说两人并未相识相伴个几年,但经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阮年却也将念安的性子摸了个透彻。她为人清冷孤傲,又颇为心狠手辣。冷言少语,也不爱与人交往。若是说因此得罪人,可能性也不大。
两人如此竟像识得很久,且又似追寻长久一般。那定是很久之前便结怨了罢?
想到这,阮年心下愈发的肯定起来。只是更让阮年疑惑的便是,既然这是念安的旧识,为甚么自己会识得她,还,还会梦见她?这诡异的滋味着实不太好受。
当初梦见这女人时,阮年便想将这事同念安说一说。却又因后来发生之事,阮年便将这事抛于脑后,直至现在才想起。
“我识得她。”阮年眉间蹙起,轻声说道:“那日我做了个梦,在梦中我便见着了她。”
阮念的声音实在不大,只是话音刚落。先前还对望的两人竟都移了目光,继而将视线落在了阮年的身上。
黑袍女人耳力极佳,听阮年的话后。脸上的笑容愈盛,却也愈来愈玩味。
片刻后,她低下了眸,饶有趣味地扬起手,将手指探入了那片火光之中。
阮年看得胆战心惊。那噬着的火焰吞吐,看着都觉得指尖泛疼。
女人却像没有感觉似的。
那火光耀得更为厉害,投在她冰冷的兽面上,露出了那复杂而又精美的纹路。
“你方才说你在梦中见过她,为何你从未向我提起。”念安的眸光泛寒,语气更为冷淡,“你竟瞒着我?”
阮年听到她这般冰冷的语气便觉得委屈起来,思绪翻涌。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方才还只是微微刺痛的头部竟在此刻剧烈的抽痛的起来。
伴随这钻心的疼痛而来的,便是从头部不断涌出的热。那股热极为的湿润,竟沾湿了阮年松散的发丝,那散出的血腥味和念安身上的腥甜交融。
阮年嗅着这股味道便昏昏沉沉起来。
念安的脸颊有些模糊,声音缥缈,遥远得就好像是从天际传来。
随后阮年便感觉身体陷进了一片柔软之中,冰凉的触感覆于额头。
念安好像还在说些甚么,那声音愈来愈远,待远到听不清之时,便突然又大了起来。
她在说些甚么?
在听清了她吐出的每个字时,阮年竟又不能理解她在说些甚么。平日里那般清晰易懂的话也变得晦涩难明起来。
思绪浑浑沌沌,待阮年想要凝神倾听之时,那声音又散在了空中,怎么也听不个真切。
阮年就这样反反复复地在半梦半醒中挣扎。眼皮太沉太沉,费劲了所有气力也未睁开一角。
身子发热,心中也焦躁万分。
可就在所有思绪都要陷入一片黑暗之时,阮年便突然听清了念安话语中吐出的两个字。
那是一个人的名字。
巫柒。
这个名字清晰的印在了阮年脑海之中。
是她罢?一定是她罢。
阮年觉得这名字好生熟悉,也好让人生厌。她的名字如她人一般带着股冰冷的死亡味。
巫柒两字本身便含有凶煞之意,谐音且含义都是如此,隐隐透着世事艰难,人心孤苦之意。
真是讨厌的女人,居然让念安难受。让念安咳血,让念安受伤!还让念安用那般语气同自己说话。
阮年无意识地嘟囔道。
真是讨厌啊。
朦朦胧胧之间。
阮年见着了一株桃树,满树粉红在阳下灼灼生辉。粉嫩的花瓣带着水珠,嘀嗒嘀嗒地不断落在身下踏着的厚草之中。
周围却仍是一片雾气茫茫。那雾色极浓,被风吹着不断翻滚,遮住了周围的一派景色。只露出这株绽得艳绝的桃花。
桃花?阮年轻轻地往前动了动,却发现脚下被甚么绑住了,每往前行一步,那脚踝处就发出金属摩擦时发出的细微喀嚓声。
冷冰冰的触感渗进了肌肤之中,那铁链间隙竟镶着细小的尖刺,随着方才的举动,狠狠地扎进了身体之中。
疼得阮年脸都生出扭曲之意。
这是甚么鬼东西?阮年惊恐地抬起头便要往脚镣延伸方望去。却又在抬眼间见这片土地猛然地晃动起来,头脑微眩。在下一瞬面前的画面便裂成了碎片,后又泯灭成烟灰散在了眼前。
那片灼然的桃花再也寻不到了。
随后阮年便感到太阳穴传来一阵阵的冰凉刺痛,卷着一丝水汽,凉飕飕的。
那阵痛让阮年在顷刻间便睁开了眼。眼前的景象模模糊糊,但阮年却又在模糊之间见到一道熟悉的影子立于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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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念安身上淡淡的香,此时此刻缠在她身上的,却还有浓浓的疲倦。
阮年哆嗦着手,向现在还有些酸胀太阳穴伸出了手。
而另一只手却比阮年要快得多。
在念安冰凉的五根手指紧紧地攥住了阮年的手腕之时,这股大力让阮年产生了一种骨头在下一瞬便要被她捏碎的错觉。
“昏迷着不老实,醒了怎么也不老实。”念安话语淡淡,紧紧捏着她手腕的手怎么也不松开,“莫要碰那处。”
昏迷?经念安一瞬,阮年这才想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
磕破了头,随后便很没骨气的晕了过去。阮年心中有些窘迫,脸上也发烧起来。刚想转过头,却又被念安淡淡的话止住了动作。
“莫动。”念安清冷道,“你头上扎着三根银针,若是此刻转头,它们便会刺进你的头部之中。”
“银针?”阮年一听这话顿时感觉头皮发麻,“我不只是磕破了头么。怎需扎起银针…”
念安颇为倦怠地松开了阮年的手腕,墨玉般的眸子中晕着沉沉的雾霭,她望了阮年半晌,低声道:“此事是我疏忽了。若是我能小心些,你便不会受伤了。”
阮年听见她这般话语,心中一酸,继而有些苦涩。沉默了片刻后,阮年轻声道:“你所言并不正确,我是因自个胆小才会被吓得跌破脑袋。你莫要责怪自己。”
念安的神色并未因为阮年这番话有所缓和下来,向来清冷的面容竟凝了丝落寞。她微微摇了摇头,有些迟疑道:“你此番并非是被摔得磕破了头。”
阮年这倒是觉得奇怪了,当时天太黑,摔倒在地上头脑发昏也容不得多想。现在经念安一提,阮年倒是想起当时自己好像是听见了一阵清脆的破裂声。于是先入为主的以为是脑袋被磕破。
但若是不是,那从头部渗出的血液又是怎么回事?
虽是很想将这些事问清楚。可是阮年却知晓还有更为重要的事要确认。心中的话翻涌了片刻,忽就开口道:“昏迷之前我们所见着的那黑衣女子,我曾在梦中见过,这事我并未骗你。当时不将此事告之与你,也是我将她忘在了脑后。直至先前望见她的时候才想起。你莫要误会…我甚么事都会告诉你的,不会骗你。”
说完此话,阮年便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有些紧张地望着念安的表情。
念安的睫毛颤了颤,神色有些缥缈起来。视线落在阮年的身上,又像是透着她望着甚么。沉默了半晌,竟破天荒地低低笑出了声,而念安的的目光也愈来愈复杂。
这样过了良久,她的眸子里浮现出了一抹柔光,语气喃喃,似是与自己低语:“说得没错,你怎会骗我,怎会瞒我。是我太过分了,我竟忘了这最重要的。”
阮年听她语气有异,不免有些担心起来。仔细听了听她说的话,心里有些奇怪,可是又不知道奇怪在甚么地方。只好将手伸出,轻轻地捉住了念安的手。
念安身子轻轻一颤,随即便垂下了目光。她再抬眼之时,又恢复了先前那如烟般的清冷。
阮年感觉到她挣开了自己的手,便空落落的在空中晃了晃,再不动声色将它缩回了被衾中。
念安神色淡淡,向阮年伸出的手指轻动,那扎在头顶和太阳穴的银针便在一瞬间回到了念安的手中。
阮年头部的酸胀感也随着它们的抽离消散在了空中。
念安转身走到房内的桌前,将放置在上的瓷瓶打开,轻轻地将三根银针浸入其中。
阮年侧了头。
她的背影是寂寥的,像一抹飘荡的青烟。冷冷清清,却又显得格外的夺目。念安太过于美好,美好得就好像不似这世间之人。
虽然此刻还是触得到,也能同她说上话。
但阮年望着她的背影,竟生出一种她马上便要随风而去再也望不到和触不到的感觉。
念安是没有根的。
“她叫巫柒,对吗?”阮年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她有很多事想要问念安,可是却又不能将问题全部都问出口。
阮年想要了解她,了解她的过去。
念安还是背着身,但却凝住了不断摩擦着瓷瓶的手:“你怎知晓?”
阮年轻声道:“我晕过去的那段时候,都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能听得清你说话…”
念安一僵,随后又转过了身子。眸中揉着的光芒深邃,又好似笼上了雾气,随后她轻声问道:“你听清了?”
阮年看着她这模样,愣了半晌,垂眸摇头懊恼道:“虽是听清了,可那时候却不知你们在说些甚么。到现在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忘了。唯一记得的,也便是她的名字。”
也许也是因为这名字太过于熟悉,才会记得。
念安眸光微漾,转而低声道:“她确实名为巫柒。”
阮年点点头,努力地将身子坐起问道:“那…我能否问你。她同你,是甚么关系?”
念安声音低得好似叹息:“关系…吗?”
阮年点了点头,被中的手忍不住的捏紧了衣角。
沉寂良久。
“她是…”念安的声音清浅得犹如梦语轻呓,凝着恍惚和苦涩:“我的姐姐。”
※※※※※※※※※※※※※※※※※※※※
这周榜单完成了~
→_→等这里的事情完成了小年也就长大了。
最近状态不太好,写得有点闷。
第二十八章 讨喜
姐姐?
阮年紧揪着衣角的手略略松了松。两人相望时那冷凝诡异的气场让阮年实在无法将姐姐这两个字眼与她们联系起来。
这般别扭怪异的两人,怎会是姐妹?
“姐…姐姐?”阮年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睛,语气更是含糊不清:“你们如此不像…怎会是姐妹?”
“世间上所有姐妹,竟都要相像?”念安望着阮年的眼睛,淡道:“她长我八岁。自我年幼便伴我长大,确确实实是世间除了父母外最亲近之人。”
念安的语气平稳,将手中的瓷瓶收入了衣袖之中,竟丝毫不见先前提起巫柒的失态。
而她愈是这般,阮年便愈觉得奇怪。只是被念安的前半句微噎,顿了半晌,阮年才又不解地问道:“八岁?虽然她带着面具…可…”
“我知晓。”念安轻描淡写地回道:“她不像年长我如此岁数之人。可她确实长我八岁,一天未多,也一天未少。”
八岁…阮年回想起巫柒露出的半张脸颊。哪怕不曾掀开面具,阮年也能猜到那定是个极为美丽的女人。与念安的清冷脱尘不同,那女人从骨子里便散着一股极端傲慢的气息。且具有强烈的冰冷攻击性。
只是两人却又有些相同之处。
那便是无法接近。
阮年沉默的垂下了头,心中有些诡异的不适之感。
“那你…是甚么年纪啦?”这是阮年最好奇之事,前段时日问起,她也只是含糊说活了很多岁数。现下心中疑惑大起,颇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念:“你这次可不许含含糊糊不回答,年龄又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你这般年轻漂亮肯定也不会是甚么老妖怪。再说,再大也不过是几十岁大小,难道竟能活个成百上千年么?你虽是在追寻长生之法,可你也说你并不是为了长生才执着于它。你莫要骗我,我可不是那般好糊弄之人。”
阮年这段话讲得虽快,却又是条理清晰。说完此话后,琥珀色的眸子微弯,瞬也不瞬地望着面前的念安,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念安淡淡地瞥了一眼阮年,轻声道:“你既然说我这般年轻漂亮,那便只需望着我这张年轻漂亮的脸便就足够。其余的,知晓那么多有甚么好?”
阮年一听这话,心中满是不忿地嘟囔道:“再漂亮的女人到了最后也便是化为枯骨。且不论那般长远,待几十年后我们不都会变成满头白发面容枯槁的老太婆吗?难道到了那时还要我猜测着你的年龄数着时间过日子?”
念安眸色沉沉,盯着阮年的视线灼着光:“老太婆?”
阮年顿了顿,小心地观察了一番她的表情,才说:“你不是答应了我往后要同我一直一直在一起吗?那日我还询问了你愿意不愿意,你还答应我了。你…你难道是后悔了想将我扔掉?”
阮年神色怔怔地垂下了头,心底略微的黯然。可等了很久也听不见念安地回话,阮年便有些心慌意乱地开口道:“你不想回答,往后我不问了…你别将我扔掉好不好…若是连你也将我丢下,我不知该去甚么地方,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阮年在心里一直害怕着。
害怕着念安有一天也会像她的父母一样,因为做错了一件事亦或是说错了一句话便将自己抛下。
所以她对于念安还是十分小心翼翼,甚么都是唯唯诺诺的不敢多看不敢多言。
而且念安的性子又太过于冷清和不近人情。像极了那些书中长的好看却薄情寡义的负心人。
阮年神色紧张地望着一脸淡漠的念安。
良久。
念安唇角一勾,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阮年:“你在害怕?”
阮年被说中心思,面上先是一白,接着又是微微羞红了脸,有些窘迫地低声道:“…我,我是有些怕。”
念安目光深沉,若有所思地轻声道:“我今日所言你且记在心中。”
阮年问道:“甚么?”
“我未曾动过将你抛下的念头。”念安面无表情地冷声道,“你也莫要怕我。若真有那么一天,你可随意地骂我骗子。毕竟像我这般年纪的老妖怪,面皮薄,最怕别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阮年:“…”
念安的面皮着实是薄,薄到能面无表情地说出此番话语。
看着念安这般正经的表情,阮年愣了片刻,忍不住笑道:“好,若是你将我抛下,我定每天在背后骂上你两个时辰。”
念安眸光深邃,从怀中又掏出一包古怪的东西走向了阮年,嘴中轻声道:“骂上整整两个时辰,你竟也不嫌嘴酸?”
阮年的视线移到那包古怪的东西上,表情有些奇怪道:“若是能解心头之恨,两个时辰可算不上多…这…你手上的是甚么?”
念安并未答话,轻轻靠前便打开了手中的布包。
那是三颗黑丸,表面虽是凹凸不平,却也能勉强看出这是个圆。在这块白布之上显得尤为的显眼。
念安将三颗黑乎乎的丸子悬在了阮年面前,轻声说:“一粒。”
阮年看了看念安的眼睛,再看了看那三颗药丸。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虽然她拿着药丸的表情仍旧冷漠,但那墨色的眸中却太过于沉凝,有些犹豫地伸出了手,捞起其中一颗问道:“这是甚么东西?”
“药。”念安嘴唇动了动,又是淡然地将那剩下两颗的药丸包了起来放回了袖口中,眸光微抬:“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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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甚么药?”阮年将那颗药放在了鼻尖,轻轻嗅了嗅,却被那股浓烈得作呕地臭味刺得凝起了眉:“好臭。”
“吃下去。”念安眉眼压得极低,“我不喜将话说上第三遍。”
阮年看了看手中的药,有些迟疑地软声道:“好。可是没有水,我怎么才能将它咽下去。”
念安轻声道:“不需水。你也能将它生吞。”
阮年:“...”
念安说得确实没有差池,这颗黑乎乎的药丸在入口时便化成了恶臭的暖流滑进了腹中。
只是这样却让阮年更加的难受了,捂着嘴便从床上跳了下来,几步便推开窗开始作呕起来。
胃中不断翻涌,却又是甚么都没有吐出。
半晌过后,阮年奄奄一息地趴在窗面前,眼角凝着泪水道:“这哪里是甚么药,简直就是催命丸。”
“你也可这般想。”念安瞥了阮年一眼,低声道。
阮年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呆呆地问道:“你此言当真?”
“我何时说谎?”念安神色淡淡,眸光凝在了阮年的头部之上,身子却是动也不动。
“你明明…说…这是药。”阮年颤抖道,小腹聚着的那些暖流渐渐往上蔓延,身子愈来愈热,头部也被这热浪灼得生疼,阮年死死地握着身下的横木,眼泪烫得眼眶通红,却怎么也不肯叫出声来。
念安勾了下唇角,淡道:“□□也是药。”
那怪丸子也不知是甚么制成,药效极大。痛得阮年身体上的每一块肉都在抽搐。恨不得就此晕过去不再受这种被剜肉的痛苦。
只是那一阵阵的疼痛又格外的清晰,身体疼,脑子却还是清醒得不行。伴着那疼痛的还有一种异样的灼烧之感。
也不知这样又疼又热了多久,随着一阵清脆的爆裂声。那股疼痛便突兀散在了空中。
阮年神色一松,瘫倒在地上。
视线被汗水和泪水浸湿,有些模糊。阮年伸手擦了擦眼睛,大口地喘息着。
念安站得不远,却也不近。阮年看不清她的神情。
念安语气冷淡道:“这般痛苦的滋味你竟也能忍受下来。”
“我知晓你是为我好。不会逼我吃□□。”阮年咧嘴笑了笑,“但如若你要真打算要毒死我,我也会乖乖地装作甚么也不知。”
阮年身体难受,可心里却未担心念安会加害于她。她做事,向来都是为了自己好,且是有所缘由。
阮年发现自从醒来之时,念安大部分的目光都凝于自己头部。有时她虽是淡淡一瞥,阮年却也能探到她眸底的深意。
再联想到念安说的那有些云里雾里的话。阮年便在心中知晓是自己出了甚么状况,那也就活生生的忍住了那些疼痛。
“你又忘了。”念安并未因这番话而掀起半分波澜,凉凉道:“我不打算骗你。更不打算瞒着你。因为我让你吃下去的,确实是□□。”
阮年笑眯眯道:“就算是也无甚么关系。你断然也不会害我。”
念安绕有趣味地抬起眸,眼中晕着碎光,轻声道:“太过于聪慧的孩子都不讨大人的喜欢。”
阮年略略沉默了一阵,转而便开心道:“你总算夸我十分聪慧了。”
那视线模糊之中,念安脸部轮廓却也是精致而又透彻的。
她微弯了下腰,下一瞬,手指便不留痕迹地擦过了唇角。
转而,阮年听见她声音寡淡地自上方传来。
“你向来十分讨我喜欢。”
※※※※※※※※※※※※※※※※※※※※
念安太坏了。
没完下章再来。。
第二十九章 苏氏
阮年仍是软软地倒在地上,她本就不笨,念安话语中的深意也被阮年在瞬时摸了个通透。虽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神色讪讪地不再做声。
若是同念安再说下去肯定讨不到甚么好处。她轻描淡写地几番言语便能将人噎个半死,阮年深知自己究竟有几分斤两。也不愿吃亏,便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向先前被绕走的疑惑之上。
“她虽是你姐姐,可我却觉得你并不..不大喜欢她。”阮年本是想说并不想见着她,却又在说出口之前将这句带着果断意味地言论咽进了肚中,半晌后犹豫道:“而且她手臂之上那纹身好生怪异。我..以前好像也在你脖颈后瞧见过。”
话音刚落,阮年便感觉到她那含着冰雪的眸子直直地刺在了脸上,目光如刀,似是要从她的面上刮下几片肉来。
虽是被汗水蒙住了眼,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四周那骤然降下的温度和她那冰冷的目光,让阮年只能背脊僵硬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阮年伸出手,开始使劲地揉着眼睛,甚么话也不敢再说。
良久,念安的目光挪开。
阮年松了一口气地放松了身体。
随着糊住眼睛的汗水被抹去,阮年的视线开始清晰起来。只见念安沉默地站在离房门的不远处,微侧着脸,清冷的面容被流泻而下的墨发挡着,朦朦胧胧的只露出那精致的侧脸弧度与抿得苍白的唇瓣。
身子微颤,掩在宽大袖袍下的手屈起,好似也在发抖一般。
阮年瞧着她这副模样,吓得是连气都没敢出。又是心疼又是懊恼地掐了一下大腿,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念安,却又不知她是为何如此,那更不好开口说些好听的话。甚么问句都只是在喉咙深处打了一个转,便又被阮年掐死在了喉中。
心中满是悔意。
念安这般脆弱的模样让阮年的脑子都空了。只能愣愣地望着,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阮年的身子紧紧地贴着身后冰凉的墙壁,那冷冰冰的温度透过薄薄的里衫渗进了肌肤之中。而肌肤下流过的血液又是滚烫的,这样的冷热交替,竟叫阮年的脸渐渐发白起来。
念安忽然便转过了头,那双墨色勾着些许冰冷的杀意。可又是转瞬即逝的,随后那触目惊醒的杀意便又被一片空洞的冷漠替代。
阮年被那目光骇到,头皮发麻地垂下头盯着地面,不敢再看着念安的眸子。
地上有一滩褐色的液体。
那液体颜色暗沉,在地面上并不显眼。若不是阮年仔细地盯着那块地方,也断然不能发现那里凝了一滩奇怪的水液。那是甚么?阮年地身子仍有些僵,却又下意识地探头想靠近那块液体。
只是还未等阮年细细看清之时,她的视线便被一袭素色的身影挡住。
阮年缩回了头,心中被那东西勾起的好奇心虽没有被磨灭。可就算对那东西再为好奇地想要了解,也比不上面前这个女人一根头发丝重要。
念安的眸中敛着淡淡地光晕,眉间微蹙,揉着倦怠,望着阮年的目光也是深沉的。
阮年见她神色没有先前那般可怕,心中倒是轻松了不少,转而又愧疚道:“是我错了。我不该问这些乱七八糟的甚么东西。你可莫要怪我,我不是故意的。”
念安一言不发,一幅冷冰冰的模样。
那眸瞬也不瞬,盯得阮年有些发毛。
“这刺青便是她在我刚及二十岁那日刺在我颈后的。”念安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与先前的模样截然不同。此时的她不像是在回忆,而更像是在冷淡地叙述着与她无关的事,“在此之前,我同她的关系非常要好。我自心里敬她,仰慕她,那些时日我都是愉悦的,只因我有一个她那般的姐姐。可是后来,她捉了我绑在祭坛之上,将烧的滚烫的铁针混着我的泪水和血水刺进我的脖颈。那一日,她将我最为痛恨的赋予了我。也将我最爱的和最在乎的毫不留情夺走,生生地践踏于她脚下。”
念安的眸光平静,却又随着话语微晃。语调清冷无波得更像是强敛着骨子里的怨。
那刺青,究竟是赋予了她甚么?
又夺走了她甚么?
阮年也知晓,这缘由和过程决计无念安讲得这般简单。她含含糊糊间便略去了几个非常重要的地方。例如,她最爱的和最在乎的是..谁?又是如何被践踏..
但是阮年知道,这也许便是她最不愿触碰的回忆以及过去。
阮年很识趣地没有再详细地问下去。
因为念安有很大可能不会回答..若只是不回答还是小事,若是让念安变得不稳定亦是像刚刚那般奇怪..阮年会埋怨自己,她不愿看到念安的这般表情。
“那你便是..不喜欢她罢..”阮年偏过头望了眼窗外,天空虽仍是阴沉沉,却已比昨日那般大雨好上了许多。只是街上却仍旧是一片空荡荡,望不见一个路人。
念安的手指微扬,穿过了她那墨色的长发,按在了颈后那处刺青之上。
窗外有风戚戚地吹过,卷起了她的末端的发丝。那冰凉如绸缎般的发丝轻扬,竟触到了阮年脸上的肌肤。
阮年便瞧见了那平日里藏在发丝中的刺青。
六头一身的赤目巨兽。只是阮年在这一瞥之中,却感觉有些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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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阮年竟觉得这巨兽的红眸,相比于上次望到之时变得更为诡异妖娆起来。那灼灼的璀璨之色,竟炙上了阮年的心头。
念安的声音很低,声音飘渺得犹如喃喃:“我恨她。”
这段沉闷得有些诡异的话题就随着念安那轻飘飘的三个字结束了。阮年的身体也恢复了些许气力,撑着身旁的窗沿便站了起来。
念安望着阮年摇摇晃晃地身子,淡声道:“你的衣裳便置于枕衾之下,出门左转便是洗浴池。现下我先让老板备些饭食,待会儿你便来厅上寻我。今日我们便要赶往苏氏。”
阮年点头之后。念安便往前推开了紧闭着的木门。背着阮年的身子顿了顿,却又很快地抬步往厅上走去。
阮年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沉默地垂眼后便将那一套干净的衣袍从枕衾后翻了出来抱在怀中,准备走出房门。只是在跨过门槛之时,又想起了甚么似的往念安先前站立地方向看了一眼。
那一小滩褐液已经不见踪迹。
空荡荡的,甚么痕迹都未曾留下。
阮年摸了摸后脑,没有那隐隐作痛的刺痛之感。
甚么感觉都没有。
阮念脸颊红扑扑的,唇角溢着笑,发丝上还沾着些沐浴后的水露。
哪怕周围的光线并不昏沉,桌上却还是点着一根红烛。阮年弯了弯眼角,眉梢上也残留着些小小的水珠,就脸那眉眼也被烛光映得晶莹剔透起来。
那日念安为她绑上的铃铛却被她找老板讨了根红绳系在了手腕之上,随着她的手腕的晃动发出清脆的铃响。
老板是个中年的富态男子,眯着眼睛靠在柜台上打盹,偶尔睁开眼睛之时,目光也是忍不住地往念安身上瞟来。
念安面无表情,连个余光也未往老板那边投去。
客店里投宿的客人倒是都已起来,聚坐在一起吃着早点。也不知是甚么缘故,念安身旁的桌椅却还是空落落的并未坐人。阮年低头喝粥,眼睛瞥向四周离得很远的那些人。
食客们专心地吃着早点,嘴中不断的发出咀嚼之声,却是没有任何人在开口说话。这般寂静地厅堂只能听见这单调的声音,格外的寂寥。
阮年漫不经心地将目光投到了偷偷望着念安的老板身上。
那老板望着念安出神的目光虽是讨厌,却也是这一圈人之中最为正常的一个。阮年微蹙了眉头,又将目光转向了周围之人。
这般怪异的氛围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连街上也是,阮年将手中的粥放在桌上。忍不住地探头望了望客栈的门外。
此处并非是处于姑苏车水马龙的闹市,却也寂静得太过于诡异。路边虽是干干净净,商铺却零零散散,有些卷着门帘挂上了铁锁,并不待客。而些许开着的店铺中也只见着几个店小二目光呆滞地坐在店中。
店内并没有客人。
街上偶尔有人过路,也是脸色灰暗行色匆匆并不逗留,就像在躲避着甚么瘟神一般。
随着轻微的声响,阮年的视线便被面前的念安吸引住了。
念安神色颇为凝重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目光便转向了那个老板。
阮年仔细望去之时,却发现念安望着的也并非是那个老板,而是老板倚着的柜台之上放置的一鼎香火。
那香火燃了近乎一大半,空中漫着一股香味。
正巧这时店小二搭着白巾上前,拿着茶水便要给两人添上。
阮年却发现这小二的神色萎靡,眼皮耷拉着,好似一幅没有睡醒的模样。阮年心中一紧,便望向了那个小儿的手腕。
并无异状。阮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就在店小儿添了茶水便要退下去之时,念安神色淡淡地唤住了小二:“你们老板摆在那上面的香火是甚么?”
小二耷拉着的眼皮微抬,似是转了下眼珠看了看那鼎香火。面上终于带上了点人气,神秘兮兮地低声道:“姑娘有所不知。近段时间姑苏城内出了些大事,闹得人心惶惶。”
“大事?”阮年蹙眉,问道:“甚么大事?”
小二听见阮年的问话,脸色有些煞白,凝重道:“姑娘,至于这些大事你们还是找胆子大的人去打听。现下小的睡眠有些问题,若是说了,那这几日便睡不着了。”
阮年的眉头都要打结,忽的便想起那几个守门的士兵所言。
他们也是说,这城内不太平。只是又不知发生了甚么事,阮念心痒痒。又要开口询问,便被念安冷淡的一瞥打断了即将要说出的问话。
念安神色寂然,轻声道:“我们不问那事。你现在能否告诉我那香火是从何而来?”
小二点头道:“这是向苏氏大公子求来的祈福香,城中之人都传闻,日日夜夜点燃它便能避开当下城中的怪污邪秽。我本是不信的,可前段日子不断的做着噩梦。心中惶恐,也便将信将疑地去求了几支。效果倒是神了,自那日之后我也便再也未做过甚么噩梦了。”说道这里,小儿颇为赞许道:“那苏氏大公子可是好人,为我们这些老百姓可做了不少善事。”
那苏氏大公子,是甚么人?
阮年有些迟疑地将目光转向了念安。
只见她轻轻地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
唇角溢出了一抹冷笑。
※※※※※※※※※※※※※※※※※※※※
jj大抽..点击都被吃了t.t据说回不来。好伤心。
还有就是..如果我说这文要入v了,还会有人继续支持我而看下去么,我很怕很怕你们都走了..
今天是在入v之前的最后一章了。然后停更存稿。
下周三入v,当天三更。
希望大家还能继续陪我走下去。我在努力一点一点的改正自己的不足,希望以后的故事能让继续支持的人满意。念安和阮年的世界,不管成绩如何,我也会继续写下去。
ps:..剧情终于要展开了,不容易。。。
马上便会有关键人物出场了。。希望能将我想写的好好写出来~阮年就快要长大了~哈哈。
第三十章 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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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辟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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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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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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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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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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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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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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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灯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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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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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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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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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难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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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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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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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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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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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乌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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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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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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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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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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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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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偷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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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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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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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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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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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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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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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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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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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长生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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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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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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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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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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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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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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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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