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荒泡》 第一章 屯名的由来 当几声未了的鸡鸣时;当几丝青涩的蒿草味夹杂着碱气扑鼻时;当几缕炊烟从零星的几户土坯房的烟筒蹿入晨空时,三三两两的野狗裹着空空的肚子出来四处寻食了!小屯三荒泡的一天也就这样跟着开始了。 三荒泡位于吉林省的西北部,在三县交界处,若以三荒泡为圆点,取最近的县城距离为半径画个圆的轨迹,有个县就被远远地抛出圈外,但它却归这个县管辖。 三荒泡小屯不大,能有七八十户人家,都是土坯房,屯里除了一棵老榆树和几撮蒙古黄榆外,没有其它树种,光秃秃的。小屯的西侧是屯民赖以生存的耕地,一片黄土岗子,挺贫瘠的,北侧是一片碱巴拉洼地,干旱的年头地面上就结一些干碱片子,夏天风一吹,白碱面子直往屯里刮,都呛人。雨水大的年头,洼地就形成了个碱泡子,除了泡子北沿有点苇子外也不长啥水草,东侧和南侧则是一望无际的荒草甸子,长满了黄蒿。 相传民国时有山东的王世三兄弟携家带口挑挑出来逃荒,见北大荒地大物博,感觉遍地是金,看迷了眼,定不下来落脚的的地方了!正行走间,忽见一九尾狐狸在不远的荒岗子边晃着尾巴,像是在向人招手,等王家人来到近前时,狐狸不见了。王家兄弟放下担子,将担子里的包裹取了出来,放在了感觉是刚才狐狸待过的地方,这就是要找的家了! 慢慢的,哥仨在岗的东侧由茅草房换成了土坯房,在岗上还开了荒地,随后在正房的两侧又挂起了耳房,紧接着在房子的四周用土打起了垒子,算是在这里稳住脚了,起名叫三王堡。山东人任干,年年的庄稼收成还不错。哥仨都喜欢打猎,每个人都弄了一支土洋炮[土猎枪]。隔三差五的哥仨就出出围,当时草甸子上的野鸡野兔很多,还有狍子、狐狸和狼,王老大枪法很准,每次回来都没空过手,皮张拿去卖钱,肉就自家吃了,小日子过得也算红火。 九一八事变后,盘踞在洮安府【现洮南市】境内的一股柳子【胡子群】与小鬼子发生了冲突,杀了几个小鬼子后,与赶过来的鬼子救兵对起阵来,由于抵不住鬼子的小钢炮,最后落荒而逃,当逃到三王堡时,正值午夜,见到前面有住户,没敢贸然闯入,个个都下了马,四五十号人牵着马潜伏在了离房子不远的黄蒿里,派一个叫三荒子的前去打探,这三荒子手里拎着匣子炮,猫腰来到了王家的围墙边,院里的狗听见有动静一阵狂咬,三荒子也没当回事,手把着墙头就跳入了围子内。 就听“砰”的一声枪响,三荒子打了个“哏”,细一琢磨,“啊!是洋泡的声音,就是再装药也得等一会”没退缩不说,反倒加快了脚步,直奔房门扑去。 就听“砰”的又一声枪响,三荒子应声被撂倒在地。 原来狗咬惊醒了熟睡中的王老大,忙起身趴着窗户向外看,见有人影翻墙而入,他以为是来抢羊的,立即摘下炕边墙上挂着的洋炮,捅破窗户纸就把枪口顺了出去,对空鸣了一枪。他家养了一群羊,以前曾来过几次抢羊的小匪,王老大对外鸣上一枪,小匪知道住户有枪,就吓跑了。王老大从没想过要用枪打人,这次见人硬扑,没办法就从墙上又摘下一支,结果三荒子被一枪毙命。原来王家早有准备,王老大枪法好,这里荒凉,为防万一,两弟弟的枪也放在了哥哥这屋,而且每支枪上都装了药。 王家的两个弟弟也被狗咬惊醒了,他们知道:“狗不咬狂”!随着枪的两声响过,赶忙带着老婆抱着孩子从耳房向正屋跑去。见院里躺着一尸体,两妇女当时就吓哭了。 就在同时,胡子听到两声枪响知道出事了!像一群野狼,立时围了上来,三王堡顿时人马嘶鸣!胡子骑在马上隔着墙头向院里一看,给撂倒一个,知道那定是三荒子,就连喊带骂地对着王家的窗户开起火来。枪声顿时像爆豆一样,子弹呼呼地从窗户口向屋窜,不一会就把王家的窗户框打得粉碎,窗户纸打得满是筛眼。有的胡子则骑着马绕着王家的围子跑,很怕院里有人会逃出去,马蹄声和枪声搅在了一起,像开了锅一样!吓得王家的妻儿躲在墙角直哭。王家的两个弟弟忙着往洋炮里装药,王老大则趴在窗边抵抗着! 王家兄弟在暗处,胡子在明处,因为摸不清屋子里的情况,再加上胡子一路的劳顿,所以胡子也就没敢硬攻,只是把围子的四周围得死死的。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天一亮胡子看清院里的情况后来劲了,取来干柴打算火攻。王家三兄弟一见胡子要放火,傻了眼! “若着起火来,全家都会被烧死”! 围子被胡子围得严严的,根本闯不出去,“咳!投降吧!兴许胡子发善心还能留下几条活口”。就把枪从窗口扔了出来,领着妻儿出来,降了。 胡子头一声令下,绑了王家三兄弟,将王家的妻小圈到屋子里,胡子头见家眷里还有个十来岁的男孩,就像抓猪糕子一样把这男孩也给拖了出来,他们知道,斩草必除根。胡子的二头上前劝了一句: “大哥,孩子还小,留他一条活命吧?” “别的事可听你的,这件事坚决不行。”边说着胡子头边带着十来个弟兄把王家三兄弟连同小男孩给拖走了,到了荒草甸的深处就给嘣了,然后丢尸荒野。胡子们用王家喂马用的槽子装了三荒子,马槽子既短又浅,没办法就把三荒子的腿折了过来,尸体硬是给塞了进去,又找了个破门板子做了盖子,算是三荒子的棺椁了。 胡子里有个半阴半阳的瘸家伙,他一瘸一拐地带人在围子西南用土堆了个小庙,领着胡子们为三荒子报了三次庙,每次都要围着小庙转上三圈,嘴里还叨咕着: “阴阳之隔一层皮,两腿一蹬就泄气,祈求地府赏个脸,不做侍从做衙役”。 顶算领着三荒子的魂魄向地府打了三声招呼,三荒子要来报道了,希望地府能给安置个好的差事。 报庙完毕,这人看到了王家的木车上钉有两根大铁钉,就想拔下来给马槽子封盖,木车常年放在外面,雨一浇,车板子就有点朽了,这人用手捏住钉帽晃了两下,钉子动了,因没有起钉子的家伙,他就试着用嘴去咬,不小心胳掉一块门牙,牙花子也出了血。 “真他妈丧气,简单处理处理你得了!”这人闭上嘴使劲聒了两下,随后连血带牙一口吐了出去,瞅着盛三荒子的破马槽子,嘴里狠狠地骂着…… 门板子在三荒子的尸体上悬着,也没固定,从马槽子的四侧还能看到尸体。这人找来一个破瓷盘子放在了门板上,用枪把子一击而碎,同时阴阳怪气地喊道: “三荒子上西地,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众胡子随声抬起三荒子就走,到西地把三荒子给埋了。 人们传说在一个地方谁若先死,谁就会成为这个地方的土地爷。三荒子就这样成了这里的土地爷。胡子们感觉这里荒破,又山高皇帝远,是避难的好地方,经商量就分了王家的女人和土地,在这里盘踞下来。 因这里一刮风就漫天飞扎木棵【黄蒿的一种】--天荒,一地的干碱面子--地荒,再加上祖辈遗留下来的匪气--人也荒蛮,同时还有个碱泡子,土地爷又叫三荒子。日子久了,人们就管这里叫了三荒泡。当地人用这样一句顺口溜来形容三荒泡: 风起漫天卷黄蒿 犄角旮旯生秃草 光头虱子红脸跳 飞鸟不落三荒泡 第二章 分人 “一撮毛下山回来了?”看着蹦蹦跳跳而来的儿子,扁头他娘嬉笑着。 “回来了。”见母亲笑盈盈地看着他,扁头还特意摇了摇他那三扁四不圆的光脑蛋子,偏头顶上的唯一一撮头发也跟甩晃动起来。 扁头看起来有七八岁大,扁头、扁头,头不扁能叫扁头吗?至于一撮毛,是因为这孩子的小宝宝的两个囊囊一大一小,俗称气阑子,听说哪面的睾丸大,在哪面的头上留一撮头发,就能坠过来。扁头是王家的外根,提到扁头,就得顺着王家的事说。 灭了王家的男人后,胡子们开始惦记起王家的女人来了。感觉自己在柳子里能混上两把刷子的,都暗自打着自己心里的小九九,王家的兄弟出来投降时,他们就瞄好了跟在后面的女人,那是三个熟透了的女人和一个已经成型了的丫头,没有人去理会怀里抱着的,还有手中牵着的两个孩子,虽然她们很快就被圈回了屋,可她们的身影始终在胡子们的脑海里过着、过着…… 最打眼的是那个丫头,看样子也就十六七岁,虽哭得像泪人一样,也掩饰不住她那玲珑活现的大眼睛,皮肤也很白嫩,虽只有十六七岁,发育得却是婷婷玉立,可毕竟年纪尙小,脸上还泛着孩子的稚气,是既漂亮又显顽皮,特招人喜爱。把胡子看得都直咽唾沫!有的胡子理智一点,知道自己只有看的份,可有的胡子就联想翩翩了! “也许头看走了眼,一朵花就插在咋头上,不敢想行吗?嘿、得不到再说。” 其次是那个最年轻的少妇,多说也超不过二十五岁,虽说怀里抱着一个,手还领一个,也能看出她是个美人的坯子,只不过站在丫头面前稍显逊色罢了!可她在这样的处境下依然英姿绰绰,一点也看不出她有恐惧的样子,让男人都感觉到佩服!其中就有的胡子感觉到她最美! 剩下的两个女人应该画等号,一个亮丽一些,可惜年岁也稍稍大了一些,胖了一点,看样子她就是那少女的娘;另一个长相一般,偏瘦,可她的年岁比胖女人小多了,她多说也不会超过三十。在胡子们的眼里,这两个还女人味十足,胖得丰满,瘦得玲珑!胡子的目光停留在她俩的身上多些,因为多数胡子心里都清楚, “哪个离他们远些;哪个离他们近些,跑了大鹅丢了鸡,最终弄个两手空空,犯不着!” 可惜!只有四个女人,这四五十号男人咋分啊!得先可人家两个胡子头挑,还有个败类谋事烂眼子,最后剩下一个大伙抢,可能剩下哪个女人哪?用心去猜还真挺费劲,可好事谁不想啊!费劲也得猜啊! 有人知道胡子头江中霸在洮安府有个老婆,是个窑姐儿,听说还给头生了个儿子,兴许头念旧情,大伙还能多个指标,可这人有点让人难以琢磨,挺好色的;也挺惜色的,一些事还真不好说! 胡子的二头叫刘虎子,这人心高气傲,还挺正直,胡子们都知道:“这人虽说接近三十了,可还是地地道道的一个处男,究竟啥原因不去亲近女人谁也说不清楚!”就当他生理上有毛病吧!大伙就又多了一个指标。 谋事烂眼子说不说就没意思了,这人本姓蓝,因见到女人就挪不动步,而且还吃着锅里的;望着盆里的,人们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烂眼子。烂眼子对于别人这样叫他,他并不反对,他有他的解释:“谋事好比眼睛,烂字代表灿烂,从某种意义上讲说明他的眼光独特。”确切地说:“他有没有老婆大伙还不太清楚,就算他有老婆,指望他这个指标,也没戏!” 剩下的就是头头的几个红人了,可这么多兄弟在这瞅着,头头也不能说把哪个女人给谁就给谁啊?大家都等着看好戏,这可不像是一盆红小豆,你一把、他一把的好分,也许雨点大了就能砸在自己的头上! 有的胡子本来老家就有老婆,但女人还怕多吗?瞅哪个都感觉到比家里的老婆顺眼,他倒不怕贪多嚼不烂!也有的胡子本身就没有老婆,可他们从没想过要把哪个女人弄到手,见到王家这般凄惨他们内心感到伶怜,感到沉痛,石柱子就是其中的一个。 胡子们都惦记着被圈在屋里的女人,可他们谁也不敢偷着去看,家有家法庙有庙规,万一事情败露,严重点说吃不吃枪子也不一定,无论心的痒痒咋挠也得忍着,闹心啊!看着胡子头江中霸神情自若的样大伙心里佩服!要不人家咋能当胡子头哪? “胡子”这词是咋来的让人搞不懂,代表着人的“胡须,”也能代表着“劫匪。”但把“劫匪”和“胡须”联系到一起就真的“糊”了!也许代表劫匪的“胡子”的“胡”与代表胡须的“胡子”的“胡”字意相近,一个是胡作非为的“胡”;一个是胡乱的“胡”。词都难搞懂,人就更搞不懂了!刚刚进行了一场屠杀,饭还会唣得那样香!也许是奔波的劳累,也许是杀人过瘾,一个个的小肚吃得呗挺,只可惜王家没人喝酒,也就没有存酒,要不一个个不得喝得云三雾六的! 吃过饭后,胡子们抹了抹嘴巴子,把目光移向了江中霸。江中霸知道大伙的意思,自己也该说两句了。就站在院里的木车上发表了感言: “兄弟们跟我闯荡了这么多年,队伍由小变大;由大又变小,甜头吃到不少;苦头也没少吃,落到今天这般田地,是我领导无方,看样子以后这胡子是难当了,这里山高皇帝远,是避难的好地方,今后我们就放下枪,拿起搞头和锄头,改行。愿意继续跟着我的,就留在这,不愿意在这继续待下去的,可自谋生路,我绝不挽留。” “我们都愿意跟着大哥干,一切听大哥的,继续说吧!”胡子们一刻刻地等着江中霸的下文,感觉有点心不在焉了! “我们人多,既然想在这里扎根,有家的就要把家接来,没有老婆的就要取老婆,地我们按人头分,人多得有房子住,我打算明天我们就开始在这里建房。” “拥护!还有哪?”胡子们急着问?像是不耐烦的样子。 “再有就是王家的女人,”提到了王家的女人,大伙立刻鸦雀无声! “我认为狼多肉少,家里有老婆的就不要争了,让我知道家里有老婆还来争的,后果你们自己能想象得到。” 听了江中野这翻话,有的胡子顿时就蔫帖了!有的顿时兴奋起来,一竖大母子!“头就是头,头就得这么当!”蔫帖的缓了缓神,心想:“你也算有家,既然说出了这话,看你自己咋弄?” “做为你们的大哥,也是你们的头,我起个带头作用,就让弟兄们先选吧!” 胡子们一听这话,心想:“这不是整景呢吗?不选并不代表你不要,你想要还不选这些弟兄谁敢选啊?还说有家的不许选,这话不对味啊!” 也有的胡子心想:“是不是这几个女的他都想要啊!还拐弯抹角地让大家选,这不是折磨人呢吗?可真够贪的!” 院里死气沉沉的,连喘大气的人都没有,这样的场面持续着、持续着…… 烂眼子心里嘀咕:“看来江中霸是必要一个无疑了,可他绝不可能都要,那样会弄得窝里反,至于他不想先选是因为他心里清楚,他想要的是没有人敢去抢的,他想要那丫头还是少妇哪?反正那两个年纪大一点的他不能要,感觉那个胖的要比瘦的好一些,在不得罪大头和二头的情况下,自己应该借这机会先选一个,等大伙都解过味来,虽说自己是谋事,也有捞不着的可能。若二头真不要,自己就亏了点,顶算把好的一个让给别人了!” “都感觉不顺心是吗?就没有你们家的姐妹好?”气得江中霸就要骂人了! “我选一位,”烂眼子顿了顿神,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我选那个年龄最大的。” “好,那女人就归你了。”江中霸很肯定地说。 看到烂眼子选了一个,胡子们都急了,争先恐后地要选。 这时刘虎子说话了:“做为二当家的,我也选一个。” “只要你选,我们没人跟你争,你先选吧!”胡子们感到有点吃惊! “看他平时挺正经,都是装出来的,到了掯劲上就露馅了!”胡子们认为刘虎子以前装得太紧了! 江中霸心里也摽了个劲,他认为刘虎子没拿他说的话当回事,你也是个头啊!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承让大家了,我就不客气了,我要那个抱小孩的。”刘胡子心里自有想法,他感觉那个抱小孩的最可怜,怀里抱着一个,手里还牵着一个,再让胡子给糟蹋了,自己于心不忍!可让他把这四个女子都救了,那是不可能的! 胡子们跟着又都喊了起来,都抢着要选! “你们都选哪个?”江中霸喊着问。 “要那个人瘦岁数还偏大一些的。”大伙异口同声地回答。 “丫头没人要吗?”江中霸又喊着问。 胡子们一个吭声的也没有! “看来那个丫头就得我给照着了,也不能让人家没家啊!是吧?”这话说都跟没说一样! “既然你们都选那一个,我也不能偏向着谁,为了公平起见,抓阄吧!” “参加抓阄的给我站成排,我数一下人数,一、二、三……二十六、二十七。就二十七人要抓吗?这数不太理想啊!这样吧,我也算一个,凑一个吉祥数字(二十八)!” 大伙一听这话,脸上立刻凝重起来。 “我只是为大伙凑个吉祥数字,阄可你们先抓,我要最后剩下的那个,若你们谁都没那手气,这女人就该由我来支配,我说给谁就给谁……。”随后骂道:“他妈个八子的!以为我还想要俩咋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凶光。 大伙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开始小声嘀咕:“这里面能不能有鬼啊!猴二是头的大红人,又没有老婆,人还好色,咋没参加抓阄哪?头若是搞点小动作咱们可能谁也抓不到。”虽然江中霸有点恼怒,可在红颜的问题上,胡子们也顾不得许多了! “头,若谁也没有抓出去,你是不是应该将那女人给参加抓阄的弟兄其中的一个人啊?”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而且问得很尖锐! 江中霸迟疑了一下,喔喔两下嘴,可啥也没有说出来! “我也要抓阄。”这人的眼睛与江中霸对视了一下,随后身子一高一低地站了出来。他不是别人,正是胡子们议论的、头的大红人、猴二,就是给三荒子出黑的那人。 猴二一站出来,大伙的脸上立刻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抓没抓到女人先别说,起码阴谋给揭穿了。二十八的数够了,头掺和不进来了,这回可以公平竞争了! 用什么当阄哪?大伙琢磨了半天,一个胡子在仓房里看到了红小豆,就捧出了一把,用它当阄吧?这回真的扯上豆了! 江中霸让手下把豆放在了地上,当着大伙的面,选了二十七个完整的,选了一个带虫眼的,就当二十八个阄了,随后让人把地下挑剩下的豆一个不落地拾起,送回仓房里,以防作弊。又当着大家的面,将这二十八个豆放在左手上,随后用右手扣上,举起双手摇了摇,说到: “可以开始抓阄了,但有个条件必须先说明一下,就是每人到我这里抓豆时,不许看我的手,不许乱摸豆,抓到哪个算哪个。” “公平!”大伙一致地喊,可谁的眼睛也一刻没有离开过江中霸的手。 “我先抓。”有人上前要伸手了。这人叫瞎老八,原姓夏,排行老八。这人眼睛不太好使,耷拉着眼皮,听说是他妈生他出来后十五天他还没睁眼睛,他妈用手一扒,给扒的。俗话说:“瞎子狠,瘸子愣,”这话用在瞎老八身上是再恰当不过了!瞎老八的狠毒是出了名的,他要先抓,没人敢跟他争! 瞎老八还真够听话的,伸着两个手指像鸡钳米一样就捏出来一个,也没看,原本一条线的眼睛现在连个缝都没有了,歪歪着头,紧闭着嘴,用手使劲捻了捻,脸就像是一个花骨朵,逐渐地绽开了! “哈哈!我的手气也太好了!第一个就让我给抓到了!” 大伙呼啦一下围了过去。就在同时,江中霸打开双手,用右手的食指向左手的豆子上按了一下,将一个豆子按进了左手的指缝里。这个过程是瞬间的! 在大伙的一再央求下,瞎老八把捏在手指间的豆放在了手心上,别人细一看,“哪有虫眼啊!太能折磨人。” 瞎老八放大了眼睛,眼仁也只能露出来一半,“呀!确实没有虫眼,是自己手的感觉有误,把豆脐子当眼了!”因为他感觉出挡手来了。 在这期间,江中霸那诡异的眼神早就递给了猴二。 有了前车之鉴,这下谁也不捏着豆子在那瞎拧了!一个一个地挨着抓、一个一个的没有虫眼。越后抓的,希望值越高,可抓出了二十七个豆,二十七个都不是眼豆!最后就只差猴二没抓了,猴二也根本就不用抓了。 大伙感到疑惑,“这里面能不能有鬼啊?剩下的一个也可能不是眼豆吧?或是豆子小数差了,总共就二十七个豆,也没见到谁抓的是眼豆啊?眼看着放里一个眼豆啊!” 在众目睽睽之下,江中霸展开了手掌,大伙看得一清二楚,那确实是一个带着虫眼的红小豆!而且从豆眼里还爬出个虫,那是江中霸的手热给捂出来的! 第三章 分地 戳窝 青苞米正拔节的时候,清晨站在苞米地边,就能听见里面咔吧、咔吧直响,穿梭在苞米地里,青苞米叶子刮得人脸生疼!可胡子们还是乐而不疲地在里面走着,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放下屠刀后,土地就成了自己的亲娘--生命之本,能选上一个好的地块,就代表着自家的日子将来也能跟着红火起来。 可惜王家的青苗只有十多垧地,荒岗子上还有六七十垧的面积没有开垦,在那撂着荒。谁还不知熟地比生地强?究竟咋分,还得胡子头江中霸说了算。 这是胡子们来到这第二天的事了。头一天分过女人后,烂眼子和猴二就要进屋去拉属于自己的女人,被刘虎子给拦住了。 “谁的家里还没有个兄弟姐妹,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失去亲人,这样弄不是雪上加霜吗?心里要想和一个女人过一辈子,就应该去善待她,强扭的瓜不甜,毕竟是我们毁了人家的家,弄得人家妻离子散,这可是天大的仇啊!理智一点,等我们分了地,盖起房子,生活安定下来,再慢慢地去感化吧!” 江中霸对刘虎子的话非常赞成,就对烂眼子和猴二说:“虽然你们分到了女人,可谁也不许动,去看都不可以,等过一段日子再说。”随即命令石柱子“你这小子老实,屋里的女人以后就由你看管,有靠近的弟兄格杀勿论!” 烂眼子和猴二虽分到了女人,也得眼巴巴地等着,想偷看一眼都不可能,把江中霸惹急眼了就会鸡飞蛋打,自己吊毛也捞不到! 一晃天就黑了,对某些人来说这个夜里真难熬,可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个夜又过的很快。天一亮,大伙就去荒岗子分地了。 “头?用步量怕不准啊!还是用绳量吧!”胡子们感觉分女人的事有说头,分地可不能再受骗了! “熟地还继续归王家的女人所有,我们都已经对不起人家了,就应该给人家有所补偿。没开的荒地按咱们的人头分,每人一垧,你们看这样公平吗?”江中霸底气十足地问。 “女人都分了,这熟地不也就跟着女人有了主!脸上又给挨了一巴掌,还得说打得好!”胡子们都赞同,可答应的音不齐,也不响。 “等到秋天熟地的苞米成熟后,产的粮食大家平分。”江中霸也觉得这样做有点过分,随后补充了一句。 胡子们没人吭声。 荒地分得倒是挺公平的,抓的阄,每人一垧,分毫不差。因石柱子在家看着女人,江中霸就把他的那份也放在自己的阄里了。 还有二十多垧荒地剩下了,大家心里不明白剩下的还留着干嘛? “剩下的荒地等弟兄们把有家眷的都接来,谁家的人口多就多分给谁点。”江中霸又补充了一句。 大家点头称是,认为头还有点心。 分过了土地,大伙就回来分房场,房场是挨着王家的房后排着分的,同样是抓的阄,可江中霸并没有跟着抓,他啥意思显而易见,王家的院落就算归他所有了。其实他是胡子的头,按理说这也是应该的。有人感觉二头有点亏,可人家自己都没啥意见,别人还瞎操心干嘛? “王家的女人都不吃饭啊!”石柱子向江中霸汇报。 “饿死更好,死了她们的地就给大伙分了。”江中霸大声的说。 “得想办法让她们吃饭啊!没事你给她们弄点好吃的,千万别把她们饿着,要学会哄,出了叉子你兜着。”随后江中霸又小声对石柱子说。 随后的几天三王堡是热闹非凡,打家劫舍那么多年,每人手里都赞下点图毗钱,房子盖得都很轻松,其实盖土坯房也用不了几个钱,大家你帮我,我帮你,累了就凑在一起扯会哩艮塄,也就十多天的光景,土坯房就盖起了好几十戳,脱坯坑子也跟着遍地都是,原本平坦的土地,变得一点也不平坦了! 当胡子的没有傻子,趁这机会不盖房将来谁帮你啊?没老婆的盖了房才能取老婆,有老婆的早一点把老婆接来添了人口还能多得点地,烂眼子和猴二更急,活生生的女人就在那摆着哪!时间长了再有啥变节,江中霸不让咱去看女人,他自己去不去碰谁知道啊!晚上的觉都难睡,夜猫子一叫更让人闹心! 其中也真就有几个懒汉,一点正业不顾,不爱干活不说,平时抢到的财务也早就挥霍一空,到真正用钱时傻眼了,眼看着别人的房子一戳一戳地盖了起来,只帮人家瞎闹腾,自己吊毛没有,以后连住的地都是问题,干挠脑袋瞎转磨,愁听荒!最终还是江中霸帮了他们。 “帮可是帮,但不能白帮,以后要连本带利还人家。”咳!管他哪!混过一时是一时。 石柱子没有盖房,他也想盖,可他没钱,他当胡子就是为混口饭吃,胡子们抢到东西后分给他时他啥也不要,他是从小就被胡子掠来的,父母早就双亡了,无依无靠,一个亲人也没有了,觉得要钱也没有用,再者说抢的都是不义之财,花着心里也不舒坦!江中霸也没拿钱帮他盖房,因为他有自己的心里算盘,王家留下一群羊,还有几匹马,再加上自己还想多弄些地,得有人干活啊!他想收石柱子做干儿子,其实这是名义上的,实质就是想留他做伙计。 正好是半个月的时间,每个胡子都有了自己的房子了,一项伟大的工程就这样竣工了!有从三王堡路过的人感到惊叹,几日不见,这咋还冒出个屯子来! 江中霸这回真的出血了,为了庆典,他派人骑马去买酒买肉,钱是他自己出的。同时还杀了一只王家的羊,也可说是江家的羊! 煮羊的大锅就支在了王家的大门口,锅地下的黄蒿燃得咔嘣、咔嘣直响,锅烧得翻开,羊肠羊肚在大锅里上下放滚,多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膻味。大热的天,胡子们一个个都光着膀子,围在锅的四周,馋得直流口水!特别是那四只完整的羊腿,膝骨露在了锅外,煮得肉都脱了壳,筋都翻卷过来。胡子们心里清楚,这四条腿谁也捞不到,也不是给胡子头的,是留给屋子里四个女人的。 这四条羊腿江中霸还有个说法:“咱们占的是王家的财,是王家的土地支撑了咱们的房屋,这四条羊腿就代表着王家的四个女人,希望王家这四条腿能带着咱们兴旺发达。”有人认为他挺迷信,其实他是想着屋里的丫头不知道说啥才好了! 眼看着锅里的羊肉熟得稀烂,可江中霸没有伸手,谁又敢伸手哪! “讲几句吧?”胡子们都知道江中霸的脾气,动不动就要讲上几句,显示一下他的口才!看样子他不讲话谁也馋不到嘴这羊肉,胡子们已经急不可耐了! 那我就讲几句: “虽然我们说不上戎马一生吧!也算是戎马半生了,我们就像这羊的膻味,虽然飘得不远,可它却飘出了味,大事做得不多,小事做得不少……,……,话倒不能这样说!大事做了多少也记不住了,可杀小鬼子这一件事就够我们光荣一生了!至于那些小事、坏事,有光荣的一个光字就能补过了,没有了光字我们还有荣哪!是不是啊弟兄们? “是……” “这就对了,从今以后,我们有了房子有了地,女人就会接踵而来,孩子就能一串串地生,希望能够子孙昌盛。”接着停顿了一下,不知该咋凑词了! “今后一定再杀他几个小鬼子,好好善待王家的女人。”最后这句话他是喊着说的,目的是让屋里的女人也能听到。 江中霸抄起一根木棒,插在了锅里的羊头上,把羊头挑了起来,随后胡子们也跟着伸手了。就这样胡子们边吃边喝起来。 第四章 可怜的女人 石柱子将四条熟羊腿盛进盆里,穿过胡子群端着向屋走,总有手欠的,伸手就从羊腿上扯下一根筋,还没等送到嘴边,就挨了一顿臭骂: “爪子按在手脖子上不得劲了吧?娘了个八子的,谁的东西你都敢碰,活得真是不耐烦了!今后你负责给我家掏茅楼,我的女人拉出的屎管够给你吃。”江中霸的眼睛始终在那标着哪!吓得那人赶忙把扯下的筋扔回盆里。 “吃着锅里的还得望着盆里的,一根鱼腥了一锅汤,大家也别怪我,今天这顿饭就算是咱们的解散宴,房子也盖了,地也分了,我也就算够意思了,从今以后谁有干的吃干的,没有干的就喝稀的,就是出去要饭老子也管不着了。”江中霸认为借着诱子该说这句话了。其实大家心里也明白,早早晚晚都得散,早点散了心里还能踏实些,只要背着胡子的恶名,就总是活得提心吊胆! “对,谁也不能管谁一辈子,爹死娘嫁人,个人管个人吧!”烂眼子和猴二拍手称快! 石柱子将羊腿端进了女人的屋,四个女人看了看,谁也没有吃,接着有三个女人又开始落泪了。 没有落泪的就是那个偏瘦的女人,她是王老二的媳妇,二的媳妇细脖细腿,同王老二过了十来年,也没给生个一儿半女的,这人气管不好,瘦弱的原因是她有病--肺结核。 “吃吧孩子,活着总比死了要强,这羊现在不属于咱家了,心里难受也没办法,吃一口得一口啊!”这瘦女人从羊腿上撕下一块羊肉,递给那个四岁左右大的小女孩,同时也安慰这另外的三个女人。 “你想吃你就吃,你能吃进去我们还吃不进去哪!二叔的尸骨还未寒,看你咋样才能吃进去?没心没肺!”丫头边落泪边闹着气说。听她说话的意思,她是王老大的女儿。 “我看你有点不知道好赖!都这份上了,还酸菜熬土豆哪!”瘦女人瞥了丫头一眼。 “瘦刘,别跟孩子一样的,谁想吃谁就吃吧!吃饱了总比饿着强!”胖女人劝解道。 “谷胖姐,不是我想跟你闺女一样的,你闺女的话不中听啊!” “算了、算了,都这份了还分啥对错!”年轻的女子说。 “别想那么多了,看你都饿成啥样了,妈心疼啊!”不用说,这谷胖姐是王老大的媳妇。 “谁爱吃谁吃,我是咽不下。”丫头又说。 “就你这犟脾气,饿死了能报仇啊?柳凤,英子不吃你吃,一点奶水都没有,孩子也跟着受罪,这羊肉正能帮着下点奶,不想别的还得想孩子哪!大妞子,把这块肉递给你妈。”老大的媳妇也撕下了一块肉,递给了四岁大的孩子。 “吃吧英子,你妈说的对啊!吃饱了才有劲报仇,老婶子拿给你,吃吧!老婶也吃。” 英子平时最听她老婶的话了,接过柳凤递过来的羊腿,使劲咬了一口,在嘴里嚼了半天也没有咽下去,泪珠子吧嗒、吧嗒地滴在了羊腿上。看到英子吃了,三个女人也跟着吃了起来。 也许是想通了,英子这次还真没少吃,吃了足足有半饱,就再也咽不下去了! 英子的大名叫王彩英,自从家里出事以来,她根本就没进肚几口饭,所以说这次吃了半饱就不算少了!从天而将的大祸让这个只有十六岁的丫头悲痛欲绝!那惨无人道的枪声,那一张张穷凶极恶面容,还有那一声声淫邪的怪笑,无时不刻的像针一样在扎着她的心,疼爱自己的爸爸和叔叔就这样的走了,还带走了自己那可爱的弟弟,剩下了几个单薄的女人留在世上,活着还有啥意思,曾几次想到过死,都被她老婶子给劝住了。 “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吗,就是真的想死,也得把仇报了再死啊!”之后几个女人就抱在一起痛哭,哭得让人撕心裂肺,每到这个时候,石柱子站在门外就跟着落泪。一次石柱子听见了屋里的哭声,终于忍不住了,就进屋劝这几个女人。 “哭是没有用的,啥问题也解决不了,别忘了这些人是胡子啊!想报仇就得擦干眼泪,就是哭出汪洋来人家的身上也不能掉下一块肉!” “你不也是胡子吗?”老二的媳妇疑惑地问。 “咳!”石柱子叹了口气,然后说出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他的父母也是被胡子给杀的,那年他还小,胡子认为他不记事,就没有杀他,一个好心的胡子收养了他,把他带到了身边,等自己大了一点想报仇,仇还没等报,在一次柳子与柳子为争夺地盘厮杀中,仇人和养父就都死了,随后现在的胡子头接替了死去的胡子头。 王家的男人被杀有四五天了,王家的女人还没有吃饭,石柱子这个急啊!江中霸告诉他“哄”,可咋哄啊!他也不会啊!每次送饭端进去多少端出来多少,他就先可岁数大的劝,一便又一便…… “婶婶们就带个头吧!大的不吃小的也不吃,这仇还咋报啊!只有人活着,才有报仇的希望。” 经过石柱子的再三劝说,王家的女人终于开始吃饭了,可英子还是不吃。 又过去了两天,英子还是没有吃饭,人饿得就快要完了,几个长辈劝她她也不听,石柱子扑腾地给她跪下了, “妹妹,就算你救我一次命吧!你若饿死头会杀了我,就算我求求你了!” 彩英终于吃饭了。 男人膝下有黄金,是石柱子怕彩英饿死江中霸会杀了他吗? 不是。是石柱子看彩英太可怜,没办法硬想出了这一招! 江中霸还真能把持住自己,不许别的胡子偷着去看女人,自己也从没去看过,虽然睡觉的地方只是东西屋。 相处了十来天,石柱子跟这几个女人也都熟悉了,彩英的二婶嘴大舌长,见胡子们不在的时候,就问石柱子一些关于胡子的事,盘算起自己以后的命运来了。 胡子头名叫江中霸,四十多岁,连把的胡子黑黑的脸,眼睛像鹞子似的透出一股让人看了就会感到畏惧的凶光。在洮安境内霸道得很,人送外号叫霸一方,当地的老百姓都恐惧他,家里的小孩子淘气管不住时,一说霸一方来了,小孩听到立刻就会蔫巴,躲在炕角老老实实地! 柳子最兴盛时达到四五百号人,当时的江中霸目空一切!一次江中霸听说洮安府的吴大帅强霸了一女学生,收做了姨太太。这女子长得老漂亮了,漂亮到啥程度咱不说,当男人看到她后,她的影子就会沁入到男人的脑子里,你猛甩几下头,都甩不出去她,能让你日不思茶饭,夜不能安寝。既神魂颠倒又肤体虚空,就连一泼干牛粪都能把你绊个跟头。这女子不但倔强,叛逆心还强,她不甘委身于吴大帅,喜欢上了一个来大帅府唱戏的戏子,便红杏出墙了。 吴大帅知道这事后,顿时火冒三丈,给他戴绿帽子还了得!自己是一堂堂督军,姨太太做出这等苟且之事,若传了出去自己的脸还往哪放,没办法,只好忍痛割爱,派人在洮安府北的葛家屯修了个庙,把她送到那庙里当尼姑了。怕有人上那沾她,再给自己丢人,又派了十多个士兵在那守着,不让她与外人接触。想让她彻底断了红尘之念。因这个庙建在葛家屯,修庙的目的是为了了断那女子的凡心,后来人们叫那里为葛根庙,那意思就是割根庙! 江中霸很想看看这女学生究竟漂亮到啥程度,知道那里有兵守着,怕打起仗来自己吃亏,就带上了手下所有弟兄,浩浩荡荡去了葛家屯。守庙的士兵见来了这么多陌生的人马,谁也没敢妄动,江中霸如入无人之境,吴的士兵像是在迎接他,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毕恭毕敬!江中霸那个神气,心里的得意劲就别提了。 在庙门口,江中霸下了马,带着两个弟兄径直进了庙,果真看到了一个美似天仙的年轻尼姑,这尼姑身穿宽松的大袍,光光的头上连个帽子都没戴,江中霸都看傻了眼,真是太美了!而且美得与众不同,美得另类,真的想用手去摸摸她的头。这女子见进来了陌生人,而那贼眼还不辍地看着自己,她的眼睛就想杏仁似的立了起来!显得更美,可这种美让江中霸觉得冰冷,冷的从肌肤能沁入内脏,冷得让人不敢靠近,感觉只有欣赏的份。霸一方心想自己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美女也看到不少,但说书人讲的冰质丽人,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算是没有白活!他来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看看美人,可这女子的目光震慑住了他,打消了他心里的杂念。真是红颜一怒退千军啊!霸一方叹了一声,转身就走出了庙门。让吴大帅的士兵跪在马旁,他踩着士兵的肩膀子上了马,然后带着弟兄扬长而去。 真是红颜祸水啊!就是因为这事,弄得江中霸差点没全军覆灭。人家吴大帅是啥人物啊?那叫东北督军哪!手下有多少万人马。听到这事后,吴大帅顿时火冒三丈,以前听说过自己管辖的地界内有股柳子人挺多的,本打算收编了,没想到会冒出这档子事,一声令下,缴了他!江中霸可就惨了,上哪能抗得住人家呀!让人家的部队给撵得像落汤的鸡一样,人马损失惨重,直到吴大帅和张作霖在火车上被小鬼子给炸死了,他才带着弟兄站稳脚,一数手下就剩四五十个弟兄了。 听说吴大帅被炸死了,江中霸心里挺高兴的,死对头没了,自己的队伍可以卷土重来了。谁知小鬼子随后就进了洮安府,鬼子一来,胡子们更没有立足之地了,咱是中国人,说啥也不能当汉奸哪?干脆杀他几个小鬼子,然后就带剩下的弟兄离开洮安府算了。本来没有想过杀了几个小鬼子后跑得那样急,认为自己熟悉地况,能与小鬼子的追兵周旋一下,可鬼子的小钢炮也太厉害了,为了保全弟兄们的性命,快跑吧!跑了一百多里路,连夜跑到你们这。 胡子的二头叫刘虎子,三十来岁,宽宽的脸庞,浓眉大眼,为人正直得很,虽说他也是胡子,可他与别的胡子不同,他从不抢穷人家的东西,更不杀老百姓,与坏人打仗他却英勇善战,被杀的小鬼子其中有俩就是他杀的。 谋士叫烂眼子,这人姓蓝,大号叫啥没人知道,四十来岁,人偏瘦,个子不高鼻梁高,青洼的长脸,长脖细腿,走路总是低着头,说话如书柜里的虫--咬文嚼字,听说他读过私塾,写得一手好字,还能给人病,至于他的人品,石柱子没有说。 胡子里还有一个叫猴二的,是个瘸子,也四十多岁,同样是干瘦的体格,羊腰子脸拖着一个尖尖的下颚,下颚下还耷拉着一撮山羊胡子,这人平时乌乌叨叨的,他的人品,石柱子也没有说。 讲过了这四个人之后,石柱子还告诉了老二媳妇她们几个女人的归属,老二媳妇想细问问猴二的情况,石柱子再就啥也不说了。这四个女人里唯一对自己被分给了哪个男人感到好奇的也就是老二的媳妇。 “咳!这辈子算是与老二分不开了!走了一个王老二,又来了个猴老二。”老二的媳妇心想。 第五章 酒后 连羊汤都见底的时候,胡子们的酒也就喝得差不多了。 兴奋的、惆怅的、失意的、幻想的,形态各异。咋弄的?高了呗!胡子们开始吹牛鼓屁、扔山撇海、不服天朝管了! 猴二喝得高是他认为自己以前就像一条哈巴狗,整天摇着尾巴绕着人家转,看着人家的脸子去猜人家的心,真累!这回自己不但可以硬实地活着,而且马上就能抱上一位俏佳人! 胡懒牤子喝得高是因为混饭吃的日子没了,自己不知道今后怎样才能解决温饱! 瞎老八喝得高是因为自己不知点咋那样低,连一个眼豆都没摸着! 张三豁子喝得高是因为自己这回有了房子有了地,便能攒下金银财宝! 房东飘着云,房西下着雨,房角吹得风声呜呜响!一个不服一个。猴二手里端着酒缸子,一边踉踉跄跄地走着,还一边指手画脚地白忽着,真是! 脚踏着软绵绵的面包 火辣辣的散白在心里燃烧 满嘴的胡言乱语 身子晃晃摇摇 拳打空中的蚊咬 脚踹地上的黄蒿 讨厌骄阳刺眼 伸手去抓 没勾着 扭了脚脖子 闪了腰 酒气冲天咆哮 肝肚直往外掏 迎着坟墓的归宿 去争取死亡的目标 想起曾经的年少 扒尿炕我手最高 引来小女孩无数 哥 加我一起玩吧 不 除了屋里的小娇娘 金枝玉叶我也不要 折腾着……折腾着…… 折腾来、折腾去,折腾到一起去了! 瞎老八越看猴二那得意样就越来气,二十七个囫囵豆能蹦出来,为啥那个眼豆就蹦不出来,就是放在水里,也得眼豆先漂起来啊!这事他想过十多天了,也在心里弄气十多天了,不知江中霸是咋整的景,把眼豆留给了猴二,看到猴二那得瑟样,瞎老八终于忍不住了。 “什么好的娘们,瘦得跟干骨头似的,搂在怀里都嫌硌挺,晚上光出溜躺在那,打闪一晃还以为是个骷髅哪!山叫驴看到个干树窟漏就当母了!”瞎老八光着膀子冲着猴二大声地说。 “你说谁哪?是不是没有捞到眼馋啊!不比你家的妹子强多了,就是把你妈和你妹子加在一起来换我也不干哪!”猴二感觉瞎老八的话太不对味,冲着他对骂了一句。 这话气得瞎老八直抖擞,忽地蹿了上去,照着猴二的脸上就是一拳,一下就把猴二给干趴下了。猴二这话骂得确实太过分了! 猴二躺在地上勾了勾腿,哇地一口吐了出来,放出那股膻臭味后,酒劲也跟着消了一半,手拄着地,用长腿支着短腿站了起来,一手捂着脸,一手就去掏枪。 就听“砰”的一声枪响,连个蚊子的动静都没有了!原来是江中霸给他们折腾地有点心烦了,还没等猴二掏出枪,掏出王八盒子冲着天就鸣了一枪。 有人说柳子是胡子用枪打出来的,也是胡子用枪打散的。 当胡子散尽的时候,三个女人也跟着给带走了,只听见女人被分开时的哭声,没看到哪个胡子的脸上有笑容。 傍晚,江中霸第一次细细打量彩英,眼睛都冒了光!“小丫头真是美啊!美得纯,美得朴,同样是冰冷冷的,冷的滋味却不同,一点也不比吴大帅的那个学生姨太太的差,真是各有千秋!” “江中霸伸手去拉彩英。”嬉皮笑脸的…… “彩英奋力地躲闪。”慌乱的…… “江中霸伸手去硬抱。”急的…… “彩英一头就撞到了墙上。”不要命了!血顺着她的头上流了下来。 “柱子,快来,拿点酒给她洗洗,给我看好了,出了事你给我兜着!”随后江中霸没精打采地到另个屋睡觉去了。 江中霸躺在那,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想想这些年自己走东闯西的,接触过的女人确实不少,可都是窑姐儿和有主的,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感觉没意思。虽然有个窑姐儿给自己生了个儿子,可这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还不敢确定!这次收山当起了良民,打算跟这丫头过一辈子,以前的作风是该改改了。毕竟咱杀了人家的爸爸,人家能不恨咱吗?何况人家那么美,自己也该怜香惜玉一回吧!” 杀人不眨眼的胡子头,这回也要玩一把温柔了! 刘虎子将柳凤带回家后,自己在地上搭了个铺,往铺上续了点干草,自己躺上试了试,还挺软的! “你别怕,我要你不是想霸占你,是看你带着两个孩子怪可怜的!只是同情,没别的意思。炕上那床被子是我新买的,今晚你先和孩子对付着盖,明天我到前院去给你们取被。”说着自己穿着衣服躺在了地铺上。 柳凤对刘虎子说的话将信将疑,也一句半句地听石柱子说这人不错,可人心上哪猜去,一整夜她也没咋敢合眼,孩子倒是睡得挺香,至于刘虎子睡得啥样,不得而知,总之只要刘虎子翻身,她就提防着…… 烂眼子和猴二两家的事没人爱说,也不用说。谷胖子算是被糟蹋了!至于瘦刘,则是过哪河脱哪鞋了。后来听趴过猴二家窗户的人说:“猴二虽挨了一拳,那晚的小调却哼得相当来劲,像猫叫挠子似的!” 彩英整天以泪洗面,想起家人的遭遇,想起疼爱自己的爸爸;给她讲故事,帮她识字的二叔;还有那木工手艺非凡的老叔;和整天与自己打闹,没事就把父亲装火药和枪沙用的小皮口袋跨在腰间,手舞木剑玩耍的小弟弟,他们都死得那样惨,心里凄苦得很!说白了她就是一个小女孩,能有什么办法?她也想过死,可她小有大志,只要能给家人报仇,就得坚持活下去。 石柱子见彩英日渐消瘦,就经常开导她,还不时地给彩英弄点好吃的,每次彩英都是吃不几口就不吃了。石柱子一看这样哪行,你想活下去就得吃饱东西,经过石柱子的一再劝解,彩英的饭量在一点点地增加,不过吃得也没比猫食多哪去! 彩英也想过逃出去,可这大漫甸子往哪逃啊!真的逃出去了,石柱子一定会受到牵连,他对自己不错,感觉对不住人家。再说逃出去仇也报不了,报不了仇自己活着还有啥意思!慢慢地彩英就打消了逃的念头。 江中霸出了两天门,回来时给彩英买些布料和吃的,嬉皮笑脸地送到彩英身边,可彩英连瞅都不瞅,江中野感到没趣,心想: “我也不急,早晚你都是我的人,强扭的瓜不甜!”坐在炕边诡异地看着彩英,总是感觉爱不释手。 彩英看他不在身边时,就把他送的东西给撇了。 又过了几天,谷胖子来看女儿了。她哭着劝女儿,人死了也不能复生,没死的人就该勇敢地活下去!彩英知道定是有人托她来的,不搭理她,用背对着母亲自己躲在墙角哭。谷胖子一看,自己越劝孩子越激动,怕哭坏了孩子,没办法就走了。其实她的心里也很凄苦,可她是过来人,知道要想活下去就该怎样做。她是多么惦记女儿啊!没有女儿,可能她也活不了。 谷胖子确实是受人之托才来的,是江中霸找了烂眼子,开始烂眼子还不愿让她去,自己还没热乎着几天哪!若她跑了,多亏啊!是江中霸打的保票,若她跑了,就用她女儿送给烂眼子补偿。烂眼子认为这样挺便宜的,跑了才好哪!自己还能换换味,就满口答应了。 其实江中霸心里清楚,有她女儿在她是不会跑的。 谷胖子也愿意去看女儿,就是没人让她去她还想求着去看哪! 柳凤也来看彩英了,她对彩英讲了自己的情况,认为刘虎子这人还不错,始终没有碰过她,不知以后能咋样。彩英听了婶子的情况后,心里还稍稍宽慰了些。 石柱子知道王彩英一心想为她的家人报仇,就劝彩英想报仇就得放开些,要知道忍辱负重,先从了江中霸,再做长远打算。 彩英终于想通了,她答应了江中霸,但得有个条件,要找到父亲和叔叔的尸体,好好安葬,家里还要供上父亲和叔叔的牌位。江中霸一听心里美极了,满口答应,就撒出人去找王家兄弟的尸体,找了四五天也没找到。 “人们心里都清楚,草甸子野狼很多,尸骨早进狼肚子了,上哪去找啊!” 彩英也知道这样很茫然,最后提了条件,“弄几个木牌,写上王家三兄弟的名字,放入三口棺椁里,必须由江中霸扛灵头幡,摔丧盆,众胡子同王家的女人一样带重孝,三拜九叩地发送亲人。” 江中霸还真听话,按着彩英的吩咐,买了三口棺椁,帅众弟兄同王家的女人一起,选了个好地方,将王家的尸骨给引葬了。当时的场面相当悲壮了!有的胡子直竖大母指,“小女子,不可小瞧啊!” 刚开始时胡子们认为这条件太荒谬,有点过分,但迫于江中霸的威力,谁也没敢不从。看来头这次真的是跪在女人的石榴裙下了! 江中霸认为自己已经不是胡子了,为了消除仇恨;为了换来自己心爱女人的真心,他认为这样做值! 第六章 闹心的瞎老八 西南风刮得窗户纸呱嗒、呱嗒直响,彩英见江中霸已鼾声如雷,就蹑手蹑脚地下了地,江中霸一翻身,她赶忙蹲在了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等过了好久,见没动静了,她蹲着两腿像鸭子跩那样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了门口,用手骤着木门的下框,轻轻地开了门,木门的研轴一点响声也没出,(因为江中霸不在时,这样的动作彩英不知做过多少遍了。)彩英把脚一点点地挪过了门槛子,挪到了外屋地,想站起来,可是两腿酸软,怎么站也站不起来,用手去扶膝盖,手都跟着膝盖直晃!强挪到了水缸边,手把着缸沿算是站了起来,菜刀明晃晃地就放在担在水缸的菜板子上,她手抓着刀把,感觉菜刀太沉了,还没等把菜刀完全拎起来,就又放了回去…… 刘虎子家的窗户纸也同样呱嗒着…… 一个月以来,每天夜里窗户纸呱嗒的声音,在柳凤的心里就像警钟一样,虽然刘虎子对她们娘仨很好,对她也没表现出啥轻薄的意思,可人心难测啊!从前的夜里,她从来没有恐惧过,那是因为有王老三的臂膀,现在夜里总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于夜晚休息不好,白天总昏昏沉沉的…… 烂眼子和猴二两家的窗户纸相对来说就温柔多了,因为他两家住在屯里,背风!那窗户纸扑嗒、扑嗒的声音就像伴人入眠的摇篮曲,节奏感还挺鲜明的…… 谷胖子睡着睡着感觉有点透不过气来,用手一划拉,那条既干褶又松弛的腿还在自己的肚子上压着,就把它籀了下去,没过一会,那条干腿又搭了上来,气得她猛一翻身,光脚丫子顺着她的侧腰滑向了后腰,最后垂直蹾了下去,“噗嗵”一下,蹾在了炕席花子上。就这样折腾,烂眼子也没有醒!谷胖子把身子又往外挪了挪,回手掖了掖俩人之间的线毯子,继续睡觉了…… 瘦刘和猴二早把单被蹬到了脚底,俩人相对着勾了在那,像一对干瘦的海马,拼凑起的图案也够成了一条大鲫鱼! 几乎同样的声音在某种意义上讲挺烦人!在某种意义上讲也挺温顺!不同的处境有着不同的理解。 这几天三王堡可热闹了,大车小辆的人来人往,无不喜气洋洋!有搬家的,有帮着搬家的,也有张罗着取媳妇的。所谓人无外财不富,马无野草不肥,别管那钱是抢来得还是大风刮来的,只要有钱,就有一切!三王堡就像刚从猪肚子里拽出的吹鼓(猪尿包),紧着鼻子使劲鼓两口,这吹鼓就像气球一样——起来了。别忘了,里面的尿还没倒出去哪! 胡子们从未有过的团结现在出现了,有的只接来了媳妇和孩子;有的则把老爹、老妈还姊妹都接了来。 搬家的,有想过真正安稳日子的;也有为多分到一点地的。 帮着搬家的,有真正为一份情意的;也有为走个好瞧,顺便看看一些陌生的女人,扯扯关系、套套近乎。谁知道鸳鸯谱咋写啊!溜须就比骂人强,起码能弄个脸熟。 张三豁子也把媳妇接来了,马车到来时,瞎老八正笑嘻嘻地站在三豁子的家门口迎着。女人下了车,瞎老八上下打量着,这女人能有二十四五岁,个子不高,圆圆的脸上有些红疵面子,挨着同样圆圆眼睛的脸部红呲面子偏重些,嘴不大,嘴上的鼻线还挺直的,若用手捂住她的眼睛和脸,也是个挺俊俏的人。瞎老八看得还挺顺眼! 瞎老八这家帮搬得很轻松,不像人家大包小裹的,这媳妇只带来一个包裹,瞎老八只给牵牵马,三豁子拎着包裹领着媳妇就进屋了。 “看来这个女人以前的日子不太好过,随身带来的东西太少了!”瞎老八边栓着牲口,边琢磨着。 “进呒(屋)坐坐吧?”三豁子把女人送进屋后,出来让瞎老八。语音不太准,是因为那豁唇子漏气。 “进屋坐坐?回家也没啥事,坐坐吧!”瞎老八自言自语,跟着就进了屋。 三豁子家里屋的门槛子挺高的,瞎老八的眼神本来就不好,还一个劲地奔那女人身上扫,不小心被门槛子给绊了个趔趄,差点没趴到地上,从衣服兜子里掉出了一块大洋,大洋就地一滚,正好滚到了女人的脚下,原地在那打了几个转,随后停了下来。 女人见瞎老八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捂嘴“咯咯”直笑,瞎老八也不好意思地跟着“嘿嘿”了两下。女人弯腰拾起地上的大洋,用衣袖子蹭了蹭,放在手心上,圆圆的眼睛开始明亮,转而迷离。随手掂了掂,慢慢地向瞎老八递去…… “送个见面(呢)礼就行了,还要给磕一个?”三豁子不辍眼地盯着那钱,半开着玩笑地说。 “不要了、不要了,算是送给弟妹当见面礼了。”瞎老八一边说着,一边摆着手。经三豁子那样一说,他不好意思把钱再接过来,假鼓鼓地让了让。 “女人顺手就将大洋揣入了怀里。”还真不客气! “帮人搬回家,自己还搭了一块大洋!”瞎老八感觉有点不是滋味,知道她真要,就不给了。 “就算给弟妹买个内挂吧!”钱已经吃亏了,在话上瞎老八可要找回来。 “大哥说话到挺风趣,还不太熟就闹上了!”这女人拧了拧她那不算细的腰,撇了一下小嘴。 “老骑(姨),这是我的兄弟哈(夏)老八。”三豁子赶忙引荐。 这女人瞪了一眼三豁子,随后捂着嘴又笑了起来。 “看来这女人的威力还挺大,三豁子好像挺怕她,不叫老婆还叫老姨,有意思。我要是有这样个老婆,叫姨奶也行啊!”瞎老八两个嘴角向上挑了挑。 “在老噶(家)与我老骑(姨)在一起唠嗑唠锅(多)了,搞(叫)顺起嘴来,管老婆也叫起老骑(姨)来了。”三豁子赶忙解释。 “我该回去了,家的马还没有给添草哪!”瞎老八感觉有点不舒服,始终没有忘记那块大洋,本想看看三豁子的妹妹啥的,可惜只来了一个媳妇,自己凑在这也没啥意思,咋看都是人家的老婆,就找了个借口。 “没事就多待一会呗!就我们两个怪憋屈的!”女人还有意挽留! “不了、不了,该走了。”瞎老八有点不会说话了! “有空常来坐坐。”随后又捂着嘴笑。 “一定、一定。” 瞎老八走的时候,看准了门槛子。 “他是个豁唇子,吐字不清;而自己则耷拉着眼皮,视线不好。俩人容貌上虽差不多,论起能耐他差得远了!可人家弄到了老婆咱还是条光棍,而且人家的小娘们还不错,老天不公啊!不行,不能让那块大洋白漏!”在回家的路上,瞎老八一边走着,一边想着…… 当他走到李二掰扯家门前时,只见烟雾一涛一涛地从他家开着窗口向外冒,屋子里人声鼎沸!见天还早,瞎老八就凑了过去。 “呀!老八来了,快坐。燕子,快给你八哥卷根烟。”二掰扯见瞎老八来了,忙从北炕边站了起来,礼让着…… 南炕边坐的都是来凑热闹的胡子,把二掰扯家的炕沿挤得满满的!胡子们用力向两面挤了挤,瞎老八才勉强把屁股塞进去。 “八哥,抽吧!”燕子将卷好的烟递给了瞎老八,随后又坐在了北炕上。 瞎老八仰了仰头,扫视了一下,见北炕边坐着一对老年夫妇,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还有二掰扯和那个叫燕子的大姑娘。他首先打量了一下抱着孩子的妇女,感觉挺一般,随后把目光挪向了大姑娘,在那定格了! 这大姑娘能有十八九岁,长长的头发瓜子脸,眼睛不算太大,可那眼珠黑得透亮,显得特有神,弯弯的眉毛薄薄的嘴,说起话来喳喳的,像报春的燕子,特打眼! “怪不得三豁子家没人去,是人家的信息灵啊!平时没见过抽烟的也在抽,南炕沿都坐不下了也没有人到北炕沿去坐,原来烟都是这大姑娘给卷的,坐在南炕正与她面对面,好瞅!”瞎老八一边想着一边不辍眼地看着大姑娘。 “这是我妹妹,我爸妈来了我妹妹也就跟过来了。”二掰扯见瞎老八那傻呆呆的样,向他介绍。 瞎老八感到后悔,这块大洋算是掉错地方了! 夜里,瞎老八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好人惦记的多啊!从年纪上讲,自己二十三岁,比那燕子大得不多,在胡子里也算是岁数小的,可从相貌上比,与别的胡子之间就有距离了,这老太太,当时眼睛不睁就不睁呗,还非得瞎扒!”到节骨眼上,瞎老八埋怨起他娘了! “不行,我也得把父母和妹妹接来,妹妹与那个燕子年龄差不多,只要她俩能凑到一起,自己见到燕子的次数就会多些,近水楼台先得月啊!”瞎老八对母亲扒自己眼睛的事有气,本不想接她们过来,可为了这大姑娘,得去接。 夜晚,瞎老八躺在那感觉挺不得劲的!就起身到外面刺啦刺啦风,以为经风一刺啦自己会好受些,谁知经那温咕嘟的风一撩扯更觉闹心!就出了院子,慢步向屯里走去。走着、走着,抬头一看,这不是三豁子家吗?既然都来了,就到他家窗户底下听听声吧!随后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来到了三豁子的窗前,蹲在了窗户根那。 “你们姓江的头最有钱吧?” “嗯!” “那个瞎老八咋样啊?” “攒下多少不知嗷(道),手可挺宽敞哦(的)!” 瞎老八一听,这不是在说自己吗? “那人可怪有意思的!” “那是见到女人哦(了),平时那人手哏(狠)心也哏(狠)!” “好小子,你敢说我坏话!”瞎老八心想。 “我就不怕邪乎男人,脱了躺在那,不都给他拿得乖乖的!”女人用那有点变味的声音说。 “我老骑(姨)夫不是被你治得老老嘁嘁(实实)!” “啊!原来这女的真是他老姨。”瞎老八一听,捂着嘴笑了! “你们得多久能分地啊?” “快哦(了)。家家人来得差不多就得喗(分)。” “孩子在家还等着吃奶哪!我可在这待不多久。” 瞎老八早就感觉纳闷,以前没听三豁子提到过自己有老婆,冷丁冒出个老婆,衣服的胸部让奶水沁出了河漏,还没有小孩,就算是三豁子的哈喇子,也不能淌那么多呀!这瞎老八的心还真够细的! “还是按咱说的办,你花三块大洋,我在这待一个月,到时不管你地分没分,我都得走。” 这回瞎老八算是全明白了。 “哈(瞎)老八还替我给一块哪?到时若地没分你应该多该(待)两天?” “那是人家给我的,与你没关系。看你那抠样!你姨夫管你要五块大洋,你只给了三块,早要知道瞎老八那样大方,还不如去给他装媳妇了!” “这女人真认钱哪!还想给我当媳妇哪!以前她也不认识我呀!照这样说凭那块大洋,她也得陪我住十天。”瞎老八心想。 “老骑(姨),那你就看着办吧!”说完,俩人就没声了。 “他们俩不会睡在一起吧!”瞎老八一边想着,一边用手指轻轻地抠开了窗户纸,借着月光一看,炕头一个,炕稍一个。 瞎老八一整晚也没睡好这觉,东方刚露鱼肚白,就套车回老家了。 第七章 祸根 谚语讲“头伏萝卜二伏菜,三伏种荞麦。”北方气温低,头伏未了就该种白菜了。 烂眼子家只有一匹马,是他当胡子时骑的,可要开荒种地,一匹马是拉不动梨的。得到了王家的女人后,烂眼子就一直在琢磨,熟地规王家的女人了,可江中霸没说咋分,这王家还有三匹马和一群羊是不也该规王家的女人啊?房子都让江中霸给独占了,马和羊可不能再让他给独吞了!可迟迟不见江中霸有动静,这日子久了没人去要,自然而然不就成他自己的了吗?一就柳子都散了,有些话该说也得说了。 “呀!眼子来了,坐。” 其实江中霸应该管烂眼子叫老丈人,江中霸也想到了这一点,处于礼貌,把“烂”字给去掉了。两人简单地聊过几句后,烂眼子开始引话了。 “石柱子怎么不在?”烂眼子明知故问。 “放羊去了” “那几匹骏马由谁看管?” “石柱子不在家就我喂。” “饲养这些牲畜操心否?”烂眼子拽着词,别有用心地又问。 “没啥,再多一点也能经管。”江中霸感觉出烂眼子话里有话,很直了地说。 烂眼子一听这话,真是他想独吞啊!看来怕也没有用,有些话硬着头皮也得说了。 “那些熟地你打算如何安排啊?”烂眼子开始直砍了。 “给你们三家每家一垧。”江中霸说得漫不经心! “少点了吧?”烂眼子心中的疑虑暴露出来了。 “咱们的亲属近,另外再多给你一垧。” 给与分是两种意思,那意思你烂眼子得领情。 烂眼子眯了眯眼,在那琢磨着,江中霸也没有吱声,俩人就这样闷在那了。 “一匹马开地甚是费力!你看那王家留下的马匹是否也该分配一下啊?”还是烂眼子先开的腔。 “这是不可能的,别说是马,就连一只羊也不能分给你们。”江中霸话说得挺硬! “头,我冒昧地说一句,东西是王家的,你我都算是王家的贤胥呀?”烂眼子有点激动,转而缓和,那意思是该享受平等待遇的! “拽个屁!还贤胥,我老婆姓王,你老婆姓王吗?王家的东西啥意思你知道吗?多给你一垧熟地是看我老婆的面子,惹急了我一垧地都不给你,自己找个凉快地方待着去吧!”江中霸撵上人了。 “你的话我从来没有反驳过,虽然队伍散了,但在我心里永远奉你是头。”烂眼子嘴里虽还在奉承,可心里却暗想,还以为自己是头哪!贪得无厌,咱们走着瞧吧! “这江中霸也太虎食了!还拿自己当头哪!你他妈的那闺女也真是够劲!看到我连声招呼也没打。”烂眼子到家就不拽了。丧丧着脸嘴里还骂骂咧咧地,看来对于谷胖子他似乎有点热乎够了。 谷胖子瞥了烂眼子一眼,还真没拿自己当外人! 烂眼子是越说越气,气着、气着,来屁了,就走到了屋外,弓弓着腰,手捂着肚子,扭脸看着太阳“当当”放了两下。烂眼子有个习惯,气大劲了就得放屁,而且还有固定肢势,必须得看着太阳才能把气排出来!阴天没办法就得憋着了! 放过屁后烂眼子觉得舒服多了,那丧丧的脸上转而挤出了一丝微笑,开始商量谷胖子,让她去要,江中霸一定会给面的。可怎么商量谷胖子也不去。 经过一再考虑,烂眼子认为这事应该让猴二伸头,猴二以前在江中霸的眼里是最红的,他去要兴许就能要出来,只要他能要出来,自己就有理由再去要了。猴二若是要不出来,弄不好他俩就会产生矛盾,最后把江中霸孤立起来才好哪! 烂眼子来到了猴二家,猴二对他的到来感觉挺意外的!他俩以前的关系根本不咋样,这咋还主动登门了!登门就是客,咋也不能不搭理人家啊! “呀!烂哥咋有空啊?”猴二有点藐视地问。 “这不成亲戚了吗?理说:不走不是亲,今天特意来拜访拜访二弟 。”烂眼子又装起斯文来了! “那可不是咋的,你现在已成大伯子了,快坐。”还没等猴二说话,瘦刘就抢着说。 猴二感到可笑,感觉这个亲戚有点扒拉杆子拨拉不着! “二弟能取到你这样的漂亮媳妇大福也!”烂眼子奉承起来了。 “烂哥真会说话,我的肚子哪有姐的肚子大啊!”随后瘦刘嘎嘎笑了。 “啥肚子啊!他说我有福才能取到你。”猴二随即解释。 “你的老婆胖乎乎的也够招人稀罕了!”猴二反夸了一句。 “彼此彼此,各有千秋。”烂眼子还挺谦虚! “烂哥今天来是有事吧?”猴二单刀直入。 “民以食为天,这不该种白菜了吗?你家打算与别人插伙哪还是自家单干?一匹马开地焉能拉动梨?” “这事我还真没想过!是该种白菜了。”猴二挠了挠头,他光顾着沉浸在爱河里了! “啊!好弄,到头家再借一匹马不就完了!”猴二认为这是很简单的事。 “人家都制了车和梨,你家可就只有一匹骏马啊!再者说那马你也不能接二连三地去借啊!” “还借啥?那马本来就有一匹是我家的。”瘦刘抢着又说。 “你家不也只有一匹马吗?你打算咋弄啊?”猴二认为江中霸对自己够意思,自己再去分东西也太不讲究了!况且他也不傻,你烂眼子可能别有用心,随即就反问了一句。 “我是他岳父大人,他能不赠送我一匹骏马吗?”烂眼子一边说着,还一边装出洋洋得意的样子。 “你不去要他能给你啊?自己的东西还不好意思去要,真熊!”瘦刘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捻了一下猴二的头。 “我去、我去。”还是老婆的话好使! 烂眼子见目的达成了,便暗暗惊喜,不一会就告辞回家了。 本来新建的屯子路还没踩平,猴二的身子更是晃晃悠悠,像一只倒过来的公羊阑子,晃悠来、晃悠去,晃悠到了江中霸家,江中霸刚好在院里站着。 “大哥,最近消遣得咋样啊?”刚一见到江中霸的面,猴二就笑嘻嘻地问。 “还能咋样,这些烂牲口都给我折腾坏了,哪赶咱们从前自在啊!”江中霸叹息着说。 “我说的是……”猴二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扫视了一下站在院里正呆呆地看着鸡的彩英。 “啊!还没到火候哪!岁数小,还短练啊!”江中霸并没有说他很少才能碰到。 “不在家侍候你那个,到这做啥来了?”江中霸面带微笑。 “一是来看看大哥,二是来牵马。” “牵啥马啊?”江中霸有点糊涂! “牵我家的那匹马啊!”猴二解释。 “你家的马咋会跑到这来?”江中霸感到疑惑。 “不是我骑的那匹,是我老婆的那匹。”猴二又解释。 “妈了个八子的,哪匹马是你老婆的?你的老婆还是我给你的哪!没有我,就你这熊样到哪弄老婆去?给我滚得越远越好,忘恩负义的东西。”等江中霸解过味来,顿时气得骂了起来。 “不是、不是……”猴二想说那马应该给他一匹。 “还不给我快滚!信不信我能把你的另一条腿也给撅折喽?”江中霸瞪着眼睛一边说着,一边向猴二跟前凑去。 “别、别……”猴二赶紧摆了下身子转了过去,随后身子摆得越来越快,转瞬间就摆出了江家的院子。 颠簸在回家的路上,猴二越想越不是滋味,以前你是头我溜须你,现在你不是头了我还得溜须你啊!再说你也不讲义气啊!送我花你也得送土啊!送鱼就更得送水了。自己就一匹马,没法种地,可不种地咋养老婆呀!那马理应就是自己的,咱也不是去跟你要啊!回家后老婆再一出溜就更气了,这股怨气就咽在那了! 彩英家养了一大群鸡,是以前的家留下来的,群里光公鸡就有好几只,彩英没事的时候就站在院子里看着鸡发呆,有只大黑公鸡可霸道了!当你把苞米粒散扬到地上时,这黑公鸡守不过来,别的鸡就能抢着吃到。若把苞米粒集中一点,这公鸡就虎视眈眈地在那看着,自己吃不了它也不让别的鸡吃。母鸡见这阵势就蔫蔫地站在一旁瞅着,其它的几只公鸡则不甘示弱,围着大黑公鸡不停地转,像是在寻找机会,猛然间“忽”地一下都扑了上去,这大黑公鸡顾头顾不了尾,立刻被啄得遍体鳞伤,可它还是站在那张牙舞爪地硬撑着!其它的几只公鸡接下来则继续围着它在寻找进攻的机会。 彩英从来没有把心思放到过过日子上,可烂眼子与猴二在这说的话却被她听得一清二楚。那看着鸡发着呆的眼睛顿了一下,随后又平缓下来。 “这马是我们王家的,出了姓王的,别人谁也不能给。”?彩英说话的时候连瞅都没瞅江中霸一眼。 “老婆,你放心,我是不会给他们的。”只在为她家人安葬时听过她的话,还是石柱子给传的。这次亲口听彩英说话了,而且还是顾家的话,把江中霸都乐坏了! “可我老婶子家的孩子算是王家的人,这马得给她家一匹吧?” “还是你明白事理,应该、应该,转头我就告诉她家来牵马。”不但会过日子,说的话也有道理。 “还让人家来牵啥啊?自己就给送去呗。”还是没有看他。 “对、对。”江中霸也有绵羊的时候!马骝地就去了! 对于江中霸给送来的马,刘虎子表示感谢。可柳凤却啥也没说,毕竟他是她的杀夫仇人。对于杀人的仇胡子都有份,可这仇得先可胡子头算。再说她也没拿刘虎子这当家,送不送马对于她来说都无所谓。 江中霸亲自给刘虎子送马的事猴二和烂眼子也都知道了。他们都暗地琢磨,“啊!听你话的去要你都不给,不咋听你摆布的你倒要亲自给送去,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咱们走着瞧。” 俗话说得好,“宁肯得罪十个君子,也别得罪一个小人!”江中霸为自己的将来埋下了祸根! 第八章 群龙无首 尿强(有能耐)的人当胡子,是因为他们胆大、心狠,不愿服天朝管!熊包当胡子,是因为那马呀堵到旮旯给打急了,逃出去后它是边跑边尥蹶子!在这两夹裉子的人当胡子,多数都是好吃懒做,喜欢浑水摸鱼的主。李二掰扯就属这两夹裉子的,这人三十来岁,长的浓眉虎眼,连把的勒腮胡子,轮廓相当粗野,走在胡子堆里,打眼一看,都会以为他是胡子头哪!可论起能耐来,就相形见拙了,是个地地道道的假二横子!胜仗就大胆地向前冲,败了顶数他跑得快。因他会包装自己,在江中霸的手下混得还挺红! 人无完人是形容好人的,相反,坏人也有好的一面,二掰扯这人就挺孝顺的,他接父母来的目的不完全是为了分到点余地,自己现在已有了一垧地,也有了房,而父亲还在老家给人扛活,想让父母跟着自己过个安逸的晚年。 凡是出去当胡子的家里都不太宽裕,加上好逸恶劳,就当胡子了。瞎老八也不另外,他的父亲在老家不但租地种、连牲口都是租的,瞎老八这几年还真赞下几个冤枉钱,本该帮他父母一点,可他对母亲扒眼睛的事一直有气,就一点也没帮。这次为了接近李燕子去接父母,他父母感觉儿子知道孝顺了,而且自家还有了地,就乐颠颠地跟来了。 等把父母和妹妹都接来瞎老八心里才缓过劲,自家就一铺炕,咋就没有人家李二掰扯有远见,盖房时坐地就搭两铺! 为了种地瞎老八本该再卖一匹马。可他一琢磨,“妹妹刚来,暂时跟李燕子还搭葛不上,为了李燕子,自己应该跟李二掰扯两家合伙种地,这马还真就不能买。” 提到种地,瞎老八心想,“还有二十多垧地没分完哪?江中霸说等家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按人口给补,现在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也该给补了,补完了自己好跟李二掰扯插伙去呀。” 瞎老八心急,张三豁子心更急!为分地花三块大洋雇他老姨装自己一个月的媳妇,在一个月内地若没分,这三块大洋就打水漂了!急得他团团转,最后去找瞎老八,俩人一商量,这事得去找江中霸,有瞎老八给壮胆,三豁子也就跟着了。 “你说等家人来得差不多给补地,这家人也来得差不多了,地也该给补了吧?”一见到江中霸,瞎老八就问。 “这地咋给你们补啊?是按老婆孩子补,还是把父母也算上,有的把兄妹都接来了,有的甚至把他二大姨子也接了来,他二大姨子也给地啊?”江中霸见瞎老八来了连头都没叫,就气着说。 瞎老八喔喔了半天,也没有喔喔出啥来。人家说得有理,三豁子在旁一捅咕,俩人走了。 俩人感觉准备得不充分,应该再商量商量。 “去你家吧?你家嘀(近)。”三豁子说。 “还是去你家吧?我家人多闹听!”为了去看三豁子他老姨,瞎老八赶忙找借口。 他俩来到了三豁子家,刚一进屋, “呀!八哥来了,这几天没看着我都想了!”看到瞎老八来了,他老姨拧了一下腰。 “看你那耷拉着脑袋的熊样,就知道啥事也没有办成。”他老姨随后又瞪着圆眼睛对三豁子说。 “人家江头说的有道呢(理),这地不好分噶(哪)!”三豁子叹息着说。 “头、头,他算长在哪的头?胡子都散了还头哪!你啥时能像八哥那样爷们?”又是一顿数落! “对、对,他算啥头啊?谁还把他当头了。”听到了他老姨的夸奖,瞎老八得意地说。 “老婆孩子和父母都接来哦(了),有的加姊妹都六七狗(口),你说这地咋分?”三豁子问他老姨,那意思自家人少,亏! “光给老婆和孩子呗,爹妈凑啥热闹!你说是吧?八哥。”他老姨又媚了一眼瞎老八。 “咳、咳。”三豁子使了一下动静,让他老姨别乱说。 “咳个屁啊?我就知道八哥是好样的,这地一定能给分了。八哥,你把地分了我陪你喝酒。”他老姨又奉承着瞎老八说。 “走,咱俩再去找江中霸,你在家炒菜吧。”瞎老八被迷魂汤给灌足了! 走在去江中霸家的路上,瞎老八就琢磨,“我奔劲的应该是李燕子啊!在三豁子他老姨那装啥呢?对,应该让二掰扯跟我一起去要地,让他妹妹看看我的能耐。”于是就带着三豁子拐弯去了二掰扯家。 同样是李燕子给卷的烟,瞎老八划火点烟时,不想走了神,右手拿着划着了的火没有放在烟头下,却放在了嘴边捏着烟的左手的两个指尖下,烟顿时掉在了地上,烫的瞎老八赶忙往手指上吐吐沫,三豁子在一旁给逗得直笑,瞎老八白了他一眼,开腔了。 “二哥,咱这人口添得差不多了,得让江中霸给补地了。”瞎老八这是第一次叫二掰扯二哥。 “是该让他给补地了。”二掰扯点着头。 “江中霸说咱为补地把不该接的人都接来哦(了),不给鼓(补)。”三豁子补充着。 “凭啥他不给补啊?谁家还没有个兄弟姐妹,他家地可够份了,不想让咱们活啊?我就不怕他,老八你怕他吗?他不给补试试!”二掰扯话说得很硬。 “我怕他?以前我也没服过他啊!今天妹妹也在,江中霸不给分这地我自己分,我看他江中霸能咋地!”瞎老八趾高气昂地看着李燕子。 “走,咱仨再去找江中尬(霸)。”三豁子着忙了。 “我还有点事,躲不开身,八弟自己去就好使。”叫得挺硬,要去找江中霸,二掰扯撤托了! “忙你就不用去了,多大点事,兴师动众地!走,三豁子,咱俩去,别人的地不给燕子的地他必须得给,你在家听信吧。”瞎老八撇扯拉嘴地说完,就又带着三豁子去找江中霸了, “你俩怎么又来了?”江中霸见瞎老八又来了,就讨厌地问。 “找你给分地。”瞎老八理直气壮地说。 “不是告诉你没法分了吗?”江中霸板着脸说。 “不给分你都要啊?”这话说得咽脖子! “我都要你能咋地?”江中霸要打架的意思。 “能咋地?不行,现在队伍已经散了,没人拿你当头了,让你给分是抬举你了!”瞎老八没有畏惧的意思! “妈了个八子地想造反啊?”江中霸动怒了! “队伍散了,谈不上造反,你没权管我了。”这话正刺中了江中霸的要害! 江中霸心想,“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自己在世时可谓呼风唤雨,哪个敢顶嘴啊?这下闪得不轻,身边连个帮凶都没有了,连那个熊饼都跟着起屁来了,若是真跟他动起手来,恐怕自己要吃亏,借坡下驴吧!” “那我真就他妈个八子的不管了,你自己爱咋分咋分去!” “有你这话就行,别说我们不尊敬你,三豁子,走,分地去。”瞎老八说着,扬眉吐气地带着三豁子走了。 瞎老八在前仰头挺胸地走着,三豁子跟在身后扯着脖子喊着,“补地啦、补地啦,哈(夏)老八给大噶(家)补地啦……”绕着弯地走过二掰扯家门前,瞎老八还特意让三豁子大点声。 胡子们听说瞎老八自己去分地,很怕将自家的那份给挤没了,都赶忙往地里跑。群龙无首,荒岗子顿时就热闹开了。有的说这地得按人口分;有的说只能给老婆和孩子;有的则说这地先不能分,得等都有老婆了再分。有人就反问说你一辈子取不上老婆还不分地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烂成了一锅粥!瞎老八这下可转不过轴来了,这地咋给人家补啊?他也没长那脑袋啊!没办法,只有求烂眼子给出主意,最后烂眼子晃着脑袋说话了。 “今天这事我本不该掺和,虽然我以前是个眼子(谋士),你们还给我加个烂字,好像我眼光多独到似的!可现在啥也不是了,正常来说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可夏老弟非让我给出出主意,有人爱听我就谋划谋划,没人爱听我就不语了。” “只要公平,就听。”大部分人赞同他说,有不赞同的,以前从不敢说不赞同,他说话在听不听的,也不吭声,现在虽说不怕他了,可没别过劲来,就没说不听。 “要说公平,我看还得按着咱们兄弟的人头分,因为这地毕竟是咱兄弟弄来的,若按人口分,我看这地是要分不下去。” “咋现在是过日子了,不是去抢了,为啥要按胡子的人头分,是不是按人口分你认为你家就两口人吃亏啊?”家里人口多的胡子站出来反对了。 随后又是一片乱喔喔…… “我最后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这地咱按女人给补。”烂眼子眯着眼睛说。 “按女人咋给补啊?我没有老婆,家里没女人,我还不同意哪!” “大家别吵,听我把话说完,没老婆的也按有老婆给你补地,不过两年之后你还没有混上老婆,地就得缴回来。”没老婆的不吵吵了。 “有老婆的,而且还有姐妹的,咱也按女人的人口给补,不过老婆若是改嫁,或是姑娘外嫁(嫁出屯子),这地也缴回来。”家里人口多的也不说话了。 家里只有两口人的感觉吃亏,可人家烂眼子家也是两口人,堵嘴啊!没老婆的可乐坏了,不但补到了地,这姑娘若外嫁地还给缴回来,就控制了女人外嫁,老婆进被窝的希望就更大了。 这回再也没有人提出异议了,地就这样给补了。虽然江中霸和刘虎子并没到场,他两家该补到的地,也正常给补了,暂时还没有谁敢直接跳出来反对的。 烂眼子算是个人奸子,这样分他多亏啊?可他有自己的想法,现在江中霸的权利没了,虽然这样补地自己亏了点,可自己的形象若是树立起来,以后的好处可就多了! 走到离三豁子家的不远处,瞎老八就隐隐约约地嗅到了一股异味,是鱼吧,还不那么腥,是猪肠子吧,还没那样臭,越是靠近味越大,用鼻子使劲嗅了两下,还真难猜,看来这三豁子家还真有存窑(存货)。 “三弟,你老婆在家准备的是啥下酒的菜啊?这味咋闻着有点闹听!”烂眼子也闻到了,便问三豁子。 三豁子“喔喔”了两下,也没说出是啥,他自己都感到纳闷,不知道他老姨自己在家捅咕点啥? “一定是咱们没有吃过的好东西,你看三弟还吊咱们的胃口哪!”二掰扯在旁插了一句。 烂眼子和二掰扯咋也跟来了?原来分过地后瞎老八感觉老牛了,嚷嚷着要跟三豁子喝酒去,听说喝酒烂眼子跟二掰扯就凑了过来,一问,原来是三豁子家有准备,三豁子一看,别让人家挑礼啊!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这不,他俩就跟着来了。 大伙一进三豁子家的外屋,他老姨正弓着腰汗吧流水地在锅那忙活哪!看来了这些人,先是一愣,随即招呼大伙进里屋。 “弟妹,那地我给你分了。”瞎老八赶忙显皮。 “我就知道八哥有能耐!”女人奉承着。 三豁子进屋就放了桌子。几个人围着桌子盘腿坐在了炕上,把酒倒上后,就等着女人上菜了。 只听吧嗒一下,是僵杆(高粱杆)锅盖被掀起戳在墙边的声音,那种腥臭味更浓、更重了!女人端上了菜,哦呀!鱼干子炖粉,这味是那鱼干子放出来的,一定是那鱼在没有完全晾干前就坏了,那味都打鼻子,看这鱼是没法伸筷了,对付着弄口粉吧!我操,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粉的味放在嘴里比那鱼的味还大,瞎老八手捂着嘴呕了两下,没好意思把粉直接吐在桌子上,就吐在了手上,随后挪到了炕边,猫腰将手里的碎粉撇进了灶坑。 “咋地,我做得不好吃啊?”女人抬着脸问瞎老八。 “不行,味太大,受不了!”瞎老八紧着鼻子说。 “这鱼都坏了你咋还滚(炖)哪?”三豁子不好意思地问他老姨。 “没下锅时没这味啊!再说你家有啥啊?有大肠头我还给你炖鱼干啊?”女人瞪着眼睛看着三豁子。 “菜不行咱就干剌,别难为妹子了。”烂眼子上下打量着女人,眼睛开始发亮。 “对,你不说陪我喝点吗?来,上炕。”瞎老八招呼女人。 “弟妹也会饮酒!快来,坐这。”烂眼子说着,赶忙挪了一下屁股,挪出了个空位。 “喝就喝,谁怕谁啊!我乔爱华喝酒没服过谁!”女人上炕就坐在了空位上,原来她叫乔爱华。 有了女人,这酒喝得可就来劲了,还用什么下酒菜啊!明摆着的一只大烧鸡,看着都能入肉三分,男人们的眼神由洼蓝转向了混沌,就像那死水坑子里刚刚冒出的泉,鼓出的都是烂泥汤子。瞎老八坐在了女人的对面,眼皮从没向女人的脸上瞭过,究竟在看些啥?他那眼睛谁也说不准!可有三豁子在坐,谁也不能太过放肆。 这女人嘴还会说,说瞎老八耷拉着眼皮像睡佛,烂眼子干皮剌骨的像太上老君,二掰扯满脸的胡须像张飞,给几个男人美地不一会就有点高了。烂眼子越看这女人越顺眼,比他老婆鼓溜多了,这老色鬼胆可大,借着酒劲偷着伸手到桌子底下去摸女人的脚,这女人没有穿袜子,感觉那脚巴丫子滑滑的,烂眼子一边摸着一边用迷乱的眼睛看着女人,想看看女人的反应。女人感觉烂眼子的眼神太露骨,就会意地向三豁子努了努嘴,用脚拍了烂眼子的手两下,烂眼子一琢磨,嘻,有韵! “今天谁先趴下谁就是乌龟,谁要不喝谁就得学乌龟叫,没两下子就别梳分头!”女人叫起劲来。三豁子向她眨了眨眼,这女人就像没看到一样。 烂眼子毕竟年纪大些,首先就耷拉脑袋了,女人就逼他学乌龟叫。 “嗷、嗷……”没几下,烂眼子就栽歪那去了。 “咯咯,这哪像是乌龟叫啊!倒像是山叫驴。”女人嘲笑着,其实乌龟咋叫她也不知道。 这女人酒量还真大,把几个男人都给灌趴下了,她自己咋地也没咋地!她摸便了几个男人的口袋,摸出了几块大洋,随后拧了拧屁股,“小样,一泼尿我就能淹死你们!” 几个男人醒点酒后就都趔了歪斜地回家了,到家后也没轻折腾,烂眼子吐得嘴快,把手伸到嘴里后根本就不用搁弄,那臭脚丫子味把肚子里的混稀都给赶出来了! 第九章 暖意 石柱子个子不算太高,大眼睛长方脸,脸既白且光滑,眉毛不粗也不细,给人的感觉挺斯文的。他住在彩英家的西屋,也就是关女人那屋。胡子散伙时他就被江中霸给留下了,江中霸要收他做干儿子,他没有答应,这事暂时就放在那了。彩英整天傻呆呆的,跟江中霸一句话也没有,同石柱子偶尔却能说上几句,他帮石柱子洗过衣服,还把衣服破的地方用针线给补上了,彩英对他多少有点亲人的感觉,也许都算孤儿的原因吧! 石柱子每天老早就起来,解过小手后直接就给马拌料,然后往屋里抱足够当天的烧柴,将水缸担满水,吃过早饭,就出去放羊了。 悠闲地走在大甸子上,看那一望无际的荒野,石柱子的心里感觉特敞亮!他早已厌倦了那些尔虚吾诈、东闯西杀的生活了。手摸着彩英用针线给缝合过的衣服口子,心里美滋滋的,见到彩英他总是有些异样,怎么回事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也许是他从没得到过女人的温暖吧!哪怕是那么一点点,他心里感觉就足够了!他没有答应江中霸的要求,一是不想认贼作父,二是不想管彩英叫娘。 “柱子,明天你不用去放羊了,胡懒牤子给咱家放,明天你收拾收拾种地的家伙,用不几天咱俩该去种菜了。”傍晚见石柱子赶羊回来,江中霸对他说。 原来胡懒牤子不爱干活,懒得出了名,没人愿意跟他插伙种地,自己一琢磨得活啊!就来找江中霸,愿意将自家的地卖给江中霸,就顶盖房子时借他的钱,另外想给江中霸家放羊,给点粮食,再给点零花钱就可以了。江中霸认为用地顶钱挺便宜的,再说家里还正好缺人手,找这样的人还找不到哪!自己送上门来的,哪有不用之理。 对于石柱子来说,干啥都无所谓,硬实的小伙子,不干活干啥啊! 吃饭的时候,石柱子和江中霸坐在炕上吃,彩英却端着饭碗在外屋吃,这样的事很常见,彩英不是自己在外屋吃,就是等江中霸和石柱子吃完了她再吃。并不是江中霸给她受气,而是她不爱看江中霸。 正吃着饭,就听彩英在外屋呕了起来,而且越呕越严重,江中霸赶紧让石柱子去看看是咋回事,他自己不去的原因是他心里清楚彩英烦他。 “怎么了?”石柱子关切地问。 “没怎么,就是吃不下饭,感觉恶心,老想吐。”彩英回答。 江中霸在屋里听到了这话,赶忙下地到了外屋,他岁数大,懂得事多,一看彩英的状态,他都乐坏了。 “从明天开始你做饭,饭做好了咱俩在外屋吃,让英子自己在炕上吃。”江中霸笑嘻嘻地对石柱子说。 弄得石柱子有些莫名其妙,反正干啥都是干,能帮着彩英干,更好了! 柳凤家的大妞子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孩子躺在炕上高烧得直说胡话,浑身起水泡,是出疹子了。为了给孩子降温,柳凤一边哭着,一边用水沾湿了毛巾给孩子擦身子。当时因出疹子死亡的小孩很多,柳凤看孩子这疹子能出到手心和脚心还得三四天,附近连个大夫也没有,再有三四天不吃东西,孩子也就够呛了!柳凤除了哭啥办法也没有。 哪个小孩还不出疹子 ?大妞子出疹子的头两天刘虎子没太在意,第三天看孩子烧成这样,柳凤再哭,刘虎子也急了! “快给孩子收拾收拾,我带孩子去看病。”刘虎子急着说。 “到哪去看病啊?再说咋去啊?”柳凤这时也不提放刘虎子了! “到洮安府,别的地方我也不熟悉,我骑马背着孩子去。” 刘虎子找出一块方帆布,用绳子绑上了四角,抱起炕上的孩子把她背在后背上,让柳凤用帆布兜住孩子的屁股和后背,帮他把绳子系在他的两个肩上,随后他背着孩子就出了屋。 “你在家放心,我一定会把活生生的孩子给你带回来的。”刘虎子一边解着栓马的缰绳,一边对柳凤说。 柳凤用手摸着孩子的头,同时用期盼的目光看着刘虎子,什么也没有说。 刘虎子骑上了马,一溜烟地走了。柳凤看着那越来越小的两个脑袋,心里同时产生两种说不出的滋味! 刘虎子带着大妞子走后,柳凤的心别提有多焦虑了!虽然她心里清楚只要有好大夫,孩子的病就不会有问题,可孩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她实在是放心不下,心情不好奶水就少,奶水越少兜里的孩子就越聒,孩子叨着奶,整晚都不肯撒嘴,哪怕有一点点的甘露酿出,她就一刻也不想让它在库里存着。聒得柳凤两个奶子生疼,更是聒得她闹心!死了的咱就不说了,活着的虽说提放,可那毕竟是一个成熟的异性,虽然柳凤对他没有啥特殊的想法,可夜晚自己搂着孩子躺在炕上,总是感觉缺了一个影子,别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是人,在那样的处境下心里都会产生矛盾! 不知柳凤是怎样熬的,熬到了第四天的下午,刘虎子终于背着大妞子回来了。虽然大妞子的病还没有痊愈,可她见到柳凤就喊了声“妈”!压在柳凤心头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柳凤急于将孩子从刘虎子的背上抱下来,伸手一掳挂在刘虎子肩上的绳子,刘虎子“呀”了一声, “怎么了?”柳凤关切地问。 “没怎么,绳子勒得有点肩酸,缓缓就没事了。”刘虎子赶忙解释。 “孩子的疹子出得差不多了,在家养养就没事了。”刘虎子接着说。 “那我就放心了,这几天没把我给愁死!”柳凤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刘虎子。 “这是给你买的,看你的衣服也很旧了。”刘虎子从腰间拽出了一块蓝花布,递给了柳凤。 “救了孩子一命我都不知该咋谢了,你看这……”柳凤实在有些感动。 “有啥谢的,我就当你是亲妹子了。”刘虎子话说得非常诚恳。 女人确实喜欢男人送的礼物,不过收礼物时要看场合,礼物的轻重和送礼物的人是谁,不能见礼皆收也不能见礼拒收。对与男人来说,送一金山可能架起的是一堆粪土,送一纸船也许能破浪扬帆! 夜晚,柳凤躺在炕上思前想后,怎么也睡不着。看来这刘虎子真是个好人,若是阴毒之辈,这大热的天睡在一个屋里早出事了,关公怕与嫂嫂出事还得斩蜡哪!他刘虎子就……,想到这,柳凤真想自己扇自己一嘴巴,丈夫死的时间不算太长,自己哪该那样想哪?往往到这个时候,大脑就不由自己左右了!咳!也许人家根本就没看上咱,看咱命苦,为救咱。 柳凤正在思考间,刘虎子悄悄下地了,柳凤赶忙屏住呼吸,看他想做什么,她的心跳开始加快了!“假如刘虎子冲着自己而来,自己应不应该拒绝哪?” 借着月光,只见刘虎子到灯窝摸了摸,随后就走向了外屋,不一会,外屋就亮起了灯,柳凤感到好奇,就起身下了地,蹑手蹑脚地来到门边,趴着门缝向外屋一看,赶忙用手捂住嘴,泪水顿时从她的两个眼角滚了下来。回身上了炕,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原来刘虎子正光着膀子,用酒在擦拭两个肩膀,两个肩膀背孩子时被绳子勒得像是烧红了的钢丝绳搭在了他的两肩上! 第二天中午,刘虎子牵着马刚一进院,只见大妞子向他跑了过去。 “爹,我妈让你快点进屋吃饭哪!擀面条,一会该沱了。” “你咋这样叫我?”刘虎子疑惑地问。 “我妈让的。”大妞子回答。 炕上放着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大一小两碗面条,看看盆里,已经所剩无几了。 “你们爷俩吃吧,不知你啥时能回来,刚煮好我就先吃了。” “伯伯,她骗人,她才没吃哪!就煮这么多,刚才我要吃她还不让呢!”大妞子听了妈妈的话,赶忙告诉刘虎子,刚才是柳凤揪着她的耳朵让她管刘虎子叫爹,现在就忘了,改回以前的口了。 “家里没面了,你看我的心该多粗了!”刘虎子在那自言自语,放下了筷,他也不吃了。 “你这孩子,咋这样多嘴,有你吃的就行呗!”柳凤训斥着孩子。 俩人你让我,我让你,直到大妞子吃饱了,最后柳凤把盆里的面底都捞了出来,两人一人一半,这才开始吃,一边吃着,柳凤还一边从自己的碗里向着刘虎子的碗里挑着,很怕他吃不饱,看柳凤不注意的时候,刘虎子又把面给挑回去,就几口的事,俩人却吃了半天!就算大妞子不吃,这面也不够刘虎子自己吃的! 傍晚,刘虎子拎回个兔子,是他在甸子上打的,将兔子扒了皮,让柳凤拿来菜板子,刘虎子蹲在外面就把兔子给剁了,乐得大妞子直拍手,“吃兔子肉了、吃兔子肉了……”剁完兔子,刘虎子想帮柳凤烧锅,柳凤没让,“怪累的,进屋休息一会吧!”刘虎子一进屋,本想躺一会,地下的铺却没了!自己的被服被板板整整地放在了炕上,而且紧挨着柳凤的被服。 “我妈说怕你在地下睡觉着凉,把铺给拆了,我还帮着干活了哪!”小孩子嘴快,刘虎子一进屋,她就说了。 柳凤在外屋听到了孩子说的话,弄得两个脸蛋绯红。 第十章 猫鼠之道 从屯到荒岗子这段路经过人踩马踏,车轱辘再一碾,还挺直的。可经过胡子们的手开垦出的荒地却是七拧八弯了!虽说是铁就能打钉,钉子打得好与赖就跟取料有关了。前面倒着骑垄走的是男人,猫腰跟在后面的是女人。男人用锄尖在垄台上绽着一个一个的坑,女人则把手中的白菜籽一吐一吐地平均分配到每个坑里,经过那片荒土地的孕育,就期盼着那菜籽生根、发芽了。 跟瞎老八搭配的是他的妹妹,跟二掰扯搭配的也是他的妹妹,瞎老八算是如愿以偿,两家插上伙了,为什么两个妹妹没穿插开,是因为刚刚接触,彼此还不算熟,瞎老八多么希望跟在自己后面点籽的是二掰扯的妹妹呀! 跟烂眼子搭配的是乔爱华,跟三豁子搭配的是谷胖子,他们两家也插上伙了。至于这两个女人能穿插开,烂眼子认为这样可以有说有笑,心情好,干起活来也不累!烂眼子在前面像是在抠一个一个的陷阱,乔爱华一点头一点头地猫腰跟在后面,像只鸡在啄着陷阱上的诱子。 跟刘虎子搭配的是柳凤,刘虎子本不想让柳凤上地,家里有个吃奶的孩子,没法弄,柳凤怕他自己种地费劲,就把孩子送到了彩英那,让彩英帮着给哄,刘虎子挡也没挡住。 让人感觉搭配得不够完美的,是两个男人,江中霸和石柱子。看到江中霸上地了,少数人跟他打声招呼,多数人爱理不理地,江中霸感觉自己很尴尬,时位移人啊!简直是一落千丈,活没干多久,江中霸感觉别人都在用孤冷的眼光看着自己,实在有点呛不住劲了,就把活扔给了石柱子,自己散不嗒地回家了,临走时告诉石柱子,下午他去放羊,让懒牤子来种地。 唯一没有看到的是猴二和瘦刘,听说瘦刘的肺结核病又犯了,而且还很严重,猴二在家守着哪。 对于猴二来说真是好景不长,好不容易弄到家里一个宝,没想到还是个病包子,眼豆、眼豆,这带眼的豆本身就不吉利。 人啊!这一生奔奔坎坎的也真够累的!瘦刘在家做姑娘时就有这病,嫁到王家后也时好时犯的,不过每次犯病都不算严重,对于原配王老二的死她也非常伤心,可她知道自己身上的病,撵王老二是不远的事,能多活一天就多高兴一天,嫁给猴二她认为是老天安排的,有对不住王老二的地方等她到了阴间再一起补偿。人的面目长得都没有完全一样的,心里的想法就更不一样了! 烂眼子懂得医术是多数胡子公认的,他会些啥啊?针灸了,谁鼓个疖子他给帖点膏药还能弄两下子,听说是祖传的,其它的所谓医术都是他自己后悟的,就是跳跳神,哪个女人得没脸病了、谁家的孩子高烧说胡话了,无非都是闲扯,不过也有供他为神灵的,瘦刘得的是实病,猴二还把他请了来,黑灯瞎火地在那跳神哪! 其实像瘦刘这样的病烂眼子也不爱给看,他会点啥他自己心里清楚,古时将巫术的手艺称作金饭碗,说这病看不了烂眼子不是等于自己砸自己饭碗吗?黄皮子就是泌人的玩意,能不能泌上泌泌再说! 漆黑的夜,墙皮被灯烟子熏的黑气燎光的,几乎都不反光,本来就微弱的光线显得就更加昏暗了!灯油的质量再不好,煤油灯老嗑捻儿,火苗一会大、一会小,就跟鬼火一样!瘦刘那原本就黄的脸皮变得蜡黄蜡黄的!瞎老八形容的一点也没错,真赶上骷髅了!烂眼子坐在炕上一边颠着屁股,一边用手沾着酒揉搓着瘦刘那光光的背部。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人家真正的大夫是望、闻、问、切,烂眼子则是看、摸、聒、搓。看叫聚魂,摸叫安抚体魄,聒是拔火罐,搓是用酒揉搓病人的身子,烂眼子确实老道,用这法子给人看病就算看不好也绝对看不坏,最多也就是个误诊。 烂眼子的屁股足足地在猴二家的炕上颠了三宿,不知是用酒给搓的还是咋弄的,瞎猫碰到了死耗子,瘦刘的病真就见好了,都能起炕了!其实瘦刘就是这熬心血的赖巴病。 瘦刘的病让烂眼子给看好了猴二能不表示吗?除了盛情招待,临走是还给拿了三块大洋,当作打酒钱。 呼嗒了三晚忽悠来了三块大洋,烂眼子那牛劲就别提有多大了!有时连他自己都感到纳闷,稀里糊涂地就能把别人的病给看好,八成自己真的是有大仙护体哪!有些大仙骗过来骗过去,最终在精神上把自己都蒙蔽了! 抖了抖手里那三块大洋,金属的撞击声让烂眼子感到曼妙,像音乐那样撞击着他的灵魂,同时撞出了他的浪漫!烂眼子收起大洋,随后径直地向三豁子家走去。 “烂哥哎(来)了?”见烂眼子来了,三豁子打着招呼。 “穿得丽整的,目的为何啊?”烂眼子见乔爱华打扮得挺整齐的,像是要出门的样子,就问。 “呀!烂哥啊!在这待得有点闹心,想回妈家看看。”看到烂眼子乔爱华装做很惊讶,其实早就看到他来了。 “到这时候了我也就不含(瞒)你了,她不是我老婆,是我老骑(姨),不都是为多分点地吗!这地分完了,老骑(姨)也该回噶(家)了。”纸里包不住火,三豁子认为漏不漏都无所谓了,没媳妇的也照样给分媳妇的地。 “呀!老姨呀!这地还没种完,人手搭配不上,你岂能走啊?多好的人,怪可惜的,我还没有相处够哪!”烂眼子先是惊叹,随后挽留。 “出来这些天了,家里的孩子刚要舍奶,整天喝粥不饿得嗷嗷叫啊!以后咱们相处的日子长着哪!不能少来。”乔爱华确实惦记家里的孩子了。 “要不让三弟去把孩子给接来?嫌饭不好咱可改善,这三块大洋你先拿着,接孩子时顺便在买点好吃的,咋不知道心疼老姨哪?”烂眼子说着,掏出大洋递向了三豁子。 “用他给买干啥?有钱我不会自己买啊!还是烂哥会心疼人。”乔爱华一边说着,一边抢过了大洋。 烂眼子白熬了三个晚上,一口大气就没了! “看在烂哥的面上,我就在这多待几天,孩子有她爹看着,八成真就能把奶舍了哪!”乔爱华向烂眼子扭了扭嘴,还是钱好使啊! 听到老姨这话,三豁子喔喔两下啥也没有喔喔出来,他本不想留他老姨,留在这没啥用不说,还多了一张吃饭的嘴,经烂眼子这一弄,他还真就喔喔不出啥来了。 淫邪与淫荡两种目光相撞,也能撞出火花,撞出千言万语!烂眼子与乔爱华对视半天,二齿钩子--搭上了!知道不是三豁子的媳妇,烂眼子的色胆就更大了。 三豁子也不傻,这点瘪事还能瞒了人,他心想, “也不是自己的老婆,老姨又能咋的,也不能缺啥少啥,就是这钱自己一点也没捞到,不让我得到钱,就不给你们机会。” 在三豁子的监视下,俩人只能调调情,啥事也办不了!烂眼子一边调情一边在炫耀自己医术, “瘦刘那样重的病,被我的神术都给弄好了,把猴二感激的涕泪满衫,要给我钱,你说兄弟一场,这钱我能收吗?”说是这样说,烂眼子的嘴和心可不是一条道,他认为用骗来的钱再去骗人,好使。 不管烂眼子怎样煽情,也扇不灭三豁子这根蜡,最终,烂眼子还是没精打采地回家了。 烂眼子刚走,瞎老八就来了,瞎老八的嘴码子跟烂眼子相比可差得远了,在二掰扯家干坐了一会,也没啥话题可说,李燕子又不太搭理他,没着落了,就来到了三豁子家。 “呀!别灌(绊)着。”一迈门槛,三豁子取笑地上前去扶瞎老八。 他老姨嘎嘎地就笑了,弄得瞎老八不好意思地用手蹭了蹭额头。随后轻轻地踢了三豁子一脚。 “就那点丢人事,以后别提了。”瞎老八说。 “丢人倒不丢人,就怕你没有那些钱往外丢。”乔爱华用试探的口气说。 “别那样狠心行不,兜里若揣二十块大洋不得卡死我呀!”瞎老八笑着说。 “你若真揣二十块大洋,没等你进屋前我先去搀你。”乔爱华开着玩笑。 “二十块大洋可不轻啊!掉在地上都能砸出坑来,再加我的身子你能扶动吗?”瞎老八也不知道自己是咋回事,同乔爱华唠,这嘴可溜多了! “就怕你没有啊!若是有我背你都能背动。”乔爱华撇了一下嘴。 瞎老八哪里知道,这价让烂眼子给叫高了,他的那块大洋已经石沉大海了。 “别嗷(闹)了,哈(夏)老八,你来有事?”三豁子问。 “是你老姨先闹的……”瞎老八感觉自己说走嘴了,赶忙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你咋知道我是他老姨,是烂哥对你说的?”乔爱华认为这事传得也太快了。 “啊……是。”瞎老八感到纳闷,这事烂眼子咋会知道? “他还对你说啥了?”男人爱显皮,不能把给自己三块大洋的事也说了吧!乔爱华心想。 “他说你没有他的老婆长的好看。”瞎老八想了想,随后说。 “哼!小样,就差没趴到地上了!”乔爱华又撇了一下嘴。 瞎老八一听这话,这是烂眼子要伸手啊!他太了解他了,他一插手,这好事还真就不好弄了,得想个办法把他挤出这个圈。 “听说烂眼子身上长红斑狼疮了,这病可不咋好治,还招人哪!”瞎老八琢磨了半天,编出了这句话。提到了疮,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痒,就用手挠了挠。 “也没看出他有长疮的样啊?”乔爱华感到疑惑。 “长在身上你能挠(瞧)见哪?听说那疮尽往旮旯囊(长)。”这三豁子可真会补缝。 也不知三豁子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说的这话,感觉让人恶心,把后面的话都给掐死了,瞎老八看自己的谎言见效了,就得意着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