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巨富》 第一章 穿越 天色渐晚,屋外淅淅沥沥的响起了雨声。 “这是哪?” 江辰艰难的睁开了眼睛,浑身莫名的酸痛。 记忆中闪过几段残影,无数记忆碎片瞬间涌入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着眼前破烂不堪的茅草屋,摇头苦笑。 他居然穿越了! 成为了大乾王朝一个穷困潦倒的穷书生。 大乾,以坚不可摧的铁骑立国,三百年屹立不倒。 三百年前,它以无敌之姿征战四方,摧枯拉朽扫平一切敌人。 可无敌的铁骑敌不过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最终被时间淘汰。 如今皇族内乱,大乾已然踏入了油尽灯枯的暮年时节。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 西方蛮子厉兵秣马对大乾边界虎视眈眈。 自然灾害更是接连临到这片土地上,百姓苦不堪言。 原主虽然身处大山深处,却曾经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可多年前,从商的父母被隔壁虎头山的山贼杀害,他便跌入了人生的深渊。 “砰砰砰!” 破木门突然传来敲门声,与之相伴的还有一道微小却如同银铃般悦耳的说话声。 “辰哥?你没事吧!” 江辰下意识心头一暖,因为声音的主人是原主的青梅竹马,也就是隔壁屠户的女儿——吴玥。 江家落魄后,村子里原本受过江家恩惠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疏远起了江家。 只有从小同她玩到大的吴玥一直对他不离不弃。 逢年过节,都会从家里偷偷拿出点东西分给原主吃。 “我…我没事!” 江辰舔了舔干枯龟裂的嘴唇忍着浑身的酸痛,颤抖着站起身打开了破烂的房门。 门外,一个身着穿着破旧灰袍,身材有些瘦弱,长相却十分清纯的妙龄少女让她心头一颤。 少女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江辰,却看见江辰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瞬间脸色一红,眼神闪烁。 “江…江大哥!对不起!这几天爹一直把我关在房子里,我一直没机会来看你,我听说你被人……” “玥儿,江大哥没事!” 少女露出些许娇羞之色,她轻咬嘴唇,美眸中噙着泪水,抬头看向了江辰。 “江大哥,我给你带了些吃的和草药……” 一边说着,她一边从胸口掏出一个装的满满当当的小布包袱。 江辰瞬间心头一暖,这些年若不是玥儿接济自己,恐怕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饿死了。 江辰接过包袱,却猛的被食物的温度烫的微微皱眉,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再度抬头看向少女,只见少女正在用玉手轻轻捂着被烫的通红的胸口。 他前一世从军多年,什么样的伤痕没见过? 一瞬间便明白了!为了把食物藏起来送给自己,吴玥被烫伤了! 想到这,他嘴角的笑容逐渐凝固,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微微一颤。 前一世自己身为雇佣兵,每天都在刀尖上舔血,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温暖。 “玥儿!谢谢你!” “这些年都辛苦你照顾我了!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过上好日子的!” “江大哥……” 吴玥听到江辰的话,小脸一红,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玥儿能够帮到江大哥就已经很好了。” 话音落下,她又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江辰,然后脸色通红的说道:“我得赶紧回去了!若是爹爹一会儿发现我又私自跑出来,肯定饶不了我!” “江大哥,这个……是我自己缝制的,送给你!” 小妮子似乎鼓足了勇气,双手紧巴巴的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香囊递给了江辰。 香囊? 江辰哪里还不明白玥儿的心意? “谢谢你。” 江辰看着眼前低低埋着头,瞬间感觉心头一暖。 两人瞬间双手相触,玥儿如触电般猛的缩回了手,脸色更是通红。 “江,江大哥,我走了!” 玥儿留下一句话,转身逃离。 江辰拿起手中的香囊凑到鼻尖闻了闻,味道和玥儿身上的香味一样,十分柔和。 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毅。 吴玥想到今日江大哥接受了自己的香囊,安奈不住心中的愉悦,面带桃花的回了家。 可就在她愉悦之际,一道声音却突然传进了他的耳中。 “玥儿!隔壁村的秀才要来提亲咯~你还不快去打扮打扮准备准备。” 吴玥抬头,小脸顿时变得煞白。 第二章 变化 看到女儿的变化 吴屠夫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微微咧起的嘴角瞬间变得僵硬了起来。 “你……你又去找隔壁那个书呆子了?” 吴玥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低下了头。 吴屠夫见状,顿时被气的说不出话来,脸涨的通红。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爹早就和你说过了,跟着那小子指定没前途!我每天披星戴月辛苦操劳的供你们姐弟俩,不是想你多么出人头地,而是想你们以后过上平安乐福的生活!” “那个江辰一脸败相,读书读书又没读出名堂,干活干活又不会干,他能给你什么?爱情?那能当饭吃?” 吴屠夫深深的叹了口气,脸上的褶子如千层面般叠在了一起。 可吴玥依旧是低头不语,紧紧的咬着嘴唇。 二人沉默了半晌她才开口道。 “爹……我相信辰哥一定会考取功名的,他答应以后一定会好好待我的!” “他给的承诺?呵呵……” 吴屠夫忍不住笑出了声。 “承诺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你要是轻信那帮读书人,受了骗,最后受苦的还是自己!快!和爹去见见隔壁村的秀才吧!” “不!” 吴玥装起了胆子,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要做那秀才夫人,我就要辰哥!跟着他吃糠咽菜我都认了” 吴家和江家只有一墙之隔,江辰听到这番话,顿时被感动无以言表。 前世的他,虽然是功成名就的大豪杰,但却从未体验过爱情的滋味。 如今的他,虽然一穷二白,却有着这样一个对他依依不舍深爱着她的女人。 由此娇妻,夫复何求啊! “你……你!” 吴屠夫顿时被女儿的话气的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自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和女儿说了半天,这小妮子,依旧是这般死脑筋。 “好!好哇!” 他故意放大了嗓门,好似是对只有一墙之隔的江辰说到。 “既然你这般痴情,我便成全你们,三日之内拿出十两银子做嫁妆,我便放你和那小子在一起。” 吴屠夫的声音极大,江辰瞬间便知道了,他一方面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另一方面是想看看自己敢不敢接下这个挑战。 于是江辰二话不说,一个纵身便翻过了墙,对着吴屠夫微微作揖道。 “吴叔,只要你不反对,别说十两银子,只要能娶到玥儿,哪怕是山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呵……” 吴屠夫嘴角划过一丝淡淡的不屑,可当他转头看见自己女儿满脸羞红的跑回了屋,嘴角又不禁划过一丝淡淡的微笑。 他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似乎是因为女儿的倔强,又似乎是感觉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却很快的收起了嘴角的微笑,绷着脸对江辰到。 “赶紧走吧!还不快去弄钱?” 江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吴家院落,临走时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呐喊道。 “玥儿!等我!!” 之后他便直接奔向了山下小镇的集市。 江辰清楚知道,在如此纷乱之年。 生存是第一要义! 想要快速的赚钱,最好的办法就是垄断! 前一世,他被誉为雇佣兵兵王,不但身手了得,还掌握了很多生存的知识。 很快,他来到了小镇集市。 小镇居民并不多,几乎都是熟络的面孔,他们看见江辰在集市中游荡,纷纷露出嫌弃的表情。 原主父亲刚去世时,镇上人见原主可怜,又时还会救济一二。 可随着原主四处赊账,只会读书,不会干活,大家便愈发厌恶。 在众人的流言蜚语中,江辰面带苦涩的逛完了整个集市。 倒不是因为这些人甩脸色,而是因为他没有发现任何商机。 这该如何是好? 难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玥儿嫁隔壁村的秀才? 可就在此时,江辰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绵绵的声音。 “江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江辰抬头一看,一个略显孱弱的少年手捧麻袋站在他的身前。 江辰微微一愣,此人名叫李元培,家族以养鸭在小镇里立足。 多年前,李元培放鸭意外落水,被江辰父亲所救,因此双方关系一直都挺好,逢年过节还会带东西来瞧江辰一家。 江辰刚起身,却瞥见李元培手中麻袋里有几个造型颇异的鸭蛋,他心里顿时一亮。 “元培…这是…” “我准备去县里帮我爹把鸭蛋卖掉,这些鸭蛋落在马槽里,放坏掉了,我爹让我扔了……” 江辰瞬间一喜,马槽之中都是稻草和草灰,将鸭蛋埋在其中,不就成了皮蛋? 他压制住心中的激动,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钱拍到李元培手上。 “元培,别扔了,都卖给我!” 李元培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辰……哥!你要是没东西吃,我可以接济你一点,没必要……吃这个……” “没事!” 江辰将铜钱塞入他的手中:“我就是想尝一尝这鸭蛋的风味……” 李元培身后的人听到这话心中一阵恶心。 “元培!赶紧离这疯子远一点!” “竟然沦落至此,他已经没救了……” 李元培深深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麻袋递到了江辰的手中,转身从腰间摸出一小袋米和一小节腌肉。 “江大哥,这些食物你收好,没吃的再来找我!” 江辰接过东西,没有多说什么。 这份恩情,他记在心里了! “他日我发家,定不会忘记你李元培!”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江辰的背影,李元培嘴角咧起一丝勉强的微笑。 还报答我? 你还是自己日子过好吧! 说罢,他便同随行人继续朝着同江辰相反的方向缓缓走出了城。 第三章 弄死你 翌日,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 吴屠夫便扛着早上的现杀猪肉和几笼白菜猪肉锅贴来到了集市的摊位上。 如今这世道,生意一天比一天不好做不好做。 身为屠户,他早上也得顺单卖卖早餐,补贴补贴家用。 小镇虽然位处深山,但来来往往做买卖的人并不少。 平日里,这点饺子基本半个时辰就能卖完。 可今日,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别说饺子,就连猪肉也无人问津。 反而距离自己对角处,一个不知名的小摊子挤满了人。 吴屠夫见新来的摊位客源不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火急火燎的跑了过去。 “皮蛋瘦肉粥!皮蛋廋肉粥!好吃又大补!快来买啊!” 听到这叫卖声有些熟悉,吴屠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了人群。 他好奇的很,这皮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抬眼望向摊位,眼睛顿时瞪的如同灯笼一般。 只见摊位前立着个牌子,写着“男人吃粥雄风起,女子焕发第二春”。 而这小摊的摊主居然是江辰! 这怎么可能! 这小子难道真的变了?真的不是以前那个书呆子了? 心中正在震惊,耳边突然传来了其他商贩的呵斥。 “臭小子!你特么混哪的?敢抢我们生意!” 江辰冷笑一声。 “抢你生意?这集市是你家开的?只有你能在这卖东西?” 那商户眼睛一瞪。 “哼!集市有集市的规矩!你个后生小辈懂个屁!” 另外一些眼红的摊主也凑过来附和。 “就是!没有经过大家的同意,你凭什么来这买东西?” 众摊主你一言我一语。 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看别人赚了点钱就如此眼红!刁民就是刁民!” 听到这话,不仅是诸位摊主连围观的吃瓜群众都绷不住了。 可当他们回头看见来着,心中原本的怒气却瞬间消失了。 因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小镇上唯一的酒楼,醉仙楼的少当家,林清玄。 据说林家在县里的关系可是通了天了! 得罪过他们的人,也都莫名其妙的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林清玄舞着手中的扇子,慢悠悠的来到了江辰的小摊子跟前。 “林某刚刚浅尝了一番,这皮蛋瘦肉粥当真是人间珍馐!” 江辰见状,双眼微眯,确实没有结果他的话茬,只是冷冷道。 “林公子言重了,不过是一点雕虫小技罢了。” 林清玄见他如此识相,眉头一挑,收起了手中的扇子。 “叶兄!我花三十两银子买你这粥的配方!如何?” 三十两银子?! 围观群众发出惊呼。 这已经抵的上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了!傻子才不卖! 可令人惊讶的是,江辰却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不!我不卖!” 众人一阵欷吁。 这都不卖? 这穷书生!这点账都算不明白,活该穷一辈子!还好自己没把女儿嫁给他! 就连林清玄也有些懵逼,如此丰厚的条件都不答应,这江辰难道真是个傻子? 可就在他发蒙之际,江辰却凑到了他的耳边一阵低语,说罢他拍了拍林清玄的肩膀。 “你觉得我的想法如何?如果可以,我们便去你府上详谈!” 林清玄听闻先是一愣,而后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喜色。 “好!好!我们去府上详谈!” 说罢,便拉着江辰上了马车。 看见这一幕,众人一头雾水,纷纷摇了摇头,悻悻离开。 半晌之后,江辰一人到达林府。 刚将江辰请进屋子坐下,林清玄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江兄弟!现在能否和我详细说说你要如何将这皮蛋瘦肉粥铺遍大乾。” 江辰端起桌上的香茗,轻抿一口,气定神闲。 “这并不难,而且我手上除了此物,还有不少稀奇的菜品。” “坐而论道易,起而行之难,林兄不必多问,只要你日后把店铺的早间时段租给我,便可知晓我的手段。” 林清玄缓缓地点了点头,眸子里还是划过一丝狐疑。 说实话,他并不是很看得上眼前的江辰。 可是如今醉仙楼已经亏损了数月了,若是还是无法改善,自己便会被发配到边缘产业。 虽说这醉仙楼在偏僻小镇,可酒楼也算是家族核心产业之一,慢慢经营总会有出头之日。 若是被分到养猪养牛这些边缘产业,那可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可如今天下纷乱,百姓口袋里的钱都被榨干了,他醉仙楼的生意自然是受到了影响,日日入不敷出,林清玄惶惶不可终日。 今日一早,有人告诉他镇上集市里,有人卖便宜又好吃的粥,并卖了一份带给他。 虽然只是小小一碗粥,却让他的商业嗅觉便让他瞬间察觉到了其潜在的价值。 如此物美价廉的物件,绝对能在各地推广,仅凭配方,便能逆转醉仙楼的亏损! 更别说江辰方才告诉他,他有办法将此粥铺便整个大乾,但是需要他先试着将店铺早间时段租给他卖粥,并免去租金,二人以五五分成的方式合作。 如果收益不错,再大范围推广也不迟。 虽然知道江辰是在借鸡生蛋,可这毕竟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也因此,向来纨绔的他才能对江辰能有如此耐心。 林清玄思索一番开口问道。 “对了!请问江兄方才你在马车上同我说的股份是何意,加盟又是何意?” 江辰抬了抬眼皮,又是轻轻的茗了口茶。 “莫要多问,之后你自会知晓…” “好!” 林清玄忍住心中的怒火咬了咬牙。 “那明日林某便等着江兄的好消息了!” 转身欲走,江辰却又开了口。 “等等!” 只见江辰从怀里逃出一张纸,上面零零星星的交代着些事情。 “让你林家人按上面的办,万万不可怠慢!” “好!!” 林清玄接过纸,深深的瞪了江辰一眼,而后转身便走,心中已然是气的牙痒痒。 他纨绔多年,还从未有人能这样命令他! 江辰!若是明天没能弄出个名堂!老子便弄死你! 第四章 正确的决定 翌日一个大早。 醉仙楼门口便早已人满为患,在诺大的皮蛋瘦肉粥罩招牌之下,看不见尽头的长队从镇头一直排到镇尾。 “老哥,那怎么排队这么多人?” “林家那小子的最新活动!组队买粥!两人组队拼单买粥第二碗半价!邀请新人去买直接免单!” “啊?” 来人正是与镇上纨绔喝花酒归来的吴家儿子吴青山,此时他一脸惊诧。 “这样做生意?那他们岂不是不赚钱!” “别提了!” “那粥唤作皮蛋瘦肉粥,醉仙阁独一份!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要不怎么这么多人来吗?听说县老爷都派人来排队了!” “什么?” 听到这话,他顿时大受震撼。 这是什么手法? 这世上还有这种商业奇才? 他吴青山的梦想便是成为一代巨贾! 为了这个梦想,他甚至放弃了吴家历代屠夫产业,一天到晚跟着镇上富商儿子的屁股后面鬼混。 为的就是想学点经商的法门。 可混了这么多时日,却只学到了花天酒地。 这一次!他一定要看看是何等人才居然能够想出如此办法! 他要拜他为师! 想到这,他顾不得身后纨绔的脸色,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了醉仙阁门口。 可当他看见心目中那“商业奇才”之时。 他却愣住了! 怎么可能!居然是那个他家隔壁的那个废物江辰?! 这怎么可能?! 而于此同时,林清玄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人山人海心中却也是乐开了花。 因为就在刚刚,他的手下告诉他,短短一早上,他们便赚了二十两白银! 他没赌错! 他把这笔钱全部送给了江辰。 这个江辰,是个天才! 他的价值,绝对不止三十两白银! …… 晌午,吴家。 江辰走进内屋,缓缓将白银放在了桌子上。 “吴叔,这是十两白银,现在我可以娶玥儿了吗?” 吴屠夫正在吃饭,听到这话他动了动眉头却没有说话。 其实他早就了到这小子凑够了钱,此时此刻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就这样吧女儿交个江辰。 说实话,他是不想的,因为虽然江辰展示了一点商业才能。 可在他心中江辰依旧是个书呆子。 但承诺也是自己说出来的,若是收回来,岂不是成了他嘴中和江辰一样的人了? 二人就这样僵持了半晌,直到气喘吁吁的吴青山突然从不远处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才打破了沉默 “爹!” “青山?” 吴屠夫正觉诧异,一道倩影突然从房中奔出。 “辰哥!” 不远处,吴玥看到江辰犹如是烈日荒漠之下的行者,瞧见了冰凉清爽的绿粥,顾不上父亲便奔向了自己的心上人。 江辰听懂这声娇喝,心里也是一颤,回过头时,只见一阵香风涌进了自己的怀里。 胸口柔软的触感和微微湿润的暖流,瞬间让他周身的那股寒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辰哥……” 小妮子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动着,却没有发生一声呜咽。 “玥儿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 “怎么会……” 江辰抬起手指,温柔的穿过小妮子细腻且乌黑的头发。 “我既然说过等我,那么即使海枯石烂,天地破碎,也会来找你!” 远处,双手撑膝的吴青山看到这一幕嘴角终于是露出了一丝淡笑。 可吴屠夫看见自己的儿子居然站在了外人这一边,顿时气的老脸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青……青山!你真是要气死为父啊!百无一用是书生,她可是你姐姐!你怎么能这样糟践她?而且你忘了吗?那小子的父亲可是……” 可还没等他说完,吴青山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爹!我怎么可能害姐姐呢?” 他凑到吴屠夫耳边,轻声将他从纨绔那得到的信息告诉了吴屠夫。 吴屠夫听到这些话,脸色也是愈发柔和。 吴青山看见父亲这般表情,知道父亲心中已然是有些接受江辰了,于是又补了一句道。 “爹!就算他真的是个混账,可这个混账也和林家搭上了关系!那可是林家,我们只要分得一杯羹,姐姐日后可就衣食无忧了!” 他转眼看向吴屠夫,却发现吴屠夫此时已经看向了相拥在一起的吴江二人,浑浊的眸子里写满了沧桑。 曾经,他也何曾不是一个落魄的穷小子呢? 曾经,他也何拥有一个愿意一直等他的人呢? 或许是想起了什么,又或许是他真的想明白了。 吴屠夫清了清嗓子,强装出五大三粗的模样,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而后顺着儿子给的台阶道。 “哼!卿卿我我,像什么话?” “十两白银你拿走,把你那破茅房修一修,给我女儿一像样的窝!” “爹!” 吴玥又惊又喜,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脸颊微红的看向了父亲。 江辰聪明之际,哪里不知道这是吴屠夫给的台阶? 他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有朝一日我江辰出人头地,便给吴家一世荣华!” 吴屠夫眼神逐渐变的柔和了起来,心里虽然有些澎湃,可依旧是不屑。 一世荣华?好大的口气!不过在这乱世,活下去都是一种奢望,这不过是小年轻们的一厢情愿罢了! 不过……谁又没有年轻过呢?曾经他也鲜衣怒马过只不过… 他缓缓的摇了摇头,淡淡的看了江辰一眼。 “起来吧!别说那么多没用的!” “在这乱世,活下去便好!” 说罢,吴屠夫便走进了房间。 仿佛是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女儿和江辰卿卿我我。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布满灰尘的吴家牌位,心中不仅流淌起一股热流。 ……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江辰便跑到镇子上,请了一众人,将自己原本的茅草屋推到,建了个新屋子。 还顺便借着林家的面子,请了个镇上有名的工匠,将吴家的院子好好的设计一番。 小山村平日里就没几个人光顾,今天一下热闹了起来,顿时吧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吸引了起来。 江辰穿越前也是农村出生,自然也懂得村子里那一套。 为了堵住村民们的嘴,他干脆是带了些厨子,痛痛快快的请村民们吃了顿大餐。 吃了宴的村民,心里虽然嫉妒,可毕竟吃人嘴短,纷纷对着江辰竖起大拇指。 “老吴!你可真是找了个金龟婿啊!” “吴哥!今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 …… 甚至有人见了江辰这般阔绰模样,私底下拉住吴屠夫问江辰要不要小老婆。 吴屠夫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当屠夫这么多年,虽然不缺钱,可村子里的人还从来没有这样恭维过他。 他这才突然明白,自己昨日算是做了个多么正确的决定! 看了江辰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第五章 中年男人 出生在小山村,江辰对这帮寄生在村子的大半辈子的老帮子们是在熟悉不过了。 几句漂亮话,加上骇人的酒量,不一会儿边将吴屠夫和村子里向来同他不对付的老油条们,醉成了烂泥。 当然,经过江辰的运作,吴屠夫今天也成为了最耀眼的存在。 在场的村民们虽然表面上都表示祝贺。 可心底里,无一不因自己和江辰这个金龟婿失之交臂而嫉愤不已。 吴玥在一旁看着自己的男人游刃有余的游走在宴席上。 嘴角不禁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江辰看到吴玥一直默默的的注视着自己,心里也不禁微微一暖。 “哐当!” 可就在这时,一道碗碟破碎的轻响却突然让江辰放松的神经突然紧绷了起来。 这种感觉,如同前世在黑夜中执行秘密任务时被聚光灯打在了身上。 那是一种暴露无遗的感觉,是一种猎物面对猎人最原始的恐惧。 江辰脊背顿时被冷汗浸透下意识的闪身到了不远处,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 可当他回过神时,却忽然发现他背只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 中年人的头发黑白交错,刚毅的面孔在短且灰白的胡茬下显得格外的沧桑。 一道从眼角横跨到嘴角的刀疤,更是这张脸如同铁一般坚毅。 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确实中年人布满血丝,写满委屈的眼睛。 这种强烈的撕裂感,荒唐而又滑稽,瞬间便降低江辰原本保镖的警惕感。 可另一边,与江辰截然相反的是,村民们看见这中年人,脸色却满是讥讽,纷纷露出了放肆的笑。 “呦~,又特么来混吃混喝了?看你把我们江公子吓的!” 有人更是不把他当人,狠狠的对着中年人空荡荡的袖口便是一脚。 “死当兵的!江公子在特么办事呢?你特么在搞什么?” “真特么晦气!” 中年人被踹的七摇八晃的,但是诺大的眼睛却一下都没眨,也没任何怨言,只是在听到“死当兵的”一词时,眼中猩红血丝又深邃了几分。 “我……我只是想来帮忙,江公子……对不起……” 他委屈的看向了江辰,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可村民们看见中年人这幅可怜模样,不仅没有半点怜悯,反而是愈发盛气凌人起来。 “他妈的!一个臭当兵的!哪里有这么多借口,要不是你们在北边打了败仗,我们也不会过现在这种苦日子!” “活该讨饭!你早该死了!” 中年人嘴唇猛烈的颤抖了起来,却硬是没啃一声。 反而是江辰听到这话,心里燃起了怒火,他原本就是军人,怎能容忍军人这样被侮辱? “够了!军人为保护你们,出生入死,抛头颅洒热血,这样说话,未免也太过刻薄!” 他语气冷冽,淡淡的瞥了一眼说话的村民,骇人的寒气瞬间便吧他吓的屁滚尿流。 那人回过神还是有点不服气,强行咧起嘴巴,悻悻一笑,阴阳怪气道。 “江……江公子,我不是帮你教训教训这个混蛋吗?再说了,他们也是为皇帝老儿,不是为我们……” “先前你落魄之时,可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总不能有了点钱就这样对我们大吼大叫吧!” “就是…” 听到这话,吃饱了没事干的诸位村民也开始嘀咕了起来。 江辰并不想和傻卵多废话,因为他更关心这中年男人到底是何许人也……一旁刚忙活完喝的烂醉如泥的吴青山,看到这一幕,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于是立马打起了圆场。 “诸位,江哥和我爹都有些喝高了,今日就到这里吧!等改日我姐大婚,在请诸位热闹热闹。” 村民看见吴青山下了逐客令,再加之今天吃了人家的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骂骂咧咧的走了。 看着逐渐离去的人群,江辰眼睛微微一眯,心里敲定了主意。 吴青山见状以为是自己这位大舅哥心里不是滋味,刚想上前安慰一番,江辰摇了摇头。 “青山,我没事,就是有点醉了……” 说着,他步伐蹒跚的朝着方才那位中年人的背影缓缓走了过去。 在只有不到五步之遥的时候,江辰突然一个踉跄,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跌去,指尖也顺势朝着那位中年男人的腰间戳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中年男人原本浑浊的眼中划过一丝锋芒。 他瞬间转过身,下意识的举起残肢拍了下去。 可发现居然是江辰之时,那悬浮在半空中的手掌却又瞬间收了力,转拍为拖,将江辰搀了起来。 “江……江公子,您没事吧!” 中年男人很快便又恢复了方才的惶恐模样,眼底却闪过一丝警惕。 “没……没事……” 江辰有些踉跄的站起了身,心里震撼无比。 方才大汉的转拍为拖,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 这种对力道的精准控制,即使比起前世的他,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高手!这人绝对是高手!居然有这种身手!来历绝对不凡! “这……这酒太上头,喝……喝完这么久才醉倒……” 大汉看见江辰这样,微微一愣,彻底放松了警惕,嘴角露出一丝淡笑。 “没想到江公子如此少年英才也有不胜酒力的时候!” “哈哈!再上头也没有这世道上头,这世道啊,金子被抹布遮住都放不出来光,有时候还是迷糊点好啊!!” 听到这话,再想起江辰之前在众人之前维护自己,中年人眉眼低沉,缓缓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江辰眼睛微眯,仿佛看出了男人的心事。 “怎……怎么了,还有事?” 中年男人的喉结蠕动了一番,最后缓缓的走到了江辰身边,扑通一身单膝跪了下去。 “江公子,我想在你这某个差事,不知道可不可…” “当然可以!” 江辰心中狂喜,他刚刚还在琢磨怎么将这人收入自己麾下呢,现在居然自己送上了门。 “只要能站着挣钱,便能成为我江辰的兄弟,明日来集市找我便是!对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昏昏沉沉的江辰,中年男人沉默了半天才如同做贼一般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顾……顾钧!!” 第六章 有毒 第二天一早,天边刚刚挂起一道鱼肚白,顾钧便来到了江辰的粥铺。 今天的他,虽然穿着依旧寒酸,可却没有了往日的邋遢。 隔着老远,他便看见向来自恃清高的林家公子林清玄,正勾着江辰的肩膀,手舞足蹈的欢呼着。 “江兄!你这皮蛋瘦肉粥也太绝了!哈哈哈!你知不知道,现在就连主家的人也来找我买配方!” “哪里!” 江辰拍了拍林清玄的肩膀,来了一波商业互吹。 “还是林兄你运营的好!要不是林兄你给了我这样一个平台,我特么连翻身的资格都没有!” “好!好啊!” 看着络绎不绝的食客,林清玄激动万分,满脸通红搓起了手。 押宝江辰,绝对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不过是花了些零花钱,却让他在林家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在昨日江辰请假之际。 林家主家的几位长老都来他这小粥铺考察了一番。 喝了皮蛋瘦肉粥,一个个赞不绝口,自己的地位自然也是随着几位长老的称赞水涨船高。 临走之前他那几位堂哥的脸色有多绿,他现在的脸就有多红。 他现在甚至开始意淫,等自己入主主家,如何打那些堂兄的脸。 “江公子……” 就在林清玄意淫之际,顾钧走了过来,对着江辰微微俯身。 林清玄对这个打断自己意淫的独臂男很不满,刚想开口让人把他赶走,身边的江辰却突然开口道。 “哈!顾钧!快去把蒸笼上的新品端过来,给林公子端过来尝尝!” 听到是江辰的人,林清玄立刻收起了脸上的不慢。 挤出一丝微笑,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这么早就来了!不亏是江兄你的手下!” 看着林青玄这般毫无底线的跪舔,饶始是顾钧,嘴角也不禁淡淡的划过一丝淡笑。 看来自己果真是没跟错让你啊! 于是乎,他二话不说,提手便将包子端了过来,揭开盖在上面的纱布,浓郁的肉香味顿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目不转睛的看了过来。 “诸位!现在就让我宣布一下咱们的新品——狗不理包子!” 看着蒸笼里白花花的大包子,闻着扑面而来的肉香,在场的食客们顿时感觉碗里的皮蛋瘦肉粥不香了。 人群中早就被江辰安插好的职业拖也立刻站了起来。 “江公子,我不问多少钱,就是给你捧场!先给我来五十个!你们今天上新品,老子高兴,请在场所有人一人一个!” “好嘞!” 江辰笑眯眯的接过他甩过来的银子,大手一挥。 “顾钧,给在场的每个老板都上个狗不理包子!” “得令!” 顾钧不说一句废话,端起笼子就是干,不一会儿每人桌上便多了一个包子。 众食客迫不及待的便开始大快朵颐。 “我草!真是太好吃了!” 随着一声尖叫,无数食客纷纷站了起来,如同猛虎看见羊羔一般,看向了江辰身侧的蒸笼。 “真是太他妈美味了!” “江公子,不管多少钱,我要了!” “去你吗的!江公子!给我!给我!我出一倍的价格!” 江辰脸上微笑依旧,淡淡的摇了摇头。 “诸位稍安勿躁,我这狗不理包子,可不能都卖给你,毕竟每人都要有享受美食的权力嘛!” “还是和皮蛋瘦肉粥一样,限量!十文钱一个,每日两百个,先到先得!” “卖我!卖我!” 疯狂的食客们根本不想听江辰的话,甚至是顾不上理会那昂贵的价格,他们现在只想干饭! 林清玄是彻底傻了,他看着江辰缓缓走进房间的声音,眸子里只剩下震撼。 包子的美味固然是一方面,更令他震惊的是,江辰居然能将包子卖到这么离谱的价格。 “江兄!江兄!” 他忍不住追上前问道。 “这么高的价格都有人抢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 江辰似乎是料到了林清玄会问这个问题,转过身指着抢购的人群说到。 “这个点,在这里优哉游哉吃早餐的人,怎么可能是寻常老百姓?” “林兄,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对于你这种不缺钱的公子,是美味重要呢还是实惠重要呢?” 林清玄恍然大悟,眼中露出了然之色。 “江兄的意思我们是要对有钱人投其所好?” 江辰淡淡一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有钱也是相对的,冒昧的举个例子,和寻常老百姓比,林家是有钱的,可是和王侯将相比呢?咱们目标客户也是如此嘛…” 一边说着,他一边撇了撇摊子上的众人。 “有什么台子唱什么戏…” 林清玄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开始在心里琢磨起这段没头没尾的话。 可江辰眼睛却突然愣住了。 因为就方才那么随意打一扫,他突然发现,摊子的角落里,一个带着纱巾,身材姣好的少女,脸上居然没有半点异样,仿佛手中被那群地主老爷视若珍宝的狗不理,就如同寻常的粗茶淡饭一般……. 少年身边,一个中年人小心翼翼的凑到她的耳边。 “小姐,整个镇子我们都找遍的,都没有找到半点那人的踪迹!会不会是情报有误?” 少女听闻眉头微微一皱。 “怎么可能?兄长从未出错!恩公绝对就在这里!你们再去好好找找,一定要把他给我找到!” 说到这,少女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刚才他突然察觉到,一股莫名的气息突然锁死了自己。 这股气息恐怖的令人窒息,甚至让她无法抬起头寻找气息的来源。 不过这种感觉很短暂,只在一瞬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少女抬起头,额头上早已是汗珠秘布。 身边人察觉到少女的一样,微微一愣,顿时开口问道。 “小姐?不舒服?” “没……没有!” 听到询问,少女的心又往下沉了一点。 同样身为武者,面前这几人的修为都远超自己,可刚才他们却没有察觉到那股气息。 这更加说明方才那人的修为已经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这小山村居然有这种等高手? 她缓缓抬起头,扫视了一番,正巧对上了江辰的目光。 难道是他? 看着江辰年轻的面孔,少女心中升起一丝不可置信。 他对少年卖包子的伎俩是有点兴趣。 可她不愿意相信,少年如此年轻就有如此修为。 要知道,若真是如此,即使是他的兄长与之比拟也逊色了太多太多! “啊!啊!我肚子好疼!” 可就在她思索之际,不远处的一位食客却突然瘫倒在地打起滚来。 “毒!有毒!这皮蛋瘦肉粥有毒!快!来人啊!来救救我!” 于此同时,一大群围观群众也不约而同的聚集了过来,开始七嘴八舌的在线吃瓜。 …… 第七章 吃瓜 看见众人围了过来,地上那人闹腾的更欢了。 如同一个泥鳅般在地上来回翻腾,弄得整个摊子都尘土飞扬。 “疼!疼死我了!这皮蛋瘦肉粥绝对有毒!” 看到这一幕,众人顿感碗中的皮蛋瘦肉粥不香了,甚至感觉有些反胃。 “我靠!这东西不会真的有毒吧!” “你还别说!我上次吃了回家也有点不舒服!” …… 听到众人的议论,林清玄的脸色顿时变的十分难看。 要知道,做生意,信誉是最重要的东西。 如果今天这事情传出去,恐怕以后他这皮蛋瘦肉粥的销量… 不!应该是他林清玄的名声都可能收影响! “江兄……” 他脸色微微发白,下意识的看向了江辰。 可谁料江辰却依旧一脸淡然,仿佛是置之事外。 “呵……” 他冷笑一声,嘴角划过一丝不屑,开口道。 “县太爷每天都吃我的粥都没吃坏,怎么到你这里就坏了肚子?” 说罢他看了一眼不远处身着官服的官差道。 “唐哥,我说的没错吧!” 林清玄看见江辰这般反应,心里的石头顿时放了下来。 那官差名叫唐勇,是县太爷的贴身护卫,最近一直帮县太爷在这买粥。 因为想巴结县太爷,所以林清玄和江辰最近给了这唐勇不少好处。 唐勇也是个实在人,看见有人来着找事,二话不说便站了出来。 “没错!这皮蛋瘦肉粥是县太爷每日必吃的佳品!你居然敢说他有毒?” “你什么意思?难道说县太爷是江掌柜的托咯?还是说你是有预谋污蔑的!” “哼!我可告诉你,按照我朝律法,污蔑别人,严重者,发配三千里!” 说罢,他便二话不说伸手朝着地下那人抓了过去。 那人看见这一幕,顿时被吓的变了脸色。 “等等!等等!先别抓我” 唐勇回头看了江辰一眼,可江辰却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 那人见状彻底急了。 “别抓我!是赵财主让我来的!” 江辰心里顿时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诸位食客也如同被定住了一般,立马停了手。 “赵财主?是镇上那位赵贺赵财主?” “是…是!” “这次赵财主和林家两位公子,要联合起来对付江辰!江公子,保重啊!” 话音刚落,林清玄麾下的管家突然急冲冲的跑了过来,凑到他耳边轻声到。 “少爷!不好了!主家那边突然把咱们的原料断了!说是要自己贩卖那皮蛋瘦肉粥!” “什么?!” 林清玄心里大惊,一把抓住管家。 “那之前备货的供货商呢?他们呢?” 管家唯唯诺诺的地下了头,声音细若蚊蚁。 “尽……尽然和咱们断了联系。” “啪嗒!” 听了这话,林清玄的双臂不受控制的垂了下去,整个人的气质瞬间颓废的许多许多,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 在场的诸位食客本就是些十里八乡的富农地主们,自然是不可能不知道镇上那位几乎手眼滔天的赵贺赵财主。 听了这段话,顿时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努力想要在送信的人面前,让自己同他们的关系泾渭分明起来。 唐勇也是脸色微微一变,道。 “林……林掌柜,您铺子上有事,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下一秒,众人便鸟兽做散,地上被打的那人爬起身,满眼怨恨的看了一眼愁云密闭的林青玄,和面无表情的江辰,一字一句道。 “二位,这才刚开始呢!” 说罢,他也转身消失在了小巷深处。 “江……江兄,这该如何是好啊!” 回过神的林清玄,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般看向了江辰,声音颤抖不已。 “肯定是我那两位哥哥联合赵贺想要致我们于死地!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是不是我们哪里得罪他了?要不我们一同去镇子上给他们赔个不是……” “林兄!” 江辰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耻辱与斗争,你选择了耻辱,最终却还是逃不过斗争。” “你根本就不懂!” 林清玄转过头,双眼猩红,披头散发,如同一只丧心病狂的狮子。 “不懂我那两位哥哥掌握了家族多少资源,不懂赵贺的关系有多么根深蒂固!” “那样如何?” 江辰目光尖锐,犹如一只下山老虎,一字一句到。 “哼!林兄,难道你还是想做你那几位哥哥的马前卒吗?况且这一次,就算你妥协了,你还有马前卒的机会吗?” 林清玄微微张了张发白龟裂的嘴唇,刚想说些什么,江辰却已经转身欲走,临走之前拍了拍林清玄的肩膀,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林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人死如灯灭,何必苟且偷生呢?” 听到这话,林清玄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更在江辰身后的顾钧突然浑身一颤,如醍醐灌顶般抬眼看向了江辰,眼中的背影逐渐模糊了起来。 第八章 美酒 看见林清玄动摇的模样,江辰心里便清楚,自己已经将这位公子哥拿下了。 他二话没说便回了家,而后将一张油纸包着的秘方,交给了吴青山。 让他帮忙送给林清玄。 吴青山先前和纨绔厮混在一起,也有自己的消息圈,自然是知道林家的动作。 看见江辰这么闲庭自若的样子,他还有些怀疑,自己这位姐夫是不是在故弄玄虚。 可几个时辰后,当林清玄气喘吁吁的跑上门,他才肯定,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江兄!你终于来了,你吩咐的东西,我都帮你准备好了,那些个什么五谷杂粮还有瓶瓶罐罐,我都吩咐手下运到了家中的地窖。” 林清玄进了院子,如同看见救命稻草一把上前紧紧的前抓住了江辰的衣襟。 “这可是我现在能收集到的所有东西了,江兄!” “如今我已经和家族摆明态度,退无可退了!你可千万不能失手啊!” 他死死的盯着江辰的眼睛,似乎是想从江辰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上读出什么信息。 可江辰那不符合年龄的淡然微笑,却阻断他一切想要探查的形式。 “林兄放心!你是我的恩人,没有万全把握,我又怎么会拉你下水!” 林清玄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开口问道。 “江兄,可不可以说说到底是什么个法子“” “酿酒!” “什么!” 这词如同炸雷一般在林清玄脑中炸开,炸的他头晕脑胀。 “江兄!你好生糊涂!!难道你不知道,那赵贺就是靠贩酒起家的吗?” “自然知道!” “那……那你!” 林清玄有些癫狂的摇了摇江辰的肩膀! “那你不是要置我于不仁不智的境界吗!地窖里的那些就是我的全部身家了!现在我可只能撑半个月了!” “林兄!稍安勿躁!” 江辰眼睛微微一眯,抬手拍了拍林清玄的后背,这是他前世习得一种特殊的手法,可以迅速让人冷静下来。 “江某落魄之际,是你接纳了我,如今又舍命陪君子,我江辰又怎么会置你于不仁不义之境界?” “放心!半月之后,我定送你一个大礼!” …… 半月后,某豪华酒楼中的顶级厢房中。 一个身着黑色马褂的中年男人,缓缓的拿着筷子,将红木桌上的由上乘熊掌制成的踏雪寻梅一分为三,放进与其对坐的两位公子哥盘中。 “两位公子就放心吧,一切的一切不过躲在我赵某人的一掌之中。” 林家长子林清汉听闻和次子林青峰接过赵贺递来的熊掌,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微笑。 “唉!老赵你足智多谋,这次家弟交友不慎,可是要倒霉咯~” “年轻人嘛……” 赵贺缓缓的坐了下来,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 “总有看走眼的时候!” “不过虽然我没料到江辰那小子能弄出这种东西,但再怎么说,这些能够让咱们日入斗金的美食,放在那些个穷人手上,属实是糟践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给林家兄弟的杯中盏满了白酒。 “只有林家这种世族大家,才能发挥其最大的价值啊!只是不知道令尊可曾知道你们小弟办的糊涂事啊?” 林家兄弟听到这话,结果就被,互相对视一眼,嘴角皆划过一丝冷笑。 这老狐狸,事还没办成,居然先威胁上了。 林家虽然有家规,严禁手足相残,不过既然做了他们也不怕。 在他们心中,自己是所作所为又怎么能逃过父亲的眼睛/ 一切都是他默许的罢了,从一开始,他们林家便在养蛊! 而你赵贺,不过是我们兄弟两的马前卒罢了! 林家兄弟心里虽然是各怀鬼胎,但是接过酒,还是要恭维几句。 而赵贺仿佛也是看出了两位的心思,皮笑肉不笑的端起了一杯酒。 “哈哈!二位公子,强龙难压地头蛇,在这小镇里,我就是无所不能的,况且你可别忘了,我身后还有两位弟弟的存在。” “二位放心的为所欲为吧!只要我们都能赚钱,那些屁民们的命连狗都不如,难道不是吗?” 他轻轻的打了个响指,身后的仆人应声出现。 “调查清楚了吗?小林公子喝江辰最近在什么?” “禀大人!” 仆人如同机械一般应声答到。 “这半月,他们一直在收集酿酒的材料。” “啊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赵贺露出放肆的笑容。 “二位公子,听到没?那江辰已变成吓的乱窜的虫子了!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我老赵可是靠酒发家的,十里八乡喝的都是我家的酒,他们这样弄,就是找死!” 二位公子听到这话,也是露出了笑容。 “哈哈!老赵,还是你高明啊!” “为我们的胜利,干杯!” …… 林家地窖之中,林清玄看着眼前正在调制的美酒,和周围奇形怪状的机器,脸上愁容依旧。 看着眼前江辰一众人忙碌的背影,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江兄..虽然你这酒是清澈了不少,但是仅仅凭这些东西,真的能干得过赵财主吗?” 江辰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小心翼翼的将清澈原浆按照比例兑进了酒杯中。 “来!林兄,多说无益,你尝一尝!” 林清玄将信将疑的将抿了一口美酒,下一秒脸上的愁容瞬间荡然无存怒,取而代之的则是无比的震惊。 “这…这是!” 江辰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法子心底的自信笑容。 “半月已到!明日就让那些俗人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美酒!” 第九章 让酒香飘一会儿 这天晨光熹微,城中早起劳作的人们开始陆续走上街头,而摆摊叫卖的商贩则是一边缩着脖子,一边期待着迎来开门红。 时辰尚早,正值春寒料峭的时节,初晨的寒意戏弄着每个无福贪睡的人,好似他们如履薄冰般的生活,辛酸苦楚总是无孔不入。 就在人们穿过满是早点铺子的闹市时,从远处飘来一股勾人馋虫的浓香,竟无可争议的压过了其他摊位上各种早点美食混杂而成的浓郁气息。 “嗯,这是什么味道?” 一名将锄头扛在肩上的老汉,努力张开鼻翼嗅了嗅,顿时充满诱惑力的香气就这样钻进他鼻孔,又很快直冲天灵。 那无比美妙的滋味,让他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然后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寻着那味道找去了。 “老谷,你这该死的酒鬼,一大早还没喝就醉啦?”卖油酥饼的小贩笑骂道。 这老谷含胸塌背,露出一脸陶醉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宿醉未醒,这会儿正耍酒疯呢。 当他的身影摇摇晃晃出现在某条巷子口时,从另一头传来一个男人兴奋的呼喊声。 “来喽,来喽,总算是见到大活人了!” 发出这样感慨的人,是整夜都没合过眼的吴青山,要不是江辰告诉他,等过了今天他们就能赚个盆满钵盈,他早就吵嚷着要去睡个畅快觉了。 但最终睡意被发财的美梦所打断,他还是跟着江辰一直忙活到现在,好不容易终于能停下来歇会儿。 “你们这是...酒铺?” 酒鬼老谷眯瞪着眼睛,隐约看到眼前飘着一竿旗帜,上面好像黑底红字写了些什么。 虽然看不清,可他这鼻子可灵着呢,周围弥漫着的独特香味毫无疑问是极品好酒所独有的标志,他都迫不及待想要痛饮一碗了。 “老伯,怎么样?我家这酒的香气,是不是独一无二?” 老谷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喝了大半辈子的酒,还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酒,快给我斟上一碗!” 江辰这时笑道:“老伯,你只要告诉我,你觉得哪家的酒最好喝,那么今天这碗酒就由我请了。” 老谷顿时两眼放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问题简单,最好喝的自然是赵家庄的二刀春,那味道光是这么一想,都能让我流哈喇子。” 二刀春是赵贺家酒铺里的招牌,的确是闻名遐迩的好酒,周围十里八乡那是有口皆碑。 所以,这个回答丝毫不出江辰所料,但他仍然信守承诺,直接给老谷斟上满满一大碗。 “老伯,你说二刀春是你喝过最好的酒,那是因为你只喝过那玩意儿,我敢跟你打赌,待会儿你喝了我这碗酒之后,就会马上改口了。” 老谷摇头晃脑地哂笑道:“小伙子,好大的口气啊!你喝过二刀春吗?” “那酒可贵着呢,我也只是在远房侄子的喜宴上喝到过那么一回,至今难忘呐!要我说,天下太大我老头子没那个见识,但只说咱们脚下这块地界,二刀春就是最好的酒!” 吴青山站在一旁,有些老大不乐意了。 他撇撇嘴,嫌弃道:“嘿,我说老头子,你要喝咱们家的酒,就得说点好话来听听,怎么这么不识趣呢?” 可江辰却不以为意,照样大大方方将这碗酒递到了老谷手上,后者先探出脑袋来贪婪地闻上一闻,然后才细吞慢咽地让酒液在他口中慢慢流淌。 这一看就是精于品酒的老饕,也是为什么江辰要特别看重他的原因。 随着酒液从咽喉滑落,老谷的脸上竟洋溢出幸福的笑容,就好像打了半辈子光棍的他,终于迎娶了一位肤白貌美的媳妇似的。 “这...这到底是什么琼浆玉露啊!” 他在细细回味之后,终于发出这样一番赞叹。 江辰这时再问道:“老伯,我这酒跟二刀春比起来,如何?” 老谷不假思索地回答:“二刀春算个球啊,跟你这碗酒比起来,简直就是马尿!” 江辰和吴青山同时哈哈大笑起来,不仅是因为老谷这句有趣的比喻,更是因为他们这半个月来付出的精力,终于等到了应有的回报。 “老伯,你今天的酒都由我请了,不过我要你马上改口,等出去之后得告诉所有人,就说你喝过最好的酒,是江月白。” 这江月白的名字,自然是取自江辰和吴玥两人的名字,就这么一组合起来,没想到还真是即好听又有诗意。 “江月白!好名字!放心,全城的人都知道,但凡是让我觉得好喝的酒,那就错不了。” “很快,那些馋鬼们都会知道你家江月白,到时候保管让你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得到了老谷的首肯,江辰所酿造的江月白算是踏出了扬名天下的第一步,他完全有信心让这款酒出现在千家万户的酒桌上。 当然,他也不会忘记林家那两个纨绔以及赵贺对他的打压,这个仇早晚都要报回来,而且距离这个目标必定不会太远。 在送走老谷之后,江月白独特又浓郁的酒香,又陆陆续续吸引来很多人,他们都得到了免费品尝的机会,同时在喝完之后不约而同的交口称赞。 吴青山忍不住问江辰,“我说大舅哥,既然咱们这酒好喝,为什么不去闹市上叫卖呢,又或者直接摆到林清玄的醉仙楼里去。” “哪个都好过咱们在这条又黑又窄的小巷子里窝着强吧?” 江辰却笑道:“你难道没听过酒香不怕巷子深吗?而且,咱们暂时不能让赵贺摸透底细,找这么个地方正合适。” 如此说来,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江辰总是有高人一等的见解,这让吴青山很是佩服。 一连三天,两人都在这巷子里卖酒,准确一点来说应该叫做赠酒,因为他们没有收过别人哪怕一文钱。 这让林清玄有些坐不住了,这天专程来找江辰问起这件事,看他心急如焚的模样就知道,在林家他又遭到了两个堂兄的打压。 “别急,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沉住气,就让酒香再飘一会儿。” 第十章 摆宴醉仙楼 看到江辰事不关己的样子,林清玄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整个人都几乎快要飞起来,看来这家伙是真的快被气炸了。 “我不妨跟你说实话,如果你再拿不出办法来还击的话,林家的家产乃至资源,就很快没我的份了。” 关于林家的情况,江辰多少是清楚一些的。 林家老爷子林永寿膝下有三子,林清玄他爹排行老幺,等他成年的时候,家族那些产业早被两个兄长瓜分的差不多了。 唯一拿到手的就是醉仙楼,结果还常常受到明里暗里的排挤打压,如果连这座酒楼也保不住,那么他们这一脉只怕将来就要被林家彻底扫地出门。 值得一提的是,林清玄他爹早在半年前突然中风,至今卧病在床不能理事。 这也是为什么另外两脉会如此肆无忌惮地打压林清玄,如果站在这家伙的处境来看,的确算是相当艰难。 念及于此,江辰重重地拍了林清玄肩膀两下,并说道:“放心,我们的反击已经开始了。” “你说什么?”林清玄有些茫然地看着江辰。 他不明白江辰所说的反击到底是指什么,他这三天只看到这家伙带着小舅子,整天往那破烂的小巷子里钻。 江月白明明能赚钱,可他们偏偏不收别人的钱,也不让摆到醉仙楼贩卖,这样下去林清玄就算有再好的脾气也得一蹿三尺高。 “大舅哥,唐勇那边回信了,晚上要在醉仙楼摆上十八桌!” “好,我们也准备一下。” 林清玄越听越糊涂,好像是说要在醉仙楼上摆十八桌酒宴,可这样的大消息怎么他这个老板一点都不知道。 随后,江辰告诉他,是县太爷要大摆筵席为他九十高寿的老娘祝寿,原本这好事也落不到醉仙楼,是江辰使了一点手段,才最终让县太爷改变了主意。 “你好像早就知道了?” 江辰不置可否地说:“你也快回去安排一下吧,今晚这出好戏可不能演砸了。” 县太爷肯赏脸,那自然是千载难逢的大好事,林清玄也顾不上再追根究底问下去,直接急匆匆地往醉仙楼赶。 时间一晃已是日暮西山,受邀去醉仙楼参加寿宴的宾客们陆续赶到,他们手里带着准备送给老太太的寿礼,很快让醉仙楼内外热闹了起来。 县太爷心情极佳,在迎诸位宾客落座之后,才将今天的老寿星请了出来。 众人又是一番阿谀逢迎,溜须拍马,将老太太给哄得喜笑颜开,咧着漏风的嘴笑个不停。 气氛到了这个时候也该开席了,县太爷马上命人拿出这次特意准备的好酒,来招待这十八桌客人。 赵贺的身份在众宾客中最为显贵,他也理所当然坐在了县太爷那一桌,今天让他很不高兴的是,老太太寿宴居然选在了醉仙楼举行。 他最瞧不上林清玄,更别说眼下正联合林家那两位公子哥,打算将林清玄这一脉的家产都夺过来,所以说这醉仙楼他是不愿意来的。 况且,他总觉得今天这气氛有些不对劲。 “我说县太爷,老太太九十寿辰的事你怎么不早提啊,要不然我就安排人在赵家酒庄给你风光操办了,那儿不比这小酒楼来的气派多了?” “我家的厨子也是一把好手,天南海北的菜系他都能做,手艺绝对比醉仙楼强!” 赵贺十分自信地夸赞自家赵家庄如何如何好,可县太爷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这时赵贺才注意到,人家好像正翘首企盼着什么。 “哼,就醉仙楼那几道菜,味如嚼蜡,根本上不了台面,有什么好期待的?” 赵贺在心里咒骂了一句。 然而,当酒楼伙计们将一壶壶用青花玉瓶装的美酒呈上来时,县太爷几乎如获至宝般主动伸手接了过来。 “好东西,这可是好东西呐!” 他手里捧着这壶酒,眉飞色舞地向众宾客介绍起来,而赵贺脸上也渐渐重新有了喜色。 “县太爷,我赵家酒庄的二刀春自然是最好的绝品佳酿,能以此酒恭贺老太太寿辰,我心中不胜欣喜呐!” 赵贺连看都不看,就理所当然地断定酒壶里必是二刀春,那是因为以往这种规格的场合,宾主都以二刀春为最佳,足以彰显身份。 可今天从县太爷的脸上,分明看到了几分尴尬,赵贺心里不禁嘀咕起来。 “赵老板,你误会了,今天我们老爷用来招待诸位的,是这几天在镇上风靡一时的美酒,名为江月白。” 县太爷的手下唐勇,字字句句都像是扎在了赵贺的心窝子里。 “什...什么?江月白?” 赵贺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将满满的尴尬写在脸上。 县太爷笑着介绍说:“原本我以为这酒名不副实,不过是那些市井小民夸大其词,可自从我那天亲口品尝过之后,那滋味简直是在饮琼浆玉露般,让人欲罢不能啊!” “诸位,快同我一起饮上几杯,这美酒可是只在醉仙楼才有哇!” 二楼扶栏上,江辰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林清玄站在他身边,早已是目瞪口呆,他想不明白江辰是如何做到,竟然能让县太爷亲自向这些身份显赫的达官显贵推荐江月白的。 “其实很简单,我送了一坛江月白给唐勇,再通过他让县太爷迷上这酒,那么接下来一切就很简单了。” “今天到场的这些人,都是本地最上层的显赫人物,待会儿他们都会被江月白的美味所俘获,我们还愁这酒不好卖吗?” 林清玄的眼眸从迷惑到清亮,再到现在因激动几乎涌出热泪。 不得不说江辰这一手,简直太绝了! 他想过很多办法来推销这江月白,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没有江辰的手段,来得简单直接又效果拔群。 借着县太爷摆宴醉仙楼,直接将本地豪门望族一网打尽,任谁都要尝尝江月白的滋味,然后他们就会欲罢不能了。 “等一下!”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酒不是市井之徒酿出来的糟粕吗?” 愤怒的赵贺忍不住大声质问起来。 第十一章 复仇开始了 眼看自家二刀春居然被来路不明的酒给比下去,情绪激动的赵贺口不择言。 等到这番话脱口而出之后,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为时已晚。 县太爷特意安排的美酒,到他嘴里却成了糟粕,这不是在故意恶心主人家吗? 九十岁高龄的老太太,平时在家里也喜欢自斟自饮,这会儿刚要将一杯江月白送进嘴里,就听见赵贺在唱反调。 她怏怏不快地说道:“大煞风景。” 县太爷也是面色一沉,但看在赵贺逢年过节没少孝敬自己的份上,也没直接跟他翻脸。 “噢?赵老板,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吧?” 调整了一下情绪的赵贺,缓和了语气后说道:“县太爷,我听说这什么江月白,根本是来路不明的野酒。” “或许,是县太爷你听信了某些人的谗言,才会相信这酒是什么好酒,可在我看来似乎上不得台面,有辱县太爷的身份呐。” 听赵贺这么说,原本正要品尝江月白的宾客们又纷纷将举起的酒杯放下,他们正在等县太爷作何反应。 这番言论倒也不是信口胡诌,在座的人也听说了这酒的传闻,好像是大清早专门请那些底层小民免费喝的酒,说是野酒算不上是恶意诽谤。 说来也奇怪,那卖酒的人从不收钱,又在接连赠酒三天之后突然消失无踪,让那些习惯了喝这酒的人一通好找,可就是再也找不见那酒摊在哪。 可今天又偏偏出现在了县太爷办的寿宴上,说来真是玄之又玄,让人对这酒更加心生好奇和向往。 江辰抿嘴笑道:“你们越是对江月白好奇,就越会忍不住尝试,这都在我的算计之中。” 果不其然,宾客中有一位外貌粗犷的老爷拿起酒杯,豪壮地说道:“什么野酒不野酒的,对老子来说好喝那就是好酒。” “这酒到底好不好,你们自己喝过就知道,况且县太爷也不会拿烂酒来敷衍我们。” 说着,他举杯一饮而尽,随即发出洪亮的赞美声。 “我的天,这酒竟是如此美味,县太爷诚不欺我!” 得到这番回应,县太爷原本的不快也一扫而空,他也马上饮下杯中酒,用实际行动证明江月白的美味绝不是空有虚名。 赵贺的脸色越来越僵硬,当着他的面越来越多的人喝下江月白,而更要命的是,他们的反馈都是出奇一致的好评。 “这酒难道是天上的仙露吗?怎么会这么好喝?” “如果这才是真正的美酒,那我之前喝过的那些是什么,是马尿吗?” 更有甚者,直接指着脸色铁青的赵贺说道:“我说赵老板,看来你家的二刀春被比下去了,从今往后我只喝江月白,二刀春只配用来腌鱼腌菜了。” 哈哈哈哈...... 这人所说的话,固然有酒后胡言乱语之嫌,但话又说回来,有多少真话是被当成玩笑说出来的? 这顿寿宴吃的赵贺抓心挠肝,食不甘味,等宴席散去时他第一个气冲冲地离开醉仙楼,他要马上想个办法出来,绝不能让江月白的风头彻底盖过二刀春。 之前他不是没听闻过关于江月白的消息,但他只当是那些卑微如蝼蚁般的小民,自吹自擂的笑话罢了,根本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这酒居然能直接威胁到他的核心利益。 经过今天晚上这么一出,江月白必将声名大噪,赵贺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赵家酒庄的二刀春可是他手上的一块金字招牌,迄今为止依然是他最赚钱的摇钱树,可万一真被江月白压过去,后果将会非常可怕。 “哼,偏这个时候,那两个纨绔却到外地游玩去了,岂不知这要是让林清玄翻了身,有他们苦头吃!” 这头赵贺正气急败坏地想办法,另一边则是林清玄开怀痛饮,一扫连日来的阴郁心情。 “江辰,还是你有手段,自从皮蛋瘦肉粥和狗不理包子被那些混蛋硬生生抢去之后,我在家里就抬不起头来。” “可你今天给我狠狠出了这口恶气,你尽管说想要什么,我一定给你办到!” 看着林清玄意气风发的样子,江辰没有被一时的得利冲昏头脑。 他郑重其事地告诉林清玄,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要开始,而他们的复仇计划也从今夜正式迈出了第一步。 转过天来,全城都在谈论着江月白,好像一夜之间他们都被这酒的香味给夺魂摄魄了似的。 江辰买了一些好酒好肉,回家准备跟吴玥两人好好庆祝一番,眼看着这以两人名字为寓意的美酒即将名扬天下,这也意味着他们的未来将会是一片光明的。 “玥儿,看我买了什么?” 江辰回到家,却不见吴玥的身影,分明说好让她在家等着的,怎么不见人呢? 不过反正吴家就在隔壁,江辰放下东西之后立即找了过去,这时他发现有几个贼眉鼠眼的人正站在吴家前院,看上去有些不怀好意。 “喂,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江辰上前询问这些人的身份,为首一个右脸有刀疤的男人,狠狠冲他瞪了一眼。 “小子,别多管闲事,老子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吗?” “这是我未过门的媳妇的家,你说是不是跟我有关?” 江辰绕过这些人,直接挡在了吴家门前,虽然眼前的情势对他不利,可他却不能退让半步。 吴家人就是他自己的家人,这一点是绝对不会变的,现在吴家有了麻烦他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辰哥!” 忽然,身后的门被推开,吴玥从里面一路小跑着冲到江辰身边。 “玥儿,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刀疤男看到吴玥出来,登时哈哈大笑道:“妹子,总算肯出来了,你也该知道躲是没有用的,现在就乖乖跟我们走吧!” “你在说什么!谁敢欺负玥儿,我就让他今天出不了这院子!” 前世身为最杰出的战士,江辰身上瞬间爆发出惊人威势,直接将这些人给吓退了好几步。 第十二章 谁也别想伤害她 刀疤男惊诧之余,为自己刚才出自本能的退怯感到羞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身体不由自主地就缩回去了,就好像眼前站着可怕的洪水猛兽,可明明不过是个不起眼的穷书生,有什么可怕的? 江辰将吴玥护在身后,挺胸而立直视着这些人,从他身上展现出了摄人的气魄,使人不敢轻易靠近。 刀疤男撇撇嘴,说道:“混蛋,我奉劝你最好搞清楚状况,吴青山那小子欠了一屁股债,如今非但不还钱还跑得无影无踪,我们自然要找上门收账!” “如果他还不起,就只能拿他妹妹抵债,我们这就把她带走。” “做梦!” 江辰怒斥:“有我在,你们休想得逞!”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难不成你们想赖账?要是人人都像你们这样,说一句还不起就完事儿,那还要我们这些要账的做什么?” 刀疤男阴鸷的脸上浮现笑意,身旁四名同伴也不怀好意地发出冷笑。 他们手里可是带着家伙什儿的,一言不合只管动手就是了,顶破天也是吴家人欠债不还在先,何况他们背后还有坚实的后台,完全不用操心后果如何。 看透这些人的意图后,江辰说道:“吴青山究竟欠了多少钱?” “不多,也就是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 吴玥听后倒吸一口凉气,谁能想到他这弟弟竟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天呐,我们要上哪找这么多银子还人家!” 吴玥眼前一黑,就要被吓得晕过去,幸亏江辰及时将她搀扶住,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对于吴家这样的穷苦人家来说,一千两银子只听说过却没见过,光靠着老吴屠猪贩肉得来的辛苦钱,也就勉强维持一家人生计,又哪里来的闲钱还债? 也难怪吴玥听到这个数,就立刻被惊得急火攻心了。 “玥儿,你别急,这件事也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就不叫事,你就尽管放心好了。” 刀疤男嗤笑道:“你这小子油嘴滑舌的,挺能哄人嘛,那你倒是还钱呐?” “我暂时没有这么多前。” 没钱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刀疤男干要账这行许多年,还是头回见到这样的主,他都快被江辰给气疯了。 “那就怨不得我们兄弟了,动手!” 他大手一挥,四个同伙一起冲上去,想要将吴玥从江辰的手中硬生生抢走。 场面登时陷入混乱,四个粗壮的汉子齐齐动手,就算江辰把吴玥保护得再好,那也终究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眼见这样下去势必要吃大亏。 然而就在这时,江辰却突然发力,直接将两个试图从身后按住他的人,狠狠撞开数米。 没等另外两人反应过来,江辰护着吴玥回到屋里,自己则像是一尊威武的门神挡住了门口。 “玥儿,我说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现在乖乖关上门,等我处理好这里的事再叫你。” “辰哥......” 吴玥在江辰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这个男人似乎变得跟以前有些不一样,只是具体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但江辰的话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虽然吴玥心里非常担心,但她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姑娘,也清楚眼下自己留在江辰身边那就是个妥妥的累赘,于是老老实实将屋门紧闭。 “你想当出头鸟是吧,给他点颜色瞧瞧!” 那四人也没搞清楚刚才江辰是怎么做到,在他们的围攻下将吴玥护送回屋的,接下来他们又跃跃欲试着围上前,手里还挥舞着棍棒,一副要将江辰生吞活剥的架势。 “这事就不能商量吗?” 江辰的目光穿过这四人,落在了后面的刀疤男身上。 “商量?有钱就还,没钱还商量个屁啊?” 刀疤男往地上啐了一口,示意同伙们马上动手,别听这小子废话故意拖延时间,他们要在今天太阳下山前,将吴玥带回去交差。 紧跟着又是一阵打斗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时江辰应该已经被按在地上狠狠教训了一顿,然后这些人便会大摇大摆地将吴玥抢走。 然而现实情况却截然相反,倒在地上的人是这四个家伙,而江辰还好端端地站在刀疤男面前。 “你要不要上来试试?” 江辰极具挑衅意味地指了指刀疤男,上一世张狂霸道的本色,头一回浮现在眼下这副身躯上。 刀疤男哪里忍得下去,直接抄起刀就往江辰头上劈了过去,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四个人联手对付这家伙,竟然会变成一边倒的局面。 而且是他们这边被挨个打趴下的那种。 就在刀疤男的刀锋看似要砍中江辰时,后者只是轻描淡写地往后撤了半步,那锋利的刀尖几乎贴着江辰的笔尖落了下去,没有伤到江辰分毫。 刀疤男瞪大眼睛,错愕不已,如果不是有十足的信心和能力,江辰断然是不敢如此冒险的。 这只能说明,江辰早已对这一刀的速度、角度以及力量,拿捏的无可挑剔,如此才能抓住时机做出漂亮的闪避动作。 “当啷!” 随着刀被击飞落地的声响,江辰抬手抓在了刀疤男的面颊上,并质问他:“现在有心情跟我谈了吗?” 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败的这么难看,刀疤男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今天是遇上硬茬子了,他马上转变了态度,在江辰面前颇为乖巧地点了头。 “你想谈什么,那就谈什么,不用客气。” 江辰问道:“是谁让你们来的?” “是赵家钱庄的掌柜。” 又是赵家,看来这件事情还没那么容易解决,赵家钱庄是赵贺名下的产业之一,平时都是他弟弟赵赵平在打理。 吴青山怎么借钱借到他们那里去了? 细细思虑了一番后,江辰对刀疤男说:“吴青山欠下的钱,有我江辰给他还,但我需要一些时间。” “主家说了,今天必须还钱,否则我们兄弟几个回去,没有办法交代啊!” “哼,我的话就是交代,快给我滚!” 第十三章 老子要宰了他 “嘭!” 收摊刚回家的老吴,在得知了儿子吴青山惹出来的祸事后,被气得怒拍桌子,当场就要提着他那把卷了刃的杀猪刀去找不孝子。 “老吴家几代人一直勤勤恳恳,从来不偷不抢不干那些缺德事,他吴青山在外头丢人现眼,老子要宰了他!” 江辰拦在门口,急忙劝道:“这事虽然青山做错了,但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他在哪,只要人没事问题总会解决的。” “如果他被人家先找到,那就不好说有没有命活下来了。” 老吴也是在气头上,拿把刀不过是打算吓唬吓唬儿子,他哪里敢真的下手,要知道这小子可是他老吴家五代单传的宝贝儿子。 若是吴青山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吴第一个要找那帮人拼命! 在逐渐冷静下来之后,老吴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但更多的开始考虑如何还债的事,他为人还算光明磊落,既然真是欠了人家的钱,也不会抵死不认账。 “那混账东西,究竟在外面做了什么,居然能欠下一千两银子的债?莫非是他在外头沾花惹草,搞得自己囊中羞涩却又抹不开面子,这才去借了钱?” 老吴一个劲儿的胡思乱想,而江辰这边已经准备去找吴青山了。 “辰哥,让我陪你一块儿去吧?” 吴玥忧心忡忡地跟了出来,这件事毕竟是弟弟吴青山惹出来的,她又怎么好意思让江辰一力承担呢? “我想我大概知道青山躲在哪,你就放心吧,一定能找到他的。还有,你得留在家里,防着你爹又干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江辰挽起吴玥细嫩的柔荑,落下轻轻一吻。 这个举动放在当下这个时代,不可谓不大胆,好在吴玥和江辰情意绵绵,又已定下婚约,才不至于吓坏人家。 吴玥也只是满面娇羞地别过俏脸,故作娇嗔道:“辰哥,可别让我爹撞见了,你快去吧。” “诶,小心些!” 江辰微微一笑,转身往夜幕中走去,脑海中尽是这小妮子含娇细语的模样,真是惹人怜爱。 这辈子能有这样一位姑娘,肯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也算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他可得再接再厉,让人家过上好日子才行! 江辰心中这样想着,一路来到了他租下来秘密酿酒的院子前。 这院子原本废弃已久,是他们搬过来之后重新打扫修葺,用作酿造江月白的场地,由于这件事没有对外声张,因此知道的人极少。 他要是吴青山的话,一定会藏身在这里,而结果也不出所料,屋子里的油灯正毫不例外的亮着。 “吱嘎~” 推门进屋,江辰看到吴青山正抱着头,很是沮丧地坐在床头,之前没日没夜的酿酒时,他总喊着恨不得倒头就睡,这会儿倒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刚来这里几天的时候,你就一直嚷嚷着太累,想撂挑子不干了。最近这阵子,却反倒是没有再抱怨过半句,我还以为你真肯用下心来吃苦,却原来是为了躲债。” 江辰坐在吴青山面前,用指节轻轻敲打着桌面。 良久之后,吴青山才将事情的原委全部说了出来,他先前一心想要结交那些富家子弟,以为等自己积累了一些人脉,就能找到门路赚大钱。 可惜他的这种想法实在太天真,闹到最后不仅一无所获,还因为时常请客吃饭,讨好那些纨绔而欠下一屁股债。 眼见这钱是还不上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才躲在这里不敢出来。 江辰哈哈笑道:“就为这么点事,一个大男人你至于垂头丧气吗?既然事情都发生了,那就要像个男子汉大丈夫那样承担起责任来!” 听了江辰这番话,吴青山忽然站了起来,他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两眼有一抹坚定的神采。 “江辰,你说得对!谢谢你,让我终于想明白了,祸是我闯的那就得由我去做个了结,绝对不能连累家里人。大不了就让那伙人把我给砍了,反正这会儿我爹也正想着怎么砍死我呢。” “横竖都是个死,就让我去找他们吧。” 吴青山的背影看起来有那么点悲壮的气质,但江辰及时喊住了他。 “大晚上你跑哪儿去,给我回来!” 江辰将自己回复刀疤男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接着说道:“总而言之,还债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包在我身上,谁让你是我小舅子呢。” “一千两虽然不少,但是等我们的江月白大卖之后,还愁没有这点钱吗?” 吴青山深受感动,哽咽着说:“大舅哥,你肯帮我这一次,以后我一定鞍前马后报答你,无论你让我去做什么,我都绝无二话。” 江辰眉眼轻轻一挑,问道:“就这些?” “噢,以后我保证再也不跟那些纨绔子弟来往了,跟着他们一天到晚花天酒地,根本一点用都没有,他们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酒囊饭袋,一百个加起来也比不过你聪明!” “错了。” “哪错了?” 江辰说道:“跟他们花天酒地,也不是一点用没有,你得经常跟他们多走动走动,我这里有点银子你拿去,晚上就找他们喝酒去吧。” 吴青山面色一僵,知道江辰在说反话讽刺自己,于是准备当场立下毒誓,决不再做这种蠢事。 但没想到的是,江辰还真拿出了些银子递过来,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啊。 “大舅哥,你...你这是准备考验我?我绝不上当,再没有下次了!” 江辰说道:“不是考验你,现在正是用到你的时候,马上去找那些狐朋狗友,顺便将......” 听到江辰说出心中的计划,吴青山喜出望外,“还有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之前,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把顾钧找来帮忙吗?你猜他这阵子干什么去了?” 吴青山恍然大悟:“噢!知道了,盯梢!” 被江辰面授机宜之后,吴青山拿起银子高高兴兴就奔酒馆去了,而江辰则静静坐在屋子里,俨然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 第十四章 一切尽在掌握 自从县太爷在醉仙楼办了十八席寿宴后,江月白的大名就传开了。 这被一众官家富商赞不绝口的极品美酒,风头轻而易举就盖过了赵家酒庄的二刀春,而且这势头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江月白之所以能俘获这么多人的心,除了顶级的口感和诱人的醇香以外,最重要的就是它被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迄今为止鲜少有人知道,这酒究竟出自哪里,又是如何酿造而成,只因它的口感实在太独特了,让人简直欲罢不能。 这天一大早,醉仙楼已经先后来了十几拨人,都是专程来买江月白的。 林清玄看着这些人趋之若鹜的模样,真是每一刻心里都在滴血,因为江辰告诉他现在还不能开放售卖,想喝酒只能在醉仙楼吃饭,并且每桌只能上一壶江月白。 这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赚,江辰到底想要干什么? 也难怪林清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偏偏江辰这些天却没有出现,也不知道跑去干什么了。 与此同时,醉仙楼外一顶华丽的轿子已经停了好些时候,坐在里面的人却始终没有露面,而是派了一个小厮进醉仙楼打探了一番,然后才急急忙忙出来。 “老爷,我打听清楚了,醉仙楼暂时没有卖江月白,想喝只能在他家吃饭,每桌限量一壶。” 轿子的主人正是赵贺,他今早起来发了一通大火,就因为原本在他们赵家酒庄订下货单的主顾,现在接二连三前来退单。 这些人说如今二刀春不再是最顶级的好酒,无论是自己享用还是开席宴请,江月白才是不二选择。 即好喝又神秘的江月白,活脱脱地吊足了所有人胃口,哪怕暂时还不能大量购买,他们也愿意耐着性子等下去。 正如江辰所预期的那样,在他的饥饿营销之下,江月白将会成为身份的象征,在上层圈子中迅速流行起来。 “不大量售卖?没道理有钱不赚,除非他们是......” 小厮见赵贺迟迟没有指示,便自作聪明地说:“老爷,不如咱们进去吃一顿,这样不就能品尝到江月白了?” “啪!” 赵贺恶狠狠地扇了小厮一耳刮子,打得后者七荤八素,差点没一头装在马屁股上。 “混帐东西,别给老子添堵,信不信我让你回去喝马尿!” 赵贺在商海沉浮多年,从中敏锐地嗅到了一丝气息,看样子是目前还没有达到可以大量酿造的条件吧! 想到这里,赵贺立刻有了主意,他对酿酒这一行熟门熟路,深知要想大规模酿造需要哪些条件,如果他提前出手从中妨碍呢? “江辰,我知道是你小子在给我使绊子,上次我能坏了你皮蛋瘦肉粥和狗不理包子的生意,那这次也一定让你的江月白毁于一旦!” “等着瞧!” 另一边,江辰正认真指示着帮工们搭建设备,准备原材料,这院子里差不多都快堆满了各式器具和麻袋子。 吴青山走来对江辰说:“哥,东西是差不多了,可咱们的人是不是少了点?” “要想大量酿造江月白,光是这七八号人怕是远远不够啊?” 江辰头也不回地答道:“这样就挺好,他们都是些靠得住的人,酿酒的过程和配方就减少了被泄露的风险。还有,江月白可不是满大街随便都能买到的酒。” “有些东西,一旦多起来那就不值钱了。” 吴青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现在他对江辰的敬重和钦佩,相较之前又更上一层楼。 总觉得只要用心跟着江辰干,就能发家致富,飞黄腾达,没有什么是这个男人办不到的。 就在准备工作如火如荼展开时,顾钧从远处急匆匆赶来,并告诉他们一个值得注意的消息。 “林远舟从外地回来了。” 江辰扬起嘴角,说:“来得还真是时候,咱们就等着看热闹吧。” 入夜之后,醉仙楼的雅间内,林清玄的堂兄林远舟,正翘着二郎腿漠然地看着他这个同族弟弟。 “堂兄,我真是没办了,你要是不帮我的话,我这醉仙楼早晚是要保不住的。” 林清玄大倒苦水,控诉着另一个堂兄林立东如何如何打压自己,导致醉仙楼生意越来越差,他的处境也变得极为艰难。 “好啦,好啦,我没空听你说这些废话,林立东想要做什么,跟我没有关系,况且大家都是林家人,他也不会赶尽杀绝的。” 说话间林远舟就要起身,林清玄却突然说道:“我就是保不住醉仙楼,那也不打紧,可最关键的是醉仙楼究竟会落在谁的手里......” “如果是被林立东夺去了,那似乎不太好吧?” 林远舟停住了脚步,这句话果然戳中了他心里最在意的地方。 要不是江辰事先叮嘱林清玄这样说,他也没那个口舌能说动林远舟,事情的发展正在一点点朝着江辰的预计进行着。 “还有,最近我可打听到一件丑事,正好能掐住林立东的七寸,保准让他抬不起头来。” 林远舟表面装出不在意的样子,但实则心里已经跃跃欲试。 一直以来,他和林立东联手打压林清玄,为的就是侵吞这一脉的家产,可换句话说要是林清玄真的垮了,那么接下来这两人之间可就图穷匕见了。 林清玄不足一提,可要是能提前先打垮更有威胁的林立东,自己在林家不就可以只手遮天了吗? “你听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是这样......” 林清玄故意凑到林远舟耳边,压低声音道:“林立东最近跟一个寡妇走得很近,两人尽做些苟且之事,这可是有辱我们林家门风跟清誉啊!” 林远舟一脸骇然,积极追问道:“你知道那寡妇是谁家的?” “好像是东门外柳条巷子翟家的儿媳妇,人们都管她叫俏娇娇。” 林远舟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满脸煞白,额头上的冷汗就跟瀑布似地流了下来。 “额...我忽然有点急事,就先走一步了,日后再说!” 第十五章 就让他们狗咬狗 江辰正在醉仙楼二楼倚栏听曲,透过窗户看见林远舟跌跌撞撞地往东门外柳条巷子赶,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这混蛋也有慌的时候,看我不玩死你和林立东!” 站在身旁的顾钧说道:“林远舟和林立东都是富家子弟,真的会为了一个寡妇而撕破脸吗?他们要想找女人的话,大户人家的小姐可不老少啊。” 江辰的脑袋随着楼下清亮的曲调,一晃一晃地转悠着。 片刻后他解释说:“他们这些纨绔子弟,因为总是太容易得到一些东西,以至于他们对身边唾手可得之物缺乏兴趣,而翟家那个俏寡妇,却恰好迎合他们心意。” “啥?啥心意?” “自然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喽。” 顾钧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 对于他这个年过四十,还始终打着光棍的人来说,那些纨绔子弟们的无耻嘴脸,他是完全无法理解的。 而江辰正是掐准了林远舟和林立东的要害,打算趁此机会狠狠收拾他们一顿,这两人当初坏了他生意的时候,就该想到有朝一日会遭到报复。 “多亏你没日没夜的盯梢,才撞见林立东跟那俏寡妇之间也有一腿,否则我可没机会布置出这天衣无缝的计划。” “我们等着瞧吧,好戏已经开场了。” 林不凡拍着顾钧的肩膀,这个男人忠诚可靠,将来必定能委以重任,只可惜他少了一条胳膊,着实令人惋惜。 翌日天明,林远舟和林立东两人果真不负众望,传出昨夜他们在柳条巷子一言不合就打起来的消息。 这两位公子哥也是废柴,一通王八拳互抡之后双双倒地,要不是俏娇娇担心闹出人命这才喊了人过来,否则指不定他们要在又湿又冷的巷子里躺多久呢。 经过他们这样一闹,流言蜚语就不胫而走,坊间盛传他们两人同时看上了俏娇娇这个小寡妇,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简直比一团麻绳还乱。 “原来林远舟和林立东都跟俏寡妇有一腿,你是没瞧见今天老太爷的脸色,就差拿拐杖直接杵他们脸上啦!” “哈哈哈哈......” 在家族中一直备受打压的林清玄,很久没有这么畅快的大笑了,今天他开开心心地看了一出好戏,林远舟和林立东那狼狈的模样让他一想起来就心情大好。 那两个混蛋被骂得狗血喷头,在林家老太爷的心中也失了很多印象分,这一次堪称是让林清玄扳回了一城。 “对了,江辰,你让我故意接近林远舟,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清玄的目的可不只是让两个堂兄闹一出笑话,就这么草草了事,他真正想要的自然是整个林家的家业。 江辰告诉他说:“别急,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我让林远舟和林立东之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裂缝,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可能再继续联手打压你,你身上的压力自然就会变小。” “我猜林远舟经过昨夜这一闹,很快就会想明白,及时将你拉拢过去才是明智之举,否则的话他就要开始担心,你是不是会站到林立东那一边。” 江辰的分析富有真知灼见,而正当两人还在商议接下来的行动时,林远舟却突然造访醉仙楼。 就跟昨天一样,林清玄安排两人在雅间内会面,与上次林远舟爱答不理的态度有所不同的是,他今天一反常态,反倒是极力拉拢林清玄。 “兄弟,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只要我们两人联手,那林立东就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林远舟边说边飞唾沫,说到最激动的地方,还拉着林清玄的手赌咒发誓,两人从今往后谁也不背叛谁,日后还要平起平坐共享家业。 话说的天花乱坠,林清玄都几乎快要开始相信了,但在看到江辰一个劲透过窗子给他打手势后,他这才从美好的幻想中清醒过来。 好家伙,不愧是他们三个堂兄弟中,占据家产最多的一个,因为这家伙实在是口舌如黄,而且很会画大饼。 果然掌握了这项技能的人,往往家财万贯又懂得贪图享乐,林清玄皮笑肉不笑地跟着连连附和。 “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林远舟慷慨激昂地说了一大堆假话,眼看林清玄被他哄得团团转,他这才说出这次来醉仙楼的真实目的。 “好兄弟,下面咱们来商量一下,到底怎么对付这个该死的林立东,不让他倾家荡产,被老太爷扫地出门,我林远舟誓不为人!” 此时林清玄心中所想的是,江辰那小子实在太可怕了,就连林远舟此时所说的话,都跟江辰预先推测的分毫不差。 就这么个人还好是站在自己这边,否则要是成了林远舟或是林立东身边的亲信,那自己岂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听说林立东这次去外面进了一批货,准备在城里大干一场呢!” 林远舟道:“唔,的确有这么回事,他经营的回春堂可是一本万利的营生,比你的醉仙楼还有我的马场更赚钱!” “那咱们不如这样......” 林清玄将之前江辰教他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林远舟听,后者眉头紧锁考虑了片刻,就立刻拍板同意。 “对,就是要打到他的痛处,他才会明白林家究竟谁最有本事!” 在和林清玄定下计策后,林远舟才欢欢喜喜地离开醉仙楼,整个过程都被江辰猜准了。 刚才,他让林清玄怂恿林远舟去打那批货的主意,只要林立东的货不翼而飞,那么回春堂的生意就会受到影响,老太爷还会责骂他一个看管不严的罪名。 “不过这样一来,似乎好处全归了林远舟,我们这是为他人做嫁衣啊?” 林清玄有些不解地抱怨道。 “你急什么,我又没说计划到这一步就结束了,就让他们先狗咬狗打个痛快吧!” 江辰让林清玄用纸条写下他们行动的时间和地点,然后顺手交到顾钧手里。 第十六章 什么叫空手套白狼啊 两天后,林立东在回春堂的内堂中大发雷霆,因为他刚刚接到一个让他火冒三丈的消息。 刚刚进来的一批名贵药材,居然在进城途中被劫走了,运送这批货的人不仅被打个半死,就连马车也被烧的一干二净。 “你们敢再说一遍,我让你们全部卷铺盖滚蛋!” 林立东的声音响彻整个回春堂,把正在前厅抓药的客人也给吓了一跳,心说这回春堂里怎么还收容了疯子? “少爷,不是我们无能,是那些人实在太凶残了,王二被人敲了一记闷棍,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呢!” 一个头上缠着绷带,右脸颊肿起大包的伙计,用含糊不清的话想要试图解释。 但林立东哪里听得进去,他只知道那批货价值一千两,是他前些天亲自去谈妥价格,再命人运送回来的。 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亲自去进货,也从来都没有出过什么岔子,偏偏这一次却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这令他有些急火攻心。 整批货物去向不明,巨大的损失由谁来承担? 接下来,回春堂的药材势必出现短缺,也会严重影响生意,林立东光是想到这些就无比头痛,可眼下他又无从找起。 那些打劫药材的人个个蒙面,又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想找到他们无疑于.大海捞针。 “少爷,会不会是虎头山的那些山贼干的?” 有人这样怀疑,但林立东却觉得不是。 “那帮五大三粗的贼匪,要这么多药材干什么,他们是要开医馆还是拿来当饭吃?” 他觉得山贼抢这些药材回去,压根就没有什么用,所以说应该不是那些人干的。 这时有一名手下怀疑道:“能干出这种事的,应该是跟少爷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人,最近来说好像就只有林远舟跟少爷你有过节。” “对,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是林远舟准没错!” 林立东恶狠狠地说道。 林清玄来到江辰酿酒的院子里,他看到三三两两的帮工正在完成一道道酿酒工序,就有些头痛起来。 “江辰,不是说要尽快量产吗?为什么到头来,还是只有这么几个人在干活?” 作为主要投资人,林清玄很关心自己的投入,到底能多久收获回报,反正眼下光是租下这院子,花钱买各种器具以及雇佣帮工,已经花去了他不少银两。 要是再看不到大把大把的回报的话,他可就要一天天的睡不着觉了。 江辰往这边走来,却不接林清玄的话茬,反而问起了今天去林远舟那里的情况。 说起这个,林清玄整个人就开始眉飞色舞起来,因为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按照他们的预期来进行着。 林远舟派人暗中劫走了林立东的货,可他万没想到这价值一千两的货在他手里还没捂热,就又被虎头山的山贼给劫走了。 殊不知这一出黄雀在后的戏码,也是江辰一手导演的。 那天他让顾钧带着写有药材运送时间和途径地点的字条,连夜送上了虎头山,那些无利不起早的山贼们听说有价值一千两的货物要从山下经过,登时就来了精神。 结果不出所料,山贼也不管那些装在箱子里的货物究竟是什么,三七二十一先抢上山再说。 如此一来,林立东痛失价值一千两的等值货物,而林远舟忙活了半天,也半点好处没捞到,更有意思的是,真正的赢家更不是虎头山的山贼们。 因为山贼不懂医道,更不懂经营,那些价值不菲的名贵药材在他们手里,恐怕只能当成柴火烧。 江辰满意地点着头,然后说出了一句让林清玄吓破胆的话。 “走,咱们去虎头山走一趟。” “江辰,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林清玄瞪大眼睛看着江辰,“那可是虎头山,盘踞着几百号杀人不眨眼的恶棍,我们要是去那种地方,还有命回来吗?” “山贼图的是利益,只要我们带给他们好处,有什么不能好好谈的?” 江辰好像完全没有把这么做的危险性放在心上,但林清玄坚决不陪他去自寻死路。 “跟他们有什么好谈的,你别拿我的命开玩笑。” 无论江辰怎么说,林清玄坚决表示不去虎头山,他怕有命去没命回,自己还这么年轻总不能死在山贼手里。 “我跟你一块儿去。” 顾钧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他虽然不知道江辰到底为什么要去虎头山,但他愿意陪同上山,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江辰只好叮嘱林清玄说:“那你就顾好醉仙楼吧,这些天赵贺没有找我们的麻烦,应该是在憋着什么坏呢。” “不是,我说你真要上虎头山啊?去哪里到底要做什么?” 江辰抿嘴笑道:“当然是再将那批货要回来,这么一转手,药材到了我们的手上,就再也没有人能查到了。” “行行行,你想去就去吧,我也管不着你,就是别死在那儿,要不然的话我投下去那么多钱找谁要去?” 听着林清玄在身后的一通抱怨,江辰却对此次虎头山之行充满了信心。 他知道前世的父母就是死在那些该死的山贼手里,现在他穿越到了这里,那么仇自然也该由他来报。 只不过眼下这些山贼还有利用价值,等到充分榨干他们的那点价值后,他才会想方设法除掉他们,为这一方百姓惩奸除恶。 一路上,顾钧请教江辰道:“那些山贼蛮不讲理,货又是他们动手劫的,究竟怎么才能让他们把吞下去的货再吐出来?” “他们可是山贼,总不能讲道理吧?” 江辰回答道:“山贼嘛,唯利是图,眼里只有钱财,其实在某些方面来说,这算得上是他们身上为数不多的优点。” “我这次是去跟他们谈生意的,待会儿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空手套白狼。”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虎头山,这里矗立着一座依山而建的山寨,见他们两个不速之客出现,里面顿时传出一片喊打喊杀声。 第十七章 咱们有钱一起赚 虎头山的山贼头子叫黄四财,可惜他命里既没有才,也没有财。 此时他正一手搂着压寨夫人,一手举着杯中酒一饮而尽。 “嗯,的确是美酒啊,真是你自己酿出来的?”黄四财有些怀疑地看着江辰。 “千真万确,童叟无欺,江月白正是出自我的手,大王若是觉得不尽兴,回头我派人送几坛上来,保证让兄弟们喝美了。” 黄四财眯瞪着眼睛,不安分的手在压寨夫人腰间来来回回。 “看在你这壶酒的份上,我就恕你们乱闯山门之罪,回去吧。” 江辰道:“大王,我来是跟你谈生意的,这生意还没开始谈,我怎么能走呢?” “噢?谈生意?” 黄四财猛然间一拍桌子,随后手下众山贼们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 这小子要跟山贼做生意? 他该不会是不知道,咱们做的是无本买卖吗? 类似的讥讽话语,在这些山贼口中喊出,总而言之他们对江辰的这番话完全不以为意,反倒是觉得相当可笑。 “诸位山贼兄弟,还记得我身边这位吗?正是我让他给你们传信,让你们劫走了那价值一千两的货,不是吗?” 说起这件事,黄四财的脸上就顿时收敛了笑意,周围这些一众宵小们,也浮现出怒容。 “原来是你这小子给出的馊主意,我还以为那是一千两银子呢,害兄弟们忙活半天却得到些没有用的药材。” “就是,那些装药材的木箱子又大又沉,我们费了半天劲才把他搬上山,你是故意耍我们玩吗?” 眼见这些山贼们哥哥不满,大有要找江辰算账的架势,顾钧尽忠职守地护在江辰身边,准备随时应对最坏的局面。 “看来有些不妙啊,待会儿如果打起来,我拼死掩护你逃下山。” 顾钧的话坚定有力,给人一种非常可靠的安全感。 “那你自己呢?”江辰问道。 顾钧先是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江辰在这种情况下,还会担心自己的安危。 随后他满怀豪情地回答道:“老子烂命一条,死就死了,但你却不能死!” 当前身处囫囵,如此严峻的情势下,反倒是激发出了顾钧身上那沉睡许久的豪壮之气,也让江辰终于看到了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人人都当他是个无能的残废,可江辰并不这么想,他知道顾钧的过往必定有过一段波澜壮阔的人生,只是被他小心翼翼给隐藏起来了。 “其实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先别急着逃跑。” 江辰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这人虽然年纪轻轻可那份从容老道的心境,却令人刮目相看。 顾钧重重点了下头。 “安静!” 江辰突然大吼一声,“你们瞎嚷嚷什么,黄四财我且问你,这批货价值一千两,我有没有骗你?” 冷不丁被直呼名字,黄四财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江辰又紧接着问道。 “这批药材都很名贵,而且在本地很难买到,在你们手里没用那是因为你们不懂得做生意,可要是到了我手上,它们就能以钱生钱,从一千两变成两千两,接着就是四千两,八千两!” “你们说,有这样赚大钱的机会,难道要白白错过吗?” 江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直接震慑全场,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山贼们,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江辰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小子,你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就算你请我喝了这壶美酒,我也照样砍你!” 黄四财终于反应过来,他的小弟们可都不敢直接喊他名字,可刚才江辰却这么做了,这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为了维护自己在众手下面前的威严,他当然要出手教训一下江辰,可没等他发飙,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江辰,却直接给了他个下马威。 “这批货交给我,回头我会按照赚得的利润,跟你们三七分成!你们最好搞清楚,我能帮你们赚大钱,这比你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下山打劫,来得强多了。” “这个机会只此一次,如果你们觉得不行,那就当我没说。” 江辰的话让这些山贼们再次陷入哗然。 黄四财想了想,问道:“那我要怎么相信你的话?谁能保证你不是在诓我?” “早料到你会这样说,这次我只取走其中一只箱子,用里面的药材换双倍的银子回来,等我下次来的时候,就会带上你们应得的那部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有没有撒谎了。” “好,我就信你这一回。” “不过,我不喜欢你小子跟我说话的态度,你最好给我放聪明点。” 面对黄四财的警告,江辰却不以为然道:“我们是合作关系,没有高低之分,所以我该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你都要给我受着。” “毕竟,没人会跟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对吗?” 黄四财这次没有再动怒,而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觉得眼前这小子有点意思,说不定还真能给他带回来大把银子,反正那些该死的药材放在这里也没什么鸟用,还不如就相信他一回。 事情顺利谈妥,顾钧全城目睹这一切,都快被震惊了。 江辰真的跟山贼做起了生意,而且还是跟山贼头子你来我往的平等谈判,简直是难得一见的场面。 就在两人准备回去时,黄四财忽然想起来,马上追问道:“对了,你刚才说是三七分,到底咱们谁三谁七?” “当然是我七你三,你们这些人待在山上什么也不做,就能分到三成,难道还不知足吗?” 黄四财正要反对,身边一名心腹低声说道:“大王,就让这小子先去试试,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成功呢。” “要是他真能成功,到时候还不是由我们说了算。” 黄四财喜出望外地拍手应诺,“那我就在虎头山,等你的好消息,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好,如果我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会派顾钧来跟你们联系。” 第十八章 物以稀为贵 带着一箱子药材离开虎头山,顾钧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刚才他已经做好了随时为掩护江辰而牺牲的准备,但毕竟山上有几百号山贼,真动起手来必定凶多吉少。 想到他们一起度过的凶险处境,顾钧忽然开口问道:“公子,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说?” “别喊我公子,顾大哥比我年长,直接喊我名字就行了。” 江辰亲切的态度令顾钧更加倾佩他的为人,自己毕竟只是一个下人,要不是江辰肯给他一口饭吃,他就还是个被人唾弃的臭乞丐。 可江辰却丝毫不摆架子,反而主动打破这重主仆身份,称呼自己为顾大哥,这直接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顾钧想到这里,不由动容道:“好,你愿意屈尊喊我一声顾大哥,我真的很荣幸,那我也斗胆叫你顾老弟吧。” “不过,在人前你我依然是主仆关系,我不能妄自尊大,乱了规矩。” 江辰笑着说道:“好,随你吧。对了,刚才你说有什么问题想问,快说出来听听?” 于是顾钧问道:“江老弟,你之前投过军吗?” 江辰往前迈出的脚步,悬停在半空微微一滞,然后又很自然地落下,他是没有想到顾钧竟然会突然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 “顾大哥,你别开玩笑了,我就是一个落魄书生,怎么会投过军呢?你看我身上哪点像当兵的样子?” 顾钧自然也清楚有关江家那些事,如果江辰曾经投过军的话,不可能没人知晓。 可他就是有一种感觉,自己在江辰身上看到了一名英勇无畏的战士才有的气概,在面对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山匪时,有种我自横刀向天笑的胆色。 不会有错的,寻常人怎么会那么镇定? “嗯,是我想多了。” 顾钧心中怀有疑虑,但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他知道不管怎样,问题的答案都不会改变他对江辰的态度,这个年轻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有朝一日将走出这座偏远小城,前往更加广阔的天地! 随后两人将药材带到了酿酒的院子里,吴青山正带着帮工们卖力工作着,一坛坛酿好的江月白被封装起来,堆放在为此专门打扫出来的一间大房子里。 “大舅哥,你快来看,这里差不多有三百坛江月白,以目前的人手和设备的话,每个月也就只能酿造出差不多五百坛左右,是不是太少了?” 吴青山一门心思想着赚钱,但江辰迟迟不愿意放开手脚大量生产,这让他很是不解。 “好,晚上把这三百坛分批送去醉仙楼,告诉林清玄明天开始,这酒就可以公开售卖了。至于价格嘛,就定二十两银子一坛,每人最多限购五坛。” “还有,从今往后就按照这个规模去酿造,我们不需要更多的人和设备,因为你要知道一个道理,越是容易在市面上见到的东西,就越不值钱。” 吴青山信服的点点头,他在心里这么一合计,顿时生出满满的动力。 要知道赵家酒庄的二刀春也就卖八两银子一坛,这已经比市面上其他酒贵出许多,他们的江月白一上来就定价二十两银子,居然还是供不应求的状态。 如此一来,只要卖出五十坛江月白,自己欠刀疤脸的那一千两银子就有着落了。 江辰打发吴青山他们赶紧动手装车,这三百坛江月白一定要在今天晚上送到醉仙楼。 因为等明天一早江月白可以出售的消息传出去,那些早就伸长脖子等着的富商贵胄们,恐怕就要把醉仙楼的门槛踏烂了。 与此同时,江辰又喊来几个有酿酒经验的师傅,一起开始将那箱药材清点出来,还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什么。 这几个酿酒师傅都是林清玄花高价请来的,为的就是给江辰打下手,雇佣他们的价格可比那些干苦力活的帮工贵多了。 顾钧也听不懂他们在商量些什么,于是独自守在门外,眼看天色渐渐暗沉下来,第一批装着一百坛江月白的车队从院门前出发了。 吴青山大手一挥,说道:“哥几个加把劲,等把这些酒送到醉仙楼,咱们就等着数银子吧!” 随着车队的远去,原本热闹的院落里迅速变得寂静,江辰说过这个地方很重要,搞不好会有人来故意捣乱。 于是顾钧始终保持着警惕,在过了一个时辰之后,第三批江月白顺利装车,被送往醉仙楼。 就在这时,顾钧的视线中出现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似乎正有些鬼鬼祟祟地往这边靠近,他立刻快步上前,挡在了院门前。 “这是谁啊,大半夜往别人家院子里瞅?” 借着月光,顾钧只知道是个身形娇小的女人,可他仍然没有放松警惕,直到对方走近到足够让他看清面貌的距离。 “啊?是...夫人! 顾钧这么一称呼,把对方吓了一跳,两人都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彼此。 “顾大哥,我可不是......” 来的人是吴玥,此时她手里正挎着一只篮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顾钧也没想到吴玥一个大姑娘家,三更半夜不睡觉往这里跑,刚才一时不知所措就把这声“夫人”给脱口而出了。 “哦,你跟江老弟虽然暂时还未有夫妻之名,但我们大家任谁都知道你是江夫人嘛,哈哈哈......” 顾钧勉强干笑了几声,想要掩饰自己的慌张,可没想到这么一笑却反倒让他觉得更加尴尬。 吴玥羞赧道:“顾大哥别捉弄我了,我还没嫁给辰哥呢!” “那不是早晚的事嘛。” “哎呀,我是看到辰哥家里没亮着灯,猜想他一定是还在这里忙着酿酒的事,所以我包了一些饺子送来给大家吃。” 顾钧笑呵呵道:“哦哦,那你赶紧进去吧,外边风大,可别着凉了。” 邻家姑娘脸皮薄,吴玥进屋之后又被大家一顿猛夸,说她真是江辰身边的贤内助,惹得她面颊绯红,快跟红苹果一般颜色。 好不容易大家忙活完,准备品尝吴玥的手艺时,却不想外边传来了坏消息...... 第十九章 赵贺出手了 一个帮工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是刚跟人动过手。 仔细一问才知道,他们带着第三批江月白前往醉仙楼,没想到半途中竟遇上一伙身着黑衣的蒙面人,二话不说就冲着他们穷追猛打。 激烈的打斗过程中,有不少酒罐就这么被打碎了,好不容易酿好的江月白洒落满地。 江辰面色严肃,却仍不紧不慢地问道:“那后来怎样了,吴青山他们人呢?” “山哥他们还在跟那帮恶人混战,他让我赶紧回来报信,多喊上点人过去帮忙。” 于是,江辰带着顾钧和其他能叫上的人,急匆匆往事发地点赶去,从那些人的装扮来看显然是提前预谋的,搞不好那一百坛江月白都会保不住。 最严重的后果,就是直接损失两千两银子,连带着这些天付出的时间跟精力都化作乌有。 吴玥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留在屋子里默默为江辰他们担心,眼看着碗里的饺子慢慢冷透,她这心别提有多焦急了。 当江辰带着人赶到时,只见那些装着江月白的马车好端端停在路边,而吴青山等人则横七竖八地躺倒一片,那场景光是看着就让人揪心。 “快去看看他们的情况,伤重的马上送医!” 大家纷纷上去检查同伴的伤情,包括吴青山在内的这七个人,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有人被打破了眉骨鲜血直流,有人折断了腿,一挪动身子都疼地哇哇大叫。 要说唯一还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虽然手上很重但并没有性命之忧,而且车上那些江月白大部分都还完好无损,这几乎已经是个奇迹了。 江辰感到非常意外,他所预计的最坏结果没有出现,也不知道他们究竟经历了怎样一场恶斗,到最后竟能保住这批货。 “江辰,我...我们尽力了,突然冒出二十几号人把我们围在中间,实在是双拳难敌四手啊!” 吴青山一脸懊恼,他身上的伤最重,尤其是左胳膊几乎变了形,现在肿的像猪蹄膀似的,这家伙居然没有疼得吭哧乱叫。 “最主要是没闹出人命,你们都是好样的,帮我们保住了这些江月白。” 这时顾钧走来,说:“一共损失了十八坛江月白。” “嗯,这是可以接受的损失,不要放在心上。” 江辰非常郑重地拍了拍吴青山的肩膀,他早料到赵贺一定会出手,要不是吴青山他们得力,损失本该远远不止这些。 第二天,醉仙楼内外果真被围得水泄不通,当江月白可以大量出售的消息一经传出,门口就开始排起了长龙。 无论是商场还是官面上的场面人来说,江月白就是他们当下最期待得到的东西,这不仅仅是因为这酒的品质,更是事关面子。 有谁不想在请人喝酒的时候,大大方方地拿出一坛江月白,那感觉就如同是恩赐了人家琼浆玉露一般。 看到醉仙楼前热闹非凡的景象,林清玄既兴奋又担忧,他一方面希望这排队的队伍永远都不要断,另一方面则是在为后续的货源而焦虑不已。 “江辰,照这么下去,醉仙楼的存货很快就会卖完,原先那批再加上你昨夜送来的,加起来也不过五百多坛而已。” “过了今天,怎么办?” 江辰倚在二楼窗口,淡定地说:“今晚会送一批新货过来,我们没有必要敞开了买,你就放消息出去,今日限量五百坛,并且是先到先得。” “这...趁现在大家对江月白的热情如此之高,真的不抓住机会大捞一笔?” 尽管江辰对此作出过解释,林清玄也几乎被说服,可当看到送到手的白花花的银子,又有几人能够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而始终保持冷静呢? 江辰说道:“我要的是细水长流,而不是急功近利,现在这场饥饿营销收到了非常好的效果,就说明应该坚持这样做。” “饥饿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另外再替我放点风声出去,就说江月白不久之后还将推出更多不同的类型,供诸君品鉴。” 林清玄觉得江辰这家伙越来越神了,目前的江月白已经无可挑剔,不知道这所谓的不同类型,又将会是什么惊人的杰作。 江辰缓缓步下楼梯,大堂内络绎不绝的食客正兴致高昂,把酒言欢,江月白的热度拯救了这家半死不活的酒楼,生意几乎一夜之间就好起来了。 在醉仙楼点一壶江月白,配几道下酒菜先过过瘾,然后再买上几坛带回家慢慢享用,成了这些有钱人家的最佳选择。 现在光是每天这些食客带来的流水,就能让林清玄赚得盆满钵盈,这家伙却还不知足。 不过也对,人都是一样的,换半个月前要是告诉林清玄醉仙楼有如此景象,他肯定会很满足,可现在不同了。 穿过大堂,从拥挤的队伍中走出,这些正翘首期盼着能买到江月白的人,没有任何的抱怨,而是在互相吹嘘。 “每天限量五坛哪够啊,大不了老子明天再来,每天买五坛,买上半个月的!” “呦,还是何老板财大气粗啊,不过我怎么听说你之前是赵家酒庄的常客呢,现在改了性子?” “赵家酒庄不去也罢,自从我尝过了江月白后,就觉得赵家那二刀春就是个屁!” 哈哈哈哈...... 人群中传来阵阵笑声,有人甚至宣称愿意拿家里五坛二刀春,换人家手里的一坛江月白。 这些人就像是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地扎进赵贺心里,此时这位以卖酒起家的富商被气得牙根痒痒,他倒不是专程坐轿子来醉仙楼前自取其辱的。 正相反,他原本是要等着看江辰、林清玄他们因为拿不出货而出丑,但没想到昨夜派去的人竟然失手了。 “老爷,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男人,弯着腰向轿内的赵贺请示。 “一次不行那就再来一次,晚上必须要成功,否则我要他们好看!” 第二十章 看看究竟谁更狠 “哎呦!” “疼死我了,能不能轻点!” 吴青山满头是汗,他已经这样叫唤了快一柱香时间,老吴在一旁颇有些瞧不上眼的别过脸去。 “你小子比我杀的那些猪还能叫唤。” 吴青山反驳道:“爹,这次我可是跟那些兔崽子大战一场,还把货给保住了,怎么说我都表现的非常英勇吧?” 江辰笑道:“既然你这么英勇,怎么现在一个劲儿的直嚷嚷?昨天半夜找到你的时候,也没见你吭一声啊?” “那是因为当时太紧张,都感觉不到手疼了。” “我看你是太害怕了吧,多危险呐。”正在为江辰换药的吴玥,眼里又是心疼又有点想笑。 她这弟弟本性不坏,却一直游手好闲蹉跎时光,要不是江辰的帮衬,还不知道他要这样游手好闲到什么时候。 现在这小子终于找到了正经事干,还表现出这么勇敢的一面,身为家人的吴玥和老吴,心里都是感到欣慰的。 “诶,大舅哥,咱们几个现在都歇了,那今天晚上送货的事怎么办?要不然我跟你一起,一条胳膊也不碍事。” 虽然吴青山主动请缨,但江辰早有了打算,便告诉他只管好好休息,不用操心那些事了。 临走时,吴玥交给江辰一只漆木食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是刚煮好的饺子,还在往外冒着热气。 “昨天你们也没顾得上吃一口热乎的,今天我就想重新做一份给你带上,记得早点吃。” 感受到吴玥对自己的满满深情,江辰动容道:“看来我上几辈子积了不少福德啊。” “诶?你怎么知道?” “不然的话,我怎么能有幸娶到你这样漂亮贤惠的媳妇呢?” 吴玥一记小粉拳落在江辰胸口,却关切地说:“少贫嘴了,晚上记得千万要小心!” “嗯,你就放心吧,今天要倒霉的人是他们。” 来到酿酒的院子,江辰心满意足地吃完了吴玥亲手包的饺子,此时外面的夜色也渐渐变得深邃。 顾钧站在门口,十分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经过昨天的事情之后大家都变得格外小心。 江辰说道:“时间刚好,我们装车出发!” 今天他要亲自带队,将三百坛江月白安全送到醉仙楼,而且一坛都不能损失! “昨天那帮是林远舟的人,还是林立东的?” “是赵贺,林家那两兄弟正打得不可开交,他们暂时没功夫搭理我们,只有赵贺那老狐狸才会想到劫我们的货。” “只要我们没有办法及时交货,就会得罪那些富商豪绅,到时候事情就不好收场了,很有可能砸了江月白这块金字招牌,他想要看到的就是那种结果。” 顾钧说道:“这混蛋真奸诈,真相好好收拾他一顿!” “会有机会的。” 不久之后,第一批货顺利装车,江辰带着人一起踏上了前往醉仙楼的路途,由城西到城东这段路并不短,因为大家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以防中途遭到对方的突然袭击。 顾钧沿途观察着四周,对江辰说道:“他们昨天没得逞,今天未必还会来吧,因为知道我们这次必定会提前做好准备,防着他们呢!” “赵贺可不会管这些,他一心只想毁了江月白,而且我觉得他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所以咱们等着吧。” 此时车队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周围安静的有些非同寻常,连偶尔能听见的狗叫声,到了这里也完全听不见了。 由于巷子宽度所限,所以不允许两架马车并驾齐驱,车队因此只能鱼贯而入,排着队在这条有些狭长的巷子里往前行进。 江辰和顾钧对视一眼,如果对方打算下手的话,那么这里就是最好的选择,而昨天半夜吴青山他们也正是在前面不远处,和对方进行了一番恶战。 “吁!” 随着跑在最前面那辆马车急停下来,江辰知道今晚的重头戏要上演了。 “你们干什么的,别挡道!” 一行身着黑衣的蒙面人出现,跟吴青山他们的描述完全一致,正是他们昨夜袭击了车队,还打伤那么多人,要不是吴青山他们拼死抵抗,那批货可就毁了。 江辰和顾钧正要走到前头去,却猛然发现从车队的后方,也出现了另一波敌人。 跟昨夜情形不同的是,对方今晚出动的人数是昨天的两倍有余,可见他们是势在必得,绝不会让江辰他们轻易从这里闯过去。 “都教训过你们一次了,今天还敢运货,是不是嫌自己命长?” 领头的蒙面人手中握着朴刀,而他身后这些同伙手里,也都亮出了白闪闪的家伙什儿,一切都表明他们只会比昨天更凶残,更很辣。 “好啊,那就看看谁手里的刀更锋利,老子还怕你不成!” 没等江辰发话,站在最前头的一名伙计就从马车里抽出了刀,其他人也是同样如此,每个人手里也都瞬间亮出了武器。 顾钧微微一笑,说:“这种事情找他们,还真是合了他们的胃口。” 双方二话不说,直接针尖对麦芒般打成一片,江辰和顾钧只是站在一旁观战,眼前的情势可以说是尽在掌控,竟轮不到他们出手的机会。 刚才还带头嚣张的蒙面人头目,被他的对手砍得节节败退,那森白的刀芒几乎贴着他头顶劈了过去,把他吓得面如土色,惊叫连连。 没想到占据着巨大的人数优势的情况下,他们竟然一触即溃,个个被打得抱头鼠窜,狼狈不堪。 面前不过是些帮工而已,他们的战斗力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强? 这个答案他们就算再苦思冥想,也不会得到答案,因为他们正被杀得魂飞魄散,丢下手里的武器就落荒而逃了。 江辰对这样的结果预料在先,并不感到丝毫惊讶。 顾钧绕着马车巡视了一圈,说道:“酒都完好无损。” “好,继续出发。” 赵贺虽然这次卯足了全力,可他又怎么可能预料到,江辰竟然将虎头山上的山贼们喊过来帮忙,这些凶神恶煞的家伙们扮成帮工,对上那帮蒙面人后简直就是大象碾死蚂蚁一样容易。 第二十一章 安身立命的本钱 用山贼假扮帮工,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该死的蒙面人给打跑了,这绝对是一条妙计。 江月白一坛都没有损失,完好无损地被送到醉仙楼,而对方这次可是吃尽了苦头。 第二天早上,赵贺听到这个消息时,直接就把手边价值不菲的茶壶给摔了,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那胡勇呢,怎么不自己滚回来跟我交代?” 管家支支吾吾地回答:“胡勇他被打成重伤,眼下正在家里躺着呢,看样子没个一年半载怕是下不了地。” “他们不是专干这勾当的打手吗?居然连几个帮工都对付不了,都是干什么吃的!” 赵贺心情极差,逮着管家就是一通破口大骂,唾沫星子糊了后者一脸。 “不行,不能再让醉仙楼继续得意下去了,得马上想个好主意才是。” 现如今醉仙楼风头正劲,倘若假以时日,城里的人们恐怕就不记得他赵家酒庄是做什么的了。 赵贺为此心急如焚,偷袭运货车队,让江月白断货的计划是行不通了,必须要想个更加直接有效的办法,只要能够打击江月白和醉仙楼,无论采取怎样的手段,赵贺都在所不惜。 管家这时灵机一动,向赵贺提议道:“老爷,我倒是有个主意,不如咱们......” 这家伙凑到赵贺耳边,低声细语地说出自己的计划,后者脸上顿时展开笑颜,直夸他还真有点小聪明。 “嗯,就照你的意思去办,亏我没有白养你这么多年!” 话分两头,今天的醉仙楼依然人声鼎沸,继昨日的江月白被抢购一空之后,今天的存量也所剩无几,林清玄点算着这阵子以来的账本,都快笑到合不拢嘴。 “江辰,你真是我的福星,就这么保持下去咱们两个都能飞黄腾达,日进斗金!” 林清玄随即拿出一袋子银两,摆到江辰的眼前,按照两人之前谈好的分成,这里面加银票一共是两千五百两。 不过,看江辰的反应好像并没有那么兴奋,林清玄不解道:“我说你怎么一点高兴的表情都没有,咱们不都已经赚到钱了吗?” “只要继续按照现在的方式去做,就再也不愁吃不愁喝了。” 江辰微微笑道:“你是林家的少爷,自打出生起本来也不愁吃不愁喝吧?” “你是不知道,豪门大户中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天天压得我透不过气来,说不准哪天就被扫地出门,变得一无所有,到那时候不就该为吃喝发愁了吗?” 林清玄算是说了一句肺腑之言。 不过江辰心里也清楚,林清玄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因为斗不过林远舟和林立东所以才在他这里苦巴巴地诉苦。 要是换做他哪天得势,压过了那两个堂兄弟,他能干出来的事未必不比人家更过分。 因此江辰和林清玄之间只能说是互相利用,谈不上彼此交心,更没可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眼前的合作只是因为两人各有各的麻烦,权且互相帮助而已。 “过两天我要出城一趟,这里就交给你了。” 江辰拿了银子,准备先回家去好好休息一下,昨夜熬了个通宵不免觉得有些疲惫。 林清玄在他身后问:“你要干嘛去?几时才能回来?” “很快,也就一两天时间,我要去挑些好看的罐子回来。” “罐子?” 林清玄十分困惑,这个江辰做事总是让他捉摸不透,但他也很快将这茬抛诸脑后,只要能够赚钱管他去做什么呢! 江辰回到家,先去将一千两银子交给吴屠夫,也好赶紧还上吴青山在外头欠下的债,又拿出五十两银子塞到吴玥手里,让她买点漂亮的布匹做新衣。 吴玥蹙起修眉,拒绝道:“辰哥,你给我这么多银两做什么,我又没啥用?” “不是说了让你买点好吃的,再买点布匹做新衣吗?” “可是也用不了这么多啊。” 江辰很认真地说:“当初是你一直接济我,让我在最孤独无助的时候还能有口热饭吃,现在我赚到了钱,当然应该回报你。” “这才仅仅是个开始,我们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我向你保证!” 接着,江辰将自己这次赚到的钱数告诉吴玥,后者果不其然被吓了一大跳。 “这...这么多啊?” “嗯,这些银子我要用来当本钱,只要生意能不断循环起来,在不久的将来我们每天都能赚这么多银子!” 吴玥满心欢喜,她不是一个特别看重钱财的姑娘,可这日子要想过下去,钱财又是必不可少的。现在看到江辰这么能赚钱,她爹吴屠夫也就不会再有微词了,两个人今后的生活终于有了保障。 这天夜里江辰细细盘算接下来的发展,他知道自己和林清玄之间早晚会分道扬镳,所以鸡蛋绝不能放在同一个筐里。 他得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既要借助林清玄不断积攒安身立命的本钱,又能随时保证可以独立出去,在这乱世纷争中站稳脚跟。 第二天,江辰将酿酒的工作交代给吴青山,那边又有顾钧照看着,应该不至于会出什么乱子,而他打算将时间全部花在陪伴吴玥身上,两个人开开心心享受一天的轻松时光。 “辰哥,你听说了吗?北边的饥荒好像越来越严重了,最近有不少逃荒的流民正往南边跑呢,真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吴玥叹了口气,虽然那是一些跟她毫无瓜葛的陌生人,可她依然替那些人感到揪心。 江辰品尝着吴玥特意为他做的菜,缓缓说道:“是啊,外面兵荒马乱的,我们也要随时做好准备,天知道这么下去大乾王朝会变成什么样子。” “虽说我们身处大山之中,可要想完全置身事外,可没有那么容易。” 吴玥看了看江辰,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她还是开了口,“辰哥,外面这么乱,你就不要出去了吧,我真的很担心。” 原来这小妮子是在为此而担心,可江辰这次必须去,而且以后还要更多的走出去。 第二十二章 北方流民 生意上面的事情吴玥不懂,她只知道外面实在太危险,江辰如果出去的话,说不定真会遇上危险。 所以她有些心神不宁,一直想要劝说江辰别出去,可又犹豫着是不是应该这样做。 但江辰告诉她,做生意就是这个样子,不可能总是高枕无忧地待在家里,谁能把握先机谁才能始终占据着主动。 在经过一番有理有据地劝解之后,吴玥这才勉强同意让江辰去,不过必须得快去快回。 江辰最后说道:“你放心吧,家里有你这位小娇妻等着,我怎么敢不回来呢?” 吴玥顿时娇嗔道:“哎呀,你怎么也学着他们那样没个正形,我还没嫁进你家门呢!” “早晚的事嘛!” 这天晚上,江辰和吴玥在家中做菜吃饭,两个人还聊了很多关于将来的事,像极了两个新婚不久的小夫妻,别提有多和谐了。 等到翌日清晨,江辰带着顾钧踏上了去外地的路途。 这次江辰之所以出去,主要是为了到百里外的谷城县,在那里有一家窑厂,专门制作不同造型款式并且色彩各异的瓷器。 顾钧不懂这是要做什么,江辰给他解释说:“有钱人最在乎的不是这酒有多好喝,而是多能给他挣来面子,所以我们需要在江月白的外观包装上下点功夫。” “哦?这酒罐子也能玩出新名堂来?” “当然,让那些买了江月白的有钱人,一拿出那酒罐子来,就能让人马上竖起大拇指,这才是他们想要的。” 江辰将那些有钱人的心理拿捏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这也是他为了继续助推江月白大卖,所需要进行的又一次改进。 一路前行,两人沿途看到不少拎着包袱,拖家带口逃荒出来的流民。 看他们一个个瘦到皮包骨头的身躯,空洞无神的眼睛,仿佛人生的希望被从他们身上硬生生抽走,只剩下身体还在不停前行,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北边的战事究竟如何了,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流民?” 顾钧眉头紧锁,语气中是难以掩饰的气愤和懊恼,江辰之前只知道他是个当兵的,自从左手被废之后就流落到他们镇上,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流浪汉。 从现在顾钧的表现来看,说不定他原先就是在北边参战,只是战事的结果对大乾来说很不乐观。 通过一些流民的口中,他们听说大乾很快就要大败了,而敌国的虎狼之师更是有可能长驱直入,大兴杀伐。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大乾将彻底万劫不复,数千万无辜百姓将惨遭兵燹之祸,能从中侥幸活下来的也只是十之一二而已。 江辰和顾钧走在这些流民的队伍里,过了一段时间后,周围的人开始席地而坐,他们有的光靠喝凉水充饥,实在不行就抓一把黄土往嘴里塞。 情况稍微好一些的,则是架起锅子,煮一些野草和树叶来吃,这样不至于让自己过早饿死。 难以想象他们从遥远的北方来,究竟有多少人死在了半途中,这个数字恐怕是惊人的,江辰不忍在细想下去。 顾钧看着这些流民的遭遇,不禁咬住嘴唇,显得十分自责。 江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作为一名大乾军人,已经尽到了自己的本分,天下大势不可逆,我们都只能做好自己的事,仅此而已。” 就在这一片凄惨的景象中,忽然有一股诱人的肉香飘散开来,惹人馋涎欲滴,两眼发直。 江辰觉得诧异,便闻着味找了过去,原来是穿着体面的地主家正在空地上旁若无人的炖着大肉,看他们个个红光满面的模样,就知道日子过得不错。 “怎么有钱人家也跟这流民一块儿南下?” 那带着毡帽,一脸傲色的地主老爷答道:“大乾军队挡不住北面的豺狼虎豹,万一他们都跑了,谁来保护我们?” “要是那些虎狼之师能保证不伤害我们,我也不至于要抛家舍业的往南边跑啊。怕只怕到那时他们大开杀戒,要是留下来,我全家都得当亡国之鬼喽。” 地主老爷狠抽一口旱烟,冲另一头越走越近的几个流民,怒斥道:“去去去,看什么看,有本事你们自己想办法去,盯着我家锅里的肉算怎么回事?” 那些饥肠辘辘的流民们,都几个月没见过荤腥了,这个时候被肉香勾引的神魂颠倒,两眼直冒绿光。 顾钧说:“你这样堂而皇之的炖肉吃,就不怕被人抢了吗?” “抢?我看谁敢来抢一个试试?” 地主老爷斜眼撇了撇站在他身边的两名汉子,这是他家的护院,这次也一路跟着他南下,有他们随时保护着,他才能这样有恃无恐。 江辰和顾钧找了个空地坐下,包袱里带着一些馕饼,随手分给了一些实在饿的不清的可怜人。 他们的流程并不算远,因此能帮就帮别人一把,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老爷您行行好,我能不能要一碗肉汤?” “我家娘子没有奶,眼见着孩子饿得嗷嗷直哭,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就发发善心赏一点肉汤吧?” 有个身形魁梧的汉子,手里拿着一只破碗,直接跪倒在了地主一家面前。 他一身身哀求着,说出自己的难处,但地主一家却始终充耳不闻,不作理会。 “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报答,请发发善心吧!” 这时,地主家的婆娘直接恼了,对着这个壮汉破口大骂:“我说这一路怎么吵吵嚷嚷的,原来就是你们家小兔崽子哭个没完没了,依我看还是饿死了好。” “饿死了省得再遭罪,我也能落得个耳根清静!” 这婆娘尖酸刻薄自不必说,而地主老爷也是个同样德性的人。 他指了指一大锅肉汤,冷笑道:“你们当我是什么,活菩萨吗?你也来要一点,他也来要一点,那我们一家人还吃不吃了?” “滚一边去!” 他竟直接抬脚踹在壮汉身上,恶劣的行径让顾钧有些看不下去。 最终这壮汉在地主家两名护院的拳打脚踢下,这才不得不打消了乞讨一碗肉汤的念头,而他在远处的妻儿,早已泣不成声。 第二十三章 路遇兵痞 地主家固然冷酷无情,但在这乱世中他们的做法却是常态,不能指望别人有高尚的品德,每个人都只能依靠自己,努力着活下去。 顾钧低声对江辰说:“这世道,像地主家这些人竟能活得比别人好,你说是不是老天不公?” “有时候天意难测,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究竟谁会比谁活得更好,等着瞧吧。” 江辰这番话意有所指,顾钧听得似懂非懂,可好像刚才盘踞在他心头的怒气,似乎没有那么强烈了。 就在地主一家围在炉火边大快朵颐的时候,从远处突然出现了一队兵丁,他们身上的军服沾染着扎眼的鲜红色,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和血污混杂在一起。 这副模样很显然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可这附近并没有大乾军队驻扎的营地,这些人究竟是从哪来的? 更奇怪的是,他们手里都没有武器,也没有马匹,精神状态就跟那些逃荒的流民别无二致,江辰由此怀疑这些人应该是逃兵! “我认得这军服,应该是王将军麾下的兵丁,可他们眼下应该在前线才对,怎么在这里冒出来了?” 顾钧低声对江辰说道。 这货兵丁一出现,就开始急不可待地左顾右盼,好像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没等一会儿,他们就发现了围坐在一起的地主一家。 看到这里,江辰心里就知道,这一家子怕是要出事了。 “不好,他们要杀人!” “淡定点,先看看情况再说,我们尽量别节外生枝。” 顾钧在战场上多年累积下来的经验,让他瞬间就感受到了来自这些兵丁身上的杀意,而江辰及时提醒他,务必要沉住气。 这些兵痞可不是赵贺手下那帮臭鱼烂虾,战斗力也远超过虎头山的山贼们,要知道这些人都是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拼下命来的,要是把他们给惹急了,后果将会非常严重。 好在这些人呢手里没有武器,江辰决定随机应变,如果没有必要就绝不跟这些当兵的发生冲突。 这时,一道血雾出现在他视线中,带着温度的鲜血飞溅半空,吓得周围的流民马上四散奔逃,而地主身边的两名护院,已经躺倒在了血泊之中。 江辰差点忘了,地主家这两个护院手里有刀,而这几个兵丁从他们手中夺过兵刃,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老子很久没有吃肉了,给我滚开!” 这些兵丁一副饿狼下山的架势,二话不说就随意杀戮,吓得地主一家脸色煞白,不敢吱声。 其中一名兵丁抢过地主手里的碗筷,直接狼吞虎咽起来,他们一行共有七个人,这已经是一股非同小可的力量。 所有兵丁都旁若无人的大块吃起肉来,刚才对着别人颐指气使的地主老爷和他婆娘,这个时候蜷缩着身子,正瑟瑟发抖。 两名保护他们的护院就这么死了,几乎快到连他们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大乾的军人,居然对无辜百姓痛下杀手,而且完全没有任何愧疚,这样的兵到底是来保护百姓的还是来杀自己人的? “你们应该在前线。” 坐在江辰身边的顾钧,突然开口说道。 这些兵丁只是抬了抬头,见是一个费了一条手臂的疯子在说胡话,他们也就没当一回事,现在他们眼里只有肉,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顾钧却又问道:“你们逃回来,王将军知道吗?” “临阵脱逃乃是死罪,你们刚才又滥杀百姓,这已是错上加错,罪加一等!” 江辰叹了口气,心说顾钧心中的执念终究不允许他这么看着,什么也不做,现在局面可有点难办了。 兵痞头子大口嚼着一根骨头,骂骂咧咧道:“这疯子是谁啊?敢这样跟我们说话,你们快给我让他闭上臭嘴!” 其中两名兵丁起身往顾钧这边走来,有一个手里握着刀,也正是他刚才动手杀掉了一个人。 “老子想在哪里就在哪里,轮得到你胡说八道?我看你是嫌命太长,存心想找死是不是?” 顾钧虽然离开军中已久,可他最见不得这些可耻的逃兵,所以刚才虽然江辰刻意提醒过他,可最终他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大乾军中有你们这些败类,那能不打败仗吗?” “哈哈哈,死疯子,要不是我们在前面定着,像你这样的废物早就不知道死过几百回了。说我们是军中败类,难道让你这个残废上吗?” 顾钧的话惹来一阵嘲笑,而他现在看起来已忍无可忍。 江辰这时站起来,想打个圆场,便解释道:“各位军爷,你们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他的脑袋不太好使,天天幻想着自己是指挥大军的将军。” “平时我也骂过他好几次,可有时候就是拦不住,真是不好意思。” 那兵痞头子冷笑一声,说:“想诓我啊?他这眼神我可是清楚得很,那是战场上才能见得到的眼神,也不知道他是哪里的兵,结果不还是躲到这种地方来了吗?” “大家彼此彼此,既然你也去过前线,就应该知道那里是一副什么鸟样子,我和兄弟们不逃,难道要白白死在那种地方?” 说着,兵痞头子从同伴那里接过刀,径直走向顾钧。 冲突一触即发,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而面对手里有武器的敌人,顾钧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你也承认自己是逃兵了,那很好!” 江辰见顾钧的眼神不对,立刻喊道:“赶紧逃啊,愣着做什么!” 话音刚落,这兵痞头子的胸口就凭空多出一把刀,也不知道顾钧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在电光火石之间,将对方手中的刀夺下,并且刺穿了这家伙的胸膛。 剩下的兵丁被吓到魂飞魄散,顿时如临大敌般将刀刃对准顾钧,可是颤抖的双手却表明,他们根本没有胆量和别人做生死较量。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逃了回来,沦为哪里也去不了的孤魂野鬼。 江辰摇着头说:“刚才我是在提醒你,可惜你理解错了。” 第二十四章 一人做事一人当 兵痞头子倒在血泊之中,其余六人虽然迅速围了上来,但他们也仅有一人手中持有武器。 更何况,从此刻顾钧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逼人气势,令他们不免心惊肉跳,这种感觉就像是重新回到了战场上,每一个眨眼的瞬间,身边都会有人在惨叫声中倒下。 谁又能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昔日的恐惧感再度袭上心头,在这六人眼中顾钧再也不是一个无能的残废,而更像是个来索命的刽子手。 “你...你到底是谁?我们只不过几天没吃东西,实在太饿了而已,没必要杀我们吧?” 原来这些逃兵早已是惊弓之鸟,外强中干,欺凌一下羸弱的百姓还凑合,真遇上像顾钧这样的硬茬子,他们心里就没底气了。 这让江辰迅速放下心来,因为他知道局面不至于会搞得太糟。 如果双方动起手来,顾钧只怕双拳难敌四手,到时候他就得被迫施以援手,这是他所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这倒不是说江辰惧怕这些兵痞,而是不希望因为这点小事,就暴露自己的身手,那样就太不值得了。 为了避免引起熟人的怀疑,他自从穿越之后就刻意隐藏着身为强者的实力,一来是担心吓坏吴玥,二来也要给自己保留一张底牌。 试想一下,大家所认识的一直都是落魄书生江辰,手无缚鸡之力,父母双亡之后靠着吃百家饭长大,如果他一夜之间摇身变成几十名壮汉都近不了身的高手,必然会让那些人吓得目瞪口呆。 这种场面还是越晚发生越好,江辰深知锋芒毕露不是好事,只有学会懂得锋芒内敛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你...你别轻举妄动,我们马上就走,大家都不必动刀动枪。” 这些吓破胆的逃兵,在逃跑时还不忘将地主家那锅肉汤端走,看着他们狼狈逃窜的模样,可想而知大乾当下的军势,究竟落魄到了何等境地! 顾钧冷着脸没有说话,目光一直凝视着被他杀死的兵痞头子身上,看着地上这具逐渐冰冷下来的尸体,顾钧的思绪似乎也飘向了远方...... 大乾,凭三万铁骑就能纵横披靡的荣光,再难重现了。 “该死的,你既然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不杀光他们!” 那地主家的臭婆娘,突然甩手丢出一块泥巴砸在顾钧身上。 她的脸颊还挂着刚才因惧怕而流出的泪渍,却将顾钧当成了发泄不满的对象,在她而言顾钧明明可以更早一些出手,这样他们家的护院就不会死,更重要的是那碗肉汤也不会被人抢走。 顾钧没有理会,随手丢下刀坐回原处,默默啃起了那块又干又硬的馕饼。 臭婆娘还想发作,江辰怒瞪她一眼,道:“你没瞧见刚才这兵痞怎么死的吗?是他杀的!” 这一声提醒,让臭婆娘顿时闭嘴,脸上又重新浮现煞白的惧色,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有多蠢,如果把顾钧惹急了的话,难保不会再提刀杀人。 到时候她们一家子,不就是待宰羔羊吗? 这场因兵痞而引发的血腥冲突,最终告一段落,那些流民们开始有意识地远离江辰和顾钧,他们既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也惧怕他们杀人的手段。 不过这样也好,大家保持距离,互不干涉,对谁都是一件好事。 就这样一直到黄昏时分,江辰和顾钧开始和大量流民分开,后者数百人的队伍应该是要继续南下,那里有肥沃的土地和温暖的气候吸引着他们。 只是,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谁也不能保证。 “翻过前面那个山头,应该就是谷城县了,要不要休息一下?”顾钧指着前方对江辰提议道。 但其实以两人的体能,就算在多走一百里也是没有问题的,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试探,不过江辰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顾大哥,我知道你在照顾我,但我还是能坚持的,毕竟距离目的地不远了。” “嗯。” 就在此时,远处传出马匹飞踏而来的动静,两人不约而同闪到路边草丛中,悄悄注视着由前方疾驰而来的一队兵马。 “将军,那些该死的流民应该就在前面了,他们手里还有刀,我怀疑是不是敌国奸细伪装的!” 说话的人正是刚才逃走的六个兵痞之一,仔细看去其余几人也悉数在列,他们不知在哪遇上了这队骑兵,竟还恶人先告状,污蔑流民是敌国奸细。 为首的那位将军怒喝道:“敢跑到我的地盘上来撒野,还杀我大乾将士,咱们这就去把他们抽筋扒皮,杀他个一干二净!” 在兵痞的怂恿下,这位将军不辨是非,就简单地认定那些流民是敌国派来的,而他手底下此时有五十多名骑兵,轻而易举就能追上那些手无寸铁的流民。 随着马蹄呼啸而过,江辰对顾钧说道:“不好,他们这一去,那些流民都活不成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祸是我惹出来的,我不能让那么多人白白因我而死,我要回去。” 江辰没有阻止,他知道顾钧的脾气,也清楚这个人从很早以前就不把自己这条命当回事了,现如今他又怎么会胆小怕事,让别人替自己去死呢? 只不过,两人即便现在赶去,双腿终究比不过人家的马匹,等他们姗姗来迟时,那些流民早就惨遭毒手了。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这时从他们的后方又传来马蹄声,原来还有一个落单的骑兵,正准备从他们眼前经过,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江辰突然闪出身影,挡在了对方的去路上,后者急急地拽起缰绳,让两条马蹄高高扬起,这才勉强停了下来。 “该死的,你怎么挡我的去路?” 骑在马背上的男人很年轻,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大概是骑术不精这才被大伙甩在了后面。 江辰很有礼貌地回道:“对不住,江湖救急,我们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你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顾钧从背后将他打晕,并拽下了马背。 第二十五章 是流民,还是奸细 现在马匹是有了,但还有一个问题摆在两人面前。 究竟该怎么阻止这一队五十多号人的骑兵呢? 他们就算想要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人家也只会更愿意听信同伴的话,而不是他们的。 搞不好他们也会被污蔑成敌国奸细,到时候还是免不了一场血腥厮杀,纵使两人能够杀出重围,可那些连走路都非常吃力的流民们逃的掉吗? 这像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顾钧自责道:“都是我的错,那时你明明已经提醒我了,可我还是没忍住。” “天杀的那些贼官兵,不在前线奋勇杀敌,却对自己理应保护的百姓痛下杀手,可恨!” 江辰沉下心来思虑片刻,然后说道:“时间紧迫,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先骑马追上去,想办法阻止他们,顾大哥你就先不要露面了。” “为何?” 这件事情是因自己而起,顾钧又是一个敢作敢当的人,这个时候江辰让他不要露面,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江辰随后的话,立刻点醒了顾钧。 “那些逃兵亲眼看见你杀了他们同伴,如果这次再遇上的话,反而会刺激他们向你寻仇,这样事情就更加解释不清了。” “何况,只有我换上这身衣服,看起来才更像那么回事。” 前一句话顾钧听懂了,如果想要阻止那队官兵对流民动手的话,自己的确是不易出现,可后一句话他却听得一头雾水。 直到江辰将倒在地上这个家伙的衣服扒下来换上,他才明白了江辰要做什么。 “那这小子该怎么处理?” 顾钧指了指趴在地上的小兵,这家伙万一醒过来也是一个麻烦。 江辰叹了口气说:“我想在大乾军中也不是人人都跟豺狼一样,何况这小子这么年轻,应该还没有被军中腐化的的思想所侵蚀。” “况且我们是要化解矛盾,不是再结下新仇,就留他一命吧。” 说完,江辰翻身上马策马扬鞭,顾钧看着他奔驰而去的背影,脸上浮现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不会有错的,这利落的身影和娴熟的骑术,只有征战沙场多年的战士才有如此气质!这是一种几经生死后的沉淀,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造就。” “江辰,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另一边,江辰正全速前进,力求能尽快追赶上前方那支骑兵队伍,很快他便来到了先前跟流民们分开的那条岔路前。 这时,他看到远处有七八个骑马而过的人,正往流民行进的方向赶去,由于距离相隔较远,他没有办法判断这些人的来路。 不过隐隐从穿着来看,不像是跟先前那队骑兵一伙儿的,而且马匹奔驰起来时所发出的声响,却跟山贼一贯的行事有相似之处。 大乾朝廷暗弱不堪,纵使在朝堂之上还维持着表面的光鲜,可其对于地方上的统治力却是每况愈下,从而助长了那些草寇、山贼、水匪们横行无忌,渐渐养成虎狼之势。 尤其是南方疆域的崇山峻岭间,山贼们无法无天,每每下山劫掠时都会在马脖子上绑一只铜铃,所到之处铜铃声响,就意味着这个地方被他们看中。 穷苦百姓听到铜铃声,都要自觉拿出家中所剩无几的钱粮,孝敬这些山贼,否则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江辰推断这几个山贼,应该是盯上了数百人的流民队伍,想要在这些人身上大肆收刮一番,不过这正好给了他一个把水搅浑的机会,算是来得及时。 他加紧抄近路追赶,在山贼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然赶超到了他们前头。 又过了不久,他终于看到了那些气势汹汹的骑兵,已经将蜿蜒的流民队伍劫停在道路中央,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在找寻顾钧的身影。 “怎么样,看到那个杀人犯没有?”那名将军虎目圆瞪,视线从这些颤巍巍的流民脸上扫过。 原先那六名逃兵,正仗势欺人地在这些流民中来回搜查,不过他们当然一无所获,因为顾钧根本就不在其中。 有人找了良久,无奈回道:“将军,那杀人犯想必是藏起来了,我想这些流民肯定帮他遮掩,犯下了窝藏之罪!” “咱们谁也不知道,在他们当中是不是有敌国奸细,可不能再放任他们继续前进了!” 那将军摸了摸下巴,暗自思忖道:前边不远就是訾阳,那可是自己驻守的地盘,要是就这么放这些流民进城,恐怕会生出乱子。 也好,就把他们拦在这里,至于其中有没有混入敌国奸细我可管不着,只要别在老子地盘上生事就行! 想到这里,他马上下令道:“所有流民给我站直了,谁也不要轻举妄动,接下来本将军有话要问你们,老实回答就能相安无事!” 这些流民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让他们这样直直的站着就已是莫大的折磨,有人饿到两眼发昏,根本就没有办法长久站立。 可这位将军还是自顾自问道:“刚才在你们当中,有人杀了大乾的军人,可有这回事?” “你们要是都不说话,那本将军就只好一个一个单拎出来,用我的手段让你们开口!” 说着,他从腰间取下马鞭,抬手就往其中一个流民身上猛抽下去,那孱弱的流民顿时被打得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知道本将军是什么人吗?” “我乃是訾阳守将狄洪,你们妄想进城那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只要老老实实说出真话,我可以放你们去别处求条生路。” “如若不然......” “将军!将军大人,那杀人的混蛋早就跑了啊,他不在我们当中。” 突然高声说话的人是那地主家的婆娘,也就只有他们这一家子,说话还能如此中气十足。 这女人连滚带爬着来到狄洪马下,讨好着说:“将军大人,那混蛋杀害了军爷真是该死,可他在后头那条岔路上就跟我们分开了,他的确不在这儿。” “将军大人您就发发慈悲,让我们一家子进城去吧,这里还有些银两,请将军笑纳!” 第二十六章 快跑,山贼来了 狄洪居高临下,斜眼看了看这婆娘,嘴角扬起一抹讥讽之色。 “你个逃荒的流民,身上还带着这么多银子?” “回将军大人的话,这银子都是咱们两口子从家里带出来的,千里迢迢一路奔波,没有点银子傍身心里不踏实啊。” 狄洪笑道:“哼,依我看你这银子必定是偷窃得来,现在又想在大庭广众贿赂本将军,真是罪该万死!” 婆娘顿时被吓傻,她本意只想花钱换个进城的机会,却没想到这将军却硬是诬陷她偷窃,这罪名一把扣过来可是要人命的。 那地主慌忙从后面赶过来,向狄洪解释说:“将军,将军,我家祖上也曾为朝廷效力,积攒下一些家底留给我等后辈放牧为生,这些银两真是我们自家的啊!” “请将军明鉴,我们只想进訾阳城找个地方落脚,今后能够安稳生活也就心满意足了!” 狄洪哪管得了这些,他要是当着手下的面堂而皇之收受贿赂,那吃相未免过于难看,所以他才要故意歪曲事实,将这对地主夫妇污蔑成窃贼。 这样一来,他不仅能够得到这些银两,还维护了自己刚直清廉的形象,岂不是一举两得? 就在他恶意刁难两人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马嘶。 江辰不停抽打着马匹从远处飞奔而来,但其实他藏在近处早已悉心观察了一阵,在找准时机后才做出一副事态紧急的样子出来。 “报!” “报将军,附近有山贼出没,直奔这边过来了!” 狄洪愣了一下,寻思道:“山贼?” “我这訾阳城附近哪来的山贼,你是不是看错了?” 江辰十分肯定地说:“没有看错,山贼派出的探子大约有七八人,就在后面不远处,他们看来是盯上了这些流民身上携带的钱粮财物。” “我还看到这些探子身后,尘土飞扬,人喊马嘶,少说也有上百号人正冲杀过来,得赶紧想个御敌之策啊,将军!” “狗屁御敌之策,弟兄们跟我撤!” 狄洪坐在马背上往远处张望,还真就看到一队骑马的身影正往这边赶来,那架势不是山贼又能是什么? 他手底下也就五十来人,硬拼不是上百号山贼的对手,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理由豁出性命去拼。 因此下令撤退是理所当然的选择,至于这些流民们的生死,压根不在狄洪的考虑之中。 江辰的演技堪称一流,在他声情并茂的讲述下,狄洪也来不及细想这件事背后的细枝末节,当机立断决定先撤回訾阳城再说。 虽然他知道距离訾阳最近的一伙山贼,那也是在百里外的虎头山,他们应该不至于跑这么远来大肆劫掠,可又转念一想,这年头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 整支骑兵队伍扬长而去,在江辰的目送下奔向訾阳城。 留在原地的流民们现在一个个慌了神,那地主夫妇更是不死心地想要往訾阳奔逃,可他们所携带的行李实在太多,原本跟随他们的两名下人又被杀死了。 尽管已经非常努力,但这些行李压得他们根本跑不出多远距离。 江辰调转马头,迎面等待着那些山贼到来,现在他的麻烦变成了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恶贼。 “我们是什么人,想必你们应该很清楚,都乖乖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 为首一名山贼看到江辰身上的衣着,也根本丝毫不慌。 他盯着江辰打量一番,随后说:“兄弟,落单了?” “那你可真是霉运当头,偏在这个时候遇上我们兄弟几个,身上有没有之前东西,快交出来!” 江辰淡淡回答说:“我身上最值钱的,恐怕就是这条命了,你敢要去吗?” “嘿,跟我胡咧咧是吧,这年头还有嫌自己命长的,看我一刀剁了你!” 这山贼两腿一夹,大嘛迎面直冲过来,手中挥舞的钢刀则是对准了江辰的头顶,如果他这一刀落在实处,那么江辰就要登时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铛!” 一声清亮的金铁交鸣声响起,山贼手中的钢刀被结结实实挡了下来。 然而出手的人并非江辰,而是一个瘦瘦高高,身着破衣烂衫的男人。 他用来挡下钢刀的东西也很特别,是一把通体墨绿色的短刃,但说是武器却有些牵强,因为这短刃明显没有开锋,要想伤人就需要用上成倍的力道才行。 山贼有些诧然,自己这钢刀不说长度、锋利如何,单是坐在马背上顺势砍下去的力道,就足够让这男人难以招架。 可诡异的地方就在于,这家伙站在马前,只用单手就硬接住了这一刀,连江辰都为一惊。 光看此人刚才运用的身法,就知道是个高手,大家都没有想到在这些流民之中,还隐藏着这样的高手。 “多管闲事,我连你一起杀!” 山贼勃然大怒,抽刀跃起准备再造杀机。 然而还没等他从马背上飞扑下去,手中的刀却已经被这个男人一脚踹飞,而紧跟着他的胸口也被猛烈撞击,几乎刹那间便倒在了地上。 由于事态变化实在太快,其余同伙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时他们再看向这个男人,他身上已然显现出咄咄逼人的骇人杀气。 “大家一起上!” 山贼们迅速下马围攻过来,他们不相信仅仅是一个人,要怎么同时招架他们手中的七把刀。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江辰的眼里他们早已是败局已定,因为这次遇上的对手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这跟人数多少,有几把刀毫无关系。 果不其然,几回合交锋之后,这个看起来实在有些过于干瘦的男人,毫不留情的斩杀了数人,而剩下的三名山贼则是被吓得战意全无,慌忙跳回马背后往远处逃窜。 江辰正要上前感谢这位义士,结果却听见马蹄声再起,那狄洪竟然带着人去而复返! 这下江辰有些头疼,究竟该怎么继续把他的谎言圆过去,只怕对方来者不善,没那么容易糊弄了。 第二十七章 白饭将军 狄洪高头大马走在最前头,他洋洋得意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将军,就是这小子!” “对,他先前跟那个杀人犯在一起,肯定是同伙!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衣服,竟想伪装成兵丁蒙骗将军!” 几个混在骑兵队伍中的逃兵,一上来就纷纷将矛头指向江辰。 他们是在前往訾阳城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劲,随后才猛然惊觉,江辰这张脸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悉呢? 这不就是跟杀人犯在一起那小子吗? 于是他们将事情真相告知狄洪,又赶紧杀了个回马枪,这才目睹到这些被杀的山贼尸体。 索性江辰让刚才出手帮自己的男人迅速逃入密林中,没有让狄洪等人撞见,而接下来他自己所要面对的,却是一个相当危险的境地。 “你还有什么话说?” “依我看,你跟这些死人都是混入流民中的敌国奸细,刚才在你们之间发生了一场内讧,结果搞得自相残杀,横尸遍地,我说的没错吧?” 江辰心道:你这蠢货除了满口胡言乱语,是一点正事都不做,回头真应该让朝廷给你封个白饭将军的名头! 他注意到流民因为刚才的打斗,都已经四散到各处,接下来即便要动手也不至于殃及到他们,这让他能没有后顾之忧地跟这帮官兵周旋。 “狄将军是吧?” “你既然这么担心有敌国奸细混入你所镇守的訾阳城,那么倒不如问问这几个逃兵,他们是哪个将军麾下的?又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江辰将这六个逃兵一一点出,接着说道:“如果我是敌国奸细的话,那无论是来历还是身份,他们几个看起来更有嫌疑吧?” “你胡说什么,死到临头竟敢搬弄是非,想诬陷我们是吧!我这就送你去见阎王!” 其中一名逃兵抡起手中的刀,就要往江辰身上招呼,但他的举动却被狄洪大声喝止。 “慢着!这里是谁说了算?轮的到你擅自处置他吗?” “是,将军!但这小子的话不可信,请将军明鉴呐!” 江辰却昂然挺胸,摆出正义凛然的架势,对狄洪拱手抱拳说道:“将军,你冤枉我一人事小,可要是真的被敌军奸细渗透,那訾阳可就有麻烦了。” “这不是危言耸听,已经有消息传出,说有一些敌军奸细混入南下的流民之中,沿途打听我大乾地势、城防和驻军部署。” “我想还是先搞清楚一些为好,我江辰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千真万确是这往西百里内山关镇人士,大人若是不相信,尽管派人去查证即可。” “那么我倒是想要问问,这六个身着镇边军军服的人,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南境疆域?” 江辰字字有力,据理力争,让狄洪心中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因为江辰早看出来,这个狄洪是个生性多疑,胆小怕事的人,只要稍加言辞晓以利害,绝对能让他心中动摇。 现在狄洪看这六人的眼色,已经变得相当犹疑不定,而他的这种反应也正是江辰想要见到的。 “将军,这小子在挑拨离间,不如还是尽早杀了他吧?您忘了,他刚才还谎称有什么山贼,分明是谎报军情,居心叵测啊!” 狄洪在这个时候,总算没有糊涂到底,是不是山贼他还是分的清楚的。 他看到周围这些马匹上,都拴着山贼特有的铜铃,这说明地上这些躺着的尸体,都是山贼无疑。 定了定神之后,狄洪问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江辰回答:“小民没有这样的本事,刚才是他们互相之间发生争执,最后同归于尽了。” 虽然这个回答未免有些牵强,但狄洪观察江辰一身的书卷气,模样又白净清瘦,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舞枪弄棒的人。 于是狄洪心中也就相信了江辰的这个解释,由此江辰所说关于这几个逃兵的质疑,在他心中也增加了几分可信度。 “好,我也觉得你是个老实本分的穷书生,不至于做出那些卖国求荣的勾当,因为你根本没那个胆子!” “哈哈哈哈!” 随着狄洪的笑声,他将目光转向那六个逃兵。 “你们倒是说说看,究竟是何人麾下?身上穿着的明明是镇边军军服,却没来由地出现在南境,这是什么道理?” “不给老子说清楚,我就把你们当奸细处置!” 狄洪厉声呵斥,吓得这几个家伙寒毛直竖,不敢有丝毫隐瞒。 当他们说起自己是王将军麾下,只因兵败溃散后迷失了路途,才阴差阳错跑来了这里时,狄洪的面色迅速阴沉下来。 “这么说来你们真是逃兵!” “将军饶命啊,当时....当时我们的队伍已经被敌军击溃,所有人都各自逃命去了,虽然我们忠心报国,却也无可奈何!” “对对对,我们真的被打散了,没办法再回到队伍中去!” 这些人纷纷做出解释,但狄洪这种懦弱无能的人是不敢冒任何风险的,既然这些人的意图不明,又给不出任何事实证据,他就不会将他们留在身边。 江辰决定在这个时候,用一句话来送这六个逃兵一程。 只听他对狄洪说道:“就算他们说的是部分事实,却也有一件事自相矛盾。既然他们说自己报国心切,苦于大军被击溃无处可寻才来到南境。” “那么沿途这么多关隘、城池,他们就近加入当地的军队,不就有机会报仇雪恨了吗?不至于要跟着流民一路南下,躲到这里来吧?” 狄洪的眼神中冒起杀意,这番话已经说的再清楚不过,他们就算真是王将军麾下,那也是不折不扣的逃兵。 在大乾,当逃兵的下场那就只有一种:杀无赦! “来人,把这六个临阵脱逃的孬种给我就地正法,我大乾就因为有这种无耻败类,才会陷入当前的困境。” 那六人眼见大事不妙,赶紧想往远处逃跑,可他们的两条腿又怎么比得上马蹄快,没跑出多远就死在了刀锋之下。 第二十八章 以酒相约 六名十恶不赦的逃兵得到了应有的惩处。 狄洪回过头来问江辰,“你既然说自己是一介草民,那么你身上的军服又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休想隐瞒,快快从实招来!” 江辰还以为狄洪忘了有这回事,没想到他还真揪着不放打算质问到底。 “是这样......” 当江辰正打算信口胡诌之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狄将军,这是误会,他身上的军服是我给他的。” 江辰回头一看,是先前被他和顾钧拦路劫了马匹的那个少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赶来的,总而言之人家现在正似乎帮他掩饰这一切。 “哦?真是你给他的?” “千真万确,他的名字叫江辰,是我一个远房表亲。这次他原本是去谷城县办事,沿途发现这些流民之中,混入了几个图谋不轨的逃兵。” “说来也巧他正打算去报官,却被我正巧遇见,将军你也知道我骑术不精,所以我就让江辰骑上我的马赶过来,以免将军被那几个逃兵所蛊惑。” 狄洪看了看江辰,又看向这个少年,“那你为什么要把军服换给他,知不知道这样是有违军令的?” 少年马上抱歉地说:“对不住,将军!你也知道我这表哥虽然会骑马,但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我担心他沿途被人欺负,所以换上军服好壮胆嘛。” 江辰心中暗自思忖:虽然不知道人家为什么要帮自己,但狄洪的每个疑问都被这家伙用几乎完美的理由给化解了,真是个聪明的小子! “原来是这样......” 狄洪似乎被少年说服,不过他又忽然抬头,问江辰道:“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马鞭指向这个和江辰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而这个问题也果真是相当精明。 “骆天承,我这表弟名叫骆天承。” 狄洪一双眼睛死死盯住江辰,片刻之后才松弛下来,他随即调转马头,准备返回訾阳城。 “狄将军,我跟表哥久别重逢,所以我想跟他叙叙旧,晚些时候再回城。” “好,你小子也别太晚了,最近这附近可不太平!” 随着骑兵队伍的远去,江辰和骆天承相对而立,他们彼此欣然一笑,就仿佛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 “幸亏你衣服上缝着名字,否则我可就答不上来了。”江辰长舒一口气,做出庆幸的表情。 “真是虚惊一场,好在小兄弟明辨是非,没有为难我们。” 从远处草丛中走出的是顾钧,江辰直到这个时候才有时间询问两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钧告诉他,原来在江辰走后不久,这骆天承便醒了过来,由于顾钧心直口快又不避讳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于是就将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正好骆天承也是个非常正直的人,在得知了事情真相之后,两人就一道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让江辰一个人面对一支五十余人的骑兵,实在是太过于危险,骆天承心想着能尽快赶到,自己可以帮江辰解围。 好在事情最终得到妥善解决,没有人因此受伤或是丢掉性命,算是相当圆满的结果。 江辰和骆天承两人一见如故,在彼此攀谈中得知,这个骆天承其实出身武将门第,父亲在大乾朝中担任要职,可以说是不折不扣的官二代。 难怪他这么痛恨逃兵,原来是从小耳濡目染,有着一身刚直不阿的真性情。 骆天承告诉江辰道:“其实我恨不得马上飞去北境前线,跟那些卫国戍边的将士们一起上阵杀敌,可惜......” “唉!” 他十分懊恼地长叹一声,江辰不用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爹不让你上战场,只允许你在这个远离边境的地方当个微不足道的骑兵,这样既能混资历,又能确保足够的安全,等时机成熟之后,他自然会在朝中给你安排一个美差。” 骆天承瞪大眼睛看着江辰,惊叹道:“你跟我爹说的话一模一样!” “实际上我连骑兵都不是,只是负责在各个驿站之间传递消息,仅此而已。也就是最近战报频传,我会奔波忙碌一些,换做平时我就只配养马的份。” 看着骆天承沮丧的模样,江辰鼓励道:“放心吧,你有志报国,多久都不会晚,迟早会有让你大展拳脚的机会。” “眼下大乾危如累卵,正需要像你这样拥有满腔热血的年轻人报效国家,我相信大乾的希望之火永不会灭!” 当江辰说出这番令人热血澎湃的话语后,顾钧和骆天承的内心深处都几乎开始燃烧起来,他们都有一颗炽热的拳拳之心,也都流淌着与生俱来属于战士的那份热血! 骆天承说道:“江辰,你看着也大不了我几岁,为什么说话却跟我老爹一样老气横秋?” “是吗?”江辰微微一笑。 顾钧也笑了起来,“我家公子虽然身处深山幽谷之中,但心中却装着天下大势,实在令我万分敬佩!” “实不相瞒,我迟早都是要离开深山的,南境这片群山环绕的地方适合养老,却不适合书写出一笔精彩的人生,我不会让自己的时间白白蹉跎。” “或许有朝一日,我们有机会一同上战场,将胆敢践踏我国疆土的敌人,一个个挑落马下!” 骆天承对这一天非常的憧憬,临行前他告诉江辰,自己在訾阳城西边的水马驿,如有需要可以随时去找他。 “我那里有十个兄弟,他们都是赤胆忠心的义士,有空可以过来找我喝酒!” “行,下次我一定带着亲手酿的美酒去找你!” 虽然马背上的身影渐行渐远,但骆天承却装出一副老江湖的气概,跟江辰定下一起喝酒的约定。 此时眼看天色不早,江辰和顾钧赶紧踏上继续前往谷城县的路途。 之后顾钧问起那些被杀的山匪,江辰便说出了那个有些古怪的男人,当提及人家手里有一把墨绿色没开锋的短刃时,顾钧的脸色突然大变! “兵符,那是大乾兵符!” 第二十九章 惊现大乾兵符 兵符? 江辰看到顾钧突然停下脚步,还以为他是不是身体不适。 没想到顾钧却说出了令他极为震惊的话,“根据江老弟刚才的描述,那男人手中拿着的并非武器,而像是大乾军中的兵符!” “你是说,那个男人手持兵符替我挡刀,还杀了三个山贼?” 江辰的前世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落魄书生,他又哪里会见过大乾军中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兵符长什么样子? 否则,他当时的反应应该和此时的顾钧一模一样。 “大乾兵部掌控着五支大军,因此也就有五件兵符,这些兵符的样式大体相当,不过在握柄部分却做了明显的区分。” “就比如镇边军的兵符,握柄处被雕刻成了山羊角的形状,而负责戍卫都城的黄锦军,兵符握柄处则是象征力量的象牙。” 可惜,江辰并不懂得这些区别,因此当时也没有留意,那个男人手中的兵符,握柄处究竟是什么形状。 这个人的出现让他们都感到十分疑惑,按理说一个能手持兵符的人,理所当然应该是一军统帅,职衔最低也该是军中副将。 让身边值得信任的副将代为保管兵符,也是军中常见的情况。 “顾大哥,你觉得那人会是什么身份?” “不清楚,但他必然在军中位高权重,可是他既然出现在这里的话,总不见得会是什么好事。” 江辰暗自思忖:如果那人是随着流民一同南下的话,那么他岂不是也极有可能是个逃兵? 不过,从那人跟山贼战斗的架势来看,怀疑他是逃兵未免有些太瞧不起他,毕竟逃兵应该是怎样一副熊样,已经有几个活生生的例子作为证明了。 那么如果他不是逃兵,究其背后的原因,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江辰脑海中,直到他们顺利抵达谷城县,并且在窑厂定下了一单买卖。 顾钧很惊奇地发现,江辰身上居然还有另一种技能,那就是画画,然而按照江辰自己的说法,这叫做制图。 “师傅,就按照我所画的这几种样式烧制吧,先做出样品来,然后再批量生产,我需要每款样式做出两百件成品。” “记得按约定送到山关镇。” 在谷城县逗留了一日,江辰和顾钧在谈妥这笔生意后,开始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 出来的时候答应吴玥要尽快回去,江辰不希望食言,他几乎能想象到吴玥肯定会倚在家门口,翘首企盼他归来的样子。 顾钧见江辰行色匆匆,不解地问:“事情都已经办妥了,咱们犯不着这么着急赶路吗?” “不知道为什么,从今早起右眼皮一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江老弟,你也信这个?” 顾钧一直觉得江辰所思所想,不拘一格,应该不会相信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可今天好像一反常态。 “大概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让我心里忐忑不安,但愿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两人连夜赶路,中途也没有过多休息,直到第二天清晨终于回到了山关镇的古城中。 穿过刚刚开始热闹起来的街市,一顶锦绣华丽的轿子在十几个人簇拥下,硬生生挡住了江辰的去路。 尖嘴猴腮的管家调笑道:“什么人敢挡我们老爷的去路,这是赶着去投胎啊?” 江辰知道这是赵贺的轿子,也清楚他们想要做什么,于是反而不着急着回去,摆出一副悠闲自在的架势。 “以我和赵老爷的年纪来看,谁先赶着去投胎,怕是不好说吧?” 江辰一句话,就让管家登时气得跳脚,正要出口还击却发现轿子的车帷被缓缓拉了起来。 “呦,原来是江辰小兄弟啊,听说你这些天没在家,出城去了?” 赵贺手中叼着烟斗,缓缓吐出几个烟圈,接着说道:“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人呐,是应该多出去走走、看看,免得被自己浅薄的眼界给耽误了。” “有多少年轻后生,往往都是死在骄横狂悖之下的。” 赵贺倚老卖老,作势想要教训江辰,虽然这种逞口舌之快的行径有些幼稚,但他看起来好像还挺享受。 江辰笑道:“多谢赵老爷,看来这些都是你的亲身经历跟肺腑之言了,我会铭记于心,绝不会重蹈覆辙。” 说完,他就要绕开轿子离开此地,两人擦肩而过时,赵贺发出一声奸笑。 “着急回家?出来久了是该早点回去,要不然家里发生点什么事都不知道,该多危险呐!” 赵贺明显话里有话,江辰心中也不免焦急起来,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吴玥,真不知道这小妮子现在是否平安? 但即便心急如焚,他的脚步却丝毫没有加快,因为在这种时候绝不能在气势上输给赵贺。 顾钧跟了上来,江辰对他说道:“我先回家,你去酿酒的院子看看,我们不在的时候赵贺或许采取了什么行动!” “是,我这就去!” 两人立刻分头行动,江辰紧赶慢赶视线中终于出现了家的景象。 隔壁吴家门前,吴玥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周围似乎还静悄悄的,这让江辰的心中开始极度不安起来。 他没有跨进家门,而是转而先去吴家,走进院子之后看到吴家大门紧闭,他正要喊出吴玥的名字时,却从后院传来尖叫声。 “啊!” 是吴玥的声音! 江辰飞快地跑向后院,紧接着他看到吴玥身上满是鲜血,那一刻江辰的心也几乎跟着窒息了。 “哎呀,辰哥,你终于回来了!” 吴玥手中举着菜刀,兴奋异常地朝着江辰扑过来,事情的变化未免有些太快,让江辰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但当吴玥伸手抱住他的时候,他看到身后有一只刚杀到一半的大公鸡,此时还在地上拼命扑腾着。 “辰哥,我是不是吓坏你了,刚才我正要杀鸡呢,结果这只大公鸡力气太大,还溅了我一身血!” “没事,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江辰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下,只要吴玥没有出事,那就一切都好! 第三十章 但还是出事了 吴玥很好,但还是出事了。 酿酒的院子一切如常,出事的地方是醉仙楼。 江辰从吴玥的口中得知,醉仙楼在短短两天时间内,就从人声鼎沸的繁华之地,一下子如坠冰窟。 往日里总喜欢在醉仙楼觥筹交错,把酒言欢的人们,现在即便偶尔经过门前,也要刻意绕着走。 之所以会出现如此巨变,是因为在醉仙楼死了一个人。 “那人身着红衣,半夜吊死在醉仙楼的匾额下,早起路过的人被吓得魂飞魄散,由此坊间开始传出消息,说醉仙楼是不祥之地。” 一个流浪汉三更半夜身穿红袍,挂在醉仙楼门前迎风摇曳,据说尸体面目狰狞,死相极其恐怖。 这件事一下子触动了全城人的神经,他们每次经过醉仙楼就会心里膈应,总感觉周围阴风阵阵,让人毛骨悚然。 也就是这个原因,让醉仙楼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们心中的禁地。 江辰听完吴玥的话之后,陷入了沉思。 “辰哥,就算这样也不要紧,等这阵子过去之后,大家应该就释怀了。” 吴玥试着想要安慰江辰,因为她知道对江辰来说,醉仙楼的生意好坏直接影响到他的生意,得知这样一个坏消息,心情又怎会好到哪去? 可是,江辰却很快恢复了轻松的神采,还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物件送给吴玥。 “玥儿,这是我在谷城县给你精心挑选的礼物,我想只有你戴上才是最合适的。” 吴玥从江辰手中接过一对造型别致的蝴蝶耳坠,像是对待平日里纺纱的蚕丝一样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给弄坏了。 “辰哥,这一定很贵吧?” 江辰笑着反问道:“我买给自家媳妇的,怎么会在乎价钱?何况我还嫌不够贵呢!” “谢谢你,辰哥,我真的好喜欢!” 吴玥满面娇羞,却将耳坠小心翼翼地收在一张绢帕上,她不舍得现在就戴上它们。 江辰之前听吴玥说过,这块绢帕是她离世的母亲留下来的,现在她将绢帕和耳坠保管在一起,足以表明对江辰的真情实意。 在帮吴玥做了一些家务事后,江辰这才动身去醉仙楼,临出门时吴玥还不忘提醒他,晚上一定回来喝鸡汤。 醉仙楼内,林清玄盯着门可罗雀的街面,心中别提有多焦急了,眼看酒楼的生意才兴旺了一段时间就闹出这档子事,现如今能挽回局势的也就只有江辰而已。 “该死的江辰,怎么还不回来!” 林清玄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酒楼的收入一天天挂零。 “别着急,这种事着急也没用。” 江辰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一如往常般从容淡定,因为他知道是谁干了这件事,而对方要的就是他们自乱阵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是赵贺,我回来的时候跟他打过照面了。” 林清玄苦涩的脸上挤出一丝期待,“这么说,你有好办法了?” “要是再这么下去的话,你知道我每天要损失多少银子吗?” 江辰说道:“事情没你想象中那么严重,醉仙楼不能开门营业,但存在这里的江月白却照样可以卖。你派人挨家挨户去上门推荐,美酒这种东西没人会嫌多。” “也对,我怎么想不到!”林清玄登时眼前一亮,这样做能挽回不少损失。 “那醉仙楼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黄了吧?” 江辰回道:“放心,黄不了。我需要一点时间,总之赵贺给我们造成的损失,我会让他加倍奉还。” 安抚了林清玄后,江辰开始着手解决眼前的麻烦,像这种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人们的思想是非常禁锢的。 死掉的流浪汉被故意换上扎眼的红袍,就是为了将人们往鬼神方面去引导,从而造成心理上的恐慌。 以往也从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这给人们心中留下了非常深刻的阴影,要想消除这些阴影,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做到的。 晚上回到家,吴玥将精心烹制的一盆鸡肉和热气腾腾地鸡汤,端到了江辰面前。 “辰哥,是不是事情还没有解决?先别烦心了,还是美美地吃一顿饭,养好身体是最要紧的呢!” 吴玥看着江辰每日在外奔波劳碌,脸颊都比先前消瘦了一圈,不免感到很是心疼。 但实际上,江辰的身体正愈发变得精壮起来,毕竟前世就是一个终日里只知道读书写字的落魄书生,两个人的运动量是完全不对等的。 这幅躯壳在眼下江辰的掌控中,才能最终达到体格巅峰,这也是他日后实现理想抱负的最扎实的基础。 无论干什么,没有一副好身体可怎么行? “玥儿,你说要如何让一只老狐狸主动露出他的破绽,顺势抓住他的把柄呢?” 此时江辰在心里盘算着,究竟该怎样向赵贺发起反击,这个老奸巨猾的狗贼是他当前最急需解决的麻烦。 只要铲除了这个障碍,那么在整个山关镇,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原本,江辰也只是随口一问,谁知吴玥认真思索了一下,还真给回答上来了。 “我觉得应该用他最在意的东西去引诱他,以前我家后院经常有黄鼠狼出没,时不时就把那些老母鸡给咬死了,后来我们就用鸡蛋设下陷阱,光一个晚上就抓住了两只黄鼠狼呢!” 吴玥活灵活现地讲述着这件事,在她看来很是有趣。 现在江辰也觉得这个故事很有意思,虽然听起来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却在这个时候给了他及时的灵感。 “玥儿,你真聪明!” “只要用对方最在意的东西去引诱他,那么他就会露出破绽!” 江辰激动地一把握住吴玥洁白绵软的柔荑,这次真得感谢自己这位聪明伶俐的小娇妻。 “辰哥,我有帮到你吗?” 吴玥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刚才她还在担心自己是不是胡说八道,尽说些对江辰来说没有意义的事情。 在得知自己帮上了大忙后,她也欢欣鼓舞地笑出声来。 第三十一章 钓老狐狸上钩 “上次欠下的债还清了吗?” “还清了,多谢大舅哥帮忙,要不然的话那帮人非剁下我一条胳膊不可!” 吴青山心有余悸地说道。 “最近有没有去找那帮人喝酒?”江辰接着问道。 “整天忙着酿酒,看顾好那些手头上的事情,就没有去过了。” 看到吴青山能够这么收心去认真做事,江辰也感到很欣慰,这毕竟是自己的小舅子,将来是要委以重任的。 随后,他拿出一些银子交到吴青山手中,拍着他肩膀说:“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是时候出去放松一下,顺便再透一点风声出去。” 吴青山马上兴奋起来,他还记得上次江辰让自己这么做,就办成了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 他故意在酒桌上跟他那些狐朋狗友透风,说林家的林立东跟东门外柳条巷子的寡妇俏娇娇暧昧不清,虽然当时这只不过是想无中生有。 可没想到事情后来竟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原来林立东真的和那俏娇娇有私情,而林远舟和俏娇娇之间的关系又是早已昭然若揭。 这导致林立东和林远舟的矛盾彻底被激发,两人明争暗斗到现在,也没闲下心来干涉醉仙楼的买卖。 江辰这次想故技重施,只不过针对的目标从林家那两个纨绔换成了本地第一富商赵贺。 “刚才我所说的话,记清楚了吗?”江辰最后确认了一遍。 “嗯,没问题,就放心包在我身上。” 吴青山拿了钱,就熟门熟路地往酒馆走去,虽然醉仙楼喝不了酒,但城里那些坐落在街头巷尾的小馆子,反倒是热闹非凡。 “伙计,上酒!” “哥儿几个一向可好啊,今天我吴青山请客。” 兜里有了银子的吴青山,说话底气十足,而常跟他混迹在一起的狐朋狗友们,也像是闻着味儿就纷纷围了过来。 “兄弟,最近在哪儿发财啊,怎么老也见不到你的人?” 吴青山故作姿态,端着说道:“那自然是有一门发财的营生,正巧让兄弟我给撞上了,且不说发大财的事,每天请你们喝大酒的银子总是够够的。” 等酒过三巡,大家兴致正浓的时候,吴青山开始向他们透露出自己的小秘密...... 半个时辰后的赵家大宅内,管家兴匆匆地将最新得到的消息告知赵贺。 “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那吴青山的家就住在江辰隔壁,而且听说他姐姐吴玥和江辰互有情愫,两家迟早是要结成亲家的。” 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赵贺,听到这句话之后顿时来了精神。 “你把刚才那个消息再说一遍!” 管家立刻说道:“吴青山此时正请一帮人喝酒,他提到自己帮江辰酿造江月白的事,还说知道这美酒的秘密配方究竟是什么!” “秘密配方!” 赵贺也不是没有打过这方面的主意,他还暗中命人买了几坛江月白回来,让自家赵家酒庄的酿酒师找出这酒的配方都有哪些材料。 只是也不知道这酒的工艺过于复杂,还是那些酿酒师太过无能,再接连尝试了几次之后,始终没有办法复制出江月白独特的口感。 可要是有一个直接取得配方的机会摆在眼前呢? “哼,也不知道江辰那小子从哪里弄来这么好的配方,要是我们也能酿造出江月白,那么就能用比他们更多的渠道,更雄厚的财力将他和林清玄压得死死的,永远也不让他们有机会翻身!” 赵贺当机立断做出决定,他要命人从吴青山手中抢走江月白的秘密配方!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而江辰知道,当赵贺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斗智斗勇也就此宣告结束了,因为一个被贪欲所蒙蔽双眼的对手,根本不值得他再重视。 第二天一早,吴青山顶着两个黑眼圈来找江辰,告诉他计划圆满成功。 这两个黑眼圈可不是他昨晚没睡好留下的,而是被人给打出来的,只是这顿揍他挨的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配方被他们抢走了吗?” “嗯,三个人从酒馆出来的时候,就一直跟着我,为了让他们方便动手,我还故意走进小巷子里,果然他们就对我下手了。” 吴青山一边说一边还乐呵呵的,能像他这样挨了打还满面笑容的可是罕见。 江辰说道:“很好,这是我们让赵贺这只老狐狸掉进陷阱的最关键一步,这次全靠你了!实不相瞒,小舅子,我一直就觉得你是可造之材。” “这回你不惜以苦肉计骗赵贺上当,我得给你好好记上一功。” 吴青山听了这番激励很是受用,他还忘乎所以的自夸起来,“那是,你不依靠我那还能依靠谁呢,只有我能这么完美的执行这个计划。” 趁着吴青山没把尾巴翘上天之前,江辰赶紧打发他去处理一下伤势,别回头让老吴看见了,还以为他又在外面惹是生非了呢。 赵贺不出所料的上钩了,那么接下来只需要给人家一些时间即可。 江辰心情大好,准备今天去集市上多买点好吃的,回头给吴玥送去。等他赚到足够的银子,两人之间的亲事也就要提上日程了。 老话说,自家媳妇自己疼,可得好好呵护这个善解人意的小娇妻,别让人家受半点委屈才好。 走在喧闹的集市上,江辰正要去买点枣糕,结果无意中瞥见了一个让他很是眼熟的背影,虽然仅仅出现在视线末端一刹那的功夫,可他却顿时心中生起警觉。 “那人是谁?” 江辰的思绪迅速蔓延开,结果他竟莫名想起了那次在流民队伍中,手持大乾兵符替自己挡刀的神秘男人。 会是他吗? 他无法确定,或许只是一个错觉罢了。 在卖枣糕的摊位前,两位大婶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他们说起最近在家附近,总会看到一些猫狗的尸体,鲜血淋淋地被抛弃在角落里。 “哎呦,那样子怪吓人,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干的,杀那些猫猫狗狗做什么?” 第三十二章 吴屠夫的另一面 在集市上买了吴玥爱吃的枣糕、凤梨和龙须糖,江辰一路行走如风,很快就到了吴家。 家里除了吴玥,老吴和吴青山都不在,倒像是故意避出去给两人创造独处机会似的。 “我弟跟朋友出门钓鱼去了,你说他就不能好好歇歇吗?昨天还说不小心摔了一跤,也不知道他那伤到底要怎么摔才能摔成那个样子。” 这种蹩脚的谎话,连吴玥都看出破绽来了,江辰不禁摇了摇头。 “别管他了,我买的都是你喜欢的,快坐下来吃吧。” 吴玥看到江辰买了这么多自己爱吃的,也就坐下来美美地品尝起了滋味。 “那你爹呢?怎么最近我老见不到他的面?该不会是故意躲着不见我吧?” 江辰有些担心,是不是这个老吴又想着变卦了,要是他再阻挠自己和吴玥的婚事,那他非带着吴玥私奔不可。 听到江辰的话,吴玥“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私奔?辰哥,你真要带着我这个拖油瓶私奔啊?” “怎么,你不乐意?”江辰伸出手指,宠溺地刮了一下吴玥的小鼻子。 吴玥自小就生活在这个小镇子里,从来就没有去过离家百里外的地方,她觉得要是跟着江辰私奔,那自己肯定会是个累赘。 “没有,辰哥想带我去哪,我就去哪,只要你不嫌弃我是个累赘就成。” “对了,最近我爹比平时都要晚回家,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不过他没说要反对我们的婚事,放心吧。” 两人正说着话,结果老吴就恰好回来了,他见到江辰后随便闲聊了几句,就一头钻进厨房鼓捣起来。 江辰和吴玥都看的有些莫名其妙,家里的饭菜一向都是吴玥准备的,而且今天的晚餐也都烧好了,不知道他这会儿是要做什么。 没过多久,老吴端着一碗饭菜走出来,出门时还不忘交代一句,“我给牛喂点吃的,你们就先吃饭吧,不用等我。” 等老吴走远之后,江辰疑惑地问吴玥:“你们家草棚里的牛,不是吃草料的吗?什么时候还吃上白米饭了?” 吴玥也蹙着眉头,惊疑道:“我还在那碗饭里,瞧见了一只鸡腿呢!” 结合最近老吴的种种反常表现,江辰觉得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这可是自己的老丈人,多关心一些也是应该的。 他让吴玥先吃晚饭,自己往吴家的草棚方向走去。 当他还没有走近时,就隐隐听见棚子里面传出说话声,这老吴该不是一个人在对牛谈心吧? 事情越来越显得诡异起来了,这老吴难道是因为舍不得嫁女儿,所以他心情焦虑,又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以至于要跑到这么个地方躲着? 江辰心里涌出很多疑问,接下来他开始刻意放慢脚步,同时让自己脚下传出的动静降到最低。 由于受过专业训练,又有无数次的临阵经验,江辰在这方便做的无可挑剔,如无意外里面的老吴将不可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别在杀那些猫狗了,你这么奇怪的行径会给附近的人造成恐慌,这样也容易惹人怀疑。” 老吴的这句话,让江辰的大脑中仿佛涌过一条电流。 白天在集市上听到的怪事,居然在老吴这里对上了号,也就是说此时在老吴面前,应该还有一个人存在,也就是那个杀猫狗后抛尸的人。 “难道你每天给我送饭过来,这样不会引起你家人怀疑吗?” 是个男人的声音,虽然江辰不知道他是谁,之前也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但他却几乎能将这个人的形象大致在脑海中描绘出来。 “我的事你不用管,总而言之我不能放任你在外面乱来,哪怕我早已不是从前的我。” “还是新鲜的生肉比较合我胃口,那种滴着血,弥漫着腥味的气息,让人作呕。” 男人说话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就像是平静如镜的水面一样。 “是在战场上养成的怪癖吗?” “如果求生的本能也算怪癖的话。” 老吴和这个神秘男人的对话,每一句都让江辰吃惊不已,对方的身份竟是长期奋战在沙场上的人。 只有每日游走在死亡边缘的人,才会有如此冰冷的语调,以及对鲜血的矛盾心理。 这一点,江辰是能够强烈感受到的,他也曾是个在刀尖上求生的人,不经历几次生与死之间的搏杀,根本不会懂那种滋味。 那么他一定是个大乾军人! “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老吴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开口问道。 “我必须完成自己的使命,虽万死不辞!” 两人说到这里,忽然极有默契地停了下来,他们像是在屏息凝神探听周围的动静,这样的反应又让江辰感到相当意外。 他已经将自己的呼吸降低到细不可闻的程度,然而即便是这样,里面的两个人依然有所感知吗? 这怎么可能? 真是荒唐到了极点,自小熟识的屠夫老吴居然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现在江辰对老吴的过去产生了浓厚兴趣,真想知道他曾经到底是什么身份? “时间差不多了,再不回去我怕他们会怀疑。” 老吴起身要走,那男人也再没有了其他动静,等到老吴重新回到家中时,看到女儿吴玥正和江辰其乐融融地吃着晚饭。 “哼,也不知道等等我,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都还没嫁人呢!” “你不是说让我们先吃的吗?”江辰提醒道。 老吴却突然傲娇起来:“哼,长辈这样说只不过是客套一下,你们做小辈的不知道懂点礼数吗?” 虽然板着脸,但看得出来老吴并不是真的生气,一贯严肃的他居然也懂得开玩笑了。 从吴家回来,江辰一个人待在家中静静思虑起来,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躲在吴家草棚里的那个男人,就是自己先前见过的家伙。 顾钧说那人手中拿着的是大乾兵符,可他眼下居然出现在他们这种不起眼的小地方,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三十三章 人不是我杀的 时间一晃过去半月有余,林清玄按照江辰教给他的方法,将醉仙楼库存的江月白一坛一坛卖了出去,也赚了不少银子。 但是同样的,醉仙楼因为上次死人的事情,也足足关了一月有余。 这样下去毕竟不是办法,醉仙楼终究是要开门迎客的,这可是他们林家非常重要的产业,林清玄就算沉得住气,林家老太爷也不能坐视酒楼就这么倒闭。 这天林清玄破天荒来江辰的家,就是为了找他谈这件事。 “你得赶紧想办法,我们家老太爷那边催得紧,我没办法继续拖延下去了。” 林清玄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边喘粗气边发牢骚,将他们家老太爷对他说的那些话,原原本本跟江辰说了一遍。 “虽然卖酒这法子不错,我们也有了固定客源,起码每天都能卖出去十好几坛江月白,但说来说去那也只能勉强让我做到收支平衡,醉仙楼才是大头啊。” 江辰安静地听林清玄说完,然后才缓缓开口道:“三天之内,我保证让你把醉仙楼开起来,而且第一天就能客满为患,场面热热闹闹。” “真的?你不会跟我开玩笑吧?” 在林清玄看来,出过之前那档子事情后,重新开业的醉仙楼要是能有客人上门,那就已经很不错了,哪怕三两个都好。 他可不敢奢望,醉仙楼重开第一天就门庭若市、生意兴隆,哪怕是他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江辰淡淡笑着,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这倒是没有,但你要如何让那些人忘记死人的事情?就算到了现在,还是有人在醉仙楼前绕道走,你总不能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他们走进醉仙楼吧?” “当然不用,我会让人家心甘情愿地去醉仙楼大摆筵席,不摆上几十桌我还不高兴呢。” 江辰说话就是这么自信,林清玄也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接着又发了几句牢骚之后被江辰下了逐客令。 “你这是要出门?” “对啊,所以我也就不留你在家吃饭了,回去准备一下重新开业的事情吧。” 等林清玄走后,江辰和顾钧结伴往城外虎头山赶去,按照约定他这次要将赚得的钱给山贼头子黄四财送去。 在商言商,要言而有信,即便是对待那些山贼,他也要做到信守承诺。 何况,他这次准备将剩余那些药材带回来,不给黄四财一点甜头那怎么行? 两人顺利来到虎头山,这回黄四财看到江辰,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财神爷,他满脸堆笑,咧着嘴都快流出了哈喇子。 明明好歹也是个管着几百号人的山贼头子,居然一点格局都没有,实在是令人不屑。 “好,好,江辰你言而有信,让我非常满意。不过这才三千两银子,是不是少了点?” 黄四财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银子,却无耻地想要从江辰那里分得更多。 顾钧不满地提醒道:“上次都说好了是三七分成,你们在山上什么也不用做,就能分到三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的话顿时激起周围其他山贼们的怒意,有的人已经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如果接下来一言不合,就随时有可能动手,对于这帮杀人不眨眼的山贼来说,是没有什么诚信和道义来约束他们的。 江辰的表现却一如既往的冷静,他淡然地说道:“大王,你可不要忘记了,山上还有十几箱的药材没有处理掉,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拿走它们,好下山去换更多银子回来。” “为了得到后面源源不断的银子,我想大王也不至于会做出登高去梯的事情来吧?” 黄四财还是聪明的,他嬉笑着回答道:“不会,不会,刚才我只是跟你们开个玩笑而已。你想要那些药材,就赶紧派人来搬走吧,我怕继续放在我们这里,早晚都会烂掉。” “那就一言为定,下次依然还是三七分成。” “好,就这么办。” 江辰和黄四财谈妥了之后,和顾钧正准备下山,结果没想到身后有个山贼突然跳出来,还将矛头直接指向了江辰。 “大王,不能让这小子走!” 黄四财撇撇嘴,问他说:“怎么跟咱们财神爷说话呢?土生你小子是不是欠打?” 这个叫土生的,连忙解释道:“大王,那天我和赵老三他们一道下山,半途中遇见流民本想弄点钱粮回来,结果没想到被这小子和他的同伴给挡了。” “赵老三和另外两个兄弟都折在那里,当时就是这小子穿着兵服骑着马,我不会记错的!” 黄四财听后吃了一惊,他倒是不在乎死个把人,干他们这营生的都习惯了,但凡下山能好胳膊好腿回来那就得去认认真真上柱香,感谢老天爷保佑。 有些人死在外头也是常有的事,只是这江辰穿着兵服骑着马,这就让他顿时疑心大起。 “江兄弟,你看这件事不是我不信你,既然我这小兄弟说你杀了咱们的人,你就正好当着大家的面解释解释,我也好服众不是?” “否则的话,我的兄弟们个个都是嫉恶如仇,肯为兄弟两肋插刀,杀了我们的人就得拿命来抵!” 顾钧眼见情势急转直下,连忙将江辰护在了自己身后。 只见江辰依然面不改色地说:“那都是误会而已,不如你问问这位土生兄弟,当时那三个人是不是我动手杀的?” “虽然不是你动的手,却是你那个同伴干的!” 江辰扬起嘴角,笑了起来,“你怎么断定那人是我同伴?我敢发誓我跟那人素未谋面,当时人家之所以要杀你们,还不是因为你们抢到人家头上来了。” “你们连我都要抢,不是吗?” 黄四财看了看土生,后者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你看,我就说误会江辰兄弟了嘛,还不赶紧给他赔不是!” 黄四财起身一脚踹在土生屁股上,后者疼得嗷嗷直叫,赶紧乖乖给江辰低头认错。 顾钧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不过黄四财却又不怀好意地看向江辰。 第三十四章 萍水相逢,自当照应 “江辰兄弟,你看这件事情是解释清楚了,可你当时为什么穿着兵服,这让我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黄四财从腰间抽出匕首,假模假式地拿起一只苹果削了起来。 他还刻意从江辰的面前走过,不停晃晃悠悠,总感觉他拿着匕首的这只手不太安分。 江辰不假思索地回答:“为了弄点酿酒的材料而已,现在訾阳城不让平民百姓随意进出,我只能想办法弄来一身兵服好混进去。” “如果没有那些材料,我这酒的味道可就差了不少,到时候卖不出好价钱,大王是不是又该怪我了?” 黄四财盯着江辰的脸,然后大笑道:“江辰兄弟有勇有谋,真是令我佩服!好,事不宜迟,你们就赶紧下山,然后继续卖那些值钱的酒吧。” “记得再让人送几坛上来,那酒早被我们兄弟几个喝光了。” 黄四财一点也不客气地说道。 下山的时候,顾钧愤愤不平地说:“不能再继续跟这些山贼做生意了,这帮混蛋欺人太甚!” “顾大哥,别着急,等我把另一个人先收拾了,再来对付这些山贼也不迟。” “另一个人?有谁比那些山贼还可恨?” 江辰回答:“那当然是本城第一富商赵贺了。” “他这一路可是没少打压我,还用卑劣的手段弄得醉仙楼停业到现在,我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那以后还怎么让林清玄对我言听计从?” “不过赵贺家大业大,你有什么办法收拾他吗?” 江辰对顾钧吩咐道:“今天晚上,你悄悄去赵家酒庄一趟,看看他们那里最近在忙些什么,是不是有大量新酿造的酒正装坛等着出售。” “如果有的话,记得回来告诉我。” 顾钧不明白江辰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不过他也早已习惯遵照江辰的吩咐行事,因为每次这样做都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回到家中,江辰发现吴玥早早将烧好的饭菜摆上桌,还正冒着热气,他这会儿吃就刚刚好。 江辰扫了一眼,没瞧见吴玥的身影,大概是布置好这些之后,又去忙着张罗全家人吃饭去了,江辰欢欢喜喜地坐下来,准备拿起筷子美餐一顿。 然而这时,他却无意中发现房间里的一些摆设发生了细微的变动,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甚至根本就不会察觉到。 但江辰敏锐的洞察力告诉他,曾经有人进过自己屋子,还翻箱倒柜地大肆搜罗了一番,而他确信吴玥是压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那么结论就只有一种可能,在他不在家的那会儿,有窃贼闯进来并且带走了什么。 顿生警觉的江辰立刻站起身,他没有急着去翻看那只他用来装银两的木箱子,而是压低步音悄悄绕到了院子后方。 他怀疑那个梁上君子还没有离开,所以凭着超出常人的判断力和身手,绕到了这小贼企图脱身的必经之路上。 没多久,他的视线中果不其然出现了一个黑影,对方的动作同样矫健,并且想要先躲进一片竹林里再伺机隐匿行踪。 这样做非常老道,也的确给江辰的追捕带来一定挑战。 可他同样钻进林子里,继续抄小路绕过去,等到这个时候对方提前发现了他在靠近,并且迅速改变行进路线。 这足够说明小贼有点本事,江辰的追击已经非常小心且没有发出过多动静,可还是被对方给察觉到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嘭!” 对方本想全力逃脱,却赫然发现始终都没能甩开江辰。 情急之下,他随手掰弯一根竹子,等江辰追近之际松手弹了回去,呼啸的竹子迎面打来被江辰侧身避开,他躲闪的动作既精准又利落,整个过程中丝毫没有减缓追击的速度。 两人的追逐似乎还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就在这时江辰却冲前面喊道:“别跑了,兄台!” “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不如你停下来听我说几句。” 那人果真停了下来,毫不避讳地转身看向江辰。 “果真是你。” 跟江辰猜测的一样,这小贼正是手握大乾兵符,曾替江辰挡过刀的男人。 “虽然我得感谢你当时救我,不过我也好歹要问一声,你究竟在我家拿走了什么,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尽管跟我开口便是。” 江辰的语气满怀诚意,对方回答道:“借你十两银子当盘缠,来日有缘必将奉还。” “十两银子何足挂齿,却不知道兄台要去哪里?” “过訾阳再到龙江。” 这男人倒也坦荡,直接将自己的行程路线都告诉了江辰,这说明人家对他也是有一定信任的。 又或者说,他压根就不怕江辰怀有歹念,这是对自己的身手有十足自信的表现。 江辰想了想,随手掏出五十两银子往男人身前丢了过去。 对方接住后问道:“这是何意?” “此去訾阳虽近,可要到龙江至少也有七八百里路程,十两银子是远远不够的。” 男人愣了一下,平静的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也帮过我。”江辰理所当然地回答。 结果男人却轻蔑一笑,对江辰说:“你这是在开我玩笑吧?其实以你的身手,对付那天几个毛贼根本不在话下,可你却故意隐瞒了自己会武的事实。” “也即是说,当初你根本不需要我来救。” 江辰也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你我相识也算有缘,何况你跟我老丈人关系不一般,我理应帮你。” “老丈人?”男人诧异了一下,然后想起老吴说起过家里的事,也就马上明白过来了。 “訾阳城现在被那饭桶狄洪关的严严实实,你这样的身份只怕不好进去,去水马驿找一个名叫骆天承的小兄弟,提我名字的话他会想办法帮你。” 江辰将话说到这个份上,男人就更加疑惑了。 “就只有这些?你不想问问我的身份,还有我去龙江的目的?” 江辰豪气干云地回答:“兄台不说,我也不问,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萍水相逢自当互相照应。” 第三十五章 去赵家看笑话 “韩羽阳。” “这是我的名字,如果我能侥幸不死的话,会还你这六十两银子以及相助之恩。” 男人被江辰的真诚所打动,主动告知了自己的名字。 抱拳作别后,才转过身的韩羽阳又转了回来,好奇地问了江辰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我进了你屋子,又是怎么判断出我还没走远的?” 江辰答道:“这简单,我这个人对屋子里的摆设很在意,即便是稍稍挪动了一些角度,哪怕箱子开合的位置发生了细微的变动,我都能够察觉出来。” “至于知道你没走远,是因为之前我家吴玥来过,当时你应该才刚刚得手,由于你不想伤人于是就只能暂时躲起来,想等到她离开之后再脱身。” “可让你没想到的是,玥儿前脚刚走我后脚就回了家,那时你才走到后院墙根底下,没错吧?” 韩羽阳点点头,的确是跟江辰的推测分毫不差。 “兄弟,你这种敏锐的洞察力还有惊人的身手,让我很难相信你只是个安于现状的普通书生?听我一句劝,这种深山小镇不适合你。” “我平时没有那么多话,只是不愿看到你这样的人才,被埋没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江辰回道:“多谢韩兄,请一路保重,我们迟早会再见面的!” 第二天一早,顾钧匆匆忙忙来到江辰家。 看到江辰正埋头吃着一桌子菜肴,不解地问道:“这是怎么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对于山里人家来说,平时一家三口餐桌山上,顶多也就是两三个菜而已,像江辰这样明明孤家寡人,却将七八个菜摆了满满一桌,的确是相当罕见。 顾钧还以为今天是江辰生日呢,所以才有此一问。 “都是吴玥昨天送来的,我忙着抓贼,所以就没顾得上吃。” 江辰这么一解释,顾钧就立马来劲了。 “是什么胆大包天的小贼,居然敢偷到你家来了,等他下次再来,看我不把他的两条腿给废了!” 顾钧火冒三丈,信誓旦旦地说要帮江辰抓贼,这让江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要是他告诉顾钧,自己抓到那贼之后,还主动送了人家五十两银子,那估计这家伙得当场疯了。 “先不说这些,昨晚夜探赵家酒庄,有什么收获吗?” 于是顾钧告诉江辰,赵家酒庄晚上灯火通明,那些伙计们正忙碌着将酿好的酒装坛,粗略一数少说也有上千坛之多。 看那个架势,他们将会很快把这些酒推向市场,这就会对江月白形成不小的冲击。 谁知江辰听到这番话,却一点也不着急,他热情地张罗顾钧坐下来跟他一起吃早餐,然后便提到今天打算亲自去一趟赵家酒庄。 “啊?你去?” 吃饱了早饭,江辰和顾钧便直奔赵家酒庄。 顾钧感叹说:“你怎么总喜欢往危险的地方跑,赵贺那人心胸狭窄,又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进了赵家酒庄那危险程度可不比虎头山来的低!” “放心,今天赵贺必定会对我笑脸相迎,他还要一个劲儿的讨好我,就算我抽他一巴掌,他都得笑呵呵的。” 顾钧心中纳闷道:“莫非今天赵贺中了邪,才有可能干出这种事吧?” 与此同时,此时的赵家酒庄内却是一片死寂。 昨夜忙碌了一个通宵,伙计们各个累得两眼皮打架,可还得直挺挺地站着挨赵贺训斥。 “废物!” “你们全都是废物!” 这位本地第一富商涨红着脸,额头上青筋暴起,就差没把嗓子给喊哑了。 管家缩在一旁不敢吭声,最近老爷这脾气是越来越差了,动不动就扯着嗓门冲他们大喷口水。 为此他们这些下人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一切都要从赵家酒庄的生意每况愈下说起,原因自然是因为江月白的横空出世,让原本卖得好好的招牌酒二刀春没了销路。 最近这半个多月,酒庄里都忙着酿造一种新酒,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那是老爷从别人那里弄来的江月白配方。 一开始还好好的,酿出来的原酿气味和口感都跟江月白差不多,于是赵贺就放心大胆的让他们大规模酿造,可没想到按照秘密配方里面的步骤进行操作,最终酿造出来的成品却是味如泔水,难喝得要死! 今天一早验货的时候,赵贺被吓得脸色煞白,他为了迅速抢占市场,把江月白打压下去,这次几乎是拿出了全部的现银,用于这批酒的生产。 光是为了垄断那些酿酒的材料,就花去他足足五千两银子,这还不算其他成本。 现在赵贺必须要面对一个事实,那就是摆在他眼前的一千三百五十三坛酒,全部都是垃圾,根本就不可能卖出去。 如果这些酒不能变现,那么赵贺手头上连维持赵家酒庄基本运作的银子都没有,这是他行商以来所遭遇过的最大失败。 管家见赵贺半天没有吭声,才壮着胆子说:“老爷,这些酒咱们推荐给那些老主顾们,他们应该会卖这个面子吧?” “这些酒的味道还不如马尿,你当人家跟你一样是蠢驴吗?混账!” 赵贺正愁无处发泄,直接抬脚踹在了管家身上,疼得后者嗷嗷大叫。 正在这时,外面有下人来报说:“老爷,有客人到访。” “谁也不见,给我打发回去!” 下人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那年轻公子说有办法解老爷的燃眉之急。” “嗯?他是谁?”赵贺惊疑地问道。 “他说他叫江辰,今天是专程来找老爷喝酒的。” 一听这话,赵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找我喝酒?那小子是来嘲笑我的,你难道听不出来吗?” “给我把他乱棍打出去!不,我亲自去见他!” 赵贺改变了主意,片刻之后他气势汹汹地带着一帮手下,出现在了江辰和顾钧面前。 “假配方?引我上钩是吧,真是好手段啊,江辰!” 赵贺说话时牙根痒痒,随时都会下令手下们帮他出这口恶气! 第三十六章 冤家宜解不宜结 这里是赵家酒庄正门前,而赵贺身后站着十几个膀大腰圆的伙计。 他们平时在酒庄里负责干苦力,但凡老爷有所差遣,自然也能撸起袖子干点别的事,比如帮老爷出气之类。 现在让赵贺如此吹胡子瞪眼的人,就好端端站在他们面前,要动手那就是一句话的事。 顾钧低声提醒江辰道:“我就说来这里不是好主意。” 江辰不以为然,直接冲赵贺喊话道:“赵贺,我们两个明争暗斗这么多回,也该差不多和解了吧?今天我可是带着诚意来的,你要不要听听看?” 赵贺强压怒火,回道:“你是专程跑来看我的笑话,哼!现在还想胡言乱语来诓骗我,真是其心可诛呐!” “信不信,我只要一声令下,就能让这些人把你揍得三个月下不了床,不,是一年下不了床!” 管家窃笑道:“老爷还是太仁慈了,依我看直接把他腿脚打断,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江辰脸上也不见生气,而是问赵贺说:“就算你要拿我出气,请问你酒庄里那些味如泔水的酒,就能变成甘泉蜜露吗?” “你!” 江辰直言不讳地揭穿眼下赵贺的痛处,这道伤疤可着实难消,实际上他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办法可想了。 他身后那些正跃跃欲试的伙计们,迟迟不见赵贺下令,这个时候也有点沮丧,因为那些酒的问题的确很麻烦。 搞不好,他们在商场上叱诧风云的老爷,要在江辰这小子手里载个大跟头。 “你想怎样?最好给我好好说话,要不然的话我会让你吃尽苦头。” 赵贺说话的语气没有刚才那么强势,而江辰大大方方给了他一个选择。 “我能帮你解决掉那一千三百五十三坛垃圾,这样你至少就不会赔的血本无归了。” “你真有办法?” 赵贺眼前一亮,但马上又紧接着追问:“不对,你凭什么要帮我这一次?你这小子诡计多端,一定又想好了什么奸计在等着我自投罗网。” 江辰摇头叹息道:“没想到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呐!看来你可以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就算我多管闲事吧。” “我们走。” 江辰跟顾钧招呼一声,两人装出马上就要离开的架势,赵贺现在心里别提有多纠结了。 他既不相信江辰这么好心,也不想就这么放任江辰离开,就在踟蹰之际江辰给了赵贺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 赵贺下意识地接住江辰丢过来的纸团,上面写着一份酿酒的配方,而跟先前那份截然不同的是,这里面用到的材料大多都是名贵的中药材。 “按照这个配方去改,可以将那些垃圾重新酿成药酒,不过时间必须抓紧,一旦这些酒定性沉淀下来,就神仙难救了。” 赵贺这次细细查看了配方,他并没有看出其中有什么坑人的地方,唯一的问题是江辰为什么要帮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辰回答说:“一点诚意,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之后,江辰和顾钧扬长而去,留下赵贺等一干人站在原地纠结。 半途中,顾钧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把方法教给赵贺,那不是让他起死回生吗?等他度过这次难关后,照样会毫不客气地对付我们。” “我知道。” “咱们就等着瞧好了。” 江辰成竹在胸的样子让顾钧感到放心,他行事总是出其不意,但又能在谈笑间解决所有棘手的问题。 结果第二天,让人意想不到的奇景发生了,赵贺带着一大帮人早早来到江辰家门前,他们不是要来找麻烦,反倒是带来了不少果品跟礼物。 吴玥和吴青山一开始有些紧张,不过看到赵贺满脸堆笑的谄媚表情,他们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回事,江辰不在家?”赵贺身边的管家询问吴青山。 吴青山答道:“应该是还没起床吧。” “老爷,都过去半个时辰了,咱们就这样等着?” 管家见江辰迟迟没有开门,有些尴尬地向赵贺请示,身为山关镇首屈一指的大富商,赵贺可从没有受过这种羞辱,居然要放低姿态在别人家门前等这么长时间。 然而,这次赵贺却一反常态的摆出了死缠烂打的劲头。 他面无表情地说:“都给我在这里安静等着,一直等到江辰开门为止。” 管家不解道:“老爷,倒不如直接把他家门板给卸了,岂不是更简单?” “放屁!” 赵贺直接赏了管家一耳刮子,也就在这个时候,江辰终于睡眼惺忪地推开了门。 “呦!这是怎么了,赵爷找我有事?” 江辰明知故问,其实就在昨天他将配方交给赵贺之后,这家伙就赶紧去城里寻找所需用到的那些名贵药材,结果发现小小的山关镇根本就没有那些东西。 赵贺顿时恍然大悟,他就说江辰怎么会这么好心来帮自己,原来是早就算准了这个结果,知道这些名贵药材本地根本没有卖的,所以即便得到了配方,赵贺也只有瞪眼干着急的份。 认清现实的残酷之后,赵贺才不惜放下颜面来找江辰,他知道江辰肯定有办法帮他解决这个问题。 “江老弟,昨天你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不我给你送来了一些薄礼,咱们就此握手言和怎么样?” 吴玥看得一头雾水,往常嚣张跋扈的赵贺怎么变得如此平易近人起来? “看来赵爷昨天没少忙活啊,可我好像忘记告诉你,那些名贵药材在咱们本地是买不到的。” “是是是,所以还请江老弟能够拉我一把,至于有什么条件你只管开口就是了。” 赵贺看着江辰,心里都快冒出火来,可他还是第一次拿一个人完全没有办法,眼下他只能尽全力讨好江辰,等先从眼下这个坑里爬出来再说。 江辰笑着说道:“办法总是有的,条件其实也很简单,只要赵爷能在醉仙楼摆上二十桌,请全城的人吃顿好的也就是了。” 第三十七章 赵贺简直是大善人 城里很快疯传赵贺要请全城的人吃饭的消息。 一天之后摆宴醉仙楼,赵贺能如此大手笔,完全要拜江辰所赐,而这个消息也让原本快被遗忘的醉仙楼,再次成为了人们关注的焦点。 按照江辰和赵贺之间的约定,江辰将赵家酒庄那一千多坛被他称为垃圾的酒以白菜价买下,这样就解了赵贺的燃眉之急。 而之所以要这样做,那是因为江辰手里正好有那批从虎头山运回来的名贵药材,只要将这些药材泡入酒中制成药酒,转手就能卖出高价。 “大舅哥,这是不是叫做空手套白狼啊,哈哈哈哈!” 吴青山对江辰这一系列操作,佩服得五体投地。 虽然从赵贺手中买下那些酒花了一点钱,但这价钱可以说是低到超乎想象,再加上让赵贺摆宴醉仙楼,里外里江辰付出的代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一旦那些药酒被推向市场,绝能能以超出原价几十倍乃是数十倍的价格售出,说是空手套白狼倒也贴切。 更让人大快人心的是,虽说赵贺现在心里肯定气得肝疼,可他却无计可施,只能老老实实将东西贱卖给江辰,又眼睁睁看着江辰转手大赚一笔。 顾钧这时说道:“我是真没想到,生意居然还能这样做,赵贺算是只精明狡诈的老狐狸,可江辰却把他给治得服服帖帖,一想起那家伙的臭脸我就想多喝几杯!” 在江辰家中,一桌人正围在一起办个简单的庆功宴,而更重要的是商讨接下来的计划。 江辰说道:“当务之急,是将从赵家酒庄拉来的那些酒赶紧做成药酒,酒的味道难闻不要紧,做成药酒就不会有人在意了。” “现在又是战时,药酒不仅能养生滋补,也能治疗跌打损伤,正是人人都想要的硬通货,青山和顾大哥这件事就由你们多费心思了。” 吴青山拍着胸脯道:“没问题,交给我保证万无一失。” “那你呢?”顾钧一边点着头一边问道。 江辰皱起眉头,回答说:“我得想办法弄到进訾阳城的许可,等这些药酒都做好之后,光是我们这个几百号人的小镇是根本消化不掉的。” “只有去像訾阳这样的大城市,才能将药酒全部卖掉,也更容易卖出高价。” 顾钧和吴青山一听,纷纷向江辰竖起了大拇指。 江辰对自己所要做的每一步,都有着非常清晰的规划,这是他们两人格外敬佩他的地方。 只不过訾阳守将狄洪是个胆小怕事的人,眼下正紧闭訾阳城门防止有敌国奸细混进城中,但其实江辰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那家伙的真实用意是要将那么多一无所有的流民拒之城外。 除非有官面上的书信作保,否则即便到了訾阳城外,也只能望洋兴叹。 江辰由此想到了县太爷,如果能让本地父母官亲笔写下一封介绍信,表明只是正经行商的商人,相信应该就能得到允许进城。 时间一晃来到第二天晚上,许久没有开门营业的醉仙楼,突然变得灯火通明,宾客盈门,这一切都要感谢赵贺的慷慨。 有不少人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一度怀疑这不是个恶作剧,毕竟大财主赵贺虽然有钱,可从来没有如此乐善好施过。 不过等他们被客客气气地邀请到醉仙楼,又立马对赵贺的善举大加赞赏,简直把他吹成了慈眉善目、菩萨心肠的道德模范。 对此赵贺也是来者不拒,笑呵呵地一并接受这些赞扬。 吴青山小声嘀咕道:“便宜这孙子了,明明是大舅哥你给大家换来的这顿美餐,倒是让赵贺把好名声都给占去了!” 江辰微微笑道:“人家都掏银子了,你就让他找点心理安慰吧。” 今天江辰的目标是县太爷,等大家热热闹闹酒过三巡之后,他就带着目的直接坐了过去。 一番阿谀奉承之后,县太爷也是喝得五迷三道,无论江辰说些什么,他都是一副点头哈腰的姿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搞得,完全将县太爷平日里的威严抛之脑后。 当江辰再次敬酒的时候,县太爷都恨不得当场给他跪下来道谢,看的一旁的唐勇都满脸尴尬。 “江兄不用奇怪,咱们县太爷喝醉之后就是这副样子,完全把是县太爷这回事给忘记了,以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寒窗苦读,屡试不第的穷书生呢。” “所以他见了谁都好给人磕头,拦都拦不住。” 江辰嘴角抽搐了两下,说道:“那还真是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习惯。” 同时,他眼见县太爷都喝成这副样子了,心说得赶紧让他给写个介绍信,盖上县令的官印,他也好去訾阳城逛逛。 别到时候还没提这茬呢,县太爷就倒地不省人事了,那肯定是不行的。 不管怎么样,江辰最终还是顺利让县太爷写了这份介绍信,虽然看上去那字更像是伪造的,可好在县令衙门的大印货真价实。 这边正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的同时,城中还有一处地方却是格外寂静。 此时林家大宅中,林远舟和林立东待在各自房间内,寻思着今天醉仙楼所发生的这些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个堂兄弟之间,最近正为俏寡妇而争风吃醋,斗得不可开交,结果转过头来才恍然大悟般发现,原本跟他们站在共同阵营的赵贺,现如今居然跑去和江辰、林清玄沆瀣一气? 更过分的是,全城家家户户都收到邀请,就唯独他们两个被打入冷宫,谁也没有理会他们的存在。 无论是在山关镇的名望和地位,他们身为林家的富庶子弟怎么都应该受到邀请,结果赵贺居然当他们是空气。 “哼,他赵贺搞什么鬼,一段时间没有看着醉仙楼,就给我搞出这种幺蛾子来!难道是当我林远舟好欺负吗!” 另一边的林立东也在暗暗发誓,绝不会让林清玄、江辰等人得意多时,山关镇始终都是他们林家说了算。 第三十八章 想进城,没门 翌日清晨,江辰换上行装准备前往訾阳。 昨晚他还答应吴玥,要带她去外面的世界见见世面,于是两人今天结伴而行。 江辰的目的是为了药酒的销路,提前去訾阳了解一下市场行情,而吴玥则是满脸的兴奋,这还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头一回离开山关镇。 “辰哥,你说訾阳城比我们山关镇有什么不同呢?” “嗯,那座城比我们这里大多了,里面的街市很热闹,大概能从咱们家一路排到饶山山脚吧。” “有那么长?”吴玥一下子瞪大眼睛,显得十分震惊的样子。 江辰取笑道:“瞧你这傻丫头,光是听到这些就那么吃惊,那你回头进了訾阳城,还不得看花眼啊?” 吴玥撅起小嘴,故作不满地说:“你是不是嫌弃我给你丢人?” “哪敢!不仅我不会嫌弃你,如果有谁胆敢取笑你的话,我也照样要让他向你赔礼道歉!谁也不准欺负我家玥儿,我说的!” 看着江辰信誓旦旦的样子,吴玥嗤嗤笑了起来。 两人架着一辆骡车,直到傍晚时分才在视线中看到了訾阳城城头。 而相较于雄伟高耸的城墙,让吴玥更加惊奇的是沿途席地而住的数百号流民们,他们在距离訾阳城城门很近的一片树林子里安顿下来,有的人明显已经濒临被饿死的边缘。 “辰哥,他们为什么要待在城外?” 江辰叹道:“因为这座城的守将不准他们入城,而他们能从北方来到这里已经到达了极限,继续往前也未必找得到生路,于是只能滞留在了这里。” “这不等于是要他们的命吗?”吴玥伸手捂住自己的嘴,这残酷的现实带给她莫大的心理冲击。 看着这些流民瘦骨嶙峋,眼眶凹陷的模样,他们的外貌几乎已经和正常人相差甚远,一张张绝望的面容,一道道呆滞的眼神,都在戳痛着一个尚有良知的人的内心。 江辰不希望让吴玥看到这些人间惨剧,但可惜还是碰上了。 骡车从这些透着死寂的树林前驶过,径直来到了訾阳城城门前,很快就有两名守城兵丁迎了上来。 “慢着!” “訾阳城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快快离开!” 兵丁不问缘由,直接呵斥江辰和吴玥马上远离訾阳城,在江辰说明自己有县太爷亲手书信时,这人才不耐烦地伸出了手。 “嗯......” 他紧锁眉头端详了半天,纳闷道:“这跟狗.爬一样的字,真是你们县太爷写的?” 江辰苦笑道:“县太爷喝醉了,所以字是写得差了一点,不过这上面的官印如假包换。” 两名兵丁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了几句,然后毫不客气地说道:“咱们将军说了,现在是非常时期,就算你们有县太爷的书信也没用。” “这......我们只是想进城做点生意而已,请两位能够通融通融。” 兵丁说道:“不行,要是我们私自放你们进去,将军一定会把我们军法从事,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江辰问道:“那么,究竟有什么办法,才能进这訾阳城呢?” “哈,除非你有州牧以上大人的亲笔书信,否则一切免谈!” 兵丁说完这句话,冲江辰使劲摇了摇手,示意他们马上原路退回,否则他们就要不客气了。 州牧以上官员的亲笔书信,一个平民百姓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简直荒唐? 江辰无奈对吴玥说:“辛苦玥儿了,跟着我白跑这一趟,我也不知道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吴玥颇为懂事地笑道:“没关系,辰哥去哪我就去哪,进不进訾阳城都没关系。” 这小妮子就是这么天真善良,让江辰忍不住要怜爱地摸一摸她的发梢,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从不远处流民之中传来几声梗咽,看来是又有人在那里被活活饿死了! 吴玥于心不忍,问江辰道:“就没有其他办法能救救他们了吗?” “我目前的能力有限,的确是爱莫能助,不过既然玥儿你这样说了,好歹我们也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救一个是一个,能救一时就救一时吧。” 说着江辰架着骡车往来时的路上赶去,他告诉吴玥,当时他们经过了一条河道,相信那里应该能抓到不少的鱼。 “辰哥,你是想抓鱼给这些流民们吃?” “嗯,虽然杯水车薪,但至少也能让一些人多熬一些时日了,等回去之后我再想想办法,或许能救他们也说不定。” 两人说话间来到那条河边,林不凡用车上一条破旧的帷帐做成渔网,放在下游某处形似葫芦口的位置,果然没过多久便抓到了好几条鲜活的大河鱼。 吴玥高兴地拍手道:“辰哥,你真有办法!” 等差不多抓到二十几条大鱼后,江辰再驾着车返回到流民们所在的地方,吴玥从别人那借来一口大锅,两人当即埋锅做饭,风风火火地忙碌起来。 “大家拿着自己的碗,都来我们这里喝鱼汤啦,只有填饱了肚子才能等来希望!” 在吴玥的张罗下,这些饥肠辘辘的流民们一个个有气无力地往这口大锅边围了过来。 那些实在没有力气走动的人,两人也贴心地将鱼汤给人家盛过去,照顾的想当细致。 有人大口大口喝着鱼塘,眼里止不住地流出了泪水,直呼两人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大恩人。 江辰认真说道:“请大家再坚持坚持,这么老远的路都坚持下来了,还在乎这三五天吗?只要大家能继续坚持,我相信一定能等来希望的。” 那人咒骂道:“可是,那守城的将军他不当人啊,要是他也有你们两位这么好心眼,咱们也不至于在这里自生自灭了。” 说到情深处,这些流民一路上所经历的艰难坎坷,都历历浮现出来,没一会儿他们都哭成了泪人。 江辰安慰他们说:“规矩是死的,但人可以变通,给我一点时间我来帮大家争取一下。” 话说到此,江辰背后忽然有人开口道:“这是谁啊,想在这乱世中当个济世救民的大英雄?” 第三十九章 山雨欲来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他骑着高头大马,在身后十几名亲随的簇拥下,正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江辰。 “你们刚才都听见了吗?这家伙以为自己是多了不起的人物,竟敢如此大言不惭,怕不是已经饿昏了脑子?” 一群人放肆大笑起来,觉得江辰说那种话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吴玥很不满地说:“你们是谁,凭什么取笑别人?” 年轻公子定睛一看,脸上登时显露轻浮的歹意。 他换了一种语气对吴玥说道:“姑娘,继续待在城外必定死路一条,不如你跟着我进城,以你的姿容也能在我身边当个贴身丫鬟了。” “若随了我,定让你衣食无忧,再也不用过着毫无希望的凄苦人生,以你的年纪来说横尸荒野未免太可惜。” 这人摆出一副傍若无人的姿态,竟把吴玥也当成了流民,还胆敢当着江辰的面公然出言羞辱。 江辰这时站起身,迎着对方鄙夷的目光,正色道:“不管你是谁,看到这副民不聊生的光景都应该心生怜悯,而不是高高在上的说些风凉话。” “还有,我家玥儿不是流民,你也不配同她说话!” 此言一出,年轻公子身边那些亲随,纷纷横眉瞪目,跃跃欲试起来。 “公子,让我来教训教训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然后把这小娘子给抓过来,能遇上公子这样的好心人,算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吴玥心头一紧,知道自己刚才过于冒失,这下怕是得罪了权贵人物,想到这里她内心顿时充满焦虑。 关键时刻,江辰毫不犹豫地站到她身前,以自己并不算壮实的身躯,直面对方这些彪形大汉。 如此场面让那些得到江辰恩惠的流民们十分忧心,因为看上去无论如何江辰都是不可能战胜这些人的。 “小子,你还来劲了是吧?” 这人正要挽起袖子给江辰一点苦头,却孰不知此时江辰也是这么想的,他现在这副身板虽说不太禁打的样子,但他平时也有在勤加锻炼。 再加上那些早已刻入骨血中的战斗技巧,对付眼前这些仅仅是四肢发达的样子货根本绰绰有余。 然而,就在双方即将爆发冲突之际,那马背上的年轻公子傲慢地说道:“住手!” “你是我身边亲随,要是被人知道你在这种地方跟低贱的流民动手,这岂不是给我丢人现眼吗?” “可是公子,这小子他......” 话没有说完,年轻公子犀利的目光立刻落在了他身上。 “小人...小人知错,请公子息怒!” 这满脸虬髯的壮汉在年轻公子面前,就像是一只吓坏了的小猫,温顺而忐忑。 “走,随我进城!” 此人将手下斥退,并非想表露什么善意,而是打从心底里不屑与区区流民起纷争,这种傲慢的姿态令人相当不快。 江辰的视线锁定在这个狂妄的男人身上,只见这一行人仅仅跟守城兵丁简短说了几句,訾阳城紧闭多时的城门,竟然就这么敞开了。 众人吃惊之余,纷纷猜测那年轻公子的真实身份,能如此大摇大摆地进入訾阳城,多半是朝廷权贵子弟出身,又或者跟那守将狄洪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吴玥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她刚才几乎把心提到嗓子眼了,要是因为自己的不懂事害江辰受伤,又或者酿成更加难以想象的可怕后果,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辰哥,对不起,刚才是我给你惹麻烦了。” 看着吴玥心有余悸的委屈模样,江辰安慰道:“玥儿,你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是刚才那个人态度嚣张,对你言语不敬,我早晚会让他知道好歹!” 之后,两人又炖了第二锅鱼汤,为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尽了份心力,直到月明星稀时才驾着骡车赶路返回山关镇。 这一趟无功而返,让江辰很是郁闷,看来要想顺利进入訾阳城还得另想法子。 等行到距离山关镇还有二十多里时,前方朦胧夜色中出现了三个脊背宽厚的男人身影,而他们的腰间挂着明晃晃的直刀,令人不由地心中起疑。 是虎头山的山贼吗? 江辰第一时间想到的,可能是三个趁夜想要劫财越货的山贼,这对他而言丝毫不用担心,毕竟自己跟黄四财是合作关系,只要表明身份对方绝不敢乱来。 正暗自思忖间,那三人也注意到了他们的骡车,并不约而同地转身冲前方招手示意。 吴玥惊道:“辰哥,他们想要干什么?”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江辰将骡车缓缓停下,开口询问道:“三位兄台,有事吗?” 其中一个长脸汉子和气地问道:“小兄弟,请问山关镇在哪个方向,距此还有多远路程?” “往西十里过桥,再往南十里便是。” “多谢,多谢!” 江辰说完便继续赶车上路,等注意到跟三人拉开了不少距离后,才稍稍放松下来。 吴玥好奇地问他:“辰哥,你说那三个人是山贼吗?不过看起来好像挺和善的,就是他们腰间挂着的长刀有些吓人。” “不,他们不是山贼,因为山贼手上不会有做工如此精良的直刀,而且他们这些人身上,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气息。” “咦,辰哥,你发现什么了吗?” 江辰望了眼即将被大片阴云所遮蔽的圆月,忽然感到心头一紧,似乎某种潜在的危险正在朝着远处的关山镇逼近。 良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但那些人看着可不像是什么好人,总之我们要尽快赶回家才是。” “嗯,是呢!我也觉得他们有些古怪,虽然说话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容,可我却感到有些脊背发凉。” 其实江辰担心吴玥会害怕,没有说出来那句藏在心里的话。 他从那三个男人身上,闻到的是尸体的味道,那种只有常年行杀戮之事的人身上,才会残留不散的气息。 其实吴屠夫身上也有,但两者是有着明显不同的。 第四十章 老吴被盯上了 这一晚两人平安到家,江辰将吴玥送到家门口,还不忘刻意叮嘱几句。 “玥儿,如果这几日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尽量别去离家太远的地方走动了。” 吴玥不解地问:“辰哥,你这么说是为什么?我有些不太明白。” “你不用多想,我就是觉得你陪着我一路来回奔波怪累的,还是待在家多休息为好。” 见江辰如此关心自己,吴玥盈盈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城里的大家闺秀,可没那么娇气呢,再者说了这一路都是骡儿拉着我们,我又哪会累着。” “反正,你尽量待在家里吧,好让我能随时找到你。” 吴玥顿时羞红了脸,乖巧地回道:“嗯,我知道了。” “你也早点回去歇息,明早我给你送早点来。” 就这样,江辰回到家中静坐良久,脑中浮现出半路撞见的那三张陌生面孔,山关镇是个不起眼的山中小城,究竟是什么招惹来了他们? 江辰不由自主地就将这件事,跟韩羽阳联系到了一起。 那三人手中的直刀,如果自己猜测没错的话,应该是大乾正规军校尉以上的人才能专属配备,毕竟要锻造这种直刀,无论是工艺层面上还是所需用到的材料,都不是轻易可以仿造的。 由此来推测的话,三人应该就是大乾军方的人,而他们唯一有理由找来山关镇的原因,应该是同样有着军方背景的韩羽阳。 一夜天明,江辰用过吴玥送来的早点,决定去酿酒的院子看看进度。 刚拐角走进喧闹的街市,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如芒在背的不适感,原来是昨夜那三人也正巧从后方出现,他们的目光好似鹰隼捕捉猎物一般,丝毫不放过任何一张见到的面孔。 江辰决定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他开始确信这三个人是来山关镇找人的。 辗转来到酿酒的院子,吴青山和顾钧果然正一丝不苟地完成着他的嘱托,看着一坛坛已经重新密封好的酒坛子,足以说明他们没有丝毫懈怠。 “进展如何?” 顾钧正要答话,结果吴青山抢着说道:“完成了四百一十三坛,还剩余九百四十坛正在浸泡药材!” 江辰满意地点点头,“一天时间能完成四百多坛,这可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当说起这次訾阳之行的收获时,江辰将大致情况做了说明,由于实在没想到就连县太爷亲笔书信都不能通融,一时间三人也都有些一筹莫展。 吴青山大骂道:“那该死的守将整天躲在后方吃香喝辣,居然还那么胆小如鼠,咱大乾军中怎么尽养这些酒囊饭袋,难怪在北境的战事屡屡失利,简直是在自掘坟墓!” “来,喝茶。” 顾钧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之前也在军中效力,刚才吴青山这番话无形中是把他也给骂进去了。 江辰接过茶杯缓缓品了一口,然后才开口道:“无论怎样,訾阳城我是一定要进去的,否则我们现在做的就是无用功。” “那守将狄洪我见过,有点小聪明,但也仅此而已,我就不信还能让他给难住了。” 正说话间,一名正准备来上工的帮工,脚步匆匆地往这边赶来。 瞧他跑的面红耳赤的样子,江辰心头开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吴青山笑着喊道:“刘叔,你跑什么呢,离上工还有不到半个时辰,来得及。你可不要把自己腰给闪了,那样可大大不妙啊。” “青山,现在...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爹那边出事了。” 江辰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追问道:“出什么事了,你快说!” “我刚才路过集市的时候,发现有三个腰间挂刀的汉子上门找茬,他们将老吴赌在肉铺前,好像要问他拿什么人?” “当时我隔得远,也没有听得太清楚,不过看人家气势汹汹的样子肯定不怀好意,你们还是赶紧过去瞧瞧吧!” 江辰二话不说拔腿就跑,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人家既然直接找上了老吴,那就说明果真是冲着韩羽阳来的。 自己还不知道老吴跟韩羽阳究竟是什么关系,但以老吴的性子岂能出卖别人? 江辰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妙,脚下的步频也持续加速,将紧随在他身后的吴青山和顾钧都远远甩开了距离。 一路狂奔,江辰终于来到街市上,他往老吴的肉铺方向远远看去,三个扎眼的背影正围在那里。 “该死!” 痛骂一声后,江辰大步流星般赶到现场,此时老吴的眼前正有一道闪着寒芒的刀锋,在来回地比划着。 “老头,别在装了,早点说出那人下落,或许我还能对你网开一面,否则窝藏逃犯的罪名你可担不起呐!” 这人是赤裸裸的威胁,而老吴却是面不改色,斩钉截铁地说:“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麻烦让开点,别妨碍我做生意。” “那好,今天我伍达就来照顾一下你的生意,敢问你的项上人头价值几许啊?” 老吴面色一凛,正色道:“我吴奎山就是个老实本分的屠户,跟三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又何必非要为难我呢?” 伍达笑道:“屠户?我怎么看你有点面熟,以前可在旗山待过?” “旗山是哪?没听说过。” “大哥,看来这老头是打算跟咱们硬顶下去,倒不如先剁他两根手指头,好叫他知道究竟该怎么回话?” 江辰顿时大怒,“你敢!” “呵,今天这是怎么了,先遇上一个老不死的,现在又冒出个小不死,难不成这小小的山关镇全是像你们这样的憨货!” 这三人狂悖地嬉笑起来,好像对于他们来说剁人手指头,根本是家常便饭一样。 江辰这时已经做好了开打的准备,他一直以来刻意隐藏自己会武的事实,为的不就是应对当前这种局面吗? 可是老吴好像看穿了他的意图,这时忽然按住他的肩头,轻轻摇头叹息起来。 “江辰,不要做无用的事,你的才能得使在别处。” 第四十一章 通缉重犯 这场街头对峙,最终以伍达等三人将老吴带进县衙而告终。 同时,也正如江辰之前所预料的那样,这三个腰配直刀的男人来自大乾军营,报出职衔能直接把县太爷从睡梦中给吓到魂不附体。 这么一个偏远小镇,几时来过这么高军职的人物? 小小的县衙顿时进入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状态中,而半个时辰之后,那些衙役们开始往城中各处张贴通缉要犯的画像,画中人正是那天跟江辰打过照面的韩羽阳。 画像旁同时附的榜文中写到,韩羽阳刺杀军中主将,致使大军在驻地陷入内乱之中。敌国军队得知消息,便以此为契机长驱直入,大乾军不战自溃,三天内连丢七城,死伤无数。 总而言之,上面所提到的种种,罪魁祸首便是韩羽阳。 如果一切属实,那么韩羽阳只怕被凌迟处死几百回,都难解大乾百姓们的心头之恨。 刺杀大将、挑起内乱,丢掉的每一寸大乾国土上都浸染了将士们的鲜血,这种事情断无任何转圜馀地,说句“人人得而诛之”一点都不为过。 可话又说回来,伍达等人带来的消息就一定准确吗? 这到底是否属实? 江辰现在更偏向于后者,尽管他手上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韩羽阳的清白,但这种时候他更愿意凭直觉来做出最初步的判断。 而且,他知道老吴也是这么想的。 “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干等下去吧,谁知道那些混蛋会对我爹做什么?” 吴青山在县衙门前来来回回不停走着,想起身陷囹圄的老爹,他就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江辰说道:“别急,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 “可是江辰,那些混蛋手里有刀啊,这叫我怎么能沉得住气?” 吴青山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这说明他内心的不安也在加剧,可江辰不能让自己受到这种情绪的影响,如今也只有他能想办法来帮老吴了。 “难道你现在要直接闯县衙吗?” 江辰瞪了吴青山一眼,在他这个小舅子眼里,自己还是有着足够的威信,不至于让这小子真干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唐勇从县衙内走出来,带给江辰最新消息。 “那位叫伍达的军爷是镇边军黄门校尉,随同两人乃是司隶校尉,来头可都不小。他们说老吴涉嫌窝藏通缉犯,马上要对他动大刑呢!” “什么!那还得了,我爹也是快年近七十的人了,身子骨怎么能遭得住酷刑的折磨,何况他们说的什么窝藏通缉犯这种事,我爹根本就没做过!” 吴青山急得直跳脚,而唐勇也是深表同情。 大家同在这小城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老吴以往给大家的印象就是安分守己,他经营肉铺向来童叟无欺,也从不在一些小钱上斤斤计较。 就这么一个人,说他窝藏通缉犯那不是开玩笑吗? 可人家官大,说什么就是什么,连县太爷在他们面前都是一个屁都不敢放,唐勇也只能深表遗憾。 “青山、江辰,我觉得这事的关键在于,那个通缉犯究竟是不是来过山关镇,只要能让这三位军爷相信,咱们这里和通缉犯毫无瓜葛,他们应该就会放人了。” 话虽如此,可江辰却知道事情并非唐勇所想的那样。 因为韩羽阳真的来过这里,也的确是被老吴短暂收留过,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沉吟片刻之后,江辰问唐勇说:“有没有办法带我进去见见老吴?” 唐勇答道:“县太爷正要设宴款待那三位军爷,或许我能趁这个功夫把你带进去。不过我的能力有限,也只能带你一人,还得快去快回。” 江辰点头答应下来。 随后唐勇将江辰带到县衙地牢内,交代了几句之后便转身出去在外等候。 “那天我都看见了,在草棚里......” 江辰见到老吴之后直接开门见山,因为他很清楚现在不是藏着掖着的时候,无论是他还是老吴都必须要坦诚相见,这样才有可能想到一个破局之策。 “原来是这样,却不知道那三个混账是怎么查到这里来的。” 老吴脸上挂着淡然的笑意,好像此时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一点都不重要。 江辰不解地问道:“你跟韩羽阳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为了他不惜以身犯险?” “这件事你不知道更好,没有必要为了我这老头子的心中执念,连你也搭进去,还毁了玥儿的一生幸福。” 在提及女儿的时候,老吴的眼眸中才流露出一丝不舍,但这种情感也仅仅是一闪而过,就好像在他来说这种情感是自己软弱的表情,必须要尽快抹除。 “那天,我赠给韩羽阳五十两银子,他说要过訾阳再到龙江去。其实我早就被卷进来了,你还是对我如实相告比较好。” “真要追究起来,我才是那个帮助通缉犯逃亡的同党。” 老吴有些惊讶地看着江辰,以前那个文弱书生的形象被彻底撕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年轻俊杰。 “你且告诉我,为什么要帮他?”老吴目光炯炯,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江辰便答道:“因为他也曾在山贼刀下救过我,不管他是不是做了那些离经叛道的事,我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而不会轻信那些官面上的消息。” 说到这里,老吴的脸上跃起更加轻松快意的笑容,江辰的回答让他松了口气。 紧接着,他开始回答江辰的第一个问题,“你虽然在这偏僻的小城长大,但或许也应该听说过旗山铁骑的大名吧?” 江辰正色道:“大乾立国之初,正是依靠旗山铁骑纵横驰骋,所向披靡,以强悍的战斗力威压四方,最终奠定了大乾延续近百年的太平盛世。” “可以说旗山铁骑便是大乾军力的象征,也是所有大乾子民心中的骄傲。” 说到这里,老吴已是泪眼婆娑,而他的目光也似是望向了距此遥远的旗山方向。 第四十二章 我一定救你出来 江辰已然猜到了什么,面前这个肤色黢黑,不苟言笑的山野屠夫,必定跟旗山铁骑有着非常深厚的渊源。 果然,老吴亲口对他承认道:“二十年前,我乃是旗山铁骑骁字营一名将校,当韩羽阳向我出示腰牌自证身份后,我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军中突遭变故,他身上带着兵符侥幸逃了出来,这件事情背后必然隐藏着一个巨大阴谋,他必须要活着赶到龙江,或可求得转机。” “从今天追踪而来的伍达三人来看,韩羽阳这一路实属不易,看来他也是担心拖我下水这才不辞而别,只是前路对他来说更是九死一生的不归路。” 江辰听到这里,暗暗惊心于老吴的胸襟和气魄,这跟往日里那个有些刻薄寡情的吴屠夫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他居然丝毫没有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担心,反而在忧虑着韩羽阳的结局。 “可我有一点不太明白,你是怎么断定他说的话就是真相呢?”江辰开口问道。 老吴的回答相当干脆:“因为真是他干出那些事,就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 “隐居山关镇二十载,军中知道我下落的人只有一个,定是那人在临死之际告诉韩羽阳我的存在,如果韩羽阳本人就是凶手,便绝无可能知晓这件事。” 江辰点了点头,原来竟是如此。 正当江辰打算再次开口询问,为什么韩羽阳要冒着巨大风险来找老吴时,后者却态度决然地要求他带家人离开这里。 “玥儿是个天真善良的孩子,我不希望她因我而陷入危险境地,青山虽然做事莽撞愚钝,却是个极重感情的人,等我有所不测之时,只怕他会因冲动而犯下蠢事。” “江辰,你虽然同他们年纪相仿,但为人处世更加老道,也懂得把握分寸,我将在世上仅剩的这双儿女托付给你,便相信你有能力保护好他们。” 迎着老吴炙热的目光,江辰却断然拒绝道:“不行!” “现在还不是说这些丧气话的时候,既然韩羽阳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他们绝不可能查到任何蛛丝马迹,给我一点时间,肯定可以把你救出去。” 老吴的眼神微微一变,问道:“我总感觉你最近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莫要告诉我,你在那堆四书五经中读出了勇气和胆略!” 江辰笑了笑,继而回答:“身逢乱世,读书人哪还有什么出头之日,我一心只想让玥儿过上衣食无忧的太平日子,可要办到这一点,就非得先将自己磨练出来不可。” “相信我,一定可以救你的!” 与此同时,在县衙外吴青山和顾钧正在焦急地等待着,而有关老吴被抓的消息也终究传到了吴玥耳中,她急匆匆地赶过来,眼眶已经被泪水浸润。 “爹呢?爹在哪?” 吴青山说道:“姐,你别着急,老爹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会这样,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屠户而已,我们一家子安分守己的过生活,难道这样不行吗?” 顾钧连忙劝解道:“咱们先等江辰出来吧,他最能拿主意,肯定会想出办法的。” 在听说江辰在里面后,吴玥的情绪才平复了一些,在这种艰难的时刻,她自己的内心早已绞成一团乱麻,好在还有江辰可以依靠。 阴暗的牢房中再度归于沉寂,等江辰离开后,老吴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 他知道伍达等人的行事手段,不达目的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接下来他们必定会施加酷刑,自己这把年纪未必能熬过这一劫。 江辰最后那番话让他心中倍感欣慰,可他还不至于糊涂到因自己的选择,而要将小辈们都拉下水去。 回忆往昔在马背上纵横沙场的峥嵘岁月,老吴的心中再度涌起久违的万丈豪情,他暗暗下定了决心,从容等待着接下来这场战斗的来临。 或许,也将会是他这辈子最后一场战斗。 “从现在开始,你们都必须听我的!” “总而言之,大家要相信我,一定可以把老吴救出来!” 江辰一走出县衙,就被团团围住,纵然吴玥、吴青山他们有着许多问题想要从他这里得到答案,然而时间紧迫不能再这些事情上耽搁。 他将大家从县衙门口带走,一路上先叮嘱了吴青山一番,以免这小子按耐不住做出莽撞的行径。 接着他又对顾钧说道:“顾大哥,现在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托付给你!请务必要答应我。” 顾钧马上应道:“不管什么事,我必定倾尽全力为你去做!” 江辰务必认真地说:“我希望顾大哥帮我保护好玥儿,千万不能让她受到丝毫伤害!” “好,包在我身上!” 吴玥见江辰有如此嘱托,马上敏感地问江辰:“辰哥,你这是准备要去哪里?” “我只是去想办法救老吴,不用担心。你们就暂时留在这边吧,家里不安全,伍达他们可能会找过去,到时候就麻烦了。” 吴青山本想帮忙,不过好在江辰及时转达了老吴对他们的话,这才将吴青山和吴玥暂时安抚下来,而后他就匆匆离开了酿酒的院子,直奔吴家而去。 现在的局势非常明朗,伍达他们是冲着韩羽阳来的,而老吴也是铁了心要维护他这位在军中的后辈,断然不会因自己身陷囹圄而出卖人家。 可问题就在于,像伍达这种从刀光血影中闯出来的狠角色,是不可能被轻而易举糊弄过去的。 他如今死死盯住老吴,若是没能有所斩获,他也绝不会让老吴活着离开大牢,因此江辰唯一能够解救老吴的机会,那便是给伍达一个他期待的结果。 “仓啷~” 在吴家灶台一道隐藏的内壁中,江辰发现了老吴保守了二十年的秘密。 “如果离开山关镇,你想去哪?” “东州旗山。” 这是江辰和老吴在大牢中的最后一段对话,而老吴铿锵有力的回答言犹在耳! 第四十三章 逃犯就在山上 县衙大牢内,伍达手中的长鞭在老吴后背上肆虐飞舞。 每一鞭子都带着浑厚的力道落在实处,随即会在老吴满是伤疤的脊背上,留下紫红色血痕。 沉闷的空气中,开始弥漫出一股明显的血腥味,但即便被打得皮开肉绽,老吴也未曾吭哧过一声。 “吴奎山,你还真是个硬骨头。” 伍达的额前满是汗珠,在每每对犯人动用酷刑时,他总是习惯于亲力亲为,而他也非常享受这样的过程。 同伴黄斌冷笑一声,道:“在咱们手底下,就从来没有过什么硬骨头,这才哪到哪儿,你可别在下手的时候悄悄偷懒呐。” “就是,要不然兄弟我很乐意代劳。” 同是司隶校尉的赵吉良摆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 司隶校尉负有前线军中监察之责,这次闹出如此骇人听闻的大事,黄斌和赵吉良可谓是临危受命,负责协同伍达火速将出逃的韩羽阳捉拿归案。 “你们究竟在开什么玩笑,我可没有手下留情,也不瞧瞧这人身上这些大大小小的刀伤,难道还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屠户吗?” “这些只是宰牛时,被疯牛所伤罢了。” 老吴缓缓开口,吐出了一口浊气。 伍达哈哈大笑,阴鸷地脸上浮现出玩味的表情。 “你难道以为,我会愚蠢到连是不是刀伤都看不出来吗?” 黄斌凑近细细查看,接着倒吸一口凉气说:“这一身伤显然不是一次两次就能弄出来的,你以前应该上过战场,而且参加了至少数十次战斗。” “他娘的,伤疤比咱们身上都多,你到底是什么人?” 赵吉良终于忍不住,从伍达手中夺过鞭子,狠狠猛抽了老吴十几下。 一旁的伍达越来越得意,似乎他确信自己掌握到了一条令人兴奋的线索,而隐藏在老吴身上的那些秘密,也早晚会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眼前。 “上过战场那就对了,这便是你窝藏韩羽阳的理由,你们两人之间必定存在合谋!” 伍达正欲继续对老吴施加重刑,这时一条意外的消息传来,三人犹如在荒原中觅食的饿狼,终于发现了猎物的踪迹。 有辆马车在半路中遭到劫掠,对方自称是虎头山上的山贼,在抢走财物之后现场遗落了一件样式极为特别的腰牌,现被唐勇带回到县衙。 这件事本该和伍达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这乱世中路遇山贼劫掠也是常有的事,根本就不新鲜。 可那块腰牌的出现,却让伍达他们格外在意,当唐勇将腰牌带来时,三人很快就确认这是旗山铁骑军中的专属腰牌,因此那劫道之人必定是韩羽阳! 伍达手持腰牌,认真思虑了片刻,问唐勇说道:“那劫道之人离去时,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据说是去了虎头山,那里常年盘踞着近五百多山贼,在咱们本地可算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赵吉良不屑一顾地笑道:“一帮草寇罢了,完全不值一提。不过这也难怪,你们区区一个县衙才十几个人,自然是招惹不起他们。” “我怎么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啊,上头不是说要小心防着韩羽阳往东逃窜吗?他又为何要在山贼处落脚,没道理吧?” 黄斌捋着胡子,若有所思地说。 “现如今訾阳城城门紧闭,断了他东行的去路,所以他跑去虎头山跟山贼为伍,应该是想暂时寻个栖身之处,等这阵子风头过去后,他才会伺机行动。” 伍达自以为掌握了一切,当即决定前往虎头山捉拿韩羽阳。 可殊不知这只是江辰诱他们上钩,故意留下的线索罢了,他将地点选在虎头山也是另有一番深意。 半日之后,虎头山寨门外出现三个腰挂直刀,面露杀气的身影,守门的几个山贼摄于他们的逼人气势,竟稀里糊涂地就开了门。 山贼头子黄四财听说有这回事,大奇道:“哪里冒出来的三个刀客?莫非是专程来投奔咱们的?” 此时江辰早已悄无声息地混入山贼之中,他此举正是要借助黄四财之手,将伍达等三人杀死在虎头山,当然这些山贼也该死得很,前世的父母双亲便是惨死在他们手下。 所以待会儿动起手来,这两方最好能斗个两败俱伤,他再出来收拾残局,那便是最完美不过的收尾了。 伍达、黄斌和赵吉良都是军中百战之人,身上自然带着一股令人惊惧的威压之势,他们见了黄四财并说明来意,后者却觉得莫名其妙。 如果只是些普通人,那就一定会因为惧怕而对伍达他们言听计从,可黄四财并不是普通人,他可是几百号山贼的头领。 江辰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默默注视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 “话不需要我再说第二遍了吧?” 赵吉良扫视了一眼此时站在厅内的二十几名山贼,言语上却大有威胁的意思。 “混账,你们三个跑来我这里要人,且不说那人是不是在虎头山,就冲这目中无人的态度,我就能让你们有来无回!” 尽管心中也有几分发怵,只因眼前这三人的确有些特别,但黄四财可没有妥协的理由。 正如江辰对他的了解一样,这家伙可是个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山贼头子,他们之间聊不过几句就会兵戎相见。 随着众山贼纷纷拔刀相向,伍达发出冷笑说:“还真是一帮无知的蠢货,那我们今天就顺手帮县衙灭了你们,然后再找人也不迟。” 他们三人齐刷刷抽出腰间直刀,一场激烈的冲突由此爆发。 然而出乎江辰预料的是,动手之后混战的场面没有出手,反倒是迅速演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血腥屠杀。 虽然他也清楚这些山贼不过是些三脚猫功夫,战斗力只是比普通农夫高那么一点罢了,但这些人遇上真正的大乾军中校尉时,那种巨大的实力差距依然令他大吃一惊。 只见伍达一个箭步,飞身掠起,将被十几名手下簇拥的黄四财当场斩杀。 众山贼见状纷纷溃散奔逃,根本不堪一击。 第四十四章 请你们上路 擒贼先擒王。 黄四财身首异处,剩下这些乌合之众就顿时失去了反抗的意志,他们只想尽快逃离,不想做那刀下之鬼。 “现在才知道要逃吗?哈哈哈,看你们是不是足够幸运,能逃过我手中的刀锋!” 赵吉良单手砍翻两人,温热的鲜血飞溅在他脸上,使他看上去更显狰狞可怖。 “别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找出韩羽阳才是要事!” 伍达一边提醒,一边往外追杀出去,周围哭嚎声、惊叫声此起彼伏,但随后又夹杂进来另一个声音。 “着火了,着火了,我们出不去了!” 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整个山寨竟然同时有十几处地方燃起大火,熊熊火势如惊涛骇浪般席卷肆虐,很快就挡住了每一条下山的去路。 黄斌大喊道:“不行,前面火势太大过不去了,得另想办法!” “该死,是有人故意纵火,想把我们全部都烧死在这里,一定是韩羽阳干的!” 伍达二话不说,带着黄斌两人另寻出路,而那些企图强行穿过火网的山贼们,则落得一个被活活烧死的凄惨下场。 这大火来得非同寻常,所有起火的源头互相交织起来,就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火网,精准到将每一条可能的逃生出路都牢牢锁死。 “你闻到气味了吗?是火油罐,只有军中才会使用的玩意儿!” 伍达更加确信,此时韩羽阳就在附近,唯有在军中接受过严格的训练,才会熟练掌握火油罐的制作和使用。 所以不是韩羽阳,还能是谁? 两人被愈燃愈烈的火势逼退回厅内,这时伍达找到另一条可行的出路,但他正要催促同伴赶紧离开时,后者却站在原地怔怔地发起了呆。 “黄斌,你这混蛋中了什么邪,现在是......” 伍达的话说到一半,被他自己硬生生给咽了回去,黄斌之所以站在原地没动,那是因为他看见赵吉良此时正鲜血淋淋地被钉死在墙上。 他的胸口插着自己那把直刀,凶手将他的身体和墙壁贯穿在了一起。 “谁?是谁干的?” 两人开始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赵吉良的身手可一点都不差,就算遇上强敌他也完全应该能硬抗上几十回合,断不至于就这么被人悄无声息地虐杀。 “从伤口看根本就是一刀毙命...这怎么可能?” “先离开这里再说!” 伍达和黄斌夺路而逃,终于在交织的火网中寻隙而过,十分幸运地逃进一片林子里。 “杀赵吉良的是韩羽阳,他肯定是想在这里跟我们做个了断,不要掉以轻心,毕竟他是那种万里挑一的人物!” “否则,也不会坐上那个位子了!” 一向骄狂的伍达,在这个时候却变得格外谨慎起来,他口中对韩羽阳的评价是极高的。 只是很可惜,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搞清楚,眼下正在面对的敌人究竟是谁? 江辰的身影在几棵树影交叠间闪动,黄斌怒喊道:“该死的混蛋,装神弄鬼想吓唬老子!” 他的反应越大,其实越能说明他的心绪,已经受到了非常大的影响,尤其是同伴赵吉良惨死的模样,始终萦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就像是一种残酷的暗示,谁能保证自己不会变成下一个赵吉良? “来了,在右边!” 伍达和黄斌站成掎角之势,拥有丰富临阵经验的他们,知道这样能最大程度拓宽视野,同时可以彼此相顾,使对手无法做到逐一击破。 然而,来自于林荫深处的杀机,却使他们猝不及防。 “啊!” 一根飞来的尖矛,直接扎透黄斌的右腿,使他在惨叫声中倒地,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韩羽阳,给我滚出来,我伍达正要领教旗山枪法!” “枪法我是不怎么会使,但我有一百种方法送你们上路,要不试试?” 江辰的身影从一棵大树后方缓缓走出,他脸上挂着森然的笑意,手中除了一根用竹片削成的尖矛外别无他物。 “这东西是我临时做的,你刚才叫那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疼呢,其实杀伤力有限,根本死不了人的。” 黄斌愤怒地将扎进大腿的尖矛拔出来,结果又是一阵痛哭的哀嚎,这次让他彻底倒地难起,脸色也变得煞白。 “我还没说完,我在这尖矛上做了一些小小的倒刺,你刚才方向拔反了,所以才会弄成这副样子。” 伍达虎目圆睁,质问江辰道:“你不是韩羽阳,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的同伙吗?” “我就是家住山关镇的一个落魄书生,我叫江辰,请两位大人多多指教。” “不对,你有能力就地取材制作武器,出手杀赵吉良时又准又狠,这些手段加起来,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只是个落魄书生吗?” 伍达将直刀横在身前,这次换成他们陷入了高度紧张之中。 江辰也不着急出手,而是慢悠悠地解释道:“那些火油罐是我先前上山时悄悄带来的,早就提前埋在了各个位置上,只想等着有朝一日,将这些该死的山贼一并处理掉。” “正巧这次你们三个主动送上门,我就将你们也引来了虎头山,这样就能一劳永逸,事后别人调查起来,也只会误以为你们是跟山贼火拼,全部葬身火海。” 伍达的额前已是冷汗涔涔,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无论心计手段都到了让人窒息的地步,他自以为掌控全局,却没想到竟是被玩弄在鼓掌之中的那一个。 “话可别说早了,你未必就能杀掉我们两个!” 江辰也不再多说废话,眨眼间手中的尖矛就往前飞了出去,可怜的黄斌终于能结束他此时的痛苦。 尖矛正中黄斌脑门,现场只剩下伍达和江辰两个人,明明是一对一的局面,但从气势上来看江辰无疑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 “哼,你连把刀都没有也想杀我,你以为你是谁啊!” 伍达发出一声暴喝,使出生平所学朝江辰猛冲过去...... 第四十五章 尘封二十载 “大人,昨天这场火烧的非常彻底,整座山寨都荡然无存,从目前清理的情况来看,少说有两百多山贼都葬身火海。” “其余活下来的山贼大多作鸟兽散了,不过我们从附近的林子里找到几个,他们说昨日有三名刀客上山,最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打起来了。” 一名四十多岁的矮壮男人,在听取了下属的报告后,缓缓踱步离开焦黑的地面,他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林子。 “他们有没有看到,究竟是谁杀死了赵吉良?” 下属回道:“当时他们几人在外负责岗哨,因此不清楚里面具体发生的情况。” “赵吉良是被人先杀死,然后尸体才在大火中遭到焚烧,虎头山的山贼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那么究竟是谁能有杀他的本事?” 男人手中拔弄着那把从现场找到的直刀,是从赵吉良烧焦的尸体上拔下来的。 刀背后侧刻着赵吉良的名字,他们正是靠这个证据确认了尸体的真实身份,堂堂司隶校尉竟是这么个死法,令人惊讶之余不由地好奇起来,当时他究竟遭遇了什么? “三位大人是为了捉拿要犯韩羽阳才上山的,说不定这凶悍的逆贼真的藏身在山贼之中,他们之间发生恶战导致赵大人被杀。” “嗯,目前看来的确是如你所说,那么伍达和黄斌两人又去了哪里?他们是否也被韩羽阳杀死了呢?” 这个疑问随着现场的调查现场进一步扩大,很快就得到了解答,两人双双被杀死在附近的林子里,死状可以说是非常耻辱。 “黄大人被一种非常简易的武器刺中,致命伤是正中面门这一击,除此之外大腿上还挨了一下,除此之外不见其他伤痕。” “这伍大人的伤...那就有些......” 这名下属欲言又止,因为他有些不确定该如何形容眼前这具千疮百孔的尸体。 “赵司隶,您看这是什么武器造成的?” 个头虽然跟下属比较起来显得矮小,但拥有一双鹰隼般眼睛的赵司隶,凭着自己过人的手段和无可争议的权威,深受下属们钦佩。 “杀死他的就是这些东西!” 赵司隶蹲在伍达的尸体旁,手中捏着一些褐色的细小颗粒,他给出的解释让下属一筹莫展。 “这些地上随处可见的泥土,究竟是怎么杀人的?” 赵司隶冷冷笑道:“你再好好看看,这东西在你我手中或许只是一把不起眼的泥土,可要是到了高手的手里,就能成为可怕的杀人武器!” 下属试着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放在掌心,然后再细细筛选,最后发现有一种褐色的细小颗粒看似很寻常,但实则却是不规则的棱形。 赵司隶断言道:“这种细铁砂质地坚硬,那人就是用掌力将它们打入伍达身体,才将他弄成这副样子的。” “可是,真的有人能光凭掌力做到这种事吗?”下属捏着手中的铁砂错愕不已。 此时,逃过大难的吴屠夫家中,好酒好菜正被陆续端上桌前,遇上了这种事肉摊暂时停业,那些往常只用来贩卖,自家却不舍得吃的上好牛肉,今天也难得出现在了餐桌上。 吴玥端着最后炖好的一碗热汤,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家里还少了一个人,便准备转身出门。 “辰哥还没过来呢,我去叫他。” 这时,老吴却说道:“不必了,你和青山先坐下吃饭,我去找那小子。” 不等吴玥反应过来,老吴已经步步生风地走了出去,吴玥和吴青山都觉得今天的老吴显得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对劲。 因为虎头山上发生的事,针对老吴的人都没有回来,而县衙方面本身就不认为老吴会跟什么通缉要犯扯上关系,于是没过多久他们便放了人。 吴玥和吴青山以为这件事是天佑老吴,让他得以逃过这一劫,但实际上并不是这么回事。 “江辰,我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不过你救了我的命,这我心里是清楚的。” 走进江辰家中,老吴已没有什么秘密好对江辰遮掩,两人开诚布公的交谈起来。 “说什么呢,你可是玥儿的老爹,我的未来老丈人,我要是不为你做这些事的话,玥儿也不会原谅我。” 江辰平静地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接着他取出一只木匣摆在老吴面前。 “借了你的腰牌一用,要不是这东西,我也没办法引伍达他们上山,现在里面的东西都放回去了,你该妥善收好才是。” “经过这件事,我想你继续留在山关镇,已经不再安全了。毕竟我们不能去赌伍达他们就是最后一波找上门的人,如果接下来还有人来,未必会有这次那么幸运。” 江辰给老吴的建议是,尽快举家离开山关镇,他们需要另寻一处安身之地。 “嗯,你说的没错,躲了二十年已经够久了,当初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从没想过自己可以享受这么久的清静,但我终究还是没那个命平平淡淡地老死在山关镇。” “木匣里的东西你看了?” 老吴的目光原本有些浊色,但聊起他木匣里的东西时,却闪起了清亮的光彩。 江辰答道:“嗯,非常漂亮,当年你就是拿着它冲锋陷阵的?” “那是自然,当年我也是旗山铁骑的一员,每次临阵杀敌都要奋勇争先,绝不甘心落人之后,而这杆枪是我的成名兵器,如今也随我一起被尘封了二十年。” 顿了顿,老吴话锋一转,说:“木匣就留给你吧,这是已经被我亲手舍弃的东西,我不该再拿着它。” 江辰不解道:“要是这样的话,你交给青山才最合适吧,何况我也不会使枪。” “青山心浮气躁,做事不肯脚踏实地,这么多年来我不传授他枪法,一来是想平静的生活,不愿泄露自己会武这件事。” “二来也是因为他不够资格,倘若有一天真的需要他拿起枪保护家人,到时候你再替我转交给他吧。” 第四十六章 是时候离开了 话说到此,江辰和老吴之间已经建立了完全信任的关系。 江辰在听到老吴的意思后,却觉得他好像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让自己代为转角木匣这个决定,又明显是个嘱托,背后大有深意。 于是,敏锐的他马上联想到先前的事,并询问起韩羽阳为什么会先来山关镇找老吴。 按理说他既然惹上了那么大的麻烦事,得赶紧去找一个能助他洗脱罪名,彻查事情真相的人,而这个人必然要在朝廷上官居高位,只有那样才会有足够的话语权。 可韩羽阳却非要冒着危险,先来找这个早就脱离了旗山铁骑,躲在偏远小镇避世隐居的屠夫老吴? 要知道他这一路随时都有暴露行迹的危险,究竟有什么理由能让他甘愿冒这个风险,也非要来不可呢? 除非老吴身上掌握着某种能切实帮助到他的关键,可这样一个远离官场的人,到底还能发挥出怎样的作用,江辰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错,这跟我当年脱离旗山铁骑有关,他来找我也是因为这次的事情,跟二十年前使我出走的事有所关联。至于那段往事,我不打算说出来。” “总而言之,我还有一笔账未了,既然这次老天注定让我不能在这里颐养天年,那说不定我还有机会亲手去了结那笔帐,只是我不希望将你们卷入进去,所以你也别问了。” 江辰郑重地点了头,表示尊重老吴的决定。 “爹,辰哥,你们在这里聊什么呢,等你们好半天都不见过来。” 吴玥终于忍不住好奇找了过来,老吴哈哈笑道:“这小子很快就要当我女婿了,我自然得好好叮嘱他几句,否则我的乖女儿要是将来被他欺负,可怎么得了?” 老吴说完这番话,就大笑着往家走去。 吴玥的俏脸刷一下就红了,“爹,你瞎说什么呢,辰哥对我很好,他是不会欺负我的。” “辰哥,你也快过来吧,菜都该凉了。” 今天这顿饭,既是庆祝老吴逃过大难,又是为了给他受到摧残的身体好好补一补。 虽然他说自己身体强健,伍达那区区几鞭子根本就不碍事,但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在故作轻松,好让大家不会那么担心。 都快年近七十了,哪有那么容易恢复的道理,知道老吴要强,因此大家即便心知肚明,也没有揭穿。 除此之外,今天这顿饭也大有要跟这山关镇的生活告别的意思,正如江辰所说的那样,这次死掉的那三个官都不小,保不齐上头很快就会派别人前来追查。 吴青山说道:“听唐勇说,有个姓赵的带人去了虎头山,他可能是跟伍达那帮人一伙的,该不会又来找我们麻烦吧?” “放心,暂时不会。” 江辰说道:“不过我们要做好随时离开这里的准备,这些天你们都收拾一下,尽量只带些方便携带的衣物。” “江辰说得对,我吴奎山虽然不怕事,但也不想你们受到连累。” 吴青山惊奇地发现,向来有些不太对付的江辰和老爹两人,这次坐在一起吃饭显得相当和气,他们的意见也出奇一致,真叫人觉得新鲜。 不过憋了这么久,如今终于有机会到外面的世界闯一闯,吴青山马上兴奋起来。 他满怀憧憬地说:“瞧着吧,我吴青山这次离开山关镇,就如同蛟龙入海,早晚我将成为大乾国一个响当当的风云人物!” 老吴马上怒斥道:“瞎胡说八道些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能先保住小命就算不错了。” 吴玥在一旁开心地笑着,对她来说只要跟家人们在一起,无论去哪都不要紧,有家人的地方便是自己的家。 这天下午,江辰也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他首先想到的还是那些陆续酿造完成的药酒,如何能在短时间内将它们都卖掉,是如今摆在他面前的首要问题。 离开山关镇固然容易,可将来在别处安家,足够的银两是必不可少的,因此在钱财方面总是多多益善,绝不能疏忽大意。 江辰从家中带上几坛酒,赶在日落前一路来到了水马驿。 骆天承见来的人是江辰,马上惊喜道:“啊,是江兄来了,快快请进!” 两人虽然这才是第二次见面,可言谈之间却是相处甚欢,彼此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天承,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又担心会因这件事牵连到你,所以今天才特地赶过来,向你说清楚一切。” 当江辰将遇见韩羽阳,以及之后发生在山关镇的事情说出来后,骆天承只是认真点点头,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 “辰哥,韩羽阳来找我的时候,就直言不讳地向我袒露了一切,他说他目前是逃犯的身份,帮他进入訾阳城会犯下杀头的死罪,当时他让我先考虑清楚,再决定要不要帮这个忙。” 骆天承回想起那天的事,却是一副激动向往的表情。 “你们都是心中坦荡的人,我能和你们交朋友那是我的荣幸,只能帮上一些小忙我还嫌自己没用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江辰倒也没有想到,韩羽阳竟然真的坦白一切,通过这件事足以证明,他也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 三个人之间由此莫名建立起了一个互相信任的关系,江辰信任韩羽阳,所以要送给他银两并且指引他来找骆天承。 韩羽阳则因为信任江辰,将自己的处境直接坦白告诉骆天承,而不担心后者会马上告发自己。 最终骆天承帮助韩羽阳进入訾阳城,也是对江辰和韩羽阳的信任,他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事,并且还为交到这两个朋友而开心不已。 “来,喝我酿的酒!” 上次江辰答应会请骆天承喝酒,于是今天他带来了两坛江月白,还有两坛则是最近新泡的药酒。 酒过三巡后,骆天承说:“辰哥,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好手艺,这美酒真应该给我爹捎几坛过去。” 第四十七章 走丢的驿马 其实这正是江辰接下来要跟骆天承商量的话题。 送几坛酒给伯父那自然是应该的,江辰回去之后便能安排,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能够进入訾阳,好让他寻些买主,将那一千多坛的药酒卖出去。 由于现在计划改变,他和吴家人随时都有可能离开山关镇,所以出售药酒的事就变得更加紧迫了。 说起这件事,骆天承想了想说:“进入訾阳倒是没问题,不过要想将那么多药酒运进去,那可就难了!” “近日訾阳城来了位官宦子弟,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不过自从他出现开始,城里就开始实施宵禁,就连一些寻常买卖也被禁止。” “目前看来实在是不好办。” 江辰想了想,问骆天承说:“酒不送进城也行,明天能不能让我先进去?” “行,辰哥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两人又对饮了好几杯,这时从外面办差回来的两名驿卒,顶着一身风雨走了进来。 最近战事更加紧张,南北往来的塘报也越来越频繁,这导致水马驿内常驻的人手去了大半,多是在传递塘报的路途上。 “真见鬼了,马厩里的驿马又少两匹,再这么下去咱们几个迟早要被上头追责!” 说话的人名叫罗门,跟骆天承同是驿站的人,看年纪要比后者年长七八岁的样子。 “抱怨也没用,还是快想想办法,把那该死的偷马贼抓住吧!” 随后进门的,则是另一名驿卒梁会,回来时他们仔细检查了马厩,有两匹马彻底不见了踪影,而此刻外面又偏偏风大雨疾,根本就无处寻觅。 江辰听说后对骆天承说:“驿马可是朝廷的资产,要是就这么平白无故地走丢,追查下来可是不小的罪责。” “是啊,这阵子已经陆续丢失了六匹马,也不知道那偷马贼究竟用的什么方法,竟每次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得手,我们始终束手无策。” “来,两位兄弟你们也快坐下,喝点酒驱驱寒。” 江辰招呼罗门和梁会坐下喝酒,谁知他们除了带来走丢马匹的坏消息外,还从外面听说了不少关于北边战事的最新情况。 梁会告诉他们道:“目前北边的战事很不乐观,听说敌国有一个身材魁梧的将领被成为‘人间鬼叉’,已连败我军十三阵,掠下十八颗人头。” “敌军气势如虹,所向披靡,照这种速度下去,我估摸着等两月之后,他们兵锋所向就要直取庆山城了。” 这对大乾来说可谓是最坏的消息,从之前所了解到的一些情况来看,大乾兵部似乎是想让前线再多支撑一段时间,只要能够跟敌军打成僵持之势便是可接受的结果。 而这些争取来的时间,兵部可用于从容的调兵遣将,补充兵员,整军北上。 可现在北边要是顶不住,那么兵部只能在仓促间抽出一支完全没做好准备的军队北上支援,到时候的结果只怕还会是一样,无非是让敌国多杀些人头邀功罢了。 罗门叹息着说:“如今镇边军不行,大乾铁骑也败下阵来,真不知道接下去咱们还能指望谁?” “你们说,大乾这次是不是真的要完了?” “嘘,瞎说什么呢,要是被别人听见,小心你狗头不保!”梁会马上提醒罗门,别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诚然如此,罗门这番话却也是很多大乾子民心中所忧虑的,眼下的大乾朝廷早有败亡之象,目前看起来根本没有转圜馀地。 庙堂之上,佞臣当道,朋党勾结,尸位素餐; 庙堂之下,哀鸿遍野,路有饿殍,易子相食; 再加上旱情、水灾、饥荒接连不断的降临在老百姓头上,即便是一个处于强盛之中的国家,遇上这些事也要被切实地伤到根基。 更不用说是如今孱弱的大乾朝廷,就更加令人看不到希望了。 除了内忧还有外患,敌国挥师南下在目前看来是早晚的事,到时候大乾又该用什么来抵挡? 说起这些,坐在炉火边的四个大乾热血男儿,都不由地神色落寞,忧心忡忡。 这一晚,雨下个不停,江辰留宿在水马驿直到第二天天亮,他准备跟着骆天承进訾阳城,看看能不能打开药酒的销路。 两人正往马厩走去,江辰无意中听见几声马嘶,却不是从马厩传来的,而是在距离马厩更远的后山方向,他立刻想起昨晚上丢马的事情。 “天承,你听到了吗?” “嗯,可能是走丢的马匹还在附近,不如我们去看看?” 于是江辰和骆天承两人循声找去,后山是座算不上很高,也没多少高大树木的小山,因此两人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匹棕色的马,正是驿站昨天丢的其中一匹。 此时两人距离这匹马有一些距离,他们每每靠近过去时,那匹马却又很快往前慢跑几步,就这样始终跟他们保持着距离,就像是在故意戏耍他们一样。 骆天承说道:“嘿,这小马儿是不是觉得比咱们聪明,我就不信今天抓不住它!” “我觉得这马儿好像是在跟我们说什么,先别着急抓它,跟过去看看再说。” 江辰倒想看看,这马儿究竟想要把他们带到什么地方去,之后的一段路程,双方还是保持着距离,马儿带着他们翻过一个陡坡,没想到前面竟出现了几十匹结队奔跑的马儿。 “这么多马?我怎么不记得这附近有马场?” 江辰看出这些马十分高大,身形健硕,一看就是非常有耐力,善奔跑的好马,而战争时期马匹是极其重要的战略资源,像眼前这种同时出现这么多马,是非常罕见的事情。 如果不是有人专门饲养的话,那么他们当中绝大部分都应该是野马,这对江辰他们来说绝对是个巨大收获。 这些马看到有人靠近,并没有表现出惊慌,而此时在江辰的视线中,出现了非常离奇古怪的一幕。 “天承,看到那匹倒在地上,被这些马围在中间的白马了吗?” “嗯,好漂亮的马,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第四十八章 万物皆有灵 这匹马通体雪白、极为神骏,江辰和骆天承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他们看着这匹倒在地上,不时发出几声悲鸣的马,逐渐开始明白马儿到底为什么要将他们带到这里来了。 “它是受伤了吗,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具体情况。” 骆天承这时确认,从他们水马驿走丢的六匹驿马都在这里,它们和其他十五匹马共同组成了这支马群,远远看去十分壮观。 江辰说道:“看来地上这匹马是这支马群的头马,也就是首领,那些驿马听到它的嘶鸣后,也被吸引了过来,所以并没有什么偷马贼,全是马儿自己做出的选择。” “这匹头马显然是遇上了什么危险,所以马群才会选择向我们求助。” 马是极通人性的生灵,何况那六匹驿马也一直跟人生活在一起,所以它们向人求助并不意外。 “辰哥,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办?” 骆天承待在水马驿的时间并不长,虽然驿卒的工作要跟马匹长时间打交道,可他还远没有掌握救治马匹的相关能力。 “你就站在这里别惊扰马群,我过去看看。” 江辰说完便开始缓缓往前走去,那些围在头马身边的马匹颇有灵性地为他让开道路,好让他能够顺利靠近最中心的位置。 “让我来看看,你究竟是怎么了。” 当江辰刚要蹲下去,准备查看这匹白马的身体状况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划破空气的呼啸声。 “嗖~” 一支箭从远处飞来,恰好落在距离这匹白马不足半米的位置,要不是超出了射程范围,它就绝不会仅仅是斜着插入地面了。 “辰哥,小心,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又有好几支箭向这边射过来,完全不在意这样做是否会伤到马匹和人。 骆天承急急地大声提醒,而远处果真出现了六个跨在马背上张弓搭箭的人影。 是附近的官兵? 还是猎户? 由不得江辰多想,他知道不管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都是为了这些马匹而来,于是他当机立断向这些马发出指令。 “这里不安全,你们快跑!我会留下来照顾它,相信我!” 也不管这些马能不能听懂他的意思,江辰说出这一番话后,便奋力驱赶它们,而远处的骆天承也马上领会到了他的意图。 骆天承翻身骑上其中一匹驿马,在他的驱赶之下,整个马群开始迅速往西边逃离,而现场只留下了江辰和身边这匹力不能支的白马。 “该死的,你是什么人,竟敢坏了我们大小姐的好兴致?” 六人骑马冲到江辰面前,其中一个光头男子拔刀对准江辰,摆出一副凶狠模样。 然而他却发现,眼前这个年轻男子非但没有理会他的质问,更是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只是看似认真地在检查地上这匹马的状况。 “这小子该不是吓傻了吧?” 粗暴的光头往地上啐了一口,手中提起刀就要往江辰脑袋上劈过去,而此时的江辰背对着他,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死亡的阴影正突然降临。 一道刀影,倏然划过。 江辰仍旧好端端蹲在地上,目光缓缓从白马身上收回,而这个出刀行凶的光头男人,却显得无比的尴尬。 刚才这一刀,他明明是冲着了结江辰性命而挥出去的,可结果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这让他大吃一惊之余,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中原因。 要知道他这出刀的角度和力道,都断无可能存在偏差,所以出现在他眼前的画面,应该是江辰已被身首异处才对。 可是,为什么这一刀会落空? “他娘的,难道是见鬼了!” 光头男人毫不犹豫地再出一刀,他出手杀人的这份果断和凶残,让人相信他平时没少行杀戮之事,这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刀锋再度闪起,而这一刀依然没能让他得偿所愿。 江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从原先下蹲的位置赫然出现在了他的马前,这个变化让对方的出刀完全失去目标,反倒是被猛然移位的江辰吓了一跳。 “你...你是怎么......” 话没能利索地说出口,光头男人手中的刀突然飞了出去,在半空中猛烈旋转了几圈后,顺势插进了草地里。 江辰云淡风轻地问道:“几位舞刀弄枪的,这是要做什么?” 光头男人还处在愣神的状态下,他感觉有一股力道撞在自己握刀的手上,竟意想不到地使他脱手,连刀也飞了出去。 可邪门的是,他压根就没看清江辰到底是怎么出手的,这小子看起来明明什么也没做,只是安静地站在眼前而已! “我们大小姐今日出城游玩,好不容易找到一点有意思的事做,全被你这该死的给搅和了!” 另一个男人对着江辰一通怒斥,说话间也生出杀意,想要当场行凶。 就在此时,被一行人小心保护着的青衣女子,忽然开口道:“好了,你们全都给我闭嘴,非要在我面前弄成一片血肉模糊,我难道就会高兴吗?” “我是出来狩猎的,不是为了看你们杀人,真不应该把你们这些没教养的狗东西带出来!” 这个妙龄少女在训斥这些手下时,就像是训斥自家的狗一样趾高气扬,而他们还都纷纷耷拉下脑袋,表现出十分恭顺的样子。 从衣着打扮以及说话的口吻看来,她应该是某个豪门大户家的千金小姐,只是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竟然拿那些价值极高的马匹当成狩猎的对象。 简直任性妄为,无法无天! “喂,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位富家小姐瞥了江辰一样,用颇为不屑地语气问道。 “万物皆有灵,这匹马在向我求助,所以我正想要帮它。” 此话一出,这些人纷纷大笑起来,他们觉得江辰就是在胡说八道,什么万物皆有灵,竟有人说出这种愚蠢的话! 富家小姐也抿嘴笑道:“果然是个迂腐的书生,这脑子都被读书读傻了。” 第四十九章 再有下次,我不会放过你 刚才屡次想要杀了江辰的那个光头男人,心中很是气闷。 他感觉自己又找到了个机会,于是取下背上的弓,突然就张弓搭箭对准了江辰身后这匹已经站不起来的白马。 “傻小子,我就大发善心,来救救这匹马好了。” 他咧嘴露出一个极丑的笑脸,说:“依我看它就是快死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帮他结束这份痛苦。” 江辰毫不犹豫地挡在弓箭的线路上,平静地说:“你没有资格去决定它的命运,把箭放下。” 由于江辰表现的实在过于冷静,冷静到几乎不像是一个懦弱无能的书生,而他此时说话的语气又带着一种令人莫名生寒的气势,就连光头都下意识地犹豫起来。 恰在此时,那匹白马突然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同时再次发出那高亢而悲凉的嘶鸣。 这一声马嘶非同寻常,竟让这六人胯下的坐骑同时受惊,并开始疯狂地奔逃起来。 一时间这六匹马四散狂奔,有两人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马匹强行甩落,当场摔晕在地上。另外两个人也控制不住马匹,没多久就被陷入暴躁状态的马带去了别处,完全失去踪影。 江辰的面前就只剩下这位富家小姐,还在颠簸的马背上试图控制局面,可是她的马儿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啊!快给我停下,快停下来!” 她因为心中害怕,在下意识地用马鞭不停猛抽这匹马,但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 江辰摇了摇头,说:“真是麻烦。” 但他还是冲了过去,尽管这匹马一会儿原地打转,想要将富家小姐从自己背上甩下去,一会儿又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这样一来让人根本无法接近。 可江辰还是飞身一跃,直接轻松跨上马背。 他伸出双手扯起缰绳的同时,也顺势从身后将人家姑娘给搂了个结实,后者发出一声惊呼,却压根来不及对江辰出言不逊。 因为突然背上又多出一个人,让这匹马更加紧张起来,它疯狂地在原地蹬起前蹄,想要制造更剧烈的颠簸将两人摔下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要不是江辰牢牢拽住缰绳,否则这姑娘早就摔出去了,搞不好会被马腿踩断手脚,就是丢掉性命那也是有可能的。 江辰用双脚夹住马腹,同时两臂紧紧拽住缰绳并越收越紧,这位脾气暴躁的千金小姐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后这个举止暧昧的男人,竟然不像看起来那么孱弱不堪,反倒是孔武有力,甚至逐渐开始控制住局面。 “你这混蛋,快放开我!” 稍有喘息之机,千金小姐便厉声斥责江辰,丝毫不顾及自己还没有脱险的事实。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别妨碍我,要不然我就真不管你了。” 马背上,两人互相呛呛了几句,这时江辰终于凭借高超的骑术将这匹马安抚下来,马背上不再像刚才那么颠簸。 “给我放开,别想趁机对我图谋不轨!” 这位大小姐本想一把将江辰推下马去,可她没想到江辰就像是一尊雕像,在她一推之下压根纹丝不动。 更惨的是,她这样用力推搡,反倒是让自己失去了平衡,结果以一个非常不雅观的姿势摔下了马。 “哎呦!” 江辰皱起眉头,说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你...你混蛋!” “明明是我好心救了你,即便你这样的大小姐不懂得什么叫知恩图报倒也算了,但你也不至于要骂人吧?” 江辰没兴趣再理会这个刁蛮任性的女人,转身往那匹白马前走去,他注意到白马之所以很虚弱,那是因为它腹中有个小生灵,正在不安地躁动着。 是难产吗? 江辰伸手轻轻抚摸着这匹俊美的白马,然后细声说道:“虽然我没有亲手试过,但也曾在军中见过有人为战马引产。” “事到如今,只能试一试了。” 说着,江辰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摸索了一会儿后,转身问道:“诶,你身上有刀吗?” “你想要做什么?” 虽然心中极为警惕,但当看到江辰极其认真的目光时,这位千金小姐还是将身上携带的一柄短刀递了过去。 在江辰小心翼翼地动作下,这个被困在白马腹中的小生灵终于降生在这世上,那白马好像也因为终于卸下这个包袱,而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不再继续发出嘶鸣声。 “跟你母亲一样,是一匹天下无双的好马!” 江辰将刚刚出生的幼崽放在白马身边,然后再利用自己精湛的手法,快速替白马缝合伤口,这流畅娴熟的动作,一时间把大小姐给看呆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辰,一个无名小卒。” 他头也不回地回答,想来人家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像这样背景出身的大小姐,又岂会真正在意他这种人姓甚名谁呢? “你根本不像是个书生。” 江辰笑道:“我好像也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个书生吧?” “它们都能活下来吗?之前你明知道有箭射过来都没走,就是为了救它们?” 江辰处理好伤口后,缓缓起身回答道:“我只是做了我觉得该做的事,剩下的部分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 “另外,我也正好要告诉你,那些马都有非常优良的资质成为战马,在当前乱世相争的大环境下,是不可多得的资源,不能为了满足你一时的喜好,就把它们当猎物一样射杀!” “再有下次,我不会放过你。” 从出生到现在,从没有人敢这样用教训的口气跟自己说话,而江辰却丝毫不留情面。 “你!就算你说得对,我也不准你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千金小姐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刚要拿起马鞭出手教训一下江辰,却在左脚发力的时候,传来一阵剧痛。 她踉跄着险些栽倒在地,多亏江辰眼疾手快,及时上前扶住了她,才不至于又摔一跤。 “你的脚受伤了,还是乖乖坐下吧。” 江辰没好气地说道。 第五十章 万里挑一的神驹 江辰的好意对方并不领情。 在挣扎抗拒了一会儿之后,江辰还是强行抓起这倔脾气的大小姐的脚踝,将随身携带的一瓶药水,很是粗暴地敷了上去。 “这是我自己泡制的药酒,对跌打损伤有奇效,回去修养三天就能好的差不多了。” 江辰也不管人家究竟有没有认真听,自顾自叮嘱了一遍之后,便准备起身走人。 “诶!你现在要去哪?” “这里已经没事了,接下来我自然去办自己的事,你还有话要说?” 千金小姐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别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感谢你,下次要是再被我遇见,我一定会教教你到底什么叫懂礼数!” “喂!我还没有把话说完!” 江辰懒得理她,可神奇的是就在他离开的时候,那匹很虚弱的白马和刚出生的幼崽,竟然也踉踉跄跄地支起身体,紧紧跟在了他的身后。 这一幕看上去非常的诡异,一人两兽之间好像建立起了远比人与人之间更加深厚的信任关系。 等江辰重新回到水马驿,过没多久后骆天承也带着原先那六匹走丢的驿马回来了,他听说了有关白马的事情后,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所以大概情况就是这样的,我暂时不方便照顾它们,养在驿站可以吗?” 江辰向骆天承提出,要让白马母子留在驿站休养的想法,马上得到了骆天承的全力支持。 “当然没问题!” “辰哥,你可是听说,在马群中也存在着一种特别的存在,它们是万里挑一的神驹,可遇而不可求。现在我觉得,这匹白马和它诞下的孩子,就是这样的神驹!” “这白马的嘶鸣声,能够直接吸引驿站的马匹不顾一切向它靠拢,并臣服在以它为首的马群中,这就是个非常好的证明啊!” 骆天承非常激动地说道。 “嗯,也许是吧,马儿的事就交给你了,接下来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去訾阳要紧。” 江辰当然清楚,这两匹马绝非寻常的马,当时白马发出一声嘶鸣,就能轻而易举惊得那六匹马四散奔逃,就足以彰显出它在同类中卓然不群的地位。 可这件事情却不易声张,免得招来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觊觎。 在骆天承的掩护下,江辰这次终于顺利地走进了訾阳城,这座位于大乾南境腹地的大城,俨然一副与世隔绝的桃源盛景。 这里的街市热闹非凡,蜿蜒数百米而不见尽头,两旁的商铺摊位也是应有尽有,南来北往的商贩互通有无,促进了这里繁荣的贸易。 江辰对骆天承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乾眼下歌舞升平呢!可我却还记得,就在城外百米外,有几百号流民此时还在活活挨饿、等死!” “辰哥,我的心情也跟你一样,不过这里的太平日子只怕也快要到头了。” “嗯?发生什么了吗?” 江辰投来关切地目光,而骆天承马上告诉他,城中目前正在募兵,已经有不少人被带走了。 正逢北境战事吃紧,募兵是很理所当然的操作,可骆天承用了“带走”两个字,那就值得追根究底地问一问了。 “根本就不存在自愿这一说,但凡是年龄合适的年轻壮丁都会被强行带走,这阵子城里那些需要壮劳力的营生,也就不出意料地全部消失了踪影。” “听说有的人家,三个儿子全部被带走,说是来年这个时候就能回来了,可谁又知道到时候等来的不会是噩耗呢?” 骆天承说着说着就是一声叹息,而江辰则很想知道,这愚蠢的募兵方式究竟是谁想出来的。 “似乎是朝廷兵部的命令,因为战事不断扩大,兵部在朝中的话语权也越来越大,毕竟这仗要打下去,就要依靠兵部统筹军务,整军备战。” 正说话间,两人正巧目睹一个活生生的事例,在他们眼前发生。 一对兵丁正当街拖拽着两个年轻男子,将他们往二十几人的队伍里拉,后者都是被强行抓起来的壮丁,等回头发上一身兵服,他们也就摇身一变成了大乾军人。 “军爷,军爷,请你们手下留情啊,我孙子今年不过十二岁而已,他哪里能当得了兵?” 一个瞎眼老汉连滚带爬追了出来,两手死死拽着亲孙子的衣袖,拼死都不肯放开。 负责募兵的官员闻讯赶来,他穿着一身墨绿色官服,手中提着一只鸟笼,走来时还不忘抿嘴逗弄着笼子里的鸟,一副斯文败类的欠揍模样。 “是何人在此喧哗?为国征战乃是国家大计,你敢抗拒不从?” 瞎眼老汉满脸泪痕,哭诉道:“大人明鉴呐,我早先两个儿子便在军中效力,现如今已过五载,生死未卜啊!如今家中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这是要让我们断子绝孙吗?” 这名官员不为所动地说:“保家卫国是大乾子民的应尽义务,你孙子可是大乾人?” “这...是,他是大乾人。” “那不就得了,他不为大乾浴血奋战,杀身成仁,难道是要去当叛国贼吗?” 这官员巧舌如簧,罗织罪名更是很有一手,几句话就堵住了老汉的话柄。 另一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小夫妻成亲才不过两日,现在丈夫就要被强行带走,这一去能不能回来就不好说了。 以北边战事的残酷性,再加上这些人压根得不到应有的训练,大概率会一文不值地死在战场上。 周围的百姓们虽然面露愠色,但也无可奈何,因为他们知道反抗是没有用的,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顺从而已。 “在嚷嚷什么呢,不知道本公子在城中坐镇吗?这要是传出去,还以为我治理不利呢,你们希望我被世人如此误会吗?” 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等这个家伙走近时,江辰才发现这不就是那日在訾阳城外,跟他有过一些口角的那个公子哥吗? 当时,他还对吴玥出言不逊。 江辰问道:“这人是谁,为什么这么大的架子?” 骆天承回答说:“他就是上次提过的官宦子弟,好像说是朝中户部尚书之子。” 第五十一章 大乾病入膏肓 户部尚书之子并无官衔实权,却能在这訾阳城内作威作福,颐指气使,这难道不是大乾朝廷的一大悲哀吗? 朝纲崩乱,朋党为奸,体现到庙堂之外便是地方吏治毫无法度可言,这样的一个朝廷还能管理好天下才有鬼呢! 江辰觉得眼前正在上演的一幕丑剧,简直就是亡国之兆的缩影,他摇着头转身离开,再待下去的话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出手。 身后再度传来无辜百姓的哭嚎声,与官兵无情地谩骂、鞭笞声糅杂在一起,这竟然就是光天化日之下,在大乾境内赤裸裸上演的人间惨剧! 骆天承见江辰面色阴沉,便上前对他说道:“辰哥,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不过这种事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咱们实在做不了什么。” “不过等假以时日,我要是能官居高位,就一定要重振朝纲,将那些尸位素餐,中饱私囊的卑鄙小人们,一个一个从朝廷中清除出去!” “虽然我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做到,但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身穿驿卒衣着的骆天承,信誓旦旦地说出自己的志向,旁人听到他这番话绝对会以为他是痴心妄想,但江辰却向他投去鼓励的目光。 “有时候我都几乎忘记,你也是个官二代。” 骆天承尴尬一笑,说:“辰哥这是在挖苦我啊。” “不,我的意思是,你三观正直,不骄不躁,难能可贵的是还有一颗护佑天下黎民的心,这在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官二代里实在不多见。” “所以,有时候我会忘记你也是个官二代,不过留在水马驿不是个好选择,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够兑现自己今天做出的承诺。” 江辰对骆天承有支持鼓励,也有不吝赞许,但他同时也相信一点,像骆天承老爹那样的官场老油条,是不会让自己儿子去趟浑水的。 以一己之力重振朝纲,拨乱反正,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大乾朝廷到了病入膏肓的境地,光凭满腔热血只能说是一厢情愿而已,什么也改变不了。 江辰心中深知这一点,却不忍去打击骆天承的信心,于是在支持他的同时,自己心中却是另一番计较。 在非常时刻,只能用非常手段来跟这个世道抗争,官场的一潭浊水不去搅和也罢。 两人找了一家餐馆边吃边聊,随后江辰从旁人的闲谈中了解到,那个让他很瞧不上眼的官二代,是当今朝廷户部尚书施百里的儿子,名叫施光浚。 这次他之所以来到訾阳,似乎除了显摆自己的特殊身份之外,还有一个更加令人关注的目的,那就是和本城第一豪族林家,敲定一门亲事。 有权有势之人往往更喜欢和同类人强强联合,这样才能确保他们的财富和权势只会以成倍的速度增长,而不用担心会在下一代人手中败落。 林家是南境訾阳这一带的名门望族,手中所掌握着的田地、物产、钱粮可以用数以万计来形容,远比大乾朝一个富庶州郡的州牧更加富有。 这次户部尚书的儿子要迎娶林家千金,消息一出就成为了全訾阳城的焦点,两家这是打算要珠联璧合,在这乱世中再进一步巩固家族的实力地位。 江辰放下筷子,对骆天承说道:“天承,待会儿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在城里继续办点事,就不用管我了。” “好,辰哥,你有什么事随时找我,只要我能够办到的,就绝无二话。” 为了不耽误骆天承驿站里的事务,江辰叮嘱他不用继续陪着自己,同时他这样做也有要支开这小子的意思,因为他在这家馆子里瞧见了另外一个让他在意的人。 这个人与江辰相隔了两张桌子,身上一袭墨绿色官服很是显眼,手边还放着一只精致小巧的鸟笼。 刚才那个负责募兵的官员就是他,在拆散了人家无辜百姓的家庭之后,这会儿倒有心情来这里喝酒吃饭,看了真让人生气。 “伙计,再给我切一盘羊肉,热一壶好酒!” “手脚麻利点,要是惹本大爷不高兴,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家伙骂骂咧咧地呵斥着伙计,一边美美地饮下一杯酒,还情不自禁地唱起了小曲儿。 江辰只是默默坐着,并没有采取行动,等这个家伙酒足饭饱,摇摇晃晃着迈出馆子,他才若无其事地跟了出去。 在途径一条巷子的时候,周围夜色已深,江辰的身影在悄无声息间绕到了对方前面。 “嘭!” “哎呦!” 一声闷响之后,紧跟着是这人发出的嚎叫声。 “谁!是谁刚才出手打我?” 等他回过神来之后,环顾四周发现幽暗的夜色中什么也没有,狭窄的巷子里似乎仅有他一个人。 “见鬼了?” 他摸了摸膝盖,刚才明明有人用坚硬的木头,往他腿上猛砸过来,要说他这人现在有七分醉意,眼神也不济的话,这疼痛的感觉总不至于也是假的。 “我可瞧见你了,快给我自己滚出来!” 结果他这么一说,江辰还真如他所愿缓缓踱步出来,只是一整张脸依然藏在阴暗之中,让人完全看不清楚。 “你找我?” “刚才是不是你这该死的打我?知道我是谁吗?” “我乃是大乾兵部派来的募兵官,你敢打我那叫袭击朝廷命官,是要诛灭九族的!” 这人自报身份,然后开始猖狂的叫嚣起来,可江辰却一点都不在乎,手里握着的那根木棍也在不停上下晃动,看起来随时都会再落到对方身上。 “你听见没有?” 他一声呵斥,结果立即遭来了江辰的毒打,巷子里传出惨叫声,却没有人从此经过,就算真听见了什么动静,这世道也不会有人愿意多管闲事。 “别打了,别打了,好汉饶命啊!” 江辰开口问道:“你说你是官?叫什么名字?” “是,我是赵三吉,本次奉兵部命令前来訾阳募兵。” “你可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赵三吉被打怕了,畏畏缩缩地回答说:“是我该死,不应该动林家大小姐的主意!” 第五十二章 一场绑架 江辰愣了一下,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威吓赵三吉,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于是在他进一步逼问下,偶然得知了一个惊人的阴谋,赵三吉虽然明面上是陪着施光浚一同来的訾阳城,看起来他就应该是户部尚书施万里的亲信。 但实际上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的目的是暗中破坏施家和林家联姻,为此不惜要绑架林家千金,决不让施光浚此行目的达成。 这么看来,赵三吉的真实身份应该是在为施家的政敌办事,只有死对头才会这么拼命阻止此事,见不得施家进一步壮大自身实力。 “你的同伙在哪里,什么时候行动?” 江辰把棍子架在赵三吉脖子上,后者立刻答道:“我跟他们都是各自行事,也不清楚他们究竟在哪,按照之前约定今夜便会开始行动。” “一旦林家千金到了我们手上,我便会暗中挑拨施、林两家之间的关系,使他们彻底断绝联姻这条路。” “原来如此,计划的好!真不错啊,看来你们就要得手了。” 赵三吉赶忙说道:“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请放过我吧,我保证什么也不会说出去。” 江辰冷笑道:“放过你倒是可以,但我还有些气没出呢,你就先忍一忍吧。” 说着,江辰又抄起木棍劈头盖脸打了赵三吉一顿,直到把他打得昏死过去这才停手。 料理完这个该死的赵三吉之后,江辰往城中林家的府邸赶去,他没有什么理由非要去救那位林家千金,不过转念一想若是让林家这样的地方豪族欠自己一个人情,那倒还是挺不错的。 这可是天大的人情! 当然,前提是他得赶在那帮人得手逃脱前,将那位倒霉的林家千金给救下来,否则两眼一爪瞎,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了。 紧赶慢赶终于看到了前方的高墙大院,这时正好有一辆马车从后院偏门驶出,径直拐入最近的巷子口,让人感觉十分可疑。 江辰注意到这辆马车行驶的状态十分笨重,拐弯时也没有明显侧倾迹象,种种细节表明车厢内至少坐着不下三个人。 他立刻朝着马车行驶的方向追赶过去,他怀疑这辆车正是他要找的目标。 一路往南,正是城门所在,訾阳城虽然对进城的管制非常森严,可城里人要想出去却基本上不受任何限制,因此这辆马车此时要出城,也必然畅通无阻。 江辰的身影在飞檐走壁,而那辆马车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估计是对方不想引起额外的注意,所以在故意装出正常行驶的姿态。 他们没有发现,尽管自己如此小心翼翼,可还是被人给悄无声息地盯上了,一直到驶出訾阳城外,江辰也没有采取进一步行动。 驾着马车的男人,眼见摆脱了最危险的境地,这时便将车缓缓停了下来。 “喂,你们两个出来看看,接下去应该往哪条路走?” 马车车帷被一只大手揭开,探出脑袋的蒙面男人看了眼前方,没好气地说:“自然是往右走。”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暂时将林家小姐藏起来,进山之后找个地方落脚,然后等着领赏钱就是了。” 车夫嘿嘿笑道:“这银子可真好赚,大哥,你说以后要全是这样的活,咱们兄弟三个日后就不用为下半辈子发愁了。” “你想得美,这种活哪是天天有的,何况咱们绑的可是林家千金大小姐,这件事情如果败露出去,咱们肯定必死无疑,绝没有好下场。” “等收了钱,我可就要逃命去了,要是被林家的人查到头上,后果不堪设想。” 三个人互相合计了一下,又马上急匆匆地赶路起来,自从出了訾阳城之后马车的速度就越来越快,而附近的地形也不再方便江辰抄袭近路。 但他此时已经悄悄站上车尾,轻松地跟着这三个人继续潜逃。 又过去了大概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在进山之后,被藏进了一片茂密的竹林之中。 车夫和车厢内的两个男人都松了口气,下车活动了几下筋骨,开始畅想着拿到那笔报酬后打算怎样去挥霍。 “你们去准备一下,我要解个手。” 其中一人往远处走去,而剩下两人则是先将马车牢牢拴住,然后以马车车厢为中心,在旁边升起了篝火。 “诶,你说对方究竟为什么要绑架林家大小姐?” “那自然是跟林家有仇呗,反正这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只要等拿到了银子,这事就了结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好半天之后才想起来同伴迟迟没有回来,于是就开始感觉到一丝异样。 “你说老廖怎么还不回来,这混蛋是不是跑别处偷懒去了?” “哼,这货就是懒人屎尿多,管他呢!” 其实,他们的同伴连尿都来不及撒,就已经被江辰打晕在了林子深处,而此时正有一双锐利的目光,朝他们悄然靠近。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我什么也没听到,你少给我来这套,爷像是那种会被吓破胆的人吗?” 这两个人对周围发生的事浑然不觉,直到其中一个被江辰当场敲晕过去,剩下那人才惊觉到竟是有人跟踪他们到了此处。 “你是什么人,林家的?” 他看江辰的眼神里满是惊惧,当前的局面让他感到绝望,在整个行动过程中分明没有出现什么纰漏,他实在想不出来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江辰也没跟他废话,直接干净利索地打晕了他,紧接着便踏上马车,将车厢内被五花大绑的姑娘解救下来。 就在他解开这姑娘的手脚后,对方却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把短刀,朝他胸口猛刺过来。 江辰将身子往后微微后仰,这一刀纵然在如此近的距离,依然是落了空。 “喂,你冷静一点,我是来救你的。” 这时,他定睛一看发现这把差点刺中他的短刀,似乎在哪里瞧见过。 “是你!” 被绑架的林家大小姐却率先认出了江辰,两人四目相对,气氛莫名变得诡异起来。 第五十三章 没有下次了 林家大小姐正是白天遇见的刁蛮千金,她手里那把短刀,先前江辰还用来给白马引产呢。 天底下还真就是有这么巧合的事,两个人居然在这种情形下再次相遇。 “你不是水马驿的驿卒吗?怎么到了晚上,就当起绑匪来了?” “那你呢,你真是林家的大小姐?” 这姑娘手握短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死死盯着江辰,仿佛他若是胆敢有丝毫不轨举动,这把刀就要让他血溅当场。 “我是林柔,訾阳城第一家族林家的大小姐!我爹是赫赫有名的林雪松,他要是知道你把我绑到这里来,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不得好死!” 看着林柔咬牙切齿地威胁自己,江辰不由地觉得好笑。 “你先搞搞清楚状况好不好?倒在那边的两个家伙,加上远处还有一个,他们才是将你从林府抓出来的绑匪,而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记住,这可是我第二次救你了!” 江辰极为认真地强调着说。 林柔一边警惕江辰,一边往马车前方看了看,发现地上果然躺着两个人,可她对江辰的解释还是抱有一些疑虑。 “为什么他们抓我到这里,偏偏又被你给发现了?难道这不会显得太巧合了吗?” 江辰无奈地说:“谁让我这么倒霉呢,总是被我碰见你这倒霉姑娘的破事,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真的还会有下次的话,我绝对不再多管闲事!” “你!你说谁是倒霉姑娘呢,当心我扯烂你的臭嘴!” 林柔虽然对江辰态度恶劣,但结合之前两人相遇时的情形,她也知道江辰不可能是什么绑匪,只是她气不过这个总是对自己出言不逊的男人,所以嘴上不甘示弱。 江辰说道:“对了,你得重新回马车上等着,这些人的同伙应该很快就会出现。” “凭什么让我回去,不要以为是你救了我,你就能对我发号施令!” 林柔正要拒绝,却被江辰一把按住脑袋扭送进了车厢里,紧接着江辰也不知道摆弄了些什么,没过多久也同样钻进车厢内。 “你这家伙究竟想要做什么?” 江辰对林柔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并警告道:“你要是想搞清楚究竟什么人要抓你,那么现在就赶紧给我闭嘴!” 你这个蛮横无理的臭男人,竟敢这么粗暴的对待本小姐,休想找借口糊弄我,人家既然敢绑架我,就绝对不敢露面! 说的跟真相似的,自以为是的混蛋! 林柔在自己心里咒骂了江辰很多遍,不过她却还是乖乖待在了车厢里,并且不再发出声响。 外面开始传来一些异样的动静,听起来很像是有什么东西再靠近,只不过以林柔的耳力,根本就分辨不出来人的脚步声和任何黑夜竹林中可能存在的其他动静的区别。 但是,她从江辰脸上的表情中,已经感受到了来自车厢外的威胁。 “你们两个竟然在睡觉,不知道这样会很危险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随后则是短促的抽刀声,江辰的鼻尖开始能嗅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血腥气息。 “啊!你...你在做什么?” “不,不要杀我......啊!” 惊恐的求救声应该来自于被江辰单独打晕在远处的那个男人,他这时正巧醒了过来,却很不走运地目睹了同伴被杀的过程。 江辰尽管没有亲眼所见,但他能够想像出外面此时的景象。 出手杀人的这个家伙,应该是雇佣这三名绑匪的幕后主使,在事成之后选择杀人灭口那也是常有的事,毕竟死人的口风才是最紧的。 在处理掉外面的麻烦后,一把带血的刀刃斜插进来,正要挑开车帷一探究竟。 林柔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而江辰而是顺手将她手里的短刀拿了过去,随着“铛”的一声,两把兵刃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交鸣声。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在这车厢里居然还有这样强而有力的还击,在等待着自己。 他借势往后撤了两步,紧接着看到江辰从车厢里跳出来,脸上的惊异之色就更加明显了,因为这个男人他从未见过。 “什么人?” 江辰看到的则是一个蒙着黑巾的高大男人,出刀的手法有多年功力,不是个泛泛之辈。 “我还正想问你呢,把人家林大小姐劫到这里来,是什么居心呐?” 对方没有回答,他换了个握刀姿势,目露凶芒,冲着江辰步步逼近,而此时留在车厢内的林柔,通过车帷一角瞥见外面的情形,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两条人影开始交缠在一起,手中的刀刃不断发出激烈的撞击声。 他们的出招是如此之快,以至于林柔根本就没有办法跟上他们的行动,几十个眼花缭乱的回合之后,其中一人手中的刀被击飞了出去。 江辰幽幽说道:“都结束了,你是打算束手就擒呢,还是打算负隅顽抗。” 对方发出一声冷笑,说:“哼,我两个都不选,而你不是林家的人,早晚我会回来报这一箭之仇!” 说完他就要转身逃遁,可才刚迈出去没几步,却听到身后一阵呼啸声传来,他竟被死死按倒在地。 “我让你走了吗?” 江辰手中短刀贴在了他脖子上,身后林柔也赶了过来。 “我听他的声音非常熟悉,让我看看他到底是谁?” 于是江辰揭开男人脸上的黑巾,当露出此人真面目后,林柔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他是你们林府上的人?” “嗯,是府上一个家奴,而且还是我爹身边较为受到器重的一个,做梦也想不到他竟然做出这种事!真是该死!” 江辰说道:“这不奇怪,能把你林大小姐从林府绑架出城,没有内应是办不到的,他应该是被你们林家的死对头收买,所以才敢做出这种事!” “你有什么话要说?” 事到如今,这个被当场生擒的林府家奴,只得垂头丧气,悔不当初,而等待他的将是来自林家愤怒的惩戒! 第五十四章 本小姐不回家 林柔生气地往他身上猛踹了几脚,并痛骂道:“没良心的狗东西,亏我爹还这么看重你,你竟然要杀我!” “就算我现在把你打死,你也该对林家心怀感激。” 这人被打得直喘粗气,脸上已是鲜血迸流。 但他始终否则自己会对林柔痛下杀手,他所接到的命令是绑架林柔,阻挠施家和林家之间的联姻,至于事后林柔的命运将会如何他也说不好。 “我不想听你狡辩,你也应该很清楚,我爹是怎么处置叛徒的!” 这时江辰说道:“实际上,我刚才细想了一下,这家伙严格意义上来说,根本就没有背叛过林家。” 林柔投来惊疑的眼光,问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还不算背叛吗?” “如果从一开始,他就在为别人效力,投身你们林家不过是抱着充当眼线的目的而来,那么他就压根算不上背叛林家,因为他就从来没有真心效忠过林家。” “我说的对吗?” 江辰的话犹如一把利刃,直戳在这人心头上。 林柔惊道:“真是这样,那你就更加该死!” “我刚才故意未尽全力,就是为了引你全力出手,结果发现以你的身手来说,到哪儿都能找到一展所长的机会,何必非要委身于林家做个家奴呢?” “除非,你只是想要利用这重身份潜伏在林家,完成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已!” 江辰的分析准确而老辣,此人对他咬牙切齿,却又根本无可奈何。 再也抑制不住怒气的林柔,冲上去抬脚直接将他踹翻在地,后者在惨遭一通毒打之后终于昏死过去。 “诶,他还没说自己替谁办事,你下手也太快了吧!” 江辰看着气鼓鼓的林柔,没想到这位千金大小姐的力气还挺大,居然三两下就将这人给打成了这副惨样。 “有什么好问的,等抓他回去之后,不怕他不说。” 江辰开始寻思起来,这连一晚上都没过去事情就摆平了,林府上下这会儿怕是根本还不知道有大小姐被人劫走这回事儿,要果真如此的话自己岂不是白费功夫? 他原先畅想的结果,应该是自己将林家大小姐从绑匪手中解救出来,然后大张旗鼓地送回林府去。那时,林雪松等人正急得团团转,看到女儿被他这位江湖豪杰平安救回,自然心中感恩戴德,涕流满面。 以林雪松的身家,怎么说也得拿出千两黄金表达感谢吧? 再不济,至少让林家出手买下那一千多坛的药酒,总不是什么难事。如此一来老吴他们一家从今往后的生活就有了保障,即便马上离开山关镇也不用担心今后的生计问题。 可现如今,事情的发展好像有些偏离江辰的预期,如果现在就把林柔送回去,林家方面多半是以为他们家小姐偷跑出去玩了,根本意识不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想到这里,江辰询问林柔道:“诶,我说林大小姐,我可是先后两次救了你的命,你们林家是不是得有点表示?” “你们总不能当作是理所当然吧?” 见江辰主动索取回报,林柔的脸上立刻挂起了鄙夷的神色。 “果然是有所图谋的,我说你怎么会那么好心救我,原来早就盯上我们林家了。” 江辰马上矢口否认道:“胡说什么呢,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你是林家大小姐,人家豪门千金应该是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像你这样的可不多见。” “喂,你再出言不逊,我一定撕烂你的臭嘴!” 两人不出所料地争吵了一会儿,江辰意识到这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于是主动提议要将林柔送回林府,要是能顺利见到林雪松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林柔却断然拒绝道:“不行,我不回去!” “你别跟我耍性子,不回去难道你想继续待在这种地方吗?” 半夜三更,在这荒山密林里待着可不好受,尤其是对于林柔这样的千金大小姐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一般的处境。 可是,尽管江辰这样提醒她,可她依然态度坚决地回道:“你带我离开这里,但我不回林府!” “你是故意想刁难我吗?” 江辰很不高兴地说:“林柔,你得搞清楚,我不是你们家的家奴,所以我没必要由着你任性胡来。将你安全送回林府,已经是我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至于你回林府之后想要做什么,那就跟我无关了。” 林柔依然拒绝配合,作为在林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她也是头一回遇上像江辰这样胆敢忤逆自己的人,于是两人倔犟的性子旗鼓相当,大有要不欢而散的架势。 “你不想回家,那就留在这里陪三个死人好了,我可不管这么多。” 江辰作势要走,林柔看着地上三具淌着鲜血的尸体,就浑身不自觉地颤栗起来,心里更是阵阵发毛。 “喂!” “你给我回来!” 江辰的嘴角浮现笑意,“又怎么了,大小姐,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结果林柔却反问道:“你想不想赚一笔大钱?” “你什么意思?” 林柔信誓旦旦地对江辰说:“你不是想要回报吗?现在你只要按照我所说的做,事成之后自然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 “我是林家大小姐,我所说的话一定算数!” 江辰皱了皱眉头,谨慎地说:“我只是想要找机会跟你爹做笔生意,跟你似乎没什么好谈的,而且谁知道你是不是打算坑我?” 林柔听到江辰这样说,竟然并不生气,反而像是因为拿捏到了江辰的心思,而显得趾高气扬起来。 “找我爹做什么,他还不是得听我的,要是我告诉他不准跟你做生意,你能怎么办?” 这个刁蛮任性的林大小姐,竟然要开始拿捏自己了,江辰心中暗笑着没有说话,而是打算认真听一听,这位大小姐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给我听清楚了,本大小姐不想回家,而你要做的是保护我的安全,并且不让林家的人找到我!” 第五十五章 新的威胁 见江辰迟迟没有表态,林柔伸手张开修长的五指,给出了她的价码。 “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五千两银子,如何?” 江辰却无动于衷地摇摇头。 “好啊,你比我想象中更加贪心,那我就再加五千两,总共给你一万两总行了吧?” “当然不够。” 江辰解释道:“你也别费这个心思了,我刚才说想要跟你爹做的生意,可不是区区一万两银子而已,所以我说这还得跟你爹谈才行。” “不就是一笔生意吗?白给的银子不要,非要做什么生意,真不知道你是笨呢,还是太自以为是!” 林柔对江辰这个人越来越看不懂,她在心里甚至怀疑,江辰究竟有没有亲眼见过一万两银子到底长什么样子?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江辰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不过他还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林柔必须说出自己不想回家的理由。 “还不是因为我爹逼着我嫁人,我都跟他说过了,自己瞧不上那个纨绔子弟,他非要一意孤行,那就怪不得我离家出走了!” 林柔的回答让江辰大跌眼镜,他知道林家和施家的这场联姻是当前整座訾阳城的焦点,但相信很多人跟他一样,不会想到原来主角之一的林柔,竟然如此抗拒这场婚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林柔突然失踪的消息必然会引来全城震惊,到时候林家会做出什么反应可就说不准了。 总觉得答应林柔这件事,就等同于捅了马蜂窝,完全是给自己找麻烦,可江辰同样不爽施光浚这个目中无人的官家子弟,要是能借这件事很抽这小子的脸,倒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翌日天明,林府收到一张字条,他们按照上面标注的地点,顺利找到了密林中的三具尸体以及那个被捆在树上的内奸。 经过盘问,心中万分焦急的林雪松,也仅仅是得知了昨夜发生的情况,眼下他们找不见林柔和那辆马车,整个林府都炸开了锅。 “于洪,大小姐究竟在哪,你最好从实招来,否则你该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林府管家不仅出言威胁,还打算施加酷刑,但于洪的确不知道昨晚自己被打昏死过去之后,林柔究竟去向何处。 他如实交代说,有一个身份神秘的男人跟林柔在一起,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知道。 林雪松立刻调集府中人手,就算将訾阳城内外翻个底朝天,也要将女儿找回来,只是他不知道这一晚上的功夫,江辰早就带着林柔跑远了。 既然不能让林家的人找到,那么林柔自然不能出现在訾阳城附近,江辰干脆将林柔带回了关山镇,这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偏远小镇,谁也不会想到林家的大小姐居然会藏身在这里。 “房间帮你收拾好了,被褥也是新的,当然这里的条件可比不上林府,所以你就暂时委屈一下吧。” 江辰交给林柔一套朴素的衣服,叮嘱她尽快换上。 林柔满脸嫌弃地说:“这是什么玩意儿,你让我穿这个?” “咱们镇上的姑娘都是穿这种衣物,你身上的锦衣华服在这里太显眼了,傻子都能猜出来你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难道你希望这么快就走漏风声吗?” “还有,可不要弄脏了,这是我们家玥儿的衣服,我还舍不得给你穿呢!” “你!” 林柔轻咬嘴唇,被江辰气得跳脚,虽然内心非常的抗拒,但她也只能无奈接受。 就在此时,江辰的表情突然变得警觉起来,眼神也异常冷峻,紧接着从远处走来五个人,带着某种异乎寻常的气场。 为首的男人个子矮壮,而站在他身后的四名同伴则无一不是人高马大,身材魁梧。 他们五人虽然穿着便服,可腰间系挂着的直刀,却分外扎眼。 江辰看出他们不是林府的人,而是为了之前伍达等人而来,也不知道他们手里是否掌握了什么切实的证据,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在吴家门前,让人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几位找谁?” 当前只有老吴在家,他跟这些人刚打个照面,气氛就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不要紧张,我有几位同僚不久前死在了虎头山上,他们生前正在追查一名重犯的潜逃踪迹,并恰好在查到你身上的时候戛然而止。” “现如今他们虽然死得一了百了,可这件事却落到了我头上,我还得替他们查下去,顺带也得帮他们把仇报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吴平静地说道:“那几位军爷无缘无故将我拷打一顿,委实冤枉了好人,大人还是不要在一个不起眼的屠夫身上浪费时间了。” “赵司隶,这屋子前后不见其他人,应该就他自个儿在家。” 就在两人说话时,其他人直接搜查了吴家,好在吴玥去河边洗衣服去了,吴青山此时也不在家,这免去了不必要的麻烦。 江辰紧紧盯着吴家院前正在发生的情况,但刚才老吴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现在江辰担心,这个矮个子恐怕没那么好糊弄过去,伍达三人是死在了他的手里,他当然不能将老吴置于险境而坐视不理。 “吴奎山,我来之前也向镇上的人打听过,人家说你安分守己,是个老实人。可你常年杀猪宰羊,身上戾气重得很,说不准杀着杀着也就学会了杀人。” “大人说笑了,我只是个胆小怕事的平民百姓而已,作奸犯科的事情是万万不敢做的。” 这赵司隶慢悠悠从老吴身前走过,趁着后者对自己躬身施礼之际,突然从背后一把将老吴推倒在地,随后又抽出腰间的直刀猛然劈砍下去。 江辰大惊失色,随着一声清亮的声响,直刀撞上了一旁的磨盘,最终没有落在老吴身上。 只不过这一刀,却也着实能把人吓出一身冷汗,刀锋距离老吴只不过半寸而已,再偏上那么一点,必然是要闹出人命的。 “吴奎山,你刚才要是还手的话,现在就已经死了。” 第五十六章 这些是毒酒 老吴被赵司隶抬脚踩在地上,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 如果他刚才展露身手,那么就会被赵司隶试探出自己的真实底细,到时候大家的处境都将十分严峻。 江辰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如果这一刀真的砍在了老吴身上,他就没脸去见吴玥了。 侥幸只是一时的,接下来绝不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这个赵司隶的行事手段奸诈狠辣,连他也没想到竟会用这种方式去试探老吴。 看来伍达等人死在虎头山,并没有让这场麻烦就此告一段落,反而引来了这个更加棘手的赵司隶,此人必将成为他们的最大威胁。 “赵司隶,依我看还是将他带回去严加拷问,没有人能熬得过一整套的刑狱酷刑。” 江辰暗暗攥紧拳头,如果他们真的要将老吴带走,那么他就不得不出手阻止了,以老吴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连累任何人的,那么他就会抱着必死的决心跟这帮人耗到底。 但这不是江辰想要看见的结局,更不是吴玥所能承受的结果。 “不,人家只是个老实本分的屠户而已,我们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就让他安心过日子吧,或许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赵司隶将脚收了回去,之后没有再做出什么危险举动,而是在瞥了老吴一眼后扬长而去。 他最后说的这番话未免太过于刻意,倒像是为了专门说给人听的,总而言之这个人非常狡诈,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 江辰将老吴扶进屋,之前被伍达等人弄伤的身体,今天又添了新伤,也就是老吴身体底子好,否则肯定是经不起这样折腾的。 两人坐在屋中,江辰说道:“下次可千万别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了,你这样我可怎么跟玥儿交代?” 老吴则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缓缓开口:“这个姓赵的没那么简单,他表面上假装放过了我,实则肯定会派人暗中盯着我们,这下要离开山关镇可就难了。” “嗯,他的确是个麻烦,但再棘手的问题也尽管放心交给我,我保证会让大家顺利离开这里。” 这天总算安然度过,入夜后林柔住在之前江辰父母住的屋子里,整晚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觉,可一想到躲在这里才能不被逼着成亲,她也就忍下来了。 到了第二天,让江辰始料未及的麻烦又发生了。 吴青山、顾钧他们一直在酿酒的院子里忙前忙后,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外,可这天偏偏撞上了县衙的人,说是要将那里彻底查封。 听闻消息的江辰匆匆赶去,林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出于好奇也跟了过去。 等两人来到院子前,县衙的人已经将这些围了起来,手上还拿着封条准备对院子彻底封禁,同时在场的人当中竟还有县太爷,以及有些时日没露面的林远舟。 江辰一看到林远舟在场,就差不多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上前询问道:“县太爷,这是我租下来用于酿酒的地方,不知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噢,有人来县衙状告你们酿制毒酒,事关重大本官亲自前来查看究竟,刚才他们已经用简单明了的方法验证过了,你们院子里这些酒的确有毒,因此从此刻开始,要对这里查封处置。” 江辰眉头一皱,再问道:“县太爷,不知道你们又是用了什么方法,来证实这些药酒有毒的呢?” 唐勇指了指地上一条倒地不起的大黄狗,告诉江辰说,他们让这条狗喝下了药酒,结果这狗就当场毒发身亡。 如此看来,药酒有毒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并不容任何狡辩。 吴青山马上激动地否认道:“不对,一条狗而已,怎么能如此武断地污蔑我们呢?” “说不定,这条狗原本就有病,只是恰好在喝下药酒后死了而已,这不能证明什么!” 其余顾钧等人也是异口同声,反对县衙如此蛮横的处置,但他们无论怎么反应,这件事似乎都已是板上钉钉,至少林远舟脸上浮现了得意的笑容。 不用说,向县衙状告这件事的人就是他了。 听说最近林家发生了一些变动,之前和林远舟斗得不可开交的林立东似乎在这场内斗中败下阵来,这才让林远舟有了空闲来给江辰找麻烦。 “县太爷,我们所酿造的都是滋补身体,疗伤化瘀的药酒,绝对是没有毒的,还请您明察。” 江辰努力做出解释,可今天县太爷却显得很不好说话,他的眼神还时不时往林远舟这边撇过去,看来是他们之间互相串通好了,要演这场戏。 至于县太爷的动机,其实也很好猜测,无非就是被林远舟花高价收买了而已。 在了解到如此局势后,江辰对身后的吴青山和顾钧说道:“别拦了,既然县衙要封了这里,那自然是有道理的,我们怎么能反抗呢?” 说着,他带头将这些挡路的人全部推开,表现出绝对配合的态度。 县太爷捋着须子,满意地点头,说道:“嗯,这就对了。江辰,我知道你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只要乖乖配合那就不至于会有太严重的下场。” “也无非就是封了这个院子,将这些毒酒统统销毁而已。” 听到县太爷如此说,吴青山等人脸上各有愠色,要知道这些药酒都是他们辛辛苦苦,日以继夜酿制出来的。 现在说销毁就销毁,他们所付出的心血和汗水岂不是白费了吗? 江辰心里明白今天主动权不在自己一方,于是只能暂时隐忍下来,回头总是会有办法扭转局面的。 谁知就在衙役们准备贴封条时,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从众人耳边响起。 “住手,谁让你们这样做的,想找死是不是?” 林柔大步流星般走了过来,径直站到了县太爷身前。 “你...你是哪家的丫头,胆敢在这里大言不惭,真是缺乏教养!” “院子里这些药酒是我们家定下的,谁也不能碰,除非你们想被剁掉手指头!” 林柔的话惹来一阵嘲笑,他们只当她就是个疯言疯语的小丫头,谁也没当回事。 第五十七章 只有一个林家 林远舟满脸讥讽之色,他没搭理冲他们发出警告的林柔,反而嘲笑起了江辰。 “怎么着,江辰?你无计可施,就找一个装疯卖傻的臭丫头出来,打算胡搅蛮缠蒙混过关?” “难道,你觉得我们县太爷是个老糊涂吗?” 县太爷挺了挺身子,颇为配合地摆出一副明镜高悬的架势。 江辰原本也有些诧异,他没想到林柔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挺身而出,如果这位大小姐没有站出来,那么眼前这事还真有些难办。 可现在林柔既然主动掺合进来,那要想解决这件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我劝你们最好听大小姐的话,要不然她还真能说到做到。” 县太爷不快地质问道:“噢?这丫头如此厉害,不知是哪家的大小姐啊?” 说这话时,县太爷脸上尽是戏谑的表情,显然他只不过是在调侃,而不是真的在乎眼前这丫头的身份。 “我是林家大小姐,就算没有见过我,也总该知道我的身份有多尊贵吧?” 县太爷故作迟钝地看向林远舟,笑问道:“你们家几时冒出来个大小姐?” 林远舟立马大笑起来:“大人明察,我们林家可没有这样的疯丫头,依我看他们就是在胡搅蛮缠,故意想要拖延时间。” 县太爷点点头,接着对手下们示意道:“你们还等什么,赶紧给我封喽,我还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呢!” 唐勇跟江辰等人虽然私下关系交好,可这会儿也是无可奈何,只能面带抱歉的执行县太爷的命令。 可谁曾想这个被他们取笑为疯丫头的女人,上去就给了唐勇两记响亮的耳光,打得唐勇当场愣在原地,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江辰赶紧给他使眼色,让他不要管这档子事,直接置身事外才是明智之举,唐勇虽然心中纳闷不已,但也还是听进去了。 他知道江辰不至于坑自己,说不定这丫头还真有些来头,自己不过是在县衙混口饭吃,没必要惹祸上身。 唐勇默默退到一边,林远舟皱起眉头嗤笑道:“居然被一个臭丫头吓成这副样子,真是够丢人现眼的!” “你说你是林家大小姐,那你岂不是要喊我一声大哥了?” 林远舟随意戏弄着林柔,在他看来这个女人胆敢冒充他们林家的人简直愚蠢到了极点,果然跟江辰厮混在一起的,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 而林柔遭到这等羞辱,也绝不会给林远舟好果子吃。 只见她直接取下随身系在腰间的一块玉坠,对县太爷说道:“你这不开眼的糊涂蛋,现在拿着我这块玉坠去訾阳城林家,到时候你们就会明白,自己究竟犯下了多么愚蠢的错误!” “我林柔几时需要冒充别家,简直天大的笑话!如果你恰好也姓林的话,那就更应该清楚,整个大乾南境豪族中,再也没有一户姓林的能比得上訾阳城的林家!” 县太爷和林远舟的心里同时“咯噔”一下,因为如果真如眼前这丫头所说,她是訾阳城林家的千金大小姐,那他们这次可就真的闯下大祸了。 紧接着,林柔伸手指向身后的院子,刻意强调道:“这些药酒是我们林家定下的货物,我看你们谁敢轻举妄动!” 县太爷小心翼翼接过玉坠,仔细地端详了良久,纵然他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可林家千金大小姐随身携带之物,可不是寻常就能见到的凡品。 因此他支支吾吾了半点,也无法确定手上这玉坠究竟价值几许,到底是不是足以证明林家大小姐的身份。 “老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我还是赶紧去訾阳跑一趟吧,免得真惹上了林家的人,到时候不好收场啊!” 唐勇审时度势地这么一说,县太爷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不可能在林柔的身份还没有确定前,就贸然做出过激举动,这风险他可担不起。 一旁的林远舟也不敢多说什么,林柔身上的衣着明明就是个乡下丫头的打扮,跟訾阳城里锦衣玉食的林家大小姐根本不沾边,可她说这番话时的神色举止,却又根本不像是在演戏。 这实在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最为稳妥的办法当然是去赶紧核实。 唐勇带着玉坠即刻动身,而县太爷也找了个借口率先打道回府了,他在心里估摸着可千万别是真的,他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哪来的胆子去跟林雪松那种大人物过不去? 要是被林雪松知道自己欺负他女儿,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县太爷一打起退堂鼓,林远舟也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他转身准备离开时,去被江辰给叫住了。 “听说,你把林立东赶出家族了,手段不错嘛!” 林远舟回过身,用一种挑衅地语气言道:“他不自量力,非要跟我斗,现如今被赶出家族是理所当然的结局,改日他林清玄也是一样的下场。” “别以为你帮他,他就能翻了天不成!” 江辰淡淡地说道:“我跟林清玄之间的合作关系原本差不多结束了,可你偏要找我麻烦,那只能说你找错了对象。” “等着瞧,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收到一个惊喜。” “哼,少给我得意忘形了,区区一个不值一文的落魄书生,以为我会放在眼里吗?” 林远舟怒瞪江辰一眼,甩了甩衣袖扬长而去。 吴青山等人总算松了口气,刚才要是县衙的人强行销毁这些药酒,那损失将会不堪设想,他们连日来的辛劳也会付之东流。 从山关镇到訾阳城,来去至少也得一天时间,至少在这段时间内,不会再有人上门挑衅了。 可是,江辰和林柔却因此要面对另一个麻烦,原本林柔应该能在山关镇安心住上几日,但现在林府的人一旦得知她在这里,就会马上派人风风火火地赶过来。 这么一来,林柔就要面临回家被迫接受那门亲事的麻烦。 江辰对林柔说道:“刚才多谢你相助,可接下来你在这里就待不住了。” 第五十八章 解除婚约的办法 林柔也是见县太爷和林远舟态度嚣张,一时没有忍住才出面的。 不过她也早想好了应对的办法,于是对江辰说:“我都是因为你才暴露了行踪,所以你要负责保护好我,不能让我被我家派来的人带走!” “明白了吗?” 原来林柔的对策就是将麻烦抛给江辰,自己悠哉悠哉的什么也不管,因为她知道江辰还有求于自己,所以一定会全力阻止林家的人找上门来。 问题在于,关山镇实在是一个很小的地方,但凡林家的人赶到,就不可能找不到林柔。 这该怎么办呢? 江辰细细一想,马上意识到逃避本来也不是办法,他能把林柔藏起来三五天,但是能藏一辈子吗? 只要林家和施家之间的婚事一天不取消,那他们这样做就没有意义,何况这位千金大小姐也不可能在乡下长时间待下去,所以问题的解决办法其实只有一个。 那就是让两家的联姻彻底宣告破裂。 “你的意思是,把施光浚给杀了?” 林柔听完江辰的分析,居然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让江辰着实有些始料未及。 “诶,我说大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只是要解除婚约,不是让你杀人啊!” “那你说说看,除了把施光浚干掉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解除婚约?” 这倒也的确是个问题,林柔说两家联姻的事情是施万里极力促成的,他爹林雪松起初只是随口应和,但没想到施万里这么着急,直接就把儿子给差遣过来了。 “你不是说,你爹很听你的话吗?只要他回绝这门婚事,不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施万里是朝廷大员,即便是我爹也不可能一口回绝,他至少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正当理由,才能这么做。可是施光浚这个人道貌岸然,很会装腔作势,让我爹对他也颇为满意!” 一说起这个施光浚,就让林柔恨得咬牙切齿。 同样是出身豪门世族,她能把施光浚的本性看的这么准倒也难得,江辰对这个人的评价亦是如此。 于是,两个人似乎第一次找到了相同点,他们都很讨厌施光浚这个人,江辰也想找机会替吴玥出口恶气,报当日施光浚出言不逊的仇。 这时江辰说道:“你刚才说施光浚这个人很会演是吗?” “那是,他这种阴险小人故意在我爹面前装出很关心我的样子,每次看见他的脸都会让我觉得恶心!” 江辰眼前一亮,反而高兴地说:“要是这样的话,我想我知道该怎么收拾他了。” 话说唐勇骑快马当天赶往訾阳,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而他带来的消息直接将整个县衙都给炸开了锅。 “这...这这,这真是林家千金大小姐林柔的随身物件?” 县太爷磕磕巴巴着,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唐勇告诉他,自己进了訾阳城就听说林大小姐走丢的消息,现如今整个林府都急成了一团乱麻,有好几百人被派出去寻找大小姐的下落。 于是他带着这块玉坠登门拜访,马上就被管家认出是小姐的贴身物件,于是林府即刻安排人马直奔关山镇,这会儿功夫相信应该去找江辰了。 “老爷?老爷您倒是拿个主意啊?” 唐勇连唤数声,县太爷才怔怔地回过神来,他开口痛骂道:“那该死的林远舟,害我得罪了林家大小姐,现在人家都跑到关山镇来了,我看我还是避避风头吧!” “不行,唐勇你马上给我放出消息去,就说我突然重病卧床不起,无论什么事情都别来找我!” 彻底慌了神的县太爷,选择用装病来逃避林家的问责,唐勇见状也是摇摇头退了出去。 临近黄昏时分,一队穿着考究的人马来到了江辰家门前,这些人看起来身份不俗,可身上的衣着细看起来又像是仆从的打扮。 “人呢,人去哪儿了?” 领头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急吼吼地询问正巧在隔壁院子里浇花的吴玥。 “我不知道,似乎从昨天开始,这户人家就不在家。” 管家挠挠头,有些懊丧地叹了口气,然后又问吴玥,是否见过一位气质不凡,雍容典雅的大小姐出现在附近。 吴玥仍是摇摇头,答道:“我没见过。” “走,我们先去县衙!” 管家有些无可奈何,只能先去找县太爷要人,按照唐勇告诉他们的信息,此处的县衙似乎为难过大小姐,现在又不能把人给交出来,此时不找县太爷还能找谁? 看着这一队人马扬长而去,吴玥也暗暗松了口气。 吴青山从屋子里走出来,有些不安地对吴玥说道:“我说姐啊,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是担心,可辰哥说他能解决,所以我担心也没用,只要相信他就好。” “不是,我是说我大舅哥现在整天跟那个什么林家大小姐待在一起,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两个人孤男寡女的,再者说又不是有什么深厚的交情,大舅哥为什么非要帮人家这么大的忙?该不会是两个人有问题吧?” 吴玥马上正色道:“你瞎说什么呢,辰哥才不是那样的人,他想帮林小姐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谁也不想被家里逼着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如果是我的话,也希望有人能帮帮自己。” 吴青山深深地叹了口气,“唉,我的好姐姐啊,你算是被我大舅哥给迷得五迷三道了,每句话都是在帮着他说话。” “阿嚏!” 此时待在醉仙楼的江辰,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有强烈的预感是有人在背后编排自己。 “酒送进去了吗?” 他抬头问从身前经过的林清玄,后者回道:“什么人,还非得我亲自送酒进去?” “放心,委屈不了你,如果事情顺利的话,对你也只会有好处,绝无坏处。” 林清玄说道:“那可是你说的,现在林远舟斗垮了林立东,下一个遭殃的人可就是我,你最好帮我想想办法,要不然我就死定了。” 就在林清玄抱怨时,醉仙楼里进来一位年轻公子,而江辰脸上也浮起了笑意。 第五十九章 一出好戏 这位不可一世的户部尚书之子,在江辰的事先安排下,志得意满地径直走入了醉仙楼二楼雅间内。 就在昨日,江辰半路截住正要去訾阳城的唐勇,并且将林柔的一封亲笔书信交给了他。 这个收信人正是施光浚。 “林小姐,施某准时来赴约了。” “公子果然守时,请坐下来陪我喝酒吧。” 雅间内,林柔今日换回了自己那一身华贵服饰,在闪烁的烛火映衬下,显得更添几分优雅与妩媚。 施光浚喜上眉梢,接过林柔为自己斟满的酒杯,就痛痛快快地一饮而尽。 “小姐约我在这里相会,是有什么深意吗?” 林柔道:“你我之间虽然定下婚约,可我却并不了解你,而你也不了解我。所以,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或许我们两人应该私下多接触接触,这样也好多亲近几分。” “平时我们见面,身边总会有一些无关的闲杂人等碍事,多有不便,你说是不是?” 施光浚点头道:“确实如此,还是小姐设想周到,在下今日定要陪小姐喝到尽兴。” 气氛看上去不错嘛,江辰坐在隔壁房内,他此时能够透过前方一扇巨大屏风,随时观察到林柔和施光浚两人的一举一动。 不得不说,这紧挨着的两个房间,设计的相当聪明,往往在这种时候就能发挥神奇作用。 等隔壁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有一个窈窕的身姿悄悄步入江辰的房间内,对方挟着一股香风扑鼻而来,就像是房间里窜进来一只花蝴蝶似的。 “江公子,是不是可以开始了?人家都快等不及了!” 这女人说话时娇滴滴的语气,能轻易惹人一阵酥麻,就这花枝招展,娇艳欲滴的媚态,难怪会让林远舟和林立东两人为她争个头破血流。 站在江辰面前的美艳妇人,正是关山镇艳名大噪的寡妇俏娇娇。 “嘘,看我眼色行事。” 江辰继续关注着隔壁房间的状况,此时已经有几分醉态的施光浚,正慢慢将自己的本性暴露出来。 “小姐,天色不早了,我看咱们还是尽早歇息吧。不过你放心,我施光浚是正人君子,绝不会有任何不轨之举!” 这混蛋口口声声说不会做出不轨之举,可毛手毛脚的丑态,还是显露无疑。 林柔铁青着脸,就差当场给施光浚几个大耳刮子了,江辰知道要是再这么下去,这位林大小姐肯定忍不住那暴脾气。 于是,他轻轻对俏娇娇说道:“下面该轮到你出场了。” “是你说等明日一早,他会主动给我一大笔银子,说话可要算话!” 江辰肯定地回答:“放心,他不敢不给,你只要照我说的做,准能大捞一笔。” 接着,俏娇娇欢欢喜喜地闪去了隔壁,直接将林柔给换了出来,喝得稀里糊涂的施光浚压根分辨不出来,其实他面前早已换了人。 一整坛加了料的江月白,蒙倒大象都绰绰有余,江辰深怕施光浚倒下的太快,这才让俏娇娇这会儿走进去。 “狗东西竟敢摸我的手,刚才我真想拔刀出来,把他那脏手给剁掉!” 林柔怒气冲天地将施光浚臭骂一顿。 江辰说道:“为了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麻烦,稍稍做出点牺牲也是难免的,接下来我们就只需要等明天天亮就行了。” “你找的人靠谱吗?” “你应该听过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句话吧?如果说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是有缝的蛋,那么这位俏娇娇,那简直就是马蜂窝啊!” 当江辰决定要给施光浚下套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俏娇娇,这女人天性如此,又十分贪财,所以她才会在林远舟和林立东之间两头下注,左右逢迎。 江辰花了八十两银子,让俏娇娇来配合他演这出戏,事成之后施光浚那边也得给她好处,对这个女人来说,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当夜,江辰和林柔分别住在了醉仙楼的客房内,等次日天明之后,即将有一出好戏在这里上演。 听说女儿在关山镇现身,訾阳城大富商林雪松就激动的一夜难眠,要不是他身子肥胖,骑不了马,他早就赶到关山镇见林柔了。 不过等他赶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管家几经周折,总算打听到大小姐住在醉仙楼,于是风风火火地先去迎老爷,然后再头前带路,将前来接林柔的队伍往醉仙楼带。 “啊!” “你...你你是什么人,哎呦,我怎么这么可怜呐,竟被你这个奸人给玷污了!” 随着一声尖锐的惊叫声,江辰知道今天的好戏终于拉开帷幕,他和林柔从房间里走出来,倚在二楼扶栏上。 施光浚昨晚住下的那个房间内,正吵吵闹闹的上演着江辰早已安排好的戏码,俏娇娇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将事情闹大,让越多的人知道施光浚在这里越好。 “亏你想的出这种损招,可怎么才能让我爹正巧撞见他们呢?” 林柔对江辰的计谋相当满意,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管家正带着你爹往这里赶呢,我早算到了每一步,绝不会给施光浚留下任何辩驳的机会!” 果然,正如江辰所说的那样,在管家的带领下,林雪松肥胖的身影出现在醉仙楼下,并且马上就察觉到了从二楼房间内传出的吵闹声。 “我不认识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昨晚跟我在一起的人,明明是林家大小姐,怎么会是你?” 宿醉未醒的施光浚,当然被这个跟自己同床共枕的陌生女人给吓坏了,他记得分明是跟林柔一夜春宵,怎么转眼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出,正想要离开醉仙楼,结果就是这么巧合地跟林雪松撞了个对脸。 林雪松表情诧然,目光从衣衫不整的施光浚身上穿过,看到了楼上敞开的房间内,还有一个媚眼如丝的美艳妇人。 “你......” 两人四目相对,林柔这个时候忍不住拍上江辰肩头,兴奋地说:“这下施光浚没脸再提成亲这件事了!” 第六十章 我有一个要求 关山镇这座小城着实不大,施光浚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早上出的事,还没过中午就已经传得满城皆知,在人们口中说什么的都有,传到后面甚至被添油加醋,惟妙惟肖的增添了很多细节内容。 一言以蔽之,就是官家的公子在醉仙楼和俏寡妇两人行苟且之事,结果彼此一言不合闹将起来,恰巧被訾阳城的大富商林雪松给撞个正着。 偏偏林家和施家又定下过一场婚约,现在闹出这样的事,婚约自然不可能再继续下去,而整出闹剧也足够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竞相议论的谈资。 林雪松终于看清了施光浚的真面目,索性他把视作掌上明珠的女儿给找了回来,面对女儿林柔他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面子,掏心掏肺地连连道歉,就差直接给亲女儿跪下磕一个了。 “我的好女儿啊,你就原谅爹吧,我也不知道施光浚竟然是这等下流货色,你放心我一定马上写信给施万里,回绝这门亲事!” “这次完全是爹的错,你想要爹怎么补偿你,尽管开口就是了,我什么都答应!” 婚约被彻底搅黄,林柔心情大好,她也没有忘记自己跟江辰之间的约定。 于是她将江辰引荐给林雪松,还提到要把那些药酒买下来,对此林雪松没有二话,直接吩咐管家照单全收,马上派人将药酒装车带回訾阳。 不愧是富甲一方的大富商,每坛标价一百两银子的药酒,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也不在乎这些药酒的品质如何,因为他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讨好女儿,仅此而已。 总共一千三百五十三坛药酒,就这样被卖出去了,江辰换回的是整整十三万五千三百两银子,要是这件事被赵贺知晓,应该会把他气得当场吐血。 要知道江辰从赵贺手中买下这些酒的时候,几乎就是白菜价,每坛不到十两银子,现在他以十倍价格卖出,真正做到了一本万利。 “你随时可以去訾阳林府,我会让管家将银子换成银票交给你,这样你该满意了吧?” 林柔当着江辰的面,将这件事郑重其事地交代给管家,同时强调了自己说一不二,答应江辰的事情都会不打折扣的兑现。 “额...其实我还有一个小要求,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江辰想了想,露出一副有些为难的表情,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林柔感到些许不悦。 “今天我很高兴,你有什么要求就趁现在提出来,我可是过时不候的!还有,别给我摆出这样的表情,倒像是在怀疑这件事我办不到似的,这可就太小瞧我了!” 林柔终究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有一种骨子里的骄傲,这样就很容易被江辰往沟里带,这时的江辰早就在心里暗暗窃喜了。 略施小计就让这位大小姐不给自己留退路,那可真是太好了。 当然,表面上江辰还是一本正经地答道:“我想让大小姐帮我一个小忙,给訾阳城外那些走投无路的流民们一条生路。” “我知道这件事即便是訾阳城的守将都做不到,但对于你们林家来说,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江辰的表情很认真,而林柔对他提出的这个要求感到不可理喻。 哪有人抓着这样的大好机会,不给自己争取更多利益,却反而去关心那些跟他毫不相关的流民? 这人果然还是个彻头彻尾的书呆子,简直死脑筋! 林柔顿了顿,然后告诉江辰说:“你知道我爹怎么称呼那些流民吗?” “活死人。” 林柔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展现出了她这种身份的人,对于生命的极度漠视。 “我爹说这些人虽然还在苟延残喘,可他们早晚都是要死的,而且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林家可以给他们一口饭吃,却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换句话说叫做神仙难救。” 这番话的确像是林雪松这等人物说出来的,如此的深刻而淡漠,他看透了现实的本相,乃至透彻到几乎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但江辰还是坚定地告诉林柔,“给他们两个月的粮食,给他们能够捱过严冬的衣物,我知道有一个去处可以让他们安心休养生息,剩下的就全靠他们自己了。” 江辰知道给数百流民一些粮食和衣物,这对林家来说完全不值一提,关键只在于做和不做。 林柔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江辰这个人,但她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了。 “好,我给他们半年的粮食,之后的死活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多谢!” 跟江辰谈完之后,林柔也差不多该跟着林雪松返回訾阳了,但以她的脾气是不可能忘记去“关照”那两个倒霉蛋的。 躲在县衙装病的县太爷,终究还是没能逃过林家的秋后算账,就因为他稀里糊涂地被林远舟带偏,当面嘲讽了林家大小姐,这回着实尝到了苦头。 至于林远舟,更是早早主动前来认错,还没皮没脸地说他们这一支林家的分支,其实跟訾阳林家一脉相承,大家都是远房亲戚。 这家伙当街哭诉,声泪俱下,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林柔下跪磕头,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了他的无耻本质。 被江辰无形中狠狠坑了一把的林远舟,都不知道自己这次到底是怎么输到如此一败涂地的,不仅惹怒了訾阳林家的大小姐,连情人俏娇娇也给不知哪来的官家子弟搅和到一块去了。 虽然两人本就是搞破鞋的关系,可林远舟还是不禁觉得自己头顶上绿油油的。 而他现在可顾不上这些了,如何能让林家大小姐消气才是唯一重要的事,只可惜他越是这么卑躬屈膝,就越让林柔生气。 “这混蛋太无耻了,爹,你来处置他吧,我不想再看到这张脸,容易让我反胃!” 林雪松老道地说:“放心,女儿,这件事爹替你出头,保证让这些不长眼的东西吸取教训,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立刻滚得远远的!” 第六十一章 动身,北上 林雪松究竟怎么处置林远舟,江辰就不得而知了。 他急着去将好消息告诉吴玥,眼下离开山关镇的时机已然成熟。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事,林远舟公然激怒訾阳林家,他日后在地方上的日子可就不会好过了,以往同他来往的人,也会顾及到这层利害关系选择对他敬而远之。 在家族中,林远舟的地位也将被林清玄取代,他当街给人下跪,低头乞怜的模样实在过于深入人心,这样的人还怎么能执掌家族大权呢? 脸都不要了! 这算是江辰兑现给林清玄的承诺,他曾说过要助后者在家族中掌权,尽管这家伙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但总比林远舟那种卑劣无耻的小人,还是要强上不少的。 其他事情都不再重要,因为他们马上就会离开关山镇,去往一片全新的天地安心生活。 于是,一个必须要马上定下来的问题,也被摆上了台面。 吴青山眉头紧锁,默默思考了好一阵子,这种冥思苦想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实属难得一见,平时他可不是个喜欢动脑子的人。 在万籁俱静的深夜,房间里的油灯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最终还是吴青山率先开了口,“爹,实不相瞒,我早就想去外面闯出一番事业了,所以我想去投军,在沙场上挣得一份显赫的军功,到时候挂印封侯也不是不可能啊!” 吴青山兴奋地描绘着自己心中的宏伟蓝图,却被老吴直接当头浇下一盆冷水。 “你小子要去打仗?你会什么,连杀一头猪都费劲,你还想去杀人?” “那我从今天开始就练武强身,相信以我的天赋,早晚能成为威风八面的大将军!” 老吴轻蔑地冷笑道:“断无这种可能!” 其实江辰心里是清楚的,吴青山虽然个性莽撞,又粗枝大叶,但他的身体条件却当真是个练武的好材料。 毕竟他老子可是旗山铁骑出来的悍勇之士,这亲生的血脉能差到哪去? 只不过老吴不想吴青山去做那九死一生的买卖,所以才故意奚落自己的儿子,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经过一番讨论后,吴青山坚持要往北行,一路上他就会有投军的机会,他想要加入大乾那几支威名赫赫的主力军,而不是可怜巴巴地被抓了壮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稀里糊涂死在战场上。 吴玥没有什么主见,她觉得无论去哪都好,只要一家人能够在一起就成。 江辰考虑再三,提议去东海比较稳妥,那里毗邻王都又远离北境战事,在那里大家可以安心的生活,不用担心刀兵之祸。 可他的提议却被老吴否决,最终还是这个一家之主当场拍了板。 当老吴口中说出“龙江”这两个字之后,江辰就觉得这背后似乎隐隐有某种暗流在涌动,老吴做出这个选择绝不是他当面说出的理由那么简单。 毕竟那天韩羽阳也说,要经訾阳去龙江,这很难不让人将两者联系起来。 “龙江水路四通八达,到了那里我们再做决定,究竟前往哪里落脚。” 虽然知道老吴此举用意有所隐瞒,但江辰也不打算追根究底,他更在意上次找上门来的赵司隶,要是被那家伙纠缠住,他们的麻烦必定不会少。 如果能安全到达龙江,到时候摆脱追踪也会更加方便,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事不宜迟大家抓紧收拾行装,等天黑之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山关镇,这样才能掌握主动,步步领先。 “老吴,老吴,你快想办法救救我儿子吧!” 忽然,门外传来李家大伯的哭喊声,几人推门出去,看到这个两鬓斑白的老人家哭得老泪纵横,几乎泣不成声。 由于平日里两家关系不错,老吴赶紧上前询问情况,这才知晓是他家儿子李元培今天外出放鸭的时候,竟然被人强行掳去当兵。 这种事一旦遇上了,你不死在疆场为国捐躯,是绝对不可能回来的。 李老伯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指望他能传宗接代,却没想到如今却要被送上人命堆积如山的战场,那还能有命活吗? 老吴深表同情,但这件事情却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吴青山的正义感被激起来,他摩拳擦掌着说:“元培要当兵,那也得去寻一支能征惯战的军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人抓了去,要是死了可太不值了。” “我们赶紧想想办法,去救他回来吧?” 话是如此,可又谈何容易? 江辰看着李老伯孤苦伶仃,要是李元培就这么跟他失散了,也的确是一桩人间惨剧。念在李元培往日对他也算不错,于是就有心想要帮这个忙。 “辰哥,你给出出主意吧?” 吴玥也动了恻隐之心,于是江辰说道:“这件事急不得,李大伯你先安心回家等消息,我去打听一下元培现在的下落,再想办法就他。” 在大家的耐心安抚下,李大伯才支着孱弱的身子回去了。 等到半夜,江辰带着老吴一家人悄然离开山关镇,他们将行李搬上事先准备好的马车,而车夫正是值得信任的顾钧。 江辰说道:“顾大哥会陪着我们一起去龙江,有他一路照应着我也能放心些。” 顾钧跟吴家来往密切,大家的关系也早已十分亲近,让他一起去自然没有问题,不过听江辰的话音似乎是要跟大家分开,吴玥不禁忧心起来。 接下来,江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让顾钧驾车带着大家先去水马驿,有骆天承带他们入訾阳,然后再北上去龙江,而江辰到了訾阳城之后要暂时跟大家分开。 “辰哥,那你万事小心,如果实在力所不及的话,也不要勉强,对我来说只有你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老吴开口道:“放心吧,江辰办事沉稳,又心性机敏,肯定不会有事。” 这一夜大家顺利离开山关镇,等赶到水马驿的时候正好天光大亮,骆天承在得知江辰的意图后,也是欣然答应提供一切帮助。 第六十二章 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到訾阳的第一件事,是去找林柔把卖药酒的钱款拿回来。 一共十三万五千三百两银子,江辰将这笔钱一分为三,除了自己留下一份之外,将其余的两份交给了老吴和吴玥来保管。 “青山,你太粗心大意,钱就不放在你身上了,免得弄丢!” 在得知那些药酒居然卖了那么多钱之后,吴家人都被江辰精明的经商头脑给深深震撼住了。 吴青山说道:“放在老爹和姐姐那边也是一样,你放心吧大舅哥,我会保护好他们的。” “江辰,你得尽快赶来跟我们汇合,我女儿这辈子的幸福可全交到你手上了,别死在外头!” 老吴的话虽然不怎么中听,可他也是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对江辰的关心,一个这么能赚钱的女婿,他还不得偷着乐? 想到今后女儿能衣食无忧的生活,老吴倍感宽慰。 在和吴家人分开之后,江辰带着林府的一众下人们出了城,他们驾着装满粮食和衣物的车马,找到那些正陷入绝境的流民们。 江辰的计划是将流民带去虎头山,那里虽然被他一把火给烧成了废墟,可要是能重新整修起来,绝对是个非常适合落脚栖身的地方。 再加上林家捐出的粮食和衣物,这些流民们终于在绝望之中瞧见了一道曙光。 虎头山还是原来的虎头山,只不过现如今这里的主人不再是杀人不眨眼的山贼,而是这些想在乱世中求得一线生机的可怜人。 “啊!” “别杀我,别杀我!” 突然,前方一片阴暗角落处,传来好几个人的呼救声,奇怪的是双方都露出无比惊恐的表情,一时间竟不知道谁才是要害他们的人。 林府管家被吓了一跳,急忙跑来告诉江辰,他们发现了几十个浑身黑不溜秋蜷缩在断壁残垣下的人。 江辰过去询问才知道,这些人就是原先生活在这里的山贼,他们没有随其他人一样作鸟兽散,而是留在了此地。 因为惧怕被官府的人抓去,又实在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所以他们只能留在这里寸步难行。 “既然如此,你们可愿意改过自新,从今往后不再干那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大侠饶命,我们现在只想活下去,绝对不会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请饶恕我们吧!” 山贼当中也有一些人只是迫于生计,可能他们压根也没干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对于这些人江辰选择网开一面,责令他们留在这里可以,但必须要帮着流民们重建虎头山。 但有一点,这里绝对不能再变成第二个山寨! 安顿好流民们后,林府管家问出让他非常疑惑不解的那个问题。 “我说江公子,你费那么大劲非要帮这些流民做什么?天下乱世纷争,以后流民只会越来越多,你帮的过来吗?” 江辰却淡淡答道:“我不是什么圣人,之所以帮这些人,是因为我们家玥儿有一颗善良的心,她希望我这样做,我只想让她开心。” 在离开虎头山,返回訾阳城的半道上,江辰询问起那些日前被强行募兵带走的人,打听他们眼下被安排在了什么地方。 结果管家告诉他,这些人今天就会被送往西边驻扎的军营中,他们要补充到前线的作战部队中去,所以不会在訾阳城停留太久。 这是江辰需要办的第二件事,将连同李元培在内的人全部救下来。 “对了,江公子,我家小姐特意吩咐,等安顿好那些流民之后,她要在城中摆宴邀你赴约,公子千万莫要忘记!” 管家说完这番话后,领着人返回林府。 江辰不清楚李元培等人被关在什么地方,不过既然他们今天要出城,那就在西门守着,总不会错过他们这支如此显眼的队伍。 至于林柔要请自己吃饭这件事,江辰可就没有放在心上了,他只想早点办完事,然后赶去龙江跟吴玥他们汇合。 他总觉得老吴特意点名要去龙江,会发生些让他难以预料的坏事。 在这天太阳落山之前,江辰等到了押送李元培他们的队伍从西门出来,一路继续往西赶赴驻扎在本地的大军军营。 一路上江辰没有着急动手,四十多个壮丁被十个人押送着,他们的手脚都被铁链锁住,只能维持非常有限的行动范围,而一旦动起手来,他无法保证每个人的安全。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跟在队伍后面,天色渐渐深了。 “就在这里休息,都停下来吧。” 负责押送的人选了一处林荫处,架起篝火吃起了干粮,这让江辰有机会进一步靠近,他也看到了在人群中的李元培。 就在他思索着究竟要如何救人时,忽听耳边一声箭鸣,数支箭矢同时从另一个方向的林子里射出,瞬间就将几名押送者当场杀死。 由于事发突然,江辰几乎没有任何准备,而李元培等人也迅速陷入了惊慌失措的境地。 “救命,不要杀我们,我还不想死啊!” 在一阵嘈杂的求救声中,出现了另一伙来路不明的人,他们出手干净利落,在将押送的人全部杀掉之后,却唯独留下了这些被吓坏了的壮丁。 “瞧瞧,你们都变成什么样子了?谁不想留在家中好好过日子,谁不想和家人在一起?” 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从这些壮丁身前逐一走过,口中还不乏对这些人产生诸多怜悯,不过从他们刚才杀人的手段来看,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江辰沉住气冷静下来,据他观察这伙人一共有十三个,以非常严整有素的队形站住了各个方向的关键位置,这样既能防止有人逃跑,也可以提防敌人突然对他们发起袭击。 如此阵势让江辰相信,这伙人应该是军营出身,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来自于哪里? 结果,那黑衣男子接下来所处的话,却让他心中震撼不已。 “今天,我给你们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是要为了这个根本不在乎你们死活的国家去死,还是归顺我们,用你们的血肉去换一片朗朗乾坤?” 第六十三章 求生之道 起初,江辰以为这伙人充其量就是落草为寇的逃兵,这符合他们杀伐果断的行径,以及富有经验的战斗素质。 可这个中年男人此话一出,让江辰马上醒悟过来,这伙人哪里是什么草寇,分明就是一帮叛贼逆党! 凭刚才这番话,就能定此人一个包藏祸心的叛逆大罪,这样的人无疑是极度危险的。 壮丁们被吓得瑟瑟发抖,没有人敢站出来回应对方,在保持了许久的沉默之后,中年男人竟发出森然的冷笑声。 “你们以为现在是什么太平盛世?明明生得一副健壮男儿的身躯,却像是雏鸡一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你们以为这样会得到别人的同情吗?” “想要在这世道活下去,就得给老子挺起胸膛做人,搞清楚自己究竟要做什么,能做些什么!” 他这番话乍听之下是人生至理,但实则却是在怂恿这些人离经叛道,走上一条不归路。 诚然大乾对不住他们,可跟着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行谋逆之事,就一定是对的? 简直是笑话! 由于事情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江辰不能草率出手,否则到时候非但暴露了自己的形迹,也可能害死不少无辜的人。 他深思熟虑之后,打消了强行营救众人的念头,干掉这十三个逆贼其实不难,可毕竟他只有一个人,想要迅速控制住局面那可不太容易。 尤其是这些人的分散站位,使得他们彼此之间能够及时互相照应,这么一来就显得更加棘手了。 江辰在审时度势之下,决定再耐心等待机会,他知道这些人的警惕心迟早都是要放松下来的,到时候就能找到将他们各个击破机会。 “怎么,不敢做出决定吗?” 中年男人再度开口,这次他高举双手,对壮丁们说道:“我这个人一向很公平,会给你们选择的权利,现在想要离开这里回家去的人,就站到我的左手边。” “愿意留下来跟随我们反抗大乾,想杀尽那些迫害你们的贪官污吏,为亲人朋友报仇雪恨,那就站到我的右手边!” 壮丁们面面相觑,在心中开始了激烈的斗争。 这不是一个容易做出的选择,如果直接离开这里回家的话,他们将会被视作逃兵,到时候恐怕要被当场处决,明正典刑。 可跟着这些来路不明的人踏上反叛之路,他们也不见得就能求得一条生路,最终很可能自己要死,还连累家人受连坐之罪。 这个时候,有人率先做出自己的选择,只见他毫不犹豫地站到了男人的右手边,并且口中振振有词地说着些什么。 “我老婆孩子就是被官府的人害死的,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跟他有同样遭遇的人不在少数,大乾这些年混乱的吏治,不断激化着官府和百姓之间的矛盾,有很多人只是敢怒不敢言,而他们心中对这个朝廷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 在这个人的带动下,陆陆续续有不少人选择铤而走险,他们大都背负着一段血海深仇,只有仇恨才能让人战胜恐惧。 当然,也有一些人并没有那样的勇气,他们宁可抱头鼠窜逃回家去,祈盼着能够侥幸苟且偷生,也绝没有胆子去做叛逆之事。 “我想回家,我才刚成亲没几天,我不想死啊!” 一个哭丧着脸的男人不停哭诉着,而旁人却对他说:“别傻了,你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就算那些狗官不把你就地处决,也会把你再抓去北境边疆。” “我听说北燕人个个长得青面獠牙,力能拔山扛鼎,杀起大乾士兵来就像是屠猪宰羊,你这样的人根本没有机会活命!” 江辰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禁摇起了头。 要不是这年开春以来,大乾在北边的战事一败如水,导致普通大乾百姓们对北燕人畏之如虎,这样长此以往下去,这个国家必然难逃崩塌的厄运。 在不断分流的人群中,江辰看到李元培默默走向了左边,他就是个乡下放鸭务农的普通人,别掺乎那些自己根本应付不了的事情才是对的选择。 看到李元培想回家的决定,江辰暗暗松了口气,至于回家之后要如何躲避官府的追责,就只有江辰来帮他想办法了。 总共四十二名壮丁,终于在一片混乱中全部做出了选择,想要回家的人在数量少略多于对面,但说到底大家只不过是想要努力求生而已,选哪边都不能苛责他们。 只是,这些选择跟着逆贼走上反叛道路的人,江辰对他们不再抱有任何同情心。 中年男人大手一挥,高兴地说道:“很好,如今你们都做出了选择,那么......” “能放我们走了吗?”有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当然,我从来都是说话算话,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一下,你们这些准备回家的人就这么听到、见到了我们刚才说的话,打算要做的事,如果有人去官府告密,那我们岂不是都很危险?” “不...不会的,我们只是想要回家而已,至于你们想做什么,都和我们无关啊!” 中年男人嘴角上扬,忽然语气冰冷地问道:“可要是你们当中有人偷偷告密,并以此作为筹码跟官府换回自由,到时候我们就都被出卖了。” 这番话相当厉害,那些抱定决心走上反叛道路的人,开始一个个目露凶光,因为这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并且严重威胁到了他们的安全。 江辰心中开始预感到一些残酷的景象,即将在他眼前上演,而那个将这些人玩弄于股掌间的男人,简直就是个游戏人间的恶鬼。 他将人性玩弄在股掌之间,简单几句话就能让人由内心深处,滋生出满满的恶意。 “当啷!” 十几把刀被丢在这些人面前,明晃晃的刀刃看上去就像一把把钥匙,一旦触碰便将开启杀戮的大门。 江辰无法继续放任下去了,他必须要阻止这场血腥的惨剧! 第六十四章 腥风血雾 “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无论是回家还是跟我们走,那都是你们自己做出的选择,我并没有逼迫你们。” “那么现在,回家的这一方很有可能出卖我们,防止这种事情发生的最好方式,那就是让他们彻底闭嘴。虽然听起来有些残酷,但这就是活在这乱世的基本原则。” “不要有妇人之仁,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中年男人不断怂恿着大家,有些人的眼眸中几乎只剩下了地上这些杀人利器,而他们正在逐渐丧失作为一个人的本性。 “啊!” “我不管了,我必须要活下去,谁也休想害我!” 突然,其中一个人弯腰捡起地上的刀,直接砍向了站在左边的人群,场面顿时大乱,这场杀戮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上演了。 在猝不及防之下,接连有好几个人被他砍翻在地,而身后还有更多人捡起地上的刀,加入到几乎一边倒的屠杀中。 这是完全不对等的局面,那些选择回家的人本就性情懦弱,只想逃避危险躲藏起来,他们心中没有任何杀念,更没有丝毫直面生死的准备。 而他们所要面对的敌人,却是这些心中积压着恨意,打算抛弃一切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 双方纠缠在一处,每一次手起刀落都飞溅起腥风血雾,而以那个中年男人为首的十三人,却只是静静地驻足观看着眼前发生的景象,他们没有丝毫为之动容。 中年男人还大声说道:“他们想要杀死你们,那你们就白白让他们杀吗?刀不是专给他们用的,你们抢过来不就行了?” 被逼到绝境中的另一伙人,也终于在生死关头狠下决心,他们意识到只有放手一搏,才有可能争取到活下来的机会。 于是这场冲突又呈现出另一番局面,人在退无可退的时候,定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这种力量能战胜胆怯,并发挥出一个人的最大潜能。 “嘶嘶~” 杂乱的打斗声中,中年男人耳边传入一阵异乎寻常的声响。 他机敏地转身环伺四周,赫然发现自己的五名同伴竟已倒在血泊之中,他们甚至在临死前没能发声示警! 有敌人来袭! 这男人的反应很快,只是他无法判断究竟有多少人向他们发起了袭击,要想同时干掉五个同伴,并且做到一击致命,那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办到的。 “沙沙沙......” 附近有人在试图逼近,男人大声呼喊同伴:“都围过来,不要落单!” 他的判断也非常准确,只是话音未落之际,又有两条人影在毫无反抗机会的情况下被当场杀死,而对他们出手的人则迅速隐没到夜色中。 “只有一个人吗?” 刚才似乎隐约看到了那个行动快如闪电的敌人,可真的只有他一人? 这简直不可思议,光凭一个人是怎么做到接连杀死七名同伴的,要知道他们每一个都久经沙场,是在尸山血海摸爬滚打出来的勇士。 就这么被悄无声息地杀掉了,凭什么? 现在还剩下六个人,江辰匍匐在一片微微隆起的斜坡背后,目光如隼般注视着视线中每个人的动向,刚才他注意到这些人的站位开始松动,专注力也都被这场杀戮吸引了过去。 于是他果断出手,抢先干掉了五人,加上之后又解决掉的两个人,在敌人的数量骤减之后,他就能更加游刃有余的掌控局面了。 “阁下是什么人?咱们之间应该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实在没有必要分个生死高下,不如就此作罢,各走各的路如何?” 中年男人大声放话出来,似乎想要罢手言和。 江辰想了想说,“这仇不是已经结下了吗?今天你们要不把自己的底细交代清楚,我是不会放你们活着离开的。” 话说到此,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妥,紧接着就听见几声短促的离弦之音,下一刻他赶紧侧身翻滚出去,这才惊险地避开了由头顶落下来的箭矢。 差点忘了这伙人手上有硬弓,刚才之所以冲自己喊话,是为了判断他的位置而已。 这些人张弓搭箭往天上射,利用箭矢飞行的抛物线轨迹,绕开斜坡遮挡的角度,果真是非常聪明的做法,若不是临阵经验丰富的老兵油子,哪会有这样的手段? 江辰对这伙人的身份越来越感兴趣,而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杀戮也渐入白热化,不知道究竟还剩下多少人,再不去出手干预的话,李元培也必然凶多吉少。 留神细听了一会儿周围的动静,江辰发现这伙人的脚步声正在迅速远去,等他起身查看时,对方果真选择了退避。 哪怕江辰杀了他们七名同伴,他们似乎也没有要报仇雪恨的打算。 这么一来江辰终于能腾出手,去阻止那些正在互相残杀的人,交错晃动的人影被他一个个分开,然而这些人几乎都已经完全丧失理智。 当江辰好意要阻止他们的时候,却被误认为是敌人,对方颤抖的双手还牢牢紧握着带血的刀柄,每一次挥斩都毫不留情。 江辰也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些被逼到这份上的人,他的手并不想沾染这帮人的鲜血,于是只能选择将他们打晕在地。 至于今后他们究竟是生是死,那就全凭天意了。 让人痛心的是,他们和地上那些冰冷的尸体,原本都是有机会回家的,都是那个男人毁掉了他们的希望,最终酿成如此人间惨剧。 江辰一边收拾这些发了疯的人,一边找寻着李元培的踪影,但他始终都没能找到,而地上也并没有李元培的尸身。 在多次寻找无果的情况下,江辰只能选择放弃,他寄希望于李元培已经趁乱逃离此地,那么他应该会找机会回山关镇去的。 眼下,他的眼前还有几个抱头伏地,被吓到浑身颤栗的人,他们侥幸在刚才的混乱中存活下来,也始终没有选择拿起刀伤害任何一个人。 “你们可以往南去虎头山暂避风头,等安全之后在回家。” 江辰给这些可怜人指出了一条生路。 第六十五章 人才难得 要说訾阳城里最大的官,那肯定是守将狄洪。 这位深谙中庸之道,将明哲保身运用到极致的将领,麾下掌管着两万人马,当真是訾阳最有权利的人。 可纵然如此,狄洪却还是要对另一个人敬畏三分,那就是南境首屈一指的大富豪林雪松。 狄洪有人马、有刀枪,两万人拉出去浩浩荡荡,军势滔天,可这么多人的部队每天吃喝拉撒都是巨大的开销,眼下朝廷方面又是自顾不暇。 如何能够做到自给自足,就成了狄洪绞尽脑汁要考虑的大问题。 索性他巴结上林雪松,果断在钱财面前问心无愧地低了头,这才让他的这些人马不至于挨饿受冻,他也能安心当个守城将军。 要是这么说来,林雪松才是訾阳城真正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可是连他这样的人,居然也有惧怕的对象。 由于家里就林柔这么一个孩子,林雪松对他这个女儿可谓是百依百顺,宠溺有加,久而久之已经到了没有底线的程度。 这天一早,林柔就在家中大发脾气,吓得林雪松不知所措,仓皇躲到桌子底下才免于被东西砸破了脑袋。 眼看着价值八百两的一对青花瓷瓶,被林柔砸个粉碎,林雪松眼睛都不眨一下,爬起来第一句话便是问女儿是否受伤。 林柔瞥了一眼,怒道:“都怪你,非让我请那个混蛋江辰吃饭,现在倒好呀,把你我的面子全部丢光了吧?” “那家伙非但不给面子,竟然连个回信都没有,这是压根没有把咱们林家放在眼里,简直自取其辱!” 让林柔这么恼火的事情,就是昨晚江辰无视她邀约,压根连个人影都没出现,堂堂林家大小姐什么时候被人如此忽视过? 也难怪林柔憋了一晚的邪火,今早见了她爹林雪松就一股脑全部发泄了出来。 林雪松憨笑说:“好女儿,你何必这么动怒,像江辰这样的人总是有些古怪脾气,咱们不必跟他一般见识。” “最重要的是得学会笼络人心,尤其是那个江辰,他是难得的人才,把他收服后为己所用,定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在林雪松大谈自己的驭人之术时,林柔根本就连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现在脑子里一浮现起江辰那张脸,就恨不得把这个混蛋大卸八块,否则难解她心头之恨! “老爷,江辰回到城里来了!” 管家脚步匆匆地赶来,张口第一句话便是跟江辰有关。 没想到林雪松肥胖的身体,“噌”一下子就窜了起来,他还满脸兴奋地让林柔赶紧换身衣服,跟他一起去找江辰。 此时的江辰正慢悠悠走在訾阳城中,他才刚刚和骆天承在城门口分开,在得知吴玥他们已经顺利前往龙江,他心里安心了不少。 正走着,只见前方人头攒动,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在十几人的马队护送下,风风火火地停到了他面前。 “嗯?这不是林老爷和大小姐吗?” 江辰不免有些好奇,林家这么兴师动众的来找自己,到底是想干什么? 看这对父女此时的表情跟反应,就更加耐人寻味了,林雪松喜笑颜开,态度谄媚,而反观林柔却是冲江辰横眉怒目,恨不得要扒了他的皮一样。 “江公子,可算是找到你了,咱们能否借一步说话?” 林雪松满脸横肉随着他咧开嘴的笑容,而上下微颤着,江辰从他身上嗅到了一股子奸商的气息。 “对不住,林老爷,我正有急事要办,有什么话不妨在这里说。” “好,江公子所酿制的药酒对跌打损伤具有奇效,我想请你来为我林家做事,等打开销路之后,这些药酒必定能让我们赚个盆满钵盈!” “至于酬劳方面,江公子尽管放心,我林雪松最欣赏像你这样有才华的人,绝不会有所亏待!” 一旁的林柔有点听不下去了,她急急地说道:“爹,你想什么呢,居然让这种人来给家里做事,你就不怕他坑死你?” “再者说了,比他有能耐的人多的去了,何必要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他!” 林雪松尴尬地笑了笑,却对女儿的话置之不理。 他凭着自己独到的经商之道,一步一个脚印才打下了今时今日的地位,他对自己的眼光是绝对有信心的,眼前的江辰可不是泛泛之辈。 招揽这样的人才,便是他们林家能长盛不衰的关键所在。 起初,林雪松对从江辰手里买下的那些药酒,根本毫无兴趣,可无意间他得知女儿林柔就曾用这种药酒,来治疗脚踝的伤势。 没想到才仅仅一天时间,便能让她活动自如,疼痛全消。 如此神药简直就是上天赐予他们林家的又一个巨大商机,嗅觉灵敏的林雪松马上打定主意,让女儿出面把江辰请过来。 于是也就有了昨夜,林柔摆宴请江辰吃饭的事情,只可惜被江辰给直接无视了。 虽然如此,但林雪松可不是那种为了面子,而放弃利益的人,他完全可以为了达成目的,放低自己的身段来逢迎对方。 “抱歉了,林老爷。难得你这么看得起我,只是我要陪家人远行,实在不方便留下来。” 当江辰说明情况,婉拒林雪松的邀请后,这位精明的富商又马上做出了另一个提议。 “既然如此,那么不知道江公子是否愿意将药酒配方卖给我?我也不跟公子打马虎眼,这配方最起码价值十万,而我准备出双倍价格买下它。” 江辰愣了一下,心说这林雪松果然是豪气的不像话,张口就是二十万两银子,买他手里的药酒配方。 早知道他这么挥金如土,当初那些药酒就该定更高的价格才是啊! 心中有些懊悔的江辰,不动声色地回答说:“如果林老爷这么喜欢那配方,我就不妨送给你好了。” “我也不需要什么回报,只愿以此同林老爷交个朋友。” 一听江辰居然要跟自己老爹交朋友,林柔这脸色就更加恼火起来。 第六十六章 老狐狸的精算盘 林柔因江辰昨晚对她的无视而耿耿于怀,现在眼见这无礼的混蛋居然跟老爹聊得很是投缘,这让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爹,他这个人我再了解不过了,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势利小人,他现在口口声声说不为求财,指不定心里憋着什么坏!” 林雪松笑呵呵地摆摆手,对江辰满脸和气地说:“江老弟别在意,我这个女儿啊就是任性了点,要不是多亏你两次出手相救,她可就危险喽。” “她呀虽然嘴上不承认,其实心里也是对江老弟充满感激的。” “所以,诚然江老弟你胸襟宽阔,视金银财帛为粪土,可我也委实不该白白占了这个便宜。况且我是个生意人,一向喜欢互惠互利的处事方式。” 江辰马上明白了林雪松的意思,这位可是在商场沉浮数十载的老狐狸,若是白拿了这药酒配方,日后以此大捞一笔的话,就怕江辰回头找他瓜分利益,双方纠缠不清也会很头疼。 因此有时候白得的东西未必就好,莫不如利益交换,这样才能断了后顾之忧。 在明白林雪松的心思之后,江辰说道:“林老爷说的是,但实话说这药酒配方对我而言也不值那么些钱,我也不能坑了你。” 于是林雪松心中有了个主意,他命管家将一块玉坠取来,由他亲自交到江辰手中。 “林老弟,我就用这块玉坠来跟你交换药酒配方,这块玉坠跟小女随身携带的那块出自同一块玉石,我命工匠雕琢成一对,虽然值不得几个钱,但乃是属于我林府的一件信物!” “日后但有差遣,可将玉坠对任何林府中人出示,他们会将持有此玉坠的人视作主人,一切遵从你的吩咐。” 江辰不禁暗叹,林雪松果真老道,这块玉坠既照顾到了双方的面子,用来跟药酒配方做交换也完全对等,一切都恰如其分,面面俱到。 虽然林雪松说这玉坠并不值钱,但料想能让林家大小姐贴身佩带的饰物,怎么可能一文不值? 玉坠价值几许那是见仁见智的事情,而借由这块玉坠给到江辰的权利,却是天大的面子。日后江辰所到之处但凡有林家的人,他都有权利调遣,至于要不要行使这个权利,那就是江辰自己的事了。 林雪松以极为精明的方式换得配方,同时也明确表达出要拉拢江辰的意思,有这份心机手段难怪他能在南境商场搅得风生水起。 反观这位只知道大呼小叫的林家大小姐,要学的东西可还多着呢! 此时林柔越听越不对劲,刚才江辰和他老爹林雪松之间还拘泥于互相客套的程度,可眨眼间林雪松却用上了江老弟这样的称呼。 这辈分可不对啊! 就连“龙凤双蝶”这对玉坠的另一块,竟也这么轻易给了江辰,那架势倒不像只是拉拢人家而已。 林柔见老爹如此看重江辰,心中愤懑地说:“爹,差不多得了,江辰救我两次是不假,但咱们该还的也还了,从现在开始也两清了吧!” “人家既然急着赶路,就别在这里耽搁了,我还要去悦春楼喝鲜枣羹呢!” 那悦春楼便是昨夜林柔设宴的酒楼,也是訾阳城最有排场的地方,林柔这个时候提到悦春楼,心里多是有所不甘。 于是江辰收下玉坠,跟林家人就此告别。 从訾阳到龙江有两日行程,一路上阴雨延绵,路途泥泞不堪,更麻烦的是江辰发现自己被人给盯上了,对方自以为跟踪手段了得,一直悄无声息地尾随其后。 殊不知,在离开訾阳城那天开始,江辰就已经知道对方的存在。 只是对江辰来说,现在并不是在路途上耽搁的时候,他决定见机行事,等到合适的机会在跟这些人摊牌。 从早上开始,这雨就断断续续下个不停,江辰放弃骑马而改为步行,就是为了避开官道改由山路前往龙江,只是他没想到对方那么快就纠缠上来了。 以他对身后那些尾随者的了解,应该就是那个赵司隶带人追了过来,老吴一家子半夜离开关山镇,怎么想都有些畏罪潜逃的嫌疑。 否则无缘无故为何要这么匆忙离开? 那赵司隶现在肯定会盯住老吴不放,只是他们的行动终究是晚了一步,所以才只是找到江辰而已,却不知老吴一家此时已到龙江。 “快走,再敢逃跑老子立马打断你们的腿!” 前方一个粗暴的声音,穿过淅沥的雨声传入江辰耳中,他敏锐的听觉立刻就判断出,有三个脚步声在前方不远处踩着泥泞自东向西行进。 根据步音轻重,他还知道这三人中有两个是女子,另一个则是体型健壮的男人,根据说话声来看大概应在五十岁上下。 这些信息立刻在江辰的脑海中汇总,并且帮助他分析出了大致的情形。 像这种能够随时随地根据获取到的有限情报,在第一时间做出精准判断的能力,即便是经验丰富的军中精锐,也很难掌握精髓。 可江辰不同,他是军中精锐中的精锐,不折不扣的佣兵之王。 凭借这继承自前世的超强能力,可以帮助他在这个乱世中更加游刃有余地去面对各种情况。 现在他正循声找去,虽然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可在跟吴玥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却被这个心地善良的小丫头给感染了。 他所了解的这个世道,远比吴玥所认知的残酷千万倍,可江辰认为吴玥心中这份纯真是值得守护的。 因此,他答应吴玥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拯救那些被强行拉走的壮丁,做这些事情并不是出于他心底那些微不足道的怜悯,还是为了让吴玥感受到,这个世道依然还留存着希望。 “你放过我们姐妹吧,欠你的那些银子,容我们日后偿还。” “一定会还你的,请发发善心放过我们!” 江辰看到两个瘦弱的女子,脖子上缠着绳套,另一端则是被握在一个面色黢黑,满脸虬髯的男人手中。 第六十七章 多谢公子相救 她们看上去,就像是被身子拴起来的狗一样。 这种非人道的行径,在如今混乱的时局之下并不罕见,可这并不意味着人们就得接受这样礼乐崩坏的乱象。 跟江辰之前的判断大致相近,这两个年轻姑娘似乎因为欠下债务,因此才被债主当成了抵押物给绑了。 “哼,放你们走?那你们老子欠我的银子,我找谁要去?那混蛋自己跑没了踪影,就撇下你们两个只会张口吃饭的东西,难道我就活该自认倒霉?” 黑脸男人说到这里就满肚子火气,他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随后扯动手里的绳子,驱使两个姑娘继续往前走。 “奉劝你们两个趁早断了逃走的念头,老老实实跟老子回去生七八个孩子,给老子养老送终,这就是你们唯一的用处!” 男人用极其粗暴的方式对待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可想而知她们日后的生活必将犹如地狱一般。 江辰暗自叹了口气,他并不想多事,可他想到若是吴玥在这里的话,肯定希望他出手相救,帮帮这两个可怜的姑娘。 念及于此,江辰本欲离开的身子缓缓转了回来。 两位姑娘悲恸欲绝,场面十分凄惨,但这丝毫打动不了这个完全不把她们当人看的债主。 “哭什么哭,有用吗?你们以为会有人来管你们的闲事,做梦去吧!” 话音未落,江辰的身影几乎无声无息地靠近过来,把这个恶言恶语的男人直接给吓得一哆嗦。 “什...什么人!” “别慌,我是路过的。” 男人瞪眼瞅了瞅江辰,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就是个正巧经过的落魄书生,因此态度马上变得傲慢起来。 “我还以为见鬼了呢,你这个百无一用的穷书生,有事吗?” 江辰客气地问道:“敢问这两位姑娘是怎么了,为何要被如此对待?” 男人没好气地回应说:“她们欠了老子一大笔钱,所以我想怎么对待她们都不为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钱还那只能带她们回去抵债。” “你这穷书生莫非想多管闲事?” 江辰笑了笑说:“不敢,不敢,她们究竟欠下多少钱?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帮她们还了。” 当江辰说明来意后,男人顿时捧腹大笑起来。 他指着江辰的鼻子,无所顾忌地嘲讽道:“就你也想英雄救美?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以为自己是谁啊!” 这个男人最瞧不上满嘴道德文章,又喜欢多管闲事的迂腐书生,而江辰此时在他眼里的形象,完美符合这些条件。 更重要的是,人家根本就不认为江辰能拿出这笔钱,因此就更不需要顾忌什么,只管大声嘲笑罢了。 看到江辰这番好意,两位姑娘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心中燃起一丝丝的希望,若是被这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公子买走,总好过在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手中受尽折磨。 但她们现在也同样担心,江辰是否能够出的起这笔不菲的价码。 “老哥只管说出个数来,不用替我的钱袋子担心。” 江辰语气平静,却给人一种十分自信的优越感,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男人便伸手向他张开了五根手指。 “五十两银子!” “噢。” “我指的是一个人的价,两人总共一百五十两。” 江辰皱了皱眉,不知道这家伙的账头是如何算的,他怎么有点听不懂呢? 两位姑娘立马焦急地连连否认,说这个男人摆明了是在坑江辰,她们家欠下的债务总共就一百两银子,现在平白无故又多出五十两,那根本是子虚乌有。 “公子,真的只有一百两,你可千万别被他给骗了!” “是啊,他是存心坐地起价,太过分了。” 江辰点点头,心说这两个姑娘心底不错,如果换做别人可能就只管让他掏银子出来,确保自己能够早点重获自由,但她们此时还担心江辰被骗,要知道这样做很可能导致这笔交易就这么黄了。 要是那样的话,她们也会失去得救的机会。 “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又欠打了是不是?” 男人一副理所当然地口吻,向江辰解释说:“她们老子欠我一百两银子是没错,可这都过去半年时间了,光是利钱就有几十两银子。” “再加上这些天我给她们吃穿,一路上的拥堵花销也不少,再收五十两银子不过分吧?” “你小子到底有没有钱,没有的话就趁早给老子滚蛋,别站在这里碍眼!” 江辰并不生气,在这个男人即将不耐烦的时候,他从身上取出一百五十两,直接交到了对方手里。 “一百五十两,咱们人钱两清。” 男人瞪大眼睛对着手里的银子左瞧右看,江辰能如此利索地拿出一百五十两,这有点超出他的意料。 “没想到,你一个穷书生居然还真有银子!” “那好,这两个丫头就归你了,如你所言我们人货两清,不能反悔。” 江辰郑重地点下了头。 两位姑娘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她们激动地相拥在一起,似乎笼罩在她们头顶的阴霾,终于在这一刻等来了拨云见日的时刻。 “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先给恩人磕头拜谢!” 她们对江辰充满感激之情,而那个黑脸男人得到了他想要的,却在扭头离开时不怀好意地瞧了江辰几眼。 这个不经意的细节被江辰敏锐地捕捉到,对方此举似乎意味深长。 “好了,两位姑娘快快起身吧,眼看雨又要下大了,我们得赶紧找地方避一避。” 江辰的神态举止温和有礼,跟刚才那个黑面煞星犹如天壤之别,两位姑娘心中大定,她们觉得这次真是交上了好运。 看江辰俊朗的模样,还有刚才拿出银两时的大气,她们自然是愿意追随在这位年轻公子身边的。 这算得上是老天爷对她们的格外垂怜了,要不是遇上江辰,她们根本不敢去想自己的将来,究竟会有多么悲惨...... 第六十八章 贪心不足蛇吞象 为了避雨,江辰带着两个姑娘又走了两里多地,终于在一片水雾蒙蒙中找到了一座破败的庙宇。 这房子虽然已经垮塌了一半,但还在东北角尚有落脚之地,能够勉强遮风挡雨。 在交谈中得知,两位姑娘里身穿碎花红衣的名叫木嫦,家住在离龙江二十里外的一座小村落,只因她们那好赌的爹欠下一屁股赌债,才连累她们险些成为恶棍的阶下囚。 坐在木嫦旁边的姑娘,则是她的亲妹妹木锦,两人相差五岁,都出落得亭亭玉立,脱俗清雅。 木嫦告诉江辰,刚才那个押着她们赶路的黑面煞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恶霸,名叫刘奎。这人横行霸道,无恶不作,乡亲们遇上他总是要退避三舍,心中惶恐不安。 这次刘奎找上她们家,当爹的混账前一天晚上就自己偷摸跑了,气得刘奎直接点火烧了木家,眼下两姐妹无依无靠,只剩下彼此相依为命。 江辰实在听了太多这样的故事,默不作声地点起一堆篝火,然后便起身往后走去。 木嫦和木锦见状,也急急忙忙起身,深怕江辰会这么丢下她们不管。 “你们这是做什么?” “公子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我们两个现在已经是公子的人了。” 江辰挠了挠头,平静地说:“我将你们从刘奎手中买下,并非为了将你们留在身边奴役,所以你们也千万别说这种话。” “人人生而自由,谁也主宰不了你们的命运。” 话是如此,但木嫦却含泪道:“公子!” “我们姐妹俩在这乱世之中无依无靠,只求能够留在公子身边,你将我们收作贱妾也好,女婢也罢,就算让我们当牛做马也绝无怨言!” “请公子留下我们吧。” 木嫦、木锦跪倒在江辰面前,她们清澈动人的双眸中再度涌出热泪,对于她们来说现如今的处境可谓是山穷水尽,只有努力抓住江辰这棵大树,才能有活下去的生机。 “你们起来吧,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只是我眼下也处在危险之中,具体情况不方便细说,但你们若是留在我身边太长时间,就必定会受我牵累。” “不过我可以保证将你们安全送到龙江,再给你们一些银子,往后的路就只能靠你们自己去走了。” 接着,三人围坐在篝火前慢慢将身上被雨水打湿的衣物烤干,等到外面雨水终于停歇后,才起身准备继续赶路。 木锦一蹦一跳着跨过积水的坑洼,站在庙门前回身招手道:“公子,姐姐,果真不下雨了,现在周围的空气好清新呢。” “你们快来呀!” 木锦的举止甚是可爱,她才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刚刚经受了如此磨难,还能在她脸上重现天真烂漫的笑容,这真是一件美好的事。 可好景不长,一只冰冷的手从她背后伸出来,紧紧勒住了她的脖子。 “真不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突然出现在木锦身后的黑脸男人,正是去而复返的恶徒刘奎。 木嫦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妹妹落在了刘奎手中,这突如其来的骤变令她几乎当场昏厥。 江辰及时出手扶在木嫦腰间,沉声宽慰道:“放心,你妹妹不会有事。” 刘奎咧开嘴,放肆地大笑起来:“你个臭书生,别以为有几个钱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现在我这边有人,有刀,还有这该死的臭丫头在手上,你要怎么跟我斗!” 说话间,另有两人从庙门外闪身进来,他们嘴角上扬,手里握着明晃晃绽出寒芒的刀刃。 摆在眼前的局面不言自明,江辰若是不肯老老实实就范,必然将面临着身首异处的危险境地。 “姐姐...公子......” 木锦眼中噙泪,却努力抑制着自己不要哭出来。 她甚至有些自责,为什么那么不小心就给这恶人捉住了,现在还要连累姐姐和公子跟她一起遭难。 但是,就算如此糟糕的局面下,江辰的脸上依然古井不波,云淡风轻。 “你见我这么轻易就拿出一百五十两银子,就觊觎我身上还有更多钱财值得劫掠,于是赶紧找来两个帮手暗中跟随,打算把我洗劫一空,再将两姐妹重新绑了回去。” “如此一来,你人财皆得,还大赚一笔,简直是天大的美事啊!” 刘奎冷冷地说道:“就是如此,你还算聪明,知道我想干什么。既然你这么识时务,就赶紧把银子叫出来,省得老子亲自动手。” 谁知江辰却干脆地回答说:“银子有的是,却不会给你。” “嘿,找死啊!你们过去先把这小子宰了!” 在刘奎一声命令下,两个手下提刀往江辰身前走去,但还没等他们走近几步,脚下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绊倒在地。 两人纷纷倒下,刘奎始料未及,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下意识地放了下去,这让江辰有了出手的机会。 一枚蓄力已久的石子从江辰手中飞出,正中刘奎面门,他在一声惨叫中仰后跌倒,刚才还明明处于绝对劣势的江辰,竟轻而易举地完成了反杀。 身手敏捷的江辰将木锦带回木嫦身边,紧接着拾起掉落在地的刀,让两姐妹先走出去。 只听几声干净利落的声响,刘奎带来的两名帮手已做了刀下之鬼,被石子打得头晕脑胀的刘奎,赶紧连滚带爬想要逃离此地。 他终于发现被自己瞧不起的臭书生,实则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狠人,但到了这个时候,无论他如何放声哭嚎都无济于事,江辰的刀由头顶落下...... 片刻之后,这残破的庙宇中重新归于沉寂。 江辰若无其事地迈步出来,对木家两姐妹淡淡说道:“好了,我们走。” 一路上,木嫦和木锦都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对江辰心生惧意,木嫦更是好奇地向江辰提了一个问题。 “公子,想不到你身手如此了得,那你为什么当初还要付银子给刘奎那种人呢?” 江辰道:“任何事都要讲求一个规矩,这个乱世正是因为谁都不讲规矩,才弄成了这般样子。” 第六十九章 龙骨城门 刘奎临走前那一眼,就让江辰猜到了他在打什么主意。 在破庙里烤火时,江辰曾起身走到门口,不动声色地布置下一个陷阱,他猜到刘奎会去而复返,并且身边必定多了帮手。 因为光凭刘奎一个人,想要杀人越货,面对一男两女还是会有压力,只有加上两个帮手他才会以为能稳操胜券。 到最后他发现自己错得很离谱,可惜有时候人并没有纠正自己错误的机会。 江辰告诉木嫦:“当时你们的确欠了他一笔银子,所以我没道理从他手中强行将你们解救出来,若是那样做的话,就难免会伤了他的性命,这样就显得我在恃强凌弱了。” “可我将银子交给他,说明人财两清的情况下,他居然还想杀了我,抢走我身上的银子,如此险恶的行径暴露无遗,那我就没必要对他客气了。” 木嫦点点头,信服地说:“我懂了,公子做事有自己的分寸,要遵循着天经地义的道理。” “姐姐,你听懂了?我怎么就听不懂呢,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木锦挠着头,摆出一副苦恼的样子。 “你呀,平时让你多读点书你就是不听,现在知道读书有用了吧。” 木嫦对妹妹很是疼爱,颇有长姐风范。 三人继续上路,终于赶在天黑前顺利抵达龙江,眼前出现龙江城那闻名遐迩的城门,外形酷似张着大嘴,露出锋利獠牙的怪兽。 据说这道城门便是用巨龙的龙骨浇筑而成,但大家也都很清楚,那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罢了,更多人相信用来做城门的兽骨,应该是龙江中一条大鱼的脑袋。 “用鱼头做城门,那这条鱼究竟有多大呀?” 在听闻了有关城门的这个传说后,木锦不禁这样发出感叹。 而等到走进龙江城后,木嫦、木锦两姐妹的话语就变得越来越少,脚步也沉重了许多。 江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我会尽可能帮你们解决。” “公子,我们...能不能继续跟着你?” 木嫦说出了一路上憋在心里的话,木锦也向江辰投来乞求的目光。 原来她们想起江辰说过,等到了龙江后便会和她们分开,这让两姐妹心中沉甸甸的,她们打从心眼里就不希望离开江辰身边。 了解到两姐妹的心意后,江辰劝解她们说:“木嫦,木锦,我眼下还有一些事没有了结,不久之后会有人来找我的麻烦,这样你们两个一直跟着我就会遇到危险。” “公子,我们不怕,只要能够跟你在一起,什么危险都不重要。” “那不如这样,我先想办法将你们安顿下来,他日若是我能平安归来,再找你们相聚。” 江辰好说歹说,总算让两姐妹接受了他的提议,紧接着他便开始沿街寻找挂有林家招牌的商铺。 林雪松的生意遍布整个南境,在这龙江地界内,自然不难找到他的产业。 “客官,里边请!” “今天有什么好关照呐?” 这家绸缎庄掌柜冲着江辰点头哈腰,他见两位身段玲珑的俏丽女子随行在侧,就料想是有一笔不错的生意上门了。 他这里可是拥有全龙江城最好最多的上等料子,哪家千金小姐,富贾显贵不喜欢这里的布料,那可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江辰剑眉星目,风度翩翩,这两位女子也是芊芊细步,精妙无双,怎么看都像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只是这三人身上的衣物似乎有些皱巴巴的,显然不太符合他们的身份气质。 但不管怎么样,老掌柜自信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在他热忱的目光下,江辰都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当他说出并不是来买布裁衣,反而有事想找掌柜帮忙时,这张笑靥如花的老脸顿时就枯萎了。 “帮忙?” “公子可真会开玩笑,我们只是一家绸缎庄而已,能帮得了什么忙?” 江辰回道:“我想请掌柜给两位姑娘寻个去处,只要能让她们在龙江安身立命就成。” 老掌柜没好气地说:“真是笑话,那不就是乞讨来了吗?我活了这么大半辈子,还头一回见你们这么不要脸的!” “我这里开门做生意,你们如果花不起这个钱,那就赶紧给我滚蛋!” “别妨碍我们迎接贵客临门!” 好家伙,这张老脸翻起来比翻书还快,江辰正要解释一下,老掌柜已经招呼伙计过来,打算把他们毫不客气地轰出去。 “等一下!” “有件东西得让你先瞧一眼,待会儿你就知道不该这样对待我们了。” 老掌柜歪嘴讥笑道:“你身上能有什么好东西,快给我滚蛋。” 可当江辰把“龙凤双蝶”玉坠亮出来之后,老掌柜浑浊的眼睛居然闪过一道清亮,他整个人就好像突然被定住了似的,半天都没挪动步子。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这坠子?” “林雪松送给我的。”江辰如实相告。 结果老掌柜差点没一头磕在地下,在确定这玉坠的确是真货后,他的态度开始出现巨大的转折。 “公子大驾光临,老夫真是失礼了,实在该死!” “请三位里边请,来人呐,赶紧看茶!” 老掌柜在看了玉坠之后,竟然变得比刚进门时候更加谄媚,木嫦和木锦心中茫然无措,想不明白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被迎进后堂入座后,江辰说道:“怪我一时把玉坠的事给忘了,让老掌柜有了误会。” “别别别,公子您言重了,都是我这个老不死的东西老眼昏花,竟然不识公子庐山真面目,请公子千万要原谅我啊。” 在江辰详细说清楚来意后,老掌柜二话不说,当即答应为木嫦、木锦两姐妹寻一个能落脚的地方。 “请公子放心,老夫必定妥善安顿两位夫人,决不让她们受半分委屈!” 江辰正要喝茶,结果一口没咽下去,全部喷在了老掌柜的脸上。 “你误会了,这两位姑娘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可不能乱叫啊!” 第七十章 江中巨船 老掌柜将江辰路见不平的善举,彻底误会成金屋藏娇,于是才有了刚才那离谱的称呼。 他这一说,害姐妹俩的脸颊也是红扑扑的,低垂着脑袋都不敢看江辰。 于是,江辰只能又细致地说了一遍,他的意思是最好能安排两姐妹学点手艺,好让她们能够自力更生。 再有就是别让人欺负她们,平日里多照应着点,再寻个可以安顿下来的住处也就行了。 老掌柜连连点头,表示这件事他会尽心尽力去办妥,绝不会让江辰失望。 由于江辰手上有那块玉坠,因此他所说的话就等同于林雪松直接下的命令,老掌柜哪里敢有丝毫怠慢。 在老掌柜起身去安排这些事的时候,江辰给了五百两银子让两姐妹在龙江好好过日子,其实有这笔钱傍身,也够她们衣食无忧地生活好些年了。 木嫦动情地说道:“公子,你可一定要早点回来找我们。我和妹妹的命都是你救的,我们生生死死都是你的人!” “公子,虽然我不懂你到底会遇上什么危险,但我相信老天爷会帮你,因为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大好人。” 江辰冲他们笑着说:“好,我会遵守承诺。” “往后你们就在龙江城好好生活吧,如果真遇上什么棘手的难处,那你们就去找老掌柜,他背后还有大人物当靠山,肯定能帮你们。” “嗯,木嫦记下了!” 江辰被两姐妹恋恋不舍地送出门,接下来他开始留意城中几家客栈的墙角处,专门寻找一个只有他和顾钧知道的特殊记号。 在出发前他们就约定过,等顾钧将吴家安全护送到龙江城后,便会找一家客栈的墙根底下,留下能让江辰找到的标记。 江辰再通过标记,去跟大家汇合。 “找到了,是羊角标记!” 江辰的精神为之振奋,因为这说明他马上就要见到吴玥,见到大家了。 按照这羊角的朝向,他迅速找到并走进这家名为“吉祥升”的客栈,找伙计一打听才知道,原先他们这里的确住着姓吴的一家子,然而现在却都已离开。 “走了?” 江辰心头顿时一紧,敏锐的直觉让他预感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 “哦,对了,还有一个人正躺在柴房呢,好像是这一家子的车夫,你要是认识他,就干脆替他把房钱结了吧。” 伙计的话让江辰很激动,他一把推开正准备朝他伸手要钱的伙计,直接往柴房冲了过去。 “嘿,你这家伙可要给钱啊!” 江辰心中充满了许许多多的疑问,而现在唯一能将这一切解释清楚的人就是顾钧,可他为什么会躺在柴房里? “嘭!” 柴房的门被推开,出现在江辰视线中的是遍体鳞伤,几乎完全无法动弹的顾钧,他就这么默默地躺在柴堆里,就好像一只受伤等死的野兽。 “顾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看到江辰出现在眼前时,顾钧激动地一把抓住他的手,但他几乎很难将一句简简单单地话顺畅地说出来。 “青...青山被关在江中...江中巨船上,那些人不知为何...跟我们过不去。” “吴玥呢?还有老吴,他们现在安全吗?” 顾钧努力地吐出口气,回答说:“我们失散了......” “顾大哥你安心养伤,别再说话了,其他的事情放心交给我。” 江辰起身离开,刚走出柴房没多久,那伙计不依不饶地跟了过来。 “客官,里面那人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快两天了,你要是认识的话,就赶紧拉走吧,可千万别死在我们客栈!” “把他背到上房悉心照顾,再请全城最好的大夫过来给他医治,如果他死了那我就让你给他偿命!听明白了吗?” 江辰恶狠狠地揪住伙计的衣襟,将这番话逐字逐句地说了出来。 伙计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就感觉两手间好像沉甸甸的,低头看去才发现那是一百两银子。 离开吉祥升客栈的江辰,开始往码头方向赶去,顾钧口中所说的巨船究竟长什么模样他不得而知,但如今吴青山是他唯一知道下落的人。 找到吴青山,找到吴玥和老吴,他们每一个人都不能少! 这是江辰此时此刻的心中执念,不管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定要把大家都找回来! 来到江边码头,江辰发现根本不需要刻意去找,那艘巨船就停泊在岸边,而之所以他能够一眼认准这艘船,那是因为放眼看去几十艘船,唯有这艘能够堪称一个“巨”字。 这艘船足有一座塔楼那么高,在它周边的那些船相较之下,就仿佛是手艺艺品一样渺小。 江辰没有时间思虑太多,虽然这不太符合他做事的习惯,可这一次就算巨船上是龙潭虎穴,他也只能毫不犹豫地闯进去。 “什么人?” 刚要靠近巨船,就看到两个守卫站在船旁,十分警惕地打量着江辰。 “我来找人。” “哼,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马上给我离开,否则别怪我手里的剑不长眼!” 对方态度强硬,一副生人勿近,否则格杀勿论的架势,可现在江辰哪里还会听这些愚蠢的警告。 只见他不说任何废话,直接挺身上去赶在对方拔剑之前,就出手按在了剑鞘上,一股强劲的力道由剑身传到腰间,这个刚才还在大放厥词的守卫,就这样横在了地上。 他的同伴见状,立刻拔剑斜刺过来,江辰脚下步伐精妙,几个躲闪避过锋利的剑芒,出手将对方干净利落地制服。 这两名守卫看似强悍,但在江辰绝对的实力面前也显得不堪一击。 “快把吴青山交出来!” 江辰飞身跃上甲板,更多的守卫闻声赶来,他们一个个对江辰拔剑相向,却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全无惧色。 “擅自闯入,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江辰答道:“今天见不到人,我是不会走的。” 第七十一章 你究竟是谁 双方都没有退让的余地,因此一场激战不可避免的展开了。 江辰赤手空拳,在这些刀光剑影中闪转腾挪,游刃有余,尽管在人数方面他处在了绝对的劣势。 可经过一番攻守之后,他却将眼前的对手一个接着一个地打翻在地,而且用的都是断人手脚的狠招。 江辰出手很重,因为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浪费,在不想伤人性命的前提下,他采用这样的方式让对方迅速丧失战斗力。 眨眼功夫,倒在他脚下的人多达二十余个,剩下这些人虽然还在跃跃欲试,可谁也不敢率先对江辰出手。 他们都亲眼看到了同伴的下场,只要靠近江辰身边,最终的结果都是被废掉手脚,痛不欲生地躺在地上打滚,那凄惨的样子光是想想都觉得很痛。 “我找吴青山,马上带他出来!” 江辰的话终于有人回应,在甲板的另一边,出现了一名身穿枣红色衣袍的年轻公子,他手摇羽扇,神色淡然,好像对江辰的出现并不是那么惊讶。 “终于来了吗?可你比我想象中要年轻很多。” “无论你们出于什么理由关吴青山,我都要把他带走,除此之外一切废话,我都不感兴趣。” 江辰的话带着七分怒气,但凡一言不合他就要继续大杀四方,谅这些人的本事也阻止不了他。 年轻公子慨然说道:“我是这艘巨船的主人殷慕凡,你这样在我船上横冲直撞,伤了那么多人,是不是太不像话了?” “我只问最后一句,吴青山在哪?” 原本以为这个名叫殷慕凡的人,会继续责令手下负隅顽抗,因此江辰也做好了继续出手的准备。 可谁知对方抬手一挥,竟让人真的将吴青山带了出来,此时的吴青山身上挂着很多淤青,不过看起来并没有危及要害的致命伤。 “人我给你带来了,不过想把他从这艘船上带走,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满足了你一个条件,你自然也要回报我,这才是谈买卖的基本原则。” 吴青山看到江辰出现在这艘船上,顿时百感交集,明明有很多话想要说,却反倒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江辰,我爹突然不辞而别,不知去向,姐姐现在也走散了,我...我真是废物一个!” 好歹从吴青山口中得知了一些有价值的消息,虽然结果算得上是非常糟糕,但也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江辰告诉吴青山说:“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先别急,我马上就带你离开这里。”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殷慕凡命手下拿出一件东西,摆在了江辰的面前。 这竟是老吴那只木匣! 打开木匣,里面是那块象征旗山铁骑的腰牌,以及那杆陪伴老吴征战四方的长枪。 江辰忽然明白过来,眼前这人定是看出这两件东西的来历,所以故意在这艘巨船上以吴青山为诱饵,布下了这个局。 可话又说回来,江辰当初将木匣藏在了马车底下,并只交代顾钧要将木匣看管好,却没告诉他里面是什么东西。 因此,吴青山和吴玥根本就不清楚木匣的存在,顾钧也仅仅以为这东西是江辰的而已。 可为什么殷慕凡会发现,还通过木匣将自己引了出来? “你好像很惊讶的样子,起初我见到这木匣的时候也很吃惊,因为这位仁兄拿着木匣满街闲逛,就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这东西似的。” 殷慕凡的回答解开了江辰心中的疑团。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在没有弄清楚殷慕凡的底细之前,江辰决定先跟他周旋一番,如果今天这一劫注定躲不过去,那也是越晚暴露老吴的身份越好,因为那是一个被隐藏了二十年的秘密。 在江辰的注视下,殷慕凡从木匣中取出分为五截的长枪,并且以非常娴熟的手法将它重新拼接成了完整的形态。 谁曾想这杆被老吴弃用的长枪,今天竟然被一个身份神秘的年轻人十分利索地恢复到了战斗时的原貌。 “悍风枪,当年旗山铁骑中一员不世出的骁勇战将,曾握着它大杀四方,挑落无数英勇的猛士,当时人们称呼那个人为‘铁泉人屠’!” “铁泉那一战,传闻他孤身一人冲入敌营,在杀死了五百多人后得胜而还,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伤痕,那时他的名字被广为传颂,都说他将有朝一日接掌战无不胜的旗山铁骑。” 殷慕凡对于老吴的往事如数家珍,不过看他这年纪当然不是当年这些事件的亲历者,那他找老吴的麻烦到底是为了什么? 江辰想到这里,直接打断了殷慕凡的话,并直接承认道:“别说废话了,这杆枪是我的,腰牌也是我的,你是打算现在还回来,还是让我过去取?” “你的?” 殷慕凡哈哈大笑三声,指着吴青山说:“原本我以为这废物应该是当年铁泉人屠的儿子,却没想到他竟不会武,而且做事莽撞、无知,不自量力,都说虎父无犬子,看来是我太高看他了。” “至于你,凭刚才所展露出来的身手,就知道你是个非常可怕的人,但以你的年龄不可能是他,或许你才是他的继承人?” 江辰灵机一动,决定尽量误导殷慕凡,因为他发现对方手上所掌握的情况,也并非那么详实,这让他有了胡说八道的空间。 “我并不认识什么铁泉人屠,这木匣是我师傅传给我的,他还说这东西不能见光,只教我好好保管,这辈子都不要打开。” “你师傅吗?他人在哪里,我们可有一笔血债需要好好算算。” 殷慕凡的眼神中透出咄咄逼人的杀意,没想到他居然跟老吴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你到底是谁?”江辰问道。 “同样的问题我还想问你呢,你跟铁泉人屠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到底在哪?” 说着,殷慕凡挥手扇动手中羽扇,刹那间数十枚暗器朝江辰身前飞射而去。 第七十二章 旗山之约 吴青山倒吸一口凉气,这人手里的羽扇竟是暗器,让人完全防不胜防。 就算让他尝试十次,他也没有信心能够躲过这些暗器,而在他眼里江辰一直是个非常瘦弱的书生形象。 所以,尽管他很钦佩江辰的头脑,却始终相信若是遇上危急关头,就该轮到自己来保护他这个大舅哥了。 在吴青山看来,江辰必定九死一生,情况真是糟糕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可令他瞠目结舌的是,印象中书生气息的江辰竟然展现出了非常敏捷的身手,只见他在巨船甲板上几个翻滚,便十分轻松地避开了全部暗器。 虽然看似他的行动也没有什么高明之处,但胜在快人一步的反应以及精准的预判,高手之间对垒,并非需要华而不实的招式手段。 在最短时间内,做出最准确的应对才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关键所在,就凭这一点也该看得出来,江辰可不只是会一点武那么简单。 接下来,江辰的一系列举动彻底打破了吴青山的认知,他觉得眼前这个身手了得的男人,根本就不是江辰。 殷慕凡出手很辣,并且咄咄逼人,他想要用武力使江辰屈服,从而交代出“铁泉人屠”究竟身在何处。 两人在极短的时间内交手二十余合,表面上看似乎殷慕凡更加占据上风,实则却是江辰主动采取了守势,他这样做自然是另有目的。 在交锋的过程中,江辰的站位渐渐靠近吴青山这边,眼下他的身边有两名看守,但对于全力出手的江辰来说,这点障碍并不算什么。 “铛铛~” 殷慕凡羽扇中所藏的暗器再度击发,不过这个时候对江辰造成的威胁,已经无限趋近于无。 抬手捡起地上掉落的刀,江辰在挡下这些暗器的同时,将刀往吴青山所站立的方向甩了出去,他身边一名守卫应声倒地。 紧接着,江辰又拍马杀到迅速解决掉另一个,这么一来吴青山就重获了自由。 “你的伤没问题吧?” 吴青山怔怔地看着江辰,此刻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他觉得自己刚才眼前所看到的场景,根本就不是事实,难道是做了一场非常荒谬的梦吗? “现在不是傻愣着的时候!” 江辰毫不客气地给了吴青山一巴掌,这才让这家伙回过神来。 “没......我没事,咱们现在怎么办?” “当然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江辰话音未落,殷慕凡再度袭来,这人身手相当强悍,是江辰迄今为止所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 他顺势一把推吴青山出去,并喊道:“你先走,我会确保他不会碍事。” 听到江辰的指示,吴青山试图想将木匣里的东西取回来,不过由于殷慕凡手下们的阻拦,他最终只是惊险的将那块腰牌抢了下来,但再想去拿悍风枪却是完全没了机会。 随着江辰一再催促,吴青山直接飞身跃下船头,凭着自小练就的水性很快消失在了江面上。 殷慕凡并不在意,而是两眼死死盯着江辰,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只要你还在船上,我就胜券在握。” 江辰回道:“那可未必。” 两人此时相距七步,殷慕凡身边仅存的几名手脚完好的手下正慢慢靠近,企图对江辰完成合围,只是他们被江辰凶悍的战斗力所震慑,迟迟不敢有贪功冒进的念头。 “我朋友是不是被你打伤的?”江辰忽然开口问道。 “你是说那个独臂的中年人?不错,他的勇气让我非常欣赏,只可惜有些太不自量力。” 江辰想起顾钧遍体鳞伤的惨状,沉声说道:“殷慕凡,你对他做的事,来日我必加倍讨还!” 说着,身子顺势向后一仰,竟然极为轻盈地落在了一艘从旁经过的渔船上,明明注意力都在前方的江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精准拿捏这个时机的。 殷慕凡虽然心有不甘,但此时再想追上去却早就失去先机。 他走到船头,跟江辰隔水相望,随后高喊道:“想要拿回悍风枪,就去旗山找我!” 两人之间的争斗,似乎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由水路离开的江辰,跳上附近的江岸一路回到吉祥升客栈,此时那伙计果真将顾钧换到了一间上房,大夫正在悉心为他敷药包扎。 “我行医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身上,竟会有如此多的伤痕,这个男人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江辰此时才注意到,顾钧的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旧伤新患,每一处伤痕似乎都刻下了他曾经历的生与死。 在山关镇的时候,人们都说顾钧是一个从前线战场上逃回来的窝囊废,可如果他们看到这一身伤的话,就绝不会笑着说出那些话了。 江辰不清楚顾钧之前在军中的遭遇,不过他相信这个钢铁般的男人,绝对不会背对敌人做出畏缩逃跑的行径,因为唯独他的后背上,没有哪怕一条刀疤。 大夫将顾钧的伤势处理妥当后,起身叮嘱江辰道:“幸亏他的体格比常人健壮,否则受了这么重的伤早就一命归西了。” “接下来他需要静养十日,方能下地走动,平日多给他滋补养气,这才能恢复过来。” 江辰送走大夫,将这些话又一字不漏地交代给客栈伙计,这家伙一改之前不耐烦的态度,对江辰格外低眉顺眼。 果然出门在外,没有比银两更加好使的东西了,看在钱财的面子上,这伙计也会认真照顾好顾钧。 眼下顾钧正处于昏睡之中,好歹他的身体得到了最妥善的照料,江辰也能腾出手来应付诸多麻烦,最要命的是老吴和玥儿都不知去向,这让江辰格外焦急。 “我......我回来了。” 门口出现吴青山狼狈的身影,他头顶一片绿油油的水草,浑身湿漉漉地走了进来,口中还不停喘着粗气。 他打量了一下江辰,疑惑地问道:“诶?你身上怎么一点都没湿啊?” “也不用非得跳江才能逃跑。”江辰淡定地说道。 第七十三章 吴玥找到了 吴青山在江里游了好一阵子,上岸之后因为担心被人跟踪,又绕了几个大圈子才敢回到客栈。 不过,其实他这副落水狗的模样,走到哪儿都会被人多瞧上几眼,根本起不到掩藏踪迹的作用,只是江辰也不想他因此感到沮丧,所以并没有说破。 他认真地看着吴青山,说:“好了,现在马上告诉我,你们到了龙江城之后发生的事情,记住,任何细枝末节都要跟我说清楚!” 在吴青山的讲述中,江辰得知在他们到达龙江城当晚,老吴就突然不辞而别,没了踪影。 第二天他们找遍整间客栈,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老吴撇下大家独自离开的事实,因为在他们心里从来就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接受起来也就更加艰难。 过去的二十年,老吴本本分分的生活,每天早出晚归为了这个家操劳,从来就没有莫名其妙失踪过,这让人怎么相信他是会干出这种事情的人? 之后吴青山他们又分头寻找,几乎踏遍整座龙江城,而吴玥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与大家走散,始终都没有回到吉祥升客栈。 “顾大哥说,马车下面藏着一只木匣,或许跟我爹独自离开有关,所以当时我抱着那只木匣,半路上还曾打开过一次。” “只是我不知道,木匣里的腰牌究竟代表着什么?那分成五截的铁棍子也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正因为吴青山在人多眼杂的街市上打开了木匣,以至于被殷慕凡所盯上,之后顾钧为了保护吴青山被打成重伤,吴青山也被殷慕凡抓到了那艘巨船上去。 再往后的事情江辰就都知道了,那殷慕凡身份神秘,似乎跟老吴之间有着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具体究竟是怎样一段往事,江辰无从得知,但对方那股很辣的劲头表明,他们会不折手段地找到老吴。 江辰低头沉默了良久,心说老吴不至于干出这么不靠谱的事情,他好歹也该留下什么书信,交代清楚自己的去向或是用一些说辞好安抚大家的心情。 可江辰再三确认,吴青山的回答都是“没有”。 从老吴的行为来看,他早就盘算好要在龙江城跟大家分开,所以他走得十分决绝,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余地。 问题就在于,他究竟会去什么地方? 对了,是旗山...... 在纷乱复杂的思绪中,一个地名浮现在江辰脑海中,此去跨江北上二百里便是旗山,那是旗山铁骑的大本营所在。 上次老吴曾提及过,他还有一笔前尘旧事未了,但是又不希望因此牵连到家里人,这么看来的话他应该极有可能动身去了旗山! 江辰原本一筹莫展的神色终于变得舒展了些,但接下来还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必须要解决,那就是找到吴玥。 按理说吴玥即便没有老吴的消息,也该尽早回到客栈跟大家汇合才是,她迟迟没有出现的唯一解释,可能是她根本做不到。 吴青山担心地说:“难不成姐姐也跟我们一样遇上危险,现在被什么坏人抓起来了?” 虽然江辰不愿意这样去设想,可摆在眼前的现实告诉他,这种可能性越来越大,搞不好吴玥有性命之忧。 思来想去,江辰只能再去找那个绸缎庄掌柜,让他发动在龙江城的所有林家人脉一起寻找吴玥下落,整座龙江城加起来有数万人,即便用上林家的资源也依然难如大海捞针。 可江辰除此之外,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事不宜迟,他叮嘱吴青山先留在客栈照顾顾钧,另一方面若是吴玥回来了,也好第一时间得知消息。 他刚踏出客栈,迎面就看到一个男人,一个让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瞧见的男人。 “江辰。” “李元培?” 当时在訾阳西郊,李元培他们被一伙叛贼裹挟,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的考验,江辰杀退那些叛贼之后却没有找到李元培。 好在他还是活了下来,可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 “你为什么没回家?” 江辰看着李元培身上衣服干净整洁,整个人也不像是逃跑落难的样子,心中顿时起疑。 “我...我迷路了,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结果路上遇到好心人,是他们顺路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原来是这样,看你的样子似乎是来找我的?”江辰又问。 李元培迟疑了一下,说:“对,我在城里遇上了吴玥,她告诉我你应该在这座客栈,所以我就跑来找你了。” “吴玥不小心崴了脚暂时没法行走,我现在就带你去她在的地方。” 听说李元培知道吴玥在哪,江辰立刻急着要去找她,在李元培的指引下他们一路穿过城东闹市,很快来到了一片比较冷清的地带。 这里零零散散坐落着一些临江的房屋,李元培伸手一指说:“我让吴玥在那座空屋子里休息,她现在正在里面等你呢。” 江辰向李元培道了声谢,便马上往那屋子方向走去。 带着焦虑的心情推开门,江辰果真看到了吴玥,两人马上往对方身前迎去,一种久别重逢的情绪在彼此间蔓延。 江辰一把将吴玥揽入怀中,自责地说:“是我不好,耽搁了这么久才来找你们,我知道老吴的事情了,不过你千万别着急,我会找到他的。” “辰哥,你来了就好,那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时,江辰注意到吴玥站立的姿态,看起来并不像是脚受伤的样子。 “玥儿,你的脚没有受伤?” “嗯,我好着呢,身上没有受伤的地方,你不用担心。” 话音刚落,这间屋子的门突然“嘭”的一声关闭了,江辰意识到危险正笼罩在他们两人身上,一边伸手将吴玥牢牢护住,一边留心观察着屋子里的情况。 他发现在他们两人脚下,歪歪斜斜地躺着好几条黑色的铁链子,这种东西出现在这里非同寻常,而且他看出来这些链子似乎遵循着某种排列方式,它们绝不是被人随意丢弃在这里的。 第七十四章 是你最后的机会 这是一个陷阱,能将两人彻底困死在里面。 吴玥惊慌道:“辰哥,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在城里遇到了李元培,他明明告诉我可以找到我爹。” “后来,他又说要把你们都带过来,大家一起去找我爹,然后我就一直待在这里等着。” “玥儿,你不要担心,也不用害怕,我这不是在你身边陪着你吗?” 江辰从刚才门被关上的时候开始,就始终保持着淡定的神色,他好像对此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李元培说不定是被人逼迫,所以才会欺骗我们的,总而言之有我在你不会有事,我们很快就能够从这里出去。” 外面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讥笑声:“说得好。” “不亏是一个让我追踪了这么久,却愣是找不到任何下手机会的男人,你的能力、才智、心计都相当不错,是个可造之材,只可惜却有个致命弱点。” 江辰马上就听出来,这是那个赵司隶的声音,追了他一路这会儿终于是准备出手了。 “玥儿不是我的弱点,你们拿她当诱饵来抓我,只能说明你们太弱小了。” 眼下的处境不可谓不严峻,但江辰依然能如此从容地跟赵司隶对话,足以证明他的心境有多镇定。 甚至他说话时的语气、音调没有丝毫起伏,完全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就像是被困在屋子里的人根本不是他。 门外赵司隶朗声再笑道:“废话不多说,虎头山上我那三名同僚是被你杀的吧?” “怎么,是专门来为他们报仇的?可我觉得你不像是这么热心的人呐。” “杀朝廷命官,自然要受到罪罚,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另外,我还要再问一句,韩羽阳在哪?” 江辰干脆地回答:“这人的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但我并不认识他,又怎么会知道他在哪?” 赵司隶很是失望的叹息一声,说:“你的回答可是让我很不满意啊,看看你们脚下这些又黑又粗的大铁链子,知道它们是干什么用的吗?” “江辰,如果你再继续执迷不悟,那我就只能用一种残酷的方式来对待你们了,你忍心让那姑娘陪着你一起受死吗?” 此时的吴玥虽然处于茫然之中,她不知道江辰和门外男人之间的对话究竟在说些什么,但生死关头她却不是个软弱的女子。 “辰哥,不管接下去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害怕,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完,她抱着江辰的手又紧了紧。 有吴玥这句话,江辰心头涌起万丈豪情,他又怎么能让吴玥受到伤害呢? 就在说话间,他们脚下这些交错密布的黑铁链子开始被外力拉扯,没多久便直挺挺地组成了一张黑网,占据屋子里的大部分空间。 这屋子原本就不大,这么一来江辰和吴玥可以自由活动的余地就骤然减少了很多。 但是这还远远不是最危险之处,随着屋子上下不断传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后,江辰似乎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了。 紧接着,这屋子唯一的窗户,也被人用木板牢牢钉死,光线瞬间就暗淡了下来。 “江辰,我对不住你们,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等你们死后可千万不要记仇,我不是真心要害你们的。” 李元培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听上去似乎有那么点悔恨在里面,可他毕竟做出了这种事,江辰对他无话可说。 屋子开始被某种力量拖动,屋顶甚至开始倾斜,江辰猜到外面这些人是想把整座屋子拉到江中,这样他们就会被活活淹死。 赵司隶大喊道:“江辰,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告诉我韩羽阳在哪?” 江辰的回答却依然干净利落,“我不知道。” 实际上他的确也是真的不知道,当初韩羽阳只说他要从訾阳北上到龙江,再往后具体是怎么打算的,他并没有说清楚。 不过江辰心中也大概有了判断,韩羽阳闹不好也是往旗山方向去了,这可真是要了命! 也不知道那旗山对他们来说,究竟有怎样的魔力,现在江辰没有余力去想这些,如何才能从这座被封死的屋子里出去,才是他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伴随着巨大的摇晃和一声巨响,屋子斜着被拉入水中,江辰一手护住吴玥,一手抓在了其中一条黑铁链子上。 刹那间江水倒灌,激流冲刷之下拍得两人浑身上下生疼,江辰的耐受能力自然比常人更强,但吴玥可就有些受不了了。 “玥儿,你现在要按我说的做,只要你相信我,我们就一定能逃出去。” 从江辰决定走进这座屋子开始,他就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他从李元培躲闪的眼神和犹豫的态度就能猜出来,这家伙必定在说谎。 他的演技实在不敢恭维,江辰之所以明知道眼前是个陷阱,却依然毫不迟疑地走进去,就是因为他要确定吴玥究竟在不在这里。 哪怕真的找到了吴玥,两人随即就要面临生死考验,他也在所不惜。 “辰哥,我都听你的,我不想拖累你,如果你......” 江辰直到吴玥接下来想说什么,他及时捂住吴玥的嘴,说道:“我不准你说那种话,现在我要把你抱上去,这样你的脚可以踩在这些黑铁链子上。” “尽可能仰起头呼吸,只要水没有没过整个屋子,你就可以顺畅的呼吸。” 说完,江辰一头钻进水中,用自己的身子将吴玥托举起来,让她的双脚能够得到支撑,并且在这种险恶的环境下尽可能坚持更长时间。 “等我回来。” 江辰最后留下这句话,直接沉入水中开始摸索起来,如果他记忆没错的话,这屋子里有一把砍柴用的斧子,或许连赵司隶那些人也没有留意到这个细节。 他们以为这样困住江辰,就绝对万无一失,可他们的大意让江辰找到了机会。 现在只要能够找到那把斧子,再把这木屋破开一条可以由人通过的缝隙,江辰和吴玥都能逃出生天。 第七十五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龙江上大大小小的船只,终日往来不绝。 由于这条大江贯通南北,是组成大乾纵横交错的水路航道的重要枢纽,因此这里也比很多州郡更显繁华。 此时在江上诸多船只中,有一条明黄色的官船正离开龙江,而它前往的则是位于东北方向的大乾王都。 “滚,这么难喝的茶,也敢端来给我?” 船头甲板上,一名衣着华贵的公子坐在太师椅上,紧皱眉头的神情表明他现在很不耐烦。 “少爷,这次回去之后,老爷那边究竟该如何交代?” 一名低头哈腰的家奴,小心翼翼地收拾起被摔碎的茶盏。 “交代?你想让本少爷怎么交代?我还没到王都,你们恐怕早就传信回去了吧?” 家奴连忙解释:“不,少爷,没有你的指示我们是万万不敢这么做的。” “哼,给我滚开,别扰我清净!” 这位脾气暴躁的公子正是当今朝廷高官户部尚书之子施光浚,他这次南下之行本该和当地豪门望族林家商定一门亲事,却因为中途发生了一件令他无比难堪的丑闻,导致酿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当日施光浚从醉仙楼逃离前,硬是塞给俏寡妇五百两银子,这才算封住了那婆娘的嘴。 可就算如此,他施光浚在醉仙楼的风流韵事,还是毫无意外地传到了訾阳,当然也有机会一路传入王都,飘到他老子施万里的耳中。 施光浚灰头土脸,颜面扫地,在訾阳也难在待得下去,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返回王都。 思来想去他才恍然大悟,必定是有人在背后算计自己,这才让他落得这般下场,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究竟是谁在给他下套。 “嚯,这江水里怎么好像有人啊?” 船夫好像发现了一对落水的男女,便急急地甩出绳子,打算将两人救上来。 施光浚听到这些人咋咋呼呼的,于是站起身往船栏走去,他从来就不是个心存善念的人,让他救人性命那得让太阳从西边出来。 “你们在搞什么鬼,就让他们去死好了,救上来做什么?” 当施光浚骂骂咧咧地呵斥众人时,一个矫捷的身姿跃入眼帘,只见这人怀中抱着一名妙龄女子,两人浑身湿透还挂满泥藻。 “你是......” 江辰这张脸让施光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们两人当日在訾阳城外有过一面之缘,但对于心高气傲的施光浚来说,一个路边遇见的落魄书生实在难以让他留下印象。 “少爷,这两人刚才落入江中,眼看要性命不保,所以我们就把他们救上来了。” “干的真不错啊,没有我的命令就敢擅自救人,究竟谁才是这艘船的主人?” 原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气的施光浚,这时怒骂救人的好心船夫,并打算把江辰和吴玥立刻赶下船去,他可不管别人是不是落难,需不需要帮助。 他只觉得两人脏兮兮的弄脏了他的船,又看起来非常碍眼,让人心情更加不悦。 “来人,让这两人马上滚下船!” 施光浚发出这样的命令,船上的下人们都感到有些难以理解,这不就是举手之劳的事吗? 既然有能力帮一把,为什么偏不愿意这样做呢,莫非有钱有势的官家子弟就不用积德行善,让神明保佑他们家族兴旺,富贵永年? 但官家的命令对他们来说是无法违抗的,即便这些人心里觉得这样做未免太缺德,可终究自己也只是低人一等的奴仆而已,又有什么资格提出异议呢? 这时,江辰旁若无人地将吴玥放在施光浚先前坐的那把太师椅上,这个举动让后者瞪目结舌,顿时火冒三丈。 施光浚简直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如此无礼,这怕是在故意挑衅? “哎呀,施大公子,你还是那么喜欢开玩笑。” “我们能在这种地方遇见,也真是有缘得很,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江辰忽然满面笑容,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热情让施光浚完全摸不着头脑,就在他诧异之际,江辰却又做出了惊人之举。 只见江辰居然给了施光浚一个拥抱,口中还在嘘寒问暖地说个不停。 “你说你人都到訾阳了,怎么都不找我叙叙旧,现在这是要回王都去了?” “回去代我给伯父问好,但逢三节两寿的我这边绝不会少了厚礼,你们也该都收到这些心意了吧?” 江辰就像是面对老熟人一样,跟施光浚热情的打起了招呼,看起来他们就像相识多年的老友一样。 船上其他人见施光浚没有出言否认,就连江辰浑身脏兮兮的来抱他,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丝反感的意思,于是也就真的开始相信,这两人应该是交情非常深厚的朋友。 但其实施光浚并不是不想做出反应,他现在甚至很想大喊出来,告诉自己的手下们其实他是被制住了,赶紧滚过来救他。 原来江辰在拥抱过来的时候,右手指节使出一股寸劲,直接打在了施光浚的小腹上。 施光浚顿感如针锥刺骨般的剧痛,脸上神色大变,而张嘴之后竟然无法吐出半个字,就连身体四肢也好像完全不听他的使唤。 他就只能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睁睁看江辰上演一出故友重逢的戏码给旁人看。 很快,船上这些人逐渐散去,江辰这才松开手,走回到吴玥身边。 “你...你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江辰回道:“不要紧张,这是我用独门手法给施大公子你下了点毒,接下来你若是肯老实听话,按照我吩咐的去做,我保管你相安无事。” “可如果你非要觉得自己能摆脱我的控制,那么即便我不出手,刚才打入你体内的毒也能轻而易举要了你小命。” 施光浚流了一脸颊的冷汗,难以置信地说:“你说你对我下毒,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休想骗我!” 江辰指了指他的小腹,说:“不信你按下去试试。” 第七十六章 旗山大营 施光浚将信将疑地伸手按了下去,顿时浑身上下传遍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疼得他差点就跪倒在地。 这种痛感前所未有,对施光浚这种公子哥来说,更是刻骨铭心的痛楚。 他额前的汗水,从刚才的冷汗变成了在剧痛之下渗出的热汗,混着从眼眶里迸出的泪水一同流淌下来。 江辰果真说的一点都没错,这就是中毒的迹象。 “带我去舱房,我们需要换身干净的衣服,顺便歇息一下。” 施光浚在江辰的胁迫下,只能带着他们走进了舱房,而后又命人送来几件干爽合身的衣服。 “你们到底要在我的船上待多久?” 江辰回道:“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接下来这艘船就改道吧,我们要去旗山。” “旗山?” 施光浚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因为他老子施万里曾几次提到过旗山,而他们施家跟旗山阵营素来没什么交集,彼此间也无好感。 他这么贸然前去,难保不会出什么事,何况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韩羽阳刺杀事件又跟旗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让施光浚这个顶着官二代名头,实则没有半点真本事的废物很担心。 “我这官船从一开始就说好去王都,现在突然中途改道,肯定会引起怀疑的。” 施光浚想找借口拒绝,可没想到他这些说辞,江辰早就提前想到了。 “没关系,你是个纨绔子弟,想去哪就去哪,凡事都按原定计划行事,那你还当什么没教养的浪荡公子?” 江辰微微一笑,告诉施光浚在他这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小命被攥在江辰手上的施光浚无可奈何,他只能老老实实听从江辰的指示,让这艘贯穿调转方向,即刻驶往旗山方向。 入夜之后,江辰和吴玥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舱房内会有人准时送来酒菜,这一趟歪打正着反而让他们省去很多麻烦。 刚才听上面的船夫说,去旗山的水路从昨夜起被封锁,也就是官船还能畅通无阻。 “不知道青山和顾大哥他们怎么样了?” 吴玥忧心忡忡地说道。 “放心,他们待在客栈很安全,等我们把你爹找回来,就可以回去跟大家团聚了。” 江辰将吴玥揽入怀中安慰了几句,受到这场命悬一线的惊吓后,她在江辰身上找回了安全感,之后便沉沉睡去。 官船行了两日,这天晨光微熹,江辰独自站立船头瞧见两岸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出现军中的营帐、哨所,它们遵照非常严谨的布局被设立在各处隘口。 然而,此时的光景只能联想到昔日旗山大营的威武之气,眼下却只剩下了荒凉与破败。 这些营帐、哨所空无一人,而且看上去像是被废弃了很长时间,这对于旗山脚下如此重要的防御一线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景象。 江辰沉思了一会儿,他知道接下去将会面临非常凶险的处境,自己若想放手去做,就必须要先想办法安顿好吴玥,确保她的安全是最首要的事。 他径直走入舱房,找到才刚刚睡醒的施光浚,这时恰好仆从送来一些瓜果点心,被江辰一眼看中。 “荔枝?想不到这里还能吃上这玩意儿。” 仆从回答说:“这都是从王都走水路送来的,还非常的新鲜,寻常老百姓这辈子都甭想吃上这美味。” 江辰随口说道:“行了,去给我家玥儿送去吧,以后记得有什么好东西,要先拿去给她。” 仆从尴尬地看了看施光浚,说:“可是,这荔枝很珍贵,眼下船上也就只有这点而已。” “噢?那你知不知道,眼下船上身份最尊贵的人是谁?” 施光浚马上吩咐道:“让你送去就赶紧送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这艘官船上,身份地位最高的人现在已经不是他施光浚,而是被江辰细心呵护照料的吴玥,他此时刻意强调这一点,也是在为接下来的行动做铺垫。 “正午时分靠岸,你们就待在船上等我回来,必须要确保我家玥儿的安全,不要忘了你身上还中着毒,只有我能帮你解毒。” “懂了吗?” 施光浚死沉着脸,说:“你来这里究竟要干什么?” “该不会连累我们施家吧?” 江辰笑道:“你爹是堂堂大乾朝户部尚书,他还怕连累吗?” 原本就有些心慌的施光浚,被江辰这么一说就更加感到不安起来,这次他南下之行一件事都没办成,还被人所裹挟,要是让他老子知道了,肯定没好果子吃。 官船行至正午,江辰准备动身上岸。 他跟吴玥说明了情况,后者也知道自己若是跟随,肯定会成为一个拖累,于是表现的格外冷静懂事。 “辰哥,你和爹都要平平安安回来,我就在船上等你们。” “好,一定会的。” 吴玥留在施光浚的官船上,不出意外会是非常安全的,而这艘船也将会成为他们的退路,只要找到老吴就火速撤离旗山。 江辰上岸之后,一路沿着所遇见的哨所往前探寻,现在几路人马都在往这里赶,到时候这不知道会形成怎样混乱的局面。 行不多时,江辰登上半山腰,极目远眺看到在三座大山环绕之间的峡谷中,错落有致地排布着很多营帐,西面还有被木栏围起来的草场。 一匹匹骏马在围场中来回奔驰,那是旗山铁骑赖以成名的旗山踏雁蹄,一种只盛产于大乾国境内的优良战马。 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旗山大营所在了。 江辰看着眼前所呈现的一切,忍不住竟心潮澎湃起来,他前世的军旅生涯可谓波澜壮阔,堪称一段传奇。 来到这一世的世界,旗山铁骑是他所接触到战力最强的一支军队,在此刻他和旗山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豪壮激烈的共鸣。 “快,再往上翻过这座山,就能看到猎物了。” “啊,好高啊,真的可以吗?我们这样做是不是违反军纪了?” 江辰耳后传来两人的说话声,他立刻隐蔽起来,对方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第七十七章 潜伏的敌人 当江辰观察到,这两个从眼前经过的士卒,其实是年岁不大的少年时,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他虽然眼下已经到了旗山,却根本不清楚韩羽阳和老吴他们此时的行踪,或许应该找这里的人问问,总比自己毫无方向的找寻更加有用。 想到这里,江辰便准备现身出去,他已经给自己编造了一个身份,应该能蒙混过去。 然而就在此时,两名少年却在猫着腰,一步步悄悄往前方茂密的草木深处探寻,似乎他们正在狩猎某种猎物。 “嘘,别急,那畜牲可有灵性了,一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就会躲藏起来,到时候休想抓住它。” 一名看似十五六岁的少年,一本正经地提醒着身边的同伴。 “韩季,你是不是看错了,我刚才明明什么也没瞧见啊,一点声响都没有。” “真笨,要是这么容易被你看到,它还能在我们军帐中偷东西,并且来去无踪吗?” 这个叫韩季的少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继续一步步往前挪动,当他觉得已经有十足把握的时候,一个飞身就往前猛扑了出去。 “哎呦!” 他没想到自己往前扑,同伴也在身后跟他做了个同样的动作,结果两人就这么笨拙的撞在了一起,一人捂着脸喊疼,一人按在屁股上埋怨个不停。 “雷子,知道大家为什么不乐意跟你搭伙演训吗?就因为你太笨了,一点都不机灵。” 话说到这里,韩季忽然停了下来,从他口中发出倒吸一口凉气的动静。 “哇唔~” 紧接着他似乎要呕吐出来,缓了好一会儿才算勉强忍住。 “韩季,你怎么啦,是不是瞧见什么了?” “是血,这里有好多血!” 两名少年循着脚下的血迹又往前走了几步,赫然发现茂密的草丛中,居然遍布着殷红的血迹,地上密密麻麻,整个景象看起来十分骇人。 “是那个偷吃我口粮的孽畜吗?” “它是不是不小心掉进我们做的陷阱里了,那说明我们成功啦!” 还没高兴多久,韩季惊呼道:“不,这不是那该死的红毛猴子的血,一只猴子哪来这么多血?” 江辰在两人身后默默注视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周围逐渐飘散出来的血腥味已经让他顿生警觉,那当然不是什么猴子的血,分明是有人被杀死在了那草丛中。 “啊!” 随着两个少年先后发出尖叫声,事实马上证明了江辰的判断。 倏地,一支飞剑从不远处的隐蔽处飞来,目标正是这两名无意间发现了这个惊人秘密的少年,出手的人手法精妙,力道、角度拿捏的都恰到好处。 只在刹那间,飞剑会按照他所预估的诡计,先射倒靠前的韩季,再贯穿对方身体后,继续射入雷子的咽喉要害。 以这种手法杀人真是神不知鬼不觉,两名少年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惨死的。 不过幸亏他们遇上了江辰,那么这种惨剧就将不会发生。 “铛!” 一声闷响之后,江辰以随手捡起的一段枝杈,勉强挡下了这支飞剑,终究是以树木去挡格铁器,能击落前者主要靠的是江辰的腕力。 如果他不能施以巧劲,这飞剑也会撇开这段枝杈,在偏离角度的情况下,同样将会伤到韩季。 江辰的出现让两名少年再度大惊失色,在无法判断敌我的情况下,他们从短暂的慌乱中努力恢复镇定,展现出了身为旗山子弟的勇气和意志。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江辰背对着两人,将目力和听觉都调动到了巅峰,此时周围二十步之内,任何风吹草动都难以逃过他的耳目。 “嗖嗖!” 再度有两支飞剑朝他们袭来,这次角度更加诡异离奇。 在江辰的判断中,对方应该就只有一个人才对,可两支飞剑却分别从他的正前方和斜后方同时飞来,很难理解这个敌人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你们两个快趴下!” 江辰一声暴喝,吓得韩季和雷子立刻趴倒在地,死死地将两只手抱在头顶。 随着几声撞击声传来,江辰依然非常稳健地将飞剑挡了下来,过了片刻之后对方不再出手,好像悄然离开了这里。 江辰转身说道:“你们两个现在最好站在我身后,不要离开半步,对方或许只是假意离开,伺机寻找再次出手的机会。” 韩季最先反应过来,问江辰道:“你是哪位?是我们旗山大营的人吗?” 江辰没有做出回答,而是朝着刚才韩季他们发现血迹的草丛中一步步走去,气氛顿时变得无比紧张,韩季也不在意江辰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此刻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好难闻的味道啊!” 雷子伸手捂住自己的鼻子,腥臭难闻的气味让他难以忍受,并开始频频干呕起来。 江辰拨开这些半人多高的草丛,赫然发现里面藏着好几具士卒的尸体,他们被堆叠在一起,从尸体的腐败程度来看,已经死去至少有三天时间。 紧接着,他陆续将这些尸体从草丛中拖出,细数之下竟然有十三具之多,将他们排放在一处,景象极其的惨烈。 “是......是负责外围巡防的人,他们......竟然都死了。” 韩季的脸色煞白,这些尸体中有不少他所熟悉的面孔,对于两个少年来说这绝对是一场噩梦。 江辰对他们说道:“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敌人已经悄悄潜入了旗山,他们先把这些负责外围巡防的人干掉,方便他们在合适的位置潜伏下来,等待时机到来。” “你说的是什么时机?敌人又会是谁,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韩季和雷子早以无法理解此时自己正在面对的现实,江辰告诉他们,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去禀报情况,让大营马上进入戒备状态,谨防敌袭发生。 “快,回答应去,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所有人,旗山附近出现了敌人!” 第七十八章 伏影杀击 韩季和雷子互相看了看,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 他们感到非常纠结,到底要不要听从这个陌生男人的话,因为作为旗山大营的一份子,他们绝对不应该轻信不明身份的人。 然而,血淋淋的事实又摆在眼前,让他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程度,早已不是他们所能够应付的。 在经过一番思量后,他们得出赶紧去将消息禀报给大营,应该是无论如何都要马上去做的事。 终于想通的两个人迅速振作精神,那韩季对江辰说道:“好,我们马上就去。” “但我想要知道你究竟是谁?到底是敌是友?” 这少年虽然缺乏历练,但此时表现出相当沉稳的一面,他去汇报发生在这里的情况时,必然会被问道关于江辰这个人的身份。 因此,他在离开前必须要确认这一点。 江辰的身份和出现在这里的动机很重要,这将会影响大营方面对此事做出的判断,所以江辰要回答这个问题前,也不得不谨慎考虑。 众所周知眼下通往旗山的水路航道都已封闭,唯有官家才能准许进去,这就让江辰不可能实话实说,他总不能告诉人家,自己是劫持了户部尚书儿子的船,才来到这里的。 思虑片刻之后,江辰朗声答道:“我是大乾朝廷户部尚书施万里之子,施光浚。” 韩季错愕了一下,又问:“你为何到此?” “我是在替朝廷办事,具体就不方便透露了,总而言之我不是你们的敌人,如果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向你们袒露此行目的。” “现在不是为这种问题耽搁的时候,事不宜迟你们快走吧。” 在江辰的催促下,韩季和雷子两人飞奔而去,他们对旗山的地形环境非常熟悉,跑起来犹如流星赶月,十分迅速。 江辰随口胡诌,冒用了施光浚的身份,他也不清楚旗山大营方面对施万里的态度如何,但毕竟是官面上的人,不至于有什么大的问题。 而且户部尚书之子的身份,多少也能增加一些可信度。 在看着韩季、雷子两人逐渐远去时,不远处传来有东西从草丛飞快穿梭而过的动静,江辰凝神一看竟然是六条通体乌黑发亮,四肢修长强健的猎犬。 从这些猎犬的体态就能看得出来,是专门豢养出来用于猎杀目标的杀手锏。 这种时候放猎犬出来,显然对方并不希望这里的事被泄漏出去,但江辰这个时候再追赶上去,是绝对来不及了,何况他身后还有棘手的麻烦在等着他。 “你们是旗山子弟,就拿出全部的勇气和本事狂奔吧,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江辰最后看了一眼远处逐渐缩小成黑点的人影,而在他们后方则是狂奔追赶的六条杀人猎犬。 “别看了,那两个孩子逃不掉的。” 距离江辰身后十步开外,有一个男人缓缓走来,他手中耍弄着一把闪着银光的飞剑,忽然又瞬间变成了三把。 “你也逃不掉。” 这个男人蓬乱着一头长发,身上也挂着不少草叶木屑,江辰由此判断这家伙之前一直潜伏在附近,是那两个少年无意中发现尸体后,才把他给引了出来。 江辰道:“我只是路过而已,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对方冷笑一声,“你想把我当傻子耍吗?” 说话间,他手中的三支飞剑上下翻飞起来,看起来像是某种街头杂耍表演,不过在他不断将飞剑抛起又抓紧的过程中,实则隐隐散发出了凛然的杀意。 江辰知道对方的手段,但先前敌在暗处,他在明处,现在却变成了两人面对面的较量。 明明可以利用地形,躲在暗处突施冷箭,可这家伙却偏偏要暴露自己的位置,堂而皇之地站到了江辰面前。 可见这家伙对自己的飞剑有十足信心,而刚才江辰仅用树叉挡下他的飞剑,则是直接触怒到了他这份高傲,两人之间被紧张的气氛所笼罩。 “这次,让我看看你要如何挡下我的飞剑!” 男人大喝一声,手中飞剑悉数抛向空中,在他伸手去触碰这些飞剑时,做了细微的停顿,于是就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时间差。 寻常对手在这个时候,必定第一时间做出闪避的反应,等他们的动向完全暴露之后,却会赫然发现,对方手中的飞剑以瞬发而至。 这样的情况之下,飞剑就能做到一击必杀,绝不会有其他可能。 但江辰不同,他是不会在这种小伎俩面前阴沟里翻船的,敌人的停顿并没有骗他做出反应,直到三把飞剑先后射来时,他才抬脚做出了应对。 “用脚来挡?你的愚蠢让我非常失望啊!” 这个男人发出狂笑,结果飞在最前头的第一把飞剑却应声落地,紧接着是第二把,也同样被江辰踢出去的石子撞开,完全偏离了方向。 两把飞剑在江辰仅仅一个抬腿的动作之后,都被化解了威胁,而最后一把飞剑则是在江辰疾步向前的过程中,被他稳稳抓在了手里。 对方完全没有想到,江辰竟然会以这样惊人的方式化解自己的飞剑。 等他回过神来时,江辰已然掠近到了他的身前,此时两人一攻一守的态势陡然逆转,飞剑在电光火石之间刺出。 鲜血飞溅,两条人影交错而过。 江辰手中的飞剑不见踪影,而对方则是全力向远处奔逃,虽然他刚才拼死避开了胸口要害,但这一击也足够让他身负重伤,唯有不遗余力的逃命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站在原地的江辰并没有要追赶的打算,他对这个人的死活并不在意。 重新望向远处,那六条猎犬在阵阵呜咽声中溃逃回来,而在驱赶他们的则是一个骑在马背上的女人。 银枪在手,挥洒如风。 她所驾驭的这匹马也是不可多得的良驹,奔跑时马鬃翻卷,四蹄生风,通体呈现出犹如火焰般的色彩,神骏之态展露无遗。 江辰松了口气,旗山大营高手如云,看来那两个少年是安全了。 第七十九章 杀伐手段 江辰看着这一人一马朝自己这边奔来,于是就静静站在原地等待。 “吁~” “你是户部尚书之子,到这里来所为何事?” 江辰答道:“为朋友而来。” “谁?” “韩羽阳。” 马背上的女人扎着一头利落的长辫,手持七尺长枪,围着江辰警惕地打量了一番。 这从旗山大营里出来的女人,果真英姿飒爽,巾帼风华,江辰心中不禁暗暗称奇。 “你跟韩羽阳是什么关系?” “一面之缘。” 江辰的回答简单直接,而且句句属实,女人也瞧不出来有什么破绽之处。 接着,她跃下马背,边走边说道:“我们旗山和远在朝堂的施万里素来没有什么交情,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来害人的?” 这问题问得相当尖锐,江辰的回答是,“讨债。” 女人停下脚步诧异地看向他。 江辰解释道:“之前我助他通过訾阳城,还借了他六十两银子当作盘缠,现在怎么也该还我了吧?” 女人斜眼瞥了瞥江辰,心说这官宦子弟可真有意思,竟然编出这么一个理由来搪塞自己,不过现在不是纠缠这些问题的时候。 她在江辰的指引下,找到那些被发现的尸体,眼前的惨状让她触目惊心,怒火中烧。 “这是张五哥他们所在的巡防卫队,负责大营东面的警戒,难以想象他们究竟遭到了怎样凶残的袭击,竟都惨死在了这里。” 江辰说道:“我跟其中一个敌人交过手,对方擅使飞剑,手段很辣,如果当时他身边还有至少四名同伴的话,杀害这些人将不成问题。” 女人听到江辰如此分析,其中隐隐有轻视她同伴的意思,就很不痛快的质问起来。 “你凭什么认为五个人就能将十三人组成的巡防卫队一举消灭,要知道他们都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精锐,负责大营周边警戒何其重要,如果他们如此不堪的话,就不配入列其中了。” 江辰很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但依然不紧不慢地解释说:“你一定很气愤,自己的同伴们明明非常强,可为什么竟连一比一的交换比都做不到,周围一具敌人的尸体也没有,这个残忍的事实的确很不好接受。” “但这跟他们的战力没有直接关系,我也绝不是要羞辱他们。” “跟战力无关,那究竟跟什么有关?” 江辰干脆地回答:“战法,又或者说是手段。” 接着,江辰从十三具尸体里面找出其中一具,指出其他尸体身上最多也就两到三条伤口,而唯独这具尸体上却遍布着二十多道非致命伤。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其他人的伤口都在正面,而且所受的伤最多没有超过三次,可他后背的伤比前面更多,并且不存在致命伤。” 女人皱眉凝思,却反问江辰:“你是想说,他在遭遇敌人时曾试图临阵脱逃,因此后背所遭受的伤比正面更多?” “可我告诉你这绝不可能,我们旗山大营的人没有一个是孬种,他不可能干出有辱荣誉的事!” 江辰有些无奈,叹息一声说:“你不要总是将我的话曲解成恶意好不好,我是想说他是被当成了诱饵,其他同伴为了营救他,才在对方设下的陷阱中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所以这个人身上的伤很多,却都不致命,最重的两道伤出现在腿部,也就是说当时他丧失了行动能力,大概是处于趴在地上的姿态。” 江辰把话说的这么清楚,接下来就不必他再详细的描述了。 对手阴险的利用了旗山这些人骁勇无惧,绝不抛下战友的血性,在击伤其中一人的情况下,对这个人进行残忍的折磨,以此激起其他同伴的愤怒。 于是一场根本就不存在希望的营救,在这片染血的树林间展开,最终十三人全部阵亡,那个沦为诱饵的人,则是凄惨地注视着同伴的尸体,渐渐流干鲜血而亡。 江辰道出这残酷的事实,让身边这个女人不禁潸然泪下。 不过她是个坚强的女人,很快便抹干热泪,让之前那飒爽英气重现在她身上。 “明白了,敌人是冲整个旗山而来,他们要战那便战吧,我们旗山子弟又有何惧!” “我端木青誓要为同伴们报仇雪恨!” 江辰直到此时,已确信韩羽阳并没有回到旗山,或者说至少没有让大营的人知晓自己回来了,因为他察觉到眼下整座旗山,正被一团阴云逐渐遮蔽。 一片危机四伏的杀意,正是由他而起,所以他即便到了旗山,也不能轻易露面。 端木青重振精神,邀江辰前往旗山大营,经过短暂的接触她对江辰的戒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同时她也明确表示,韩羽阳并没有回来。 “你既然是为韩羽阳而来,那敢不敢跟我走一趟?” “也好。”江辰想都不想,就直接答应下来。 他被端木青带进旗山大营,在军中主帐前等待,没过多久里面传出几个人的争吵声。 “敌人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难道就这么无动于衷吗?旗山铁骑几时成了缩头乌龟,就算别人在我们头顶拉屎撒尿,也不敢吭声?” “赵飞虎,你少冲我大呼小叫的,如今主帅蒙难,副帅不知所踪,整个旗山大营的生死安危全系我一身,我必须要顾全大局!” “顾全什么大局,我看你就是贪生怕死!我们应该尽早起兵,找回韩副帅,并且为主帅报仇雪耻!” 听着这些吵闹声,江辰并不感到意外,旗山铁骑的主帅这次被人暗杀在前线军营,眼下整个旗山群龙无首,难免会陷入一定的混乱。 在等待多时后,军帐中的争吵声才算渐渐平息,一个虎背熊腰,面如黑铁的男人挑起帷账,先是用一对虎目打量了江辰几眼,然后两道浓眉就紧紧挤在了一起。 随后江辰被请进帐中,不过他感觉自己倒更像是被押解进去的。 “就是他?我瞧着不像是什么好东西,对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干脆一刀了结,永绝后患!” 男人的手使劲攥了攥刀柄,一副磨刀霍霍的架势。 第八十章 大军压境 这个满嘴喊打喊杀的家伙,是旗山铁骑先锋主将,名叫赵飞虎。 而此时端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则是当前整个旗山的最高统帅,也是原主帅身边左右副帅之一。 “我是段玉泉,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不过我还是要再问你一遍,你说你是户部尚书施万里之子?” “正是。” 段玉泉盯着江辰的脸,接着问道:“你爹施万里主理户部,却已经拖欠我们十个月的军饷,你知道这件事吗?” 江辰回道:“我并非官场中人,不清楚这件事,但我爹跟你们之间不管有什么矛盾,似乎都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一旁的赵飞虎不忿地骂道:“施万里真不是个东西,每次找他要粮要饷,他都千方百计找理由推脱,要是哪天被我遇上这个混蛋,我一定拧断他脖子!” 江辰马上附和说:“我爹有时候的确不是东西,我每次找他要银子花,他也是婆婆妈妈总不舍得给,要是将军打算这么做的话,我肯定支持你。” 赵飞虎一听这话,就更加来气了。 “你这小子一点都不维护你老子,看来也是个顽劣的二世祖,老子最讨厌你们这些官家子弟,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挥霍无度,根本就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哇,赵将军,你当着我面骂我爹,我都没有跟你生气,你现在又使劲羞辱我,这是什么意思?” 江辰一本正经地板着脸,表示自己现在真的很生气。 可实际上他不过是冒用施光浚的身份,无论赵飞虎是骂施万里还是施光浚,那都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端木青这时站出来说道:“你们两个就不要做无谓争吵了。” “总而言之韩季和雷子他们说,是这个人保护了他们,并且马上提醒两人将张五哥等人遇害的消息传回大营。所以我认为,他至少不是我们的敌人。” 这番话是对段玉泉说的,后者沉吟了片刻,似乎也同意了这个看法。 “你说你为韩羽阳而来,你凭什么认为他就一定会回旗山呢?” “因为他身上带着兵符,如此重要的东西他肯定是要带回来的,否则一旦落入旁人之手,那些尚在各地的旗山军马,岂不是要被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 兵符! 段玉泉、端木青、赵飞虎三人同时一惊,这是被他们所忽略的重要问题。 主帅遇害,副帅被污蔑为行凶者,而兵符的下落自然是重中之重,无论如何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不能遗失在外,又或者落到敌人手中。 江辰给出了一个绝对没有办法反驳的答案,这也就意味着,韩羽阳的确会回来,而且很可能已经回来了。 这一晚,江辰住在了军帐中,他离开时段玉泉等人似乎要秘密商谈些什么,他对这些人并不了解,因此也没有提到任何有关老吴的事情。 因为他不清楚,当年老吴之所以离开旗山,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 或许他跟这大营里的一些人关系并不好呢,如果直接说出老吴的事情,未必会有任何好处,所以他选择隐瞒了下来。 而他真正的目的也并非为了韩羽阳,而是把他这位不省心的老丈人,从这里带回去。 第二天临近正午,军帐外有飞马疾驰而来,随之带回的消息立刻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江辰听见外面军马调动的声音,意识到这是旗山正在做出迎敌的姿态,于是走出军帐外正巧遇见端木青,就问起具体发生了什么情况。 “探子来报,天风营大举进兵,很快就将来到旗山脚下。” 天风营? 端木青见江辰似乎对天风营不太熟悉,就解释说:“天风营是大乾朝廷五大战力之一,虽然总人数并不多,但近几年却已经是一股足以个旗山铁骑并驾齐驱的强大力量。” “不过,他们素来野心勃勃,也多次对我们旗山出言不逊,还曾夸口说大乾现如今不再需要旗山,而他们天风营将会取而代之。” 江辰马上明白过来,虽然同为大乾的主要军事力量,但两者间的关系却剑拔弩张,这次天风营踏足旗山,肯定是不怀好意。 莫非,那些潜藏在旗山中的敌人,其实是天风营派来的先头部队,可他们有什么理由要和旗山铁骑对着干呢? 事不宜迟,江辰随端木青一同出营,穿过已列阵的军马,来到军阵最前方。 赵飞虎看到江辰,怒骂一声:“天风营的狗贼,是不是你带来的?” 江辰说:“我要是干了这种事,早就找地方躲起来了,还会安安稳稳地在你们军帐里睡大觉吗?” 虽然赵飞虎憋了一肚子气,却也反驳不了江辰如此合理的解释。 过不多久,前方扬起滚滚尘烟,大队人马逐渐出现在人们视线中,正如端木青所说的那样,天风营军容齐整,装备精良,整个气势丝毫不亚于旗山铁骑。 “段玉泉,废话就不多说了,我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收缴你们旗山铁骑的兵符,还有那两件被你们视作心头之宝的东西。” “不要紧张,也没必要动刀动枪,这完全是上头的命令,毕竟眼下你们主帅已死,大营群龙无首,极易生变,朝廷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对你们有所不放心。” 在天风营这边,一名主将身着银盔银甲,气宇轩昂地跨马而出,他用睥睨的眼神扫视着旗山军容,神色却带着轻蔑与不屑。 赵飞虎对段玉泉说:“这狗东西以为自己是谁,就让我冲上去把他生擒回来,到时候就不怕他们不退兵!” 段玉泉面色沉静地驳斥道:“我们要做的是尽量避免和天风营冲突,宋天波也不过是跟你一样的前锋主将,即便抓了他天风营未必肯善罢甘休。” “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双方免不了一场血拼,但无论哪一方获胜,损失的始终是我们大乾的军力,你明白吗?” 江辰心中赞许,段玉泉和韩羽阳一文一武,不亏是旗山铁骑的副帅级别人物,眼界和定力都是上乘之选。 第八十一章 赵将军,切他中路 对方这么兴师动众地来收缴兵符,几乎可以说是将旗山铁骑的尊严完全踩在脚下,如此挑衅行为让江辰感到十分不解。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好像是为了故意激怒旗山众将士? 如果自己是朝廷方面的人,肯定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这不等于是逼反旗山吗? 兵符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是何等重要的东西,没了兵符也就几乎等于没有了旗山铁骑,就算是庙堂之上那些人的命令,旗山大营又怎么可能轻易交出来? 江辰认为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阴谋,而他也没有忘记,那些潜伏在旗山中的不速之客,他们和天风营的出现有着必然的关联。 段玉泉也想到了这些,所以他希望尽可能避免两军之间的摩擦,但同时他的态度也很明确,兵符是绝不可能交出去的。 这时,段玉泉高声回道:“你们天风营就这样堂而皇之踏足旗山,要不是看在同为大乾效力,你们早该被我先锋部队杀个血肉模糊,还能安然无恙走到这里吗?” “旗山不是让你们撒野的地方,请回吧!” 这样说就是想提醒天风营,他们能来到这里,那是因为旗山大营没有将他们视作敌人,否则还没得他们靠近旗山大营,早就遭到凶猛攻击了。 段玉泉的话进退有度,既彰显出旗山的威风,也明确表示己方不愿意挑起冲突,劝对方尽早离开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对面那位前锋主将宋天波,却咄咄逼人地喊道:“哼,说什么不想轻易挑起冲突,依我看这旗山大营也就剩下一些没有胆量的怂包,不敢与我们天风营争锋。” “趁早将兵符和那两件东西拿出来,我会立刻退兵,否则今天就不可能善罢甘休!” 段玉泉也马上断然说道:“兵符不会交给任何人,死了这条心吧。” 宋天波的脸色阴沉下来,他伸手从身边下属手中接过长枪,并以枪尖从对面众人的身上一一扫过,这意思是整个旗山他都不放在眼里。 段玉泉始终很能沉得住气,这么明显的激将法他当然可以轻易看穿,但赵飞虎则不然,他是一员猛将,而猛将就只会干猛将该干的事。 面对宋天波的挑衅,他手中攥紧劈风刀,拉直缰绳,摆出了一副随时上去冲阵的架势。 “让我去剁了这混蛋!” “不行,要以大局为重。” 赵飞虎横眉竖目,早就看宋天波很不顺眼,只是即便在如此状况下,他依然还是严守军纪,在没有得到出阵的命令前,绝不擅自行动。 江辰如此近距离接触旗山的人,对他们各方面所展现出来的素养感到欣慰,这仍是一支能够匡扶救世的中坚力量,即便他们才刚刚在前线遭受重创。 他忽然开口对段玉泉说道:“我觉得赵将军出去灭灭对方的嚣张气焰也未尝不可,事后只说是两军之间互相比武切磋,并没有什么恶意。” “这样,也算不上什么交恶,不会落人以口实。更何况就这么被人欺负到头上来,有损旗山铁骑的威风,忍一时可以,却未必换来风平浪静。” 端木青也觉得江辰的话很有道理,旗山几时被人这样蔑视过,今日要是被宋天波如此羞辱而不敢回应的话,那岂不是人人都能往他们头上踩几脚。 “段副帅,我也觉得应该打压一下对方的气焰,不能让兄弟们寒心啊。” 赵飞虎早已跃跃欲试,现在听到江辰和端木青都支持这样做,于是就更加来劲了,他为大军冲锋陷阵无数,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怕。 只不过区区宋天波之流,又何足挂齿? “副帅,姓施的这小子总算说了句我爱听的话,就让我出战吧。” 段玉泉思虑一番后,做出了让赵飞虎出阵的决定,他也清楚要是不给天风营的人一点苦头尝尝,他们只会越来越得寸进尺。 因此得让他们知难而退,就从这个夜郎自大的宋天波开始。 “飞虎,咱们旗山的荣耀,就全系于你身上了,此战只许胜不许败,否则军法从事!” “好嘞,我要是赢不下来,那就让我死在这个狗.娘养的贼子手上!” 赵飞虎斗志昂扬,作为旗山铁骑的先锋,就该有这样的气势,他也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大显身手,扬旗山军威。 正当他准备出阵时,江辰提醒他说:“这个人马上功夫娴熟,赵将军一开始无需跟他力拼,只要战成均势顶过二十余合,接下来主攻他中路即可大获全胜。” “你是在教我怎么跟人单挑吗?你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竟然如此大言不惭,你是在瞧不起我吗?” 赵飞虎对江辰的话很生气,他可瞧不上这个瘦弱的官家纨绔,更听不得被人教他做事。 江辰无奈道:“待会儿你会明白的,我所说对你只有益无害,纯粹出于好心。” “噔噔噔......” 也不知道赵飞虎最后有没有听到江辰这句话,因为他已经不耐烦地扬鞭而去,举刀指向宋天波出来一战。 面对赵飞虎的搦战,宋天波从容跨马上前,他手里那杆长枪在阳光照耀下,显得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江辰注意到这杆长枪有点名堂,不过他也已经好心提醒了赵飞虎,要是这个憨货偏是听不进去的话,那就怨不得别人了。 宋天波挺枪上阵,大笑一声道:“这不是虎痴赵飞虎吗?我还以为你在前线早已被人五马分尸了呢!” “结果没想到,你是躲在后方大营里苟且偷生,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这人是在故意激怒赵飞虎,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让赵飞虎勃然大怒。 在先前旗山铁骑集结出征时,他因为违反军纪被排除在了出征名单中,为此他也一直耿耿于怀,恨不能上阵杀敌,与兄弟们并肩作战。 当听到主帅在前线中军帐内遭人刺杀身亡的消息,赵飞虎更是仰天怒火,发誓要找到那个杀人凶手报仇雪恨! 第八十二章 取胜之道 现在宋天波句句戳中他的痛处,赵飞虎怎么可能保持冷静。 两人坐在马背上当即冲杀起来,一刀一枪金铁交鸣,几个回合下去之后赵飞虎没有讨得丝毫便宜。 他注意到宋天波手上这杆长枪势大力沉,挥舞生风,自己手里的劈风刀无论是在硬度还是攻击范围上,都被压制的很难受。 每当长枪袭来,赵飞虎都要使出浑身力气来与之力拼,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六七个回合交锋下来,虽然场面上看似势均力敌,实则赵飞虎是处在了下风。 要不是赵飞虎有膀子力气,他手中的劈风刀几乎就要被宋天波的长枪震得脱手坠地,好在他也是混不吝的脾性,即使局面对自己不利也能越挫越勇。 江辰注视着两人的战斗,果然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宋天波手中这杆长枪比普通长枪更有分量,简单来说就是敦厚扎实,独特的造型更加有利于发力,只要持枪者的臂力足够,就能将自身力量成倍的发挥出来。 这种兵器往往是按照特殊的方式量身打造,也难怪宋天波非常嚣张,这个人还是挺有两下子的。 段玉泉看出赵飞虎斗得很吃力,对身边众将说道:“无论赵飞虎输赢,做好迎战准备。” “是!” 端木青对场上的情势非常关注,她知道赵飞虎看来是遇上了不小的麻烦,可心下着急之余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盼着赵飞虎能够扭转乾坤,为旗山守住威严。 “赵将军向来是直来直往,以刚猛取胜的战法,今天却没想到遇上了硬茬子,宋天波此人在马背上的功夫的确非常娴熟。” 江辰在一旁接话道:“我想你们旗山铁骑都以马背上的功夫为傲,这也是之所以你们扬名天下的原因,看来赵将军出阵时完全没有想过,对方在骑术上竟可以跟他一较高下。” “再加上那杆尤为沉重的长枪,让赵将军占不到任何便宜,此时他应该想起我刚才给他的建议。” 宋天波得势之后更加咄咄逼人,手中长枪不断飞舞击出,收回后又再次掀起如潮攻势,赵飞虎此时正咬紧牙关,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在此败下阵来。 他这样的人早已不在乎生死,但他身上背负着旗山铁骑的荣耀,这远比他这条命更加重要。 也就是在如此危急关头,他才终于想起江辰之前跟他说过的话,要先撑过二十合然后再发力抢攻中路,虽然他实在是瞧不上那个纨绔子弟,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却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这个战法。 只要能赢,赵飞虎还是肯放下身段的,因为他不是只为自己而战。 由此开始,他不再卯足全力去和宋天波角力,而是采取了守势,以避开对方的攻击为最优先,这样一来场面虽说看起来更加难堪,却为他省下了不少力气。 宋天波见赵飞虎束手束脚,大笑道:“什么先锋主将,就这点本事而已,我对你很失望啊。” 赵飞虎心中憋闷,这口恶气他是肯定要出的,但他也意识到自己按照江辰所说的战法逐渐看到了收效,那就没必要做出改变,继续去消耗宋天波的体力是取胜之道。 战斗过程中,赵飞虎逐渐理解了江辰的用意,他可是身经百战的枭勇悍将,对战斗的悟性也是远超常人的。 面对宋天波之所以要先守后攻,便是因为宋天波手中的长枪威力惊人,如果上去硬碰硬绝对讨不到便宜,而对方的弱点却在于不利久战。 不管宋天波的臂力如何惊人,挥舞这杆长枪始终要消耗巨大的体力,所以江辰精准的算到二十回合之后,便能够找到宋天波的破绽,一举击破他的防御。 赵飞虎呲牙咧嘴,虎目圆睁,生平第一次主动示弱让他觉得非常窝囊,同时他心中正默默数着回合数。 “十九、二十、二十一......” “终于让老子熬到二十合之后了!” 赵飞虎发出一声暴喝,眼看着宋天波的长枪从他眉宇间掠过,但无论速度还是力道都跟之前差了一大截。 于是正当宋天波要收枪蓄力准备再次击出前,赵飞虎驾马疾驰之下一个突袭,手中劈风刀以迅猛的威势找准了宋天波的身前破绽。 他往中路一刀劈出,宋天波收势不及,慌乱间只能将长枪横挡在自己胸口,但赵飞虎势大力沉的刀势还是震得他口中猛吐鲜血,人也从马背上倒飞了出去。 没等宋天波坠地,赵飞虎就要踏马而来,随之身后有人冲他喝止道:“别杀人!” 大声提醒的人是段玉泉,众目睽睽之下击杀天风营前锋主将,那肯定会激起两军之间的杀意,到时候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索性赵飞虎在这一刻还是冷静了下来,又或者说遵守命令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即便在他如此盛怒之下,也能让他迅速罢手,回归理性。 “宋天波,你瞧见了吗?是你爷爷我赵飞虎,把你打得吐血坠马,还饶了你这条狗命,日后在见到你爷爷,你就该恭恭敬敬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 赵飞虎说完放声大笑,旗山阵营的众将士们也是振臂高呼,士气暴涨。 反观天风营这一边,之前骄横霸道的气势被一扫而空,看着自家主将坠马落败,让他们信心顿时受挫。 当赵飞虎驾马归阵的时候,他这对虎目却始终紧紧盯在江辰身上,获胜的喜悦没有在他脸上维持多久,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凝重。 “恭喜赵将军,扬我旗山军威,真是太解气了!” “赵将军威武!” 赵飞虎对旁人的褒扬充耳不闻,心中却思索道:就连我都要在跟宋天波交手十余合之后,才了解到对方的出招路数和关于那杆长枪的特性。 怎么这个看起来很不靠谱的纨绔子弟,却在根本没有和宋天波近距离接触的情况下,就一眼看穿了对方? 这个人难道真的是深藏不露? 想到这里,即便赵飞虎嘴上不说,心中也对江辰默默多了几分敬意。 第八十三章 收缴兵符 与此同时,端木青也注意到了江辰身上的与众不同。 这个人沉稳有度,眼光独到,甚至还能在战斗方面给予正确的建议,很难相信这种人出身于官宦之家。 毕竟,眼下的大乾朝廷乌烟瘴气,蛇鼠一窝,那些官居高位的大臣就没几个踏实为朝廷效力,为天下请命的,大多人都在谋取私利,尸位素餐。 就在这种环境之下,让人很难相信有个官家二世祖,能够如眼前这个江辰一样,表现的不卑不亢,张弛有度,对于眼前所发生的事,总能一针见血地分析出事实真相。 这种敏锐的思维是需要依靠丰富的经验作为基础的,试想一下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他平时能有多少机会得到历练呢? 端木青心中开始对江辰的身份产生怀疑,不过她并没有感觉到敌意,也不会主动对江辰抱有敌意。 她甚至觉得,这个极有可能蓄意隐瞒了真实身份的年轻公子,身上有一种跟她们旗山人相吻合的气质,因为他跟韩羽阳有着相似之处。 段玉泉下令全军坚守阵型,以防止天风营再度做出危险举动,两军相隔不过二十步,骑兵一个冲锋就能杀入敌阵,这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 但旗山阵营并不希望将天风营视作敌军,大家都是大乾的军人,何苦到自相残杀的地步! 就在宋天波的嚣张气焰被赵飞虎一举挫败之后,从天风营军阵后方,出现了一队银衣束甲的将士,为首一人头戴覆面铁盔,身形极其雄壮威武。 这队人马一字排开,主将两侧分列两名高举红焰旗帜的卫士,其他八个人也同样身材魁梧,统一手持金钩银枪。 江辰注意到这鲜红的火焰旗上面,画着的是一颗被斩断的蛇头,而蛇头上的花纹又好似一张狞笑的笑脸。 他问身边的端木青说:“这人是什么来头,军旗如此特殊?” 端木青回答说:“这人是天风营的二号人物齐兆玄,那旗帜也是他独有的标志,这个人手段阴狠,神鬼无情,手上造就的杀孽之重可以说在整个大乾都是首屈一指。” “没想到今天连他和手下破风十骑都来了,看样子是不打算让我们好过。” 就在两人说话间,从天风营的阵中缓缓推出一辆囚车,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虽然对方一句话都还没说,可大家心里却不约而同的担心起来。 江辰注意到,这辆囚车被推出来的时候,端木青的脸色骤然大变。 现在旗山这一边,大概所有人的心里都不约而同想到那个人了吧,可千万别是真的。 “赵飞虎,两年不见倒是有了些长进,不过就你这个脑子,应该不至于能看穿宋天波的玄铁枪。看样子是有人在背后指点你,才让你侥幸赢了一阵。” 齐兆玄开口首先嘲讽了赵飞虎,紧接着又说道:“诸位旗山的兄弟们,我齐兆玄不会跟你们拐弯抹角,今天来就是为了收缴你们的兵符,还有《沽马集》和《炎武骑阵》。” “这不是跟你们商量,我是奉命行事,不办不行!” 赵飞虎怒斥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三样东西是旗山至宝,凭什么以为我们会交出来?” “如果你们选择拒绝,那就是在违抗朝廷的敕令,这样做意味着什么,你们应该懂吧?” 江辰瞬间明白了天风营的真实意图,他们是接到朝廷命令前来旗山,而根据他们此行带来的人马,不难猜出要是旗山方面不交出兵符,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天风营或许已经得到了朝廷的准许,在确认旗山有明显抗命的行为后,有权动兵予以消灭! 段玉泉还是那句话,交出兵符是绝不可能的事,另外两件东西也是一样。 齐兆玄早料到会是这样,于是对旗山众人说道:“看来你们还是不明白现如今的局势,韩羽阳在军中刺杀旗山铁骑主帅,导致前线大军陷入混乱,被敌军杀得大败溃逃。” “这一战导致我军损失十万大军,各级将领十之八九战死沙场,现如今北境的疆土已是危如累卵,朝不保夕。出了这种事,朝廷怀疑你们旗山有反叛之意,不过念在你们昔日战功卓绝,只下令收缴兵符。” “这是对你们天大的恩典,难道还不知感激吗?” 齐兆玄伸手指向囚车,接着说道:“如今,韩羽阳已被我擒获,他是导致北境战事急转直下的罪魁祸首,接下来我要当着你们旗山所有人的面将他处决。” 此话一出,旗山阵营一片哗然。 他们开始躁动不安,关切地盯着那辆被黑幕罩住的囚车,虽然很想看看车里的人到底是不是韩羽阳,可暂时来说根本无法确定此人身份。 齐兆玄命手下丢出一件铠甲,随手摔在地上,这是韩羽阳所披的战甲,竟落在了他们手中。 此物一出,马上就增加了齐兆玄这番话的可信度,难道囚车里真是韩羽阳吗? 端木青的双手攥紧了拳头,整个人都在抑制不住的颤抖,江辰觉得这女人跟韩羽阳的关系似乎非同寻常。 “囚车里不是韩羽阳。” 他十分肯定地告诉端木青。 “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 江辰回答说:“韩羽阳从北境一路南下,战甲这种东西不仅沉重,又非常容易暴露自己身份,换做是你在逃命的时候,会带这种累赘吗?” 端木青意识到江辰的判断的确很有道理,可光是这样并不能让她完全放下心来。 从旗山阵营这些人的反应来看,似乎大家都不愿意相信,韩羽阳做出背刺主帅这种事情来,但齐兆玄的举动再次刺激了每个人的神经。 只见他从手下那里接过一把金钩银枪,凶狠地刺入囚车,车内立刻传来撕心裂肺的呐喊声。 军阵中再度激起躁动,赵飞虎急切地对段玉泉说:“我们要眼睁睁看着羽阳死在齐兆玄手里吗?” “如果囚车里不是他呢?” “是不是,杀过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从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嘶鸣,有个英武的身影从两军阵间穿梭而过...... 第八十四章 就是一老卒而已 江辰定睛一看,那人不是老吴吗? 到了旗山江辰虽然没说出真正来意,但私下可是处处留心,就想着尽快找到老吴,带他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结果没想到,迟迟没有露面的老吴居然来了个这么隆重的登场,把江辰都给看呆了。 虽然早知道老吴曾经是个身经百战的风云人物,但亲眼看到他纵马疾驰的样子,还是会感到很不可思议。 这还是那个有点势利眼,喝二两小酒就哼起小曲的屠夫吴奎山? 此时两军阵中都传出惊诧的呼喊声,起初天风营方面肯定以为那是旗山大营派出的一招奇兵,但仔细看老吴身上没有穿兵服,手里也没有拿武器,这样子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旗山军阵中也是一样,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人是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两军阵前。 江辰注意到老吴的目标是那辆囚车,他是想要揭开囚车中那个男人的真面目,可一个人单枪匹马冲过去,真的能办到吗? 他心里不禁捏把汗,随后就想到了吴玥。 “不行,不能让老吴这么胡来,回头我怎么跟玥儿交代?” 江辰急切地转身,对端木青要求道:“借我一匹马。” 端木青不解地看着江辰,“你想要做什么?” 随后,赵飞虎马上嘴不饶人地调侃道:“我说施大公子,这种时候不是让你胡闹的,给我安分一点,老实一边待着去吧。” 他说话的态度,却是比之前要好转了不少,隐隐还有一些为江辰着想的意思。 正说话间,老吴已然掠近囚车跟前,他的出现也让齐兆玄心中着实纳闷了一下,要说这人是旗山阵营派出来冲阵的,这年纪未免有些过于老了。 况且这人身上一件标准的军装都没有,兵服、军械、武器,那些旗山铁骑标志性的配备一件都没看到,甚至连马鞍都没有装。 老吴这一人一马,乍看之下就像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山野村夫,不知道为什么发了疯似的,就往他们这边笔直冲了过来。 身边的破风十骑看见老吴逼近,立刻抬起金钩银枪,严阵以待。 齐兆玄冷笑道:“慌什么,顶多就是一老卒而已。” 十骑中的两骑挺枪而出,一人横枪立马挡在囚车前,另一人则是朝着老吴迎了上去。 此时老吴的马正全速奔驰,对方还没等起速,两人就在疾风呼啸中迎面对上了。 刚一打照面,老吴侧身避开朝自己刺出的金钩银枪,随后轻舒猿臂竟然直接将对手硬生生拽下马背,在地上拖行了十余米才松开。 等到老吴调转马头,重新面对天风营军阵时,手上多了一杆金钩银枪,而地上那破风十骑之一,却已血肉模糊,死状极惨。 齐兆玄心头一震,破风十骑可是他们天风营的杀手锏,每次冲阵杀敌都会身先士卒,充当大军最尖锐的矛头。 十骑士的每一个人,都是历经百战磨砺出来的勇士,他们的骑术、枪术乃至各种应对战场的技能,都可谓是顶尖一流。 就这样的强悍战力,在面对一名不起眼的老卒时,居然被杀鸡屠狗一般虐杀,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老吴不由分说再度冲杀过来,那名挡在囚车前的骑士眼见同袍如此惨死,心中也是怒火丛生,手中金钩银枪蓄势发力,却对准的是老吴坐下这匹远比战马要逊色的驮马。 这人也的确了得,并不逞匹夫之勇,而是凶狠地找准了老吴的最大弱势,那就是坐骑。 马上作战主要拼的是骑术,而要想将骑术完全发挥出来,没有一匹良驹是肯定不行的。 老吴一路从龙江奔赴旗山,半途中好不容易找到这样一匹驮马已经非常难得,他又能去哪里找正宗的战马? 对方这一枪兼具角度和力道,他也不敢大意,在即将被刺中马腿之际,老吴凭借高超的驾驭能力,直接扯起缰绳让坐骑的前蹄腾空而起,惊险的避开了攻击。 旗山军阵中有不少人忍不住欢呼叫好,他们都被老吴惊艳的身手所折服。 且不管老吴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跟天风营交手,但能够让这些目中无人的混蛋尝到苦头,那便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这老头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连一向眼界极高的赵飞虎,也不禁开始好奇老吴的身份。 江辰再次对端木青要求道:“借我一匹马,我现在就需要!” “你......”端木青刚想要说些什么,却看到江辰的脸色十分严肃,竟隐隐有一种压迫感十足的冷峻气质。 段玉泉听到江辰的要求后,马上问道:“施公子,莫非你认识这位老者?” “这是我老丈人,一把年纪了做事还这么鲁莽,我也是很烦恼啊。” “老丈人?” 江辰的回答让人捉摸不透,而这一刻他也不打算继续袖手旁观下去,只见他飞身跃起,从一名铁骑手中夺下马匹,扬鞭往天风营军阵冲杀了过去。 在他前方,老吴刚刚挑穿第二个敌人,紧接着朝囚车横扫一枪。 “嘭!” 囚车应声被毁去一半,里面那个正血流不止的男人果然不是韩羽阳。 “鬼把戏结束了,你们还打算赖着不走吗?” 老吴大声质问,齐兆玄哪里肯就此作罢,他的精心布局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卒破去,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 “给我杀了他!” 一声令下,破风十骑中剩下的八骑齐出,打算围剿老吴,以挽回他们的赫赫威名。 交锋错蹬间,数条金钩银枪激烈的碰撞在一起,甚至撞击出了点点星火,战斗可谓进入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白热化阶段。 江辰冲入阵中,虽然手无寸铁,却能驾驭马匹直接横冲直撞,犹如蛟龙入海般势不可挡,有两名骑士在跟他并驾齐驱时,被江辰侧过马身直接撞翻在地。 “老吴,你这么胡来,我回去不好交代啊。” “你小子......” 这时,在远处旗山山谷之中,突然鸣起战鼓,瞬间响彻整片战场。 第八十五章 二十年前的血债 战鼓齐鸣,震慑人心。 这将意味着一直忍让的旗山铁骑,现在终于决定要对天风营发起攻击。 齐兆玄一脸骇然,他之所以推出一个冒牌货伪装韩羽阳,就是为了给旗山阵营施压,逼迫他们交出兵符,同时他料定对方不敢发起攻击,因为那将意味着彻底的背叛。 天风营是代表大乾朝廷来收缴兵符,旗山不但不给还悍然发起攻击,那么这件事情的性质就恶劣了。 可现在战鼓已经吹响,金戈铁马正往他们面前冲杀过来,齐兆玄有些后悔今次带来的人马未免有些过少了。 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如今也只能立住阵脚和旗山硬碰硬,齐兆玄是天风营的二号人物,所见过的阵仗绝不会比今天逊色。 他马上下令,“全军稳住阵脚,迎敌!” 将令下达全军,所有将士做好了战斗准备。 处在两军之间,依然在跟对手缠斗的老吴和江辰,听到这战鼓声也颇感意外,尤其是对于江辰来说,他很诧异为什么段玉泉要在这个时候改变主意。 这位副帅一直不希望将事情闹大,所以他没有理由开战才对,而且他们也该瞧见了,囚车里的人根本不是韩羽阳。 那么究竟是什么导致段玉泉突然改变主意? 对于旗山来说,主动攻击天风营绝对是下下策,今日之后整个大乾朝廷就将他们视为叛军,到时候必将掀起腥风血雨。 “铛!” 江辰挑开对手刺来的枪尖,对老吴喊道:“这人不是韩羽阳,我们现在该走了!” 可是老吴的目光,却落在前方的齐兆玄身上,似乎对于他来说这个人才是他更加在意的目标。 “帮我挡下这些碍事的砸碎,我要去了结二十年前的血债!” 老吴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江辰不知道积压在老吴心底那团怒火的根源究竟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劝阻老吴。 两人驾马错蹬,互相传递了一个眼神,紧接着江辰横枪立马挡在老吴身后,将已被杀得只剩下五骑的破风十骑拦在原地。 另一边,齐兆玄正在全神贯注地盯着由山谷两侧斜刺里杀出的旗山铁骑,他不明白为什么正前方的旗山军阵丝毫未动,如果要大举进攻的话,不可能唯独缺了正面攻势。 而且从两侧杀出的铁骑,分明是早早埋伏在了山麓中,这岂不是说旗山早就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排除要大举进攻的可能性。 齐兆玄脑子里有些混乱,就在他为此走神之际,忽然感到眼前疾风呼啸,马蹄声由远及近,一杆长枪冲着他携雷霆万钧之势袭来。 “呼!” 原本以齐兆玄的本事,不至于等到了这么凶险的境地才做出反应,但老吴的速度实在太快,他的骑术在齐兆玄这辈子交过手的人中都是首屈一指。 枪尖划过,齐兆玄的前额右侧被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 要是刚才他没能及时后倾闪避,这杆枪早就将他整个头盖骨都切开了,可见老吴这一枪凶悍无比,只是齐兆玄运气不错侥幸逃过一命。 鲜血激起了齐兆玄尘封已久的记忆,他不再认为眼前这个人只是一个无名老卒。 “老贼,你想杀我?” 齐兆玄的话带着几分惊讶,又有几分愤怒。 话音刚落,旗山铁骑快马杀到,好似潮水一般冲入天风营阵中大肆杀戮,刀光血影此起彼伏。 混乱中,江辰击退眼前的对手,想往老吴那边靠拢,但两军混战情况复杂,他和老吴之间虽然相隔不远,却被不断拼杀中的两军将士所阻隔。 老吴盯着齐兆玄这面独树一帜的军旗,冷声喝道:“二十年前在蛟河渡口,是你偷袭我们,导致一百七十三个兄弟死于非命!” “今天我要为他们报仇雪耻!” 齐兆玄恍然大悟,此时再细心打量老吴后才赫然发现,眼前这个苍髯老者竟是二十年前叱诧风云的‘铁泉人屠’吴奎山! “原来是你!” 仇人相见,登时暴起杀意。 齐兆玄抽出此前一直悬在马背上的长枪,和来势汹汹的老吴交上了手。 江辰还在不断拨开人群,往老吴这边赶来,他抬头看到老吴所使出的枪法眼花缭乱,精妙绝伦,齐兆玄被完全压制只能采取守势。 他一时不禁发出感叹:“老家伙果然厉害,这枪法堪称举世无双!” 天风营和这两支斜刺里杀出的旗山铁骑,一时间杀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可总让人觉得哪里怪怪的。 就在战场后方,段玉泉即刻彻查,却发现这两支突然杀出的骑兵根本不是他们旗山的兵力,这让他感到诧异之余也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 “副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从哪里冒出来这两股骑兵,我们怎么一无所知?” 段玉泉怔怔说道:“恐怕这是一场针对咱们旗山的巨大阴谋,如今战事已起,就没有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了。” “消息一经传出,朝廷方面定会认为是我们旗山起兵反叛,攻杀了奉命而来的天风营人马,到时候我们就会彻底背上叛军骂名!” 端木青忧心道:“那该如何是好?我们必须要证明,这些人绝不是旗山铁骑!” “只怕不会那么容易......” “总而言之我们绝不能出动一兵一卒,以免落人口实!” 赵飞虎气得攥紧劈风刀,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把冒充旗山铁骑的贼子杀得片甲不留,可眼下他只能选择隐忍。 就在这个时候,由山麓中传出的战鼓声戛然而止,听上去并非主动偃旗息鼓,而像是被迫中断。 老吴正趁胜追击,身后听到有人在拼死呼救。 “救救我,我是旗山凤字营骁将魏子钰,我有重要情报要交给副帅。” 老吴掉转马身,转而来到这个名叫魏子钰的囚犯身前,说:“来,上马,我送你去旗山大营。” 江辰看到老吴身后带着一人正往旗山大营奔去,顿时被惊得浑身冒起寒意。 第八十六章 不想再等二十年 “老吴,小心呐!” 江辰的大声疾呼,在纷乱嘈杂的战场上,被淹没了七七八八,几乎没能传入老吴耳中。 也就是在这一刻,魏子钰从怀中暗自掏出一把匕首,往老吴的心窝要害刺去。 察觉到背后一股杀意袭来的老吴,虽然有些始料未及,却也即刻做出了闪避,但马背上两人前后挨得很近,留给他的时间和空间都非常不利。 魏子钰这一刀,结结实实扎进了老吴身体里,但他并没有完全得手。 身经百战,曾数次从死亡的深渊中爬出来的老吴,危急关头硬是用右肩迎了上去,这样匕首虽然刺入他肩头,却远好过被一击致命。 “嘭!” 魏子钰大感意外,没想到老吴竟然能在如此极限的情况下,依然做出果断和正确的取舍,而等他反应过来时,胸口已被狠狠击中了一掌。 他坠下马去,牵动原先所受的伤,让他很快在剧烈的痛楚中停止了呼吸。 江辰拍马赶到,看着老吴右肩鲜血流淌,伤势极重,就当即表示要为他疗伤止血。 谁知老吴却断然拒绝,“江辰,那个人在二十年前杀了我一百七十三个过命的兄弟,为此我无颜继续留在旗山,这才最终落脚山关镇。” “现在我终于有机会报仇雪恨,顶着一口气我非杀了他不可!否则,我要如何去见那些兄弟们?” 说完,老吴朝着齐兆玄逃窜的方向奋起直追,丝毫不顾江辰在背后苦苦劝阻。 “你这样会死的,想报仇今后有的是机会!” “我等了二十年,实在不想再等下去了。” 老吴的马虽然只是一匹驮马,却似乎也在此刻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竟逐渐拉远了跟江辰的距离,一路狂奔进了树林中。 江辰无奈只能追赶上去,而战场上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天风营这次来了四千人马,主力都在北境前线的旗山大营则是还有上万战力,两者之间的人数差距肉眼可见,天风营之所以猖狂那是因为笃定旗山一方绝不敢做反叛朝廷的事。 然而突如其来的战鼓声,以及从斜刺里杀出的两股骑兵,让他们对之前的判断懊悔不已,面对极有可能被重重包围的风险,他们起初开始有序后撤。 但很快整个阵型就被骑兵冲乱,他们各自四散,溃不成军,归根究底是因为来自旗山大营的巨大军势威慑,使这些人心头充满恐惧。 老吴一路追杀齐兆玄进入林子中,他通过观察马蹄印得出此时跟随在齐兆玄身旁的人不足十个,今天正是他一雪前耻的最佳时机。 驾马前行,没多久老吴便感到周围杀机起伏,像他这样在沙场浴血搏杀过无数次的人,天生就有一种敏锐的判断力,哪里有危险,哪有设了埋伏,完全逃不过他的耳目。 就算今天这里不下了天罗地网,也休想阻挡他杀齐兆玄! “我都来了,你们还不动手?” 老吴一开口,敌人从他周围四个方向同时杀来,他们都是齐兆玄身边最为信赖的亲卫,其中也有残存下来的破风十骑的骑士。 今天他们撞上老吴和江辰这样的硬茬子,十骑直接变成四骑,而在这场战斗过后,就可能一个不剩。 齐兆玄藏在大树后面,窥视着老吴跟手下们之间的战斗,这个曾经被成为“人屠”的男人,即便到了这把年纪依然是如此凶悍。 他必须要沉住气等待时机,毕竟老吴已然受了重伤,越是使劲伤口的伤势就会越严重,鲜血也会流得更多。 另一边,江辰在追赶老吴的同时,无意中瞥见在乱军之中,有几张自己似曾相识的脸。 在疑惑中他惊讶的发现,那几张脸就是他曾经在訾阳城西碰见的叛贼,而他们此时的身份,却是追杀天风营的旗山骑兵! 不对,事情或许是这么回事...... 江辰想到了什么,但他现在无心他顾,他必须要赶紧找到老吴,这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铛!” 正要冲入林中,突然从江辰侧面冲出几骑人马,张弓搭箭朝他射了过来。 江辰横枪在手,挥舞如电,轻松就将这些箭矢挡下,他抬头看去攻击自己的人正是殷慕凡和他所率领的一众手下。 那些叛贼原来都是殷慕凡的人! “这是打算去哪?你想要这杆枪的话,就凭本事来跟我拿。” 殷慕凡还没忘当初自己跟江辰定下的约定,不过江辰心中所想的却并不是这杆枪的事。 “袭击旗山巡防营的人,故意擂鼓冲阵,假装旗山铁骑的人,都是你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这是要故意挑起旗山和大乾朝廷之间的战事!” 殷慕凡颇为欣赏地点点头,“不错,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如此。” “看来你们成功了。” “不,还不算成功,我们要等旗山的人都对朝廷心生绝望,然后再去将他们劝反,只要有旗山这支力量的加入,推翻大乾朝廷就指日可待了。” 殷慕凡在江辰的面前没有丝毫遮掩自己的野心。 江辰道:“你们现在最好放我过去,我真的很忙。” 可从殷慕凡这些人的反应来看,他是多此一举了,跟这些人废话根本就是浪费时间,江辰要去找老吴,现在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悍风枪,我这就要回来。” 江辰突然驾马冲锋,手中从敌人那夺来的金钩银枪虎虎生风,快如闪电,他以雷霆之势很快就干掉了三个人,随后径直朝殷慕凡冲去。 其他手下见状,也马上往殷慕凡身旁赶来,激烈的战斗瞬间打响。 江辰战力凶悍,几乎势不可挡,仅仅几个回合下去之后,除了殷慕凡之外的其他人都被他挑落马下,而殷慕凡见状则是准备掉头逃跑。 上次在船上两人之间斗了四十多个回合,他也没见江辰的实力竟到了如此程度。 他刚动了避其锋芒的念头,江辰却绝不给他任何退路,两人在激烈的交锋中缠斗在一起,使得殷慕凡根本没有机会脱身。 第八十七章 最后一舞 殷慕凡沉声说道:“在江上那日,你竟没有施展全力?” 江辰回答说:“当时没有必要跟你们浪费时间,这该不会让你产生了什么错觉,以为自己能和我旗鼓相当?” “你说什么!” 江辰邪邪地一笑,手中长枪立时挥出,殷慕凡毫不示弱地迎上前,两人又激战了十余合,他们之间强弱分明的态势越来越明显。 殷慕凡发现,江辰刚才口出狂言虽然让人生气,可实力也的确是相当可怕,他自从南下以来还是头一回遇见这样深不可测的对手。 更重要的是,江辰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出头而已,长得也白净文质,这样一个人本该和如此了得的身手完全沾不上边才是。 随着一声清脆的撞击声,殷慕凡手中的悍风枪被林不凡挑飞出去,随后稳稳落入他手中。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江辰心系老吴的安危,夺了悍风枪后便要扬长而去,但殷慕凡这一边有七八个人迅速赶来,如论如何也要挡住江辰的去路。 殷慕凡见识到了江辰的本事,此时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新鲜的念头。 他对江辰提议道:“兄弟,你空有一身本事,没必要白白浪费吧?不如就此加入我们,等推翻了日薄西山的大乾朝廷,你自然能扬名立万,立不世之功。” 江辰笑道:“听起来不错,但我没兴趣。” 他将手中原先夺来的长枪丢了出去,趁着对方躲闪时,扬鞭策马冲出这些人的包围,直接进了树林。 殷慕凡正要追赶,却听前方有人往这边飞速靠近,手中方天画戟横扫身前,顿时就将三个人掀翻了出去,这一看又是来了个狠角色。 江辰不再关心身后发生了什么,他只想找到老吴,就算要报仇雪恨,也该算上他一份。 正向前探寻,江辰的鼻尖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他立刻警戒四周,往气味飘来的方向赶去。 前方不远处隐约传出打斗声,江辰赶到时赫然看到老吴单手拽过对方手中银枪,又往后者胸口狠狠击出一掌,只听一阵细碎的脆响,这人的胸骨已齐齐折断。 如此干净利落就收拾掉了一个对手,还仅仅是用了一只手。 老吴右肩的伤势愈发沉重,已经让他根本无法抬起右手,现在他唯有用剩下的一只左手与人对阵。 “真是太乱来了!” 江辰骑马踏过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这些都是被老吴干掉的敌人,这老头子惊人的战斗力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现在,就剩下齐兆玄一人了。 此刻齐兆玄正躲藏在一片草丛中,刚才要不是手下为他争取到宝贵的时间,他连从老吴视线中溜走的机会都没有,可饶是如此他也根本没能跑多远,无奈之下只能暂时藏身。 江辰终于赶到老吴身前,警告他说:“再不包扎,你的血就要流干了,会死的!” 老吴却满不在乎地说:“二十年前,我早该跟兄弟们一块儿死了,老天安排我落入水中侥幸逃过一劫,就是为了今时今日替他们报仇雪恨!” 不远处草丛中传来一些“沙沙沙”的动静,老吴跃下马背,正要往前查看究竟,从江辰手中递过来悍风枪,让他一下子怔住了。 “我好不容易抢回来的,手刃仇人也该用它。” 老吴点点头,接过阔别已久的悍风枪,昔日“铁泉人屠”的威武英姿又雄壮了几分。 江辰从另一侧准备包抄过去,那齐兆玄在乱军中跟天风营主力走散,主要也是他被老吴给逼急了,最终将自己带进了一条死路。 但是他这种人是绝对不可能乖乖认命的,因此他必定藏身在某处,等着蓄势待发反戈一击。 “嗖!” 有什么东西突然从眼前草丛中飞出,江辰心说糟糕,距离自己还是太远了! 那是一块被掷出的石头,没有什么威力,却是为了引开老吴的注意力,当齐兆玄趁机跳出来的时候,老吴却第一时间挑枪刺去,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齐兆玄原想占得先机,给这个受了重伤却还不肯罢手的老头迎头重击,要是他能够一击得手,老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站得起来。 只可惜,他的诡计虽然听上去不错,却完全没有能够得逞。 老吴的悍风枪飞速舞动,齐兆玄虽然失了先手,可在性命攸关之际却也展现出了不俗的实力,当然沉重的伤势加上单手持枪,让老吴刺出的这一击也大打折扣。 江辰正要上去援手,却被老吴喝退道:“这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你不要插手。” “可是......” “我的身体我知道,即便现在你给我包扎治疗,我也难再活着走出这片林子,就让我用这最后一点时间,来做二十年来最想做的事吧。” 老吴的语气中竟带着炙热的恳切,让江辰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上去干涉了。 “瞧好了,我这悍风枪的精髓在于最后一击‘燎原舞’,只有一次亲眼目睹的机会,我希望你不要错过。” 说罢,老吴强忍剧痛改由双手持枪,摆出了悍风枪的枪法起手式,一旁的江辰开始凝神注视着老吴的姿态和动作,被世人遗忘了二十年的这套枪法,而今重现人间。 随着悍风枪如狂风席卷,掀起摧枯拉朽之势,齐兆玄也是毫无惧色的拼死抵挡,两个人短兵相接,以死相拼,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 江辰被老吴所使出的这套枪法所深深震撼,他身世生活在热.兵器时代,虽然他身为佣兵之王也擅长各种冷兵器的使用,但像如此精妙的枪术却是头一回有幸目睹。 枪是军队制式兵器的王牌,关键在于狠准快,是攻守兼备的利器,江辰此时学会这套枪法,委实获益无穷。 在老吴挥洒自如的精湛枪法下,齐兆玄被打得一败涂地,在他手中的长枪被挑开之后,老吴枪术的最后一式“燎原舞”随之而来。 江辰忍不住惊呼道:“好枪法!” 这是悍风枪最绚烂的一式,也是老吴压抑二十载的最后一舞! 第八十八章 落叶归根 悍风枪不偏不倚,直接刺穿齐兆玄咽喉。 这位威风八面的天风营二号人物,就这样死在了老吴的枪下,他能被如此极致的枪法所杀也算有幸。 江辰立刻赶上前去,搀扶住摇摇欲坠的老吴,说:“我现在为你止血!” “不必了。” 老吴大仇得报,刚才一直吊着的一口气,此时也慢慢溃散而去。 他伸手指着齐兆玄逐渐冰冷的尸体,对江辰说:“快......快帮我看看他胸口是否有蛇头刺青。” 江辰依言扯开齐兆玄的上衣,果真看到了与他军旗相类似的蛇头刺青,只不过这个蛇头生有三目,看上去又有一种截然不同的诡异气息。 “就是他!” “当年我与他交过手,曾用枪尖挑开他胸前甲胄,这蛇头刺青二十年来始终萦绕在我心头,就是他杀我那一百七十三个兄弟,今天我终于可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了!” 老吴非常欣慰地仰天大笑,随后又重重地咳出鲜血。 江辰能够理解老吴此时的心情,他也曾有过并肩作战的好兄弟,也体会过失去他们时的那种痛苦。 “带我去旗山大营,我还剩下最后一件事没做。” “好。” 江辰将老吴扶上马背,两人各自驾马朝着旗山大营的方向而去,此时战场上的激斗已悄然落寞,天风营的人正已最快速度逃离旗山,而殷慕凡手下叛贼们,也不见了踪影。 来到大营前,江辰远远看到韩羽阳站在端木青身边,随后想到帮自己拖住殷慕凡等人的,应该就是他。 “韩羽阳,拜见吴将军!” 韩羽阳径直来到老吴的马前,毫不犹豫地跪拜于地,恭恭敬敬的态度让旁人有些措手不及。 紧接着,更加年长的段玉泉才看出来,老吴竟是当年出走的吴将军,也立刻上前抱拳施礼,脸上尽是愕然的表情。 端木青和赵飞虎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不清楚老吴的身份,但是韩羽阳和段玉泉可是旗山铁骑的两位副帅,他们都如此恭敬的对待这位老者,说明他的身份绝不简单。 “玉泉,如今你也成了军中的中流砥柱,不枉费我当初苦心教导。” 老吴说话的气息变得虚弱,但言语中却透着骄傲。 段玉泉说:“恩师当年没有放弃我这个玩劣之徒,段玉泉受益毕生,没齿难忘。” “好,带我去见见老友。” 说着,老吴翻身下马,动作已是非常吃力,鲜血浸透了他的上衣,谁都能看出来他的生命正在燃尽最后一刻。 “恩师......”段玉泉还想劝阻,却被老吴抬手打断。 “不必多说,带路吧。” 段玉泉见老吴如此坚决,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端木姑娘,能不能帮我个忙?” 江辰这时向端木青开口,当他说出自己所提要求之后,后者欣然答应下来。 段玉泉引着老吴一步步往北面山麓走去,旗山大营就扎根在这座高耸入云的旗山脚下,背靠旗山雄浑巍峨的山势,占据易守难攻的险峻地利。 不远处,能看到一个三米多宽的洞口,那里平时不准任何人擅自出入,因为里面敬奉着迄今为止战死沙场,为国捐躯的先烈英魂们。 老吴要来的地方就是这里,不久前死在前线军营中的岐山铁骑主帅的灵牌,就被供在山洞之内。 “老伙计,我来了。” 神情有些恍惚的老吴推开好意搀扶他的段玉泉,然后缓缓迈步往洞内走去,他还不忘交代众人,谁都不要进去打搅他和昔日的老战友们叙旧。 “这......”段玉泉心中不忍,他知道恩师这一进去,就势必不可能再走出来。 江辰对他说道:“这是老吴落叶归根的夙愿,就随他吧。” 韩羽阳也说:“吴将军是我旗山铁骑的一缕军魂,他能够回到这里,对于整座旗山来说都意义非凡。” “什么......你们的意思是,这位老者正是二十年前的‘铁泉人屠’?” 赵飞虎后知后觉,当他终于意识到老吴的身份后,惊讶地把一张大嘴几乎咧开到了耳根子底下。 他当初之所以选择在旗山从军,正是听了有关老吴的英雄事迹,心中一直想要效仿这位风云人物,做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在沙场上立下不世之功。 没想到今天竟有幸一睹真容! 之后,韩羽阳和江辰互相交换了信息,两人都确信以殷慕凡为首的那些叛贼逆党,这次之所以潜伏在旗山,就是为了蓄意挑起旗山和天风营之间的战事。 巡防营那些人就是死在这些混账手中,是他们造成了旗山铁骑对天风营发起攻势的假象。 天风营所代表的是大乾朝廷,而现如今正是旗山遭受朝廷怀疑的敏感时期,经过此次事件之后,朝堂之上必然会有人站出来振臂高呼,要将旗山彻底从大乾版图中抹掉! 韩羽阳在掩护江辰离开时,跟殷慕凡等人交过手,不过这些人之后还是顺利撤离了旗山,他们想要逼迫旗山走投无路,跟他们一样走上反叛道路。 他们的阴谋几乎正在逐渐得逞,眼下正需要想个万全的办法,化解这场严峻的危机。 少顷,端木青带着吴玥赶来此地,路上已经得知老吴状况的吴玥已是梨花带雨,泣不成声,江辰迎上前去将她送入洞中。 就让他们父女两人,在这里做个道别吧! 江辰默默站在洞外,没有过去多久吴玥便出来告诉大家,老吴已在老友们的面前默默离世。 随后,整座旗山大营吹响了洪亮悠远的号角声,所有人站在一起来送别这位军中的传奇人物,今天他耗尽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选择为旗山的荣誉而战。 江辰在心中默默发誓:老吴,你放心,玥儿也好,青山也好,我都会好好照顾他们的,你就安心去吧。 还有你的绝世枪法,我也不会让它就此绝迹于事,等找到青山之后,我会将一切都传授于他,当然还有你的这杆悍风枪。 这一夜寒风凛冽,似乎诉说着英雄落幕的凄婉与悲凉。 第八十九章 王都风云起 将老吴妥善安葬后,发生在旗山的这场风波正在迅速发酵,巨大的阴云笼罩在这片曾属于大乾的荣耀之地。 段玉泉和韩羽阳商议了很久,他们决定必须去王都将事情的原委澄清清楚,否则朝堂之上那些人,一定会将谋反的重罪扣到他们头上。 但有一个注定绕不开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究竟该如何自证清白呢? 就算他们极力作出澄清,并且所说的也都是事实,可说服力毕竟有限,大乾朝廷如今对他们的信任,只怕早已降至谷底。 军帐中,江辰起身说道:“说来说去,其实你们需要一个中间人,来代替你们去跟朝廷交涉。” 段玉泉拍案道:“不错,江兄弟说的是,可惜我思前想去都找不到这样一个人。” “既然是中间人,那就不能是旗山这一边的,但又不能完全偏向朝廷,我看眼下这个人正巧就在旗山,找他正合适。” 端木青立刻揭穿江辰说:“你该不是又要提你那个假身份,什么户部尚书之子施光浚?且不说你不是他,就算找到他本人,那人家又有什么理由帮咱们说话呢?” 江辰却胸有成竹地说:“我虽然是冒牌货,可本尊眼下也在旗山,而且我可以保证他很乐意帮咱们这个忙。” 旗山众人纷纷感到诧异,他们和户部尚书施万里素来没有多少瓜葛,还因为军饷的事起过争执,施家有什么理由来出这个头? 江辰没有多做解释,看这帮人行事光明磊落,一身正气,要是告诉他们自己是以下毒作为威胁,才方便控制施光浚的话,怕是要招来他们的鄙弃。 次日天明,江辰带着玥儿一同返回停泊在江岸上的官船,跟他们同行的是韩羽阳和端木青。 在了解之后才知道,原来韩羽阳和端木青自小青梅竹马,两人彼此倾心,要不是北境战事吃紧,他们本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端木青其实是已故主帅端木弘图的亲孙女,而之前江辰遇到的那个名叫韩季的少年,则是韩羽阳认下的义弟,因为两人都姓韩,同时又意气相投的缘故。 按照江辰的分析,要想完全洗脱旗山的嫌疑,就不光要将这次跟天风营之间的过节说清楚,根源还在于如何查清楚端木弘图的死因真相。 整个旗山就没有人会相信,人是韩羽阳杀的,江辰也了解他的性格品行,所以这背后必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如何洗脱韩羽阳的杀人嫌疑,也就等于洗脱整个旗山的嫌疑。 为了这件事,韩羽阳必须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去王都,端木青实在放心不下,所以一再坚持与大家同行。 登上官船,江辰就给大家隆重介绍了一下施光浚本尊,这位户部尚书家的贵公子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等了江辰两天。 韩羽阳将江辰拉到一旁,小声问道:“这位施公子没想到人还挺客气,你们关系很好吗?” 江辰嘿嘿笑道:“是不错,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向他提就是了。” 半个月之后,大乾王都金阳城。 早起的人们开始各自忙碌,大乾最为繁华的街市也在逐渐变得热气蒸腾,人声鼎沸。 跟以往有所不同的事,最近那几家王都老字号早点铺子的生意,相较之前都变得萧条了很多,这一切只因柳街巷子里,新开了一家铺子。 这家铺子不卖包子馄饨,豆浆油条,也没有烧饼、春卷、炸糖糕。 总之,城里卖了上百年的那些寻常早点,在这家铺子里一概找不到,可人们依然热情高涨,争先恐后。 “这位客官,要吃点什么?”一个身姿挺拔,丰神俊朗的年轻人,正大声张罗着生意。 “给我五只蛋挞,外加一碗螺狮粉。” “好嘞,小店地方狭小,请客官打回家享用,此地概不堂食。” 几声驾轻就熟的对话后,年轻人麻利地打包,收下银子,又匆匆忙忙接待下一位客人。 这早点铺子里只卖三样东西,蛋挞、鱼丸、螺狮粉,每一样都堪称人间美味,让人吃过之后欲罢不能,念念不忘。 在半个月前,这里的人还从未听说过什么是蛋挞,鱼丸又是什么丸子,而有一股怪味的螺狮粉更是让人大开眼界,原来天下间还有如此奇臭无比,却又让人魂牵梦绕的珍羞美味。 一整个上午,这家铺子里都是人满为患,络绎不绝,虽然他们的一大独大影响了同行们的生意,不过凭借着无可挑剔的美食,就连其他早点铺子里的老板,也喜欢跑到他们这里来品尝早点。 “玥儿,现在人总算不多了,你赶紧歇着吧。” 江辰给吴玥倒了一杯水,有些心疼地关心道。 “不,辰哥,我没事,早知道今天这么快卖完,我昨晚上应该多做一点蛋挞的。” 吴玥还有些为此后悔。 “傻瓜,还有打把银子等着我们赚呢,何必为了多做些蛋挞而累坏身子,那样我宁可不开这家铺子。” 吴玥见江辰有些生意,于是才乖乖地坐下来,接过那杯热茶细细品味起来。 “嗯,真香,辰哥做的花茶也有独特的味道,比我喝过的那些花茶都要更香,更甘甜。” 江辰自夸地说:“那是当然,只要我愿意,再开家茶铺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们还得干正经事,这些就只能先放一放了。” 话说到此,忽然由闹市中央传来一阵喧闹声。 透过错杂的人影,江辰看到有两个壮汉互相扭打起来,似乎正因为什么事而互相看不顺眼,而他很快被其中一名壮汉胸口的刺青给吸引住了。 “辰哥?” 江辰没有听见吴玥诧异的呼喊,一个人径直钻进了围观的人堆,等他挤进去的时候,赫然发现这壮汉胸口的刺青,跟那天死在老吴手里的齐兆玄的刺青竟一模一样! 这个意外发现,让江辰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 难不成,拥有这蛇头刺青的人远不止齐兆玄一人,这三目蛇头刺青似乎隐隐代表着某个潜藏暗处的势力? 第九十章 刺杀的疑云 数月前,由于大乾北境战事吃紧,朝廷不得不启用了日渐被他们所不信任的旗山铁骑。 为国效命,守土有责,即便近些年来越来越被朝廷所忽视,但大旗子弟心中的使命感,从没有片刻动摇过。 在接到命令之后,主帅端木弘图带着副帅韩羽阳以及麾下五万铁骑,浩浩荡荡奔赴疆场,在他们投入战场之后,与敌国北燕的战局迅速得到扭转。 近半月时间内,就接连收复一十八座城池,打得北燕军队节节败退,只能一反常态的采取守势。 这在此次两国交兵的战事中,还是第一次出现,北燕大军面对大乾镇边军时,几乎可以用碾压之势来形容他们的强悍,可唯独碰上旗山铁骑,却显得无所适从。 两军随后以辽城为界,摆开阵势陷入僵持阶段,大乾一方面抓紧时间修缮城池,置造守具,囤积粮草,一方面又积极调兵遣将,补充兵源。 整体战事稳中向好,庙堂之上已有人开始鼓吹大举反攻,不仅要将北燕人赶出大乾疆土,还要举兵北上攻入大燕南境。 然而,就在大家都以为局面发生了扭转时,却从北面传来了端木弘图遇刺身亡的消息。 那一晚,端木弘图跟众将士在中军帐内议完军务,便卸甲而眠,整夜相安无事,直到次日正午众人迟迟不见主帅出账,这才意识到出了大事。 在发现端木弘图被人杀死在军帐中后,立刻有人揭发副帅韩羽阳曾半夜潜入主帅帐中,因此他就是杀人凶手。 一时间军营中乱成一片,韩羽阳在亲信之人的庇护下惊险逃离,随后便一路南下,来到了山关镇。 而失去主帅,军心动摇的旗山铁骑也立刻遭到了北燕大军的猛烈攻击,他们身前是如狼似虎的敌军,背后又是对他们极其不信任的镇边军,局势可以说艰难凶险到了极点。 最终还是丢掉才刚刚收复没多久的城池,旗山铁骑在一次次阻敌战中被迫放弃擅长的骑兵作战,转而依靠城池或是坚守或是巷战,如此下来五万大军很快折损过半。 这就是端木弘图遭人刺杀前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韩羽阳和端木青面色沉寂,闷闷不乐,他们对于旗山的感情是极深的,现在他们只想洗刷冤屈,还旗山一个公道。 “我们到王都也有半月,朝廷虽然因为皇上的关系,并没有对旗山采取什么断然措施,可我们也没能追查到任何有关凶手的蛛丝马迹,或许是我们想错了?” 韩羽阳手中紧紧攥着茶杯,杯中是吴玥刚刚为他们沏的花茶,清香扑鼻,沁人心脾。 只是这茶虽好,却无心品尝。 江辰思虑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根据你所说,当晚你的确中途进过军帐,那时正巧发现端木将军胸前插着一把短剑,已是濒死状态。” “他告诉你,出手偷袭他的人胸口有三目蛇首的刺青,并叮嘱你不要声张,要暗中追查凶手下落。同时,他还说起当初老吴之所以离开旗山,也跟这种刺青有关。” 韩羽阳点点头。 “之后,你从端木将军那里接过兵符,他临死前的最后嘱托,是让你带着兵符离开军营,如果感到势单力薄,走投无路的话,便可以去找老吴。” 韩羽阳再次点头,而之后他的一切行动便是按照端木弘图的话来进行的。 老吴虽然离开旗山军中已二十年,但地位和声望仍在,何况老吴也跟这个三目蛇首刺青直接相关,找他就能得到莫大的助力。 从端木弘图的军帐中离开后,韩羽阳不动声色,他暗中调查有谁在他之前进入过军帐,但整整一夜都毫无收获。 最终,他只能等到第二天天明,在一些亲信的协助下逃离军营,一路南下。 端木弘图在临死前意识到,军营中必然出了叛乱者,而这个叛乱者的幕后指使,又可能是非同寻常的一股庞大势力,他将韩羽阳视作拯救旗山的希望。 江辰将整个事件的过程重新复盘了一遍,唯一引起他主意的,便是在事发前一天,到旗山军营代表朝廷犒赏三军的官员。 “兖州牧,王桥龄。” 这人在端木弘图遇刺前一天来到旗山军营,事发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是非之地,所以江辰认为这个人有很大的嫌疑,如果能从他入手彻查到底,应该能查明真相。 王桥龄在那之后,对外称病来到王都修养,这一住已将近半年。 韩羽阳和端木青最近就在调查这个人,结果发现他这半年时间几乎没有外出露面,一直住在王都西面一座私宅中。 如此一来,他们的调查也就变得寸步难行,在迟迟找不到任何线索的情况下,韩羽阳变得焦急起来。 “王桥龄或许只是个局外人,侥幸遇上了这件事罢了。” 端木青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不过江辰并不这么觉得。 这个人身上的疑点很多,却又被恰到好处的遮掩了起来,让人从他身上根本查不下去,事情不可能如此巧合。 江辰想了想说:“看来必须要想办法进入那座私宅,去看看王桥龄现在究竟如何。另外,早上遇见的那个胸口有蛇首刺青的男人,也必须要调查!” 老吴是为了报仇雪恨而死,他也的确是亲手干掉了齐兆玄,可如果后者仅仅是某个庞大组织的其中一员,那么也就是说老吴的复仇并没有彻底结束。 “这样吧,晚上我先去查一查那个带刺青的男人,随后再想办法潜入王桥龄的私宅,总而言之大家不要心浮气躁,这些事情本就没想象中那么容易办到。” 韩羽阳喝了几口茶,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 他因为依然还是通缉犯的身份,不方便在王都大摇大摆的行事,现在也只好将这件事交给江辰去办。 “不过,你也得帮我一个忙才行。”江辰忽然开口。 “你就直说吧,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只见江辰看了眼端木青,说道:“接下来我肯定会很忙,但铺子里的生意还得做,所以我要借用端木姑娘几天,来帮玥儿的忙。” 第九十一章 潜入赌坊 在进入王都金阳后,江辰就看中了柳巷的一座宅子。 前院用来开早点铺,后院就是他们一行四人居住,不过对外只有江辰、吴玥和端木青三人平时进出示人,韩羽阳只能深居简出,即便是要出门也尽量选择夜间,尽可能隐藏形迹。 他是朝廷发榜悬赏的重犯,相信谁也不会料到,他居然够胆子跑到王都来。 当晚,江辰跟吴玥说了一声后,就推门出去往柳巷深处慢悠悠散着步。 这条柳街巷子之所以称为“柳巷”,乃是因为在这条巷子里,坐落着十几家烟粉之地,等到每日掌灯时分,无数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子,就会将这条巷子点缀的花红柳绿,莺莺燕燕,令人魂牵梦绕。 江辰口中哼着小曲,从一个又一个的姑娘身前经过,他对诱人的招呼充耳不闻,目光始终直视前方,那家开在这些烟粉之地中间的赌坊才是他的目的地。 早上他跟随那个胸口有蛇首刺青的男人一路走到赌坊前,后者驾轻就熟地走了进去。 江辰推测这个男人要不是在赌坊有活计,要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赌鬼,总而言之他要进去找到那个人,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站住,拿出来给爷看一眼,要是没有就赶紧滚蛋!” 站在赌坊门口的两个壮汉,就像是两尊门神一样堵在了江辰面前。 正当江辰不知道他们所指的东西是什么时,正巧有另一名着装讲究的男人过来,他将右手佩带指间的扳指亮出来,两个壮汉二话不说就把他让了进去。 看来这扳指是准许进入赌坊的信物,但江辰之前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原来光是要进入赌坊,都有这么严格的规矩。 这下江辰就对这个地方更加感兴趣了。 “我忘记带了,这就回去取。” 借口离开的江辰,绕着这家赌坊转了一圈,结果发现这地方四面高墙,很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就防着有外人企图翻墙潜入。 寻常高墙对于江辰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但这四堵墙却高得离谱,如果没有地方借力,江辰也无可奈何。 一家普普通通的赌坊,为什么要搞得如此神秘,或许这就说明它本就不那么普通。 在观察了一下周围地形后,江辰将目光锁定在赌坊隔壁这家名为“醉生楼”的青楼,如果从他们家三楼的厢房往外跳,就完全可以越过高墙,落在赌坊内苑。 打定主意之后,江辰直接走进了这家华灯溢彩的醉生楼。 “呦,这位年轻的客官,您长得可真一表人才,一瞅就准是个饱读诗书的世家才俊!” 一位长相略显粗犷的老鸨子,立刻殷勤地迎了上来,在江辰向她表明自己要三楼那间厢房后,她有些为难起来。 “公子,真是不巧,那间厢房已经有人了,不如我领你去另外的房间,比那更宽敞,更舒适......” 江辰却态度坚决地说:“我就要那间。” 说着,他也不理会老鸨在身后着急忙慌地劝阻,一路直奔三楼而去。 站在这间厢房门外,江辰听老鸨说:“公子,公子,你不要冲动,先听我说。” “知道待在房间里的人是谁吗?他可是刑部侍郎虞大人的公子虞元亮,这个人可不太好惹啊,我也不是瞧不起公子您,可要说在整个王都,能和这样的官家公子叫板的人实在不多。” 老鸨这样说算是非常委婉了,这全是为了照顾江辰的面子。 然而,要想潜入赌坊非进入这间厢房不可,江辰自然不想节外生枝,可他眼下又必须这样做不可。 “行了,刚才我是开玩笑的,虞元亮跟我自小交好,我就算现在进去打搅了他的好事,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忙你的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江辰也不敲门,直接若无其事地推门进去。 “什么人......” 里面传来虞元亮的说话声,但才蹦出三个字就戛然而止,之后厢房内一片太平,似乎正如江辰所说他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老鸨子暗戳戳将耳朵贴在门上,想要探听里面的动静,结果一位姑娘推门出来,脸上也是毫无异样。 “莺莺,这里面两位......” “放心,不碍事,他们两个好着呢,虞公子特意交代了,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来打搅我们。” 老鸨子松了口气,又看向莺莺说:“女儿啊,这可苦了你了。” “哎呀,不碍事。” 说着,莺莺就把房门给关上了,在她身后虞元亮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而刚才还站在房间里的江辰,此时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桌上放着一百两银票子,莺莺小心翼翼拿起来塞进贴身亵衣内。 “有意思。” 她看向敞开的窗户,从这里就能轻易查看赌坊内的情况,她当然知道江辰这是通过她这间房,往赌坊内苑去了。 一百两银子足够堵住她的嘴,不过地上这位虞公子几时会醒过来,那就不好说了。 江辰顺利潜入赌坊,他发现内部分出了四片区域,就像是一块田字格,中间则是他此时身处的内苑。 从动静来判断,靠西边的两间似乎是赌坊正经开赌的地方,而东面的房子则是一片寂静,隐隐还透着些诡异气息。 越是让人感觉神秘莫测的地方,就越有可能隐藏着什么秘密,江辰直接往东面的房子靠近,同时他又很快发现了其中一间房子里,闪着有些昏暗的油灯。 只有这间房是亮着灯的,说明里面有人。 江辰压低步音,此时他所迈出的步伐,就如同小猫一样轻柔静谧,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既然虞文石如此不识抬举,那就让他尝尝苦头,告诉他如果不按照我们的意思去做,那么虞家很快就会有血光之灾!” “可他是刑部侍郎,身边时常跟着很多刑部的精兵强将,不容易下手。” “哼,这点事还需要我教你吗?” 透过窗户纸,江辰看到跪在地上的正是早上那个男人,而正对后者发号施令的另一人,则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九十二章 醉生楼的莺莺 通过这两人之间的谈话内容,江辰可以得知他们正在计划向刑部侍郎虞文石行刺。 尤为讽刺的是,虞文石的好儿子正在隔壁醉生楼寻欢作乐,而这里却孕育着一个让他们家万劫不复的可怕阴谋。 江辰静静偷听着,并没有被人发现,直到屋子里的烛火熄灭,那男人恭恭敬敬地从里面退了出来。 瞧他正对前方,踏着碎步慢慢倒退着往外走的姿态,让江辰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个疑问。 究竟里面那位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需要这么敬若天人? 像这样的礼仪规制,恐怕只在朝中庙堂内才需要如此遵守,这两个人难道还跟朝廷有牵扯?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江辰悄然跟了过去。 这个胸口有蛇首刺青的男人朝东边走去,对于自己被江辰盯上这件事浑然不觉。 一路上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近,江辰眼看就要找准机会对他下手,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忽然赌坊内火光大亮,喊声四起。 就在东面的房屋前后,冲天火光瞬间将周围席卷,突如其来的火势也让江辰错过了下手的时机。 不过他也掌握了一些关键线索,即便没能抓住这个男人拷问出更多消息,也并不算失望,于是他决定见好就收,趁着赌坊内陷入混乱之际,直接原路折返。 赌坊内苑,由于墙根底下堆叠着一些假山石,用它们来踮脚助力,江辰就能很方便翻上墙头,再顺势跳回到醉生楼。 他一个箭步高高跃起,在连续蹬踏在假山石和墙面上之后,轻松翻身便跃入了那间厢房内。 整个动作行如流水,毫不勉强,这么看来就算墙再高上两米,对江辰来说也是没有问题的,而他在回到房间后,却看到原本被他打晕在地的虞元亮,竟然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你终于回来了。” 青楼女子莺莺一手拿着一把剪子,一手正啃着一只苹果。 江辰对她说:“你绑的?” “嗯,万一你还没有回来,他却醒过来了,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江辰有些诧异,先前他闯进这间屋子出手打晕虞元亮后,这姑娘并没有大声呼叫,更没有多说半句废话,而是很理所当然地替他打发走了那碍事的老鸨。 现在,虞元亮又被绑了起来,这就让江辰有些看不透了。 “我给你一百两银子,只要求你别出去乱说,不过你好像做得比我要求的更多。” 莺莺浅浅地笑着:“是啊,那你是不是更应该感谢我?” 江辰马上摆摆手说:“别,我身上已经没有银子可以给你了,何况也不是我让你绑了他的。现在我要办的事情已经办完,你最好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你要办的事,就是放火烧了赌坊?” 眼见隔壁火光冲天,青楼这边也是一片喧哗。 江辰矢口否认,并让莺莺芳心,虞元亮醒过来之后保管他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出手够快,虞元亮根本没机会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昏迷过去的。 当江辰准备离开时,莺莺在他身后问道:“我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同伙吧,你不打算告诉我你是谁?” “萍水相逢,这就没必要了吧?” 江辰说完后,径直消失在了门口。 第二天,关于柳巷内那间赌坊失火的事情,成为了附近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关于失火的原因也冒出很多五花八门的说法。 有人说赌坊老板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才有人故意去他们那纵火。 也有人说,是赌徒因为还不起赌债,所以就在赌坊茅房里打算引火自焚,结果不小心把整个赌坊都给烧起来了。 这些说法都没有什么事实依据,所以也就只是一听了之,并没有去追究真实性。 早晨,铺子里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火热,今天又是吴玥和端木青二美坐镇,吸引来的食客们比往日里更多。 江辰将昨夜的事情告诉韩羽阳后,便打算动身前往王桥龄的私宅,去看看那里的地势环境,找出可以潜入的途径。 韩羽阳说:“那里虽是私宅,可内外都有官府的护卫日夜值守,你最好小心些。” “行,我不会勉强,但也不是随便什么戒备就能阻挡我的。” 说着,他由后门离开,直接前往王桥龄的私宅,这位兖州牧在王都待了这么久,一直不见回自己所管辖的兖州,这背后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反正,江辰是不愿意相信,所谓来京修养这种鬼话的,那不过是对外的托词而已。 他觉得要不就是王桥龄在惧怕什么,只有躲藏在这私宅中接受保护,他才能确保自身安全,那能够威胁到他的人又是谁呢? 江辰前脚刚走,早点铺子前有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里面是两位在王都颇有地位的年轻公子,而且他们都跟江辰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虞兄,你瞧见了吧?这间铺子里的美娇娘长得如何?” 施光浚挑起车帷,让坐在身边的虞元亮一看究竟,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正忙碌生意的倩影上。 “呦,还真是出尘脱俗,令人耳目一新,这样的姑娘在王都也不多见啊!” 沉浸于美色的虞元亮,说起女人总是津津乐道,自有一番感悟,此时他觉得视线中的这个女人,正是他以往都不曾品味过的类型。 于是,他当即对施光浚说,“施兄果真上道,有这样的好机会还舍得让给我,回头我定有一番谢意。” 虞元亮一边说着,一边时不时按着自己的后脖颈。 “怎么?昨晚醉生楼的姑娘把你折腾得够呛?”施光浚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看着虞元亮。 “我也不知道昨晚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就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美人也不在房间内。听老鸨说是我喝了几杯酒,便直接倒下了,还是他喊了几个伙计一起把我扶到床上的。” “这醒来之后,我就觉得脖子很不舒服,就像是被人从后面敲了一闷棍,真见了鬼了!” 第九十三章 无懈可击 施光浚和虞元亮原本就是可以争一时瑜亮的纨绔子弟。 两人也是臭味相投,引为知己,不过这次施光浚带着虞元亮来到这铺子前,却是憋着一肚子坏水。 他之前好端端地准备坐船回王都,结果半道被江辰胁迫到了旗山,紧接着旗山的人又带着他四处逛了一圈,说什么让他亲眼看清楚发生在旗山的一切,等回到王都后要如实向朝廷禀报。 施光浚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当了旗山和朝廷之间的中间人,连带着他老爹施万里的立场也要跟着转变,他不得不替旗山说上几句公道话。 原本朝廷这次是要对旗山落下屠刀的,毕竟他们得到的消息是,旗山拒不交出兵符,还主动对代表朝廷出面的天风营发动攻击。 以武力抗命,这可是赤裸裸的反叛行径,这件事本该没有任何转圜余地,可施光浚站出来现身说法,让整个局面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再加上旗山抓到的叛贼,也亲口.交代他们的目的,就是挑起旗山和天风营之间的战端,这样就能让朝廷对旗山下重手,迫使旗山加入到跟随他们一起反叛朝廷的队伍中。 庙堂之上,已是风烛残年的老皇帝看到摆在眼前的人证、物证,最终决定力排众议,将众多大臣们所主张的针对旗山的断然措施一并压了下去。 于是,这件事情目前尚处于还未盖棺定论的程度,施光浚因为身份特殊,他令人意外地站出来力保旗山,也被认为是他老子施万里在背后支持。 不过这下就让施家陷入了非常尴尬的境地,在朝中他们被误会站到了旗山阵营那一边,为了澄清这件事施万里可谓是焦头烂额,日夜奔波,努力撇清跟旗山的关系。 施光浚可就惨了,他这次南下非但搅黄了跟林家的联姻,还让老爹施万里也连带着被裹挟了一把。 心情郁闷的施光浚,当得知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中毒的时候,脸色更是阴沉到了极点。 当时江辰坦白告诉他,之前威胁说给他下了毒,其实只是胡编乱造出来的,他不过是用指劲弄伤了施光浚,导致施光浚下腹隐隐坠痛,感觉就跟中了慢性毒药似的。 等他们回到王都,一切事情都告一段落后,施光浚的这点伤也就差不多痊愈了,亏江辰一路骗着他,让他去做什么就做什么,把施光浚骗得那叫一个惨。 窝在家中憋着一口恶气的施光浚,无意中得知江辰在柳巷开了一家早点铺子,没想到还广受欢迎,于是在他心中渐渐生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念头。 他无论如何都想要报复江辰,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于是就想到了江辰身边的吴玥,他觉得这绝对是江辰的致命弱点。 眼下虞元亮早已两眼发直,要不是碍于早点铺前人流涌动,络绎不绝,他怕是早就如饿狼扑食般冲过去了。 施光浚心下思忖道:就先让虞元亮这小子去找找江辰的晦气,到时候我再从中作梗,让他们斗得不可开交,我就不信在王都这地界,他江辰还能有多大本事! “虞兄觉得如何?不如等晚上再找机会下手?”施光浚故意煽动虞元亮说。 “嗯,好好好......” 色胆包天的虞元亮连说几声好,然后便带着施光浚找地方寻乐子去了,人家给他找到这么勾人摄魄的美娇娘,他不得好好答谢一下。 另一边,江辰站在王桥龄的私宅前,正感受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奈,他在脑海中设想了几十条潜入这座宅院的途径,但最终都被他给一一推翻了。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这个地方三面环水,唯有一条长达百米的连廊,可以直达那座白色外墙的宅院正门。 这还是江辰接连突破了两进院落后,好不容易才到达这里所见到的景象。 外围的守备可谓是壁垒森严,固若金汤,五队人马围着整座宅院不断来回巡视,那架势恐怕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不光有人马巡视,在阁楼高处还专门布置了岗哨,高台方便观察四周动静,就像是战时的瞭望台,只不过通常都不会有人意识到这一点。 如果没有足够丰富的经验和绝对自信的身手,就根本没有突破进去的可能,连江辰都险些被守备发现,不过还好他的动作敏捷迅速,总算是有惊无险。 等他突破了前两进院落后,接下来的守备力量就立刻松懈了很多,放眼看去见不到任何一个人。 但那是因为这地方三面环水,易守难攻的地势,根本让人束手无策,所以也就不需要特意安排那么多人来警戒,在对方看来能够悄无声息潜入到这里的人,根本是不存在的。 可江辰做到了,只是他还需要再更进一步。 如果江辰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那条露天连廊上,那么他就会马上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中,到时候所面临的局面怕是捅了马蜂窝一样,让他应接不暇,无所遁形。 那种处境是江辰绝对不想面对的。 因此,他正冷静地潜伏在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里,细细思量着下一步打算,如果仅凭自己的能力,除了硬闯进去没有第二种办法。 就这种几乎无懈可击的防守,难怪韩羽阳他们就算在外面蹲守再长时间,也是一无所获。 在江辰为此感到一筹莫展之际,由前院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其中一位竟然是江辰在昨日醉生楼遇到的那个姑娘。 好像是叫莺莺来着,不过她一个青楼女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姐,在下就只能送到这里了,规矩您是清楚的,不能超过两柱香时间。” 三名身着斗牛服的男人将莺莺送到连廊这一端,恭恭敬敬地施礼后才退下。 看他们的态度和语气,就好像是在对待一个身份地位远超过自己的人,可这完全不符合情理,因为斗牛服是大乾朝廷刑部官员的专属服装。 也即是说,这三个都是刑部的人,即便是最下等的官吏,官阶也绝不会低到哪去。 第九十四章 最意外的发现 莺莺快步往位于湖中心的水榭走去,看她驾轻就熟的样子,就知道不是第一次来了。 这可是个意外收获,说明莹莹的身份根本不是什么青楼女子,而且她可以自由进出这个地方,也让江辰有可乘之机。 今天不宜鲁莽行事,江辰知道自己只需要抓着莹莹这条线,就不难再来此地。 顺利离开这个戒备森严的地方后,江辰决定晚上再去醉生楼一趟,他要会一会这个有点神秘的莺莺姑娘。 现在可不光是莺莺跟刑部的人接触这一件怪事了,联想到她在醉生楼的那间房,正巧可以方便监视隔壁赌坊的一举一动。 还有昨晚那一把蹊跷的火,都让江辰对莺莺的身份和行为充满了好奇。 一切都感觉太巧合了,事情的背后总会有一个合乎情理的答案,江辰决定将这个答案挖掘出来。 金阳城入夜之后依然满街灯火,华彩流光,端木青拉着吴玥去逛了逛夜市,这恐怕是整个大乾最为热闹的夜市,也是她们两个姑娘家第一次感受到只有王都才有的独特魅力。 “来金阳城也有一阵子了,今天是我最高兴的一天。”端木青挽着吴玥的胳膊,两位姑娘踏着欢快的脚步回家。 她们虽然认识时间不长,性格也迥然不同,但由于端木弘图和吴奎山曾是生死与共的亲密战友,又几乎在同个时期先后去世,这让她们的关系很容易就被拉近。 实际上听端木青说,要不是老吴当年离开了旗山,端木弘图早该将主帅的位子拱手相让,可见他们的情谊很深厚,老吴在军中的地位也是非常超然的存在。 吴玥心情不错,老吴的死带给她很大的打击,不过她也在江辰的陪伴和劝导下,渐渐下定了决心,要努力好好活下去,这样老吴在九泉之下也就安心了。 对吴玥这个在深山小镇待了十九年的乡下姑娘而言,王都的一切都很陌生,很有新鲜感,除了每天忙活早点铺子的事情外,她也真的很需要像今天这样出去逛逛。 眼下只需要走出这条巷子,拐个弯就能到柳巷,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巷子口忽然出现了一辆马车恰好挡住去路。 这条巷子本就不大,马车这么横在出口,就显得很没有道理。 端木青敏锐地意识到了危险,于是将吴玥往自己身后拽了拽,并说道:“妹子,跟紧我。” 由于马车的存在,只留下一个很小的缺口可供人通行,端木青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她自小就在旗山大营长大,早已是一名非常杰出的战士。 不论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状况,她都有自信确保吴玥的安全,因此她的选择是继续前进,而不是原路折返另寻出路。 因为如果真是有人刻意找茬,你选择退避绝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这也是旗山子弟的傲骨。 “这......是怎么了吗?”吴玥虽然不清楚眼下的状况,却能感受到端木青的神色变化。 “没事,我会保护你,就像江辰保护你一样,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两人距离马车越来越近,随后车帷被人掀起,露出虞元亮这张猥琐的笑脸,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 “天色渐晚,两位姑娘这是要上哪去啊?虽然是在皇城脚下,但也保不齐会遇上危险,不如让在下送你们回家吧。” 虞元亮坐在马车内拱手施礼,自以为是个谦谦君子,然而在端木青和吴玥的眼中,他分明就是个心怀歹念的纨绔子弟。 “依我看,你没有出现之前,这里都很安全。” 端木青斜眼瞥见跟随这辆马车的下人总共有七个,他们将出口各个位置方向都死死站住,摆明了是来故意找茬的。 虞元亮走下马车,干脆挑明了自己的身份。 他无比自傲地说道:“我爹是刑部侍郎,两位姑娘遇上我那是再安全不过了,你们尽管放心,我只是想邀你们坐车,也好一路护送你们回家而已。” 这种离谱的理由,端木青只觉得可笑。 此时虞元亮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她还能不清楚吗,要不是身边还有吴玥在场,按照她的性格说不过三句话可能就会直接动手。 不过端木青还是觉得咱忍一时,先安全送吴玥回去才是最要紧。 正当谈拉着吴玥打算转头离开时,虞元亮却不依不饶地横在两人身前,两手还有些不太安分地伸了出来。 端木青拿眼一瞪,警告他:“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因为我这个人脾气不是太好,指不定会做出什么让你很痛苦的事。” 虞元亮回身看了看自己的手下们,有恃无恐地嘲笑道:“是吗?我就喜欢你这种火辣的性子,那些对我百依百顺的胭脂俗粉,本少爷已经玩腻了。” “实话跟你说吧,少爷我看上你了,像你们这样贫贱的出身,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只要今天跟我走,我保管让你得到几辈子都享受不到的好处。” “这不比每天辛苦地卖早点来得舒服吗?” 虞元亮以为自己抛出了令人难以拒绝的条件,却不知道这样的言辞,可以说是赤裸裸的羞辱人,尤其是对于端木青来说。 “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吴玥十分生气,她对虞元亮这个人没有丝毫好感,并且觉得这就是个非常让人讨厌的公子哥,总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 这种嘴脸跟施光浚倒是相似,她不知道的是虞元亮和施光浚原本就是一丘之貉。 “再不让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端木青发出最后的警告,要是虞元亮还执意挡住她们的去路,那他今天就别想好过了。 “哈哈哈,姑娘,你又能拿我怎么办呢?就别强装镇定吓唬我了,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虞元亮肆无忌惮的嘲笑着端木青的警告,他的这种表现现在让端木青的忍耐达到了极限。 “那就别怪我下手重了。” 话音刚落,随着一声脆响传出,虞元亮如杀猪般的哀嚎声贯穿了整条巷子。 第九十五章 玄炎府 端木青刚才已经警告过虞元亮,结果这家伙仗势欺人,觉得自己可以胡作非为。 现在,他终于知道端木青所说的,会让他体会到什么叫做痛苦,可不是一句玩笑话。 几乎就在几个回合内,虞元亮带来的一众手下都痛苦地倒在了地上,他们也就是一些趋炎附势的狗腿子,跟着虞元亮狗仗人势还行,真碰上硬茬子根本不堪一击。 更何况端木青的身手,即便是在旗山都有巾帼美名,从来都不逊色于男人,就这些人又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端木青慢慢逼近马车,虞元亮已退无可退,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和气势就像是一条斗败的丧家犬,完全没了先前的嚣张嘴脸。 别看端木青对待伙伴格外热情,尤其是对吴玥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姐妹,那更是扮演起了体贴亲切的大姐姐,可遇上眼前这些混蛋,那是半点不留情。 “现在还打算继续拦我们吗?”端木青轻蔑地发问,让虞元亮不禁感觉脊背发凉。 他哪里知道,这个看上去如此漂亮的女人,出手居然异常凶狠,自己身边的手下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世上真的有这么彪悍的女人? 虞元亮有些失魂落魄,不过索性端木青没有再对他下狠手,而是带着吴玥径直离开了此地。 “少爷,这女人下手太狠了,我们不是对手啊。” “废物,平日里跟我吹嘘自己多么有本事,到了让你们出力的时候,就给我丢人现眼,养你们有屁用!” 虞元亮臭骂了几句,随后便让这些不成器的东西送他回家,不过他绝不会就这么算了,堂堂的虞家大公子怎么能让一个女人给欺负了? 他可是出了名的风流浪子,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逃过他的手掌心。 在体会到端木青不好惹之后,他决定先打道回府,等带齐了人马之后再直奔柳巷,反正人绝对跑不了。 这天入夜,江辰在家吃过饭,便要起身出门。 端木青看了看江辰,又满怀好奇地看向吴玥,似乎想到了什么,还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诶,妹子,你就不问问他要去哪?” 吴玥闪了闪一双清澈的眼眸,诧异道:“为什么要问?” “你家江辰哥哥,万一去些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又故意瞒着不告诉你,那岂不是委屈了你自己吗?” 端木青唯恐天下不乱地偷瞄了江辰一眼。 但其实她是很好奇,吴玥为什么会对江辰这么放心,换做是她家韩羽阳的话,自己肯定要再三过问这家伙的行踪,这样她才安心。 不过吴玥却很平淡地说:“因为我相信辰哥。” “就这么简单?” “嗯。”吴玥回答的斩钉截铁。 江辰笑了起来,“你可休想挑拨我和玥儿啊,还是管好你家韩羽阳吧。” 一直没吭声的韩羽阳,抬眼瞪了江辰一下。 话说到此,忽然由院门外传来叩门声。 这个时辰,有客来访? 江辰他们四个才来金阳城半个月,考虑到他们所要做的事,平日里那都是尽量深居简出,也不去结交什么新朋友,要说有什么人回来这里拜访他们,绝对是很蹊跷的事情。 端木青马上对韩羽阳说:“回避一下。” “反正也入夜了,是我该出去活动的时候,你们自己小心应付,我晚点回来。” 说着,韩羽阳一个箭步越过院墙,而江辰也来到门前,试探着出声询问门外的人。 “哪位啊?” “醉生楼,莺莺。” 江辰的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自己正要去找这女人,怎么反倒是她先主动找上门来了? 这时,身后两双眼睛所射出的锋芒,也让江辰感到好不自在。 “你们别胡思乱想,绝对不是那么回事。” 他打开门,就只有莺莺姑娘一人站在门外,她眼波流转,顾盼生姿,但凡是女人都会感受到一种不怀好意的威胁。 端木青轻轻咳嗽一声,问道:“姑娘这是找谁?” “找江公子。” 江辰虽然心中无比诧异,但他让自己尽量表现的非常平静,这个时候不能让这女人看出来自己有些乱了方寸。 这女人很不简单,或许是自己出现在王桥龄私宅的形迹,早就被她给发现了? 将莺莺迎进门后,江辰问道:“姑娘是因为什么事要找我?” “很重要的事,进屋再说。” 莺莺表现出非常强势的一面,她绝不是以醉生楼一位姑娘的身份出现在江辰面前的,因为无论她说话的语气还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都跟青楼女子完全不符。 江辰回身对吴玥说:“玥儿,我们谈点正事,你可不要胡思乱想。” “嗯,辰哥,我不会的。” 说着,江辰关上门和莺莺共处一室,不过房间里的气氛可不是男女之间暧昧不明的那回事。 “我待不了太久,所以就直接开门见山了,你究竟是什么人?” 莺莺一双锐利的目光,就好像要把江辰整个看穿,她说话时低沉的语气,也让人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女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在身前一坐,自然而然生出一种威慑力,江辰觉得眼前的不是莺莺,倒像是一个在刑部任职多年,经验丰富的酷吏。 “你是指潜入赌坊那件事?” 莺莺没有理会江辰的反问,而是直截了当地说:“知不知道,那赌坊里隐藏着的人物,是我们盯了很长时间想要找出来的重要目标。” “你那么冒失地潜入进去,非常容易打草惊蛇,万一你要是被发现,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 江辰马上醒悟过来,“我懂了,在我准备动手之前,那把火莫名其妙地突然烧了起来,这是有意要将赌坊内的情势打乱,也方便掩护我顺利撤走。” 莺莺不置可否地说:“走是最明智的做法,不要以为凭你一个人就能对付玄炎府。” “玄炎府?” “没错,是一个在暗中活动的反叛组织,目前只知道他们在王都有这样一个秘密据点,不过轻易无法靠近。” 第九十六章 夜刑司 莺莺直接当着江辰的面把话挑明,她那天在醉生楼正在应付虞元亮,如果当时江辰不闯进来的话,她也会用自己的手段让这纨绔子弟睡上一整夜。 她之所以化身青楼女子,跟江辰一样是看中了三楼那间厢房,在房间里可以对赌坊的情形一览无余。 再也找不出比那更适合监视的地方了。 而赌坊里的人也根本不会想到,一个青楼女子能带来什么威胁,自然不会往这方面着手防备。 当江辰出人意料地出现,并且翻墙潜入赌坊后,莺莺就开始担心因为这人的莽撞行径,将她们之前的部署彻底打乱,要是惊扰到敌人,让对方产生警觉,那就会造成非常不利的后果。 之后,江辰在即将行动时,那场大火来的恰到好处,这自然是莺莺的手笔。 能坐在醉生楼,轻而易举让赌坊失火,这当然是因为赌坊内,还有人在跟她密切配合,所以江辰似乎被卷入到了两股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当中。 “先说说你是谁吧,我才能确定是否应该信任你。”江辰给出了自己的条件。 莺莺也不隐瞒什么,或者说她有自信可以控制住江辰,让自己主动暴露身份的风险降到最低。 “这么说吧,大乾朝廷自立国之初起,便一直存在着一支只在黑夜中行动的特殊力量,他们直属皇上掌管,不受任何其他官署掣肘,六百多年来始终都只为了一件事而战,那便是确保大乾江山永驻!” “组织的名字叫做‘夜刑司’,正如你猜到的那样,我是他们的其中一员。那天放火逼你撤走的人,则是我的同伴,他这几个月以来都乔装打扮成赌徒,在赌坊内暗中调查线索。” 江辰说道:“大乾立国六百一十九年,直到二百三十三年时才确立六部制度,也即是说夜刑司的存在竟然比当今的六部还要长远!” 莺莺脸上不无自傲地说:“那是当然。” “朝廷六部固然是大乾治理天下的基础,可实际上我们夜刑司才是历任皇帝手中最值得信任的一柄利剑!没有夜刑司,皇帝手中掌握的力量至少削减一半。” 在莺莺表明身份之后,她还坦言自从江辰出现在醉生楼,她就派人暗中进行了调查,因此她也知道江辰去过王桥龄的私宅,并且轻松突破了戒备森严的两道守备。 江辰很吃惊,他确信自己在行动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其他人掌握到他的行踪,难道是自己疏漏了? “我同伴猫无影的跟踪能力冠绝天下,你没有察觉到也是理所当然的,夜刑司网罗天下英才,各有所长,以后你就会慢慢了解他们的。” 话说到此,江辰听出了莺莺的言下之意,竟是有意拉拢自己。 “我只能猜到你也是为了玄炎府而来,果真如此的话,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现在,该你说出你的身份和目的了,随后我就能判断出,是否应该邀请你加入夜刑司。” 江辰觉得有趣,听莺莺的口气他就像是个考核对象,只有符合她们的条件才能获得资格加入夜刑司。 可这种事,就不先问问他有没有兴趣加入吗? 还是说,莺莺认为加入夜刑司是无上光荣的事,根本就不考虑会有人拒绝这样的绝佳机会? 江辰觉得有趣,但还是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说了出来,当然他刻意抹去了跟韩羽阳有关的内容,这位现在可是大乾朝的通缉要犯。 在确认这个女人绝对可信之前,不能将韩羽阳的行踪暴露出去。 “我只是一个生活在偏远深山中的普通书生,因为老丈人死在一个胸口有三目蛇首刺青的男人手中,所以才一路远行追查到王都,目的就是为了报仇。” 身份简单,目的明确,即便夜刑司要去山关镇调查,也不会牵扯出跟韩羽阳有关的线索。 莺莺听完之后,摇着头说:“你能轻松突破那两道防备,能力方面已是毋庸置疑,夜刑司需要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 “不过你说自己只是个普通书生,是把我当傻子吗?” 江辰微微笑道:“我无师自通,光看了几本武学书籍自己瞎练,就有了这点本事,你要是不信的话,尽管可以去查,看看是否能查到我师傅是谁,又或者我有什么其他特殊的背景。” 反正不管是谁去查,都只会了解到在山关镇有一个叫江辰的落魄书生,每日里只知道躲在家蒙头读书,连朋友都没几个,又哪来什么奇遇碰上高人指点。 所以江辰底气十足,一点都不担心。 “这件事暂且不提,如果有机会加入我们夜刑司,你的态度呢?” “不,我只为报仇。” 江辰回绝得相当干脆。 他的态度让莺莺感到意外,因为对于像江辰这样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人而言,如果这辈子想要出人头地,那么加入夜刑司就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这是绝佳的机会,你以为我会随随便便找人加入吗?” “多谢好意,但我的确没有这种想法。” 莺莺见江辰油盐不进,也懒得继续说下去,在她心中夜刑司具有无可替代的崇高地位。 “好吧,这种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会有的,希望你日后不会后悔。那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去王桥龄的私宅做什么?” “看起来,你似乎并不知道那个地方的底细。” 江辰知道终究绕不开这个话题,于是直接将端木青和端木弘图之间的关系说了出来,身为孙女想要调查清楚爷爷的死因真相,那也无可厚非。 “我们半路上遇见的,端木青说端木将军的死,或许也跟那个诡异的刺青有联系,而王桥龄曾在事发前一天到过旗山铁骑军营,我就答应她去王桥龄的私宅看看,希望能有什么发现。” 莺莺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也不知道她究竟对江辰的话相信多少,不过她倒是说出了一个江辰所不清楚的内幕。 “那其实不是王桥龄的私宅,而是一座地牢!” 第九十七章 不是私宅,而是地牢 说王桥龄回王都私宅养病,这个说法纯粹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仅此而已。 实际上,那个地方是一处极为隐蔽的秘密地牢,由刑部全权管辖,而关在里面的人也都是非常特殊的重犯。 也就是说,王桥龄是被押解到王都的,而且一入城就被关进了地牢中。 江辰问莺莺说:“是刑部的人抓了他,什么罪名?” “要抓他的实际上是我们夜刑司,只不过不方便出面,所以才在暗中要求刑部出手,将他暂时关在地牢中。至于罪名,其实还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证明他犯有什么大罪。” “只不过王桥龄似乎跟玄炎府的人来往密切,所以我们想要彻查清楚。” “没证据也能随便关押?” “只有夜刑司有这个权利,原本关上十天就该将他释放,不过王桥龄在被关起来的第一天开始,在他身上就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这让我们有理由继续关着他。” 莺莺告诉江辰,王桥龄在被刑部带到王都后,当晚他的神智就彻底失常,完全认不出任何故人,也对自己的身份忘得一干二净。 换句话说,王桥龄得了失心疯。 早不疯,晚不疯,偏偏在被关进地牢时疯了,这很难让人相信只是巧合而已。 “我们想了很多办法,都没能让他恢复神智,我今天去见王桥龄也是为了查看事情进展,如果他依然没有办法恢复正常,那么我们就只能放弃他这枚好不容易被掌控的棋子。” 江辰说道:“如果你有办法送我进去,我想应该有办法。” 两人正在屋子里密谈,忽然听见外面吵吵嚷嚷,似乎有不少人蛮横地闯了进来。 江辰眉头一皱,说:“莺莺姑娘,看样子我家遇上了点麻烦,我需要处理以下。” 莺莺站起身,说:“其实,我的真名叫做沈雪莺。” 推开门,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院子里,只见虞元亮带着二十多号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端木青一边护着吴玥,一边警告说:“怎么,是嫌我之前教训你不够狠吗?” 虞元亮就是奔着找回场子来的,而且他觉得如此泼辣扎手的端木青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像他这种身份平日里遇见的尽是些对他百依百顺的女人,猛然遇见一个像端木青这样的类型,还真教他有点如痴如狂。 “呵,原来是虞公子啊。” 江辰径直朝天走去,沈雪莺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 当虞元亮看到江辰走来时,心里莫名有一种紧张感,他发现自己产生了错觉,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但他想不起来了,并且觉得这应该是个没来由的错觉而已,因为他确信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辰哥,就是这个人,今天在回来的路上对我们图谋不轨,要不是端木姐姐出手,我们可能就被他给强行带走了。” “噢,还有这档子事呢。” “玥儿别担心,这家伙交给我就行了。” 虞元亮很不爽地说:“你又是什么东西,也敢管本少爷的闲事,是不是活腻味了?” 江辰发现虞元亮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肯定是之前被端木青给打的,这家伙倒也是不依不饶,都快被打成猪头了,居然还敢往这里闯。 真是不知死活! “我说虞公子啊,你运气实在不好,今天惹错人了。” “有什么话,就出去之后再跟我说。” 话音刚落,江辰竟然一把揪住了虞元亮的耳朵,将他像提狗似的一步步带着往大门口走去。 阵阵剧痛传遍全身,虞元亮顿时感觉自己的整张头皮都快被扯下来了,他只能嗷嗷叫着,亦步亦趋任由江辰摆布。 “你......你放开,快放开我,哎呦......疼死我了!” 那二十来个精壮的手下,看到虞元亮就这么被轻轻松松地制住了,顿时束手束脚,不敢丝毫轻举妄动,毕竟他们还是知道事情轻重的,万一虞公子有个什么闪失,他们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再说江辰的出手根本让他们始料未及,也没有防备。 一路将虞元亮拽到大门外,江辰才开口道:“虞元亮,我还是劝你最好安分点,最近你们家可不太平,小心惹祸上身。” 他这样说可不是危言耸听,毕竟之前在赌坊内,他偷听到了玄炎府的人打算对付他老子虞文石的事,这几天差不多就该下手了。 但虞元亮哪里肯听得进去,他不识好歹地怒骂道:“好小子,竟敢对我出手,知道我是谁吗?” “你爹虞文石也就是个刑部侍郎,你大呼小叫什么!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马上滚回家去,否则今天你这只耳朵可就带不走了。” 江辰松开扯着虞元亮耳朵的手,顺势抬脚踹在了他屁股上。 毫无还手之力的虞元亮,一个趔趄摔在了石阶下,那狼狈的模样引人发笑,只是他的手下们不能笑出来,只能很辛苦的忍住。 “少爷,让我们为你出气,这小子今天活不成了!” 他们跃跃欲试着,想要在虞元亮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也好事后多讨些赏钱。 可是虞元亮现在脑子有点懵,他搞不明白怎么自己今天尽遇上这种狠角色,要是硬来的话他心里也没底。 万一这二十多个手下搞不定这小子,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就不能要了? 被江辰吓坏的虞元亮,完全没有了横行霸道的底气,权衡良久之后还是选择了暂时忍让,因为他身上的嚣张气焰早被江辰给掐灭了。 “嗯?” “看来今天的客人不止你一位啊。” 江辰忽然发现,就在对面街角,一辆马车停得相当蹊跷,坐在车上的人刚才似乎正悄悄往他们这边窥视。 没等虞元亮反应过来,江辰的身影早已朝着那辆马车而去,他的行动是如此之迅速,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快,快走啊,该死的!” 马车内,一个声音急切地催促着车夫,可惜他们还是慢了一步,江辰已经跳了上来。 第九十八章 大家都是朋友嘛 江辰挑帘一看,藏在里面的人果真是施光浚。 “施大公子,你这是在忙什么呢?” 虽然身上早已没有什么所谓的毒,眼下又是在王都脚下,自己有老爹施万里撑腰,可施光浚心里对江辰还是不由自主地产生恐惧。 这是一路上给硬生生吓出来的,他想尽量表现的硬气一点,可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 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施光浚额头上的冷汗就刷刷地流下来了,甚至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我.....我正好路过,路过而已。” 这么敷衍的借口,连施光浚自己都不信,而远处看到他的虞元亮,这时也走了过来。 “施兄,怎么你也到这里来了?” 虞元亮刚开口,一想到此时自己脸上的伤,还有刚才被江辰狠狠羞辱的模样,就立刻后悔。 “我路过的,虞兄也在啊。” 施光浚无比尴尬地挤出几声干笑,他原本是想看看虞元亮到底会怎么给江辰找麻烦,可是却失望的发现虞元亮这个废物,比他当初更加窝囊。 结果现在连他也给江辰发现,想走都走不了。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 虞元亮看着施光浚和江辰,十分不解地问道。 还是江辰很自然地说:“那是当然,上次就是施大公子用自家官船送我来的金阳城,我们可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你说是不是?” 这个时候无论江辰说什么,施光浚都会点头说是,他只想离这个煞星远一点。 “我看两位的关系也不错,改天一起吃饭,记得找一家金阳城最好的馆子,我请客!” 江辰拍了拍施光浚的肩头,同时也不忘扭脸看向找上门寻晦气的虞元亮。 “虞公子,今天应该只是个误会,对吗?” “是是是,肯定是个误会。” 施光浚也赶紧表示,“我这就挑一家最好的馆子,定下日子来请江公子还有虞公子一道享用。不过一定得是我买单,怎么好让江公子破费呢!” 就这样,江辰像是打发两个家仆下人似的,将虞元亮和施光浚都玩弄在股掌之间,整个过程沈雪莺亲眼目睹,她也不禁觉得江辰这个人越来越看不透。 按江辰自己的说法,他来王都之前不过是个住在穷乡僻然的落魄书生,那么他到底是凭什么拿捏施光浚这种纨绔公子的? 有能力的人往往都出人意料,而江辰就是这样的人,沈雪莺对他越来越感兴趣。 打发走两个碍事的,沈雪莺跟江辰约定,今夜子时之后在那座地牢前见面,届时她会动用自己的关系,把江辰顺利带进去。 “这青楼女子跟你到底有什么交情?”端木青上前问道,她这更像是替吴玥问的。 “她有办法带我去见王桥龄。” “她?” 端木青一脸诧异,之后江辰也没有多做解释,因为沈雪莺提醒过他,关于夜刑司和她本人真实身份的事,绝不能向外人提起。 江辰既然做出了承诺,也只好暂时向端木青她们保密,只说这青楼女子莺莺似乎跟王宅的看守有些关系,或许能够帮的上忙。 端木青也不疑有他,惊呼道:“连这种关系你都能找出来,也真是亏你有这好手段。” 夜过子时,江辰如约来到了这座大宅外,天知道这里原来是个密不透风的地牢所在,外界的人们可一直都以为,是王桥龄的私宅。 他在门前等了片刻,就有一名头戴斗篷的人将他一路引进去,之前需要花费一些手段才能进入的两进院落,现在已经可以堂而皇之的走进去。 来到水榭后,江辰也是顺顺利利走入,中间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哪怕连个上前盘问身份的人都没有。 果然,靠关系才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走进这水榭之后沈雪莺已经在这里等着他。 “这地牢一共五层,三层在水面之上,两层在水下,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就是这水下的一层。” 说着,沈雪莺在前面带路,她高举火把沿着盘旋而下的石阶,一步步往下走,这水下的环境比江辰预期的还要深,他粗略数了一下大概走了三百多级阶梯,才终于到了地方。 “这条长廊最尽头,便是关押王桥龄的牢房,我白天来看他的时候,他的精神状态依然跟之前一样,不见丝毫好转。” “我们请了很多名医,乃至是魇师来为他治疗,可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魇师是一种特殊的身份,可以视作医师的一个分支,他们擅长用一些神神鬼鬼的方式,来进入人的内心世界,以诊治某些特殊的癔症。 这些所谓的方式,就比如祭祀、叫魂、魇法等等,至于究竟有什么作用,那就不太清楚了。 江辰点了点头,在沈雪莺将牢门打开之后,他直接走了进去。 在火把燃烧的光亮范围内,他没有看到王桥龄的身影,不过角落里却传来一阵阵沉重的呼吸声,看样子这人应该是躲在那里。 江辰开口说道:“王桥龄,我来看你了。” “咱们一起说会儿话,怎样?” 好半晌儿,阴暗中有沙哑的声音回道:“你是杀人犯,我不跟你说话!” “你是来杀我的,你是来杀我的......” 从王桥龄精神失常的表现来看,他似乎之前受到过很大的惊吓,江辰虽然对精神方面的事情并不擅长,可他却亲眼见过很多类似的人。 他们当中有的是因为从战场侥幸逃生,患上了应激创伤综合症,也有的则是受不了周围环境的剧变,开始从内心深处将自己给封锁起来。 精神状态的变化,有种种不同的诱因和表达形式,江辰也说不好王桥龄属于哪一种。 “他一直就这样,反正我们是束手无策了,再过些天要是没有转机,我们就只能将他放出去,由着他自生自灭吧。” “兖州牧他是别想再当了。” 江辰静静思索了一番,忽然开口对沈雪莺说:“我倒有一个法子,姑且一试吧,请帮我准备几样东西。” 第九十九章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江辰让沈雪莺去准备的东西有些古怪,他先是要了二十盏烛灯,然后又要一对大镲,一只战鼓。 沈雪莺没有多问,而是马上交代外面的人立即去着手准备,看得出来她也是个非常干练的人,知道江辰现在可能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因此不想问东问西打断他的思路。 与此同时,江辰将蜷缩在阴暗角落中的王桥龄一把拽了出来,让他完全暴露在明亮的火光之下,他的动作非常粗暴,就好像跟王桥龄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州牧大人,此次劳军皇上可有什么话让你带来?” “大人,你说你才来这一天,军中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到底是为什么?” “对了,大人能够从北燕的金戈铁马中杀出重围,安然无恙地回到兖州,真是洪福齐天呐!” 江辰开始接连不断地跟王桥龄说话,内容都是当初在北境军营中所发生的事,沈雪莺默默站在一旁,注视着王桥龄脸上闪过的微妙变化。 她是夜刑司出身,从小就接受各种侦讯相关的训练,此时她清楚江辰是在采取其中一种方式,试图通过刺激王桥龄的精神,并结合后者给出的反应做出合理推断。 整个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江辰渐渐发现,当他提起北燕大军发起攻击时的情形,王桥龄的反应时最为激烈的,这位当时在旗山铁骑军中的州牧大人,是前线在场官职最高的大乾官员。 所以,他也理所应当会成为北燕人最想擒杀的对象,可他偏偏相安无事地跑回了兖州,这当中很可能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王桥龄五十多岁,当了一辈子文官,也没舞枪弄棒的本事,他不可能凭着自己的武力一路逃回来,这样太不符合逻辑了。 江辰接着又问道:“那么多北燕人如狼似虎,将你身边的人生吞活剥,血溅七尺,你一定很害怕吧?” “快快告诉我,你是靠了哪位贵人相助,才保住了这条性命?他可是个大好人呐,必须要回报人家才是。” 话音未落,王桥龄突然双手抱头,大喊大叫起来,他的神经好像被猛地戳中了要害,开始变得惶然并颤栗起来。 江辰的目光看向沈雪莺,然后迈步从王桥龄身边走开了。 等我要的东西拿来之后,你得找几个人过来,使劲给我伪造出战场上战鼓齐天,金铁交鸣的混乱环境,还要让这牢里尽可能亮堂起来。 沈雪莺说道:“你这法子倒是很大胆,就是不知道他的精神,能不能吃得消?” “反正疯子一个,倒不如就试试一条道走到黑,说不定能有意外之喜呢。刚才我这不是已经问出一些端倪了吗?” “你是觉得,有人助他逃脱,但对方可能不怀好意,王桥龄知道要保守住这个秘密,否则他很可能性命堪忧?” “差不多跟我想的一样,不妨试着推测一下,帮他保命的人如果是玄炎府乃至北燕方面的人呢?” 沈雪莺眼前一亮,如果按照江辰的推断,无论王桥龄得了其中哪一方的好处,他的确不可能透露出去,因为私下接触叛乱组织和敌国势力,那都是万劫不复的大罪。 “我去找地方打个盹儿,你先安排人给王大人醒醒脑子,我相信他会说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江辰有预感,自己可以从王桥龄身上找到突破口,这个人在被押入地牢前,肯定采取了某种非常极端的措施,以确保自己不会在刑部的盘问中松口。 人的精神和意志毕竟是有限的,而刑部的手段又是出了名的狠毒,光靠忍耐力很难撑得住,所以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王桥龄会在被押入地牢时出现精神失常的状况。 他想要保守住秘密,如果他做不到的话,就会遭来极为严重的后果,这个后果远比他变成一个疯子,丢掉兖州牧的官衔更加严重! 江辰白天还在费尽脑汁,想要进入到这水榭地牢中,没想到半夜之后,他却已经可以大摇大摆地在这里出入,甚至还找了一把躺椅,优哉游哉地打个小盹儿。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江辰听到从走廊尽头传出的吵闹声渐渐停止,他起身往里走去。 一路经过几间牢房门口,那些被吵得睡不着觉的犯人们,冲着窗口骂骂咧咧,出言不逊,拼命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就在此时,从其中一个窗户里,忽然丢出来一件东西掉落在地。 起初江辰并没有留意,但他经过时低头一看,地上赫然是一块旗山铁骑的腰牌,跟老吴的那块一模一样! 腰牌的出现顿时引起江辰注意,他弯腰捡起腰牌,直接走到那间可疑的牢房。 “你是旗山出身?” 他看到牢房内一片漆黑,却有一双眸子好似在闪闪发亮,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息。 “我刚才听见你在拷问王桥龄时,一直提到跟旗山有关的内容,所以故意丢出腰牌想要试一试,看来你即便不是旗山的人,也应该和旗山有着非常深厚的联系。” “是又如何?” 江辰对牢房里的人,产生了那么一点好奇心。 “想办法救我出去,我知道一件足以令整个大乾江山彻底覆灭的惊天阴谋,如果那件事真的发生,那么旗山也将会不可幸免地被卷入其中。” “你希望看到旗山跟着这个不可救药的朝廷一起覆灭吗?” 这人的话乍听之下不免危言耸听,或许只是为了诱骗江辰去解救他而已。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相,你又打算怎么说服我相信你呢?” “北燕军马攻破辽城之后,就会分兵袭取北淞山城和望川,而世代镇守望川的北境门阀,则一定会选择避其锋芒,不战而逃,这样一来北燕南侵将势不可挡。” 江辰凝神质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北燕南侵的方略?还有,北境门阀将会不战而逃,你又有什么根据?” 牢房里的人大笑三声,回答说:“等我所说的事真实发生后,你会再来找我的。” 第一百章 有用的诱饵 这家伙明摆着是想吊足江辰胃口,想要这么勾着他,达成自己的目的。 江辰也不傻,就直接说道:“既然你不肯透露姓名,那就告辞了。” “计北。” “你最好记住这个名字,而我也会牢牢记住你这张脸,我们在这里相遇不是没有道理的,你注定要帮我逃出生天!” 这个自称计北的人,对自己的判断似乎充满了自信,而这种自信让江辰并不愉快。 他没打算要救这人,可对方却觉得一切尽在自己掌控,未免太过于自大了。 “终于有眉目了,快过来!” 沈雪莺大声招呼江辰,看来这个有点不太像话的法子,果真卓有成效。 在八个人一通敲锣打鼓之后,原本精神状态就极其不稳定的王桥龄,终于被激起了深藏在潜意识中的记忆。 营造出战场环境的牢房内,王桥龄起初抱着脑袋东躲西藏,随后在终于接近彻底崩溃之时,直接面向北面跪拜下来。 他口中振振有词道:“将军神武卓绝,所向披靡,但求饶我一条性命,王桥龄感激不尽!” “我愿为将军传递消息,将大乾朝廷的兵力部署,粮草调动等所有的军情如实回报,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此时的王桥龄就好像真的回到了当时的处境,他脸上满是汗珠,眼神空洞无神,早已被恐惧所牢牢占据。 沈雪莺沉声问道:“刺杀端木弘图这件事,绝不能泄漏出去,你该清楚这件事的后果!” 她试着套出王桥龄的口风,而后者也是顺理成章地回道:“我就算死,也不会说出去,请你们放过我的家人,他们都是局外人,什么都不知情。” 江辰眼前一亮,赶紧接着试探道:“只要你老实听话,玄炎府绝不会亏待你。” “是,王桥龄绝不敢有二心!请大公子尽管放心,北境必能在这行将乱世之际屹立潮头,稳如泰山!” 离开水榭地牢,江辰通过从王桥龄口中泄露出的真相,推断这个人其实早就被玄炎府收买,而在刺杀端木弘图这件事上,他也肯定扮演着关键角色。 沈雪莺说:“王桥龄一方面受玄炎府指使,参与了刺杀行动,而事后因为军营被北燕兵马攻陷,他没能逃出去,最终为了自保只能答应北燕充当他们的暗谍。” “所以,王桥龄这个人不仅是玄炎府的叛贼,也和北燕谍网联系到了一起,是大乾朝廷的大叛徒!” “这人罪该万死,活到现在真是便宜他了!” 江辰指出接下来的关键,说:“如此一来,王桥龄这枚棋子就变得更有价值了,我们应该可以利用他,同时打击玄炎府和北燕这两股势力。” “可惜,他的神智终究没有办法恢复正常,所能够提供的价值也是有限的。” 谁知江辰却说:“他被关在这个鬼地方,外面的人怎么知道他究竟是什么处境?只要人没死,终究是有可能泄密的,你说玄炎府的人会完全不担心吗?” “外面的人只知道王桥龄被关押在水榭地牢,却根本不知道刑部关于他的审讯究竟取得了什么进展,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 “你的意思是......” 沈雪莺心思机敏,马上猜出了个大概,两人很快就设想出了一个针对玄炎府的计划。 夜刑司想要拔除玄炎府在王都的据点,而江辰的目的则是弄清楚二十年前,究竟有多少人参与到了袭击老吴他们的行动,如果老吴没能彻底完成复仇,那江辰就要帮他除恶务尽! 这不能成为老吴留在世上的一个遗憾! 因此江辰和沈雪莺的目标是一致的,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就结成了盟友关系。 明日日落之前,王桥龄会被从水榭地牢中放出来,表面上营造出他在王都疗养多时,现在准备启程返回兖州。 当然,玄炎府的人知道王桥龄是落在了刑部手中,因此这表面功夫是做给北燕方面的人看的,由于是敌国关系,他们在大乾内部的谍报不足以让他们获知准确消息。 只要让他们误以为,王桥龄从王都顺利返回兖州就行了。 至于玄炎府方面,江辰会跟夜刑司的人互相配合,就等着这帮人半道出手,他们若是不想行刺端木弘图的真相暴露,那就得选择将王桥龄劫走,又或者干脆杀了他灭口。 这伙人但凡出现,江辰他们就有机会一网打尽。 “王桥龄接出来之后,你们就架马车由东门出,一路上不做停留,直奔西北方向做出要回兖州的假象。随行人员已经全部安排成我们夜刑司的伙计,他们都身经百战,值得信任。” 沈雪莺交代了江辰几句,接着又说:“我们这次行动的最核心目标,是那个一直藏身在赌坊的大人物,他是玄炎府整个在王都组织的头目,只要擒住他就能获取到关键情报。” “只是,这一次我们的行动必须要迅速,拿下那些袭击王桥龄马车的人之后,你们要迅速赶回城内,并直接攻入赌坊去,在此之前我会继续在醉生楼监视赌坊的一举一动。” 江辰点着头,问道:“你们夜刑司这么大的组织,该不会也人手不足吧?” “我懂你的意思,两边同时行动固然成功机会更大,但我们在王都的人手眼下都被派往各地,各有各的要务,不可能短时间内抽调回来。”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格外需要你的加入。” 既然人家都这么坦白地说明了理由,江辰欣然接受这样的安排,毕竟要不是如此,他也难有机会深入地参与到夜刑司的行动中去。 一切安排妥当,半个时辰之后,载着王桥龄的马车缓缓驶出,江辰和另外一位人高马大的男人坐在前头,马车车厢内还有两名夜刑司的人时刻戒备。 与此同时,四个骑马的护卫分别走在马车前后,大家都伪装成刑部的人,一切看上去都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我叫吕三通,新来的,待会儿要是打起来,你可不要被吓尿裤子。 江辰身边正在驱赶马车的男人,用讥讽地语气冲他笑了笑。 第一百零一章 夜刑司对上玄炎府 江辰解释道:“我不是新来的,只不过暂时和沈姑娘合作而已。” “噢,那就是还没通过评定,这也是理所当然,我瞧你这瘦瘦巴巴的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大本事。” “夜刑司这行可不好干,你得先有本事让自己活得长久一些,否则怎么够资格去对付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呢?也就是我们现下人手有些不足,但那也是沈姑娘行事谨慎而已。” “实际上有我吕三通在,对付这些臭鱼烂菜根本不在话下!” 吕三通一副过来人的架势,摆起了老资格,先是对自己一通没皮没脸的吹嘘,紧接着又表示其实他们不需要江辰,只不过是沈雪莺过于小心而已。 江辰也懒得跟这家伙争辩,反正他来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过了今晚也未必还会跟这些人来往。 不过话又说回来,吕三通这个人长得剑眉星目,一脸正气,加上他个子高大,孔武有力,的确是个看上去挺可靠的人。 只可惜长了一张嘴,否则江辰对他或许会有几分好感。 就在吕三通还在喋喋不休的时候,忽然由道路后侧的林子里,传出几声短促的声响。 初听起来像是某种鸟类的鸣叫,不过这听上去顿挫、婉转的调子,似是遵循着某种节奏和规律,江辰很快断定这应该是某种传递讯息的手段。 果然没错,吕三通的脸色立刻收敛,而江辰也明显感觉到身后车厢里的那两个人,也已经是严阵以待。 “敌方十人,五人在前,三人在后,另有两人分别在我们左右两侧,他们手中都有武器,看样子是准备在前面不远处的岔路口动手。” “不简单呐,短短几声哨响,就能传递这么多情报。” 江辰不禁出言赞叹。 吕三通自傲地说:“那是自然,也不看我们是谁?” 话音未落,一阵箭雨从前方突然袭来,刚还在自卖自夸的吕三通胸前立时中箭,而江辰则徒手拍飞朝他飞过来的箭矢,极目远眺之下看到五条人影正以极快的速度往这边靠近。 他刚要查看身边吕三通的情况,结果这家伙竟然发出一声狂笑。 “终于肯动手了,就让本大爷看看你们的本事!” 只见吕三通从马车底部抽出一条方天画戟,右脚踏上马背猛一蹬力,就迎着来势汹汹的敌人猛扑了过去。 就在刚才这一瞬,如果江辰没有看错的话,这吕三通身上穿着的应该是一件精铁打造的锁子甲,要不然这家伙也不可能胸口连中三箭还能生龙活虎。 敌方来袭,四面楚歌。 江辰早知道对手不是一般人,因此他们所采取的手段,他也丝毫不感到惊讶。 玄炎府的人选择在岔路口动手,是为了在撤退时方便四散逃脱,不给刑部的人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样的部署也说明了一件事,他们对达成目的充满自信。 面对十个人同时发动袭击,江辰腾跃而起,直接跟从右侧杀过来的敌人动起了手。 马车车厢内,王桥龄被喂下一碗迷魂汤,此时正睡得跟死猪一样,两名夜刑司的人挑起车帷,也迅速加入了战斗。 四名骑马在四个方位担任守备的人,也先后遇上了各自的对手,一场混战由此激烈展开。 这些人头戴各色面具,隐藏真面目,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多是属于奇门一类,应对起来着实有些棘手。 江辰登上车顶,宛如一尊屹立不倒的雕像,刚才他已经轻松化解了对方数次攻势,同时还并没有发挥出全部实力。 光是这一个对手,还不足以让他全力出手。 “这些人不是刑部的,他们是夜刑司!” 对手终于意识到,他们正在面对的这些实力强悍的对手,究竟是什么身份。 不过即便如此,也并没有消减他们的战意,因为对于玄炎府来说,即便是夜刑司那也只能算得上是跟他们对等的对手而已,如果只是刑部,那对上他们就是以卵击石了。 虽然任务难度增强,但明显感觉到这些人变得更加亢奋,嗜杀的本性显露无疑。 “仓啷!” 江辰耳边传来剑刃出鞘的声音,一个身形如燕的黑影落了下来。 这人靠近时竟然无声无息,连江辰都没有察觉到,看来她就是沈雪莺之前提过的猫无影。 “姑娘身法果然高明,不留神静听,根本不知道你来了。” 江辰想要夸奖一句,谁知这位猫无影姑娘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转身几个起落,便加入到了周围的战斗当中。 “还是冷艳的类型啊,回头我非要跟你好好比试一下!” 接连两次都被猫无影的身手所惊到,沈雪莺还说这位姑娘的跟踪技巧冠绝天下,这激起了江辰莫大的好奇心。 他虽然在两次接触中都落了下乘,可他并不打算承认,猫无影的手段比他还要高明。 一番激斗之后,陆续有人出现了伤亡,夜刑司这边一死一伤,但十个敌人已被干掉七个,余下三人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选择撤退。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想要逃跑也没这么容易。 三人分三条路线脱离战斗,这样逃走的成功机会也会更大,但是江辰、吕三通、猫无影也迅速各自盯上目标,绝不给对方任何机会。 马车周围,剩下的同伴依然严正以待,确保不会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际,王桥龄眼下还得活着,这样才能继续对付北燕方面的谍网。 江辰在追击过程中,忽然发现对方的脚步逐渐缓慢下来,他虽然不清楚对方这样做的理由究竟是什么,但二十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拥有一种敏锐的感知力。 前方似乎有什么不妥,不好的预感顿时袭上心头。 江辰感受到这种警示后,立刻在前方停下了脚步,与此同时左右两侧的大树上,数十枚暗镖同时朝他打了过来,若是躲闪不及的话必定会中招。 “省点力气吧,你没戏唱了。” 江辰冲对方喊道,而他从战斗开始之初就一直盯着这个家伙。 第一百零二章 没那么容易死 玄炎府的人战力不俗,但是他们这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原本他们以为对手只是刑部的人,对付起来可以说是砍瓜切菜,毫无难度,然而一经交手之后才惊觉,对面的这帮人竟是夜刑司的好手。 敌人的棘手程度直线上升,在被夜刑司摆了一道之后,他们即便奋力拼杀也没有能够挽回劣势,最终只能选择被迫撤退。 此时站在江辰面前的这位,就是最初在闹市街头被他看到三目蛇首的那位! 这人面具底下的样貌,江辰记得清清楚楚,因此他戴与不戴都是一样的,而且此时他绝没有脱身的机会。 “你们夜刑司果然好手段,不过你有办法留住我吗?” 男人主动将面具摘了下来,这意思是接下来他和江辰之间只能活一个,因为他的身份暴露,那就绝没有后路可退了。 玄炎府规矩森严,就算他能从江辰手底下脱身,也会因为暴露了自己的长相,而被自己的同伴们所灭口。 这已是破釜沉舟的局面。 江辰淡淡说道:“有没有这个本事,你放马过来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两个人对峙片刻,随即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男人手中的武器是一把大致跟他手臂同样长度的短刀,虽然作为一件杀人武器是短了点,不过好处在于更加灵活多变,能攻出去也能收回来。 几个回合中,江辰虽然试图想把对方控制住,却始终很难找到绝佳机会。 两个人的心态决定了这场战斗的当前态势,江辰的目的是抓住对手,逼问出有关玄炎府针对旗山的种种行动,他们做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而这个杀红了眼的男人,却想的是该如何杀死江辰,再不济自己也绝不能落在夜刑司手中,如有必要他会自行了断,毫不迟疑。 因为他已经发现,面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年轻人,实力却强悍的超乎想象。 毫不夸张的说,他自从摘下面具那一刻起,就全无保留地展开攻击,可即便如此也依然没能得手。 难不成夜刑司的人都是如此强悍的怪物吗? 其实在王都的这些夜刑司成员,他们手中也有部分资料可查,只是眼前这个人却并不在他们所掌握的情报之内。 正迟疑间,江辰突然改变了行动轨迹,对方亲眼看着他分明正在往一侧闪转,却刹那间一个迟滞,转而朝着反方向移动起来。 人不可能在往一个方向快速移动的时候,强行扭转到反方向去,这就好像一棵被风吹弯的大树,如果这时候再受到反方向的力量影响,就会导致整棵树拦腰断折。 道理是相同的,人的身体也绝对禁不住这样的冲击。 可江辰却做到了,并且无论速度和力量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由此可见他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竟到了何等骇人的地步! “嘭!” 变招之后,江辰迅猛的掌风刮过对手面颊,紧接着这一掌便落在了胸口要害。 迅如闪电,强如惊雷,正面结结实实挨上这一掌,绝不是闹着玩的。 男人被打得连连后退,仰天喷出一口鲜血,脸色也变得煞白起来,他颓然无力地跪倒在地,还在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倒下去。 江辰二话不说再次逼近身前,这个时候对方还没有缓过劲来,是最容易得手的机会。 “二十年前,跟你拥有同样刺青的人袭击了一支旗山的小股骑兵,我要知道当时究竟有多少人参与了行动,玄炎府之所以要对付旗山的原因,又是什么?” 江辰问出的问题,让眼前这个男人表情微微僵直。 因为二十年前那件事,实在过去太久了,没想到时至今日居然还有人惦记着,可看江辰的年纪也不像是当时的亲历者,那么这人究竟是谁? “你尽管嘴硬,我会把你带回去慢慢审问,可以保证我会有很多法子来让你开口。” 江辰不打算跟他在这里耗费时间,正要弯腰将他给抓起来,可突然耳边急风呼啸,一条白芒从他身前掠过。 这男人明明看似没有还手余力,原来却是暗自藏了一手,如果江辰刚才疏忽大意反应慢了一步,就极有可能被对手当场反杀。 “可惜了,你不可能再出第二刀。” 江辰淡定地看着对手,刚才已经是这家伙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搏命之举。 被打伤的胸口,将时刻伴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而牵动剧烈的痛感,他能支撑到现在已经相当了不起。 “对了,等回去之后,你最好也赶紧告诉我,刺杀端木弘图的整个过程,我也好尽快为旗山洗脱嫌疑。” 江辰就像是在说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一样,显然在他心中早已认定,这男人必然会说出真相。 这时,他嘴角微微上扬,冷笑道:“你在我这里什么都不会得到,少做梦了。” 说话间,他将短刀的刀刃对准自己,然后整个人向前扑倒下去,他知道自己无力再提起刀刺进自己的胸口,因为这个动作对现在的他来说实在太过于困难。 不过他可以借助身体倒下去的力量,让胸口撞进这刀子上,这样也能完成自我了断。 江辰眼疾手快,上前一步的同时,用膝盖猛击在这家伙胸口伤患处,将他又狠狠地撞飞了出去,那短刀也随即被甩到远处。 “在我面前自杀,没那么容易的,我们还不如想想,接下来的日子里该怎么好好相处。” 之后,江辰拖着这形如死狗的男人回到马车停留的地方,吕三通和猫无影也先后折返回来,不过三个人追击敌人的结果却是不尽相同。 “这人死了吗?”吕三通看了看江辰,随后目光落在了地上。 “他想自杀但被我拦住了,没那么容易死的。” 江辰接着问两人,“你们呢?没追上啊?” 吕三通有些不满地说:“怎么可能没追上,就是用力过猛让我给弄死了而已!” “我没追上。”猫无影却反而直白地回答。 因为在她追赶上去的时候,那人就已经服毒自尽了。 第一百零三章 分头行动 这么一来,就只有江辰有所斩获,他生擒下的这个人也成为了至关重要的棋子。 接下来,一行人按照计划马上返回金阳城,马车里的王桥龄会继续关在水榭地牢内,确保他的安全,同时用来迷惑北燕方面的暗谍。 五天后,一辆同样的马车会抵达兖州境内,故意制造出兖州牧王桥龄返回州府的假象。 与此同时,夜刑司派驻当地的人,则会开始假借王桥龄的名义去跟北燕暗谍取得联系,并向对方传递各种混淆视听的假消息。 这对于前线战事吃紧的大乾来说,也是一次不小的利好。 当江辰等人出现在柳街巷子口时,从醉生楼传来了最新消息,赌坊里的人在不久前全部出动,他们因为各自奔往不同方向,因此沈雪莺也没有办法追踪。 吕三通说道:“那不成走漏了风声,他们全都作鸟兽散?” “不会,今晚的行动只有我们少数几人知道,就算玄炎府手眼通天,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得知消息。” 猫无影想了想,决定先以她身法上的优势在全城进行搜索,只要被他发现一个可疑目标,就能顺藤摸瓜找出这些人的去向。 等猫无影走后,吕三通一拍大腿说:“真扫兴,我还以为可以大战一场,结果这帮鼠辈竟然逃跑了。” 江辰建议众人暂时散去,以免引起太多人不必要的注意,尤其是吕三通手里这方天画戟,实在是过于招摇了。 在跟沈雪莺汇合后,她说道:“暂时不清楚那个头目去往哪个方向,不过从他们的行动方式和路线上来看,应该是要从王都撤走。” “我还不清楚,风声是怎么走漏出去的,错过这次机会要想再抓他可就有些难了。” 江辰说道:“或许这只是他们营造出来的假象而已,就像我们之前用的手段一样。” “何以见得?” 沈雪莺和吕三通同时看向江辰,尤其是后者显得非常的怀疑。 江辰不急不缓地说:“我潜入赌坊那次,正巧在屋外听见他们在谋划行动,当时他们提到了一个名字,是刑部侍郎虞文石。” “如果我猜测没错的话,他们近期会对虞家下手,或许就是今晚!” 沈雪莺立刻意识到,江辰所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因为如果玄炎府的人今晚本就是计划分成两拨展开行动,那么这就可以很好的解释当前他们的举动了。 “能查出来虞文石现在在哪吗?”江辰谨慎地问道。 “多半是在家中。” “不对,如果是在家,那么玄炎府的人还不至于会兴师动众地找上门去,要知道这可是刑部侍郎的府邸,怎么说都不可能任人为所欲为。” 江辰眉头紧锁,料到事情并不简单。 他马上对沈雪莺说:“赶紧去虞家,搞清楚虞文石的下落,他身上肯定有什么玄炎府想要的东西,所以才会被盯上。” 事不宜迟,三个人马上赶赴虞家。 这一路,吕三通爱发牢骚的毛病就没停下来过,“我说江辰,我们这样着急忙慌地赶过去,要是虞文石好端端地待在家里没出事,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 “你最好是对的,否则老子肯定饶不了你。” 江辰说道:“不去确认一下,你怎么知道对错?至少我是在想办法,而不是像你一样只会喋喋不休,实在是吵死人了。” “如果你不是夜刑司的人,我早就把你打得说不出话为止。” 忍让了好一阵子,这会儿江辰决定不忍了。 吕三通这人对他的加入一直抱着很不服气的态度,这自命不凡的臭毛病,江辰很乐意帮他改一改。 不过看在沈雪莺的面子上,江辰也不打算让场面变得格外难堪,于是目前也仅限于斗嘴的阶段,如果吕三通再不懂得收敛一点,那就怪不得他什么了。 赶到虞家,敲门一问,他们这才知道虞文石今晚出去喝酒了,似乎是跟几个好友提前约好的。 在得知地点是在不远处的翠喜楼,江辰等人火速赶了过去。 还没等进门,三个人就远远看到翠喜楼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一群人,他们正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什么,而目光则是不约而同看向地面。 江辰顿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在人群之中必然有一幕让人触目惊心的惨状,因为他几乎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上前拨开人群,果然在地上躺着一个男人,他的四肢以一种夸张的姿态伸展着,后脑勺重重砸在地面,流了满满一地的鲜血。 “是虞文石吗?”江辰没有见过这个人,只能向身边的沈雪莺求证。 “不,不是他。” 在得到这个确切的答案之后,江辰立刻冲进了翠喜楼,而在询问酒楼伙计之后,他得知摔死在门口的这个男人,之前正好端端坐着和另外两个人喝酒闲谈。 而另外两人当中,有一个正是刑部侍郎虞文石,伙计说虞大人是他们酒楼的常客,可眼下他们竟踪影全无。 江辰继续问伙计:“你看见他们去哪了吗?” “不知道,情况太混乱了,我只听到楼上传来吵闹声,随后就听‘嘭’的一声,那人就突然摔了下来。” “当时光顾着门口了,却不知道楼上的情况,虞大人什么时候走的我也没瞧见。” 江辰有一种感觉,虞文石应该还没有走远,甚至就应该在这家酒楼的什么位置,于是他马上四处搜寻起来。 在他看来,摔死的那个人可能只是运气不好,当了虞文石的替罪羊,而杀手在行凶之后应该也会很快发现自己杀错了人。 如果他自己是虞文石的话,现如今最明智的做法,那自然是找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等外边风头过去之后再出来。 否则他若是大摇大摆地逃回家去,半路被截杀的可能是非常大的,他应该能意识到这一点。 “喂,你找什么呢?”吕三通跟着沈雪莺走了进来。 “虞文石,我觉得他还在这里。” 话音刚落,江辰的目光就定格在了内苑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第一百零六章 重犯计北 “那边好像是个茅厕,你小子不会这个时候内急吧?” 吕三通扶着额头,嘴里叨叨着说江辰果然不靠谱,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 他还不忘转身告诉沈雪莺,“我觉得这个人根本没有资格加入咱们夜刑司,随便在刑部挑选几个机灵点的,都肯定比他强!” 江辰对吕三通的抱怨置之不理,他径直走到角落里的茅厕前,抬脚直接把虚掩的门踹开。 里面果然蹲着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他紧张地对江辰说:“你们为什么要咄咄逼人,就不能放过我吗?” “看清楚了,我不是来杀你的,不过你要想保住小命的话,就得听我的话!” 这人蹲在茅厕里,已是一只受了惊吓的笼中之鸟,不过江辰还是能够从他身上看出一些官家出身的鲜明特征。 当官要是当得久了,自然而然会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且不论这种气质好与坏,它总是有别于普通人,哪怕眼下这家伙为了保命形象全无。 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颜面扫地,要是传出去说刑部侍郎躲在茅厕里瑟瑟发抖,该是一件多么令人忍俊不禁的趣事。 “你到底是什么人?” 身后沈雪莺快步走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想活命赶紧跟我们走!” “就是,现如今也只有我们能够保下你的狗命,还不快给我滚出来,这里熏死了!” 吕三通大声催促起来。 江辰一把将虞文石拽出,这里距离他们虞家不算远,只要能够顺利保着他回去,应该就能确保安全。 虞文石依然对他们充满了警惕,但这个时候就由不得他说了算了,江辰用力拽住他的胳膊,一股完全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由酒楼后门带了出去。 沈雪莺和吕三通分别护在他们前后,眼前是一条漆黑幽静的小巷子,给人一种莫名的不安感。 “快,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在迅速穿过这条巷子的半途中,吕三通忽然停下了脚步,手中方天画戟重重地杵在地上。 “哼,宵小之徒,还打算在本大爷面前装神弄鬼,快滚出来!” 接着,他又对江辰等人说,“你们先走,我来殿后!” 江辰听出背后紧随他们的脚步声可不只有一个,不过吕三通既然这么爱表现,那这种出风头的事情就交给他好了。 于是三人继续前进,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身后幽暗的巷子里传来了兵器撞击的打斗声。 这撞击声越来越激烈,越来越短促,江辰通过这些动静判断,至少有三个人正在和吕三通缠斗在一起。 当这条狭长的小巷子就要走到尽头,并在前方不远处现出点点萤火微光时,几条人影从左右两侧闪了进来,他们应该是早就等在了这里。 沈雪莺脸上的黑纱在随夜风浮动,江辰的目光则迅速锁定在这四个人身上,对方见到了虞文石,理所当然要摆出势在必得的架势。 毕竟,对于这些人来说,虞文石是他们完成任务的唯一目标。 “你护着他,尽快赶回虞家去,我们处理好这些人之后,就会去找你们。” 沈雪莺神情自若地说出这番话,就好像对她来说,这四个人并算不上是什么太大的考验,这女人可不是在说大话。 虽然江辰从没见过沈雪莺动手,但能够进入夜刑司的人,都不简单。 何况,从种种迹象来看,沈雪莺在夜刑司的地位还很高,至少在吕三通、猫无影这些人之上,她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嗯。” “那你多加小心。” 江辰话音刚落,从巷子一侧的屋顶上,也传来了一阵微弱的脚步声。 换做以前,江辰多半将这细微的动静判断为猫,或者是某种不起眼的动物,它们都有本事在黑夜中,让自己以极小的动静四处行动。 可自从知道有猫无影这个人存在后,江辰第一时间就猜到是她。 既然沈雪莺这边也来了帮手,那就更加不需要担心什么,江辰一手拽着虞文石往前走,两侧猫无影和沈雪莺两个女人,和迎面扑来的四个敌人交上了手。 虽然这巷子狭窄,让人有些施展不开,不过在这两个女人的护佑下,愣是没有让敌人触碰到江辰或是虞文石的一根汗毛。 顺利通过巷子,江辰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光是从身后传出的动静他就能判断出,是夜刑司一方占据着上风。 虞文石长舒一口气,看到他家门口熟悉的匾额,他顿时有一种死里逃生后的无限感慨。 “现在不是长吁短叹的时候,快跟我进去!” 走进虞家,一路畅通无阻,江辰很快走进虞文石平时办理公务的书房,并且将他很不客气地按在了座位上。 “我没功夫跟你耗时间,所以你现在最好老老实实跟我说实话,你知道那些要杀你的人是谁吗?” 结果虞文石有些茫然地摇摇头。 看他有些空洞的眼神,似乎并不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这倒是让江辰颇感意外。 “那你至少应该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事,才来对付你的吧?” 虞文石顿了顿,回答道:“前阵子,有个身份神秘的男人找上我,威胁说让我从刑部大牢放一个人出来,要是办不到的话,他就会让我付出代价。” “当时,他跟我隔着轿子的轿帘,就这么短短说了几句,等我挑帘想要看一看这人究竟是谁,他早就没了踪影。” “之后我又陆续收到几张字条,上面的内容也都大同小异,可我是刑部侍郎,怎么可能屈从这些卑鄙小人的威胁而放人呢?” 江辰怀疑地问:“所以,你断然拒绝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以至于招来了今天的杀身之祸?” “是,我还因此害死了赵兄。当时我们三人谈兴正浓,赵兄一时错手误拿了我那杯酒,结果他突然毒发,失足摔了下去。” “我很清楚,那该死的人原本是我啊!” 说到这里,虞文石捶胸顿足,十分懊恼,瞧着人似乎本性不坏。 “那他们要你放的人叫什么名字?” 虞文石答道:“一个叫计北的重犯!” 第一百零七章 你无权查问 如果虞文石早两天提到计北这个名字,江辰肯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可现在他知道,这个叫计北的人正被关押在水榭地牢下,玄炎府威胁虞文石放人,显然是在事先搜集情报时没有全面掌握线索。 他们肯定以为计北只是被控制在刑部的手中,但实际上根本是夜刑司在掌控。 沈雪莺曾告诉过江辰,关押着王桥龄的那一层地牢,里面的囚犯都归她们夜刑司管理,这个计北当然也在其中。 所以说就算虞文石乖乖就范,以他的职权也是无法释放计北的。 江辰又问虞文石说:“这个计北是犯了什么事被抓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或许比我职权更高的官员能调阅卷宗,可我实在没有这个权利。” 虞文石刚刚遭逢刺杀,经历了九死一生,他没有必要隐瞒这些事,而且江辰只需要去问沈雪莺,便能知晓答案。 两人在虞家待了一会儿,沈雪莺随后神情自若地找了过来。 “那些玄炎府的人呢?” “死伤各半,他们知道虞文石已经被你安全带走,所以也就没必要跟我们死拼了。” 沈雪莺的目光看向虞文石,江辰把刚才了解到的情况说了一遍,沈雪莺白皙的脸上,浮现细微的表情变动。 “所以那个叫计北的人,到底为什么会被关起来?” “这件事,我暂时无法向你说明,因为这属于我们夜刑司的最高机密。别说是他一个刑部侍郎了,就算他们刑部的最高官员刑部尚书,也只知道些皮毛而已。” 江辰和虞文石同时一怔,看来这个计北身上所隐藏的秘密,惊人程度要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 “不过嘛,如果是夜刑司内部人员,自然是有权利知道这些内幕的。” 沈雪莺话锋一转,江辰知道这是在变相提醒他加入夜刑司的好处,不过他是否要接受这个邀请,目前还不能做出决定。 “先不提这些,得马上提审被我抓住的那个男人,我必须要从他口中问出想要的答案!这种人肯定是不会老老实实配合的,甚至还可能自行了断。” “放心,吕三通他们已经过去了,我可以保证他没有机会自杀。” 江辰正要走,却被沈雪莺抢前一步,她提醒江辰说:“你打算去哪?” “当然是去地牢。” “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自己根本不是夜刑司的人,当然也就无权进入地牢。” 江辰有些生气,当他看到沈雪莺脸上的表情时,马上明白这女人是想过河拆桥,将他一脚踹开。 哪有这么便宜的道理,让我出力我出力,现在正是挖掘出真相的时候,却故意不让我参与,开什么玩笑! 见江辰脸色不对,沈雪莺马上补充道:“如果你加入了我们夜刑司,我自然会让你畅通无阻,可现在不行。” 沈雪莺说罢,快步走出屋外,以飘逸的身法眨眼间消失在两人面前。 江辰忽然意识到,这个叫计北的人似乎触及到了各方的利益,以至于成为一个必须要被严加看管的对象。 玄炎府的人费尽心机想要救他出来,夜刑司的人对他的事三缄其口,而计北本人还亲口告诉江辰,他是旗山的人! 无论怎样,这个人身上的秘密让江辰很感兴趣,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可以再跟计北当面见一次。 只不过经过今晚之后,沈雪莺看样子是不太可能放他进去了,所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但无论如何,江辰都不可能想着去救计北出来,这家伙自以为是的语气依然让人相当不爽。 “等一下,那......那我怎么办?” 江辰也正准备离开,身后虞文石忽然开口道:“那些穷凶极恶的人随时都会再对我出手,你们可不能不管我啊!” “她都走了,你该不会是在跟我说话?” 江辰指了指沈雪莺离去的方向,然后一脸诧异地看向虞文石。 “你们刚才不是救了我一次吗?可玄炎府的人不达目的不会罢休,总不能就这么不管我了吧?” 江辰告诉虞文石说:“接下来,你应该寻求夜刑司的人帮助,他们如果想继续管你,自然就会保你安全,你也知道了我不是夜刑司的人,没那么大本事帮你。” “这......” 没等虞文石反应过来,江辰也神鬼莫测般消失了。 第二天,江辰找来韩羽阳商量下一步打算,两人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局势,觉得时间再拖下去对旗山会更加不利。 目前在朝堂之上,已经出现过好几波大臣联名上奏,要求裁撤旗山大营的主张,他们都毫无例外地将旗山视作整个大乾朝廷的心腹之患。 他们认为,堂堂一军主帅竟然会被自己的副将刺杀,那么就说明这个人早已失去对军权的掌控,搞不好这个副将暗中和北燕有所勾结。 为了不让旗山铁骑这支力量为他人所利用,朝廷就必须要当断则断,提前掐灭这个随时可能燃起熊熊烈火的威胁。 虽然之前皇帝力排众议,暂时将这件事情按了下去,可从目前为止的情况看,满朝文武都想要铲除旗山,指不定哪天皇帝会顶不住压力,按照他们所说的去做。 因此,江辰他们的行动必须要加快了,只有早一日洗清嫌疑,才能确保旗山能够安然无恙。 “你信任这个沈雪莺吗?”韩羽阳忽然问江辰。 “算不上信任,但我们之间有共同的利益,因此才短暂合作的,顶多就是互相利用而已。” 江辰接着也问了韩羽阳一个问题,“你知道计北这个人吗?” “没听说过,可据我所知应该没有这号人,除非他在旗山时是个无名小卒。” 一旁的端木青也点了点头。 但江辰觉得能搞出这么大阵仗的人,不应该只是个无名小卒,或许他只是用了化名而已。 由于被沈雪莺摆了一道,以至于接下来本应该进一步挖掘的关键线索,现在无法顺利查下去,江辰决定主动出击,让沈雪莺后悔自己的行为。 第一百零八章 阴魂不散 又过了两天,江辰还是继续张罗着他的早点铺子。 蛋挞、鱼丸、螺狮粉这三样绝顶美味,在整座金阳城已是家喻户晓的美食。 这天早上刚开张,江辰才刚要将招牌挂出去,就瞧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老汉卧倒在他家门口的石阶上。 江辰俯身查看,问道:“老伯,你怎么在这里睡觉,地上凉,可别冻坏了身子。” 这老汉嘴里含糊不清地随口应了几句,也听不清楚他到底说了些什么,转过身子就又睡了过去。 吴玥走过来看到这一幕,对江辰说道:“我看这位老伯无家可归,我们先把他带进屋里去吧,他这样会冻坏的。” “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江辰把老汉扶起,跟吴玥一块儿将这个邋遢的乞丐送进了屋子里。 这屋子有炭火烤着,吴玥又打来一盆热水,简单帮老汉擦了擦脸,没想到这老汉突然就睁开了双眼。 他的模样有些怪里怪气,吴玥还不小心被吓了一跳,但有江辰在这里她也不至于害怕。 “老伯,我们看你在外面挨饿受冻,就把你带进屋子里来暖和暖和,你不用害怕,我们没有恶意。” 老汉迷茫的双眼逐渐清亮起来,在凹陷下去的眼眶中,显得深邃而矍铄。 江辰心中震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一些让他觉得不太合理的细节,作为一个流落街头的老乞丐而言,这双眼睛闪烁的光彩,真是太过于特别了。 像他这样的人,不应该是对生活乃至人生失去了希望,眼里尽是迷茫和绝望吗? 可这老汉看起来,除了身上邋遢了一些,并没有给人一种暮色沉沉的凄凉感,在这样的疑惑中,江辰逐渐觉得这老汉可能不是一般人。 至少老汉之前的身份,他所过的生活,所遭遇的经历,绝对不会普通。 “我......饿了。” 老汉张口第一句话,就直接喊饿,江辰都差点被他给气消了。 他们还在担心这老汉的身子骨,是不是被冻坏了,毕竟眼下这寒冬腊月的,他在地上躺了一晚上,就算是精壮的小伙子都怕是顶不住。 吴玥马上回答说:“我给你下一碗螺狮粉吧,喝口热汤身子就暖和了。” “啥......啥粉?” 江辰就说:“是一种面食,虽然闻起来觉着有股酸臭味,可吃起来保证让你爱不释手。” 就这样,老汉在两人的照顾下,踏踏实实地吃起了螺狮粉,吴玥刚端过来的时候他还有点嫌弃,不过两三口下肚之后,马上就狼吞虎咽起来。 之后,两人就让老汉在屋子里待着,他们去铺子里开始忙活生意。 今天这铺子前头也是人满为患,络绎不绝,就连他们家铺子都已经成为了一处热门景点,有些人即便排不到,也非要凑上前来看个究竟。 每日限量,先到先得。 这是江辰为铺子写下的标语,结果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人们为了能够吃上这三样美食,简直可以说是如痴如狂。 整个王都除此一家,绝无再有! 但他们其实可以更加大胆确定地说,整个大乾乃至整个天下间,都不可能再别处找到这三种美味。 江辰看着蒸笼里越来越少的蛋挞,心里今天怎么卖得比前些天都要快,照这个速度下去的话,很快就会把准备的东西全部卖光。 这样一来他也就能够早点腾出时间,去忙其他事情了。 就在此时,江辰从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忽然发现了一道无比锐利的目光。 这道目光穿过数个人影,直勾勾地盯在了江辰的脸上,总而言之对方来者不善啊! “玥儿,你和端木姑娘一起收个尾,我要出去一趟。” 江辰交代了一声,就脚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端木青凑过来说:“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嗯?怎么了?” “说不好,不过我觉得最好还是跟羽阳说一声。” 端木青敏锐的直觉,察觉到江辰匆匆离去的身影背后,或许是发生了什么异常,她多了一个心眼,马上转身进院子,把韩羽阳给叫了出来。 “刚才我在人群中,感觉到了一股杀气,然后江辰就行色匆匆地出去了,我觉得似乎应该跟过去看看,如果遇上危险还能帮他一把。” 韩羽阳点了头,马上翻墙从后院出去了。 恰好这一幕,被从屋子里走出的老汉瞧见,他愣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找端木青再要了几个蛋挞。 “这真是好东西啊,我老头子活到这把年纪,才头一回尝到如此好吃的美味。” 端木青虽然不太习惯有陌生人在这院子里,不过她见只是个无家可归的老乞丐,也十分乐意伸出援手。 江辰的脚步越来越快,他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而过,身后有几条鬼祟的身影从铺子前一路跟到了这里,看着样子是不打算善罢甘休了。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个让他顿生警觉的人应该是阴魂不散的赵司隶。 他竟然从龙江一路追踪到了王都,还真是条难缠的狗,江辰知道城北有片鲜有人迹,较为僻静的地方,于是就刻意朝着那个方向赶去。 之所以要将追兵引开,那当然是不想在铺子前把事情闹大,更不想殃及到吴玥。 他在金阳城之所以开这家铺子,一方面可以很好的给他们的身份作掩护,另一方面也可以在王都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站稳脚跟,有了大把银子的收入,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要是因为赵司隶这狗贼找上门,影响了铺子的生意,那江辰肯定要气到将这混蛋大卸八块。 转过拐角来到眼前一片废弃房屋的荒地中,江辰终于缓缓停下了脚步。 身后十几个脚步声纷至沓来,为首一人正是从山关镇就对江辰紧追不舍的赵司隶。 “我说赵大人,你也真是阴魂不散呐,都跟你说了我就是个无辜的小老百姓,你总要跟我过不去,是什么道理?” 赵司隶冷笑道:“别装了,这次你逃不掉的。” 第一百零九章 赤裸裸的侮辱 江辰幽幽叹了口气,说:“我也没说要逃啊。” 赵司隶拔出腰间直刀,上次他设下陷阱想要逼江辰就范,结果没想到被这小子给逃了,今天他不想再重蹈覆辙。 在他拔刀的同时,十三名手下也各就各位,分别从各个方向占住有利位置,随时等着赵司令一声令下,杀将过去。 “其实你也该清楚,无论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 在他看来,江辰可是杀死三名司隶级别官员的凶手,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而且此人跟重犯韩羽阳必然有重大关联! 赵司隶左脚踏步上前,横踩在身前半步的位置,这是他刀法的起手式,虽然看似平平无奇,可其实蕴藏着精妙的刀法精髓。 凭借着这套刀法,赵司隶才能在历经无数阵仗后,依然好端端地活着。 江辰此时手无寸铁,他还不是很习惯使用冷兵器,身边除了老吴留下的那杆悍风枪,就没有其他武器了。 但他已经决定不使用悍风枪,等吴青山从龙江赶到王都后,他会考虑将老吴的枪法和这杆家传神兵传给这个真正的继承人。 “我是真的不想动手,不过你们这样纠缠不清,也总得做个了结。” 说着,江辰抬脚一提,将躺在脚边的一根烧火棍踢了起来,稳稳握在手中。 这根烧火棍其实已经被火烧了半截,只剩下三分之一,不过江辰倒是显得很满意,还拿在手里似模似样地比划了几下。 赵司隶觉得这是对他赤裸裸的侮辱和挑衅,愤然握刀直扑过来。 与此同时,其他十三名手下也不甘落后,看着老大如此勇猛,也纷纷往江辰所站的位置猛扑。 “一根烧火棍!” “哼,你这是找死!” 赵司隶之前还没有跟江辰交过手,他其实一直想不通,像伍达这样行事老道,手底下功夫也扎实的老手,怎么就死在了江辰手中。 而且一死就是三个,另外两人的能力也绝不算平庸。 然而他心中这样的疑惑,却在跟江辰交手的头一回合,就被彻头彻尾的给打消了。 他手中是锋利无比的直刀,从硬度和长度方面也是碾压江辰手中的烧火棍,可是当两人对招的时候,这根烧火棍却感觉坚不可摧,硬生生就把刀刃给挡开了。 这怎么可能? 赵司隶接连出手,而此时其他人也相继扑倒了江辰身边,随着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变招,江辰居然顶着七、把八刀锋,始终毫发无损。 他的步法进退有度,一张一弛,让人捉摸不透,每个人的出招都似乎在江辰的预料之中,他总能恰到好处地给出最准确的反应。 “铛!” 一阵铁器撞击声后,有好些人手中的刀跟同伴的碰撞在一起,而后因为剧烈的反震,导致他们狼狈脱手。 江辰微微一笑,又十分灵巧地往后撤去了几步,顿时就拉开跟众人之间的距离。 他这样了得的身手,是赵司隶所始料未及的,不过他今天抱定要把江辰擒下,即便情势不甚理想,也要让江辰身首异处。 所以他稍事停顿之后,马上又携着迅疾的刀锋卷土重来。 烧火棍在持续被挥砍之下,终于逐渐被破坏殆尽,之前江辰可以凭巧妙的运力,让普通的烧火棍发挥出犹如精铁一般的硬度。 可这法子毕竟还是有极限的。 随着手中这件武器被毁,江辰看似陷入了被动,而受到鼓舞的赵司隶继续发起攻击,他觉得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嗯啊!” “是谁?” 周围接连传来手下被杀的惨叫声,他们遭到了除江辰之外的另一个人的攻击。 赵司隶这个时候顾不得那么多,依然紧盯着江辰发动猛烈攻势,只要能够把江辰解决掉,他就能回身再去理会那个意外状况。 局面变得凶险,江辰一步步后撤闪避刀锋,随后眼角余光瞥见地上掉落的刀,他作势想弯腰拾起。 赵司隶看穿他的意图,朝着江辰拦腰猛砍一刀,这一刀几乎使出了他二十余年来用刀的精髓,无论角度、力量还是速度,都堪称无可挑剔。 只要江辰被砍中,那就是一片血雾的必死结局。 可就是在这看似避无可避的危急关头,江辰竟然身形一顿,反而往赵司隶身前扑了过来。 原来他只是卖了个破绽,引赵司隶先出手挥刀,如此一来他出刀之后难以及时收回,身前反倒是空门大开。 江辰毫不客气地抓住这个机会,抬脚凶狠地踹在了赵司隶胸膛,将他矮小却敦实的身体远远踢飞了出去。 “啊!” 赵司隶手中直刀猛.插进地面,接着这股力道他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当他抬眼看去时,那个被他从北境一路追踪的韩羽阳,竟然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了他面前。 “这人是谁啊?”韩羽阳手里的刀正滴着血,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将赵司隶这次带来的随行十三人,全部杀了个一干二净。 江辰把之前发生的事跟韩羽阳一说,后者马上露出了惭愧的表情。 “明明是我惹出来的事,却害你背上了不必要的麻烦,之前被你杀的那三人,原本也该死在我手里,今天既然遇上了他,那就由我来把他解决掉。” 韩羽阳说话间就要上前结果赵司隶,江辰也没有意见。 老是被这条狗追着,也是个不小的麻烦,只是等杀完人之后,这片血迹斑斑的荒地也不得不好好处理一下。 在直面生死之际,赵司隶发出一声狂笑,“韩羽阳,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你根本不知道整个大乾朝廷,到底有多少人要你死!” “哈哈哈哈......” 赵司隶道:“反正现在要死的人是你,就别废话了。” 韩羽阳走到赵司隶跟前,后者猛然间提刀要做最后一搏,他知道这个时候即便自己下跪求饶,韩羽阳也没有理由放过自己。 这一战他输了就是输了,大可不必抱着侥幸逃生的念头。 一声脆响,韩羽阳将赵司隶的刀直接斩断,同时也了结了后者的性命。 第一百一十章 我不忍了 江辰的目光凝聚在韩羽阳握刀的手法上,他的刀也是随手在地上捡的,跟赵司隶的直刀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可当两者相击时,赵司隶的直刀却脆如竹帛,很轻易就被斩断了。 这只能说明,韩羽阳所使用的刀法相当特别,能够以点及面将原本坚硬的物体瞬间击破,具体的运用江辰不得而知,但这算得上是十分高明的手段了。 韩羽阳低头看了一眼赵司隶的尸体,默默说道:“算是一条汉子,可惜却甘心沦为走狗。” 在濒死之际,赵司隶刚才表现出来的勇气,足以压倒很多看似勇猛无畏,实则外强中干的人,连韩羽阳也对他表示了肯定。 “赶紧收拾一下这里吧,在王都杀掉这么多官面上的人,可不是一件小事。” 江辰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着手行动。 司隶校尉在军中的职权很大,麾下可统领一千两百人,负有督查之责,专门对付军中犯下叛逃、奸佞、行凶等重罪的犯人。 现在这样的狠角色,江辰和韩羽阳先后加起来干掉了四个,这件事朝廷不可能不彻查到底。 最麻烦的是,或许还会有下一个赵司隶对他们穷追不舍,这样没完没了也是烦人得很。 韩羽阳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这次事情进展的不顺利,我随时做好了牺牲自己,捍卫旗山荣誉的准备。”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就要带着你们家吴玥,还有端木青一起逃离金阳城。” 江辰愣了一下,没想到韩羽阳心中的决心早已如此果决,这不外乎是在对他做最后的嘱托。 他轻松地说:“放心,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不至于到你所说的那一步,如果真是被你不幸言中,我肯定会保证端木青的安全。” “当然,我也不会看着你送死。”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迫近,紧接着是更多人纷至沓来的动静。 “好大的阵仗。” 江辰率先捕捉到了一个灵动的身影,从他们两人身后的屋檐上跃下,手中两把鱼形双刃交错挥舞,刹那间就冲至眼前。 能如灵猫一般轻松扑杀而来的,江辰最近才刚刚认识一个,那就是夜刑司的猫无影。 此时定睛一看,果然就是这个神出鬼没的女人。 猫无影双刃先是在江辰眼前虚晃一下,随即转而朝着韩羽阳袭去,她的意图正是迟滞江辰的反应,主要为了对付这名朝廷重犯。 “铛铛!” 短刃在韩羽阳的刀刃上连击两次,但尽管出手速度极快,却无法顺利攻破韩羽阳的防守。 猫无影见奇袭没有奏效,于是果断后撤拉开距离,等着周围其他同伴纷纷到位,眨眼间数十人对江辰和韩羽阳形成了包围之势。 “是夜刑司,看来他们没少盯着咱们的院子。” 江辰低声跟韩羽阳说着,而后者手里的这把刀身上,被猫无影刚才的攻击撕裂出好几条裂缝。 “无所谓,早晚的事。”韩羽阳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对于当前情势急转直下的局面心中并没有太多波澜。 沈雪莺踏步而至,先冲江辰打了声招呼:“对于够资格进入我们夜刑司的人,照例是要彻查他的家世背景以及身边人际往来的。” “很高兴的告诉你,你在山关镇的经历和当日你告诉我的分毫不差,你也的确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背景,人生的前二十年都在闷头读书,甚至一度饥不饱腹。” “所以,现在你依然能够进入我们夜刑司,只是需要和身边这位朝廷重犯撇清关系。” 沈雪莺的话有两重意思,一方面是继续拉拢江辰,另一方面则是在蓄意挑起两人之间的矛盾。 毕竟江辰现在只需要点点头,就能把韩羽阳卖了,自己舒舒服服地加入夜刑司,前途将会一片光明。 但江辰可不吃这一套,他毫不迟疑地回道:“这个时候提这档子事,真的合适吗?唉,没想到你们的动作还挺快,我们被抓到了啊,这该怎么办?” “要不还是先跑了再说?”江辰若无其事地扭头找韩羽阳商量。 看他的神情举止,根本就没有把夜刑司这些人放在心上,就好像他们决意要跑,就一定能跑的掉似的。 他这种悠哉的态度,让一直对他很不爽的吕三通火冒三丈。 “小子,你以为现在是由着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时候吗?” “我早就瞧你不顺眼了,敢不敢滚过来跟我先打上十个回合,看看自己有没有本事从我手底下全身而退!” 吕三通手中方天画戟崭露锋芒,江辰举起自己这双手晃了晃,表示这样看起来可不公平。 “哼,老子也可以不用武器,徒手跟你较量又有何妨!” 脾气暴躁的吕三通跟旗山那位性如烈火的前锋主将赵飞虎,倒是有些相似之处,只不过这类人的大嗓门实在让江辰有点受不了。 当吕三通丢下手中方天画戟后,沈雪莺似乎也默认了他可以出手。 韩羽阳说道:“忘记我刚才跟你说的了,你可以撇下我不管,这不会影响我跟你之间的交情。” “算了,这种事情我还是干不出来,何况我也早想教训一下这家伙了。” 江辰攥了攥拳头,迎着吕三通就冲了过去,旁观的众人都没想到江辰居然会如此主动,还以为他会对吕三通的挑衅再三忍让呢。 因为在此之前,江辰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可他现在好像不打算忍了。 “忍你个头啊,这种货色就是找抽,今天不收拾他我心里更不爽!” 江辰动若脱兔,看着他的身影忽然化成一道黑色残影,站在远处的猫无影都为之一怔,她惊讶地发现自己之前似乎小瞧了这个男人。 “嘭!” 一拳头正中吕三通的胸口,江辰知道这家伙穿着锁子甲,因此出手也没必要留什么情面。 在他一朝得势之后,旋即手脚齐出,施展令人眼花缭乱的组合攻击,很多招式路数更是前所未见,乃至闻所未闻。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上佳之选 沈雪莺问身边的人,“你们见过这样的武学路数吗?” “岂止是没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过。” 旁人这样回答,猫无影也是类似的反应。 在目前留守王都的夜刑司全员中,若是要挑选战斗力最强的前三人选,吕三通绝对位列其中。 他这个人虽然有些恃才傲物,但手上的功夫也是实打实的强横,每次执行任务他都以勇猛的作风深得同伴信任。 不过这一次他在面对可能加入夜刑司的江辰时,表现得有些拙劣,他对沈雪莺试图招募江辰感到不满,觉得这个乡下来的小子根本就配不上夜刑司。 而现如今,他有机会更清楚地认识江辰这个人。 在对上江辰之后,吕三通显得有些过于笨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轻视对手而导致准备不足,总而言之他现在是落在了下乘。 短短的几回合之内,信心满满的吕三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发现自己的眼睛竟然有点跟不上江辰的动作,每次想要对应的拆招,结果却发现慢了一步。 这一步之差,就往往导致他陷入十分被动的境地,接二连三的被江辰击中身体各处,索性身穿有刀枪不入的锁甲护着,才不至于落得非常狼狈的境地。 韩羽阳在身后默默站着,似乎并没有打算采取任何行动,而周围的夜刑司成员们,则是在暗中调整着他们的站位,确保待会儿出手擒拿韩羽阳时,后者无法轻易找到突破口。 每一条理想的逃逃跑路径,都被这些经验丰富的夜刑司成员多占据,他们势必要将这个直接导致前线战事急转直下的罪魁祸首擒拿归案。 江辰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没有了趁手兵器,吕三通的本事也似乎受到了限制,但个性要强的他可不会承认这一点。 两人之间的战斗进入到关键时刻,在赤手空拳的较量中,江辰几乎开始占据压倒性优势,夜刑司一方都为吕三通暗自捏着一把汗,若是他落败的话,对整体的士气也是一种打击。 但凡能够进入到夜刑司的人,都必定拥有非常卓越的才能,骨子里也有一种骄傲。 唯有沈雪莺目光中毫不掩饰对江辰的欣赏,她将这次两人之间的交手,看作江辰在为加入夜刑司铺路,只要打服了吕三通,就不会再有人对江辰的加入表示怀疑了。 “轰!” 江辰的拳风直冲过来,吕三通急忙用双手接挡,结果他的后背重重撞在了墙面上,直接将整座房子砸的垮塌了下去。 这一拳异常刚猛,以至于吕三通魁梧的身躯竟然随着拳势向后扑倒,要不是他顶在这堵墙上,硬生生化去不少力道,他恐怕也要狼狈倒地不可。 “看样子,我赢了。”江辰见好就收,准备就此罢手。 因为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夜刑司的人他往后还要打交道,如果让吕三通在自己人面前过于下不了台,日后也必然是个麻烦事。 可光是这样,吕三通也找不到合适的台阶下,他冲着江辰虎目圆睁,打算卷土重来。 “还没结束呢,你这混帐东西先把我打趴下再说!” 江辰说道:“不至于吧,大家互相切磋一下而已,何必那么较真。” 说这句话的时候,江辰的目光却没有看着吕三通,而是飘向了远处。 沈雪莺忽然觉得不对劲,正要下令众人动手抓捕韩羽阳时,只见韩羽阳却抢先一步行动起来,他出手将两个距离他最近的敌人打翻在地,然而转身往距离最近的一片废弃房屋中逃去。 这个举动出人意料,因为那片房子里什么都没有,根本就是死路一条,即便是藏在里面,也只是能拖延一些时间而已。 沈雪莺对猫无影说:“韩羽阳为什么放弃三条能逃脱的路线,偏跑进死胡同去,把自己的后路都给断了?” “我不清楚,但我可以现在就追进去,缠住他,不让他做出任何不轨之举。” 虽然沈雪莺觉得哪里不妥,但也一时间说不上来,只能让猫无影先进去查看情况,再组织人手将这片废弃房屋完全包围起来。 然而就在猫无影和其他人围过去的时候,一杆通体绛红色的方天画戟抢先一步,射穿其中一根立柱,将整片房子都如雪崩般接二连三的垮塌。 这些废弃多年的房屋,原本就已摇摇欲坠,一旦这根勉力支撑的立柱被毁,垮塌只是瞬息间的事情。 泥石瓦砾刹那间倒了一片又一片,扬起的尘土遮蔽了视线。 吕三通大吃一惊,自己的宝贝兵器方天画戟竟然被江辰一脚踢飞,这该死的混蛋简直能把他气到吐血!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夜刑司众人已经找不见江辰和韩羽阳的踪影,他们扩大范围追出去了很长一段路,可依旧是没有收获。 “该死的,竟然让他们侥幸逃跑了!”吕三通显得十分懊恼,但他依然没有看清事情的本质。 沈雪莺说道:“恐怕从一开始,江辰就计划好了一切,他让你毫无防备的放下方天画戟,同时也盘算好了如何让自己和韩羽阳成功逃离。” “什么?你的意思是,那混账小子从刚开始就打算那么做,故意将房子弄塌制造混乱?” “恐怕就是这样。” 能够在如此不利于自己的情势下,迅速就想到脱身之策,并且凭借自己的能力成功实施,这个江辰越来越让沈雪莺欣赏。 “江辰这个人实力深不可测,头脑也很聪明,更难得是他甚至有些狡诈,同时对自己的同伴也有相当的忠诚,这样的人对我们夜刑司来说正是上佳之选。” 沈雪莺做出了相当高的评价,好像完全没有将刚刚被江辰戏耍的事放在心上。 吕三通很是不满地说:“不管怎么说,这小子包庇逃犯,已经犯下了弥天大罪,他也绝不可能加入夜刑司了!” “韩羽阳究竟是不是杀人凶手,尚且没有盖棺定论,至于他们杀死这几个军营中的司隶校尉,对我们夜刑司而言无关痛痒。” 第一百一十二章 虞家父子的诚意 沈雪莺短短几句话,为江辰保留了加入夜刑司的机会。 接着,她又下令众人收拾现场,将死掉的赵司隶等人的尸体全部处理掉,并明令禁止有人将他们遇害的事实真相泄漏出去。 吕三通实在不太明白,沈雪莺竟然要为了区区一个江辰做到这个地步。 他们堂堂夜刑司,现在居然要为了别人清扫现场,遮掩真相,想起来可真是无比窝囊。 可沈雪莺是眼下夜刑司内职权最大的一号人物,她做出的决定没有人敢忤逆,只是由此引起内部的猜疑也在所难免。 “你们不用有所怀疑,我只是为了替夜刑司延揽人才,江辰这样的人不可多得,日后事实会向你们证明,这样做是正确的决定。” 猫无影问道:“可依我看,他对加入夜刑司兴趣不大,我们未必能强迫他加入。” “此一时彼一时,这就要看我的手段了。”沈雪莺双眸闪过精芒,显得信心十足的样子。 顺利逃脱的江辰和韩羽阳,一路潜行匿踪回到租住的院子里,这个时候已过正午,他们赶紧向吴玥和端木青解释情况。 在得知韩羽阳遭到夜刑司追捕的情况后,端木青不安道:“既然已经被夜刑司发现,这个地方我们不能再待了。” “可眼下一时间也找不到绝对安全的去处,这该怎么办?” 四人正在商谈对策,结果一个身着灰褐色布衣的老头子晃悠悠走出来,还理所当然地搭上了话。 “老朽知道一个好去处,保管让全城的人都找不到你们。” 江辰扭脸一看,这不是早上他救助的那位老伯吗? 这会儿老伯已经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整个看起来精神了很多,跟邋里邋遢的老乞丐形象简直完全换了一个人。 “老伯,你一边歇着去吧,不过你可以放心,即便我们几个打算搬出去,你也可以继续住在这里。” “不是,我说有个地方适合你们,真的不去看看吗?” 四个人互相看了看,没有将老伯的话放在心上,考虑到这位之前那无家可归的狼狈模样,他所介绍的地方大概就是某个桥洞底下,或是剩下些断壁残垣的破庙之类去处。 这些地方或许不受人瞩目,但也不是什么理想的藏身之处,所以江辰他们只是礼貌地笑了笑,并没有打算认真听老伯说下去。 就在大家为逃离这里而准备的时候,门口却传来了敲门声。 江辰看而言韩羽阳,示意他暂时找地方藏身,等他先去看看是什么人再说。 结果走到前院门口,透过缝隙往外面看,站在他们家门口的人竟然是刑部侍郎虞文石和他儿子虞元亮。 “这两人?找到这里来是要搞什么鬼?” 江辰心中疑惑,不过还是开门走了出去,他隐隐觉得这会是一个意外出现的机会,也许能利用这对父子也说不定。 “两位这是找我?” 虞文石不停搓着双手,这是一副有求于人的架势,江辰心里更加有底。 “江公子,那天你救了我的命,我还没有机会感恩图报,因此今天特意来请你到府上一叙。” 虞元亮也一改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模样,跟在他爹身后连连点着头附和。 “原来如此,那好,什么时候走?”江辰回答的很干脆,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反应让虞家父子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原本以为想要请动江辰,得费一些口舌才行,结果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简单。 “江公子肯赏脸,那真是太好了,我们这就走!” 虞文石早就准备好了马车,就等着江辰点头同意。 “不过,我家里还有几个朋友,他们跟我交情很深,我不能撇下他们不管,自己跑去你家做客吧?” 江辰话锋一转,背后的目的已经非常明确。 “江公子的朋友就是我虞文石的朋友,请让他们一块儿去吧,晚上我府上设了酒宴,就是希望能让江公子和朋友们能够受用。” “好,我们这就走。” 江辰接着虞家父子找上门的机会,将大家都带进了这位刑部侍郎的府邸。 一路上韩羽阳没有说话,虞文石似乎也没有瞧出来,自己低声下气请来的贵客之中,竟然藏着这个他们刑部日夜都想缉拿归案的重犯。 到了虞家,果真是有一桌丰盛的宴席在等待着他们。 虞文石恭恭敬敬地将江辰迎到主位上,态度谦卑地说:“江公子,老实说我今天是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够认真考虑一下。” 还没动筷子,这虞文石就将自己的心里话给吐露了出来。 “虞大人是刑部侍郎,有什么事情我能帮上忙的?”江辰明知故问。 于是虞文石就说,上次他被那些恶徒盯上,险些就丢掉了性命,每次想起当时凶险的经历都心有余悸。 他现在都被吓得不敢轻易出门,哪怕是待在家里,都觉得有人躲在暗处想要害死他。 “整日里心神不宁,担惊受怕,长此以往下去,我这身子骨也顶不住啊。所以我想请江公子到府上住,若是能够保护我们一家子的安全,我将不胜感激。” “当然,我已经准备了万两银子作为江公子的报酬,不知道江公子意下如何?” 江辰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已经盘算这件事似乎可行,但他也不能轻易答应下来,还需有一个条件要虞文石答应才行。 他装出有些为难的样子,沉吟了许久没有作声。 虞元亮召集起来,由于他老子闹出了这样的事,他也觉得自己出门时,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图谋不轨,整天疑神疑鬼很是闹心。 他向江辰请求道:“江兄,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我爹是诚心实意请你入府,你就不要推辞了吧?” “若是觉得条件不够,我们可以再商量。” 江辰顺势说道:“虞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这个人非常怕寂寞,每天都需要跟朋友们待在一起才不会觉得乏味。” “要是住进了虞家府上,只怕就不能跟他们方便来往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最安全的地方 虞文石马上心领神会,很识趣地看着吴玥她们说:“那就请三位朋友也在我府上住下来吧,任何花销都算虞某的,有什么要求也请随时提出来,我会差下人们立刻办妥。” “对对对,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 虞元亮非常激动地插话进来,两眼却是直勾勾地盯着端木青。 这对父子被玄炎府的人盯上,现在犹如惊弓之鸟一样,他们知道以目前身边的守卫来说,远远不足以对抗那些穷凶极恶之徒。 性命攸关的大事,千万马虎不得,往往有一个细小的疏漏,都能让他们万劫不复。 虞文石思虑再三,必须得着强援才行,可那些他所不熟悉的人他也信不过,而周围有数的那些手下们,他又觉得靠不住。 最终还是觉得江辰最靠谱,一来这位年轻公子救过自己一回,二来他好像还跟夜刑司的人关系密切,却又本身不属于夜刑司,这样更加方便拉拢。 于是才有了今天这一出,往日里风光的刑部侍郎,也得为了自己小命考虑,放低姿态请江辰出手相助。 “江公子,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虞文石心中有些忐忑,他可是给出了十足的诚意,这样江辰应该不会拒绝吧? 谁知江辰顿了顿,才缓缓开口道:“虞大人的诚意我看到了,那我就暂时留在府中一段时间,给你当个幕僚。” “不过,我只确保你全家人身安全,其余事情一概与我无关,你们也无权干涉我的言行,这样可好?” “是是是,那是自然。来,我先代我们虞家老小敬江公子一杯。” 江辰答应下来之后,虞家父子都很高兴,虞元亮也端起酒杯,打算尽一下地主之谊,也为了化解之前他和两位姑娘之间的恩怨。 但是端木青和吴玥都没给他这个面子,让他既尴尬又无奈。 江辰对他们之间的事基本门清,先前施光浚是想怂恿虞元亮来找他的麻烦,因为吴玥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可这个虞元亮却偏偏瞧上了脾气不亚于男人的端木青。 于是这倒霉蛋把自己弄的挺惨,现在倒是有趣,大家同住在了一个屋檐之下。 可江辰不会担心什么,因为他知道端木青肯定能把虞元亮收拾得跟小鸡崽一样听话,这位纨绔子弟是应该感受一下世间的险恶了。 这一夜,四个人都安心在虞文石府上住下,夜刑司的人没有出现,他们也不应该出现,因为谁能想到朝廷重犯居然能够堂而皇之地住进刑部侍郎府中? 翌日天明,江辰起身之后看到韩羽阳正站在院子里,手中握着那把墨绿色没开锋的短刃。 “旗山铁骑的兵符?” “没错,握柄处为马鬃尾,象征着旗山男儿是以马上功夫驰骋疆场,扬名天下。这兵符我原本是交给老段的,但他却拒绝了。” 江辰有些不解,“为什么?” “因为他说,旗山铁骑目前正遭受朝廷怀疑,兵符留在他手上不是好事,而且......” 韩羽阳缓了口气,接着说:“而且他认为,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人迟早要退居幕后,而我是主帅的合适人选。” 江辰忽然想起那天,天风营的人除了索要兵符之外,还提到了两件对于旗山至关重要的东西,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他也一直没机会详细询问。 这会儿记起来,才追问起有关那两件东西的事情。 韩羽阳回答说:“《炎武骑阵》是我旗山赖以为生的骑兵战法,当今天下要论骑兵的战术战法要义,这本兵书堪称绝世无双。” “另外,那本《沽马集》则是我们旗山曾经的一位兽医所纂写出来的马经总集,里面涵盖了养马、相马以及防治马匹各种疾病伤患的方法。” 这么说江辰就明白了,这两本书对于旗山而言那就是安身立命之本,大乾朝廷竟然想要收走,那不就等于是逼着旗山造反吗? 江辰和韩羽阳正闲聊着,由院子那头的莲花拱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为了确保让江辰他们住得舒适,不受旁人打扰,虞文石特意腾出这个府上最东边的院落来给他们居住,并且按照江辰的要求,撤走了全部的仆人。 所以,进到这里来的人,除非是虞文石和虞元亮这对父子,而他们来找江辰的话,就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韩羽阳收起兵符,一个闪身就进了屋,虞家这些事情他不会参与,也不能被牵扯进去。 “江公子,冒昧打扰,我还担心你没有起呢。” 虞文石风风火火地赶来,身后跟着二十个身着劲装,手持刀剑的手下,有些面孔江辰还很熟悉,是当初跟着虞元亮一起来捣乱的家伙。 “有事吗?”江辰扫了一眼后问道。 “是这样,我在一众手下当中精挑细选了这二十个,想让江公子你抽空教导一下他们,毕竟以他们眼下的能力,还不足以让我满意。” “可如果得到名师指点,就算是再蠢笨的人,也应该多少会有些长进的。” 说着,虞文石让手下抬着一只箱子,十分费劲地搬到了江辰面前。 “这些是定银,就像咱们昨天说好的,我虞文石绝对不会亏待了江公子。” 江辰让他们打开箱子,只见里面满满当当装着金银玉器,怎么看这一箱子的价值也该在上万两了。 “虞大人客气了,既然这样就把他们留下吧,给我十天时间,一定会让你看到他们的长进。” 虞文石心满意足地离去,江辰吩咐几个人将箱子抬进自己屋,然后又将端木青给叫了出来。 “从今天开始,端木姑娘就是你们的导师,一切行动都要听她指挥,如果有人不服气的话,那就趁早说出来。” 江辰把端木青叫到众人面前,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各异,显然是对被一个女人训练有所不满。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端木青早习惯了这样被另眼相看,于是她马上站出来,示意接下来任何人都可以用任何方式来挑战她。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们打不过这个女人 虞文石拉来的这二十号人,其中有不少亲眼见过江辰出手,也深切体会过他的厉害之处。 毕竟他们本人就是受害者,有人至今还对江辰感到本能的恐惧。 可端木青不一样,一个长得漂亮,顶多眉目间有几分英气的女人,就算她真的有点身手,那又能厉害到哪去? 如果这样的人也能训练他们的话,传出去岂不是会被笑死? 这些人内心深处就是抱着这样浅薄的想法,觉得一个女人根本没有资格当他们的导师。 江辰对他们训话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些什么,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你们面前,谁不服气可以尽管站出来,向端木姑娘提出挑战。” “不过我需要提醒一下,就算是我也没把握能打赢她,你们好自为之。” 这些人互相看了看,还是有人站了出来,偏就不信这个邪。 端木青问身边的江辰,“需要我手下留情吗?” 江辰一摊手,说:“最好别打得他们下不来床,回头我还要跟虞文石交代呢。” “要不是你开口,我还真不想教这些废物,如果是按照旗山的标准来训练,他们一天都撑不下去。” 说完,端木青将一只手藏在身后,仅用自己的左手迎战这个敢于向她发起挑战的笨蛋,即便如此身负也还是在瞬间就有了结果。 “太慢了,下盘也没有力道,你真的练过武吗?” 端木青只用一招,就把这个看似强壮的男人拽倒在地。 看到这一幕,其他人纷纷发出惊叹声,这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但还是很快有其他人站出来,继续向端木青发起挑战。 “老子就不信邪,打不过江公子,还能打不过一个姑娘?” 这位膀大腰圆的壮汉,要比刚才那位足足壮实了一圈,他对自己的力量格外自信,并提出要跟端木青比拼腕力。 “姑娘,你刚才说跟你比什么都可以,对吧?” 端木青说道:“请便。” 片刻之后,从这个强壮的汉子嘴里发出了杀猪般的嘶吼声。 所有人都看得非常清楚,他的手腕几乎就要被端木青给掰断了,两人体型上的差距完全没有对应在力量上,以至于场面显得十分令人难以置信。 “断......断了!”男人痛哭的表情,将五官都几乎扭曲到一起。 端木青淡淡地说:“这点痛算什么,我还没有用全力,你就嗷嗷大叫,还能算是男人?” 接连以绝对碾压的实力狠狠打脸,端木青彻底将这二十个人给镇住了,接下来他们总算明白应该怎么做,而不是不切实际地幻想可以击败这个女人。 在将虞文石带来的这些人交给端木青训练后,江辰也可以安心去处理自己的事了。 柳巷中那间人满为患的早点铺子,接连五六天都闭门谢客,这让那些钟情于绝顶美味的食客们有些度日如年。 沈雪莺派夜刑司的手下盯梢了几天,结果一无所获,她很奇怪江辰和韩羽阳究竟能跑到哪里去藏身,就连他们夜刑司居然都查不到蛛丝马迹。 猫无影此时从外边巡视回来,对沈雪莺说:“还是跟昨日一样,江辰和韩羽阳就像从金阳城消失了一样。” 一旁的吕三通断言道:“行踪暴露之后,他们肯定不敢在皇城脚下继续待着,换做是我的话肯定会想尽办法逃走,或许他们早就那样做了。” “之前他们租住的宅院里,就剩下一个整天醉醺醺的糟老头,问他什么都回答不上来,看样子也没必要继续盯着他。” 猫无影没有理会吕三通的话,而是直接对沈雪莺表示说:“我怀疑他们藏身在某处,只是我们还没有追查到而已,既然他们肯冒着巨大风险来到金阳城,就绝不会轻易离开。” 沈雪莺点头道:“嗯,的确如此。这边的事情就全交给你了,今天北燕派来的使节也该到了,我们夜刑司需要腾出人手盯着这帮人,以防他们图谋不轨。” 提起北燕吕三通又是一肚子气,他愤然骂道:“北燕的狗贼敢来王都耀武扬威,说起这件事我就生气,咱们大乾几时这么窝囊过?” “难道咱们皇帝陛下真打算议和?” 沈雪莺提醒说:“不要妄议国事,做好我们该做的就行了。” “北燕主动提出了议和,他们明明占据着战事的主导权,还占去了大乾大半个北境,若是辽城也守不住,那就要撤到颠孤山脉以南了。” “国耻啊国耻!” 饭馆里,一些关心国事的人们,正在议论着牵动国人心弦的北境战事,这阵子以来只听到祸事频传,却盼不到哪怕一封捷报。 在这种情况下,大家对大乾能否抵挡住北燕如潮水般的攻势,已经很难抱有乐观情绪。 有人甚至公开扬言,如果这次朝廷不满足北燕的胃口,达成议和的话,大乾半壁江山都有可能就此沦陷。 说出这番话的人着实大胆,要知道这里可是大乾的王都所在,天子脚下竟能如此颓气丧志,由此也能反映出当前老百姓们对于大乾朝廷的失望之深。 “诶,你们说这次北燕使节来,会向我们要多少好处?咱们皇上会不会答应他们?” 忽然有个年轻公子开口提出这个问题,他可算是问到了关键之处,这次北燕主动提出要谈议和的事情,明摆着是想在战事占据巨大优势的情况下,来向大乾施加压力讨要好处。 因此,两国此次碰面的核心问题,就是大乾是不是会满足北燕提出的各种苛刻条件。 总而言之,对方必定是要狮子大开口,绝不会心慈手软,而对于大乾来说已是进退维谷的艰难境地,目前看不到任何让人振奋的转机。 “这次不割地赔款是不太可能了,咱们大乾的军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堪!” 有人一脸悲观地怒拍桌子,坦露出对现实状况的无奈和惋惜。 “大乾皇帝要是还有骨气,就不能跟北燕议和,这种事情想都不要想。” 一个洪亮有力的声音打断了周围人的议论,只见他行走如风,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在众人视线中。 第一百一十五章 北燕使团 江辰吃了一碗牛肉面,打着饱嗝从馆子里出来。 他原本不应该这么大张旗鼓地走在闹市街头,毕竟眼下他正被夜刑司的人追捕,一旦露面就有马上被缉拿的风险。 可他躲了这些天之后,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避开夜刑司的人,反而要找机会跟他们交涉才行。 毕竟他想要见的人,眼下在夜刑司的手里,他一直躲着不见人,这事情就永远没有进展,那可不是个好办法。 时间并不占在他们这边,江辰需要寻求机会打破僵局,夜刑司是他必须要面对的重要势力,拿捏好了可以为他所用,所以他现在正在等着老熟人主动现身。 随着一阵细微到几乎难以辨识的脚步声由身后传来,一条纤细的身影跃入江辰的眼帘。 不用看也知道,这位正是无所不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猫无影。 “你终于来了。”江辰见到猫无影就像是见到老朋友一样,完全没有任何试图逃跑的意向。 猫无影诧异道:“你躲躲藏藏这么久,今天怎么主动现身了,是觉得自己终于躲不下去,打算来自首吗?” 江辰笑道:“猫姑娘玩笑了,我就是出来透透气,你看今天阳光这么好,我怎么能躲在屋子里浪费大好时光呢?” “你可有兴趣陪我走走?” 猫无影对自己的身法和追踪技巧非常自信,今天只要江辰暴露在她的眼前,就绝不可能再逃脱。 两人就这样并肩走在闹市街头,江辰告诉猫无影说:“韩羽阳不是杀害端木弘图的凶手,我们之所以要冒着巨大风险跑来王都,就是为了查明真相,还他一个清白。” “现在能够让我们追查下去的那条线索,正被关在你们的水榭地牢中,你们有没有从那个男人口中问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猫无影回道:“告诉你也无妨,这个人名叫刘奎,是玄炎府内部的一名骨干,长期在金阳城潜伏。目前已知在端木弘图遇刺时他不在王都,但究竟有没有在北境就不得而知了。” “刘奎这个人口风很紧,经受严刑拷打之后也没有松口,尽是告诉我们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导致眼下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 江辰顺势说道:“看样子还得我出手才行,跟你们家沈雪莺说说,让我进去会会这个刘奎。” “你以为水榭地牢是专门为你开的吗,你想进就进,想什么呢!” 猫无影对江辰这种顺杆爬的嘴脸相当不快,两人说到这里也该差不多到摊牌的时候了,猫无影独自一人是没有办法擒住江辰的,但她可以死死盯住江辰,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就足够了。 “看来你是不会放过我了,那不如就跟我回家,我请你吃点好吃的。” 猫无影忽然表情微微一滞,她可不会告诉江辰,其实自己是他们家点心铺的忠实主顾,几乎每天都要暗暗买下好几只蛋挞来犒劳自己。 要是被江辰知道这件事的话,岂不是立刻低人一等? “我能做的就是盯住你,然后等同僚到齐一同对你实施抓捕。”猫无影说了一句大实话。 这时,周围人群突然传出阵阵骚动,好像发生了什么让众人尽皆哗然的大事,很多人脚步匆匆地从江辰他们身边擦肩而过,目光纷纷投向远处城门口的位置。 不知是谁大声喊道:“是北燕使节进城了!” “带头那人坐下骑的是什么怪物啊,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东西?” 江辰几脚登上一座茶楼的二楼扶栏,视线穿过人群看到一支大约五十余人的北燕使团,正大摇大摆地往这边行进。 他们统一身着黑色调的衣装,并以金丝镶边,这是北燕代表王权威严的颜色,也表明使节是带着北燕皇帝的旨意来跟大乾皇帝谈判。 这些人的出现顿时成为全城焦点,其中最为瞩目的则是走在最前面的这个男人,他胯下坐骑长得十分古怪,恐怕大乾百姓从未见过这种模样的怪兽。 江辰定睛一看,这怪兽浑身披着暗红色毛皮,四肢粗壮有力,近似于象腿。同时这怪物宽厚的肩背显得威武雄壮,坚硬如铁,给人一种强悍霸道的气势。 怪兽的鼻前还长有两只犄角,一长一短,分前后排列。 猫无影说:“这怪物名为雷兽,只在北燕水泽丰茂的地方才有迹可循,北燕人将其视为象征国家霸道的瑞兽,没想到他们竟然直接骑到金阳城来了。” 她说话的语气很是不快,显然是看不惯北燕人如此嚣张的气焰。 江辰心说,这东西应该就是类似犀牛的野兽,只不过在这个世界,犀牛的模样又有非常明显的诧异。 不过话说回来,犀牛这种野兽的确是非常危险,一旦失控发起了狂,要想再制住它可就难了,尤其是在人群这么密集的地方,可千万不要闹出什么岔子来。 就在这个时候,使团队伍忽然调转方向,往人潮更加密集的闹市走去,沿途他们极尽横行霸道之能事,将在道路两旁摆放的摊位撞倒大片。 商贩们大为不满,可看到是北燕使团来到,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去追究人家的责任。 现如今大乾在北燕面前,只能算是一个国力弱小的手下败将,连带着大乾子民们也没有什么底气。 骑在这雷兽厚背上的男子,高声大笑道:“大乾王都也不过如此,将我们北燕的战旗竖起来,让这些人好好看看,记下这战旗的颜色和纹样!” “指不定过不了一年,我们的大军就要马踏金阳城,到时候他们就该成为北燕子民了!” “哈哈哈哈哈......” 这个男人如此狂妄的言论,顿时引发周围许多人的非议,他们有的感到不满,有的觉得屈辱,更有人被气得睚眦欲裂,双唇咬出血来。 江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淡然说道:“国家积弱,就会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连百姓们也要跟着受辱,真够丢人现眼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北燕使节萧通 江辰的话引起了猫无影的不满。 她投来一道锐利的目光,质问说:“你也是大乾的子民,怎么只会说些风凉话?” “脸面是靠自己挣来的,个人或是国家都是一个道理。如今大乾风雨飘摇,如果只是一味求和,继续萎靡不振的话,还指望百姓们对朝廷抱有什么希望吗?” 江辰并非是说风凉话,而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看着敌国的人在本国王城耀武扬威,换做是谁心里都不可能好受。 当北燕黑色的战旗被高高举起之后,城中百姓们跺脚叹息,哀声怨道,而北燕使团的这些人,却很享受这样居高临下的感觉。 他们毕竟才攻入北境而已,要是有朝一日真的被他们攻陷金阳城,那还得了? 指不定这些狂妄无道的人会做出怎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可笑的是,这些北燕人都嚣张到了这个地步,却始终不见任何官面上的人物出面,他们就好像不约而同地消失了一样,仿佛只要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就能装作太平无事。 茶楼上,正在收拾东西的说书先生,不禁悲叹道:“说不定再过不久,我就得在茶馆里说些歌颂北燕丰功伟业的故事了,大乾呐,可别就这样亡了啊!” 他的这番话未免有些大逆不道,可现如今整座王都大体上都是这样悲观的氛围,朝廷也不会对这样的言论过多追究。 外战无能,对内再欺压百姓的话,整个朝廷的威信就真的无以为继了。 江辰的目光锁定楼下这个骑在雷兽背上的男人,据说北燕男子但凡在战场上立下重大战功,就可以在头上佩带鸿雁发饰。 鸿雁发饰按照所立战功的多寡,又由一到七分成不同的样式。 最高级别的七雁争辉发饰,则象征着北燕最至高无上的荣耀,迄今为止也才仅有寥寥数人,得到过这份殊荣。 江辰现在看这男人头上的鸿雁发饰,是为五雁争辉,而从他的年纪来看,也不过才三十好几的样子,正可谓是壮年得志,意气风发。 再过些年,他也有机会拿到那份最高荣誉,如果他没有死在跟大乾作战的疆场上的话。 “小灰,你别跑,快回来!” “我快追不上你啦,等等我。” 就在北燕使团招摇过市的时候,突然从一旁的人群中跑出来一个小女孩,她急急忙忙的呼唤着那只不听话的小黄,但已经来不及制止了。 那条棕黄色的小狗径直朝着使团面前冲过去,结果体型庞大的雷兽没有注意到这只小不点,巨大的铁蹄轰然踩下,直接将小狗压倒在地。 小女孩心疼自己的伙伴,看到这一幕顿时双眼飙泪,失声痛哭起来。 “啊!小灰,你不要死啊,千万不要死!” 然而,雷兽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反而继续抬起铁蹄,眼看它的下一脚就要直接踩在小女孩身上,情况万分危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残影掠过雷兽脚下,惊险地将小女孩从铁蹄之下救了出来,然而这个伸出援手的人,却在最后闪避时被这野兽锋锐的鳞甲所伤。 雷兽背上的男人俯身看去,轻蔑地笑道:“整座金阳城最有种的,却是一个女人,真可笑!” “哈哈哈哈哈......” 周围再次激起一片哗然,他们刚才揪心于小女孩的命运,现在又被这突然发生的状况惊出一身冷汗,看着倒在地上无法起身的姑娘,他们却感到无能为力。 雷兽再度抬起铁蹄,刚才这女人的出现似乎惹怒了它,而它现在想要将女人彻底踩死在自己的脚下。 小女孩虽然安全得救,可女人却要面临生死攸关的险境,在这种时候还会有人来救她吗? “嘭!” 这一脚,雷兽分明加重了力道,如果一个人在它脚下结结实实挨上这一脚的话,必定会被踩的五脏俱裂,当场一命呜呼。 不过这女人并没有死,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因为江辰赫然出现在了她身边,在雷兽作势攻击的时候,及时将她带到了安全的位置。 “你刚才太冲动了,就算身法再快,毕竟隔着这么远的距离。” 江辰怀中抱着猫无影,两人刚才都切身感受到了这头雷兽巨大无比的力量,要是让这东西在闹市中横行霸道的话,肯定会有不计其数的人出现死伤。 “先把我放下来。”猫无影脸上难得显露出羞怯的表情。 雷兽背上的男人目光扫来,他觉得眼前这对男女很有意思,并让他在来到金阳城后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刚才这女人的身手可谓奇快,原本她是完全有机会避开雷兽的,只不过处于保护小女孩的目的,这才不小心使自己受了些伤。 而这个年轻男子同样实力不俗,要不是他们接连施展自己的本事,刚才至少将有一条人命丧在雷兽铁蹄之下。 “大乾卧虎藏龙,人才济济,收起你那些大言不惭的话才是明智的做法。不要忘记,这里是大乾的王都,轮得到你放肆吗?” 江辰的告诫让男子面色一沉,同时马上换了个更加桀骜不驯的表情。 “喔?是吗?” “你们大乾在前线被打得溃不成军,几万大军被我北燕几百人的小队追得犹如丧家之犬一般,我看你们全国上下也挑不出几个像样的人物,还跟我说什么藏龙卧虎?” “吓唬我啊?” 男人激动地狂言道:“我萧通今天来到金阳,就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些大乾百姓,趁早归顺我北燕才能安享太平,如果你们皇帝冥顽不灵,还妄想和北燕为敌的话,你们必将会有灭顶之灾!” 江辰微微一笑:“你是这次前来和谈的使节?” 萧通回答:“和谈?简直笑话,这次顶多算是给大乾一次苟延残喘的机会而已,我北燕大可以长驱直入,兴兵南下,你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我们皇上不忍心闹得生灵涂炭,苍生遭劫,所以才专程命我前来,是战是和你们好自为之。” 第一百一十七章 挑衅全城 这里是大乾王都,不是北燕地界,萧通这么嚣张狂妄的言论,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乾百姓也是有血有肉有尊严的,虽然朝廷腐朽羸弱的现状令他们失望,但此时眼见这帮敌国使节如此大言不惭,他们再也忍不下去。 民愤汹涌,挡住去路。 北燕的队伍被团团包围,一时间寸步难行,之前还在忌惮北燕威吓的百姓们,现在却完全被愤怒的情绪所感染,他们要求这些人立即收回刚才所说的话。 萧通却一脸冷笑,对眼前的状况置之不理。 他这次是带着沉甸甸的筹码来到金阳城的,若是没有牢牢占据主动权,他也不敢这么放心大胆地挑衅全城百姓。 不管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惹来多少人的憎恨,大乾朝廷都不会让他陷于不利的境地,因为只有跟他好好谈,大乾才能得到弥足珍贵的喘息机会。 这就是战场上打出来的本钱,没有绝对的武力支持,任何谈判都将毫无意义。 如果待会儿场面失控,朝廷甚至会出面替萧通解围,这才是赤裸裸的现实,江辰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但更多的人却看不透其中真谛。 “真想出手教训他!”猫无影愤慨地说道。 “不用着急,机会肯定会有,我更感兴趣的是北燕竟然派这么一个嚣张的莽夫充当和谈使节,那么他们对于这次交涉,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态就可想而知了。” 江辰相信北燕提出的和谈条件,绝对能让此时在场的所有百姓都气到牙根痒痒。 可打不过人家就得吃大亏,最终还看当今皇帝该作何选择,只是最终无论是哪一个结果,受苦的还是老百姓们。 为了让这些吵闹的百姓们都闭嘴,萧通这个时候忽然想出一个好主意。 他大声喊道:“既然你们这么不服气,那我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明日我会在下榻的驿馆摆下擂台,如果你们瞧着我不痛快的话,就尽管去那里找我。” “我萧通是个靠拳头说话的人,但凡你们有人能够打败我,那我就会再次来到这条街,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跪地道歉,正式收回我先前所说过的话。” “虽然我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人够胆来找我挑战,但只要有人敢来,即便输了我也会奉上十两黄金,当作是给他的奖赏。” 萧通这样做无异于是在给全城的人下战书,说是给别人机会,其实是制造一个让自己威震金阳,天下扬名的机会。 狂到没边的他眼里根本就瞧不上任何人,他当然也不会认为,自己有可能会输。 “还有你,明天我会在驿馆等着,看你究竟有没有这个胆子。” 萧通说罢,驱使雷兽向前开道,趾高气扬地嘴脸让江辰也十分不爽,这种人不能再让他继续猖狂下去了,否则对于大乾方面士气的打击将会是巨大的。 “你瞧,机会主动送上门来了。”江辰这样对猫无影说。 “他可是自找的,明天自然会让他体会到,什么叫做自掘坟墓,不自量力!” 猫无影活动了一下刚才受伤的腿,看起来还是很不舒服,不过她这种惊人的恢复能力,已经算得上是禽兽级别了。 那雷兽身上披着坚硬锋锐的鳞甲,即便是四肢上也是一样,寻常人受了类似猫无影这样的伤,别说这样简单的站立了,就连动都休想动一下。 “喂,你受伤了,就别瞎操这份心,让吕三通过去试试,他这个人整天瞧不起这瞧不起那的,跟萧通应该会很投缘。” “对了,这是我自制的药酒,每日涂抹三次,对你腿伤会有奇效。” 江辰说着抛给猫无影一小瓶药酒,然后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你不想进地牢看看了?” 猫无影的话让江辰有些心痒痒的,他当然很想,而且心里正琢磨着一些旁门左道,能让他接触到那个被抓的刘奎。 可如果能光明正大的进去,那就再好不过。 “我回去跟雪莺说说,或许她会改变主意,也算是回报你的救命之恩。” 猫无影平日里总挂着一张冷漠的面庞,不过这次对江辰她算是相当上心了,大概是因为江辰从雷兽脚下救了她一回。 两人在结尾分开后,江辰开始往虞家的方向走,他今天出来是想找夜刑司的人交涉看看,结果没想到这件事倒是让最不可能帮他的猫无影给揽了过去。 只是不知道沈雪莺的态度如何,要是能早点见到那个犯人,江辰也就不用总记挂着这件事。 他总觉得时间一拖,就有可能闹出别的幺蛾子来,但愿不要被他不幸言中。 正走着,忽然迎面走来一位面熟的妇人,隔着老远就已经伸手跟江辰打起了招呼,这位貌似经常能见到面,可一时间却有些想不起来了。 “江小哥,可算找着你了,你们家铺子怎么说不开就不开,咱们这些街坊邻居现在想吃上一口热乎的螺狮粉都没去找去。” “你们这是怎么了?” 原来是之前经常光顾生意的邻居,江辰迎上去笑脸相迎,然而借口说在外面办点事,所以这阵子早点铺子才没有开门。 妇人关切地追问道:“那还得多久才能开张?” “可能还得十天半个月吧。” 江辰这么一说,夫人立刻露出无比失望的神色。 她不忘告诉江辰,铺子关门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拨人,都是来找他们的,这大概都是没吃上那些美食给逼急眼了的主顾。 妇人说道:“那些人啊,一个比一个凶,进了你们那院子就不管不顾地翻箱倒柜起来,就好像是来寻仇似的。” 江辰知道那应该是夜刑司的人,但他只能当作浑然不知情的样子。 “对了,今早又来了一拨,这些人跟之前来的又很不一样。他们身上的穿着打扮啊非常讲究,什么绫罗绸缎,珠光宝气的那是都往身上佩啊,一瞧就是有名有姓的达官贵人。” “不过他们的脾气也不好,走前还说要是再找不见你们,就要放火把院子给烧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老伯的谢礼 江辰的眉头微微蹙起,按照妇人所描述的形象,那么这伙人就绝对不是夜刑司的。 可除了他们,还会有什么达官贵人找到他头上来? 看他们的架势分明是来找茬,难不成又惹上了什么大人物? 江辰越想越觉得奇怪,之后追问这位邻居才知道,那些人离开的时候还留下了什么口信,回去问问住在院子里的那老伯就知道了。 于是怀着一丝忐忑与好奇,江辰赶回之前租住的院落,那位被他们收留的老伯果真还住在这里。 不过当江辰询问起上午的事情,老伯却答非所问地回答:“此酒只应天上有,每天求得七分醉呐!” “喂,老伯,你身上这酒味,难不成是......” 江辰走进屋里,发现自己带来的一坛子江月白,几乎就快被喝得见底了。 原来在他们离开的这些天里,老伯整天偷他的江月白喝,这人也是越喝越迷糊,整天疯疯癫癫的说着胡话,问他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 “江小友,你何故闷闷不乐?” 江辰冲老伯翻个白眼说,“老伯,你可真拿这里当自个儿家,一点都不跟我客气呐。” “这酒原本我还准备留着,跟大伙儿开庆功宴的时候喝呢。” 这次从山关镇到訾阳,再到龙江,最后抵达王都金阳,他就带了这么一坛江月白,没想到最后白白便宜了这老头子。 不过江辰也没那么生气,毕竟老头是识货的行家,瞧他为之陶醉的样子,也算对江辰酿酒手艺的一种认可。 “江小友,你这酒是天上仙露,如甘霖滋润心田,不枉我苟延残喘活到了这把年纪。” 老伯忽然收敛了乖张的脾性,变得深沉而严肃,也不知道他是想起了自己哪些曾经的岁月,追忆起了曾经也享受过的无限荣光。 江辰索性陪着老伯席地而坐,拿过酒壶痛饮了几口。 “好酒没有这样痛快地喝酒了,今天我就陪你喝个够!” 江辰哈哈大笑,一身豪气尽皆显露,而老伯也是倍受鼓舞,仰起脑袋连连拍手叫好。 酒到醺酣处,老伯还击节高歌起来,唱的是不知哪里的乡间童谣,词调婉转逗趣,别有一番滋味。 一曲唱罢,江辰说道:“老伯你这是想家了。” “是啊,我都记不得过去了多少寒暑,回家的那条路究竟是否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实在相隔太远了,有生之年怕是回不去了。” 老伯饱经沧桑的脸上,尽显无奈和凄凉之感,江辰从他身上忽然联想到了离世的老吴,在他们身上似乎有着很多相似的东西。 “江小友,多谢你能陪我喝酒,这是我送给你的回礼。” 忽然,老伯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表面泛黄,页边打卷,凑近一闻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就像是人身上几个月没洗澡的那种酸臭味。 江辰缓了缓,这气味可是有点上头,然后他才明白过来,这味道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老伯,这是什么?总不是什么名贵字画吧?”江辰半开玩笑着说。 “哼,名贵字画有我这东西值钱,那我是没有见过,总而言之它的价值对得起你这阵子以来对我的关照,我老头子身无长物,唯独这样东西我一直舍不得丢掉。” “这次就送给你吧,就当是留个念想。” 江辰马上问老伯,“怎么,你要走?” “在这里叨扰多时了,我这糟老头子也总不能一直赖下去吧,这里并不是我的家啊。” 老伯目光看向远方,那是西边日落的方向,或许他心中一直惦记的家乡就在西边吧。 江辰心中忽然有些伤感,但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去处,也没必要强留老伯继续待在这里,只要有缘自然会再相见。 即便没有这个缘分,今天这顿酒也喝出了人生快意,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江辰将卷轴悉心收起来,然后冲老伯说道:“人生何处不相逢,那我就不留你了,不过老伯只要想念我这江月白了,可以随时回来找我痛饮!” “哈哈哈哈,江小友,这么多年下来就你和我投脾气。” 老伯捋着花白的胡子,慨然道:“江月白......真是好名字,我记不得天下还有什么名酒,能和江月白相提并论!” “有朝一日,江月白必将名满天下,到时候有江月白的地方,自然就是老伯的家。” 江辰无比豪情地夸下海口,这是在他心中徜徉很久的一个愿望,而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必然能够将其实现。 老伯痛快地大笑着,临走前还不忘提醒江辰说:“江小友,今早来寻你的那拨人不是凡夫俗子,或许他们对你而言有值得利用之处,劝你留心此事。”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老伯再度唱起了那首童谣,佝偻的背影伴着他沙哑的嗓音渐行渐远。 江辰细细回味老伯所说的话,那拨人并非凡夫俗子,意思是他们的身份可能要比一般的达官贵人更高不可攀吗? 因为通常而言,哪怕是富商贵胄,也只是比寻常百姓多些财富而已,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依然属于凡夫俗子的范畴。 老伯让他留意这些人,应该是一番好意提醒,江辰也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时候不早,江辰离开这院落准备回虞家,不过刚迈不出门就撞见了夜刑司的沈雪莺,看她脸上挂着一抹喜色,估计是猫无影的话起到了作用。 “咱们猫姑娘做人就是爽快利索,这才答应我没多久,就把我这忙给帮上了,回头我真应该请她吃顿饭!” 沈雪莺问道:“怎么,请她就不请我吗?” “那要看你是不是让我先把该做的事做了。” 果然,沈雪莺来找江辰的目的,就是为了带他去水榭地牢,她终于同意了江辰的这个要求。 “这人名叫刘奎,自称在龙江城周边的村子里为恶称霸,但并没有犯下过什么反叛朝廷,刺杀官员的罪行,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肯说。” 江辰笑道:“这人冒用了假身份,连刘奎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交换条件 江辰告诉沈雪莺,自己曾在龙江城外遇到过一个当地恶霸,就叫做刘奎。 这个人坏事做尽,贪心不足,最终被他亲手杀死在一座破庙里,所以眼前这个被关押的玄炎府乱贼,只是冒用了刘奎的身份,想要以此蒙混过关而已。 恰好江辰知道这个刘奎的底细,因此一眼就撞破了他的谎言。 沈雪莺说:“那么,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江辰走进牢房,这人浑身上下已经被拷打的体无完肤,可一双眼睛中所隐藏的锐气,却依然没有被磨灭掉。 玄炎府的人大多是硬骨头,否则他们也不会铤而走险,有胆子去做叛乱之事,江辰很有兴趣会会这个人。 “你终于来了。” 被铁链锁住手脚的男人缓缓开口,就好像早知道江辰一定会来。 “长话短说吧,你也别扯什么刘奎的事了,那人是被我杀掉的,你要想少吃点苦头,就最好明明白白告诉我,关于我上次问过你的那些事。” 男人挤出一抹笑意,直截了当地说:“我真正的名字叫耿冀,你很想知道二十年前那桩事,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不过你总要拿出一些条件来跟我交换吧?” “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只要我能帮得上忙。” 江辰欣然答应,他跟之前来审讯的夜刑司的人不同,竟是以平等相交的态度在和男人交谈,丝毫没有仗势欺人,居高临下的姿态。 男人显然也没想到,江辰居然答应的这么爽快。 “我还不清楚你的身份,我需要你给我一个承诺!” “我不是夜刑司的人,至于我能不能做到你让我做的事,你就只能赌一把了,除了相信我之外,你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江辰的话直戳耿冀心底,他现在身陷囹圄,实际上除了江辰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会这么心平气和地跟他对谈。 不把握住这个机会,耿冀只能坐以待毙。 “我给你一点时间考虑。”江辰找了把椅子坐下,准备让耿冀好好权衡利弊,相信他会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 仅考虑片刻之后,耿冀开口道:“二十年前,还没有玄炎府的存在,不过有人从全国各地将我们聚集起来,策划了一系列针对旗山的行动。” “那时候,每个人胸口都纹有三目蛇首的刺青,用来作为统一标记,这样方便区分敌我,因为我们彼此之间都不相识。” 耿冀说到这里,脸上露出阴鸷的笑容,就好像在怀念当初的那段时光一样。 接着,他继续说:“铁泉人屠吴奎山,是当时旗山风头最盛的一员大将,人们都传言他将最有可能接任主帅之职,有他坐镇旗山铁骑必将继续强盛数十年。” “因此,我们策划了一场针对他的袭击,当时我们调集数倍于对方的人数优势,几乎采取了所能想到的各种方式,陷阱、冷箭、毒烟、火攻等等,只差一步就能将他们尽数歼灭。” “可惜最终还是让吴奎山给逃脱了,他被几名拼死保护他的手下推下河,顺流而下,我们无法继续追赶。但因为这件事,吴奎山日后就很快淡出了旗山,这次行动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江辰听着耿冀的描述,追问道:“是谁将你们这些人召集起来的,如此针对旗山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耿冀回答:“我不能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至于针对旗山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旗山太强,是整个大乾军事力量的主心骨,一旦旗山垮了,后果可想而知。” “我所能告诉你的就只有那些,别再问其他问题了,我不会回答。” 江辰点了下头,却伸手指向门外,“夜刑司的人可是为了让我问出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才答应带我进来的,你要是不给点甜头,我下次可就没办法到这里跟你说话了。” 这话倒是一点都没错,要是江辰下次进不来的话,他们之间的交易又怎么才算达成呢? 耿冀必须要确认江辰替他办成了那件事,否则一切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于是耿冀说出了几个玄炎府在各地的据点,但凡夜刑司有本事,就尽管前去剿灭好了,这样江辰也能跟沈雪莺有所交代。 就在江辰准备离去时,耿冀忽然说道:“慢着!” “为了确保你会信守承诺,我决定再告诉你一件事,在旗山内部有一个隐藏极深的内奸,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为我们玄炎府效力。” “你若是办成了那件事,就带着信物回来找我,到时候我再告诉你那人的真面目。” 江辰淡淡说道:“可以理解你的心思,当然我也无法查证你这所谓的内奸,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不过这也不要紧,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为了防止江辰食言而肥,耿冀还给自己留了一手,不过江辰只是觉得耿冀在故意扯谎而已。 离开地牢,江辰把那几个据点的地址告诉了沈雪莺,后者颇为欣赏地认可了江辰的手段,只是她很好奇为什么连他们夜刑司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江辰却三言两语的达成了。 “因为我足够真诚,即便是处在绝对优势的一方,也给予他足够的尊重和坦诚,这样他至少会给我一些他认为无关紧要,却对我很有用的消息。” 江辰这里所指的消息,是指二十年前的那些事,正因为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对于耿冀来说根本无所谓,反而正巧可以拿来作为跟江辰交换的条件。 “对了,耿冀在这种处境之下,究竟让你去帮他做什么事?这件事该有我们夜刑司负责去办。” 沈雪莺说到这里,却马上被江辰当面拒绝。 “我江辰答应过别人的事,就一定会亲自做到,你们夜刑司不是还要分心去应付北燕使团的人吗,这种小事就不必操心了。” 沈雪莺面露诧异之色,“你知道我们夜刑司最近的活动?” “你们之前分散全城追查韩羽阳的人力,从北燕使团进城开始就大幅减员,这一点也不难猜。” 江辰给出了敏锐的判断。 第一百二十章 打败北燕人 这就是沈雪莺看好江辰的地方,看似不动声色,其实把什么都看在眼里,了然于心。 的确,对于她们夜刑司来说,当前最重要也是最棘手的事,就是盯着北燕使团那些人,确保他们不会在王都闹出什么事情来。 话说到这里,江辰想起萧通设下擂台的事。 沈雪莺说:“我大乾人才济济,藏龙卧虎,这不是你亲口说的吗?我想到时候应该会有能人志士出面,为大乾争回脸面的。” “你这么说,其实是因为夜刑司的身份不方便出面吧,万一跟使团闹得不可开交,事情也不好收场。换成是没有官方背景的江湖人士,那就好办多了。” 江辰又一次准确地说出事情本质,不过他好心提醒沈雪莺说:“有个人倒是根本不会把这回事放在心上,劝你最好看着他,别让他胡来。” 沈雪莺莞尔一笑,知道江辰说的这个人是吕三通。 听说北燕使团进城之后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偏要去人多的闹市耀武扬威,还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大放厥词,狂妄无礼,吕三通这肺都快被气炸了。 当有一个出手教训北燕人的机会摆在眼前,他当然不肯错过。 第二天,北燕使团下榻的驿馆外挂起了北燕大旗,并拉起一道白底黑字的横幅,上面扬言要挑战全城,但凡敢踏进驿馆的人无论胜败都将获得十两黄金。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在大乾的王都内,彻底灭了大乾人的心气,让所有人都知道跟北燕做对,是绝没有胜算可言的。 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因为忍受不了北燕挑衅而去搦战的勇士就多达三十几位,但他们最终的结果,却无一例外都是被人给抬着出来的。 这些人之中,更是有人因伤势过重,在被送往医馆的路途上就宣告身亡了。 一时间,阴云笼罩着整座金阳城,全城百姓大惊失色,难道北燕人真的都是些不可战胜的怪物吗? 有种令人绝望的寂静正在迅速蔓延,如果百姓们都沉默了,不敢作声了,那说明他们对大乾真的要失望透顶了。 江辰和沈雪莺坐在醉生楼的雅间内,桌上的热茶是江辰亲手制作的,这次特意带来请沈雪莺一同品尝。 窗外时不时有伙计前来传信,已经先后有一十八次之多,可他带来的却都是坏消息,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够打败北燕人,让大家都能够扬眉吐气。 白天的醉生楼不会有客人,而大家又不约而同非常在意摆在驿馆的那场擂台,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即便是委身青楼的女子,都在关系国家荣辱,大乾并非是无药可救,那些敢于去登门挑战的人,也没有一个接受那充满羞辱的十两黄金。 “要是这么下去,非得静了街不可。”沈雪莺淡淡说道,她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在担心还是漠然视之。 江辰却没有接话,他问沈雪莺说:“我这花茶如何?” “浓郁芬芳,别有一番滋味,我自问喝过很多专供宫廷内的好茶,却也没有你这种茶来得特别。” 沈雪莺话锋一转,问江辰:“你真的不打算出手?如果是你去的话,肯定能让北燕人安分下来。” 出于夜刑司的层面考虑,沈雪莺也不希望朝廷威严扫地,但她也不希望出现一个没轻没重的人,彻底挑起跟北燕人的严重冲突。 所以,最合适出面解决这件事的人,其实就是江辰,在她心中这可是不二人选。 “让我出手也好说,但不是现在。” “为何?” 江辰微微一笑,“如果整个大乾就只有我一个人能打,那对整个大乾的威严,又有多大帮助呢?” “反正吕三通是一定会去的,倒不如让他先去好了,我们回头再去收拾烂摊子。” 沈雪莺刚想说自己警告过吕三通,叫他绝对不要插手这件事,但很快手下就传来了最新消息,吕三通在北燕人下榻的驿馆门前出现。 “你这位手下,可不会给你这个面子。” 江辰又倒了一杯茶给沈雪莺,好让她顺顺气,可别这会儿着急上火的,那多没面子。 在他们静坐闲谈的这段时间,吕三通已在擂台上大显身手,连败三名北燕强手,终于为大乾一方挣得了面子,不过他显然还没遇上那个不可一世的萧通。 “连败三人之后,吕三通现在要跟北燕使节萧通一较高下,如果他能够赢,北燕人就会降下大旗,并当众向全城百姓跪地致歉。” 前来传递消息的人,脸上也难掩兴奋之色。 吕三通的出手给大家的精神为之一振,只要他能够赢,之前所蒙受的屈辱都将烟消云散,全城百姓压抑已久的情绪也将得到释放。 江辰喝下最后一杯茶,缓缓起身说:“是时候过去收拾烂摊子了。” “你认为吕三通必输无疑?” 沈雪莺对吕三通还是很了解的,虽然这个人性情上有很多缺点,但要论身手的话,那也绝不是泛泛之辈。 所以她不太明白,为什么江辰就这么笃定吕三通会输,毕竟是她们夜刑司自己的人,总要讨个说法问清楚。 江辰理所当然地说:“不是吕三通不行,而是他的对手很强,这个人的底细我也看不透,吕三通行事冲动,又被气昏了头,还没有开打之前他就已经输了一阵。” “所以他能赢的机会不大。” 说话间两人来到驿馆前,只见吕三通的方天画戟插在用来挂北燕大旗的长杆上,这登门挑衅的气势倒是给得十足。 周围还有很多关心战况的人正翘首以盼,他们迫切想要知道结果,刚才的胜局给了他们信心和希望,吕三通现在根本输不得。 从里面传出的打斗声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吕三通高大的身影从里面缓缓迈步出来,看他的脸色却略显苍白。 下一刻,他身子微微一滞,眼看就要往前倾倒下来,不过江辰抢先一步,一手搭住了他的肩膀。 如果没有江辰,吕三通必定会狼狈倒地,是江辰保住了他最后的尊严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终于该出手了 “你是在第几回合落败的?” 江辰在吕三通的耳边低声询问道。 “第五十合。”吕三通心有不甘,但他的确是输给了萧通,而且深切地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巨大差距。 这是他最近第二次输给别人,第一次是在面对江辰的时候,当手下败将的感觉肯定很糟,这对他自信心的打击也很大。 “你的表现很好,回去一起喝茶,我烘制的花茶味道不错。”江辰就像是老朋友一样安慰了吕三通。 他的手一直按在吕三通肩头,有了这份借力,吕三通才能够支撑柱身体,也让人瞧不出来自己其实受了很重的伤。 “他赢了吗?” “看他的样子应该不会输才对啊!” 人们纷纷猜测着谁输谁赢,然后萧通就从驿馆内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你倒是挺有种,这十两黄金是你应得的,如果在北燕军中的话,你一定会被训练成更强大的勇士,可惜却烂在了大乾这块臭地里。” 萧通命手下拿着十两黄金走到吕三通面前,这就说明赢下战斗的人还是北燕一方,人们不禁发出或是失望或是不满的嘘声。 吕三通脸色阴郁,但他的确已经施展出了全力,还力挫三名北燕强敌,可面对萧通的时候竟没有什么办法。 实际上,在连战三场之后还能跟萧通打到五十合,其实已经超出了江辰对他的预期,他的表现无可指摘。 “怎么,你也不要?我真是不太懂你们这些大乾人,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好不甘心的,认清自己和对手之间的差距,也是一种本事。” “收起你们这点可悲的自尊心,那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萧通一如之前的嘴脸,吕三通紧紧攥着拳头,几乎要将自己满口的牙咬碎。 “这点黄金留着给自己买跌打药吧。” 江辰替吕三通拒绝了这满怀恶意的羞辱,他的出现让萧通眼前一亮。 “原来是你,我说怎么不见你来应战,让我着实失望了一阵,那么现在你敢进来跟我打一场吗?”萧通大手一扬,做了个请进的动作。 沈雪莺眼眸中多了一份期待,现在应该是到江辰出手的时机了才对,可后者的反应却令人有些失望。 “不,不是现在。”江辰一口回绝了萧通的挑衅。 “哈哈哈哈,你说什么?你是不敢跟我打,所以才这样找借口的吧,真是愚蠢的懦夫!” 萧通和其他北燕人都在放肆大笑,连吕三通和沈雪莺也很不解,江辰这个时候怎么会轻易认怂? 吕三通跟江辰和萧通都交过手,他是最有资格衡量两人实力的,在他看来江辰完全可以和萧通一战,至于胜负则是很难预料。 既然如此,江辰有什么道理要避战,难道是觉得没必要掺和这种事吗? 在众人感到费解和失望时,江辰开口解释了这个问题。 “你明天要去觐见我们大乾皇帝,我要是在这个时候把你打成猪头一样,那皇帝岂不是要来找我兴师问罪?” “我们大乾乃是礼仪之邦,大国气象,你们北燕人到了这里也是客人,客人有时候蛮横无理不懂规矩,但我们还是要施以仁德和宽容,这是我们大乾百年来的大国风范。” “所以,我不会在今天和你动手,但我也可以答应你,在你觐见完皇帝之后,必定会来收拾你。” 江辰的这番解释可谓是滴水不漏,相当提气,在场这些原本感到丧气的人听完,也觉得脸上忽然有了光彩。 是啊,大乾不能失了大国风范,实在没必要跟荒蛮的北燕人如此斤斤计较。 就这样,江辰简单的几句话,就让看起来有些难看的局面,变得更加有利于大乾,而萧通也在口舌上输给了江辰一阵。 “哼,巧舌如簧的宵小之徒,那我就等着你来找我!不过嘛,一天没有人打败我,这北燕大旗就会在这驿馆门前继续多挂一天。” “你们看着不觉得碍眼就成。” 说起这大旗,江辰却反而主动挑衅道:“我现在就要把这旗子扯碎,如果你能阻止我,就尽管上来试试。只当是我们约战之前,先上一道开胃小菜助助兴。” “敢吗?” 萧通大笑:“我不会让你跨进门半步,更不会让你有机会碰到北燕大旗。” 两人之间争锋相对的气势一下子就燃了起来,对江辰来说先不揍萧通是为了顾全大局,免得北燕使节鼻青脸肿的觐见皇帝,反而给他们添了口实。 大乾是弱势一方,这一点不得不考虑。 但扯掉北燕大旗这件事,现在做了却也无妨,正好打压一下这些目中无人的北燕狂徒,让他们知道在大乾王都应该收敛一点自己的行径。 说话间,江辰就径直朝着驿馆内冲了过去,那挂旗帜的长杆就在院子前,正如萧通所说他不会给江辰任何可趁之机,因此两人的交锋旋即展开。 人群中爆发出助威声,他们都想亲眼看看这该死的北燕大旗,究竟是怎么被扯下来的。 吕三通心中也暗暗憋着一股劲,他虽然很不喜欢江辰这个人,但自从上次见识到江辰的身手后,他心中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完全有资格加入夜刑司。 现在同为一个目的而战,他更是自然而然地将江辰视作了伙伴。 江辰出手很快,在萧通虚晃一下之后,立刻弯腰团身掠进院中,这么一来萧通扬言不会让江辰有机会踏入驿馆的狂言,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破了。 萧通也没料到江辰的身手居然这么敏捷,他火速从后方追赶上去,誓要在江辰碰到那长杆前截住他。 两个人一前一后,速度几乎不相上下,当他们的身影彻底化成两道残影的时候,在场很多人的视线中,几乎跟不上他们的动作。 沈雪莺漠然注视着江辰的一举一动,心中也被深深震撼。 她发现自己实在是低谷了江辰,尽管她一贯很欣赏江辰,也看重这个男人的能力,可直到现在她才惊觉,对江辰的评估依然过于盲目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扯碎大旗 江辰这个人实在太沉稳,太睿智了,此时对付气焰嚣张的萧通,他表现得好似兔子一样狡黠,让沈雪莺大开眼界。 原来对付萧通这种棘手人物,竟也可以如此轻松? 此时的江辰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长杆上的北燕大旗,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誓要将这面旗帜撕成碎片。 萧通认准了这一点,始终挡在长杆前不让江辰有片刻靠近的机会,刚才他一时疏忽大意被江辰进了驿馆这道门,他心中已然有几分不爽。 接下来,他绝不会再让江辰得逞,在他严密的防守下,江辰暂时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 跟之前萧通和吕三通之间的战斗截然不同,这次两人的较量,完全演变成了一场近似于游戏的赌局,就看他们最终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一攻一守,针尖对麦芒,却恰如其分地规避了两人正面硬碰硬的冲突,也不必以哪个人被撂倒在地而分出胜负。 “江辰啊江辰,你总能让给我耳目一新,这种法子恐怕也只有你能想出来。” 沈雪莺毫不吝啬对江辰的溢美之词。 身边的吕三通问道:“这话什么意思,江辰这样做难道另有目的?” 沈雪莺告诉吕三通,北燕和大乾现如今的关系是非常微妙的,无可争议的事实是,大乾在前线战败,现在是不折不扣的弱势方。 如果北燕使节在大乾王都被人打伤,那么这件事必定会闹出不小的风波,回头让北燕在谈判的时候,可以借此由头更加变本加厉的讨要赔偿。 真要是那样子的话,皇上也会非常恼怒! “为了避免这种局面出现,江辰这才想出了夺旗的好主意,他不必跟萧通做面对面的较量,只要能够将北燕大旗撕碎,他就已经赢了萧通。” “这么一来,不但灭了北燕使团的嚣张气焰,也能让咱们在跟人家谈判的时候,多增添几分底气。” 沈雪莺的话让吕三通恍然大悟,没想到江辰看似一个随意的决定,原来竟有如此缜密的策算,这个人实在让他感到高深莫测,难以捉摸。 可笑他之前竟然还对江辰百般轻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是他的心胸太过于狭隘,更是看不明白江辰的厉害之处。 沈雪莺说:“现在你还觉得江辰不够资格加入夜刑司吗?” 就在此时,周围传出的惊呼声,直接淹没了两人的话音,只见江辰借着萧通的脚力,反向一蹬,又踩在吕三通之前插在长杆上的方天画戟上,就这么如松鼠一般直接朝那面旗帜爬了上去。 萧通吃了一惊,他原本这一脚自信能踢中江辰胸口,却没想到却是后者故意卖出的破绽,这下反倒是帮了江辰一把。 眼见江辰距离北燕大旗触手可及,萧通赶紧从手下那拔出一把刀,对准江辰的背影掷了出去。 在场看到这一幕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不过好在江辰脑后长眼,只是轻轻侧过身,就避开了这次攻击,只是这把刀锋利的刀刃,却将挂着旗帜的粗绳给削断了一半。 这面旗迎风飞展,但马上就会因即将完全断裂的绳子而失控滑落。 江辰对萧通的做法感到诧异,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要主动破坏绳子,难道是觉得无法阻止自己,所以不惜让旗帜掉落下去? “小心下面暗箭伤人!”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大声提醒,江辰听见耳畔“嗖嗖”的掠风之声,有几支箭矢冲他所在的方向射了过来。 江辰眼疾手快,直接纵身一跃,一手扯住北燕大旗,一边顺势往下滑落,这面旗也在他的手中不断传来被撕裂的声响。 萧通脸色很难看,他气急败坏地迎上去,打算趁着江辰立足未稳抢占主动权,他的目的是将旗帜从江辰手中夺过来,否则他们北燕的面子就该被人踩在地上了。 两人又是一番较量,江辰单手护着大旗,对上萧通凌厉的拳脚显得有些吃力,现在两个人的目的却变得格外有意思。 江辰要保护好北燕大旗不被萧通抢回去,而萧通则似乎是奔着不惜毁掉旗帜去的。 “你别冲动,你们北燕的大旗可是快要被撕碎了。” 江辰将抓着旗帜的手藏在背后,看着萧通露出一抹笑意。 谁知萧通说道:“我宁可亲手撕毁这面旗,也绝不能让敌国的宵小之徒毁掉它!” “那好,就由萧兄你自己来吧,我们大家就在这里做个见证。” 江辰直接将这面旗递了过去,反将了萧通一军。 现在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萧通要是对自己才说过的话出尔反尔的话,他也很难在金阳城继续待下去,所以江辰现在给他递过来的不再是一面旗,而是一把双刃剑。 萧通面无表情,但这样的反应本就显露出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这......哪有自己撕碎本国大旗的道理,萧大人你可要三思啊!” “就是,要是这样做的话,不就等于中了这小子算计,万万不可!” 其他北燕的官员们,都开始劝告萧通别做出这种鲁莽的事,可他们却不知道,极为好面子的萧通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哼,我萧通一向说到做到,看好了!” 只见他抬手轻轻一扯,这面大旗就真的被他硬生生撕成了好几条,围观的大乾百姓们痛快叫好,他们站在这里这么久,就是为了等眼前这一刻。 萧通信誓旦旦地对江辰说:“我等着你来挑战我,如果两天之内你没有出现的话,我就会去找你,无论你藏在什么地方,我都一定会找到你!” 直到现在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江辰算计的萧通,心里无比懊丧,亲手撕碎北燕大旗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一些随行的文官等回去之后,也必定会借这件事大书特书。 让他走到这一步的人,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像个平庸书生的年轻男子,两人之间的仇怨算是彻底结下了。 “告诉我你的名字!” 萧通几乎用命令的语气向江辰质问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致命弱点 江辰丝毫不在意,而是告诉萧通自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定然会来向他讨教。 “江辰!” “好,我萧通记住你了。” 离开驿馆,吕三通难得一反常态,对江辰刚才的表现大加赞赏,他知道要不是江辰出手,今天全城的人都怕是不会有好心情了。 他态度的改观,完全是对江辰的表现心悦臣服,否则向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是绝对不会向一个人轻易示好的。 “江兄,请原谅我之前的愚昧,竟把你看作只会卖弄小聪明的平庸之辈,从今往后我吕三通张开双臂欢迎你加入夜刑司!” “谁要是再敢有二话,我第一个上去抽他两耳刮子!” 吕三通的话简单粗鄙,却实在地表达出他的真情实感。 江辰被逗笑说:“男人之间就不用如此拘泥小节了,不过我还没答应要加入夜刑司,得空一起喝酒倒是无妨。” “好,我要跟江兄不醉不归!” 沈雪莺出言道:“你啊还是先把伤养好再说。” 吕三通叹了口气,“我没想到这个萧通手段了得,一时间大意失了先手,之后就再无翻盘机会了。不过给我一次机会,我也敢和他再斗上一斗。” 即便是现在,吕三通也只敢说自己能和萧通相斗,却绝不提能战胜对方这样的话,这就足以说明萧通的实力非同一般了。 沈雪莺不忘借此机会,夸赞江辰说:“你就是太心浮气躁了,这方面需要多向江辰学习,你看他虽然实力深不可测,却从来不夸夸其谈,逞口舌职能!” “像萧通这样的人物,的确不是好对付的。” 江辰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右手手腕,其实先前和萧通交手时,他一手护住北燕大旗,一面应对萧通如狂的攻势,那段时间他也相当吃力。 到现在他手腕依然隐隐作痛,看样子也受了一些小伤。 然而这并非因为萧通的实力足以比肩江辰,在江辰让了一只手的情况之下,他能占尽优势,真正的原因却在于江辰这副身体。 纵然江辰前世是特种兵王,精通各种战斗技巧,对剑术、刀法等多种冷兵器的使用也如臻化境,但这一切却是建立在拥有一身强健的体魄的基础之上。 这次重生之后,江辰多年来徘徊在生死边缘所磨砺出来的心性,久经沙场一刀一剑搏杀造就的战斗能力,这些都毫无遗漏地被保留了下来。 可唯独重生在原主这躯壳上,却成为了江辰一个非常头疼的短板。 原主是个性格有些懦弱,没有什么天赋的普通人,多年来一心闷在家中死读书,从来都不注重锻炼体魄,这导致他的体质跟常人相比都偏瘦小一些。 如此一来,就导致江辰空有一身本事,却没有办法完全展现出来。 尽管他在重生之后,就在加紧锻炼,力求将这副身体打造成他理想中的状态,值得幸庆的是原主胜在年轻,这身躯也完全可以通过专业的锻炼方式变得强壮起来。 可问题就在于,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实现的,所导致的麻烦,就如同今天一样,目前这副身体所能达到的极限,就是萧通这种层次的对手了。 如果日后再遇上更加厉害的人物,只怕会显露出更多短板。 “你真的要再跟萧通打一场吗?”沈雪莺忽然开口问江辰。 “不,我没有这个打算,而且也未必再有这个机会。” 江辰笑了笑,好像完全就不在意自己跟萧通之间的约定,他要是这么想的话,萧通可一定会被气疯的。 沈雪莺说:“我真是很佩服你,凡事都能随意由心的处事方法,我大概明白你这么做的原因了,的确没必要再跟萧通这种人纠缠下去。” 他们重新回到醉生楼,吕三通这时已遵照沈雪莺的意思,回去安心养伤,而醉生楼那位嗓门怪异的老鸨,则是急匆匆地往这边跑来。 “沈姑娘,找到了,找到了,那兰蕙应该是跑去了城北一个叫十里庄的地方。” 十里庄距离金阳城并不算远,看了一眼天色,大概日落前就能赶到。 江辰决定事不宜迟,这就动身出发,而沈雪莺也坚持跟他同行,两人由北门而出一路坐车赶路,但彼此心思却不尽相同。 兰蕙是醉生楼的一位姑娘,实际上除了沈雪莺这个假借青楼女子身份的冒牌货之外,醉生楼的头牌红人一直是她。 但是在半年前,这位醉生楼的摇钱树突然执意离开,为了给自己赎身甚至不惜拿出了全部积蓄,毅然决然地和青楼红尘地划清界限。 老鸨说这傻姑娘是被一个男人的花言巧语给骗了,结果为他赎身离开醉生楼,弄得自己失去了生计,没有得到什么好下场。 那个让兰蕙做出这样决定的男人就是此刻被关在地牢的耿冀,而后者要求江辰去办的事情,就是打听兰蕙的下落,并且确保这姑娘下半辈子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耿冀在自己身处囹圄,朝不保夕的时候,还能够为人家姑娘考虑,可见他也不像是老鸨口中所说那样无耻。 虽然耿冀的要求有些得寸进尺,江辰顶多能帮忙找到兰蕙,却无法保证人家这辈子过怎样的生活,那不是等于要养这姑娘一辈子? 话虽如此,江辰还是要尽力去办这件事,他的承诺多数时候都是可以兑现的,除非是为了戏弄像萧通那样的人。 跟江辰一起来到十里庄的沈雪莺,却是在得知这件事后,盘算着怎样抓走兰蕙,并以此为要挟逼破耿冀就范。 两个人走进这看起来有些破败的村庄,江辰开口道:“如果你是想抓人家的话,到时候我必定会阻止,所以还是别动这个心思了。” 沈雪莺说:“你要知道,像耿冀这样的硬骨头最是难对付,现在既然得知他有这样一个致命弱点,难道还不善加利用吗?” “一码归一码,别把无辜的人牵扯进去,而且我做出过承诺。” “对一个罪该万死之人做出承诺,有必要兑现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要烧死人了 面对沈雪莺的质问,江辰十分肯定地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我认为有必要,那就该这样去做。” 话音刚落,从前面传来几声急促的犬吠,好像有什么事正在发生,陆续有一些村民从各处赶去,他们的手里还拿着各式各样的家伙事儿。 整个气氛好像变得骤然紧张起来,江辰和沈雪莺对视一眼,也很快追了上去。 他们瞧见村民们正围在一座残破的屋子前,手中高举火把,正在大声呵斥着什么,场面看上去有些嘈杂和混乱。 江辰拉住一个脚步匆匆的村民,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而这位老哥有严重的口吃,磕磕巴巴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是......是是咱们村.......村里的一一个女的,她她她.....” 一旁经过的大婶看不下去了,接过话茬告诉江辰和沈雪莺,说是大家伙儿正要烧死一个扫把星,那女人在城里干过下贱的勾当,跑回村子来惹恼了河伯跟土地。 只有将这个肮脏的女人烧死,才能让村子免于灾祸。 江辰顿时心中起疑,问道:“这女人是不是姓兰?” “诶,对对对,怎么你也认识她?”大婶说到这里,露出一抹鄙夷之色,显然是把江辰往那方面想了。 沈雪莺忙说:“他瞎猜的,我们就是正巧路过,来凑个热闹。” “烧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大婶嘴里嘟囔了几句,就匆匆忙忙地往前赶去,就像是深怕错过了好戏开场似的。 了解到兰蕙此时的处境后,江辰对沈雪莺说:“看样子待会儿,少不了被这些村民们骂个狗血淋头,你还是远远看着吧,免得惹上一身骚。” “你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沈雪莺笑盈盈回道。 “你这该死的贱女人,自从来了我们村之后,村子里就不得安宁。我家的祠堂一直都好端端的,结果那天晚上无缘无故被雷劈,现在成了一片废墟。” “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你这女人,白天在祠堂前站了好一会儿,肯定是触怒了神明,才会降下天雷以示惩戒!” 一个高举火把的中年男人,满肚子火气地指责起了兰蕙。 这还不算完,他就是开了个头,紧跟着陆陆续续有人站出来,指责兰蕙种种不是,就好像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一样。 有个白胡子老头,看样子应该是本村村长,他也阴阳怪气地说:“你这姑娘好不知羞耻,前天我在河边散步,眼瞅着你衣衫不整蹲在岸边搔首弄姿,简直有伤风化!” “要不是我年轻时学过功夫,险些就一跟头载进水里去了,你说你是不是个害人精!” 江辰皱了皱眉头,心说这老头子少说也该八十了,竟然能这么没皮没脸地说出这种话。 就在这些义愤填膺的村民,一个个用最难听的话谩骂时,这屋子的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 兰蕙蓬乱着头发,大步流星地冲出来,一开口就指向刚才臭骂她有伤风化的白胡子老头。 “我说村长,那天我不过是在河边洗头发而已,你究竟看见什么了?” “你们看看我这么长的头发,要打理起来本就麻烦,谁洗头的时候还能保证衣冠整洁?就算我有点什么,你不看就是了,还不是你自己心不干净!” 兰蕙的话把村长给怼得一时哑口无言,支吾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理所当然的解释。 结果刚才跟江辰他们搭话的那位大婶,没好气地两手挠在村长脸上,那泼妇无赖的劲头着实有些吓人。 “好哇,你这老东西,还有这事呢?原来你老去河边溜达,是在等这个贱女人洗漱,你好大饱眼福是吧?” 江辰和沈雪莺同时露出一脸吃惊的表情,这大婶急匆匆地赶来瞧热闹,这下吃瓜吃到自己家了啊,真是有趣得很! 村长连忙解释说:“我没看,我怎么会看呢?” “你不看怎么知道人家衣冠不整,当年你这老东西舔着脸来我家提亲的时候,还夸我年轻漂亮,娶到我给你续弦,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现在怎么着,嫌弃我年老色衰,你又瞧上这小浪蹄子了!” 村民们一片哄堂大笑,在烧死这女人只能还能看村长家的笑话,他们肯定非常开心。 自觉颜面尽失的村长赶忙转移话题,他忽然说道:“你这女人别不识好歹,混淆视听,自从你来了村子之后,地里的庄稼也不长了,河岸的堤坝也被水冲毁了!” “村子里祸事一桩接着一桩,那全都是因你而起,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兰蕙毫不示弱地说:“我没错,我爹娘就住在这里,现在我只不过是拿回自家屋子,住在自家的地头上,碍着你们什么事?” “你们想要放火烧死我,来呀,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们安心吗?” 村长一怒之下,对几个手拿火把的年轻壮力说:“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放火!” “这该死的女人肚子里,还有一个来路不明的孽种呢,我们能让她在村子里把孽种生下来吗?” “今天不烧死他,咱们村将永无宁日!” 在村长的号令下,这些人一步步逼近兰蕙家的屋子,后者用双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面对生死关头她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勇气。 江辰不禁叹道:“好刚烈的女人,她不应该死在这种地方。” 沈雪莺说:“你打算怎么救她,这些村民可不像是能听进去劝的。” “这点好办,别忘了我也是从穷乡僻壤长大的,对于这些愚昧的村民,我有的是办法。” 正当这些人要点燃屋子,将兰蕙活活烧死时,一条身影却突然从人群中窜了出来,直接站在了所有人面前。 “别别别,你们几位不要冲动,赶紧把火把给我放下。” 江辰的出现让他们心中一愣,村长怒斥道:“你是什么人,何故要出手阻拦?” “我是为了你们好,将她烧死可不是个好主意,难道你们不怕人家母子的冤魂回来索命?” 第一百二十五章 法外之地 江辰这句话,让在场村民们猛然惊觉。 这怎么听着那么渗得慌呢? 的确这一把火下去,连同兰蕙和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都将被葬身火海。 如果她们就这么被烧死了,难道不会因为心有不甘而化成厉鬼吗? 要是真的,该怎么办? 这些原本正要下手的男人,一个个都变了脸色,火把的红光映衬在他们身上,显得格外诡谲怪异。 江辰接着说道:“大家也不想想看,这女人连同屋子被活活烧死在这里,日后你们天天经过,难道不会觉得害怕吗?” “这里可是村子的中心位置,离你们自己家也很近吧,人家要是真成了厉鬼,还能放过你们?还能睡得了好觉?” 江辰的话字字戳心,有个胆小的家伙,干脆被吓得直接丢掉了火把。 “没出息的东西!”村长狠狠骂了一句。 “你到底是谁,跟这女人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江辰答道:“没关系,这才第一次见,刚才我也说了,这不是为了救她,而是在为你们整个村子的人着想。” “村长,我觉得这位小哥说的没错啊,活生生烧死她的话,我们会遭报应的。” “对,被他这么一说,晚上我都不敢走夜路了。” 有不少人表示赞同江辰的话,并且开始跟持有不同意见的人争长论短起来。 大家其实都是老实巴交的村里人,谁的手上也没沾过人命啊,真要下死手的话,难免心里会有很重的负担。 江辰就是利用了这点心理,让村民们的内心产生剧烈的波动,鬼神之说深入人心,真落到自己头上就没有不害怕的。 村长也没想到局面居然开始失控,这一切都是眼前这小子给闹起来的,刚才他们放火这么一烧就一了百了,哪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他瞪大眼睛,质问江辰说:“你少在这里给我妖言惑众,总而言之我们这里容不下这个贱女人,要想村子安宁就必须除掉她!” 沈雪莺有些看不下去了,虽然她不像江辰那样有必须保护兰蕙的理由,不过同样都是女人,这些村民对兰蕙所做的恶言恶行,深深地触怒了她。 在同理心的驱使下,沈雪莺决定站出来,为兰蕙说上几句公道话。 “等一下,你们都安静点,我有话想要问问村长。” 沈雪莺缓缓走出,转身迎向这些村民们各异的表情和目光,但这个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不和谐的吵闹声,就像都被沈雪莺用某种神力给定住了似的。 “这姑娘......长得怪好看的。”有个半大小伙子脱口而出,替在场所有男人们说出了心里话。 但不仅仅是男人,连村里的姑娘们也同样在沈雪莺的绝世容颜下黯然失色,一时间竟惘然无措,只管愣愣地盯着沈雪莺看。 也只有那些大姨大婶们很快回过味来,怀疑地瞧着沈雪莺问道:“姑娘,你也要来多管闲事?” 沈雪莺莞尔一笑,“你们误会了,我刚才站在人群中目睹整个过程,只是心中很好奇,既然大家都不欢迎这位姑娘,那为什么不干脆将她赶走呢?” “难道非要那么残忍的烧死她才满意?” 村长回答说:“因为这贱女人的关系,让我们村子遭受了神明的惩罚,她就是个该死的灾星,只将她赶走的话,怎么保证村子日后能相安无事?” “你们大伙儿说说看,难道希望村子永远不得安生吗?” 沈雪莺立刻反驳道:“村长,你这话就说的太荒谬了。依我看,这哪是什么神明降罪啊,应该是你们心里的花花肠子在作祟吧?” “村子里有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你们心里是不是抓心挠肝的,要不是人家怀了个孩子,你们只怕早就跃跃欲试了,结果现在恼羞成怒,想要害死两条人命,真当这里是法外之地吗?” 村长先是一愣,没想到这姑娘不仅样貌绝色,说起话来更是犀利无比。 “你少给我来这套,咱们村子里的事,就算官府的人来了也管不着!” “噢?是吗?”沈雪莺一脸质疑的环视这些人,距离王都这么近的地方,居然也有如此无法无天的行径,实在是让人生气。 到了这个时候,沈雪莺就非管不可了,她是大乾官府的人,看着这些村民们态度如此蛮横,她没有袖手旁观的理由。 江辰先是在兰蕙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后者听完之后露出惊诧的表情,接着他走到村长身边,伸出手一般搭住后者肩膀,把村长强行带到了墙根底下。 “村长,我跟你商量点事。” 这位村长本是一脸的拒绝,可他的身体却在不由自主地跟江辰走,好像被一股完全不可能抗拒的力量所牵引了一样,根本就没有办法摆脱。 两人站在远离人群的墙根底下,江辰表情严肃地告诉村长,“村长啊,你可真糊涂,我劝你最好不要跟这女人较劲,否则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哼,休想诓我,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害怕吗?” 村长一副老道的表情,说:“管咱们这边的官员那根本就是尊佛像,只要逢年过节给足了香火钱,保你一整年都相安无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们不就是想说要报官吗?那就尽管去试试好了,我要是怕那我就是个老糊涂蛋!” 看着村长有恃无恐的模样,江辰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压低声音,非常认真地警告村长说:“那你可就错了,那种官员不过是些酒囊饭袋而已,可你知不知道,这位姑娘的家里是做什么的?” “你想说什么?”村长斜着眼回身打量了一下沈雪莺。 “人家家里可是官宦世家,她哥就是在朝廷当大官的,只要乐意随时能上奏直达天听,就你们这小小一座村子,还能跟人家叫板吗?” 村长对江辰的话将信将疑。 “你瞧瞧,这位姑娘的衣着打扮,身形气质,那能是普通人吗?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江辰煞有介事地说着,让村长心里终于犯起了嘀咕。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们惹不起她 江辰的话还是起到了作用,尤其是提到沈雪莺的形象气质这方面,对于村长他们这些乡下人来说,的确有一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要说沈雪莺不是出身名门,只怕很难让人信服,那么顺着这个思路去想,江辰的话就更加有可信度了。 “原本人家大小姐也不想多管闲事,可你们的所作所为实在太残忍了,引起了大小姐的同情心,她要是一怒之下要惩罚你们,那就是一句话的事。” “所以,我劝你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我们把人带走也就行了。” 在江辰的劝说下,村长犹犹豫豫着终于点了头。 两人回到众人面前,村长开口说道:“是这样,刚才我认真想了想,就这么把她烧死,似乎也很是不妥。这位小哥答应我,他会把这女人带走,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回来。” “所以,我觉得这样做最好。” 由村长拍板做决定,其他人也不再有其他意见,只是提出要将原本属于兰蕙她们家的田地给分了。 “不错,既然人都不打算回来了,留着屋子和田地做什么,人走可以但是要签字画押,把屋子和田地都无偿交出来,这样也能断了她回来的念想。” “没错,她们家那些地荒着也是荒着,不如就给我们来种,这样大家都满意!” 江辰低声对兰蕙说:“看样子,这才是他们针对你的真正原因啊。” 兰蕙苦笑道:“我父母走得早,他们就一个劲儿的来欺负我,当年我没有钱安葬我爹,还是村长逼着我把我卖到醉生楼,才帮我爹买了棺材下葬。” “可我的卖身钱,大半都到了村长的手里,这些人都是卑鄙无耻的小人,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想回到这里来。”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的话,这村子里就更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兰蕙十分干脆地画了押,决定跟这个让她伤心的村庄彻底告别,而这个时候,村长和村里这些人都开始顾着争抢她家的屋子和田地,再没有人多看兰蕙一眼。 “走吧。” 江辰和沈雪莺带着兰蕙动身离开此地,当大概走出十里庄地界之后,兰蕙突然面向两人跪了下去。 “多谢两位出手相救,现在能不能告诉我,耿冀他人在哪?” 江辰先是看了沈雪莺一眼,然后回答说:“他现在有事离开金阳了,不过他临行前让我来找你,并且特地交代要给你一个安定的生活。” 兰蕙的眼里流露失望之色,“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有些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我也没有办法替他回答这个问题,或许有机会你可以亲口问他。” 江辰也不知道,这两人之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但大概率是没有机会见了,不过眼下为了稳住兰蕙的情绪,他也不得不撒一些善意的谎言。 “我们现在要去哪?”兰蕙对江辰和沈雪莺是比较信任的,毕竟是耿冀让他们来找她的,在村民们面前,人家也出手解了围。 然而兰蕙不会想到,这个时候的她依然深陷重重危机之中。 首先沈雪莺的心思江辰就很清楚,要不是他在场的话,沈雪莺早就把兰蕙给绑了去,以此来威胁耿冀了。 “我们回金阳城。” 兰蕙一双大眼睛盯在江辰脸上,“耿冀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说不好,你也知道他这个人来去无踪,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他的去向,但总而言之,他办完自己的事情之后,就一定会回来。” “你看,他要不是心中记挂着你跟肚子里的孩子,他又怎么会让我来专程找你呢?” 兰蕙的眼眸暗淡下来,“他不知道孩子的事。” 沈雪莺惊讶地问:“你打算瞒着他自己一个人生下孩子,为什么?” “我知道耿冀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说不定哪次就会把命丢了。我不想孩子跟着他冒险,况且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了,这孩子的到来让我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江辰和沈雪莺陷入了沉默。 三人一路往金阳城方向赶,来时还有马车可以坐,回去就只能靠走了。 如果只是江辰和沈雪莺两个人倒还好,可现在还要带着个怀有身孕的兰蕙,那就不得不放慢脚步,尽量迁就人家了。 半途中兰蕙忽然弯着身子,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江辰决定暂时停下来休息,并且弄些吃的来填饱肚子。 他发现兰蕙一脸菜色,整个人看上去也十分虚弱,他怀疑是长期营养不良所造成的,细细追问下去才知道,她孤身一人在十里庄生活的十分辛苦。 平日里劈柴挑水全得她自己干,加上家里的地荒废多年,也没有什么蔬菜瓜果能用来自给自足,实际上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非常不易。 正因为如此,兰蕙的身子其实很弱,再加上先前遭到了不小的惊吓,她一路上咬牙坚持才走到这里。 “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办法继续往前走了。”兰蕙露出十分痛苦而愧疚的表情。 沈雪莺抬头看了看夜色,提醒道:“我看很快就要下雨,还是赶紧找个地方避一避吧,她这身体淋不得雨。” “好,你们留在这里稍事休息,我去前面找一找,看有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 江辰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这里其实距离王都金阳城不算远,属于城北郊外的位置,如果他判断没错的话,前方这片稀疏的竹林子里,应该会有人家才对。 正寻找间,江辰的视线中出现了一片黑影,看轮廓依稀可辨应该是座并不大的小屋。 江辰加快脚步靠近,果然发现了这座不起眼的小屋,他判断应该是城里的农户在这里临时搭建的住所,有时候农忙时节他们会住在这屋子里,这样就省去了来回奔波的时间。 屋子里很干净整洁,有一张茶桌,有床铺被褥,江辰觉得自己的判断肯定没错。 这么一来,他得赶紧把沈雪莺和兰蕙叫过来,在这里暂时歇脚避雨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第一百二十七章 雨夜小屋 在原路折返回去的时候,江辰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他低头看向地面,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任何不易察觉的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眼前平白无故出现另一个人的脚印,让他浑身都激起了警觉。 江辰很确信,他在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些脚印,也就是说刚才他进去小屋查看的同时,外面还有一个人曾出现过。 并且那个人应该盯着他进屋,然后又消无声息地走开了。 江辰沉下心来细细思虑,他觉得应该是四周刮起的夜风,掩盖了那人的脚步声,导致他并没有能够在第一时间察觉。 那么问题的关键是,这个暗自出现又消失的人究竟是谁? 江辰不相信那只是个凑巧从这里经过的路人,因为这里距离主路已不算近,没有人会没事跑这里来。 如果对方也是来找地方准备避雨的,那么他为什么最后没有进来,这不合逻辑。 在注意到可疑的脚印之后,江辰加快了脚步,他心头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正在愈演愈烈,感觉有什么事很快将会发生。 当他回去找到沈雪莺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兰蕙。 “怎么回事?”江辰很谨慎地问道。 沈雪莺回答说:“没事,兰蕙就在那边歇息,我是因为刚才听到一些非同寻常的动静,所以才跑来这里查看情况的。” “我们马上回去!” 江辰觉得事情很不对劲,急匆匆去找兰蕙,直到看她靠在一棵大树下正沉沉睡去,这才放心下来。 “事情大概就是如此,我觉得我们是被什么人给盯上了。” 江辰把那神秘脚印的事情一说,沈雪莺也觉得有同感,这林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为今之计就是马上躲去那进那座小屋,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等到了那里,两人可以再做商议。 事不宜迟,他们马上叫醒兰蕙,很快便回到了小屋前,不过这个时候原本漆黑寂静的小屋里,现在竟现出了明亮的烛光。 “莫非是屋子的主人回来了?”沈雪莺说。 江辰看了一下地面,有两个先前没有的脚印出现在这里,而且一大一小,几乎是并肩走进了屋子里。 “走,进去看看。” 江辰推开门,只见屋子里正有一老一少两个人挤在角落里,正点燃炉火用来取暖。 “噢,真对不住,我们看这屋子没有人,所以就想进来暂时避一避,外面眼看就要下雨了,我们实在无处可去。” “如果公子能够让我们在这里避雨,那我们真是感激不尽。” 年纪看起来六十来岁的老伯,冲江辰点头哈腰,说话相当谦卑有礼。 站在老伯身边的少年差不多十岁出头的样子,他也学着老伯的样,冲江辰他们频频点头示好,不过口中却嗯嗯呀呀的说不清楚话来。 老伯解释道:“我这孙儿自小聋哑,公子莫怪。” “你们误会了,其实我们也是进来避雨的,并不是屋子的主人,大家萍水相逢那就各自安排吧。” 说着,江辰扶兰蕙往那唯一的一张床上躺下,告诉她先小睡一会儿,待会儿就可以吃东西了。 等安顿好兰蕙之后,江辰掏出几张饼放在炉火上方烤制起来,沈雪莺觉得新奇便凑过来看,这样的饼她还是第一次见。 “这叫什么,看起来跟馕饼差不多,却似乎又很不一样?” 江辰回道:“当然不一样,因为是我亲手制作的,这叫做酱香饼。要不是这阵子特别忙,我就打算在我点心铺子里卖这种饼了。” “你可别觉得它看起来其貌不扬,其实内有乾坤,保管全城的人都会爱上它。” 这是江辰身上又一个让沈雪莺感到新奇又欣赏的地方,一个大男人不光身手了得,才智双全,居然还能在厨艺方面技压全城,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酱香饼在江辰的烤制过程中,逐渐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连那位老伯和他的聋哑孙儿,也频频将目光朝这边看过来。 “给,尝尝。” 江辰将几块酱香饼给屋子里的人一分,这独特的美味立刻征服了大家。 沈雪莺评价道:“嗯,果然酱香浓郁,外焦里嫩,相当美味!” 老伯也是只咬下一口后,便朝江辰竖起了大拇指,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品尝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正当这一屋子人享用美味的时候,由外面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那拖泥带水缓步而来的动静,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路过此处,想要暂时避避雨,请各位行个方便。” 一个樵夫背着个大竹筐走进来,他见屋子里原来有这么多人,顿时感到很不好意思。 “我们也是路过的,你自便吧。” 江辰一边跟樵夫打招呼,一边目光落在人家的脚上。 他特别留意了屋子里这几个陌生人的脚型,没有一个能和那神秘脚印对上号,不过江辰对这个樵夫却格外在意。 “兄台,上山砍柴怎么会忙到这么晚还不回家?”江辰试探着问道。 樵夫回答说:“今天也是不走运,跟我一起出来的大黄狗跑丢了,我在山里找了他一整天,可就是找不见踪影。” “那黄狗自小跟我相依为命,我舍不得弃它而去,可现在它反倒弃我而去了。” 老伯好言劝慰说:“说不定它是自己回家去了,狗都是很通人性的,它肯定不会离开你的。” “借你吉言,希望如此吧。” 让江辰感到很奇怪的是,进了屋的樵夫始终没有将背在背后的竹筐放下,而且看他走路的姿态,竹筐里装着的东西似乎分量不轻。 “这竹筐里装着什么山货吗?如果是的话,我想问你买一些。” 沈雪莺跟江辰想到一处去了,她是夜刑司出身,自然对这样一个明显的疑点十分在意。 “里面尽是些柴火而已,并没有姑娘喜欢的东西。” 江辰站起身,走到樵夫面前,同时也将手里的半张酱香饼递了过去。 “吃点吧,可以垫垫肚子。” 但他说话的同时,目光却在往竹筐里面偷瞄,可惜竹筐上面被一块黑布遮住,什么也看不清楚。 第一百二十八章 杀机隐现 屋外开始狂风大作,雨声潇潇。 这一屋子人看似萍水相逢,机缘巧合之下被这场雨给带到了这里,不过江辰却从中嗅到了一些非同寻常的气息。 那是刻意被隐藏起来的杀气,只不过这些细微的异样,依然瞒不过他。 “你也休息一下?”江辰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跟沈雪莺说话。 这个机敏的女人马上从他目光中读懂了隐藏的深意,并幽幽说道:“的确是有些乏了,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还是睡会儿吧。” “我可不想冒雨赶路,把身上的衣服都弄湿。” 沈雪莺言语中对被困在这个屋子里,有挺大的不满,就像是娇惯的富家大小姐,这样就能让人放松对她的警惕。 当沈雪莺走到兰蕙躺着的床铺旁,开始靠在一侧佯装休息的时候,江辰背对这几个陌生人,正品尝着被他烤到焦香四溢的酱香饼。 其实这东西他还另有妙用,只不过当前时机尚未成熟,没有办法付诸实践,拿去当早点卖简直有些暴殄天物了。 正当他专心致志品尝美食的时候,背后传来一些细微的声响,那是铁器摩擦所传出来的动静,但由于这声音实在很轻,所以无法判断到底是从哪个人身上传出来的。 杀意正在更多的显露出来,看样子这个人觉得当前这种情况下,他动手的时机已经出现。 “不知道几位都是哪里人士,打算去往何处啊?” 江辰头也不回地问道,而那老伯和樵夫此时都好像没有听见他在说话,谁也没有开口回答这个问题。 “仓啷!” 利剑出鞘,直刺江辰的后心窝子,这一剑蓄力已久,正是盯着江辰身上的要害处发难,只要能够一剑贯穿,那便神仙难救。 就在这长剑如吐信的灵蛇一般,朝江辰飞扑而来的时候,后者的背影却好似原地虚闪了几下,紧接着这一剑便出人意料的落了空。 极快的剑招划过空气,猎猎作响。 江辰此时已转身面向对手,这个手持长剑正对他显露杀意的人,居然就是看似毫无威胁的老伯。 “老伯,我们之间好像无冤无仇吧,为什么要杀我?”江辰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但他的确是很好奇,这个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对方也不答话,斜眼看向另一侧,这时那樵夫突然出手,但他的目标并不是江辰,而是坐在床铺前的沈雪莺,和躺在窗上的兰蕙。 樵夫手中掷出劈柴用的斧子,想要先干掉沈雪莺,而这么一来他的意图就非常明显,这是冲着兰蕙去的。 江辰心中大概有了计较,看样子这两个人的目标,一直都是兰蕙,只是碍于他和沈雪莺在兰蕙身边,所以他们才沉住气等到现在,如今终于图穷匕见了。 “还等什么,先干掉一个再说!” 老伯大喝一声,樵夫的斧子距离沈雪莺不到半寸,不过让他们既吃惊又失望的事情发生了,沈雪莺看上去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 但实际上她早已暗中蓄力,当她伸出修长白皙的食指,并用指尖轻轻点在斧子上时,这把斧子就好像撞在了一块铁板上,旋即被弹飞到了远处。 沈雪莺不过是在闭目养神,等着这些人先出手而已,现在她和江辰两人之间的默契相当好,仅凭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想要表达什么。 樵夫的偷袭没有得手,在斧子被沈雪莺弹飞之后,让直奔兰蕙猛冲过去的行动并没有停止,但他也并不会就此得手。 沈雪莺在兰蕙和樵夫之间,迅速形成了拦截之势,迫使樵夫只能先过了她这一关,才有机会去对兰蕙下手。 “该死,给我让开!”樵夫原本觉得这女人长得美艳,但应该不会对他的行动造成太大的麻烦。 可真交上手了之后才赫然发现,这一关可不是那么容易过的。 另一边,江辰高深莫测的身手逼得老伯脱不开身,手中的长剑尽管幻化出无数锋芒,罩住江辰全身,但后者依然可以从容避开刁钻的剑路,让每一次攻击都变成徒劳。 “现在我终于知道你们是谁了。” 江辰十分肯定地说:“玄炎府的人对同伴如此关心,你们不怕有朝一日,同样的事情落在自己头上吗?” 那老伯咧嘴笑道:“我们跟耿冀可不是什么同伴,他明知自己的身份和所做的事情是条不归路,却无端扯出一段儿女情长,他以为自己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要怪只能怪他愚蠢至极,竟让自己多出这样一个致命弱点,无论是怎样无所畏惧的人,一旦有了弱点那就跟稻草人一样不堪一击。” “所以,我们才来断了他的念想,替他堵上这个弱点。” 老伯的话貌似挺有道理,不过江辰可不打算让他们得逞。 正当两人对峙时,忽然有个人影以极快速度闪身到江辰背后,一出手便是令人感到骇人的致命杀招,这个出其不意发起攻势的人,正是老伯那个敦厚老实的聋哑孙儿。 当然,都这个时候了,也没人会以为他们真是爷孙关系,不过这人倒的确是又聋又哑,只是手底下的功夫那是相当了得。 江辰双臂交叠护在胸前,及时挡下了此人的攻击,不过他的身体还是不可避免的被这股凶悍的力量所击退。 沈雪莺冲他喊道:“玄炎府暗中豢养了一批杀手死士,他们的实力都不容小觑,你该认真点来对待了。” 站在江辰对面的两人露出诧异之色,难道江辰目前为止,还没有亮出真本事来跟他们较量吗? 其实这三个人的实力都在水准之上,他们早就看出守在兰蕙身边的这一男一女,可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人物,因此他们的行动是经过精心布置后才展开的。 刚才他们力求一举解决江辰和沈雪莺,结果却是毫无斩获,这让他们感到了不小的压力,现在听沈雪莺这样说话,更加对江辰这个人充满了疑惑 江辰嘴角上扬,微微一笑,“沈姑娘这是在给我找麻烦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必须带走兰蕙 在这个雨夜中,狭窄的小屋内正在进行着一场生死恶斗。 沈雪莺的武功走的是阴柔灵巧的路子,往往在不经意间将力量汇聚在某一点,并在刹那间爆发出来。 一些不明所以的对手,就往往会因此吃了大亏。 樵夫在遇上沈雪莺后,就有这样的感觉,他发现自己的力量始终没有办法完全发挥出来,空有一膀子力气却没处使。 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无论他使出怎样的手段,好像眼前这个美貌无双的女人都有本事轻松化解。 就这么屡次三番吃瘪之后,樵夫心中暗暗发狠,他看准时机打算直接逼近沈雪莺身前,只要能让这个女人使不出这种飘逸的身法,那他就能够有极大的胜算。 樵夫心里打定主意,然而沈雪莺也早看透对方的想法。 她年纪轻轻能够在夜刑司占据一个举足轻重的位置,靠的可不光是美貌而已,虽然她平常很少亲自出手,可这不代表她的身手不好。 面对樵夫不管不顾地抢攻,沈雪莺的应对依然非常从容,对方的咄咄逼人也没有让她乱了阵脚。 在两人交手第二十回合的时候,沈雪莺两指并拢,以非常快的手法点在了樵夫胸前要害处,后者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往后栽倒了下去。 沈雪莺解决了樵夫,再抬头去看另一边,江辰也占据着明显的优势,对方两人已是败相毕露,根本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接下去的三合之内,手持长剑的老伯被江辰反手夺剑,身上连续吃了几记重拳,很快被打得吐血不止,横躺在了地上。 另一个人眼见同伴都倒下,他瞅准时机想要往外遁逃,结果由他身后飞来一把斧子,笔直扎进了他的身体。 这人很快成为了雨夜中的一句冰冷尸体,激烈的雨水不断冲刷着从他身上流淌出来的鲜血,让这一幕变得格外血腥而肃穆。 沈雪莺对江辰说:“玄炎府想杀了兰蕙,好让被关在地牢的耿冀断了念想,这样他就会牢牢管住嘴巴,不会再向我们供出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现在,你应该不会反对,我将兰蕙带回去了吧? “不,你用兰蕙来逼迫耿冀开口,那就跟玄炎府那些人没有任何区别了,这样做未必能让你达到目的。” 江辰马上表态反对沈雪莺那样做,这兰蕙和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得到妥善的保护,而不是成为各方势力争夺的一块筹码。 沈雪莺知道自己不可能让江辰改变主意,于是态度缓和下来说:“那这件事等回到金阳城之后再说,我们该赶路了。” 两人正在商议下一步打算,结果江辰的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一个瘦削的身影,正往兰蕙身上扑过去。 突发状况令人有些措手不及,但江辰果断抬脚,将掉落在地上的剑踢了过去,正好阻挡住了此人的下一步行动。 如果没有江辰这一脚,对方会有很大的机会杀死兰蕙,如果他一旦得逞,那么耿冀自然会跟夜刑司死磕到底,那不是江辰想要看到的结果。 “这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沈雪莺分明没有觉察到有人靠近这屋子,这人竟然能避过她的视线,让她感到十分不解。 江辰说:“其实很简单,他从一开始就在屋子里,只不过没有被我们发现而已。” “这屋子这么狭小,他能躲到哪里去?” 沈雪莺话音未落,就注意到原本樵夫背进来的那只竹筐,正躺倒在地。 因此不难想象,这个身材有些瘦小的人,其实就躲藏在这竹筐里,他要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将兰蕙当场杀死。 可惜江辰的反应很快,他这一招并没有得手。 在被发现之后,这个佝偻着身子,看起来有几分病态的男人,立刻果断跳窗而出,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不想跟同伴那样落得一个横尸当场的下场。 江辰也不打算追赶,而是告诉沈雪莺,今天晚上就留在这里过夜,反正距离次日天明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 更重要的事,他担心在这视线模糊的雨夜中,玄炎府的人还会在别处埋伏,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因此留在这座小屋里他们还能占据主动,确保兰蕙的安全。 沈雪莺认同江辰的看法,两人就这样守了一夜,之后不知道是因为两人的强悍实力震慑了敌人,还是对方知难而退,打算再另找机会下手。 就这样安然度过这一夜,熟睡了一整晚的兰蕙苏醒过来,脸上的气色似乎也好转了不少。 她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杀手尸体,惊诧的表情挂在脸上很长时间,对于她这样一个平凡女子来说,这种经历实在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沈雪莺说:“其实你不用担心什么,我们会保护着你一路返回金阳城,到时候我们也会把你保护起来,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在沈雪莺的好言劝慰下,兰蕙的心情才平复了一些。 三人继续启程赶路,半个时辰之后顺利进城,不过等待着江辰和兰蕙的,却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情形。 夜刑司的人早早等在了城门口,等三人踏入城内之后,他们离开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 “江辰,兰蕙姑娘我必须要带走,你应该不会想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同夜刑司的人公然对抗吧?” “我希望你能分清楚事情的利害关系,不要做让我为难的事。” 沈雪莺的话很直白,江辰要是这个时候出手的话,非但救不了兰蕙,反而会让他自己也陷入更大的麻烦之中,毕竟仅凭他一个人,是无法和庞大的夜刑司对抗的。 另一方面,沈雪莺也不希望和江辰展开全面冲突,像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迟早会被其他势力招揽,而她始终觉得江辰应该属于夜刑司。 要是这个时候把彼此的关系闹僵,那后面拉拢的事可就不好说了。 索性江辰行事不会那么鲁莽,他只是对兰蕙说:“放心,他们会保护好你,不会有事的。” 第一百三十章 神秘的大人物 在沈雪莺出动大批夜刑司人马,强行将兰蕙从自己身边带走之后,江辰也只能无奈离开。 但他可不打算就这么算了,面对夜刑司他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的确没有力量相抗衡,为今之计就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看能不能让沈雪莺主动让步。 话虽如此,可做起来却无比艰难。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江辰从虞家出门,特意七弯八拐之后才大摇大摆地在街市上出现,他的目的是隐瞒自己暂住在虞家的事实,而之后他就不必再有所顾忌了。 反正他已经和夜刑司的人打过交道,他们现在正为北燕使团的事闹心,也没多少余力再去抓捕韩羽阳。 不过今天一早的情形,却又跟江辰所认为的状况有所不同。 他一抛头露面,身后就七七八八地跟着不少条尾巴,一看这些人的行事风格就知道是夜刑司派来的,看样子这是要把他给牢牢盯死啊。 江辰猜想,这些人接到的任务就是一旦发现他出现,就一刻不停地尾随在后,要将他一整天的一举一动都充分掌控起来。 “来这套,有点意思啊。”江辰心中默默叹道。 找人盯住江辰,让他无论走到哪里,要做些什么都变得毫无隐蔽性可言,沈雪莺在打得如意算盘,就是要让江辰无暇顾及耿冀和兰蕙他们的事情。 现在耿冀的分量变得更加重要,因为有了兰蕙在手,就能够逼迫他交代出更多有关玄炎府的情报,兰蕙就是那把能够撬开耿冀口风的钥匙。 如此一来,也就有希望让耿冀说出关于刺杀端木弘图的真相,只不过江辰打算用的方法更加具有人性,而沈雪莺却截然不同。 要是威逼利诱的火候掌握不好,就往往会适得其反,这也是江辰不希望沈雪莺那么干的原因。 让耿冀说出真相,还旗山大营和韩羽阳一个清白,这件事眼看出现了曙光,江辰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他现在必须要想办法,将沈雪莺给他出的难题给破了。 “站住,你就是江辰?” 就在江辰满脑子思索破解之策时,不知什么时候迎面向他走来一行人,他们的衣着打扮十分考究,但样貌气质却又似乎更像是豪门望族府上的下人。 “我就是江辰,几位找我?” 站在最前面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皱巴巴地脸上挤出笑容,说道:“江公子,你可真是让我一通好找,事不宜迟赶紧跟我走吧,主人找了你好些天了。” “主人?你们主人是谁?” 男人回道:“等到了府上你就会知道了。” 这些人二话不说,就迅速将江辰前后簇拥起来,深怕他能一溜烟跑了似的,虽然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不过江辰也没有要跑的意思。 既然对方知道他的身份,也专程找了他好些天,那就不如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久之后,江辰被带进一座青瓦白墙的深宅大院内,那个领着他往前走的人自称是这座府邸的管家,名叫谢安。 “现在你总该告诉我,这府邸的主人到底是谁了吧?”江辰看着这府里的水榭长廊,亭台楼阁,只知道这主人的身份必定相当尊贵。 能够在大乾王都能够拥有这样一份金碧辉煌的家业,那能是一般人吗? 谢安笑了笑说:“江公子独自往前走,进了那内苑之后,便要遵照见到的那位的话行事,千万不要莽撞。” 这到底是要搞什么鬼,就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吗? 江辰心中一阵嘀咕,但还是照着谢安的嘱咐快步往前走去,他希望能尽快结束这场猜谜游戏,无论对方是谁他都即将失去耐心。 “江公子,我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迈步进了内苑,江辰看到一位面相和善的贵妇人冲他激动的笑了起来。 “在下江辰,不知夫人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那妇人一边贪婪地上下打量着江辰,一边回答说:“我平生最爱美食,多年前我便发誓要尝遍天下美食,才不枉费在这人世间走一遭。” “但无奈我这身份,轻易出不了金阳城,而这座城里大大小小,不论是茶点、糕饼、面食、山珍、野味,我都不知尝了多少遍,几乎再无什么食物能让我有新鲜感。” “直到江公子你所做的蛋挞、鱼丸、螺狮粉,一下子就让我豁然开朗,心中好似找到了一片世外桃源一样激动澎湃!” 这位夫人一边说话,一边极为夸张地手舞足蹈着,这怪异的反应让江辰竟有些无所适从。 “等一下,夫人。所以,你今天找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如果夫人你喜欢的话,改天我多做一些给你送过来,这都不算什么。” 听到江辰的表态,夫人感谢道:“多谢江公子美意,不过相较起来,我却更愿意拜你为师,跟你虚心讨教这几门手艺。” “不知道江公子是否愿意教我?” “教夫人你学做蛋挞、鱼丸和螺狮粉吗?”江辰有些不敢相信,这算不算是富贵人家的一种特殊爱好。 夫人看到江辰的脸上有些诧异,就赶忙解释说:“江公子放心,我这纯属自己喜好而已,绝不会将独家秘方对外透露出去,我也定然会给公子你一份丰厚的报酬。” “绝对不会让公子你吃亏。” 看着这位夫人期盼的目光,江辰忽然好奇地问道:“我想先冒昧地问一句,我这到底是在谁家府邸,夫人你又是谁?” 夫人笑道:“我这儿是靖王府,而我自然就是靖王妃了。” 江辰脑袋里有些“嗡嗡”作响,他记得当今皇上有一个同父同母的胞弟,便是这个靖王。 没想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到了靖王府,而眼前这位王妃那也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想到这里江辰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或许这意外的巧合,能给自己带来特别的收益。 于是,江辰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对靖王妃说道:“王妃的要求小民自当竭尽全力,只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王妃能够成全。” 第一百三十一章 靖王妃的爱好 靖王妃对江辰那早点铺子里的美食,可以说是魂牵梦绕,念念不忘。 她每天都让谢安去买些回来,满足她的口腹之欲,而且光是这三样美食,就让她有种百吃不厌,欲罢不能的劲头。 上次听说那早点铺子闭门谢客后,靖王妃差点没给憋疯过去,她是一天都离不开那些珍羞美馔,以至于吃府里为她准备的其他八珍玉食,根本就没有任何兴趣,简直可以用食不甘味来形容。 靖王对王妃出了名的宠爱,眼见王妃因为吃不到那些美食而日渐消瘦下去,于是便打发人全城寻找江辰,誓要将美食统统带回靖王府,以换取王妃展颜一笑。 于是这才有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而那位老伯临走前曾提醒过江辰,找上门来的那帮人身份非同一般,现在江辰终于明白这所谓的非同一般是有多夸张了。 眼看着天赐良机摆在眼前,江辰头脑里飞速盘算起来,他觉得这简直就是心想事成的奇迹,他还正愁没有办法干涉夜刑司的行动,结果就和靖王府搭上了关系。 “江公子,我看你眉目俊朗,书生意气,想必是个胸怀抱负的有才学之人,你若是有什么难处,我一定会帮你。” 靖王妃慈眉善目地看着江辰,这番话也是发自她肺腑,这个时候江辰适时提出心中的那个请求,相信十有八九会得到支持。 于是江辰开口向王妃提出,希望自己能进地牢中见一见耿冀。 他对王妃没有任何隐瞒,将之前他和耿冀之间达成的协议,以及后来去十里庄找兰蕙这一路上所遭遇的种种状况,都详细地说了一遍。 王妃不涉朝政,也没有什么政治偏向性,她只知道江辰对自己十分坦率,而这份答应了别人就希望能够信守承诺的诚信,也让王妃对江辰更加另眼相看。“ “如此说来,只要这个耿冀能够吐露真相,说不定就能洗脱旗山的嫌疑,证实端木元帅的死和韩羽阳无关。” “是,这就是我来金阳城的目的。” 王妃有些不解地问江辰,“你并非旗山出身,为什么要这么竭尽全力地去帮他们呢?” “因为,我始终都认为旗山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诚然当前百姓们对朝廷有诸多怨言,各地也时不时传出烽火狼烟,令山河摇曳,动荡难安。” “可是,大兴杀伐并非王道,到头来只会让更多无辜百姓遭受兵燹之祸,若是能让旗山和朝廷之间的关系重新修复,团结内部力量,就有希望抵挡野心勃勃的北燕强邻!” “我想旗山这件事,很有可能是别有用心的人,想要借机挑拨旗山和朝廷之间的关系,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江辰这一番见解可谓是远见卓识,睿智通透。 纵然王妃对时局缺乏主观上的认识和判断,但她也能感受到江辰的这片赤诚之心。 “好,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江公子你就放心吧。” 靖王妃当面做出承诺,这件事就必然能够成功,江辰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放心,想到沈雪莺听说此事会做出的反应,他就感到十分解气。 得到王妃支持的江辰,随后便安心留在王府教王妃制作蛋挞,王府里什么东西都有,可以说是一应俱全。 王妃在江辰的讲解和指导下,也忙得不亦乐乎,两人一个在认认真真的传授技巧,一个全神贯注的学习,很快一锅由王妃亲手完成的蛋挞就出炉了。 “没想到我真做出来了,真是太好了!”王妃脸上挂着难以掩饰的笑意。 江辰十分赞赏地说:“王妃心灵手巧,几乎都不需要我多说什么,自己就把蛋挞给完成了,真是可喜可贺!” “小江,你就不要恭维我了,要不是你提醒我面粉的比例和烘烤时的火候,我才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呢。” 王妃的额头上微微渗出汗珠,她却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形象,像她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有几个能受得了厨房的烟熏火烤,还有这份制作美食时的辛劳。 所以王妃这种劲头,还是相当让江辰敬佩的,这是位很懂得享受生活,又有自己追求的王妃。 “王妃,蛋挞要趁热吃,凉了可就不好吃了。”江辰鼓励王妃马上试一试,看味道是不是符合期待。 “我也不知道口味行不行,跟你做的那肯定是没法比。” 说着,王妃小心翼翼拿起一块蛋挞,送到嘴边轻轻一抿,之后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十分丰富,看瞧不出来到底是惊是喜。 不过江辰参与了整个制作过程,蛋挞此时该是个什么味道他心里有底。 在细细品味之后,王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她对这个口味是满心欢喜的,而这次她尝到的还是自己亲手制作的蛋挞,这感觉就更加特别了。 “恭喜王妃,日后你就可以自己在府上制作蛋挞了,再也不必担心买不到。” “至于其他美食,咱们另找时间来做吧,今天时辰不早了,江辰也不便继续叨扰。” 王妃沉浸在喜悦之中也没有挽留江辰,而是命令谢安将准备好的报酬交给江辰。 可江辰却推辞不受,并对王妃说:“王妃的好意,请恕江辰不能领受。” “这是为何?”王妃感到有些困惑。 一旁的谢安有些不满,直接对江辰说道:“江公子,王妃这份报酬可一点都不轻,你难道是觉得亏待了你不成?” 江辰笑道:“当然不是,只是王妃之前已经答应了我一个不情之请,因此我绝不会再接受其他报酬。何况,能在金阳城找到一位同样喜爱美食,懂得享受带来的乐趣的人,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我应该感谢王妃的厚待才是。” 江辰说话不卑不亢,同时又将自己和王妃隐隐比喻成了知己,这一番话让王妃心里更加愉悦。 “江公子,你说的很对,倒是有显得有些唐突了,这区区报酬你又怎么会看在眼里呢。” 就这样,江辰收获满满的离开靖王府,这次非但解决了进入水榭地牢的难题,更重要的是和靖王府建立了一道关系。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件不能提的事 “这番话,真是那个年轻人说的?” 靖王府内,一位身形高大,气度雍容的中年男人,正品尝着手中的蛋挞。 这新奇玩意儿他曾见王妃吃过很多次,但他却从没想要尝试过,要不是这次王妃亲手制作而成,他多半也不会感兴趣。 他刚听完王妃说有关江辰的事情,对这个富有真知灼见的年轻人也不乏产生了好奇心,因为这个人未免有些太过于特别了。 光说江辰所制作出来的蛋挞这东西,论口味、样式和新奇感,都堪称是这几十年来鲜少能令全城人眼前一亮的新奇事物。 纵观历史长河,能有本事创造出前所未有的新奇事物,那都是可以被载入史册的。 这个江辰光是在这方面,就足以算得上一个顶尖人才了,但听他评论大乾当前的局势,以及分析朝廷和旗山之间的关系,又可以看出此人见识不凡,很有才干。 正因为诸此种种,才能让这位靖王产生了见一见这个人的念头。 “王爷,你觉得这蛋挞如何?” 王妃万分期待地询问靖王,心中还有些小小的忐忑。 “嗯,王妃亲手做的蛋挞,那味道自然是冠绝天下,独一无二,我很喜欢。” “你啊你,就喜欢拿些漂亮话来敷衍我,我问的是这蛋挞的味道,是否合你口味。” 靖王笑着回答道:“表皮酥脆,内馅软糯,还有浓郁的香甜味道,我还是第一次品尝到这么美味的好东西。” 得到靖王的正经回答后,王妃才满意地坐了回去。 她就像是看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些蛋挞,这个时候她甚至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跟江辰学做另外两道美食了。 “对了,我跟你说的事你得记在心上,抓紧时间去办,我可是已经答应江辰了。” “好,爱妃既然答应了,我哪有不照办的道理?” 走出房间,靖王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在幽静的连廊上,他的步伐沉稳有力,深邃的目光直视远处,看不透此刻他的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在他身后则跟着多年来忠心耿耿的大管家谢安,随时等待着主人的下一步指示。 “王爷,难道真要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子,去染指夜刑司的事吗?” “要是这样做的话,皇上那边会不会......” 谢安说出心中的担忧,不过靖王这次却一反常态,当即表示这个忙自己一定会帮,因为他不能让王妃在人前食言。 同时,靖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谢安呐,你记得王妃有多少天没有像今天一样开心了?” 谢安想了想,答道:“好像自从那家早点铺子关了之后,就再没见王妃笑了。” “可她今天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就冲这一点我也要把这份人情给还了,你懂我的意思吧?另外,我要你去查一查,江辰这个人的底细,绝不能让居心叵测的人接近王妃。” “是,王爷。” 靖王府内少有的呈现出一些轻松愉悦的氛围,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王妃的好心情。 第二天,江辰出现在了水榭地牢内,坐在他对面的是眉头紧锁的沈雪莺,以及站在她身后脸色同样有些凝重的猫无影。 江辰和沈雪莺两个人对视良久,却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这场面看着有些怪异,但其实他们心里正各自打着精明的算盘。 沈雪莺的手边,放着一封今早由刑部衙署递来的书信,上面的内容让沈雪莺即感到意外又产生了担忧。 她对江辰会采取一切办法,前来插手耿冀这件事是有预期的,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江辰私底下居然跟靖王府有所联系。 靖王的亲笔信被送到刑部尚书手上,后者哪里敢不立即照办,正因为这封信的关系,现在江辰拥有了随意进出水榭地牢的特权。 “没想到你竟然认识靖王?”沈雪莺想要试探江辰的口风,要是像这样的人杰投靠了靖王府,那对他们夜刑司乃至整个皇权来说,都是非常大的损失。 江辰回答道:“严格来说我并不认识靖王,只是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王妃,所以我就顺手让人家帮我这个忙,你知道我是不会放弃的。” “平白无故王妃为什么要帮你?” 猫无影此时的表情,更像是在兴师问罪。 江辰自得地说:“大概是看中我身上一点才华吧。” 沈雪莺叹了口气,十分严肃地提醒江辰,“关于那个靖王的事情,我想你不可能一无所知吧?在王都,没有人敢和靖王府产生过多瓜葛,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你是指那件不能提的事?我不过是个平头老百姓罢了,朝廷不会在意我这样的小角色,当然我还是很感谢你得好心提醒。” 靖王身上存在着很多争议,尤其是过去曾发生过那样的事,直到现在都令整个朝廷讳莫如深,人们都说靖王觊觎大乾皇位已久,他迟早还会再次出手。 当今皇帝对靖王采取了圈禁措施,虽然对外从不承认有这回事,可堂堂靖王已有十六年没离开过金阳城了,平时也是深居简出,在朝中也仅仅挂了一些虚衔,没有任何实权。 沈雪莺提醒江辰不要和靖王走的太近,是绝大多数人的共识,他们都认为和靖王牵扯不清,迟早是要被连累的。 “我可以进去了吗?”江辰急着想要见到耿冀。 沈雪莺说:“可以,不过他现在是不是有心情见你,我就不好说了。” “你们把兰蕙带去哪了,现在只有好好跟耿冀谈判,才有可能从他身上获得所有情报,他连二十年前针对旗山的行动也参与了,就说明在玄炎府的地位,远比我们想象中要更高。” 江辰怒拍了一下桌子,不满地对沈雪莺说:“对付耿冀这样的人,必须要软硬兼施,你们这样赤裸裸的拿人家媳妇孩子做要挟,只会逼着他走上绝路。” “这件事被你们办砸了,后果我要找你们算账!” 江辰还是第一次冲着沈雪莺这样说话,好像他才是夜刑司的首脑人物一样。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一定会救我 江辰把自己的不满都写在了脸上。 在和沈雪莺大吵一架之后,他顺利走进这间牢房,见到了身上多出几十处新伤痕的耿冀。 “先让我解释一下,关于兰蕙的事情跟我无关,这都是夜刑司那帮人干的,我一直不赞成他们拿兰蕙来要挟你。” 江辰开门见山,希望和耿冀重新建立起信任关系。 只可惜,被沈雪莺这么一闹,这耿冀眼下打定主意要破罐子破摔,根本就不再抱有什么求生的希望。 像他这种亡命之徒,早就想好了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即便是挂念着自己的妻儿,如今这种处境之下,他也看不到任何转机出现的可能。 “江辰,你还能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就说明你没有对我撒谎,只是夜刑司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我的孩子,而我也不会向他们屈服。” “那兰蕙和孩子呢?他们是无辜的,要是因为受你牵连而死,你良心过得去?” 江辰的话直戳耿冀心窝子,但这个亡命之徒似乎想的很明白,就算他现在真的肯开口,以出卖玄炎府来换取自由,夜刑司也不会信守承诺。 更何况出卖玄炎府,就已经等于在自寻死路,哪怕夜刑司的人不为难他们,他们也修想过上太平日子。 “哼,我干的是反叛谋逆的大事,但凡失手被擒就绝没有活下来的可能,夜刑司给我的条件是供出跟玄炎府有关的一切,他们答应放兰蕙安全离开金阳城。” “但我信不过他们,兰蕙肚子里怀有我的孩子,他们难道会放任这孩子平安长大,日后再去找他们复仇吗?” 耿冀看的十分透彻,夜刑司的行事作风的确不可能放过孩子。 江辰幽幽叹道:“这么说来,我是没办法劝说你了。” “兰蕙跟了我这个混帐东西,只能怪她自己命苦,这辈子是我对不住她,等来生我再当牛做马来偿还吧!” 耿冀必死之心昭然若揭,而江辰却说:“下辈子的事就不要提了,你连这辈子都保护不好他,凭什么说这种话。” “难道凡事说一句下辈子再还,就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我不觉得这是男人所为。” “或许,你还有另外一条路可走,只是你必须要相信我,就像上次一样。” 江辰和耿冀在牢房中谈了许久,但最后一段对话,却并没有让外面的人听见,因为江辰几乎是凑到耿冀耳边说的。 等江辰离开的时候,耿冀开始嚷嚷着想要吃饭,想要喝酒,他还想洗一个热水澡。 江辰的嘴角微微上扬,一个抱着必死决心的人,还会在乎洗不洗澡吗? 当他穿过幽暗的走道,准备去应付沈雪莺的盘问时,中途一间牢房内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你考虑清楚了吗?” 江辰缓缓站住,跟他说话的人就是上次那个名叫计北的囚犯,这家伙扬言江辰会把他从地牢中救出去,这故弄玄虚的本事给江辰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你现在还认为,我会帮你逃出去吗?”江辰饶有兴致地问道。 计北大笑三声,“那是当然,你一定会那样做,因为有一个名字你肯定会感兴趣。” “把手伸给我。” 不知道计北究竟想要做些什么,但江辰还是照做了,他对计北有着很多好奇,尤其是他那出身旗山的背景。 无论是韩羽阳还是端木青,他们都不知道旗山有过一个叫计北的男人,所以到底是这家伙在胡说八道还是另有隐情,江辰很想彻底搞清楚真相。 “把手摊开。” 计北继续说道,在江辰的配合下,他伸出粗糙的手指,飞速在江辰的掌心写下了两个字,“山河。” 江辰的面色一沉,低声道:“赵山河!” “从你的反应可以看得出来,里面那个已经将我的事情全部吐露出来了,只是他也不知道赵山河只是我的化名,而我真正的名字是计北。” 江辰说:“从我第一次来这里,你就猜到耿冀会把你供出来,而我在得知你的真实身份后,就会想办法救你?”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我只是赌一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过上天还没打算抛下我,因此我会做好离开这里的准备。至于你非救我不可的理由,就在齐武山。” 江辰最后瞥了计北一眼,没有再多说任何话,而是径直朝着门口方向走去。 在他身后,计北放肆的笑声持续了很久,这种被人扯着绳子走的感觉会让人很不爽,但江辰知道,他已别无选择。 就在和耿冀最后的交谈中,因为江辰信守两人之间的约定,因此耿冀对他说出那个隐藏在旗山的内奸的名字。 “赵山河!” 耿冀告诉江辰,这个赵山河潜伏旗山多年,一直在为玄炎府暗中传递情报,上次他们计划刺杀端木弘图时,赵山河便是隐藏在幕后的真正凶手。 没有赵山河这样一重身份,就不可能轻易接近端木弘图,自然也没可能在后者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成功完成刺杀任务。 赵山河杀死端木弘图之后,又故意设局陷害韩羽阳,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如果不是通过耿冀这条线索,几乎不可能差到赵山河的头上。 然而,这个赵山河竟当着江辰的面,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这是江辰没有想到的。 现在他终于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赵山河是刺杀案的真凶,江辰不可能对他视而不见,可只要这混蛋不吐露任何信息,就算被关在这里几十年,事情真相也难以重见天日。 江辰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所以要想让计北开口承认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就得先把他从这死牢里救出去。 这乍听上去是个难以理喻的选择,要想迫使对方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当然是要将他牢牢控制在自己掌心才是,一旦到了外面,他就有机会逃之夭夭,从此销声匿迹。 可这就是赵山河阴险狡诈的地方,他说出齐武山三个字,就是在给自己这条命加上了重重的筹码。 第一百三十四章 屈辱的和谈 “如果不救他出来,他宁可选择在地牢里继续耗下去,反正时间他有的是,而我们却没有。” “可一旦救了他,我们也没有办法保证能顺利逼他开口,让他说出真相,因为齐武山还有一万多旗山子弟,正被提着屠刀的北燕大军重重围困。” 江辰将当前所面临的局面做出说明后,韩羽阳眉头紧锁,露出满脸的不忿之色。 “这赵山河简直在拿我们当狗耍!” 韩羽阳得知赵山河就是计北的事实后,就力劝江辰务必要三思而后行,因为这件事他们完全处于被动,要冒着极高的风险救人不说,事后还未必能有所回报。 这样的买卖,怕是坑死人不偿命,实在没有必要去尝试。 韩羽阳说:“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这个赵山河竟然是打入旗山内部的奸细,要不是这次他主动暴露身份,我们这些呆子还不知道要被欺瞒多久!” “他就这样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害死端木元帅,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想到计北的所作所为,韩羽阳就紧紧攥起拳头,恨不得现在就能马上为端木弘图报仇雪耻。 “仇自然要报,但君子报仇不必急于一时,当前最重要的事还是洗脱你的嫌疑,并且让朝廷对旗山放下戒心。” 在江辰的劝解下,韩羽阳的情绪这才好转了些。 他缓了缓语气,随后说道:“齐武山被围困着一万多旗山兄弟,这条消息我也是前些天才收到,这个计北身在地牢中,消息却比我们还灵通,因此他的话还真不能单纯当作是虚张声势。” “每一条旗山的人命都很金贵,我不能冒险。可我不明白,计北都沦落至此了,还有什么能力左右齐武山的局势,并以此作为对我们的要挟?” 这个问题江辰思索了很久,他又想了想才开口回答:“我也不清楚,目前无法看透这个人,看不透就不能做出合理的推测。” “总而言之,我们要见招拆招,步步为营,先救人再说。我偏不信这个计北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究竟还能使出什么花样来。” 江辰决心先救人,之后想办法逼迫计北写下一份供状,承认自己潜伏旗山多年,并在前线伺机暗杀了主帅端木弘图。 有了这份供状,就算之后他们不能将计北交给朝廷认罪,好歹也能作为强有力的证明,告诉天下人旗山铁骑没有反意,一切都是有歹人在背后挑弄是非! 韩羽阳点了头,“倘若计北的处境直接关系到那些旗山兄弟们能否活着走出齐武山,那我们也只能这样做了。” 不过他心中的恨意,只会因不断累积而增长,狡诈的计北竟然会想到以齐武山一万多条人命,来为自己的狗命作保! 这混帐东西,早晚要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韩羽阳用指节敲击着桌面,理智告诉他为今之计还是以确保兄弟们的安全为先,那可是一万多亲如骨肉的兄弟啊。 两人商议已定,决定马上实施救人的计划,不过这个时候端木青从外面回来,并带了一条几乎能让整个大乾都为之震怒的惊天消息。 “跟北燕和谈的条件出来了,一共一十八条,每一条都能让你们火冒三丈。” 端木青提前给江辰和韩羽阳打了招呼,好防止他们待会儿不至于气到当场掀桌子。 “我先说其中最重要的三条吧,第一是要求大乾割让整个冀州,共六城十二郡。” “第二条,从今往后大乾需每年向北燕上贡黄金五百万两,白银八百万两,另其他珠宝财帛二十车。” 听到这里,韩羽阳愤怒的火焰早已跃然脸上,而江辰则平静如初,好像压根就没有把这当一回事似的。 端木青刻意停顿下来,观察了两人的反应后才继续说出第三条,对她自己来说这一条是最不可接受的,也是北燕人最想要得到的。 “第三条,交出旗山赖以成名的《沽马集》,《炎武骑阵》,再加赔偿上等战马两千匹。” 话音刚落,韩羽阳一拳砸在石桌子上,将这块坚硬无比的石板直接砸出了数道裂缝,迅速向四周扩散,没多时整张桌子便坍塌倒地,现出一片狼籍。 “这帮北燕贼子,这根本不是来和谈的,而是敲诈!” 韩羽阳的话洪亮有力,吓得在院外侍候的虞家家仆们,一个个面色惨白,急急忙忙前来领命请罪。 他们知道这是老爷请来的贵客,要是惹他们不高兴起来,谁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江辰对这些胆颤心惊的家仆们说:“别担心,这张石桌子不小心就碎了,回头你们换张新的,没事就退下吧。” 家仆们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等他们退下之后,韩羽阳和端木青两人都不约而同铁青着脸。 早一步得知这些消息的端木青,原本该消化的差不多了,但被韩羽阳的情绪所影响,也跟着蹭蹭上火。 江辰说:“光是这三条,就足以表明北燕这次来和谈,是抱着怎样的目的。至于其他十五条,不听也罢,免得更加憋屈。” 韩羽阳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一声,说:“大乾几时沦为了任人鱼肉的弱小国家,当初咱们的铁骑踏遍南壁山河,所向披靡,敌军丧魂落魄,无不望风而逃!” “可才短短几十年光景,我们却要忍受被敌人肆意践踏的屈辱,这到底是怎么了!” 江辰拍了拍韩羽阳的肩膀,安慰说:“北燕这样做,是想釜底抽薪,若是大乾皇帝真的答应这十八条,大乾也就真的要完蛋了。” “从今往后,大乾再无国力跟北燕抗衡,即便这次通过屈辱的方式暂时换来了停战,但只要北燕想要兴兵进犯,他们随时都可以那么做。” “不过,只要大乾还有像你一样的血性男儿,这国家就亡不了。” 端木青听江辰这样说也感到很是提气,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很早之前就打算向江辰要个答案。 “江辰,那么你呢?你有能力,有才学,难道不想要闯出一番事业吗?” 第一百三十五章 劫狱 从三人相识开始,江辰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别人。 当初他跟老吴一家离开关山镇,是因为老吴要了却搁置在心里二十年的仇怨。 一路从訾阳到龙江,再到旗山,江辰始终都是为了老吴,为了吴玥,为了吴青山,这三个被他视作至亲的人。 而现如今他们到了王都金阳,江辰还在为韩羽阳而倾尽全力,他原本大可以不必那么做,但他将这些事当成是自己的事一样看待。 端木青此时问起江辰的抱负,也是一直好奇江辰什么时候才真正为自己打算。 江辰先是微微一怔,因为他没料到端木青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紧接着,他认真地回答说:“当然,我远居深山二十载,为的也不是抱着那些书卷过一辈子,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自然要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才不枉人生百年春秋。” 端木青眼眸闪动,开口说:“江辰,那你可愿意加入旗山,我觉得你就是旗山的人,打一出生开始便注定如此。” 韩羽阳也兴奋起来,将手递到江辰面前,邀请道:“说得对,我怎么早没有想到,江辰你该和我们一起,大家共同护卫大乾百姓,绝不能让北燕狼子野心得了逞!”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江辰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他欣然答道:“其实我早就跟你们站在同一战线了,正式加入也不过是个形式而已,旗山子弟个个都是有血性的好男儿,我江辰为能跟你们这样的人并肩作战感到荣幸!” 江辰和韩羽阳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端木青在一旁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们三人在王都这个步步惊心的地方互相照应,这种同进退共患难所结下的深厚情谊,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当然,还不止他们三人,还有始终在默默做出自己贡献的吴玥,此时她又端来了一些可口的饭菜,送到大家面前。 “虞家府上的厨子是东海人,做菜的口味我们实在吃不惯,这些天多谢吴姑娘照顾,我们感觉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 端木青挽起吴玥的手,两个人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次日深夜,几条身影从一座名为鼓山的小山背后,密密层层的树影中闪出,紧接着又倏地分成两组,朝着不同方向继续行进。 他们的行动速度非常快速且隐秘,就算是夜刑司最擅长追踪的猫无影,追到这里也会遇上麻烦。 她面临着分身乏术的棘手难题,不知道该选择哪一条方向继续追踪,这将会为江辰他们摆脱追踪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 这座鼓山的正下方,屹立着一座静谧而恢弘的建筑,虽然外表看似是豪门富户的私宅,但这里其实是大乾刑部的一处秘密地牢,里面关押着非常重要的囚犯。 没有人能想到,这座隐蔽极深,又有重重看守的水榭地牢,有朝一日竟会发生犯人逃脱的意外事件。 “不,这绝不是意外。” 沈雪莺坐镇地牢中枢,在听取手下们的汇报后,她十分肯定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地牢没有任何被人从内部突破的痕迹,耿冀和计北两人的牢房,也不是从里面打开的,这种诡异的事情原本绝对不应该发生。 如果耿冀和计北两人合谋逃狱,那么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地从看守眼皮子底下脱身的? 精铁锻造的牢门外部,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刮痕,沈雪莺怀疑分明是有人将这两个要犯救走的,只是对方到底用了怎样的办法,她还无从得知。 但不管怎么样,这手段高明到可以将这里的看守玩弄在股掌之间,甚至连他们夜刑司都毫无察觉,可见对方不是泛泛之辈。 “你去查耿冀和这个计北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这背后肯定有我们事先不知道的状况。” “是!” “你们几个,马上把消息传出去,让眼下驻守在金阳的同僚迅速行动,尤其是盯好城门,绝不能放走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沈雪莺判断,在逃出水榭地牢之后,耿冀和计北下一步行动,必然是想方设法离开金阳城,而她绝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鼓山密林之中,江辰回身凝视前方,片刻之后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他转而对站在身边的耿冀说:“是时候分开了,我已另外安排人将兰蕙秘密送走,你们不久之后就能重聚。” 耿冀问道:“接下来我该去哪?” “旗山。” 江辰理所当然地给出这个答案,而对于曾经屡次三番针对过旗山的耿冀而言,去那里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你要知道,玄炎府方面已认定你背叛了他们,只要得知你出来的消息,他们必定会派人斩尽杀绝,对于他们的行事作风,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普天之下,只有旗山能保护你们,在那里兰蕙可以安心将孩子生下来,你也能重新开始生活。” “只不过,你需要坦白在玄炎府所做的一切,帮旗山在朝廷那里洗脱嫌疑,由你的证词再加上计北的,相信朝廷就没借口为难旗山。” 江辰并没有强迫耿冀做什么,这依然是一笔交易,耿冀能够带着兰蕙得到庇护,而旗山也能得到他们最想要的清白。 双方互惠互利,在当前这种情势下,就是最好的一种选择。 看着耿冀犹犹豫豫的模样,江辰接着道:“你该清楚,我原本大可以不救你,因为我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将计北救出去。” “我之所以要这样做,是觉得你还算是条汉子,当然我也不能否认,我需要你得供词来帮助旗山。” 江辰说话总是直白,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这让耿冀这样多疑的人反而愿意相信他这个人。 “好,我听你的,去旗山。” 事不宜迟,江辰和耿冀就此分开,两个人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离开鼓山,今夜这场劫狱所造成的后果正在慢慢发酵,等明天必定将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浪。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尽在计划中 刑部侍郎虞文石府邸。 今早一辆马车载着家中女眷由金阳城西门,一路往龙江城方向而去,但最终的目的地却是旗山。 虽然夜刑司调动人手严密看守各处城门出口,防止昨夜两名逃犯有机会离开王都。 但刑部侍郎家的马车,他们并没有做必要的搜查,一来是因为夜刑司和刑部之间的密切关系,二来虞文石在朝中也有颇多手段,别人轻易不敢得罪。 于是,载着耿冀的这辆马车顺利出城,按照既定计划前往旗山与兰蕙汇合。 另一方面,兰蕙也在端木青的护送下前往旗山,之所以要让耿冀和兰蕙分开赶路,除了行踪隐蔽性的考虑外,也是防着两个人暗中商量,有半途逃跑的可能性。 江辰在面对耿冀的时候固然表现的足够坦率和真诚,但他却无法保证人家同样重信守信。 要是耿冀带着兰蕙脱离他们的视线,那之前做的一切就变成徒劳了。 在安排耿冀、兰蕙分两路前往旗山的同时,韩羽阳昨夜押着计北,藏身在了金阳城某处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这个地方夜刑司之前反复搜查过,现在他们肯定不会想到,韩羽阳去而复返,还带着刚逃狱的计北一同住了进去。 两名朝廷重犯就这么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藏身,而他们却四处搜寻忙的团团乱转。 一切都在江辰的安排下顺利展开,耿冀的供词已在江辰手中,而计北那边也迟早会有结果,那么现在江辰就需要去说服一个人,这样才能将这些证据上呈到皇帝手中。 “虞大人,最近这日子可过得安生?” 江辰出现在虞文石的书房门前,后者正埋头书案忙着刑部的公务,一看是江辰来了,他赶紧放下手里的事情,大步迎上前对江辰笑脸相待。 “江公子,多亏你和那位端木姑娘一同伸出援手,否则我们父子两个时时刻刻都处在贼人的屠刀之下,那真是噩梦一般的日子啊!” 虞文石这阵子没有再遭遇袭击,他觉得是江辰他们的存在,让对方不敢轻易下手。 但实际上,是玄炎府主动放弃了行动,到今时今日计北都从地牢中逃出来了,那他们就更没必要非杀一个刑部侍郎,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事虞文石自然不清楚,他把江辰奉为上宾,时时刻刻不敢有丝毫怠慢。 江辰对这位虞大人的表现很是满意,就开口说道:“虞大人,我今天有件事希望找你帮忙。” 虞文石还不知道江辰要他帮的到底是什么忙,结果十分干脆的满口答应下来。 “行,只要是江公子的事,虞某必定鼎力相助,请说吧。” 看着虞文石这么支持配合的样子,江辰都在心里给他捏把汗,等待会儿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之后,这家伙那还不被吓得从座位上窜起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让你进宫觐见皇帝,把一封书信转交给他。” 虞文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他没有像江辰所预料的那样一蹦三尺高,而是在额头前渗出了不少的冷汗。 入宫觐见皇帝,还说不是什么大事? 虞文石看江辰把事情说的这么轻描淡写,这心里更加没底,因为往往这样的情况,这事就铁定小不了。 “江公子,你......你还是先把事情说清楚吧,我再看是不是能够帮得上忙。” 于是,江辰将要为旗山和韩羽阳洗脱嫌疑的事情说了一遍,之所以要找虞文石,那是因为他无法凭自己的力量,直接跟大乾朝当今皇上取得联系。 何况,这半途中指不定还有奸臣拦阻,因此让虞文石直接带着供词去找皇帝,让皇帝亲眼看一看事情真相,就是最万无一失的办法。 虞文石的冷汗越流越多,他为难地说:“江公子,虽然我不知道你跟旗山有什么关系,不过这个忙我无能为力。你是不知道,眼下朝中对旗山的态度,那是恨不得他们早点自生自灭。” “我要是去面见陛下,就一定会被他们当作是袒护旗山的人,到时候我在官场上就会被视为异己,后果不堪设想啊。” 江辰早料到虞文石会这么说,于是反问道:“你也不想想,要是这次因为你得帮助,旗山终于翻了身,到时候你的后台可就是旗山数万铁骑给你撑腰了。” “官场上那些趋炎附势之辈,那不得把你家门槛都踏破了,还用担心被他们排挤吗?” 江辰一语道破官场上的生存之道,也解除了虞文石大半的后顾之忧。 “虞大人,这种对自己大大有利的事情可得好好把握,不是什么时候都会有这样的机会的。” 在江辰的鼓励下,虞文石终于点头答应下来。 “好,我就姑且放下那些顾虑,将这件事情给办了!” 搞定了虞文石,江辰暗中溜回到他们之前租住的小院里,现在点心铺子不再营业,这里也变得十分冷清。 想不到昔日门庭若市的旺铺,现在倒成了无人问津的犄角旮旯,不过这样反而使得这里成为很理想的藏身之地。 “吱嘎~” 陈旧的木门被推开,韩羽阳和计北迎了出来。 “怎么样,这位计先生肯老老实实配合吗?”江辰扫了计北一眼,问韩羽阳道。 “我把他交代的都写下来了,他大大方方承认杀死了端木元帅,不过就差一个签字画押的程序,才能让这份供词有说服力。” 看得出来韩羽阳一直在忍耐,江辰之前也在担心,韩羽阳会因为复仇的怒火,干脆直接将这个计北干掉。 但除了韩羽阳能看着他,也的确再找不出第二个人选,好在韩羽阳以大局为重,并没有那样做。 “不打算签字画押,你是想再得寸进尺,换点别的什么条件?” 江辰这次是来拿供词给虞文石送去的,要是计北还敢跟他弯弯绕,那就不能怪他心狠手辣了。 “我就问一个问题,那地牢被严防死守,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那条密道进去的?” “因为我手上有当初建造这地牢的图纸。”江辰的回答简单明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破局的后手 水榭地牢被认为是牢不可破的地下坚牢。 它本身兼具隐蔽、安全和无懈可击的守备力量,乃是刑部和夜刑司关押重犯的首选之地。 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座坚如磐石的地牢,有朝一日竟闹出了天大的笑话,要不是亲眼所见,这样荒唐的事情谁敢相信? 因此计北有此一问,也是因为他实在无法想象,江辰到底采取了怎样的高明手段。 他自诩聪明才智超凡绝伦,不允许自己有这么大的疑问存在心中,所以他才要从江辰口中找到答案。 “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你当初找上我,不就认为我能带你出来吗?怎么,现在反倒觉得不可思议了?” 计北说:“我一直抱着赌一把的心态,知道你就算真的劫狱,成功的机会也不会超过两成,谁能想到你竟然能搞到这座地牢的图纸呢!” 说起这件事,的确是一场让江辰都没有想到的机缘巧合。 那位被他帮助过的乞丐老伯,临走时送给他一幅卷轴作为答谢,有一天江辰百无聊赖打开一看,没想到赫然是好几张不同建筑的图纸。 其中就包括了与水榭地牢相对应的内部结构图,从上面江辰了解到,其实还有一条暗道从鼓山直通地牢,是当初建造这座地牢的工匠们所秘密开凿出来的。 江辰当然明白暗道的用途,这水榭地牢必须要保证绝对的隐秘,而这些工匠将会在竣工后遭到灭口,他们为求自保刻意留出逃生暗道,是非常聪明的做法。 所以,有理由相信那位老伯,就是当年建造这地牢的工匠之一。 “现在你既然得到了答案,可以画押了吗?” 计北十分干脆地按下红指印,这家伙看来也不打算再耍什么花招,现在只需要将两份供词都交到皇帝眼前即可,他就会明白旗山一直都没有反过朝廷。 韩羽阳是清白的,旗山也是清白的! 虽然可能暂时无法将罪魁祸首带回去,不过有供词最起码能让皇帝明白,这件事背后还隐藏着很多波云诡谲的阴谋,绝不是杀了韩羽阳,解散了旗山铁骑就能换来太平的。 “那接下来,该算一算你跟旗山之间的这笔账了!” 韩羽阳突然抽出随身短刀,对准计北。 “正如我之前所说,你们若是希望被困在齐武山的一万多旗山子弟活着回来,就得老实一点听我安排行事。” “接下来的事情倒也简单,交出北燕想要的东西,换这一万多人的命,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江辰目光看向韩羽阳,虽然眼下统帅旗山的人是段玉泉,但严格意义上来说,韩羽阳和段玉泉都是副帅,究竟是否用《沽马集》、《炎武骑阵》去跟北燕谈判,换回那些旗山子弟,自然要听从他的意见。 “如果能换,自然不能吝惜这两本至宝,但我凭什么会认为,北燕答应交换呢?” 计北很轻松地回答说,“那些人现在就是待宰羔羊,若是不希望看到这一万多人被尽数屠戮的惨状的话,自然是哪怕仅有一线希望也会去努力尝试。” “我相信对于我们旗山子弟来说,人命永远是最重要的。” 计北话音未落,韩羽阳一拳头直接砸在了他的面门上。 “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我们旗山子弟这种话,因为你根本不配这个称呼!” 韩羽阳出拳没有任何留力,这是对计北的严厉警告,江辰原本可以阻拦,不过他又何必要阻拦呢? 计北脸上现出瘆人的笑容,“我可是在旗山待了很多年,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肯定是假话,只可惜旗山的过去再辉煌,也抵挡不住大势洪流!” “实话告诉你们,在我待在旗山的那些年里,早已暗中将《沽马集》和《炎武骑阵》抄录下来,不过有别于原版的是,我在书中很多关键处做了手脚。” 江辰很快就明白过来,“你原本是打算伪造这两本典籍,找机会将原版暗中调包,对不对?” “不错,这是我原本的计划,这样旗山赖以生存的坚实基础就被彻底断绝了,然而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这两本伪造的假货,却可以交给你们去换回那一万多人。” 计北一边说,一边发出狞笑,他对自己的高明手法很是自鸣得意。 这便是他的底牌,可以确保他能够重获自由,也正是因为有这一手,他根本就不担心韩羽阳会对自己下杀手。 的确,韩羽阳固然对计北怒不可遏,但在得知可以有机会换回那些被困的兄弟们时,也难掩兴奋之情。 “那你所说的两本伪造的典籍在哪?”他十分急切地追问计北。 “柳巷赌坊。” “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扯谎,跟我们一起去赌坊走一趟,等找到东西再放你离开!” 韩羽阳作势要抓计北,结果被后者一个矫捷的后撤轻松避开,两人一进一退较量了几个回合,看似瘦弱的计北却愣是没有让韩羽阳碰到自己。 江辰凝神看着两人较劲,忽然想到他们从没见过计北出手,再加上这人在牢中待了那么长时间,身体状况必然不是处在巅峰。 因此他们都很理所当然的认为,计北的身手完全不会造成威胁,但眼下看来是他们判断错误了。 韩羽阳怒道:“你在旗山时,不过是个毫不起眼的马夫,每逢战阵你都表现的十分紧张,原来连这些也都是你故意装出来的。” 计北承认道:“那是当然,我的目的是潜伏在旗山,而不是为了旗山把命丢掉,我现在也该走了,至于信不信我所说的话,就由你们自己决定吧。” “不过我跟你们有一点是相通的,我并不希望北燕人鲸吞北境土地,所以我真心希望你们能将那一万多人换回来,重振旗鼓。” 计北说完这番话,一个箭步飞身跃上墙头,瞬间消失在两人视线中。 韩羽阳看向江辰,后者说道:“先去赌坊再说,我倒觉得他没有撒谎。” 第一百三十八章 突然被皇帝点名 事实证明计北的确没有撒谎,江辰和韩羽阳在赌坊内找到了这两本伪造的典籍。 韩羽阳翻看其中一些内容,凭着记忆寻找出好些明显错误的地方,这也跟计北所说相一致。 “这个人城府极深,手段刁钻,加上他的身份、立场都不明朗,日后必定是个隐患!” 韩羽阳此刻深切地感受到计北的威胁,这个人实在不应该放过。 而江辰所考虑的,却是下一步行动,虞文石那边相信这两天就会有消息,希望皇帝看到供词后,可以暂时消减对旗山的打压。 那么之后,他们就该动身前往齐武山,不过北燕方面的态度非常关键,而他们两个毕竟不是代表大乾朝廷,只能以旗山的身份去跟对方交涉,说实话到底能否成功根本无从判断。 “这两本伪造的典籍,成了当前破局的后手,光是这点我们还要感谢一下计北。刚才他也说了,并不想看到北燕得势,那就姑且相信他这是真心话吧。” “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来自于北燕,至于计北这个人,等了结这些棘手的麻烦后,再去追究也不迟。” 韩羽阳点了点头,赞同江辰的看法。 就这样过去一天,江辰和韩羽阳在虞文石府上焦急地等待着,皇帝到底怎样看待旗山,接下去又会不会打消心中的怀疑,就看这次虞文石去觐见的结果了。 “江公子,我回来了。” 虞文石脚步匆匆地迈进内院,看他满头汗水的模样,看来真是没少卖力。 江辰马上问道:“皇帝说了什么?” “陛下看了两份供词之后面无表情,只说知道了。” 韩羽阳皱紧眉头,“知道了?然后呢,没有其他的?” 虞文石尴尬着点了头,“陛下就说了这句话,然后就打发我出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皇帝还是不肯相信旗山没有反意? 还是说,他怀疑这些供词不过是为造出来的,果然没有人证还是不行吗? 韩羽阳大失所望,但江辰却不这么认为。 “皇帝并没有给出答复,到底是否愿意相信我们,得看他如何应对北燕提出的和谈条件,旗山如果仍然是一支他可以仰仗的力量,那么他在和谈面前就多添几分底气。” 这时虞文石说道:“连着几天相国大人李源同六部尚书商议和谈之事,迟迟都没有一个定论,因朝中分成主战和主和两派,各自论调都很强硬,这让陛下也在犹疑不决。” “不过我听闻,或许是要商议出一个折中方案,既能满足北燕人的胃口,又不至于让大乾颜面尽失。” 江辰摇摇头,觉得那就是掩耳盗铃的自我安慰而已,朝廷中难道真的一点能人都没有? 等到下午,从宫中又传来了最新消息,大乾皇帝希望率先解决齐武山的困局,之前他便有意让旗山的人出面,去跟北燕人交涉。 《沽马集》和《炎武骑阵》对旗山来说至关重要,但从朝廷的利益而言,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皇帝彻底下定决心,将这烫手山芋直接丢给旗山,被围困的人是旗山的,北燕要求的那两件东西也是旗山的,朝廷这是要作壁上观,先看旗山的行动再做出下一步的决策。 听闻这个消息后,韩羽阳立刻再找江辰商议。 江辰分析说:“对皇帝来说,割让整个冀州是最不能接受的条件,因为这会让他落下一个昏聩无能的骂名,于是他只能先挑最不在意的条件去跟北燕人搞拉锯,拖时间。” “但这样做同时也说明,他还是想要救被围困的一万多人马的,如果说之前他压根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那么至少现在他有了这份心思。” 总而言之,旗山还得靠自救,而皇帝那边至少不会再给旗山设置障碍了。 “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先回旗山做准备,然后北上齐武山。” 韩羽阳牵挂着那些身陷囵圄的兄弟们,既然现在明确了行动方向,那就没有继续耽搁在这里的道理。 “江公子、韩公子,外面有夜刑司的人来找你们,快请随我过去看看吧。” 虞文石急急忙忙找来,说为首的是个姑娘,声称有皇帝亲自降下的一道谕旨,是专门要带来给江公子的。 这话听起来新鲜得很,江辰并非朝廷的人,身上没有一官半职,怎么大乾皇帝还给自己降下旨意? 他们快步来到虞府门前,沈雪莺带着一些夜刑司的人,正等待在那里,不过看他们的架势,倒不像是要动手抓人。 “怎么找到这里的?”江辰开口问道。 沈雪莺没好气地说:“我承认躲进虞文石家中,的确是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好主意,不过你们躲得再隐蔽,也不过了拖延一些时日而已,只要是在金阳城内,就没有夜刑司找不到的人!” “今天我是奉旨而来,你和韩羽阳都给我听好了。” 虽然韩羽阳躲在大门背后,不过沈雪莺还是知道他的存在,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原本不会点破而已。 “陛下降旨,韩羽阳并非杀害端木弘图的凶手,即日起解除他身上一切罪名,官复原职。另命他火速前往齐武山,协助专使同北燕进行交涉,换回被围困的一万多旗山人马。” 韩羽阳闪身而出,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这位专使的人选定下来了吗?”韩羽阳问沈雪莺说。 结果沈雪莺的目光落到江辰身上,笑着回答:“人不就是在这里吗?” 接着,她又宣读了有关任命江辰为和谈专使的谕旨,这让连同虞文石在内几人,都感到十分莫名其妙。 “我?” “是不是搞错了,这种差事怎么也轮不到我头上吧?” 江辰有点没搞明白,皇帝是怎么知道他的存在的,他让虞文石去觐见皇帝,也是只交代说是替韩羽阳上奏天听而已。 结果沈雪莺告诉江辰,“有人举荐你为专使,陛下就欣然同意了。” “谁这么缺德,把我拖下水?” “北燕使臣,萧通。” 第一百三十九章 齐武山见真章 原来是萧通,怎么把这家伙给忘了。 由于和谈暂时没有大的进展,北燕使团也该到动身离开的时候了,接下去相信两国之间还会进行很长时间的扯皮,毕竟每一次妥协都将意味着国家利益的丧失。 大乾是不会那么轻易乖乖就范的。 既然办完了公差,那么萧通就想到要跟江辰来了结一下私人恩怨,只是他左等右等也不见江辰出现,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那家伙给耍了。 如果江辰始终躲着不见,那么萧通就得憋着这口闷气离开金阳,自从上次被江辰逼着撕碎北燕大旗,他就俨然成了身边同僚的笑柄。 虽然谁也没有表现出来,不过他们看萧通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些异样之色,这让萧通非常不满。 他必须要还击,必须从江辰的身上找回面子,既然这家伙躲躲藏藏,那么干脆让大乾皇帝把人给找出来。 当萧通在朝堂之上提出,必须由这个江辰出面去跟他们谈判,全体大乾的君臣们都震惊了,怎么能让一介草民代表大乾呢? 不过当皇帝得知,当初正是这个江辰出手让萧通颜面尽失,撕毁北燕大旗,就马上对此事有所改观,再加上萧通的一再坚持,最终促成了由江辰出使的这个决定。 或许派一个没有官面背景的人出使,反倒是有利于大乾? “萧通对我还真是念念不忘,看来我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江辰知道自己这是被架在火里烤,但他反正都是要陪韩羽阳去齐武山的,现在也只不过换了个身份而已。 就当他以为萧通给他找的麻烦仅止于此时,虞府的管家从远处跑开,并告诉大家刚才他陪着吴玥去街市买菜,忽然有几个北燕的人出现,强行将吴玥带走了。 得知这个消息,江辰立刻焦急万分。 “他们去哪了,快告诉我!” 管家答道:“那些人说,想要请江公子你去前街那家酒楼喝酒,还提醒你务必马上过去,否则可能吴姑娘就要喝多了。” 韩羽阳怒不可遏,痛骂这些北燕人太过嚣张,立刻跟着江辰往酒楼赶去。 沈雪莺也带着夜刑司的人紧随其后,她们需要保证北燕人不会在金阳城内闹事,但眼下的情形看,指不定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江辰大步流星冲上酒楼的二楼雅间,赫然看到萧通坐在主位,而他身边则是被强行带来这里的吴玥。 “玥儿,你没事吧?”江辰的目光全部落在吴玥身上,而他发现后者嘴角边有一些为擦干的酒渍。 “你逼她喝酒?” 萧通抬手豪饮一杯,然后才慢悠悠答道:“我请这位吴姑娘一同喝酒,这是我们北燕人的待客之道,只不过她好像很不情愿,所以......” “我得让她知道,在我这里从来没有拒绝的道理!” 江辰虎目圆睁,说话间就要动手,而萧通此时身后站着四位北燕勇士,他们腰挎金刀,早已严阵以待。 韩羽阳在江辰身后喊道:“要打架怎么能少了我,今天就让北燕狗贼看看,在我大乾王都兴风作浪会是什么下场。” “听起来怪唬人的,可我怎么就不信呢?大乾还有几个血性男儿?不都在战场上被我们北燕勇士给杀光了吗?” 萧通洋洋自得的模样,让韩羽阳片刻也忍不下去了。 “辰哥,你们不要为了我冒险,其实我没事,刚才只是喝酒呛到而已。” 懂事的吴玥赶紧解释,她不想江辰和韩羽阳为了自己而跟北燕人刀兵相见,这样做的后果只怕朝廷那边也兜不住。 这时候,沈雪莺带着夜刑司的人将房间外团团包围,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这样做已经表明了态度。 如果双方在这里打起来,她们夜刑司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当然如果要插手,那肯定先帮着江辰他们教训北燕人,然后再将双方拉开。 至于后果,那就事后再说了,北燕无缘无故绑架一个弱女子,真要争长论短起来,他们也不占理。 萧通瞥了一眼外面的阵仗,对江辰说:“我没兴趣在这里动手,毕竟我可是代表北燕的使臣,总不能自降身份吧?” “既然这样,就让我们在齐武山见,到时候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我江辰一定奉陪到底!” 两人剑拔弩张,再次约战齐武山,而这一次江辰不会再主动避战了,因为他也俨然换了身份,背后所代表的是整个大乾! “好,我们走。” 萧通带着四名北燕勇士,大摇大摆地离开酒楼。 江辰转而对沈雪莺说:“这次事出无奈,我只能先将耿冀和计北两人救出去,如果你们夜刑司还愿意听我一句的话,应该尽可能去调查计北这个人。” “他很危险。” 沈雪莺对江辰劫狱的事情非常恼火,但大发雷霆之后她也冷静了下来,现如今的局面反而是打破了先前的种种桎梏,整盘棋一下子都活了起来。 她也承认就算一直将计北关押下去,她们也很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倒不如趁此机会将计北放虎归山,反而有利于夜刑司进一步追查。 耿冀那边也是一样,用兰蕙来要挟的手段适得其反,不如江辰的方法来得简单直接。 但这些事沈雪莺不会说出来,否则夜刑司的权威就会受到动摇。 “那么下一步,你们打算怎么做?” 江辰看向韩羽阳说:“我猜旗山现在根本拿不出两千匹战马给北燕,所以我们要先去旗山,商议一下对策。” “那我就只能祝你们好运了,京师还有很多要务处理,趁着你们离开前,我可以透露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或许对你们有所帮助。” 沈雪莺特意把江辰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说道:“按规矩我是不能透露这些消息的,不过我将你视作夜刑司的人,这也不算完全坏了规矩。” “根据我们这段时间的查证,了解到玄炎府的背后很可能涉及到了北境门阀势力,尤其是沈家!” 第一百四十章 衣钵传承 沈雪莺接下来的话,让江辰有些脑袋发懵,不过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这情报或许是一条极其关键的信息。 “北境门阀之首沈家,居然就是你的家族?” 江辰瞪大眼睛看着沈雪莺,这女人刚才是怎么大大方方说出,自己家很可能是叛党支持者这种话的? “不要误会,我虽然出身沈家,却跟他们没有多少感情可言,因为自从我五岁开始,便被送到京师交友师傅抚养成人,所以我和沈家也就名义上有些牵扯罢了。” “总而言之,根据我们对赌坊那些人的追查,发现不少蛛丝马迹能够和北境沈家扯上关系,至于他们的意图是什么,还需要更多线索才能知晓。” 能将这么重要的事如实告知,江辰相信沈雪莺这么做也不全是以诚相待,以他对这个女人的了解,这其中当然还带着其他目的。 那就是让他这次北上,多去留意沈家的一举一动,这比他们夜刑司开展行动要更加隐蔽有效。 “好,多谢沈姑娘!” 江辰谢过沈雪莺,大家各自散去。 回去的路上江辰对吴玥详细询问了一番,在得知萧通除了逼吴玥喝一杯酒之外,并没有其他过分举动,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要是这混账敢做出什么更加过分的事,那么江辰就算单枪匹马杀到北燕王城,也必然要将萧通项上人头取下。 “姐姐!” “姐姐,大舅哥,可找到你们了!” 正走在路上,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而久违的声音,三人转头看去,原来是吴青山终于到了金阳。 “青山,你总算来了,这一路上还顺利吗?”江辰之前还在担心吴青山,这么长时间也没出现,不知道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好在今天他们终于团聚,这也是自老吴在旗山去世后,一家子人第一次相聚在一起。 吴青山说,他之前一直留在龙江照顾身受重伤的顾钧,现在后者的伤势总算好转,能够自己照顾自己,所以他才动身赶来这里跟大家汇合。 “那就好,希望顾大哥自己一个人能安心养伤。”吴玥松了口气,吴青山一日不到,她这心里就牵肠挂肚着。 现在老吴走了,这世上对于吴玥来说,就只剩下她弟弟还有江辰两个亲人。 三人重新团聚,也是引发无限感慨,早知道离开山关镇会是如此一般际遇,或许他们本就不应该离开。 但江辰却说:“不离开的话,结果可能会更早,而且对于老吴老说,那段仇恨二十年来始终如鲠在喉,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我很能理解他。” “更重要的是,接下来我们要向前看,好好过我们的日子,这样老吴才会在九泉之下感到宽慰。” 吴青山到了,可江辰却要即刻动身,离开金阳城。 由于此去北上吉凶难测,江辰也不打算带着吴玥和吴青山,而是让他们搬回到之前的小院,再将早点铺子重新开起来。 虽然王都是个是非之地,可这里有沈雪莺的夜刑司,还有虞文石他们可以帮忙照应,相信能确保两姐弟的安全。 必要时,也还有靖王府这个庞然大物可以倚靠,所以江辰离开时心里也是放心的。 在临行前,江辰将老吴留下来的悍风枪以及他所使用的枪法,一并传授给了吴青山,世上能让悍风枪重振雄风的人非吴青山莫属。 交代好一切之后,江辰和韩羽阳结伴上路。 韩羽阳开口问江辰,“其实你大可不必离开家人,跟我一起去冒险的。” “这个时候了,还非要说这种话,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早就将旗山的事当作了自己的事,这段跟旗山的不解之缘是从老吴开始,也算是命中注定。” 两人快马加鞭,一路西行。 数日之后顺利渡过龙江,顺利抵达旗山大营,这边段玉泉他们也早早接到消息,正商议着该怎么应对接下来的谈判。 守在大营前等着二人的,是韩季和雷子两个小子,他们将韩羽阳视作最想要效仿的英雄,而如今又多了一个江辰,如果上次不是他相助,旗山的这场危机也很难平稳度过。 “哥,你们赶路辛苦,先休息一下吧,我和雷子给你们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韩季拉着韩羽阳的手,这两人之间虽然没有血脉相连,却比一般的亲兄弟还要好。 雷子则是对江辰说,“江大哥,你这么有本事,等有空能不能也教教我,韩季他有他哥教,都快比我厉害了,那可不成!” 江辰拍了一下雷子的脑袋,说:“那你也可以让你爹或是大哥教嘛。” 不过他这话脱口而出之后,就很快后悔了,看着雷子默默垂下脑袋,他就知道这孩子的家人肯定早已身故。 他赶紧说道:“不过,你要说学本事的话,我也不会输给韩羽阳,你拜我为师肯定能赢韩季。” 雷子的眼睛里闪过激动的泪花,马上就对韩季发起了挑战。 “韩季,你听到没有,以后江大哥就是我师父,咱们谁强谁弱还不一定呢。” 正在嬉闹间,比他们早到一步的端木青从营帐中走了出来,“你们快进来吧,这边可是有着很多头疼的事情,需要大家一起商议呢。” 江辰和韩羽阳也顾不得许多,马上走进营帐面见段玉泉,他们首先得知的一个消息,就是答应中并没有两千匹战马可以拿出来。 “战事连连,战马是非常稀缺的物资,北燕也正是看重这一点,才敢这么狮子大开口。且不说我们拿不出来,即便是有也不能这么轻易送给敌人,这不是把屠刀递给要杀你的人吗?” 如果无法满足北燕人的胃口,那这场谈判也将无从开始,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想个万全之策,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江辰身上。 “江辰,你是这次谈判的专使,你来说说你的想法吧,我们旗山都会全力配合你。” 在韩羽阳的支持下,江辰缓缓开口,“首先我想说的是,任何时候人的价值胜过一切,这你们同意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 被围困在绝境 段玉泉率先点头,其他人也没有异议。 在旗山,无论从主帅到兵卒,大家都亲如父子、兄弟、姐妹,彼此之间以亲情为系,这一点跟其他军队大不相同。 所以任何时候,人命都是最重要的,在这件事情上所有人都迅速达成共识。 有了这一点作为基础,江辰说出了心中盘算已久的想法,“要我说的话,去跟北燕交涉换回一万多被围困的兄弟,那只是下下策。” “我们不能被北燕牵着鼻子走,尤其是跟北燕人打过交道之后,我对交涉的过程和结果都不抱任何乐观的想法。” 端木青有些不解道:“那该怎么办?你还有更好的办法,救那些兄弟们吗?” 她寄希望于江辰能够成功换回那些人,而现在得知或许还有更好的办法,这怎么不让人产生期待呢? “好办法还需要大家一起商议,我只是先提出这个设想,至少若是能把我们的人主动撤出来,肯定比跟北燕人交涉要来得更容易一些。” 接着,江辰向段玉泉详细了解齐武山的情况,敌我两军当前的所处位置,已经那边的地形环境等等。 情况可以说是非常严峻,并且超出了江辰的预期,总而言之那一万多人被围困在齐武山下的峡谷之中,而北燕军居高临下,扼守住各条通行要道。 眼下正逢北境一年中最寒冷的严冬,被困在山中的旗山子弟们衣装单薄,粮草殆尽,很多伤患也得不到任何医治,只能在没日没夜无尽的煎熬中默默死去。 说起这些,端木青不禁眼眶通红,江辰知道她这是感同身受,心如刀绞。 他们每耽搁一天,就会有上百同袍死在齐武山下,因此兵贵神速,必须要早做决断,定下救人的计划。 江辰从地图上观察到,有一条狭小的路径将峡谷和一条名为‘曲召’的河流相连通起来,或许这便是那一万多人的生机所在! “这条曲召河现在应该处于冰封之中,河对岸有北燕军队把守吗?” 段玉泉欣赏地瞥了江辰一眼,能够发现这条路径,说明江辰对行军地图的运用相当娴熟,普通人在看到这些代表山川河流的线条时,只会觉得错综复杂,一筹莫展。 “你说的不错,这条曲召河的确冰封着,但对岸有一千北燕军队驻守,将我们的后路断绝。可他们还不算是最大的障碍,真正的难题是这条河根本就过不去。” 江辰感到诧异,既然河面冰封,在北境这种酷寒的气候下,军队应该完全能在上面通行才对。 “难道还有我没考虑到的问题?” 段玉泉回答说:“曲召河背阴,正午经过阳光直射,被冰封的河面会出现融化松动,一万多人要想从上面通过,基本上是不现实的。” “冰面的硬度不足以支撑那么大的重量,因此这条退路只是镜花水月,并不能被我们所利用。” 江辰点点头,后面大家也都各自给出了意见,但在排除所有不切实际的设想后,从曲召河撤离就成为了唯一看起来有可能接近成功的办法。 晚上,旗山大营灯火通明,营帐各处都升起袅袅炊烟,周围充斥着令人感到温暖的烟火气。 江辰正端着碗筷吃饭,摆在面前的几道菜都是端木青特意准备的,他可是远道而来的贵客,自然可以享受一些特殊待遇。 “营里的大锅菜我怕你吃不习惯,所以就专门给你另外做了几道,不过我的厨艺跟玥儿妹子比起来,那就是天壤之别了,你可千万别嫌弃。” “还有,咱们这里日常训练很消耗体力,所以在每道菜里都会放很多盐,我们自己是早吃习惯了的。” 江辰说道:“没关系,以后我就跟大家吃一样的就行,可别把我给养娇贵了。” 两人相视一笑,这时江辰的脑海中突然如遭雷击一般,闪过一个让他兴奋不已的念头。 “盐!” 端木青忙说:“是不是太咸呛到了,要不我给你拿点水去。” 江辰摆摆手,“不,是你刚才的话提醒了我,让我想到一个破解困局的办法!” 第二天,旗山大营几队人马同时整装待发,经过商议之后,他们各自明确了任务并决定事不宜迟,马上按照计划行事。 韩羽阳带着几名亲信将会赶往辽城东南方向,那里还有数千败退下来的旗山残兵,现在需要将这股力量重新收拢,并且配合完成其他两路的行动。 端木青要前往的目的地是龙江,她身上带着訾阳城富商林雪松送给江辰的玉坠,希望寻求这位富甲一方的大人物帮助,采买大量的盐送往齐武山。 这次计划最关键之处,还是在于江辰这边,他带着假的《沽马集》和《炎武骑阵》,距离北燕所要求的条件还差两千匹战马,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 他要去跟萧通扯扯皮,尽可能拖延一些时间,好让那些隐于暗处的部署能够顺利完成。 在即将离开旗山时,江辰察觉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似乎正时不时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决定不动声色,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在这么做。 “兄弟,我会在曲召河对岸等你。” 韩羽阳骑上马背,初升的暖阳泼洒下一片金色,将两人的身影无限拉长。 江辰跟韩羽阳兵马而行,打趣地说:“如果我要是这次能把萧通生擒回来,是不是能给我个将军当当?” “萧通是北燕大将,杀害了我们旗山多少兄弟,你要是真能把他带回来,那就是给大家报仇雪恨了,别说是一个将军,就是让我给你让位,我都心甘情愿。” 江辰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旗山铁骑的副帅吗?这可不行,要管着麾下几万人马,应该会很累的吧,你这是想把重担甩给我,然后你带着端木青两个人去游山玩水。” “那可不成。” 两人说到这里,畅快地放声大笑起来。 不远处的端木青看到这一幕,也跟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两人如此轻松真叫人放心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北燕敌营 大乾北境,齐武山下。 江辰一人一骑朝着北燕重兵把手的山谷行进,而自旗山大营出来一直尾随在他身后的那个人,依然没有停下脚步。 “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你也不说到底要干什么,难不成是打算找机会溜到北燕军营去?” 在江辰大声问话中,一个精壮的汉子骑马朝前赶来,两人其实早知道会是如此,只不过一路上谁也没有捅破窗户纸。 “你怎么来了?”江辰扭脸看向耿冀,他有些搞不明白这家伙的意图。 “来还你人情。”耿冀的回答相当简单。 江辰皱了皱眉头,“兰蕙再过两月就该临盆了吧,这种时候你撇下她跑到这里来,怎么想的?” “是她让我来的。”耿冀说,“当然,我也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要不是你先救了兰蕙,又将我从水榭地牢中救出来,我们一家子是不可能活到现在的。” “虽然之前我们是敌人,但我现在只想还你这份恩情。” 耿冀的语气很坚定,也很诚恳,看来当他得知自己有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后,整个人的心性和对人生的看法,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江辰指着前方的北燕军营,告诉耿冀说:“你若想孩子出生之后见不到亲爹,你就该马上转身回去,我绝不会怪你。” “我的孩子也不希望自己老子,是个贪生怕死之徒,有恩必偿是我做人的根本,如论将来我的儿子还是女儿,他们也该如此!” 耿冀身上有一股子倔劲,就像他当初在地牢中遭受严刑拷打,也绝不松口。 江辰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对他说:“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帮我做点事,不过你不能跟着我一起去北燕军营,我也知道你身上的伤可没那么快就好。” “不是我不忍心让你陪着我赴死,而是我要交给你做的事情更加重要,这事关一万多旗山子弟的生死存亡,我可以相信你吗?” 当江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耿冀有些不知所措。 江辰明知道他之前是玄炎府的人,并且将旗山视作大敌,而如今江辰却要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这份信任简直厚重如山,耿冀说什么也不敢辜负。 “放心,昔日虽然为敌,但我耿冀现在为自己而活,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没有二话。” 于是江辰在耿冀耳边细细说了些什么,后者的脸上出现丰富的表情变化。 “我知道了。” 耿冀二话不说直接调转马头,迅速往反方向离去,剩下江辰一人继续往北燕军营前进。 踏入这片分布有序,军容威严的军营中,江辰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迎面袭来,要知道这是一支无往不利,正士气高涨的敌国军队。 这对于江辰这个来自大乾的使臣来说,无异于是被下马威了。 中军大帐内,萧通得知江辰竟单人单骑来到北燕军营,脸上顿时浮现出傲然笑意,他即对江辰挑衅的行为感到生气,同时又觉得此人十分有趣。 大乾军队羸弱不堪,在前线深感寂寞的萧通,终于在江辰身上找到了一些乐趣。 他离开军帐,命人通知江辰在军营内的一片洼地中会面。 这地方位于一个斜坡下方,之前连日的雨雪将这里变得泥泞不堪,萧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跟江辰见面,不免有怠慢这位大乾使臣的意思。 “江辰,你应该怎么感谢我?”萧通见江辰的第一句话,就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有什么地方需要感谢你?” 江辰一边跟萧通对答,一边留心观察着北燕的军容,这可是非常难得的机会,也只有像他这份从容心境,才有可能获取到非常有价值的军情。 从北燕军营门口到这里,一路上江辰注意到这些北燕士兵身上所穿戴的装备,从军装到长枪、短刃乃至军装的长短厚度。 这些细节都能反映出一支军队的战斗力。 除此之外,江辰也看到了一些圈养马匹的场地,从规模和数量也能推算出北燕大军所拥有的战马数量。 此时萧通并不在乎江辰在留意什么,他只知道是自己掌控着一切。 他对江辰说:“要不是我在你们大乾皇帝面前极力举荐你,你能从一个平头百姓直接成为使臣吗?” “这吃上了皇粮,也算光宗耀祖,难道不该感谢我?” 江辰微微一笑,“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我也不否认,接下来咱们还是闲话少说,谈谈正事吧。” 萧通大手一挥,伸长五根手指在江辰面前晃了晃,这意思很简单,先交出《沽马集》、《炎武骑阵》以及那两千匹战马,他们才能开始谈。 眼下萧通是瞧不见什么战马了,不过江辰好歹要先将那两本典籍拿出来,以示诚意。 “看见了吗?两本旗山至宝就在你眼前。” 江辰从怀中取出这两本出自计北之手的假货,心中不免也有些忐忑,假的终究是假的,赌的是萧通从没见过这两本典籍,但凡他不识货那就好办了。 萧通斜眼瞥了一下,不满地说:“两千匹战马呢?你不会也从怀里掏出来吧?” “哈哈哈哈......” 北燕人的嘲笑声随风飘散向远方,不知道被困在山谷内的那些旗山子弟们,是否也听见了这令人不快的动静。 江辰回答说:“旗山眼下没有那么多战马,就是要凑出五百匹都是难事,所以你就不要指望了。” “哼,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鬼话?” 萧通命人从江辰手中夺过两本典籍,却十分不满地一把丢在泥泞的地上,他要居高临下向江辰猛烈施压,这也是一种常见的谈判技巧。 在这里江辰也需要承认,萧通的确是个非常棘手的对手,这人不仅骁勇善战,有统兵之才,同时也有缜密的心计,口才伶俐。 “战马是战时最稀缺的资源,旗山所豢养的战马都被抽调大乾各路军中,到现在也折损的差不多了,我要从哪变出那么多去?” 萧通忽然伸手指向脚下那片洼地,江辰随之看去顿时脸色大变。 “有还是没有,对他们而言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萧通面容阴鸷地笑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只是个平头百姓 萧通把自己嚣张的劲头,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了江辰面前。 就在此刻两人脚下的这片洼地中,数十名被泥浆包裹着的士兵,正在寒风彻骨中瑟瑟发抖。 他们是来自于旗山的战士,现在也是北燕的战俘,萧通之所以要在这个地方和江辰会面,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让江辰看到这些战俘。 “这次我北燕大军挥师南下,所向披靡,大乾军队像棉花一样不堪一击!你们被擒的战俘光是大营中就有数千之多,这么多张嘴都需要吃饭,我可养不起他们。” “大乾朝廷要是还想要回他们,就老老实实满足我们提出的和谈条件,若是不然的话,就等着来收尸吧。” 江辰看到这些沦为战俘的旗山子弟,一个挨着一个在泥浆中簇拥成一圈,他们的表情凝滞,目光黯然,生死之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时间而已。 两入旗山,江辰是见过这些旗山铁骑雄姿勃发,英勇威武的模样的,而此时所见却是一幕令人心痛的惨景。 “他们是我大乾的战士,却也是大乾的耻辱,你以为朝廷会为了他们这些战败的弃子而赔款割地吗?” 江辰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森然笑意。 萧通眼神微微一凝,想不通为什么江辰竟会是这样的反应,按理说在看到自己的同胞在如此绝境中默默等死,他的反应本应该很激烈才对。 “不用这样看着我,别忘了我只是一个平头百姓而已,要不是拜你所赐,我才懒得跑到这鬼地方来,你不会真以为我满脑子想着国家大义,得失荣辱吧?” 萧通看着江辰一副无所谓的贱样,恨得牙根子痒痒。 设身处地的说,如果当前面临如此境地的人是他自己,那他肯定要为了这些遭受苦难而危在旦夕的同胞拼个你死我活,因此他更加瞧不上江辰这样的混账东西。 连同胞的生死都漠不关心,这样的人即便是敌人,也会瞧不上眼! “可你也不要忘了,现在你是大乾皇帝派来和谈的使臣,而当时我在大殿之上明确警告过你们,除非十八个条件全部兑现,否则我北燕是不会接受和谈的!” “你们老皇帝不是翘首企盼着北境早点罢兵休戟吗?你如果办不成这件事,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萧通以为这样晓以利害,就能让江辰慌了阵脚,可惜他还是对江辰不够了解,以至于弄得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老婆子。 江辰两手一摊,很无奈地说:“要不是你陷害我,我现在应该舒舒服服地待在金阳城喝酒、听曲、逛青楼,何况朝中上下压根就没人指望我谈出个什么结果来。” “要是我这种平头百姓都能办成这天大的事,那不是显得朝中那么多文武百官都是无能废物吗?” 江辰的话直白又现实,萧通竟无法反驳。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之前一时起兴想到让这没有功名的平头百姓当和谈使臣,虽然能让自己解气,却对两国之间的谈判没有任何帮助。 像江辰这样的小角色,又怎么能代表大乾呢? 现在只怕连大乾内部,都觉得这场谈判毫无意义,却反倒是能为他们争取一些时间,想到这里萧通心中气闷不已,对眼前的江辰更加厌烦! 不对,或许事情没那么简单! 萧通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在金阳城驿馆的时候,这混蛋不是替全城百姓出头,故意给他下套吗? 江辰既然说自己不在乎什么国家大义,那又为什么要当那只出头鸟? 想到这里萧通得意地笑了起来,“江辰,你很狡猾,我差点都被你骗过去了。” “噢?你又在胡乱揣测什么?”江辰的目光除了第一眼,至始至终都没有再去看洼地中的那些人。 萧通对他说道:“你故意强调自己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不过是想诱导我,让我以为你们大乾真的对战俘漠不关心。” “一旦我上当受骗,就会以为手上这些战俘无法作为跟大乾朝廷谈判的筹码,而等到失去这些筹码之后,你们却可以从容斡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江辰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让萧通看不出任何被戳穿心思后的窘迫感,两人明里暗里都在进行着较量,而到目前为止,明明占据着巨大心理优势的萧通,竟对江辰感到束手无策。 “萧通,我很佩服你的想象力,但是你怎么想我不感兴趣,总而言之我的话已经带到了,整个大乾也拿不出两千匹战马给北燕,死了这条心吧。” “站住!” 萧通见江辰居然这就要走,马上急声喝止道:“休想蒙骗我!在金阳城,你拼了命要夺北燕大旗,想为全城的人挽回颜面,你的所作所为都暴露了你不是个毫无家国情怀的人。” “我说的没错吧?” 江辰却回答:“原来你是这么以为的,真是可笑。” “还记得当时站在我身边的姑娘吧?我对她一见倾心,爱慕已久,当时只不过是迫不得已,想要在她面前一展身手,也好趁此机会赢得她的芳心而已。” “原来被你误会了,那真是不好意思。” 江辰解释得理所当然,但其实他也是灵光一闪,临时拿沈雪莺来做掩饰而已,他刚才的种种表态的背后真相,全部被萧通猜中,这个人的确是个非常难缠的对手。 但江辰只管信口胡诌,他知道萧通不信任自己,但也没有办法证实他所说的话都是假的。 两个人的心理博弈到这个时候,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萧通的身上也有压力,尽管北燕大军势如破竹,取得了巨大战果,可要继续南下兴兵,却也不得不面临巨大的阻碍。 若是能够在这次和谈中,获得令人心动的利益,北燕朝廷未必不乐意见好就收,可如果来跟他们谈判的大乾使臣,根本没想着要促成和谈,而是一味摆烂呢? 萧通冷笑一声,说:“你心中到底怎么想,我一试便知。” 第一百四十四章 敢不敢再赌一次 这个狡诈的北燕大将,眼神中闪过狡黠之色。 不知道他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江辰现在只能故做镇定的见招拆招,一旦他脸上露怯,就会被萧通彻底看穿。 在被萧通逼得只能搬出沈雪莺来当挡箭牌之后,江辰也不清楚自己的谎言还能维持多久。 他刚才说不在乎这些战俘的死活,那当然是故意说给萧通听的,只有敌人对这些战俘失去了兴趣,不再那么看重,那这些人获救的机会才可能越大。 总而言之,以战俘们当前的处境,死亡随时都会降临到他们头上,江辰所能做的也只是争取最后一线希望而已。 身为一名战士,相信他们也早就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这是一份勇者的荣耀。 萧通命人搬出桌案,取来纸笔,他当场写下一封书信,上面的内容江辰还不得而知,但这绝对又是一次对他的严峻考验。 等萧通在书信落款处敲上手印后,几名北燕士兵抬着一大箩筐的馕饼,摆在了江辰面前。 这些馕饼冒着热气,是刚刚才出炉的,虽然这种东西谈不上是什么美味,可在战场上却是不可多得的宝贵食物。 江辰不明白萧通到底要做什么,出言质问道:“你这又是想搞什么鬼,我还急着赶回去呢。” 萧通一手拿着他才写好的信,一手拿起一张馕饼,而他接下来说出的话,便是对江辰最阴险的试探。 “看好了,我左手这封给大乾皇帝的书信,上面提到北燕愿意免除大乾一百万两黄金的赔款,以示和谈诚意,希望大乾朝廷能够审时度势,尽早满足我们提出的十八条谈判要求。” “而我右手边,如你所见是刚做出来的馕饼,这东西可是香到让人直流口水啊,而且还十分顶饿。” 说着,萧通就张嘴狠咬一口,以此来表示馕饼的美味。 江辰几乎差不多能猜出来,萧通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了,他在心中快速盘算着应对之策,接下来他的决定将毫无疑问直接影响很多人的生死存亡。 “江辰,我给你选择的机会,是那这我这封手书去向大乾皇帝邀功呢,还是要这一筐馕饼,去救这些即将饿死的战俘呢?” 萧通嘴角上扬,目露凶光,他这一手直接把江辰逼到了悬崖边上,无论是哪一种选择,对他来说都如同踏过刀山火海一般艰难。 “你刚才说不在乎这些战俘的性命,那么我想你肯定喜欢这封能让大乾免去一百万两黄金的书信,对吗?” 在萧通咄咄逼人地追问之下,江辰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他就如同最开始时那样,始终平静而从容。 还是那个让萧通非常不爽的神情,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无论眼前发生任何事都好像不值得他大惊小怪。 江辰太镇定太从容了,以至于让萧通都开始产生自我怀疑,“难道这样棘手的难题,他都有办法化解吗?” “你开什么玩笑,我当然是选择这一筐馕饼啊。” 萧通本以为江辰至少该谨慎考虑一下,但没想到这家伙几乎不假思索地做出了选择,而这个选择看起来也是极为草率。 “那你是承认之前那些鬼话,都是故意装出来的了?”萧通继续言语威逼,就是想让江辰坦白这一点。 “你想害死我,可我不会上当,天下人都知道旗山那些莽夫都轴得很,他们将战友视作同胞兄弟,要是谁成为他们的仇敌,就绝不会有好下场。” “如果我今天选择这封破信,而放弃这些迟早都会死的旗山战俘,那么可想而知我回去之后的下场,必然是被那些愤怒的疯子杀死,我可不嫌弃自己命长!” 江辰抓起一些馕饼,二话不说就直接往洼地里丢了出去。 谁知这些旗山战俘抱定必死的决心,不肯接受这北燕人的施舍,对于他们这些真正英勇无畏的战士来说,直面生死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 名节受辱,放下自尊,才会让他们感到切肤之痛! “看来他们可不领你情啊。” 萧通在一旁说着风凉话,江辰没搭理他,这些战俘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是非常清楚的,也为这样铁骨铮铮的勇气而动容。 可他要想办法救出这些人,首先就得让他们吃东西,补充体力,人活着才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于是,江辰突然对萧通提议道:“上次在金阳城,你输给了我一次,现在还敢跟我赌一回吗?” 萧通饶有兴致地盯着江辰,他感到很可笑,现在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是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辰,凭什么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种放肆的话! “江辰,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我堂堂北燕大将军能把你当一回事,就算看得起你了,现在你竟还要挑战我,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无名小卒,可我偏偏赢了你一次,不是吗?”江辰毫不客气地戳中萧通的软肋。 是啊,堂堂北燕大将军竟然被一个无名小卒给耍了,当着金阳城那些民众的面,要当场撕毁自家军旗,这何尝不是一种耻辱? 萧通心中思忖道:我千方百计让江辰成为大乾使臣来这里,不就是为了一雪前耻吗? 没道理要拒绝他再赌一次的要求,否则岂不显得自己怕了他? 想到这里萧通立刻表示,无论江辰现在想要赌什么,他都会奉陪到底。 “上次不过是侥幸罢了,我不会再让你得逞,说吧,你到底要跟我赌什么?” 江辰伸手一指,答道:“赌他们的命!” “给他们吃的喝的,我会带着他们一路向北逃离齐武山,在太阳落山之后你可以率大军前来追杀,只要被你追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可如果你没有本事追上,那我可就要带着他们逃出生天了!” 萧通身边的一众将领听了江辰的话,立即表示这就是个蹩脚的借口,江辰的目的是为了救这些人离开,他们怎么可能上当。 “闭嘴!”萧通大喊一声,压住嘈杂的议论声。 “听起来很有趣,我接受这个挑战!” 第一百四十五章 没有胜算的赌局 萧通身边一名深受信任的副手,站出来说道:“将军三思,江辰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赌局,分明是早有预谋,我们不应该如他所愿呐!” 其余人等也是同样的看法,他们认为如果将军想要出气,大可以把江辰吊起来尽情折磨,又或者干脆杀掉也不是什么问题。 如今北燕军势强盛,哪怕杀了大乾的一个使臣,对方也不敢有什么反应,更何况江辰原本也不是大乾朝廷的人。 他的生死无关紧要! 可萧通却恼道:“你们一个个都给我闭嘴,难道你们以为本将军会让他的雕虫小技得逞吗?”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谁再敢议论半句,军法从事!” 于是在萧通的威压之下,这些将领们只能无奈退下,不过他们对这件事也没有那么担忧,毕竟就算让江辰带走这些战俘,也压根没有逃脱追杀的可能性。 要知道江辰要带走的这些战俘,有三分之一是生了病亦或者受了重伤的,剩下的那些也是好些天没有吃过东西,无论精神状态还是体力都不足以支撑他们在雪地上快速疾行。 江辰才一个人,要怎么将这些战俘都救出去? 正因为有着根本难以解决的障碍,因此这场赌局看起来也不会有任何悬念。 萧通大手一挥,命人送来更多的馕饼和水,分发给这些战俘食用,他对赢下这场赌局信心满满,因此毫不在意地展示着自己的慷慨。 此时江辰不顾脚下泥泞,直接来到了这些战俘们身边,他注意查看着每一个人,了解他们的身体状况,接下来就是生与死一线之间的绝境考验了。 “北燕人的施舍,我才不吃!” “对,宁可饿死,我也不会要北燕人的食物!” 这些战俘们依然严守着旗山的荣耀,而江辰需要让他们明白,现在活下来比任何事情都更加重要。 “旗山的兄弟们,现在不是抱定必死决心为国捐躯的时候,我跟萧通立下了一个赌约,发誓要将你们全部从这里带出去。” “我想你们也很想念家人,朋友,还有那些正期盼着你们回去的战友,现在拿起你们手边的馕饼和水,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不要让北燕人看扁了你们!” 江辰将自己和萧通之间的赌约,一五一十地告知这些战俘,如果他们在这里就放弃的话,北燕人必然会放肆嘲笑,极尽羞辱。 当明白一切之后,这些战俘们终于重拾求生的信念,纷纷按照江辰的话开始进食。 趁着这个时候,江辰细数了一下人数,总共有八十七人,他们还仅仅不到被俘在北燕军营中的总人数的十分之一。 江辰的能力有限,条件更是苛刻,他当前所能做到的,也只是尽可能拯救这八十七个人。 等大家狼吞虎咽吃得差不多了之后,萧通告诉江辰,是时候开始他们之间这场赌约了。 “这两本东西你拿不回去了,什么时候凑齐了两千匹战马,再来谈峡谷中那上万人的事,今天就当是一场小小的娱乐,希望你能让我开心一些。” 萧通扣下了《沽马集》和《炎武骑阵》,江辰装出一副非常为难的表情,以此来继续蒙蔽萧通。 等这家伙知道这两本典籍,其实都是假的时,应该会被气到两眼发黑,光是想象一下那副衰样,江辰心里就非常雀跃。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要让萧通继续得意忘形,这就是敌人的致命弱点。 事不宜迟,江辰带着这八十七个人开始离开北燕军营,一路往被前进,而此时天色已然不早,他们必须要抓紧时间,否则萧通率军杀到,他们一个人也逃不掉。 “将军,要不要我带一队人跟过去?”副将在萧通的身边建议道。 “没有这个必要。”萧通看着这些人离去的背影,冷笑着说:“北境的天色总是暗得很快,再过不久太阳就要落山了。” “何况这些人徒步行进,在雪地里根本就没有办法遮掩行踪,更不可能逃脱我们的追杀,除非他们每个人都背生双翅,一路飞过去!” 萧通说完这番话,得意地笑出了声,副将也心悦诚服,将军不愧是将军,其实早就将一切计算在内。 大乾的北境是极寒之地,尤其是在这个月份,漫天风雪遮天蔽日都是常事,虽然眼下风雪并没有那么大,可对于大家来说依然是场严峻的考验。 “江兄弟,不是我不相信你,可你到底有什么好办法,能带大家及时逃离北燕人的追杀吗?” 一名在军中资历较深的老卒,十分担忧地开口询问江辰。 他看到大家的行进速度实在太慢,而太阳也早在刚才有了西下的迹象,暮色袭来,随之而到的则是北燕人手中冰冷的屠刀。 江辰回答说:“大家先往前方的密林深处去,到了那里我自有办法。” 其实跟萧通赌这一场,江辰无疑也是将自己的性命赌了进去,一旦萧通带着人马杀到,对方第一个想要干掉的人就是他。 就在行进途中,有好些个伤员体力不支,直接倒头就摊倒在地,这样艰巨的任务对他们来说实在太困难了。 “你们赶紧走,不要管我们!现在能逃出去一个算一个,千万不要被我们连累。” 这些伤员都有很高的觉悟,这也是旗山铁骑一贯的牺牲精神,可旗山同样还有另一个精神,那就是对同袍兄弟从来都是不抛弃不放弃。 江辰一边安排人扶起伤员,一边鼓励道:“你们不要放弃自己,我们也绝不会放弃你们,等到了前方那边密林中,我保证能想办法让你们继续前进!” “相信我!” 终于,天色昏暗下来,萧通点齐五十名军中精锐,出营追杀江辰等人。 这五十人弓马娴熟,作战经验丰富,尤其擅长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中追踪和猎杀,而一切也不出萧通所料,沿途留下的足迹分明指引着他们找到那些待宰羔羊。 “弟兄们,给我杀过去,每掠下一颗人头重重有赏!” 第一百四十六章 猎人与猎物 五十名全副武装,杀人如麻的冷血猎手,去猎杀在雪地中艰难求生的一帮残兵败将。 这样的一场狩猎游戏,对于萧通而言好像根本没有任何难度。 他带头策马奔驰在皑皑雪原,沿着雪地上留下的足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将在不久之后跟那个让人恼火的江辰再度相逢。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所要做的便是一刀宰了那小子,以泄心头之恨! 于是这个世界将重归平静,他在金阳城丢掉的面子也被找了回来,没有人再敢放肆挑战他的权威,大乾也少了一个不识好歹的跳梁小丑。 “将军,这帮人看来也没心思故弄玄虚,从脚印看他们只是拼命往前逃跑而已,就像是待宰的羔羊,在做无谓挣扎。” 一名猎手颇为戏虐地说。 “哼,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平原延绵数百里,而北面的辽城也早已被我北燕所占据,西面是崎岖难行的山地,唯有往东走尚能看到一线生机。” “不过按照他们这种速度,即便身后没有我们追杀,也会有很多人被冻死在半路上。” 萧通抬头看了看越来越黯淡的暮色,扬起马鞭继续往前追击。 “快,按照我刚才所教的法子,找尽可能细长的枝条,用藤蔓或者布条绑起来,动作一定要快!” 在江辰的不停催促下,大家正埋头准备一件看起来怪异的装备,他们刚才看到江辰的演示,只需要将几根枝条绑在脚底下,再拿两根棍子作为支撑,那么人就可以在雪地上飞快的滑行了。 那位老卒手脚麻利,不仅很快完成了自己的这件工具,还有余力帮助身边同伴。 他告诉江辰,自己就在这北境长大,知道这东西的用法,小时候还经常和同村的孩子一起在雪地来回追逐,玩得不亦乐乎。 但他却从没有想过,在如此生死攸关的时刻,利用这个法子来加快他们的行进速度,能想到这个绝妙主意的人,不仅头脑好使还得始终保持绝对的冷静。 江辰说道:“将这些东西发给每个人,接下来我们会有一段无比艰辛的路程要走,但只要咬牙坚持下去,我们就能离开这冰天雪地的炼狱,也能活着再见那些亲人朋友。” 老卒看到江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袱,摊开来看装着的都是一块块白色的东西,四四方方,只有手指头般大小。 “这是......” 哪怕老卒见多识广,一时也瞧不出来这通体雪白的小方块,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不甘心地凑近鼻前嗅了嗅,好像依稀闻到一些气味,但又无法确定,他无奈只能询问江辰,后者告诉他这东西是糖块。 “我将寻常提取蔗糖的工艺进行了改良,得到的这种糖块在纯度上是原来的几十倍,含糖量近乎接近十成。” 江辰特别强调说,“这种糖块溶解快,甜度高,更重要的是便于携带,快将这些发给大家,尽快补充体力我们要抓紧时间赶路了!” “萧通这个时候,应该正往我们这边追杀过来,他是不会让我们活下去的。” 老卒听了江辰的解释,拿取糖块的手变得小心翼翼,因为经历过无数恶战的他很清楚糖的宝贵,尤其是在如此濒临绝境的当下,糖是极其重要的物资。 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可能就靠着这小小的糖块最终存活下来。 江辰当然更加清楚糖块的重要性,无论是在哪一个时代,糖都是战争时期的硬通货,这甚至能够决定一支军队的战斗力。 经过紧张的准备后,队伍终于能够再次出发,加上江辰一共有八十八个人,他们的身体状况都处于非常不理想的状态。 通过食用糖块,再加上脚底所编织而成的滑雪工具,现在他们的行进速度完成了质变,尽管有近一半的人无法掌握滑雪技巧,但江辰告诉他们,就算是摔死在雪地上也总好过死在北燕人的屠刀之下。 更何况前方还有生的希望,这促使大家激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在起初的频频摔倒,甚至互相撞在一起的狼狈后,整个队伍很快掌握了其中技巧,行进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 江辰让那位熟悉此地地形的老卒,带着几个体力较好的人在前面领路,而他则是拖在队伍最后方。 在他身后,夜幕不断吞没着所经过的一切,但好在皑皑白雪为他们提供了不错的视线,不至于在黑夜降临之后彻底迷失方向,不知道该前往何处。 火把是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点燃的,这样做毫无疑问会引来北燕的追兵,大家尽可能在视线模糊的状态下,以最快速度一路往北。 忽然,江辰看到前面有两个人影,先后倒卧在了雪地上,他赶忙上前查看情况,其中这人已是浑身冰凉,胸口也没有了起伏。 “兄弟,走好!” 一旁的同伴强忍悲伤,将这人身上象征身份的腰牌取下,小心地收了起来。 另一侧,几乎同时摔倒的这个人,也已奄奄一息,江辰走到他身边时,后者将自己的腰牌递了过来。 “江兄弟,请帮我把这块腰牌带回家,我老爹还等着我光耀门楣呢,可惜我常年征战,没能给家里添上一儿半女,其实我连媳妇都还没娶!” 这人的腰牌上,写着他的名字“徐前”,他脸上凄然而自嘲的笑意,一下子刺痛了江辰的心。 “你尽管放心,我会告诉老爷子,你在前线非常英勇,没有给咱们旗山子弟丢脸!” 徐前笑得很僵硬,长时间的饥饿加上低温,让他的体力早已消耗殆尽,即便是在出发前吃了一些东西,还有糖块作为补充,但终究还是会有一些人,无法在这极端恶劣的环境中坚持下去。 江辰预见到了这种事会发生,但依然感到无比心痛。 “江兄弟,你说我们还能打回来吗?” 这是徐前此生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但他没能等到江辰的回答,便在这雪地上渐渐沦为这片苍茫大地的一部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江辰的谋划 徐前的脑袋无力地耷拉着,他面朝来时的方向,即便是在生命行将凋零的最后一刻,仍然记挂着本属于大乾的疆土。 江辰他们没有时间感伤,简单将逝者的尸体进行掩埋后,他们继续抓紧时间赶路。 对于江辰来说,战场上的生死他实在看的太多,心中也早已麻木,但对于勇者的那份尊敬却是永不磨灭的。 队伍持续向北行进了差不多七十多里之后,大家的速度明显减慢,这么高强度的行进必然消耗大量体力,现在必须要停下来休息了。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食物和水,很多人直接倒在雪地上,塞几口雪水润润发干到几乎要冒烟的嗓子。 老卒来找江辰,询问说:“接下来,我们距离辽城还有差不多四十里,不过按照现在这状况,天亮之前肯定是到不了的。” “谁说我们要去辽城?” 江辰说道:“之前之所以一路往北,是想告诉萧通我们打算去辽城,但接下来我们会往东走,只有那里才是生路。” 老卒诧异地说:“难道不是尽早进入辽城更稳妥吗?若是往东的话,又不知道要走多少路才是个头,大家的体力没办法坚持那么久。” 他的担心是对的,可江辰却很明确地告诉大家,辽城早已是北燕人的囊中之物,他们如果赶去辽城的话,那就是死路一条。 “你们想一想,如果北燕没有占据辽城,他们敢这样放心大胆的重兵围困齐武山吗?” “如果我们的军队抄袭后路,即便没能力跟他们正面交锋,断了他们的粮草补给总是没问题的,之所以没有这种情况出现,那就是因为辽城已不在我们掌握之中。” 江辰并没有得到任何来自辽城方面的确切消息,但他根据现有了解到的情况,非常肯定地得出了这个结论,大家也都对此感到信服。 “抓紧时间休息,敌人不会留给我们太多喘息之机。” “不好,后面好像有动静!”不远处,留在后方放哨的人传来警告,好像追兵已近,隐约能听见异常的声音。 在空旷的雪原上,再加之入夜后的静谧,声音是可以传播很远的,所以江辰并没有感到很大的压力,而是从容安排大家有序前进,同时向几个尚有余力承担更多责任的人做出交代。 “萧通最大的目标是我,因此当他们追近的时候,我可以将萧通引开。随后敌人必然会分兵两路,一路继续追击大家,另一路则由萧通带领,目的是追杀我。” 江辰顿了顿,接着说:“如果他没有追得这么急,我倒是不至于非要杀他不可,但他要这么咄咄逼人的话,我也不会对他客气。” “接下来你们只需一路往东,记住只有东边才有生路,至于要走到什么时候,自然会有人告诉你们。” 大家对江辰的种种安排十分信服,过去的这段相处时间,已经足够让他们了解到,江辰是个多么值得信任的人。 但他们同时反对江辰独自离开队伍的打算,因为那样实在太危险了,既然要走那就大家一起走,如果失败大不了就死在一起。 老卒拍着江辰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我鄂飞白平生没有敬佩过多少人,但兄弟你算是其中一个。” “虽然我不知道你要怎么对付萧通,但这样做必然危险重重,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鄂飞白的劝告十分务实,当前最重要的是就是远离此地,等脱离危险之后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何必非要孤身一人去跟敌人血战一场? 但江辰决定这样做,是有自己考量的。 “杀萧通是我来时就考虑过的,至于做不做这件事,完全视情况而定。我认为,这个机会现在就在眼前,我不会放过他。” “你们想过没有,北燕和咱们大乾要和谈,但这种以割地赔款换来的和平能维持多久?成与不成对于大乾来说都是莫大的伤害,我始终坚持不要和北燕谈判。” 江辰捡起地上一段树枝,掰成两截。 “北燕要求大乾割让整个北境冀州之地,共六城十二郡,这些地方几百年来都是抵御北燕的屏障,是兵家必争之地,如果这么轻而易举地割让出去,到时候还怎么拿回来?” “我们必然要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啊!” 鄂飞白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这大半辈子都在北境跟北燕人厮杀,几十年来两国互有胜负,但总体而言都是大乾牢牢占据优势。 可不知什么时侯开始,大乾国力衰败,威风不再,现如今居然要沦落到割让整个冀州才能求和,他心里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北燕人贪得无厌,给了他们冀州又会要其他更多好处,难道大乾要把整个江山都拱手送人吗?” 江辰在雪地上用树枝画出一张简易的大乾疆域图,其中代表北境的部分,被他用笔直的线条划割了出来,这样一看就更加直观也更加刺眼了。 “身为军人如果不能保家卫国,那我们还不如死了算了!”一名年轻的战士,满脸不忿地说道。 大家都是这样的感受,而让他们都领会到这份屈辱感后,江辰才说出了他的真正目的。 “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况出现,那就要想方设法阻止和谈,皇帝最怕的就是前线军队顶不住北燕大军的攻势,到头来即便不妥协,北境之地依然要丢。” “与其这样,不如拿这块疆土去换取短暂的和平,这样能争取时间整顿军备,以求再战,这就是皇帝心里打的算盘。” 江辰忽然在雪地上画了一把刀,刀尖指向那座驻扎着北燕主力的齐武山。 “如果北燕大将萧通死了,那么这些军队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境地,他们无力继续南侵,只能等待北燕朝廷做出下一步的决策后再行动。” “这是我为大乾所争取到的时间!” 鄂飞白深以为然地重重点头,他嘴角上扬,露出桀骜不驯的表情。 “江兄弟,这种露脸的事情,怎么能少得了我?” 第一百四十八章 躲在暗处才是猎手 不光是鄂飞白,大家被敌人骑到头上撒野的日子太久了,等到机会都想要报仇雪恨。 当江辰说出杀北燕大将萧通,并解释这样做的原因后,在场所有人都表示要跟着他一起干。 这是扬眉吐气,一雪前耻的大好机会,就算让他们拿自己的性命去换,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可这不是江辰希望看到的,让这些人都活着回去,始终是他的首要目的。 “我杀萧通需要灵活机动,以小博大,因此大家跟着我一起干,反而会加大完成这个目标的难度,我知道你们都是百里挑一的战士,但我需要你们去做同样重要的事情。” 在经过江辰一番劝告后,大家还是能够顾全大局,一切严格按照江辰的安排来执行。 当队伍开始转而往东进发后,江辰迅速抹去他们所留下来的形迹,并往北继续行走了一段路程,沿途还伪造整个队伍都仍在往北移动的假象。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江辰找了一棵大树斜靠在上面,雪地里的逃生之途就此结束,对他而言接下来便是狩猎开始的时间。 萧通带着人在后方紧追不舍,他以为自己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猎手,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江辰这只正在被追赶的猎物,却主动放弃了继续逃跑的想法。 猎物和猎手之间,角色开始出现令人意想不到的反转。 北燕人马沿着足迹一路追赶,但没有多久雪地上留下的足迹便不见了踪影,最后能查找到的足迹是往一片密林中去的,因此萧通下令所有人下马搜寻,绝不放过一个活口。 然而奇怪的是他们白白浪费了不少时间,却没有瞧见半个人影。 纳闷了一阵的萧通,这才留意到从这片密林绕出去之后,那些脚印统统被地面上那一道道可疑的滑行轨迹所取代。 他们继续上马追赶,终于眼看着要追上那些残兵败将,可地面上的痕迹却再度出现了不寻常的改变。 “将军,敌人始终在往北前进,不过到了这里雪地上的形迹就一下子减少了很多啊。” “难不成,大多数人都已经死在半途中,他们将尸体就地掩埋,所以我们没能及时发现?” 萧通查看了一下地面上所留下的痕迹,冷笑说:“你们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被欺骗?” “依我看,这又是江辰想出来的雕虫小技,他想误导我们往北走,哼,实际上他们到了这里之后,便开始往东去了!” 萧通自鸣得意地笑出了声,这是他在为看穿江辰的把戏而自傲。 部下们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不过派去前方探察的人回报说,“将军,这排脚印继续往北走了几里,之后就凭空消失不见了。” “这个人或许是落了单,所以才往北走的,不过这么一来却很容易抓到他。” 萧通下令道:“我带十个人往北追,直觉告诉我江辰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剩下的从这里开始往东追赶,只要追到那帮丧家犬,就可以格杀勿论!” “是,将军!” 北燕人马在这里分成了两批,正如江辰所预料到的那样,萧通果真冲他这边来了。 这大概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某种默契,又或者说是萧通在无数场杀戮中所锻炼出来的直觉,他觉得自己的猎物江辰就应该在前面,而他也果真猜得分毫不差。 只是他没有继续猜下去,江辰在前面到底在等着做什么呢? 前方的路越来越难走,积雪已经盖过了马的小腿,继续往前的话,就算骑马也会举步维艰。 “将军,脚印到了这里就完全消失了,从脚印大小来看似乎就真的只有一个人而已,对方会去哪?” 萧通跃下马背,抽出腰间斩.马刀,略显艰难地往前走着。 他环伺了一下四周,忽然对手下说道:“唯独这片开阔地积雪最深,马匹也很难前行,知道这样的地方适合用来做什么吗?” 一名部下摇了摇头。 “当然是埋伏。” 萧通高声向周围大喊:“江辰,我知道你肯定躲在什么地方,正打算找机会抹了我的脖子,不过我现在很想知道,你究竟要怎么杀我?” “没想到你最终的目的竟然是杀我,不得不说我欣赏你得这份勇气和愚蠢,既然你大胆到做出这样一个决定,那就来看看我们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周围一片死寂,虽然这里是开阔地,无遮无拦,仅有的几棵大树也是孤零零地屹立在雪地中,但夜色是最好的掩护,躲在暗处的才是猎手。 萧通手下十人以他为中心围成一圈,并开始往周围慢慢探索出去,这样的站位能保证萧通的绝对安全,与此同时也能最大限度扩大搜索范围,将潜藏的敌人逼出来。 十个人十八腰刀,这些人还都是马背上的百战勇士,萧通身边最深受信任的人。 但他们跳下马背之后的功夫到底如何,就只有等着江辰来亲自试验了,气氛正变得越来越诡异,夜深之后的雪原上好像一切都沉睡了,间或能听到几声不知名的鸟叫。 “嗖!” “沙沙沙沙沙......” 突然,其中一个人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狠狠拽住,在雪地上被拖行了很长一段距离后,传出了最后的惨叫声。 其他人顿时紧张无比,谁也没瞧清楚同伴到底是被什么东西袭击的。 “镇定,保持阵型!” 萧通一声大喝,让众人正有些凌乱的站位又重新变得严密起来,如果江辰要出手的话,就必须得先干掉这些人,但他那么做则会立刻暴露自己。 “江辰,我还不知道你竟还有当杀手的潜质,那你尽管放马过来,试试你这藏头露尾的手段,到底能不能干掉我!” 萧通显得十分亢奋,大声向江辰发出挑衅,同时也想刺激江辰主动暴露自己。 “嗖!” 又是一声雪地上滑过的动静。 萧通通过敏锐的耳力判断方位,刹那间将手中斩.马刀投掷了出去,而远端一个声音随之猝然而止,所有人都认为那一定是命中目标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出手 当萧通沿着拖拽的痕迹追过去时,眼前看到的只是一名部下的尸体而已。 这位北燕勇士被人用自己的刀抹开了咽喉,殷红的鲜血正不断浸染身子下的雪地,一红一白两种颜色,呈现出刺眼的反差。 雪地上另外一排反方向的脚印,代表江辰在干掉目标之后,又非常机警地变换了位置,这样一来他的动向就很难被人所预判到。 “对方真的只有一个人吗?” 一名部下发出这样的怀疑,因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出鬼没的对手。 在很短的时间内,他们之中就有两人丧命,整个过程快到甚至没能来得及做出反抗。 遭遇这样的袭击,会给人带来非常强烈的压迫感,因为你无法得知对手会在什么时候再次出手,谁又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萧通对江辰咬牙切齿,愤怒地说道:“不过是些小花招而已,光是这样难道就把你们给吓怕了吗?” “不,将军,我们誓与敌人战斗到底!” 北燕人的士气受挫,不过在萧通的坐镇下,他们依然斗志昂扬,战斗力也不容小觑。 江辰此时蹲在一棵大树上方,仔细观察着这些人的动向,通过他所占据的这个视角,每个敌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完全尽收眼底。 萧通身边时刻都有两人跟随,他们不受周围情况的影响,最首要的目的显然是保护萧通的自身安全,江辰要下手的话,看来还得先解决掉这两个障碍才行。 他留心观察,但迟迟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出手的破绽,如果无法做到一击必杀的话,周围的敌人会马上蜂拥而上。 以目前这副身体所具备的条件来说,要万无一失地杀掉萧通,最好寻求跟萧通一对一的机会。 简单来说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萧通没有任何存活的机会,可要是他身边再加两个帮手的话,江辰就会略感吃力,说不定会让萧通侥幸逃脱。 “所有人都不要擅自脱离队伍,刚才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那混蛋就是希望你们落单,他才好偷偷下手。” 萧通不断对手下们提醒道:“他也就能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而已,只要一旦被我发现,他就必死无疑!” 还是这么的自傲,江辰冷冷地笑了起来。 “将军,这棵树下有脚印!” 他们在摸索着前进中,总算发现了江辰留下的脚印,萧通快步走来抬头往树上看,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这些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棵树上,却没发现脚下埋入雪中的绳索,直接拴住其中两人的脚脖子,将他们倒吊了起来。 江辰在这棵树下留下脚印后,便悄悄在两棵树之间腾挪了位置,同时这陷阱也是提前布置好的,敌人的行动和会做出的反应,居然分毫不差地被江辰计算了出来。 萧通提刀回身,不由分说地砍了过去,但是这一次依然没能找到江辰,这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让他快要气炸了。 “江辰,你给我滚出来!” 其他人想要解救被吊起来的同伴,同时也抬头看见了站在树上的江辰,萧通和他视线交汇,新仇旧恨化成此刻的凛然杀意,两人终于对上了。 江辰轻盈落地,朝着远处跑去。 萧通这个时候哪管得了那么多,直接朝着江辰就拼命追赶出去,两个人在雪地上展开追逐,另两名负责萧通安全的护卫,也紧紧跟在后面。 即便继续等下去,也未必能等到机会,江辰决定主动暴露自己,先将目标引走,这样更方便他动手。 “江辰,你除了跑还会什么?” 萧通跟在江辰身后痛骂不休,突然这个让他非常恼火的背影,却在完全出人意料的情况下停了下来。 江辰就这样转过身,跟萧通面对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是一张由寒冰雕镌而成的面具。 “终于打算停下来受死了?” 萧通手中长刀正跃跃欲试,而手无寸铁的江辰却看起来气势更盛,有一刹那会让人以为,萧通他们三人才是被追赶的猎物。 “差不多就到此为止吧。” 江辰的语气非常平静,仿佛他此刻的情绪不存在任何的波澜起伏。 每逢要动手杀人的时候,他便进入到这样的心境和状态中,手中无刀无剑,却带给人无尽的锋芒。 萧通身边两名护卫互相对了个眼神,同时举起手中被寒气包裹的刀刃,往江辰身上招呼过去。 他们是从军中被精挑细选出来的杰出战士,也只有他们这样的人,才够资格保护大军主将的安全,不过对于他们而言,进攻永远是最好的防守。 保护萧通不受威胁的最好方式,那就是将出现在眼前的敌人尽快消灭,他们之前便是这样做的,现在也同样如此。 “嗖!” 刀锋割裂空气,在一片白芒中传出清冷而凌厉的呼啸声。 江辰没有可以用来招架的武器,唯一的选择只有躲闪,不过眼前这两人的攻击可没有那么简单,显然他们常年搭档配合,一出手便各自封住了江辰左后两侧的退路。 他们的刀齐头并进,几乎感觉不出任何不协调的地方,如果一把刀落在江辰的身上,那么另一把也绝不会失手,这就是对手你厉害之处。 现在江辰唯有向后退避,才能确保不会被这两道锋芒所波及,但他同时依然需要很快的速度来做出反应,绝命的生死时刻只在眨眼之间。 萧通并没有因为两名手下抢了自己的风头,而感到半分不满,他紧紧盯住了江辰的身影,并且他相信这个让他屡次恼火不已的敌人,绝没有那么容易被干掉。 果不其然,两把刀高高飞向空中,江辰出手的速度是如此之快,甚至根本就没有人预料到,他竟然没有打算要躲避锋芒,而是迎着攻击抢先一步出手。 这两人的配合不可谓不严密,但他们还是各自挨了江辰一击势大力沉的掌击。 他使的是寸劲,打在胸口又快又狠,接触的一刹那便像是被千斤重弩击中一样,几乎可以听见骨头碎裂的声响。 第一百五十章 世仇 萧通看着两名手下仰倒在地,长刀脱手各自甩飞一边。 他甚至有些看不清江辰的出手,但不出所料以他这两个手下的层次,果然不是江辰的对手。 到这一步,萧通觉得一切都还在他的预期之中,现在他也终于可以跟江辰一对一过招了。 “你想好了吗?选择这个地方作为你的葬身之地。”萧通将长刀横在身前,两脚微微分前后站立。 江辰淡淡说道:“雪景很美,可是待会儿会增添一抹血色,我不是很喜欢。” “但我觉得听起来不错!” 萧通示意江辰把掉在地上的刀拾起来,他不希望自己的对手,会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这样他会感到胜之不武。 江辰瞥了一下,很是瞧不上眼。 “算了吧,有没有武器都是一样的,你尽管出手就是了。” 江辰说话的语气平淡到让人愤怒,就好像他认为自己赤手空拳对付萧通,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萧通脸色突变,狰狞的面孔下是凛然的杀意,他刀锋所向每次会在对应雪地上,留下如水中波纹般绽放开的绚烂荡痕。 江辰并非自视甚高,对付萧通连刀都懒的拿一把,更重要的意义在于,他已经非常了解眼前这个对手,他的性情脾气,行事作风等等。 所以,江辰料定自己越表现出瞧不起萧通的样子,这位自高自傲的北燕主将,就越是会心浮气躁,这也是一种心理博弈。 随着萧通的刀法越来越凌厉,江辰的动作也跟着加快,两人在雪地上打得风生水起,从明面上看似乎暂时还分不出胜负。 不过就这么持续下去,对江辰肯定是不利的,萧通剩下那些手下很快就会赶到,江辰的胜算只会变小。 因为心里清楚这一点,江辰开始且战且退,尽可能将萧通引到远处,这时候萧通可不管那么多,他眼里就只有杀了江辰这一件事。 “你以为你能躲到什么时候去!” 萧通一个箭步,长刀突然由直刺变为横劈,稍不留意就会被他虚招所晃开,露出身前的大片破绽。 江辰却一反常态,伸手直接握在了长刀的刀背上,并接着萧通横劈出去的力量,往一侧顺势推了出去,结果他这一手立刻化解萧通的攻势,还把萧通给带的往右侧踉跄了几步。 等萧通再回过身时,江辰早已对准他下腰的位置,狠狠地猛踹一脚。 这一脚非同小可,换做别人早就倒地不起了,不过萧通强忍剧痛,除了略感呼吸不畅外,并没有给江辰留出多少空隙。 他在行将摔倒的时候,直接用刀支撑地面,并借力顶了回来,还试图反手再次攻击江辰。 两人斗到这个时候,其实胜败已然见了分晓,只不过萧通凭着自己的坚韧和不屈,还没有被江辰所干掉。 “事到如今,你也该知道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并非是好勇斗狠就能弥补的吧?” 江辰忽然开口,言语中却是居高临下的姿态,这架势先前可都是萧通摆给江辰看的。 萧通恼羞成怒,对着江辰劈头盖脸的猛攻一轮,可惜他因为急躁和愤怒,使出的刀法也比之前凌乱了很多。 “你心境已乱,再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江辰毫不留情地刺痛萧通的自尊心。 他堂堂北燕大将,怎么能输给一个籍籍无名之辈? 萧通强撑着伤势,将手中的刀刃挥舞的霸道无比,不过这已是在战场上跟敌军交锋时使用的招式,大开大合,横扫八方。 在混乱的战场上,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这样做可以收到很好的效果,可如今面对江辰一个人,这却更像是无可奈何之下的挣扎。 萧通,一个看似无敌的常胜将军,以卓越的战绩赢得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威望与声名,北燕和大乾无数双关注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甚至在北燕民间,有一个令人吃惊的言论正在迅速甚嚣尘上,人们开始相信萧通终有一日,能够带着千军万马打下大乾王都金阳,并将年迈的老皇帝枭首示众。 之所以会有这样疯狂而危险的论调,是源于北燕在大乾疆土上连战连捷,锐不可当的战绩,更因为北燕和大乾两国长达数百年的国仇家恨。 在过去的数百年间,两国互相征伐,干戈不止,经年累月所沉淀下来的血债罄竹难书,两国百姓之间也视彼此为不共戴天的仇敌。 更直白一点来说,谁家没有至亲好友死在敌国手中? 这仇恨看起来延绵不绝,永无止歇,而现在江辰正在为两国之间的仇恨,增添一条新的血债! 萧通终于在无数次的挥刀之后尽显疲态,他心中的愤怒完全呈现在脸上,而江辰只是冷漠的看着他,至始至终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 “到此为止了,萧通。” “在金阳城,你是故意保留了实力,让我误以为你我之间旗鼓相当,即便是一对一我也有自信可以将你斩杀。” “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已经在误导我了!” 萧通面如死灰,到了这个份上他需要承认,自己的确技不如人,要说江辰在他眼前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已是他平生所见最震撼的一次,这强大的力量巍峨如高山,自己与之相比不啻天渊! “将军!” 萧通的部下匆匆赶来,他们看到眼前这一幕时,一个个脸上都变了颜色,有的人睁大眼睛努力想让自己清醒起来,因为他觉得眼前的景象根本不可能是真的。 他们眼中强悍而霸道的萧大将军,从来都是敌人跪在他的脚下,而不是像此刻一样,无力地跪在对手面前。 萧通喘着粗气,将刀尖插入厚厚的积雪中,单脚跪在地上显得苶然沮丧。 “都不要过来,现在执行我的命令,马上骑上马带着死去战友的尸体返回大营!” 部下们都不敢相信,萧通竟会下达这样一个令人难以理解的命令。 “可是将军......我们可以一起出手,将他碎尸段......” “住嘴,再不走你们都要死在这里!”萧通突然大吼起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逆转大势 这位百战名将,上阵杀敌从来无所畏惧,可是现在竟让部下们临阵脱逃。 萧通用近乎狰狞的表情,告诉这些迟迟没有做出反应的部下,他所说的不是胡话,他下达的命令也不是玩笑! “将军,我们要留下来跟你一起并肩作战!” “将军,就算要撤回大营,我们也要跟你一起走。” 萧通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然后怒斥道:“还不明白吗?这个人不是你们能战胜的,现在马上给我滚!” “老子战死的时候,绝不希望被这么多人旁观!” 能够让萧通说出这样的话,江辰到底可怕到了怎样的地步? 部下们紧咬着牙关,一方面他们心有不甘,并觉得刚才之所以折损不少人,那完全是因为江辰搞背后偷袭那一套,若是正面交锋他们绝不会输给这区区一个敌人! 而另一方面,他们却不得不遵从萧通的将令行事,就算是令人可耻的逃跑,那也得执行命令。 “都给我滚啊!” 在萧通又一次的呵斥下,这几名部下只能带着受伤的同伴,极不情愿地往来时的方向离去。 江辰默默注视着他们,坚毅冰冷的脸庞在瑟瑟寒风中散发出骇人的杀伐之气,突然间他撇下萧通往前冲杀过去。 “江辰,你的对手是我,就这么看不起我吗?” 萧通奋力追赶,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无法看着自己的部下们,像猪狗一样被屠杀,然而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完全没有办法跟上江辰的速度,没多时就被远远甩开。 明明只是挨了一脚而已,身上其他的伤几乎鸡毛蒜皮,然而就是这一脚让萧通始终提不起气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了他的经脉上,使他完全没有办法全力施展。 “那混蛋追过来了!” “该死的,我们弄死他,再去找将军!” 这几人握紧刀,转身迎着江辰冲了过去,他们是萧通带出来的北燕勇士,也曾在战场上拿到了很多大乾士兵的首级。 他们心里本就有一股怨气,逃跑这种事情有违北燕勇士的荣耀,现在他们看到江辰竟然主动追击,那是完全没有把他们看在眼里。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些北燕勇士发起了冲锋,在瞬间的接触之后,他们赫然发现江辰的身影形如鬼魅,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竟能移形换影,叫人摸不透路数,根本无迹可寻。 “啊!” 一声惨叫传出,紧接着接二连三有人飞身倒地,殷红色的鲜血迅速染红这片雪地。 当萧通终于赶到时,只剩下最后一名部下正摊倒在江辰脚下,他并没有遭到攻击,而是因为心中巨大的恐惧,使得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江辰漠然回道:“就当我是替死去的大乾将士们,前来索命吧。” 说完,他抬脚提起地上的一把刀,不偏不倚地刺入这人胸膛,后者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头“喀喀喀”的声响随风回荡了几次。 如果有人是第一次见江辰,那必定会认为这个年轻人一脸书生气,看着就像是个与人无害的落魄书生,虽然读过一些道德文章,明白不少世间事理,但他绝对不是个能拿刀杀人的狠角色。 而此时此刻的江辰,彻底颠覆了这样的刻板印象。 萧通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数名经受过严格训练,并且在残酷的战场上证明了自己的北燕勇士,被这个可怕的人当成杂草一样斩杀。 整个过程完全就是一场屠杀,不存在任何双方的争斗,纯粹是单方面的杀戮而已。 “一个都不放过,下手很辣果断,毫无怜悯之心,可想而知你日后必定会成为北燕的巨大威胁。” 萧通看着部下迅速冰凉的尸体,用一种令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方式肯定了江辰的强悍。 “哼,开什么玩笑,且不说战场上战死的大乾战士们,那些被你们屠杀的平民百姓又有多少?当你们干出那种些灭绝人性的事情后,就该明白终有一天,会有人前来索命!” 江辰弯腰拾起一把刀,对准已完全无法威胁到他的萧通。 “临死前,还有什么话想说?” 萧通仰天大笑:“江辰,这一局我又输给了你,但你该知道,就算杀了我你也依然无法挽回大局!” “有齐武山一万多人马给我萧通陪葬,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军人战死沙场乃是天经地义,动手吧!” 萧通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姿态,虽然死在江辰手里让他难以释怀,可北燕兵锋所向,大乾终究无力扭转颓势的大局,以及他死后北燕王庭必然震怒,等待大乾的将是一场彻底全面的战争。 如果因自己的死,进一步推动大乾的灭亡,那也是死得其所。 可江辰不想让萧通这样安心的死去,他要将残酷的真相说出来,一切都将从萧通的死开始。 “大乾当然可以改变局势,就在你死后不久,齐武山的一万多人就会穿过曲召河,跟东面的大乾军队完成汇合,而你们北燕会因为大将的死,陷入混乱和惊恐之中。” 江辰举手遥指辽城,接着说道:“不妨说说接下来我的计划,先进兵突袭齐武山,失去主将坐镇的北燕大军必定无心恋战,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退守辽城。” “可如果提前派一支精锐半道截杀呢?” 江辰扬起嘴角,将萧通往常嚣张的姿态,痛快地还给了他。 “你说什么?” 萧通深知如果真如江辰所说,那么北燕在战场上,将会迎来一次巨大的失利,而这失败的根源就在于他的死。 但萧通无法看透的一点是,要实施江辰所说的计划,那齐武山的一万多人就必须要能够全身而退才行,可曲召河无法强渡,到底有什么办法能替这些人解围呢? “江辰,你休想骗我,齐武山是走不出去的,那是一块绝地,我为那一万多大乾士兵准备好的葬身之地!” “曲召河在我手里,就会变成一条康庄大道。”江辰藐视地看着萧通,甚至透着一丝怜悯。 第一百五十二章 开始反击 北燕大军主帅萧通死了,被人枭首弃尸在白雪地上。 他的死就像是一场噩梦的开端,北燕接二连三在齐武山和辽城一带吃下败仗,不仅损兵折将不说,也失去了原本所占据的大片大乾疆土。 在齐武山,北燕大军原本围困着大乾的旗山铁骑残军共计一万余人,结果没想到根本无法横渡的曲召河,却在那天晨光微熹之时,迎来了浩浩荡荡的行军队伍。 而驻扎在对岸的北燕军队,则在昨夜的一场奇袭中尽数覆灭,他们到死都不明白,这支敌军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实际上,韩羽阳赶到辽城以东一带之后,就积极收拢分散在各地的残兵,并将他们迅速整合成军,又重振了士气和军威。 正是这支北燕人眼里的残兵败将,以惊人的战斗力发动夜袭,并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于是,原本被团团围困的旗山残军,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渡过曲召河,两军顺利合兵一处,为下一步行动争取到了从容布置的宝贵时间。 至于这一万多人到底是怎么渡过曲召河的,还要得益于江辰想出来的办法,那就是用盐。 曲召河之所以无法渡过去,是因为河面上的冰层不够牢固,尤其是日出之后气温转暖,冰层就会开始松动,而往冰面上泼洒足量的盐,则可以延缓冰融化的速度。 这也是为什么江辰让端木青带着玉坠,去龙江找林雪松帮忙的原因,只有这位一方首富才能在短时间内弄到那么多盐。 与此同时,被江辰从北燕军营中救出的那五十多人,一路往东安全逃离了北燕骑兵的追杀。 当时情况异常凶险,杀气腾腾的北燕骑兵几乎就要追赶上来,他们磨刀霍霍,放肆地发出狂笑声,可没过多久他们却发现了从远处升起的狼烟。 那是危险的信号,意味着大乾的军队就在前方,最终这些北燕人知难而退,放弃了这场追杀。 然而他们所忌惮的狼烟,其实只是耿冀一个人制造出来的,他之所以能及时出现在这里,也是听从了江辰的指示,一切都在后者意料之中。 北燕发现被围困在齐武山的大乾人不翼而飞之后,迎来的便是一阵迎头痛击。 大军主将被杀,营中噩耗频传,在感受到随时可能被大乾军队反包围的巨大威胁之后,北燕拔营北上意图退回辽城再作打算。 于是他们又不出所料地被提前埋伏在半道的旗山铁骑截杀,没有主将坐镇,无心恋战的北燕军队,失去了以往的嚣张气焰,在被堪比任人宰割的一番激战后,狼狈不堪地溃逃回了辽城。 自此,江辰一手策划了北燕的溃败,有意思的是他原本是作为大乾的和谈使臣前来北境,却最终将大乾推向了和北燕展开全面战争的边缘。 “江辰,其实有一句话我很早就想说,而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说出来是最合适的。” “让我先敬你一杯!” 韩羽阳端着酒杯,向江辰极为敬重地躬身施礼,而后饮尽杯中酒。 “我自问少年得志,意气风发,平生所遇之人繁多,却没有几个能让我由衷钦佩,而你是其中一个,我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佩服过一个人。” “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有多么高兴!” 江辰站起身,回敬了韩羽阳一杯,紧接着他又为自己斟满酒,朝着西边方向缓缓泼洒了一圈。 “胜利得来不易,这杯酒我敬那些像徐前兄弟一样,牺牲在北境这片土地上的勇士们!” “敬勇士!” “敬勇士......” 在场所有人都高举酒杯,他们的眼眶中泛着温润的热泪,虽然江辰还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旗军人,但他能在庆功宴上惦念着那些付出生命保家卫国的同袍兄弟,只这一点便值得大家深深的敬意! 短暂的庆祝后,军中营帐纷纷进入了暗无灯火的寂静之中,此时驻扎此地的旗山大军共计两万七千人,他们一部分由齐武山突围而来,一部分由韩羽阳从各处收拢归建。 剩下的一部分则是在遭受北燕大军凶猛攻击后,依然奋勇顽抗,最终成功后撤出来的残存主力。 这些人经历了太多生与死的考验,实在太需要休养生息了,士兵们可以趁着这个平静无事的夜晚好好养精蓄锐,而中军营帐中的几条人影,却依然透露着当前局势的紧迫和凶险。 别人可以安心睡下,但作为前线最高主帅的韩羽阳,以及他身边备受信任的战友们,却不能有丝毫懈怠。 “从齐武山撤回来的人,虽然对外宣称尚有万余人,但实际存活下来的不足八千。” 韩羽阳有些颓丧地说出实情,很多人都是在饥寒交迫之下死去的,他们没能等来生的希望。 “韩帅,如今朝廷那边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究竟是战是和?如果没有大后方的全力支持,我们也绝不可能继续坚守在这易攻难守的雪地平原之上。” 一名部将提出自己心中的担忧,这也是大多数人感到不安的地方。 韩羽阳说道:“我一直都说,守住北境就是守住旗山,我们驻守在这里便是望川城的最后一道屏障,如果北燕人攻陷望川,那么整个北境都将随之沦陷。” “此后,北燕大军可以随时从容地从望川向南进军,我们的旗山将会首当其中成为敌方的攻击目标。” 韩羽阳在军事战略上的判断十分清晰,简单两句话就说出了坚守望川的重要性。 接着,这位年轻的帅才将目光看向保持沉默的江辰,他需要寻求他的好兄弟的意见,两人此前的合作可谓相得益彰,他相信眼前的困难也将会由两人来携手渡过。 “江辰?”韩羽阳敲了敲桌案,后者这才回过神来。 “刚才我观察了一下地图,你说的很对,望川不能丢。可是我们也不能驻守在这种四面开阔地的平原之上,这是自寻死路的做法。” 韩羽阳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无奈道:“你以为我不想进城吗?只是无可奈何而已。” 第一百五十三章 北境门阀 大乾的北境一直被当地的门阀势力所统治,他们一方面向朝廷称臣,一方面具有很大的自主权,虽然不是诸侯国却又胜似诸侯国。 在这次北燕挑起战端后,北境的门阀势力偃旗息鼓,闷不吭声,他们就好像彻底消失了一样,对近在眼前的战事不闻不问。 大乾朝廷无法调动望川城内的北境军队,只能眼睁睁看着镇边军和从关内抽调出来的部队,陷入和北燕人浴血搏杀的泥潭。 现在凭着江辰的运筹帷幄,大乾终于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艰难地扳回了一些局面,可北境所面临的巨大压力依然不容乐观。 要想彻底将野心勃勃的北燕人赶回老家,一方面需要让朝廷上下一心,彻底放弃和谈的幻想,全力迎敌。 另一方面,则是需要北境全境人民的通力配合,一致对外,唯有满足这两个条件,大乾才能够度过这一劫。 韩羽阳之所以说他们不能退守望川城,正是因为北境的门阀不信任朝廷的军队,同样也就不会信任为朝廷效力的旗山铁骑。 那些北境权贵不能接受朝廷的军马进驻,所以只能在望川城外一马平川的平原上驻扎,可这种地势对于打防御战而言简直就是噩梦。 军中也有很多人对北境门阀深恶痛绝,他们在前线拼死卖命,这些躲在望川城中吃香喝辣的混蛋,却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换谁都要被气到牙根痒痒。 江辰了解到实情后,对韩羽阳道:“北境沈家看来很有问题,正如上次沈雪莺所说,他们似乎跟意图颠覆朝廷的玄炎府有所勾连。” “找个机会,我一定会会这个沈家,看他们到底是人是鬼。” 提到沈家,韩羽阳立刻皱起眉头,提醒道:“沈家和旗山素来没有什么瓜葛,不过有一件事你最好提前知晓。” “噢?什么事?”江辰听出韩羽阳语气有些加重,看样子这件事一定非常重要。 “两年前,沈家三公子沈庆生曾路过旗山,结果半途失踪至今音讯全无,这件事让沈家勃然大怒,他们认为沈庆生的失踪跟我们旗山有关联。” “不过在多方查证无果的前提下,又经皇上从中调停,北境和旗山两家这才没有因此交恶,只是从那之后北境和旗山就几乎没有任何来往了。” “虽然在此之前,两家人也来往甚少。” 江辰点点头,“原来还有这回事,所以他们虽然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旗山对沈庆生的失踪负有责任,但其实暗中对旗山怀有敌意?” 韩羽阳答道:“算是吧,沈家人在外但凡和我们旗山子弟相遇,也都是礼数周到,一团和气,但是跟他们接触时的感觉,总是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尤其是他们看着你的眼神,那不是简单的客套而已。” 从韩羽阳处了解到这些有关沈家的情况后,江辰对这个北境最大门阀世家更加感兴趣。 他觉得两年前的事肯定还没有过去,对于沈家上下的人而言,毕竟是家族断了一条至亲血脉,或许这些姓沈的家伙明面上客客气气,暗地里却在蓄意针对旗山。 要知道玄炎府正是处处针对旗山,处心积虑想要挑拨旗山和朝廷之间的关系。 第二天,江辰决定只身前往望川城,看看这座被门阀势力所把持的城池,到底是怎样的面目。 都说北境人性格粗鄙,毫无修养,本地民风非常彪悍,在民间也始终有着一种重文轻武的偏见,可是在这次大乾和北燕开启战端的时期,他们却并没有展露出强硬的作风。 江辰走在望川城的街市中,这里跟大乾王都大相径庭,有着非常浓郁的北国风光,和东境完全是两回事。 “来来来,走过路过可千万不要错过,我这里一字摆开的都是神兵利器,专门请天下有名的工匠亲手锻造,可以说是削铁如泥,无坚不摧!” 一名江湖人士正在大声吆喝,他手中拿着两把白晃晃的大刀,这样的光景在金阳城可是绝对看不到的。 皇城脚下决不允许有人当街舞刀弄枪,即便只是贩卖这些兵器也是不被允许的,可在北境最大的城市望川,却似乎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 城民们行色匆匆,大概是因为战事不断的原因,人们脸上鲜少见到轻松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凝重或是忧心的神色。 “诶,这位公子,我瞧你瘦瘦巴巴的,肯定是个读书人吧?” 卖刀的男人叫住江辰,说:“像你这样的读书人可不该来望川,在这里大家人人尚武,要不然你买我一把刀防身吧,这样就能安全一点。” 江辰瞥了这家伙一眼,淡淡说道:“这望川城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要刀干嘛?” “小兄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肯定是初来乍到,还不清楚北境如今的局面,且不说北燕大军近在眼前,随时都有可能兴兵杀来。” “单说这城里,也有不少盗匪流寇横行无忌,大家要想不受到这些威胁,那就只能自保。” 这男人一个劲儿地向江辰推荐他手中的刀,好像觉得江辰就该是个容易被糊弄的人。 结果江辰严词拒绝,他连对付萧通这样的北燕大将都是赤手空拳,及时用过刀? 他笑而不语,在男人有些不满的嘲笑中转身离去,这座望川城的确有点意思,每个人的个性都很张扬,而且还很强势。 然而这才仅仅是江辰体会如今北境局势的一个开始而已,他很想知道在战事频发的现下,北境的老百姓们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 “站住!你给我站住,在这望川城内你插翅难逃!” 忽然,一阵吵闹的追逐声由远及近,江辰扭脸一看是有一伙人正在追逐一个身形魁梧,体壮如牛的壮汉。 跑在前面的这个壮汉高大如一座小山一样,他接连撞翻好几个摊位,像头势不可挡的疯牛一样夺路狂奔。 原本拥挤的街市,人们迅速如潮水一般往两旁退去,给这些人让开了通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望川美公子 当这场追逐来至江辰眼前时,壮汉随手夺过那商贩手中的大刀,回身就劈砍了出去。 在背后猛追不舍的其中一人躲闪不及,被立刻砍翻在地,刹那间鲜血飞溅,惊煞旁人。 这人冲在最前头,结果没想到不幸成为了刀下亡魂,其他同伴见状也是大吃一惊,脸色煞白,连忙止住身势和壮汉形成了对峙。 “人熊,你敢在城中现身,就该想到自己在劫难逃,我们是不会放你脱身的!” 此时闲杂人等都已退避三舍,给他们让开了非常宽敞的空间,毕竟谁也不想被卷入这场拼斗之中。 江辰的目光被这个大块头吸引了过去,人家叫他“人熊”,看起来倒也十分贴切。 这壮汉虎背熊腰,身高将近九尺,站在人群之中他就是无可争议的焦点,又仿佛是一颗参天大树,让人心生敬畏。 另一边,正在对这样一个人进行追捕的,则似乎是望川城的守备兵卒,他们手中的武器是直刀,这种刀的特殊制式江辰十分熟悉。 当初被江辰所杀的赵司隶等人,也是用这种直刀,因此这把刀往往就能十分直观的表明使用者的身份。 双方在短暂对峙之后,立刻抡起刀凶狠的对砍起来,一方占据着体格上的巨大优势,而另一方则有七个人的人数优势。 一时间谁也不甘示弱,在吓人的刀刃相交中,不断有人被砍翻在地,手中的刀被击飞后又接着“咣当”落下。 周围传来人们阵阵惊呼声,七个人围剿一个,但这位号称“人熊”的壮汉却是越战越勇,竟然完全占据了上风。 恰在此时,有一个孩子从人群中跑了出来,在这种情况下双方那是搏命的恶斗,谁的手底下都不可能留手。 孩子在距离战斗非常近的位置,被吓得当场嚎啕大哭,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爹娘却不见踪影,大概是在刚才的混乱中跟孩子走散了。 “这孩子不要命了?” “谁家孩子啊,也不看管好?” 尽管有人站在人群中着急,却迟迟不见任何一个人上前将孩子拉走。 “铛!” 一阵脆响后,壮汉手中的刀竟然被对方的直到所击断,那半截飞出的刀尖,偏偏朝着无辜的孩子飞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及时出现,徒手替这孩子挡开了飞速射来的刀尖,众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围着孩子幸免于难而感到庆幸。 江辰将孩子护在身后,并耐心地安慰道:“别哭,孩子,你爹娘肯定就在附近找你呢,他们会找到你的。” 话音刚落,那人熊气恼地丢了手中这把断刀,改由徒手去跟对方搏杀,而江辰先是皱起眉头看了看这地上的断刀,然后又看向那个刚才自吹自擂的卖刀小贩。 “削铁如泥,无坚不摧是吧?” 卖刀的男人缩了缩脖子,赶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灰头土脸钻进人群开溜了。 战斗还在继续,人熊在体型和力量上面占据压倒性优势,这七个人不是被砍翻,就是被硕大的拳头击中后倒地不起。 看来他们是拦不住这大块头了,江辰倒是不在乎两放谁输谁赢,只是希望他们早点了事,别在殃及无辜路人。 “啊!”随着一声惨叫传出,这些守备兵卒最终全部倒下,运气好一点的只是断了几根骨头,而运气不好的人,则当场就被人熊给打死了。 人熊看着全部倒地的敌人,忽然仰天大笑着,将自己的得意展现的淋漓尽致。 “北境人熊,你可不要以为望川城没人能治得了你。” 一个年轻公子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随后一道挺拔高耸的身姿,也悄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人面容白净,轮廓分明,剑眉星目之间显露出不凡的气质,他一经出现立刻引起围观人群的激烈骚动,不少年轻女子更是大胆地搔首弄姿起来,意图引起他的注意。 江辰将身边孩子交还给终于找过来的一对夫妇,他原本打算就这样离开此地,毕竟他来望川城不是为了看热闹,不过眼前这个年轻公子的出现,让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是沈公子来了,太好了,这个恶人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就是,没有人是沈公子的对手!” 从旁人的议论声中江辰得知,眼前这个出现的年轻公子,正是北境门阀之首沈家的公子,沈应龙。 从年纪上看,这人应该是沈雪莺的弟弟才对,却不知道这两人之间是否还留有一些同宗同脉的情分。 “我要出城,谁能挡我?”人熊仰天大吼一声,他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却看起来更像是头充满了煞气的野兽。 沈应龙面不改色,他从容地挡在人熊去路上,并伸手做了一个挑衅的姿势。 “尽管放马过来,城门就在我身后不远处,你可以选择踩着我的尸体冲出去。” 沈应龙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很自然地上扬,彰显出他桀骜不驯的一面,而人熊也被他轻蔑的言语和动作所激怒,立刻不管不顾地往前冲了出去。 一时间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在关注着沈应龙的战斗,也不排除他们替这位贵公子捏一把汗,人熊终究是人熊,不仅力量惊人而且异常残暴。 在江辰的视线中,沈应龙果断迎着人熊冲了出去,敢于和体型比自己大两倍的对手正面硬碰,不知道应该夸奖这人的英勇果敢还是盲目自信。 可沈应龙赢了,仅仅只是交手了一个回合,人熊无力地瘫倒在地,而沈应龙却闲庭信步地逐渐走远。 这个人好像完全不在乎自己做了什么,或许他觉得一招干掉北境人熊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现场突然爆发出如雷般的喝彩声,有人激动地说:“沈公子,真不愧是望川城的美公子啊,不仅才气卓绝,超凡脱俗,连身手也是同样的强悍无比!” 接下来,一切欢声雷动都献给沈应龙,而他却没有半点回应,或者说他仅仅斜眼看了看江辰,除此之外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神情和动作。 第一百五十五章 南疆高人竟是我自己 事情好像变得有趣起来了。 沈应龙的出现让江辰不虚此行,他亲眼目睹了这位沈家公子的行事做派,虽然有点桀骜不驯,但终归是做了些好事,更难得可贵的是,这个门阀子弟不像其他纨绔那样无能。 一般而言,出身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大多是些庸才,这辈子能抱着家中金山银山安分度日的就已算是合格,若要求他们在父辈的丰功伟绩上更进一步,则是难比登天。 这跟他们自小成长的环境息息相关,过于安逸缺乏历练,无论想要什么都远比常人更容易得到,这都会让人滋生惰性,人皆如此。 显然沈应龙没有甘于平庸,通过他显露出来的身手不难发现,是有经过名师指点的痕迹,在面对北境人熊这样重量级对手时竟能一招制敌,在江辰所认识的人当中,可以轻松做到这一点的也不会超过三个。 由此可见,能够培养出这样一位杰出的年轻后辈,沈家必定是下了一番苦功的,要想维系豪门家族的地位与荣耀,后辈子孙全是酒囊饭袋那还得了? 通过沈应龙,让江辰对于手里掌握着北境生杀大权的沈家,又有了全新的认知。 江辰心中思忖着该如何去跟沈家杰出,不知不觉间已走出一段路程,这时前面不远处有个伙计打扮的小哥迎面跑来,一开口就喊出了江辰的名字。 “你是江辰江公子吧?沈家公子在前头酒楼设宴,说要为您接风洗尘呢!” 江辰的目光微微一滞,心说这个沈应龙原来早知道他在望川城,而且能在人群中准确无误地认出自己,这小子看来果真不简单呐。 既然人家盛情邀约,哪有拒绝的道理,这反倒是让江辰省了不少事。 就算不清楚沈应龙此举的目的是什么,但一向随机应变,灵活处事的江辰还是毫不犹豫地跟着小哥去了。 一路走上三楼,跟楼下人声鼎沸,觥筹交错的热闹场面完全不同的是,这里除了一张靠窗的桌子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周围竟空无一人。 伙计把江辰领到这里,便急急忙忙地跑下了楼。 江辰也不客气,径直走到桌前很自然地坐了下来,别管今天这摆的是什么宴,他都够胆子吃个酣畅淋漓,话说回来自从到了北境,他还没来得及吃上一顿地道的本地美食。 没想到最先请他吃这一顿的,居然是沈家公子沈应龙,待会儿可得对人家客气点儿。 稍等了一会儿,江辰不见正主现身,于是他自斟自饮起来,不过这壶中酒着实有点意思,让他不禁回想起了久违的味道。 “江大人久等了,刚才临时处理一些事务,无奈只能暂时走开。” 沈应龙满脸堆笑往这边走来,他看到江辰已经不客气地喝了好几杯,脸上也没有显现不悦之色,只是一个劲儿的表示歉意,各方面礼数那是相当周到。 “沈公子客气,我只不过一介草民,哪里是什么江大人。” “你是皇上亲封的朝廷使臣,真正的天授钦差,应龙自然不敢有所怠慢,听闻你今日进城,我昨日便定下这桌好菜,希望江大人不要客气,在我这望川城无论有什么事,你只管开口。” 从沈应龙说话的言语中,就不难听出人家把望川视作自家的地盘,那么整个北境自然也如同他们沈家的后院,在一个朝廷使臣面前说话如此轻率,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故意说给他听。 再者,沈应龙昨日就定下了这桌菜,看样子还是把酒楼三层给整个包下来了,这就有点让江辰不太舒服。 他要来望川城也不过是临时起意,知道他行程的人在军营中并没几个,沈应龙那是有天大的本事,才能提前得知这个消息。 江辰暗暗思忖:自古以来宴无好宴,沈应龙这是憋着劲要趁机敲打我一番? 所以今天这一出,意在展示他们沈家在北境的超强控制力,让城外大军不要轻举妄动? 江辰将思绪收回,脸上依然保持着从容淡定,他对这个沈应龙越来越了解的同时,也更加深切地认识到,北境现如今在整个大乾所处的位置。 两人互敬了几杯之后,沈应龙告诉江辰,他特意准备的这壶酒可以说是天下第一等,在北境更是价格奇高,千金难求。 “江兄,要论收藏天下名酒,我沈家可谓是当仁不让,很多在市面上早已难觅踪迹的珍品,也都能够在我府上得见真容。” “但要说近年来的好酒,还得是如今在你我手上的杯中酒,听闻是一位隐居在南疆名山大川中的高人所创,香气浓郁,口感清冽,一口下去喉间好似溪水潺潺,涓涓流送。” “这种感觉简直无可挑剔,令人欲罢不能。” 说着,沈应龙一饮而尽,放松惬意地享受着美酒由咽喉流入胃中的整个过程,看起来十分陶醉。 江辰笑了笑,随口附和着夸赞了这酒的美味,但其实他此时心里正憋得很难受,几乎就要马上笑出声来。 沈家公子一脸回味地述说着品酒之道,却不知道其实这酒就是由江辰亲手酿造的“江月白”,当他说到隐居南疆名山大川的高人这一茬时,江辰差点就没绷住。 “这江月白沿途我也见过不少店家在贩卖,应该不难寻觅吧?”江辰明知故问,就是为了逗一逗有些班门弄斧的沈应龙。 果然,这小子马上纠正道:“江兄说笑了,市面上的确有不少江月白可以买到,但那些却不是南疆高人亲手酿造的那一批。” “如今的江月白是被一个姓林的酒楼老板雇人酿造,但口感却要差之千里,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这倒是不假,自从江辰离开山关镇,林清玄就接手了酿造江月白的事,不过在没有江辰的从旁指导下,他无论请来多么厉害的酿酒师,都没办法酿造出口感完全一样的江月白。 最好喝的依然是江辰亲手酿造的那一批,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这些江月白的存货只会越来越少! 第一百五十六章 北境之主 沈应龙夸赞江月白乃是当今世上第一美酒,这话让江辰听了很是受用。 他很想告诉这位沈家公子,酿造出这美酒的人正是他自己,不过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罢了,跟他显摆这个做什么,还不是对牛弹琴。” 江辰能亲手酿造出如此美酒,那品酒的境界更是高绝,沈应龙刚才这番夸夸其谈,无非是在班门弄斧而已。 在江辰眼中,沈应龙.根本就是个不得其门而入的门外汉在附庸风雅,跟这种低层次的人聊酒,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吗?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回忆起当初在金阳城,跟那位乞丐老伯分别时的场景。 酒逢知己千杯少,这话真是一点都没有错,江辰觉得自己和那老伯怎么聊都很尽兴,觉得时间都不够用,而此时坐在沈应龙对面,他却只感到乏味。 好不容易跳过了酒这个话题,沈应龙又当着江辰的面,夸赞起这座望川城如何城坚池固,牢不可破。 江辰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么厉害,挡得住北燕大军吗?” 气氛几乎一下子凝固,沈应龙随后发出的笑声打破了僵硬的局面,但两人彼此都意识到,这酒喝到这个份上是时候聊点正事了。 沈应龙率先开口说:“江兄,北燕势大,又遭新败,他们势必会卷土重来,大举进兵,我不知道你们接下去要作何打算?” “若是驻扎在望川西北方向的平原上,是绝对挡不住北燕骑兵的,他们只需一个冲锋就能把旗山的那些残兵败卒杀个片甲不留。” 说到这里,沈应龙很合时宜地顿了顿,留意观察了一下江辰的反应。 谁知江辰深以为然地重重点头,赞同地说:“没错,我也正为此事发愁。” “虽然知道这样驻军无险可守,敌军一旦来犯势必四面楚歌,但很可惜除了这样做别无他法,或许沈公子能帮我们解燃眉之急。” 沈应龙轻笑起来:“江兄,你在齐武山设计诱出北燕大将萧通,还将他当场枭首,这对于你而言是千古留名的辉煌战绩。” “可是,这样一来大乾和北燕断无再和谈的可能,敌军虎踞辽城,大有鲸吞北境之势,这样的局面对大乾朝廷而言真的好吗?” 江辰默然不语。 “实话说,我对朝廷是否有能力抵御北燕来犯充满了怀疑,就算旗山大营的每个人都愿意拼死一战,那也毕竟只是一军之力,当臂挡车,没有什么好下场。” 沈应龙苦口婆心,他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他是希望大乾和北燕完成和谈的,这样北境至少可以在短时间内免遭兵燹之祸。 言语中他也坦露出对江辰这次诱杀萧通的不满,这损害了整个北境的利益,又或者说是影响了他们沈家的利益。 耐心等沈应龙说完,江辰才不慌不忙地开口:“沈公子怕是误会了,我不是旗山的人,他们想怎么做,何时做都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也只不过跟萧通有些私人恩怨而已,有些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那都是身不由己。” 江辰百般无奈地摇起了头,忽然开口问沈应龙:“事已至此,沈公子应该也不是纠结过往的人,现在除了合力抗敌还有其他出路吗?” “所以,我这次来也想要问问你们沈家,望川城是北境最后的壁垒,让城外大军入城对彼此都有益助,为什么你们要拒绝?” 没想到沈应龙却哈哈大笑起来,“江兄是不是误会了,我沈家哪有这个本事阻止大军入城,这可冤枉我们了。” 沈应龙矢口否认有这一回事,他还当场表示沈家不过是个本地世族而已,现如今家族中在朝廷任职的人数不过寥寥,最大的官职也仅仅是礼部侍郎罢了。 试问他们沈家又哪里来的这么大能量,可以在望川当家做主,拒绝大乾军队入城呢? 别看这小子说的冠冕堂皇,看似有理有据,实则是在扮猪吃虎,借机堵住江辰的嘴。 高手之间过招,往往就是这么有意思,别看两人饮酒对坐,谈笑风生,关系好到就跟多年相交的挚友一样,但实则言语机锋,暗自较劲。 江辰也不戳穿沈应龙,而是问道:“这我倒是孤陋寡闻了,都说沈家是北境门阀之首,又哪里容得下其他人在望川城做主?” “那当然是州牧大人。” 沈应龙说北境情况虽然有些特殊,但整个冀州之地还是州牧大人说了算,到底是不是应该让大军入城,自然也得请示本地最高官员。 “江大人,我看不如这样吧,就由我来为你引荐,晚上安排你去见州牧大人,只要他能点头同意此事,旗山大军随时都能进入望川城。” “那就有劳了。”江辰表面上客气,但对沈应龙如此主动配合的态度,还是心存疑问。 北境在大乾版图上属于冀州之地,这里当然也有朝廷敕封的州牧,主管一州之事。 只不过强龙难压地头蛇,被委派冀州上任州牧的官员那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他们在北境为官的心头大事,不是想着如何为本地百姓民生造福,而是要费尽心思处理好跟诸多门阀世家的关系。 一州之首能怎样,封疆大吏又如何? 江辰虽然没有在朝廷当官,却对这背后的事情看的相当透彻,现在沈应龙将麻烦事一推四五六,直接甩给了州牧,那州牧就真的敢吭声吗? 没有他们沈家点头,州牧是绝对不敢擅自做主的。 所以江辰料想,等晚上见了冀州牧,最后这件事也会不了了之,根本就是白白浪费时间,但他还是要领受沈应龙的好意,驳了人家的面子这事就更不好谈了。 江辰最终的目的,就是让望川城开门迎旗山大军入城,如此一来望川城内将会有五万多人驻守,等北燕大军杀到也能拒城而守,绝不会让敌人轻易攻取。 就这样,沈应龙定下时间地点,让江辰届时直接过去面见冀州牧,这样安排可谓细心周到。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场凶杀 夜幕降临,望川城几乎一下子沉寂下来,跟白天喧闹的景象形成鲜明反差。 街市上那些商贩早早便收拾起来,然后缩着脖子脚步匆匆地赶回家去,这里一旦没了阳光暖照,天气就会变得异常寒冷,因此就有了这样的习惯。 北境的天暗得特别快,大家更愿意躲在家里烧起暖炉,鲜少有人出来走动,只有几家酒楼依然灯火阑珊。 江辰闲逛了一阵,等到了约定的时辰后,便往一户高墙大院的人家门前走去。 “咚咚......” 才敲了两声,这门就“哗啦”一声从里面打开了,迎出来的是一个丫鬟,上下打量了几遍江辰后,明确了来客的身份。 “老爷吩咐过,若是江大人来就请直接去西苑书房,老爷习惯在那里待客。” 江辰点着头,一路被这个丫鬟带到书房前,后者轻轻扣了几下房门,向里面通报一声之后就独自离开了。 这一路进到府中内苑,江辰心中奇怪为什么这么大的一座府邸,沿途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除了刚才那个丫鬟以外,难道其他人都躲在屋子里吗? 可他同时也留意到,能瞧见的屋子里都没有亮着烛火,整个府里静谧无声,在这种陌生而又过于安静的环境中,人会不由自主地感到不安。 这里未免也太安静了点吧? 心里正起疑间,书房内突然传出一阵杂乱的声响,江辰顿生警觉。 当他推开房门进去一瞧,只见屋子里的桌椅,书架等摆设全部倒翻在地,原本摆放在桌案上的文书、砚台和茶杯也凌乱的分散在地上,黑色墨汁不住地流淌出来,几乎让屋内无法下脚。 江辰觉得这件事非同寻常,刚刚迈出的这一步也被他及时收了回来,强烈的直觉在警告他绝对不能继续往前走,否则很可能会出事。 正当他打算转身离开时,一个人影直挺挺地站在对面,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形成了对视。 这人是刚才明明已经离开的那个丫鬟,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又回来了,可她现在看着江辰一言不发,浑身上下似乎在很用力地将身体绷紧,这模样十分诡异。 江辰说道:“书房里很乱,我没看见你们老爷。” 丫鬟没有反应,于是江辰干脆快步上前,等他距离这丫鬟还有两步距离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赫然发现,这丫鬟早已气绝身亡,在她的背后有一根木棍支撑着身体,这才造成了让江辰误以为人还活着的假象。 丫鬟私募明目,又被凶手以这样的方式戏虐了一把。 江辰当机立断,决定不再继续逗留,此处已是是非之地,他要尽快离开这里,否则就会有一个天大的罪名被加到他的脑袋上。 这里是冀州牧的府邸,一个丫鬟的死并不是最致命的,以江辰对眼下所见所闻做出的推断,他相信这位冀州牧也早已遭人毒手。 尽管他并没有发现其他尸体,但这里透着一股浓浓的阴谋的气息,他根本就是被沈应龙给算计了。 江辰的直觉很准确,可他没有能够及时逃离现场,因为正当他要找路离去的时候,周围开始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听这动静至少有数十号人在往他这边赶来。 圈套嘛,自然是环环相扣,里面一出动静,提前埋伏在外头的人就会迅速展开行动,两者之间必须配合得天衣无缝。 “站住!” “狗贼,你杀害州牧大人,罪大恶极,来人啊给我拿下!” 一队官兵从四面八方往这边涌进来,几乎眨眼间就把江辰团团围住,此时他若是想强行逃离,也根本没有留给他任何一条退路可走。 既然本身就是个陷阱,那就没有什么话可说的,江辰固然可以凭着惊人的身手从这里冲杀出去,不过为此需要浮出的代价也是相当惨重。 一方面他杀害冀州牧的事情会被坐实,然后就是遭到没完没了的通缉与追杀,另一方面他也没有机会再给自己洗脱嫌疑,沈应龙却可以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 “你好好想想,这种情况下还打算负隅顽抗的话,会是怎么样的下场?” 明晃晃的刀锋整齐划一地对向了江辰,他稍有些什么举动,这些人就会一拥而上,到时候将是一副怎样的场景几乎不难想象。 这位身披甲胄的部将接着警告江辰:“不要企图反抗,老老实实放下手中的兵器,你将会被押入大牢,到时候自然会对你做出一个公正的审判。” 明明是栽赃陷害,却一本正经地演着公正无私的戏码,江辰只觉得这人说话相当具有幽默感。 他亮出双手,淡定地说:“你看我身上像是有武器的样子吗?” “我一没杀人,二没越货,我反抗你个头!” 不管怎么样,半个时辰后江辰被带入望川城地牢中,两名狱卒对他简单搜身之后,就把他单独关在了一座牢房内,此后整晚都没有人再来理会他。 据说这些人在书房的角落里,找到了被书盖在下面的冀州牧的尸体,他遭人杀害的时间,就是江辰走进去的时候。 准确来说,是凶手得手之后,江辰第一时间走进了书房,这就给了幕后黑手一个非常完美的时机,来诬告杀人者就是江辰。 等到第二天,冀州牧被人杀死在自家书房内的消息传出,相信整座望川城都会为之一惊。 江辰静静坐在牢房内,将整个事件的全过程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不得不说对方做得相当精妙,他此时所能想到的破绽,几乎都被提前预想到了。 “沈应龙,这才是你用来招待我的方式啊,真有趣。” 江辰默默地赞扬了沈应龙,他从第一时间就很清楚地知道,设计这一切的人正是沈家大公子。 如果不是沈应龙说出时间地点,引江辰在恰到好处的时间前往那座府邸的话,那么这场阴谋就根本无法展开。 对了,还有那个无辜被杀的丫鬟,也成了这场阴谋的无辜受害者。 第一百五十八章 替罪羊 这望川城的牢狱之中暗无天日,江辰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之后,醒来发现周围依然闪烁着昏暗的灯火。 关押他的这间牢房没有窗户,只有以精铁锻造的牢门外,有些许光线投射进来,但也仅能够勉强看清三步之内的事物,只比伸手不见五指强那么一点点。 江辰伸了个懒腰,也不理会从走廊另一头时不时传来的哭嚎声。 他知道沈应龙将自己弄进这牢狱内,早晚是要有所行动的,因此他也不着急想办法出去,任何为自己喊冤叫苦的行径更是毫无意义。 倒不如省下这点力气,好好养精蓄锐来得明智。 以江辰的聪明才智怎么会想不明白,这种时候更是不能有丝毫慌乱的情绪,尽管那些凄厉的叫喊声让人心烦,可他依然要心如止水,处变不惊。 虽然沈应龙并没有现身,可两人之间隔空的心理博弈已经展开。 沈应龙此刻也必定在想,要如何给江辰施加更大的精神压力,压垮一个人往往可以通过肉体和精神两个层面来达到目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不过江辰早已打定主意,既来之则安之,如何破局虽然看上去难比登天,但也绝不是毫无机会。 他盘腿坐了起来,平静地进入到闭目养神的精神状态中,而牢房外扰人的动静依然没有停下,不知道是什么人正在遭受着严刑拷打。 从王都金阳的水榭地牢,到现如今的望川城牢狱,江辰的身份陡然发生了变化。 他不禁自嘲地抿嘴一笑,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有蹲大牢的一天,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更可气的是被沈应龙给结结实实算计了一回。 也不知过去多久,牢房外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次抬起和落下之间,伴随着铁链由地面划过的清脆声响。 “什么北境人熊,我看不过是块头大一点而已,上了大刑之后还不是喊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全喷出来了。” “你还别说,这大家伙壮得跟狗熊似的,看起来挺能唬人的!” 两名狱卒的交谈声,传入江辰耳中。 原来那个被沈应龙一招击败的人熊,也被关押到了这里,刚才就是他在受刑时发出的叫喊声。 不知怎么的,江辰开始有些同情这个大个子,因为他意识到既然沈应龙能使阴招诬陷他杀害冀州牧,那么这个人熊老哥会不会也是被冤枉的呢? 虽然江辰并不清楚,他们给北境人熊的罪名是什么,但正邪之分但凡跟沈应龙牵扯到一起,那就没有那么清晰分明了。 “江兄,没想到要在这里跟你再会。” 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声音如期而至,江辰此前已听见脚步声,这个沈应龙惺惺作态的样子令人觉得可笑。 打开牢门,沈应龙快步走了进来,他的脸藏在一片昏暗之中,但从说话的语气来看,他倒是对江辰的遭遇颇具同情。 “我也是才听说了此事,没想到冀州牧赵大人竟死于非命,偏偏就让江兄给撞见了。” 江辰说道:“这么说来,沈公子认为我没有杀人?” “那是当然,我和江兄虽然这才见过第二面,但我们把酒言欢,意气相投,我深知你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杀赵大人的必定另有其人,只是江兄运气不好,给人家当了替罪羊。” 沈应龙说的煞有介事,完全是一副江辰的至交好友前来表达关心的架势,可两人之间彼此心照不宣,沈应龙又怎么会不明白,其实江辰早就认定他是这一切的幕后主脑呢。 但这层窗户纸还真就不能马上捅破,两人之间的博弈仍在继续。 “江兄,请吧,你随我去将事发过程的所见所闻全部写下来,我会竭尽所能还你清白。” “那就先谢过沈公子了。” 江辰没有拒绝,他倒是要看看接下来沈应龙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对付自己,现在他已身陷囵圄,沈应龙如果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那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一路穿过狭长而幽深的走廊,江辰注意到两侧牢房中,一双双眼睛正在黑暗中悄然无声地盯着他们,也不知道这牢房内关押的都是些什么人,但他猜测应该是些极度危险的罪犯。 因为这整座监牢的布局跟寻常牢狱有所不同,最鲜明的特点就是内部结构复杂,一条条长廊呈回字形分布,连通两侧数十间牢房。 若有人要从牢房中逃离此地,就只能沿着这条促狭而幽深的长廊绕出去,但途中必定会被狱卒发现,并且这是唯一的出路。 这座监牢在修建时,还特意压低了高度,江辰若是原地起跳,就很容易直接撞到头顶,这也是为什么光线昏暗的主要原因之一,刚踏进这里的时候就能给人一种非常强烈的压迫感。 另外,监牢内部随处可见用精铁锻造的牢门,就连牢房和牢房之间浇筑起来的墙壁,也是格外坚实,没有任何可趁之机。 虽然从级别上来说,跟金阳城的水榭地牢还不能算是同等水平,但也绝对不是轻而易举就能逃出去的,江辰在观察到这些线索后,也为此暗暗感到头疼、 这将意味着,他凭自己的能力要想脱身,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一路继续往前走,江辰被带到了一片相对宽敞的区域,由身后狭窄的长廊走出,眼前灯火通明,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瞧见了北境人熊,此时大块头的手脚都被铁链所束缚,而且四条铁链绷得很紧,几乎让他连稍稍移动一下身子都做不到。 更难受的是锁住他脖子的那一条粗链子,被人刻意调整了高度,使得人熊唯有时刻保持踮起脚尖的姿势,才能够确保自己可以顺畅呼吸。 他一旦松懈下来,这条铁链就能直接缠紧他的脖子,让他在痛苦的窒息中丢掉性命。 “这人到底犯了什么罪?”江辰开口问道。 沈应龙先是一怔,仿佛在说你自己都大祸临头了,还有闲心管人家的事? 但他还是回答说:“叛国重罪!” 第一百五十九章 借刀杀人 叛国吗? 这个回答让人感到有些困惑。 沈应龙说:“这北境人熊常年待在两界山,而那座山正好屹立在大乾和北燕的疆土之间,北面的山坡归北燕人所有,正因有此特殊之处,也为他通敌卖国提供了便利。” “人熊名义上是个猎户,但实则将我大乾北境的情报暗中传递给北燕,经过我们查证核实,北燕这次兴兵进犯前,正是得到了充分的情报,才决定向我大乾发动战事的。” “他真是罪该万死。” 沈应龙说到这里,竟是涌起满腔报国热血,对这个所谓背叛大乾的叛徒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可那又如何? 江辰觉得这大概又是个被强行扣上的罪名,因为这人熊看起来不像是那种狡诈阴险之徒。 如果说这人犯下了烧杀抢掠的罪行,那么倒是有八、九成的可信度,因为这人看起来就是荒蛮凶暴,杀人嗜血的模样,可要说他通敌叛国,好像就有点不对劲了。 一个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猎户,他有什么理由出卖大乾呢? 求财吗? 还是为了追求功名利禄,锦衣玉食呢? 这对于一个安于生活在山野之中的人来说,真的具有诱惑力吗? 江辰心中已是了然,在继续跟沈应龙往前走时,他随意地踢开地上的木块,正巧飞到了人熊脚下。 “江兄,请不要介意,这里是审问犯人的小间,看起来是挺吓人,不过这都无须担心,你安心在这里写下事情的全过程,到时候我自然会替你申冤,洗脱你的嫌疑。” 这小间只有牢房的三分之一大小,里面放着一张桌案一把板凳,人坐在里面就有一种待宰羔羊的感觉了。 因为这小间的三面墙上,挂着许许多多五花八门的行刑用具,它们看上去锈迹斑斑,有不少还带着扎眼的血迹,但同时它们又仿佛时刻透着刺骨的寒芒,让人心生恐惧。 “江兄,你就慢慢地写,最好将全部细节都写出来,越详细越好。我去为你准备一些好酒好菜,咱们待会儿继续对饮畅谈。” 沈应龙笑着退出小间,脚步声由缓慢从容逐步加快,最终消失在了江辰所能感知到的范围。 此时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张白纸,还有一对笔墨,可真的要像沈应龙所说那样去写吗? 让江辰感到奇怪的是,沈应龙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目的,看起来他就真的像是要帮江辰洗脱嫌疑一样。 不对,沈应龙费尽心思搞出这么多事,究竟为了什么? 先是假意讨好,接着暗中陷害,再加上现在假惺惺地表示要帮忙申冤,这一切必定有一条绝对无法绕开的理由,将三件事整个串联在一起。 就在江辰冥思苦想之际,由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异响。 这动静听上去,像是某种铁器掉落在地的撞击声,而紧接着这样的声音,居然接连不断地传出,监牢内的气氛顿时变得莫名紧张起来。 江辰这才注意到,他所身处的小间是没有门的,而长廊上开始传出凌乱的脚步声,并且正是朝着他这里而来。 “是打算杀人灭口吗?” 江辰忽然想明白了,沈应龙之所以将自己骗到这里,就是为了杀他。 沈应龙当然完全可以直接动手,可他想的是借他人之手杀江辰,而在这座牢狱里他可以很方便的找到乐意这样做的人。 “真是你杀了我们将军?” 很快,第一个人出现在江辰面前,他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过来,神情中竟是参杂着失望和愤怒的情绪。 而在这个人身后,还有很多人影迅速围拢过来,说不清楚此时在外面长廊上到底聚集了多少人,他们都是被关押在这里的囚犯,却不知道是谁将他们的牢门全部打开了。 江辰现在要感谢这个空间狭小的小间,因为狭窄的门口只能容一个人通过,所以这就将大批囚犯阻隔在了外面,这样确保江辰不至于腹背受敌,遭受大量围攻。 可与此同时,他也算是被彻底堵死在了里面,要想从这里安全脱身,看起来仿佛是痴人说梦。 “真是你杀的萧将军?”有人再次问出同样的问题。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很迫切地想知道答案,通过他们所使用的称谓就不难发现,他们全都是北燕战俘。 现在江辰开始明白,为什么沈应龙要将自己弄到这里来了,跟这些北燕战俘关在一起,的确是个借刀杀人的绝佳手段。 江辰面对这些虎视眈眈的囚犯,淡定地回答说:“萧通的确死在我手里,我还将他脑袋砍了下来送去北燕军营,现在北燕大军退守辽城,没敢再出来兴风作浪。” “这就是你们想要知道的答案,我现在告诉你们了。” 站在最前面那人,再次打量了一下江辰,他心中的疑惑也很简单,就眼前这个看起来脸蛋白净的文弱书生,怎么可能杀死他们心目中战无不胜的萧将军? 这次他们追随萧通杀向大乾,一路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现在逼得大乾节节败退,耻辱乞和,怎么可能会是如今这般局面? “就凭你也敢说杀了萧将军,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我是江辰,我会对我说过的话负责。” 江辰身处险境,却临危不乱,因为他知道现在害怕也没有用,任何心存侥幸的心理只会让自己变得软弱,此刻一股傲然豪气油然而生。 犯人中有人听见江辰两个字,马上说道:“对,那个杀害萧将军的人就叫江辰,谁他肯定没错!” 这人是最近才被关进来的,因此知道一些外面当前的形势,有他的话来佐证,这些人对江辰的恨意骤然提升了几十倍。 他们所尊敬的萧将军竟被这个人所杀,那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当然是报仇雪恨! 北燕人向来睚眦必报,何况是如此深仇大恨,当前一人率先朝江辰发起攻击,而他身后其他人也终于有机会冲进来,场面顿时变得极其混乱。 “狗贼,纳命来!” 第一百六十章 葬身之地 沈应龙请客摆宴是为了提前试探,设计陷害则是为了铲除隐患。 江辰面对如狼似虎的北燕战俘,他心中忽然变得通明起来,将一切都给想明白了。 在此之前,他和沈应龙之间并无交集,唯一存在冲突的地方就是两人对待当前北境情势的不同态度。 沈应龙要除掉江辰,那就表明以他为代表的沈家,乃至整个北境门阀势力都对战事不感兴趣。 他们不想跟北燕为敌! 这样的态度完全是出于他们自己的利益考虑,或是心存偏安一隅的幻想,或是希望用和谈的方式避免战火,但总而言之江辰的出现,破坏了他们的期待。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态度和立场,这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之分,但这就表明了整个北境门阀势力的态度,是都急切地希望朝廷放弃无谓抵抗。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一种卖国行为,对北境而言委曲求全就真的能保一方太平吗? 站在这样的立场上来看,将北燕大将枭首示众的江辰,以及跟江辰互相配合,打算继续抗击北燕强敌的旗山,都是北境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 沈应龙想除掉江辰,却又不想背上残杀抗敌英雄的罪名,因此就要借这些北燕战俘之手,让江辰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 要知道自从杀了萧通,主导前线反击北燕之后,江辰的名字在北境已成为一个燃燃升起的新希望。 在面对来势汹汹的北燕大军时,大乾的抵抗看起来软弱无力,他们败绩连连,孱弱不堪,北境的百姓们屡遭荼毒杀戮,近百年来他们未曾遭到过如此屈辱。 正因为如此,江辰手刃北燕大将军萧通,并将其枭首的事迹极大的振奋了人心,让始终被笼罩在阴霾中的北境,重现一片曙光。 然而,北境门阀不需要曙光,也不需要这个英雄。 “杀啊!我要将他挫骨扬灰,以祭奠萧将军在天之灵!” 这些被彻底激怒的北燕战俘,前仆后继地朝江辰冲过来,在狭小的空间内很快就挤满了人,这种情况下根本连伸直手脚都很困难。 江辰抬手挡开好几只冲自己面门而来的拳头,这时也分不清这些拳头到底谁是谁的。 再这么下去,光是这些人挤在一起,就可能踩死好些人,江辰看准时机踩着桌案一跃而起,顺势从这些北燕战俘的头顶一路踩过去。 他顺利从门口夺路而出,但长廊上依然有好些战俘在等着对他扒皮饮血,大肆泄愤。 “江辰跑出来了,快追!” 有眼神好的大喊一声,追着江辰就跟了过来,只是在嘈杂的环境下,大多数人却并没有留意他到底在喊些什么。 一阵混乱的激斗之后,江辰打翻几个试图靠近他的北燕战俘,但这些人像是潮水一样不断地向他涌来。 “你们还真是难缠。” 江辰没能一路通过长廊,中途很快就被更多的人给堵在了原地,而他也很清楚其实无论跑到这座监牢的哪个位置,他都会被这些人纠缠。 这坐监牢现在就像是一片炼狱,是沈应龙为他安排好的葬身之所,既然出不去就只能硬着头皮扛下去,反正他是不打算死在这种烂地方的。 “他就只有一个人,弄死他难道还不容易吗?” “对,我们要为萧将军报仇,报仇.......” 这些北燕战俘被江辰一通闪转腾挪,弄得有些暴躁起来,他们原以为干掉他是很简单的事情,却没想到费了半天劲居然还没能碰到这小子衣袂。 现在局面对江辰很不利,这里是一片宽敞的空间,没有刚才小间那样狭小的出入口,这些北燕战俘们能够同时出手,展开围攻之势。 “快......帮我解开,我可以帮你。”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江辰回头看去原来是北境人熊。 “你确定要趟这个浑水吗?”江辰提醒这个男人,自己这处境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就要丢了性命。 而北境人熊却说:“你帮了我,我也帮你,死有什么好怕的。” 江辰看向人熊脚下踩着的木块,先前就是他踢来这木块,好让人熊能够垫在脚下,不至于会被锁住咽喉的这条铁链子勒死。 “当啷!” 几声清脆的声响过后,束缚北境人熊的铁链子悉数落地,这大块头活动了一下手脚,虎视眈眈看向这些北境战俘。 “沈应龙说你通敌叛国,有这回事吗?”江辰问道。 “去他大爷的,回头再见到他,我要捏爆他的脑袋啊!” 北境人熊面露凶光,朝着围在身前的北燕战俘们猛扑过去,他这一动起来就像是一座移动的小山,那压迫感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啊!” “快挡住他,该死的......” 北燕战俘原本站在一处,现在却像是一群疯狂逃窜的羊羔,他们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正面挡住人熊,躲避是他们脑海中第一时间所能给出的反应。 江辰看着这一幕,心说这人熊的实力分明很强,在跟沈应龙交手的时候,他也应该占据绝对的力量优势。 可怎么会被一招就打败了呢? 或许这件事原本也不是真的,而是沈应龙采取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反正从人熊此时所展现出来的战力而言,沈应龙要想一招击败他,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在江辰和北境人熊两人联手之下,这些北燕战俘很快败下阵来,尽管他们在人数上可以说拥有着绝对优势,可强悍的实力在任何时候,都是最大的决定性因素。 与此刻监牢内混乱的局面不同,大牢外一座清新雅致的凉亭内,沈应龙正在悠然自得地喝着江月白。 “事情办得如何了?” “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中,只是江辰这么一闹,把我们原有的部署都给打乱了,这还需要一些时日。” 沈应龙有些不悦,接着对站在身前的一个男人说:“计北,我一直都很相信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那是当然。”计北露出一抹阴鸷的笑意。 第一百六十一章 沈家的夙愿 半个时辰之后,监牢内的喊杀声渐渐停息。 一名狱卒前来禀报道:“公子,里面没动静了。” 沈应龙微微一笑:“噢,那咱们的抗敌英雄算是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才刚刚成为北境百姓们心目中的英雄,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令人不胜唏嘘啊!” 他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关系如何亲密呢。 实际上,沈应龙心中正为自己天衣无缝的计谋春风得意,江辰的出现差点让他们沈家的百年大计毁于一旦,而现在他总算是除之而后快了。 计北笑言道:“这个江辰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很可惜不能为我们所用,当初要是能对他好言相劝,说不定就能将他拉入玄炎府。” “就算只是一枚棋子,他也是众多棋子中最耀眼的一枚。” “这次你是靠着他从金阳城脱身的,因此这样说我能理解,但北境不需要什么人才,因为有你有我足矣,我们需要的只是数不清的马前卒而已,随时可以利用,又随时可以被舍弃。” 沈应龙毫不客气地夸口道:“放眼整个北境,不,应该说是整个大乾天下,没有人能如你我般珠联璧合,袖掌乾坤。” 计北点头称是,同时他也不忘给足沈应龙面子,谦称自己与之相比犹如夜中萤火,无法和长空皓月相提并论。 沈应龙也不客气,再次发出了得意的笑声。 “对了,赶紧进去把江辰的脑袋带出来,晚了我怕他连全尸都保不住。” 狱卒应诺一声,立刻脚步匆匆地赶回牢狱中。 此地是在监牢外的一座小庭院内,算不上有什么景致可言,但沈应龙此刻的心情却是极好,他自诩为北境最卓然出尘之人,这里的一切都尽在他掌控之下。 无论是江辰也好,旗山也罢,亦或者是远在金阳深宫之中的老皇帝,谁也别想妄图染指北境,沈家自有一条亘古未变的道路需要他去开拓。 过不多时,那狱卒从庭前经过,计北此刻已不在这里,沈应龙自斟自饮依然兴致颇高。 “慢着!让你去取江辰的人头,你怎么空手而归?”沈应龙叫住狱卒,当场质问起来。 狱卒回答:“禀公子,那些北燕战俘对江辰深恶痛绝,等我回去时他的尸体已被毁坏,尤其是这颗脑袋......” “呃......早已面目全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沈应龙将手中酒杯往地上一摔,怒斥道:“究竟是谁干的?那些战俘不知道江辰的人头对本公子很重要吗?” “带我去看看!” 于是,狱卒领着沈应龙走进监牢,敞开大门的一瞬间,遍地横七竖八躺倒的尸体跳入沈应龙眼中。 满地狼藉,鲜血横流,可想而知先前在这里发生了一场怎样血腥的杀戮,这些北燕战俘个个都是北燕大军中的勇士,他们身经百战,桀骜不驯。 而江辰却势单力孤,根本无法想象他究竟是怎样杀死这么多人的,但最终他也还是死了,无比的悲壮,又令人感到可怜。 沈应龙在这些地上的尸体中找寻目标,但全部都是那些北燕战俘,其中并没有看到他所期待的江辰的尸体。 “江辰的尸体在哪?” “在里面。” 狱卒领着沈应龙继续穿过幽深的长廊,在走到一间敞开着门的牢房前停了下来。 “就在这里。” 沈应龙进去一看,这个趴在血泊之中的尸体将整张脸埋在下面,根本看不清楚面目,不过尸体身上的衣着倒的确是江辰的。 “江辰,你也不过如此,真以为我会把你当上宾一样款待吗?一切只不过是我的计划而已,实话告诉你北境即将脱离大乾朝廷的掣肘,他日这片冰雪之原必将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世人面前。” “大乾也好,北燕也罢,都休想再奴役北境,我们沈家数代人呕心沥血,只想做成一件事,那就是立国!” “等大功告成之时,我沈应龙必会为你焚上一柱香,毕竟你的死将帮我在实现目标的道路上再进一步,好了,现在我需要借你的头颅一用。” 沈应龙说完俯身翻开尸体,结果他顿时大吃一惊。 等反应过来此处有诈时,身后的这名狱卒已将牢门直接锁闭,并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沈应龙看着江辰缓缓抬起的面孔,有些不甘地说道:“江辰,我一时大意竟让你拙劣的诡计得逞了,这实在是我的一大失误啊。” “看来喝酒误事,刚才是我自己过于松懈了。” 沈应龙到了这个时候,只说是自己过于疏忽大意,却拒绝承认江辰的这一手把戏的确令人防不胜防。 江辰把狱卒干掉之后,将两人身上的衣服做了调换,从而伪造出他自己惨死在北燕战俘手下的假象,果然正沉浸在得意中的沈应龙不疑有他,毫无戒备的就上了当。 现在的局面变得十分有趣,原本被关押在监牢中的江辰,和陷害他落入圈套的沈应龙,彼此间的位置发生了彻底的调换。 本以为大局已定的沈应龙,此时摇着头笑道:“江辰,你不要以为将我关在这里,你就能相安无事地逃出去了吧?” “不如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总会有一个令你我都满意的解决办法。” 谁知江辰却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压根对沈应龙所说的话充耳不闻,这个极度藐视地举动令沈应龙怒火中烧,江辰身后传来牢门被重重撞击的声响。 精铁锻造的牢门,坚固程度显而易见,足够让沈应龙在里面折腾了。 “你应该让我直接拧断他的脖子。” 北境人熊站在监牢门前,在他脚下躺着好几个狱卒的尸体,现在终于没有人会来阻止他们了。 “兄弟,马上离开这里,虽然没有合适的衣服能让你乔装打扮,不过凭你的这身本事,想离开望川城那是肯定没问题的。” 江辰对北境人熊推心置腹,后者也同样对他坦诚相待。 两人经历一场生死存亡的考验,彼此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 第一百六十二章 狂妄的沈应龙 北境人熊告诉江辰,自己只不过是在两界山安稳度日的普通猎户而已。 那天他之所以会入望川城,那是因为家中孩子得了重病,他需要到城里的大夫那抓药,结果没想到竟被沈应龙污蔑成了通敌叛国的罪人。 两人之间交手时,北境人熊在那一刹那,感觉身体出现了某种异样,这种几乎快要窒息的感觉,导致他被沈应龙一朝击败。 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如此,他保证自己绝不会跟北燕人勾结,甚至他在两界山生活时,还经常会撞见从北燕那一边悄悄摸过来的奸细。 当然那些人最后都被人熊给干掉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江辰拍了拍人熊的肩头,恳切地说:“如今大乾和北燕战事不断,你们一家子继续生活在两界山会有麻烦的,要是有需要的话,日后就来望川城找我。” 人熊先是点了头,然后忽然想到等过了今天,江辰必然会被望川全城通缉,自己还怎么能在这座城里找到他呢? “你不打算跟着我一起跑吗?”人熊很是不解地问道。 江辰回答说:“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问里面那家伙,不过你放心我有得是办法逃离望川城,但不久之后我还会重新回来,等到那个时候这座城就不是沈家说了算了。” 人熊一知半解地再次点头,随后两人便互相击了一次掌,萍水相逢就此别过。 “对了,我的名字叫戌土,不喜欢别人管我叫人熊。” 江辰玩笑道:“可我似乎已经叫了你很多次人熊老哥了。” “别人不可以叫,至于你嘛......悉听尊便吧。” 戌土庞大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雪地之中,江辰感慨着两人在刚才那一场残酷的搏杀中存活下来,若不是有戌土这个强大的战力加入,他自己恐怕要跟那些穷凶极恶的北燕战俘周旋一整晚。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江辰绝对不会被沈应龙这种阴险的诡计所害死。 解决那些北燕战俘只是迟早的事,无非是多花点力气或者是像现在这样砍瓜切菜般,干净利落了结的区别罢了。 重新回到牢房前,江辰看到沈应龙就这么泰然自若地席地而坐,这个人的心性城府的确高人一筹,在这种对自己绝对不利的局面之下,始终保持着冷静和从容。 这一点来说,倒是跟江辰有所相像,只是江辰孤身一人陷入龙潭虎穴而临危不乱,但沈应龙此时之所以能这么沉得住气,完全是因为整座望川城都在他们沈家掌控之下,他有足够的底气跟江辰较劲。 “坐牢的滋味如何?”江辰盯着沈应龙,终于找到机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这地牢本身就是我们沈家出资建造,我自小就来过很多次,那个时候看见不少有趣的刑具,我会要求狱卒一件一件用在那些犯人身上。” “有些犯人实在撑不住就会老实招供,有些则是刚一瞧见那些冒着寒光的刑具,就老老实实坦白而来一切,但我很讨厌后者,因为他们一点骨气都没有。” “然后我就让狱卒把那些贪生怕死的废物全部杀了,因为他们原本就要死,我还帮助他们提早解脱,算是行善积德了。” 沈应龙说着说着就大笑起来,有理由怀疑这个人心里肯定十分阴暗扭曲,江辰总算看透了这个北境门阀子弟的真面目。 “不如我们来说说吧,你们沈家想试图将北境从大乾的版图中剥离出去,但你们却对来势汹汹的北燕大军不做任何抵抗,这么一来难道不怕北境又成为北燕的盘中餐吗?” “莫非,是你们跟北燕私下早已达成某种协议,北燕承诺等他们侵入大乾腹地之后,会允许你们沈家在北境立国?” 江辰说出自己的推断后,沈应龙并没有矢口否认。 这个狂妄自大的沈公子,大言不惭地说:“我们北民和中原本就不是一脉同源,脱离大乾控制独自立国,才是这片北国之境的必经之路。” “瞧瞧现在的大乾吧,老迈、腐朽、日薄西山......官场之上充斥着各种尸位素餐的虫豸,指望他们保护北境安全吗?北燕人就要吞并整个北境了,朝廷又干了些什么?” 沈应龙字字有力,振聋发聩,他指责大乾朝廷的每一点都站得住理,连江辰也无从反驳。 大乾当前所陷入的困境,的确给人一种积重难返,乾坤颠覆的绝望感。 但是,选择保留北境的军力,对来犯之敌不做任何抵抗,甚至眼睁睁看着北境百姓被敌人屠戮虐杀,如坠地狱,这就是沈家造就的罪孽了。 “你错了。”江辰低沉地声音在幽暗的长廊中回荡。 “错?我沈应龙自问比那个行将入土的老皇帝更圣明、更威武、更懂得如何治理天下,给我二十年时间北境就能成为国力比肩北燕的强国。” “等到了那个时候,无论北燕还是大乾,我都要他们年年来北境上贡,千方百计地讨我欢心,这才是强者应该做的事情。” 江辰发出了冷笑声,没想到这个沈应龙居然做着这样妄想的美梦。 他直言不讳地说道:“知道吗?你这个人有着致命弱点,你当不了皇帝也立不了国,或许你能适合做个说书先生,因为你刚才所描绘的景象,的确挺有意思。” 沈应龙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老门前,透过上面的气窗死死盯住江辰。 “你说我有致命弱点,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江辰淡然回答说:“你目中无人,狂妄自大,这就是你的致命弱点。我扮作狱卒跟你接触的时候,始终保持着低垂着头的姿态,可你竟然一点都不怀疑。” “这说明你平时根本不会正眼看人,更不关心手下人到底长什么样子,整天就只知道鼻孔朝天,大摇大摆,自以为洞悉世间一切,结果却被我关在了牢房里,真是可笑!” “告诉我你跟北燕人是怎么私下勾结的,否则我会马上杀掉你。” 第一百六十三章 书信 江辰的语气中透着杀意,沈应龙感觉到了。 一直稳坐钓鱼台的沈应龙,这个时候终于感到一丝恐惧,因为江辰的表情在告诉他,杀掉沈家大公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毕竟这个人,连北燕大将萧通都给杀了。 “你真敢杀我?”沈应龙昂扬着脑袋,想要再次向江辰施压。 整个望川城都是沈家的,如果他死在这牢房里,江辰也插翅难逃,他想要赌一赌,因为天底下没有人会这么冒险,连自己的命都敢搭进去。 但江辰却只回了他两个字,“无妨。” “什么叫无妨,江辰,我死你就死,顶多你也比我多活几个时辰而已,更何况你打开牢门之后,也未必能杀得掉我,连那北境人熊在我面前都只是一合之将。” 江辰笑了,笑得非常开怀,因为他从沈应龙口中听到了一个无比可笑的事情。 “你如何对付人熊的,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手段,但料想你必然耍了小花招,一合干掉北境人熊只不过是你在城民们面前表演的一出好戏。” “你拙劣的表演,只能骗得了那些单纯的城民,在我眼前扯这个谎简直是笑话。” 沈应龙不会忘记,之前他就曾嘲笑江辰拙劣,没想到这一会儿同样的评价就用到了他身上。 牢房被打开了,江辰没有任何的犹豫,这个举动却给沈应龙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因为江辰只会在有十足把握能控制局面的情况下,才敢这样轻率的开门。 现在,江辰和沈应龙要直面相对,阻隔在两人之间的障碍彻底不见了。 “我对你的愚蠢感到可悲。” 沈应龙说完这句话,整个身体仿佛一条游龙直奔江辰胸前袭来,这一战在所难免,沈应龙誓要先声夺人抢得上风。 只不过沈应龙再怎么聪明,再审时度势,也绝对不会想到江辰的临阵经验到底有多么丰富,前世他便已经是杀人如麻的绝顶高手,大小数百战从无败绩。 沈应龙这样的小花招在江辰看来,除了觉得可笑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两人互相攻防转瞬间便对了十几招,沈应龙身上的手段隐隐有集百家之长的意思,想必是沈家没少请天下各路武学高手教导沈应龙。 但学得杂未必就学得精,何况他这样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强也只是比一般人强一点而已。 江辰一个侧身勾手,身形化成残影,拳势形如猛虎,这一击出人意料,蓄力已久,沈应龙在躲闪不及之下,面颊上被重重地砸了个结实。 他整个人往一边倒去,踉跄着好一会儿才勉强撑住,不至于摔倒下去。 江辰冷着脸对他说道:“你也不想想,牢里这么多北燕战俘都被我干掉了,你真的有胜算吗?” “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原来你不懂。” 沈应龙在江辰的言语刺激下,再次重整旗鼓冲杀过来,这一次他的攻势更猛,杀心更重,然而在江辰的面前依然显得绵软无力,每一次出招都被早早预判到,几乎没有任何可乘之机。 “嘭!” 江辰一把将沈应龙反手按在牢门上,这一次让这个自视甚高的沈家公子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强者。 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可以说是天差地别,江辰从来不夸口,只谈事实,沈应龙即便心中再不甘心,也只能接受现实。 “现在,我希望你终于懂得说实话。” 江辰一边说着,一边两手都在逐渐用力,终于有些招架不住的沈应龙,开始回答江辰刚才所问出的那个问题。 “我和北燕那边以书信来往,每个十日互相通信一次。” “跟你通信的人,是北燕官场上的人物?” “不错,但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他到底是谁?” 江辰手上再次施力,警告道:“这种时候别耍花招,你知道多少就告诉我多少,还企图隐瞒的话吃苦头的只是你而已。” “我的确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是一贯称呼他为‘卧龙’。” “北燕卧龙?你若是不知道他是谁,又是怎么跟他私下勾结的?如果不确定对方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你又凭什么信任他?” 沈应龙回答说:“在此之前,萧通是我们的中间人,一切信任全凭萧通本人的关系,现在萧通这条线断了,我和对方也很久没有通信了。” 江辰看不出这番解释中有什么破绽,于是要求沈应龙将之前通信的信件全部交出来,因为那些信件中必定有很多军情机密,是非常有价值的情报来源。 沈应龙被无他法,只能在江辰的胁迫下答应交出信件。 他带着江辰离开监牢,准备前往沈家府邸,虽然就这么去沈家必然危机四伏,不过江辰已经想好以沈应龙朋友的身份到访,只要自己能够控制住沈应龙,应该就能全身而退。 关键是那些信件实在太重要了,如果不趁着这次大好机会拿到手,未免可惜。 信上的内容对于在前线和北燕人交手,肯定有莫大裨益,也是牢牢控制沈应龙的一个绝佳手段,这份诱惑力促使江辰决定铤而走险。 然而,没等他们离开这座牢狱的大门,中途就闪出一道黑色身影,不由分说地拔剑直刺过来。 江辰侧身闪避,随后觉察到这一剑的目标是冲着沈应龙去的,然而此时两人被迫分开,给了沈应龙自由脱身的机会。 “仓啷!” 青蓝色的剑芒在月色中闪烁,沈应龙徒手招架了两招,随后便且战且退,很快摆脱这名刺客的纠缠,转身就近钻入了一座小屋子内。 江辰赶忙冲进去抓人,然而等他赶到时,这间不大的屋子里竟然空无一人,沈应龙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身后剑气破空之声再度袭来,江辰稍稍一闪,单手卸下了刺客的这把剑,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转瞬间便以完成。 刺客为之一震,显然没想到江辰的身手竟然如此恐怖。 “狗贼,你保护沈应龙那种败类,就是罪该万死!” 一个娇柔的女声钻进江辰耳中。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另类女刺客 江辰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这个突然闯进来行刺的刺客居然还是个女的。 “这里太危险,你还是快走吧。” 这刺客是奔着刺杀沈应龙而来,所以实际上跟江辰并无冲突,他也是好意提醒,这里过不多久必然会被大批人马包围。 虽然江辰不希望人家陷入危险之中,但后者却并不领情。 “你想吓唬我!” “真以为本姑娘是吓大的吗?” 江辰无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刚才你也看到了,因为你的关系沈应龙已经从密道逃走,接下来他必定会派人来对付咱们,这个时候不走难道等着被人砍吗?” “等一下,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密道?” “沈应龙说过,他小时候就整天来这里玩,是看着这座监牢一砖一瓦建起来的,他知道这里有密道也不奇怪啊。” 女刺客狠狠瞪了江辰一眼,怒骂道:“狗贼,看来你还挺受信任的嘛,沈应龙连他小时候的事都告诉你!” “这样我就更加不能放过你了,吃我一刀!” 话音未落,这个身形娇小的女刺客突然从袖口闪出一把短刃,想要出其不意攻向江辰胸前,刹那间就连着变化了三种不同的刀法路数,招招伤人性命,不留任何余地。 江辰见招拆招,即便对方咄咄逼人,手底下的功夫当真有些独到之处,但他依然能够从容应对,并没有在失了先机的情况下受到任何损伤。 两人对招了十余合,女刺客见自己的攻击居然不能奏效,心下起疑间却反被江辰趁机踢掉手中短刃,两人的攻守之势瞬间逆转。 “铛!” 一声清亮的撞击声后,短刃高高飞起一路飞快旋转,落地后直接插入松软的地面。 江辰解释说:“姑娘,我想你误会了,我跟沈应龙不是一伙儿的,我刚才正要逼他交出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结果被你给打断了,我都还没有跟你计较,你怎么反倒含血喷人呢?” “死到临头还要胡搅蛮缠,企图蒙骗过去,罪加一等!” “看招!” 女刺客将帮着如流苏般细长的马尾一甩,居然从发梢之间飞出数根锥刺,要不是江辰反应足够灵敏,这一下真要着了道。 眼见江辰又一次化险为夷,你刺客无比懊恼地抬脚狠狠跺在地上。 从这个动作以及她说话的声音可以听出来,女刺客的年纪必定不大,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出要跑来刺杀沈应龙的。 就凭她稚嫩的手段和天真的心性,压根还算不上是个经过严格训练的成熟刺客,这样闯到城中监牢内行刺是非常危险的。 要不是正巧撞上江辰在这里大闹一场,女刺客的下场多半是被沈应龙擒住,接下来等待她的肯定是凄惨的下场。 江辰正要开口,忽然醒悟过来,自己身上还穿着狱卒的衣服,也难怪人家会把他当成是沈应龙身边的走狗,这个误会还真有点不好解释。 “姑娘,你好好听我说,我不是这里的狱卒,刚才是因为......” “等一下!”女刺客直接打断了江辰说话。 “你是怎么瞧出来我是女的?” 没想到女刺客居然问出这么一个直教人喷饭的问题,江辰都差点给整不会了。 他为之气结地顿了顿,说:“不是......” “那个......你刚才不是自己说了吗?你说本姑娘不是被吓大的,对不对?” 女刺客当场愣住,你好像在努力回忆自己之前所说过的话,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这样说了。 但她依然很顽固地盯着江辰说:“少来这套,是你想混淆视听,好趁乱逃走是不是?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我可是非常厉害的刺客!” 江辰干脆直接揭穿道:“姑娘,就算你没有承认自己是女儿身,我至少也不是个聋子,我能从你说话的声音判断出来你是个姑娘,这难道很难吗?” “你......” 女刺客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喃喃自语着什么。 “哎呀,怎么连师傅教的变声法都忘记用了,我怎么这么笨,给人看了笑话去。” “不如就直接杀了他好了,这样丢脸的事也不至于传开,要是坏了师傅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江辰长叹一声,像眼前这样的蹩脚刺客他还是头一回遇上,这会儿人家居然背对着自己,这不是又犯了大忌吗? 他正打算提醒,不过想起人家毫不领情的态度,也只得默默作罢。 “你给我听好了,你刚才明明跟沈应龙走在一起,现在却说跟他不是一伙儿的,叫我怎么相信你的鬼话?” “师傅说过执行任务的时候,绝对不能听信对方的花言巧语,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女刺客像是下定了决心,还打算跟江辰较量一番。 等她抬头看去时,只见此时江辰后退到了距离自己十步开外的位置,这个举动几乎是在悄无声息中完成,她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你!” “跑的倒是挺快!” 江辰微微一笑,心说这小丫头身手倒是没什么,但身上却不知道藏了多少兵刃暗器,使出来还真让人有些防不胜防。 在不想伤害人家的前提下,江辰决定尽量保持一些距离,这样就算再有什么出其不意的暗器打出来,他也有充分的时间做出应对。 “诶,你的剑掉在地上,短刃被我踢飞,头发里藏着的奇怪暗器没能伤到我,那么现在你还有什么新花样?” “我都开始有些好奇了。” 女刺客把这当成是江辰在嘲讽自己,登时气得涨红了脸,尽管蒙着的红色面纱替她遮掩了这个事实,不过她从头到脚做出的反应,江辰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喂!” “你少得意了,我还有最厉害的杀招没有使出来,只是这招过于残忍,能让你立刻血溅当场,我不乐意用而已!” 女刺客深怕江辰不信,还用双手凭空比划了几下,结果江辰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朝她猛扑过来,两人顿时撞在一起...... 第一百六十四章 逃离监牢 “啊!你在干什么!” 女刺客发出一声尖叫,死命地想要把江辰从身上推开,但是他发现这个男人死沉死沉的,自己用了最大的力气可还是没能做到。 “没想到你不仅仅是沈应龙身边的狗腿子,还是个色胆包天的大淫贼,快给我滚开啊!” 江辰此时单手将自己支撑起来,严肃地说:“要不是我,刚才你早没命了。” 女刺客正要发作,却无意间瞥见刚才她所站的位置上,竟然落满了寒锋熠熠的羽箭,如果她没有及时避开的话,这个时候早就被扎成马蜂窝了。 她这才明白过来,江辰所说都是事实,自己竟然被这个她口中的淫贼救了一命。 女刺客虽然反应迟钝,没能及时察觉到来自高墙外的危险,但江辰凭着与生俱来的战斗嗅觉和敏捷身手,还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做出了最及时而精准的判断。 他在十步开外直接飞身扑倒女刺客,两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之后,这才惊险地避开了如雨点般密集落下的箭雨,哪怕再迟片刻都有可能不堪设想。 鲜血顺着江辰的左臂滴落下来,女刺客为之一怔。 “你......你受伤了?” 江辰站起身,并没有回答这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而是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墙外的动静,这一阵羽箭过后敌人肯定会冲进来,他们要想脱身就只能趁现在了。 “不想死就跟着我。”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虽然让人生气却又带着不可置疑的强硬气场,女刺客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正想要表示自己的不满,却猛然间听到不远处的破门声。 “嘭!” 敌人终于冲杀进来了,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杀光在这座监牢内见到的所有活人,对他们下达如此命令的人,当然就是侥幸从江辰手中逃脱的沈应龙。 现在,该是他反击的时候了。 在局面对自己绝对有利的情况下,竟然被江辰逼到了那步田地,一向自视甚高的沈应龙急于想要回敬江辰一手,他发誓不会让江辰从望川城中逃离。 这座监牢内共有八十七名北燕战俘,再加上看管这些人的狱卒十二人,现在他们都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而做到这一切的仅仅是两个人而已。 听说这个事实之后,负责城中巡防的这支人马也是人人皆惊,他们无法想象这里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选择先采用羽箭来进行一波试探,确认安全之后再破门而入。 当看着满地尸体,一片狼藉的惨状后,他们心中再无怀疑,一切就像沈家公子所说的那样,这是一场无比血腥的单方面屠杀。 这些被北境百姓视作洪水猛兽的北燕人,居然就这么横七竖八地成片倒在地上,他们身上的致命伤口还渗着殷红色的浓血,有人已经弯腰呕吐起来。 “快,给我包围中庭,绝不能让任何人活着逃出这里!” 他们迅速往监牢内部深入,不过此时江辰和女刺客却已不在此处,等这些人赶到之前,他们早就顺利翻墙逃出,看起来比想象中要更加简单。 “你真的不是沈应龙身边的走狗?”女刺客再度开口问道。 江辰回答说:“如果我是,那么刚才我就不会救你,让你被箭射死然后我再去沈应龙那里邀功,这样不是很好吗?” 女刺客陷入了沉默。 的确是这样,江辰原本并没有必要救她,能赶在十步之外冒死相救,这可不是沈应龙那些狗腿子会去做的事情。 何况,江辰的左臂还为此受了伤,要是再冤枉人家可就太不应该了。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间,女刺客习惯了听取江辰的意见,因为就凭之前江辰身上所展现出来的敏锐、睿智和身手,他都是两人之中更加精明的一个。 “对方既然没有看到你的脸,自然也不清楚你的真实身份,你只需要解下面纱,换一身寻常百姓的衣服,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群是你最好的掩护,尽量往人多的地方去,就不会有事。” 女刺客问道:“那你呢?” 江辰十分自信地回答:“我当然有我的办法,我们就此别过吧。另外,我就再多说一句,别在单枪匹马去行刺沈应龙,这样做没有成功的可能。” “你是瞧不起我?” “没错,你连一个合格的刺客都不是,谈何刺杀呢?” “你......” 江辰的话即直接又无情,但他就是要告诉这个无知者无畏的小丫头,这种事不是她能胜任的,希望她接下来真的会听进去。 否则她这条年轻的生命,势必会死在沈应龙手中,江辰在跟沈应龙打过这几次交道之后,对这样的结果深信不疑。 沈应龙这个人很危险,他身边也有不少高手,整个望川城他是堪比皇帝的存在,刺杀他绝不是一个好主意。 此时,江辰和女刺客躲藏在一家客栈后院的柴房内,他们要等外面的情势稍缓后再出去,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急需要解决。 “你手臂的伤,不要紧吧?” 或许是要减轻一些自己心里的负罪感,女刺客故意这样问道。 “只是被箭擦伤而已,不需要担心。” “谁......谁担心你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半路昏死在什么地方,然后再把我给供出来......” 江辰无奈地笑了笑,“我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我供出什么?” 女刺客顿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遮着面容,也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身份,哪怕江辰被沈应龙那帮人给抓了起来,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想到这里,女刺客总算是松了口气,“那就祝你好运吧,虽然我看你长得一副衰样,说不定待会儿出门就被抓,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活得长一些。” 说完这句话,女刺客推门而出,先行一步离开了这里。 江辰查看了一下左臂的伤势,他现在急需一些止血的药擦拭伤口,否则那些追兵会闻着味道追到这里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禁闭全城 沈应龙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光是区区一队人马,很难把江辰彻底铲除。 尤其是在这家伙血洗监牢之后,要是这个消息传扬出去,岂不是要再度把江辰的声望和地位推上一层楼? 对于北境的民众来说,他们深受北燕人带来的战祸之乱,因此但凡是有人能够帮他们报仇雪恨,就会马上受到极大的维护和尊崇,江辰手刃北燕大将已让他在北境的声势如日中天。 虽然沈家实际掌控着北境,可这么可怕的声势,也不得不让沈应龙感到忌惮。 至于江辰杀害冀州牧这件事,对百姓们来说反而是铲除奸佞的正义之举,毕竟这冀州牧无兵无权,整日里也只知道贪图享乐,骄奢淫逸。 管他是不是朝廷大员,如此不作为的人活该要死,而且还死晚了。 结果沈应龙栽赃陷害江辰失败,反而是让江辰和北境民众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坊间已有很多传闻,说江辰乃是受到沈家迫害,这才被关进监牢的。 民间这样的声浪会激起暗流,引发很多反抗北境门阀的势力各自展开行动,在他们眼中这些掌控着北境生死命脉的门阀,才是最应该被铲除的对象。 “公子,我已通知城内四门值守,要他们立刻禁闭城门,任何人和车马都不得出城,相信那贼子插翅难逃!” 忠实的亲信前来回报,如何把江辰强留在望川城,这才仅仅是沈应龙的第一步棋而已。 接下来,他要让江辰自己主动暴露行踪,这么一来他就能游刃有余的随意摆布这个眼中钉,并重新证明自己的才智远胜对方。 同时,继续和江辰斗智斗勇,一较高下,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而这一次沈应龙发誓决不让江辰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报!” “公子,我们冲入牢房严加搜查,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不过地上有一些新鲜血迹,应该是那个江辰被羽箭所伤留下的。” 沈应龙点点头,阴鸷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他叮嘱前来报告消息的这个手下,“江辰身边应该还有一名刺客,不过对方好像跟江辰不是一伙儿的。” “你们要记住,江辰不是一般的对手,这个人很狡猾,也很有头脑,所以一旦看到他露面就要全力出手,直到将他杀死为止。” “遵命!” 手下正要退下,沈应龙又想到什么,叫住对方说:“还有,任何帮助江辰的人都要死,他们都是些乱臣贼子,无需对他们手下留情。” “是。” 在得知江辰有可能受伤之后,沈应龙的脸上浮现出笑意,他终于知道下一步棋究竟该怎么下了。 城中一间药铺中,江辰买到了他所需要的止血药,他走出药铺找到一处小巷子里,将药粉均匀涂抹在伤口处。 一股灼热的痛感迅速传来,江辰却面不改色。 前世他所受过的伤,大大小小加起来只怕要超过五百处,今天这个伤口相较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可是,他去药铺买药的这个行为,却让他引来了一些尾巴,他没想到沈家在望川城的势力比他想象中更加夸张,原以为对方应该没有那么快就找过来。 江辰接连进过了三家药铺,在确定足够安全之后才选择了第四家,也即便是这样小心谨慎,还是没能夺过沈应龙的眼线。 这彰显了沈家可怕的掌控能力,当城中有将近三分之二的人都能被沈家随时随地动员起来的情况下,他们就能够轻松做到很多看起来很夸张的事。 身处这条狭窄的巷子里,江辰的前后都被敌人所封堵,看样子接下来会有一场苦战,对方也是奔着杀死他而来的。 “狗就是狗,鼻子还挺灵。” 江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随口说道:“我赶时间,你们不如就一起上吧。” 一时间至少有二十多人,分前后往江辰身边迫近,这些人手中拿着各式兵器,杀气腾腾地冲杀过来。 被围堵在这种鬼地方,对江辰来说是雪上加霜,原本就不占任何优势的他,现在不得不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 不被人所关注的小巷子里,一场激烈的厮杀正在进行中。 惨叫声此起彼伏,江辰的左臂暂时无法发力,但他只用右手依然硬生生地击退了对方好几波攻势,明明占了很大优势却不见有所收效。 “别挣扎了,全城都在沈家公子的掌心,你妄想跟他斗,那不是找死吗?” 男人嘴里啐了一口,他刚才躲闪不及面颊上挨了江辰一拳,不过这反倒是激起了他好勇斗狠的心性,立时轮着铁棍再次冲了过去。 江辰也有点佩服这家伙身先士卒的气势,但他在江辰的面前没能撑过三合。 对手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但江辰也因为不断的发力,左臂伤口处还没有来得及止住血,又再次加重了伤情。 “他只不过是一个人,有什么好怕的,大家一起上,就算把他的尸体撕烂,公子也一定会特别褒奖我们的!” 这些人如潮水一般,好不容易逼退一阵,却又会马上卷土重来。 就在江辰再次又被围杀的危险时,却忽然从前方敌人的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敌人就像是稻草人一样,被一辆突如其来的马车给撞得东倒西歪,乱成一片,谁也没有想到这里居然会冲进来一辆马车。 就在这辆马车即将撞到江辰时,驾马的车夫及时扯紧缰绳,并冲江辰喊:“快上马车,我们带你出去!”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来帮自己,但江辰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他并没有犹豫,而是果断坐进了马车内。 外面凌乱的吵闹声不绝于耳,而江辰面前出现了一个闪着大眼睛的俏丽女子,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你之前救我一命,我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你死在这,现在咱们扯平了吧。” 江辰皱起眉头,“是你......” 第一百六十七章 女侠苏桐桐 坐在江辰面前的女刺客已改头换面,脱掉那身墨色劲装,彻底变成了女儿家打扮。 青丝绾起,略施粉黛,顺两侧耳鬓垂下的流苏,上面点缀着几朵淡粉色小花,透出一种活泼而俏皮的气息。 如果不是这耳熟的声音,只怕江辰也很难分辨出这个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的小丫头,竟然是一个刺客。 当然,应该也就这丫头认为自己是个刺客,反正在江辰眼里她顶多就是在小打小闹,甚至可以说是胡闹。 “小丫头,你是特意赶来救我的?”江辰脸上挂着诧异的表情。 丫头刻意装出一副很江湖气的样子,粗声粗气地拍着胸口回答:“当然,我要是不救你的话,还有谁能保住你的小命?” “咱们江湖儿女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义气,既然你救过我,那我也得救你一次,这样才算公平。” “如果你刚才在那条巷子里,被人给砍成了一滩肉泥,那我岂不是这辈子都要欠着你的人情?” 江辰翻了个白眼,“那我是该感谢一下你的这份义气,不过下次最好别如果了,听着不太吉利。” 此时马车也不知道奔向何处,只知道经过一路疾驰,他们肯定是已经甩掉了后面的追兵,但现在整座望川城对江辰而言都是不安全的,找到一个万无一失的藏身处可不容易。 “丫头,我们现在这是要去哪?”江辰问道。 “什么丫头丫头的,人家有很好听的名字好吗?” “噢”,江辰意识到跟这丫头打交道得哄着说话,于是一本正经地问:“那请教姑娘芳名?” 小丫头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本女侠姓苏,名叫桐桐。你可要好好记住我的大名,在不久的将来必定会名扬天下,青史流芳!” “是是是,反正我也不知道你的小名是啥。” 江辰嘀咕了一句,却遭来了苏桐桐的大白眼,“你故意惹我生气是不是?” “当然不是。请问苏女侠,咱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这一声女侠让苏桐桐很是受用,她满意地回答说:“要去我们的一个秘密据点,把你暂时藏身在那里外人绝对找不到,你的小命就能多留些时日。” 江辰暗暗寻思,就凭沈应龙在整个望川城的恐怖掌控力,就连自己去药铺一趟就能招来那么多人追杀,看样子接下来靠单打独斗是很难跟对方周旋了。 既然这样倒不如就跟着小丫头他们去那个据点,暂时有个落脚之处总比漫无目的地在外面逃窜来的强。 打定主意之后,江辰对苏桐桐说:“那太好了,我正担心没处可去呢。” “放心,这点小事抱在我身上,就知道你肯定走投无路,现在你的生死存亡就全掌握在我手里了。” 苏桐桐一脸得意,她很享受这种行侠仗义,救人于水火的滋味,当然江辰也很懂得哄这小丫头玩,以适当的示弱来满足人家这份虚荣心。 马车在接连拐了几个弯之后,停在一座僻静的院落中。 这里大概是城中偏西的某处位置,江辰并没有看到马车行进的路线,因为这辆马车压根也没有窗户,而前面的视线又被车夫挡住,然而他还是大致判断出了方向。 下车之后,江辰看到周围的房屋几乎都是相同的外观和布局,应该是集中在某个时间段同时营建起来的,这样的地方就会造成一种特别的现象。 那就是如果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就很容易在七弯八拐的巷子里迷失方向,几遍是来过几次的人,下一次要想找到其中某座屋子,也极有可能还是会找错。 江辰能理解为什么这里会被他们选为据点,总的来说无非就是两个条件:很难找和跑得快。 如果是敌人的话,一定会被这里的环境给搞得晕头转向,对于需要抓捕目标的他们来说,必定会耗费很长的时间绕弯子,但也未必能有个结果。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迷宫,从方方面面来说都是易守难攻的存在。 与此同时,作为被缉捕的一方,却可以通过错综复杂而又四通八达的巷子,迅速疏散撤离,逃跑的路线之多根本令人无迹可寻。 “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吧,沈应龙肯定会全城追捕你,以他们沈家在望川城的势力,谅你插翅难逃。所以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去自投罗网。” 苏桐桐对江辰进行了一番警告之后,或许也觉得江辰这样未免有些可怜,于是缓和了语气告诉他,一日三餐会有人送进屋子,在这里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放心,放心,等风头过去之后,我就想方设法将你送出城,本女侠一向说到做到。” 江辰点了点头,既来之则安之,他正好趁此机会将左臂的伤养好,其他就见机行事吧。 夜半三更,江辰吃了点苏桐桐亲自送来的米粥和青菜,无所事事之下也就早早上床睡去了,只不过他又很快被隔壁一阵阵只言片语所吵醒。 江辰的警觉性远强于一般人,即便整个人是处在放松的状态之下,依然会对周围出现的异常做出反应,就算是非常轻微的声响,也依然逃不出他的感知。 这种超长的感应能力,是他历经数百场战阵,在一次又一次九死一生中锤炼出来的,这本事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却又是实打实的成为了他的一种能力。 不是神明赐予,不是天赋异禀,而是人在努力求生的过程中,逐渐被唤醒出来的。 江辰留意探听,马上分辨出有五个不同的人声,似乎是在商议着什么事情,原本他对这里的人和事并无多大兴趣,不过既然都已经醒过来了,他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开始屏息凝神。 这么一来,隔墙传来的说话声变得更加清晰可闻,而谈话内容也果然没让江辰失望。 “接到上头的命令,潜伏在望川城的所有人都要暂时蛰伏下去,不要采取任何行动,否则极有暴露的风险。” 第一百六十八章 肉汤 “阮先生,我们这次来不是为了杀沈应龙吗?为什么现在要突然停止一切行动,那多没意思。” 这声音是苏桐桐的,她说话还是这么天真,江辰听后不禁摇了摇头。 而男人的声音也忽然严肃起来,“小苏,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这次你擅自行动我没有将你赶回去,那是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 “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决不允许你再任性胡来,要是你有个什么闪失,我该如何向你师父交代?” 苏桐桐一下子泄了气,只听她有些不甘心地说:“我也是想要尽快完成任务嘛,谁知道中间会出岔子,要不是屋里那家伙碍手碍脚,说不定我早就得逞了。” “哼,你以为杀沈应龙是这么容易的事,连你师父先后出手了三次,都被他侥幸躲过,就凭你那能行吗?还是说,你的本事比你师父都厉害了?” 这位阮先生很没好气的数落了苏桐桐一顿,言语中饱含着长辈对于后辈的用心良苦。 “好嘛好嘛,下次我跟大家一起行动,保证绝对不擅作主张,这总行了吧。” 明明是这丫头莽莽撞撞冲过来搅局,否则江辰早就控制住沈应龙,并从他手中拿到那些价值极高的信件,这件事江辰从来没有计较过,结果这丫头反而倒打一耙。 真让人生气啊! 听到这里,江辰就差冲过去跟苏桐桐当场对峙了,看看到底是谁误了大事! 不过想到这丫头还是个不成熟的小孩子,江辰也就没有这么去做,何况他现在是隔墙偷听人家谈话,也不适合主动暴露自己。 话说回来,难得也有这丫头老老实实服软的时候,看来这个苏桐桐口中的阮先生,是他们这些人当中地位较高的一个,扮演着领导者的角色。 “眼下时局不明,听说退守辽城的北燕大军正在蠢蠢欲动,他们死了统兵大将肯定想着报仇雪恨,很快他们就会对望川城发起攻势。” “等到那个时候,或许能迎来属于我们的机会。” 这次说话的是之前那个车夫,却不知道他也不是个普通角色,江辰不清楚他口中的机会到底是指什么,但通过他们的对话,江辰判断这些人应该是某个反抗北境门阀势力的组织成员。 他们想要刺杀沈应龙,就能充分说明他们的态度和立场,是和北境门阀所不相容的。 阮先生沉吟片刻后,他的声音再度响起。 “从目前接到的最新消息来看,北燕军队和驻扎在望川城外的旗山铁骑陆陆续续有过交手,但规模都不大,双方互有胜败,往往激战一场之后就迅速脱离接触,没有过多纠缠。” “以我判断,现在朝廷也没有下定决心要抵抗到底,说不定最后还是北境这些门阀势力从中谋取利益,只有老百姓平白无故地遭殃。” 苏桐桐问道:“阮先生,不是还有那个斩杀了北燕大将萧通的大英雄江辰吗?他可是北境的守护神,有他在北燕会抵抗到底的,不会让北燕人再前进半步!” 没想到这种时候,苏桐桐忽然提起了自己的名字,江辰露出欣慰的神色。 他没想到自己在北境老百姓口中,都已经是守护神的存在了,虽然这个赞誉未免有些夸张,但从中也寄托了这些百姓们心中最质朴最切实的希冀。 他们期盼着有一个人能够力挽狂澜,帮助他们击退外敌,让这里的生活再度重归平静,但他们却不知道,以沈家为代表的北境门阀们,却不是这么希望的。 任何时候,在战乱中受伤最深的唯有无辜百姓,但无论是朝廷方面还是本地门阀势力,他们眼中最不关心的也是这些百姓。 这也是为什么江辰心中始终抱着抵抗到底的坚定信念,在面对狼子野心的北燕人时,唯有拿起刀枪奋力反抗,才能最终收获可贵的和平! “江辰杀了冀州牧,不是被关在那座监牢中了吗?不过照你所说,那座牢内的所有人都已经死了,那么江辰很有可能也死在了里面。” “不对,像他这样的大英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死了,我想他肯定是逃了出去,而且他一定会率领旗山铁骑将北燕人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不错嘛,小丫头说话虽然有时候不讨喜,但她居然这么相信我,看在这个份上之前的事就原谅你吧。” 接下来的两天,江辰就躲在这个地方安心养伤,不过渐渐的他发现了一些非同寻常的地方。 住在这里每天都不愁吃喝,正如苏桐桐之前所说的那样,会有专人给江辰准时送来一日三餐,从来都没有遗漏过。 但是江辰每次都只进食一部分,他会将碗中的白米饭吃得一干二净,同时也会夹几筷子青菜、鸡蛋等,却唯独不会去碰眼前的肉汤。 无论是鸡汤、羊汤还是用骨头熬制出来鲜香四溢的浓汤,江辰从来都是连看都不看,也绝不会去碰。 这天正午,苏桐桐亲自端着今天的午饭送进江辰屋内,瞧她样子似乎有些不满的意思,但既然她没有主动说出来,那么江辰也懒得开口询问。 当着苏桐桐的面,江辰依然是将白米饭吃的一粒不剩,碗底几乎能把他的整张脸都照出来,而奇怪的是近在眼前的这碗肉汤,却被无情的忽视了。 “嗯,吃饱了,今天依然要感谢你们的款待,让我不至于饿死在屋子里。” 江辰半开玩笑地冲苏桐桐比划了一下,示意自己吃得非常满足。 可苏桐桐却突然间猛地拍了桌子,她大声质问道:“这汤你为什么不喝?” “知不知道,每天给你买肉炖汤又费银子又费时间,你就这么不识好歹吗?” 江辰终于难得看了眼肉汤,却说:“我这个人不爱喝汤。” “不行,这是老钟特意给你准备的,你不喝就是不尊重他,今天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苏桐桐咄咄逼人,看样子她今天是专程兴师问罪来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暗谍 这丫头之所以这么生气,江辰大概是能够猜到原因的。 虽然不清楚他们这些人到底隶属于什么组织,但想必这个组织没有什么财力支持,每日的饭菜虽然都能足量供应,却实在谈不上多么丰富。 各种蔬菜和鸡蛋是最常见的菜肴,而几乎每餐都有的肉汤,则是他们看在江辰左臂受伤的情况后特意准备的。 照理说,江辰当然应该乖乖领受这份恩情,将肉汤喝得一干二净才是,可他却偏偏没有那么做。 摆在他眼前的肉汤,就好像是无法触碰的虚无的存在一样,江辰从来都是无视到底,并且不做任何表示。 终于,苏桐桐坐不住了,他觉得江辰就是在故意找茬,所以她生气是有充分道理的,可她却并不清楚,江辰这么做同样有个无法反驳的理由。 “你知不知道,我还特意请老钟多给你添点肉,这样准备的话每天都要多花费不少银子,你居然就这么回报我们吗?” “要不是看在你是因为我才受伤,我才不会多余做这种事情呢!” 苏桐桐生气的样子莫名有些可爱,江辰不自觉地泛起笑意,谁知道这个反应却让苏桐桐更加愤怒。 “你......你你,是不是在故意找茬,别忘了要不是我们收留你,你早就被沈应龙派来的人砍死在大街上了。” 江辰这个时候也不急着解释,而是将这碗肉汤直接推到了苏桐桐的面前。 “喏,你喝。” “为什么?”苏桐桐瞪着大眼睛,一副要从江辰脸上找出天大的罪孽来的模样。 江辰努努嘴,解释说:“这汤实在是不好喝,你总不能逼着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吧?我是一个很珍惜粮食的人,可遇上这么难喝的东西,我也很为难啊。” “胡说八道,钟老的手艺一向很好,你别没事找事啊,否则我一定连你右手都给撅折了!” 苏桐桐虽然放出豪言威胁江辰,但也禁不住江辰格外真诚的反应,于是她好奇地端起肉汤闻了闻,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么香的肉汤,你居然说不好喝,简直在暴殄天物!” 江辰说道:“你不信,就喝给我看啊,我觉得你也不敢喝。” “喝就喝,有什么大不了的。” 苏桐桐不仅喝了,而且是当着江辰的面一饮而尽,之后她便一头趴在桌上失去了意识。 等到她再恢复过来的时候,外面已是一片漆黑,她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不知道在喝完那碗汤之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苏桐桐缓缓支撑起身体,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是躺在了江辰的屋子里,床上虽然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但依然令她感觉心里发麻。 “你!给我出来,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苏桐桐开始大呼小叫起来,而屋子里却空荡荡的,不见任何人的踪影,不仅是江辰不见了,而且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做出回应。 这小院并不大,隔壁就住着老钟,苏桐桐此时这样大声呼喊,怎么会没人听见呢? 苏桐桐只能站起身,打算往屋子外查看情况,可还没有等她靠近门口,一条突然闪出来的身影将她拦腰抱住,并用力往屋子里拖去。 “干什么!快放开我啊!” 苏桐桐奋力挣扎,却看见江辰一脸严肃地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不要大喊大叫的,现在外面有些古怪,我怀疑你被人出卖了。” “你到底在瞎胡说些什么,住在这院子里的都是自己人,你在发什么疯?” 江辰示意苏桐桐现在要冷静下来,然后问道:“最近这些天你有出去过吗?” 苏桐桐回道:“因为上次我擅自行动去刺杀沈应龙的事,阮先生罚我禁足在此地,半个月不能出门。所以我当然没有出去过,否则他会很生气。” “那除了阮先生,你可见过那个钟老?” 苏桐桐摇了摇头,“没有,我今天去厨房端饭菜的时候,倒是看到了他换下的衣服,可我不知道他人去哪了。” 江辰通过苏桐桐的回答,忽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而这个假设几乎让苏桐桐瞬间大惊失色。 “现在我有理由怀疑,我们是被关在这个院子里了,钟老没有出现的话,那只能说明他已经遇害,接下来对方要对付的人就是我们两个。” 苏桐桐脑袋一阵眩晕,她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个隐蔽的据点里会出现敌人,可江辰严肃认真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胡说八道。 “你确定吗?你说的敌人又是谁?” “当然是那个阮先生。” 苏桐桐再次抓狂,“绝不可能,阮先生跟我师父一样,都是反抗北境门阀势力的英雄好汉,他还跟我师父是多年至交好友,他怎么可能会背叛我们?” 江辰无奈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人都是善变的,没有道理要无条件信任一个人,何况现在我们的处境已经非常危险的。” 苏桐桐不相信江辰的警告,她执意要走出屋子去查看究竟,特别是找到被江辰认为已经遇害的钟老。 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阮先生阴沉的声音。 “小苏,对不住了,我也没想到这次你带回来的,竟然是这个得罪了沈公子的江辰,没有办法,我必须要干掉他。” “不杀了江辰,沈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你千不该万不该,偏偏和他牵扯上了关系,我也无能为力。” 苏桐桐面色煞白:“阮先生,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你说你跟沈家之间......” “不错,事到如今我也可以实话告诉你,我是沈家的暗谍,一直潜伏在你们身边伺机而动,为的就是帮沈家清除掉你们这些冥顽不灵的疯子。” “妄想推翻沈家对北境的统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你现在知道了一切,可以安心去死了。” “还有你,江辰,别以为你真能成为什么英雄,我会放火烧了这间屋子,你带着你当英雄的春秋大梦见鬼去吧。” 第一百七十章 江辰的计划 当向来受人尊敬,并且一直冲杀在抗击北境门阀前线的阮先生,亲口说出其实自己竟是隐藏在组织内的暗谍,这个残酷的事实令苏桐桐不禁呆若木鸡。 “你不会的,这不是真的......” 与此同时,她也才得知身边这个时常让她感到恼火的人,就是她心中所仰慕的大英雄江辰。 突然之间,巨大的转折与变故扑面而来,犹如滂沱大雨猛烈地敲打在她身上,伴着阵阵疼痛,让后知后觉的她变得无所适从。 这时江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既然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那我就不再多说废话,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从这里逃出去,无论是想报仇雪恨还是想逃避现实,总得先活着出去再说。” “钟老......他真的死了吗?”苏桐桐十分艰难地问出这个问题。 阮先生的回答却简单直接,“死了。” “但不是我杀的,我准许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光鲜体面地自行选择了断的方式,这样做也是仁至义尽了。” 苏桐桐咬破嘴唇,在细嫩的唇齿间鲜血流淌而出, “是你逼着他自刎,那跟你杀死了他又有什么区别?” 阮先生大笑道:“你说是就是吧,反正你也马上要死了,还争论这些有什么意义?” 趁着苏桐桐和阮先生对话之际,江辰的脑海中正在飞速搜寻各种有价值的线索,他必须要抓紧时间找出一条生路,否则就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他知道虽然此时只听见阮先生一个人的声音,但实则外面早埋伏好了人手,就等着他们夺门而出,妄图杀出一条血路。 但这样做会正中对手下怀,尤其是对于阮先生这种阴险的人物而言,他孤身一人站在屋外,难道会一点不设防吗? 这不合常理,如果是江辰的话,他首先会确保自己处于绝对安全的位置,然后才会恃无恐地亮明身份,将自己是暗谍的事情说出来是很危险的,除非可以确保不会有人走漏消息。 在阮先生眼中江辰和苏桐桐早已是死人,所以他才敢堂而皇之的承认一切。 “喂,别傻愣着了,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可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我需要你的帮助。” 苏桐桐双眼恍惚地看向江辰,“你想让我做什么?” 江辰说道:“鉴于现在外面有不明数量的敌人将我们围困,硬拼肯定是下下策,所以我们必须要互相掩护,让敌人产生一瞬间的误判。” “我要的就只是这一刹那的机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桐桐摇起了头。 “待会儿啊,你就这样......” 江辰凑近苏桐桐的耳边,将自己的计划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后者听完之后频频点头,心中更是对江辰的计划拍手叫绝。 只不过,这个计划成功与否不是由江辰来最终决定,而是完全取决于苏桐桐的表现。 “真的可以吗?为什么不是我来当这个诱饵呢,如果换成你出手的话,肯定万无一失吧。” 在得知眼前这个人正是自己心中仰慕的大英雄江辰后,苏桐桐的态度有了明显的改观,她从先前喜欢跟江辰斗嘴的刁蛮丫头,变成了乖巧听话的忠实拥趸。 苏桐桐对自己有些信心不足,将计划成败的关键系于一身,她觉得会辜负了江辰的这份信任。 谁知江辰说道:“当诱饵太危险,一旦从这屋子里冲出去,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敌人会同时对你动手,所以这种危险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做就好。” “你的目标是那个叛徒阮先生。” 苏桐桐明白江辰这样安排,已经是对她非常大的照顾,但她依然很没有自信,尤其是她眼下心境意乱,还不知道究竟能够发挥几成实力。 但在江辰的一再鼓励之下,苏桐桐还是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虽然之前跟江辰吵架拌嘴的时候,苏桐桐从来都不承认自己的实力有所不足,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在她所崇拜的英雄面前,她变得更加理性和诚实,接下来的这个行动江辰是将性命安危交到了苏桐桐手中,后者身上所感受到的压力无疑是巨大的。 “你们这么长时间不说话,是准备接受现实了吗?那就好,我也懒得跟你们多费唇舌,这就用一场大火来送你们上路!” “黄泉路上,你们也得好好记住我的名字,阮良工!” 这姓阮的混蛋大肆讥讽,他的所言所行都跟苏桐桐之前认识的那个人大相径庭,这让后者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世道人心险恶。 江辰给苏桐桐打了个手势,提醒她从现在开始要做好准备,然后高声喊道:“阮先生也算是个人物,不过能使出这么卑鄙的手段对付一个小丫头,未免太无耻了。” “如果阮先生不介意,你我一对一决个生死高下,你意下如何?” “哈哈哈哈......” 阮良工仰天大笑道:“我现在占尽优势,为什么非要跟你做那种毫无意义的事?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自负到忘乎所以吗?” “虽然我也不清楚,你到底是怎么杀死那个北燕大将的,但我不是会犯下轻敌冒进这种错误的蠢货,能一把火烧死你们,我还费其他劲干什么?” 阮良工口中轻敌冒进的蠢货,让江辰一下子就想到了萧通,这位不可一世的北燕大将就是死在了自己的自负之下。 不知听到其他人这样评价自己,萧通是不是在九泉之下也会被气到跳脚呢? 江辰不再多说什么,他刚才之所以出声,就是为了将阮良工的注意力吸引到他的身上,紧接着江辰突然沉肩撞门而出,结果周围瞬间闪出几十个手持长枪的敌人。 他们一直潜伏在周围,除了保护阮良工的人身安全之外,也是为了确保把江辰彻底杀死在此处。 战斗一触即发,江辰先声夺人,在他凌厉的攻势下顿时人仰马翻,乱成一片,这些敌人并不了解江辰的实力究竟有多可怕,但他们很快也都有了切身体会。 第一百七十一章 死于自负 江辰的身形动作几乎快到令人眼花缭乱,无懈可击。 短短片刻之后,胆敢靠近江辰周身的人没有一个能全身而退,他们不是当场被撂倒在地,就是小心翼翼地围住江辰,却不敢轻易靠上前去。 “怎么就只有这些,你们的人手应该不止于此吧?” 江辰一边干净利落地出手,一边对敌人极尽嘲讽戏虐,他宛如游龙一般在闪转腾挪着,没有让任何人触碰到自己的身上。 这场战斗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悬念,不过阮良工依然稳坐钓鱼台,因为他这次带来的人手足够充足,就算江辰有力气消灭一半,那也还有半数敌人在虎视眈眈地等着他。 “你不是北境的大英雄吗?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今天我有足够的人手在场,就算你再能打又怎样?” 阮良工抬手一挥,将隐藏在身后的人手全部撒了出去,尽管他脸上看起来沉稳淡定,不过心中却早已经被江辰的战斗力所深深震惊。 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有江辰这般实力,即便是面对数十人的猛烈围攻,他依然能够游刃有余地进行应对,一点落于下风的狼狈模样都没有。 何况,这还不是江辰的巅峰状态,他的左臂虽然止住了血,但依然需要一些时间来痊愈,眼下他几乎是轮着一条胳膊在跟这些穷凶极恶的敌人战斗。 阮良工心中暗暗思忖:光是我现在都能被江辰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所震慑,难以想象那日萧通面对的到底是个怎样的怪物。 像江辰这种人,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超凡的实力,也要跟出众的才智相结合起来,才能发挥出令人咋舌的巨大威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江辰所吸引了过去,阮良工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江辰来回掠动的身影,心中不自觉地惊叹万分。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一条人影却赫然出现在他面前,兵锋划过,鲜血飞溅...... 阮良工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小心了几十年,却在今时今日一朝大意,犯下了根本无法挽回的大错! 对他出手的人正是他一向没放在眼里的苏桐桐,刚才他的精神全部集中在江辰的身上,完全没有察觉到苏桐桐的动向。 正因为他瞧不上苏桐桐,甚至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这小丫头能成什么大事,于是这种傲慢和懈怠最终促使江辰的计划顺利得手。 苏桐桐这一剑几近完美,兼顾了突然性和精准度,非要吹毛求疵的话,那只能说在力道上面还需要加强,但她已经表现的十分出色。 阮良工眼看着自己胸前飞溅起鲜血,一对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苏桐桐,最终这个表情随着他本人的身体倒下而缓缓凝固。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苏桐桐非常兴奋,毕竟是她亲手杀掉了一个组织当中的大叛徒,像阮良工这样隐藏极深祸害极大的人,实在应该尽早铲除。 “钟老,我给你报仇了!” 苏桐桐十分动容地看向天空,以告慰老钟的在天之灵。 阮良工这一死,他的那些手下们就陷入到了混乱之中,毕竟连对他们发号施令的主人都被杀了,那他们还有必要继续执行任务吗? 更让他们动摇的是,江辰所展现出来的身手分明告诉所有人,谁来都无济于事,人数上的优势对这个怪物而言,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你们是准备跟阮良工一起死,还是现在就给我马上滚?” 江辰厉声质问之下,很快就有好几个心惊胆寒的人丢弃兵器,往远处逃遁,而有了这几个人带头,局势马上就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况。 阮良工是这些人的主人,能够给他们丰厚的酬劳作为回报,可这种为钱而卖命的人,永远不过是些宵小鼠辈。 他们见支付给他们酬劳的人都没命了,那他们还拼命做什么,没有利益可以争取,他们就只会树倒猢狲散,完全没有任何威胁。 在击退敌人之后,江辰马上拉起苏桐桐逃离这个地方。 “我们要想办法离开望川城。”江辰十分认真地说。 “可是,全城所有的城门都被沈家控制了,只要沈应龙想把你困死在城中,他是有把握能够做到的,不如还是别冒险了。” 苏桐桐的话不无道理,可江辰现在一心只想离开望川城,因为他心系于前线的战事,迫切想要知道自己离开的这几天,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办法总会有的,我就不相信沈应龙在望川城能只手遮天。” 说完这句话的江辰,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令他眼前闪亮的身影,这不是...... “走,我们过去看看。” 江辰确信自己认识那个背影的主人,只是还不能确认到底是不是本人,苏桐桐也不知道江辰到底看见了什么,凭着她对英雄的崇拜,完全是绝对听从的姿态跟在江辰身后。 “是你?” 等江辰靠近这个背影时,心中的这个答案也呼之欲出了。 是沈雪莺。 “沈姑娘,你不在王都待着,怎么也跑北境来了?” 江辰站在这背影后方,十分确定地喊出了背影主人的名字——沈雪莺。 “没想到你这一到北境,惹出来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是那么令人震惊,不过你现在也总该体会到望川城的与众不同了吧?” 沈雪莺脸上带着笑靥,表情十分轻松地调侃了江辰几句。 “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这个时候你出现在望川城,该不是为了我而来吧?” “想得美,我作为一个叛逆的沈家人,偶尔也是要回家乡看看的,不过你说得也不是完全不对,我的确是在找你。” 话说到此,沈雪莺将目光落在了站在江辰身边的苏桐桐。 “新认识的红颜知己?” 江辰回答说:“小丫头脾气可不是太好,待会儿她要是对你动刀子的话,我可拦不住。” 沈雪莺莞尔一笑,此时环视四周之后,示意江辰和苏桐桐跟她走。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半道截杀 在半个时辰之后,一辆墨绿色的马车缓缓从望川城西门驶出。 尽管沈家颁布了全城只进不出的禁令,但依然有一些特权人物能够对此熟视无睹,这也就是这座城的魅力所在。 实力决定一切! 这就是在望川城生存的基本信条,士族、豪门、平民,他们明明都生活在这座城中,但彼此的生活却截然不同。 有人纸醉金迷,拥有富贵荣华,乃至人们所能想象到的一切美好事物,也有人则只能忍饥挨饿,遭受着朝不保夕的苦难。 在马车顺利通过西门关卡之后,苏桐桐暗自松了口气,她对眼前这个美艳的女子没什么好感,同时她也非常好奇,这女人跟江辰到底是什么关系。 从两人的对话中不难发现,这女人好像跟江辰非常熟络,这让苏桐桐感觉挺不是滋味。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你不是跟沈家没什么关系了吗?”江辰发出一个很大的疑问。 因为他刚才看到,沈雪莺掏出了一块沈家家族令牌,很轻松地就让守城士兵为他们打开了通行的大门。 这些士兵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之前有一些城中百姓想要出城,无一例外都被这些士兵们狠狠鞭笞,受了不小的苦。 沈雪莺笑着解释道:“我的确跟沈家的人没有什么来往,但当年我离开沈家的时候,身上就带着这块令牌。” “我娘说,这东西就是我的护身符,现在我把这护身符给亮出来了,那就没人敢不听从命令行事。” 江辰点了头,又说:“把我们送去旗山军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眼下前线的局势正在变得越来越严峻,我需要马上去找韩羽阳。” “好,如你所愿。虽让我这次来北境,也是为了前线战事呢。” 在沈雪莺的帮助下,这辆马车一路都没有遭到任何阻拦,并很快顺利赶回了旗山铁骑驻扎在雪地平原上的大营。 在江辰入城后的这些天,韩羽阳和端木青他们着急的坐立难安,就差直接率军攻向望川城了。 “兄弟,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先后派了几波探子去寻找你的下落,结果每次他们带回来的消息都不一样。” 江辰知道那是沈应龙在封闭消息,他暗地里命人散布各种自相矛盾的谣言,为的是更加方便掌控城中舆论,并且试图混淆视听。 于是,江辰把这次望川城之行的情况,简短地做了个说明,韩羽阳听到沈应龙那些所作所为之后,恨得牙根子痒痒。 端木青说道:“现在看来沈家的野心比我们想象的更大,既然没办法指望他们准许大军进城,那我们也只能尽快想出其他办法。” 这时大营中接到飞马来报,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让大家都始料未及。 韩羽阳最先拆开信件,上面的内容是旗山自己的人传回来的,看得出来事情无比紧急,写信的这个人连手都是颤抖的,信纸上的字迹歪歪斜斜,有个别字并不容易辨认。 这种情况是犯了大忌的,毕竟传递关键情报的书信,最重要的便是速度和准确,显然这书信的准确性有些欠缺。 韩羽阳在看完整封信之后,忽然攥紧双拳猛地砸在了身前桌案上。 端木青对他说:“羽阳,到底出什么事了?” “是不是朝廷终于做出了决策,莫非......” “朝廷即便是在听说前线取得胜利的情况下,依然不希望跟北燕继续开战?” 端木青的担心是有道理的,现如今前线是不是能传来一些小捷,再加上齐武山突围和斩杀萧通等等,这些消息传去王都必然能振奋人心。 但现在的朝廷内部已然分出了好几个势力,他们互相之间意见不统一,也无法团结齐心,老皇帝即便心里不愿意乞和,表面上也绝不能袒露出真实想法。 韩羽阳有些垂头丧气地说:“朝廷倒是在皇上的坚持下,最终决定要痛下狠心,抗击来犯的北燕强敌。而这次,朝廷也专门派来了一名大官秘密来前线表明抗敌决心。” “只是,刚接到消息,这个大官的车马半途遭到袭击,一些不明身份的人屠杀了所有人,现场没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江辰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这件事非同小可,必定是有人在暗中谋划,才能做得如此凶狠果决。 “有什么线索吗?”江辰沉吟之后问道。 韩羽阳默然不语,在端木青的追问下,他说出了这名大官的身份——兵部尚书何应钦。 也就是说,堂堂当朝兵部的一把手,居然在前来北境的路途中被人给做掉了,事先护送兵部尚书的队伍是完全保密的,他们的行进路线也属于是高度机密。 可即便如此小心翼翼,何应钦还是惨遭毒手,那到底是谁有这样的本事,能够提前知晓队伍的行进路线呢? 能够做到这种事的人,他绝不可能是平民百姓,江辰相信是朝中的反对势力铤而走险,早就了这样一场血腥的杀戮。 现场尸横遍野,惨不忍睹,但唯独没有行凶者的尸体,哪怕是一些小到细枝末节的线索也没留下。 所以现在要找出凶手,几乎可以说是难于登天,而兵部尚书的死对于朝廷是个沉重的打击,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老皇帝,会不会也因此改变主意呢? 韩羽阳说:“原本这次何应钦来,我们就能要求朝廷提供钱粮,以维持我们在前线的作战,现在一切都化为了泡影,我该怎么向兄弟们交代啊。” 的确,军饷、军资、粮食等等,都是巨大的开销,现在还有很多空没能填补进去,原本韩羽阳指望跟朝廷建立起良好关系,尽快解决这些棘手的问题。 现在倒好,事情变得更加薄云诡谲,说不定这其中也跟北燕人有所牵扯。 沈雪莺站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江辰的目光投了过来,“这件事应该归你们追查吧?” “夜刑司责无旁贷。”沈雪莺凛然答道。 第一百七十三章 雪霹雳 沈雪莺亲口承认,兵部尚书何应钦这次秘密北上,正是为了传达皇帝抗击北燕的决心。 如今朝堂之上主张议和的声浪愈演愈烈,尤其是听说江辰斩杀萧通一事之后,令主和派官员们怛然失色,惶惶不可终日。 这条消息对于那些心怀拳拳报国之心的爱国志士而言,无疑是在阴云蔽日之际,恍然间看到一道曙光直落云霄,仿佛象征着大乾的国运拨云雾而见青天。 但在那些完全被北燕人吓破了胆的官员们眼里,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所谓的希望,他们将北燕人视作洪水猛兽,就如同那些没有见识的平民百姓一样,当真以为北燕人个个都是青面獠牙,茹毛饮血。 当然,这些主和派官员也有自己的盘算,他们在国家遭受战火侵袭之际,首先所想到的并不是百姓存亡,社稷动荡,而是一心想着如何能够保住家财、地位和名望。 这些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是确保他们能够始终过着富贵奢华生活的资本,而随着北燕兵锋所向,这一切可能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他们不思如何齐心报国,将侵略者拒之国门外,反而千方百计想着让国家割地赔款,以摇尾乞怜的姿态用国家利益来换取他们的个人利益。 只要北燕人不打到王都来,那他们的功名利禄,万贯家财就是安全的,没有比这件事更加重要的了,而那个什么都不是的江辰,却妄想把大乾拖入到跟北燕全面开战的凶险境地。 区区一个出身草芥的落魄书生妄想当挽救大乾的民族英雄,却将屹立于庙堂之上的众多高官显贵们强行拖入随时可能玉石俱焚的危险边缘,这种事情是不允许发生的。 江辰难道敢裹挟每个人,为了他逞英雄的春秋大梦而赌上一切吗? 朝中正有一股势力,试图阻止事态朝着他们所不希望看到的方向发展,他们并不为前线传来的捷报而欢欣鼓舞,反倒是自诩为看清了时局本质的一股清流。 北燕大将被杀,势必激怒北燕人,等到他们再次大举进兵的时候,大乾能招架的住吗? 这的确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也是左右朝廷决策的关键所在,大多数人在看待这个问题的时候,都抱着非常悲观的情绪。 因为面对着巨大的阻力,所以皇帝才让兵部尚书这样的朝廷大员亲自跑这一趟,选择秘密行事本就为了确保安全,然而还是出事了。 沈雪莺所在的夜刑司是皇帝最为倚重的力量,因此她亲口证实的消息绝对不会有假。 韩羽阳说:“值得高兴的是皇上终于下定决心,但何应钦的死又给了朝中主战派一个沉重打击。接下来事态将会如何发展,那就无法预料了。” 他脸上闪过一丝苦闷,身为前线主帅的他,当前肩上所承受的担子有多重,也只有他最清楚了。 何应钦一死,原本还有可能跟朝廷讨要军备物资的一丝希望,现在只怕要彻底破灭了,接下去战事到底会如何发展,也着实令人担心。 江辰认真想了想,然后问沈雪莺道:“事发地点距离这里有多远?” “往南沿着曲召河,从望川城和绝境山脉之间穿行一百二十里,就是何应钦遇害的地方,如果天气不算很差的话,疾行一晚就能赶到。” “另外,根据我手下传回的消息,现场似乎还有第三方存在。” 第三方势力吗? 沈雪莺说:“我们夜刑司的人第一时间已赶到现场,地上那些脚印以及打斗过的痕迹,全部都被冰雪所覆盖,因此也没能查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不过倒是从现场捡到了一件特别的东西。” 接着,沈雪莺从身上取出一封信,摊开之后上面画的是一枚形似梅花的图案,这便是现场掉落的物件原貌。 “雪霹雳......” 站在角落里,几乎快被大家给遗忘的苏桐桐,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她说话的声音其实很轻,但此时营帐中的四个人却齐刷刷朝她看了过去,每个人的耳目竟然都是如此敏锐。 “女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苏桐桐似是而非地点了一下头,紧接着又赶紧将脑袋摇晃地跟拨浪鼓一样。 “这雪霹雳是北境一位高手的成名暗器,掉落在现场就说明他跟此事有关,但又不是袭杀何应钦的凶手。” 听了沈雪莺的话,江辰不禁要问:“为什么这么肯定,他不是杀人凶手?” 沈雪莺不假思索地答道:“因为受到袭击的这些人当中,没有一人是死在雪霹雳之下。” 看来这件事要比想象中更加负责,江辰看向苏桐桐说:“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们,这个使用雪霹雳的高手跟你是什么关系吗?” 苏桐桐心中有些忐忑,不过既然是江辰开口询问,她也只好实话实说。 “这位擅使雪霹雳的高手,是我师父陆策,也是雪痕组织的首领。” 沈雪莺点头道:“是了,我们的调查也查证了这一点,在现场出现过的这个人正是陆策,不过我们还不知道他的动机和目的到底是什么。” “师父他肯定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还能有什么目的?” 苏桐桐赶忙解释道。 没有亲眼所见,一切都无从判断。 江辰当即做出了决定,“老秦,这件事牵连重大,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算了,越早查明真相越能掌握主动权,我即刻动身走一趟。” “你说的不错,那就多带些人,对方连朝廷大员也敢动,肯定会很危险。” “不必了。” “不必了......” 韩羽阳会这么考虑也是理所应当,结果没想到江辰和沈雪莺却不约而同地表示了拒绝。 两人下意识地四目相对,显然不是提前商量好的。 江辰解释道:“这次是去现场调查案情,为的是找出蛛丝马迹将杀人元凶找出来,因此能避免不必要的战斗,我们就尽量避免。” “如果大张旗鼓的去,反而会暴露行踪,所以我觉得我和沈姑娘两人足矣。” 第一百七十四章 给我五日时间 没等韩羽阳表态,苏桐桐就站了出来,她得知了师父的行踪后,希望能够赶过去看看。 “我师父创立雪痕组织,是为了跟北境地方门阀势力抗争,他出现在那个什么大人被杀的现场,肯定是有原因的。” “你们就带上我吧,而且我保证我们雪痕从来没有跟朝廷为敌过,师父也一定不会杀那位大人的。” 江辰原本并不同意苏桐桐随行,他觉得带上这丫头派不上大用,万一真遇上了危险,自己还得分心保护她的安全。 不过沈雪莺却觉得苏桐桐身上可能会挖掘出一些线索,至少也能帮忙联系上雪痕组织,从而找到很可能目睹了整个袭击过程的陆策。 最后江辰也就答应了下来,三个人准备行装之后将马上出发。 临行前,江辰把韩羽阳喊到一边,叮嘱说:“老韩,这里就交给你了,我有预感这次的事跟沈家有关,说不定会是一次打击沈应龙的绝佳机会。” “你的能力我毫不怀疑,只是我还需要担心将士们的衣食补给,继续驻扎在这无险可守的雪地平原地带,危险就会一刻不停地萦绕在每个人头顶。” 韩羽阳眺望远方被皑皑白雪所覆盖的山脉,大家都有预感,敌人将会从山麓与雪线交汇处如潮水般涌来。 虽然旗山铁骑赢下了一些战斗,也将北燕人逼退回了辽城,但这些战果都是在小股兵力的遭遇战,以及预设埋伏的前提下所取得的胜利。 如果要彻底打败北燕大军,就必须要在正面交锋中一鼓作气击溃对手,然而眼下光凭旗山这点人马是无法办到的,因此战争的总体局势并没有发生本质改变。 韩羽阳忧心忡忡,现在才最真切地体会到昔日老帅端木弘图重任在肩,每日殚精竭虑背后的意义。 身为主帅的每一个决定,都将关系到成千上万士兵的生死荣辱,韩羽阳从不缺乏杀敌卫国,战死沙场的决心和意志,却因为身系数万旗山兄弟们的安危而陷入踟躇。 “五日。” “你说什么?” “给我五日时间,我必将打开望川城的大门,亲自出城迎接你和旗山的众兄弟们入城!” 江辰的话声声入耳,韩羽阳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两人一路经历生死考验,对彼此早已有着亲如兄弟般的感情,江辰能够体会韩羽阳的心情,后者也同样担心着江辰的安全。 “我知道你不是在开玩笑,换做别人胆敢跟我说出这种大言不惭的话,我一定用拳头好好敲醒他的脑袋。” 韩羽阳目光炯炯地笑道:“可说这话的人是你,那我信。” “你当然应该信,等着我。” 江辰转身离去,不再多说什么,他迈着坚定的步子,一路留下的足印仿佛也踩在了韩羽阳的心中。 “兄弟,我和旗山数万兄弟们都会等着你的好消息。” 三人三骑同时从营地中飞驰而出,趁着现在天气尚好,他们需要尽快赶到截杀何应钦的行凶现场。 江辰问沈雪莺:“这次夜刑司损失了多少人?” “二十三个兄弟杀身成仁,当他们决心加入夜刑司的时候,便已发誓为了我们至高无上的信念而战,虽万死不辞!” 沈雪莺淡青色的脸上透着坚定和隐隐的杀意,当她第一时间得知消息时,便暗暗发誓要将行凶之人一个一个找出来,斩尽杀绝。 何应钦秘密北上,这么重要的行动必然会有夜刑司的人随行护卫,因此这次夜刑司也蒙受了非常巨大的损失。 现在是该他们做出回应的时候了。 这一夜马不停蹄,三人在黎明时分终于赶到现场,不过令沈雪莺觉得奇怪的是,原本应该就地驻守的夜刑司成员,却不见踪影。 “在北境这种地方,往往一场大雪就能将所有痕迹掩埋在积雪之下,我也不知道还能找出什么线索,你随意查看一下吧。” “我去附近找找,这里原本应该有我们的人驻守才对。” 江辰一边点着头,一边下马开始查看现场,他找来一根树枝看似随意地拨弄着地上的积雪,从雪地的厚度来看,这场雪至少也该下了两天两夜。 苏桐桐并不知道江辰到底在找什么,看起来人家也没空理会自己的样子,于是她就自顾自踩着脚下的雪,心里不自觉地寻思师父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本她所敬重的人一个是师父陆策,另一个则是阮先生。 结果没想到阮良工居然是叛徒,不仅残忍地逼死了一向敦厚心善的钟老,还想要把她和江辰用火烧死,突如其来的这场变故至今仍旧让苏桐桐不敢相信。 “我真的亲手杀死了阮先生,不,他是可恶的叛徒,我这样做是为了雪痕组织!” 正恍神时,江辰似乎从雪地中找到了些什么,只见他忽然蹲下身子,伸手从雪中取出一小撮粉末状的东西,送到鼻前仔细嗅了嗅。 这举动令人费解,但江辰看上去格外认真。 沈雪莺没一会儿从远处走回来,他见江辰缓缓起身一言不发,就知道他如意料中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她说道:“查不到什么也很正常,毕竟北境这天气就是如此,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将所有痕迹掩盖,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还有,我觉得这附近有点古怪,本应该驻守在这里的人完全寻不见踪影。” 沈雪莺心头隐隐不安,她觉得应该马上离开这里,这种强烈的预感并不常有,所以她相信这是某种警示。 “虽然找不到太明显的线索,但我发现了这个,凶手留下的。” 江辰走向沈雪莺并摊开掌心,只见是一块被冰雪冻得结结实实的碎布条,乍看之下并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价值。 苏桐桐好奇问道:“这是块碎布片,有什么用?” “不,这是北燕人特有的鸿雁发饰,只有战功卓著之人才有资格佩戴,我曾在萧通头上见过这个,无论是颜色还是样式都非常一致。”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七雁争辉 虽然这只是一块残碎的布条,但江辰还真就认出来,这是北燕人的东西。 为了进一步证明自己的判断无误,江辰还从身上取出了一条完整的发饰做对比,果真如出一辙。 江辰拿出的是一条五雁争辉发饰,之前它被佩戴在北燕大将萧通的头上,彰显他军功卓著的无上荣耀。 那日,江辰成功诱杀萧通,后者在完全丧失抵抗能力之后,临死之际只说要将这象征着他此生最辉煌的成就的发誓赠予江辰,因为只有像他这样的强者才配拥有此物。 萧通亲手取下发饰,然后仰天大笑,从容赴死。 如果不是敌我立场之分,江辰对这个男人还是颇为欣赏的,天下间有多少人畏惧生死,如临炼狱深渊,可萧通做到了大丈夫生于天地间,纵有百死无悔矣! 沈雪莺仔细对比两件发饰,突然奇道:“正如你所说,这两件发饰是同一种东西,不过仔细来看的话,这残碎的布条上所分布排列的鸿雁,似乎应该在缺损的位置,还多出两只鸿雁的样子。” “这么说来的话......” 江辰立刻眼前一亮,这倒是他还没有注意到的重要细节,等他经沈雪莺的提醒再比对一遍之后,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开什么玩笑,萧通立下赫赫战功却也只是五雁争辉而已,可这块残缺的布条竟是七雁争辉!” 苏桐桐并不了解有关北燕军功受封的规矩,于是很困惑地问道:“五雁和七雁到底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你们要这么惊讶呢?” “七雁争辉是北燕武职所能领受到的最高军功,也就是说参与这场截杀的人当中,有一个竟是北燕武职最高之人!” “能获得七雁争辉,怎么说也该是北燕三军统帅级别的人物,可这种身份的人是怎么跑到这里来杀人的?” 江辰的脑子有些混乱,因为眼前的巨大发现存在着极不合理的问题。 沈雪莺也奇道:“北燕最高武职乃是镇国武军候,对应咱们大乾朝廷中的官职那便是兵部尚书,难道北燕这位兵部尚书特意跑来大乾的疆土上,杀了大乾的兵部尚书不成?” 这件事的确非常蹊跷,江辰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解释七雁争辉发饰出现在此处,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北燕人暗中派出了一小股力量,已潜入到北燕南部活动。 他们绕开望川城,沿着绝境山脉一路南下,竟然提前等在了何应钦的必经之路上,将队伍所有人杀个一干二净。 那么,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这条隐秘的行进路线的? 江辰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在大乾朝廷内部的核心层面,出现了叛徒! “内忧外患,往往内忧更要命,何应钦运气不好,被自己人给出卖了。”江辰替这位无辜枉死的何大人感到惋惜。 听说在朝廷几乎一面倒着想要和谈时,唯有这位何大人据理力争,当堂驳斥了那些无胆匪类的无耻言论,极大地支持了皇帝准备战斗到底的决策。 可惜,他最终倒在了自己所坚持的主战这条道路上,从而也潜移默化地激化了大乾、北燕、北境这三者之间所存在的微妙的利益关系。 “啊!” “你们快看那边!” 苏桐桐抬手一指,就在距离他们五十步之内的林子里,有几条人影若隐若现。 江辰和沈雪莺同时看去,心中不免有些吃惊,因为以他们的经验和洞察力,不应该没有发现有人在附近出现,可他们对这些人的存在居然毫无察觉。 更古怪的是,这些人只是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这诡异的画面让人不禁好奇,于是江辰快步往前方走去,等走到近前后他所看到的仅仅是十几个被堆起来的雪人而已。 “是谁在这种地方堆雪人?”沈雪莺马上就抓住了问题关键。 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是位于山道往西百步的林子内,周围并没有什么住户,平时也很少有人从这个方向赶路,又哪里来的人有闲心堆这么多雪人? 苏桐桐凑近一个雪人好奇地打量着。 她自言自语道:“这些雪人看起来好古怪,每个雪人的个头都跟真人一般大,而且好像连鼻子里也刻意挖出了鼻孔,就像活人一样啊。” 话音未落,江辰突然闪身来到苏桐桐身前,用手将她往后猛拽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把苏桐桐给吓得大惊失色,她并不是为江辰突然间粗暴无礼的举动而尖叫,而是看到眼前明明不可能动弹的雪人,竟朝她挥出了刀子。 苏桐桐这边突然遇袭,几乎在同一时间,沈雪莺眼前也被两个从雪人中冲出来的敌人所堵截。 江辰冷笑一声,说:“搞这种小孩儿的把戏,可真有你们的,不如让我看看你们的真面目。” 说话间,江辰迎上前和敌人交上了手,而那些剩余的雪人中,也不断有活人现身出来,投入到这场看起来充满了诡异感的战斗中。 不过也不是所有雪人里面都藏着敌人,有部分雪人始终一动不动,看来这些雪人并没有威胁。 经过一番激战,江辰接连击退好几个敌人,在战斗过程中他发现,埋伏在雪人中的敌人所使用的招式路数,都跟他所了解的北燕兵卒十分相似。 他可以断定,这些就是北燕人,也亏得他们居然能忍受着极寒的温度,隐藏在雪人中提前埋伏。 如果江辰他们不会来这里呢? 这些混蛋岂不是要活活把自己冻死在雪人中吗? 江辰反手杀掉眼前这个敌人,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问题,如果这些埋伏原本就不是针对他们的呢? 那么,这些北燕人原本要伏击的目标会是谁? 种种问题在江辰的脑海中不断升起,要想彻底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得从这些人身上着手,但很可惜的是这些人抱着必死的决心,每次出手都是冲着你死我亡而去的。 “江辰,看到远处山坡上那人了吗?”沈雪莺大声喊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 无命飞军 距离此处百步之外,有一个骑在马背上身披暗红色大氅的男人,正默默注视着这场战斗。 江辰抬起头和那人四目相对,他瞬间感受到一种如坠冰窟般的彻骨寒意,这有别于周围严寒气候所带来的冰冷,而是源自于那人目光中所闪动的杀意。 就是他! 虽然江辰根本不知道此人身份,但在这一刹那的目光交汇中,就立即断定他就是七雁争辉的拥有者,高居北燕武职之首的镇国武军候。 只凭一道目光就令人顿生寒意,能掠下北燕武职的最高功绩,至少也得是这种层次的人物。 所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这家伙提前布置好的,但江辰隐隐觉得对方原本要袭击的人并不是他们,只是机缘巧合之下被他们给撞上了。 远处这个男人调转马头作势就要离开,好像发生在眼前的这场战斗跟他毫无关系似的,可江辰并不这么认为。 只见江辰眼疾手快,从敌人手中夺下一杆铁枪掷向空中,铁枪如离弦之箭般极速飞驰,在空中划过一道飘逸的弧线后,直奔目标而去。 “我不会允许任何敌人在我视线中从容离去,你也是一样的。” 江辰在心中默默说道。 而这杆铁枪则是在行将命中时,被对方轻轻抬起的手腕撞开,直至跌飞到了远处的雪地上。 此人的应对显得轻描淡写,毫不费力,他甚至都不屑于回头多看江辰一眼。 虽然因为距离和风向的影响,江辰这一枪未能使出全力,然而即便在力道上打了折扣,这铁枪也依然极具威力,仅用手腕就轻轻松松将它挡开,说明这个人的确身手不凡。 江辰的脸上并未流露沮丧之色,因为这本身只是一种试探,是为了告诉对方有他的存在,是绝不会放任北燕人在大乾的土地上肆意杀戮的。 他预感到在不久之后,两人必然会在战场上争锋相对,掀起新一轮的血光剑影。 最终这个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这边江辰他们收拾掉了最后一个敌人,却没能留下活口,敌人的决死之心坚如磐石,在他们知道要潜入大乾境内行动时,便已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 这样的人必然心志坚定,看淡生死,要想从他们口中问出情报难于登天。 沈雪莺在对这些人搜身之后,明确告诉江辰说:“他们不是普通的北燕士卒。” “噢?你有什么发现?” 只见沈雪莺用刀尖挑开其中一具尸体胸前的衣物,裸露出整块被摧残的几乎体无完肤的躯体,上面的每一道伤疤都能令人感到触目惊心。 苏桐桐只是好奇地瞧了一眼,就顿感胃里泛酸,极度不适。 沈雪莺却对这种情景完全熟视无睹,依旧淡定地向江辰解释说:“北燕的镇国武军候麾下有一支特殊的死士部队,其成员在宣誓效忠武军候之后,都要经受一场非人般的考验。” “唯有意志坚定者才能咬牙坚持到底,并真正成为这支部队的一份子,在北燕人们管这些人叫【枭鹰】,而这支部队在北燕军中并无编制,也没有一个正式的称号。” “大部分北燕人称呼他们为【无命飞军】。” 这次当真碰上了最为棘手的强敌,而江辰此时脸上却反而浮现出笑意,他看起来异常的兴奋。 沈雪莺不解地问:“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那是当然,身为一名战士没有比遇上这种敌手更值得高兴的事了。北燕镇国武军候和他麾下的无命飞军在这里出现,就说明我们上次的反击,真的把北燕人给打疼了。” “萧通死了之后,北燕人就把手里最厉害的一张牌给打了出来,这给了我们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沈雪莺蹙起眉头,看着此刻站在她身前的江辰,她又一次在这个男人身上产生了困惑和诧异。 强敌在本国境内出现,这明明是一件极其严重的坏事,也意味着北燕人即将对大乾发动更猛烈的攻击,这件事究竟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 江辰却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沈雪莺更是完全琢磨不透这句话背后的深意,没道理敌人变得更强了,反倒是己方得利吧? “强敌之所以是强敌,是因为击杀他的价值更高,获得的利益更大,如果这次我们能干掉这个镇国武军候,非但眼前这场和北燕的战争将会很快结束,两国边境也至少能争取五年太平无事。” “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原来江辰竟然是这么理解这件事的,沈雪莺听后不禁诧然一笑。 “要是这个人那么好杀,我们夜刑司肯定义无反顾,誓取此人首级。” 苏桐桐在边上听到两人的交谈,忽然心中产生一个疑问,她问:“你们说这些被称作枭鹰的人既然那么厉害,可为什么刚才他们的战斗力却很普通呢?” “他们如果是北燕军中的精锐,那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沈雪莺摇头解释道:“如果让你待在这些雪人里躲藏一两个时辰,再出来跟敌人战斗,你能保证发挥出十成的战斗力吗?” “这些枭鹰的最可怕之处,是在于他们绝对的服从性以及生死无畏的特质,我相信任何一位将军手底下,都希望能拥有这样的战士。” 江辰接过话茬,深以为然道:“没错,他们接到的命令必定是藏身在雪人中,直到他们打算袭击的目标出现为止,可如果目标迟迟不出现呢?” “啊?那他们难道要一直等到死为止吗?” 江辰和沈雪莺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这个时候,江辰的注意力集中到那些仍然没有任何动静的雪人身上,他试着将其中一个雪人踢倒,结果从剥落下来的雪块中发现了早已冻僵的尸体。 沈雪莺面色沉重地说:“这是我们夜刑司的人。” 紧接着,在其余雪人中又相继发现了夜刑司的人,他们都是在昏死过去之后,被藏入雪人之中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雪痕 看着这些被找出来的尸体,沈雪莺心情沉重。 夜刑司这次所遭受的损失比预期的还要大,很多身手强悍,被视作骨干的成员都不幸罹难,而他们被杀害的方式也的确令人非常愤怒。 苏桐桐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惨景,当江辰告诉她这些人都是被困在雪人中给活活冻死的,她的脸色一下子就阴郁下来。 “试想一下他们临死时的无奈和痛哭,我就要被吓出一身冷汗了......” 尚且缺乏阅历的小丫头,无法对此感同身受,但恐惧和痛苦很快就萦绕在她心头。 江辰说道:“北燕人把他们打伤,再用雪人包裹起来,伤者虽然会在不久之后苏醒,却也仅仅只剩下意识是自由的,他们的身体因为伤势以及失温而动弹不得。” “最终,他们只能这样静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这就是无命飞军的手段,我江辰今日领教了。改日,我肯定会让她们加倍奉还!” 沈雪莺在缓了缓之后,开始振作精神对江辰说:“这些人原本留下来是为了继续搜寻何应钦的尸身,并调查现场所遗留的线索,找出杀人元凶。” “结果没想到这个决定,却害死了他们。” “什么?何应钦的尸体没有找到吗?”江辰一脸吃惊。 沈雪莺说:“在现场找到的我方成员尸体,都已经被带走妥善收敛,但唯独还没有发现何应钦本人的尸体,但我们确信他应该是遇害了。” “只是尸体却迟迟不见踪影。” 江辰明白沈雪莺的意思,在整支随行队伍都遭到覆灭的情况下,身为头号目标的何应钦凭什么还有机会活下来? 敌人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之所以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恐怕是被敌人带走了。 大乾兵部尚书的尸体,也是一件非常有价值的战利品,在阵前可以威吓对手,并起到打击士气的作用,就跟当初江辰把萧通枭首示众的目的一样。 接下来,江辰和沈雪莺商议了一下,决定通过苏桐桐的帮助找到雪痕组织的头领陆策,他极有可能知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苏姑娘,你能帮我们这个忙吗?”江辰语气恳切地问道。 “当然,只要能帮得上忙。” 苏桐桐说雪痕组织的大本营是在望川城北的鼓山上,在那里能俯视整座望川城,他师父喜欢站在一块观山石上注视着城中的一切。 不过她不能确定,此时师父陆策是否就在鼓山中,不过至少他们也应该去一趟,因为陆策是整件事情的关键人物之一。 在雪地中穿行半日后,江辰和沈雪莺依然精力充沛,完全看不出任何疲惫的感觉,不过这就苦了在后面跟随的苏桐桐,她的底子没有这两位深厚,此时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 只是这丫头也是倔强的性子,为了不拖后腿她始终在咬牙坚持着,在跟江辰相处的这段时间,她已经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时常将女侠两字挂在嘴边的苏桐桐,也在不知不觉间收敛了性子,她觉得在江辰面前自卖自夸的样子实在很丢脸。 实际上不仅仅是江辰,就连这个外表美艳的沈雪莺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高手,无论是资历、眼界、身手还是沉稳干练的处事作风,就令她难以企及。 “怎么这些人一个个都这么厉害,亏我之前还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师父的真传,整个北境也没几个高手真正被我放在眼里。” “现在想来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苏桐桐自嘲地笑了笑,赶紧扯动缰绳往前追赶起来,她可不想落后太多,尤其是输给那个跟江辰看似关系密切的沈雪莺。 一路直奔鼓山,在半山腰上有一座看似废弃多时的道观,无论是谁瞅见外围这些破瓦残垣,都会认为这里早已被废弃,但实际上雪痕组织的人常年将这里当作秘密集会的据点。 “平时只有师父住在这里,其他成员只有在接到召集令后才会从不同的地方赶回来,我们这些人一直在和北境的几大家族对抗,这是我们的夙愿。” 沈雪莺对苏桐桐说道:“关于你们雪痕的事,我也知道不少,既然今天到了这个地方,我也不妨告诉你一个消息,朝廷一直都在暗中袒护你们,以免你们被以沈家为首的门阀势力斩尽杀绝。” “真的?”苏桐桐有些茫然。 江辰却听出了其中的深意,所谓朝廷袒护雪痕组织,分明就是承认朝廷和雪痕之间存在着某种合作关系,毕竟两方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沈家在北境深耕数代,可以说是根基深厚,羽翼丰满,他们明里暗里的那些动作朝廷也不至于昏聩到毫无察觉,只是碍于当前错综复杂的形势,无心力去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而已。 因此朝廷便希望扶植雪痕来对抗以沈家为首的北境门阀,让北境不至于在脱离朝廷掌控的道路上撒手狂奔。 三人一路往里走,紧接着就听见从某一间屋子里,传出了东西摔碎的动静。 “师父?” 苏桐桐率先赶了过去,她推开门看到有人倒在地上,遍地都是扎眼的斑斑血迹,还有一堆摔成四分五裂的茶碗碎片。 “师父,你受伤了?” 躺在地上的这个人就是陆策,雪痕组织的首领,苏桐桐口中的师父。 江辰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叫陆策的人其实挺年轻,约莫跟韩羽阳差不多岁数,他的后背上扎着一把短刀,鲜血正不断从伤口处流淌出来。 沈雪莺见苏桐桐有些手足无措,于是上前先帮忙按住陆策,然后指示苏桐桐取棉布、热水过来,这种时候必须要先将短刀取出来才有可能止住流血。 “这刀扎的位置很凶险,搞不好会伤到他的脊柱,我并没有绝对的把握。”沈雪莺在仔细查看了伤口后这样说道。 “你们救救我师父吧,我求求你们了。”苏桐桐焦急万分,她只能寄希望于江辰和沈雪莺。 只见江辰终于走上前,十分自信地说:“我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凶险的一刀 往陆策后背刺入这一刀的人,用心十分险恶。 这一刀的力道和角度拿捏的很巧妙,又或者说是叫做居心叵测,从所造成的伤害来说,并不能直接置人于死地,但是身体内的鲜血会顺着刀锋不断流淌出来。 所以如果放任不管,那就是等着流干身上的每一滴血,然后痛苦的死去。 可要想取下这把刀,凭陆策自己是不可能办到的,因为短刃插入后背的位置,正好在双臂反手几乎无法够到的位置,就算陆策能够摸到这把刀,也没有办法完全发力将刀拔下来。 如果他要找别人帮忙,那就又会面临另一个凶险的情况,短刃的刀尖距离脊柱很近,也就是在毫厘之间,一旦处理不好的话就会让陆策这辈子都站不起来,彻底成为废人。 一般人既没有这样的能力,也没有足够的胆量,除非遇上的这个人是江辰。 沈雪莺正是看出了下手之人的险恶用心,才不敢贸然动手,转而来寻求江辰的帮助,也算陆策的运气不错,在生死关头意外遇上了能救他性命的人。 “是谁伤的你?那个身披大氅的北燕人?”江辰默默从沈雪莺手中接过一块棉布,他说话的语气极为平静。 看他面不改色,还有闲心跟陆策说话,在一旁的沈雪莺和苏桐桐心中都不禁捏一把汗。 两个姑娘家现在可是比江辰紧张多了,苏桐桐单纯是觉得这一幕凶险万分,她几乎不敢正眼目睹整个过程。 沈雪莺则是深知接下来的这一步,对于陆策的生死极为关键,若非妙手神医很难将手中的力道拿捏精准,换做别人这个时候握刀的手早就在颤抖不止了。 可江辰丝毫没有紧张感,他的手也稳的有点不像话。 在沈雪莺的目光注视下,江辰握紧了插在陆策后背的这把短刃,而后者似乎也感觉到了下一刻自己所要面临的风险。 陆策喘着粗气,额头不停爆出豆大的汗珠。 “那个......那个北燕人是欧阳冥,北燕镇国武军候!” 陆策深怕自己待会儿彻底醒不过来,于是打算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他虽然不清楚江辰和沈雪莺是什么身份,但苏桐桐带来的人他能信得过。 “这次我是准备......” “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你现在不宜过多耗费精力,何况我已经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你不用担心。” 江辰打断了陆策的话,而与此同时他手中也猛然发力,直接将短刃从陆策后背上拔了出来。 一时间白色的棉布被鲜血浸染,陆策的身体也颓然倾倒向一侧,像是完全失去了生机。 苏桐桐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她下意识地去搀扶陆策,却看到后者虽然表情极为痛苦,但好在意识还是完全清醒的。 “真疼啊,不过这位仁兄的手段很高明,并没有伤到我的脊柱。” 陆策强忍着剧痛,当即向江辰表示了感谢。 “你先缓一缓,我这里有止血疗伤的良药,让苏姑娘为你敷在伤口上。” 沈雪莺取出一瓶伤药交给苏桐桐,随后跟着江辰两人便出去了。 这座鼓山只是北方广阔天地间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小山而已,然而正如苏桐桐说起的那样,站在这里能够俯视整座望川城。 江辰现在就站在观山石上,远眺着脚下的望川城,城中百姓们的日常生活尽收眼底,连同城中布防、兵力配置也尽收眼底。 沈雪莺站在江辰身后,良久之后问他说:“你在想些什么?” “夺城。” “夺望川城?”沈雪莺难以置信地又问一遍。 她知道江辰常常会语出惊人,可这一次未免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他居然在打望川城的主意。 江辰此时正是这么想着,因为他跟韩羽阳有五日之约,今天便是第一天,接下来还有四天时间可以给他谋划,但对于夺取一座城池来说,五天时间简直痴人说梦。 沈雪莺脑海中回忆起有关望川城内的情报,便如数家珍地说了出来,“城中有大军两万余人,加上沈家以及其他各路门阀势力的私兵,拢共加在一起便超过三万。” “由于这次北境没有出兵抵抗北燕入侵,因此望川城中的粮草、军械、马匹等军备物资都处于满额状态,甚至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战情,城中还加紧时间囤积、赶制了更多数量。” 沈雪莺说到这里,一字一顿地问江辰道:“你真的要夺下望川城?” 江辰的回答依然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没错,我不喜欢当一个食言的人,韩羽阳和他那些旗山兄弟们正等着我的好消息呢。” “沈家不想惹火烧身,却无视北境千千万万百姓的生死存亡,我不会容忍他们再这样做,望川城是时候易主了。” 站在夜刑司的角度讲,沈雪莺是举双手支持江辰这样去做的,因为夜刑司永远站在皇帝这一边,沈家企图推理大乾朝廷掌控,打算自立门户,这本就已是跟反叛无异。 只是,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比登天,江辰难道真能想到什么好主意? 就在这个时候,陆策在苏桐桐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他已得知两人身份,加上江辰救了他这条命,于是毫不隐瞒的将事情真相和盘托出。 “这次兵部尚书何应钦北上,第一件事就是私下跟我会面,商议如何掣肘沈家的事情。” “一直以来,我们雪痕都跟朝廷保持着密切联系,何大人和我长期都有书信往来,知晓此事的人不多,没想到这次却不知从哪里泄漏了消息。” 江辰问道:“何应钦真的死了吗?” 陆策遗憾地点点头,“他是被欧阳冥杀死的,这场伏击打得我们措手不及,有的人连做出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在场所有人都死在了北燕人手里,我是唯一逃脱的一个,但要不是遇上你们,我也难逃一死。” 江辰追问道:“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原本你跟何应钦打算做什么?” “里应外合,削去沈家的左膀右臂,让他们在望川城中彻底失势。” 第一百七十九章 沈家养子 江辰顿时眼前一亮,原来何应钦和陆策正在暗中谋划针对沈家的行动。 也就是说,朝廷很清楚要想稳定北境局势,就必须先解决内部的隐忧,这样才能心无旁骛地放手去跟北燕人作战。 沈家就是那个不安定因素,于是一场针对沈家的计划也就应运而生,只可惜还没等出手,便被扼杀在了那片鲜血浸染的雪林之中。 “你们在望川城内还有盟友?”江辰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点。 他同时看向沈雪莺,但后者的表情告诉他,这件事夜刑司完全不知情。 陆策十分肯定地点了头,这件事只有他和何应钦两人知晓,属于绝对的机密,但现在这一切并不重要了。 他慨然说道:“城中那位是何大人极力争取过来的,我们的计划也必须得到他的协助才能顺利展开,只可惜现在何大人死于非命,我也身受重伤,之后再无可能对付沈家......” 说到这里,陆策生出无限悔恨,他毕生志愿便是让北境从各大门阀世家的掌控中解脱出来,平民百姓们都能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沈雪莺这时开口问道:“望川城中那个打算背刺沈家的人到底是谁?” “是沈家的养子沈客。” “如此说来,他原本也该去那片雪林之中与你跟何大人密会,对吧?” “没错。” 陆策并不清楚为什么沈客没有现身,也不知道后者现如今到底是死是活。 沈雪莺看向江辰,说:“那些藏在雪人中设伏的北燕人,他们是在等沈客出现,结果没想到被我们误打误撞给识破了。” “嗯,他们对这次秘密会面的事情了如指掌,显然是有人提前泄露了情报,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在江辰的追问下,陆策说出阮良工的名字,但他强调这个人是绝对可靠的,即便哪里出了问题,那也有可能是何应钦身边的人。 然而江辰和沈雪莺、苏桐桐三人却都明白了一切。 陆策满脸诧异地问:“怎么?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阮兄和我是多年挚友,一同出生入死对抗北境门阀,从来都是肝胆相照,万死不辞。” 江辰没有说话,而是示意苏桐桐把关于阮良工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也好让陆策能够彻底看清阮良工的真面目。 这个被陆策视为可将性命相托的挚友,背地里却做出种种恶行,要不是苏桐桐站出来现身说法,陆策只怕难以相信这竟然会是事实。 “小苏,都是为师的错,险些害你也被这奸贼所杀,一切都因我识人不明铸成大错,我对不起何大人呐!” 陆策经此一遭意志消沉,追悔莫及,而江辰却反而开始畅想如何借此机会对沈家出手,如果那个沈客还活着并且没有暴露的话。 “何大人不会白白牺牲,我可以继续他为完成的事情,把你们原先的计划告诉我,我来完成它。” 江辰的目光中闪过坚定的信念,沈雪莺知道他已经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也当即表示要算上她的份。 在沈家,有两个人是沈应龙身边的左膀右臂,他们一文一武分主内外,主内者名为计北,此人心机深重,阴险狡诈,是沈应龙所倚靠的智囊人物。 主外者名叫柴奇志,统领望川城城中私兵,负责整座城的城防和一切军事活动,据说这个人贪财好色五毒俱全,但带兵打仗却也一点都不含糊。 沈应龙在沈家上位家主之后,就将柴奇志提拔为私兵统帅,两人虽然是主仆关系,却也是相当坚实的盟友,强而有力的军事力量是沈家掌控望川城的基础。 陆策跟何应钦的策略,就是先翦除沈应龙身边这两个得力帮手,如此一来就能削弱沈家对望川城的控制力,为彻底推翻沈家打下扎实基础。 说到这里,陆策不无怀疑地看向江辰,并问道:“这两个都是非常棘手的人物,虽然沈客可以作为内应为你们提供便利,但要想除掉这两个人并不容易。” “一旦事情败露的话,望川城就会成为一座死牢,将你们拖入死亡的深渊。” 陆策这话不假,在沈应龙的地盘上动手,一不小心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这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到时候连跑都没出跑。 不过这样的事情江辰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他领教过沈家的巨大影响力,而这一次他做好了更加充分的准备。 进入望川城,沈雪莺依照陆策所说找到了沈客,这是城中一座酒肆内隐藏的密室,要不是手里拿着何应钦的亲笔信,沈客是绝不会答应见面的。 “夜刑司的人?你们早干嘛去了,他们连当朝兵部尚书都敢杀,我又算的了什么?” 沈客猛地一拍桌子,心有余悸地接着说:“那天要不是老子晚去一步,现在早就身首异处了,这种事情实在太危险,我们不是沈应龙的对手。” “从今往后你们别再来找我了。” 沈雪莺一挑眉,强硬地说:“箭在铉上,不得不发,你以为你还能独善其身,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 “既然对方知道你们秘密会面的时间和地点,就不难把你查出来,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你要想保命那就得拼一把,明白吗?” 沈客陷入了沉默。 沈雪莺的话不无道理,沈客也正因为感受到了无处不在的威胁,所以才选择躲藏到这个不为人知的密室中,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稍稍感觉到一些安全感。 至于让他再鼓起勇气去对付沈应龙,他已经完全没有这份胆气了,连何应钦这种朝廷大员都难逃一死,他区区一个沈家的替罪羊,又有什么底气去和人家叫板呢? “别害我了,我还想多活些日子,沈应龙他不会杀我的,至少现在还不会......” 沈客最后的说话声微弱到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而沈雪莺却在这个时候拿出了她那块沈家家族令牌。 “没什么好怕的。” 第一百八十章 双面 沈客的瞳孔瞬间收缩,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 他喃喃道:“沈家当年那个被送走的女娃竟然就是你?你加入夜刑司就是为了回来报仇吗?” “你的问题好像有点多,夜刑司是怎样一个存在,我不需要跟你多做解释吧?沈家这些年在北境越做越过分,真当朝廷会一直容忍下去?” “我奉劝你还是看清情势,早点跟沈家撇清关系,否则必将自取灭亡。” 沈雪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无异于是在告诉沈客,现如今要对付沈家的不仅仅是夜刑司,而是她们背后的大乾皇帝。 难不成沈家有实力和整个大乾朝廷相抗衡? 沈客陷入痛苦的抉择中,一方面他也希望改变现状,毕竟虽然凭沈这个姓氏让他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同样因为这个沈字,也令他没日没夜地在惶恐中度过。 当年他不过是一个弃婴,之所以有幸被带入沈家,只是因为他和沈家大少爷沈应龙同年同月同日出生,按照沈家的规矩必须要为身娇肉贵的大少爷找一个玩伴。 但实际上沈客在沈应龙长大成人的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却是一个替死鬼。 是的,玩伴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说法,他就是为了确保沈应龙的绝对安全而留在沈家的,就像一个默默无名的影子,永远是为了沈应龙的存在而存在。 沈家虽然是北境势力最庞大的家族,但在过往血雨腥风的残酷斗争中,各大门阀势力的中坚人物不乏被仇敌除掉的事例,而沈家传到这一辈也仅有沈应龙这一个子嗣。 于是为沈应龙找一个年岁相同,五官相似的人当替身,是一个绝佳的好主意。 沈客随时随地都必须做好为沈应龙献出生命的准备,而他被赐名一个客字,也赤裸裸地揭示了他对于沈家而已,永远只不过是一个外人,一枚棋子罢了。 “你还要想多久?”沈雪莺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别逼我,你知道我不能这么做,那天没有死在那片雪林之中,就是老天爷对我的警示,我不能一错再错!” 沈客双手抱头,表现出十分痛苦的样子,因为事情败露他再也没有勇气站出来和沈应龙对抗了。 沈雪莺冷漠地看着垂下脑袋的沈客,这个男人实在活得太窝囊,似乎指望他能帮上忙,本就是一件不切实际的事情。 正当沈雪莺站起身准备离开时,突然由她身后一道强风袭来,冰冷的刀锋直接贴紧了她的咽喉,从后方沈客的袖口中倾斜掠下。 “别急着走啊!” “按照家族里的辈分,我也该喊你一声姐吧,不过很可惜你回来的不是时候,也绝不该做出对家族不利的事情,你确实有些数典忘祖了。” 数典忘祖? 这个词从沈客的嘴里说出来,就有一种格外可笑的喜感。 沈雪莺不屑一顾地瞥了瞥透着寒芒的刀锋,却像没事人一样站得笔挺而自信,这呆瓜居然动了刀子,还真被江辰给说中了。 想到这里,沈雪莺心中对江辰又不禁佩服了几分。 “让我猜猜看,你根本就是沈应龙身边的一条走狗,你也从来没有打算背叛他,对吗?” “当何应钦找到你的时候,你故意装出对沈应龙深恶痛绝的样子,在博取信任之后,你就将他毫不留情地出卖了。” “雪林中的这场刺杀,根本是你提前泄露了消息,这才让何应钦连同随行二十七人全部殒命!” 沈客不加掩饰地狂笑起来,“我的一切都是沈家给的,我为什么要背叛?” “何应钦居然就这么相信了我,只能说是他的愚蠢和自负害死了他,跟我可没什么关系,任何人想要威胁到沈家,就必然只有这一个下场!” 接着,沈客又顿了顿,说:“你也是一样,作为被沈家抛弃的叛徒,你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沈雪莺淡然一笑:“可我不乐意。” “死到临头,还由得了你吗?”说着,沈客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具说服力,握刀的手用力紧了紧。 这把刀非常锋利,只要他再稍加用力就必然能取了沈雪莺的性命,可是这个女人看起来却好不慌乱,这让沈客不禁起疑。 “你就这么冷静?不怕死吗?” 沈雪莺回答:“我怕死,但今天要死的绝不会是我。” “笑话!不是你,难道还能是我?” 话音刚落,一条人影突然破门而入,在沈客根本来不及反应之际,早已冲到两人身前将刀一把拍飞了出去。 江辰出手的时机和手段都堪称无懈可击,等沈客终于意识到他的出现时,手里早已没了兵器,而沈雪莺也毫发无损,三个人在并不宽敞的房间里随即动起了手。 沈客的身手还算不错,毕竟他是要在关键时刻拿自己的命去换沈应龙的命,何况沈应龙的伸手本就不差,那么作为一个替死鬼,跟原主也至少要大体近似才行。 可惜沈客今天撞上了江辰,他身上那些手段使在后者身上如同隔靴搔痒一般毫无用处,几个回合之后沈客就被江辰一脚踩在地下。 “现在我们能谈谈了吗?”江辰低头看向被他踩住后脑勺的沈客,后者四仰八叉地趴在地上,想发力起身却发现脑袋上重如千斤,根本就动弹不得。 “你们身手好又怎样,别以为动了我你们还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酒肆内外都是我的手下,你们能往哪儿逃?” 江辰抬脚狠狠踩了沈客几下,用教训的口吻说:“早知道这家酒肆有鬼,你真以为那些花拳绣腿的废柴能保护你周全吗?” “现在他们一个个都躺在地上,下场比你更惨,不过你要是不肯配合的话,我也可以单独为你使些手段,到时候你会清楚的知道什么是痛不欲生。” 江辰的话让沈客心里发毛,他毫不怀疑这个男人真有恐怖的手段折磨自己,与其到时候痛苦还不如现在委曲求全来得明智。 “住手,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沈客挣扎着问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翦除羽翼 沈客名义上是对沈应龙心怀不满的沈家养子,实则却是后者身边的忠仆走狗,从来都是忠心耿耿,绝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他先假意答应跟何应钦合作,却反手将后者害死,足以表明此人是个活脱脱的双面人,狡诈而危险。 沈客和阮良工都是如此,也难怪陆策跟何应钦的这次行动会遭到彻底的失败,他们错在过于相信别人了,而江辰却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江辰不介意除掉这条狗,但在此之前他必须让狗屈服在他的脚下。 “何应钦虽死,但你们原先的计划却要继续,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把事情完成,你觉得你有选择的机会吗?” 江辰的脚越来越用力,几乎是要将沈客的脑袋硬生生踩进地下,后者连连呼救乞求,可江辰完全当作没听见。 “我不喜欢和狡诈的人多说废话,只有让这些人感受到痛苦,明白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那他们才会变得跟绵羊一样温顺。” 沈雪莺这时走到门口,放眼看去外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人,刚才他和沈客在房间内几乎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这说明江辰在对付每一个人的时候,就只是用到了最简单直接的出手,往往一招就能解决一个目标,整个过程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十几个武者在他眼里,也无非是十几个稻草人罢了。 被折磨够呛的沈客,终于心悦诚服地向江辰做出了妥协,他发誓会配合江辰他们的行动,将沈应龙那两个左膀右臂给引出来。 江辰找了个座位缓缓坐下,然后对沈客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柴奇志,我要先找他的麻烦,你去安排!” 柴奇志是个喜欢寻欢作乐的人,酒色赌他无所不沾,可要对付他却并不容易,因为他是望川城名义上的军事最高统帅,无论进出身边都带着不少手下。 江辰若是要来硬的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做就会打草惊蛇,将望川城给搅个天翻地覆,但眼下江辰还不希望走到这一步。 沈客跟柴奇志私交不错,大概是因为两人臭味相投,久而久之便成了一丘之貉,这次在江辰的逼迫下,沈客找个借口将柴奇志约了出来。 两人约见的地方就在这个酒肆内,柴奇志一进门便急吼吼地嚷道:“沈客,沈客,你说你给我安排了一个绝色无双的美人儿,这人在哪儿呢?” “我可是等不及要一睹美人红颜了,可你要是敢骗我,找些歪瓜裂枣来滥竽充数,那我指定饶不了你!” 沈客脚步匆匆地赶来,两手手掌上下揉搓着,脸上也浮现出谄媚的笑意。 “柴兄说笑了,我哪敢拿你开玩笑?要说看美人儿的眼光,整个望川城舍你其谁,这次要不是真遇上了绝色佳人,我也不敢带到你面前来现眼呐。” 听沈客这么一说,柴奇志的兴致就更浓了。 “噢?快快,把美人儿给我叫出来吧。” “还有你们,全部给我出去候着,没有我的命令都不要进来打搅我的雅兴。” 一名副手有些顾虑地问道:“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 “放屁,我在沈客这里喝杯酒,有什么妥不妥的,还不快给我滚!” 等柴奇志主动喝退自己身边手下后,沈客双掌合十重重拍击了两下,随后一位身材曼妙,脚步聘婷的女子从内室款步而来。 柴奇志两眼贪婪地在女子身上打量,不安分的舌尖还习惯性地伸出来舔.起了嘴唇,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 “这美人怎么要用黑纱蒙面?快让她把面纱拿掉,妨碍我欣赏她的天姿国色。” “柴兄你这就不懂了,这叫做犹抱琵笆半遮面,一点点神秘感更能令人着迷啊。” 柴奇志却不是一个懂得风情的人,毕竟他终究只是一个粗俗不堪的武夫,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女子面前,正要伸手粗暴地将女子脸上的面纱扯掉。 “少跟我来这套,老子喜欢简单粗暴。” “喔?那这样能让你满意吗?” 没想到女子突然身形移动,上前掠近半步将一把长剑的剑尖抵在了柴奇志的裆下。 直到这个时候,柴奇志还以为是女人在跟他玩笑,等他哈哈大笑了几声之后,却忽然感觉胯下一凉,这女人手里的长剑在她手里转了几圈,紧接着便有剑芒刹那间闪过。 “啊!” 柴奇志发出一声惨叫,可他的那些手下们却全无动静,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这里发生了意想不到的袭击。 女子终于缓缓揭下面纱,饶有兴致地看着柴奇志说:“你不是喜欢粗暴吗?不知道这样你是否满意呢?”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柴奇志强忍着剧痛,想要拔出腰间挎着的成名战刀,可他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反抗能力,没等指尖触碰到刀柄,就被沈雪莺一脚踹翻在地。 “沈客!我要杀了你!” 站在沈雪莺身后的沈客,早被后者毒辣的手段给吓得心胆俱寒,这时候冷不丁被柴奇志喊了一声名字,连忙用力将手摆的跟拨浪鼓一样。 “不是我,不是我,是她动的手啊,这完全跟我没有关系。” 事到如今他还想着要撇清关系,但既然都上了江辰这条贼船,那就没有了回头的余地,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你还有什么要问他的吗?” 沈雪莺抬头询问现身出来的江辰,但后者十分明确地摇了头,他的目的就是除掉沈应龙的左膀右臂,这个柴奇志是主管军事的重要首脑之一,杀了就行。 完全没有必要浪费时间问些什么,有时候目的就是一切。 柴奇志此时后背发凉,知道自己今天被沈客这混蛋给阴了,他想在这濒死之际求得一命,于是忽然伸手指向了沈客。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要说在望川城,我柴奇志可比这废物有用多了,相信我。” “你们让我活着,有什么事我来帮你们办,好不好?” 柴奇志试图跟江辰讨价还价,却不想沈雪莺这一剑出其不意地刺透了他的胸口。 第一百八十二章 遗落的皇子 看着犹如死狗一般躺在血泊之中的柴奇志,江辰面色一青。 他暗暗感慨道:你这倒霉蛋真是活该,原本也就一剑的事,到头来却要在临死前被人净了身,这不是白白遭罪吗? 想到这里,江辰的目光又往柴奇志的裆下一瞥,顿时觉得一股莫名的痛感袭上心头。 这个女人呐,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然而沈雪莺就像没事人一样,看她刚才出剑的手法如此娴熟,很难不让人怀疑她不是第一次对一个男人这样做。 干掉柴奇志之后,江辰让沈客将事先准备好的几坛子白高粱酒,全部泼洒在屋子的角角落落,最后付之一炬。 这里是酒肆,找到一些烈酒根本不是难事。 柴奇志在屋子里跟美人寻欢作乐,结果不小心引火点燃了床帐,导致乐极生悲,这整件事听上去没有任何不合理之处。 熊熊大火掀起滚滚热浪,酒肆木质的门窗、梁柱开始劈啪作响...... 江辰走到外面大声呼救,把周围的街坊邻居们全部给招呼过来,人们纷纷提着水桶、水瓢急急忙忙赶来救活,这场面看起来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火情。 沈雪莺留意观察着周围,并对江辰说:“接下来怎么办?” “沈客说计北眼下并不在城内,这让我们无从下手,但这个人又不得不除。” 江辰看着眼前火光冲天的酒肆,忽然开口询问沈雪莺,当初夜刑司是以什么理由抓捕了计北,又打算怎么处置此人呢? 因为似乎这件事背后有着相当隐秘的内情,江辰现在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沈雪莺也不再隐瞒,而是开口说出六个字,却直接把江辰给惊得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他是皇室后裔。” “你说什么?如今大乾皇室有两条正统直系血脉,一条是当今皇帝的子嗣,另一条则是传承于靖安王府,可无论是哪一条都没听说有个流落在外的子嗣啊?” 江辰对计北的这个身份感到十分震惊。 沈雪莺料到江辰会如此反应,就马上解释说:“计北是当今皇上的子嗣,而且是长子的身份。当年皇上还没有继承大统前,频频遭到政敌的暗算和构陷。” “他为了保护儿子,于是命人秘密将计北送出王都,以保全自己这条血脉。之后的几年间,计北的命运跌宕起伏,历经周折,最终和皇上这边断了联系。” “本以为他应该是死在了逃避仇家追杀的路上,而我们夜刑司暗中查找多年,最后才核实了计北的皇子身份,只不过这段二十多年的血缘亲情,却早已淡漠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之后有关计北的经历江辰虽然了解不多,但可想而知当一个人自小在躲避追杀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的向死而生后,心里会产生怎样的剧烈变化。 对计北来说,皇室身份并没有给他带来锦衣玉食的生活,屹立于万人之上的地位,甚至换不回一顿饱饭,一日安宁。 在经历过种种磨难之后,他的内心终于发生了扭曲,他不在渴望找回自己的身份,转而希望毁掉那个主宰大乾天下六百多年的皇室家族。 为此他加入玄炎府,投效沈应龙,还潜伏旗山多年以赵山河的名字搅.弄风云,这一切只是为了跟他的皇帝老子作对。 这个人极度危险,身份又高度敏感,夜刑司将他控制起来之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只能一直将他关押在水榭地牢,直到江辰插手放计北重获自由。 沈雪莺略作停顿,接着说道:“关于计北的身份鲜少有人知道,不过这次离开王都时,我们夜刑司已经得到皇上明确的旨意,让计北彻底在这世上消失。” “终于还是要下手啊,即便是骨肉血亲也不放过。” 江辰对此见怪不怪,自古帝王家事从不被感情所左右。 他在知晓这个真相之后,也加重了几分对计北的杀意,因为这样一个心怀鬼胎,唯恐天下不乱的皇子在满地乱跑肆意妄为,那便是不可不除的祸根。 眼下北境的危局,有多少是因为他在沈应龙背后推波助澜所造成的? 杀了他无异于是给天下苍生造福,同时也能斩断不知多少正在暗地里滋生的阴谋诡计,这样就能避免很多人遭受无妄之灾。 “计北迟早跑不了,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夺城。” 江辰抬头看了眼夜色中这一轮皓洁如玉的圆月,距离他跟韩羽阳之间的五日之约还剩下三天。 多一日,旗山的兄弟们就要在冰天雪地中多遭罪一日,江辰心里其实是很焦急的,但他知道对付沈应龙这个人,实在是急不得。 翌日天明,望川城中四下都在盛传有关柴奇志死于火场的这件事,正如江辰所预料的那样,几乎所有人都毫不怀疑的认为,柴奇志的死仅仅只是意外。 如果不是沈客将柴奇志诱入酒肆,江辰和沈雪莺也很难避开时刻跟随在柴奇志身旁的众多护卫,从容将他袭杀。 事已成,沈应龙身边被斩除一臂,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望川城内制造动乱。 沈家之所以稳坐钓鱼台,那是因为他们将望川城打造成了北境诸城中最坚实的一道壁垒,城中粮草、物资、人马都是满额状态,凭这些他们就足以自守。 更何况,沈家还跟北燕人私下勾连,就算北燕大军真的攻到望川城,也不会对这座实际掌控在沈家手中的城池怎么样。 江辰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打破这种状态,让城里的人们陷入对战争的恐慌,要让他们相信沈家根本就不可能保护他们的身家性命。 “原来如此,这件事我们夜刑司可以办到。”沈雪莺十分笃定地说。 虽然江辰并不清楚在眼下的望川城内,到底混入了多少夜刑司的人,但让他们在城中大肆制造各种谣言,引起人们的恐慌,这种事还是非常简单的。 在做出具体部署之后,江辰便要高枕无忧地找个地方暂时蛰伏起来,剩下的时间就让那些流言蜚语迅速扩散,他只需静静等待着时机成熟的那一刻。 第一百八十三章 柴家的愤怒 望川城,宏源酒肆内院中。 江辰他们放的这场大火,恰到好处的烧毁了柴奇志尸身所在的那间屋子,包括周边的一些房舍都有波及。 但是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主要是江辰大声呼救的比较及时,这才赶在大火造成更大的损失前将其扑灭,使得整座酒肆不至于完全化为焦土。 关于这一点,沈客在心中暗自庆幸了多时,要他用这件酒肆去换柴奇志的命,他还是非常不舍的,身为沈家的养子他一直寄人篱下,过着连狗都不如的日子。 宏源酒肆是他多年苦心经营起来的,也是唯一算得上真正属于他的家产。 “这么说来,要不是你把柴奇志约在这里,他也不至于会死得这么难看,我说的没错吧?” 沈应龙蹲在地上端详良久,却始终瞧不出来眼前这具焦黑的尸体跟柴奇志有什么关系。 用面目全非也不足以形容如此惨状,沈应龙用一块锦帕捂着口鼻,依然挡不住难闻的恶臭扑面而来,他有些嫌弃地站起身,依然不肯轻率地断定这尸体便是柴奇志。 可是当晚那些跟随柴奇志的贴身护卫们,都能证实这位统领城中大军的将军,就这样死在了一场大火中。 “公子,我......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啊,这跟我无关!”沈客连忙解释道。 “哼,谅你也不敢当着我的面撒谎,只是柴奇志死得蹊跷,我不相信这家伙会如此愚蠢的把自己给玩死了。” 沈应龙转身问几名手下,“当晚应该有个女人跟他在一起,找到其他尸体了吗?” 手下摇着头,答道:“公子,现场我们只发现这一具尸体,其他人都确认安然无恙,并没有第二个死在火场之中的人。” 沈客低垂着脑袋,口中唾沫重重地咽了下去。 他的紧张几乎完全写在脸上,好在沈应龙只当是他在担心柴奇志毕竟死在宏源酒肆,会不会受到这件事的牵连而已。 “没这么简单,你们给我继续查,一定要把当晚出现在柴奇志房间里的女人找出来!” 说完,沈应龙瞥了沈客一眼,这才悻悻离去。 柴奇志的死对于沈应龙而言是一种短时间内无法弥补的损失,他当然会非常生气,可他却不会知道,这才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沈家是通过操控北境大大小小的门阀家族,来实现掌控整个北境的目的,柴奇志这一死,会让原本安心臣服于沈家的另一个门阀柴家开始蠢蠢欲动。” 江辰坐在屋中一边烤火,一边在吊炉中煮着青梅酒。 这种酒在北境随处可见,但没有人能比江辰更懂得激发出这酒中的绝美滋味,也就是在他这巴掌大的屋子里,才有幸品尝到这酒真正的价值。 沈雪莺挺拔的鼻尖嗅着酒香,开口对江辰说:“这两天也没见你出过门,就连外边的情况你都懒的问,我实在很好奇你就这么自信?” “万一事情的进展不如预期,又或者发生了一些始料未及的突发状况,岂不是来不及做任何补救措施?” 江辰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他告诉沈雪莺根本不存在任何差池,因为他随时都可以出手,将可能偏离预期的事态全部拨正。 就是这么从容自信,江辰将一切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沈雪莺原本是带着很多消息来找江辰的,现在看到后者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倒开始犹豫究竟要不要将这些事说出来。 因为似乎显得多此一举了。 柴奇志死后,作为北境众多门阀家族中实力较为强大的柴家,内部出现了一些很不和谐的声音。 有很大一部分柴家人相信,柴奇志根本就不是死于一场源于意外的大火中,而是被沈应龙暗中做掉了,事情发生在沈客的酒肆,则是很好的证明。 谁都知道沈客是沈应龙身边的一条狗,如果他受到沈应龙的指示将柴奇志约到酒肆见面,那么要想在暗中做些手脚,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柴奇志一手掌握着城中的军队,沈应龙虽然重用他,但也会时刻提防,难保两人之间闹出点什么矛盾,最终造成了柴奇志惨死火场这样的结果。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怀疑,潜伏在城中的夜刑司成员们发挥了非常大的作用,人言可畏,即便是子虚乌有的事,也能给硬生生的营造出确有其事的假象。 如果不能安抚柴家,那么沈应龙对于望川城的掌控力就会大大下降,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 事情已经过去三天,沈应龙就算心中百般不乐意,现在也不得不亲自去柴家进行吊唁,顺便好言安抚这些蠢蠢欲动的柴家人。 沈家的马车在柴府门前停下,沈应龙脸上立刻换上一副消沉悲痛的表情。 此时柴府众人披麻戴孝,有人哭哭啼啼,有人面有愠色,这些人投向沈应龙的眼神都透着不善,一改往日里殷勤谄媚的模样。 “节哀。” “柴兄的事我很悲痛,但人死不能复生,请你们节哀顺变。” 沈应龙装模作样的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站在柴奇志的灵位前郑重其事地敬上三炷香,整个过程他都表现的十分悲痛,甚至哽咽抽搐了起来。 要说演技沈应龙真的相当有天赋,江辰亲眼目睹这一幕,都不禁要为这家伙拍手叫好。 沈客紧张兮兮地对江辰说:“虽然你扮作我的家仆混了进来,但我还是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难道你要大闹灵堂不成?” 江辰的目光从沈应龙身上移开,回答了沈客这个问题,“柴家一直都不服沈家,只是碍于两者间实力的差距不敢贸然与之对抗罢了。” “我只不过帮他们下定决心,跟沈家好好大战一场,说不定北境从此以后就姓柴了。” 沈客的两只眼珠子,十分机敏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他提醒江辰不要这么大声谈论这种事,搞不好他们两个都要被弄死在这里。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兄弟阋墙 在北境,门阀势力根深蒂固,家族血脉枝繁叶茂。 要想统治整个北境,绝不是简单地使用武力威压这么简单,沈家是非常清楚其中道理的。 沈应龙作为沈家这一辈最杰出的代表人物,他不可能不知道跟柴家保持良好关系,对于家族来说有多么重要。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将这些姓柴的人一网打尽,但没了这帮人,底下那些跟柴家沾亲带故的庞大群体,也就会随之失去控制。 这些人分散在军队、商行、药铺等各种民生百业中,干掉他们很困难,控制他们就更加难上加难。 “沈公子,我兄长的死因你有什么话说吗?” 这时从柴家众家眷中站出来一人,开始若有所指地质问起了沈应龙。 “我兄长虽然喜好酒色,但从来都不会玩得忘乎所以,以至于将自己给活活烧死,我想这背后必定还有隐情。” 沈应龙心中暗骂:混账,你这是在怀疑我吗? 灵堂前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沈应龙看向这个有些过于直白的柴翰飞,两人四目相对之际,大有要争锋相对的意思。 “柴兄的死我必定会彻查到底,请你们放心便是,如果让我查出来是谁害死了他,那么这个凶手只会死得比柴兄更加痛苦百倍、千倍!” 沈客听了沈应龙的话,顿时脖子往里一缩,感觉有一抹凉意袭满全身。 江辰饶有兴致地看着沈应龙和柴翰飞对峙,现在正在发生的每一步,都是他在心中早已计划好的步骤,可以说是分毫不差。 等沈应龙走后,柴家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这个柴翰飞是柴奇志的亲弟弟,也是在后者死后最有希望继承家主地位的人选之一,但他同时也面临这不小的竞争,毕竟柴奇志还留有一个子嗣在世上。 虽然这个唯一的儿子眼下不过十五岁,可柴家内部有不少人打算将这个少年推到家主之位上,于是一场围绕家族领导权的争夺战,已经悄然展开。 柴奇志的儿子柴绍是站在沈应龙一边的,他需要得到沈家强大的势力支持,这样赢得这场争夺战的胜算自然会更大。 江辰早已事先将柴家内部的事情打听清楚,等这些人吵闹过后,他看准时间往柴翰飞离去的方向走了过去。 沈客心里忐忑不安,他要不是受到胁迫才不敢牵扯到这种事情离去,一个不小心那是要引火烧身的! “柴兄在家族中地位很高,但很可惜眼前总有绊脚石碍你的事,这家主之争目前看来你可是胜算不高啊。” 江辰站在柴翰飞背后,直言不讳地将他心事说了出来,柴翰飞先是一惊,然后转身才看清了江辰这张自信而桀骜的脸。 “你是什么人?我柴家似乎没有请你来吧?”柴翰飞顿生警惕,手中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看来还是个有点拳脚功夫的练家子,江辰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柴翰飞做出的反应。 “我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坐上柴家家主之位,同时保你能够一口气掀翻沈家,让沈应龙交出望川城的控制权。” 这是个非常有诱惑力的条件,但柴翰飞也不是个酒囊饭袋,天底下哪有白得的好处,此事也更加不会例外。 “你为什么要出手帮我,更何况我凭什么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呢?” 柴翰飞打量了江辰很多遍,却始终没能看出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如此信口开河。 “凭我有手段,让你侄子柴绍知难而退,不过你前脚刚刚坐上柴家家主之位,沈家的沈应龙后脚就会赶到,利用他们沈家的压倒性实力将你赶下马。” “要想不被沈应龙打压,你最好找个强有力的外援。” 听着江辰娓娓道来,柴翰飞心中是有些心动的,他很想知道江辰到底有什么绝妙的计划,能够让他实现心中的抱负。 “你接着说,我想知道你的计划。”柴翰飞何尝不是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但要想扳倒沈家可一点都不容易。 江辰迎着柴翰飞期待的目光,回答说:“旗山大军眼下不就在城外吗?” “沈应龙一直拒绝他们入城,而你则要跟他做截然相反的事,如果有这么一支大军来给你撑腰,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柴翰飞双眸闪过一道清亮,心中思忖道:望川城内的兵力虽然之前掌控在兄长手里,但要想随意调动,还是得看沈家脸色。 如果能让旗山大军入城,那么他沈应龙就连屁都不是了,等那个时候我自然可以取而代之! 心中虽然如此计较,但柴翰飞依然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还完全信不过江辰这个人。 “等着,今天入夜之后,我就会让你侄子柴绍主动退出,从今往后他绝不会再觊觎家主之位,一切都将听从你柴翰飞的吩咐。” 说完,江辰转身离去。 柴翰飞看着江辰的背影,心中泛起阵阵狐疑,不过他并不需要损失什么,只要等着看江辰如何用手段逼迫柴绍乖乖就范,何乐而不为呢? 等到夜幕降临,江辰的身影出现在了柴绍房外。 其实这位柴家小公子身边的守卫相当严密,只是他们无奈碰上江辰,那就另当别论了。 此时江辰的脚边横竖躺着三个护卫,他们在察觉到江辰靠近前,便被如鬼魅般显现的身影击昏在地,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力。 “嘭!” 随着一声破窗的声音突然响起,早早躺下准备睡觉的柴绍被吓得面如土色,而周围竟没有一个人赶来这里。 “小公子,你不用怕,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不要去争这个家主之位,好吗?” “你还年轻,没有必要为了这个目的丢掉性命,何况成为家主并不见得就是好事,让给柴翰飞去当吧,你能活得更加长久一些。” 江辰身着一套夜行衣,遮住了五官容貌,而从他口中说出冰冷的话音,足够让这个稚嫩的小公子心生寒意。 第一百八十五章 出逃 “你......你是谁?” “二叔派你来杀我?” 瘦弱的少年战战兢兢地看着江辰,他并不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这些天来他身边的守备足足增强了一倍。 可令他难以理解的是,江辰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他房中,而外面那些原本该豁出性命保护自己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出现。 江辰淡然地回答道:“柴翰飞肯定想把你杀之而后快,以免日后成为他的心腹大患,可我今天不是来杀你的。” “我是要劝你尽快抽身,只有远离望川城你才能确保自己活下去,无论心计还是实力你都斗不过柴翰飞,何必要把命搭进去呢?” 柴绍缓了缓心神,他的反应要比刚才平静不少,作为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有这份胆色,已经相当了不起。 “我爹死于非命,这件事沈应龙说是二叔干的,我一定要查清真相。可只有当我坐上家主之位,才有可能为我爹报仇雪恨,我不能退让!” 没想到柴绍还是挺硬气的,并不像是个平庸无能的小辈,但很可惜他只是被沈应龙给利用了而已。 江辰摇着头看向他说:“沈应龙说的话你就信?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 柴绍陷入片刻沉默,随后又缓缓开口道:“二叔对家主之位觊觎很久,如果真是有人谋害了我爹,那他的嫌疑就是最大的。” “我也知道沈应龙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为了能够让我稳住家族内的局面,我也不得不依靠他们沈家的力量。” 通过柴绍的谈吐,江辰对这个少年印象颇佳,只是这不会改变他来这里的目的。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杀你爹的凶手就是我。” 江辰话音未落,门外一个妇人失声惊呼了起来。 “娘!” 柴绍顿时紧张不已,眼下这个处境他肯定不想娘亲也被卷入危险之中,没有人能挡得住这个能进逼到他身前的刺客。 妇人伸手捂着自己的嘴,她是留意到儿子的房门外忽然变得异常安静,直觉告诉她或许出了什么事,所以这才急匆匆找过来打算看看情况。 当她瞧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这些护卫时,立刻想到儿子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她原本是想从江辰背后偷袭,将藏在另一只手中的匕首刺进江辰胸口的。 可是听到江辰说出柴奇志死因真相时,妇人在震惊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慌了神。 “果然是柴翰飞派你来的!” 江辰直白地说道:“我不受任何人指使,但我的确想跟柴翰飞做一场交易,不过你们可以尽管放心,我没有要对你们下杀手的意思。” 当江辰说出实情后,这妇人马上提出愿意跟江辰合作,只要江辰帮助他们稳住柴家内部局势,助柴绍坐上家主之位就行。 她信誓旦旦地告诉江辰,柴奇志的死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他们夫妇之间早没有了往日情份。 “柴奇志在外面沾花惹草,坏事做尽,我早说过他这么下去迟早有人收拾他,现在你终于让那混蛋得到了应有的下场,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大侠,你就看在我们孤儿寡母的份上,帮帮我们吧。我答应你,事成之后柴家会付给你一笔巨大的酬劳,保证让你满意!” 江辰看着这个妇人殷切期待的眼神,感到很莫名其妙,自己又不真是拿钱办事的刺客,怎么还招揽起我来了? “那柴翰飞人面兽心,比他兄长更不是东西,他一定会对我们母子赶尽杀绝的,等大侠离开此地,我们两人的性命必将不保啊!” “况且,大侠你帮柴翰飞赶走了我们,事后他也很可能会翻脸不认人,这种人是不能相信的。” 这话倒是没错,柴翰飞既然得到家主之位,就肯定容不下他们,而这个人也是能为了利益而不折手段的,换句话说江辰压根也没相信过他。 但无论怎么说,现阶段柴翰飞对于江辰的价值肯定是高过这对母子的。 柴家在城中的守备军内有很多自己人,而这帮人肯定更愿意相信柴翰飞能带领家族保持现有的权势地位,而不是选择相信稚嫩的柴绍。 “马上离开柴家,去城外鼓山找一座废弃的屋子,那里自然会有人保你们周全。” 江辰说到这里,忽然开口问柴绍:“北燕大军虎视眈眈,时刻都有大举进攻望川城的可能,你若当上柴家家主,觉得应该怎么办呢?” 柴绍认真想了想,然后一字一句地回答说:“逃避不是办法,如果北境其他地方全部沦陷,就算望川城粮草充足,兵强马壮,那肯定陷入孤城难守的境地。” “柴家无论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城中的无辜百姓,都应该和城外的大军联手抗敌,这样才有机会彻底打败北燕人!” 江辰的目光移向柴绍身边的妇人,后者不无骄傲地说:“我自小就教导绍儿要好好读书,他爹是个只知道舞枪弄棒的粗人,虽然攀上沈家这棵大树这些年也算过的风风光光。” “但这毕竟不是靠着自己的真本事的来的,我希望绍儿日后不要寄人篱下,还是应该有真本事,能站得高看得远那样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江辰回道:“教得不错,这孩子比沈应龙懂事。” 说着,江辰催促母子俩赶紧离开,一路由他亲自护送出城,这么一来柴家内部的纷争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唯一的竞争者连夜出逃,柴翰飞什么都没干就大获全胜,一早起来的柴翰飞简直喜出望外,他原本并不抱着那么高的期待,可这件事江辰真的没有欺骗他。 暂且不管柴绍跑去什么地方,接下来他得抓紧时间接管整个柴家,这家主之位他朝思暮想了很久,今天总算是得偿所愿。 可柴翰飞并不知道的是,扶他上位的江辰其实是想利用他来对付沈应龙,而他即将要接掌柴家的消息,也第一时间传入了沈应龙耳中。 第一百八十六章 分化 “除了柴绍之外,不允许其他人掌控柴家。” 沈应龙的态度非常强硬,此时他手里正握着一封来自柴翰飞的亲笔书信,上面提到他已准备接任柴家家主的身份,同时想在城东约见沈家家主。 这书信中的言辞简单而直接,没有使用敬语,也不带半分客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地位相当,可以平起平坐了。 一方面柴翰飞终于得位,以偿夙愿,正值春风得意之际,另一方面在江辰的鼓动下,他自以为有了可以跟沈应龙直接叫板的实力。 现在柴绍逃的毫无踪迹可循,家族内部残存的一些异己将被轻松铲除,唯一阻碍柴翰飞的人就只剩下沈应龙。 不如趁此机会一举夺取望川城,又有何不可? 极速膨胀的野心在他心中犹如澎湃的滔滔江水,再也难以压制下去,实际上人的欲望更是远超山川湖海,广阔无垠。 柴翰飞认为凭柴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再联合北境其他大小家族,推翻沈家的绝对统治也只是时间问题,这么一来他将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北境之主。 野心极速膨胀的柴翰飞,约见沈应龙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告诉这个长久以来一直不把他当回事的沈家公子,如今他代表柴家将和沈家分庭抗礼。 同时更是要昭示全城,他柴翰飞一朝得势,已今非昔比,就连沈家的沈应龙也不得不客客气气地跟他说话。 旭日东升,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志得意满的柴翰飞对上了怒火中烧的沈应龙,柴家和沈家是北境最有权势的三大家族之二,但要论声势和实力,则从来没有三大这一说。 沈家从来都是碾压其余两者的存在,这是延续了上百年的实力格局,如今若是有人妄想打破它,沈应龙就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痴心妄想。 两方人马先后出现在东门高墙之上,而在他们视线所及的辽阔雪原中,正密密麻麻错落有致地支着挂满旗山战旗的营帐。 江辰站在柴家一方的人群中静静等待机会,他很确定当这两个人凑到一起的时候,必定会引发一场激烈的冲突。 城内一乱,江辰就会用他的方式来接管一切。 “柴翰飞,你是以什么身份站在我面前?”沈应龙目光灼灼地看向柴翰飞,他心中既定的柴家家主人选是柴绍,而不是眼前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跳梁小丑。 今时不同往日,柴翰飞过去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在家族中处处被兄长柴奇志压制,面对沈家时更是放低姿态,极尽阿谀谄媚之能事。 而现在,柴翰飞却敢抬头挺胸直视沈应龙,口中振振有词地说着:“沈兄,我那死鬼老哥走的突然,但柴家不能一日无主,论资排辈就该轮到我柴翰飞站出来主持大局。” “现在家族中所有人都支持我,并迎我坐上家主之位,日后柴家的事情就由我说了算。” 沈应龙嘴角扬起一抹傲然的弧度,又问柴翰飞说:“柴绍呢?他是柴奇志的儿子,理所应当由他来继承父亲的遗志,这才是真正的家族传承。” “如果你们柴家连这个道理都搞不明白,那就由我来替你们整顿家务事。” 沈应龙的话刺痛了柴翰飞脆弱的自尊心,他寄人篱下这么多年,受尽他人的冷眼相待,现如今好不容易熬出头,却还要遭到沈应龙的随意摆布。 这种日子他受够了,必须从今天开始彻彻底底的改变。 “沈应龙,不要自以为是了,整座城里柴家的人不在少数,难道我还怕你吗?” 柴翰飞说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声调突然就拉得很高,似乎是想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如此不给沈应龙面子的人已经好些年没有见过了。 “现在我柴翰飞是代表柴家来跟你交涉,我是要告诉你,从今往后这座望川城不再是你们沈家说了算,明白吗?” 沈应龙的脸上反而没有之前那么阴沉,他泛起笑意,目光中竟透着一丝怜悯。 “知道吗?我很羡慕像你这样愚蠢的人,因为你们这类人往往不用考虑太多,只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考虑所作所为将会遭来怎样的后果。” “我其实可以给你一个继续活下去的机会,让柴家的人全部撤出守备军,你能像柴奇志一样听从我的调遣,那咱们还有商量的余地。” 沈应龙居然罕见地主动做出妥协,这么看来柴翰飞的实力当真是到了可以跟沈家叫板的地步? 不,这不是妥协,而是在严厉警告柴翰飞,这也是沈家的最后通牒。 “沈应龙,你才是那个要好好认清现实的人!” 从柴翰飞身后站出来一人,他是柴家一名重要成员,同时也是全力支持柴翰飞上位的拥趸。 他接着说道:“谁都知道我们柴家在军中的人数,至少也是你们沈家的三倍以上,在北境数百年的历史中,柴家人都以骁勇善战扬名,而沈家人却只会躲藏在角落里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所以沈家根本就没资格调动军队,今后是我们柴家说了算。” 这番话令在场的柴家族人都感到振奋人心,他们早就看不惯沈家人作威作福的样子了,什么时候北境的这片天也该换换颜色。 在柴翰飞的带领下,他们似乎看到了柴家彻底崛起的新希望,正如柴翰飞所说,军中各级官阶中都有他们柴家的人,要论对军队的影响力柴家是在沈家之上的。 沈应龙看向这个擅自插嘴进来的柴家人,他微微皱眉并问道:“我觉得你挺眼熟,不过却不知道你叫什么了,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我的名字是......” “不重要了,我没兴趣知道一个将死之人的名字。” 这时沈应龙脸上闪过一抹骇然的杀意,江辰知道他终于要下杀手了。 “嗖!” “嗖嗖!” 从城墙另一头突然飞来数支羽箭,在精准的绕开沈应龙等人后,精准无比地命中浑然不知身处险境的柴家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 先下手为强 站在柴翰飞身后,让沈应龙记不起名字的这个男人率先倒地。 一支羽箭不偏不倚直射入他的咽喉,刹那间倒地的他,喉头挣扎着发出“咯咯咯”的骇人声响。 好在这种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动静,在持续没多久之后就戛然而止,他最终还是死了。 随着羽箭袭来,柴家一方中箭倒地者络绎不绝,没想到沈应龙下手竟然如此果决狠辣,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场合,也不怕当众行此血腥杀戮之事。 为了干净利落地铲除柴翰飞一伙,他不介意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这样做,如此也是意在震慑那些对沈家怀有敌意的人们。 “柴翰飞,你有几颗脑袋敢这样跟我说话?” “杀你对我而言,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城墙之上,沈家率先显露杀意,突如其来的一轮羽箭杀柴家一个措手不及,局面瞬间就被沈家压制了过去。 这种场合先下手为强,沈应龙的手段一如既往,江辰站在羽箭射击的死角默默注视着沈应龙,他等待着柴家的奋起反击。 柴翰飞在身边得力亲信的护卫下,这才惊险的避开羽箭攻击,躲到了一个夹角处,这里能避开绝大多数飞来的羽箭。 突遭当头棒喝的柴翰飞面色铁青,他事先料想沈应龙不可能不忌惮自己的实力,从而不得不做出让出,来避免跟柴家刀兵相见。 可现在看来,沈应龙从一开始就不是冲着来跟他交涉的,连弓箭手都是提前埋伏在最佳位置,那歼灭今天出现在城头上的柴家人,便是沈应龙唯一的目的。 “该死的沈应龙竟早有埋伏,事到如今我们也无路可退,就跟沈家拼个鱼死网破!” 身边有人不无忧心地说:“看样子沈家有备而来,咱们硬拼恐怕会吃大亏啊。” “慌什么,别忘了城外的旗山大军都是我们的后援,沈应龙今天死到临头,我要将他活捉然后碎尸万段!” 柴翰飞恶狠狠地说道。 这时,有人往城下望去,只见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部队正朝着望川城城门方向迅速飞驰而来,他们的出现极大的助长了柴翰飞的底气。 “哈哈哈,沈家的好日子到头了,所有柴家人都给我听好了,只要今天事成咱们就能推翻沈家,就此成为北境的第一家族。” “等我成为了北境主宰,绝不会亏待了今天跟我一起浴血奋战的诸位!” 柴翰飞极力煽动大家的情绪,起先遭受沈家羽箭攻击的众人,身上的气势和杀意马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得到提升。 富贵险中求,这五个字几乎是刻在柴家血液中的真理,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你再不拿命去拼的话,那就等于引颈受戮。 如果不想就这么窝囊的去死,那就拔出手中的刀冲上去战斗! 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混乱,江辰看到柴家人奋不顾身地往前冲杀过去,而沈家那边早已准备好了第二轮的羽箭。 只不过双方的距离其实并不远,这也导致一轮羽箭还没有射完,柴家人就冲到了近前,两家人马迅速纠缠厮杀在一处,暂时看不出来究竟谁更占上风。 江辰始终保持着平静,他不急于出手,而是在留意观察着城下从旗山军营里赶来的那支骑兵。 “冲开城门!” 柴翰飞终于下达了这道命令,城墙之下负责守门的队伍中也传出刀兵之声,听命于柴家的一派和忠心于沈家的一派,也互相厮杀到了一起。 “哼,找死!” 沈应龙发出一声冷哼,随后在他的身后方向,有更多的人马往这么靠近过来,为了准备和柴家撕破脸之后的战斗,他可是带来了诸多精兵强将。 随着更多人马的加入,局面开始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望川城终究还是姓了这么多年的沈,要论在短时间内调集最多战力的能力,沈应龙是丝毫无惧的。 更何况,柴翰飞虽然名义上战胜了柴绍成为家主,但支持柴绍的那部分族人却并不愿意支持他,因此柴翰飞手上最多也只有半个家族的人马可以调用。 甚至因为不少人处在观望形势的过程中,他手上的战力比预期中还要少。 眼见柴家这一边就要招架不住,江辰却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他先是赶到柴翰飞身边,十分轻松地击倒三名咄咄逼人的敌人,随后他便迎上了沈应龙投来的目光。 自地牢之后,两个人终于又再度见面,沈应龙在看到江辰的身影后,下意识地再去看向柴翰飞,然后他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江辰,原来是你在从中作梗,上次你能侥幸逃出望川城,那只是巧合罢了,我可以保证这次你绝不会再有这样走运的时候!” “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不过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打开城门的,你可以选择自己主动配合,又或者让我来帮你学会怎么配合。” 沈应龙大笑三声,然后阴鸷地脸上浮现狰狞的表情。 “江辰,你是不是糊涂了,我沈应龙是那种会受人威胁的人吗?” “看看,现在我身边有这么多人马,你觉得自己勾结上柴翰飞这样的废物,就能有胜算?” 沈应龙有理由得意,因为沈家一方在人数上占据了压倒性优势,就算柴家人在军中的影响力更大,可眼下也未必都肯跟着柴翰飞去搏命。 柴翰飞的失算之处就在于,他过高地估计了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和威信,这是不折不扣的致命硬伤。 江辰环顾四周,似乎真的是到了山穷水尽,无计可施的地步,可他却在这时伸手指了指沈应龙身后,那个有些畏缩的身影顿时引起众人瞩目。 “人多又怎样,可你却忽略了身后这个对你来说不起眼的小角色,现在如果他突然对你出手的话,你躲得掉吗?” 江辰所指的人正是沈家养子沈客,而沈应龙却丝毫不以为然。 “你是说这个废物?他敢吗?” “哈哈哈哈......” 第一百八十八章 背刺 虽然沈客有着一重沈家养子的身份,看上去也沾了姓沈的光彩,在外人眼中活得风风光光,令人艳羡。 可在沈应龙面前,沈客就只是他的一个替死鬼而已,这条贱命微不足道并且随时随地都可以抛弃。 哪怕沈客这个替死鬼做的相当称职,也曾帮沈应龙避过了不少仇家发动的袭击,可那又怎样? 沈客这条命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沈家给的,他把这条命押在沈应龙手里换回富贵荣华,听上去这是一笔两厢情愿的交易。 所以当江辰道出沈客会背刺沈应龙时,后者率先做出的反应就是仰天大笑。 “沈客?” “这条废狗几时也有胆色来背叛我了?” 沈应龙身形一转,变成面对面盯着沈客的姿态,两人离得是如此之近,要按照江辰的说法沈客现在是可以出手的,没人拥有比他更好的机会。 可沈客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凭沈应龙如何取笑自己都无动于衷。 他骨子里对沈应龙的畏惧感早已根深蒂固,让沈客动手袭击沈应龙看来完全不切实际,然而江辰的目光中却隐隐透着一丝异样,好像目前为止的一切都在他计划中。 “诶,你怎么就不敢试一试呢?或许就像他说的那样,现在是你最好的机会,今后再也不用给我当牛做马,你难道不心动吗?” 沈应龙故意这样激道。 站在他对面的沈客则是低垂着脑袋闷声不语,他现在居然连直视沈应龙的勇气都没有了,这个人根本不知道所谓尊严是何物。 也难怪沈应龙直呼他为废狗,字字句句都将沈客贬低的一无是处。 “当初他就是个被家人遗弃的可怜虫,如果不是我们沈家把他带回去豢养,他早该被冻死在外头了!” “你们什么时候听说过,狗会咬自己的主人?这些狗心里最清楚,谁能给他一口饭吃,谁能让他活得有滋有味,如果连这点事都搞不明白的话,这条狗就该死了!” 沈应龙伸出手掌,轻轻拍在沈客的脸上,这个动作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伤害,却极尽侮辱,就好像他真的是在对一条狗这样做。 “我给出去的东西随时都能收回来,你最懂我在说什么,不是吗?” “沈客,你说你是不是我们沈家的一条狗啊?” 所有人都在盯着沈客看,后者始终耷拉着脑袋显得有气无力的样子,然后他竟真的用力点了点头,承认自己就是沈家的一条狗而已。 沈应龙身边的几个沈家门客,十分戏谑地说道:“这条狗在主人面前都不敢说话,看来他真是一条好狗,懂得要在主人面前保持谦卑的态度。” “可我不觉得他是一条好狗,谁会喜欢养一条比老鼠都要胆小的狗呢?” 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放肆嘲笑起来,沈客却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充耳不闻,依然保持着卑微的沉默。 另一边,柴翰飞眼见沈家的人马占据优势,知道这种时候打开城门放旗山铁骑入城,是决定成败的关键所在,因此他赶忙招呼人下城墙,转而以夺取城门为最高目标。 “弟兄们,往前一步就是富贵荣华,往后一步则是万丈深渊,成败在此一举了!” 柴翰飞大声鼓动柴家众人往城墙下方冲去,他们要里应外合将整座望川城都控制起来,另一边的沈应龙则不慌不忙,他调集了最多的兵力往城门口聚集,自信任何人都休想放外面的兵马进来。 这一攻一守,一张一弛间,是沈家和柴家酝酿了多年,事到如今终于彻底全面爆发而起的冲突,局面所呈现出来的态势也恰到好处的反应着两家实力的强弱高低。 江辰目光关注着城下的情况,如果继续让当前的局势发展下去,柴家必然将不会有任何胜算,沈家在望川城经营多年不是白白荒废的。 他们根基更深,势力更强,沈应龙几乎也算到了柴翰飞可能采取的行动,于是提前就布置好了应对之策。 “这个沈应龙,还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江辰说着缓缓迈步朝沈应龙靠近,他的行动迅速引起沈家一方的高度关注,谁都该清楚上次在牢狱中所发生的那场骇人听闻的事件。 一个江辰再加上北境人熊,这二人联手竟然就能轻松屠戮整座监牢,这样可怕的战力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尽管现在只有江辰一个,但谁又胆敢小觑他所带来的威胁呢? 沈应龙挑了挑眉,颇为挑衅地说:“江辰,你要搞清楚这里是北境,是望川城,还轮不到你来算计我。” 话音未落,沈应龙顿感腰间一凉,一把冰冷的匕首刺入他的身体。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沈应龙身边的人全部愣在原地,竟忘记要上去保护主人的周全。 “你......该死的东西!” 沈应龙怒火中烧,刺伤他的人竟然真的是眼前这条废狗——沈客! 匕首是从沈客衣袖中刺出的,由于距离实在过近,加上沈应龙根本就不相信沈客会有胆子袭击自己,于是这一来二去他就全然没有顾及周身安全。 包括他身边这几个实力不俗的护卫,也没料到沈客会出手,他们的疏忽大意令沈应龙苦涩地体会着这一刀所带来的痛楚。 万万没想到江辰之前看似可笑的言论,居然就真的发生了! 吃了暗亏的沈应龙虽然受伤,但他却依然忍痛做出反应,两道浑厚的掌风随之打了出去。 “敢背叛我,那你现在可以去死了!对我来说,弄死你也不过是弄死蝼蚁般易如反掌!” 当沈应龙带着怒火的双掌袭来时,沈客的身体竟然轻飘飘地往后退了出去,这样不仅是让沈应龙的攻击瞬间瓦解,与此同时也顺势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什么?” “沈客拥有如此灵巧的身手,这不可能!” 沈应龙还在纳闷之际,眼前这个沈客却突然间卸掉伪装,露出娇艳可人的本来面目。 这个沈客居然是沈雪莺伪装而成!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入城 只听沈雪莺轻轻挽起鬓角秀发,莞尔笑道:“易容术、伪装术都是夜刑司的必修课,我在八岁时就已经熟练掌握这两门技艺的诀窍。” “虽然不敢说我的伪装天衣无缝,但给你一个深刻的教训,还是足够用的。” 如果说这个沈客是沈雪莺从头到尾假扮而成的,那么真正的沈客又去了哪里? 沈应龙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但他知道自己的这些问题现在毫无意义,因为江辰来了。 “哈哈......”沈应龙在这个时候,依然笑得出来,而且笑得只比之前更加放肆骄狂。 “江辰,你下得一手好棋啊。” 沈应龙身边的人马终于意识到局面剧变,接下来他们要好好保护沈应龙周全,否则他们也将会失去唾手可得的种种好处。 这么看来,却原来他们才更像是沈应龙身边的狗,唯命是从,忠心不二。 江辰的脚步越来越快,目光中显露出令人心生寒意的凶芒,他现在并不是要直接杀掉沈应龙,而是要将城门口的这场厮杀尽快平息下来。 北燕大军虎视眈眈,随时都会大举进犯,值此强敌当前之际,自己人之间实在不易杀伐过重,这样只会对接下来的战事造成不利影响。 于是,以最小的代价达成目的,比什么都来的重要。 “嘭!” 江辰抬手先撂倒一个手持短戟的人,他挡在江辰和沈应龙之间,看起来颇为尽职尽责,但他也毫不例外的成为了江辰的手下败将。 真正的一合之将。 在放倒第一个之后,江辰愈发变得势不可挡,沈应龙气得牙根痒痒,却只能指望这些他所豢养的手下们能够争一口气,不至于落得一个狼狈惨败的下场。 “啊!” “乌呃~” 这些人以各种方式被江辰挑翻在地,后者的身形就这么穿梭自如,任谁都无法阻挡他哪怕一时半刻,这种强烈的压迫感袭来时,令沈应龙有了脊背发凉的感觉。 说到底,他之前所认识的江辰,无非也就是一个不知为何拥有强悍身手的无名小卒,机缘巧合之下竟成为了能够影响北境占据的关键人物。 此时此刻,江辰所展现出来的战斗能力,堪称是力量和技巧的完美结合,再加上他敏锐的感官和判断力,这个人呈现出来的状态几乎已是人体所能到达的巅峰。 沈应龙自小就跟随数十名师父学习各路武学,因此他见识过这些宗师大家们的风范,毫不夸张的说这些人中竟没有一个,能比当前的江辰所展现出来的强悍,更令沈应龙瞠目结舌的了。 有些招数手段明明看起来平实无常,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地方,但从江辰手里使出来却发挥出了惊人的威力! “沈应龙,放弃吧,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无谓的抵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江辰的话深深刺痛了沈应龙的自尊心,如果这个时候他并没有受伤,那么他至少也会迎上前去跟江辰大战一场,这是沈家家主所具有的风范。 可惜,沈应龙被伤势所累完全失去了动手的能力,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江辰,心中尽管掀起了滔天怒浪,却也根本无济于事。 江辰走近到沈应龙跟前,对他说道:“让你的人开门。”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沈应龙质问道:“让旗山和望川城的守备军合兵一处,然后在城中做困兽之斗吗?实话告诉你,只要我还掌控着全城,北燕人就根本不会向望川发起进攻。” “这样能救下全城百姓,每个人都应该感谢我的厚恩大德,但是你们强行入城的话,就意味着望川城将会视北燕为大敌,这样却反而会招致北燕大军的猛攻!” “该死的,你们要毁了这一切!” 江辰微微冷笑道:“每个脑子正常的北境人都应该清楚,北燕人就是当前最大的敌人,一味忍让只会失去更多,你这种歪理留着跟自己说去吧。” 沈雪莺把剑架在了沈应龙的脖子上,幽幽说道:“这把剑杀柴奇志的时候,既干净又利索,你似乎也想要亲身体验一下?” “你是那个被我们沈家放弃的孩子?” 沈应龙缓缓摇头,轻蔑地嘲笑说:“果然是沈家的败笔,当初就应该让你直接从世上消失,而不是留你这个后患到现在!” “可惜现在你们没机会了。” 沈雪莺把剑锋往沈应龙的脖颈上压了压,细嫩的皮肤立刻就显现出一道明显的血痕,那些被压迫而汇聚起来的鲜血,几乎就要随时流淌出来。 “开城门!” 沈应龙最终还是下达了这个令他感到无比耻辱的命令,城下沈柴两家的厮杀也告一段落,在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之后,冲突随着城门的打开而迅速平息下来。 紧接着,以韩羽阳为首的旗山铁骑踏马入城,他们的出现令全城百姓感到阵阵惶恐,如果说原本他们以为战事距离望川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那么现在,他们深切感受到了战事临近时的紧张压迫感。 江辰走下城楼,站在城门口迎接战友们的到来,韩羽阳先带着部分军中骨干前来做前期部署,这样会更方便安排接下来大军入城驻扎的诸多事宜。 “江辰,你果然说话算话,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韩羽阳极为好奇地问道。 “可惜,其实还是迟了一天。”江辰抬头看着空中那轮太阳,现在已是第六日日出时分。 “那又有什么关系,能够进入望川城内进行防御战,这对旗山的众多兄弟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利好消息,我们现在会有更大的信心来抵抗北燕。” 沈应龙眼睁睁看着望川城内出现旗山人马,心中的憎恨变得更加强烈,但他暂时会被禁足在沈家府邸,而城中的相关事务则是由柴翰飞负责跟旗山接洽。 “韩将军,你们能来可真是太好了,不过我有一事需要提前说明。” 自觉大局在握的柴翰飞,开始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第一百九十章 顽疾 这一次行动,沈雪莺从中发挥了决定性作用。 她和江辰两人早就看破沈客这个人,知道后者必然无法保守秘密,也不敢真正站出来去跟沈应龙叫板。 以沈应龙的狡诈,只要随便拿捏沈客就能从其口中问出一切真相,那无疑会导致整个行动功亏一篑。 为了避免沈客成为沈应龙现成的突破口,江辰果断决定将这个懦弱无能的人雪藏起来,转而让精通易容的沈雪莺以假乱真。 这个大胆的举动收到了完美的效果,一向不把沈客放在眼里的沈应龙,果真是一点都没看出破绽。 现如今,以沈应龙为首的沈家人都被暂时控制起来,不准许他们随意在城中活动,并以涉嫌跟北燕方面私下勾结为由,对他们进行严格调查。 在调查清楚真相前,沈应龙没有办法恢复自由身,自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这是当前韩羽阳所能够做到的最大程度,身为前线大军主帅只要以串通敌国,图谋不轨为理由,就不怕沈家在朝中的影响力发挥作用。 因为大乾皇帝早有心要治一治嚣张至极的沈家,自然也会全力支持韩羽阳如此打压沈家,但若想彻底把沈家斩草除根,却还为时尚早。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沈家在北境经营数代,想连根拔出也远比想象中更难。 这不在旗山大军入城之后,在很多事情的推进上都遇上了阻力,就算柴翰飞来从中斡旋,所能起到的效果也是微乎其微。 城中的老百姓对大军入城这件事,持有截然相反的态度,有人举双手欢迎旗山的军队进驻,因为这将意味着望川城的战力骤然被拔高了数倍,他们在城中自然也更加安全。 可另一部分人,则是认为旗山军马入城,会招致北燕大军前来进犯,到那个时候大家都要大祸临头。 一时间城中舆情陷入混乱,这也是急需要安抚和解决的棘手问题,为此韩羽阳、端木青他们忙得应接不暇,尽早让旗山的人马和城中百姓和睦相处,彼此理解,这样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 因为北燕人终究会来,也许就是明天。 这些天江辰难得清闲下来,他终究还不是旗山的人,军务上的事情自然也轮不到他来管理,于是他也就乐意看着韩羽阳他们忙前忙后,而自己则一副闲云野鹤的样子喝喝茶,煮煮酒。 除了韩羽阳忙里偷闲,会跑来讨几杯青梅酒之外,江辰身边难得的清静许多。 虽然眼前暂时没有什么令他操心的事,不过有一个巨大的疑问,却始终悬在江辰心中,那就是关于沈雪莺和沈家的关系。 其实北境士族门阀问题,贯穿大乾朝廷六百多年,几乎历代国君都为这个远离中原,孤悬于帝国北方的广袤土地而弹尽竭虑,牵肠挂肚。 朝廷若是对北境采取强硬态度,就极有可能激化民风彪悍的北境子民,与中原王权之间的矛盾,到时候如果北境掀起反叛大旗,那将直接导致一场牵涉数百万人的全面战争。 可要是过于纵容忍让,也会助长北境人骄横无礼,目中无人的气焰,如果北境对朝廷中枢缺乏必要的敬畏和尊重,那么早晚也是会出事的。 所以摆在大乾历代帝王面前的棘手难题,就是如何妥善处理跟北境之间的关系,既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紧,如何拿捏好尺度是个大学问。 现在大乾国力暗弱,不复往昔,再这样的大环境下北境的态度和立场,就变得尤为重要了,大乾不能失去这片疆土,而如何处理跟沈家的关系,就变得尤为重要了。 即便这次能够顺利击退北燕大军,关于沈家和北境的顽疾也亟待解决,江辰有意要为大乾彻底根治这个问题,所以他渴望更加相信全面的了解沈家。 沈家的历代当家,在北境的地位及影响力,与其他家族间的关系,其中当然也包括沈家这一代人的详细情况。 根源出自沈家,那就要深入其中寻求一个一劳永逸的解决之道。 江辰为此出现在了沈家府邸,这个一手策划了令沈应龙丢权失势的始作俑者,居然会令人意想不到的登门拜访沈家。 “江辰,你是来当着我的面耀武扬威的?” 沈应龙好整以暇地抚着琴,看起来他还挺能自娱自乐,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失落和不满。 不知道他这样是不是故意在江辰面前装出来的,毕竟这次被江辰算计令他感到很丢面子,自然不希望在死对头面前显露出自己狼狈落寞的一面。 “知道你无聊,所以专程来找你聊聊闲天。” 江辰的回答也是相当荒唐,即便不是那么熟悉这两个人的旁观者,也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互相不对付,又哪里来的闲情逸致聊到一块儿去? “那好啊,你想跟我聊些什么?”沈应龙将双手从琴弦上移开,表示他要认真听听江辰准备说些什么。 江辰直白地说:“关于沈雪莺,我想知道当年沈家为什么要把她赶走,送去王都金阳到底有什么用意?” 沈应龙并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说你跟那些街头巷尾的婆娘们一样,都有喜欢打听别家家丑轶事的癖好?” “算是吧。” 其实江辰认为,了解沈家的全貌对于如何处理北境的问题至关重要,而沈雪莺的存在又是沈家一个极为特别的情况,他觉得很有必要弄清楚真相。 “这么说来,你觉得我一定会告诉你?” 沈应龙拿起酒杯,这时从江辰的怀中却忽然掏出一小壶酒,放在了他的面前。 “上次你请我喝酒,这次就换我来请你,只是我这酒可是天下第一绝品,你要是喝了那自然得给我一点回报。” “不如就拿沈雪莺的事来做交换,怎么样?” 沈应龙觉得有趣,并放声笑道:“那就要看看你这酒,到底值不值得了。” “值,一定值,我相信你会满意的。”江辰胸有成竹,因为他这一壶江月白,天下无出其右者。 第一百九十一章 炎阳火凤 沈应龙是懂酒的,而且他也是真的敢喝。 如果没有这份胆色和气魄,面对江辰递过来的酒,最先做出的反应应该是拒绝,谁知道这酒是不是被下了毒。 结合当前沈家和沈应龙自身的处境,江辰想要对沈家一网打尽也不是不可能,而且现在正是下手的绝佳机会。 但沈应龙却毫不迟疑,在从江辰手中接过酒杯后,顺势一饮而尽。 “嗯......” “江月白?” 酒液入喉,棉柔甘醇,仿佛山涧溪水般化成涓涓细流,迅速浸润着浑身上下每一处干涸。 犹记得沈应龙和江辰初次见面时,就在酒楼设宴请江辰品尝江月白,今天却没想到江辰投桃报李,也还了一壶江月白。 只是这壶酒却跟沈应龙之前喝过的江月白有所不同,虽然还是那股令人欲罢不能的香醇甘冽的美妙口感,但其中却又多么些难以言妙的特别之处。 沈应龙抬起头,两眼闪过狡黠的光芒,他问道:“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据我所知,这酒市面上可没有,或许是那南疆高人私藏的珍品?” 江辰玩味一笑,并没有急着回答沈应龙提出的问题,而是拿起酒壶又给人家斟上了一满杯,看两人对做饮酒的情景,不知情的人肯定会以为这是对至交好友在把酒言欢。 “沈应龙,我一直挺瞧不上你的,不过你在品酒这方面倒是有些见识,所以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哼,说来听听。”沈应龙再次举杯,痛快地饮下这杯酒。 江辰说道:“江月白是我亲手所酿,当初只是单纯想要赚点银子娶媳妇,没想到这酒还能得到天下人的推崇,等这里的事了结后,我倒不如回去继续卖我的酒。” “眼下我们喝的这一壶是我带在身边解馋的,一般不会拿出来与人分享,你今天运气不错!” 江辰给自己倒上一杯,慢慢让酒液在他的唇齿间流动,并露出一副相当快意的表情。 沈应龙嘴角微微抖动了几下,这个秘密着实让他大感意外,被他赞誉为“天下第一美酒”的江月白居然是出自江辰之手! “一个卖酒郎能把整个北境搅得天翻地覆,你是欺我北境无人吗?” 江辰淡定摇头,“不然,不然。说天翻地覆那就太夸张了,我也无非是坏了你们沈家的如意算盘,强行让旗山人马接管了整座望川城罢了。” “其实北境的时局根本就没变,强敌依然在虎视眈眈,而大乾内部也始终纷争不断,互相掣肘,要是这次无法将北燕挡在望川城外,我看天下就会彻底大乱。” 沈应龙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暗暗对江辰这份冷静感到诧异。 他看江辰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竟对当前北境乃至大乾和北燕两国的局势看得极为透彻,的确是人才难得,万里挑一。 就这么一个人,凭他的才华和见识早该在大乾朝中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星辰,但在此之前北境这边却根本无人听说过江辰这个名字。 想到这里,沈应龙笑言道:“江兄,你的抱负可不会甘心当个卖酒郎,如果有朝一日你真要回去重操旧业的话,我沈应龙必定将你亲手酿出的美酒全部包圆。” “到时候甭管你要娶多少媳妇,这银子管够,我还定会带着厚礼到场庆贺。” 江辰哈哈大笑起来,“沈兄这话我可要当真了。” 两人以酒助谈兴,几番玩笑之后气氛也就变得越来越融洽,而江辰适时地提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现在你可以说了。” 沈应龙缓了口气,看着屋外飘散纷飞的雪花,似乎也回忆起了有关沈家的那段往事。 “沈雪莺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但外界......包括我们沈家族内,却很少有人知晓沈雪莺的亲生母亲到底是什么人。” 江辰露出专注的神色,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断沈应龙,并用目光鼓励后者赶紧说下去。 “八岁那年,我爹带着沈雪莺她们母女来到沈家,当时我年幼无知,也不清楚她们到底是谁。只是后来听家奴们私下议论,好像说母女俩来自北方某个遥远的地方。” “我爹当时已是沈家家主,一年中会有很长时间外出行商,你或许会感到奇怪,为什么以沈家如此庞大的家业,还需要劳烦家主做这种事。” 沈应龙停下来伸手指向窗外,接着说道:“北境属苦寒之地,庄家作物鲜少生长,每年进入持续数月的严冬时节,就连外出走动都会成为奢望。” “所以,在那之前北境人会提前准备越冬物资,而绝大多数人都愿意去跟北边的北燕进行以物换物,以此来获得粮食、果子以及各种器具,作为北境第一家族的当家人,有责任和义务在这方面做出表率。” “或许就是机缘巧合,在那一年我爹把沈雪莺母女给领了回来,具体是什么原因他没有说,但我感觉整件事非常的奇怪。” 江辰听到这里,才插话进来问道:“也就是说,沈雪莺的娘亲是北燕人。以北境所处在的地理位置而言,距离大乾辽阔温暖的中原大地相当遥远,但越过两界山之后便是北燕疆土,这就要省事很多。” “正因为如此,北民和同处于严寒气候之下的北燕人来往密切,彼此更有共同点,你爹即便找了个北燕女子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那么你所说的奇怪之处到底是指什么?” 沈应龙缓缓开口道:“有一次我无意间路过,听见屋子里我爹和那个女人正在谈论些什么,其中他们提到了一件东西,名叫【炎阳火凤】。” “这件事情过去没几天,沈雪莺母女俩就先后从沈家消失了,他们加起来在家中生活也不过短短一年半的时间而已。” 江辰被沈应龙提到的这件东西所吸引,【炎阳火凤】这个名字他闻所未闻,但他却知道北燕立国时,曾有过一段关于火凤燎原的离奇传说。 第一百九十二章 孤军深入 北燕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山脉环绕的平原地带,他们的疆域图中可以清晰见到两条山脉分东西两面,自北向南延伸出去,就犹如张开的双臂将正片国土揽入怀中。 传闻数百年前,那片土地上荆棘丛生,沼泽密布,更有凶猛危险的野兽以及蛇蚁毒虫出没,实在是一个不适合人们生存的险恶之地。 但有一日,远处天际突然红光大亮,一只扑展着火羽的大鸟从天而降,它张开殷红色的嘴喷出熊熊火焰,在这片土地上燃起了燎原之火。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一年,最终在火焰熄灭之时,为人们留下了一整片辽阔而肥沃的土地。 有一部分先民们竞相来到这里安家落户,这便是北燕立国的传说故事,其中所提到能口喷烈火的大鸟,被称呼为【炎阳火凤】。 这段故事在北燕家喻户晓,就连五岁稚童都能给你说的八九不离十,由此可见火凤对于整个北燕而言,是多么的意义深远。 现如今北燕的王都便叫炎阳,以皇帝为代表的皇室乃至全国上下,都虔诚地侍奉着这只神鸟,他们相信神鸟是所有北燕人的先祖,是赋予他们生命的最高神祇。 江辰的思绪从北燕的传说故事中收回,此时沈应龙正用指节敲击着桌面,脑海中的画面却不知道定格在过去的哪个场景中。 “听上去沈雪莺的母亲不像是一般人,我猜你之后肯定做过调查,有结果吗?” 沈应龙摇着头说:“这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完全没有机会调查出什么来龙去脉,而后来沈雪莺也被送出沈家,至于她为什么会去金阳,又是如何加入了夜刑司,我就不得而知了。” “当时沈家送走她的理由很简单,说她体弱多病不适合待在北境。” “你觉得这是真正的原因吗?”江辰继续问沈应龙。 然而沈应龙却看着江辰若有所思道:“北燕有一件开国神物【炎阳火凤】多年前无故失踪,从时间上来看正好跟沈雪莺母女出现时相重合。” “听上去整件事有些玄乎,你若是感兴趣可以试着调查看看,总而言之对我来说沈雪莺不是什么特别的人,她跟沈家也没有什么关系。” 沈应龙忽然中断了这次谈话,他站起身意兴阑珊地伸起了懒腰,同时又转过身拿后背对着江辰,这分明是逐客的意思。 江辰微微一笑,丢下一句话,“那沈公子就好好休息吧,这次你该有不少的时间可以修身养性,要是馋了就尽管派人传个信,我会给你送酒过来。” 离开沈府,江辰满脑子都是关于沈雪莺的身世,以及【炎阳火凤】的线索,他开始怀疑沈雪莺的母亲在北燕时,应该是个地位不低的人。 暂且不说整件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总而言之这是非常值得调查的一件事。 江辰甚至隐隐觉得,【炎阳火凤】的下落似乎跟这次北燕兴兵来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要是能尽快查明真相,说不准能让这场战事更早结束。 时间又过去三日,前方有关北燕大军动向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传到望川城。 正在加紧战备的城中,顿时有了风声鹤唳的感觉,尤其是那些平民百姓们,一个个脸上都挂着忧心忡忡的表情。 江辰跟着韩羽阳迈步在城西街头,如果北燕大军真的来犯,那么这一面的防守所要承受的压力必定是最重的,北燕人会把最猛烈的进攻放在这一路。 “主帅,我们和一些沈家的兵卒因为武器配给的事吵起来了,他们蛮横无理,蓄意挑事,真是太混账了!” 突然一名士兵急匆匆赶来,见到韩羽阳现身在此处,他身上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走,过去看看。” 旗山大军入城之后,几乎每天都要和原本城中的守备军发生一些摩擦,轻则互相辱骂,重则大打出手,韩羽阳为此颇为头痛。 原本这件事已足够让韩羽阳耗费不少精力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又传来一条紧急军情。 “报!” “主帅,前军先锋赵飞虎将军率一支小队出城巡防,中途遭遇了小股敌军,现在他们正在往东北方向追击!” 江辰和韩羽阳同时一怔,他们脑海中做出的第一个反应也非常一致,这或许是敌人的诱敌之计? 其实双方人马在城外发生遭遇战,这种事情近段时间以来几乎屡见不鲜,往往是双方经过一阵短兵相接之后,就十分有默契地停止了战斗,并迅速脱离接触。 毕竟这些小股部队的首要目的,是巡查周边环境,刺探敌情,他们就算分出个你死我活来,对于整个战局来说也几乎微不足道。 可今天的事情非同寻常,赵飞虎这个人勇猛有余而智谋不足,要是这次真是敌人的诡计,那他这么追出去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韩羽阳无奈道:“这个赵飞虎怎么又胡来,明明告诉他不要孤军深入!” 江辰想了想,说:“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就让我去一趟吧,好歹把赵将军给找回来,这里那么多事都离不开你,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韩羽阳微微笑道:“我也没打算跟你客气,这件事还真就是你去最合适,不过你要多加小心,北燕人肯定憋着什么坏水。” “等着吧,我去去就回。” 江辰火速骑马出城,根据赵飞虎他们追击敌人的去向,应该是奔着位于北境最东北的两界山去的。 那座山阻隔了北燕和大乾的疆土,不过随着两国处于交战之中,那个地方也必定成为了最为危险的地方,江辰由此想到了北境人熊。 不,应该说是戌土,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已经回到两界山,是否还能平静地在那里生活。 江辰一路加紧马鞭,当他沿着前方凌乱的马蹄印不断追近的同时,也嗅到了一些迎面而来的危险气息,敌军的这个举动肯定有什么诡计,接下去应该更加小心点。 第一百九十三章 在绝对实力面前 “已经很近了,就在前面。” 江辰从马背上跃下,他注意到山脚下的这片地带,开始出现数十人的脚印。 这说明赵飞虎他们也是在这里下马的,至于去向唯有进山这一条路而已,越是到这个时候江辰就变得越是专注,因为接下来的每一刻,他随时可能遭到敌人的袭击。 谨慎永远是对的,有时候总有人将英勇无畏和谨小慎微分开来看,殊不知两者之间并不矛盾。 江辰敢一个人追赶到这里来,足以说明他的英勇,但他同时又以缜密的心思,对每一步行动做出精确判断,这是一种智谋的体现。 但愿赵飞虎的运气不错,就算遇上敌人的埋伏,也能带着人突围而出,这也是江辰所能设想到最好的一种结果了。 他沿着脚印开始进山,这座两界山堪称北境第一高峰,若是从山脚下往上仰望,就能充分领略到这座山的雄奇伟岸。 北境从不缺少高山,但这里的山和南疆的群山万壑又有着截然不同的气势。 几乎没有哪一座山能像两界山这样,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就好像这座山随时都会幻化为神明,任何身份、地位的人在这座山面前,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蝼蚁罢了。 山中天气变得格外阴冷,江辰丰富的野外求生经验给了他极大的帮助,如果不是因为前世的专业技能和经验,绝对无法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确保孤身一人时的绝对安全。 当江辰准备翻过前头这座小山包时,耳畔传来了几声惨叫,距离他当前的位置并不算远。 他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将脚下每次迈步所制造出来的动静压到最低,紧接着整个人尽可能俯身前进,他迅速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索过去,敌人的气息越来越浓烈。 “这是第几个了?” 一名北境敌兵正用袖子擦拭刀刃上的鲜血,与此同时有一个人直挺挺地躺在他脚边,就像是死狗一样安静。 同伴略微思索,然后笑着回答:“第四个。” “我要把他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搞这种事情有什么用,还不赶紧去找下一个目标,咱们可是为了挣军功才来的,一颗人头都不够我们分的。” 见同伴有些不满,这个终于把刀锋擦干净的男人,却淡淡地冷笑起来。 “这混帐东西临死的时候,居然敢拿眼珠子瞪我,我一定要把这对让我不高兴的眼珠子挖出来!” 说话间这人就要动手,可等他弯腰下去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一道呼啸的风声,似乎从他头顶飞速掠过。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又紧接着传来了倒地声,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快,以至于让人马上察觉到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都显得十分困难。 当这名北燕的士兵重新抬起头时,赫然发现刚才还跟自己闲聊的同伴,这时已彻底安静地躺在血泊之中,他竟死得悄无声息。 “谁?” “我不管你打算怎么装神弄鬼,能杀我杜彪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这个叫杜彪的男人放肆叫嚣起来,他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却是想要激躲藏在暗处的敌人出来,因为他现在彻底暴露在了明处,加上同伴突然就遇袭被杀,此刻他的处境堪称是命悬一线。 唯一的机会就是激怒敌人,让后者放弃最简单有效的方式,转而主动暴露自己。 能够在这种时候做出如此决断的人,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江辰认为这几个负责引诱赵飞虎等人落入此处陷阱的敌人,都应该是北燕军中的精锐。 “怎么?你们大乾军人一个个都这么喜欢藏头露尾吗?” “听说在你们民间,都把我们北燕人说成是青面獠牙,形如野兽一般,所以你现在不敢对我下手?” 杜彪的笑声回荡在山林之中,他自信能够挡下或是避开接下来可能朝他攻击的手段,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的脚步声居然越走越近。 “诱敌深入,分散击破,这应该就是你们这次行动的计划吧?” 江辰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杜彪面前,他手里并没有拿着什么武器,而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这种坦然和从容,却成为了令敌人更加畏惧的手段。 “哈哈哈哈......” 杜彪讥笑道:“你就这么放弃本有的优势,不知所谓地站在我面前?你该不是以为,就算正面交手你也能杀掉我吧?” 江辰回答:“其实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手段和花招都是多余的。我既然站出来了,就说明我完全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也不屑于用其他手段杀你。” 说着,江辰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段被冰水冻得发硬的藤条,还十分随意地甩动了几下。 “还不错,就它了。” 杜彪皱紧眉头,质问道:“你拿这玩意儿做什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结果江辰显得很认真地说:“这是我暂时用来当武器的,你准备好了吗?我可是要杀过来了,你唯一的机会就是现在。” 话音未落,江辰的身形就快如闪电般掠动,在杜彪的视线中几乎只留下道道残影,让人完全摸不透他的行动方向。 杜彪顿感危险迎面而来,当他正要提起手中的刀时,却忽然感觉手腕一凉,他拿刀的右手竟然被齐腕切断。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杜彪口中发出,他竟完全没办法做出应有的反应,现在他切身体会到江辰刚才所说,绝对的实力到底是指什么? 只用一招,江辰就让杜彪痛不欲生,断手的剧痛让他面色苍白,正极速流失的鲜血更是让他整个身体都处于摇摇欲坠的境地。 江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这位旗山子弟,眉宇间升起了一些怜悯。 他并非为了这个死去的人而惋惜,而是在对即将被自己杀死的杜彪感到可悲,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既然手上沾了这条人命,那现在就来还吧。 江辰一抬手,坚硬笔挺的藤条就刺穿了杜彪的咽喉。 第一百九十四章 特制武器金油罐 江辰的出手干净利落,这根宛如冰锥般的藤条在他手中就是杀人利剑。 但并不是东西本身有多锋锐,而是取决于使用它的人到底有多可怕。 如果说用这东西刺死一个人看起来还算容易做到的话,那么要对准人的手腕做到齐腕切断,那可就匪夷所思了。 虽然这藤条在冰天雪地中被冻得跟铁棍子一样,从而加强了它的硬度,但如果是采取挥斩而不是直刺的动作,那么它所表现出来的受力程度是完全不同的。 要用它做到原本刀剑才能做到的事情,相信没有人会觉得容易,就单说江辰刚才这一击,若非在力道和角度方面拿捏极其精准,那么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就是藤条撞上人的手腕后直接断折。 “呼~” 江辰重重呼出一口白雾,随手将这件特别的武器丢弃在雪地上。 “等有时间得找一把趁手的武器才行,这样就不用总是临时找些东西来替代了。” 对江辰来说,手中有没有武器,对他的战斗力影响并非那么大,无论是在一对一或者一对多的情况下,他都不会因为武器的关系而受到限制。 可如果战斗的环境在战场之上,随时都要面对数以千计的敌人时,那么有一件趁手且杀伤力极大的武器,就能更加得心应手,大杀四方。 只不过很可惜的是,能配得上江辰的必须是神兵利器,而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一件令他瞧得上眼的。 解决了两个敌人之后,江辰继续往两界山中探索,这支小股敌兵诱使赵飞虎他们进入两界山,原来是在这里提前预设下了埋伏,想要把人给一网打尽。 这么看来赵飞虎他们眼下凶多吉少,江辰一点都不怀疑赵飞虎的战力,这个人勇猛果敢,形如烈火,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先锋大将。 只是他身上的优缺点格外明显,个性很容易冲动,遇事就会欠缺一些考量,往往容易在敌人手里吃些暗亏,但这次跟以往有所不同,他这个亏一旦吃了,恐怕都没机会后悔。 江辰心中担忧,同时也加紧了脚步。 他在前方不远处发现了几具尸体,既有自己人也有北燕人,显然是他们在这里发生了一场恶战,结果双方各有死伤。 让江辰更加担心的是,厮杀现场还发现了一柄长刀,那是赵飞虎所使用的兵器,对于一名武将来说刀是片刻不能离身的。 如果他丢弃了自己的刀,那就只能说明他遭遇了不测又或者陷入了凶险的绝境。 “当啷!” 不远处传来金铁碰撞的交鸣声,江辰迅速拿着刀赶了过去。 当他拨开遮挡视线的几株矮木时,看到赵飞虎等人正和敌人激烈厮杀,他们处于非常不利的位置,因为每个人都掉在一个两米多深的土坑中。 这陷阱布置的相当巧妙,人一旦掉下去就很难依靠自己爬出来,这深度不高也不低却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 与此同时,赵飞虎等八人落入陷阱后,敌人就会很快从藏身处跑出来,利用他们手中的长矛向陷阱中发起攻击。 他们居高临下,占据主动和优势,纵然赵飞虎他们极力抵抗,最终也逃不过被杀的命运。 站在高处的北燕人可以以逸待劳,但下方的赵飞虎他们却不可以出现哪怕一次失误,因为那样往往就会导致他们当场毙命。 于是出现在江辰眼前的景象,就是一场非同寻常的生死博弈。 赵飞虎丢了长刀,就徒手去抓敌人冲他胸前刺来的长矛,其他人也在奋力还击,双方虽然并非处在公平的前提下发生这场战斗,不过现在的局面却是僵持的。 落入陷阱中的赵飞虎等人已被逼入绝境,他们只能毫无保留地使出全力来对抗敌人,但他们这么下去的话迟早都是要耗尽体力的。 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是吹响死亡的号角。 “弟兄们,他们已是瓮中之鳖,给我杀!” 北燕人士气更盛,他们站在土坑上方很难受到攻击,所以他们能更加安心的放手去干,这场消耗战的最终胜利者毫无疑问会是他们。 如果没有发生其他变数的话。 土坑中鲜血横飞,不少人身中数次,一腔热血喷洒出来让这个地方看起来更像是埋骨之地。 赵飞虎一声暴喝,“奸诈小人,你们也就这点能耐,想要我赵飞虎的命,你们还差得远!” 他手中猛地发力,竟直接从敌人手中夺过长矛,同时把对方也给一把拽进了土坑中,这个敌人的下场自然不会好到哪去,他还没能爬起来就已被乱刀砍死。 土坑上方站着的北燕人,眼见同伴就这么惨死当场,这瞬间激怒了他们。 “该死的大乾狗奴,给我拿金油罐过来!” 听到金油罐三字时,赵飞虎等人的脸上给出十分骇然的反应,他们是没想到北燕人居然还准备了那种东西。 同时他们也很清楚,金油罐的威力到底有多大,如果在这个狭窄的土坑中爆开的话,后果简直难以想象,只要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都会对金油罐这东西心生忌惮。 北燕人看来是不想这么消耗下去了,刚才同伴的死进一步刺激了他们,所以现在是时候使用金油罐,来让眼前这一切终结了。 很快有两个人从不远处去而复返,手里各自多了一个黑色陶罐,那里面装着的东西是一些烈酒、硫磺和沙石碎末,一旦这东西被点燃,就会迅速燃起熊熊烈火。 同时,也会以这个黑色陶罐为中心,向周围爆射出杀伤力极大的火石,尤其是在狭窄的地方威力更盛。 “今天就让本大爷我亲手送你们上路!” “你们这些大乾的狗贼,在九泉之下好好睁大眼睛看着,看我们北燕是如果一步步踏平大乾的!” 他话音一落,就将点燃的金油罐往土坑里丢了下去,浓烈的硫磺味迅速充斥周围的空气,北燕人不约而同退往远处,以免遭到殃及。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兵临城下 然而他们等待了许久,却没有听见金油罐爆裂的声响,抬眼看去那土坑中也没有燃起大火。 北燕人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金油罐保存不当失去了原本的效用? 正当他们为此感到纳闷时,一道身影从视线末端一闪而过,这突然出现的异动吓得他们心中一颤,似乎事情正发生了什么变数。 “一起过去看看!” 他们心怀忐忑地上前查看土坑中的情况,才刚一探头,冲他们眼前袭来的却是数把闪着锋芒的刀尖。 “啊!” 一时惨叫连连,北燕人在猝不及防之下死伤了好几个人,而身陷土坑中的赵飞虎等人,却犹如猛虎扑食般冲了出来。 情势急转直下,对于北燕人来说犹如灭顶之灾,阵脚也随之大乱。 “不用怕,给我杀光他们......” 这名北燕人的头目刚要重振己方气势,却被一柄横飞过来的刀扎透了脾脏。 江辰从赵飞虎等人身后闪出,他是赶来挽救危局的生力军,无论体力还是战力都凌驾于当前所有人之上。 他冲杀到最前方,身形闪过之处有好几条人形往左右跌飞出去,他带领赵飞虎等人力战北燕死敌,彻底将不利的局势扭转了过来。 赵飞虎憋了一肚子气,刚才又险些被金油罐给炸成焦炭,这个时候两眼泛着火光,看到北燕人就恨不得将他们大卸八块,食肉寝皮。 以这股骇人的气势,最终他们将设伏的北燕人悉数消灭干净,而直到战至最后北燕人也没有一个屈膝投降。 “北燕人都是些硬骨头,这一点却要比咱们大乾军中一些孬种来得要强。” 赵飞虎说完啐了一口唾沫,他口中的孬种自然是指镇边军,这次北境遭强敌来犯,原本坚守第一道防线的镇边军几乎不堪一击,论为天下笑柄。 像赵飞虎这样的人,对他们很是看不上眼。 众人原地休息,等包扎完伤口之后便要返回望川,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有人无意中望见山下出现了浩浩荡荡的北燕军队。 江辰朝着那人所指方向极目远眺,果真看到了一支长长的队伍在苍茫雪海中蜿蜒连绵,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 赵飞虎骂道:“娘的,哪里冒出来这么多北燕人?粗略估计这支队伍至少也有五万余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也正是江辰在思考的问题,北燕出兵南下必然选择走平原大路,方便车马辎重通行,而且能够用最快时间完成对辽城增兵的目的。 可现在这支北燕大军所行进的方向,却是朝着两界山来的,难道他们是要...... 想到这里,江辰仔细观察行军队伍果真鲜少看到马匹的存在,也就是说他们刻意减少了马匹的使用,而目的很有可能就是为了翻越两界山! 北燕军队最仰仗的战力便是战马,而两界山山势奇高,不利于马匹攀登,因此大乾方面从来没有想过,北燕人会选择从两界山侵入疆域。 可现在江辰分明看到了这令人震撼的一幕,北燕人竟舍弃他们最具优势的马匹,五万人密密麻麻往两界山而来,他们这绝不是要去辽城,而是打算去往望川城的东面,跟西北方向辽城的大军形成夹击之势。 当江辰说出自己的想法后,赵飞虎紧锁眉头,幸亏他们及时发现了这些北燕人的存在,否则城中人马很有可能会被这支突然出现的北燕大军,给打得措手不及。 “事不宜迟,我们要马上赶回去,将这个重要消息报告给韩帅知晓!” 赵飞虎立即招呼大家准备动身,而江辰却在这个时候停止了行动,对赵飞虎的招呼无动于衷。 “江辰?咱们赶紧离开这里,你听见了吗?”赵飞虎惊讶地靠近江辰,随后他惊讶的发现江辰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 “你们先走,我要留下来确认一件重要的事。”江辰的目光从远处收回,并且告知赵飞虎自己的决定。 “可是......” 赵飞虎捋了捋后脑勺,不解地问:“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太过危险,还是跟我们一道儿回去吧,北燕人大军压境兵贵神速啊。” “不,我要确认的这件事非常重要,或许将关系到这场战事的成败,你们赶紧返回望川城,将两界山的情况及时告知韩羽阳。” “对了,给我留一匹马在山上,我用得着。” 赵飞虎说:“那要不然,让兄弟们先走,我留下来跟你一起,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江辰谢绝了赵飞虎的好意,这种冒险的事还是自己来做比较好,赵飞虎并不适合,当然江辰还是很感谢这家伙的好意,要论忠义赵飞虎绝对毫不含糊。 等大家都离开后,江辰站在高处继续远眺着在雪地中行军的北燕大军,他心中有一个巨大的疑问亟待解开。 如此数量庞大的军队,到底要怎么迅速翻阅两界山,从而达到奇袭望川城东面的目的呢? 诚然敌军主将做出如此大胆的计划的确非常有魄力,但同时也需要承担巨大风险,五万多人的军队目标太大了,就算江辰他们没能在偶然间发现,由望川城派出的侦查骑兵也会在他们抵近望川前及时探明军情。 所以说,北燕人想要发动奇袭的话,理所应当动用更少的兵力,来换取更加迅速的行军速度,但他们并没有这样去做。 江辰觉得事情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北燕人肯定还有什么别的阴谋,只是他还没有看穿。 正是为了解开这个疑问,江辰决定留在两界山继续观察敌军的行进路线,他心中隐隐觉得事情很可能不是他所推测的那样。 果然不久之后,这支庞大的北燕大军从两界山山脚经过,他们并没有打算翻过这座山的意思,而是径直朝着东南方向继续前进。 与此同时,江辰注意到从这支队伍中分出来一小部分人,倒是开始往山上这边来了,事情看上去充满了诡异的气息。 第一百九十六章 紧急军情 如果北燕大军继续往东南前进,那么就将绕过两界山,他们的目标或许是...... 江辰想到这里,随之心头一紧,他似乎终于想到了北燕人的阴谋是什么,如果一旦被他们得逞的话,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是兖州! 他们的目标是兖州! 按照这支五万人的大军在雪原中行军的速度,那么三日之后就能兵临兖州境内的北安城下。 山脚下的北燕大军依然保持着较为迅速的行军速度,这些北燕人自小就在酷寒环境中历练,因此这样的行军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 所以说北境的环境是非常磨砺人的,这也可以看成为什么大乾的军队在面对北燕时,往往会落入下风的一大原因。 人的战斗意志和面对恶劣环境时的适应能力,对军队的战力影响很大。 在江辰的视野里,这支敌国大军即将要进入前方的大乾境内,而另一股约有两千余人的小股部队,则是往山上这边靠近中。 北燕人或许压根就没有打算强攻望川城,在齐武山遭遇猛烈反击之后,他们决定另辟蹊径,直接派一支五万人的大军长驱直入,猛攻大乾在边境的另一个重要州郡——兖州。 可是,按理说冀州战事吃紧,由两界山往东的这条狭窄山道,理应被大乾重点防范才是,北燕人难道就有把握轻易通过吗? 南岭山道算不上险峻,但位于山谷之间,两侧狭窄,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要想通过,是需要花上不少时间的,可如果有一支军队在另一头扼守险要的话,就能起到一夫当关的效果。 “镇守南岭山道的镇边军,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江辰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尽管他这样劝解自己,可细想之下还是觉得不能放心,镇边军因为朝廷的内部腐朽,早已经没有多少战斗力。 这支边军武备废弛,乱象丛生,近年来吃空饷,占良田......各种斑斑劣迹早已惹得朝廷上下极为不满,可即便如此又不得不用他们,对此也是没有什么改善的好办法。 江辰现在必须开始行动了,但他不是要回望川城,而是准备动身赶往兖州的北安城。 他严重怀疑北燕人之所以敢这样行军,就说明他们获取到了准确情报,在南岭山道他们不会遭遇激烈的抵抗,之所以导致这样的状况发生,很有可能就是镇边军中有人私通外敌! 南岭山道不设防,北燕大军可直逼北安城下! 事不宜迟,江辰以最快速度下山,他要骑马赶超北燕人,提前去北安城告知这个紧急军情。 此时夜幕渐深,灰蒙蒙的天地间开始飘起了手掌般大小的雪花,现在正是北境最寒冷的时候,频繁的下雪会让这里的环境变得更加恶劣。 江辰快马加鞭,直奔北安城而去,他发现那分开行动的两千余人,目的是为了占住两界山,这样他们就能顺利控制这个两国边境相邻的险要据点。 北燕的五万大军即便行军速度很快,但他们也不可能快过单枪匹马全速前进的江辰。 经过一个晚上的奔波,再加上日出之后的半天时间,江辰视线中终于出现了北安城高大耸立的城门,这里便是兖州门户所在,也是跟望川城一样占据重要地理位置的边防重城。 “来者何人!” 江辰正骑着马往北安城门靠近,突然间头顶传来极速的破空声,紧接着两支羽箭射落在距离他马前两步的地面上,喝止了他的行动。 “城下来者速速报上名来,否则我们就要放箭了!” 高墙之上守城卫兵大声威吓,其中左右两队弓箭手,都齐刷刷将目标对准在这个突然出现在城下的可疑男人身上。 眼下战事连连,虽然目前战火还没有烧到兖州来,但对于这些惊弓之鸟们来说,做出这么紧张的反应倒也情有可原。 毕竟谁也不知道,江辰到底是什么身份,而看他来时的方向分明是在北面,这就更加值得怀疑了。 “我是江辰,皇上亲封的和谈使臣,现在我有紧急军情需要告诉你们守城主将,快开门放我进去!” 高墙上那人不屑地嗤笑道:“小子,你这谎话未免太低级了!” “你以为随便编造一个理由,就能蒙骗本大爷的眼睛,让你进城去捣乱吗?我怀疑你是北燕派来的暗谍,想要入城图谋不轨。” 江辰正要再做解释,却看到上方的弓箭手已经拉紧弓弦,随时会有几十支羽箭同时向他射过来。 “你们不用紧张,我没有半句假话,此时正有一支北燕大军绕过两界山往这边杀过来,你们必须要马上做好迎敌准备!” 一听这话,城头上这些人纷纷放声嘲笑起来,因为他们觉得江辰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 那人回道:“北燕人刚死了主将,目前正躲在辽城龟缩不前,就算他们真的出动了,也应该去攻打望川城,跑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更何况,咱们北安前面还有南岭山道做为屏障,那里易守难攻,北燕人要是不蠢的话,也不至于会跑来这里找死。” 无论江辰怎么强调事情的紧急性,这些守城士兵们依然无动于衷,他们这种傲慢的态度实在愚蠢到了极点,江辰决定不能再这么循规蹈矩下去了。 他忽然开口说自己身上有皇帝亲授的文书作为证明,让这些人打开城门,出来亲眼验证。 一提到大乾皇帝,这些人也不敢怠慢,收敛了一下脸上放肆的表情后,果真打开城门,由两个人同时过来查看江辰所说的物证。 毕竟要是这件事是真的,他们也不至于被秋后算账,可要是发现江辰撒谎,他们大可以直接将这个可疑人当场乱刀砍死。 就在他们准备伸手讨要物证时,江辰却忽然翻身上马,直接撞开这两个人,往北岸城内冲了进去。 这一幕让所有守城的士兵们都措手不及,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望尘莫及。 第一百九十七章 市井烟火气 “那......那人是怎么回事?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两人两眼一抹黑,知道这下事情给闹大了,谁能想到这人居然胆敢强行闯关,往城里长驱直入! 站在城头上那位守卫统领,被惊得差点没从上面摔下来,自从北境战端一开,北安城就进入到了全城戒严的状态中。 任何人进出城门都要经受严格盘查,每日上午和傍晚只开城一个时辰,最近更是明令禁止,拒绝任何不明身份的人进入城中。 但现在他们居然让一个十分可疑的陌生男子,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闯了进去,要是被将军知道了,那还得了? “赶......赶紧给我追啊!” 这些兵卒互相看了看,为难地说:“那人可是骑马去的,咱们追不上啊!” “混账,追不上也得给我追,你们的脑袋不想要了?” “对对对,给我玩了命地追!” 几个人一合计,赶紧往江辰狂奔而去的方向死命追赶,对他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趁事情闹大之前,赶紧把闯入者给擒拿归案。 雨雪漉漉,在正午难得一见的暖阳下逐渐消融。 此时正值北安城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妇人们忙着在家中洗洗晒晒,男人则是出门张罗着营生,整条街市熙来攘往,显现出一派勃勃生机。 在北境诸城无不被战争阴霾所笼罩的当下,北安城的景象看起来令人格外舒心,置身其中你所能体会到的便是市井烟火气,好像那些杀戮与纷争根本不存在一样。 也得亏兖州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属于北境的一部分,这里只是毗邻北境的另一片北方平原,由于没有跟北燕疆土接壤,所以才有难得一见的太平世态。 当江辰骑着高大的战马,从人群中小心翼翼穿行时,他的出现不出所料地引起了众多人关注。 他这一身衣着和行头,怎么看都不像是本地人,何况胯下这匹战马矫健有神,他想不引起这么大的关注都不太容易。 “请问兄台,我要上哪去找北安城的守城将军?” 江辰询问一名贩卖衣物的商贩,结果这人抬头瞧了一眼江辰,竟敲起竹杠来了。 “外地来的吧?你要找常将军?” “如果北安城是那位常将军说了算,那么我就找他。” 商贩不禁打量了一下江辰,因为这个回答听上去有些狂妄,城中守将地位非常,何况现在又是战时,人家岂是你一个无名小卒说见就见的? 心中虽然这么想,但商贩反而开口道:“这位兄弟远道而来,恐怕不知道咱们这里的规矩吧?” “什么规矩?说来听听?” 商贩看江辰长得白净俊朗,就在心中打起了鬼主意,这样的愣头青肯定不谙世事,随便找个理由讹他几两银子也不过分。 于是他说:“在咱们北安,你若要向别人打听事儿,就得先给出一点诚意才行,我这里是小本买卖,兄弟你随便挑一件吧。” “别的也不多收你的,讨个彩头而已。” 原来所谓的规矩,就是让江辰光顾一下他的生意。 “我还可以实话告诉你,眼下城里知道常将军在哪的人可不多,你算是问对人了,我恰好知道。” 商贩颇为得意地拍拍自己胸脯,示意江辰也别费劲去问别人了,就他最靠谱。 “好。” 江辰不在乎这几两银子的事,不过他马上就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的这么快? 他发现这商贩摊位上贩卖的衣物,竟然全都是女人的亵衣,也就是贴身内衣,主打的就是各种颜色款型的肚兜,这叫他怎么下的去手? 光天化日之下,他一个大男人买女人的肚兜是要做什么? 江辰刚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硬地停在半空中,迟迟没有收回来,也不知道该如何示好。 这的确是把江辰给难住了,虽然周围人来人往未必就有人注意到这里,可江辰却感觉已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那种诧异的、鄙夷的神色,让他实在接受不了。 “额......我说,你这卖的全都是女人衣服,叫我怎么光顾你的生意?” 那商贩却是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你可以买给家里的娇妻美妾,送给春风楼的花魁美人,总会有它的用处,不是吗?” “......”江辰一时无语。 不过为了问出那个常将军的下落,他还是一咬牙随便拿了一件肚兜仓促间塞进怀中,并将五两银子抛给商贩。 “现在你该告诉我,到哪儿能找到常将军?” 商贩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警惕地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刻意将说话的声音压低下来。 “常将军最近瞧上了春风楼的玉翠姑娘,还把人接出来藏在了溢香别院内,就在城东有家种满了腊梅的院子就是。” “白墙黄瓦,非常好认。” 江辰不想再停留片刻,直接驱驰着马儿往城东找去,那商贩果然没有骗他,这座溢香别院在周围的一片房舍中格外醒目。 只是,不知道这位常将军到底是不是住在里面。 江辰将马拴在一棵松树上,迈步走到院门前才发现,左右窝着好几个值守的兵卒。 他之所以临走近时才发现,那是因为这几个兵蜷缩在门墙的夹角处,一个个看上去无精打采,萎靡不振,这哪像是值守的样子,说他们是流落街头的乞丐也不夸张。 “你们几位谁能告诉我,常将军是不是在里面?” 江辰走上前,很有礼貌地出声询问。 他的说话声像是一下子惊醒了梦中人,这些兵卒这才懒洋洋的站起身,极不情愿地看向江辰。 “你是什么人,谁告诉你跑这儿来的?” 江辰微微笑道:“我有紧急军情想面见常将军,这件事非常重要,请你们通报一声。” 其中一名守卫盯着江辰,质问道:“你先说出你的身份,我们再考虑要不要去向将军报告。” “啪!” 忽然,另一个守卫往这人后脑勺扇了一巴掌,不快地说:“报告个屁啊,将军现在有闲工夫搭理我们吗?” 第一百九十八章 砸烂温柔乡 江辰歪斜了一下脑袋,又抖擞了几下肩颈,看起来他像是在舒展自己的筋骨。 守卫看着他这些动作,没好气地说:“该死的,问你话呢还不老实回答?” “甭问了,直接轰走!管他娘的是谁,反正将军也不会见他。要是让这种闲杂人等在这里胡闹,将军知道了那还不把我们收拾一顿?” 另一名守卫脾气有些暴躁,他好像还很了解这位常将军的脾气,于是一个劲儿的招呼同伴一起打算把江辰从这里轰走。 很快这两人就来到江辰跟前,同时伸手要把他往远处推,然而他们的手掌明明落在实处,可一使劲却压根没能让江辰后退半步。 “咦?” “你倒是用力啊,这种时候还偷懒?” 同伴有些委屈地说:“没啊,我已经很用力了。” 两个人再次尝试了几次,但结果都是一样,江辰就像是一尊千斤巨石一样立在他们跟前,无论怎么推、怎么拉还是试图抬起来,他都保持着纹丝不动的姿态。 “混......混账,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把戏?” “该不会是咱们撞见鬼了吧?” 两人确信使出了全部的力气,这可让他们的脑袋有些不够用了,眼前的情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谁也说不清楚。 江辰淡然笑道:“别费劲了,我也没时间再跟你们耗下去,对不住。” 来不及解释许多,江辰上前一步悍然出手,这两人顷刻间倒在他脚下,在昏死过去之前还没来得及搞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开口跟他们道歉。 同伴被放倒在地,靠近院门的另外三人急忙弯腰想拿起武器,可他们同样没能赶在江辰对他们下手前做出抵抗,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都瘫倒在地上。 江辰抬脚踹开院门,径直往里面走去。 眼下北燕大军正日夜兼程往北安袭来,江辰又哪里有耐心继续跟这些废物浪费时间,须知道每一刻都是极为宝贵的,这关系着全城能否及时做好迎敌准备。 这一路看来,江辰对这位常将军也没抱什么希望,通过城门口那些守卫的表现,以及刚才那几个兵卒的态度和言论,他相信北安城完全没有做好跟强敌拼死一战的准备。 他们固然在守城,还立下了非常严格的禁令,但种种表现都是基于不想招惹麻烦的心态出发的,上到守城主将下到平民百姓,他们可能压根就没想过北燕人会打到北安城外。 这种思想上的懈怠,毫无疑问是致命的。 “哎呦,大人!” “这光天化日的,你这样做不合适......” 房外传来一个女子娇柔的魅声。 江辰停下脚步,他确信总算是找到了这位常将军,人家可是沉醉在温柔乡里不能自拔,待会儿他要是直接踹门进去,里面这两位的脸色那该有多难看。 “怕什么,本将军可是花了大价钱才把你从春风楼里给带出来的,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吃香喝辣,再也不用去看人脸色过日子了。” “大人,瞧你这手往哪儿放呢!” 女子虽然一口一个埋怨,可听声音却是雀跃不已,想必从烟花柳巷之地赎回了自由身,眼看着就能一跃成为将军夫人,她那是满心的欢喜。 不过像她这样的风尘女子,是最懂得撩拨男人的,这就跟往男人心窝子里挠痒痒似的,常大将军看来是宁做牡丹花下鬼,也不想上阵杀敌为国捐躯了。 “都跟你说几次了,要叫我将军,不是什么大人。整座北安城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以后就是这满城女子中最显贵、最光鲜的一个。” “玉翠,你说我对你是不是太好了?” 这时从窗口传来一些耳鬓厮磨的呢喃软语,江辰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直接朝窗内丢了进去。 “哎呦!” 里面立刻响起了男人的呜呼声,这块石头可不算小,要是砸在人身上,保管是要鼻青脸肿一阵的,更何况丢这块石头的人又是江辰。 “怎么有块石头呀,大人,你没事吧?” “哎呦,疼死我了......叫我将军,你怎么老是记不住呢。” 常将军说着快步走到门前,当他推开门的一刹那,只见迎面一个陌生男人就站在他眼前,脸上还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色。 “你?” “你是什么......” 江辰打断道:“常将军是吧?” “正是本将军,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让你跑到这里来的?” 江辰二话不说,直接将这位衣冠不整的北安城守将给推了进去,同时他后脚跟一抬,顺势就把房门给关上了。 屋子里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好像变得莫名其妙的诡异起来,江辰本意是想跟常将军好好谈谈,在告知他紧急军情的同时,也想晓以利害,让这贪恋美色的混蛋能够赶紧备战。 可是一进屋才发现,这坐在床头的玉翠香肩外露,面色绯红,实在是不宜观瞻。 如果不是江辰突然拿石头丢进去,这会儿两人早就共赴云雨,忙得不亦乐乎了。 “混帐东西,敢私闯本将军房间,找死啊!” 都这个时候了,常将军也就不再纠结江辰的身份和动机,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更可气的是连玉翠的香艳身姿也让这小子给看了去。 作为一个男人,这个时候不动刀子那还说得过去吗? 两人立刻在狭窄的屋子里动起手来,常将军挥舞手中战刀,在劲风呼啸声中连连往江辰身上劈砍,别看他为美色所倾倒,看上去完全没有身为一名武将的威严和霸气。 可他能坐上北安城守将的位子,也是久经战阵之下拿军功换回来的,并非一无是处的酒囊饭袋。 只是他纵然手底下有些真本事,却架不住面对的对手却是强大如渊海般深不可测的江辰,一口气杀招尽出之下却毫无收效。 江辰气息平稳,面不改色地说道:“常将军,你这挥刀的动作未免生疏了,绵软无力的刀怎么杀人?” 第一百九十九章 将军,该打仗了 常将军心里暗暗吃惊,他就算真的疏于练功,手上功夫使出来不能跟往日相比,可在这么狭窄的地方,也不该连对方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看看这个陌生男子身形的移动和反应,他竟然还是这么的年轻,竟有如此实力,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不,这不单是我的问题。” 常将军年近五旬,往昔魁梧的身材已经明显发福,手脚也不如从前轻便,但他的眼光可一点不差。 他之所以拿这个闯入者没有办法,并非只是他实力倒退所致,更重要的原因还是此人的实力,超出了他的预期。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常将军面色铁青,他刚才怒气上涌只想给这个擅闯者一点颜色看看,结果这下反倒搞得自己更加难堪。 不过有一点他看出来了,对方一直在闪避并没有采取主动进攻,看样子此人闯入这里的目的,应该不简单。 “大人,你还没瞧出来呢!这个人就是个采花大盗啊!” 躲在常将军身后的玉翠,伸出白皙的柔荑指向江辰,举手投足间依旧尽显娇柔的媚态,正是男人最招架不住的那一套。 “快把他杀了吧,我害怕。” 玉翠故意蜷缩着身子往常将军怀里钻,她看上去就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猫。 常将军怜惜地腾出一只手,护在了玉翠身边,同时开口问道:“玉翠,你刚才说他是采花大盗,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你知道他的底细?” 玉翠拿手一指,说:“你瞧,他怀里那是什么?” 常将军定睛一看,正琢磨着从江辰怀中露出红色一角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然后他就看到江辰猛然醒悟过来,赶紧把那露出来的东西给塞了回去。 “咳咳......” “什么都没有,不要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江辰有些尴尬,他这才想起来怀里还揣着被那小贩强买强卖得来的女人肚兜,刚才在打斗的时候,肚兜的一角不小心就给露出来了。 “那是女人的肚兜啊,别看这年轻俊生斯斯文文的样子,其实他就是个采花大盗!” 玉翠一口咬定江辰是采花贼,这让常将军脸上更加难看起来,这色胆包天的混账东西居然采花采到他这个将军头上来了。 常将军自问也是寻遍花街柳巷,纵横情场十数载,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跑到他头上拉屎撒尿,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江辰正要再做解释,常将军提到冲杀过来,这一次他倒有几分威武的气势。 “铛!” 江辰随手抄起墙角上挂着的刀鞘,硬生生挡开了常将军劈过来的刀锋,两个人又过了数招,结果江辰故意卖出个破绽,让常将军抡圆长臂重重挥出这一刀。 刹那间,江辰早已侧身闪过,无论是这一刀的速度还是角度,完全就在他的计算之内。 此时常将军身前破绽百出,江辰拿起刀鞘直接装在他胸口上,这一击他还是收了几分力,要不然的话常将军肯定是要连着好些天下不了床的。 要是那样的话,看着每天娇艳的玉翠在自己身前晃来晃去,岂不是一种对他更残忍的折磨。 常将军往后倒跌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子,而此时他嘴角溢出鲜血,脸色也变得惨白,两个人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实力差距,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任何胜算的。 “不浪费时间了,常将军。” “我是江辰,这次皇上亲封我为和谈专使,去跟北燕人商谈议和的事。不过中途发生了很多变故,现如今和谈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我们和北燕之间将有大战发生。” 常将军认真打量了一下江辰,如果真是皇帝亲封的专使,那他对待此人的态度可就要好好变一变了。 专使虽然是个虚衔,但终究是大乾皇帝亲自册封,某种层面上来说乃是受命钦差,这样的人要是能把皇帝交托的事情办妥,那么回去之后必然会在官场中高升。 总而言之,江辰这个官儿,上限可是很高的。 想到这里常将军重新恢复了一下神色,向江辰询问道:“江大人既然肩负重任,那么为什么不待在北境,反而要跑到我这北安城来呢?” 江辰十分严肃地回答道:“因为有一支五万余人的北燕大军,正绕过两界山往北安城扑过来,他们的计划应该是牵制望川城中的兵力,全力攻取北安。” “因为他们相信,北安城守将压根不会想到他们会前来攻城,所以就是要打一个攻其不备,只要能够拿下北岸,那么他们就可以将兵锋直指中原沃土!” 常将军脸色大变,骇然之色完全藏不住了。 从江辰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刀锋一样,切割着他那有些胆颤的心脏。 “你......说的事真的?” “当然,亲眼所见。” 常将军木然地站在原地,正如江辰之前所料的那样,身为这北安城的守将他压根就没考虑过敌人攻到这里的可能性。 自然也就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和应对之策,现在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这没道理啊,北燕人放着望川城不攻,反而舍近求远来夺我的北安城?不,这不符合常理。” 江辰说道:“行军打仗哪有什么规律可循,往往出奇制胜才是破局之道。常将军,事不宜迟,城中应该开始抓紧战备,这样才不至于等敌军兵临城下时,大伙儿都慌了手脚。” “不对,北安城前面还有险峻的南岭山道,在那边驻守着四千镇边军,只要扼守住险要位置,就算北燕人来再多人,都不可能过得去!” 常将军始终都在给自己找理由,来反驳江辰亲口说出的事实,但现在没有时间让他这么优柔寡断了。 只见江辰上前一步,猛地提起常将军的衣领,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做你的春秋大梦,现在就跟我一起出城,我要让你亲眼看到北燕人是怎么踏进大乾疆土的!” 第二百章 出城 常将军被江辰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来,身后的玉翠吓得花枝乱颤,料想她也没有瞧见过这么恐怖的场面。 她傍上的这个男人可是北安城的守城大将,麾下统领着数万人的军马,本人也是魁梧威严,充满了男子气概,怎么能被一个看起来书生模样的采花贼给这么欺负呢? 咦? 话说回来,这采花贼长得可真俊朗,尤其是这眉宇间迸发出来的威压之势,竟有着令人痴迷的魅力。 玉翠看着江辰的面容,竟然怔怔出神起来,这会儿就连常将军如此窘态也顾不上了,压根就不重要,她只想贪婪地欣赏这举止生威的男人。 “你......你先放手,我们再好好商议一下。” 常将军本已动怒,但是接连发力尝试了几次,竟发现根本就没有办法挣脱江辰的这只手腕,无奈之下他才改用恳切的语气向江辰提议。 “刚才已经说过了,如今军情紧急,没有时间跟你在这浪费时间!” “走!” 江辰一把拽着常将军往院外走,两人的背影看起来就像是江辰牵着一条狗似的,常将军弯腰塌背踉踉跄跄,全无将军的威严。 玉翠上前几步,追出来喊道:“大人,你走了那我该怎么办?” “他娘的,你给我闭嘴!在这里等着,老子去去就回。” 憋了一肚子气的常将军,正愁没有地方发泄,于是就恶狠狠地臭骂了玉翠一顿,想要以此化解一些尴尬。 不过他在江辰的胁迫下被硬生生拽出门,离开溢香别院可就是车水马龙的闹市了,他真丢不起那个人。 “等一下,等一下,咱们还是骑马出城吧,这样比较快。” 江辰的马就在院门外,他走到一个还在昏迷中的护卫面前,一巴掌将这人抽醒。 “快牵一匹马过来。” 护卫定睛一看,发现常将军正和这个强行闯入的男人站在一起,当下他也不敢多问,就赶忙转身跑出去了。 没一会儿,马匹、行装都已备齐,江辰伸手拽住常将军这匹马的缰绳,带着他一路往城门口奔驰而去,就在拐出这条巷子口的时候,常将军的马迎面撞上一个恰好经过的摊贩。 “哎呦,哪个不长眼的混蛋东西,把我可撞的不轻啊。” “赔钱,一定要赔钱,要不然你今天走不成!” 地上这位即兴耍赖起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将被撞、倒地、连声哀嚎外加张口要钱这一系列动作流程,给做的如此一气呵成的。 江辰听出这人的声音似乎有那么点耳熟,低头看去时才发现,这不是那个讹他的小商贩吗? “该死的,你撞了人就得赔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休想耍赖!” “街坊邻居们,你们可得过来给我做做主啊,这人骑马往我身上撞,这是要杀人呐。” 小商贩还在一个劲儿的表演,似乎沉浸在自己那浮夸的演技中不可自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味来,怎么不见有人过来凑热闹呢? 换做平时有一小孩被狗撵的满地转圈,那些三姑六婶们都能跑来看得不亦乐乎,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自己喊得不够大声? “这小商贩敢在本将军面前撒野,给我抓起来,治他一个不敬之罪!” 常将军一声怒斥,身后那护卫马上利索地扑上前,将还没来得及起身的小商贩给按在地上。 直到这个时候,小商贩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得罪了本城最不能得罪的人,也怪自己眼下,还没瞧见是谁就敢直接往地上躺,这就叫做自作自受。 江辰和常将军两人骑马来到城门口,这时后者面露难色,他还是不能确信江辰到底是不是皇帝派来北境的人,自己就这么跟人家出城,万一是要宰了他可怎么办? “怎么,还有什么想说?” “额......就咱们两个人去?是不是应该点齐人马,这样保险一点。就算到时候碰上敌人,咱们也不至于连个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没有这个必要。” 江辰一句话直接否决了常将军的提议。 此时城门口那些守卫正为江辰闯入城的事惶恐不安,他们虽然拼了老命追出去,可江辰的马快,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正在他们等着被上头治罪的时候,却无意中看到江辰和常将军并马往这边走来,几个哭丧着脸的倒霉蛋顿时心中一惊,面面相觑着不知所措起来。 这人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他会跟常将军在一起,两人好像很熟的样子? 该不会是来专程治我们罪的吧? 更要命的是,看今天常将军的脸色可是很不好看,他现在肯定很生气。 “你们几个给我把守好城门,一旦发现敌军的踪影,立刻给我敲响城门鼓,让全城军马做好迎敌准备!” 常将军大声下令,所有人纷纷跪倒在地,但同时他们心里也犯起嘀咕,怎么突然会下这样一道命令? “将......将军,您这是要去哪儿?” 有人不解地问道。 “我要去南岭山道巡视敌情,如今咱们和大乾正在交战,虽然这里不是前线,但也绝不能有丝毫懈怠,你们也是一样,懂了吗?” “是,将军!” 望着两人两骑快马奔去的背影,这些守城的护卫们摸着后脑勺,完全被刚才常将军的话给搞懵了。 “咱们将军不是天天躺在温柔乡里寻欢作乐吗?今天怎么破天荒说要去巡视敌情了?” “鬼知道他是不是酒喝多了,还假装自己是什么忠臣良将呢!” “嘘,你这该死的,小心被别人听见连累我们。” 常将军当然不想去什么南岭山道那种鬼地方,但江辰离他近在咫尺,刚才他要是敢做出些不轨举动的话,这厉害的年轻人指定不会让他好过。 在切身感受到江辰的实力和手段后,常将军丝毫不怀疑江辰有着随时能弄死他的能力,所以为今之计他只能寄希望于江辰真是他们自己这边的人。 如果江辰是北燕派来挟持他的,那他这条命也就算是交代出去了。 第二百零一章 南岭山道 南岭山道是保护北安城周全的一道屏障,也是开阔平原地带的唯一屏障。 如果北燕大军能够毫发无损的通过南岭山道,那么北安城就危如累卵,指望常将军这种人肯定是不行的。 此时两人正全力赶往眼前的南岭山道,这一路他们没有看到任何镇边军活动的痕迹,如此反常的情况的确令人担心。 四千镇边军说多不多,但说少也绝不算少,如此军力用来镇守南岭山道绰绰有余,很难想象他们到底能出什么岔子。 山道近在眼前,江辰心中愈发狐疑,附近的镇边军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凭空消失,但数千人驻扎在这里,又怎么会没留下任何行动的痕迹呢? 按理说,他们需要每日派出数支小队,沿着山道进行巡防并安排岗哨,这样一旦有敌袭发生,他们才能在最短时间内做出反应。 “前面不远处就是镇边军的军营所在,我想他们只是因为天冷,所以都躲在营帐中没有出来。” 常将军颇为了解的说出这番解释,大概因为换做是他的话也会这样做吧。 江辰没有回应,但心里也差不多接受了这样的说法,因为镇边军的素养一向堪忧,他们是大乾五大军中军纪最松散,战力也最参差不齐的一支。 “放心,这里一切如常,绝没有任何你所说的敌情。” 江辰也不搭理姓常的,他估计以北燕大军的行军速度,最快也得明天才会穿过南岭山道,到时候是真是假自然会有分晓。 他是抄山中小径赶到北安,万幸大军无法照他的路线来走,这才争取到了一点宝贵的时间。 两人来到镇边军军营前,立刻有几条枪尖齐刷刷迎着他们的面前刺过来,看似一片寂静的军营内原来还是有守备的。 “慢着!” “我是北安城守将常达,今天特意来南岭山道巡视敌情,快去通报娄成。” 这个娄成便是镇守南岭山道的将领,两人一内一外也算是共同守保北安城的同僚,在常达报出身份之后,两人被迎进了大营中。 江辰一路留意军营里的情况,他对这支镇边军的战力深表怀疑,但他们长时间驻守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中,要时刻保持旺盛的战斗力也不切实际。 “来,请坐。” “常将军真是稀客,咱们这里就只有这些劣等的浊酒,请你们不要见怪。” “话说将军今天来有何贵干?” 中军大营内,一名大概年近四十岁的将军笑容满面,在为两人倒上刚煮好的酒后,缓缓开口问道。 “北境战事不断,眼看着咱们大乾和北燕就要全面开战,北安城也在敌人兵锋之下,我有些担心所以前来看看。” “虽然咱们是在北境东南面,并非处于战事一线,可毕竟还有一条南岭山道连通着两界山,如果有敌军从山道摸过来,那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常达这番话让这位名叫庄平的将军脸色微变,从他双眸中可以看出一些耐人寻味的神色,似乎有些错愕,还带着一些费解。 “常将军如此慎重,莫非是听到了些空穴来风?” 说着,庄平的目光从常达身上移向江辰,他问:“这位是......” “噢,这位是......” 常达刚要说出江辰的身份,结果却被江辰给直接打断了。 “我是常将军的副手,江辰。” 庄平和气地抱拳拱手,算是跟江辰正式结识了,之后三人就坐在中军帐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酒过三巡,常达忽然开口问道:“对了,娄成去哪了?” “这么半天也不见他出来和我叙叙旧,这是故意躲着我呐!” 常达想起上次娄成还从他这里借了几百两银子,就这么打趣地调侃起了这位负责镇守南岭山道的守将,看来两人交情还是挺不错的。 庄平顿了顿,开口回道:“娄将军他偶感风寒,此时正在军帐中歇息,我不想打搅他便没有通报。” “他病了?这老娄平时不是总夸耀他身体有多结实,多硬朗吗?怎么才五十出头就虚成这个样子了?” 常达饮尽杯中酒,起身大笑道:“不行,我得看看去,往日里他总是嘲笑老子,今天总该轮到我嘲笑他了。” 庄平也紧跟着起身,神色显得非常紧张,江辰马上察觉到此人的异样,心说他这反应未免有些过激了,难道是其中有什么诡诈之处? 想到这里江辰便有意想提醒常达,可是这人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反倒是笑呵呵着想去找老友娄成。 “常将军,请留步!” “天色不早了,何况娄将军眼下肯定还在熟睡,不如等我让人准备些酒菜,吃过晚饭之后再一起去见他,怎么样?” 庄平一边说着一边拦在常达面前,看他无比热情的样子,常达也不好拒绝人家的好意,于是就勉强答应下来。 等庄平离开后,常达坐回到位子上,将酒壶中的酒一杯接着一杯灌进肚中,这里的酒当然没有他那溢香别院的好,可在这里实在有些无聊,也只能喝酒解闷了。 “别喝了,你难道看不出来事情有些不对劲吗?” 常达含糊道:“有什么不对劲,这里的守军都好好的,就算真的有敌人从南岭山道过来,也会被迅速消灭。那山道狭小,就算是五万人他们也得分批穿行而过。” “这样他们根本就发挥不出数量上的优势,只不过是送上门的肥肉,任人宰割而已。” 江辰现在想的倒不是北燕人,而是眼下在这军营中嗅到的诡异气息,他觉得迟迟见不到娄成肯定不是生病这么简单,那只是借口而已。 “待会儿送来酒菜后,你不要随便动桌上的食物,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为什么?你难道以为庄平会害我们不成?别多心了,这人我也熟,他没那个胆子的。” 常达认识庄平的时间不算短,他是娄成手底下的副将,多年来也一直在南岭山道驻防,怎么看都是信得过的。 但江辰可不这么认为。 第二百零二章 反叛 “如果我没猜错,今天你是见不到娄成的,就算明天也是一样。” 江辰的话让常达感到匪夷所思,不就是见一下老友娄成嘛,怎么可能那么难? “大不了,我不提娄成欠我的那些银子,他总该有胆子出来见我了吧。” 常达玩笑着,却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到来,对于这座平静的有些反常的军营来说,其实已是一场危险的意外。 镇边军一共有四千人,但根据江辰的观察,眼下在营中的人马根本就不足这个数量,几乎只有将近一半的人在这里。 “这个庄平有点问题,虽然我还暂时说不出问题出在哪,但他看我们的眼神就很不寻常。” 常达费解地摇了摇头,他觉得江辰就是太疑神疑鬼了,这里根本就一切如常,完全没有必要担心什么。 过不多久,庄平命人送来了酒菜,又是相当热忱的招待了常达和江辰两人,但庄平本人并没有再出现,也不见其他人来。 常达又问帐外值守的人,娄成到底起没起来,但后者却是一问三不知,把常达给气得干脆自己直接去找,反正他是一定要见到娄成才行。 江辰没有阻拦,他乐意见到常达把这地方的水搅浑,越乱就越容易出现破绽,他想要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常达开始挨个军帐的找寻起来,他的举动马上引来了庄平,后者此时已然面沉似水,对常达的行径明显有着很多不满。 “我说常将军,都跟你说了娄将军身体抱恙,他需要安静的休息,你若是再这样无理取闹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常达怒斥道:“姓庄的,怎么跟本将军说话?老子当上军中主将的时候,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现在勉强当上个副将就自以为了不起了?” “不敢,属下只是不希望有人打搅娄将军休息,毕竟咱们驻守南岭山道的众多兄弟们,都希望娄将军的身体能早日康复,他是军中的主心骨,大家都需要他的领导。” 庄平话说的冠冕堂皇,可江辰连半个字都不信。 这人很有问题,而且现在差不多也是摊牌的时候了,整座军营分明就不欢迎两个不速之客到来,看来有必要彻底查个清楚。 江辰眼见常达和庄平互不相让,就上前说道:“庄将军,我们这次是来察访军情的,娄将军是镇守南岭山道的一军统帅,他的身体要是出了问题,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正好我略懂医术,让我去给他看看,说不定能帮助他尽早恢复。” 常达一听,心中暗喜,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庄平总该没什么借口好推脱了吧? 果然,庄平微微笑道:“那真是太好了,两位请跟我来。” 他的态度立刻有了巨大的转变,江辰给常达暗使一个眼色,后者就算再迟钝,在这个时候也该知道江辰这是什么意思。 常达的手悄然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虽然他看上去也不是一个很靠谱的人,但当年征战沙场所历练出来的直觉,还是让他预感到了什么。 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就算人变得再麻木,再懒散,也不会丢掉这种本能。 两人跟着庄平走进一座军帐,卧榻上果然躺着一个人,不过是背对着他们的,庄平说娄成这次病的较重,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有时候一睡就是一整天。 “你们也都看到了,这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将军的身体很好,再过两天肯定能恢复如初,还像先前一样生龙活虎。” 常达迈步上前,直接来到了娄成的床边,他伸手想要去将熟睡的这个人转过来,看看这张脸究竟是不是娄成。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江辰看到庄平一个闪身直接掠出营帐,而紧接着由外头传来接二连三的弓弦声! “嗖!” “嗖嗖......” 江辰和常达连忙低头闪避,几十支羽箭同时射出,目标是要将两人射死在这营帐中。 常达避开攻击后,立刻破口大骂道:“庄平,你想要反吗?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等老子出去一定拧断你的脖子!” 片刻后,传来庄平的说话声:“常达,别费劲了,一切只怪你偏要在今天跑来,否则也不至于会惨死在乱箭之下。” “不过念在同僚一场,我保证会给你留个全尸,回头就把你跟娄成埋在一起吧。” “什么?你说娄成死了,你干的?” 常达震惊之余,又感到十分心痛,在军中他们两个人资历相差不多,又脾气相投,于是就难得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现在得知娄成的死讯,常达再也控制不住了,他要冲出去杀了庄平这个卑鄙小人,可犹如疾风骤雨一般的箭雨,却死死阻挡着他。 “快,给我继续射,不要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 庄平的喊话声传入军帐内,而常达这时已看到躺在床榻上的这个人,其实根本就不是娄成,而是一具尸体,一具陌生的尸体。 “娄成不在这里!” 江辰拿眼一瞥,就说:“他多半是被杀死了,庄平夺取军权想要做什么,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跟北燕人里应外合,想要夺我的北安城!” 常达这会儿倒是表现出了一些骨气,他守着北安城到头来却发现,有叛徒居然想要算计他,何况自己的老友娄成又是被这叛徒杀死,这时血气翻涌重拾昔日豪情。 “娘的,我们今天看来是要死在这里了,不如就杀出去跟他们拼了!” 江辰说道:“不急,还没到拼命的时候。” 他示意常达不要说话,也别做任何事,现在只需要找个死角静静地待着,外面的人听不见他们的动静,就会以为他们已经被羽箭射死。 果不其然,江辰和常达半晌儿没有出声,外面的庄平就急不可待地招呼一些人进入军帐查看,确认两人的尸体已经凉透。 当两名兵卒看到趴在地上的江辰后,马上回身冲外面喊道:“死了,他们都中箭死了!” 第二百零三章 一刀封喉 这人都没有仔细查看江辰身上是否有箭伤,就想当然的以为江辰已经被杀。 另一边,庄平带着人冲进帐中,当他看到地上的江辰后,却忽然心中一惊。 “常达呢?他的尸体在哪?” 话音未落,常达从一旁飞身杀出,手中的战刀瞬间砍翻两个猝不及防的敌人,随后又朝庄平扑杀过来。 庄平见状往后退了几步,他身边的手下立刻迎上常达的刀锋,十几个人在军帐中厮杀起来,这里空间狭小让人施展不开,却有利于人多势众的庄平一方。 他站在营帐入口处,冷冷地看着常达被六个人围攻,口中振振有词道:“北燕兵锋所向,锐不可当,你不过是在做困兽之斗。” “不,你连兽都不是,而是一头待宰羔羊。” 庄平有理由这么狂妄,眼下整座军营都已经被他所掌控,区区两个不速之客收拾起来又有何难? 然而,就在他志得意满以为只要静等常达被收拾掉时,忽然眼前寒芒一闪,冰冷的刀锋从他咽喉处急速掠过,而本该早就死了的江辰却赫然出现在视线中。 “你能夺取军营的控制权,说明你的手腕和本事的确不差,但刚才你实在太过于大意了,这种错误只需犯一次,你就没有后悔的机会。” 从江辰口中缓缓说出这番话,而庄平则在他的注视下向后跌倒在地,他的呼吸已经停滞,思绪也随着飞溅而起的鲜血消散于空中。 庄平死了,而且是被江辰一刀封喉。 周围众人看到这一幕顿时愣在当场,他们不知道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突如其来的剧变让他们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江辰一击得手之后常达倍受鼓舞,他手起刀落再次砍翻眼前的一个敌人,战斗的欲望变得更加强烈。 “哈哈哈,老子看你们还有什么能耐,都愣着干什么,过来啊!” 江辰却冲常达翻了个白眼,这种时候应该迅速将军营的控制权夺回来,而不是继续跟他们加剧对立的态势,既然领头的庄平已经被了结,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可以通过更聪明的方式来解决。 杀戮只会衍生出更多的杀戮,这不是明智之举。 “慢着!” 江辰忽然放声大喊,“你们难道不认识这位吗?他是北安城守将常达!” “至于我,是本次皇上亲封的使臣,总揽与北燕的作战诸事,现在你们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吗?敢跟我们动刀子,你们是有几个胆?” “试想一下,今天我和常将军之所以会突然到这里来,当然是接到了非常可靠的情报!” 当江辰亮明身份之后,这些人纷纷停下了当前的行动,将目光都聚焦到他的身上,眼下庄平已经被杀死,他们也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甚至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听命行事,庄平让他们动手那他们就动手,毕竟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不需要去思考这样做的原因什么。 现在细细想来他们好像完全没有理由跟江辰、常达两人拼个你死我活,尤其是常达的身份他们都是清楚的,难道真的要放手杀死这位北安城的将军? 正在心中犹豫之际,江辰再度开口道:“庄平包藏祸心,不仅杀害了娄成将军还企图将你们所有人都拖下水,知道接下去的后果会是什么吗?” “卖国!当叛徒!到时候你们的家族都会被牵连获罪,明白吗?” 江辰一边说着,一边将犀利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紧接着他说道:“不过你们也不用着急,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这取决于你们究竟能不能明辨是非。” “我知道在你们当中藏着不少北燕暗谍,而且我很清楚你们的真面目,要是没有拿到一点可靠的情报,我又何必这样大张旗鼓的闯进这里来?” 话说到此,常达也是听得云里雾里,驻守南岭山道的四千人中竟然藏着北燕暗谍,这件事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这件事情越想越蹊跷,甚至常达感觉自己心里阵阵发毛,还好江辰及时赶来提醒了自己,要不然的话等这里的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那他这条命也得跟着娄成一起完蛋。 江辰的目光突然落在一个眼神躲闪,反应很不自然的人身上,就在下一刻此人果然沉不住气,竟把手中的刀往江辰身上迎面甩了过来。 其实江辰也不知道他就是北燕安插进来的暗谍,只是刚才这么一诈,他就自己主动露出了马脚。 “铛!” 刀被挡下,这人撒腿往军帐外逃跑,可没想到却被两人迎面拦了下来。 “说起来我的确没见过你,你到底是谁?” “给我滚开!” 这个人眼见事迹败露,就像从这里猛冲出去,可回过味来的在场众人却丝丝挡住了他,不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 场面开始变得混乱,隐藏在这些人当中的北燕暗谍开始一个个主动现身,他们意识到再这样下去的话,所有人都会被找出来杀死。 倒不如大家合力一处,或许还能杀出重围,搏个一线生机。 江辰喊道:“这些北燕狗贼潜入军营,伙同庄平杀害娄成将军,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你们要拿出镇边军的尊严,亲手撕碎这份耻辱!” 江辰的话字字铿锵,听得令人热血上涌,对于这些人来说这的确是莫大的耻辱,军营不仅被北燕暗谍所渗透不说,竟连将军都遭人毒手。 要不是江辰点破一切,他们还在天真的认为,娄成是真的感染风寒,正在中军帐中歇息。 一场厮杀之后,这些北燕暗谍被带着怒火的众人杀得一干二净,军营中弥漫着血腥的气息,但万幸江辰他们来得及时,如今内患已除他们终于可以重新整顿这里。 而接下来等待着他们的,将士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北燕强敌。 江辰站到了南岭山道的入口处,他看着眼前狭窄险峻的山道,心中却没有感到丝毫轻松。 第二百零四章 一线生机 军营中的混乱局面,在常达的坐镇下终于顺利平息。 原本那些感到不知所措的将士们,也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他们需要有人领导,也需要有人告诉他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但这个人不是常达,而是江辰。 在现场亲眼目睹江辰出手的人,打从心底里就对这个年纪轻轻,但实力和智谋都属一流的人物心生敬佩,某种意义上说如果不是江辰,他们都会因为庄平的蛊惑而背上叛国的骂名。 背叛大乾? 这是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情,也绝对不敢这样去想,即便有些人看清了如今大乾朝腐朽羸弱的事实,但也会碍于家人至亲的关系,绝不会做出祸及全族的事来。 结合诸此种种,江辰在这座军营中迅速树立起了威信,虽然具体军务还是常达在负责,但任谁都知道他的身份和话语权可是要比常达更大的。 “江大人,你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如果北燕人真的要强行穿过南岭山道,那么我们是否应该先暂避锋芒?” 常达才是这里的一把手,但他却事事都要征询江辰的意见,旁人见到他这副样子,自然也对江辰的身份地位更加信服。 他们并不清楚江辰在朝中官居何职,也不明白为什么皇帝要派他前来主持大局,可既然那些大人物们都愿意相信他,那就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 此时常达的话透着深深的忧虑,瞧他打退堂鼓的怂样就知道,这人的豪情热血来得快去得也快,通过南岭这一遭的所见所遇,他越来越相信北燕大军极有可能杀到这里来。 就连驻守在此地的镇边军中,都有十几个北燕暗谍悄无声息的潜伏着,而守将娄成更是被自己的副将弄死了,为此常达觉得接下来无论发生怎样惊人的事,他都不会再感到吃惊了。 “你是负责守卫北安城的,因此南岭山道的重要性你比谁都清楚,居然说出要暂避锋芒这种话,这要是传进皇帝的耳朵里,你有几颗脑袋?” 江辰神色一拧,严肃地说道:“如果让北燕大军通过南岭山道,接下去你的北安城就首当其冲成了他们的目标,再然后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 “咱们大乾将会有多少疆土遭受北燕战火的侵蚀,这些你想过没有?” 常达被江辰训斥的很不好意思,他刚才轻率的说出那番话,的确是有欠考虑,但话虽如此却也需要面对现实,尤其是在了解到敌强我弱差距悬殊的时候。 “刚了解到情况,那该死的庄平为了控制军营,除了娄成之外还秘密处死了好几十名军中骨干将领,现在若是要让这些人去抵抗如狼似虎的北燕人,只怕是以卵击石啊。” “行军作战最重要的就是士气,恕我直言当前这支队伍人心浮动,战意消沉,实在不太可能守住南岭山道。” 虽然常达一门心思想要跑路,但他现在所说的也是事实,刚刚才经历动荡,军营里人心涣散不说,这些将士们肯定也完全没有做好迎战强敌的准备。 无论是身心,都没有准备! “报,我们找到娄将军的尸体了。” 突然传来的消息,让江辰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他刚才就要求尽快找到娄成,无论死活总要有个结果。 虽然最终也没有等来一个超出他预料的好消息,但娄成的死确凿之后,对激起大家的战意还是有积极帮助的。 来到娄成的尸体前,江辰看到边上还有十九具尸体同样是被庄平等人杀害,他们都是这支军队的将校级身份,这个巨大的损失对于军队的战斗力,有着深远的影响。 江辰命人将全军集合起来,并当众说道:“大家也都看到了,娄成将军和其他同袍都被庄平等北燕狗贼所害,他们的目的还有一个,那就是为即将到来的北燕大军铺平道路!” “你们驻守在这里,是为了确保敌人不会从南岭山道突袭北安城,那么现在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们,这件事情即将会发生在大家眼前。”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正如江辰所预料的那样,大家都没想过北燕人真的会从南岭山道杀奔过来,而现如今他们岂不是处境危险! 现场顿时变得嘈杂起来,几乎所有人都在为这件事感到忧心忡忡,有人甚至提出既然知道北燕人要来,那为什么还不赶紧从这里撤退? 常达怒骂道:“该死的,仗还没打你就嚷嚷着逃跑,当心我把你军法从事!” 他在斥责这个小兵的时候,似乎彻底忘记了自己当着江辰的面,所说出的那番言论,明明自己和这小兵是一丘之貉,这会儿却摇身一变营造起了自己勇敢无畏的硬汉形象。 “可是,将军,我们眼下只怕守不住南岭山道,不如退回北安城再作打算?” 有人马上附和道:“对对对,还是回北安城去吧,只要我们能够守着城池,就不怕北燕人大举进犯了,他们会在冰天雪地里活活冻死。” 江辰看着这些人,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敌人难道还能自己把自己冻死不成,要知道北燕士兵的耐力和意志都是非常强的,这一点他们的确比大乾的士兵更像战士。 “行了,我实话告诉你们,北燕大军一共有五万余人,这次他们来势汹汹,必定抱着非夺下北安城不可的决心,要指望他们知难而退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除了南岭山道以外,北安城外几乎无险可守,你们就算躲进了城中那也是瓮中之鳖,这个道理难道还不懂?” 江辰的话立刻点醒了众人,他们都是长期驻守在南岭山道的人,自然很清楚这里对于整个北安城的安危究竟有多么重要。 南岭山道一失守,北安城也危如累卵,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要想阻止北燕,就只能将一切赌在这险峻的山道上,只有坚守在这里才能有一线生机。 第二百零五章 半渡而击 江辰耐着性子跟众人解释坚守南岭山道的重要性,并晓以利害,好让他们都能迅速统一思想,激起战意。 不过还是有人冲他高呼道:“难道我们就不能南下吗?” “如果北安城也守不住,我们就往南后撤,总会有地方可以接纳我们,至少等得到了朝廷的后援支持,再打回来就是了。” 这个人所持的意见,其实代表了不少人的真实想法,他们都知道北燕人势大,作战时又是勇猛无畏,杀气腾腾。 在这种情况下,又何必硬着头皮去跟他们死磕呢,倒不如暂避锋芒,等着他们锐气尽失,己方又得到强援支持后,或许可以一鼓作气收复失地。 可江辰对这种天真的想法嗤之以鼻。 他抬手指着躺在地上几十具冰冷的尸体,问那人道:“你愿意跟他们一样下场吗?” “逃?只有懦夫才会选择背对敌人,就算你真的从北安城往南逃跑,你又能跑得过北燕大军的铁蹄吗?” 在江辰强有力的反问下,这人一时语塞,不好意思的默默低下脑袋。 “北安往南是开阔的平原地带,北燕大军的战马可以发挥出巨大的优势,到时候一旦被追赶上来,你们就会像羊群一样任人宰割,下场绝不会比死去的这些人好多少。” “再看看他们,有哪个不是你们的袍泽兄弟,何况放弃北安城就等于撇下了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将他们留给凶残杀戮的北燕人,你良心过得去吗?” 江辰一通厉声斥责,这人再也不敢吱声了。 该死的北燕人竟然潜入军营,杀害了这么多亲如兄弟的同胞,这口气怎么能忍? 北燕人真是越来越嚣张,要是他们真的望风而逃,肯定会被敌人嘲笑到体无完肤,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在江辰的言语激励下,众人心中的那团火焰似乎被隐隐点燃了。 这时候,常达站出来问道:“江大人,现如今大家都是同坐一艘船,你就说我们该怎么办吧?” “反正要是南岭山道失陷,老子也没信心能守住北安城,到时候皇上降罪下来我必然首当其冲要被军法从事,那样未免就死得太窝囊了,我老常丢不起那个脸。” “既然如此倒不如在这里放手一搏,也对得起身后的百姓们!” 没想到常达居然在这时候说了一番极为理智的话,看他这么表态,其他将士们也纷纷点头赞同。 虽然这番话未免听起来有点底气不足,可终究是说出了肺腑之言,江辰十分欣慰地朝常达点点头。 不错,如果北燕人通过了南岭山道,到时候五万大军一字摆开攻打北安城,那大家就只有死路一条,可要是在山道层层阻截,对方人数上的优势便发挥不出来。 之后江辰便下令全军整军备战,所有军械、器具、人员都要调集到南岭山道入口处待命,一旦山道中出现北燕人的身影,他们就要用尽一切办法,把敌人全部杀死在这里。 事不宜迟所有人各就各位,开始积极备战。 周围的气氛异常紧张,虽说是驻守在最险要之地,可这些人也没真的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正面迎来强敌的挑战。 就在大家认真准备的时候,江辰拉着常达一路走进南岭山道,他还命人把庄平等北燕暗谍的尸体也一并拖了过来。 “半渡而击这个道理我懂,不过就我们这几个人是不是太少了?” 面对常达的疑问,江辰胸有成竹地说:“够了,前面半山坡上预备了落石,我们到时候只需要看准时机,将落石滚下去就能杀伤敌人。” “这样同时也就宣告了跟北燕人正式开战,大家要同仇敌忾,谁也别抱着侥幸的心思,如果我们挡不住敌人,就一起死在这里。” 江辰说到死这个字的时候,神态举止竟然异常的平静,好像这件事压根就跟他没多大关系似的。 常达问道:“江大人,你之前上过战场吗?” “我还没有为大乾打过仗,之前虽说也多次和北燕人交手,但都只能算是孤军奋战,像今天这样带着大家一起干,还是头一回。” 这个回答让常达有些头皮发麻,可他不知道的是,江辰所指的只不过是这一世的事情而已。 要论带着军队上阵杀敌,上一世他还是最强佣兵的时候可没少干,他还曾带着一支战力强悍的战斗小组,直接挑翻了一个军事力量强悍的独裁国家。 当时他们在夜幕的掩护下,发动了一场奇袭,还没有等这个国家完全启动战争机器,他们的指挥系统就被土崩瓦解,连领导人带军事主官都被一锅端。 这也是江辰的成名之战,在那以后他便是不折不扣的最强佣兵之王,世人都知道他和他的战斗小队究竟有多么可怕。 说到这里,江辰也不是没有想过,在大乾也组件一支听命于他的战斗小组,只是当前够资格胜任这支队伍成员的人选还少之又少,而他需要非常严格的甄选才行。 当一切准备停当之后,江辰带着常达等十三人,便猫在半山坡上静静等待着敌人的出现。 在差不多过去了四个时辰以后,天空中的夜幕逐渐消散,一缕晨光从远处的云层中逐渐散发出光亮。 “看,敌人来了!是该死的北燕人,他们真的从南岭山道摸过来了!” 有人既兴奋又紧张的发出警示,而江辰迅速从闭目养神的状态中反应过来,一双锐目始终保持着敏锐和冷静。 他看向山下远处,果然有一支北燕人的队伍通过蜿蜒崎岖的山道往这边靠近,而让江辰诧异的是,常达这个时候居然还在呼呼大睡,时不时还听他从口中念出玉翠的名字。 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做春梦! 江辰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扇了过去,常达如临大敌般警醒,当他意识到是江辰抽了自己一下,这才不好意思的反应过来。 他顺着江辰目光注视的方向看去,整颗心瞬间凉了半截。 “我的娘啊,这么多人!” 第二百零六章 飞石落雨 虽然常达等人已经算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显然还不够充分。 当真正的敌人出现在眼前时,那股肃杀之气迎面袭来,足以令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整整五万人! 敌人来势汹汹,两相对比之下己方就显得相形见绌了。 对敌军的规模常达心中本抱有怀疑的态度,可从北燕这支前军部队的人数和行装来看,或许这不再是个疑问。 从军多年的常达能够凭经验看出来,能够分出这样一支近三千多人的前军部队,就足够说明敌军主力的数量之大,同时看他们所携带的装备也是尤为精良。 看来今天要面对的,将会是一支北燕的精锐之师。 常达小声说道:“他们还真敢从南岭山道穿过来,简直胆大包天,这次要不是江大人洞察先机,那我们就要遭逢灭顶之灾了!” “先别恭维我了,接下来是一场恶战,我把你们带到了这里,就等于让你们站在悬崖边上,希望你们都能想明白接下来所要面临的处境。” 江辰面色从容却难掩凝重地说道:“这里就是我们跟北燕人一决生死的地方,如果被敌军突破南岭山道,那么北安城内的数万百姓们都将有灭顶之灾。” “因此战场只能放在这里,胜败也完全看我们能否将敌人击退。” 这番话直白而现实,江辰就是为了让大家都能明白,现在的局势究竟有多险恶,他不希望有人稀里糊涂的就死在了这里,他要告诉所有人这样做是有意义的。 “江大人,要不是你和常将军赶来,我们差点就做了卖国贼,那样的话我们远在家乡的家人们都会因此受牵连,我们应该感激你才对。” “何况若不是大人带回来如此重要军情,我们可能在睡梦之中就被北燕人给割去了脑袋,现如今这样的结果都没有发生,我们已经非常侥幸了。” 一名年轻的战士这样开口说道,言语中满是对江辰的谢意。 “对,我们因江大人的帮助而逃过一劫,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把这些该死的北燕人全部杀死吧,我们一定可以做到!”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表态愿意在江辰的率领下抗击敌军,就算是死在了这南岭山道上,他们也不会觉得遗憾。 士气大振之余,下方北燕人也越来越近了,江辰示意所有人做好准备,当敌人全部停下来的时候,就将落石一股脑全部砸落下去! 这些志在必得的北燕人,此时心中所想的便是如何一举攻下北安城,要是谁能够立下头功的话,更是可以获得丰厚的封赏。 他们事先已接到消息,驻守南岭山道的大乾军队早被控制起来,他们顺利从山道通过根本就不会遭受任何阻碍。 领军的这位北燕将领更是志得意满地说:“大乾军队不堪一击,等我们坐上北燕城头,再慢慢等后续部队赶来吧。” “将军,难道这北安城就这么容易被攻陷吗?我听说这北安城内有一万多驻军呢,如果到时候要强攻,我们可没有带任何攻城器械啊。” 身边一名亲随有些疑虑地问道。 将领信誓旦旦地说:“此次穿行南岭山道,就是为了打他一个出其不意,带那些麻烦的攻城器械做什么,但凡我们能够顺利抵近北安城,那些大乾的无胆匪类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 “到时候我们根本就不需要攻城,那守将若是识时务的话,就应该尽早打开城门迎我们进去!” “哈哈哈哈哈......” 北燕人狂妄的笑声传入常达等人耳中,就变得无比的刺耳,尤其是对常达来说,尽管隔得很远并不能听清这些北燕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但光想想也不难猜到,这些人必然是充满了对大乾守军的讥讽和蔑视。 “该死的混蛋,竟然还笑得这么放肆,待会儿有你们哭的时候!” 常达话音刚落,行进中的北燕人忽然停住了脚步,在他们面前无端出现了一些本不该出现的东西,这让他们脸上的笑意瞬间僵硬,心中顿生警觉。 就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赫然出现了十几具尸体,这些尸体身后被木棍支撑着,从而让它们保持站立的姿态,远远看去这就像是活生生的人出现在前方一样。 心中“咯噔”了一下的北燕将领在确认是尸体后,赶紧命人上前去查看情况,按照计划这里是不该出现这些尸体的,唯一的解释那就是出事了。 “报!” “这些尸体他......他们都是咱们的同胞!” 将领一听怒道:“你说什么?你说这些都是咱们北燕人?” “没错,是咱们之前派去敌军军中潜伏的暗谍,不知道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竟然全部死在这里! 本应该潜伏在大乾军中的暗谍们,居然都死了,而且尸体还被人刻意摆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难道真的事有变故? 当这位将领还在为此感到震撼的时候,忽听头顶上方响声震天,几颗巨大的落石从天而降,飞速砸向这些全无防备的北燕士兵。 实际上他们就算全身戒备,现在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颗颗巨大的落石飞下,根本就没有办法采取任任何应对之策。 飞石如雨,落在地上造成巨大杀伤,要是直接砸在人的身上,那必然会在顷刻间同时杀死十几个北燕士兵。 一时间狭窄的山道上喊声不断,惨叫此起彼伏,原本列队井然有序的北燕人马被砸的东倒西歪,晕头转向,同时他们又根本无法还手。 常达看到这一幕,才略感解气地说:“给我狠狠地砸,砸死他们这些狗杂种!” 反观站在他身边的江辰,脸上却是另一番光景。 他正在迅速思考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诚然落石对敌人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但落石的数量毕竟很有限,能够起到的阻击作用是一时的。 接下来北燕人为了避免脑袋被砸开花,肯定会加快通行的速度,等他们重整旗鼓后,才是真正死生较量的开始。 第二百零七章 狭路相逢 飞石所造成的杀伤的确很大,而且给敌人心里造成了非常沉重打击。 不少人因为要躲避劈头盖脸砸下来的落石,却顾此失彼,脚下打滑摔进了深不见底的山涧之中。 现场混乱不堪,呼救声,哀鸣声交织在一起,地上还散落着一些不知是谁的残肢,黑乎乎的跟殷红色鲜血散落在各处。 趁着敌人立足未稳,江辰又将提前部署好的弓箭手调了上来,专门瞄准那些被惊吓到失神的敌人猛烈射击。 “嗖~” 拉满弓弦,利箭飞射! 依旧是居高临下无差别攻击,刚刚才遭受落石袭击的敌人,又遭逢箭雨的洗礼,他们不知道究竟该往什么地方躲避,只觉得弓弦声此起彼伏,这完全就是灭顶之灾! 一轮射击之后又死伤上百敌人,双方首次遭遇便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原以为能够按照计划轻轻松松穿过南岭山道的北燕人,这下彻底被打蒙了。 紧接着江辰示意所有人后撤,在跟主力汇合之后继续展开层层阻击。 常达手提战刀,再度重回战场的他显得异常兴奋,好像他在这令人血脉喷张的战斗中,再次找回了昔年的威风与荣耀。 遭到迎头痛击的北燕先头部队,被打得找不着北,在身边的同伴接二连三倒下之后,他们只能拼命寻找可以躲避的掩体,来暂时撑过如潮水般袭来的攻击。 领头的将军原本还信誓旦旦地放出豪言,想要抢先夺下北安城立这不可一世的头功,而现在他脑海中再无这样的想法,而是面色铁青地躲藏在一块巨石下,苦思冥想着对敌之策。 这跟原先的计划截然不同,万没想到如此天衣无缝的策略,居然会落到完全失败的地步。 他知道若是遭遇阻击便掉头回去,到时候必然会被主帅以军法从事,因此为今之计只能硬着头皮猛冲过去,他相信大乾的军队根本就不足为惧。 过往交战的经验告诉他,大乾士兵一个个胆小如鼠,贪生怕死,只要能够在气势上压倒对方,那他们就会马上像老鼠一样四处逃窜,根本不成气候。 “都给我稳住,对方没有多少人,应该只是些巡防的守军而已,等他们的弓箭全部射光,就全部给我往前冲!” “区区一小撮人竟敢阻截我们,简直就是螳臂当车!” 在这名将领的指挥下,这些北燕将士开始从慌乱中回过神来,他们心里也很清楚要是完不成主帅下达的命令,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于是在朝他们袭来的弓箭渐渐止歇后,他们便提着刀开始往前方猛冲过去,南岭山道崎岖险峻,但也不是完全无法行走的地步。 这条山道之所以那么重要,正是因为它的位置极佳,尽管有些不太好走,但也完全可以让一群轻装行进的士兵以相对快速的方式通行。 现在他们正不顾一切地往前冲杀,就是为了减少在半途中所遭受的猛烈攻击,这里虽然是山道而不是河道,但半渡而击的道理总是相同的。 “兄弟们,给我杀过去,一个大乾士兵的首级便是一次军功,谁能攒到足够的军功就能加官进爵,这样的大好机会别人想轮还轮不到呢!” 人群中那位将军还不忘用军功来激烈手下将士们,与此同时在他们的前方,江辰也已带着人做好了迎敌准备。 “北燕人就要冲过来了,还不动手吗?” 常达有些急躁起来,他们提前架设好了很多拒马,这东西能够充当拦在北燕人面前的一道临时屏障,虽然防阻骑兵的效果更好,但这个时候它们也能发挥出明显的作用。 那些冲在最前头的北燕士兵,就是被这些用木头架成的拒马挡住了前进的脚步,而这些木头两端都被削成了十分尖锐的形状,人想要快速通过那也需要耗费不短的时间。 “现在足够近了。” “弓箭手准备!” “放!” 在江辰的指挥下,无数支羽箭又一次飞射了出去,这回因为距离更近的原因,所造成的杀伤也越大。 北燕人抱着头畏缩不前,江辰让弓箭手拉满弓弦,一鼓作气将手上的箭矢全部射出去,这一战全无保留的必要,谁都没有退让的可能。 当所有箭矢都消耗完之后,北燕人的胆子又渐渐大了起来,他们纷纷探出脑袋观察着周围的动静,被遏制下来的攻势又卷土重来的趋势。 常达这时再也待不住了,他对江辰说道:“现在该轮到我大显身手了,就让我带兄弟们杀退北燕人的进攻,好好让他们见识一下我的刀法。” 江辰点头道:“那好,常将军就先打头阵,我来压后,不过切记不要冲得太靠前,以免陷入敌军包围。” 常达点了头之后,提着战刀走出阵前。 他之前一直看着,却感觉自己无从下手,现在终于等到了一个让他有所表现的机会,他也表现出了一位将军应该有的英雄气魄。 “我是北安守将常达,你们谁敢领教我的刀法?” 常达站在阵前大有一夫当关的气势,而南岭山道的宽度最多容许五人并肩而行,因此北燕人马就是再多,也得老老实实排着队往前冲,他们人数上的优势完全无法在山道上体现出来。 很快从北燕阵中冲出来不少人,他们刚被猛烈痛击死伤巨大,心里也都憋着一股子邪火,现在眼看到有人公然站出来搦战,他们哪个不是双眼喷火,想杀之而后快。 况且,常达又不是普通人,在北燕人眼中他可是一条大鱼,谁能擒下这北安城的守将,便能得到高官厚禄的丰厚回报。 喊杀声震天而起,常达带着人和猛扑过来的敌人厮杀在了一起,双方短兵相接,杀得人仰马翻,鲜血横流,每个人都在豁出性命浴血奋战。 江辰目光冷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他知道如果用这样的方式跟北燕人血战到底,那么最先打光的肯定是他们这一方。 北燕人就算是用最愚蠢的人海战术,也能将他们完全消耗殆尽。 第二百零八章 一夫当关 虽然他们先声夺人,率先取得了不错的战果。 但整体局势依然处于极为不利的境地,四千对五万这么悬殊的兵力差距,并不是简单的使用些陷阱和花招就可以抹平的。 何况北燕人被彻底激怒了,他们的眼神中闪着怒火,像是要张开血盆大口将所有胆敢阻拦他们的人撕碎一样。 现在江辰得指望常达他们能暂时稳住局势,最好可以威吓住北燕人的攻势,并跟他们形成长时间的对峙。 在这山道之中,只要北燕人没有办法突破他们的防线,就只能被困在这里进退不得,这是江辰想要看到的场景。 时间对于这场战斗的成败实在太关键了,在此之前江辰已派人从军营出发,将这里的战事消息分别传达给望川城内的韩羽阳,以及北安城中留守的人马。 江辰告诉韩羽阳有关北燕人的全盘计划,并希望能够利用这次机会,完成一次两城之间的密切协作。 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他们或许能够利用此次机会合击北燕大军,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一旦这支精锐部队被击退,相信北燕在短期内将很难再阻止力量兴兵进犯。 所以,换句话说这一战的结果,将会决定北境战事的走向,继续或是终止! 但现在要说这个计划成功与否还为时尚早,首先就要取决于江辰他们到底能不能将敌人全部阻截在南岭山道! “这里就是你们这些狗杂种的葬身之地!” “哈哈哈哈!” 常达杀得兴起,由他带着人将发起进攻的北燕人击退,虽然己方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作为代价,但总体而言这股气势在他们这一边。 “继续进攻,谁都不要停下来,如果有敢畏战不前者,就别怪我手里这把刀不客气!” 北燕的将领再次组织攻势,而这一次江辰从阵中缓缓踱步而出,看他脸上的神色平静如常,好像是置身在一处娴静清雅的茶园中,而不是血肉横飞的战场。 “常将军,你先回去歇息,接下来让我活动活动筋骨。” 江辰口中说出这番话,居然听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澜起伏,这个人实在冷静的可怕,在强敌当前的险峻局面下,依然还是一副运筹帷幄,处变不惊的状态。 常达忍不住问:“江大人,你之前到底打过几次仗啊?” “只此一次。”江辰淡淡地回答道。 “对了,常将军,我得借你的战刀一用,虽然使起来不太顺手,但这个时候赤手空拳去的话,似乎有点不太尊重对手。” 江辰调侃了一把,便从常达手中接过沉甸甸的战刀。 不得不说常达的这把刀相当精良,以当前这个时代的锻造技术来说,已经实属上乘,可惜江辰还是看不上眼。 “来,今天我若是让你们从这里过去半步,那我就该向身后北安城内的百姓以死谢罪!” 江辰冷冷地说道,同时手中战刀飞速的在他身前比划了几圈,看起来这把分量并不轻的战刀在他的掌控下,好像宛如一片树叶般轻巧。 杀声扑面而至,激起周围一片肃杀之气。 江辰沉着脸,不带任何表情,他仿佛就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杀人兵器,在敌人的身后左右不断隐现,只听兵器的撞击声接连不断,而其他人却很难看清江辰的身影。 “咣铛!” 一声先是沉闷,随后又清亮的激荡出去的声响过后,江辰用手中战刀将两个敌人手中的刀同时击飞了出去。 他们本人的下场那自不必说,在胸口破绽百出的情况下,江辰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顷刻间五名北燕的战士横尸当场。 如此强悍的战力摆在敌人面前,这股压迫感终于让他们意识到,要想顺利穿过南岭山道他们所要付出的代价将会远远超出想象。 不能再这样盲目的冲杀了,北燕人开始往后撤退,他们的将领意识到军队连遭猛攻和挫败,士气上已不适合继续作战。 他做出暂时后撤的决定是明智的,看得出来北燕这位前军将领是个很有军事素养和头脑的人,但他肯定不知道,这个决定让江辰喜出望外。 “让大家抓紧时间休整,过不了多久北燕人还会卷土重来,等到那个时候他们的攻势只会比现在更加猛烈!” 常达对江辰的能力越来越信服,尤其是当他亲眼目睹江辰在阵前屠杀敌人的时候,那令人震撼的战力,让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个江大人果真是皇上亲自点将出来的人,得亏今天有他在这里坐镇,要不然真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江大人,我看北燕人刚遭溃败,不如我带人追杀一阵,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再不济应该也能消灭掉几百人。” 常达这个提议不错,可江辰正在着眼于如何一劳永逸的解决敌人,按常达所说的去做,最理想的结果也就是再杀败敌军一阵,让对方损失数百人。 可江辰要的远远不止这些,他要让这支前军部队直接溃散,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得从那个将领身上着手。 “什么?江大人,你该不是开玩笑吧?” 常达吃惊地看着江辰,“刺杀北燕统兵将领,这听上去可不是那么容易啊,他周围必定有很严密的保护,如果我们一击不成的话,就会被潮水一样的北燕人彻底吞没。” 江辰当然想过这个问题,但他依然决定要发动一场夜袭。 他要把这支前军的统领干掉,这么群龙无首的队伍也就会被土崩瓦解,如此一来能够将己方的伤亡人数降到最低。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常将军就留在这里坐镇,我要带上几个身手好的兄弟跟我一起去,只要杀了那个将领,北燕人不战自溃!” 就这样,江辰刻意等到了夜深之后,他远远看去山道的远端闪着一些火光,那是北燕人在山道上就地扎营,还升起了篝火。 他们肯定也不会想到,江辰此时居然要趁着夜色摸黑行动,上演擒贼先擒王的这一出好戏! 第207章 取上将首级 夜袭是战场上比较惯用的手段,带来高收益的同时也伴随着高风险。 江辰带上十个战力不俗的好手,借着夜色悄然靠近北燕人的营地,此时对方正以篝火为界,每一堆篝火前围着数十人,而篝火与篝火之间则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这样部署是为了防止头顶上再有落石砸下,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死伤,同时为了防止之前的惨状再次重演,他们还专门用地上的石头垒砌成可以抵挡部分攻击的临时掩体。 看到北燕人的这些做法,江辰心中也不禁感叹,这的确是一个强大而聪明的对手,北燕军人的整体素养是要高于大乾军人的。 经过这些年大乾内部的动荡,导致武备废弛,训练不足,很多成名武将终日躺在功劳簿上贪图享乐,不思进取,这才导致了这场跟北燕的战事,会始终被对方压着打的根本原因。 如今整个大乾所拥有的五大战力中,镇边军的腐败情况最为严重,各地都有吃空额,扣兵饷的情况,种种军纪败坏的事例也层出不穷,兵源素质更是良莠不齐,这样的军队怎么能有战斗力呢? 黄锦军负责戍卫王都,他们所受到的待遇是五支战力中最好的,毕竟他们代表着朝廷的脸面,同时也肩负最重要的职责,然而黄锦军常年驻守内城,已经几十年没有进行过实战,真要将他们拉到北境战场上,表现也未必就强过镇边军。 接下来再说一说旗山铁骑和天风营,这两支力量是唯一能在整体战力和素质上跟北燕一较高下的,但两者又各自存在无法忽视的问题。 旗山近年来遭受不小的动荡,又得不到朝廷信任,纵然有心杀敌也难免多有掣肘,没有办法完全发挥出其真正的实力和价值。 而天风营的情况却跟旗山正好相反,他们深得朝廷信任,总能得到额外的容忍和庇护,但上次发生在旗山的对峙事件表明,他们内部被反叛朝廷的玄炎府势力渗透,目前不清楚他们的真正立场到底是什么。 除了这四大战力之外,还剩下的那支力量却是连名字都不能轻易提及,那是因为多年前,他们被卷入到了一场非常敏感的政治危局中,眼下依然处于被软禁的状态,根本无法将他们投入战场。 如此算来,大乾的军事力量现如今真是到了青黄不接,难堪大用的境地。 江辰在暗中观察了敌人的情况之后,对身边的手下们说:“看到那个身着银甲戴着头盔,正大口吃肉的北燕将军了吗?” “是,我们盯着呢!” “江大人,我还有三支箭,让我来给他个痛快的!” 其中一名背负长弓的士兵十分自信地说道。 江辰目测了一下距离,对他说:“距离太远,你这张弓就算能射准,等飞到目标那里力道也会不足,何况他还戴着头盔,成功的机会不大。” “那该怎么办?” 众人挠挠头,这个问题看起来十分棘手,再往前这段距离中并无任何遮挡物,他们直接摸过去的话很容易就会暴露。 但若是不拉近这段距离,却无论如何是无法杀死那个北燕将军的,这该如何是好? 江辰观察了周围的地势环境后,告诉这名身背长弓的士兵,说:“看到那边的山坡了吗?你带着两个人爬上去,找机会向背对着你们的敌人射击,三支箭不求杀死多少人,目的是让他们乱了阵脚。” “箭射完之后,就继续捡石子往下丢,总之要让他们误以为遭到了像之前一样的猛烈攻击。” “是,江大人!” 在江辰的安排下,三个人悄声无息的开始往指定位置爬去,而剩下的七个人中则是被安排在了另一面的山坡,他们的任务也是一样,朝北燕人丢石子。 虽然大家对这样的任务感到有些费解,不过以江辰在短短不到一天时间内所树立起来的威信,就足够让他们带着信心去遵照执行。 江辰自己则是静静待在原处,他的手边多了一根透着寒光的长矛。 这些北燕人看样子今晚是不打算再次进攻了,他们也很清楚北境的夜晚天寒地冻,山道又崎岖难行,稍不留意就有可能失足落崖。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只能选择等天亮之后再一鼓作气攻下南岭山道,只不过江辰却比他们提前一步展开行动。 “嗖!” 一支羽箭在暗中蓄力许久后,终于由西面山坡上飞速射下,同时一名正在啃着烤肉的北燕士兵被贯穿了后脑勺。 他到底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紧接着,第二支箭、第三支箭又接踵而至,北燕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慌忙丢掉手中的酒肉,寻找最靠近那些被垒砌起来的石墙,以此来躲避弓箭的袭击。 不过随着喊杀声响起,继续往他们脑袋上掉的却不再是羽箭,而是各种大小不一的石块,但总而言之却不像之前那些大到足以将人砸成肉泥的巨石那么有杀伤力。 石子接连撞击在石墙上,北燕人逐渐回过味来,怎么听起来这动静不是很大,稀稀落落的好像也没几个人在山坡上叫唤? 那名北燕前军将领听出其中虚实,猛地站起身高喊道:“大乾贼子在故弄玄虚,不要被他们骗了,我料到他们早就没有羽箭可用,所以才会砸这些小石子来虚张声势!” “兄弟们,都给我站起来,冲到两面山坡上把敌人都给我碎尸万段!” 话音未落,只听耳边忽然劲风呼啸,迎面飞来了一条细长的灰色物体,正中这位将军的胸口。 当周围的人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查看时,他们将军的胸口被这根长矛硬生生贯穿出一个血窟窿,而由于惊人的力道,这根长矛在破体而出之后,竟还连带着刺穿了另外两名北燕士兵的身体。 两面山坡上的人,亲眼目睹这宛若神技的一幕,都忍不住欢声叫好起来,没想到江大人居然用如此了得的手段射杀敌军将领! 第208章 以一敌百 将领一死,敌军必乱。 北燕人误以为遭到猛烈攻击,毕竟之前他们刚刚才吃了大亏,这动静一起他们就先入为主的产生了误判。 谁曾想江辰仅用十人就让他们乱了阵脚,结果在他们陷入一片混乱之际,一条长矛直接夺走了将军的命。 如果不是这场混乱,江辰也不容易找到机会往前靠近这二十步,而洽洽是这二十步,让他足以击杀目标。 计划到此为止,一切都非常顺利,北燕人在亲眼目睹将军阵亡后,果然开始出现大量溃逃的情况,毕竟对于一支屡遭打击的先锋部队来说,失去统帅是最为致命的损失。 江辰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些北燕人撤退,心中也不禁要长舒一口气,今夜一举击杀敌军统帅,这样就能避免和敌人短兵相接,拼个你死我活。 这个结果无形当中救了很多人的性命,大家都能安然度过本该被血色侵染的明日。 然而,事情的发展也不全然都在江辰的预料之中,此时他注意到有部分血气翻涌的北燕人,正在试图攀上东面的山坡,那里有七个同伴正被围困起来。 东面这个陡坡面积狭小,跟山道存在着数米高的落差,他们要是强行跳到山道上,也大概非死即伤,而其他方向则临近山崖,更是险之又险。 现在北燕人看准这一点,想要将这七人围杀在这坡上,情况当真万分危急。 江辰眼见这一幕,毫不犹豫地以最快速度赶了过去,这些北燕人怒火中烧,为了给他们的将军报仇雪耻,都已然不顾一切,简直彻底失去了理智。 在江辰火速驰援之前,他远远看到有几个人影在冲突中不慎摔下山崖,却不知道究竟是己方还是敌人。 现在的情形是近百人在围攻七个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山坡地方狭窄,这些北燕人不可能一股脑全部冲上去,他们就只能像是叠罗汉一样,一波一波地往上冲。 这么一来他们堵住了退路,却也无法一口气就将那其人完全吞没,现在完全是一场殊死血战,谁也不想在这里倒下。 “杀啊!为将军报仇,杀死大乾狗贼!” 北燕人疯狂起来的确骇人,江辰一头扎进这些敌人身边,随手夺走其中一人手里的战刀,就瞬间砍杀了周身七八个人。 他挥舞战刀,势不可挡,那些不知死活的北燕人冲到近前,还没有两招必被江辰血溅当场,几个人前后遭到如此下场之后,其他人很自觉地退后了三步,在江辰周围腾出一个扇形空间。 强悍的战斗力带来的是望而生畏的气场,北燕人纵然如狼似虎,当看到同伴一个个死状凄惨的尸体,也不禁被深深震慑。 江辰还有闲暇去回身看那七名同伴的情况,索性他们身上虽然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势,但毕竟人都还活着。 “江大人!” “大人,您怎么来了?” 七个人看到江辰挡在他们和敌人之间的身影,脸上不禁动容失声。 只听江辰淡淡地说道:“是我让你们执行任务,就不可能眼睁睁看你们死在敌人刀下,就算要死那也得先杀了我江辰,才能动你们!” 这句话字字有力,直戳人心,七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像江辰这等尊贵的身份竟然会为了他们的安危而以身犯险。 大乾军中的那些将领们,也不会做这种事,他们肯定会认为这七人必死无疑,实在没有必要费心去营救,可江辰跟那些人截然不同。 他手握战刀直面上百敌兵,浑身散发出凛然杀气,不为身临险境而有丝毫动容。 对面的北燕人也回过神来,其中有人认出刚才就是这个人偷袭杀死了将军,于是他们再度振奋精神,一股脑地冲杀过来。 “就是他,是他杀了将军,一定要杀了他!” 江辰发出一声冷哼,手中战刀在月色中闪过无数道寒芒,所过之处人影歪歪斜斜,顷刻间又不知倒下了多少人。 这些北燕士兵也都历经不少大小战阵,可他们从来就没见过一个如此厉害的对手。 江辰的刀法之快,其凶狠程度都是他们今生仅见,就算是被他们誉为军魂一般的镇国武军候,只怕也该是这样的程度吧? 一道道残影闪过,江辰就是不折不扣的人形兵器,将北燕人如猪狗般宰杀,绝无半点留情。 就在连续击杀了三十多个敌人后,这些北燕人终于被嗜血的江辰所吓倒,他们知道要是再这样冲上去,自己的下场也跟其他人一样,这个怪物根本是杀不死的。 “不,不要过来!你这个怪物,别过来!” 有的人精神已经崩溃,在看到江辰的脚步一点点逼近的时候,他们的心中被无限蔓延的恐惧所占据。 紧接着,更是有人转身跳下山崖,只因不敢面对这杀神一般的对手,敌人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了。 江辰此时喃喃自语道:“好久没有这样放手痛快的杀人了......” 余下的北燕人迅速溃退,他们逃跑时互相踩踏,连手中的刀也纷纷丢弃在地,这是北燕人最狼狈的一次大溃败。 江辰一人击退上百敌兵,之后却还轻松的搀扶起一名受伤较重的同伴,细心询问他的伤势情况。 大家亲眼目睹着江辰的所言所行,简直觉得自己仿佛是经历了一场梦,因为当前所发生的事情,在现实中听起来是那么的不切实际。 大乾四千镇边军击退了三千敌军,光是这个消息传出去,就会令人感到不可思议,虽然看上去四千对三千,大乾分明还占据了明显优势。 可实际上对于熟悉此次两国战事的人来说,大乾军队的战力是不堪一击的,往往要击败一支三千人的北燕军队,至少需要三倍于对方的兵力优势才能做到。 但在江辰的带领下,那种离谱的战力对比被打破了,大乾军人重新拾起了昔日的荣耀! 晨曦微露,黎明的曙光开始普照大地。 江辰抬头看向远处,心中惦记着西边的望川城,不知道此时的韩羽阳正在做什么...... 第209章 非一般的女子 “以一敌百,战神也不过如此啊!” 常达先是给江辰面前的酒杯上斟上一满杯,随后又将自己这杯一饮而尽。 刚经历了大胜,他的心情和大家一样酣畅淋漓,大乾对上北燕能获得这种程度的胜利,是少之又少的。 尤其是他们这些在靠近前线的地方驻守的将士,整天光是听到前方战事不利的消息,就能让他们一个脑袋两个大,久而久之实在让他们不免泄气。 也不知道那些北燕人到底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钢筋铁骨,反正有时候一天能接连收到数百条战报,全都是对大乾不利的坏消息。 而他们又没有机会跟北燕人正面交锋,这种心境常人无法体会,就好像你知道有个武林高手连败数十个对手,已然是战无不胜的存在。 你既想要见识一下这个高手的势力,又不免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人家打个半死,这种矛盾的心里属实很折磨人。 而这次南岭山道一战,让大家都有了跟北燕人大战一场的机会,没想到他们最终在不利的局势下取得了一场大胜。 这怎能不让人喜出望外,举杯相庆呢? 有一名年轻的校尉,兴奋地说:“我要给在家中的娘子去一封书信,告诉他我在这里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北燕人,我还亲手砍死了三个呢!” “到时候朝廷应该也会给我们论功行赏吧?” 常达举起大手,给了这小子后脑勺一巴掌。 他大笑道:“就你小子有媳妇是吧?你还别说,现在害老子也有点想念家里的小贱人了!” “哈哈哈哈......” 众人同时哄堂大笑,活跃的气氛蔓延在大营中,这一刻他们理所应当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吵闹中,常达问江辰道:“江大人,这次等彻底打败了北燕人,你打算去做什么?” 江辰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将杯中酒缓缓送入口中,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百无聊赖,而常达这个随口问出的问题,则勾起了他脑海中的思绪。 “回家娶媳妇。” 江辰也颇为随意地回答道。 “娶媳妇?原来大人尚未娶妻,那不如让我给大人做个媒,如何?” 江辰瞪了常达一眼,嘲讽说:“春风楼的?” “额......咱老常知道大人洁身自好,必定不会去那种烟花柳巷之地,不过那姑娘只是委身于春风楼,还保持着清白。” 常达一边喝着酒,一边煞有介事地娓娓道来。 “要说那位姑娘,真可以说是老常这辈子见过最美艳无双的女人,正可谓仙姿玉色,风华绝代。”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常达说到这里,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而江辰像是看一个白痴一样盯着他。 “有那种大美人儿,你不想方设法把她弄到你那溢香别院去?” 江辰毫不怀疑,常达有这个色心也有这个贼胆,而且在北安城那就是他一个人的天下,还能有女人逃出他的魔掌吗? 谁知常达不无遗憾地说:“我也想呐,不过这位美人有点特殊,她周围似乎有高人保护,让我根本无法接近。为此,我还曾吃过大亏,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也不知常达是不是有点喝多了,竟连自己的那些丑事也不加隐瞒,但他故事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辰的确是挺感兴趣。 于是江辰就追问常达,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连他这个北安城的守将都束手无策。 “那美人虽身在春风楼,却终日只以词曲待客,一些客人若是对他有轻薄之词,第二天必定会遭人毒打,以示惩戒。” “有一阵子,我也鬼迷心窍地想要沾惹这朵带刺的娇花,于是就命人给她送去了不少胭脂水粉,金银玉器,只求让她单独陪我喝酒。” “结果没想到我被拒之门外,当天夜里还发生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常达说的口干舌燥起来,心有余悸地又灌了自己一杯,这才接着将后面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那晚我在自家府中熟睡,等第二天醒来时,赫然发现有三把刀插进了我的衣角,将我给牢牢钉在床上。幸好这三刀并未伤及我皮肉,想来是动手那人只想警告我,并不是要我的命。” “如果当时他想杀我,那我早就一命归西了。” 江辰摸了摸下巴,寻思道:“看来对你还算客气啊,只是区区警告了一下,都没有把你毒打一顿。” 常达叹息一声,说:“我估摸着毕竟咱老常也是一城之首,要是在我卧房中将我毒打一顿,他也讨不了好。不过自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敢去招惹人家了。” “你肯定是说了些没品的言词,要不然也不会招来这一通教训。” “我想这美人必定是要跟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相配,所以这才临时起意,不如替江大人去求个亲,成就一段美好的姻缘,日后也必定能成为一段佳话嘛。” 江辰翻了个白眼,说道:“别给我瞎出主意,我早有婚约在身,怎么会去跟别人谈情说爱。另外,现在也不是尽扯淡的时候,虽然北燕前军溃退,但他们大军必定会重振旗鼓,再次杀向我们。” “这......北燕人要是还不死心,那我们该怎么办?” 现如今,羽箭都已经耗尽,落石也一块不剩,如果北燕人继续发动进攻的话,他们所能还击的手段变得少之又少。 江辰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已临近中午,目前山道上没有传来什么异动,他选择继续静静等待时局变化。 “时局变化?江大人,就算我们派去送信的人现在到了望川城,等他们再派人过来驰援,也至少得几天后了,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更何况,望川城也面临着北面辽城内的敌军的牵制,他们恐怕分不出多少兵力来帮我们,只怕到最后咱们还是只能靠自己。” 江辰却无比淡定地说:“这些情况我当然提前考虑到了,所以我给韩羽阳两个选择,让他酌情做出判断。” 辽城战事起 北境,辽城。 这座大乾最北端的边城,一直是抵御强邻北燕的桥头堡,也是边疆重城,而它现如今却在北燕人手中。 韩羽阳策马出阵,站在了昔日这座大乾壁垒的城门前,心中也是颇为感慨,什么时候大乾竟然沦落到连自己的疆土都守不住了? 抬头看着千疮百孔的城墙,那上面每一道痕迹都是这座城所经受历次战争洗礼的的见证。 “里面的北燕人听着,今天我韩羽阳就是来取回辽城的,你们最好都做了死在这里的准备,因为一旦攻城开始,我们不接受任何人的投降,也不会让任何敌人活着走出这座城!” 韩羽阳了解北燕人好战的本性,就算他不放出这番毫无余地可言的狠话,也休想让城中的敌人跪地授首,大乾和北燕之间只有你死我活,没有罢兵言和的可能。 在接到江辰命人传来的书信后,韩羽阳了解到发生在南岭山道的情况,再结合赵飞虎他们口述在两界山的所见所闻,他对北燕人的动向感到吃惊。 敌人竟然企图绕开两界山,准备从南岭山道奇袭北安城,如此兵行险招一不小心就会导致满盘皆输,北燕主帅欧阳冥果真有如此胆略和气魄! 在书信中,江辰给了韩羽阳两个选择,迅速分兵驰援北安城自然是首选,但江辰却认为远水解不了近渴,到时候就算他们真的出兵,也赶不及解北安城之危。 因此江辰还给了韩羽阳第二个选择,那便是将矛头对准辽城,摆出一副要大举进攻的架势,这样能让北燕人如鲠在喉,到时候或许能迫使进兵北安城的这支五万大军回撤。 当然,江辰手上没有确切的情报来证明,这五万大军有部分兵力是从辽城内抽调而来的,如果他判断属实的话,那么眼下辽城内的北燕守军应该不足两万人。 “可以先做试探,查明敌军兵力虚实,若辽城守军兵力空虚,则可以全力攻城收复失地,若遭遇强硬抵抗,则采取围而不攻的策略为宜。” 这便是江辰给韩羽阳出的策略,一切就看接下来的试探结果如何。 在辽城的高墙之上,北燕人开始击鼓搦战,他们的态度也非常明确,那就是死战到底,绝不可能向大乾人低头示弱。 城中原本应有五万大军,多是当初从齐武山撤退到城内的,要是真如江辰所判断的那样,大部分兵力被抽调去攻打北安,那么韩羽阳他们就会有很大的把握攻陷辽城。 五万人守城和两万人守城,那是完全不同的声势,韩羽阳决定向辽城发起攻击,这一战或许是破局的关键。 “韩帅,让我来打头阵!世人都说咱们旗山铁骑只擅马上冲杀,不会攻城,今天我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没有什么事能难倒旗山男儿!” 赵飞虎就像是为了沙场而生的人,每到阵前作战他都是一马当先,无所畏惧。 韩羽阳说道:“好,赵先锋,你一定要打出我们旗山的威风,我亲自为你们擂鼓助威!” 一时间战场上锣鼓喧天,赵飞虎带着兄弟们身先士卒,朝城坚池固的辽城发起了冲锋,他心里也清楚这里的战局将会直接影响到北安城的安危。 在两界山时,若不是江辰及时出手他这条命只怕早就交代了,所以这个时候更是会不遗余力奋起作战,只为还江辰这份人情。 随着辽城的战事开打,南岭山道这边还在静静等待消息。 北燕前军溃退之后,直到这天行将黄昏前,终于在险峻的山道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 “报大人,将军!” “敌军又摸上来了,这次他们带上了厚重的盾牌,看起来势在必得。” 听到来报后,常达眉头紧锁起来,没想到北燕人如此急行军还能随身携带着沉甸甸的盾牌,这不得不说是个意料之外的情况。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咱们的箭都用光了,他们是不是举着盾牌关系不大。” 常达刚说完,江辰却考虑到了大家都没想到的关键之处,这可不能叫做关系不大! 江辰严肃地说道:“五万人的大军,携带有数千盾牌也不奇怪,毕竟等穿过南岭山道以后他们还要面临攻城的问题,盾牌是抵挡弓箭和落石最实用的装备。” “现在的问题是,这些敌人举着盾牌步步为营,层层推进,而我们手中却没有能够破他们盾牌的武器,到时候根本就无力阻止他们的进攻。” 听到这里,常达举起手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这些盾牌的确棘手,而我们现在也没有那么大块的落石可以砸他们了,这该如何是好?” 江辰先告诉大家必须保持冷静,越是情势对己不利,就越不能慌乱。 他知道当前在驻军营地内,所能获取到的武器无非是普通的刀枪而已,之前驻守在这里压根也没料到真会碰上敌军大举进攻的情况,所以那些更有杀伤力,适合防守的武器军械不是年久破败就是原本就没准备。 那么现在,他们究竟要如何阻挡来势汹汹的北燕大军呢? “下令全军集结,扼守山道,在我赶到之前不要采取任何行动。” 江辰说完这番话,就选了一百人跟着他一道留在营地,而常达则率领主力迅速进入山道,占据有利地形等待着敌军的到来。 “大人,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 现场被留下来的一百人,心情焦急地询问江辰。 “现在我要你们把这里拆了。”江辰淡然地做出回答。 “拆了?大人你是要拆营地吗?”大家都有些疑惑不解地看向江辰,若是拆掉营地他们回头要住哪儿? 面对这一双双带着疑问的眼神,江辰解释说:“大敌当前,如何将敌人阻挡在南岭山道事关所有人的生死,区区营地有什么舍不得的!” “快给我拆,把所有木材、布料等可以燃烧的东西堆放在一起!” 大胜之势 既然江大人都说要拆,那么就一拆到底,当前在这些人心目中江辰的地位和权威是无可置疑的。 反正等那些北燕人冲过山道杀来这里,他们都得死在敌人的屠刀之下,还要这些营地有何用? 想通了这一层利害关系后,大家干劲十足地忙碌起来,眼下战情紧张,必须要立刻将这些从营地上拆下来的材料送往山道。 江辰清楚眼下自己手里有多少可利用的资源,何况所面对的对手又是如此强大,当前的形势很不乐观。 但即便是无米下炊,他也非要做出一桌好菜来,办法总是比困难多,这也是江辰身上其中一点难得可贵的品质,永远不会被严峻的挑战所压垮。 北燕人正在逼近,常达这边所感受到的压力也在骤然增强,看着这些北燕人手举盾牌摆出阵型,井然有序地并肩前行,就给人一种强悍的气场。 一名手下说道:“这次上来的兵力多到难以估量,就看见他们排成长龙蜿蜒在整条山道上,一眼望不到头啊!” 常达冷哼了声,说:“人多又怎样,他们在山道上至多也就能排出五人并肩而行的阵型,根本不足为惧!” 话虽如此,但他自己站在山坡前,也看到北燕人这支队伍绵绵不断地往山道这边涌动,心里不禁暗暗叫苦。 要是这些北燕人发起冲锋,他们这些人又能招架多久呢,早早晚晚他们都会被无穷无尽的敌人所吞没,到时候只怕尸骨无存,连个给自己入殓下葬的人都没有。 念及于此,常达又想到了藏在溢香别院的玉翠,也不知道那娘们儿现在有没有想老子,如果老子就死在这块地里,她肯定是要跟着别人跑的。 常达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这时有人提醒道:“将军,我们快回去吧,敌人越来越近了。” 为了避免被敌人发现,常达带着这些手下撤回到驻守的阵地前,他们本想刺探一下敌情也好做出更有针对性的部署,但看到这么多敌人往这里攻来,反倒是令他们的心情颓丧不少。 “会有办法的,我老常还不想死在这鬼地方。” 常达暗暗对自己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惦记着江辰什么时候能到,如果是这位无所不能的江大人,必然能想出对敌之策。 片刻之后,江辰和那一百名手下果然赶到,他们的手上多了不少球形物体,看起来像是过节时家家户户都要挂起的灯笼。 只是跟灯笼相比,这些球形物体要粗糙不少,有的也不是那么圆,它们表面用灰褐色的布条包裹起来,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 江辰一出现,在场的众将士们的精神就立刻为之振奋,他现在就是大家眼中的定海神针,有他在似乎一切麻烦都将迎刃而解。 “江大人,你这是要......” “给敌人准备了一些厚礼,虽然是临时赶工出来的,但也足够让他们惊喜一阵了。” 常达暗自长舒一口气,显然看江辰的样子,他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那就全靠他来力挽狂澜吧,其他的人只需要完成自己的职责,相信他们可以跟北燕人一较高下。 北燕人的身影出现在视线的尽头,在这山道上能够看到如此军容整齐的队列实属难得,可惜这里是大乾的疆土,而这些军人却不是来自大乾。 在敌人不断逼近的时候,江辰命人准备好这些球形物体,并点燃了手中的火把。 常达这时才后知后觉的醒悟过来,原来江辰这是打算采用火攻来击退北燕人,这果然是个好主意,不过这些用来点火的东西到底是从哪来的? 他觉得这些灰褐色的布条看着有些眼熟,但就是说不出来是在哪见过。 北燕人手中的盾牌厚重而严密,他们的队列是经过严格演练过的,否则很难在实战中表现的如此有章法,如果是遭遇羽箭或是落石的袭击,这样的阵型也能发挥出最大的防御作用。 强大的对手自然有他们强大的理由,江辰对北燕人所展现出来的军事素养毫不怀疑。 “准备!” “点火!” 江辰一声令下,数十只球状物体被点燃,彻底变成了熊熊燃烧起来的大火球。 由于他们占据着山道地势较高的位置,因此火球点燃之后只需用木棍轻轻一推,便能让它们朝着北燕人的方向翻滚过去。 火球看起来移动缓慢,但所携带的威力却非同凡响。 当一颗颗火球撞上北燕人的队列后,迅速造成了极大的杀伤,那些站在最前头的北燕士兵抵受不住火焰的炙烤,纷纷呜呼哀嚎着往后逃窜。 于是原本保持很好的队列,就在火球的冲击之下瞬间土崩瓦解,再也难以维系。 这些火球所过之处,将很多北燕士兵的衣服点燃,连带着又烧到了旁边的人,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杀伤力远远超出常达等人的预期。 “竟然还能这么用火攻,江大人,你可真是神人呐!” 江辰却对他说道:“现在可不是看戏的时候,我们冲过去杀他一阵,趁乱将北燕人赶回去!” 看着敌军狼狈哭嚎的惨状,己方士气大振,在江辰、常达的带领之下,他们一个个犹如猛虎下山,追着北燕人屁股后面一阵穷追猛打。 对方无法稳住阵脚,只能往来时的方向拼命奔逃,原本他们以为能够借助盾牌的优势一举夺下南岭山道,但没想到结果竟然会变成一场大败。 江辰冲杀在前,手中两把战刀使得虎虎生风,令人眼花缭乱,他对各种兵器的运用可以说是炉火纯青,谁要是被他盯上那就肯定要把命留在这里。 紧随其后的是常达,和军中另外几名身手出类拔萃的好手,他们眼见北燕人如此惨败也是一点都不肯放松,平时哪里去找这样酣畅淋漓的大胜之势。 大家都想冲在最前面争军功,同时也是为了发泄一直受北燕人打压的这口恶气。 就这样,数百人一路杀到山道的尽头,江辰远远看见了北燕大军主力正在山脚下驻扎。 火羽烈阳 “报,我们......我们又被击退了。” 中军帐前,一名灰头土脸的北燕将领单膝跪地,向主帅禀报当前军情。 遭到如此惨败,他的脑袋重重地低垂着,恨不得一下子钻进土里去,此时此刻他不敢面对坐在眼前的主帅欧阳冥。 “又败了?” “不是安排了一千人手举盾牌,在前面列阵开路吗?我料驻守在南岭山道的大乾驻军,手里根本没有充足的羽箭,一些破坏性更大的军械更不可能有。” “这样也能败得如此狼狈,难道敌人用了什么非常手段?” 欧阳冥听闻战败的消息,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对他来说一场失利并不足值得他勃然动怒,而他对自己所作出的策略也从不怀疑。 那将领回禀道:“回主帅,对方点燃了火球往我们身上撞过来,盾牌根本无法抵挡啊!” “那些火球铺天盖地燃起熊熊大火,只要沾上一点,火势就会往我们身上蔓延,很多兄弟都是被大火给活活烧死的。” 欧阳冥饮下杯中酒,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南岭山道,而恰在此时站在山道上方的江辰,也正往北燕军营眺望。 两人的目光似乎在这一刻交汇,欧阳冥收回目光后淡淡说道:“看来对方军中有个熟谙军事的高人在坐镇指挥,否则区区四千人的大乾镇边军,在我北燕的屠刀之下不过是待宰羔羊罢了。” “知道那指挥敌军的人是谁吗?” 这时站在欧阳冥身侧的一名谋士,站出来回话道:“之前听从山道上撤回的士兵说,他们撞见了一个手持战刀,所向披靡的煞神。” “此人貌似年纪轻轻,但战力却强悍无比,我军上百人本想围攻七名被围困住的大乾士兵,结果没想到却被这个年轻人单枪匹马杀退,为此还折损了我们数十人。” “听说这个人姓江,至于具体姓名暂时无从得知。” 欧阳冥悠悠点头,开口说出了一个名字:“江辰。” “你们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就是他杀掉了萧通,让原本毫无胜算的大乾军队得到了喘息之机,如今这个人就在这南岭山道上,不会错的。” 谋士恍然醒悟过来,“原来如此,还是主帅明鉴!如果是江辰的话,这人似乎的确很有本事,他给我们制造了这么多麻烦,真是罪该万死!” “主帅,让我带人再冲一次吧,这次我保证将敌人消灭殆尽!” 这位负有战败罪责的将领,在欧阳冥的面前恳求道。 “战!当然要战,我们大费周章来到这里,若是连南岭山道都过不去,岂不是被天下人耻笑!” 将领一阵欣喜,却不知欧阳冥的话还没有说完。 “不过,会有人替你出这口恶气的,你尽管放心。至于你,遭到如此惨败你竟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又害那么多兄弟惨死在山道上,你说你又有什么资格活着回来?” 欧阳冥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凶芒。 随后,这名将领被拖出去斩首示众,欧阳冥又亲自点将,让麾下众将士们继续进攻,拿下南岭山道是他的底线,绝不容许再有任何差池。 北燕人两次发动进攻,结果都被打了回来,这次竟然还被大乾驻军完成了一波反推,这对他们而言是莫大耻辱。 于是在斩杀了作战不利的将领,又重树军威后,北燕人卷土重来的迹象已是非常明确。 常达看着北燕军营中兵力的调动,赶紧对江辰说道:“江大人,敌人又要攻过来了,我们还是先撤回去吧。” 而此刻江辰的目光却并没有从下方移开,而是盯着中军帐前那面明黄色的军旗若有所思。 “中军帐前悬挂的旗帜,可是镇国武军候的旗帜?” 常达迷瞪着眼看了看,回答说:“不错,听闻镇国武军候的战旗是三只燃烧着火焰的翅膀,围成一个烈阳形状的图案,叫什么火羽烈阳。” “这面战旗上面的样子,我看着像是那么回事。” 稍后,常达又寻思道:“这图案我在北安城也曾见过。” 这话瞬间引起了江辰的警觉,他马上追问道:“你是在具体什么地方见过?” “好像......好像是我跟你提起过的那位美人,就是春风楼的花魁美人,她身上穿的衣服上,似乎也有类似的图案。” “你说什么!” 江辰心头一震,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一个北安城内的青楼女子无论如何也不该和北燕的镇国武军候扯上关系。 但事情往往越是离谱,就越可能就是事实,但那个花魁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在北安城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江大人,这有什么不妥吗?”常达见江辰脸色微变,有些疑惑不解地询问起来。 谁知江辰却在这个时候,向他提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要求。 “等击退了北燕人之后,带我去春风楼见识见识那位花魁美人。”江辰口中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显得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可常达的这张嘴,却不自觉地张了口张,一时间却蹦不出半个字来。 他昨天还拍马屁说江辰洁身自好,不会去春风楼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呢,谁知今天就从人家口中听见了这么直白的要求。 果然高人就是高人,说去就去一点都不遮遮掩掩,男子汉大丈夫就突出一个随心所欲。 常达忙说:“是,江大人有此雅兴,我老常乐意带路!” 但现在似乎并不是谈论美人风月的时候,山下的北燕人用了极短的速度就集结了一支生力军,很快就往山上这边冲杀过来了。 江辰、常达带着手下们一路回撤,他们只能赶回到构筑好防御工事的阵地前,再如法炮制地继续阻击敌人。 之前制作好的火球所剩不多,但也应该足够再击退敌人两波攻势,至于这些火球全部耗尽之后应该怎么办,江辰现在也完全没有主意。 他要寄希望于韩羽阳的行动能够再迅速一些,如果辽城情势危急,那么山下这些北燕人就会坐不住了。 进退之间 两军在南岭山道上持续交锋,一方占据着兵力上的压倒性优势,可以将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势推到守军阵前。 另一方则据险扼守,配合杀伤力巨大的火球阻挡敌军的攻势,双方你来我往战况异常激烈。 在江辰坐镇指挥下,大家且战且退,不求将敌人完全击溃,只为拖延北燕大军前行的速度,这么一来也能减少己方死伤的程度。 每后撤一段距离,江辰便让人点起火球,给北燕人造成完全无法避免的杀伤,而一场大火在山道上蔓延起来,也能较长时间绊住地方的脚步。、 常达亲手点燃一颗火球,口中大声叫喊着鼓舞大家的士气,这个战术打法江辰演示了很多次,现如今他也能指挥的有模有样。 就这样他们又迎来了夜幕降临,今天北燕人依然没能冲过南岭山道,反倒是死伤无数,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这条本不长的南岭山道,现如今赫然成为了北燕人心中的梦魇,明明摆在面前唾手可得,却偏偏没能一鼓作气冲到另一头。 “大人,我们没有多少后撤的余地了,距离山道出口已不足百步!” 有人前来禀报这个消息,而其实江辰早就心里有数,他在掌控全盘战局的同时又怎么会忽视这么重要的事情呢? 正面有源源不断的强敌袭来,他要是不清楚自己身后还有多少方寸之地可以与之周旋,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用担心,敌人猛攻了这么多次依然无功而返,我相信他们到现在也是强弩之末,等天色再暗一些,他们应该会放弃进攻。” 在江辰的预期中,敌人将会放弃在晚上继续进攻山道,而这一晚将会让他们有机会等来好消息,也就是辽城方向的战况。 江辰虽然不能隔空和韩羽阳取得联系,但他猜测韩羽阳最终会做出攻打辽城的决定,那么这样一来就需要看辽城内的敌军到底能抵抗多久。 一旦他们认为光凭现有城内的兵力,不足以守住辽城的话,他们就会被迫给山下这支北燕主力传信,让他们赶紧回去驰援辽城。 当江辰把这些事情如实告知常达等人后,大家纷纷佩服江辰的深谋远虑,有他在这里运筹帷幄着实令人感到安心。 又过了一阵,北燕人的攻势果然放缓,他们看上去是在也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进攻。 他们为了攻下南岭山道已经损失了不少的人,现在他们不免要开始怀疑,这样做的意义究竟还剩下些什么? 诚然一开始,他们有着周密的计划,连驻守在这里的大乾镇边军内部,都安插了他们的暗谍,只要顺利控制这支驻军,他们通过南岭山道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可他们里应外合的计谋并没有成功,现在又遭到凶狠的阻截,迟迟没有办法打开局面的北燕人,现在作何感想呢? “火球都用完了,咱们战死的兄弟也有近三分之一,要是北燕人再这么疯狂下去,也不知道我们还能招架多久。” “不如把北安城的兵力调过来吧,我们需要生力军。” 常达之前就提出过,要将在北安城的人马抽调过来,但是这个提议被江辰果断拒绝了。 原因也很简单,北安城的兵力原本也不足,如果贸然动了这支后备力量,万一后方出了什么问题该怎么办? 何况南岭山道原本就是个狭窄崎岖的地势,就算调集了更多的兵力过来,也未必就能施展的开,无论怎么考虑着都不能算是一个明智的决断。 现在常达再次提出这个办法,江辰对他说道:“北安城那些人马咱们指望不上,就不要打这个主意了。” “接下来就随意应变吧,如果北燕人能够知难而退那就再好不过,可我们也要做好敌人打算孤注一掷的准备。” 常达叹息道:“如果北燕人打算把五万人马都耗在这里,那最先把人都打光的肯定是我们。江大人,我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朝廷迟迟没有支援,对北境眼下的战事视若无睹。” “咱们是不是有必要,为了庙堂之上那些只懂尸位素餐的贪官污吏拼掉自己的性命?” 常达想到了这一层,可见他心中有了不小的矛盾,一方面精忠报国,抵御外敌是军人的天职,另一方面他又对当今朝廷充满了失望和不信任。 这样矛盾的心理不光常达有,相信很多将士都有,如果这个朝廷根本就不值得自己为之付出一切,那又该怎么办? 江辰神情坚定地看着常达,后者脸上浮现一抹苦涩。 “朝廷的事自然会有解决的办法,但这些不是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只要想着如果让北燕人长驱直入,他们一定会在大乾的疆土上烧杀抢掠,犯下各种无可挽回的暴行。” “我们既然是保家卫国的军人,就要保护好大乾的百姓不受敌人的屠戮,在这些百姓之中有你们的父母、姐妹,兄弟和妻儿,我们怎么能让北燕人的屠刀威胁到他们呢?” 江辰给出的理由就是这么简单直接,但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欣然接受的。 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这是身为军人的觉悟,大家深感肩上所背负的责任,这一切他们责无旁贷。 将士们的士气再度高涨起来,尽管有死伤有牺牲,他们也将无所畏惧。 “报!” “北燕人点起火把,他们又攻过来了!这次他们好像真的发疯了,每个人都大喊着拼了命往前冲!” 江辰面色一沉,心说这欧阳冥果然不是那么轻易就会知难而退的对手,他们两人以南岭山道为棋盘,互相见招拆招,斗得难分难解。 现在难题又再度摆在了江辰面前。 “江大人,这该如何应对?大部分的山道都已在北燕人掌握中,我们能够扼守的地方可不多了。” 常达担心他们无险可守,最终将会被如潮水般涌过来的敌人所吞没! 约战城下 “大人,这仗怎么打我们全听你的,就算战死在这里,我等也无怨无悔!” “对,反正我家也就我孤家寡人一个,上没有父母要赡养,下没有妻儿要照顾,死了也就死了,能杀死这么多北燕人再死,死得其所!” 在场众将士们纷纷站出来表态,他们已完全信任江辰。 就连时常犹犹豫豫,憋着想打退堂鼓的常达,也被在场其他人的一腔血勇所感染,抡起战刀表示要跟大家同生共死。 他高声喊道:“玉翠,要是老子这次死在这里,你也得给老子守寡三年!若是做不到的话,就别怪老子变成孤魂野鬼去找你。” 江辰用诧异的眼神瞄了常达几眼,心说这家伙满脑袋怎么就这点事,不过换句话说也算是个用情至深的人吧。 敌人兵锋将至,眼下必须当机立断。 江辰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终于缓缓开口:“全军撤离南岭山道,退回北安城。” “什么?这就要撤了?” 大家好不容易士气高涨,打算在这里跟北燕人拼个你死我活,怎么现在却让他们撤回北安呢? 江辰知道很多人都不理解这个安排,但他十分肯定地说:“从这里撤走,不代表我们要放弃抵抗,退回北安城只是作战策略的一部分。” “我知道大家都不怕死,也不想在敌人面前示弱,但现在我们需要争取时间,只要拖过一天那么战局就会对我们有利,在北安城内我们能够更好的保护百姓!” 常达一向信服江辰,于是马上附和道:“江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老常第一个举双手赞同!” 于是大家也纷纷表示,完全听从江辰的调遣,所有人都亲眼目睹江辰的能力,是这个人带领他们跟五万北燕精锐打得有来有回,甚至还占据上风! 也只有这个人,知道仗应该要怎么打。 事不宜迟,所有人都迅速从南岭山道撤离,他们原先的营地也被拆除,因此什么也没有留给北燕人。 等江辰他们离开一个时辰之后,北燕大军这才终于攻取了整条南岭山道,为了这条要道他们足足损失了五千多人,在行动之前谁也没有预计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北燕大军主帅欧阳冥站在已化为废墟的营地前,他的目光落在脚下这些杂乱的杂物上,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弧度。 “现在你们该明白,这些大乾军人究竟是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火球的吧?” 一名下属满脸不忿地说:“他们竟然直接拆了自己家的营地,用这些材料来制作火球,真是一帮不知所谓的疯子!” “哼,如果是你能想出这种好主意吗?敌人能就地取材,采用最行之有效的火攻来阻挡我们的攻势,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他们不是酒囊饭袋。” “做出这种决策的人想必又是那个江辰,以此人的聪明睿智来给我当副帅,必定能将他的才华发挥的淋漓尽致,可惜他是大乾的人。” “将军!” 欧阳冥这番话,足见对江辰的器重和认可,同时他这样说也引来了身边众将领们的惊诧。 身为北燕显赫无比的镇国武军候,欧阳冥平时眼里可容不下几个人,而这个江辰明明就是个籍籍无名的小角色,现在竟然能得到军侯如此看重,难免令人心生不服。 “将军,听说这人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家室,也没有足够份量的靠山,他能崭露头角那不过是走运而已,等下次在战场上遇到他,我必定亲手将他斩于马下!” 欧阳冥斜眼看了看这位信誓旦旦夸下海口的下属,略感欣慰地说:“你有这份心气是好事,但绝不要再犯轻敌的错误,江辰这个人是难得的人才,如果轻视他的话,他就会让你付出代价。” “报,主帅!” “我们发现了一封书信,似乎是特意留给您的。” 来人伸手双手,只见掌心托着一份信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 欧阳冥展信一看,脸上竟然露出了微微笑意,看上去好像心情大好的样子,周围其他人纷纷狐疑起来,这大乾被废弃的营地中怎么会有一封给主帅的书信呢? “大乾一介草民江辰,愿与军侯会猎于北安城外。” 信上就只有这么短短一句话,却把江辰对欧阳冥的挑衅和蔑视,展现得淋漓尽致。 众人得知信上的内容后,被江辰如此不自量力的行径所触怒,一双双手不约而同被攥紧起来。 “这个该死的江辰,不过是区区无名鼠辈,竟敢这样挑战主帅,是欺我们北燕无人吗?” “可恨!不杀了江辰我誓不为人!” 他们立刻把江辰视作跟自己不共戴天的仇敌来看待,然而作为被江辰下了战书的当事人,欧阳冥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不悦的迹象。 “江辰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他是想要故意激怒我,让我在做出决策的时候丧失理性,这点雕虫小技我怎么会看不明白呢?” “你们可以生气,也可以想着如何把江辰收拾掉,但我却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总而言之最终的胜利,必然属于我们北燕!” 欧阳冥大手一挥,下令道:“今晚就在此处扎营休整,明日兵发北安城。”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凡,无论是对于欧阳冥来说,还是撤回到北安城的江辰,时局在悄然发生着改变,或许一觉醒来就会传来惊天消息。 “大人,大人!” “有辽城的消息了!” 常达兴匆匆地赶到一座僻静的小院内,这里是他安排给江辰的临时居所,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一大早赶来传信。 “吱嘎~” 随着屋子的木门被推开,江辰淡定地迈步而出。 “辽城的战事怎么样了,是不是个好消息?” 常达缓了口气,立刻回答说:“是,这是绝对的好消息啊!辽城守军不足一万人,现如今正被咱们的大军主力团团围困,过不了三五天必然能破城收复失地!” “另外还有一个从南岭山道传来的消息,说是北燕人退兵了!” 欧阳冥的回应 经过前哨打探,发现昨夜好不容易攻取南岭山道的北燕人,竟然又悄无声息地原路折返了回去。 他们仅仅是在原先大乾镇边军的废弃营地里休整了一夜,就果断放弃了继续向北安城发起进攻,现如今南岭山道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已不见任何北燕人的身影。 常达兴奋地向江辰传达这些最新消息,唾沫星子使劲乱飞的同时,两撇浓密的眉毛也在上下翻飞着。 江辰点点头,却显得并不是那么的高兴,或者说他早有预期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因此也完全不像常达那样喜出望外。 当然,他心里也很清楚,在那么多有可能出现的结果中,现如今的这个结果绝对是其中最理想的,也是概率最低的之一。 但这毕竟已经成为事实,江辰除了要感谢在辽城指挥大军攻城的韩羽阳外,也得感谢一下苍天对自己的眷顾。 倘若就差那么一天,欧阳冥必定兵临城下,到时候将会是截然相反的景象,江辰为此也要暗暗长舒一口气。 现如今既然北燕人已经撤退,那么笼罩在北安城上空的阴云,也终于可以烟消云散了,不会再有人流血牺牲,也不会让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 江辰说道:“欧阳冥肯撤兵回去,就足以说明辽城那边的战况,对北燕来说非常不利。咱们得感谢韩羽阳和他们旗山铁骑,如果不是他们三军用命给北燕人造成巨大压力,我们这边这个围也没那么容易解。” 常达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是啊,我老常一定会把这份人情给记在心上,有朝一日必定找机会偿还。” 话说到此,江辰开始交代常达一些后续的事务,比如他让常达为镇边军的兄弟们妥善安置落脚处,对那些负伤的人要找城中良医悉心救治。 当然,那些在南岭山道上付出性命抗击强敌的勇士们,江辰也是绝对不会忘记他们的。 他叮嘱常达一定要将这些勇士们的名字记下来,做成一本名册保留下来,日后他要带着名册去向朝廷请功,虽然对于死去的人来说这样做的意义并不大。 可勇士就该有勇士应有的待遇,何况他们的家人亲眷也需要得到抚恤,他们日后的生活需要得到保障。 常达把江辰所交代的事情一一记下,并保证会如实照办。 等聊完了正事,江辰说道:“对了,南岭山道那边还需小心提防,敌人去而复返也不是不可能,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然后,你今天陪着我一块去趟春风楼,我要去见见你口中的那位花魁美人。” 常达眼睛顿时一亮,“大人有这心思,那老常自然愿意奉陪到底。” “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江辰伸手往常达的肩头轻轻一拍,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的样子,这也是理所当然,在经历了如此惨烈的激战之后,今天好不容易等到来之不易的太平,换谁都会感到轻松许多。 不过,常达此时却感到有一些为难。 “大人,这个......咱们是不是再等一等?”常达额头的褶子紧紧挤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好像比之前苍老了不少。 “为什么要等?”江辰诧异地问。 “大人,春风楼那种地方只有到了晚上才会开门迎客,而现在离天光大亮也才不过一个时辰,您看是不是再等等?” 常达说的挺委婉,料想这位江大人肯定没逛过青楼,看他这张脸还这么年轻,必定在这风花雪月的事情上显得稚嫩。 想到这里,常达心中不禁升起一些优越感,别看江大人带兵作战神乎其神,令人感到高深莫测,可毕竟人嘛总是会有不足之处,他在寻欢作乐这些方面,肯定不能跟咱老常相比。 “噢,你提醒的是,我有点着急了。”江辰恍然大悟地说道。 既然暂时不能去春风楼,那么江辰就让常达带着他去品尝一下本地早点,顺便也了解一下北安的风土人情。 常达表现得非常热情,这北安城毕竟是他的地盘,所以他也极为热情地跟江辰介绍城中的各种情况,无论是美食、景色还是民俗,桩桩件件如数家珍。 少顷,两人来到一座看起来不算很大的茶楼,那店家一瞧见常达这张脸,便二话不说将大大小小的茶点悉数端上了桌。 常达微微笑道:“大人见笑,咱们北安是座边陲小城,因此比不得京师的繁华,不知道大人能不能吃的惯。” “不过桌上这些,都是北安地地道道的美食,要换在京师还尝不到呢!” 江辰点点头,拿起筷子随意品尝起来。 这些点心被半只手掌大小的碟子装着,种类很多,每份的量虽然不大,但是这样可以让你品尝到尽可能多的口味。 “不错,老常你平时一顿吃这么多?” 常达赶忙解释道:“不,不是,我平时出来吃早点,都要带着几十个弟兄,只是今天陪着大人来,才不让他们跟着。那帮粗人太过于聒噪,我担心他们打搅了大人的雅兴。” 正说话间,一名手下急匆匆跑上二楼,手里还拿着一封书信,看起来十分重要的样子。 常达瞪了他一眼,说:“有什么事喘匀了再说话,慌慌张张的样子,在江大人面前给我丢人!” 这手下脸色一青,赶忙躬身低头,显得非常惭愧。 “这信是南岭山道的营地里找到的?”江辰停下手中的筷子问道。 “回大人,确实如此。这是北燕人刻意留下的,似乎应该是专门给大人的。” 江辰微微一笑,他知道这是欧阳冥给他的回信,于是让这名手下赶紧给他打开看看。 当这封信展开之后,里面却并没有任何文字内容,而是在纸上画了欧阳冥战旗的纹样,也就是三只火翼围成的烈阳图案。 常达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问江辰说:“这北燕的镇国武军候,留下这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辰笑道:“他是想说,他早晚都会回来的。” 他乡逢故人 常达一听,当即嗤之以鼻道:“被咱们堵在南岭山道束手无策,损兵折将,我看他这个什么镇国武军候也不过如此而已!” “如今他即没能攻占北安城,又恐怕连辽城都朝不保夕,他还有什么资格说这种大话,真是不自量力。” 虽然欧阳冥的名号在北燕可谓是家喻户晓,身份地位也非同一般,可他这次的确在南岭山道栽了跟头,因此就连常达都对他颇为不屑。 江辰浅笑着将这封信收了起来,看上去还挺郑重其事,这引起常达的不解。 “江大人,你这是......” “没什么,这应该是欧阳冥亲笔所画,留着它说不定会有用处。” 江辰将信收好后,又接着说道:“欧阳冥之所以送来这幅战旗图案,其实就是想告诉我,他虽然没有亲自来到北安城下,却预示着他的战旗会有朝一日插上北安城的城头。” “这也不过是对我留给他那封信的回应,没什么大不了的。” 常达点点头,“哼,谅他也不敢怎么样!” 欧阳冥的事暂且不管,江辰在常达的陪同下细细品尝了北安城的美味,在经历一番生死相拼的血战过后,能够有机会坐下来享受平静的时光,不得不说是一大人生幸事。 “江大人,这些本地菜肴可还算合胃口?” 常达深怕招呼不周,频频询问江辰是否对他的款待感到满意。 江辰点着头回道:“虽然不及王都的美食那般精雕细琢,包罗万象,但也别具一格,还挺合我胃口的。” “其实我对吃这方面没有什么要求,我曾经去过荒无人烟的沙漠,也到过瘴气丛生的深谷,至于如北境这般冰天雪地的地方更是待过不短的时间。” “每次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中,我都能够找到可以吃的东西,用来维持自己充沛的体力,从而在危险的处境中顺利脱险。” “因此我对食物一向以能够维持生存的最低标准来要求,你准备的这些食物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珍羞美味了。” 常达一脸愕然地看着江辰,半晌儿说不出话来。 听说这位江大人之前生活在南疆的群山沟壑之中,终日苦读在书房,并没有什么丰富的阅历,也没有到过大乾的诸多州郡游历。 但在跟他接触之后才发现,要是没有远超出常人的人生阅历,又怎么能懂得这么多鞭辟入里的大道理? 更难以想象,在到过那么多不适合人生存的地方,他竟然都能安然无恙。 常达发自内心由衷地说道:“江大人,你真是高深莫测,让人实在捉摸不透啊。” 江辰微微笑道:“那就不要琢磨了,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连我自己都很难准确说清楚。” “是是是,高人自然理当如此。”常达十分谄媚地陪笑着,其实他也不关心江辰的底细,只要这位尊神一般的人物能待在北安城,那么他就能高枕无忧了。 试想一下这次若是没有江辰,他常达要怎么守住北安? 没有江辰坐镇指挥,南岭山道早就被北燕大军轻松突破,到时候等到敌人兵临城下的那一刻,他常达才会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居然被五万敌军主力给团团包围了。 他该怎么办? 选择投降北燕保全自己,背负叛国逆贼的骂名,同时将自己的家眷亲朋全部出卖? 亦或者是拒城坚守,却被一心想要求一条生路的手下杀死,将自己的头颅献给北燕人? 无论是做出怎样的选择,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差别,就像死得不明不白的老友娄成一样,最终只不过是个无关痛痒的小角色罢了。 光是在脑海中这么试想一下,就吓得常达浑身冒出冷汗,由此心中对江辰更多添几分敬重!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江辰正准备离开这里,却在这个时候眼角余光瞥见楼下一个熟悉的背影,正从街角的另一边匆匆经过。 这个人看似只是个普通行人,但通过他走路的姿态和狡黠的行色不难看出,他可没有那么简单。 江辰的目光锁定这个男人,表情开始浮现微微的错愕。 “李元培?” 常达问道:“江大人,你认识这个人?” 虽然还只是看到一些侧脸,但江辰是不会认错的,这个背影的主人就是跟他自小一起长大的童年玩伴李元培。 话说当初在龙江时,李元培迫于赵司隶的胁迫,故意将江辰诱入关着吴玥的小屋之中,那屋子事先布置好了陷阱,只为逼江辰说出吴青山的下落。 索性江辰水性极好,在小屋整个被拖入水中后,他及时救出吴玥顺着江流成功脱险,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李元培。 原本江辰以为赵司隶死后,李元培也不可能继续受他胁迫,应该已经回山关镇接着过平静的生活,可没想到李元培竟然会出现在北安城。 不知道在李元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出现在这里江辰就不能坐视不理,犹记得李老汉在他离开山关镇时,就恳求他把李元培给找回来。 李元培是他们老李家一脉单传,现在老人家肯定日日夜夜盼着儿子能早日活着回去,想到这一层关系,江辰决定跟上去看个究竟。 从李元培的表现来看,他似乎是在做一件不太愿意被人注意到的事情,虽说江辰大可以直接走上去,跟李元培当面问个清楚, 可他最终并没有那么草率行事,而是准备悄悄跟在李元培的后面,先搞清楚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再说。 常达不明所以地跟在江辰后面,他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大声说话,三个人就这么分前后一个跟着一个,直到李元培的身影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 “这是劈柴巷子?”常达喃喃说道。 江辰问他:“这条巷子有什么名堂吗?” “江大人有所不知,这巷子里藏着某个不太安分的地下组织的据点,此前我也曾派人暗中盯过梢,常有些奇怪的人在这里进进出出。” 夜访春风楼 常达的回答让江辰大感兴趣,此时李元培走到某个宅子的后门处,一边左顾右盼着等待着什么。 趁此间隙,江辰询问常达关于这条巷子里的某个组织的详情。 没想到常达回答说:“是一个名叫玄炎府的叛乱组织,他们跟北境的沈家关系密切,但坊间另有消息说他们背后真正的主子应该是北燕人。” “没想到你平时稀里糊涂的,对这件事情倒是知道的相当清楚。可我且问你,既然明知道玄炎府是反叛朝廷的乱党,你为什么对他们不采取行动?” 常达有些为难地说:“江大人,你别开玩笑了,玄炎府背后有沈家暗中支持,我哪里敢轻举妄动?倘若坊间的传闻是真的话,我就更不敢招惹他们了。” “我也不过就是个守城的将领,但求无过不求有功,我要是自不量力去清剿玄炎府,到最后准没有好下场。所以我能做的就只是暗中掌握他们的行踪举止,以防一旦发生些什么状况,我也不至于被搞得措手不及。” 常达这番话不免令人感到失望,如今朝廷中不乏这样明哲保身的人,可从常达的角度来说,这样做也绝对不可谓不是明智之举。 连朝廷都拿北境沈家没什么办法,他区区一个守将又能怎么样? 只要在自己的治下别处岔子,就算知道玄炎府在城中秘密进行着什么,那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朝廷官员们都是抱着这种心态的话,这个国家自上而下理所当然会破绽百出。 江辰也不评价常达这样做是对是错,而是接着问道:“这个据点有多少玄炎府的人手?” “据最近一次观察,至少应该也有三十多号人。” “他们在你眼皮子底下尽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你看了也心烦吧?” 常达点头称是,谁不希望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贼匪能够从城里消失,但这些人就犹如顽固的皮癣,不是说清除就能够除掉的。 这时,那座宅子的后门开了,李元培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从他的神情和动作来看,显然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来,这就让江辰心中产生了一个怀疑,难道李元培加入了玄炎府? 这小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亲眼目睹整个过程的江辰,心里开始有一些复杂起来,如果不是李元培的关系,他可能现在就会马上着手对付玄炎府,将这股势力从北安城内彻底清除掉。 但有李元培在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元培毕竟是跟自己一样来自关山镇,而且他本性也不算坏,还时不时照顾过当时还只会死读书的江辰,让原本艰难的生活得到了些许改善。 所以江辰从内心深处是希望帮李元培一把的,他想救这小子离开这种是非之地,免得他深陷泥藻而不能自拔。 “江大人,你是不是想要......” “当然,玄炎府很危险,正如你所说要是他们跟北燕人有所勾结,那就更不能容许他们肆意妄为了,只是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常达问江辰说:“大人,你有什么计划就尽管吩咐,只要有你在这里,咱老常也不怕跟沈家撕破脸。” “帮我找人盯着刚才那个男的,我需要知道他在北安城的一举一动,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住在什么地方,这一切都需要如实告知我。” “是,大人!” 现在的问题不光只是李元培,而是整个玄炎府,他们看上去好像在城中密谋着什么,江辰隐隐觉得他们的目的或许跟他不谋而合。 这一天很快迎来了夜幕降临,江辰让常达带着他来到城中的风雅之所——春风楼。 进门之后,眼前便是一派花红柳绿,活色生香的景象,这让江辰瞬间想起了远在王都金阳城的醉生楼,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化名为青楼女子莺莺的沈雪莺。 谁知这个冷面美人背后的真实身份,却是夜刑司的人。 江辰由此想到,或许很多身份神秘的女子,都喜欢在烟花柳巷之地隐藏自己的真面目,沈雪莺是如此,那么今天他来见的这位花魁美人,说不准也是如此。 春风楼的老妈子一见常达这张满是褶子的老脸,马上无比殷勤的迎了上来,嘴里还絮絮叨叨地嘘寒问暖起来,两个人看上去倒像是两口子。 江辰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等常达和老妈子咋呼完之后,才开口询问起了花魁的事情。 “你们家花魁今天见客吗?” 江辰随口这么一句寻常的询问,却让老妈子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之色。 “呦,这位公子长得倒是俊俏,但你这样问话却是有些招人发笑了,你是第一次来吧?” 老妈子肥硕的手掌试图往江辰胸口轻抚过来,却被后者机敏地后撤一步,毫无悬念了落了空。 “这位公子是......”老妈子先是愣了愣,随口将困惑地目光投向跟江辰一道来的常达身上。 “这位是贵客,你只管好好招待就是了,如果惹江公子不开心的话,我可是会很难办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由于事先江辰交代过,不要随便透露他的身份,所以常达也并不向老妈子明说实情,而是暗示她这位公子的身份非同一般,无必要好好伺候着才行。 这老妈子自然是个人精,从常达对江辰的态度和神色就能揣摩出个大概来,于是她该忙收敛了一些有些过于放肆的做派,并开始认真解释起来有关刚才江辰的那个问题。 “江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花魁水瑶姬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出来面见客人的,按照春风楼一贯的习惯,今日到场的众多贵客中,谁出价最高者,便能得到跟水瑶姬独处的机会。” “当然,我也要在这里提醒一下公子,水瑶姬只会陪客人赏风月,弹琴曲,至于其他的事情她一概不奉陪,如果有客人胆敢有所过界的话,下场可是会很惨的。” 老妈子说完这番话,便转头去忙活起来了,这春风楼的生意果真是人满为患,热闹非凡。 夺魁 常达熟门熟路地推开碍事的人,为江辰在拥挤的人群中开辟出了一条通道。 有人被推开后心生不悦,但扭头一看竟是本城将军常达,于是就立刻乖乖认怂,谅谁也不敢跟这位身板壮实,气场十足的将军叫板。 北安城的守将实质上就是本城的一城之主,在大乾这样的情况十分常见,守将往往就是本城的实际治理者,不光要负责军事方面的事务,也总揽全城各方面的施政和治理。 常达也是春风楼的常客,因此周围的宾客见到他并不会感到奇怪,也不会因此觉得不自在,毕竟他们都很清楚,常达也跟他们一样是食色君子。 实际上,这一点还让他们这些普通人颇为自豪,常与人说“你们看看,连常将军都对春风楼流连忘返,更何况是咱们呢!”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能落座的位置,常达连忙弯腰掸了掸椅子,并给江辰斟满了酒杯。 他十分老道地介绍说:“江大人不要奇怪,这是春风楼每晚都会上演的景象,这些人咋咋呼呼地挤在这儿,只为参加接下来马上进行的夺魁仪式。” “夺魁仪式?” “不错,就像刚才那老妈子所说,大家要互相竞价,跟水瑶姬姑娘谈风弄月的机会就由价高者得。” 江辰瞥了常达一眼,直言不讳地问:“说吧,你都找过水瑶姬几次了?” 常达忙回答说:“总共就三回,等到第三回的时候,那不是发生了之前跟大人说过的那桩事吗?之后我就再也不敢来造次,正所谓事不过三,我也只能死心了。” “于是你就改变目标,找上了玉翠?”江辰一副真有你的表情,拍了拍常达的肩膀。 “玉翠也挺好,这娘们至少没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女人嘛,喜欢点金银玉器,胭脂水粉咱老常也给得起。” 正说话间,那老妈子手摇纸扇步履轻松的登上台前,当众宣布今天的夺魁仪式立即开始,她笑起来左右面颊两层横肉,也跟着笑声的律动上下翻飞起来。 这可是春风楼每晚的保留节目,也是她们能日进斗金的保障,也难怪老妈子会笑得这么开心。 “肥婆,你替我去转告水瑶姬姑娘,我郑老三早写好了休书一封,只要姑娘肯跟我共度余生,我这就把家里那结发妻子给休了!” 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说起话来有些公鸭嗓的矮个子男人扯着嗓门喊道。 他话音刚落,又立即站起一人来,对老妈子喊道:“去告诉水瑶姬姑娘,她今天若是不肯见我一面,那我就马上去跳河自尽,她从今往后都没机会见到我了!” 这人是个文弱书生的打扮,说完之后还自我感动地嗷啕大哭起来。 旁人说这书生谢承安家徒四壁,寒窗苦读七八年也没读出个功名来,某天无意中见到水瑶姬的芳容后就身陷其中,不能自拔。 不过这穷书生身上一个子都没有,想要见水瑶姬简直痴心妄想,于是他就耍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无赖伎俩,熟悉这里的人都知道,谢承安扬言要自杀都快一个多月了。 有人就不怀好意地打趣道:“谢承安,你上个月就说要自杀,你怎么还没死啊?” “你要是家里缺根上吊的绳子,那我可以借给你啊。” 正哭到伤心处的谢承安,立刻变了个脸色怒斥道:“滚滚滚,我是读圣贤书的圣人子弟,不与你这等粗鄙之人呈口舌之争!” 江辰要不是亲眼目睹眼前这场闹剧,还真想象不到竟会是这样一番光景。 他扭脸问常达说:“这些人病的不轻啊,他们每天都这样?” “嗯,差不多吧,主要还是水瑶姬的魅力实在太大,但凡是个男人都招架不住,我想若是大人你见了水瑶姬的真面目,也肯定会为她的美貌所倾倒。” 话是如此,不过这夺魁的激烈程度可远超江辰的想象。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能有机会见到水瑶姬?”江辰冲常达挑了挑眉,这意思不言自明。 常达甘笑着说:“大人若真有心,那我老常当然是全力支持,全力支持......” 这才没过多久,就有人把独享水瑶姬一晚的价码出到了一千五百两,当真是豪掷千金,只为博红颜一笑。 那老妈子笑得更加开心了,这银子可真是不赚白不赚,有这么多公子哥为了水瑶姬倾尽其财,她几乎能想象到自己下半辈子躺在银子堆里胡吃海喝的美好画面了。 常达见江辰都已经开了口,于是也想好好表现一下,他举手高喊道:“两千两!” 这一下足足把价码提高了五百两之多,众人齐刷刷看向神气十足的常达,然后纷纷发出赞叹。 江辰皱了皱眉头,心说这家伙平时到底贪墨了多少朝廷的银子,居然出手这么阔绰,不过转念一想如今最要紧的事是见到水瑶姬,所以这点破事也就懒得追究了。 何况他也不算是真正的朝廷官员,没必要闲着去管这破事。 老妈子笑上眉梢,在她眼里常达可是一只肥的流油的鸭子,只可惜过去那一阵肥鸭子都没来她这里撒钱,今天一出手如此不同凡响,怎能不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周围的人对常达这次出手,都感到有些诧异,因为他们都清楚常达将玉翠从春风楼赎出去才没多久,这会儿理应跟美人儿正你侬我侬,共赴云雨呢。 怎么才几天功夫,又回过头来跟他们争水瑶姬,这当官儿的可真不是好东西。 不少人露出不满之色,但常达却习以为常,他认为自己是这北安城的主人,当然就该有如此豪迈的气度和实力。 按照以往的经验,两千两银子已经是其他人望尘莫及的数字,今晚水瑶姬必然将归江辰所有。 可万没想到的是,正想在江辰面前吹嘘一下自己的常达,却听见隔壁桌有人站起身,报出了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数字。 “我出五千两!” 发财黄真的发财了 听到这个数字,江辰只是眉头微微一皱。 但常达却是整张脸都刷一下变得铁青,这无异于当着众人的面被人猛抽了一记耳光。 耳光响亮的连全城的人都能听到。 他急忙循着说话声看过去,发现给出这个惊人价码的男人,竟是一张此前完全没有见过的脸孔。 “五千两!足足五千两,真的有人给出这样的价码吗?” 现场出现片刻沉默后,终于开始沸腾起来。 迄今为止还从未有人出价超过两千五百两银子,而这个看上去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却将这个价码足足提高了一倍。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人居然还是北安城一个毫不起眼的杂役,常年以帮那些有钱人家跑腿打杂为生,彻彻底底是个生活在最底层的无名小卒而已。 甚至很多人连他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只有个别几个人家里曾雇他干过活儿,所以知道管他叫“发财黄”。 之所以这么叫他,无疑是一种赤裸裸的讽刺,嘲笑他这种低贱出身的人一辈子都发不了财,至于他本人的真名就不为人知了。 恐怕连发财黄自己也快记不得自己的本名叫什么,他倒很乐意别人叫他发财黄,就好像听上去是个什么彩头似的。 眼下就是这么一个连最基本的尊严都没有的人,却一开口喊出了五千两的价码,这着实让人为之一惊,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尽的讥笑声。 “发财黄,你发什么神经,这春风楼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一名城中富户首先站出来嘲讽发财黄,他毫不掩饰厌恶的神色,对这样一个下等人也敢跟他到同个地方享乐感到十分不爽。 很快又有人站出来辱骂道:“你这该死的猪狗,你家房顶都快塌了,竟敢在这里大言不惭地喊出五千两,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今天在场的每个人,谁家不能随时拿出来几千两银子把你砸死?你胆敢当众羞辱我们,快给老子滚出去!” 常达心下稍定,看来他的面子丢不了,是这泼皮无赖在故意找茬,他就说这城里怎么有人能随随便便拿出五千两来博美人欢心。 要知道这夺魁之后,也无非是能跟水瑶姬同处一室,两个人聊聊天,喝几杯,有点文墨底子的人还能玩些琴棋书画之类的风雅之事。 除此之外,就无其他了。 虽然在场都是些食色之徒,但他们心里又哪里会没杆秤掂量掂量,花五千两亏他想的出来,又不是让水瑶姬跟自己共度春宵。 如果是后者的话,常达可以保证在场会有很多人,都愿意花费上万两银子,来一偿夙愿。 场面开始免得吵闹且混乱起来,江辰没有兴趣参与这些无聊的争吵,但他觉得这个发财黄身上有些问题,不像是他们所说的那么简单。 “这人衣着穿戴并不寒酸,他说话时也显得很有底气,或许事情还真不一定是大家所认为的那样。” 听江辰这么说,常达开始摇起了头。 “不会的,这混蛋玩意儿我之前压根不认识他,他就是在故弄玄虚,回头看我怎么把他收拾的哭爹喊娘!” 对于常达而言,这样一个生活在底层犹如蝼蚁一般的小人物,他当然是不会认识的,所以他一开始也有被唬到。 但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这种人就是成心找抽,就算常达不出手也自然会有人教训他。 “五千两银票就在这里,你们给我好好看看,我到底有没有信口雌黄!” 发财黄在人群中大喊一声,粗糙的嗓门直接压过了众多指责调笑他的达官贵人,当他伸手真的从衣袖里掏出五千两银子时,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他娘的,这还真是五千两!” 有人不信邪地上去查看真伪,发现这张银票没有任何问题。 在场众人发出“噢”的长音,来表示对这件事情的惊诧程度,他们瞧不上发财黄这样的人,换做平时更不会正眼瞧人家一眼。 可今天这个人人鄙弃的小人物,却当着他们的面趾高气扬,还企图用阔绰的大手笔来告诉所有人,他已今时不同往日。 发财黄洋洋得意地笑着,还不自禁地将脖子再往上挺了挺,他这辈子受人尊重的时候并不多,能像今天这样在众人面前大出风头的几乎更是从未有过。 这对于他这样出身的人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件光耀门楣的大事。 常达不忿地自言自语道:“这混蛋是怎么有五千两银子的?该不是对雇佣他的雇主家行窃了?” 很多人都跟常达一样,绝不相信发财黄自己能拿出五千两来,就算把他们家那破烂屋子加上祖坟拿块地都卖了,他也凑不齐五百两。 “老妈子,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可以上楼去找水瑶姬姑娘了?” 发财黄扯着嗓门大喊了一声,这次老妈子的脑子终于从一阵浑沌中回过神来,她现在所考虑的问题,可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更加复杂。 “这发财黄是偷是抢,怎么会有五千两银子的?” “我现在应该让他上楼吗?还是说得想个办法,把这件事情给折过去,万一他要是拿出来的是赃款,那不是摊上事了吗?” 虽说如此,可老妈子毕竟是个见钱眼开的势利小人,没道理看着眼睁睁到手的银票白白飞走,只这一点让她心里七上八下格外难受,似乎怎么选都会令人很不快乐。 不过,老妈子最终还是选择了将发财黄拒之门外。 道理也非常简单,这个发财黄就算今天能拿出五千两,那他明天、后天还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吗? 她们春风楼的生意可是要细水长流的,不能因为发财黄区区一个街头鼠辈,反而得罪那些有钱有势的贵客。 何况,以楼上那些小姐的脾气,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人,她又怎么肯屈尊枉驾呢? “这个......大伙儿都给出出主意,这人到底是哪里来的银票,这来路不明的钱咱可不能要!” 独享花魁 老妈子最终忍住了,没有因为这五千两银票而胡乱做出惹怒其他人的愚蠢决定。 从这一点上来看,她还算聪明。 在被老妈子拒绝之后,发财黄愤愤不平地破口大骂起来,他气不过的是自己明明给出了最高的价格,却压根没有人愿意承认这一点。 现场众人口风一致,都认为发财黄手脚不干净,不知是从谁家偷盗了五千两银子,要将他押送去府衙盘问清楚。 常达这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种时候他就不能置身事外了,毕竟他是在场官面上的代表人物,理所当然要出面进行处理。 这时,江辰忽然叫住了他,“先别抓他,直接把他轰出去就是了,回头我们再去找他。” “江大人,这是要做什么?”常达不太理解江辰的用意。 “这个人突然之间发了一笔横财,又偏偏跑来春风楼大肆炫耀,说不定这背后有什么能让我感兴趣的内情,要是这会儿就直接把他抓走,反而会妨碍我找出真相。” “是,我听大人的。” 常达说着走到被人群围攻的发财黄身前,三言两语就把这个引起公愤的小人物给打发了,这家伙临走时依然喋喋不休着,摆出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他这样的反应跟往常的他截然相反,在这里轰他走的人,以他的身份那可是一个都得罪不起。 发财黄越是反常的举动,就越让江辰觉得可疑,不知道他的陡然暴富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现在碍事的人已经走了,今日夺魁者是这位江公子,赶紧头前带路吧!” 常达来到老妈子跟前,郑重其事地将江辰再次介绍了一遍,并且强调今天要独享花魁水瑶姬的正主是江公子,一个连他常达都要小心侍候的人。 老妈子心里自然有些不太乐意,毕竟常达的出价是两千两,而她可是赶走了出五千两的发财黄,不过她也没敢表现的太明显,毕竟常达是她在北安城最不能得罪的人。 如果惹这位常将军不高兴,那她这春风楼在北安城还能有立足之地吗? 于是老妈子喜笑盈盈地在前面带路,直到将江辰送到水瑶姬的房门外。 “江公子,咱们小姐不太喜欢太多闲杂人等在场,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好好聊着。” 老妈子脚步匆匆地离开时,江辰在想为什么一个老板娘要对手底下的姑娘如此客气,甚至用上了小姐这样尊卑分明的称呼。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正常,水瑶姬是春风楼的摇钱树,那自然得好好伺候着,给她一些特殊的待遇也是应该,毕竟有谁会跟钱过不去? 推门入内,江辰首先看到的是个身着栀子黄浅纹纱裙,一头乌黑长发垂至腰间的倩丽身影。 女子缓缓转身过来,一对细长深邃的眼眸尽显抚媚动人,在和江辰短暂对视之后,她身上那种气若幽兰,灵秀天成的气质令人印象深刻。 江辰微微一笑,说道:“在下江辰,见过水瑶姬姑娘。” “江公子倒是眼生得很,今晚怎么跑到小女子闺房来了?” “听闻姑娘才貌双绝,平生仅见,我自然也希望能够有幸一睹芳容,好在终于得偿所愿。” 水瑶姬衣着单薄,大方地将窈窕身姿尽情展露在江辰面前,就这样的纤纤媚态居然只是陪客人聊天、喝酒,附庸风雅,这不是妥妥的勾人馋虫吗? 江辰心中暗笑,这女人肯定没那么简单。 两人落座之后,水瑶姬为江辰递上一杯清冽甘醇的美酒,随后柔声问道:“不知江公子是希望我如何陪你打发这清冷的夜晚呢?” “我这个人庸俗得很,不想学人家那样叶公好龙,不懂装懂,所以咱们还是谈天说地,聊聊关于姑娘的趣事如何?” 水瑶姬眉头轻蹙,对江辰说:“江公子恐怕要失望了,我只是一个无趣之人,又哪来什么有趣之事?不如江公子跟我聊聊关于你的事,小女子会洗耳恭听。” 于是江辰将不久前发生在南岭山道的战事,跟水瑶姬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他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试探水瑶姬,在谈及有关北燕的事情时她究竟会作何反应。 一开始水瑶姬脸上的确流露出一些不自然的情绪,她肯定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年轻斯文的公子,居然才刚刚指挥四千大乾守军,跟北燕五万虎狼之势打得天翻地覆。 最终被普遍认为战力远不如北燕的大乾镇边军,竟然还真的击退了北燕大军,这些消息实在是过于震撼,水瑶姬这样的弱女子很难不为此感到惊讶连连。 当然,如果这一切并非她故意装出来的话,江辰也算是探得了一些底细。 “感谢大人保护北安城周全,要是这次被北燕大军攻陷城池的话,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听说北燕人非常凶残,所到之处必然烧杀劫掠,无所不用其极!” 水瑶姬脸上尽是心有余悸的惧色,江辰无法判断这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技过于逼真。 不过他也无需着急,既然今天决意要试探人家,他又怎么会全无准备呢? 酒过三巡之后,江辰又回忆起在南岭山道和欧阳冥对视的场景,他确信对方也注意到了他,两个人之间虽然没有发生任何交流,却又像是已经聊过许多。 这并非他第一次见到欧阳冥,在兵部尚书何应钦被杀的那片密林中,两人就曾遭遇过,当时江辰也出手试探了欧阳冥,两个人自此之后就像是被命运牵扯到了一起,俨然有成为一对宿敌的趋势。 “北燕三军最高统帅,七雁争辉,镇国武军候!” “欧阳冥的确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不过这次我赢了,日后我也会继续赢他。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他孤军深入想要袭去北安城,这背后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就算真的让他攻下北安城,朝廷方面也会迅速调集兵马前来围攻,到时候他孤城难守,不见得能讨得了什么便宜,姑娘对此有什么高见?” 江辰忽然话锋一转,犀利的目光又落到水瑶姬身上。 我要的是真相 “江公子,小女子不懂这么深奥的事,既然你口中那位是北燕的大人物,那我更加不可能揣测他的心思了。” “但他这次打了败仗,说不准......他还会卷土重来?” 水瑶姬自觉回的滴水不漏,却不知道她这样作答,反倒让江辰察觉出了端倪。 寻常青楼女子听江辰说这么多关于打打杀杀的事情,心里必定在想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这些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们多半会催促着将这个话题早早结束,然后尽是聊一些家长里短无关痛痒的闲事,然后还不忘向有钱的主倾诉自己身世如何凄惨,好博取同情心。 但水瑶姬不一样,且不说当江辰提到欧阳冥时,她的反应有些异乎寻常外,她也表现的格外关心这些暂时还不为人所熟知的事情。 眼下有关南岭山道的激战,以及北燕大军曾有可能攻下北安城的事还没有散播出去,因此江辰能够通过水瑶姬第一时间的反应做出自己的判断。 水瑶姬的反应已经算是小心翼翼,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可她最终还是表现出了对这件事的关心。 因此她问出欧阳冥是否有可能卷土重来,很像是在试探江辰的口风,这让她看上去对战事有额外的关心和担忧。 江辰喝了杯酒,淡淡地说道:“欧阳冥这个人身份特殊,在北燕地位崇高,相信他这次失败之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他回我的这封信也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说话间江辰把信取出,摊开在水瑶姬面前。 “啊.....这!” 当水瑶姬看到信上那个火羽烈阳的图案,脸上刹那间变得僵硬了不少,显然她认识这是什么东西。 江辰趁机惊疑道:“怎么姑娘也见过欧阳冥的战旗吗?” “不,我不知道什么战旗,只是觉得这纸上的图案看起来听特别的,所以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噢,原来如此。” 江辰放下手中酒杯,这时终于坦露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他提及常达曾经说看见水瑶姬的衣物上也曾出现过这个图案。 “江公子,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怀疑我通敌吗?”水瑶姬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整个人也绷得紧紧的,完全不似先前那么自然。 江辰则始终平静地开口说:“你千万别紧张,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弄清楚欧阳冥为什么要攻打北安城,以及这次北燕兴兵来犯大乾疆土,到底是为了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江辰心中早已将这些事跟沈应龙曾提及的北燕神物联系到了一起。 虽然没有什么直接证据来证明,但江辰隐隐觉得这些事情是可以串联在一起的,而一切的关键所在就是那件开国神物——炎阳火凤。 “江公子,别开玩笑了。我不过是一介女流,怎么可能回答你这些问题,如果你是在故意刁难的话,还请放过小女子。” “请走吧!” 江辰却无动于衷,他继续对水瑶姬说:“我怀疑,或许欧阳冥觊觎北安城是为了找寻什么东西,那东西又在某个人手中。” “为了不暴露自己真实目的,他只能发动战争以掩盖一切,这样推测似乎也非常合理。” 水瑶姬的身形轻轻一晃,下意识地咬紧了下嘴唇,直到这里江辰几乎可以确定,这件事必然跟水瑶姬有切身关联,只是这女人肯定不会马上对他说出真相。 “好了,我看今天咱们就聊到这,可能我的这些话有点吓到姑娘了,但是你不用怕。” “我不是为了来针对你,无论我做出什么事,都是为了停止大乾和北燕之间的战事,避免更多无辜的人死于非命,如果姑娘心中认同我这个想法的话,或许等我下次来的时候,你会告诉我一些关于你的故事。” 当江辰说完这番话之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在这全城男人都梦寐以求的闺房中,只剩清灯烛影,还有水瑶姬那柔弱且颤抖的身躯。 “为什么?” “他是怎么发现的?” 水瑶姬看似在喃喃自语着,“如果他是欧阳冥派来的,那他刚才就应该下手才对,难道是因为他还不能确定?” “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谁知此时在窗外,有个声音回复道:“小姐不用担心,我们现在就去解决他,保证不会让他再威胁到小姐的安全。” 刹那间,有两条拉长的黑影一闪而过,朝着江辰离去的方向展开了追击。 “大人,老常真是不明白,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呢?” 常达原本正左拥右抱,拉着两名俏丽的姑娘陪他饮酒作乐,谁知江辰却出人意料地走下楼,还非拉着他要离开春风楼。 原本常达想着趁此机会,好好让自己放松放松,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江辰花着自己的银子,在楼上跟花魁共度良宵,自己却落得一个空虚寂寞。 但江辰的行为总是令人捉摸不透,这次常达实在是想不明白,人人都想争取的大好机会,江辰却这么轻易就给放弃了。 见水瑶姬一面那可是足足花了两千两呐,这都是他老常的血肉啊! “事情既然查出了眉目,就没必要继续呆着了,相信等到明天,我会让她主动开口的。” “什么?大人,你明天还要来春风楼?那岂不是还得花至少两千两?” 江辰瞥了一眼瞪大眼珠子的常达,漠然说道:“你给不起也没关系,我自会有办法。” “不......不是,谁说我老常给不起,只是大人你这么花银子,的确是有些不太值当啊。” “好了,我亏不了你的,现在赶紧回家去,免得跟着我惹上麻烦。” 常达也不明白江辰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以江辰那强悍的身手,自然也不需要什么人来保护,于是常达只能满腹狐疑地先走一步。 这下终于只剩下江辰一个人,他优哉游哉地走街串巷,心里盘算着自己应该去往什么地方,才能让人家更方便最自己下手。 容忍的限度 后面那两条鬼祟的人影,从春风楼出来便一直尾随着江辰,但似乎碍于常达的关系,他们并没有贸然出手。 江辰这时走到一座石墙上,停下了脚步。 “这里四下无人,两位要出手的话现在正是时候。”他背对来时的方向,还好意提醒了对方。 “你早就发现我们了?”其中一条人影从江辰的后方闪出,一只镌刻着火焰纹样的面具把他整张脸罩住,让人完全无法看清他的面目长相。 江辰并没有回过身去,而是从容地回答说:“这并不难。” “听说但凡在水瑶姬面前举止轻浮,出言冒犯的人第二天都会遭人报复,这还没到第二天你们就盯上我了,看来我刚才做的真是很过分?” “你知道最好,接下来我们会让你明白,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江辰沉声道:“另外那位朋友,你就别费劲想从另一侧绕过来了,你们两个就直接一起上,我可是急着回家睡觉的。” 从江辰身上表现出来的傲慢与不屑,让这两个头戴面具的神秘人相当恼火。 当他们一起出手时,两条人影几乎同时掠近江辰面前,动作协调一致,配合紧密且带来巨大的威胁,相信他们一起行动的时间很长,所以才能培养出这种程度的默契。 江辰这边迎着来势汹汹的对手,并没有丝毫慌乱,他的嘴角甚至微微上扬,预示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铛!铛铛~” 其中一名对手的衣袖中,瞬间击出三枚袖箭,他的动作非常隐蔽,出手也只在两人迫近时的瞬息之间,可以说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 不过江辰却在如此近距离之下,侧身避开了袖箭的攻击,那三枚袖箭接连打在石桥扶栏之上,发出清亮的撞击声。 从对手一上来就使用袖箭这种极具危险的暗器,就足以说明他们这次跟对付常达他们的目的是截然不同的,如果说教训常达是为了发出警告,让其行为能够收敛的话,那么他们对江辰则是要下死手。 “呼呼~” 刚避开暗器攻击,江辰耳边急风呼啸。 对手轻舒猿臂,化掌为拳袭向他胸前要害处,这一上来招招致命,换做别人指定是招架不住,但对江辰而言那就另当别论了。 只见他抬手下压,先将来者的拳势化解,同时又一个闪身虚晃,在轻描淡写之间轻松破掉对手的攻势,紧接着立即反守为攻,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江辰的动作如流水一般利落丝滑,就好像同样的场景他早已演练过上百次,每一个反应和力道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只这一回合的交锋就尽显出超凡的实力。 对方被江辰凌厉的反击逼退,若不是及时回撤,此时必定难以全身而退,实际上江辰这一记鞭腿早已蓄势待发,对手应该庆幸自己没有硬抗这一击。 两人的攻势在瞬间土崩瓦解,江辰傲然屹立在石桥之上,身上的气场势如猛虎,令人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两个就是暗中保护水瑶姬的人,有没有兴趣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头戴面具的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这种时候他们也早该料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分明是在诱使他们现身,才故意出现在水瑶姬面前大肆谈论有关北燕的事。 人家既然敢这样做,就说明根本不担心自身的安全会受到威胁,这份从容与自信,跟他此时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是相吻合的。 其中一个对手站出来,说道:“我们小姐的事与你无关,你若是不想招惹杀身之祸,就最好离远一点,否则我们必要让你追悔莫及!” 江辰无奈地叹道:“原本希望跟你们坐下来好好谈,看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现在我希望你们赶紧走,我会再去找水瑶姬问个清楚。” “那位姑娘看起来比较通情达理些,跟你们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江辰准备放过这两人,可他们却记得自己是来对付江辰的,现在被几句话就打发走,那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两人二话不说再度联手发起攻击,这次他们对江辰的身手有了一定的了解,就不敢再有所托大,出手时更加谨慎,但同时也带着满腔的愤怒。 三条人影在这座不大的石桥上闪转腾跃,看似打得有来有回不相伯仲,但实则江辰牢牢占据着压倒性优势,面对两人应接不暇的攻势,他都能稳稳招架,完全游刃有余。 几轮猛攻之后,对方的气力开始有所不济,江辰却神情悠然,好像只是刚刚热身而已。 巨大的实力差距让两人心中大骇,他们虽然通过先前的对招,了解到面前这人并不好惹,却想着以两人联手强攻来一鼓作气抢占上风。 谁知江辰的实力根本深不可测,这样继续战斗下去,也看不到任何得手的机会。 江辰在这时不妨坦率说道:“如果我不是想查明真相,刚才有至少二十次机会把你们干掉,之所以没那么做,你们得去感谢水瑶姬姑娘。” “现在你们可以走了,顺便回去转告水瑶姬,我江辰一定要查出她和北燕之间的关系,以及欧阳冥想要攻取北安城的真实目的。” “这关系到北燕和大乾两国之间,究竟能不能罢兵言和,更是直接关系到几十万无辜百姓的生死存亡!” 说完这番话之后,江辰的脸上首次浮现怒容,这也是在警告两人,不要再做出无谓的举动,他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要不是今晚水瑶姬的表现,让江辰看出这姑娘也不是那么顽固不化,只想一条道走到黑,这让他相信自己是可以从水瑶姬口中问出真相的。 也正因如此,他才没有对眼前这两人下死手,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改变主意。 在深刻了解到江辰的意图和想法后,戴面具的两人默然无语,他们明白就算再死撑下去也不可能对江辰造成威胁,于是这才默默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美人相邀 转过天来,江辰伸着懒腰从房间里走出,难得生活又趋于平静,他反倒有些觉得不太习惯。 这人一旦清闲下来,就容易想很多不太会去想的那些人和事,他现在就很想念远在王都金阳的吴玥,也不知道这丫头现在过得怎样。 前线战事波云诡谲,凶险万分,她肯定非常担心自己的安危。 想到这里,江辰决定去给吴玥写一封书信,一来报个平安好让她安心,二来也好倾诉一些离别之苦,若不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横架阻碍,两人本该早已成婚。 虽然江辰也不是一个习惯过太平日子的人,可一想到自己和吴玥两人过上终日太平无事,浓情蜜意的小日子,那也不由得心驰神往,祈盼能够早点实现这样的美好生活。 就当江辰提笔写完这封信,窗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一听这步音就知道是常达来了。 江辰将书信封好,交到一脸焦急的常达手中,说:“帮我寄去金阳城。” “噢,是!” 常达收下书信,紧接着说道:“大人,我来是有事想说。” “我看出来了,要不是大事你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忙慌的,坐下说吧。” 常达一屁股坐下没多久,又猛地站起身,说:“大人,说起来这事真有点邪了门,跟咱们一道从南岭山道撤回来的镇边军兄弟,一共有两千三百一十三人。” “至于那些牺牲在南岭山道的兄弟们,我也按照大人吩咐给他们登记造册,日后向朝廷禀明实情,为兄弟们的家眷争取更多抚恤金。” “可是......发生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原本应该已经死在山道之战的七个人,昨夜他们竟不知从何处回来了。” 江辰神色微微一变,扭脸看向常达细问道:“什么叫回来了?说清楚点,这七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达连忙补充说:“大人,昨夜守城的护卫禀报,有七个人出示了镇边军腰牌,让他们打开城门放心,进过比对他们就是死在南岭山道中的其中七个人。” “会有这种事,你有查过他们的底细吗?说不准是有人想要借尸还魂,不可不防!” “查过了,这七个人进城之后便不知去向,我已经派人全城搜捕,但暂时还没有什么结果,我想这件事诡谲离奇就想着应该尽快禀报大人。” 江辰沉吟片刻后,对常达说:“这事的确值得注意,尤其要小心有敌人混入城内,你加紧追捕一定要把这七个人找出来。” “是,大人!” 常达正要离开,这时有下人进来禀报,刚才春风楼派人来说是给江大人送信,而这封信还是春风楼花魁水瑶姬的亲笔。 “水瑶姬?她给大人写了信?” 常达瞪大眼睛,这一刻不知道作何感想,他昨天还在纳闷为什么江辰明明有机会跟这位花魁美人共度良宵,却在进去了不到一个时辰后便撒手离去。 整个北安城有哪个男人不想跟水瑶姬独处,为此争个头破血流,不惜散尽家财的大有人在,那毕竟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美好愿望。 可江辰却好像完全不当一回事,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他昨晚的行径,相信会有很多人为此嫉恨到牙根痒痒。 现在意外听到水瑶姬竟给江辰写了亲笔信,常达这脑袋瓜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也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竟熟络起来了。 “大人......”常达刚想说点什么,却被江辰直接打断了。 “不用说了,抓紧把刚才那件事给办了,如果真有敌人混进城,那你的麻烦可不会小。” 经江辰的提醒,常达顿时感到一阵后怕,眼下这的确是头等大事,他治下的北安城可不能出乱子,否则他身份守将必然难辞其咎。 想到这一处,常达也就不在关心水瑶姬和江辰之间的那档子事了。 “请江公子往入云观飞阁亭一叙。” 书信上短短几个字,并没有透露太多信息,但至少证明了一点,那就是水瑶姬想要跟江辰继续昨夜的话题。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那么两人之间便没有任何再见面的必要了,由于江辰咄咄逼人的试探再加上那两个戴面具男人的失手,水瑶姬被迫只能向江辰做出妥协。 这也完全实在江辰的意料之中,他昨天放过那两个意图刺杀自己的人,也正是为了给水瑶姬向自己袒露一切留点余地。 接到这封信,江辰难掩兴奋,他心中那些疑问终于有机会找到答案,他怕夜长梦多当即动身赶往入云观,那是城中一座并不起眼的道观,距离他的住处也并不是很远。 水瑶姬为什么要特意选在入云观见面,江辰并没有太多考虑,反正无论是哪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如果水瑶姬还打算跟她那两个同伙使诈的话,江辰只需见招拆招,他们得逞的机会实在太小。 跨步迈进观中,江辰径直往后院内一座白色亭子走去,没想到水瑶姬早早就在那里等待,今天的她换了一身天青色月华裙,更显清新典雅。 “江公子,请坐。” 水瑶姬略显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浅笑,今天在她眉宇间似乎透着些许悲凉之感,不过这抹忧伤的气质使得她更加美丽动人。 “想通了?”江辰开门见山,对这位令全城男人都为之倾倒的美女,他总是表现的不近人情。 “江公子先喝了我这杯薄酒,再慢慢聊也不迟。” 亭内石桌上,摆放着煮酒的各种器皿工具,说明这酒是水瑶姬亲手煮出来的,除了嗅起来有一股淡而不寡的芳香外,似乎还有些别样的滋味。 江辰拿起酒杯凑到鼻尖闻了闻,随即笑道:“好酒。” “姑娘煮得一手好酒,只是不知道这酒我该不该喝呢?” 水瑶姬面色一沉,淡淡说道:“小女子一点心意,江公子何出此言?” “诚然这是一杯难得的好酒,想必也花费了你不少功夫,可这酒里掺着致命的毒药,我想喝而不敢喝,这该如何是好?” 误会和杀机 水瑶姬一双正在舀酒的手顿时停滞,脸上的神色也愈发显得紧张。 江辰摇晃着酒杯,有些贪婪地嗅着酒液中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勾魂酒香,可要他喝下去那是万万不能的。 “江公子,你在跟小女子开玩笑吗?我这酒是刚煮好的,里面怎么可能会掺了毒?” “有没有毒那不是很简单,请姑娘先喝了这杯,那我保证接下来不论你有多少酒,我就照喝不误。” 江辰脸上挂着淡然的笑意,将酒杯递回到水瑶姬面前。 “嗯?” “这很为难你吗?”江辰明知故问。 水瑶姬的表情反应只是刹那间流露出异样,却还是被江辰毫无疑问的捕捉到,正是这一个迟滞的反应,足以让江辰看穿这女人心中隐藏着的一切。 “你......你为什么连这也能知道?”水瑶姬直白坦诚了在酒中下毒的事,因为她知道根本就瞒不过去。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江辰正是酿造出天下名酒江月白的品酒大家,在酒里下毒这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手段,又怎么会瞒过他的眼睛? 更何况,江辰在制毒、解毒方面也是不折不扣的行家,因此水瑶姬做这种事无异于在班门弄斧,正中下怀。 “姑娘,你的手段太过于拙劣了,我想看不出来都很难。” 江辰的直言不讳更是击穿了水瑶姬的心理防线,谁知她在这个时候,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被你看穿那又怎样,你为什么要来找上我?又为什么要下死手,将他们两人投尸河中?” 水瑶姬指着江辰大声质问,可她问出的第二个问题,却让江辰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姑娘,你太激动了,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 江辰放下酒杯,想到或许是他过于咄咄逼人,让人家的情绪彻底奔溃了,于是他还出于好意地后撤了几步,指望这样能让水瑶姬感觉放松一些。 “我可以保证没有做过什么杀人灭口的事,也更不知道你所提到的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死的,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水瑶姬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柄短刀,想要趁江辰不注意斜刺过来,但她毕竟只是个弱女子,这一刀绵软无力不说,也根本就没有对准角度。 刀很快就被江辰反手夺下,他再次强调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无意杀人,也没有必要这么做。如果真是我干的,现在还有必要费劲跟你解释吗?” 水瑶姬听了江辰的话,整个人慢慢冷静下来,更主要的原因则是她被江辰像铁索一样的双手牢牢制住,这才能安静地去做出合乎情理的判断。 正如江辰所说的那样,他压根就没有必要去跟水瑶姬解释什么,现在之所以还能够如此有耐心,只能说明其中可能存在误解。 “现在我把你放开,你最好能好好听我说话,要不然的话我也只能先把你绑起来了。” 随后,江辰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他完全可以用人格保证,自己并没有杀害水瑶姬的同伴,也没有什么动机要这样做。 “可他们昨晚死了,而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是准备去对付你的。” “有人混入了北安城,或许是来找你的。”江辰回忆起常达告诉他的那条消息,现在两者联系起来的话,似乎就能说得通了。 “姑娘,现在连暗中保护你的人都死了,这足以说明你的处境非常危险,因此更应该相信我。” 就在江辰话音刚落之时,只闻墙头传来几声锐利的风声,显然是唯有弩机这样的杀人利器才能够发出来的动静。 江辰闻声至而身先动,一把将水瑶姬扑倒在地,及时化解了这凶险无比的偷袭。 这一击落空,接二连三的利箭接踵而至,江辰连拉带拽把水瑶姬一次次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两人好不容易藏身在一块假山石背后。 “现在你该明白,这些事情跟我无关了吧?杀你同伴的是这伙人,想要找你的也肯定是他们。” 江辰的话在此情此景之下,顿时变得更加有说服力。 渐渐地,耳边的弓弩声开始平息下来,最终落于寂静,江辰试着探出脑袋查看四周环境,弥漫在空气中的肃杀之气却并没有消散的迹象。 对方来势汹汹,肯定不达目的不会罢休,江辰一手挽住水瑶姬柳条一般的腰肢,一手以短刀护在两人身前。 当江辰的手触碰到自己的细腰时,水瑶姬像是浑身被闪电劈中了一般,变得僵硬而羞怯。 但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江辰这样做,是在救她的命,以这个男人超强的身手,独自一人从现场脱身那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准备好,我们得先从这道观杀出去。” 江辰低沉的声音在水瑶姬耳边响起,两人此时挨得很近,会让人想起耳鬓厮磨这样的形容。 或许此时的江辰应该受到全城男人们的嫉妒,但他却全神贯注着将精神集中在对敌上,连怀中美到不可方物的美人都顾不上欣赏。 “走!” 江辰忽然大喊一声,但其实他或许根本也不须要喊出来,因为水瑶姬完全是被他强劲有力的臂膀拉着走,此时她自己的想法和意愿根本无关紧要。 “嗖!” “嗖......嗖......” 接连的弩箭从高处不同方向射过来,江辰身上明明挂着一个人,却仍旧能够一一避过。 两个人化为一道残影,几个闪转腾挪之后,准确地躲到了一处射击死角,在这里暂时不需要担心弩箭所造成的威胁。 “你得罪的人还真不是泛泛之辈,从他们的射术和战术来看,都是经受过严格训练的,所以你的那两名同伴也必定是在跟我交手之后,遭到了他们的毒手。” 结合眼前发生的一切,江辰的这番话变得极为合情合理,水瑶姬总算明白江辰并非她所面临的最大危险,甚至人家还屡次救了她的性命。 旧秩序 “是谁要杀你?”江辰一边留意着周围敌人的动向,一边问出这个看起来早有答案的问题。 水瑶姬幽幽答道:“当然是欧阳冥。” “果然如我所料,但我不太理解为什么你衣服上会出现欧阳冥战旗的纹样?你跟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那不仅仅是欧阳冥战旗上的图案,更是北燕豪族欧阳家的家徽,也就是皇族的象征,我......” 水瑶姬最后想说些什么,但是被一阵阵齐整而充满压迫感的脚步声打断。 江辰显得有些兴奋地说:“原来欧阳家竟是皇族,可我怎么听说现在掌控北燕的不是萧家吗?” 这个问题就得留待稍后,再让水瑶姬来解释了,因为正有十几个杀手朝他们靠拢,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森寒锋锐的刀剑。 如果说只是对付一个柔弱女子,他们这样就未免过于兴师动众了,可现如今水瑶姬身边多了个意料之外的江辰,又反倒显得太不够看的。 一条人影从院墙夹角处掠近,这些杀手们纷纷挥舞刀剑誓要将这个阻碍他们完成任务的人杀之而后快,但他们没有想到对手的行动竟是如此迅速,几道残影闪过后,他们居然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刹那间,好几个人四仰八叉横躺在地,手里的武器也玎珰掉落,直到这个时候他们也没能抓住江辰灵动的身法,只能站在原地徒增懊恼。 “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如此厉害?” “不管是谁,今天一定要完成任务,否则我们回去也是一死!” 从他们的对话中不难看出,这些人是被下了死命令的,他们对杀死水瑶姬势在必得,由于并没有退路可走,因此他们出手时也完全毫无顾忌。 只不过江辰挡在水瑶姬面前,让这些人感到手足无措,格外棘手。 又是一阵刀光剑影后,江辰凭一己之力竟杀得对面频频后退,不敢轻易上前,几度都有被杀到彻底溃败的迹象。 “欧阳冥派你们来送死,自己却躲得远远的,这样做可不太厚道。” 江辰出言嘲讽,反倒是让他们这些亡命之徒战意更甚,在北燕欧阳冥的名字就跟战神无异,他们又是一个极其尚武的民族,可想而知民众对欧阳冥有多么崇拜。 现在江辰当着他们的面调侃欧阳冥,就等于戳中了他们的痛处,这下敌人不退反进,对江辰的杀意更加浓烈。 江辰撇了撇脑袋,叹息一声道:“你们还真是冥顽不灵,那就再来。” 拥有绝对实力的人,就算举手投足间尽是云淡风轻,却依然能散发出让人无法直视的强悍压迫力,就像是一座巍峨耸立的高山挡在众人面前。 现在江辰正是以这样的姿态,面对这些来自北燕的穷凶极恶之徒,双方再度正面交锋,江辰用从水瑶姬手中夺下的短刀,接连砍翻好几个人,身上杀伐之气已显露无疑。 一阵厮杀再度平息下来,水瑶姬亲眼目睹了这场激战,不,应该说只是单方面的杀戮而已,目下还能站在江辰面前的人已不存在。 她死死盯着江辰挺拔的背影,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早已远远超出她的想象,这个人到底是谁? 躺在地上这十几具尸体,仿佛在诉说着他们的不甘,可遇上江辰这是注定的结局,这里是属于大乾的北安城,容不得北燕人在此放肆! “还给你。” 江辰走回水瑶姬身前,伸手将短刀递了过去。 水瑶姬却凄然笑道:“我落在你手上,只要你不打算杀我,还有谁能杀得了我?这刀对我来说,根本就没什么用了。” “说的也是。” 江辰将短刀随手一丢,带着水瑶姬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两人找到一处河岸边的林子里,江辰希望水瑶姬能够把她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我听你的意思,你也是欧阳家的人,是皇族成员?” 水瑶姬认真答道:“欧阳家一直都是北燕皇族正统,但族中也分宗家和分家两支血脉,历朝历代以来宗家执掌国家权柄,皇位也在宗家内部传承。” “分家则负责统御三军,主掌军事,对外攻城略地,开疆拓土,对内镇压叛乱,巩固王权。这样的制度在北燕已延续数百年,但这并不表示就没有人试图打破旧秩序。” “你应该听说过我们北燕有一件开国神物吧?” “炎阳火凤。” “没错,如今神物遗失已过去二十余年,北燕上下在找寻它的人比比皆是,但始终没有能够将其寻回。欧阳冥就是最想找回炎阳火凤的人,谁拥有神物就等于拥有了无与伦比的号召力。” 江辰寻思道:“莫非......欧阳冥觊觎皇位?” “那是自然,以他的能力和威望,如今早已如日中天,达到了作为一名人臣所能企及的最高巅峰,但他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感到满足的。” “按照皇族流传下来的祖宗家法,宗家执掌国中最高权力,那就应该和分家有所区别,因而他们都改为萧姓,用以彰显宗家超凡的地位和权势。” 水瑶姬说到这里,不自觉地冷笑道:“欧阳冥不甘久居人下,就开始暗中谋划,企图推翻宗家对北燕的掌控,但以分家的身份挑战宗家,那可以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为了能让自己的夺权变得更加合情合理,他就想到用炎阳火凤来做文章,如果他得到了这件神物,北燕就离内乱不远了。” 江辰眼前一亮,欣然道:“原来如此,那我倒是挺愿意帮他这个忙。” 水瑶姬瞪了江辰一眼,质问道:“你不忍看到大乾的无辜百姓受兵燹之祸,却要把北燕的百姓推进火坑里吗?” “人和人都是一样的,你这心肠怎么如此歹毒?” 没想到水瑶姬会表现的如此强硬,江辰被她说的一时语塞。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你说的好像也没错,但如今可是你们北燕在侵略大乾,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欧阳冥,不是吗?” 炎阳火凤的真相 欧阳冥多年追寻炎阳火凤的下落,最终有可靠的消息表明,北燕的开国神物是流落到了大乾的北境。 为了找回神物,欧阳冥悍然发动了这次北燕对大乾的侵略,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掩盖他的真实意图。 他既不能让大乾方面得知有关炎阳火凤的消息,也不能让朝中宗家势力有所察觉,因此直接发动一场战事用来转移注意力,便是再好不过的手段了。 如此说来,欧阳冥是这一切乱局的始作俑者真是一点都没错。 江辰对水瑶姬到目前为止的回答都很满意,这女人也该意识到如今自己的处境,只能选择江辰这一条路可走,只不过她所提到的这些事始终都没有涉及到她自身。 所以她还是有所保留。 “那么,接下来说说你吧,为什么要跑来北安,为什么欧阳冥想要杀你?” 水瑶姬却没有马上回答江辰的提问,而是反问了他一句,“我可以告诉你一切,但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当然,我刚才不就是这么做的?” 对江辰来说,水瑶姬的这个要求并不难做到,他也犯不着为难一个女流之辈。 何况欧阳冥处心积虑想要杀的人,那就更有保护的必要,任何能够让欧阳冥不爽的事,江辰都不介意去做。 在得到江辰肯定的承诺后,水瑶姬告诉江辰,“我的真实身份是北燕公主,萧季柔。” 江辰的嘴唇微微翕动,显然是没有想到水瑶姬的身份竟然会是北燕公主,有这身份干嘛跑来大乾的一个边陲小城,还委身在一家青楼内? 这实在是太不合乎逻辑了,除非水瑶姬给出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否则江辰很难相信这竟然是个事实。 “你也不用那么惊讶,我的目的和欧阳冥是一样的,那就是找到炎阳火凤,这是本国至宝,不光他欧阳冥日思夜想,宗家当然也不会毫无反应。” “但我们手上的线索,就只知道炎阳火凤被带到了大乾北境之地,具体在什么地方,又落在谁人手中,却是一概不知。” 水瑶姬的解释倒也的确没什么问题,如此重要的东西由她一个北燕公主前来寻回,算得上是恰如其分。 但究竟如何找到炎阳火凤的下落,却无异于是大海捞针,萧季柔利用青楼花魁的身份,可以接触到北境当地身份显赫的权贵之人,通过他们来打探有价值的情报。 所以北燕的宗家和分家都想要抢先一步得到炎阳火凤,而他们手上所掌握的线索也相差无几,因此在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快人一步的情况下,欧阳冥想要先除掉萧季柔也是正常的。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江辰对萧季柔不再有任何怀疑,如今两人算是被欧阳冥给逼着坐到了同一条船上。 “你现在要带我去哪?”萧季柔终究是北燕公主,她也不能由着江辰摆布,因此她还是保持着非常高的警惕心。 尤其是在身边护卫都已丧命之后,她的处境变得更加凶险,江辰充其量只能算是被暂时利益拉到一起的盟友,但绝不是可以交托性命的伙伴。 不过江辰的想法可就没那么复杂了,他带着萧季柔离开道观,径直往溢香别院方向走去。 “公主殿下,暂时就委屈你住在这里了,虽说出现了欧阳冥的人渗透进来的情况,但我们会尽快扫除这些不怕死的亡命徒,整个北安城终究在我们的掌控之下,还是很安全的。” 萧季柔随意看了几眼房间,朴素淡雅,窗明几净,应该说要比她在春风楼住的环境好上数倍,如今这种处境下还能有这样的安身之处,就没有什么可不满意的了。 相较而言她更关心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她也不得不为此向江辰征求意见,或者更直白说是寻求帮助。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江辰答道:“就像刚才所说,我要先肃清潜藏在北安城内的敌人,考虑到你的存在会让欧阳冥如鲠在喉,保障你的安全自然是第一位的。” “至于下一步,那当然是想方设法找到炎阳火凤,这是战端开启的导火索,只有尽早将它找出来,才能彻底平息大乾和北燕之间的冲突。” 江辰话说到此,就顺带问萧季柔说:“关于这个炎阳火凤,我迄今为止只知道这个名字而已,却从来没听说这到底是件什么东西。” “或许公主殿下可以做些提示?” 萧季柔问他:“先告诉我,当你得到炎阳火凤之后,会将它据为己有吗?” 江辰莞尔一笑,“别忘了我是大乾人士,你们北燕的开国神物对我而言根本没有多少价值可言,也只有你们北燕人会因为它争个头破血流,不是吗?” “找到炎阳火凤,让你带回北燕去,这样更能打击欧阳冥,他也就无心再进犯大乾疆土了,这才是我唯一关心的事情。” 萧季柔对江辰的话欣然接受,这个男人看上去英姿飒爽,正直刚毅,应该不是偷奸耍滑之徒。 于是,她告诉江辰所谓“炎阳火凤”乃是一把利剑,吹发可断,削铁如泥。 “这把剑在我出生前就遗失了,所以我也没亲眼见过,无法给你一个准确的依据,不过这把剑用特殊的材料锻炼而成,投入火中会传出凤鸟嘶鸣之声。” “噢?竟然如此神奇,那想必这把剑的外观也非同凡响,如果它真的在北境,我想应该不会太难找。” 江辰此时心中马上想到了北境沈家,要说这样一件来自北燕的开国神物流落到北境境内,他沈家一点消息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在和萧季柔达成一致后,江辰迈步离开,他率先要着手铲除的便是玄炎府以及混入北安城的其他亡命之徒。 恰好此时他撞见了正要去找玉翠的常达,两人迎面相遇,后者的眼神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满脸堆笑。 “江大人,您怎么专程来找我,有事吩咐一声就是了。” “你想多了,恰好遇上而已。”江辰平静地说道。 大人真乃吾辈楷模 当江辰轻描淡写地说到他将春风楼的水瑶姬给接来住的事,常达的嘴张得老大,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水瑶姬她......跟江大人你私奔了?”常达过了半晌儿,才磕磕巴巴地问出这样一句话。 江辰紧了紧眉头,说:“你脑子里就这点事?” “她遇到了点麻烦事,需要暂时找个地方安身,我思来想去还是你这溢香别院最合适,这里房子多又宽敞,也不差多住个人。” “虽然你给我安排的住所也不错,但我那里就我一个人住,也没丫鬟可以使唤,当然还是这里更好。” 常达一边点着头,一边又似乎想到什么,想说而又不敢说。 他觉得这江大人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说把人领家里来就领家里来,也不事先给他打个招呼。 虽说这件事本身也没什么大不了,可他实在没有听说过金屋藏娇,这金屋还得问人家借的,这位江大人可谓行事独具一格,令人刮目相看。 更了不得的是,让全城男人始终念念不忘的花魁水瑶姬,才见一面就被江辰给勾搭回来了,这件事情的震撼程度乃是常达平生仅见。 此时他露出一脸贱兮兮的表情,十分谄媚地盯着江辰看。 “你这什么眼神?”江辰问道。 “江大人真是好手段呐,这才过了没几天,水瑶姬就对你如此倾心爱慕,大人真乃吾辈楷模!” 江辰故意板起脸,示意常达最好马上闭嘴,接下来他要谈的可是正事,没功夫跟你闲扯淡。 等常达缩了缩脖子,摆出一副认真聆听训示的样子后,江辰说出了他接下来的打算,也就是针对城内玄炎府等叛乱分子们进行一次强而有力的清扫。 他要让北安城的不安定因素全部荡然无存,而这又仅仅是他整顿全北境所迈出的第一步,一切就从北安城开始,让安居乐业的烟火气重新飘散在北境的天空中。 在听取了江辰的计划后,常达马上站起身严肃地说道:“大人,只要你出马,老常相信这点事必然水到渠成,只不过这些亡命徒狡猾得很,要做到一网打尽岂非难于登天?” 这一点江辰也考虑过,所以整个行动将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但凡某个环节上出了纰漏,就有可能打草惊蛇,到时候让那么些漏网之鱼逃之夭夭。 他说道:“具体行动等我通知,在此之前我要你去精挑细选一些信得过的手下,每个人都必须身手矫健,头脑灵活,我要的也不多,找五十个这样的人就行。” “这应该不难,我去军营里挑选就是了。” “对了,混入城中的那七个人现在有下落了吗?在入云观躺着十几具尸体里,可能就有这些人,你派人马上去调查清楚,及时来告诉我结果。” 常达应和了一声,就急匆匆赶去办事,江辰交代给他的这些任务,他可不敢有丝毫怠慢。 水瑶姬就是北燕公主萧季柔的真相,江辰不打算直接透露给常达知晓,这并非信不过常达,而是为了安全起见只能最大限度的保守秘密。 在将萧季柔妥善安置后,江辰离开溢香别院,他要赶在对玄炎府发起清剿行动前,先去办一件重要的事。 过不多时,他的身影出现在了一条巷子口,这里是他那天无意中发现李元培出现的地点,今天他来碰碰运气,说不准还能撞见李元培也说不定。 将李元培带回山关镇,是江辰对李老汉做出过的承诺,要不是有这回事,他也大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来找李元培。 对他这个儿时玩伴跟玄炎府的人纠缠不清这件事,江辰的态度也很简单,大家都已长大成人,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如果他确定李元培是被人蛊惑,才误入歧途的话,那他会尽力将后者从泥潭里拉出来,可要是李元培自甘堕落,自药可救,那他也绝不会强人所难。 江辰此时正欲往巷子里走去,恰好这时有两条人影迎面而来,这是一对年轻男女,男的面目轮廓看起来应该就是李元培。 警觉的江辰留了个心眼,并没有着急上去跟李元培相见,而是偷摸闪到一旁的墙根底下,打算先看看情况再说。 “红棉,不如咱们先去吃饭吧,我听说前面不远有家馆子不错,做的还是你家乡的南方特色菜呢。” 李元培十分殷勤地对身边一袭红衣的女子说道。 “吃饭?哼,我什么时候要沦落到跟你吃饭了,我找其他人不行吗?” 红衣女子轻蔑地瞥了李元培一眼,看起来对他并无半点好感。 不过李元培倒是毫不在意,他又憨笑着说道:“红棉,你不要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大家各有各的任务,只有我陪在你身边。” “而且反正事后还早,咱们先吃了饭再去找也不迟啊。” 这个叫红棉的女子,轻笑一声说:“整个组织中,能让我心甘情愿陪他吃饭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殷慕凡!” “至于你嘛,还是别整天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了,小心闪了舌头!” 看得出来李元培对这个红棉十分倾心,人家把话都说的这么直白了,他竟然还是毫不气馁,这劲头倒是挺像原先村口整天追在母狗后面的大黄。 江辰现在可以断定,这女人就是玄炎府的成员,因为她刚才提到了殷慕凡,这个人江辰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殷慕凡是玄炎府的头目,之前在龙江和旗山,都跟江辰交过手,看样子此人或许也暗中潜入到了北安城。 “红棉,那你吃你的,我在外面等着你也成啊。” 或许是李元培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实在倒胃口,红棉身形一闪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红棉?你等等我啊,别丢下我一个人。” 李元培正感到无比懊丧时,身后只听缓缓的脚步声传来,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他面前。 “江辰?” “原来你没死啊,那真是太好了!”李元培激动的连说话声都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