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美丽女孩的背靠爱情》 引子 巨木(1) 最后一次被巨大声响吵醒的时候，周围的风景彻底变得古朴，甚至可以说，古老。 如果不是知道此行的目的，眼前的光景似乎更能激发朝圣欲望，在我看来它根本不像一个简简单单的村落；比如脚下这道瀑布岩上凿壁而出的小路，它几乎是以最接近图腾意义的角度，90度，衔接了我们已经走出的世界，以及即将走入的“世外”。 载着我们的独轮牛车放慢了速度，这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不是怀中的女孩还在熟睡，我想我可以考虑跟拉着我们亦步亦趋的黑牛换换工作。 “多少钱，大爷。” 终于到了这趟远远算不得“一帆风顺”的旅程的终点，我把同行的女伴抱下车，然后向一路沉默的“司机”询问价钱，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我们不曾敲定车钱，对于出门在外的穷学生来讲，这可绝对算不上好习惯。 “……”老人没有接话。 他回头瞧了我一眼，突然扬起一鞭抽在牛屁股上，激起的脆响在山坳里气势磅礴。他停下来又瞧了我一眼，我有些窘，我决定给钱，多少钱都行，那头黑牛看上去很痛苦。 “%￥•；#&%#……” 鸟语。 眼前的老人讲完这段鸟语后跳上了牛车，这个动作跟他看上去的年纪也不相符。 “他是谁？”我晃了晃还处于半醒状态的女生。 “不记得了……邻居吗……”她双手抓着我的胳膊依然歪歪倒倒，似乎那段路程消耗了她太多体力。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捏了一下她的腰，她反射性质的逃到5米之外，架起两只手准备防御我的进犯。所以说人是有潜能的，这家伙就是舍不得用自己的部分。 “不告诉你！”她依然架着手，眼睛里恢复了不少神采，“来啊，我才不怕你呢……” 她每次都会叫嚣，然后在我扑过去之后不战而败。今天的我并没有这个心情，我想要的只是她的健康笑容。 “怎么样，舒服一点没？”我走过去，伸手想摸摸额头，却被她一猫腰躲了过去。 “男女授受不清！” 我看着她，她有些底气不足。 “好啦，好啦。”她走过来把额头放在我张开的五指之间，“只有一点烫而已哦。” 我笑笑。确实如此。 “这就是你出生的地方吗。”面前的村庄被群山环抱，如果不是电线杆提醒，说它是另一种文明也不为过。 “对，就这儿。” “你的心上人就在这里。” 直到今天我都不清楚当时说这话的心态。如果可以，也许我会选择收回这句话，但是那样做了，也许我会更加后悔。 “对，就这儿。”她字眼和语气上的重复让我心情刺痛，对于这样一次完全徒劳的旅行，我的存在，似乎在此时此地划上句号才应时应景。 “那么我算什么，我……”无数复杂的情绪企图冲出嘴巴，结果一个不剩的堵在某个莫名的地方，动弹不得。 “我算什么”，这四个被无数次扪心自问的音节勇敢的冲破了绵长的防御线，终于到达它想到达的地方，却在最后一刻心力憔悴，就像急于证明自己强壮如此的幼兽，刚刚迈出巢穴，就被更加强壮的艳阳眩花了眼睛。 胆怯的我守着她的嘴巴。 “什么，什么你算什么。” 这个女生的眼神已经足够茫然，在我看来即使她的眼睛再做一万次整容手术，这份茫然也不会增加一丝一毫的可信程度。 心在疼了。 “为什么……我已经知道了……”我甚至被自己轰然崩溃的情绪吓到了，那样一个人陌生得让我害怕。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开始丢下我往前走。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喃喃自语，我的双腿陷落在她慢慢悠长的背影里，希望有那么一刻她的脚步能戛然而止，希望有那么一刻那片久违的海能真正为我一个人开放，一个人潮汐。但是直到最后，这样的场景一次都没有出现。 对于绝望的人，最致命的毒药就是希望吧，在此时此刻我似乎读懂了这句话，我似乎已经准备好享受毒发一刻的欢娱。 “我知道了——你是谁。” 我只是想跟你说这句话，而已。 引子 巨木(2) “我们去哪。” “……”没有回音。 这样的气氛更适合我们，我一直这么认为。 记得出发之前我问她这趟旅程的性质，她说是私奔，我说和谁，她说一个人。从那一刻起，我已经对自己的剧本了如指掌。 一路尾随，然后捅掉窗户纸。 只不过我不是个合格的演员。 “力洪他们已经安顿好了，来之前我跟他视频过。” “是吗。” “有时候我在想……” “亦枫！”前面的女生回头看着我，打断了我的话，“亦枫，你真的不用这样的……”她又加了一句：“跟上我，好吗。” 那是一双乞求的眼睛，在那一刻我绝无机会了解其中的深意，因为那是对我来说太过纤微的信号，就好像当时晨昏交接的天空里两三燕痕，一抹过后便全无踪迹。 “好。” “不用先回家吗。”我看了看头上泛滥的红霞，脚下越来越模糊的田埂，村舍以及人形，稍微有些担心。 冷冽的山风从瀑布方向侵袭过来，藏在草地里五彩的夜虫迎风而起，从我们眼前一字排开然后呼啸而过。视野里还有几个娇小的身影在我们前面弓背蛇行，他们是幸福的即将完成一天工作的茶农，其中几个看到了我们，摆了摆手。 “不用，只有一下子。” “一下子？”她的回答让我不解，毕竟最新的说法是她有重要的东西交给那个人。 “你们约好了吗？”我加了一句，然后发现这是废话。 “约好了。”她看着我满足的回答。 “几点？” “我们不论‘点’的。”她似乎想笑，捂了捂嘴，“我们听‘声音’。” “声音，什么声音？”我突然想到什么，“等一下，难道我们进来时的巨响是……” “嗯，很聪明，来，给你奖励。”她抓住我的手，和我对视一眼，突然迈开腿冲了出去，“跑起来，很舒服的！” 那个时候她的脸沉浸在夕阳的逆光里，她的表情是我以前或者以后见过的所有表情中最迷人的一个，我甚至觉得在那一刻说“我爱你”轻而易举。少年一样的我们飞驰在山脊上，我说了无数个“我爱你”，可惜每一个都输给了她的手指，输给了她的笑脸，最后一起，输给了风。 如果用跑可以留住她的笑容，我想我愿意永远不停。 “喂……你想知道……那个车夫爷爷……说你什么吗？”她拨开因为风掩住嘴巴的发丝，艰难的冲我喊话。 “什……么。”我也艰难的回应。 “他说……他说啊……”显然，她从我期待的表情里尝到了快感，眼睛里掠过细微的狡黠，“他说我发烧了，不要吹冷风，要你带我回家。” 她停下来，规规矩矩的看着我。 “你的意思是……”我无法理解，“要我送你回家？还是说……” 我的嘴巴被两只小小的手指合起来，在它们后面我看到了一张盛开着的脸。 “我们到了。” 沿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几步之外凹陷于群山中心的广阔盆地，那里安静的陈列着可以称为奇迹的东西——那是一棵无比巨大的古木，目空一切的耸立在世界的中心，让远远观望，倏忽间如尘埃一样渺小的我产生了步入末世的无力感。 “天——啊！”我一下子全身脱力，双膝重重的砸到地面。我终于知道被按住嘴巴的原因，在这样的神圣面前，任何语言都成了不敬！ “走了。”女生伸手拉我起身，然后冷冷的加了句话：“他在那里，看来已经先到了。” 第一章 非阳光菜鸟 “讨厌啦~~哥，等……等一下嘛~~呃~” 娇喘。 毫无疑问那是娇喘。男孩在女孩身体上攀爬，树袋熊一样。女孩一边抵抗一边忙里偷闲的看看我，然后提醒粘在身上的生物：“哥，还有个……还有个电灯泡在旁边呢。” “没关系，反正你们也玩过了吧。” 女孩瞅了我一眼。 “可是我的烧还没退。” 大姐，这个不是重点啊。 “而且，而且……地上蛮凉的。” 忍无可忍。 “喂！我千里迢迢跟你到这，就是来看你们这样吗？！”我看了看四周，原来自己身处一块浩瀚的盆地中心，头顶有棵古树巨大得似乎会扎破天空。 “什么鬼地方！我回去了。”我转身就走。 “亦枫。”不知道过了多久，背后传来女孩的声音。 我回头。 大树下面站着那个女孩，刚才的冬衣换成一袭白裙。但是此时的她却眼神悲伤。再看了看，男生已经不见了。 “亦枫，你就这样走了吗。” 我伸出手想说什么，不过被她抢了先。 “你不想对我……说你爱我吗。” “……” 天花板。很明显，不久前才翻新的天花板。 这是最近我的春梦里最有档次的一个，亲情友情爱情色情一个不少。我瞧了瞧四壁。 难道说成了大学生连做梦都带升级的？ 我从小板凳上站起来——现在的我连小板凳都可以睡着了——地板上残留着一枚拉长的durex，正默默炫耀着它老主人的威武。我走到某张床边，它跟刚才一样，除了灰一尘不染。 这就是我今后四年的栖身之所吗。 我把行李塞进床下，想了想又抽出来放在床上。出门时在门板上发现一个有意思的名字，取这个名字只能有两个下场——死得很惨或者死得更惨。关于这一点我想我应该感谢老爸，毕竟他老人家没有一时冲动把我命名成伍子胥，或者伍佰。 那是睡我上铺的兄弟——王力洪。 男生宿舍楼的对面是女生楼。对于这样一个设计我们当然没有微词。不过女生们似乎有不同意见，她们大多在入校之初自费加装了窗帘。对于此举，我们虽然遗憾也完全可以谅解，问题是少数女同胞的眼光值得拿出来商榷，因为好几片窗帘上刻着的英文都是：e on，baby！” 说到女生楼就不得不谈谈进大学的动机。在我的记忆里，自从高二以后我似乎没跟哪个女生说话超过三句，课业繁重当然是个原因，不过那只是借口，或者说有了这个借口我才能安安心心的放逐自己，毕竟在那样一个三流高中，像我这样能考上好大学，甚至有志于考大学的，可以说是异类。 我满心期待在大学里开始爱情史诗，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因为疏于练习，我似乎不具备跟女孩相处的经验，那些九牛一毛般星星点点的场景似乎架不住和女孩对视时的慌乱，更有甚者还出现过呼吸急促，头脑秀逗，语无伦次，大小便失…… “喂……喂，同学……同——学！” 强劲的男中音，把我从自怨自艾模式中解救出来，出现在眼前的是个外型条件不错的男生头。 “想什么呢，还流口水。”淫笑，没有错，绝对是淫笑，这种流传在男生之间默契十足的淫笑。 “没，没什么……”要是我告诉你，恐怕我的人生就到此为止了。 趁着这个空挡，我稍微打量了一下这个男生。怎么说呢，还蛮帅的……应该比我帅吧，不过也不一定……也许，或许是衣服的缘故，又或者是光线，再要么是神态，再再…… “喂。看来你喜欢发呆啊……ok.”他伸手拍拍我的右肩，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你知道外院法语一班的寝室吗？” “不清楚，我也刚来。”我根本没听他讲话，就是觉着这男人的笑好爽朗，好温暖，谁管他法语一班在……等一下，那不是我的班吗。还有，我干嘛觉得他爽朗和温暖！ 等我反应过来此人已十米开外，远远的，还给我挥手加smile.我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不算好，用句名言就是“既生瑜何生亮”。这家伙一副清新可人阅女无数的姿态，万一老天安排了某位圣女到咱班解救本人，见着他，可能就被捷足先登掉。我有可能搞定他吗，我只是连恋爱经验都没有的菜鸟，好像也没有比他帅，更没有他会笑，而且…… 情绪极度低落中，耷拉脑袋，似乎连腿脚也开始盲目游移。 没过多久，周围的气氛陡然诡异起来，间或伴有类似鸟类私语的声音。赶紧抬头，而这一头也抬得相当厚道——我一只脚已经跨进了女生楼的禁忌之门，而另一只，在门房大妈的虎视之下，识时务的选择了矜持。 “我没注意，没注意，呵呵……”我点头哈腰的退出来，同时发现另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自己已经陷入了进出女生的包围网，她们一边私语，一边用貌似鄙夷的眼光瞟我，然后在接触的一刻华丽的弹开视线。 女生开始越聚越多，打量的目光交织成让人窒息的网，我满脸灼热，感觉五脏六附都要破胸而出。本来就情绪不高，如今勇气丧失殆尽，我无法直面任何一张脸，用尽残存的意志尽量镇定的迈出包围圈，一头扎进旁边的林荫，深深的灌了几口空气。 “我他妈这样还想有女朋友？！”心中骂着。 注定，一个失败的下午。 太阳渐渐西斜，校园的一草一木开始有了昏黄的阴影，情绪低落得无以复加，估计脸上的表情也会相当的“志摩”。其实我非常反感那些无病呻吟的忧郁种子，原因很多，之一就是高一暗恋的某个女生在拒绝我后说，“大家精神压力都大，谁有心情看你那张臭脸，现在流行阳光型，就是见面就笑那种”。 所以，她和一个长得像弥勒佛的胖子好了。 第二章 洗衣房里的公主 走进宿舍楼。灯光全开。 门口有人挑灯夜读，问了才知道是勤工俭学的“门卫”，于是内心泛起一排敬畏，荡漾不绝。 一口气冲上五楼，全身冒汗，腰酸背痛，看来死k书的结果远不止失去女人缘而已。先上厕所，再洗手洗脸；早上来的时候先洗脸，再小解，最后又去洗了一把手，后来觉得这样子似乎很没素质。 走进洗衣房，里面堆满了人，很是奇怪，照理说开学第一天会有多少衣服洗呢。不过找到答案也没花多大工夫，一个玲珑娇小的身影迅速聚焦了我的视线。一袭白色小公主裙，烫过的大波浪盘成辫子蜿蜒而上，感觉没什么必要不过超可爱的红色发卡，还有认真洗衣服时俏皮的侧脸，我不禁萌发了一种面对我家猫咪才可能产生的情愫。 所以在场的其他雄性动物，萌发类似的情愫就可以理解了。比如视野里的某位仁兄衣服打湿扭干不下五个回合，依然没有罢手的意思。就是嘛，大家都是大一新生，漂亮女生光临多少会有点扭捏吧。 或者……扭捏的只有我一个人…… 让我产生如此想法的是跟小公主近水楼台的某位狼兄，他利用几个利落而隐蔽的平移，迅速接近了小公主的洗衣池。 切，哪有那么好得手的。在场和我有类似想法的同志无不对其侧目而视。 这样的女生可是很高傲的——虽然也只是听说——再说了，瞧见人家洗的东西没，那是男人的东西，人家可是有“主”的好不好——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也有小小的失落，不过本人迅速联想到金城武，然后很坦然的叹了口气：“哎，一定是那样的男生，我输得心服口服”。 但是打死我也不会心服的事情马上发生了。 等我回过神来，小公主已经在狼兄的攻势下笑得几乎翻过去。我愤怒的打量起这匹春风得意的“大一新生”，除了猥琐外，也没找到多少过人之处。为什么他可以如此顺利的搭上话呢？为什么本应高傲的小公主如此容易接近？难道狼兄有什么高人一筹的搭讪技巧？还是说…… 一个假设悄然形成，然后迅速成长为令我信服的理由，再准确点，一个令自己释怀的借口，也许更为恰当。 如果，我是说如果，狼兄就是她的男朋友，这一切不就说得过去了吗！就是说嘛，哪有那么会搭讪的大一新生。 我又叹了口气。 一方面，这几分钟的思维活动太过频繁，我感觉有些累了；另一方面，我发现自己的阿q精神已经接近禅宗境界，不由得一阵苦笑。此刻，我甚至回想起那个说我不够阳光的女生。“同学……”什么？女人的声音！在叫我！ 我大大的吃了一惊，更可怕的是刚才的我不是笑了吗！被女生看到一个人没事，杵在门口乱笑，会不会很丢脸，她会不会瞧不起我？！ 我怯怯的把视线移到眼前，小公主捧着一大盆扭得半干不干的衣服，表情坚定的看着我。 要干嘛，要干嘛…… 我赶紧收好脸上的笑容，想着该直视她的眼睛，该开口说点什么，可是我习惯性的出现了紧张状态，逃避着她的眼睛，额头渗出汗水，嘴巴却死都打不开。 “你挡我路了……”完了，她的表情严肃了，是看出我的窘迫吗？ 不过女生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就是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只能说这么多了，而且只顾着答话，忘记了让道。 小公主一猫腰，从我扶着墙的腋下钻了过去，同时得益于此，我也体会到“香肩”的真正含义——真的好香啊！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肾上腺素的原因，也许是荷尔蒙的原因，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冥冥，一股冲动瞬间淹没了我的理智，我突然觉得我必须追上她，否则就是永别！ 最快速度洗完手脸，我几个健步追了上来。接近她时还做作的压低脚步声，然后一路尾行…… 漫长而宁静的甬道内，两组风格迥异的脚步声清晰可辨。越往深处，头顶的灯光越发昏暗，气氛越发暧昧。我曾经想放弃，毕竟这种局面已经超越了本人的能力范围，不过我还是决定走下去，因为我的寝室也在这条道前面。 话又说回来，女孩子走路真是慢啊！而且从后面看，屁股总觉得一扭一扭的，不过扭得性感而不淫荡；还有那两只细细的小胳臂，裙子下光滑的小腿肌肉，以及头发盘起后露出的白皙脖子……哎呀，我怎么会有点亢奋？！ 还好，前面的脚步声停了，否则我的心情还会涨潮。 女人的直觉就是厉害，小公主果然意识到什么，转过头，极不自然的笑着。 “同，同学，有什么事吗，你从刚才就……” “没有，我也是回寝室……”完全是流氓行凶前的台词，连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不过话再说回来，她是在害怕吗？害怕我是坏人？就算是坏人，这里到处都是人，我有心也没胆啊；就算我有胆，我又该怎么动作呢，要先摸哪儿呢？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小公主明显不满意我的回答，留下一个“你不要过来”的表情，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不过在速度上大大攀升。而我已经完全放弃尾行计划，只想着尽快回寝室了事。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我俩同时停在我的寝室门口。 很显然，她的耐性到达了极限，呼吸陡然急促，肩膀也剧烈抖动，她捧着那些衣服，头也不回，用一种夹杂着惊恐和羞怯的声音尖叫出来。 “你到底想怎样嘛！” 我手足无措。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这个寝室的，我是这个伍亦枫，你看。”我赶紧指着门板上的成员名单。 “哦——你就是伍亦枫……。”她瞧了瞧我指的地方，若有所思。 “那你和我男朋友同班哦。”她兴奋的传过脸，因为泪水而闪烁的眼睛里灵气十足。 女人变脸的速度真不是盖的！ “你，男……朋友？”“男朋友”“女朋友”这样的字眼一直跟我绝缘，突然要说出来，就像背得不够熟练的英语单词，磕磕绊绊。 “这个咯。”因为手用不了，她用嘴巴比了个方向，然后笑着等我的反应。 而我完全被这个可爱的答话方式吸引住了，盯着她的嘴唇一阵浮想，半天才意识自己的眼睛没有去到正确的地方。 不过等我顺着方向搜索过去时，我还是没有忍住让那个名字脱口而出。 “王——力——洪！”这算是今天晚上的第二次尖叫。 “你干嘛，吓到我啦，这么大声。”她用髋部顶了一下我的大腿，一脸惊诧。 我恐怕也一脸惊诧，而且有不祥的预感。 “是谁在呼唤我啊……”完了，就是那个强劲的男中音。 不久之后，下午那个男人头果然从门缝里钻了出来，而且接下来十秒钟发生的事情，也完全吞没了我的知识范围。 “嗯！这不是我们家最会洗衣服的姗姗宝宝吗，来，亲一个——哇！” 真的是那个雄性动物发出的声音吗？我的凉意从尾髓蔓延到脊髓。 “宝贝儿，等一下啦，我们……”话虽然这么说，女生还是熟练的让出右脸，男生轻巧的印上嘴唇，俩人一脸陶醉，我一脸灼热。 完事，男生终于发现了我，一手拍到我的右肩，恢复了那个温暖的声音。 “你好，亦枫对吧，又见面了。”你真的可以去配音。 “你们认识吗？”小公主看看我，脸上还残留着刚才的红潮。 “可以这么说吧。”我转向这个男人，“你就是我下午碰到的……王力洪。”我很不情愿的发出“王力宏”的音。 “没错，王——力——洪！”这小子，竟然故意强调的拉起了长音，“不过，姗姗，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呢？” “……” 第三章 夜间调教 大学的第一个夜晚。三男一女。 另外一个室友名叫刘心威，高度眼镜，整晚抱着书，不怎么说话。最后一位大名马骏的压根儿就没有出现。 报到会如期而至。主持的是个大三学生，这一点让我颇为惊讶，毕竟我还没有那个自信，等我大三时可以那么成熟的面对一帮人侃侃而谈。后来听到更劲爆的消息，他还是我们的代理班主任。 报到会的流程无非互相认识，除了王力洪所以人都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扭捏。小公主的院明天开会，所以她留下来观摩，一开始被认为是同班女生让好几个兄弟空欢喜了一把。 而我最想看到的只有梦想中被上帝安插在班上解救我的女神同学，不过她跟王力洪这个假想情敌一样早早的胎死腹中——换句话说，本班的女生中没有看出感觉的。 新鲜感再强，终究架不住枯燥流程的消磨，哈欠连天之中报到会适时结束，马骏和另一个突然发烧的女生缺席，随后大家各回寝室，大学正式开始。 王力洪是四川人，揣着一包快发霉的没牌子的肉类“土产”逐个寝室发展“人脉”。小公主一屁股坐到他男朋友的床上，完全没有“夜已深”的概念。 心威同学忽略不计的话，我和小公主又算是独处了，不过这次是在良好的灯光之下，女人的神秘感已经成不了卖点，小公主也远不如走道时让人方寸大乱了；再坦白一点，我甚至有点失望，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是以期待绝色美女的心情期待她的真面目，不过现在可以肯定的说，理想和现实的距离比预料的大。 “喂，你叫什么名字？” 对于这个口气我自己都相当吃惊。而且什么叫“喂”，我到底在不高兴什么。 小公主也大大的愣了愣神，满脸不快，不过从她文不对题的回答看，她似乎没在意那个。 “亦枫，你没有女朋友吧？”语气似乎是妈妈试探儿子是否早恋。 “啊？没……还没呢……对啊……怎么了？”遇到这个话题我不可能不紧张。 “我就知道，你还是个小鬼嘛。”说实话“小鬼”这个词让我非常在意！ “小鬼，是吗……怎，怎么说？”讲完这句话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 “就是小鬼啊！”小公主笑眯眯的凑过来，盯着我的眼睛，用手上的小镜子砸我的头，然后假装心疼的摸两下，“小鬼，小鬼，小鬼——”她摆出一副首长慰问新兵的架势，一下子迫近，一下子又娇滴滴的逃开，就这样在我的身边跳来跳去。 这个是打情骂俏吗。电视里总有这样的镜头，虽然不太适应，但是感觉挺爽的！ 倒是旁边的心威君不这么认为，他迅速射过来几股鄙夷的眼波，然后正襟危坐一番，继续关注他的《大学英语》，满脸虔诚——不过很可惜他并没有发现，他手上的书拿倒了。 我朝小公主递了个眼色，然后压低声音。 “是说我不够成熟？” “谁都看得出来好不好。”她拿着镜子，开始找那个让自己最漂亮的角度。 虽然这是我意料之中的答案，不过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还是小小的伤了我的自尊。 “是，我是很少接触女孩子，所以就……” “晓得这点就不晚。”她还在左晃右晃挤眉弄眼，看来要找到那个角度对她来讲比较困难。 “干脆你教教我吧。”说这句话我也不知道哪来的思路，不过似乎不算个馊主意，小公主停下手里的活儿，略显惊讶的看着我，若有所思。 刘心威君缓缓的平移过来。 小公主看了看旁边这个逐渐逼近的“偷师者”，朝我淡淡坏笑，然后把垂在前面的头发拨到后面。 “要收学费的哦！”她狠狠的重读了“学费”两个字。 “没问题。” “那你答应我三件事吧。” “哪三件？” “没想到。” 完全不知所云的对话。 “不过等我想好了，我说一件你做一件。” “等一下，我是不是在哪儿看过刚才的对话？——不过，行，我ok了！”我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很好嘛，自学成才，刚才就是很恰当的表现哦……莫非你也有当小白脸的潜力？”她看了看完全不知所云的我，把随身的包包丢到床上，脸上是“轻装上阵大干一场”的表情，“那个‘ok’就是首先要教给你的……你知道我什么时候看出你是小鬼吗？” “什么时候。”我假装哭腔。 “第一句话，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小公主翘起一跟手指，气宇轩昂。 “啊？”我努力回忆那个暴露底细的镜头，“你说‘我挡路了’，我说‘对不起’，就这？” “是连说三个‘对不起’。” “对哦。”我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这个地方不成熟吗，当时我就是很紧张……”感觉说漏了，我吓得闭上了嘴。 “这个地方对付一般的女生，如果想显得成熟，用‘不好意思’，然后给个温暖的微笑；要耍帅的话，用‘sorry’，然后加个手势……”她在空气中激烈的比划着，不过那手势怎么看怎么像“thankyou”。“喔——”心威君拔地而起，然后换了个姿势坐下。 我也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还有呢，还有呢！”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还有你那之前的微笑很帅。” “……” 此话一出，心威君的《大学英语》轰然落地，露出后面一张通红发亮的脸。而我也习惯性的满脸灼热，大气不敢喘一口，好在小公主只是面颊微红，否则就真尴尬了。 空气凝结成万般情绪涌入我的思维神经。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来这么一句，而且当着第三者，难道她…… “白痴啊，你以为我喜欢你吗！”小公主一巴掌抡到我僵硬的后背上，“怎么样，还是小鬼吧，哈——哈——哈！”接着是表情夸张的狂笑。 “呵呵……呵……”除了跟着笑，我想不到更为合适的反应。 “所以啊小同志，女生的话不能全信的，否则就等着吃苦吧——哎呀，太复杂啦，你这种猪脑，慢慢来吧。”小公主摆摆手，面带遗憾的转身收拾包包。 我确实觉得和女生相处，比任何高考题都难。 “哎呀，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啦。我们家‘宝贝儿’回来，叫他给我打电话。”“宝贝儿”三个字让我浑身不舒服。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折了回来，贴到和我不能再近的距离，一脸神秘的样子。 “亦枫，你是不是一天都没有碰到我的身体，这样的男生很逊的，来，给个机会抓下我的手，这一关过去就好了。”她伸出一只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的老天爷，她真的在调教我吗？！一晚上不可能进步那么多的！ 我迟迟下不了手。 “亏你还是男人！今天我可碰了你好几次呢……”她真的不高兴了，嘟起了嘴，“好吧，既然这样：伍亦枫同学，请履行你对我的承诺，那就是三件事之一——碰我！” 令人浮想的两个字，在寂静的斗室里悠然飘荡。 一旁的心威君几乎昏死过去，我回味着……随后，她的脸上也泛起了红潮。 我偷偷瞄了一下她的眼睛，如果她也扭捏，我就干脆作罢。不过我看到了一张还算坚定的脸。 我颤抖着抓住她悬在空中的小手，然后迅速弹开。 好小，好嫩，好滑，好…… “感觉怎么样啊……”不算自信的跟过来几个字。 “走吧，不要再玩我啦！”我已经接近崩溃。 “逊——”她留下一个字，蹦蹦跳跳的跑掉了。 心威君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他的书，又放下那本书，一头躺倒到床上——他是真的喜欢看书吗。 而王力洪同学，我不得不承认，很强，拉关系拉到两点钟。 最后是我，由于耗费了太多体力一觉不起，所以忘了告诉他打电话给小公主的事。 当然，还有被小公主调教的事。 第四章 陌生男人(1) 第二天。军训前的最后一天。 我们的“宝贝儿”在鸡都没醒的时候爬起来梳妆打扮帅帅的出门了——其实仅凭这一昼夜的表现我完全有理由怀疑，此人真的是人族吗？是神族派来的卧底吧，他的疲劳感到底通过什么渠道缓解的。不过，这一点上心威君也决不示弱，鸡醒了之后，他夹着那本著名的《大学英语》冲上天台，至今杳无音讯。 实在没什么想做的，我趴在窗台上，撑起下巴，一脸寂寞的守着下面的风景。 来来去去的姑娘好多哦，长腿的短脚的，白白的黑黑的，细腰的肥臀的…… “这个不错，够大，有沟。”理智是很容易松动的。 “我靠，这娘儿们好看！要是做我女朋友，折寿他妈十年也愿意啊！”智商也会随之下降。 “是吗……原来你也不怎么挑的。”耳边冒出个让人扫兴的女声。不用猜，肯定是小公主，竟然偷看别人偷看下面的女生。 很显然，这句话是对我欣赏水平的严重挑衅，同时还弥漫着浓厚的优越感。现在想想，完全是因为自己毫无经验，才会先入为主的认为“女生异常神圣”，加上被灯光气氛所迷，才被你连续鱼肉。再说了，本人被你调教过，实力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为什么我又一次觉得自己很可怜？！ “你要先确定自己比别人漂亮再……”语塞，因为眼前的女生另有其人，而且这张脸，虽然在这样的形势下我不想承认，确实有说那句话的资本。 “放——厥——词”最后三个字的出现只是出于惯性原理。 看到我丧失了刚才的锐气，女生一脸笑意，双手乖巧的背到后面，小背心肩带旁的锁骨立刻清晰可辨，然后她俏皮的摆摆蛮腰，同时轻咬一下略显苍白的嘴唇，努力睁大眼睛看着我，意思是，“你觉得呢”。 男人就是这样，一切的原则信条什么的，在美色面前全是狗屁。 我当然觉得你漂亮，你是这两天我看到的最漂亮的女孩了，如果肯作我老婆，我起码愿意折寿十五年。 我想这么告诉她。不过转念一想，如此迅速进入被俘虏状态会不会特掉价？努力思考这个问题后我得出结论，菜鸟本来就没有身价，不过为了自抬身价，装出阅女无数的样子，也是可以接受的。 我扶了一下鼻梁，发现自己不带眼镜，有点慌神；然后咳嗽两声，很做作的用的是丹田之气，想着引起腹腔共鸣，展现一下男性威武——不过轮到必须看着她的眼睛说话的时候，我又如大家所愿的掉了链子——真的好漂亮，看她一眼就小鹿乱撞，心脏跳得生猛异常，紧张完全漫过了我的喉咙。 “是……你相对而言……那个……不错啦……不过……”我到底是以什么表情说着这些鸟语的。 “那干脆我作你女朋友吧！”由于眼神过分飘忽，我根本没捕捉到她说这话的表情。 “what？你疯了吗！”我脱口而出，眼睛很自然的留在她脸上。 其实刚才我的鸟语还有下文，“不过”之后还有诸如“女生不是全看外表”“就算好看也要矜持”之类，但是她接的这句话让我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立场。 “没有啊，干嘛那么激动。”她倒是一点儿都不激动，突然从脑后变出一只hellokitty的红色发夹，用门牙咬住，开始重新整理她的马尾。 女生都喜欢在说话时干其他事吗？ “我激动？我可能不激动吗！你也在玩我是吧！看我花痴一样趴在这里偷窥女生，就想着‘上去逗逗那家伙’是吧……”根据自己的语意，我模仿女人的样子做思考状。 “没错。”她忙着干她的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我只能无语，同时悲愤的意识到一点，本人完全没有和女生相处的天份，光说话都可以把自己逼死。 她的整理工作在这两个字后宣告结束。这几下折腾似乎耗费了不少气力，她的额头渗出了汗水，不过拜此所赐，嘴唇也恢复了不少血色，显得新鲜而诱人。我忍不住多盯了两眼，还是很好看，皮肤白皙，线条优美，今天这款粉红小背心加裤裙的打扮也相当可爱……等一下，她刚才说什么来着，要作我女朋友是吗——她这种级别的女生，作我的女朋友会不会很浪费——而且平白无故就男女朋友的，这么开放的女生我一定应付不来，张无忌他妈不是说过吗，越好看的女人越能骗人；瞧她悠闲的整理辫子，一副“老娘玩不死你”的架势，绝对，绝对不能屈服于她的淫威。 突然之间，我想到一个东西，心中不由得窃喜。 只见我轻起玉指，组成那个貌似thankyou的手势，眼神淡定，口中念念有词。 “sorry，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说完，优雅的摊开双手作遗憾状。 果然，此女似乎被当头棒喝，傻傻的愣在原地，眼神里也少了好多自信。不过好景不长，她仿佛也想到什么，神采复燃。 “那你干嘛还说‘要是作了我的女朋友’什么什么的。” 真难缠啊。记忆力真不错。 “那个，这个，那个女生比我女朋友漂亮嘛，所以……”此话一出，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迈入某个道德深渊，吓得捂住了嘴，同时期待她对此的反馈。 “哦——”她笑了。 拜托，不要这么意味深长的“哦”好吧，难道你已经窥见了我心灵的黑暗面？继续下去，恐怕我会暴露更多，我会显得更加幼稚，她会看出我在死撑，我的自尊会被践踏得血肉模糊。 快来点什么，快来点什么东西救我！ 第四章 陌生男人(2) 也许上帝就是存在的。 寝室门口，相当突兀的出现了一个运动装女孩，表情诡异的看着我们。小公主，没有错了，这次真的是小公主！ 我一个健步跨过去，一把揽住她的“香肩”——真的好香啊，我承认，手和肌肤的触感，以及运动后妙龄少女散发的体香让我全身酥麻——然后斩钉截铁的宣布：“她就是我的女朋友！”一夜之后，“女朋友”这样的词对我来说是小菜了。 惊愕！ 两个女生的惊愕和一个男生的窃喜。 趁她们共同惊愕之时，我赶紧放掉小公主，踱出方步，开始对新来的美女展开蓄谋已久的布道。 “女生，不全看脸蛋的，性格啊，才华啊都很重要。ok，你很漂亮，但是也不怎么可爱，原因有两点：一个，每个女生都有优秀的一面，没了解就断言比别人好，这种态度啊……”我摆摆手指头，随便停下来看看美女的反应，以此来决定接下来的语气。 颇为意外，美女同学似乎饶有兴趣，明亮的眸子跟随着我的步点，至于旁边的小公主就没那么敬业了，她捂着嘴巴背靠门板，好像我的发言很可笑似的。 “二个，女生还是矜持一点好，不管有意无意，跟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就说当女朋友什么的，搁谁都会觉得你轻……咳咳。”还是没把“轻浮”二字说出口，因为我刚好注意到美女眼中的兴致在一瞬间损失了大半——看来“矜持”这个东西对她的打击效果明显——心中竟然涌起一股复仇成功的快感。 “况且，”我高兴起来马上忘了“两点”的限制，胆子也大了不少，“好吧，就当你是真心的，今天说作我女朋友，明天碰到个更帅的，也可以对他说……” “够了！” 混合着愤怒的哭腔，把我从膨胀的颠峰拉回地面。美女的声音，这一次不会弄错了，而且似乎情况不妙…… 我小心翼翼的转身，正撞见两颗闪亮的珠子从她脸上轰然坠落；看得出她在努力控制情绪，甚至不停用手阻截漫出眼眶即将滑落的液体，不过女生对此显然不在行，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的眼泪，彻底划花了她脸上的淡妆。 我可以看到她眼中的委屈，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份委屈真诚而真实，以至于我的心也莫名忧伤起来。我承认，美女的眼泪更有杀伤力，不过运用到这里似乎又过于肤浅，因为对我这个毫无被哭经验的菜鸟来讲，“女生哭”和“我焦头烂额”应该同时发生，不过此时的我似乎很冷静，我甚至注意到口袋里有一包纸巾，只不过没勇气拿出来而已。好在除了望着我哭，她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也许意识到事态严重，小公主从门上翻起身子，冲过来摸了摸美女同学的脸。 “怎么啦，雯雯，你知道我不是啊！” 雯雯？她俩认识？ 美女毅然拨开小公主的手，向前一步立到我的身前，搜索着我的视线，神情坚毅。 “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huh？” 然后安静的走出了寝室。 “快追啊！还愣着干嘛？”很熟悉的台词。 “我干嘛要追？”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没有和我作过多纠缠，小公主冲了出去。 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走？不是第一次见面吗？小公主为什么认识她？雯雯是什么人？我做错了什么？ 房间里只剩下我，以及一大堆不停旋转的问号…… 五分钟之后，小公主回来了。 我赶紧抓住她的手。 “怎么了，怎么了？！” “男女授受不清，请先放手。”我的天，她昨天回家洗脑了吗！ “我说亦枫，我只知道你猪，没想到你猪成这样。”这一点我无话可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电视里不是常演吗，女生跑掉了，男生要追出去，抓住她，哄一哄，然后……后面你不知道也可以啦。” “她没事吧？你认识她？” “对！”没好气的一个字，而且不知道是回答哪个问题的。 “那，她是谁？” “现在关心起来了呵，看人家漂亮是吧……”小公主说着背过了身子。 其实小公主说对了大半，美女同学梨花带雨的样子真的让我有冲过去抱住她的冲动，不过很显然，这个想法，我想换到哪个男生都会产生。 “不是，她不是哭了吗，我在想……”的确是口不对心的回答。 “颜宇雯。不要说不认识啊。”小公主的情绪似乎受到不小的打压，说话有气无力。 这个名字的确很熟，加上姓颜的本来就少，找到她应该不是难事。 “对了，是初三转来的，中考之后就没有接触了。”不过这样的美女，为什么当初没有发掘出来呢！ “对，现在又是你同学了，恭喜啊。”虽然察觉到她用词的诡异，但我显然无暇考虑这个。 “是吗，也就是昨天发烧的那个？” “她还跟我同寝室，”小公主转过脸，看着我，“现在你全明白了吗。” “这样啊，那她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跑呢？” 小公主刚刚缓和的眉头再一次纠结起来，或许在她看来这是具有特殊意义的问题，所以她靠近我，盯着我的眼睛，似乎在为自己的判断寻找佐证。 “不知道！” 她在某一刻到达了极限，扔下这三个字走出了房间。我对这个突然的结尾似乎早有准备，事实上我已经后悔了，后悔问出刚才的问题，我原以为以我菜鸟的身份问出无伤大雅，但是到最后才发现那是多么可耻的动机。 作为有过同样心情的人，更是罪上加罪。 耳边的脚步声在慢慢模糊，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情绪咽在喉头，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不过心中已经成了空城…… “是她喜欢我没吗。”我追出去，远远的喊。 “对，以后好好对她……” 因为距离太远，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这句话我听得很清楚。 第五章 奢侈的不安 军训。头顶骄阳似火，脚下飞沙走石。 休息时间。 “喂，亦枫，那个女生是谁，一直在看你哦。”旁边的王力洪用胳臂肘顶我。 “哦，是我女朋友，前天没来的颜宇雯。”我看了看他指的方向，然后和那个女生挥挥手，那个女生也冲我微笑。 “什么，好小子！我还以为你王老五呢，没想到藏了这么个美女。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出你有一套，出手果然不同凡响，来，受小弟一拜，咱们一结金兰。”虽然他的话颇有几分前后矛盾，但我承认很受用。 “呵呵，没那么严重，也就是昨天认识的，然后就……”力洪的表情出现微妙的变化，“等一下，你那么想听吗？” 他乖巧的点点头。 “好吧，我也需要过来人替我们号号脉……” “过来人？号脉？” “其实也没什么，”我拍了拍他的背，“只不过我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然后，我说出了昨天下午发生的事。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王力洪敞开心扉，也许确实心存不安，需要别人的意见，而我没有其他人选；也许考虑到我不开口，他也能从小公主嘴里得知；再也许，我只是想炫耀一下而已。 时间回到昨天中午。 从小公主那里得到手机号，我联系了颜宇雯。不过我依然没勇气打电话，只是发个短信，约她中午吃饭。当然这个主意也是小公主出的，她甚至提供了颜同学喜欢的菜色清单；不过看着清单上林林总总一大串，想到进学校也不过几天时间，我开始有个怀疑，也许女生减肥不是为了雕塑身体，而是为了在更长的时间内，体验饕餮的快感。 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我开始坐立不安。其实就在刚才，小公主异常慷慨的提出为我对台词——当然，词也是她编的——可是临到出发，我习惯性紧张的毛病又犯了，毕竟颜宇雯和她还是两个人，照猫画虎恐怕会出事。这也不算重要因素，我最看重的是此行的性质，与其说是破解误会，不如说是挑明关系——有关系或者没关系——这么想来，似乎很有几分约会的意思。所以我很自然的考虑到衣服问题，不过这个东西也没困扰多久，出门之时我还是起床的打扮，原因在于我不想让她觉得我很重视她，所以我注重仪表——虽然从她的眼泪开始，我真的很重视她，而且，我真的很注重仪表。 因为不熟悉基础设施建设，我只能把吃饭的地点定在学校餐厅。小公主知道餐厅里有包间，而且特别指出有为情侣准备的特别包房，个人认为，后面一个信息对我基本没用。 头顶的日照慢慢减弱，腹中的饥饿感慢慢真实。如果没有饿到智力清零的话，我应该可以发现，此时已经超过约定时间四十分整。我甚至构思，如果颜同学想报复我，爽快的接下邀约，然后放我鸽子，也不失为一手妙招。不过纳闷的是，既然小公主和她同寝，就没理由让我吹风挨饿啊；难道，连小公主都是她精心计划的一部分……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自己想多了，颜同学发短信来说马上就到，末尾还加了句“一定等很久了吧，真的很抱歉！”。其实男生都不介意被女生玩得团团转的，万一她还会装可爱或者装可怜男生甚至乐在其中——也许我就属于这类臭男生，因为我盯着“真的很抱歉”笑了两分钟。 大概超过预定一个小时，本章的女主角终于登场了。我不得不承认，她的亮相方式非常“偶像”，几乎是在沿途男生女生的目送下，以一种“所过之处万籁惧寂”的姿态靠近我的方向。我吞了吞口水，顺便找到几点可以解释这些状况的原因：一个，她换衣服了，小背心加裤裙变成一袭白色长裙；二个，她化妆了，马尾放了下来，留在胸前的两拨明显烫过，脸上加了一层粉底，眼部上了一些淡彩，另外抹了一点透明唇膏。 “你……你好……”我的眼睛还在她身上脸上游弋，嘴巴已经不听使唤了。 “你好！等很久了吧，我刚才去……”她用一个手指，上下指着自己。 其实我根本不是打招呼，我的原意是“你好美！”。 “是吗，那么……”第二次停顿，这次是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样？” “嗯，什么怎么样？” “就是……我啊……”虽然略带羞涩，她还是很有精神的看着我，神色间充满了期望。 “哦，漂亮……当然漂亮！”虽然我可以发誓我真心觉得美到不行，不过从这种语境说出来，总感觉真诚度大打折扣。 “好虚伪啊，语气。”她果然察觉到了，“算了，姗姗说不要对你期望太高。” “是吗……”我的心一惊，因为小公主是知道我全部底细的人，她会和颜宇雯交心到什么程度呢？！ “在想什么？” “没什么。要不，我们进去吃饭吧。”我指了指已经人丁稀少的餐厅，赶快转换话题。 “吃饭？一点多了吃什么饭。” 我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不是……我们不是来吃饭的吗？” “我吃过了，你还没吗，中午干嘛去了？” “我这不是……等等，你有收到我短信吗，写着‘我们中午一起吃个饭吧’，就在哪哪之类的？” “没有！” 完全傻眼的回答。 “不过姗姗用过我的手机，也许……” “姗姗”这个名字第二次出现，而我也迅速解开了谜题：安排我们约会，不过在时间上动了动手脚，然后一本正经的送菜谱，对台词，自导自演，果真是作戏作全套，你早生几年诸葛亮就要下岗了…… 我的内心洋溢在被女生戏耍的快感中，一转眼才发现美女同学满脸认真的盯着我，更准确一点，是“审视”着我。 “怎么了？”我回过神来。 “可以问下，你和姗姗是什么关系吗？”开始了。 “我们？也是昨天认识的，她男朋友是……”我知道这不是她要的答案。 “那些我知道。我是说，你……”她低下头，吐出一口气，又吞了一口气，“你喜欢她吗？”毫无保留的说法。 虽然有心理准备，我依然被她的魄力镇到，甚至忘记了不好意思。在那一刻我很轻易就接收到这个女孩传递的爱意，但是意外的是，我似乎远远没有自己预料的激动。 我又看了一眼这张美丽的脸，奇怪的是我的注意点竟然放在判断这表情的真伪，而刚才的激动竟然不增反减。难道这不是我期待的东西吗。 为什么？此时心里极大的不安到底是什么？！ 我看着她。 “是吗……好吧，我要回去了……”颜宇雯近乎自语，转身想走。 等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对，以后好好对她……” 小公主的话。没有想到脑袋里会是这句话。不过我很满意是它。 我一伸手把她抓回身边。 不管刚才的不安是什么，我要亲身体验它！ 我答应过别人。 “你先别走，我……”我又看到了一张泪脸，和昨天的如出一辙，“我们到那边说吧。”我的另一只手指着远处的绿化林。 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决策力。我拉着美女同学的一只手，想着一定要克服自己由来已久的弱点，心中竟没有一丝紧张。而她，刚开始还象征性的反抗几下，知道力量悬殊之后，只能用另一只手抹抹眼泪，任凭我在人群中左冲右突。 这个样子，似乎我是个恋爱的老手了。 林子里，两对先来的情侣搂搂抱抱。颜宇雯甩掉我的手。 “对不起。” “如果是牵手的事，我原谅你……”弦外之音很明显。 “我说，颜宇雯是吧，你凭什么说我喜欢小公主？”“小公主？挺亲热的嘛，还说不喜欢。”完全是小孩子的语气。 “那就是一代号，你继续说。”原来我的态度可以这么强硬的。 “哼，这种事你骗不过女人的！”她就是死都不说理由。 “是没理由吧……”所以我故意激她。 “你激我是吧，好，就让你死得明白。”除了承认她很聪明，我还发现一个真理，再美的女人high起来也是斯文扫地的。 “我两次提到李姗姗，你两次都不理我，一个劲的发呆——这个理由够充分吗！”她显然对自己的判断力充满信心。 “就这，还有吗……”其实我也没想到如何解释，不过为了争取时间我只能假装高深，“你可以再想想，不过我告诉你，刚才的理由无效！” 趁着这个间隙我好好理了理自己的思路。虽然在发愣，但都没想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事，倒是颜宇雯两次落泪让我心疼了几把。不过这个是“喜欢”吗？她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有男人不怜惜的吗？ “你又发愣，你又发愣！你真的要气死我啊你！”她算是卯上了。 不过因为这句话，我想到个可以打开僵局的办法。 “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生气吗？我喜不喜欢李姗姗，你很在意吗？”语气，节奏，估计连神态都拿捏得恰倒好处——这真的是我说的话吗，而且这个已经突破争论范畴，迈入调情境界了吧！ 果然，颜宇雯眼中的斗志土崩瓦解，一排红潮悄悄爬上脸蛋，此时的她就像一只马上进油锅的羔羊，显得害怕而痛苦；有时她会抬头看看我的眼睛，似乎在寻找行动的勇气，不过此时的我气势上占了绝对上风，和女生对视已不是难事，所以我利用凌厉的眼神一个不落的顶了回去。不仅如此，女孩子痛苦忸怩的样子，实在是对男生莫大的心理慰藉，甚至我兽欲的一面，都在大脑皮层里蠢蠢涌动。 我的状态明显好过颜同学，所以我走了一步流氓才走的棋。 “你不是要作我女朋友吗？”我完了，不仅乘人之危，而且油腔滑调。 “对，我要作你女朋友！伍亦枫，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从以前就喜欢你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要的结果，我只知道如果我也喜欢她的话，我现在应该幸福得晕过去吧。不过就算我不确定我的感情，我依然感到一阵酥麻，从尾随到后颈。 可是，可是…… “喂，你有在偷着乐吧……”颜宇雯走过来拉拉我的衣角，眼神崇拜，连语气都亲热了许多，“让女孩子说出这种话来，你太坏了啦！” 这应该是第一次正式意义的撒娇，那种感觉说开辟了人生的另一片领域也不为过，我渐渐产生了这样的幻觉——喜欢她有什么不好呢？ 不过，我的嘴巴确是这样说的。 “wait！我又没说喜欢你，你不要一副大功告成的表情好不好。” “你真的不喜欢我吗？”她是认真的在问这个问题了。 “怎么可能，才一天而已。” “可是我很漂亮啊。”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让人又爱又恨。 “还真敢说，像你这样的满大街爬好不好——有没有其他才艺啊？！”我瞟了一下她的脸，还是很好看。 “气死人啦……姗姗明明说你是小鬼……”颜宇雯闪到旁边，闷闷不乐。 我的天，小公主什么都说的吗！ “那……那是我故意演给她看的，这样才能博取信任嘛。” “是吗？”她若有所思——女生的智商原来可以瞬间降成零的，“那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没有，不过有喜欢的人哦！” “是胡雨欣吗？” 一个完全没有预兆的熟悉名字，我的心立刻揪成一团。 然后我有一只手被颜宇雯握了过去，她只是温柔平和的朝我微笑，那种感觉，就像我们是多年未见一朝重逢的老友，正安静的躺在老爷椅上，渴望倾听对方的故事。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可不是随便喜欢人的女孩。” 第六章 欲盖弥彰 “喂，亦枫，你和我家姗姗的事以后算帐，现在把那个什么谢雨欣讲给我听。”王力洪递过来一枚“绿箭”。 “是胡雨欣。”初中暗恋的女孩，说我不够阳光的女孩，同时也是可以轻易打开或者关上我心门的女孩。 “高中的我，并不是大多数人喜欢的类型——除了学习好，体育好，长得帅，没有任何可取的地方。大家的反应也应证了我的判断，男生对我若即若离，女生更是不屑一顾，老师也经常让我在示范课上回答问题出我的丑，就连老爸老妈也被叫到校长室谈心……” “是谈保送大学的事吧，亦枫……”仅仅是从喉咙眼儿里发出的声音。 “哦，你怎么知道。” “废话，老子也被这样请过家长可以吧”王力宏脸上的肌肉剧烈抽动，“求求你，我可是很认真的听你说事儿。” “我说的是真的。” “可以继续吗？！”他抓起旁边一块板砖。 “来，放下屠刀。”我目送着板砖回到原地，“从幼儿园到初中，我俩都是同班同学，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你们还住一起？” “没有，我到今天都不知道她家在哪。” 王力洪又去摸那块砖。 “就算不是青梅竹马……”我向后面退了退。 “就算不是青梅竹马，也只有她，在我遭到众人排挤的时候挺身而出和我说话，冲我笑，问我的兴趣爱好，为我延长交作业的时间，和我交换日记……” “等等，交换日记都出来了？！” “值勤日记，我们都是班干部。” “亦枫，我准备去杀一个人，你不要拦我好不好。”王力洪抓起板砖藏到身后。 “那怎么可以，滥杀无辜要株连九族。” “……后来呢？”他换了个坐姿。 “没后来，我就喜欢她，然后就告白，然后就被拒绝，然后就over了。” “太烂了吧！你们的故事。”不过他马上找到了下个话题，“她漂亮吗？” 我早有准备，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 “初中合照？哪个，哪个是她？这个吗，这个不错。”他指的是颜宇雯。 说实话挺佩服力洪的眼力，毕竟整个初三我都没发现颜宇雯多美，这也从侧面反应出菜鸟和内行的差距是全面而深刻的。 我用嘴比了一下不远处的女生方阵。 “她？！”颜宇雯认真的迈着方步，表情很“巾帼”。 “你跟她也是同学？” “不可以吗。” “那胡……” “她右边的。” “这个……为什么我会觉得在哪见过。”王力洪掩口一笑，“不过亦枫，比较起来，你应该算赚了哦！” 这句话立刻激怒了我，尽管我知道这是笑话。 “什么赚了赔了，你什么意思，以貌取人吗？”不是我控制不住，只是在那一刻一种被不幸言中的羞辱划过脑海，这句话的对象，与其说是力洪，不如说是自己。 “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先坐下来。”他伸手去抓一跃而起的我，显得很有涵养。 这么一来二去，我成功吸引了大部分同学的注意，连教官也从树荫底下站起来，随时准备冲过来扑火。关注的人渐渐多起来，我反而萌生了奇怪的感觉，一种站在世界中心的快感，这让我渐渐失去了理智。 “别拽我。”我欲盖弥彰的加了一句，“我又不是因为颜宇雯漂亮才作她男朋友的。” 沉默。 王力洪面带微笑的看着我，突然“腾”的一下站起来，和我鼻子对鼻子。 “是吗。那你告诉我你是因为哪一点呢？只认识一天你能了解她什么？”他明显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仅仅让声音带上了侵略的意思，“男人就是那么一回事——你喜欢这个肥妹是吧，有本事你和姓颜的分手找她去啊，还是你觉得，有个白痴美女无缘无故送到嘴边，不尝尝鲜太他妈可惜了呢？” 拳头握得嘎嘎作响，我知道自己很想抽他，但我确实找不到理由，因为这些话句句在理。从某个角度讲，我甚至很感谢他的直言，因为他说了我在意却不敢面对的东西，换句话说，他只是用冲动的方式，理智的帮我分析问题。 这样的兄弟我绝对不能动手——所以我只能故作凶猛的瞪着他。 周围的议论声开始滋长，这里已经变成极不适合谈心的地点。在我的视野范围甚至出现了颜宇雯的目光——好奇，焦虑，连脚下的步子也乱作一团。 “这是昨天她给你的吧？”王力洪把照片递还给我，算是在下台阶。 我一时茫然。 “小鬼，叔叔可是过来人，你看背面。”他冲我微笑。一般来说这个时候的笑难免尴尬，不过他笑得真诚，很到位。 照片背后的同学名单上，我和颜宇雯都被画上了圈。 教官发现自己没有用武之地，适时吹响了集合的哨子。 “谢了……” 我确实的说了，不过音量太小淹没在周遭的嘈杂中，王力洪已经十米开外。 “抱歉，兄弟，我不能对你透露更多。” 我看了看不远处焦急的女生，给她一个“没事了”的微笑，心里这样说着。 时间回到昨天下午。地点还是绿化林。 我和颜宇雯坐在一张长椅的两头——这张长椅“长”的程度足以让男生的头枕着女生的大腿，挥霍掉一下午的大学时光——这是我观察对面另一张长椅上的情侣得出的结论。 “我说，要不要换个地方？”我耐不住尴尬开口。 “好。” “‘好’你干嘛不起来。” “你不是也没起来吗。”她笑着凑过来一点点，拉拉我的衬衣袖口，指着对面，“你在在意他们？” “谁在意了，我一纯爷们，我就是觉得这里蚊子多……”美女同学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这让我有些露怯。 “言归正传，你怎么会认识胡雨欣的？” 她好像早有准备，从小包包里掏出那张初中合影。 “这是我，这是欣欣，然后……”她的手指悬停在半空，似乎在搜索下一只猎物，“这是你！没错吧。” “你是不是整容了？”我把视线从照片移到她的脸。 “没错。哎，花了老爸不少钱呢，家里又不富裕，欠了一屁股的债，没办法，从今以后只能靠这张美丽的脸还债了。”她双手托着下巴，把自己的脸捧到我眼前。 虽然听得出是玩笑话，但她的聪明，跟她的厚脸皮一样，让我印象深刻。 “那么……有找他们索赔吗？” “啊？”一时语塞。 “你讨厌啦你！”等反应过来，她攥着粉拳张牙舞爪的扑过来，我只好象征性的抵挡，不过很快，可能意识到此举过于亲密，她慌慌张张坐回原位，理了理大腿处的裙子。 “我和欣欣是邻居和非常好的朋友……”在我喘息的时候她突然开始自述。 “哦，那……”我显然是个不解风情的聆听者，我没有意识到高强度运动后的女性非常容易进入一种放逐状态，她们深陷在自己的回忆里，以平衡运动后身体的疲劳——如果是拍电影的话，现在应该是长时间的脸部特写加上冗长的独白，而此时，和他搭戏的男演员甚至可以去上个厕所。 当然，我肯定会侧耳倾听。 “而且我们是那种可以分享秘密的姐妹，比如你向她告白的事，比如你被拉去演舞台剧的事，比如你哪天又被老师骂了，比如你没交作业她不写你的名字，比如你高一就决定考这个大学，比如……” “等一下，她怎么知道我考哪个学校？我从来没有提过啊？” “……”美女同学面露遗憾的看着我，似乎在埋怨我的无知。她又朝我挪了一屁股的距离。 “伍亦枫，看来你真的不知道小欣拒绝你的原因。” “因为我不够阳光，她自己说的。” “因为我喜欢你！”她的眼睛已经凑到足以让我紧张的距离，“因为她也喜欢你，因为我们是朋友，因为……你知道吗，因为你我们两个女生抱在一起哭过多少次吗！”她捂住嘴巴，眼泪却倾巢而出。 “喂，太夸张了吧。难道你是……”我想到一个包袱，“沙眼。” 她毫不理会，伤心得有增无减。 玩笑归玩笑，其实她的那番话对我非常重要。首先，我头一次听说胡雨欣是喜欢我的，此时的心情应该约等于哥伦布发现美洲；不过她也因为面前这个女生放弃了让两个人幸福的机会——作为同样和幸福擦肩而过的另一边，我是应该埋怨她的爱情不够浓厚，还是感叹她的友情足够坚挺呢？最后是眼前这个女人，没有矫揉造作的东西，她是如此真实，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一次次为我掉泪，甚至让我在不经意间产生了“必须爱上她”的冲动——哪怕她的脸奇丑无比，哪怕我的心坚如磐石——以至于在本人的渴望排行上，这种可以和美女相互喜欢的未来可能性，渐渐盖过了已经跟胡雨欣相互喜欢的即成事实——我实在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以我受到的教育，这完全可以让我冠上两个形容坏男人的经典反面头衔：“色狼”和“花心”。 我看着还在抹眼泪的颜宇雯，头一次希望抱住她的身体，然后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问，“我可以吗？”，无论结果是被她回抱，耳朵旁出现她的回答，“你可以的！”，或者是“花心男，被老娘试出来了吧！”。 无论如何，我开始希望和她产生交流，希望进入她的内心。 所以，我痴呆一样看着她哭。 “喂，你真的很没经验呢，女生哭了半天……都不拿纸巾出来。”也许是哭累了，她抬起头，撇嘴看着我。而我，除了觉得这样子很可爱之外，顺便还发现了一个真理——要是预计自己会哭，女生最好不化妆出门。 “我有手帕要不要。” “你是gay吗，还用手帕……”她很好奇的接过手帕。 “天热擦汗用的。” “去死啦你！”手帕被扔出八丈远。 “那么，你为什么喜欢我？我们只是初三一年，而且完全没有说过话。” “你转得也太快了吧，我还在哭好不好——”她从手带里拎出一只更小的包，从里面掏出化妆镜，左看又看，又摸出一支笔一支刷子在眼睛上涂涂画画，然后耐心的用手指按摩下眼窝部位，最后往脸颊部位喷上未知的液体，然后安静的坐好。几秒钟后她似乎发现了什么，转过头看着我：“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她，她真的有喜欢我吗？ “你要不要正面回答刚才的问题——你为什么喜欢我？”我看着她，有些想笑。 “喂，这样问女生会害羞的。” “不好意思，我完全看不出你在害羞。” “没意思……”或许她觉得这种问法太直接不戏剧——应该是韩剧看多了吧。 “那我走了。”我假装起身。 “嗯？等等，你怎么能扔下一个小女生走人呢？你坐下嘛，我说还不行吗。”她拽住我的衣角，不过脸上似乎不高兴了，“不是欣欣她喜欢你嘛，回家就和我唠叨你，听多了嘛，一不小心就喜欢你啦，后来转学去你那，发现人还不错，就这。”她尽量轻描淡写。 “就这……”我还真有点失望。 “很失望吧，不然你以为呢，非你不嫁吗——就像你说的，改天我又瞧上谁了，你就光荣下岗了。”她拍拍我的肩膀，作安抚状。 虽然话是前卫了点，但是不知不觉中，她似乎内定了我是那个“上岗”之人。 “我本来就不打算上岗！”我故意坚定的说。 美女同学逼过来盯着我的眼睛，我只好摆出一幅坚毅果敢的眼神。不久之后她的表情松动了，慢慢开始信以为真。 “你干嘛那么认真嘛，逗你玩的。”她甩甩我的手，不过没起到任何作用，“我不信，你会一点儿都不喜欢我？” 看来在她的字典里完全没有‘矜持’这个词。 “为什么我要喜欢你，就因为这张脸吗？” “不因为这因为什么！我们第一天见面，除了长什么样你还能知道什么，性格吗，家庭吗，你比其他男生高尚吗，只不过是做男女朋友，合就合不合就分，我女孩子都没事，你一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干嘛！” 她的措辞越来越“豪放”，不过对于这种挑战道德底线的说辞，本人一向保证了相当的敏感度——看来中国的教育也不是完全失败，至少在大是大非面前，有些道德“底线”之类的东西还是起到了充分的暗示作用。 比如现在，“爱情是很神圣的”这样一个声音，就在我的头顶不停盘旋。 第七章 小美 “颜宇雯，我想认真的说句话。”我下意识抓住她的肩膀。她也换了一张认真的脸，咬着下嘴唇。 看来今天最实质性的时刻来了。 “你知道，凭你的长相，可以吸引一大堆优秀的男生，也许我也是其中之一。”为什么无论我多认真说话，感觉都在搞笑，“但是这样的喜欢就是爱情吗，这样的喜欢，我可以，别人也可以，我凭什么比别人更爱你……” “但是我不爱别人，我爱你啊！”在那一刻，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令人沉醉的光辉。 “我爱你”三个字的威力果然不是盖的，虽然以我们的年纪，出现上面的对话显得幼稚而可笑，但是不得不承认，女生冲着我喊“我爱你”时，我的心脏甚至有了休息一下的冲动。对于一个连手都没牵过的男生，跳过纷繁的恋爱过程，直接听到这句终极告白——我想，出现什么荒唐的对话都不足为奇吧。 “真的吗，你真的可以保证你爱我吗？” “真的，我爱你，我爱你！” 彻底的沦陷。也许我曾喜欢过什么人，但在那一刻我可以用人格保证，我只喜欢面前的女生——颜宇雯。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爱情的样子！ 抓住肩膀的手指嵌入肌肤，一小股幸福感萦绕周围，我们一动不动的相互对视，不曾接近也不曾远离，时间一秒一秒的流走，而我们浑然不觉。 “面前的女生，面前的女生，面前的女生，我好喜欢！”我的心里，就像被好心的巫婆施了咒语，不停循环着这些文字，而眼前的这个女生立刻呈现出不一样的光辉，从弯弯的眉毛，到漂亮的大眼睛，到俏皮的鼻子，再到这粉粉的唇，它闭闭开开，仿佛招引着我…… “讨厌啦！你想干什么？！”脸上被火辣辣的来了一下。 我干了什么？！ “你……你是想亲我吗。”清醒过来时，看到颜宇雯用一只手撑开我的胸，惊恐的警戒着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记得我们是不是说了些什么？”我的脸火辣辣的，不知道还是不是因为被她扇的缘故。 “我怎么会知道。”看来我提了个不得了的问题，她已经通红的脸开始发亮。 “不过，好像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气氛被她自相矛盾的回答弄得异常暧昧。 沉默。 其实现在的局面，进一步和退一步都海阔天空，只有待在原地最让人煎熬。也许只是几句恶心的话，比如“我刚才有点喜欢你”，或者几个恶心的动作，比如操起她的手拉到自己胸口，但是这些对我来讲都是另一个人生阶段的东西了，只是对于那个阶段，我好像还缺乏准备。 “你真的很……很胆小呢。”听得出，“胆小”是替换后的词。 “有……有吗。”我仿佛回到了那个和女生说话费劲的阶段。 “当然有！” “什么时候？” “不知道算了。” 又是一阵沉默。颜宇雯开始无聊的搓着裙子。 “颜宇雯，你真的喜欢我吗？” “你到底想听几遍，大变态！” “那，作我的女朋友吧。”为什么听上去……像一句“场面话”呢？ “不行！” “啊？！” 美女同学双手交叉横在胸前。 “为什么？”我越看越觉得这个动作很漫画。 “你又没说喜不喜欢我！” 看她的表情不温不火，如此亢奋的情况下头脑还能这么冷静，要么是她智商太高，要么就是……她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兴奋。 心情有些起伏。 “我当然……我会……有点喜欢你的，刚才。所以我愿意更深入的了解你啊，也希望你来了解我，然后……到那时，如果……”落寞的嘴唇被一只温柔的手指压住，刚才它发出的那些语无伦次的音节也不那么让人害臊了。 眼前的颜宇雯已经满眼的泪水。 “不要再说了，我都知道。我就说我不可能看错你……真的好高兴，我真的好高兴！”她的那只手指从我的嘴巴上移开，和另外四只一起停在了自己的心脏部位，“前面有好几次，如果你很干脆的回应我的感情，我就会犹豫，要不要选你——那样的话，你绝对是个花心大萝卜——不过你都没有，所以我松了一口气，我真的好高兴……” “你是说，你一直在考验我，对吗？” “对！” “你一直在挖陷阱，在色诱我对吗？” “嗯，对！”她破涕为笑。 “你这么多次哭都是在演戏对吗？” “对！”美女同学反应过来，脑袋摇成拨浪鼓，“不对不对啦。喂，你干嘛，逼我和你说相声，气氛都没了啦！”她的语气多了不少娇嗔，第二次挥舞拳头砸将过来。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感受着女生胳膊的纤细和无力，还有脸上微微挣扎的表情，我突然意识到一扇通往“那个阶段”的大门正徐徐打开，而开启这扇门的钥匙，此刻正握在我的手中。 “颜宇雯同学，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表情尽量的不在乎，心里已经激动得不能自持，“要作我伍亦枫的女朋友吗？”“不要！” “……” “骗你的！”她跳起来，准备搂我的脖子。 “你还玩啊！”我被吓了一跳，这个动作已经超过了我的预计范围，连这句话都被淹没在一片慌乱中。 肌肤大面积的重叠，所有的感觉细胞都转移到“触觉”之上，从而我迅速得出了女生身体柔软度的升幂排列——手臂，脖子，脸。胸。我俩的气息渐渐混合在一起，一种女性特有的芳香灌进鼻子，一路上行，填满了整个头腔。 我有点要窒息的感觉，发现她甚至想把屁股坐上来，赶紧掰开套在我脖子上的手。我觉得晚一秒钟我都要昏过去。 “呵……呵”我喘着粗气，“慢慢来，慢慢来……”我满头大汗。 “呵，没想到你比女生还害羞，真可爱！” “谢谢夸奖。” “谁夸你了，呆子！”她反而颇为生气的瞪我一眼。 “……”我无语。 “姗姗果然没有骗我，小鬼一个。”她不屑的看着我，“你是电视看多了吗，那些是为了满足小女生故意写成扭扭捏捏的，其实谁那样子谈恋爱啦。” 我突然有种被她骗到手的感觉。 “你还不是个小女生。”我呢喃。 “我们是恋人了，你这样，好像我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恋人也有程度之分。”我接着呢喃。 “什么，你说什么。我可告诉你，从小到大，追我的人可以踢场世界杯了。” “世界杯不只一场。” “是吗？”她怀疑的看着我，“喂，你干吗嘛老是针对我，我不管啦，我要你赔理道歉然后补抱我……”她嘴嘟嘟的看着我，张开了胳膊。 我到底错哪了，错在不够主动不够男人？ “我错了。” “你错哪了？” 我有点怀疑，女生找男朋友是不是只是用来撒娇和练习口才的。 “不该跟颜宇雯……”她做了个stop的手势。 “停！还在‘颜宇雯’，我是你女朋友了你知道吗，你得亲热一点，知道吗，亦枫~~~”她把我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拖了个甜甜的长音。 “那，‘宇雯’吗？” “mygod！那是老爸叫老妈用的好不好，有花季少女叫这个的吗？” “那怎么办？” “你可以叫姗姗‘小公主’，就想不到叫我什么……”她开始自怨自艾。 “其实，有时候会用‘小美女’代替你的。” “不错，基本反映了特点——就是太俗了，而且有被调戏的感觉，改一下。”她认认真真的摸着下巴。 “‘小女’，‘小美’，‘大美女’，‘美女宇雯’……” “‘小美’不错，挺好听的，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小美，你就是我的亦枫。”她的眼睛陡然一闪。 “‘小美’不是歌手吗？”我发现了她眼里潜藏的怒火，马上改口。 “哪有这么一个歌手，‘小美’只是我的女朋友而已，女朋友，女朋友，呵呵……”慌忙陪笑的时候，我发现她的表情松弛下来，刚才的娇气一扫而空。对于这个变化，现在的我还缺乏理解到的默契她温柔的看着我的眼睛。 我觉得现在的她是最美的。 “其实亦枫啊，那些东西都不是教出来的，如果你真的真的喜欢我，你会像我这样，不由自主的称呼我，不由自主的接触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想表现自己，不由自主的想让对方快乐。虽然你现在做不到，但我有信心，我会等到你喜欢我的那一天。” 她眼里的这份真挚，已经无数次的打动着我。 “谢谢你——”我看着她的眼睛，“——小美！” 她的身体剧烈抖动，盯着我看的眼睛瞬间成了月光下盈余的泉眼，灿然翻涌。 “干嘛又哭啊，傻瓜！” “你这个坏蛋，一天要为你哭六次，我恨你！” 从树林里出来已经将近黄昏。路上不乏牵手走过的情侣，衣服随意的是去食堂吃饭，人模人样的，就是出学校开始夜生活了。 我和颜宇雯保持着一个奇妙的距离，并肩走在送她回寝室的路上。这个距离的奇妙之处在于，想牵手的话需要稍微够一下，不晓得是什么原因，也许是众目睽睽，我俩都比林子里腼腆了许多。 又搂又抱过的恋人不敢牵手，实在是很有趣的画面。 “有个疑问我一直想问问。” “什么？”她转头看着我。 “如果小公主不是说我要和你吃饭，那是说干什么？” “你现在提她，我可是有立场生气的哦。”她假装嫉妒的看着我。 “没关系，我可以再把你拖进树林里一遍。” “你敢！她说你要向我表白。”她撤回了脑袋，不让我看她的表情。 “你信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有什么用，反正是你追我。”这应该是打开话题的一句话吧。 “除了胡雨欣，我不要你追任何人，所以我追你就可以了。” “小美……”她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我试图看她的表情，但她只给了我一个略显忧郁的侧脸。 “小美，你是不是隐瞒了胡雨欣的一些事，而且你为什么喜欢我，说实话，我还是不太了解。” “好了，回去吧，我要进去了，解散！”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女生楼前。 “等等……” “以后，除了找我，不准你再擅闯女生楼了，知道吗！”她手背在后面，一边后退，一边远远的冲我喊。 门房里，一位颇为面善的大妈正朝我坏笑。 第八章 电话包接 军训生活已经过半，除开个别基因变异过的家伙，绝大部分新生都表现出与其年龄不符的虚弱，隔三差五就会有人因为病假事假红白喜事隐身一段时间。这里提到的“个别家伙”，当然包括了一个人。 “教官老大，今天这点运动量对你肯定是小儿科了，不过兄弟们都比较嫩，还处在长身体的阶段，明天是不是……下点量？”王力洪掏出一盒“白沙”，摇出一根递到“老大”面前。怪不得说大学是小社会，通过此二人，我似乎窥见了如今横行官场的“腐败一刻”。 不过教官老大只是摆手，一脸刚正不阿。 “这个还是不要了，再怎么说也是军训时间，快拿回去，下不为例。” 一直以来，军人在我心中跟和尚是一个级别，应该背负了无数的清规戒律。可是这个“下不为例”听起来颇为诡异——不是应该“腐败”了之后再用这个词吗，难道是习惯。 “老大果然是最尽职的一个，你瞧，其他班早走光了……”力洪朝教官“媚惑”的挤挤眼，示意他看看空空如也的操练场地，只不过谁都知道他意不在此。 “是吗……”教官老大恍然大悟，然后饶有兴致的打量四周，忽然回过头，一脸杀气的瞪着力洪。 “带火没？” 打火机嘭嘭作响，一旁的我们应声倒地。 还在暗服力洪的能耐，我的手机响了。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个铃声只属于一个人。 “小美，什么事，我们刚下。” “是吗，好辛苦啊，我们都洗完澡了，现在香喷喷的去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声音出现短暂的停顿，“还是不要了，你肯定很臭吧，赶快去洗澡，还有热水，然后去吃饭知道吗？” 她说话真的很直接，而且叮嘱的那些程序基本和废话无异，不过正因为是废话，才显得很有生活气息。 “好，好，你还真罗嗦。”我假装抱怨。 “还有更罗嗦的，要不要听？” “我可以不听吗。” “去买张电话卡吧，晚上跟我打电话——昨天都没打电话……”那边的情绪出现不明原因的陡降。 回想一下，昨天晚上无聊的时候确实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害怕打了没话说，最后不了了之。 “为什么要买卡，你的手机包接，我的也……” “你！”从语气的激烈程度就可以想象她愤怒的表情，“这不是包不包接的问题，这是，这是……人家姗姗可以跟那个流氓煲一个晚上的电话……就你有手机吗，笨蛋！” 断线。 慢慢整理她说的话，配合上欲言又止的语气，我似乎若有所悟——女人，真是超假的动物啊！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按部就班的完成了“程序”。从食堂出来，特地绕到超市买了两张201卡，然后风风火火的往寝室赶，因为心情过于急迫，对于路旁的公用电话我表现出完全的无视态度。 不过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比如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大路上百年难遇的碰到一个初中同学——虽然已经碰到过一个——就足以让我忘记什么叫“当务之急”。我们站在路上胡侃神吹，一来而去就进了他的寝室，继续神侃胡吹，从变形金刚聊到萨达姆被抓，实在想不到话题了，才发现夜已阑珊。 我疯一般冲出他们寝室，不过内心活动是，原来我的初中是这么牛的一帮家伙，在这所重点大学里，耐心找找，说不定可以发现更多，这件事值得跟小美探讨一下。 如果她还理我的话。 我飞驰在林间小道的时候，从叶子缝隙看到女生楼已经漆黑一片，除了偶尔有高频的女性声音从或远或近的地方传来，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现在已经过了煲电话粥的最佳时间，因为你执意要煲的话，一方面会背上扰人清梦的骂名，另一方面，也得承受隔墙有耳的风险。 但是有个人肯定不会苟同。 我推开漆黑一片的寝室之门，电话机的方向依然气氛活跃，从那个故意憋出流氓腔的男中音不难判断，小公主现在的表情应该是笑颜如花。 “喂，给我讲一下吧，我有急事。” 黑暗中的声音停了下来。 “姗姗，今天就这样吧，亦枫要和你说话。”看来他误会了。 在电话交接的一刻，我的肩膀被结结实实的拍了一下，不过没有任何语言提示。 “姗姗吗，小美在不在？”我意识到这是句废话，现在可是熄灯时间。 “不在，她早就出去了。” “不在？这么晚了，她会去哪儿？”我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这是你这个男朋友该知道的事情吧，怎么问起一个外人？”阴阳怪气的回答。 怎么会不在寝室呢？这么晚一个女孩子敢跑哪去呢？生我的气所以赌气了吗，会去投湖吗？还是干脆找我分手？还是已经另接新欢被带去了？还是……联想到不久前的那通电话，一个更为阴暗的猜想浮出水面——难道说因为没人给她打电话，面子上挂不住，真的去……投湖了？ 有时候男人也是奇妙的动物，说的和想的完全不是一路。 “小公主，其实小美在对吧，她就是不想见我。” 那边一阵骚动。 干嘛，用的“免提”吗？悲愤之余，我也为刚才的王力洪叹惜不已。 “很聪明嘛，小伙子。不过你的小美确实不想见你，明天记得哄哄她吧！”竟然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又是一小阵骚动。 “喂，小美，我不是故意的，我是遇到……” 连续短音。 “王力洪，你知道那边免提吗？”我对着黑暗发问。 “我有说不是免提吗？”一个声音回答。 “结束了吧，睡觉！”另一个声音回答。 入睡之前，我给小美发了一条“谢罪短信”，言辞恳切，基本上还原了事实真相。不过一个小时都没收到回音，只好作罢。 第二天发现来了一条新短消息，时间是3：30，内容六个字，如下：“我没看到，笨蛋！” 第九章 暗流(1) 和军训比起来，今天更为艰巨的任务，看来是哄女生了。基于经验过于欠缺，我就这个问题咨询了决定“逃训”的王力洪，而他逃训的理由令人发指——和教官商量过了。 “哄女人？你又干坏事了？”他从小被单里探出脑袋。 “什么叫‘又’！”我可以暂时认为他没有睡醒。 “我是不知道啦，我又没有哄过，每次都是姗姗哭着闹着求我和好来着……” 看来他确实没有睡醒，大部分梦话都是反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以王力洪的条件，偶尔出现他说的情况也并非毫无可能，所以我在表现出充分的怀疑态度时，也给予了几丝崇拜眼神。 “你还真信哪？”他套上一件新t-shirt，“哄女生可是恋爱的必修课，不过这东西和长相一样，属于天赋范畴，一般都是无师自通，没的学，教也教不会。” “这么说的话，我应该没有搞不定的理由。”我作势自言自语。 “谁知道。”他一边从上铺下来，一边摊开双手作无所谓状。 “妈的，这才是高手！”我的心里骂着王力洪。 对于正在自夸的人，无论是迎合还是打压，结果没有区别。因为自夸的目的往往不是炫耀长得帅或什么，而是渴望被关注被谈论，所以漠不关心是最致命的武器了。 我好半天不知道怎么接话。 “亦枫，那张照片还在吗，就是给我看的那张。”话语权一下子被他掌握了。 “在啊，怎么了？”我从枕头底下抽出那个初中合影，递给他。 他突然凑到我的眼睛旁，神秘兮兮。 “我喜欢上颜宇雯了，不过在道德上又不能夺兄弟之妻，只好拿张照片‘打手枪’。” 我承认，在相当短的时间里我是信以为真的，我甚至考虑到如果他是认真的，我是不是该效仿电影情节，和他背对背决斗。不过听到“打手枪”这个词我就完全打消了想法，而且运用纯正的雄性思维，我还想到一个绝佳的反击点。 “‘打手枪’呵？这么说……小公主一直没让你碰咯。” “谁，谁说的，我们……” 要看王力洪慌乱的表情真的太不容易了，不过现在总算发掘出一个突破口。 “好了，我认输，本来想玩玩你小子的，没想到被反咬一口，孺子可教！去对付你的颜大小姐吧，没问题。”他迅速恢复了自信和神采，把照片塞进口袋。 “你真的不去。”我看他打扮得一表人才的样子。 “不去，和‘小公主’出去‘玩’。”他冲我格外重读了“小公主”和“玩”两个字眼。 “小公主也不去？” “她去跟教官请假，说不舒服看医生。” “一个诚信的乖乖女就这样被你玷污了。”话虽这么说，小公主在安排我和小美约会时的所作所为，真的很难对得住“诚信”二字。 “不好意思，这个主意是她出的。” 我早该想到。 看来王力洪昨天的话还是有道理的，今天的军训队伍果然精简很多，好多还处在“长身体阶段”的兄弟以自己“太嫩”为理由提出请假半天的要求，只不过成功率有限罢了。其实他们真正逃训的原因并非疲劳，于此相比，一成不变的内容更能打击我们这些热血男儿——这也正是那些逃训的人，往往选择上网而非睡觉的主要原因。 在大家做准备活动的时候，那个不需要打招呼就走人的家伙出现了。 王力洪今天的打扮走的是阳光路线，而且为了强调这一点，他的t-shirt领口还挂着一只无框的绯红色太阳镜，不过他可能没有关注天气的习惯，因为今天和昨天以及明天都不同，是多云转阴。 女生的方队离我们不远不近，从这里可以清晰的看到一位身着时尚的男青年，坚定的杀入女生堆，挑了一个一把拽出来，其架势颇有几分双宿双飞的意思。从其他女生为数不少的，或以手捂嘴，或紧握双拳，或一路视线尾随的反应看，她们并不讨厌这样粗鲁的作风，即使她们并不知道，此二人只是想请假而非私奔。 而且我意外的发现，小美也极具亲和度的配合着其他姐妹的表现。 王力洪冲着她们身材曼妙的女教官比手划脚，而小公主也静静的站在她男人的侧后方，双手交叉捂住小腹，标准的带病之身模式。不过这套东西出来的效果好像很一般，年龄大不了多少的女教官，其性趋向和旁边雀跃着的小女生们显然不同，面对力洪兄“陈词加色诱”——他的原话——表现出了充分的漠视态度。 力洪的第一轮攻势宣告失败，接着出现了近十秒钟的冷场。根据我对他的了解，如果不是自信心遭受毁灭性的打击，就是在蕴酿极为厉害的“杀手锏”。 果然，他转身和小公主一番眼神交流，然后走到教官身旁耳语几句，两个人就一前一后钻进某棵肥大的松树后面。不知道依然执著于装斯文的小公主怎么想，在我的脑袋里已经浮现出一定数量的，男性征服女性的前卫招数，其中也不乏需要家长陪同观看的桥段。不过看到小公主还有心情和小美挥手，我想我的担心应该是多余的。 从大树后面出来的时候，女教官的身材依然曼妙，不过对于王力洪的态度已经渐渐趋于她的同类——她指着力洪的鼻子一顿猛侃，然后把他推还给小公主，最后还加上个“hurryup”的手势。 我非常在意力洪的伎俩，不过更在意另外一件事——因为在我的视线里，不仅有一脸寂寞的女教官，还有一个瞅我一眼赶紧扭头作生气状的女生。 中午，可以全身而退吗。 基于上面这个思想，中午很配合的来临了。队伍解散后，我努力找寻女生方队的影子，令我意外的是，女生方队确实消失了，颜宇雯却乖乖的站在树阴下，笑眯眯的等待被我发现。 “亦枫，我们吃饭去吧。” 我将信将疑的走过去。 这女人肯定有预谋，一定是安排好了无数状况，准备慢慢的收拾我。 “小美，你不生我的气了？！” “生气？你又犯什么事儿了吗？”原来天真烂漫的表情也可以很恐怖的。 “我，我昨天……” “我想吃大虾，你知道哪儿有吗？”她根本没有听我说话，而且就在今天，她的口语里多了许多适合撒娇的“儿”化音，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大虾”这个东西，如果我没记错应该属于食堂里的罕见级食材，这一切都说明着下面这个结论：她的报复行动已经开始了！ “天，还是很热的……”我伸手搅动空气，试图用这个行动证明“天热”的观点，“吃虾容易烦躁上火，要不换个清凉解暑的，比如……”其实我对这个提议并不抱期望，如果她有心刁难的话，她应该已经设计到让我“跳湖捞虾”的地步。 “也对哦，还是你聪明，就听你的吧。”她的另一只手也过来抓住我的左手，然后两只合力，包住了我的四根指头。 “啊？” “‘啊’什么，你也想吃虾吗？”她的包指头游戏变成了挠指头游戏。 “没有，哪有……”我甩甩额头的汗水——这几分钟比军训煎熬多了，“不过，真的好吗，你真的……” 话说一半，我意识到自己的婆婆妈妈——经过这么多的风风雨雨，我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这一点让我相当郁闷，我瞬间失去了试探的兴趣，拎起她的两只手，随便找了个方向狂奔出去。 “你跟我来！” “干嘛？去哪儿……又是那个林子吗？！你又想干嘛，先吃点东西啦……” 不久之后回访绿化林，老天安排了颇为怀旧的一幕，和我们一起缅怀这层缘分——对面长椅上，那对情侣仍在搂搂抱抱，我甚至怀疑过去的几百个小时他们有没有挪过地方，好歹也换身衣裳再出来“社交”——正想着，他们仿佛见了老朋友一样，朝我俩诡异的微笑。 “不熟，跟你们不熟！”我在心里极力维护这个观点。 “死人……说话……不一定……非来树……好不好……”看来这几天的军训生活，并没有给小美的体力带来质的飞跃。 “先坐吧。”我把气喘嘘嘘的她扶到那张缘分的长椅上。 “啊？哦！谢谢……满熟练嘛，这一套。”她似乎有点受宠若惊，一脸不可思议的笑着。 我坐在旁边，看着她的呼吸渐渐均匀——话说回来，女生胸口起伏的样子，真的很…… “色狼！”她发现了我不规矩的眼神，下意识的捂住胸口，表情颇为认真。也许她忘了，现在的她是一身严严实实的军装。 我被她较真的表情逗乐了，看着她使劲忍住笑意。 “有什么好笑的！”她不满的嘟着嘴巴，不过我的笑意明显影响到她，几粒腼腆的小白牙从她嘴唇旁探出头来。 “你有听过女生叫自己男朋友‘色狼’的吗？！”我拿出了我能拿出的最完美的笑容和最温柔的声音。 她看了我一眼，突然背过身去，模模糊糊的说着什么。 “说什么来着……”我伸手抓住她的肩，用力把她的身体掰正。 “没什么。”她低着头。 “肯定有说什么。”我不依不饶，声音也不自觉的肉麻起来——我想过摸着她的脸说这句话，但是那个动作……暂时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不要这么近……跟我说话。”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努力的往外逃——她在干嘛？在讨厌我吗？ 说实话，这个不太合作的态度有点激怒我，至于立场，也许就是恋爱中所谓的“占有欲”。 “虽然不清楚你喜欢我的原因，但是我更没有理由让你讨厌吧！”我只在心里质问小美。 “喂，你怎么了小美，来，看着我！”我竟然一把捧起她的脸，而且因为动作过猛，她精致的五官被我扭成了另一幅模样。 这时我才发现泪水已经静静的淌过了她的脸。对于我这个不利于她容貌的动作，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反抗，只是静静等待我恢复正常。 “对不起，我……”我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松手。 “没事，你说的对，我们就是男女朋友……”她从挎包里掏出那个红色小袋，根据上次的经验，应该又要补妆了。 她还是没有看我，动作也冷静得可怕，更为重要的是她依然没有正视我的疑问。 这次我真的没办法了。 时间，在她对着镜子描眼线的过程中艰难前行。我在旁边，漫无目的的看着她每一个动作，我甚至觉得如果到美容院打工，叫我帮客人描眼线，我一定可以胜任。 男生静静的守着女生化妆，本来是件很浪漫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气氛却弥漫了几分忧伤，至于这忧伤从何而来，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 眼部的工作完成，她对着镜子眨眨眼睛，可能看到了什么瑕疵，停在一处呆呆的凝视着——我正好奇这中断的原因时，又一颗闪亮的泪珠毫无预兆的滴落下来，没等我弄明白，她甩开手里的东西，扑进我的怀里，放开了嗓子号啕大哭。 我的胸骨被她的脑袋撞得生疼，胸部接触的新鲜感让人有几分眩晕，另外对面那一男一女也适时投来关切的目光，但这一切都不足以让我放开这个女生，因为我坚信她一定有她哭的原因，这个原因一定和我有关，而且哭过之后，她一定会告诉我。 声音小了，我的心跳得反常了。她撑着我的手臂直起身子，脸上挂着泪珠，但是笑容满面。 对于这个突然的笑容我没有心理准备，我脸上的表情，恐怕还停留在刚才冷色调的气氛中。 “我又——喜欢上你了！” 她费了很大的心思在表现自己的可爱上，比如说这句话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一个小指头划过我的脸，以及在最后用一个俏皮的“v”作结尾——女人变脸的本事我不是第一次领教了，但是这些东西如此甜蜜，我实在无法把它和泪水联系到一起。 “什么叫‘又’？”不得不关心的一个问题。 “就是，刚才啊——你差点被我甩了！”她换了个“好遗憾啊”的表情。 “‘甩我’！为什么？”我突然想到昨天的事，“就因为昨天没打电话吗，我这不是来解释，我……” “碰到一熟人是吧。好吧，我原谅你，去吃饭咯！”她竟然没事儿一样起身走人，更吓人的是，她竟然拉我的手叫我也起来走人。 “等等，等等。”我招呼她坐下，“你记不记得，刚才有个女生又是化妆又是哭得乱七八糟的，在这里。”我指了指这条椅子。 她张大了眼睛，撇着嘴巴，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会吗？”然后摸着脑袋左看右看作找寻状，最后把眼神定格在我的脸上，用童音，“不记得了。” “太可爱了！”我的心里升起了白旗，上面赫然写着这四个字。 “咳，别想混过去……”我颤抖的声音完全没有说服力，“我告诉你……我才不吃你这一套……我……”这样没底气的辩解，让我自己都犹豫要不要继续下去。 “现在不是都好了吗。”她见我慢慢吞吞的，坐下来挨着我，反而安慰起我来，“你也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这就够了！” “我还没有喜欢你吧！” “但是，你确实因为什么事儿哭了！” “但你肯定隐瞒了什么，不然不会想甩掉我。” 本来想这么回答的，但很显然，这些都是煞风景的选择。 “可是，我准备好哄你的！”我挑了个冒着傻气的回答，来配合现在的气氛。 “是吗！？”她不无惊讶的看着我，“可是我不想要你哄。”这可是让人费解的说法，特别当它出至女生之口的时候。 “你确定你是女生？” “因为我的男朋友很好学，刚好又很聪明，给他一次机会，他肯定能学会。”她粘粘的靠着我的身体，摆弄着我的军装领口，“我不要你太会哄女孩子……”说最后这句话时，她抬起头，真挚的看着我的眼睛，声音却轻得满是诱惑。 “那怎么行，你不能……不能抹杀我进步的机会。”我从她的视线里逃出来。 “就可以！我就不生气！你能怎么样？！”她也从刚才的气氛中跳出来，叉起腰。 前后两个动作，让我确认了高中时的一个猜想：女生有两种形态是不需要人教的。 “淑女”和“泼妇”。 “那我要哄你，让你愿意让我哄！” “不行！” “那我就哄你，让你愿意让我哄你让你愿意让我哄！” “不行！什么跟什么？” “那我就哄你，让你愿意……” “不听不听啦！”她捂住耳朵，起身离开椅子。 我停下来，冷笑着看着她——她两边跑了一会儿，发现没人追她，停下来，狐疑的看我。 “现在，我不是正在哄你吗？”我得意的抛出这句话。 “啊！讨厌啦！我说了，没听到，没听到！” 她捂着耳朵原地剁脚。 我慢慢走过去，很自然的用手臂围住她的肩膀，而她，在我怀里马上平静下来…… “力洪，早上你用什么理由，让那女的对你服服帖帖。”我挂上和小美的电话，床上的王力洪闷闷不乐。 “带姗姗去做早孕检查！” “什么！你真敢讲啊！就一军训用得着吗？”我忽然想到另一个可能性。 “还是你们真的……” “伍亦枫，我现在不想谈这个！”他真的遇到不开心的事儿了吗？真的有让他不开心的事儿吗？ “哦。” 沉默。 “其实这个主意也是……” “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猜到了。” 我还可以猜到，如果男人可以生小孩的话，今天的理由应该变成——小公主带王力洪去医院做早孕检查。 第十章 暗流(2) 最近一个感觉特别强烈——我和小美真的是情侣吗？ 按理说经受了前面的“风波”，俩人的感情应该长足进步，但事实并非如此。每天见面的机会只有中午和晚上的吃饭时间，虽然各自都表现得比较激动，但亲密程度也只停留在牵手而已。想想，肌肤接触都好几次了，可是人一多，双方都会不自觉的“斯文”起来。另外一个就是晚间电话，不仅时间越来越短，到最后还出现了没东西聊，冷场的尴尬局面。 我曾经把这些都归罪于军训，想着如果脱掉呆板的军装，情侣的气氛就会明显很多。但是王力洪和小公主的存在严重打击了这个信念。有时候他们俩会依偎在我的床上，看着我电脑里的电影，或者在通往天台的最高一层楼梯上长时间拥抱，再或者在大街上，一秒钟前还相敬如宾，一秒钟后突然“扭打”起来，目中无人的满世界追逐。 我实在不想承认，我和小美的恋爱状况不健康，但是基于我们并不是“健康”的开始，我又如何期待一个健康的过程呢？ 我痛苦，我思考，我思考出这个结论时，我更加痛苦。 所以有一天晚上，我企图借助外力帮忙。 “刘心威，在干嘛？” 电话机旁，王力洪眉飞色舞。 “看书。”我探出脑袋，《英语四级》这本著名读物安然躺在书桌上，而他背对着我，床上也没有任何灯光。 “哦。” “你觉得我和小美像情侣吗？”我还是没有忍住。 “我怎么知道。” “哦。”我也不知道自己搭错了哪跟筋，竟然跟佛祖一样的人讨论男女问题。 “他们比较像一点。”佛祖也是凡胎出生。 “他们平时在寝室里干些什么？” “聊高中的事，听歌，看电影，抱在一起，洗衣服，还有……打情骂俏。”能听到“打情骂俏”这个词，真是难为他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我很好奇这一点。 “这个——”声音无限期的延长，似乎在寻找一个充分的理由，让这个异常正常化，“——无意间看到的，寝室也不大。”这个慌乱的声音仓促结了尾。 “是吗？”我对比着我和小美的生活，好像除了聊高中的事，听歌，看电影，抱在一起，洗衣服之外，也没少什么——如果那些也叫“打情骂俏”的话。 想到这里我不无悲愤的瞟了一眼电话机方向，王力洪一只手绕着脚丫，另一只捏着话筒，突然间两手交换，让另一只手去绕另一只脚丫…… 他发现了正怒视着他的我，对我堆笑。 “正好！让你老公去吧，他也没进。”他朝我招手，把话筒伸过来。 老公？没进？ “你在和小美讲话？”我接过话筒，小声的问用双手绕双脚的力洪兄。 他假装醒悟过来，用嘴咬住某只手的四只指头，摆出一副被捉奸的惊恐无奈状。我延长着和他对视的时间，只希望唾液酶可以尽快吸收掉他手指上的细菌。 “而且聊得很投机……”我冲着话筒酸溜溜的发泄。 “怎么，吃醋了？人家力洪就是比你有趣来着……”果然是小美的声音，而且心情大好。 “小美，在这种情况下，你是不是应该维护一下我这个正牌男友的自尊？”我半玩笑半认真的讲着，希望她能听出我的心思。 “要吗？抱歉呵，忘记啦——那我们重来吧”她清了清嗓子。 “男友同志，听又帅又好玩的王力洪同志说，你没有进仪仗队是吧！” 电话那边传来细小的哄笑声。对此我习以为常，只是不明白她们姐妹的感情好到这个地步吗？和恋人的时间也可以分享的吗？ “……” “男友同志，怎么啦？男友同志，正牌男友同志？！” “我在，你继续……”我从地上爬起来，发现王力洪捂着嘴猥琐的望着我，“你的手千万不要离开嘴”我在心里衷心的祝福着。 “所以我想要你跟姗姗去定个包房，教官们马上要走了。” “为什么不是你跟我去？” “因为我进了仪仗队啊，笨！而且是排头，而且……”不知道顾及到什么，她凑进话筒压低声音，“而且不是穿军装，是举旗，穿短裙的！” “短裙呵……”我觉得我应该流露出这样的反应才正常。 “你在回味个什么劲儿……又不是没看过我穿短裙。”那边的声音显得莫名其妙。 “所以要回味啊……”经她这么一提醒，我真的浮想起来。 “男生怎么都这样……可以谈点正经事吗？”小美的语气里第一次出现不快。 其实这正是女人不了解男人的地方，有时候男人对这方面的兴趣并不在于一两条裙子，或者一两条大腿，而是女人被触怒后的反应。 “姗姗这几天不舒服退队了，明天你们俩出去跑跑，订个尽可能大的房间，有唱歌的，菜单选好，不要点7，8个小时才能做好的，那样他们就先做了，不要他们的啤酒，不要超过800，不要……”她还在罗列一些常识性的问题。 “你们女生和我们一起吗？”我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因为女生方队有好多不是我们系的，比如小公主。 “不愿意吗？” “教官们愿意吗？” “有什么不愿意的——喂，可以问点有技术含量的吗？” 这是小美第二次表现出不满，和上次相比，似乎还多了一点我无法接受的轻蔑。 “我和小公主私奔了怎么办？” 这个算有技术含量吗？我甚至有些得意。 可是那边却是沉默，长时间的沉默，甚至听不到任何充当背景的其他女声。 我有点后悔，说不出原因，只是后悔…… “私奔了我就找王力洪垫背！” 那边配合性质的传来一小阵尴尬的笑声，而且这份尴尬，沿着电话线，一直影响到小美和我。 “我把免提关了，可以吧？”她似乎在和姐妹们商量。这个行动让我有些不解，还有些负罪感。负罪感不用多说，这一切都源于我的那句话——不解在于我和小美的一问一答都是玩笑语气，尴尬从何而来呢？ “今天过得怎么样？有什么有趣的事儿吗？”话筒里出现了小美的声音。 令我意外的倒不是她还愿意和我说话，而是这话的语气——完全不是继续聊天的语气——更像是在某种意义上，不得不安插在这里，为了掩饰什么的刻意之举。至于掩饰什么，掩饰给谁看，虽然不尽明白，但肯定不是好事。 我的心头飘来一层阴云，挥之不去，越积越沉。 双方都沉默着，与其说是等待对方说话，不如说故意留出对话的时间。几秒钟后小美疲惫的声音又出现了，也许接下来的话可以告诉我答案——我在心里这样想着。 “哦，这样的啊，好好笑……亦枫，马上要熄灯了，我要挂了，你也要早点睡，我说的话要记住哦……嗯，拜拜！” 电话被挂掉了。 演戏的语气，演戏的节奏，她把握得恰到好处。 在她说话留白的地方我一句话都没接，我甚至觉得，如果接了的话都是对她良苦用心的侮辱。我现在完全不怀疑我们在恋爱，因为我感受到了，我们之间确实存在着默契——这份默契的全文是：伍亦枫，你知道吗，我受伤了。 第十一章 暗流(3) 第二天。 短信不回，手机关机，寝室电话无人接听，最后是小公主，她守在女生楼前等待我的到来，一切都预示着——这次玩大了！ 不过小公主的出现还是让我保有一丝生还的可能。 想想，自从小美走入我的世界，小公主似乎就理所当然的消失了。算起来今天也不过是第二次独处。 和第一次相比，让我颇感意外的是，她今天的造型完全对不起“小公主”的头衔，仅仅是简单的素色线衣加jeanwest牛仔裤，脸上也找不到任何化妆品的痕迹，头发是相当随意的马尾，粗糙的绑起来——我想这应该是她可以给出的，可以示人的，外型条件的下限了吧——只不过，为什么是和我见面时？ 虽然我对这身打扮相当的好奇，但这远远不能代替此行的目标。 “小美在吗？我们……”我不知道如何启齿。 她面无表情，嘴巴纹丝不动。 “小公主，你……”我加了一句。 “以后不准这样叫我，我叫李姗姗，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姗姗。”她语气里的冷漠让我全身发毛。 “走吧。”她拔腿走人。 “去哪？”快追上她时我想起了订房间的事情。 “等一下我。” 生活真的很奇妙，有时候严峻得像个不苟言笑的父亲，有时候又调皮得像个专门恶作剧的顽童。 比如现在，小公主独自一人走在前面，而我一路尾随，这一幕和我们相遇的一幕重叠在眼前，似曾相识，似是而非。 “你很喜欢走在我后面吗？”她停下来，回头看着我，和上次相比眼睛里少了恐惧，多了落寞。 这份落寞和她的衣服很搭，但是绝对不是我记忆中的东西。 “小……姗姗，为什么穿成这样？”我赶上来想和她肩并肩，却被推开了一个手臂的距离。 “不喜欢？” “不是……我一直认为你是那种日系的，走可爱路线的。” “我有那么幼稚吗？”她转头，有点想笑的看我一眼。 “其实，真的蛮适合的。” 这是我的真实想法。她的身材没有小美出挑，但是皮肤更白，亲切感更足。 “是吗。你们家力洪喜欢kawaii的，所以……”她不无无奈的耸着肩膀。 “所以那并不是你的本色。”我加上自己的判断。 她停下脚步，饶有兴趣的打量我，然后把指头咬在嘴里，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更加喜欢你了，小伙子！”一只小拳头击中了我的小腹。这样的话已经引发不了我的遐想了。 我只是有些不解的看着这个女生，而她却表情喜悦的和我对视。我的不解在于她的性格让人琢磨不透，有时候沉静，有时候热烈；她的眼神一下子幼稚得就是一个小妹妹，一下子成熟得像个大姐姐。至于她喜悦的原因，我倒是很想知道。 我们又对视了几秒。 “要不要……私奔看看……” “奔你的头啊——还装害羞！”我双手钳住她的肩膀，笑着猛摇几下。 结果她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继续看着我的眼睛。她认真得让人心虚。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她的眼睛突然贴了过来，“可是我……”我的一只手被她从肩膀移到腰际，接着，她的嘴巴沿着我的喉结不断往上爬，到了下巴，继续往上…… 踮脚！她在踮脚！她干嘛要踮脚！ “啊？呃……呃！”我害怕的呻吟着，因为这害怕如此强烈，身体和两只手都僵在原来的地方，一刻都没离开她的身体。 她要吻我！ 为什么？她喜欢我？ 小美怎么办？ 我怎么办？ 王力洪怎么办？ 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股不算浓厚的，女人的气息强硬的侵入口腔和鼻腔，思维开始薄弱，我渐渐失去了控制能力，眼前的画面也呈现出看不到边的蓝色，海一般宽阔，让人心安的蓝。 我在那一刻默认了，听天由命。 “啪！” 脸上重重的挨了一记耳光！ “像你这样的混蛋，我怎么能把雯雯交给你！？” 意识清醒之后，我看到了小公主愤怒的脸——以及眼眶里倔强不肯滴落的泪水。 “你不是个男人！随便怎样的女生，只要稍微引诱一下，你就会动心！”甚至在这一刻她的眼泪也不曾滑下来，“你就是‘这样’和雯雯好的呵？”她悲愤的眼睛里拥挤着让人窒息的绝望。 我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后似乎被抽走了支撑的东西，向后一个趔趄，坐倒在水泥地上。 “瞧你的窝囊样！”这句话让我意识到自己正在扮演一个完全的懦夫角色。 对啊！我为什么会这么窝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的羞辱？她引诱了我打了我骂了我完了还我不是男人？ 一股怒气冲上鼻头，我一把翻起来，冲她逼了过去。 她下意识的往后撤了一步。 “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我和小美的家务事，你凭什么插手？！”我想到了刚才的一幕，更加怒火中烧，“还有，你有什么权利审判我？！我就是受引诱了怎么啦！处男的正常反应知道吗？你以为你很有魅力吗？你以为……” “够了！” 声音来至第三个地方，这让我和小公主都很惊讶。 街对面，颜宇雯提着一大袋东西，面色难看的望着我们。 “小美，你……”我现在最关心的是她站在那儿多长时间。 “伍亦枫，你跟我来！”她看看渐渐围过来的同学，转身想走。 “不行！”小公主抓住我的手，“雯雯，你看到刚才他……你到现在还相信他？你还在为他着想吗？你不要……” “李姗姗，他现在还是我男朋友。”小美脸上露出快要失控的表情，“你勾引我男朋友的事我会跟你算，然后，这是我们俩的事，请你放手，我要跟他说话。” 从颜宇雯现在的表情，很难想象，就在几天前她还是一个单纯直接得近乎“没头脑”的“花瓶”角色，而现在，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她正在为了捍卫爱情搏命争取，甚至不惜对自己的姐妹翻脸。 我想到了一句话，“女孩变成女人只需要一个晚上”，如果抛弃歧义的话，非常适合评价小美的表现。而且正因为她反映得如此激烈，我越发相信我们俩的牵绊决不会轻易消失！ 我甩开小公主的手。 “雯雯……”小公主被我们牢牢的钉在马路中间。 我伸手去提她的大袋子，想以此化解一路上的无语气氛。 “不用！”她把袋子换到另一只手。 “小美，你刚才太过分了吧，再怎么说小公主她并不是……” “不要跟我提姗姗，现在！” 难道她们平时的亲密只是貌合神离？ “进去吧。” 她突然转进了一家小店，我抬头看看，匾额上写着“雨轩咖啡屋”。 小美进去之后直接上了二楼，服务小姐也跟了上来，这让我觉得她不是第一次来这儿。 可是她会和谁喝咖啡呢？ 坐定之后，她直接指着图鉴上的某处，我偷偷看了一眼，只是一杯摩卡，然后我主动示意我和她一样。 二楼的空间很小，主人设计得很素，通过脚底玻璃可以看到一楼以及街上的一切，这样的设计让原本自闭的氛围突显了几分空灵。在东西上来之前，小美都叉着手盯着窗外，这让我放弃了好几次主动讲话的机会。 两杯上来，小美礼貌的说了谢谢——说谢谢时，她的笑容还是很灿烂。 我拿起自己的一杯。 “我们分手吧！”没有想到是这句话，更没有想到这么快。 “小，小美……”口中的液体错误的涌进了气管。 “你说什么傻话，我们没到那一步吧！”第一次觉得咽一口水竟然这么难。 “没错，我们没到那一步，所以我们分手吧。”我摸出一片纸巾擦干脸，然后发现她的表情相当冷静。 “分手”的说法已经和预计不符了，所以当我明白无误的听到这两个字时，我只能期望那是她违心的说法——如果她的表情再复杂一点，不必是泪流满面或者痛苦扭捏，我就有信心说服自己：这只是她的又一次考验。 但是她的冷静，宣告了这一相情愿的“默契”，子虚乌有！ “你……你是认真的？”我开始比我想象的激动。 “我像开玩笑吗。”她不动声色的拿起杯子。 “我知道我们的问题，这几天我也在想。但是这根本成不了分手的理由啊，只是我们不会经营，不，是我不会经营……过一段时间，也许军训结束一切就好了。” “……”她无言。我想到了刚才的事。 “还是你相信小公主说的话，认为我是见一个爱一个的……” 她突然抬起了眼睛，我清楚的看见了睫毛下的笑容——这笑容莫非就是转机？ “如果你是，我们反而不会坐在这里。” “什么意思？” “你见了我——你爱上我了吗？” “我……”她到底要说什么。 “不知道怎么回答吗——我来告诉你。”她放下杯子，露出一张自信的脸。 我只能说我开始不认识这个女生了。 “你不但不花心，你根本就没心。”她好像被自己的话逗乐了，“没有准备恋爱的心，没有爱上谁的心。”说完这句话后，她小小的咽了一口咖啡。 “……”她的话似乎击中了我的要害。 “觉得我说的有理对吧。”她放下杯子。 “小美，我对你的感觉也许还达不到爱的程度，但我喜欢你，这不够吗？” 她嫣然的看了我一眼，把嘴巴凑过来，在我的耳朵边轻轻的吐出几个字。 “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被我喜欢？” 为什么，她今天的话要这么一针见血！ “如果姗姗没有骗我，我不是你的初恋，但是第一个女朋友吧。”她突然招呼服务小姐。 “你干什么，我们还没谈完呢。”我赶紧压住她的一只手。 她想抽回去，但是显然她办不到。 意外的是她把她的另一手也按了过来，然后低下了头，她的长发在这一刻降下来，瞬间就隐没了她的脸。 “亦枫……”明显有别于刚才的声音，细微得似乎来自心灵底层，孤独得摄人心魄，“亦枫，那天我的确是跟你分手的。”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 我的心竟然有些痛了，不知道为什么了，也许是它最脆弱的地方被攻陷了吧。 “不过伍亦枫你要知道那不是你的错，是我，我以为只要我主动一点，我们的爱情就唾手可得……”此时她抽回原本被我按住的手，把掉进咖啡杯里的几根头发拨开，而我伸过去的手已经被她恨恨捏住，“我以为我们可以，后来才发现根本不可以……” “小美，你……”我语塞。 明明都是我的错，可你从头到尾没有一句我的不是。 服务小姐走了过来。小美赶紧松掉了我的手。她迅速理了理头发，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我要说的都说了。你还有什么疑问赶快问，以后恐怕没机会了。”她突然给了我一个正常状态的笑容。我可以想象，对她来讲这个有多么的艰难。 “我们分手了吗？”我想了一下，问了一个最傻的问题。 “你真的是猪吗？哪有主动挑明的，不说明白就表示有机会啊。”小美一边笑一边看着我到了最后，你还在为我的面子着想。 “这两个杯子是专为情侣准备的，你们看……而且今天八五折优惠哦。”终于赶到的小姐把我们的杯子并放在一起，果然在交接处出现了一个心形。 “是吗……”小美看看我，然后对服务员说，“今天我甩了他，所以不用找了。”她接下我递过来的钱，塞进餐盘里，然后目送着一脸尴尬的服务员离开。 “为什么到了此时此刻，我才觉得我在失去多么珍贵的东西。”我低下头，努力不让情绪崩溃。 她的脸还冲着服务员离开的方向，但是脸上的笑容已经凝固了。 “小美，转过来让我看一眼好吗。”她无动于衷。 “以前，我竟然没有认认真真的看过你……”不知道哪里袭来的悲伤，让我的喉头哽咽。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重新……” 话到这里的时候传来椅子撞翻的声音，小美疯一般冲下了楼梯。 我站起来，又坐下来，透过玻璃守着一楼的出口。 不久，一个穿裙子的女生捂着嘴跑了出来。 我把她落下的那袋东西带回寝室，交给王力洪处理。里面是剪刀，透明胶，旗子，木版。 小公主也在我的寝室里，告诉我房间已经定好了。 然后我告诉他们，我失恋了。 第十二章 大人的世界(1) “亦枫啊，听说昨天你耍流氓了？” “没错。”我不否认。 此时的我双手撑着下巴趴在窗台口——这样一个造型似曾相识，不过这次有所不同，毕竟我的目标只剩下一个。 阳光哺育下，对面女生楼的窗户们波光粼粼，像极了浩瀚大海上偶尔闪出的冲浪板。 除了合得严严实实的某扇之外。 “难道她们不怕憋出痱子。”我叹了口气。 “放心，颜宇雯什么打击没受过。”一句风凉话吹过来。 我转过来看了看床上的男人，他埋着头勾勾写写，似乎在罗列和删除某些东西。此时是早晨八点整，心威君雷打不动上了天台，寝室里只剩下刚刚归宿的王力洪，以及刚刚酒醒的我。 昨天是军训教官的欢送晚宴，“耍流氓”就发生在那段时间，至于细节我完全不想回忆起来，虽然它们历历在目。 “力洪你干嘛呢？”我架不住无聊朝他走过去，王力洪提前跳下床，阻止了我的近身。 他主动靠过来拍我的肩膀，然后有模有样的盯着我的眼睛。 “亦枫啊，刚才在床上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他犹豫了一刹那，“不知当讲不当讲。” “少废话，我说‘不当讲’你还能爬回去啊。”我被这股认真劲逗乐了。 “我觉得你的心态出了问题！”这句话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我一时无法回应。 “我觉得你的心态还是小孩子。”更加露骨的表达方式。 我立在一旁，行尸走肉的看着力洪。 “当然，十八九岁本来就是小孩子。”他一斜眼发现了我的窘态，赶紧补上一句。 “有救吗……”我半天磨出三个字。 “有，怎么没有，虽然各方面你都不如我，不过基本上属于女生喜欢的类型，所以……”他把他勾勾画画的东西拿到眼前，认真的过目一遍，然后丢回床铺。 “所以我决定带领你进入‘大人的世界’。” 他极尽渲染的重读了“大人的世界”，所以这五个字开始在我脑海里组合出无比丰富的图象。 “你行吗？！”想到上次的“手枪”事件，我不无担忧的望着他。 “来，第一步——灵魂测验。”力洪同学用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在我眼前张开，颇有几分催眠师的味道。 “怎么弄，怎么弄。”看到他的架势我似乎来了兴致。 “看着我的手，我将快速的提问——把第一个冲进你脑袋的答案告诉我。”力洪加快了语速，此举之后我们之间空气的流动似乎也被拉快了两三个拍子。 “开始了啊。” 我庄严的点头。 “你是男的女的？” “男的。” “你爸爸男的女的？” “男的。” “你喜欢男的女的？” “男，女的。”王力洪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亦枫，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好吗。”他有些责怪的看着我。 而我有种被玩的感觉。 “你喜欢李姗姗还是颜宇雯？” “颜宇雯。” “你喜欢王力洪还是颜宇雯？” “颜宇雯。” “你喜欢胡雨欣还是颜宇雯？” “颜宇雯。” 王力洪满意的点点头。 “看来你们分手不是因为第三者。” “等一下，我怎么觉得……”我犹豫了。在此刻我看到了力洪的眼睛，显然的向我传递了什么，我似乎接收到了，但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我想要的。 “……没什么。”我改了口。 难道那个不是惯性吗。 即使这样，我依然无法辜负王力洪的好意，在那一刻第一次觉得他也许会成为我一辈子最好的兄弟。 虽然，也许是最烂的催眠师。 王力洪清了清嗓子，又一次伸开了手。 “还有啊。”我喊了出来。 “安静，下面会更快了，跟上我的节奏。” 他重新清了清嗓子。 “你喜欢颜宇雯的什么，身体还是心灵？” “身体……等一下……”想解释，不过力洪没给我机会。 “你喜欢胡雨欣的什么，身体还是心灵？” “心灵。”这次我赶紧挑了“心灵”。 “哦——怪不得。”他突然停下来。 “你没事瞎‘哦’什么！”我无奈的笑出来，虽然我知道原因。 “你觉得呢，喜欢胡雨欣的心，颜宇雯的身体……”他也笑笑。 “难道我又被你设计了。”我猜想刚才他缩在床上勾画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精心组织了问题的内容，甚至是顺序。 “不是设计，这是你的真实内心。”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力看着我，“怪不得你们要分，原来你根本不喜欢她。” “你们的爱还处在物理层。”他加了一句。 “物理层？” “对，物理层和化学层。” “是这样吗……”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会回答“身体”，就像我实在不知道我是不是不喜欢颜宇雯，就像我实在不知道这些鬼测试到底他妈准不准！ 力洪没有回答我的疑问，他低头沉思片刻，然后抬起来似乎想和我好好探讨下面这个问题。 “这个倒挺正常，让我意外的是过了一个月你依然停留在这一步，这个就不好解释了。”他又补了一句，“按照颜宇雯的性格，她应该给了你充分的机会了解她，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到，她对你早早就到达了化学层。” 沉默。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王力洪率先发声。 “你说哪个，我停滞不前还是她到什么化学层。” “当然是两个。” “我当然不知道。” “那么我们来做最后一个实验吧，一举确定你的病症。”他不失时机的伸出了手，“最后一把了哦。” 第十二章 大人的世界(2) “你觉得爱情需要理由吗，需要还是不需要？” “需要。” “那么你觉得你配得上颜宇雯吗，配得上还是配不上？” “配……”在这个问题上我的内心产生了激烈的摇摆，很明显到最后我输给了自己的虚荣，“……得上。” 这似乎是令王力洪满意的答案，他抬起了头，收起了手，脸上的笑容逐渐鬼魅。 “你说谎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慌忙的看着他，我忽然觉得自己异常肮脏，就像是早晨的阳光透进来，却发现房间里狼籍一片。 “因为你会在每一个有可能伤害自己的地方自救，前面那么多问题的答案全部无关紧要，我只想确定这个判断——”他用手指向我，“那么到了最后这个问题，我才能确定你说的是假话。” “我……”在我眼中的王力洪逼了过来，用慢慢的语气。 “‘只有爱情不需要理由时，我才有机会配上颜宇雯’，换句话，‘因为爱情需要理由维系，而我认为自己没有，所以我配不上的’……”他顿了顿，“这是你的想法吧。” “这……”完全正确。 “你只用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 力洪突然后跳一步，从床上拿起那张纸。 “恭喜你，亦枫！”那张纸上是素描画法的“恭喜”二字，竟然连半个问题都没有，难道这么多这么复杂的提问——都是他即兴想到的！ “欢迎你加入‘大人的世界’。”他把纸翻过来让我看背面，上面是一扇歌特风格的门，当然，也出自他的笔下。 “什么跟什么……”无论是他的语言还是他的作品，都让我哑然。 “你已经爱上颜宇雯了！”他把纸丢掉，擦了擦额头的汗，一个劲儿的对我笑，“我还担心你会不会不喜欢她呢！现在放心了——恋爱中的人都是不自信的，没人会对毫无感觉的人不自信。只要明白这一点，加上一点点技巧，你和她根本不成问题，至于那些什么‘物理层’‘化学层’都是我胡诌的，都他妈是放屁！” 王力洪似乎比我还在意这些问题，滔滔不绝。 “可是你说我喜欢的，是她的身体……” 他停下来看了看我，脸上的笑容也暗淡了许多。 “亦枫，你觉得颜宇雯自信吗？”他望着对面的窗户，起了个新话题。 “当然，她那么漂亮，对谁都强势。” “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力洪摇着手指，“她跟你一样，缺乏自信。” 他转过来面对我，似乎想了解我对这句话的反应。 “怎么讲。”我的反应当然是无法理解。 “姗姗告诉我，每次和你见面之前她都把自己打扮到明星的级别，而且需要姗姗做长时间的心理辅导，或者背好台词，这样之后才是你看到的‘小美’。”王力洪的眼睛渐渐阴郁起来，他看着我轻轻的说，“这可不是普通美女应该有的心理表现——所以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为了让你喜欢她，一直在做能力范围之外的表情，说能力范围之外的话。” “而我只知道‘配不上她’，害怕被伤害，一直在自私的保护自己……”我接着力洪的话往下想，“怪不得她说我‘没有爱上谁的心’，原来是这个意思……她该有多么希望我能是那个让她放下假扮自信的男人，好好的跟我撒娇，可是我却像个孩子一样，甚至向她索要保护……我……” “你爱上颜宇雯了，恭喜你。” “欢迎加入大人的世界。” 王力洪看着我，确定了一遍。 力洪站在我的眼前，此时的我想拥抱他。我试图有所表示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是短信。 “不过女孩子是要追di……”他一边摸手机一边说着轻轻松松的俏皮话，“光‘捡’是不行di……” “必须有足够多美好的回忆……足够多成功的交流……足够……”他看着手机屏幕自言自语。 我一个人扶着窗台墙壁，努力望着远处紧闭的窗户，令我意外的是窗帘已经收起来，窗台旁的小公主盯着手里的东西一顿猛看。我定了定眼睛，最后确定那是她的手机。 我回头看了看同样在发信息的力洪。 “亦枫，我们上街溜达一下吧。” 几分钟之后王同学把手机塞回口袋。对于他的邀请，如果放在以前我一定回答“俩男的逛什么街”，不过今天我爽快的答应了。 然后我被他带出了学校，我们搭公车来到本市最利于大学生情侣消磨时光的步行街，在那里我们果然“偶遇”了小公主和小美。 “姗姗，好想你啊，昨天晚上有没有梦到我……”王力洪迅速扑了过去，小公主也努力摆出织女巧遇牛郎的表情，不过这些设计显然没有骗到冰雪聪明的小美。 她把小公主往身后一顶，冲着跟上来的力洪留了个实用性极高的英文单词。 “impossible！” 我在后面拉了拉这个男人，从我的表情他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辛苦你们了。” 第十二章 大人的世界(3) 小公主挽着小美的左手，她的左手跟着狂侃不停的王力洪，他们仨后面是手叉口袋的我。几分钟前力洪兄试图将我“介绍”跟他女朋友的“朋友”，结果以失败告终，那朋友告诉力洪她对不认识的人没兴趣。 既然这样，为什么会出现下面的一幕呢？ “小姐，你穿这件满合适的。”那个声音突然加了一句，“以你的条件，本店的任何一件都会合适。” 某个高高大大的男性店员拎着一件开口背心在小美胸前移来移去。 “哦，她已经有很多了，不用了。”小公主赶紧冲过来拉走小美。如果小公主不来这么一下，估计我也会出手的。 “是这样啊，那么给你男朋友挑一套吧，我们的男装也很不错，都是刚到的新款。”他把刚才的背心扔给后面的女店员，面冲着旁边的王力洪。 “他是我的啦！”小公主嘟着嘴，不满的看着店员。 “是吗……”那家伙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尴尬，甚至有些喜形于色的回望小美，半天挤出两个字。 “要不……” 小美估计忍了很长时间，脸上显出不耐烦的神色。 “说吧，几点下班，吃饭还是看电影？” 我看着小美的表情，心里有块石头放了下来。我叫来刚才的女店员，摇着手上的衣服告诉她拿大一码的，没想到她一边跑路一边踌躇满志的言语几个字，“等会儿收拾你”。 她从后面出来之后我赶紧冲她挤挤眼，她果然感同身受的回敬我一眼，然后说了句让我无奈的话。 “现在的小姑娘这么大方的。” 我多瞧了她一眼，实在看不出比我们大多少。 至于小美那边，后面的战况大体是这样的。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里……” “我们的衣服打完折后再打对折，可以吗？”小美插话。 “请慢慢看。” 店员败下阵，悻悻的退回来。 小公主冲小美挺了个大拇指。 “喂，刚才你为什么没冲上来。”王力洪撞了撞旁边的我。 怕我寂寞他脱离女生集团和我陪在后面。 “当然因为她在意我，才那么说的嘛。”我自鸣得意的回答。 “是这样吗……”王力洪看着前面的两个女生，她们停在广场中央，旁边站着个衣着时尚的美型帅哥，“这次呢……” “妈的，男人都这么闲——就这么容易被搭讪吗。”我朝地上淬了一口唾沫，同时想到一个主意，我承认想到这个主意有点出于恶作剧。 “力洪，你不要帮她们解围，看她们能闹腾多离谱。”我和力洪一前一后跟了过去，停在差不多听到对话的地方。 “没错，我就是进这种潮货的，像你们这样的极品潮人应该多去看看，要不我带你们去，不远就前面。”他拎着自己的衣服放到女生眼前，口音也的确不像本地人。 “好，走吧。”小美率先反应。 我开始觉得刚才小美跟店员的讲话也是出于这样的没心没肺。 “不过我们有点饿了，帅哥带我们吃点东西吧。”小美突然加了一句。 “没问题，前面有一酒吧，还不错。” “那哪是吃东西的地方啊……”小公主把小美往后一拉，翘起嘴角，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型男兄，“你不是想……下我们的药吧。” 型男有些尴尬，赶紧摇头。 “你们说吧，去哪。”他的表情像待宰的羊羔。 “去那！”小美指着前面的pizzahut.“那就是吃饭的地方吗。”王力洪冲我努努嘴。 “你有男朋友吗？”经过激烈的成本核算，型男面朝小美。 “喂，你们偶尔也问问我好吧！”小公主大吼一声，型男倒退两步，“她有我没有！” “哦，那就算了，我先走了。”似乎找到了下楼的台阶，帅哥边挥手边逃走。 “笨蛋，小气……”小美加了一句。 “他什么意思……本来挺帅的。”小公主怒气冲冲。 “姗姗，我们回去吧，我真饿了。”小美脸上意兴阑珊的样子，挽起小公主的手臂，“没多大意思。” “对啊，都碰不到有趣的帅哥。” 这帮丫头……她们到底干嘛来的？！ 正想着，我的手也被什么东西拉住，拖向了女生的位置。 “喂，王力洪，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等我领会了他的意思后，我发出了以上的悲鸣。 “两位大美女，要不要抽点时间跟我们看场电影。” 力洪在她们面前搓着前肢。我看着一脸狐疑的小公主，没有看小美。 “没兴趣。”小美抬眼看了看我们。 “pizzahut？” “没兴趣。” “唱k？” “没兴趣。” “游泳？” “没兴趣。” “你上吧。”王力洪把我推上前台。 我看了看眼前的小美。虽然每天都见，但今天的她不再一样了。 “小美，我已经知道喜欢你意味的责任了。” 小公主捂着嘴巴看着我。力洪在后面重重的打了我的后背。小美无动于衷。 “小美，我喜欢你。” 小美终于抬起了头，微笑着看着我。她启动嘴唇的一刻我的心都在颤抖。 “你在跟谁说话，这位同学。” 第十三章 又寂寞又美好(1) 这里是第一天上课的教室。 出于新鲜感，屋子里塞满了人。我独自缩在角落，想着这样的场面在接下来的四年里，应该见一次少一次了吧。 然后我的视线远远的停留在小美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我渐渐习惯了这样远远的望着她，无论是寝室，教室，食堂还是路上，看她故意摆出高不可攀的架势，吓退一拨又一拨的男生。这些男生绝大部分都不知道我和她的关联，偶尔有调查工作到位的，知道这小妮子曾和同班的“某个男的”关系暧昧，后来经不住金钱的诱惑另结新欢——这个“沸沸扬扬”的八卦在某一天借王力洪之口传进我耳朵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沦为一个桥段老套的悲剧配角了。 这让我想到了几天前的军训散伙饭，或者说所谓的“耍流氓”，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小美彻底走出了我的世界，甚至没给我机会退而求其次的作个普通朋友。 “喂，那女的很正啊！”当时，同一方阵的某位仁兄指着小美，对我说。 “是啊，不过不难搞的。”我想我一定灌了不少瓶了。 “嗯？难道你搞过？！”他用肩膀撞了撞我让我看他的手指，从他横肉堆成的淫荡表情看那绝不是什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手势。 我让自己不去看他的手，我想如果我还有男朋友的身份，我会让他四只脚同时工作着回家。 “哎，哪需要搞的——看得出来，好弄！”可惜我没那个身份。 “好！50块，你去找她要电话，要到电话归我，要不到就算了，只赚不亏。” “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我脱口而出，旁边的兄弟一脸惊愕，“——要过来，哈哈，看你紧张的小样……”我控制住力道捏了捏他的肥脸，跌跌撞撞的靠近小美。 “小……”小美旁边的小公主紧张的看着我，看来她对我的出现没有心理准备，“这位同学，你真漂亮，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酒精让我的智商停留在一个庸俗的高度。 “有什么事吗，这位同学？”小美倒是一脸平静。 “没什么事，这位同学，就是想跟你做朋友，所以，可以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小公主想伸手把我拉走，但被小美提前按住了胳臂。 “对不起，我一般只跟朋友留电话，这位同学。” “那就让我们做朋友吧，这位同学。”我伸开双臂，热情洋溢。 “这位同学，你知道追女生最怕什么吗？”小美突然换了个话题。 “什么？没钱吗？哈哈哈！”我朝她俩邪恶的笑着，相信她们对那个八卦也有耳闻。 “你够了吧！”小公主终于忍不住了。 “是不真诚！” “我最真诚了。你要不要看看我的真诚……”在酒精的作用下我感觉自己处在了崩溃的边缘，甚至连情欲的一面在这句话之后也被调动起来，看着她的脸我几乎无法自控，我的身体在不知不觉间和她已没有了距离。 小美一丝都没有后退。小公主一把将我推开。 “追女生首先得自报家门你不知道吗？结果我都不知道你的尊姓大名，只能‘这位同学’的叫——你真的很真诚呢！”小美难得怪声怪气。 “我叫，我叫……”我在想，回答这个问题会不会很蠢，思考这个会不会更蠢。 “你好，我叫小美！”她伸出一只手。 此时的小公主应该和我感觉相同，看她的表情她也被这句话吓到了。 “小美”是只属于我和她的叫法，她这样称呼自己意味了什么？！我可以有期待吗？ “不过这是只属于前男友的称呼，你想要认识我可以叫我颜宇雯，你有带纸吗，我跟你写下来，你不是要电话吗——杵在那儿干嘛，不是想做朋友吗，我可是很忙的……姗姗，你说对不对。” 小美拼命的张罗着，即使小公主拉她衣服也阻止不了，即使我的醉意全消，用投降的眼神看着她也无济于事。 “算了，您忙吧。”我转身离开。 小美你说的对，我也无法接受这种“不真诚”带来的煎熬！ “怎么样？搞定没有？”随后，眼前出现了一张兴致勃勃的脸。 我看了他一眼。 “不行，我还不够格……”这是我的真实感受。 “就说嘛兄弟，那种女生都贱的，不知道要被多少大款上才能满足……” 他的这句话终于给了我发泄的理由。可是当我操起拳头找到这牲口的肥脸蛋时，自己的头上已被某冰冷液体抢先袭击了。 反应过来发现小公主出现在眼前，拿着两瓶罐装雪碧，怒不可遏。再找找刚才的牲口同学，已经上下淋了个“全湿”——原来我只是“池鱼之央”罢了。 我就这样有一段没一段的回忆着，心情轻松惬意，只有小美偶尔的奇异之举，才能吸引我的思路跳回现实开个小差。 不过小公主的出现还是让我警觉起来，因为“雪碧事件”之后，她在男生圈里有了“悍妇”的美称。 她今天换上了可爱装。 我担心她会搞出双重人格。 “你在害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小公主跨着阶梯一步步向我逼近。 这句话让我回想起比“雪碧事件”更为恐怖的“分手事件”。 “我跟你说，虽然我的身体是大人，心态上还是小孩子，你不要把那些‘成人’的东西拿出来吓我了。”我装可爱。 “小baby，你还可以再幼稚一点。” “小公主，我是认真的，欺负一爱情新手你有成就感吗？”我恢复了正常的口吻，“等一下，我是不是又叫你‘小公主’了？” “是吗？”她有认真听我说话吗。 “没关系，现在没那个顾忌了，你爱谁谁。”她豪爽的摆摆手。 “你专门来嘲笑我的吗？” “哪有。”她笑着坐到我旁边的位置。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 “你相不相信，我也可以让你和力洪分！”我神秘的看着她的眼睛。 她“腾”的一下弹起来，异常严峻的看着我，然后指着我的鼻子。 “第一，不是我让你们分的！第二……”她又坐了回来。 “你还没那么大本事！”她露出笑眯眯的表情，摇头晃脑的说着这句话。 “喂，坐远点！你真的不怕王力洪吃醋吗？”我急了。 “吃醋？”听她的语气，好像我说了个外星词汇。 “你觉得这样的人会吃醋吗？”她用嘴巴告诉了我该看的方向，然后叹了口气。 在“那个方向”上，力洪同学和心威君上演着“警察抓小偷”，他们满屋子跑的样子让我依稀想起了逝去的小学时光。 小公主也用眼睛追逐着那两个物体，神色忧郁。 “有时候吧他特成熟，成熟得像老爸一样，照顾我，我心里想什么他全知道；而有时候他又特幼稚，我心里的东西他永远给不了，像我的……” 这个比喻迟迟没有完工，我迫不及待的给了一个参考答案。 “儿子。” 小公主扭过脑袋，要笑不笑的看着我。 “你不要这个表情……”那天大街上她就是这个表情。 第十三章 又寂寞又美好(2) “伍亦枫同学，你还是那么可爱，完全猜不到女生的心，你丢掉女朋友完全是罪有应得！”她继续看着我，脸上是“你知道吗？”。 “你放心，以本人的外型和头脑，女人和面包只是时间问题。倒是你，怎么讲，作为最了解男性的男性我要告诉你，像力洪这样‘又成熟又幼稚’的男人可是极品！以小姐您的条件，碰上他算是小概率事件了，这四年可不要手一滑弄丢了哦！”我不惜抬高力洪，也要灭灭她的气焰。 “口才进步了。” “那当然。” “还是小孩子。” “……” “不过我喜欢。”听到这句话我立刻紧张起来。 “你又干出什么有的没的，我会使用暴力哦。” “今天晚上七点在女生楼下等我，我有正事跟你谈。” 我惊恐的转过脸来想看看她的眼睛，但是迟了，她已经起身，留给我一层又一层结构复杂的裙摆——这裙子得花不少钱吧？ 我他妈在想些什么。 “喂，你什么意思！”心情过于急迫，结果喊了出来。 “嘘！”她马上回头，作了个“小声”的手势。 感谢这个动作我有机会看到她的脸，令我失望的是，她的表情是毫无表情；同样要感谢这个动作，让我心头的疑云不消反长——“正事”？正正经经的事干嘛弄得跟偷情一样！ 我瞟了一眼小美，很遗憾，她没有在看我。 其实不想承认，本人沉睡已久的少男之心在那几天有了觉醒的迹象。这样的大背景下，小公主的几句话就如同品质优良的种子，碰到了敏感的，因敏感而肥沃的我的心田，迅速吸收营养，发芽，开花，含苞……这些过程的用时不多不少，恰好一整天，所以头一天的课程上下来我甚至没有搞清楚哪个老师是讲哪门的。 除此之外，中午吃饭更成了考验我耐性的艰难时刻。 也许早有预谋，王力洪一人拖着小公主和小美在我面前不停的晃悠，洗碗时，打饭时，找座时，最后如我预料，不偏不依，落脚在我的左边。她们生死之交一样把盏言欢——看小美兴奋的程度，我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和小公主商量好了，一个做大一个做小。 一边使劲的往嘴里灌汤，希望味觉的冲击暂时盖过听觉和视觉，可惜的是食堂的汤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期待，很安逸的维持着平庸水准；另一边的王力洪不知道拿出了什么压箱底的招数，弄得这俩女的笑个不停。 我端起了家伙。 “我可以加入你们吗？”我把东西放在小美旁边的空位置。 “你不是加入了吗。”小公主眼都没抬。 “我吃好了，你们慢用。”小美突然收拾东西，这个动作早在我的意料之中，甚至于我还有些窃喜，经过“源于生活”的电视剧的熏陶，我很了解这是个经典的回避动作，换句话说如果她没事儿人一样和我谈笑风生，那就是真没戏了。 “小美，刚才的‘你们’包括我吗？”我挑了个话头，准备切入。 “‘小美’？你在叫我吗，这位同学。” “雯雯，不要这样，没意思了。”小公主按住她的手，俩人一阵眼神交流。 “没意思了？”小美笑着看王力洪。 “没意思了。”力洪夫妇异口同声。 我又被无视了。 “好吧。”小美坐回了位置，正眼看着我。说实话，她似乎又漂亮了一点点，而我反而生疏了的关系久违的紧张起来。旁边的小公主似乎比我还要紧张，也许她在担心我们又会出现怎样“非正常”的会谈。 “亦枫，我们先把称呼该该好吗，‘小美’肯定不能叫了。”她的语气正常得让我失望。 “可你还在叫‘亦枫’……” “成熟点，亦枫。我们交往不深，做朋友没问题的——难道你不想要我这个朋友？”她的态度认真得让我失望。 “对，对，大家都是好朋友，好朋友……”王力洪插话，被小公主拉了回去。 “好吧……”我突然想到什么，“好吧，雯雯！” 我在心里佩服自己——这个叫法根本没疏远多少！ 小美似乎识破了如意算盘，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把视线移向力洪。 “你知道他叫我什么吗？” “颜宇雯啊。”我想我又在回答一个白痴问题，不过力洪同学似乎很high，不好意思的摸着头。 “现在我跟他比你熟！”小美的手指在两个男人间跳跃。 “是吗，雯雯。”我尽量做到面不改色。 “……”这回难以置信的表情换成了不可理喻。 “其实这样也不错，只是别在其他同学面前就行……”又是小公主出来打圆场，于是连这个行为也遭到了“雯雯”的“怒视”。 “毕竟他是你名正言顺的‘前’男友嘛！”王力洪这家伙终于讲了一句“院士”级别的人话。 小美犹豫起来。 “雯雯，我对你没奢望的。”趁热打铁，虽是违心之言，却是缓兵之计。 “那就好。”她面无表情回了一句话，我想宣布了对“雯雯”这个新身份的默许。 “好，我送你回寝室。” “不用了，我和姗姗还有事，你们先走吧。”她从王力洪手上夺过小公主。 被带走的最后一刻，在保证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她突然朝我比了个“七”的手势——没想到把这茬忘了——我的心一紧，愣在原地，竟然产生了类似“何去何从”的不安感。 我赶紧把力洪拉走。 第十三章 又寂寞又美好(3) “王力洪，晚上和小公主出去吗？”七点钟快到了，我在寝室里坐立不安。 “不，去自修。” “和小公主一起？”我关心的是和谁去，不是去干嘛。 “她说晚上有事。”我就知道。 “你也不问问什么事，搞不好红杏出墙……”“和我”，我差点把这两个字加上。 “就她？不过你别说，上大学以后她好像变漂亮了，搞不好被哪个不长眼的看上呢。”他整理好了东西。 “这不应该是做男友的态度吧。”我这个有可能“不长眼”的兄弟提醒他。 王力洪把跨包甩到背后，用的是耍帅的方式，然后对着落地镜整理头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进校之后我还没发现一个强过我的男人。” “是，我照镜子的时候也用这一句。”我实在无法理解他的豁达，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自信”吧。 他突然转过身，眼睛里开始放光，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主意。 “那如果，我们一起照呢？” “这个……”我有些胆怯。 “你过来一下。”我的妈啊，他竟然朝我招手。 “干嘛……”我将信将疑的从床上爬起来，镜子前的他马上让出了一个人的空间，“不是吧，你玩真的？” “怎么，怕了……”他看我的眼睛也有些神散。 对长相稍微有点自信的男生，在这个时候决不会灰溜溜的退回去，那样不仅是不战而降，而且完全丢掉了身为雄性的尊严。 我义无返顾的跨出一步，和他并肩。 我好像比他高一点，他好像比我帅一点…… “你蛮帅的……”王力洪慢悠悠的说。 “你也是……”我被他的气氛影响着。 “等一下！等一下！”他突然推开我，然后用双手拼命抽打我们之间的空气，“刚才……是个什么鬼气氛！” “是啊，好像《春光乍泄》里……”我顺口就弄出个不得了的话题。 “《春光乍泄》？什么东西？”他反而安静下来，对这个新名词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谢天谢地，他没看过。 “就是讲两个帅哥，分别找寻着自己的爱情和幸福……”我很小心的用了“分别”，而且省略了一句，“他们的幸福就是对方”。 “对，就是两个帅哥……”说完他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他就听进去了这些吗？ 气氛还是没有扭转过来。 我又想到一招。 “你不是自修吗？快走吧，碰到漂亮妞就多玩一下，没关系的，有助于身心健康成长。” “是啊，姗姗那边也不用担心，肯定发现不了。”我们都有意无意暗示着自己的性取向，即使牺牲道德标杆也要强调自己的正常。 王力洪走后，我一个人在屋子里眩晕了几圈，然后安然回到自己床上。心情平静之后，看看表，七点已过。 第十四章 不分先后,不问出身 夏天，夜来得晚，七点钟的时候天还顽强的亮着，这种随时会消逝的光亮，似乎也蕴含着另一分别致的浪漫。 所以女生楼前总是会出现两拨“浪漫教”的忠实信徒——守在门前的是负责被领走的女朋友们，待在几米之遥阳光下的，是翘首以待的我的同胞。 这些同胞的目标人物绝大多数已经明确，只有剩下的极小一拨纯是挂个眼科，如果有兴趣你会发现他们三五成群，从晚饭时间等到昏天瞎火，然后不悲不亢的回家睡觉。头几次送小美回寝室时，我也会对这些隔壁的“女朋友们”流露几分好奇，次数累计到一定程度后小美会凑到耳边，兴趣盎然的跟我探讨“那个好漂亮，你觉得呢？”，我只好收回视线坚决摇头，然后恋恋不舍的回望一眼作为永诀。 现在我有了充分的时间，却没了当时的心情。 话说回来，这帮女生里竟然没有小公主！ 我看看表，想到当初等小美时也是几经周折，好在结果不坏——不知道这次之后我们的关系会被引向何处。 正想着，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那堆女人里飘出来——用“飘”一点都不过分，因为它过于细微，凭这个温柔劲就可以断言绝非小公主所为。 放眼过去，一个胖胖的女孩朝我招手。 我慢慢走过去——之所以要“慢慢”，完全是考虑到其他的“女朋友”，希望给她们留下稳重成熟的假象；十几天前我也曾造访此地，那次经历显然不算愉快，好在如今我确实的成长了，这都要托小美和小公主的福。 “你是？” “我是姗姗的室友，这个给你。”她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路**号，莫客酒吧，七点半”。 她完成这个动作后立刻双手环扣收在胸口，抬头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反应——我敢肯定一点，如果这个动作出现在漫画里，一定是女生喜欢这个男生。 我读完纸条，不解的看着她。 “姗姗叫我给你的，要你七点半过去看看。”她主动开了口，“还有，记得带上身份证，你有18岁吗？” “有。”这个问题挺高深。 谈话陷入了僵局。 我在想，酒吧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会认得我？”我把纸条折好塞进口袋，起了个新话题。其实我差不多猜到了答案，也许散伙饭上见过面，只不过人太多忘了。 “是上次和教官们吃饭，你不记得了？”她还是一副斯斯文文乖乖巧巧的样子，为什么同在一个屋檐下小美和小公主就不能“近朱者赤”呢。 “我那天灌了不少酒，所以……”我找了个理由。 “我们都看到了！你还跟雯雯耍流氓呢……哦，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句话有几点引起了我的兴趣，“耍流氓”就不说了，很天真的表达方式，除此之外“我们”还包括谁；还有，她也太客气了吧。 “没事，我本来就是耍流氓……”我摸着后脑勺大笑。 她也跟着笑起来，笑的时候还不忘捂嘴。 我开始觉得她生错了时代。 其实跟这样的女生讲话也不错，至少很轻松，不用害怕被刁难，虽然也会因此少了很多拌嘴的乐趣。不过时间上并不允许我耽搁，据我的经验，那个什么路的至少有20分钟的距离。 “那谢谢了，我这就去。”我朝她摆摆手。 “等一下……”没想到她还有话，“雯雯她……”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小美的事情没有不听的理由。 “算了，没什么。” “不要啊，别掉胃口了！”我最怕这种状况了。 “她还喜欢你——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她把后一句强调出来，好像这句才是重点。 而我关心的无疑是前一句。 “真的吗？真的吗！”我欣喜若狂吼了出来，原地蹦了三蹦，然后挨着铁门平移了两遍，在此期间这个女生安静的守在我身边，从她脸上淡淡的笑容看她是真心为我高兴。 但是，两个疑问立刻爬了上来。 首先，为什么不是小公主来？其次，我抬头看看小美寝室，窗户依然紧闭——刚才发生的一切，小美是否知道？ “不过，你还是不要喜欢她的好。”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我促不及防。 刚才的两个问题已无暇考虑，我死死的盯着她，她的这句话非常适合出现在传播谣言的语境中，特别是因为嫉妒女生之间的那些谣言。 “为什么？小美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引导着她的思路，只要她正面回应这个问题我马上走人，这些天下来我早就不怀疑小美的人品。 “这个真的不能说了，对不起。” 听到回答我松了一口气，从“对不起”可以判断她并非出于那种心理——至于出于什么，我没有任何兴趣。 对小美相信的同时，我开始对自己自信了。 “是吗？就是不要喜欢她就对了！”我微笑着接了一句话。 “对！”她很认真的点头。 “好吧，我会考虑的，那拜拜。” 小美，别说你是喜欢我的，就算对我没了感觉，甚至讨厌我憎恨我我也要追你，用正常的过程追求你，因为现在我很正常的，像每个男生钟情女生那样，喜欢你了！ 我终于解开了阻碍自己前进的，最大的心理枷锁——“分手之后，我只是不甘心失去属于自己的东西，才逼自己一点一点喜欢小美的”——原来爱情没有那么复杂，喜欢就是喜欢，这个东西不分先后，不问出身。 第十五章 nobodys fool(1) 七点二十五分，我出现在“莫客酒吧”的门口。 此酒吧的地段正是校园周遍有名的“娱乐”街——迪厅，酒吧，洗头，洗脚，桑拿，搓背，以及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增值服务”，反正只要有银子，“她们”就能把你弄舒坦了。 我实在不喜欢这里的氛围，拉客男星罗棋布，一路上莺莺燕燕的东西不胜枚举；除此之外我还不能苟同另一个东西——比如眼前的酒吧，招牌并不是媚俗的粉色系霓红，站在门口也听不到一路以来的污言浪语，似乎激流在此汇入阔野河川立刻隐匿了生气——这种闹中取静并且静如处子的高姿态并不能诱发瞻仰，至少对有心涉足此地的人来讲——对于我这样“被迫，屈于事故，偶尔为之”的光顾者更是平添了恶心。 不过门口的两个妹妹蛮诱人的！ 我承认我戴有色眼睛，而且假装风雅…… “先生，请问您是一个人吗？”看来力洪的西服起了作用。 “对，怎么了？”我原以为是简单的“欢迎光临”。 “那么一个人的最低消费是……” “知道知道。”我不耐烦的瞟了她们一眼。 里面没有想象的大，也没有想象的“龙虱混杂”，似乎绝大多数都是男性白领，就连放的背景音乐走的也是高雅路子。我只能说，里面比外面强多了。 但是我依然遇到了麻烦，除了吧台前的高脚椅，一个人坐的地方已经没有了，几个形单影只的妙龄少妇吸引了我的注意，她们旁边空空如也虚席以待，不过很显然我不可能尝试那些地方。 正尴尬时，一个服务生走过来，塞给我一张纸条，然后说话。 “是伍先生吗？” 两次被叫“先生”，真他妈人靠衣装啊，不过身份证用哪呢？ “没错，我是……”感觉是地下党接头。 他点点头，端着他的那瓶华丽外表的洋酒，在我狐疑的眼光中悄然远去。 什么嘛？ 我看看四周，然后打开纸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看看四周。 “到厕所来。还有，你今天很帅。姗姗。” 我的天！这就开始了吗，我的第一次幽会？地点还是厕所！ 不知道哪里冲进来的兴奋让我的移动速度大增，明明在半个小时前大言不惭的说服自己小美是真爱，一眨眼的工夫就要跟另一个女人在厕所里约会——等一下，是男厕还是女厕来着。 结果，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扇豪华的双开水晶门——如果不是头顶英文“restroom”，我甚至觉得到了总统套房或者婚礼会场门口。 推门进去，里面的空间更大，男男女女鱼贯进出——当然男的进左边的男厕，女的自然是右边。 这些都吸引不了我的注意，正对面的洗手台前，一位身着晚礼服的妙龄少女正以和我类似的惊讶目光迎接着我的出现。 “小公主，是你吗？”我不敢相信，晚礼服贴身的剪裁让她的曲线玲珑突显，完全找不到和可爱挂钩的地方了，相反配上脸上的透明妆——一看就知道是专业作品——女人的性感突显无遗！ “哇，你穿这身衣服也很帅嘛，不过还是比不上力洪。” 是她，我肯定。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招呼她过来，因为洗手台前人来人往，“还有，你这身……” “搂我的腰，快！”小公主靠近的时候发现了什么，低声命令我。 我下意识的完成了这个动作——不得不承认，比起搂小美我搂小公主似乎更熟练。 “哟，在这里嘛。姗姗，用不着心急吧。”背后出现了怪里怪气的男声。 我松开小公主的腰，转头发现一个高高的服务生，嬉皮笑脸的看着我们。如果没有记错，他就是刚才传纸条的那个。 我要说他给我的第一感觉很差。 “呵呵……”小公主竟然“害羞”的冲我微笑。 “好了，知道你们夫妻情深，不过这里是公共场所，还是收敛一点好。”他的第二句话一板一眼，让我颇感意外。 但是我显然不会因此无视“夫妻”这个词。 “夫……”话还没开头右手传来一阵剧痛，我的手背被小公主用指甲狠狠刺了一下。 我的天，什么时候，我的手什么时候被她拽过去了？ “我跟你们介绍一下——其实你们也知道对方的名字。”小公主放开我的手，提起晚礼服两步蹦到服务生旁边。 “马骏。”她冲我说，“有印象吗？” 马骏？为什么这么耳熟？等一下，难道是…… “瞧你小小年纪记忆力就不够用……”这个男人瞅了一眼小公主，沉下声音神秘的说，“平时悠着点用吧——伍亦枫室友。”他露出了刚才的痞子腔调。 小公主的脸刷的通红，赶紧出拳直奔痞子男的小腹。 她演技精湛，这个不假，不过这次是不是过了。 而且我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又向下调整了一个档次——说来奇怪，这些黄段子自己也说，为什么从别人嘴里出来就不舒服呢？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马骏，对吗。”这是寻找默契的说法。 “对，我再回答你的下一个疑问。”他的自以为是让我浑身不舒服，“我不上大学，因为现在的我足以养活我跟老婆。” 说实话，这个“老婆”是本意还是“女朋友”的引申意我一时拿不准，不过转念一想如果和我同级也就是十八，九岁，结婚年龄还差得很远。 小公主的反应就懈怠多了，她低着头，用手揉揉自己的眉心。 “是吗，很厉害。”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姗姗接过话头。 “那个马骏，你回去干你的活吧，不然又要被‘老开’骂了，我们还要……呵呵！”小公主的手指在我和她的空气中摇摆。 “收到收到……喂，亦枫，我帮你留了个位置，完事儿之后到前台找我。”他边走边朝我比了个“seeyou”的手势。 我目送他关上水晶门，在那一刻我已经将这个人排除在朋友列表之内。 收回视线时，发现了一脸无奈的小公主。 “怎么了，你不是演得很high吗？！” “亦枫，等一下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激动，好不好。”她的眼神说明她对此没有把握。 “不错，要出事儿的台词……”嘴巴上这么说，其实我根本想不到什么能让我激动。 “算了，你看着办吧，我没时间跟你耗了。”她拎起裙子走人，“还有，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你放心，你马上就会知道的。” 她看着我，眼神中颇有几分担忧，甚至于几分绝望。 说的没错，最大的两个疑问就是为什么来这里，以及为什么扮你男友。 第十五章 nobodys fool(2) 我顺便上了个厕所，然后回到主厅。跟几分钟前相比，这里最大的不同在于灯光调暗，以及表演台上冒出个主持人。 “各位先生女士，也许您是第一次光临莫客酒吧，本酒吧至去年开业以来……”接下来是大段大段自吹自擂的开场白，我一下子失了趣味，晃到前台果然发现了马骏的“影子”——他蹲在后台抽烟，只看到了影子。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让我讨厌了！ “哦，亦枫啊。”他在地上把火摁灭甩进某五米之遥的烟灰缸——他去打篮球中国早世界第一了，“来，这边，是我们员工专用，视野好又安静。”他一边带路一边喝矿泉水涮口。 “你也算个‘员工家属’，出什么事我顶着。”他把我按到这个意义非凡的沙发上，“好好欣赏你老婆的表演，她很棒的！”他一定以为我俩关系融洽，一边说话一边拍我的肩膀。 小公主在这里表演这一点在我来之前就猜得十之八九，加上那套礼服，所以我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人为什么老觉着我们是恋人呢——小公主说的？没理由啊，假扮老公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在左右权衡之后，我决定保守疑问继续扮下去，原因很简单，小公主要这么设计肯定有她的理由，而我当回老公也不会掉一块肉。 “马骏，为什么你不怀疑，我是她男朋友却不知道她在这里打工。” “‘我要给他一个惊喜啦！’——就是这样。”他尖起喉咙学着女人的腔调，“咯，她上台了。” 我回过头，柔和的灯光下，小公主穿着刚才的衣服曲身跟观众行礼，然后在不大不小的掌声和哨声中步入舞台。舞台中央立着一个专业级别的mic架，除了最上面，中间还伸出来一个小型mic，配合一条高脚椅，我猜那是收吉他音的。不过小公主并没在这里停下，她穿过舞台坐到一架“古典”钢琴前——它的古典在于背脊上缠满了橄榄叶。 “好了，下面有请今天的主角，校园歌手，我们的大美女——wendy颜宇雯出场！”主持人充满煽动性的声音引爆了台下的激情，人还没有现身，声浪已经席卷了酒吧里每一寸空间。很难想象，让这里气氛暴棚的是几分钟前还温文尔雅的白领男人们。 而我一把从沙发上弹起来，头脑里一片空白。我和他们一样等待小美的出现——如果没有另一个大美女叫颜宇雯，没有另一个颜宇雯的英文名是我所知道的wendy.“我们的同班同学哦。”马骏在后面扶着我的肩膀。 小美出场的时候我想到了avril，接着想到了中岛美嘉，最近nana很红——我看到了一把粉红色的电子吉他，被她从肩膀上卸下来，她的左手大动脉处绑了一条绿色的纱巾；然后是她脸上的妆，如果不是主持人亲口说出“颜宇雯”三个字，我只会把眼前这个punk女想象成又一个家境优越的刁蛮尤物，我不得不承认“妆是魔鬼”，它张开血盆大口将我的记忆吞得干干净净。 只不过酷酷的长筒皮靴配上了一条校园气息的红格子短裙——这样不上不下的搭配让我颇感不理，难道这是另一种“温和”的punk——更为重要的是，我的小姐啊，这样容易走光啊！ 她把椅子推开。 “给大家带来——《nobody‘sfool》。”没错，是小美的声音，只不过稍微提炼了一下，变成拽拽的音色。 首先是一段前奏，小美的十根手指仿佛十只魅惑的精灵，在吉他弦上肆意的飞舞，加上分开两腿略微曲身前倾，我完全理解了“性感”这个词的含义。 台下的兄弟们完全失控，身体和身体不断纽动纠结，我第一领悟到这些“文质彬彬”的躯干里积累了多少渴望释放的东西。 这段solo期间我的心悬在空中，我知道那是害怕，害怕小美张嘴发出的第一个音就把我俘虏——我的心开始拒绝这个人，这个形象，这根本不是了，不是那个跟我在树林里甜言蜜语的女孩，不是那个我觉得迷糊，单一，爱面子，什么都不会的女孩；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可能钟情一无是处的我……我心中刚刚树立起来的自信有了再次崩塌的迹象，我开始觉得我们的距离正以几何级数增大——不是我的原因，是她，她不断的，朝着我永远到不了的远方奔跑。 “怎么样，我老婆，不错吧。”一个声音。 “啊……” “什么？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我心中的某片区域一瞬间被点燃，我冲过去，抓住发出这个声音的人。 是马骏。 “你……说……什么？”我盯着他的眼睛重复，脸上的肌肉痛苦扭曲——不知道怎么了，我第一次觉得我马上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他露出了短暂的惊惶表情，马上回过来一掌，拨开我的手。 “干嘛？我老婆——我女朋友，有意见？！”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其实我也觉得莫名其妙，我有什么立场拽人家衣领。 但是几秒钟后我突然想起了继续这个行为的出发点，那简直是个不能回避的话题。 “不好意思，我听成了别的……”我拿出最后一丝理智，摆出事不关己的样子，然后试探，“你们从什么时候好的？”“最近”“这两天”“没多久”“就昨天吧” 求求你，不准出现其他答案。 “我们是青梅竹马，应该好了……”似乎是个难度颇高的计算题，“……两三年吧。” “两三年”？！ 那我算什么，我有什么立场在这里激动，有什么立场期待原以为“只要我想要我就可以得到”其实“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的恋情——以“前男友”的身份，还是以“前一个被骗的蠢货”的身份？ 完了，他又在笑我了！ 他的笑，是我喝过的最奢侈的毒药。 “是吗。”我回头看看舞台，台上台下high成一片，我看得到“小美”的身体和动作，为什么，我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你干嘛……喂……你干嘛，要走了吗？”那个声音越来越细，越来越远，“亦枫，你还不能走，你得付钱，跟我来，这边……”这个声音突然跑到耳朵旁，紧接着是我的身体，它被什么东西拽住，拖向了什么地方。 谁他妈在动我！ “滚你妈的！”我一拳挥过去，果然挥到了东西。 “你有病啊，敢打我，你他妈找死……” 脸上被某个硬物撞到，立刻天昏地暗，然后是肚子，接下来又是头部，然后有人尖叫，再然后音乐停了，再再然后，呵，爱谁谁吧…… 怪不得有个女的说“不要喜欢小美”，怪不得“小美”唱“nobady‘s fool”。 原来，只有我是“somebody‘s fool”而已。 第十六章 双人房(1) 天花板。 再睁开眼的时候我看到了天花板——准确的说，没有吊灯没有吊扇的天花板。 “这里是哪？”，“我是谁？”。 如此两个问题在头脑里一闪而过，我的意识不解风情的清醒着。这里不是寝室，寝室头顶有吊扇，也不是谁家，中国再怎么着也到不了凿壁偷光的地步；至于我是谁的问题，如果一定要回答，我想我是“不久前被女人愚弄，刚才被情敌打昏，现在被别人开房”的某个蠢货。 我企图撑起身体却使不上力，全身的零件似乎走错了位置，咯咯作响。我索性平躺下来，侧过脸的时候发现了另一张单人床，上面是一大堆女人的衣服，一条红格子短裙引起了我的兴趣，这兴趣随即转化成疑惑，最后升华为惊悚。 我“腾”的从床板上翻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等一下，不要慌乱！这条裙子做工精致，外型时尚，哪个miss客房服务的时候不幸落下，也说得过去……或者这是hotel的匠心设计，为了满足某些guest的特殊爱好……再或者……” 中英夹杂的念白戛然而至，因为我又在床尾发现了一双长筒皮靴……这下子错不了了。 小美和我开房了…… 不过有两张床——我应该高兴还是伤心。 “醒了吗，感觉怎样？”背后的声音语气温柔，和舞台上判若两人。 为什么要这么温柔？ 你知道吗，此时的温柔是毒蝎的尾针，会把我的心扎出鲜血。 我转头。 “你这个……”我想到过“婊子”这个词，在一瞬间，不过在下一瞬间意识到并不恰当。 我停下来，即使找到了恰当的词语表达刚才的愤慨我依然会停下来——我看到了大t-shirt和小热裤，这两个东西一张一弛，将可爱和性感同时熔入了这个女孩的血液；然后我看到了一张出浴后异常漂亮的脸，漂亮得不沾世俗不染尘灰，我甚至产生了“也许我错怪她了”的想法，这个想法慢慢强烈，强烈到令自己都觉察到羞愧，我只能避开她的笑脸，死守最后一根道德底线。 “什么！？”也许嗅到了不愉快的味道，她朝我走进一步。 我躲闪着她的眼睛，她的身体，甚至她的体香，不过这样做的结果是更多身体的片段仿佛做过剪辑一样，以一闪而过的方式继续吸引着我的注意，无论是纤柔的腰身，无论是光滑的大腿，无论是肩膀上若隐若现的锁骨。 “无——聊，精神这么好……” 这样的局面一直持续，直到无意之中我再次注意到那条裙子，以及这一床琳琅满目的衣服——不知道有多少，这些东西，曾出现在另一个，或另另一个男人的眼睛里，曾像今天这样安逸轻快随便，然后昭然若揭！ 这个想法让我丢失过一次的道德感找到了再一次自信的理由。 我一把操起红格子裙，伸到她的胸前。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她想抽走裙子，不过我死死的拽住。 “你带我来这里什么意思？你不避讳什么意思？”我停下来，想到接下去要说的话心中的酸楚无法藏匿，“你有男朋友……还来招惹我……是什么意思？！” 在那一刻我感觉浑身无力，一屁股坐到她的衣服上，我赶紧用她的裙子挡住脸，可是脑海里却不争气的全是她的声音：“干脆我做你的女朋友吧！”，“因为我喜欢你！”，“我爱的不是别人，我爱的是你！”，“还是不要了，你肯定很臭吧，赶快去洗澡……” 为什么，既然无心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话迎合我的虚荣，而在我真心期待的时候却被告知从来不曾拥有过？ 这就是传说中最狠的杀招吗？！ “亦枫……”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声音响起。 我站起来，跟自己鼓劲——无论她怎么装可爱装可怜不可以有丝毫流连。不过看到她如花的笑脸时我意识到自己的幼稚。 “为什么！‘脚踏两只船’对你是家常便饭吗？”我脱口而出。 她的神情显示她丝毫没被打击到。 “亦枫，你是不是开始……喜欢我了？”她凑过来。 现在有聊这个话题的氛围吗？ “你没听明白，我问的是你有男朋友还……”我的耐心在一点一点的丧失。 “谁有男朋友！”她的比我丧失得更快，“你一直嘟嘟啷啷的说些什么……你是我的初恋你知道吗，除了你，我哪里又蹦出个男朋友？” “初……初恋！？”我想到分手的时候她也提过——“我不是你的初恋，但是第一个女朋友。” “不……不行吗！”她用手挡住脸。 “那马骏呢？”我实在不想提这个名字。 “马骏怎么啦，一起玩到大的男孩子，一直在追我……”她平静的阐述让我觉得这是事实，但说这话时她的眼神一直在房间里游移，又让我倍感担心；不过最后那眼神还是定格在我的身上，“只是没追到，嘿嘿……” 完了，又是这样没有杂质的表情。 “那……”我有些动摇了。 “他喜欢乱说嘛，这个人嘴比较贱。”她说“嘴比较贱”的时候用的是逗猫猫狗狗的表情，如果不知道还以为说的是“这个人真可爱”。 我实在分析不出这个表情的含义。 “那……” “你哪那么多‘那’？”她嘟着嘴从我手上夺回裙子，“还坐我的衣服……”她不满的看看我，坐到自己的床上。 “为什么我觉得你并不讨厌马骏？‘只是没追到’，也就是说‘有可能被追到’，是吗？”这个疑惑带给我极大的不安。 她把手里的衣服放下，回过头，眯起眼睛看着我。 “没想到你已经这——么喜欢我了……太快了，太快了，本小姐这么有魅力了吗……”她摇头晃脑作分析状。 “喂……”我在表明我依然存在。 “笨蛋，过来！”她突然认真的看着我，让我不知所措，“我跟马骏生活了十八年，跟你只有初三一年，马骏跟我表白了n次，你连半次都没说过，结果是怎样——我跟他做了十八年的普通朋友，跟你做了十几天的恋人，虽然不是合格的那种啦……这样讲你ok吗？” 我们相互对视，一小股默契贯通了我们的眼睛。 结束了吗？大团员结局吗？我们马上就复合了吗？ “那……”我马上收嘴。 果然，她一边叠着衣服一边恶毒的看着我。 其实我想说“那我们又是恋人了吗”，不过总觉得有点“厚颜无耻”。 第十六章 双人房(2) 我坐到她的旁边。 “你干嘛？”她停下手里的活，换了个远离我的位置。 “我们……”我嘻皮笑脸的指了指这间房。 “我们分手了，请自重！”她鼓着腮帮子，低头继续她的工作。 “还自个什么重，都把我带到这里来了……”我跳上她的床，以跪行的方式迅速接近。 原来耍流氓是不用教的。 结果她头都没抬。 “伍亦枫同学，请你先照一下镜子，如果到时候还有那个心，本美女奉陪到底。” “谁要跟你‘有问题’，自作多情了吧。”风向不对，我赶紧转舵。 不过话说回来干嘛要照镜子，难道我会变丑？ 结果我真的变“丑”了。下巴的位置，两排黑线悄悄缝过，看起来像科学怪人。 我意识我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不会吧，又破相了。” “又？”看来小美对破我相的事情很有兴趣。 “对，以前打架耳朵弄过一次，幸好是耳朵。” “哦……”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隐秘的光线，虽然细小，但足够被我发现。 之所以在意是因为那次“事件”发生在初二，一年之后小美就成为了我的同学；按理说那段黑暗的历史她并不知道，不过考虑到胡雨欣的因素，以及刚才的沉默，我有理由怀疑她已了解到内幕。 只不过从那天开始，我似乎找到了生活的感觉。 小美偷偷的看了看我，回过头继续整理衣服。 “那么……今天为什么这么逊。”听的出来，在找话题。 “我根本没有反抗的想法，我基本上是自己找揍。”“完全是因为你”，这句话还是被我省略掉了。 “为什么？” “因为你嘛，马骏说你们好了两三年。”看来该说的还是得说。 “是吗，我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她把衣服放进一个旅行背包。 “所以你带我去缝针。” “谁带你去，你死沉，拍都拍不醒。”她把拖鞋甩到墙上，平躺上床，“马骏驮你去的。”“驮”这个词让我很新鲜。 我要说，她的线条很美。 “为什么，他人格分裂吗，一下子打我一下子帮我的。” “没有啊，另外一个男的打你，看起来很壮的一个。”她的手和脚不明原由的晃来晃去。 原来被我挥到的“硬物”另有其人。 “是吗，哈哈哈……” “被揍了还笑得出来。”小美自己也笑了一路，然后用手拍拍床，突然发话，“过来……有话跟你说。” 不是说要“自重”吗？ 眼神长时间的交汇了，我在寻找我期待的东西，不过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我是否找到。 我机械的横移过去。 “喂，你变态啊，坐你的床啦！” “……” 看来自作多情的一直只有我而已。 看着墙上的钟，凌晨三点半。厚厚的窗帘阻挡了视线，所以看不到外面的天空，换句话外面的天空也看不到我们。 我的面前躺着一个美女，是我的前女友，虽然分手了，我们依然相爱。 小美叫我过去之后一直没有开口，似乎那会是让她困扰的决定。虽然不知道内容，有一点却可以肯定，那一定是关乎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今晚我深深感受到我们之间的默契，似乎比情侣的时候有增无减——眼前的女孩，她的一举一动，包括和我同处一室，包括她的眼神，动作，声音，无不流露出强烈的介入感，这跟几天之前的事不关己形成对比，让我满心鼓舞。 如果她不想扮演捅破窗户纸的角色，我想我乐于挺身而出。 “亦枫，你说你喜欢我吧？”小美开口了。 “我喜欢你……”我按着她的要求来。 “你是猪吗，我是问句……我在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她用“不可救药”的眼神看着我。 “谁叫你挑这么个有歧义的说法。” “那你再回答啊……”她小声的说。 难道刚才的“我喜欢你”不算回答？ “你觉得呢，我会为一个我讨厌的人挨揍吗？” “好吧。”她听了之后马上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什么叫‘好吧’，这样就完了？”我在后面没趣的嚷着，不过几秒钟后我意识到一个令人惊喜的推论——“好吧”的意思就是“可以”！ 我赶紧离开自己的床，朝她扑过去。 “不准下床。”她头都不回。 不知道为什么，如果硬来我应该早就得手了，但我乖乖盘腿坐了回去。 看着她柔柔的头发，慢慢的垂下来，一部分搭在肩膀，一部分贴着光滑的后背，我突然觉得非常幸福。这份幸福感足够让我忘记所有“奇思妙想”。 “你就这么相信我，你不怕我侵犯你？”我说得很平淡，似乎我已知道了答案。 “你不会的。” “为什么。” “你说你喜欢我。” 这个女人我不会给任何人！ 然后我稍微思考了一下。 “我们是什么关系。”对此我还有一丝茫然，。 “同学关系，普通朋友关系。”她重读了“普通”两个字。 我的心里一阵痒痒。 “我要做你的男朋友！” “你配不上我。” 平静的一句话，被她说出来，我没有一丝意外。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你还喜欢我吧？”我想这次我的语气充满信心。 “对。” “我会配上你的。”我看着她，像个傻瓜一样捏紧了拳头。 “要加油哦。” 虽然只有四个字，但我认为是海誓山盟。 灯已经灭了，房间显得更狭小更安静。 “小美，睡了没？” 没有回音。 “出去之后不要这么叫了。”在我差不多放弃的时候，这句话恍然出现。 “今天小公主要我扮她男朋友，为什么？” 又没有回音。 难道我又说了类似“我跟小公主私奔了怎么办”这样的话？ “算我没说好了。”但是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每次我跟小公主扯到一块时气氛就会僵掉。 “当得舒服吗？”我被突然的这句吓到了。 “啊？” “就是开不开心。” 我实在猜不透这个女人的心思，如果出于醋意也就罢了，但是直觉告诉我没有那么简单，至于是什么我一直猜不到，我只是冥冥的觉得这次的回答会意义非凡。 “还……”我在一瞬间发现了什么，把“还好”吞了回去，“我根本没‘当’她男朋友，哪有什么舒不舒服开不开心的。” “如果你是呢？”她不依不饶的接了一句，而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如果我是，我肯定很舒服很开心，不过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没有你的星球上！” “……” 那边果然沉默了，然后是有人下床的声音，然后是膝盖碰地板的声音。 然后，我的嘴唇，被柔软湿润的东西轻轻点上，然后压住，停留，然后放开…… “给，你的。”走出hotel的时候，小美递过来一张身份证。 “为什么是我的？难道我一直被你们玩儿在掌心。” “你在说什么，一点儿都听不懂。” “真听不懂？” “真听不懂。” “那算了。”我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什么嘛，神神秘秘的……” 小美笑着跨出一步，迈入前面的朝阳。 第十七章 朋友之上 “第一类间断点和第二类间断点的区别是……”光头老师翻翻名册，“颜宇雯，回答这个问题。” 高等数学课。 “这个……”小美花了半分钟站起来，极不情愿，“这个……是……” 看来没什么准备。她习惯性的朝后看。 “老大，她就是那个……是吧，在看我吧？” “应该……不是，有点……像我。”我旁边的两个男生交头接耳。 “朝后看能看出答案啊，坐下！”一连几个问题无人搞定，这个老师怒了。 小美一边坐下一边向我吐舌头。 “老师……”我举手。 “好，这位同学来答！”老师的声音颤抖，似乎是睡美人发现了来吻她的王子。 “我要上厕所！” “快去快去……说过多少遍了，你们是成年人，这种事自己去。”他的脸蜡白，好像刚才的王子跟我一样，只是过来弄个小解。 全场哗然。我朝小美比了个“v”字，她捂着嘴，笑得满脸通红。 “你刚才真狠，老师快疯了！”小美在去食堂的路上意犹未尽。 “是吗，我只是刚好想上厕所……” 她有些诧异的看看我的眼睛，然后发现了什么，一个背包打过来。 “你骗人！” “好啦，我缴枪……我投降啦……和我一起吃饭吧……”我闪躲着包包的追击，乘机表露野心。 包包攻击停止。 “小子，趁我心情好是吧？嘿嘿，本小姐刚好不吃这招。”她骄傲的转过身去。 “怎么，生气了？”见我半天没有反应，她回头看了一眼。 “我在想，我的搞笑段子快用完了，你还……”我低下头，声音充满哀伤。 这次是悲情攻击。 小美果然中招，眼睛里浸满了母爱。 “好可怜哦……”她走过来，似乎想摸我的脸，“可怜得……我都想……打你啦！” 邪恶笑容再一次爬上小美的脸庞，然后，“包包攻击”第二波开始。 这就是“开房”之后我和小美的关系——“绝对的朋友之上，刻意的恋人未满”。 不能叫“小美”，不能坐在一起，不能一起吃饭，不能牵手，不能送到楼下……但是除掉这些形式上的东西，我们的感觉和恋人无异——上课一前一后，吃饭一左一右，一起时拉拉扯扯，分开后短信不断。说来奇怪，真正的情侣时经常无话可说，现在是别别扭扭的“伪情人”，却冒出了满肚子的话题。 这一切还归功于另一个东西——“丑闻”。 不知道是小公主的掩饰工作不到位，还是某些女生的侦探工作太到位，小美夜不归寝的事迹经过多轮传送，情节和细节达到了足以服人的地步，加上她本来就有“傍大款”的前科，在一夜之间，她从男生心中的头号目标变成了“可惜啊，原来这女的这样……”；再加上小美同志身着时尚，化妆水平也高出同龄女生几个档次，那些不解内情的观众看起来的确会有“这丫头哪来这么多钱”的疑问。 关于这个问题我专门咨询过小公主，答案是“除去小费，雯雯每晚150到80不等，我少一点，然后每星期三次，所以一个月差不多两千块钱”。 总而言之，小美已经彻底被划定为“复杂”“危险”“有问题”，连近一点的王力洪也提到“她怎么总有新衣服穿，姗姗也是……”，因为被小公主打过预防针，我的回答永远都是“千金大小姐，家里有钱着呢！” 王力洪对这个答案不以为然。 “那个……现在我的名声，好像不太好……”某次回寝室的路上小美闷闷不乐。 “谁叫你看起来像个‘太妹’。” “‘太妹’？” 看来那东西离她太远。 “就是不良少女！” “哦……”她的脸上泛起微波，然后转化成甜蜜的涟漪，“我就是啊。”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你正常一点，表现出被误解的愤怒好不好，不然会弄假成真的！”我诚心的提醒她。 “没有啦，我就是，我就是！哈哈……”她张开双臂，烂漫的在太阳下转圈。 我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里由衷的觉得遗憾，如果眼前的情景拍成电影镜头，一切都ok，除了字幕会打成这样：“没有啦，我就是（不良少女），我就是（不良少女）！哈哈……” 不过万事都有双面，从那以后打电话追小美的男生锐减，等在楼下“踩点”的男生锐减，甚至关于她的花边也锐减，也许在某些“花边制造者”的眼里，小美的“下场”已经足够她们“乐”上一段时间了。 所以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现了开头的一幕——我被认为是她的“同班同学”，“老同学”以及“对她有非分之想但注定被骗的可怜男生”，名正言顺的出现在她的左右。 我们就这样平稳的发展下来。 然后，天气转凉。 在这期间王力洪和小公主大吵了一架，频繁的夜间外出终于引发了这个男人的警觉，结果他自己跟踪去了“莫客酒吧”，至于过程是不是跟我的一样“跌宕”不得而知，官方说法是“差点和马骏动了手”，回来之后还和我断交了一个礼拜，而我则埋怨他没有替我报仇——虽然我并不知道我和马骏“仇”在哪里。 力洪和小公主的感情成熟度不是我和小美能比的，第二天他们就如胶似漆了。 至于我和小美，表面看起来没有惊喜，实质上早就形成了一个默契，将我们牢牢的栓在一起——“留出空间”，给我进步的空间，以及，让我们更加思恋对方的空间。 先说我进步的问题，“开房”之后为了兑现那个“要加油”的盟约，本来对学习没什么兴趣的我几乎用上了所能挤出来的全部时间，然后我一口气参加了组织部和文艺部，前者为了锻炼能力，后者为了了解女生，最后是辩论队，主持，话剧社，文学投稿……小半年工夫下来，终于在某天吃饭的时候听到了下面的对话，来自于后排的两个女生。 “昨天的辩论半决赛看了吗，外语对物理。” “没有，物理赢了是吧，我们学校就是物理的牛，好像在新加坡还拿过奖。” “不过最佳辩手是外语三辩，我看啊，就他长得……还像个样子。” “是吗！很帅吗！叫什么？” “伍……伍……伍什么。” “伍佰吗，呵呵呵……” 我一头扎进饭盒。 左边的小美，依然不动声色。 然后就是最关键的，我和小美的关系了。 这次，我们的舞台换到了冬天。气温越低，接触的机会越少，那一叶爱之河上名为“形式”的兰舟就越发载不动我们的思恋——触碰不到所爱的人让我的心情没有存在感，让我的状态糟糕至极！有几次我横下一条心，直接短信发过去，“我要摸你，明天！”虽然有点猥琐，但这就是最认真的表白。结果可想而知。不过有一次出了点小意外，“嗯，好吧。”，这三个汉字外加两个标点我留了几个星期，但是第二天依然没能达成，小美请了病假，而且关机。 到了接近圣诞的时候我们完全成了短信联络，因为天寒地冻，而且时期敏感，“再见面不太合适了，而且要准备考试……”某天吃完晚饭小美一本正经的看着我。 看吧，她果然没有做说客的天赋。 不过相对的，短信的质量也悄悄的发生了变化。 最开始是时候仅仅限于当天生活的闲扯，比如：“今天的高数好难啊，光头讲得超烂的。” “今天吃了豆芽没有，我的好像是生的，明天还这样我就换茄子好了。” 过了一阵子，变成了比较生活化的闲扯：“你觉得我穿裤子好还是裙子好，她们都没几个穿裙子了，我一个人穿，怕……” “为什么我们新人就要被当成苦力，组织部完全是集中营！” 然后，有了一点情侣的感觉：“亦枫，你今天的衣服太薄了，在教室里不好意思提醒你。不准了哦，不然就不理你了，嘿嘿嘿！” “刚才吃饭的时候看到旁边的空位子，我就……一直想着你，隔壁的女生还以为我对她有意思。小美，我们……我们不要这样了，好吗。” 到了最后，终于出现了下面的所谓“毫无意义”，但是“充满意义”的对话：“亦枫，你在吗？” “在啊，怎么了？” “没有……我就是看看……我到你的线路通不通。” “我收到了，是通的！你收到了吗，是通的吗？” “呵呵，我也收到了，是通的。那……没什么事，我们等会儿再聊，要开着手机哦。” “好，等下再聊，拜拜……那个，你赶快进被子里吧，刚才下了寒气，先烫烫脚知道吗，还有包好脚底，还有……我忘记了我想说什么来着……” “嗯，你也是，别跟王力洪聊太久，早点睡，还有……晚安，亦枫。” “晚安，小……雯雯。” “晚安。” “你重复了哦。” “因为你重复在先啊。” “好啦，刚才的不算，只准说最后一遍哦——亦枫，晚安。” “晚安。” 幸亏我们的短信包月。 再然后，真正改变我们关系的事情来了，时间是圣诞前的一个星期。 对于它，我们多少有点促不及防。 第十八章 那个晚上的记忆(1) 手机响了，寝室里沉闷的空气有了些许的流动。 我和王力洪同时爬起来——铃声是小公主。我看了看表，晚上九点。 一份不安爬上了力宏的脸。现在是小公主和小美的表演时间。 “小公主，怎么了？”我按下通话键，汽车和鸣笛呼啸而来。 “亦枫，你快……”话在一开始就被打断，她的慌乱非常明显。 “先冷静一下，没关系的，有我们在。”我希望这样的回应可以缓和她的心情。 “我知道了，雯雯……”这几个字不是对着手机说的，我不得不承认它大大的加深了我的不安，“亦枫，我们没事，你们不用担心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我的焦躁正在走向顶点，“小公主这么做是怕我们担心”——我一遍一遍默念这句话，我清楚让女生心安是当务之急。 “好的，没事的，你调整一下呼吸，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们马上到学校了，你去楼下等我们吧，回来再说。”我的努力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小公主现在的语速明显缓和很多。 “好，我知道了……需要，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说实在的，这句话是考虑了很多遍才决定问的。我不知道我想听到什么答案，但我知道我不想听到什么答案。 “亦枫……”小公主的声音又有点发抖，“就带一件大外套吧……再拿一瓶水。” 这个答案已经接近我能承受的底线了。 “好，你们不用慌，慢慢走回来，我和力洪在你们楼下等你。” “到校门等”是我考虑过的一个问题，最后放弃了，随行的并不止两个人，这是通过电话背景音得到的结论，我想不论另一个人是谁，他们需要一些空间。 我挂上电话，发现王力洪穿好了衣服。 “好兄弟！”我在心里想着。 简简单单的套上一件后，我从旅行箱里翻出最厚的一件外套，然后从饮水机里接了一大瓶热水，丢给安静等在一旁的力洪。 “一边下楼一边说。” 我们在女生楼下站了十分钟，王力洪一直没跟我说话。 我抬头看看天空，没有雪，没有云，甚至没有星星，有的只是一圈还算饱满的月亮，以及几只飞在天空，到现在都不知道要干嘛的鸟类生物。 “伍亦枫……”我很惊讶，他叫我的全名。 “你说我们是男人吗？” “你说什么呢，怎么会不是……”我看到了他不常见的表情——在我的印象中，王力洪一直是完美的存在，帅气，聪明，温和，是小公主说的而我认为是极品的，“又成熟又幼稚”的男人——这样忧伤而缺乏自信的表情，是我没办法跟他挂在一起的东西。 “男人需要什么，钱，能力，爱心，还是什么。” “这些都需要吧。”我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因为这几分钟我也在想这个。 “可是，我们连自己的女孩都保护不了……只能在这里……站着……”他的情绪无征兆的失控起来，眼睛左右游移，这让其他看他的人非常害怕。 我把外套甩到肩上，赶紧冲过去按住他耸动的肩膀。 “王力洪，不要这样！我们才十九岁，十九岁！你知道吗。”我找寻到他涣散的眼神，在某一瞬间我觉得自己都会被这涣散吸进去，“听我的话，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好吗，我们会慢慢成长，然后我们就能做到，那些暂时做不到的事……”我紧紧的把他拥入怀中，此时他手里的热水夹在我们的胸口位置，我的心脏感受到一阵安心的炽热。 “谢谢……” 没想到力洪是这么脆弱的人，我想我更了解他，也更了解自己了。 又过了十分钟，两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拐角，看到我们她们停下了脚步。 她们的状态比我想象的好，虽然还穿着工作的衣服，但没有什么破或者开的地方，头发也不算凌乱。 但是只有两个人出现，让我有点惊讶。我确实听到了男人的声音，在刚才那通电话里，我认为那是马骏。 小美低着头，身体似乎在颤抖，小公主抬头找到了我，表情是“快过来”。 我刚要抬脚，身后的力洪拉住了我，他把我手里的外套抢了过去。我一时无法理解，但几秒钟后我会意的告诉他“谢谢”。 他是在告诉我，现在女生最需要的，是一个拥抱。 虽然我和小美曾是情侣，虽然我们现在的关系足以完成这次合作，但没经验就是没经验。我也知道不是顾虑这个东西的时间和场合，但是心里没底的感觉还是削弱了我前进的锐气。 到了差不多的位置我放慢了步伐，我更加清楚的看到了小美的样子，脸色苍白，大冬天穿着短裙，手臂上有被人抓过的痕迹，眼泪顺着下巴滴到干燥的地面，以及……我实在不想发现，但是偏偏发现的，大腿上的红印。 我的双脚从跑变成走，心里像过电一样翻江倒海…… 还差两三米的时候，小美突然冲了过来，她扑进我不知所措的怀里，开始嚎啕大哭。 “亦枫——亦枫——亦枫！” 她的身体完全失去了力气，全部负重都在我的胸膛，似乎在往下掉，如果不是我的胳膊环着她的腰，估计她会瘫软到地上。 “好了，没事了。我在这里，没事的。”我用另一只手摸着她的脑袋，她也乖乖的往我的胸口钻。我抱着的，是平时跋扈嚣张，这几个月不让我碰一个指头的女孩——我不知道在这样一个时候产生这样一股“窃喜”合不合适，我只知道在我和这个女孩以后的拥抱中——如果还有的话——这股窃喜可能很难光顾了。 在差不多打湿了两层衣服之后，小美的泪水和情绪有了收敛的迹象。我也意识到有人从窗户看我们，我想第二天新的“绯闻”要出炉了。 小公主在示意我“可以了。” 我意犹未尽的把小美掰开，从她惊讶的表情看，她和我一样意犹未尽。 此时的她只是抬眼看着我，似乎是有点欣喜又带点害怕的表情，说不出一个字。 哭过的小美也这么美吗？ “能走吗……”我率先发问。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我和她已经达到了极高的默契。 “啊？什么能走？” 刚才的话算我没说。 “我们到旁边去坐一下，你不要吗？”我指着那片已经很熟悉的树林，用哄小孩子的眼神看着她。 她的脸一下子有了血色，准确的说——一下子红了一片。 “好。” 现在的我们即使害羞或怎样，眼睛都不会离开对方。和上一次在一起相比，这应该算一个进步了。 现在的问题是，看她又是高根鞋又颤颤微微扶我胳膊的样子，寄希望于自己走过去是不可能了，留在大街当中更不合适——换句话说我必须“运”她过去，至于怎么个“运”法，就是我迟疑的原因。 “怎么啦？”小美看我半天没有动作。 “背”和“抱”，以及“横抱”和“竖抱”在我的脑海里激烈争夺着。 “怎么啦，你……”小美似乎猜到了什么，笑着等我的结果。 “可以抱你吗？”我已经拿定了主意。 “乘人之危……” “可是我们已经抱过一次，而且，又是你主动的哦。”我希望这样的气氛能够暂时赶走发生了的什么不愉快。 “……”她鼓着腮帮，不满的看着我。 “好，既然默认了……”我蹲下，一只手绕过她的膝盖，一只手围住她的肩膀，“走你！”这个女人一下子被我抬到了胸口位置，而她也迅速的套住了我的脖子——这家伙，反应这么熟练干嘛…… 女人实在是太轻了——让我想起了扛饮水机的感觉。不过我故意站在原地不动。 大概十秒钟后。 “你干嘛？！”她被我的坏主意逗得哭笑不得，“快走啦！很丢脸……这样子。” 我撒开腿往林子里跑。 第十八章 那个晚上的记忆(2) 我把小美放到那张椅子上。王力洪把水和外套交给我就出去了。 我把水递给她，然后把外套披到她的背后，再拉到前面，接着蹲在她身前耐心的扣上每一粒纽扣。时间静静的穿过我的手指，树林里光线暗淡，想看到人的脸，恐怕只能借用头顶的月亮。 就是这枚还算饱满的圆月，让我看到了此时小美脸上滚落的泪珠子。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这份别致的幸福感已经强烈到不能隐藏，已经浓厚到足够我们浸泡一生。 整理好她的衣服，我抬起头，我撞见了她的眼睛——我在那里看到了名为“默契”的东西，我分明的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吸引，如果形成这份吸引的不叫“万有引力”，那么我就能确信——我喜欢这个女孩子！ 我按捺住心中的渴望，挨着她的身体坐下，而她双手捧着壶身，一口都没有动。 奇怪的宁静。 “来。”她突然把水放到椅子上，对我张开手。 我不解的凑过去，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她把两只小爪子按到了我的脸上。 “舒服吗？” “很舒服！”我实在分不清这舒服来至手上的热度，还是仅仅被她摸。 我们之间做亲密的事情已经没有尴尬了。 “小美……”我毫无来由的喊了一句，然后开始后悔。 她把手从我的脸上移开。 她以为我要问今天的事了。 我后悔欲绝。 借着月光，我看到了她的表情，阴沉了许多。 “小美，你知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王力洪刚刚教了我一招，“只谈其他高兴的事，她会忍不住自己说的”。 “啊？”她果然没想到是这个，“什么时候……”从语气看她显然不关心这个时间问题。 “就是那次散伙饭，你被好多男生围住，当时我的心啊……”我偷偷瞧了她一眼，完全不为所动的表情。 完了，这个话题不够高兴。换一个。 “小美……”我的声音有些发虚。 “怎么啦？”她果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上次你唱avril的《nobody‘sfool》，真的不错的……” 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哦……”她尴尬的应了一声。 “小美……”我又去想了一个“高兴”的话题。 “又怎么了？”小美开始不耐烦了。 我在心里咒骂力洪，很显然，他没有起到智囊的作用，反而浪费了我苦心经营起来的浪漫气氛。 不知道接下来干嘛，我一阵扭捏。 “亦枫……”小美瞥眼看了看不知所措的我，突然直了直身子，把水重新捡起来，慢慢扭开了盖子。 “亦枫，我今天……”她开口了，却迟迟没有下文。 我知道那个东西让她难以启齿。 “算了，不要说了，我无所谓，只要你没出事就好。”虽然我很想知道谁欺负了她。 “不，亦枫，我要说。”她一反常态坚定的看着我，“我不想跟你隐瞒什么……”这句话让我雀跃的思维沉静下来。 “小美……” 结果，她花了十五分钟，告诉了我事情的前因后果。而我很庆幸，情节远没有担心的严重。 原来刚才表演的时候，一个大款模样的醉鬼男人把手伸到她裙子下面，捏了一下大腿，还把她拉下了台——好在小公主，马骏，以及一堆保安一涌而上制服了那家伙，但是小美精神上受了不小的创伤，也没有力气继续下去，所以要小公主跟我打电话，又怕我们冲过来闹事，就安排了楼下见面。 “什么啊，就这点小事……”小美没受到更大的伤害是我最安心的，我故意装作不在乎。 “小事？你的女……”小美脸上的失望在瞬间转换成害羞。 “女什么，我的女什么？”我的心里幸福到不行，这种无意识的东西才是最真实的。 “‘女同学’被人欺负了，你还笑得出来。”她把脸转过去，但是声音里充满了笑意。 “我女同学多了，我哪儿管得过来。” “好吧，那我以后也不用你管了。”她抬腿要走。 看来是出手的时候了。 “我女同学虽多……”我拉住她的手，她也乖乖的站在我面前，深情的期待这一句话。 “女朋友……只有你一个！” 我的手使力，她坐到我的大腿上，我和她的脸只有几公分的距离。我们四目相对，几乎可以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那个小小的自己；而她的胸口起伏，鼻子吞吐的频率也大大加快，眼睛里更是充满了复杂的信息。 “颜宇雯，再次作我的女朋友，然后绝对不要分开，好吗？” 她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点点头。 我双手移向她身后，把她的背部向我的方向推紧，然后环住了她的腰。 然后，我的嘴巴开始席卷她脸上的每一处肌肤，从额到眉毛，到眼睛，到鼻子，到面颊，最后找到了她的嘴唇。长期感情的积存让我们的嘴巴异常贪婪，虽然我们很默契的没有舌吻，湿润感性的双唇已经足够传递彼此的爱慕。在这段时间里，我的手安分的扶着她的腰，我不想让其他的色彩，调混现在至真至纯的浪漫。 我们真正意义上的初吻，在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结束了。我俩喘着粗气，眼睛不曾离开对方，连表情都一样——不可思议！ “小美……你现在该……可以和我吃饭了吧。”我不知道哪里来的思路。 “笨蛋……你就不能说点……更浪漫的话。” “好……你等一下……我想一下……”我真的去想了。 “不用想了，笨蛋……抱着我就可以了。”她的气息恢复了平静，搂着我的脑袋，把头放在我的肩膀上。 “就这样……让我知道，你抱着的是我。”她加了一句话。 小美靠着我的肩膀，我觉得靠着我的是全世界。 今晚的夜很安静，安静得和昨天或者明天没有区别，这样的夜似乎不适合发生什么，但“什么”确实的发生了，而且我有感觉，“什么”还将继续发生。 “小美。” “嗯。”我们的头靠着头。 “刚才小公主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有不详的预感。” “我不是没事儿了吗。”她并没有在意这句话。 我的内心在激烈的斗争，说不说下面这句话。 “这个预感……”我决定对她不隐瞒任何东西，“现在还有！” 此话一出，小美惊恐的弹开。 “亦枫……你干嘛说这个，我们都复合了，还有什么不详。”小美生气的抬高了声音，但在我眼里这更像是掩饰什么。 “小美，你是我的女朋友吧。”我抓住她挥舞的双手。 “对啊，怎么啦。” “你可以保证对我不隐瞒吗？”我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 “可……以，亦枫，你怎么突然怪怪的，呵呵。”很可惜，我看到了她眼中的阴霾。 说实话，我不知道那个不详是什么，但我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知道。小美没有敞开心扉，让我更想知道那是什么，所以我决定试试。 “小美，今天送你回来的是马骏吧。”我觉得对喜欢的人没有必要绕弯子。 “……是啊，你怎么知道？”她被吓了一跳。 果然。 “他人呢？” “你到底要说什么，亦枫，你让我觉得你……突然好可怕！” “我不是在怀疑你们有什么，这一点我绝对相信你。” “那是……”刚才那句话丝毫没有降低小美的紧张，这反而让我有点害怕，因为这起码说明她担心我知道的事情，比她和其他男人有什么更严重。 “这样吧，你可以辞掉现在的工作吗？你知道，说我不在乎今天的事肯定是假话，特别现在你是我女朋友，我怎么能让其他男人随便看你……所以，你可以不干了吗？”这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认为那样子我能更牢固的拥有她，毕竟，我无法容忍任何一种可能性的发生。 “可是，可是……”虽然说的是“可是”，小美的状态却松弛了很多，也许她觉得我关注的只是这个。 “可是，你的学费怎么办。”某个人从一棵树后闪出，“雯雯，我帮你说吧。” “你终于肯出来了。”我冷冷的说。 结果小美的反应让我始料未及，她突然站起来，抢在所有人开口之前，恶狠狠的朝这个人发话。 “马骏，你要是敢说什么，我马上和你绝交！” 第十九章 天大的秘密(1) “小美，你这句话，会不会……” 静谧的夜晚，以及藏着三个人的树林。 然后是我口中的这个“小美”，此时她正跟另一个男人忘我对视，以至于这句吐字清晰的话也渐渐被他们的专注稀释得无影无踪。 “马骏，你要是敢多嘴……你就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她依然执著于跟这个男人打预防针，甚至没有意识到它刚好可以成为“不详”的佐证。 可惜，对面的男人只是痞子一样的微笑。 “小美，你要不要坐下来，我想你应该有话跟我讲吧。”我也瞅了一眼对面，“马骏，你也站了一天了，自己找个地儿坐吧。” “伍亦枫，怎么着，在新泡的老婆面前装成熟？” 昏暗中我看到了一只下巴，跟头顶的月亮一样，被袭来的黑云遮出了狡黠的轮廓。 “知道是我老婆就请你丫闭嘴！下面的时间，我不希望听到你的声音！” “你放我出来不会为了说这个吧。”他完全没有在意我的话，“你大可以继续装傻，没事儿就抱抱美人儿，玩玩亲亲……” “马骏，你简直是个流氓！”小美已经坐到我的旁边，按住了我几乎失控的肩膀。 “流氓？雯雯，没想到你会用这个词，正好，我受之无愧。”他找了一棵树倚住身体，把一只脚搭在另一只上，几根纤长的手指游走着钻进了上衣口袋。 一簇嫣红的火苗喷薄而出，在如此深蓝的背景下，显得狂野而亢奋。 “如果我是流氓，你肯定没有今天的好日子。”他夹着点好的烟讲完这句话，然后猛吸一口，把视线对准了我，“如果我是流氓，伍亦枫……刚才你们打啵的时候，我就他妈一砖头……” 接下来是咳嗽声，他被自己的激动呛到了喉咙。 这个人从来就没有赢得任何好感，在我眼里，但我必须承认刚才他没有出来搅局是很绅士的做法。 “算我求你，你回去吧，好不好？”小美挽住了我的胳膊，不过从挽的力道看她并不喜欢这样低人一等的语气。 “雯雯，你是不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我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的，我恨不得马上消失，只不过……”他瞟了我，“有些朋友，恐怕不会答应。” 这就是谈话的第一阶段，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此时一小阵风的狂飙在我们面前席地而走，它带走了我们思维的剪影，留下了越发深邃的夜色，以及头顶，渐渐明澈的月亮。 “亦枫，我先讲好了。”小美看了看无语中的我。 “我不能放弃酒吧的工作，因为我现在，只能靠一个人……” “是两个人。”马骏打断，指着自己。 “没人当你是哑巴！” 他略显无奈的摊开手。 小美要谈负担学费的事，这个对我来讲不算意外，对我心里的“不详”也没有缓解作用；换句话，如果她讲不出让我惊讶的东西，我想，那份“不详”就会无限期的持续下去。 “小美，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我叹一口气，“这就是我配不上你的地方……” “你知道？你配不上我？你在说什么……” “你一个人负担学费……我看过你的手机，里面没有‘妈妈’或者‘爸爸’，我想……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而且……”我指着对面闭目养神的男人，“而且他说过，‘他足够养活你’。” “亦枫！那是，那是……”她扑过来搂紧我的腰，抬头看着我，似乎想用眼神告诉我一切，“我……我……” 我把她颤抖的脸塞到自己下巴下面，然后抚摸着已经出汗的后脑——我实在不忍心告诉她，初三那年，确实有个“谣言”在我们这些好事的男生中流行。 “喂，新来的那个，家长会一直是爸爸参加，不会有问题吧？” “对啊，那个女的，还不让我提她妈妈。” “她……是不是没有妈妈。” “妈妈”，甚至“爸爸”，从来就不曾出现在她的话题中，她也许不知道，这渐渐成了我喜欢她的责任之一。 “没关系，我知道！会好的，以后会好的！”我用尽全力，搂住她小小的肩膀。 我们的世界就这样一下子没了地点，没了时间。 不过很快，这里面闯进来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妈的，老子真待不下去了！看起来你们倒像是落难鸳鸯，我他妈成了大反派！” “你放心，你那点钱我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我转过头，瞪着这个煞风景的男人。 这个男人脸上立刻流露出非同一般的轻蔑。 “god……雯雯竟然摊上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鬼！”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疯了，老天疯了——如果不是你当年……” “马骏！”小美突然挣脱我的手臂，踩着高跟鞋冲了过去，“你要我现在就跟你绝交吗？！”她抓住了这个男人的领子。 “你不会……不会连这件事都没讲吧？”马骏显然吃了一惊，这似乎让他又想到什么，情绪更加高涨，“要是我再把……‘那件事’告诉他，他恐怕会，哈哈哈……啊！好痛！” 他的小腿迎面骨遭到一记重踹。“你跟我滚，现在就滚！” “你他妈想杀人灭口……” 最后这句话传过来的时候已变得非常微弱。 我静静的站起来，静静的走过去。 “我们的小‘枫枫’要发飙了……”看到我的动作，地上的这个男人一边摸着骨头，一边朝小美眨眼。 小美愣了两秒钟才转过身子，脸上已经是“大事不妙”。 “小美……”我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慌乱的眼睛无法逃离我的注视，“小美啊，‘这件事’，‘那件事’，到底……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东西？！” “我……我……”她的眼眶里渗出泪水。 “‘哭’没用的，现在不好使了……”我把她率先滑落的一滴拿走，“你得用‘说’的你知道吗……来，告诉我，你瞒了我什么？是什么，没关系，好好告诉我就行……”我的语气“文质彬彬”，但是眼珠子恐怕已瞪到要破眶而出。 “不要这样！你好可怕！放开我！不要这样啦！”她的泪水成了泉涌，她用一只手锤打着我的手臂，另一只奋力想把我推开，我一把抓住她的两只胳臂，举起来绕过她的头顶按到她的后颈部位，让她维持这样一个类似投降的姿势。 “那你就张嘴告诉我，好不好？来，慢慢的张开嘴巴……” 我刚想伸手掰开她的牙齿，一记老拳从侧面呼啸而来。 “你干什么！你干嘛打他！” 几秒钟之后我开始控制住自己的意识，我发现自己躺在几米开外，手指上残留着女人的唇彩，耳边残留着男人的声音。 “谁欺负你我就打谁，不管他是你什么人！” “你变态！” 然后是一堆拉拉扯扯。再后来出现了一排脚步声，通过耳边的泥土由远而近。 “亦枫，有没有怎样，疼吗？”我脸上被击中的地方，此刻正被几根柔软的东西轻轻揉动。我在它们的帮助下坐起身子。 “小美，小美……”我的右手在空气中摸索。 随后，一张泪水纵横的脸配合着出现在它的旁边。 “我在这……” 看到这张脸的时候，一股深重的罪恶感钻进了我的身体，进而控制了这只手，让它颤抖着无法触及任何东西，那怕有张脸只在毫厘之遥。 “怎么了，亦枫？”小美的声音倾注了足够多的温柔，似乎刚才受惊吓的人是我而不是她。 “小美，对不起！我只是太喜欢你，我……”负罪感转化成浓烈的羞愧，在一瞬间淹没了我的喉咙。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怪你啊。”她看着我，脸上的泪水静静流淌，即使这样我依然看到了一张笑脸，“来，站起来，你可是我的男朋友——不可以哭！” 听到这句话我终于知道今天的我到底得到了什么。 我把她拥入怀里，在那一刻我打定了一个主意。 第十九章 天大的秘密(2) “马骏……”我把小美扶到长椅上让她喝口水，对面的男人依然靠着那棵树，依然在兴云吐雾，“你走吧，任何事情我都不想听了！” “可以，我也没打算告诉你。”他从嘴巴里取下烟头，扔到我的面前。我帮他跺上两脚。 “不过事情你也看到了……”他朝我身后的小美挥手，不过看表情，应该没有得到什么正面的回应，“她有事情瞒着你，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马骏，你非要这样吗，我跟你说过我们是不可能的！”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的意思是，‘反正没希望了，干脆抖出真相’，对吗？”我看到了一张由笑容转向严肃的脸。 “……”后面的声音没了回应。 眼前的男人似乎又想往口袋里掏烟，但被我阻止了。 “没问题，‘速战速决’。”他显然领会得到我的意思，“伍亦枫，连我也承认你是个优秀的对手，但是我不可能这么简单的把小美交给你。” “很可惜，‘对手’恐怕是你的‘自封’。” “没错，小美不喜欢我——我也希望你一直喜欢小美——如果那样，我甚至可以祝福你们。”我一直认为他是以“得到小美”为最终目标，因此这句话让我非常意外。 “你放心，这点刚好是我的强项。”虽然我这么接，心里却渗进来几丝不知来由的伤感。 “很好……那我们换个话题。”他停顿了大概两个拍子，在这期间他穿过我看了看后面的小美。 “你敢说什么……” “就绝交是吧——你没有新一点的威胁手段吗，雯雯？”他笑着转回视线。 “亦枫同学，差不多半年了，你没有感觉到不对劲吗？”他突然加了一句，“‘人’的方面。” “马骏！”小美急了。 这个男人马上高兴的给了个“hi”的手势。 “你想说什么？”我实在不知道，我的“不详”有没有“人”的因素。 “这样吧，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圆满而彻底的解决整个事情。”他眼睛一亮，看来这个办法起码让他自己满意。 “只要不伤害小美。”我加了一句。 他温和的笑起来——至少表面上温和。 “伍亦枫，你自己去发现吧，如果你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请一定来找我，我将告诉你一个……”他在这里打住，神秘的看看我，再看看小美，然后一字一顿，“天——大——的——秘——密！” “你一定要这样吗？你不就是……想得到我吗？！” 女孩的声音。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声音显得石破天惊。 “小美，你这是什么意思？！”在我眼里，这句话甚至比“天大的秘密”更加恐怖。 “亦枫，请你原谅我。”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的男人，“马骏，今天晚上我跟你走，明天以后……请你消失可以吗？” “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错愕的扭过头。 我简直不能相信，眼前这个知道穿裙子坐的时候腿侧向一边，知道按住膝盖，几个月不让心上人碰一根指头的女孩竟然说出这种话！而我竟然就这样……在现场戴了绿帽子——羞辱，莫大的羞辱感，让我几乎想先马骏一步从地球上消失。 这个有可能“今晚带她走”的男人，我完全丧失了和他叫劲的立场。 “雯雯，这果然是你会说的话……你这样子，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看得起你！” 一个令人难堪的时刻，我听到了这样一句“正义凛然”的话，我的心被另一种奇特的感觉占据，不仅仅因为这句话出至“情敌”之口，更为重要的是我忍不住看到了这个男人的表情，竟然跟我一样的——失望透顶。 “如果明天我还拿这个要挟你，你怎么办？”他迈开步子。 “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你是不是想一直陪我睡下去呢？”他到了可以抓到小美的距离。 小美的手拉着裙角，满脸通红。 “你站起来听我说……”他的手停在小美的肩膀两侧，犹豫了一下，没有按下去，“那个‘天大的秘密’，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我是为了你！” 马骏的身高超过一米八五，和小美站在一起，尤其是此刻，更像一对父女。 “这个男的……”他指着呆在一旁的我，“如果知道了那个秘密，你知道的，他很可能离开你。你们已经不能自拔了，到了那时，我不能看到……我不能看到你痛苦你知道吗？！”他的手终于还是接触了小美的肩膀。 “可是……我不会后悔……喜欢过他。”小美慢慢的讲着这句话。 马骏的手无力的从她肩头滑落。 “好。”他最后确认了小美的眼睛，“既然这样……我现在就退出这个游戏。” “亦枫，那个秘密算我多嘴，你不用来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让小美坐回椅子，然后转过来冲着我微笑。那样真诚的笑容我只在王力洪眼中看过。不由自主的，我想到小美说过送我去医院的是他，甚至送我和小美“开房”的也是他——为什么，这个人的言和行原本那样的分裂，现在又异乎寻常的统一——一些原本不能相信的理由，正试探性的进驻我的思维。 “还有……”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我。 “雯雯说话从来就不经过大脑，刚才的话你不需要在意，她不是随便的人……”他突然转身，最后一次在小美身上停留，“她是个……好女孩！” 然后几步跑出了树林。 小美捧着水瓶，和我一样，呆呆的看着出口方向。 “亦枫，你在生气吗，一直不跟人家说话，人家好无聊哦……”小美在我背上撒娇。 “没有，我看人从来不凭她说什么……”我的脑海里反复出现马骏的笑容，各式各样的笑容，“只凭她做的事。” “是吗，那……我们去……好不好，我要向你表忠心。” “你身上有钱吗？”我顺着她的话，“我没带钱。” “切！你还真的顺杆爬啊。” “小姐，背你的人已经不是什么菜鸟了，如果想用那些招数啊，请努力的甩掉我再说吧。” “好，看我‘努力的甩掉你’！”她在我的背上“左右腾挪”。 “好了，你们今天也玩够了，把这个丫头还给我。” 我抬头，王力洪守在女生楼前，小公主则冲过来和我“交接”小美。 我看了一眼忙活着的小公主，然后微笑着的力洪，最后是朝我“拜拜”的小美，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醍醐灌顶：我们成长了，无论未来如何。 而且我们很快乐，至少在这一刻。 第二十章 暗渡陈仓(1) “亦枫，有没有想我？亲亲一个……唔——哇！走啦，乖乖睡啊！” 当奄奄一息的我，第四次被短信吓醒的时候，我幽怨的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3：20，然后坚决的回了一行字：“我在恨你，而且会继续恨你——如果本人3：30前睡不了觉的话。” 结果和我预料的一样。 “亦枫，睡着没……”时间是3：31. “树林事件”后，小美没有任何过渡期的，完美甚至超额的扮演了一个“小鸟依人，温柔可爱，活泼调皮但是没心没肺，糊里糊涂”的女朋友角色。也许为了补偿带给我的伤害——当然是指跟马骏的傻话——她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从声音，眼神，动作，在教室，食堂，大马路……总之，她给了我“一个幸福的男友”所能奢望的所有东西。 这样的努力终于在圣诞节的晚上走向极致，用她的话讲——成功的向我“表了忠心”。 按常理“表忠心”这段应该大书特书，但我实在没什么感觉，准确的说，是紧张到没什么感觉。现在残留下来的记忆是，当时气氛浓烈，尽管洗了有可能是有生以来历时最长的澡，出来以后依然汗流夹背。在一片类似桑拿房的环境中，我俩磕磕碰碰，将预想中“神圣”“梦幻”的第一次毫无技术含量的“敷衍”过去了。 不知道她怎么想，倒是我，找到了很多值得高兴的理由，比如我确认了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这起码说明那个所谓天大的秘密在这方面毫无触及；再比如，我意识到很多a片中的东西都是唬人的，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欲望永远排不到第一位。 激情过后我必然会发表一些个人见解，这次的见解就让小美和我“翻脸”半个小时之久。这个见解是——“我觉得……女生还是穿衣服比较好看。” 第一学期就这样毫无征兆的结束了。 寒假。 校友录上的气氛活跃起来，外地的同学纷纷汇报着自己的行程，大家准备着进大学后的第一次重聚。 寒假是小美工作的旺季，所以她从每星期三次增加到四次，今天正好是工作日。王力洪回了四川，心威君投奔亲戚家，小美顺理成章的搬了进来。虽然上述行为在白纸黑字上并不“合法”，但鉴于我跟管理员的关系良好，他老人家只是臭着脸告诉我“收敛一点”，就不再过问了。 这个地方提到小美并不单纯，尤其是这几天，我甚至希望她更多的工作，更少的出现在寝室里。我的道德感在提醒我现在的行为是走钢丝，但是有个名字在我心中的位置一直没有变动，即使现在它已被“颜宇雯”三个字远远的超过。 “亦枫，我来找你玩。” 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出现在门口。 “小公主，你这样很吓人知道吗……你不要穿着这样kawaii的衣服，然后说着这么‘萌’的话好不好。”我被这个“刻意”装可爱的家伙弄得满身疙瘩。 “嘿嘿，我们昨天看了一部日剧，里面的女生就是这样，我觉得好可爱哦——就来实验一下。”她坐到小美的床上。 “你是在丢失自己的本性，你知道吗？”我把头转回电脑屏幕。 “谁说我的本性不是可爱啦！我现在就觉得：女人啊，能可爱的时候就要玩儿命的可爱，能嗲的时候就要坚决的发嗲，能……”后面的声音仿佛掉进了蜜罐，飞溅着甜丝丝的唾沫芯子。 “是，是，老公都走了也不夫唱妇随，你这个女朋友当得也太散漫了一点。” “我还想玩几天嘛，你不想陪我吗，亦枫大哥哥~~~”她跟我撒娇，而且是纯正的“日本高中范”。 “饶了小弟吧，好不容易泡到一个女朋友……你真的这么闲吗？”其实我也想出门透口气。 “对啊，街踩得差不多了，姐妹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我……呸呸呸！这是什么鬼话。”我听到她起身的声音，“嗯，你在看什么？” “校友录。” “‘慧慧，你碰到胡雨欣没有，它现在可漂亮了！’”她把我看的内容读了出来。 “不要念出来！” 还好，这些不是被小美看到……等一下，小公主是那种装上假牙也一定要泄露秘密的主，更要命的是，她今天晚上会和小美一起工作…… “有什么关系嘛——‘你看到了？她不是转到外地了吗？’”她继续她的工作。 我一把扑到屏幕前，挡住了大部分视野。其实关闭这个网页就可以解决，但我还想了解胡雨欣的近况，没舍得。 “买衣服……主动跟我打招呼……我都认不出……干嘛啦！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又不是什么奸情。”她重锤我的后背。 “哪有自称……‘可爱’的女生用……‘奸情’这个词的。”这一击让我的气顺不上来。 “‘胡雨欣’是谁？你同学吗，漂亮吗？” “要你管。”我喝了一口水。 她把脸转到我的眼前。 “不对劲哦……”一排暧昧的狞笑，“小美同学，你要受苦了，愿真主保佑你，阿门！”她在脸上划着十字，把手合在前胸，然后虔诚的看着斜上方向。 “阿门你的头啊！”我还她的前额一记重击，“普通朋友而已。” “那你有本事别记她电话啊……”她一边摸着脑袋，一边指着我手边的笔记本，摊开的一页上躺着一个电话号码。 我抓起来，塞进书柜里。 “没用的，和校友录上胡雨欣留的一模一样，我一边读的时候，眼睛早就看到下面几行去了。”她朝我得意的笑。 “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一目十行’！” “本小姐还创造过十分钟读一本书，或者一分钟读一万个字，还有……”后面的话我没兴趣听了。 小公主待在小美的床上，抱着一只肥大的kitty猫，无所事事。 “小公主，你说我该不该跟胡雨欣联系？” “这个问题应该先问你老婆。” 我无言以对。她追过来一句。 “话说回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对那个姓胡的——如果没什么干嘛不光明正大的告诉雯雯呢？” 我犹豫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这是什么回答？！你们男人就是喜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有了雯雯这样的女生，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雯雯可是……” 我转过头。小公主对我的转头显得没有准备，话断了线。 我认真的看着她，认真的说。 “可是，她是我的一段感情。” 这份突如其来的认真，让小公主的眼神长时间定格在我身上，然后这眼神从惊讶转换成渐起的温柔。 “亦枫，和雯雯谈恋爱之后你变得有魅力了你知道吗，我们寝室的几个女生都很喜欢你。” “真的吗，谢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讲这个，但我很高兴我又看到了她真正的一面，舒服的像姐姐一样令人安心的一面。 “我很高兴看到你对感情负责，但是现在的感情是雯雯，你要记住这一点。”她继续着刚才的成熟状态。 这家伙，又把自己当“成人”了。 “‘亦枫，我来找你玩’”我学着她的娇嗔语气，然后我看到了她眼中的不解，“还是保持那样子算了，你这样我浑身不舒服。”口是心非，其实她的眼睛让我感觉温暖。 “讨厌！不理你了！”她扔下猫猫，假装生气的跨出房门。 “谢了！”我追加一句。 “没听到！”她也追加一句。 我勇敢的联系了胡雨欣，结果跟我想象的一样——关机。 第二天我就去找了一份临时工，餐厅里的waiter，差不多需要天天上工。 就这样，我和小美见面的时间在假期里反而变少了，不过正因为如此，我们更加珍惜晚上的相处时间。 这里有必要提一下小美，自从“坦诚相见”之后，我们渐渐从“没有障碍”变成“不能分离”，从“我和她”成功过渡到“我们”，在这样的背景下我开始不相信马骏的那句话：“如果他知道了那个秘密，你知道，他很可能离开你。” 我找不到哪个人可以拆散我们，即使胡雨欣站在我面前，美若天仙，也一样。 话虽如此，寒假中段的时候这个“姓胡的”还是回了一条短信，我还是如自己预料的一样兴奋不已。 “我是胡雨欣。你好吗，伍亦枫。” 第二十章 暗渡陈仓(2) 接下来的日子我把时间用在和两个女人发信息，并且删除其中一个的工作上——被删的当然是胡雨欣。从这几天的交流看她确实在这个城市，确实有男朋友，然后，确实对我没感觉——这一点跟小美告诉我的，“她也喜欢你”相互矛盾。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对于这样类似特工的日子，我甚至无法简单的评价成“好”或者“坏”，不过没有几天，一条来自女友大人的短消息让我如梦方醒。 “亦枫，小欣叫我告诉你，她手机没电了，你不用等了。” 几个小时前，的确有一条短信石沉大海，我也没抱什么希望，只是没想到解救它的是这么个东西。 “小美，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和她讲什么，只是一般的同学聊天罢了。”我赶紧谢罪。 “你说什么呢，你们聊什么我一清二楚，你忘记了吗，我和小欣是最好的朋友。” 我怎么把这个给……等一下，这么说她知道胡雨欣的下落，还有，胡雨欣也知道…… “这么说，我和你的事……她全知道？” “没错。” 如此说来，即使我有心搞个“外遇”，还得先让“老婆”批准。 我一直……我到底一直在忙活些什么？ “小枫枫，为什么你跟小欣的交流少了。”夜深，窄小的下铺，小美抱着我的腰，一只手绕着我的鬓发，耳朵停在我的心脏位置。 “因为该说的都说了啊。”我努力维持正常心率。 “骗人！你的心跳加快了。” “那是因为……因为有个美女抱着我嘛。”终于有“非正常”心跳的理由了。 “呵呵，尽挑些好听的。”恋爱的女人果然会智商下降。 “其实我查过你们的聊天记录，欣欣跟我交代的越来越少，所以我就……”她把头移到我的脖子部位，吻了一下我的喉结。 坦率的讲，这个主动承认的事实让我并不愉快，但在现在我没有生气的资格。 “亦枫，我真的好喜欢你，一直这样好吗，一直这样……”她的吻蔓延到整个脖子，然后升到下巴，最后钻进了我的嘴巴。 “小美，今天我有点累了——”她的动作戛然而止，我把她的脑袋捧到眼前，发现那已经是两潭粲然闪动的湖水，“——怎么又哭了？” “人家觉得……人家觉得，你没有以前……喜欢我了。”她的泪珠子洋洋洒洒跌落下来。 我被这句话逗得哭笑不得。 “小笨蛋，那我现在在干嘛呢。”我帮她拭干眼睛周围的液体，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我要你……抱我。”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人心生怜爱。 “只需要抱着你吗？”我非要她说出口。 “讨厌你啦……” 她挣脱我的手臂，但被我重新揽入怀中…… 就在几天前，发生了一件事。 “胡雨欣，这样被监视的感觉我并不喜欢，有些话我希望只跟你说，一方面是怕小美不必要的误会，另一方面，这些东西只属于我的以前，只属于我和你。这是我的新号码。” 我做了也许是对不起小美的事情——背着她买了一个手机号，然后留言到“小欣”的手机里。 几个小时后，一个陌生号码的短消息冲了进来。 “你说吧……暗渡陈仓的家伙。” 必须问清楚当年拒绝我的原因，这就是我出此下策的初衷。 一个很棒的借口。 这是我在后来才发现的事实。 “胡雨欣，听小美说那时候你喜欢我？”直奔主题。 “是的。”但我没想到答案会这么直接。 “为什么拒绝我？” “你不是知道吗，你的小美喜欢你。”她了解得挺多的。 “爱情是自私的，这个不构成理由吧，或者说你自认为你的喜欢不够她深。” “随你怎么说。”她选择了逃避，我越发觉得有戏可唱。 “现在还喜欢我吗？”我知道这是一句狂妄的话，但是我必须用这个敲一下她的心门，也许我太在意这个结果。 “你觉得呢？”她会是个谈判的好手。 “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 “你想要什么结果——‘我还喜欢你’这句话，然后和小美分手，过来找我……” 她显然没有把意思讲完，所以我没有回这条，静静的等待。 “最后被我说，‘我不喜欢你’吗？”几分钟之后，这句话姗姗来迟。 “这个过程只是一个可能性，出现在”你现在不喜欢我“的回答之后。你没回答，所以我也不能回答你。”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吧，你回答好了，我就回答我的。女士优先，没意见吧。”越来越觉得有意思了。 “如果，我说现在，我和小美一样喜欢你，你会和她分手吗？”这个问题根本满足不了我的胃口，答案在“树林事件”时就有了。 “不会！我现在喜欢的是小美。” “我也回答你的问题，我还喜欢你。” 这就是我要的答案。 也许会被认为心理变态——听到这样的话我丝毫没有快感，要谈快感，似乎只停留在寻找这个结果的过程中，与其说我和小美的感情足够深，不如说我对于这段旧感情的执着，仅仅限于对一个旧答案的执着罢了。 让“感情”缩水成“答案”的原因的确就是——“我和小美的感情足够深”，这一点让我安慰。 “为什么不说话？”胡雨欣追过来一条。 “没有，我说了我喜欢的是小美，虽然我问出了‘你喜欢我’这句话，我还是想对你说对不起——胡雨欣，那时候我是真的喜欢你，但是现在你和我成了两个空间的人，我们都有了各自的焦点，所以能再跟你做朋友我很高兴。”虽然有些官方口吻，我还是很开心的发了过去。 “姓伍的，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结果我收到了意外的回应。 “我说‘我喜欢你’你听到了吗，我说我有男朋友都是骗人的你知道吗……我到现在都存在的情感，以前是传达不了，现在是不能传达……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得承认，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这句话带给我的震撼让我始料不及。我无法相信和我对话的是同一个人，即使已经几年以后。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虽然你还喜欢我，这一点我很高兴，真的，可是，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了，所以……我们可以做最好的朋友。”我有点语无伦次。 过了好久，我的手机又响了。 “伍同学，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 “干什么？跟你发短信啊。”我实在莫名其妙。 “你觉得你的小美会跟你一个想法吗，如果我把我们短信的内容发给她。” “你想干什么！你疯了吗，这对你有什么好处！胡雨欣，你变了你知道吗。”我的心被狠狠的揪住，在那一刻我紧张到不能呼吸。 “别紧张，坏男人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当我从手机屏幕看到这样几个字时，我承认我中了诅咒，在那么一瞬间我竟咀嚼出了快感。虽然这是个需要白纸黑字签字画押的世界，但是很显然，嘴巴和字眼上的衣冠楚楚无法开脱一个事实，就好像躲进黑暗的角落，嘴巴里却想着佛光普照，这实在是让人泄气的讽刺。 “我只想知道，你还喜欢我吗。” 当我如自己所料在几分钟以后看到这样的短信息时，我也如自己所料的，急切的按下了发送键。 “是的，我喜欢你。” 第二十一章 男人的条件(1) “陪我过年，否则……我会消失。” “亦枫，亦枫？” 靠在肩膀上的小美把一对明晃晃的眼珠子送到我的鼻子前。 “想谁呢你，用得着这么深情的眼神吗……” 今天是难得的“双休日”——我和她都不用打工，几率约等于哈雷撞地球两次——我们依偎在床上，看着索然无味的韩剧。 “我……”我无言以对。 “好啦，这个问题不用回答也可以啦，明儿个把人带来。”小美摆摆手，眼睛里都是大将之风。 “怎么，就你这身子骨还跟人单挑啊。”我笑着揉乱她的头发，“当然是想你啦！” “嚯嚯，我就知道。” 她开始抱着我的腰撒娇，而我也抓紧时间为逃过一劫暗自庆幸。这些天来和胡雨欣的对话内容成了我白天的梦魇，它总是不失时机逃出我心灵的幽暗面，逃到普照着我跟小美的阳光里，像个弃婴一样拉住我的后腿，然后用极度可怜的眼神责罚我的灵魄。在正常人的评价标准下面，我和胡雨欣的短信内容超出了朋友范畴，这一点无法质疑；同样不用质疑的是我对小美的爱情，这一点在最开始是行为的保护伞，在后来就成了自欺欺人的迷汤，虽然我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过去和现在无法缝合”，“爱情经不起闲置”诸如此类，“胡雨欣”三个字带给我的那层温暖却一如往昔，充满诱惑。 “亦枫，亦枫，亦枫……老公！”小美的捧起我的脸，拿额头撞我。 “啊，什么事，老婆。”我趁机拉回思维。 “过年，过年了哦，去你们家玩吧。”她的眸子里都是跃跃欲试的光芒，她根本意识不到这是让我胆战心惊的话题。 “我……”我看了看她的眼睛，她期待的点点头。 “我……”陷入两难。 “需要想这么久吗？”她无聊的把头靠回去，“没几天就到了，我们俩到底怎么……” 她的语速越来越慢，看着我的眼睛里飘过一丝小小的阴影。 “我知道了！” 她“腾”的弹起来，指着我的鼻子一阵狞笑，在我还算苦恼的心情面前，这个状态好得让人嫉妒。 “知道什么。”希望不是更大的麻烦。 “你没有把我介绍给你爸你妈……”奸笑从这里开始转换成假装抹眼泪。 “你的泪水本来就不值钱，还是多存几天吧，以后能卖个好价。”我松了一口气，抓起她的小手按到自己脸上，“确实没告诉他们。” 我毫无愧意的一句话招来了当头一拳。 “你先杀了我得了！”我委屈的揉着头顶，“他们说要杀我，然后封锁我的财路，再跟我断绝亲子关系——如果我20岁以前谈女朋友的话。” “你估计是捡来的……”她慢悠悠的晃着手指。 “你才……”一个可怕的预感让我吞回了一个字。“你才是！”，本来准备这样继续，但我意识到这会是危险的开端，对于一个没有爸妈的女孩来讲——虽然我到现在都不了解内情——这是一个不能涉足的禁区。 我想到一个“传统办法”瞒混过去。 “你才乖了几天，就开始反抗我了，看我不收拾你……”我扑过去绕她痒痒，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然后，我们打成平手之后，床上床下一片狼籍。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家里人，真的过20啊？” 我和小美坐在床的两头，面对面。 “如果你表现好的话。”我继续把气氛往打情骂俏上引，这样的话，“正规”话题就难以出现。 “我已经告诉了……”她的语调在这一刻陡然下降，她无视我的努力，终于把“家庭”，这个敏感的话题牵扯到我们的世界中。 “我已经告诉了奶奶，我有男朋友了。”她抱着双膝，把头深埋进去。 “小美，你过来吧。” 既然她这么勇敢，我当然没理由逃避，我张开了臂膀，她低着头，慢慢的移过来，钻进我的怀里。 “让我知道你的事情吧。” 我在她的头顶印上一吻，接下来我想捧起她的脸，可这个举动遭到了她的抵抗。 “讨厌……讨厌……”我知道这些“讨厌”不是对我，因为她的双脚已经被滴落的液体沾湿了。我放弃吻她脸的想法，移到她的身后，用双手双脚以及整个身体组成一个足以让她释放的安全空间。 “我妈妈，我爸爸，他们都……” 她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塌陷，就连我的手臂都快被她身体的抖动崩坏，我更紧的把她纳入自己的世界中，在这里她可以不用顾及，可以纯粹，可以幸福。 我说过小美的眼泪不值钱，因为对我来说每一滴都是无价的。这个女孩无数次的在我面前流泪，刚开始的时候我无助，后来窃喜，再后来开始痛苦，到了现在这份痛苦被深埋，转化成一种责认，一种不想“再见到”的责认。 “小美，过年去你家吧。”我给她的眉毛印上自己的温度，同时做了一个决定。 “啊……”她没听懂的抬起头。 我后悔看到她抬头后的样子。 “小美……你去洗个脸吧……我不要和怪兽在一起。”气氛在这里完全丢失，我捂着嘴忍住笑意。 “讨厌！”这个“讨厌”我收得名正言顺，她附带了一记勾拳，直取我的下巴。 因为眼彩和眼泪的关系，她的脸上划出了几道色彩斑斓的“竖线”，酷似恐怖电影里的女丧尸。 “啊！越擦越花！我干嘛买这么好的眼影——陪我洗脸？！”她一手拽着小镜子，一手拿着纸巾，向我求援。 “一个吻就带你出去。”男生宿舍是老房子，洗个脸什么的要跑到外面。 现在的对话完全看不出几秒钟前历经过痛苦话题。 “不行，总觉得便宜了你……”她站在那里左摇右晃，似乎在权衡各种方法的利弊，“自己去好了。”她把后面的头发拨一束到前面，挡住脸。 这个样子更像拍恐怖片的。 “不要说你是我女朋友。”我在她出门的时候奉上一句。 “我洗完脸以后希望你还记得这句话。”她毫不示弱的顶了回来。 门吱呀一声在我面前关上，躺在床上保持这个状态十秒钟后我站起来，我走到对面刘心威的衣柜前，拉开它从里面取出一支崭新的手机，手机是关机状态，我打开它并且用极快的速度输入一行字：“胡雨欣，我们先见面谈谈好吗？我觉着……” 一阵烦躁，我把手机扔回衣柜，掩上门。 第二十一章 男人的条件(2) 时间开始飞驰。 就像上面描述的那样，对于胡雨欣“飞跃式”的邀请，如果我说不上心定然是自欺欺人——实际上我被充分“诱惑”着，从她现在的长相，她对我的想法，我们可能的关系……但是这些都建立在一个原则上——跟小美过年。只不过“小欣”这个人竟然拿“消失”作为威胁，一方面说明她了解我的弱点，另一方面也说明她并非在开玩笑。 小美幸福的笑容每天都在我的眼前盛开，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有愈发灿烂的趋势，这让我第一次体会到“年关”的含义。 除此之外，二十七八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还骚扰了我的思维。 “哈——罗！亦枫，新年快乐！”当我拿起电话的时候，那边是个兴奋的女生。 我赶紧看了一下号码，还好，是长途的！ “你是……” “嗯？你在四川还认得其他女生吗？记下来，告诉雯雯去。”她在那边狞笑，边笑边磨牙。 像这样狞笑的人，地球上只有一个。 “别这样，小公主大人……只准告诉她‘亦枫认得十个而已’哦。”我苦口婆心的“叮嘱”。 “十个，美了你。” “有什么话快说，这可是长途。”我提醒她。 “没关系，我现在在力洪家——过来，发表一下看法。”她似乎在招呼什么人。 不久，传来一个哭丧着的声音。 “没错，这是我家……的电话。” “兄弟我同情加鄙视你。”我稍微停了一下，压低声音，“不过——干得不错！今天就把‘事儿’办了吧。” “正有此意！”那边的反应相当神速。 “说什么呢这么长时间，换我。”电话再度易手，“去收拾你房间吧，哪里能住人，那屋子……”后面是一长串表示惊恐的拟声词。 “亦枫，和姓胡的勾搭上没？” “什么叫‘勾搭’，这么难听。”我咽了一口水，“你希望我们勾搭上啊？” “当然，那样就有好戏看了。”这句话让我怒不可遏。 “是哪个‘忠贞’的烈女明明在大街上‘勾搭’了我，还故作正经的扇了我一巴掌，冠冕堂皇的说了一大堆漂亮话啊……”我尽量表现怒不可遏。 “嘿嘿，美女不提当年勇，这个我还没告诉我家老王，所以……” “我知道了。”电话机里蹦出个幽怨的男声。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好啊，奸诈！竟然用分机。” “废话，有分机当然得用。” “快挂掉，你这是偷窥别人隐私，你犯法了！” “就不挂，叫人来抓我呀……” 那边的对话完全沦落成小孩子的“搏杀”，一个屋檐下的人用电话“吵架”，另一个千里之外的人用电话观火……嗯，有意思。 “那个……我可以插一句话吗？” “你说！”他们俩异口同声。 “小公主，如果你不让他听，他会以为我们有什么，所以为了隐瞒我们有什么，你干脆让他听吧。” “好像有道理……” “哈哈……”王力洪听出了我的意思。 “你笑什么？”女生对男生说。 “哈哈哈！”笑声更加肆虐。 “无聊……”小公主叹了一口气表示不理解，“亦枫我们聊我们的，别管那个变态。” 十秒钟的沉默。 “我们刚才说什么来着……”这句话让我想吞掉话筒。 “我和姓胡的勾搭在一起的事。” “这可是你说的啊。”她没完了！ “这可是长途……”我咬着牙再次提醒。 “好，那我直接说主题吧。”这句话让我彻底抓狂。 “前面的都不是‘主题’吗……力洪兄，你以后该如何温饱啊。” “废话少说，我问你，过年准备怎样？”她竟然知道“废话”这个词。 “什么怎样？” “就是跟谁过呗。雯雯还是欣欣？‘欣欣’，你瞧这爱称，多‘大自然’……”她在那儿浮想。 “废话，当然是小美。” “欣欣没有邀请你吗？” 语气平常的一句话，却足以拨动我的神经。 “你是谁？你是胡雨欣吗……”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你秀逗啦！你看一下区号，我在四川好不好。” “哦……”我稍微瞟了一眼来电显示，“我不能告诉你，你会跟小美讲。” “怎么会呢，你看刚才我不还撮合你和欣欣吗……”她在试图瓦解我的防线，“其实你不知道，我跟雯雯的关系没有那么好的，在她旁边啊男生的眼光总是盯着她——你看现在我一人上街，回头率一下子就上去了，还有人跟我搭讪呢，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都说没有，挑了几个帅的还留了电话……”她滔滔不绝阐述她的“发家史”。 “不好意思，我还在听……”又是那个幽怨的男声。 “滚开！变态，偷窥狂。”久久没有回音，小公主换了个娇滴滴的口气，“力洪，去做饭啦，我要吃昨天的糖醋鱼的啦~” “好！好！”这个死气沉沉的男声瞬间恢复了生机，接着传来挂电话以及飞驰而过的声音。 “为什么，他做饭他还这么高兴？” “小孩子，别问这么多。”那边是细细并且甜蜜的笑声。 “饱暖思淫欲？” “啊！” 从这个“啊”的声音大小就可以判断她的意外程度。 “不好意思，你面对的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我清了清嗓子，趁热加了一句。 大概五秒钟后，力洪的声音再次从电话那头飘进来：“怎么了宝贝儿，脸都红了？你们……真的在讲我不能听的话题吗？” 然后是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男生都是笨蛋！” 这六个字彻底关闭了那边的空间，留下一排忙音和我茫然的握着听筒：“打这通电话，她到底想跟我讲什么？” 四个小时之后我连续收到小公主的两条短信。 “雯雯的爸爸和妈妈都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她。” “如果你真的想成为货真价实的男人，请认清什么是爱情什么是诱惑。” 她的话，很多时候，给人“运筹帷幄”的感觉。 “我想我不能答应你，但我还会联系你的。”和小公主通话的晚上，我给了“欣欣”和自己一个回答。 我以为事情了结了，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轨迹和预料比起来，完全是背道而驰。 “你不需要陪我过年。我现在就在我们原来的高中，没有任何‘小美’的地方。我等你到三点钟。” 第二天中午我收到了这样的“最后通缉”。违规的打了电话，结果是关机。 第二十一章 男人的条件(3) 一点半钟，我戴着墨镜出现在大马路一头，另一头矗立着一扇封锁的大门——封锁着的是属于我和胡雨欣的，短暂而丰富的高中生活，包括暗恋，告白，拒绝以及分离。 没有穿过马路的意思，因为我已经看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撑一把白色的伞，静静的等候在冬日的阳光下，那种脱俗的感觉如同下夜的幽兰。虽然我看不清她的相貌，但我不怀疑那是个美女，和她擦肩而过的男性，无论老少，几乎都献上了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的回眸。 “因为小美，我不能赴你的约。”我打上一行字发出去，这层坦率让我既吃惊又安慰。 果然，那个撑伞的女生从包里掏出了手机。 “我说了，三点钟，你完全有时间改变主意。” 过了两分钟，她追过来了一句：“小美的确很漂亮，不过你还没有审美疲劳吗——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我不会输给她吧；而且我又不是想抢她男朋友，只是缅怀过去而已。” 我的心里一阵悸动，这几乎让我跨出第一步。 “你不要再说了，我对小美的爱不是那么浅薄的东西……”我无力再写下去，越到后面我越显得底气不足。 毕竟我对胡雨欣的爱——曾经的爱，准确的讲——也不是那么浅薄的东西。 “既然这样，我跟你说明白一点。换女朋友不是丢人的事，只要你喜欢我超过了小美，一切就ok.你不是对你们的爱情有信心吗，为什么不接受我的挑战呢？为什么不尝试和我接触看看，万一你真的更喜欢我，岂不是丢掉了一生的真爱？” 她的这番话就像邪恶的潘多拉盒子，明明知道打开它会祸害自己，手却像长在了自己的欲望上，退两步，进三步。这样的言论，如果出现在我和小美感情的冷淡期，后果不堪设想。 唯一让我不解的是，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豪放了？ “好，你等我。”这四个字已经输入手机，我的手停在“发送”键上方，像个丢失回家方向的孩子。 “什么是爱情，什么是诱惑”，十个字，好像浣沙一样，模模糊糊的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然后变成更加清晰的一句话：“如果你真的想成为货真价实的男人，请认清什么是爱情什么是诱惑。” 小公主的脸，虽然不合时宜，但我看到了小公主的脸，接触“发送”键的瞬间，似乎有一阵骇人的电流滑入指尖。我的心一惊，那只手落荒而逃。 没错，就是这个。胡雨欣，现在的你，是诱惑我的心魔啊。 “不好意思，我放弃这样的机会，如果你是我的真爱，我想也只能是来世了。”我换掉刚才的话，坚决的按下了“发送”键。 十分钟之后，对面的女人安静的收起伞，慢慢消失在我视野的极限。 我向天长吐一口气，换回原来的手机，给我思念的人发了一条：“小美，我刚才做了一件特男人的事，快赞美我几句。” 现在的我，是这么的渴望这个女人的呼应。 “呵呵，‘脚踏两只船’吗？” 五分钟之后我收到了这样的回答，虽然不一定是最好的答案，但一定是让我记忆一辈子的。 “今天有个男人给我一百块的小费。”晚上，小美刚洗完澡，“但是被我全额退还。” “为什么……”我盯着她粉嫩的肌肤，觉得现在的她美得让人蒸发！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还是想分析一下我的皮肤。”她发现了我的异状，压了压眉眼，笑着靠近我，“色狼……” 坐到我的大腿上。 每个女人都有这方面的潜质。 我的嘴巴顽皮的凑了过去，她默契的配合着我。 “为什么这么兴奋，今天……”半路上她抽回了嘴唇。 “我说了，我做了一件特男人的事，你得奖励我。”这次是她的脖子，已经被我湿润的双唇擒住。 “可以保证只爱我一个吗？”她用纤长的手指把我推开，然后双臂交叠护住了自己的脖子。 “当然，我一直在用行动证明。”我转而接近她的耳朵。 “今天可以不碰我吗？”她逃离我的嘴巴，往床的深处移过去。 这样完美的气氛下，她竟然提出这个要求，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为……为什么？”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乖乖听话，但是今天的我理应得到她的温柔——虽然她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她笑了，是脱离气氛，纯纯的那种笑容。 她拍着自己的大腿。 “来，我帮你揉一下脑袋。”我有偏头痛的毛病。 虽然现在没有犯病，我还是安静的执行命令，这个程序已经作为我们独处时间开始的标志，一天一天的延续下来。 “今天是胡雨欣的生日……” 我的心中，一个不易察觉的地方，什么东西轻轻的纠结在一起。还没来得及弄清楚那是什么，小美的另一句话让我纠结的东西彻底撕裂。 “……我爸的忌日。” 第二十二章 飞来承诺(1) “也就是说，我可以见到胡雨欣……”我瞟了瞟床沿上的女人，迅速加了俩字，“……的家？” 大年三十的早上，我跟小美把寝室里外收拾了一遍，准备去她家过年。虽然这话说的是“我跟小美”，动手的只有我一人，用她的话叫“我是房客”，因此此时的她只是无所事事的玩着我的剃须刀。 “这个东西刮腿毛可以吗。”思索这个的同时她意识到我的存在，“对啊，我们是邻居嘛——你问这个干嘛……？！” 那个冒着寒光的“这个东西”指向了我。 “刮腿毛是不错。”我冷静的说着这几个字。 “不会太……”她差一点被我绕进去，“喂，别想打岔，老实交代！”她站起来举着“凶器”向我逼近。 我回头确认了一下逃跑路线，放下手中的墩布。 “怪不得……这几天——你的小腿变光滑了！”我一边说一边后退，最后逃出了寝室。 “谁说的……”她努力的追出来，可我已经逃到十米之外，结果在清晨宁静的男生宿舍里，出现了一个“愤怒”的女性声音。 “我一直很光滑！” 出租车上，小美闷闷不乐。 我赶紧把她的小脑袋瓜子拽过来搁放在肩膀上。 “马有失蹄，人有失言。”我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自己都没忍住笑，“反正你的确……很光滑……哈哈哈！” 司机大哥透过反光镜偷偷的看我们。 “喂，别人听到了……”小美羞赧的凑近我的耳朵，可是手指掐我的动作一点儿都没留情。 “有什么关系，这才是我喜欢的你啊！”我用正常音调讲着这句话。 小美鼓着眼珠狠狠的瞪我，只是脸上浅浅的红晕已经在初春的阳光下荡漾开来。 “死人！”她微笑着跑过去贴着车窗。 “小兄弟，去见丈母娘吧。”司机无心的一句话，把我们的好心情炸得鸡飞狗跳。 我一下子乱了手脚，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化解这个危机。 “她……不是……这……”此时，两只小手挽住了我慌乱的胳臂。 “没错，司机大哥！” 小美脸上洋溢着足够幸福的笑容。 后来一直到下车，她都没有和我说一句话。 “气氛有点不对劲”，我跟在女友大人屁股后穿街走巷，心中升起这个感觉。 既然这样，好歹我也是看过偶像剧的人。 “哎哟，好痛啊！”前面的她果然停住脚跟，我马上升高了音量，“脚崴了，好痛好痛！” “脚崴了？”她头也不回。 “啊——对？！” “爬过来吧。” “啊？” “十秒钟之内就原谅你。”她显然知道我这招的用意，“只准用爬的。”她加了一句。 我赶紧放下手中的包裹，匍匐下地。 “笨蛋！把衣服弄脏了，休想见奶奶！” 我“不平”的撑起身体，捡起东西冲过去绕到她眼前。 “哪有你这样折腾人的……” 我的怨气消融在她翘起的嘴角边，然后拎起东西继续跑路。 “切，原来没生气……”我心里的石头落地，在此时碎成开心的一块一块。 “等我啦，你知道往哪儿走吗你？”那个撒娇的声音又回来了，“一点儿都不会化解尴尬……大笨蛋！” 她果然在计较车上的事情。 我也停下来，略带愧意的看着她靠近。 “我会为了你，变得更成熟的。”在和她一米之遥的时候，我说出这句含在喉头的话，“给我时间好吗？” “可别让我等太久哦！”她笑着回应我。 “给我抱一下。”我张开胳膊。 “犯了错的人还想有抱抱。”她撅着嘴，乖乖的走了进来，“哪有这样的……” 初春静谧的古色小道上空，有幸福悄悄溜过。 “这是我的家，这是胡雨欣的家。”小美动用两只手为我介绍眼前的两套房子。 “她家果然不错，你家……”我看了一眼期待中的这个女生，“为什么没有拆掉？” 她马上咬着下嘴唇作欲哭状。 “还是先到姓胡的去看看吧。”我假装往那个方向走，结果小美没拦我，弄得我不知道怎么下台。 “不用了，她早就搬走了，现在是另外的人住。” “是吗……”本来指望找到了胡雨欣的秘密根据地。我的心里略微有些失望。 “失望吗？” “哪有那种事，不会有的。”我努力说服自己相信没那种事。 “既然这样，我就不告诉你她现在的住址了。” 被暗算了，而且我没有任何抱怨的可能。 “走吧，进屋。”她得意的走向那栋破旧的双层楼平房。 “等我一下。”我在她的狐疑中掏出手机，“我跟家里打个电话。” 然后我花了十分钟和老爸交涉，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我以“友情”为由把回家时间定在初三。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家里人……”小美甜甜的看着我，显然她知道答案，她想听我亲口说出来，而我很愿意代劳。“知道‘先斩后奏’吗。”我过来环着她的肩。 “爪子扔下去。”她甩掉我的胳膊，“我奶奶可见不得这个。” 第二十二章 飞来承诺(2) 小美的脚步，从踏上院子的第一块青石开始就异常沉重，完全丧失了校园里的轻灵和优越感，这让跟在后面的我也活跃不起来。 “奶奶，是我，雯雯。”她反复拉着门前的一跟棉质掉线。 “这是？” “奶奶房里的灯。”小美转过来，眼睛里涌进了少许的泪芯子，“她的耳朵不好用了。” 差不多五分钟我听到了轻微的响动，再过了五分钟，门慢慢的打开了。 “奶奶，雯雯回来了！”小美一把跪到石头门槛上，怀抱着一个跟她相比更为瘦小的身体，在此刻她已经泪如泉涌，“雯雯回来看你了。” 两行浊泪慢慢的游走在这个老人脸上。 “孩子，又吃了不少苦吧。看，又瘦了不是……”一只粗糙龟裂的手艰难的伸出来，仿佛伸了几个世纪，接着它开始捧起小美娇嫩的脸颊仔细琢磨——这样两个形象过渡得如此突兀，让看的人心中空荡荡一片。 “奶奶，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小美被慢慢的扶起来，她起来的时候还静静擦掉了老人的泪水，“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了，你不用替我省钱了。” “奶奶知道，奶奶没有省，没有省了……”这个老人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看起来像傍晚的霞光，让人心情安定。 “哦，奶奶，他就是我说的那个小伍，我的男朋友。”她让出身体，让我出现在老人的视野中。 “你好，我是她奶奶。”反应利落的一句话，显示这个老年人的思路依然清晰。 “喂，怎么能让奶奶先打招呼呢，真没礼貌。”小美小声冲我牢骚。 “哦……奶奶您好，我叫伍亦枫，是您孙女的男朋友，我第一次来，希望您能喜欢我。”我在慌忙之中鞠了两次躬。 “你以为同学联谊啊……”那个牢骚的声音不依不饶。 “呵呵，来，进屋吧，外面挺冷的。”奶奶似乎没有在意我的恭敬，转身往回走。 “他才不冷呢，奶奶，应该让他罚站！” 小美扶着奶奶走了几步，老人突然回头招呼我，我紧几步跟过去，结果她把嘴巴凑到我的耳边。 “我这个孙女啊别的都好，你看，这脸蛋啊没话说。”她把小美羞红的脸拉到我们眼前，“就是性格像男孩，你没少受她的气吧。” “没少受……没少受……”我脱口而出。 “说什么呢，你！”小美伸手弄乱了我的头发，然后用脸磨蹭奶奶的脸，“奶奶，你也是……” “而且从小就喜欢撒娇，就是这样，如果不依了她的啊她还会摔东西，有时候啊……”奶奶似乎和我走到了一个战线，跟我回忆起小美的童年，并且很谨慎的回避了“父母”这个话题；而我小心的扶着她的手，随时注意着前面的道路，然后笑着和她搭话；至于小美，撂下一句“不理你们了”，一个人负责起搬运包裹礼物的任务。 屋子里有些昏灰，可以看出所有不必打开的灯都安静的睡在黑暗里，不过因为我的到来，它们被一个接一个的点亮了。 “奶奶对你印象不错，说你很老实。”她凑过来对我一番横看竖看，“为什么我就看不出你‘老实’呢？” “姜还是老的辣啊！”我露出孤芳自赏的表情。 “现在反应这么快有什么用，刚才不知道干嘛去了！” “哪有，我一直反应神速……”她瞪我一眼，“……的配合你，然后极其勉强的应付过来了。” 小美满意的眨着眼睛。 “好了，休息一下，等会儿到隔壁吃年饭。” “隔壁？” “对，隔壁。”她补充一句，“不管胡雨欣一家走没走，我们几乎都是在隔壁吃年饭。” 我想到她的家庭问题，觉得这个现象也不难解释——隔壁的经济状况明显好很多，也许是个热心而且关系不错的朋友也不一定。 我这样想着，结果也这样应验着。 “伍亦枫，又见面了。”马骏微笑着出现在隔壁那扇高级防盗门后面。 “骏儿，你又长高了！”奶奶在我身后感叹。 “骏儿”——他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算是领略了这些人的奇怪关系。首先，马骏的四位爷爷奶奶都跟小美的奶奶形同姊妹，连称呼都直接用呢称“幺妹子”；马竣的爸妈，见到小美甚至比见亲儿子还高兴，拉在旁边嘘寒问暖，谈的都是极亲密的话题；至于小美，我敢确定她对这里比对我寝室熟悉，什么刀具毛巾拖鞋她呼风唤雨得心应手。 我终于没有忍住，提了一个白痴问题。 “你和马骏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次除了“朋友关系”，我得到了升级的回答。 “同居关系。” 我抱着头作痛苦状。 “呵呵，傻小子，跟上我。”她带我上了二楼，一路上飞扬跋扈，最后转进了一间小房。 我真怕进去之后发现床的正上方悬着一张放大的夫妻照。 还好，只是一间堆满娃娃的女生闺房而已。 “你不是家里困难吗，怎么这么多娃娃？”我拎起一个限量版的白色泰迪熊。 “废话，当然是他们买给我的。” “他们果然把你当女儿养。”我回过头略带醋意的望着小美。 “所以马骏哥哥说我是他‘老婆’，也不无道理。” “‘马骏哥哥’……”她在挑战我的嫉妒极限吗，“那我是不是不受欢迎的人。” “对！”她惋惜的看着我，几秒钟后又变出一张笑脸，“不过我是受欢迎的人，所以你也顺道儿受欢迎了。” 沉默。 沉默的时候我好好端详着这个房间，我不敢说我的鼻子多么灵敏，但我真的嗅到了男人的味道，弥散在我女朋友的味道之中，从好久的过去到半年前，一直弥散…… 我觉得我的嫉妒在发疯的膨胀。 “怪不得马骏那么简单的把你让给我……”我自言自语的时候她不理解的靠过来，眨着眼看着我，“原来他已经有了足够多足够美好的回忆是吗……”我看看旁边的她。 “可以这么说吧，呵呵。”她从书桌上拎起另一只红色的泰迪，在我眼前摇晃，眼睛里陈列着幸福得快要溢出的回忆影象，“这个和你那个是一对，我好不容易从马骏哥哥那里抢过来的。” 我无语的听着，结果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心情，继续透漏着那些令她快乐，属于另一个男人，但没有我存在的细节。 “那一次啊，就在这里。”她指了指靠近床的位置，继续在我眼前晃她的小熊，“他跟我抢你知道吗，结果……” “像这样对吗……”我夺过她手中的泰迪熊，连同我的那个甩到墙壁上，我的理性终于被她陶醉的笑容撕得体无完肤。 小美捂着嘴，惊恐的看着我。 “没错，就是这个挑逗男人欲望的表情！一点儿都没错，马骏他一定消受很多次了吧。”我横过去一掌捏住小美的手臂，轻轻松松就把她的脸带到了我的眼睛旁边，我用尽所有的精力恶狠狠的瞪着她，“我要让他知道，谁才是消受你的男人！”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又一掌摔到床上，我扑过去用一只手挤压她的两颊打开嘴巴，然后把舌头侵略性的塞进她的双唇，另一只手开始粗鲁的揉捏她的胸部。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知道吗！” 像一只失控的困兽，我的心里疯狂的嘶吼，我第一次意识到“雄性荷尔蒙”这个东西的存在，我的血液受到了它的怂恿，在体内横冲直撞。 “放开我……呃……你干什么，你疯了吗……呃……你到底怎么了？”小美像对待一个强奸犯一样踢着我的腿锤着我的手撑开我的嘴巴。 我的理智早就被醋意稀释得无影无踪。“伍亦枫……你再不停手……我会对你不客气！”我根本听不到这样的警告，即使听到我也停不下来，我心里的声音早已变成这样。 “马骏，是我得到了这个女人！你看，是我得到了！” 突然间小美的眼里扫过一丝杀意，我的裆部随即遭到足以致命的一击，我呆呆感受这层痛苦的时候，脸上又被响亮的抡了一巴掌。 顷刻间，我四脚朝天翻倒在床上。 小美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和头发，意外的是她没有离开我，挨着我的尸体坐到床沿。 这个举动让我的理智像涨潮一样回涌，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干了何等的傻事。突然之间很想看小美的脸，但是我发现眼前已模糊一片。 小美瞧了瞧我，叹了口气。 “没想到第一个‘强暴’我的是我男朋友……”她冲我冷冷一笑，“更没想到，我竟然把我男朋友打哭了。” “你知道看着这个房间，我多么……”我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继续丢脸下去。 “好了，这样的大美女没被强暴过也说不过去，所以那人是你也ok啦。”她伸手拉我起来。 “瞎说什么！” 她帮我整理好衣服，然后温柔的擦掉我脸上泛滥的“男儿泪”。 “其实我很高兴，我一直不知道你有这么在乎我，真的！”她看着我的眼睛，温柔诚恳的眼神不容质疑。 她没有给我回话的时间。 “我也有错，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她竟然向我道歉！ 我的心脏一阵狂跳，仿佛这是个刚刚让我动心的女孩。 她抬眼瞄了我一眼。 “你的反应还真慢呢——现在可以抱我了！”我惊讶的读着她的眼睛，很高兴我得到了真挚的信息，“像男人一样知道吗！”她加了一句。 我努力围住她的肩膀，我觉得围住的简直是稀世珍宝，在脸和脸交接的一刻，一排滚烫的液体滑落，让我们同时体会到“幸福”的确切温度。 第二十二章 飞来承诺(3) “真丢人！”下楼的时候小美趁热取笑我。 我只能像个犯错的孩子无言以对，频频赔笑。 “不过你还挺有男人味的，说干就干！这点我喜欢。” “啊？” “以后要先跟我商量。” “啊？”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干嘛去了，看我和‘老婆’的洞房吗？”马骏的声音。 马骏啊，你猜我会不会杀了你！ “对，他还努力的反抗这个事实呢！”小美的声音。 小美啊，我现在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伍亦枫，还有雯雯都过来吧，开饭了。”这次是马骏的妈妈，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好的，阿姨。”其实我没有想到这一家人对我这么热情。 大圆桌前摆着一个祭祀用的观音坛，旁边是两根点燃的红烛，一叠纸钱以及一个放灰烬的盆。 我已经发现了小美眼中的变化。所有人都立在一旁的时候小美已经走了过去。 她拿起一张纸钱，卷成长筒放到火焰最茂盛的地方，昏黄的焰芯在被接触的一刻跳动成了淡蓝。小美注视着这一闪而过的变化，眼里的坚定却是岿然不动，“这根本不是那个一碰就哭的女生了”，今天以后我的心里会这样想了吧。她把快要燃尽的纸头放进小盆里，双手合十架于胸前，闭着眼睛。正当我们认为这将是一次默默的许愿时，小美开口了。 “爸爸，妈妈，你们在那边还好吗？有没有注意身体，特别是妈妈，生我的时候就让您受苦了，我不会再对您说‘对不起’了，我要说‘谢谢您，给我生命’！还有爸，你喜欢喝酒，以后就少喝一点，因为这个我们这边取消了‘撒酒’这一项，你能理解的。” “奶奶现在很健康，而且一直有马叔叔照顾，你们不用担心。”她换了口气。 “马叔叔一家对我非常好，像自己的亲女儿，马骏哥哥也是，像亲妹妹。他们在最困难的时候给了我最大的帮助，就像你们叮嘱我的，我会一辈子记住他们的恩情，然后用一辈子报答。” 这次的结尾是个颇为漫长的停顿。 “我想对马叔叔说一句话。”她转向马骏的爸爸。 “马叔叔，我知道你们一直希望我成为马家的媳妇，我也很喜欢马骏，他对我已经不能再好了。但是我想我不能回应你们的希望了，只有这一点我无法满足你们的要求，希望你们能理解我。” 马叔叔，以及其他人会意的点头微笑。而我颇有些尴尬。 小美最后把头转向我，她的眼睛在叫我过去。“爸，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男孩’，你放心我已经充分考验过他，他你女儿可以托付的人选，还有爸，虽然女儿以前让你不放心过，不过这一次女儿是认真的，请你们相信女儿并且祝福女儿……亦枫，你可以过来说几句吗？” 回过头时小美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这样热忱的眼神是她很少表露的。 虽然促不及防，虽然心里没底，我还是点头。开口的时候果然出了小插曲，口袋里隐约出现短信息的提示音，我不好意思的伸手进去关掉了手机，然后吸了一口气。我总觉得马上要做的承诺似乎太早，不过经过刚才的事情似乎又刚好到时候。 “叔叔阿姨，我叫伍亦枫，我非常喜欢‘小美’……我是说颜宇雯。”我又吸了一口气，这个差错让我有点信心受挫，“我是她的男朋友，我们认识了大概半年，不过我们从初中就认识了。” 感觉这是个浅薄的逻辑错误我只好停下来，重新组织一下思路，祈祷不要再出现这样自相矛盾的语言。 “我是真心喜欢小美，我知道她的优点她的缺点，她的性格她的身世，这一切组成的小美，我就是这样深深的喜欢着，而且我有信心一辈子喜欢下去。” 似乎来了一点感觉。 “所以请叔叔阿姨把小美托付给我，我知道她在过去吃过很多苦，所以我会尽自己的全部能力，给她一个足够幸福的将来。这不是一个‘幼稚’青年的空谈，而是一个‘有志’青年有目标有计划，并且一步步努力后得到的信心之言。所以希望你们的在天之灵，可以监督我实现这个一生的承诺，同时祝福我和小美，走出一个让所有人认同的人生。” 话音落下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被鼓舞到了似的，我迫不及待的回头，发现小美已经捂着嘴巴，眼眶里不停泛泪，而其他人，包括马骏也都满意的看着我。 “好了，就到这里，从明年开始，按雯雯的要求我们家就不再‘做东’了。所以，二妈……”他指的是小美的奶奶，“今年请让干儿子尽一次完整的孝道，为您辞旧纳新，企求健康；还有雯雯，干爸爸恭喜你找到感情的归宿，虽然你和我家马骏没有走到一起我有点不甘心，但是这种事情强求不来，况且我这个傻儿子也跟我说他输得心服口服，今天看了，我也心服口服，所以干爸爸祝福你，哈哈！”他把小美夹入臂膀之下。这个男人的深明大义跟他爽朗的笑声一样，让我诚心折服。 接下来是传统的筵席，没有出现什么惊人的场面。 第二十二章 飞来承诺(4) 吃完饭我钻进厕所打开手机，结果是小公主的“诅咒”短消息。 “亦枫，祝你过年吃得跟猪一样，让小美嫌弃你，然后让小欣欣有机可乘，我在旁边看热闹。^0^” 我换了那个号，果然没发现“小欣欣”的动静，看来她真的死心了。 我有一点点的遗憾。 我换回了号码。 推开厕所门的时候，发现小美低着头等在外面。 “跟我出来把。”她继续低头，声音轻微而含糊，“我跟叔叔打过招呼了，说我们出去一下。” 我跟在后面，不知道为什么是这个气氛，明明在承诺的时候她还感动得哭了。 她把我带到了她家的后墙，一个不可能有人烟的地方。 “干……干什么？”我反而紧张起来。 她抬头，拨开盖住眼睛的头发——看到这个眼神我立刻明白了所有。 “你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莫非，干我干过的傻事。”我们的眼睛在激烈的传递着信息。 “不可以吗。” “女生怎么可以这么主动呢……” “我就要……”她霸道的把脸贴了过来。 她的眼里，我看到了几个小时前的自己。 晚上，按小美的意思，我们睡回了奶奶的屋子，然后按奶奶的意思我们睡在两个屋子。 不过我们都有手机。 “亦枫，今天那些话是现场即兴吗？” “废话，谁会想到你来这么狠的一招，那么着急给我的屁股烙上烙印。” “呵呵，你是马吗？如果就是这样，你说会是什么烙印？” “‘小美专用’呗，还‘他是你女儿可以托付的人选’，恶不恶心！” “哪里有说错，你不能托付呀？” “废话，现在才大一好不好，你未免太掉以轻心了吧。”不知道这句话是善意的提醒她，还是善意的提醒自己。 “没关系，我对你有信心了。” “为什么？” “没为什么。” “你为什么喜欢我。” “怎么突然变成这个问题？”连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个。 “因为你今天对你爸说‘那个男孩’，看来你很早就‘盯’上我了。” “臭美，谁‘盯’你来着。” “你无缘无故的接近我，然后让我喜欢上你，这就是我们的情况，你觉得我能放心吗，我会觉得我是被骗上贼船的。”这一直是个悬而未决的疑问，在我心里。 “这个想法，连同下午傻瓜一样嫉妒马骏，都是不自信的表现。其实爱情没什么为什么，看到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就这。” “就这？” “就这。” “‘第一眼’是什么时候？”我缠着不放，其实我并不在意了，只是想逗她生气。 “干嘛死缠烂打嘛？！” “都是跟我‘定过终身’的人了，有什么不能告诉的。” “‘时机不成熟’，求求你理解一下，拜托！” 我想了想要不要继续玩下去。 “什么时候成熟？”我选择了继续。 “不理你了！告诉你的时候成熟，不告诉你的时候不成熟，懂了吧！”她好像真生气了。 我相信现在需要一些东西的“刺激”，才能挽回局面。 “出来吧，我们继续干‘傻事’。” “现在啊？好冷的。” “我已经在外面了……的确很冷！”其实我躺在暖和的被子里。 “好吧……真服了你了。” 我放下手机，心里一股莫大的成就感——男生用这个理由骗到女生，真是世界罕见。 几分钟之后我的手机果然响了。 “你在哪？我怎么找不到你。” “我在暖和的被子里。” “而我在你后面，小样！”我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一个邪恶并且穿着睡衣的女人晃着手机。 “那个……女侠饶小人一命吧！” “好吧。”她淡淡的转身。 “等一下！那个……还是不要饶命了，过来蹂躏我吧。”我说了句带颜色的话。 “晚了，小伙子。”她讪笑着消失在我的指尖。 这一回合，我败了。 第二十三章 风起云涌(1) “小美，你这样做就太不给大家面子了！”我冷冷的对着身旁这个女生，“特别是那些看不惯你的人，暗恋你的人，身边的死党以及我这个——‘有志青年’男朋友。” “呵呵，谁叫你们不争气！”她笑颜如花。 “不是美女都很笨吗，挑一个吧，变笨或者变丑。” “不——要！”她挽起我的胳膊。 “下不为例啊！” “yes，sir！” 我们开开心心的走出院办楼，我们的背后飞翔了一黑板的贴纸，摆在最前面的用红纸和毛笔给出，赫然写着：“第一颜宇雯（一班）级点3.49” …… “第五王力洪（一班）级点3.21” “亦枫，你真的该检讨一下了。”力洪睡在床上，春风得意，“大家都是谈恋爱，我和颜宇雯就可以兼顾学业——你看你，哈哈哈……连姗姗都进了前100呢！” 我终于知道“灭口”是怎么来的了。 “干脆，我和‘小美’组一对儿得了，姗姗让给你。” 如果换个男生发出这样的声音，我恐怕会失去好心情。 “想玩4p？你做梦吧。”我继续埋头和小美聊短信。 “不过作为兄弟我得提醒你，你这个样子可配不上人家女生。”我们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随时指出对方的问题。 “我知道，我不正在努力吗……”我确实在努力发短信。 “ok，算我没说……亦枫，学院邮箱看了吗，有你的信。” “废话，这不正聊这件事吗？”我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屏幕。 “什么事？” “想知道啊，叫声‘高人’听听先。” “什么东西还‘高人’……难道你得奖了，还是领钱了？”那边的声音来了兴趣。 “两者都有！” “啊？！不是吧，你这么强？！”那个声音变成难以置信。 “为什么说小美对我死心塌地呢。”这次换我春风得意了。 “到底是什么奖，多少钱？”他兴奋的撑起腰杆。 我停下手中的活，享受着他期待的眼神，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某杂志的大学生风采奖，稿费60.” 王力洪从上铺坠落。 其实王力洪提醒我的东西，我几乎每天都在自省。我知道小美这种早早接触社会的人并不在乎成绩单上那几个数字，但是我在乎，我需要用这个东西展示自己的能力，给小美足够的信心。 小美也理解这一点，所以只要我有进步她都表现得比自己进步更高兴，甚至在第二学期开始的时候她硬逼我辞掉了waiter的工作，虽然开玩笑说“怕你沾花惹草”，其实她为我的考虑我都放在心里，一点一点积累着对她的感激，然后转化成对她的责任，以及奋斗的动力。 至于她的工作，因为牵了一年的合同，违约会牵扯到经济问题——虽然小公主说“老开”不一定会问她们要违约金——更为重要的是“老开”算是小美的半个恩人，她不好意思半途而废，虽然以她的积蓄，我的积蓄，打工钱外加省下来的伙食费只能应付到她大二的学费，而且她执拗的拒绝贷款，这一点也让我颇为不解。 然后，第二学期有条不紊的开始了。 我们和以前一样幸福，同时因为承诺的存在，这幸福多了几分神圣和厚重。 “小美，小公主最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初春阳光，携一份泥土的柔嫩，穿过头顶曾叠的枝桠投射到正午的小径上，涣散成星星点点的一丛。我和小美就置身这样的环境，闲适并忙碌。 我在恶补功课，用她的笔记本，而她专心做着这个月的预算，眼珠子前横着一只没有镜片的褐色老花，像模像样。我曾无数次问同一个问题，她的答案也永远相同，“猜不出来就没资格抱抱哦”，这个答案贯穿了“复合”的前后，一直到过年见到她的奶奶。 “没有啊，活蹦乱跳的……”她的注意力停留在帐本上。 “可是她好像……在疏远我。”我道出了这几天的疑惑，实际上开学以后我一直没跟小公主说上话，连照面都少得可怜，这一点在我看来是不可思议的。 “当然咯，有我在谁敢接近你。”我们的性别换一下，这话听上去倒也不错。 “不是男女间的疏远，好像是，不愿意和我做朋友一样。” “小哥，请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好吧。”她装腔作势的看看我，然后装腔作势的扶了一下眼镜。 “不会嫌我成绩差吧。”我好歹也是前160名，虽然一共200多人。 “可能吧——你初中不是挺强的吗，全年级第一进第一出……”她突然想到什么，摘下眼镜，“愤怒”的盯着我，“高中只顾着谈恋爱了吧！” 她把头扭向一边，嘴巴撅得老高。 我安静的守着这个造型，看她可以坚持多久。 果然，没有了下台机会的小美脸上表情慢慢摆不自然了。 “这个月的收入是……”她突然没事一样抓起眼镜按到脸上，低着脑袋一阵涂写，嘴里念念有词。 这家伙！ “挺机智嘛！”我怜爱的推了一下她的脑袋。 “那当然，本小姐可是状元出身。”她有点害羞的抵抗着我的手。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优秀？！”我看着她的笑容，有一种站在聚光灯后面的失落感。 她听出我话里少许的自卑，马上把注意力移到我的眼睛，显然她没有应付这类问题的经验，有些手忙脚乱。 “为什么你在那样的情况下……可以这么优秀呢？！”我心中的自卑正在长大。 她丢掉手中的笔，挪过来把头靠在我的肩膀，努力摆出小鸟依人的表情。 “我再优秀……不是也被你降伏了吗。” 这本应是相当受用的一句话，但在我积重难返的情绪面前显得有些脱力。 “你不需要这样，真的！”我推开她，“说实话我有点吃不住了……每次去酒吧接你你都耀眼得像个明星，你身边的白领金领们哪个不是天之骄子的样子！就连我原来看不惯的马骏……有一次我看到他开着buick把你运回酒吧……” “那是……” “吃消夜，或者选衣服，或者干嘛是吧，我不需要知道。”她的解释并不能给这个局面带来积极效果，我不想听，我只是把她的一只手拎过来，放在自己的心脏位置。 “你听到这个虚弱的跳动吗？每次我看到你和比我优秀的人站在一起我就全身无力，我就会问自己我到底凭什么拥有你，我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你喜欢，我到底……” “伍亦枫同学……” 我抬头的时候看到了一张冷漠的脸。 “如果从现在认识你，估计你会连一条狗都不如，估计我都不会拿正眼瞧你。”那张脸在这句话之后开始转180度背对我，“所以你想跟我分手对吗？” 唐突的一句话。我不知所措。 “为什么提分手，小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赶紧表明态度。 “你不是觉得自己就一癞蛤蟆吗……”她甚至没给我弥补的机会，夹起包包头也不回走人，不一会儿又折回来，丢给我刚才的帐本。 “星期天到奶奶家来，记得带上这个。” 我翻开它，马上泪流满面。 身前她远走的日光里，每一缕都在掩面哭泣。 第二十三章 风起云涌(2) “伍亦枫，楼下有个女生找你。”管理员大叔慌慌张张的推开门。屋子里只有我一个，我翘掉了下午的课。 “是谁？”一般来讲这是句废话，不过今天并不一定。 “我怎么知道，不过你小子我告诉你——不能这样的！原来的女朋友我挺喜欢的……”我一把带上房门，接下来的话我不想去听。 他跟在我的背后絮絮叨叨，从只言片语我已猜到了来者。 “你们到底怎么了——小美竟然会旷课？”从楼梯下来的时候，一个最近颇为冷淡的声音逼了上来。 “是吗……果然心有灵犀。”我从后背掏出帐本，递给这个冒怒气的女孩，“这个，帮我还给她。” “干嘛？” “什么干嘛，就是还给她啊。” “你们分手了？”小公主的眼睛里闪着胆怯的光亮。 “让您失望了，我们的关系好到啊……马上可以去结婚了。”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扯到“结婚”上的。 “不觉得这话特幼稚吗？”小公主有些不屑。 “随你。”我没心思讨论这个问题，“不准偷看知道没。”我充满信任感的对她挥手，然后转身离开。 “亦枫，我喜欢你。” 真切的，我听到了这个声音。 旁边有两个男同胞停止了交谈，呆呆的看着我们，有的是看我，有的是看我后面的女生。 “去我寝室……还是找个地方……”我边说边回头。 “找个地方……”小公主的脸涨得通红，死死的盯着地面。 可以猜到我们去哪儿了吗？ 和每次的布局一样，女生坐在长椅上，男生站在两米开外。 “小……小公主，我不知道，我不觉得……”我转身，“其实你在开我玩笑，对不对？！”我掏出一只手指，本想潇洒的指过去结果在半路就折了回来，我看到了一对忧伤的眼睛。 “我猜对了，是吧……”我已经没有把握了。 心情沉溺，在这片难捱的时间之海。 “不是……”她终于呢喃了几个字。 “过了，你这次真的过了！”我的心里想着。 “我知道你喜欢逗我，装大人装‘暧昧’，这些都没有问题，不过你知道现在我实在没那个心情。”我往自己的目光里灌注了足够的无奈，可惜我看到的只是一张被长发遮盖大半的脸，“明天，明天咱们约个时间，好好玩一场好不好……”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摆弄两三下，然后停在自己的膝盖上。 “为什么不回我的短信？”一滴液体打在屏幕上，溅到她颤抖的掌心。 “什么短信？” “三十的下午……我发给你的。”她的声音开始哽咽。她再也不是我的师傅了，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女生。 难道她指的是……“承诺”时候的“骚扰”消息？！ “我以为是……随便的一个祝福短信，我就……”我不能坦白忘记回复的原因，事实上那之后发生的事足以让我忘记时间，别说一条消息。 “是吗……你没看到是吗……我这里有，你拿去看吧。” 我接过她的手机，那条信息已经被她找了出来。 “伍亦枫，我喜欢你。不是开玩笑。”果然是三十下午2：30.“不对！这个不对小公主，我收到的明明不是这个！我收到的明明是……”我赶紧往裤兜里摸手机，然而这个动作没能完成，另外两只小手跟着钻了进来，轻轻的牵出了我的手指。 “有什么关系呢，”小公主抬头，令我诧异的是她的脸上竟没有一丝泪痕，“只要我喜欢你，我就可以……” “可以……什么？”从她的瞳仁里，我悟到了可怕的信息。 果然，她笑了，露出两排明晃晃沾满恶魔味道的牙齿。我被吓了一跳，拼命想抽出手来，结果以我的力气竟然无法撼动这两只纤细的小手，反而被拉向了她的身体，引导着从线衫领口探入了她的胸前。 “不行，不行！”我慌了，但是肌肤的触感已经随着我迷失的动作真切起来。 第二十三章 风起云涌(3) “不行你的头！睡觉都不安分，乱摸什么！”我的额头遭到硬物轻轻一击，耳边依稀传来熟悉的声音。 现在，那是个熟悉得让人害怕的声音。 “雯雯到底怎么……忍辱负重挺过来的。”我在一个写满鄙夷的笑脸中醒来，另外，我的一只手搭在了这个“笑脸”的大腿上。 “小公主？！果然是你——我们干了什么，我不是故意的，我喜欢的是小美……”我一不小心翻落到地板上。 “你的脑袋里能不能装点积极向上的东西。”她也离开床沿，朝我逼过来，眼中是只属于她的狞笑。 “欲求不满？” 我被吓出了五丈开外。我痛苦的用手挡在前面，发现她果然穿着低领线衫，又赶紧把手缩回来。 “你刚才在做梦，伍亦枫同学。另外这里是你寝室，我是李姗姗，现在是上课时间，我们都在翘课……还有问题吗？”她转过去叠我的衣服时还残留了几个字，“多好的孩子，就是睡相差点……” 一阵恍惚之后我成功迫降，回到现实。 “你帮我洗的？”我蹲在板凳上，看着她熟练的把衣服变得棱角分明。 “对，雯雯吩咐我来的——你放心……”她回头朝我坏笑，“连楼下管理员大叔都知道‘你喜欢的是小美’。” 有一簇晚霞的逆光打在她略显劳累的侧脸上，沿着白皙的手臂又流泻到修长的指甲，曲线紧凑的小腿，最后停留在赤裸的脚踝上……她的整条侧面曲线仿佛镶上了华丽的烫金，在炽热的空气里一跳一跳。我的心竟也跟着一跳一跳…… 为什么，这个感觉…… “亦枫……亦枫？”她操手扔过来一只白色小熊，就是马骏家的那只，另一只红色的被小美收藏，“你干嘛，我也可以让你看呆吗？”她似乎有点高兴。 “没有，我在想事情。”我逃掉了视线，“小美为什么不来？”其实我知道原因，这话只是为了换话题。 “又装傻了不是——你们啊，分分合合，我都习惯了。”这句话的暮气非常配外面的日落，非常不配她可爱的脸，“好了，功成身退，拜拜。”她俏皮的拍拍屁股。 我下意识的抓住她的手。接触的那一刻她和我都有一丝退缩。 她还是把脸转了过来。我首先开口。 “你是不是在疏远我？” “没有啊——为什么要疏远你？”她甩掉我的手。 “是不是因为过年的短信没回。”那个梦境……我不认为毫无意义。 “我怎么会为这点小事生气。”这么说来她起码知道有这么一出。 “你喜欢我……就会……” 时间在这几个字之后陷入了艰难，很艰难，很难过的艰难。我无法了解到自己的初衷，我没有来得及判断它的对错，在这些之前我已经开了口，有什么东西让我开了口。 她扭回整个身体，从眼神里我起码看到了愤怒和不屑。 “亦枫，你喜欢我吗？”她的镇定让我有一丝胆寒。 “不喜欢。” “那么请不要问女生这个问题，因为那个女生永远不会是幸福的一方——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自私吗？” 她的话有一股神气的力量，把我之前的艰难击得魂飞魄散。 我羞愧得不敢看她的眼睛，她的话让我诚服。 “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 “既然这样我回去复命了。” 看着她小小的身体一跳一跳牵长了我的视线，一丝久远而弥新的感受狂奔过来，钻进我不设防的身体——第一次见她时，我认为这是个100%可爱的女生，后来我发现她的可爱只占很小一部分，现在我再次改写了自己的判断：她的可爱果然源自天生，只不过那是她无法自控的天赋而已。 “小公主，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吧，今天的事当成一场梦，对谁都不要提。”我及时喊出这句话，没有让我们的距离远到无法传递这个请求。 “梦吗……”她停下来了。 回头的时候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甚至让我觉得她在等待这个机会：“这个梦可是我亲自出演的哦，不像在你的梦里——谁知道被设计成怎样恶心的角色。” “你怎么知道我的梦里……有你？” “你喊了那么多声‘小公主’……”她的笑在这里开得很鲜艳，但在我眼里这并不算什么好事情。我突然有一种感觉很强烈——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枯萎了。 “小公主，答应我不要故意疏远我好吗，无论什么情况下。” “为什么。”她的表情让我觉得她在乎这个答案。而我，就像前面讲的那样，在我无法了解自己初衷的时候，我的嘴巴却泄了密。 “我会害怕。” 第二十四章 喜欢你的原因(1) 窗外，人声聒噪。 现在是放学时间，我一个人留在安静的教室里。不想走，因为爱上了窗户上的夕阳剪影，爱上了沉浸在余辉之湖的教室，以及湖中，自己游来荡去的心情。 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只有在这个时候，我不是孤独的。 一组脚步声由远而近——在我的世界里，这可能是天底下最激动人心的音乐——夕阳心领神会了，送过去一缕，把那个被我注视过无数次的后门修饰成一枚足够精致的相框。 “伍亦枫，你的计划又得逞了。” 一个相貌普通的女孩从“相框”里走出来，接着一大叠作业本散落到我的课桌上。 “伍亦枫，你每天用同一招你不腻啊？”这个怒气冲冲的女生转而收拾自己的书包，“我跟你讲，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奉陪下去了！不交作业是你的事，顽固不化也是你的事，话说得很清楚！我走了。” 这个女孩是我们高一（八）班的英语课代表，名字叫胡雨欣。一个星期前我往她抽屉里塞了一封情书，几天后我收到一张照片，她和一个胖子的合照，背后加了一句话：“我不喜欢你的性格，你太麻烦了。” 后来我想到一个主意——不交英语作业。我知道她不会扔下我不管，从初中开始我就有这个觉悟。 “对不起，胡雨欣……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 “去意”两个字此刻就横在她的眉宇间徘徊，不过这个过程没能坚持太久，和每次的结果相同，她甩掉背包坐到我的对面。 “好，你说，我听，满意了？”其实她的表情比她的语言兴致高很多，“提醒你，那些废话就免了。” 我当然知道“废话”指什么，到了最后我们聊的内容总是“那些废话”。 “胡雨欣，我不开心，真的！我不想跟他们说话，也没有人想跟我说话。”这样的句子跟英文字母一样成了我的条件反射，从对面女生以手扶额的熟练程度看，那个动作也成了她的条件反射。 “够了！我没义务当你的心情辅导员，不开心请你转学，现在还来得及……”她站起来摸她的包包，“你一高材生跟我们三流高中的废物混一块干嘛……真服了你了！” 她说得没错，在这个垃圾学校里，即使用大腿写答案我也能保证年级第一，而且超过第二名百分以上。 “我是为了你进这个学校的！” “我不喜欢把人生当儿戏的人！” “即使在这里，我也可以进名牌大学的。” “你要我说多少遍，我受不了你的臭脸，你的幼稚，你的……”她哽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叹了一口气，她慢慢的转过脸，也许为了顾及听话人的情绪，眼眸里藏了一小部分扰人的温柔。 “最主要的是，我不喜欢你。” 有一束晚霞的追光打在她半侧的身躯上，她撩拨头发时，这层光芒就在她的发间和指间飘溢流转，荡漾成淋漓的碎片；然后婆娑落下，慢慢覆盖了我心情的全部。没错，这就是那个让我心动的女孩，第一个愿意听我说话的女孩，挖掘出我的烦恼，然后植入自己快乐的女孩。 所以从初中到高中，对于我来说她就是“女孩”和“快乐”的全部定义。 “我会等你……喜欢我。” 发自肺腑的一句话，在她原本坚硬的脸上轻易的刻上了一道绯红。 “呵……”她借着这声叹息逃掉了视线，再回头时我看到了一张匆匆忙忙换上的脸，“伍亦枫，你恐怕不知道吧，有不少女生喜欢你哦。” “是吗。”她的表情带着并不纯熟的挑逗，试图调动我的情绪，但是这个计划奏效不了。 她扶着胸前书包的背带，眯着眼睛跳到教室中央，环顾左右然后挑了一张桌子。 “就是她！她就跟我说过，她喜欢你哦！”她指着的课桌的主人是个漂亮的女生。 “为什么你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无论是否有那回事，我想这句话足够对她造成压力。 “这个……因为……”她显然没有设计好一整套的说辞，在我凌厉的目视下慌乱而挫败，不过当她想到一个自认为不错的理由时，就会预警性质的拍拍自己的脑门，这是她的特色动作。 “谁说一定要告诉你，人家默默喜欢着不行啊？！” 你在说谁……双关吗？！ “好了，你走吧，我还想待会儿。”我根本没心思讨论别人的事情，在我和她的世界里一旦出现其他的东西，这个世界就会冷掉。 “是吗……好，我走了。” 她似乎有些失望，对于这个突然的结束，不过她最擅长的就是调整心情找我说话，就像我最擅长的是保护心情等待她开导。 “马上暑假了，趁今年让自己和同学们好好相处吧。”她把刚才的本子塞进抽屉，用右手撩起几根垂下来的碎发用发卡别上，然后狠狠的拍了一下我身前的桌子。 我低着头，心中想着什么已经记不清楚，只是当时的我还不知道三年之后我会后悔那时没能亲眼见证胡雨欣的最后一个表情，踏出教室的最后一个动作，以及她对我的真实想法。 因为，那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第二十四章 喜欢你的原因(2) “亦枫，你相信女大十八变吗？”王力洪捏着报纸，他的手在不明原由的颤抖。 “绝对相信，我有鲜活的例子。”脑海里浮现出胡雨欣撑伞站在高中门口的样子，虽然不是亲见，但我相信中国男人的平均品位。 “是吗……不可原谅！”力洪兄的情绪出现了躁动的苗头，这个反应调动了我的好奇心，我把伸脑袋过去一探究竟。 蔡依林小妹妹笑颜如花的盛开在娱乐版的头条，手里拿着最新专辑《舞娘》。 “有什么不可原谅的？” “这娘们以前那叫一个丑，现在，竟然……”他把报纸贴进自己的眼睛，拿手指戳着“舞娘”的脸。 “大哥，人家会七十二变好不好……再说了，关你屁事！” 王同学放下报纸踱过来环住我的背，眼睛里是“大哥你有所不知”的表情，等我耐心听完他的理由后，我也确实感受到了他的无奈。 “在我少不更事的时候，曾跟老妈发下毒誓，以后的老婆必须比蔡依林漂亮——”他絮絮叨叨的加了一句，“——因为我妈自称‘她的少女时代比蔡依林漂亮’，而我比我爸漂亮啊，所以……” “嗯，是够呛，小公主的话……”我们经过一段眼神交流得出了上面的结论，不过我没忍住，多说了几个字，“嗯，小美就没问题。” 我被王力洪一个十字压坐到地板上。 “什么东西没问题……？”门开了，送进来的女声让原本趴在床上近期很难出场的心威君拿起《英语四级》，一阵正襟危坐。 “亦枫，原来你还有这个嗜好，好怕人哦。”这个女人掩口讪笑。 “你的表情明明是幸灾乐祸，还‘怕人’……还有，王力洪你坐够了没有，本人最近的确缺少肌肤之亲，不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力洪把我反绑的双手拉直，搀扶我坐回床上，然后热情的扑向小公主。 “不……这里……不要……”跟每次一样，女生在男生宽大的手臂里挣扎，不过让我们意外的是这次的反抗似乎有了认真的成分，一来二去王力洪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大概，他的动作渐渐加入了侵略的意思，姗姗的表情也慢慢掺入了些许的不快。 更为可怕的是我收到了小公主漏出来的眼神，虽然是模模糊糊渴的一瞬，但我真切的读到了“期望搭救”的潜台词。 “来，你们坐这吧，站着怪累的。”我让出自己的床，他俩果然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终止了纠结，而我一屁股把神情狐疑的心威君挤到了他的床角。 眼前这对男女脸上是头一天认识就被扔进洞房的表情，扭捏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好在两个家伙都是“沙场”老将，没多久尴尬就在小公主的风凉话中烟灭灰飞。 “姗，你觉得你漂亮还是她漂亮。”力洪操起那张报纸。 “如果有人签我，好好的包装我，我肯定比她好看。” “这样啊……” 不晓得这样的回答，够不够向他母亲大人交代。 “亦枫，雯雯叫我提醒你明天的事。”小公主跟力洪出门之前，回头嘱咐我。 “哦，知道。” “好的，那……”她没来及说的话，淹没在王力洪的臂弯之内。 几个小时以后，百无聊赖的我接到一条短信，“好好道个歉吧，昨天雯雯想你想哭了。” 这让我觉得她此行的目标，似乎不是她男朋友。 我打开发消息的页面，打上几个字，突然一阵心乱干脆关掉了手机。不知为何，我想到了和胡雨欣的最后一次见面。 第二十四章 喜欢你的原因(3) 四周安静异常，星期天果然是补觉的好机会，我提着一篮水果，踩在古旧的青石小径上，接触地面的一刻我甚至听得到石头们浅浅的呻吟。 奶奶家的房子相当好认，即使是没来过的人告诉他“最破的一个”，估计就出不了什么差错。 “奶奶，我是小伍。”我拉了几下掉线，想想，改成直接敲门。 “奶奶来了哦，乖孙子！”门里面飘出来利落的声音——小美的奶奶吃了还童仙丹——这个想法跳出来，又淘气的跳回去，“进来吧，乖孙子！” “干嘛叫得那么亲热，你不知道乱伦在中国是犯法的吗！” 眼前的年轻“奶奶”狠狠的白我一眼，丢过来一双拖鞋。 太好了，我们的关系还是那么稳定。 “坐吧，喝什么。”她叉着手，努力突显宾主之分，“瞧这水果挑的，人家老板估计得乐死。”她接过我递过去的果篮，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不麻烦了，我跟奶奶打个招呼先。” “哼！搬救兵……”我大踏步往屋里冲的时候背后追过来的声音宛若怨灵，同时伴有士气十足的冷笑。 不出所料，奶奶的房间空空如也。 奇怪的预感。 回头的时候，门板上已经靠着一个女人，贪心的打量我。 “奶奶呢？” “比起那个，亦枫……”她抬起两只肘子，转个身，“你没发现，我有什么不同吗？” 我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显然年代久远。 “有什么不同……穿了你奶奶的衣服？” “才没呢！这是我穿过的，初中的，有印象吗……”那衣服破破烂烂土里土气，但是很显然她陶醉于此，围着我晃了一圈，最后落脚在我的视野正中，满脸期待。 “不会……苦成这样吧？” “这家伙……完全没有反应……”她眼里的兴致流失大半，蹲到角落里自言自语。 我一边跟过去，一边拼命回忆所有可能性，不过当我的手臂环住她柔滑的脖颈时，这个久违的触感立刻淹没了所有探究和思考，变成一张肌肤色的薄纱，蒙住了我灵魂上兴奋而躁动的区域。 我把她横抱起来，大步迈向奶奶的硬木床。 “你爸穿旧的？”我附在她的耳垂低语。 “笨蛋！”她伸手缠住了我的脖子。 “你妈的？” “干嘛骂我。” “我爱你。” 她淡淡的抬了一下眼睛。 “你有病……” “等一下！”一阵热吻过后，她按住了我游弋的手指。我的头被捧到可以对视的位置，她的眼睛里，闪着不自信的波光。 “我还在生气呢……” 毫无气势的语气，与其说在提醒我，不如说提醒自己。 我没有理会这句话。 “亦枫！等……我说我还在生你的气……喂，亦……” 忽然来到的什么让她的挣扎戛然而止，慢慢放弃了所有戒备，并且开始一点一点迎合了我的意图。 “爱哭鬼！”小美蜷缩在内侧的床上，强光穿过破败的窗棱打进来，因为刺眼她眯起了眼睛，然后伸手整理凌乱的刘海，看起来像只贪睡晚起的猫咪。 我从包里翻出帐本。 她拿过去大方的读出来。 “上个星期天，跟亦枫逛万达广场，买了帆布鞋和包包，共计320元，亦枫穿帆布鞋超帅！”她笑着自言自语，“有吗……” “周三亦枫陪我去酒吧，还马骏哥哥学费资助共计3900元整，本来说好由我出面的，亦枫抢过信封往桌上一砸拉着我就跑……”她转过来，用胳膊肘拱了一下旁边的我，“挺会耍帅嘛，你！” “下个月预算约2100元，其中吃饭800元（不包括和亦枫约会），和亦枫约会300元，帮亦枫买衣服400元（衬衫，长裤），我的（精华液，粉底，鞋子等）400元，电话费200元。然后，薪水大概2100元，亦枫的生活费500元，月底节余500元……” 读到这里的时候小美突然瞪着我，颇为不爽的样子。 “怎么了？” “为什么省下来的钱……好像都是你的？”她翘着嘴巴，眉毛义愤填膺。 “你看你看，现在的女大学生吧，一个个都被大款包养。”我摊开手表示遗憾，然后分一只摸了摸她的头发，发现她很配合的摆出“哎，是这样吗”的表情，“真是世风日下，人伦凋敝……”我捶胸顿足。 “大款，我刚好看上了一款情侣对戒，不贵，刚好500块。” “……”看她踌躇满志的样子，我猜她肯定埋伏了一句话。 “明天中午之前拿到我这个白痴美少女面前吧。” 她使用“白痴美少女”的表情果然得心应手。 “这个……”这家伙玩性不减，没关系，本人奉陪到底。 “大款我最近资金周转吧……不是太灵，等我们‘琛哥’做掉了那些泰国佬，抢了他们的货，立刻带你去尖沙咀，铜螺湾血拼好不好，小宝贝。” 她被我环着的肩膀剧烈抖动。 “怎……怎么啦？”我有点信心受挫。 “哪有黑帮的人用‘血拼’这个词的……” “是，是哦。”确实没有考虑周详。 “所以说，隔行如隔山。”她往眼睛里灌足了气势，伸出四个指头连拍我的侧脸，像个混黑道的大姐，“小子，安心当你的小白脸吧，姐姐养你……啊！我错……” 她的声音沉没在我舞动的臂弯里。 …… “快，收拾一下，奶奶快回了！”小美的声音十万火急，不过她分配给自己的工作也只是自己的仪容而已，一床的狼籍都由我负责。 “哎呀，我不记得枕头原来的位置！”我逗她。 “瞧你笨的！”她无奈的冲过来抢走我手里的活，又好像发现了什么，眼神变得异乎寻常的温柔。 “去洗把脸……” 这个从天而降的迷人眼神让我心惊肉跳。 “好。”我恍恍惚惚的奔向厕所。 镜子里，除了嘴唇上的一点点，这个男生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唇膏印，换句话说根本没有洗脸的理由。但是我却深刻领会到此行的必要，更为重要的是它让我品尝到一种味道，不曾涉足的，幸福的味道。这味道安静的躺在镜中人的脸颊上，那是一圈红红的，细细的，浅浅的，嫩嫩的吻痕，像个刚出生就吵吵的婴儿，气焰嚣张，标榜自己的存在。 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完全沉醉于这个新生事物的时候镜子里冒出个叉着手，轻慢冷淡的眼神。 “少见多怪……”女生也把脸凑近玻璃，端详了半天，结果说了句让我笑抽筋的话。 “哎……原来我没有啊？！”接下来的时间她干脆陷入了思考状态，“‘亲亲’明明一样多，为什么你有我没有？” 然后她眼睛一亮。 “啊……讨厌，你有别的女生？！” 我笑而不答。 “承认了吧，抗拒从严！” “……” 第二十四章 喜欢你的原因(4) “雯雯，怎么穿上这身衣服了？”说这话的是小美的奶奶，为了招待我老人家刚刚采购归来，此时老少三口喂着一张破桌子吃早餐，偶尔和闻香而来的“小强们”打个招呼，也算一件惬意的事情。 小美蜷缩在奶奶不解的眼神里，有些尴尬。 “我这孙女啊，以前……” “奶奶！”一声断喝，可怜的老人吓得不知所措，“……这牛奶是今天的，特新鲜，还补钙，我给您打开……” 奶奶接过小美的“光明”，似乎同时接到了最新指示，心照不宣的看看她，又暗藏玄机的看看我。 “奶——奶！您丢什么眼神啊，给他……”小美彻底“怒”了。 “好，奶奶不说。”“不说”不代表“不看”，透过睿智的镜片她精密的将我扫描一遍，结果似乎令她惊喜。 “原来你就是……” 两只手指狠狠插入我的耳朵。 接着小美和奶奶在我的眼皮底下展开了无声的论战，最后作为战利品，我被残暴的拖离了椅子，拖向大门…… “奶奶真是的，越来越坏了！” 早春时节，小美身上的“初中生衣服”根本起不到“蔽体”的作用，更别说“御寒”了。她把衣服拉到极限裹住身体，很显然这个努力并没有太好效果，虽然一路上她的笑容不曾凋谢，但是颤抖的身体和冻红的鼻子暴露了她的窘境。 “快过来，你的衣服太丑了，我帮你包住。”我笑着张开胳膊。 她愣了一下，然后开开心心的靠了过来。 “我们去哪？” “去个好地方。”小美耳语。 “有吗，这个贫民区里……”我的腰部遭到不明来历的一击。 “小美……” “嗯。” “每次咱们分开一阵子，我就会更喜欢你一点。”看来我也冻得够呛，说胡话了。 “哦，原来你是喜欢我的肉体。”她有些放空的动着嘴巴。 “不是，绝对不是！”男人的条件反射。 “我知道你不是。” “哎，你怎么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被强制省略掉了。 “因为你哭了啊，在奶奶房里的时候你哭了，所以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我。”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听到这个多少有些害羞。 “我也是真心喜欢你。” 一路上她一直保持这样不温不火的语气，说来已经不是什么菜鸟了，可是今天的我面对这样平淡的对话还是会心跳加速。 “胡雨欣也是真心喜欢你。”她加了一句。 我看到她已经将脚步停下来了。她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我扶着她的肩膀让她抬头看我，准确的说，让她抬头被我看。没有错，眼前的确是那个名叫颜宇雯的女生，眼睛，鼻子，嘴巴都属于我的初中同学“颜宇雯”，即使整容科技厉害到声音都可以复制，我也不会产生“她也许是胡雨欣”的假设。 “告诉我，你不是胡雨欣。” “没错，我不是。” 当然不是，小美出现的时候我会高兴，但是胡雨欣出现的时候，我会悲伤。这就是我不可能弄混她们的原因。 “那么再告诉我，胡雨欣在哪？” 她久久的沉默了，她沉默的时候，一个女生撑着白色小伞出现在我的对面，小美身后的街角。发现这个的时候我的眼神涣散了，我一直不容许自己的眼神涣散，特别是看心上人的时候，但是这次我没有做到，因为对面的女生慢慢的扬起伞沿，我几乎就看得到她的脸，我几乎就可以……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悲伤……”伞下的女生说话了，停住了动作。 等一下，胡雨欣！不要说话，小美……会听到！ 我在心中默念，然后惊恐的收回眼睛，发现小美也动了嘴巴，可是我没能听到她的话。 “快回答啊？”小美在催我。 “我……”因为别的女孩，我竟然没听到女朋友说什么！ 小美宽容的看着我。 “没听清吗，那我再问一遍，这次要竖起耳朵听哦。”这让我无地自容。 “好，你刚才想说什么……” “为什么你一点儿……都不悲伤？”小美的眼睛悲伤得像个黑洞，一点一点，撕咬着我的灵魂。 这样的悲伤，是我无法承受的重量啊。 “小美……胡雨欣……我……” “快疯了我，胡雨欣……胡雨欣你的头啊！快醒来，猪脑袋，气死我啦！”我被剧烈的震动摇醒，我的下巴扎在小美的肩头，而我们正当街抱在一起。 梦……又一个梦…… 谢天谢地。 “你还真是大大方方啊，抱一个念一个，你太有才了伍亦枫！”小美想把我推开，但没有如愿心乱如麻。 “我念了什么？” “胡雨欣，胡雨欣，全是胡雨欣……放手啦，我不是你的胡雨欣啦！”她有点生气了，重重的踩了我的右脚。 和心理的相比，生理的疼痛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哎，你冷血吗……真的不痛？！好啦，我不生气你放开我好吧……喂，死猪，喂，喂——”她似乎又跺了两三脚的样子。 “小美，我喜欢的只有你！”我拉回了思路。 小美没有看我，她侧着脸，眉心纠结。 “再不松手我会扇你巴掌！这里是大街，你看着办吧。” 警告，她还愿意警告我，而且留足了时间。 我实验性的松开手，和预计的一样——就像一只刚刚放生的小鹿，她昂着脑袋撅着嘴巴翘着屁股拂袖而走，围绕在身体周围的“怒气”甚至可以延烧到擦身的路人。 “不是不生气吗，喂，等等！”我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被甩掉。 “我错了可以吧！”第二次追过去，手第二次被甩掉。 “你到底想怎么样！”说这句话时我停在上一次失败的地方，音量做了适度的控制，不过依然引来不少关注目光，其中幸灾乐祸的也不在少数。 “看什么看，没看过两口子吵架啊！”本来想舒舒服服的吼上一句，可是这样做无疑会自跌身价，因为这些话怎么看都像是劣质电视剧的即定流程——这么说来，电视剧没有想象的脱离现实也说不定哦！ 在一段时间之内我的脑袋发生了短路想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原因不得而知，也没有必要知道，因为不久之后一个遥远的声音就会传越人群，排除我的困惑，疏导我的愧疚，指引我的行动。 “牵不了手……又没说不让你跟在后面，笨。” 路中央的某个大婶冲我怪笑，经过她的时候我摸了摸脑袋。 “闹着玩的，我们。” 大婶的笑，变得将信将疑。 人少了，因为进了巷子。 小美在我前面紧走。有一秒种，我觉得我会在下个拐角失去她，也许是突然冲出来的私家车，或者天上掉下来的前朝花瓶，不过到了下个拐角她安然无恙，依然在我前面紧走，所以我又觉得我会在下下个拐角失去她。只看得到她的背影，我会莫名的不安。 所以我决定了，我要在下个拐角来临之前，从后面抱住她。 不过我还是失败了。 她早早的停下脚步，然后返身抱住了我。 在我们的右上方，一只白褐色的小猫慵懒的缩在颓败的枝桠之间，看上去像朵不算合格的迎春花，它的眼神迷离，似乎关注着我们的动向，又似乎事不关己。 “我觉得你很幸福……”小美温柔的时候不多，但不表示她不擅长温柔。 “因为有你吗？臭美。”她的举动让我相信这一点。 她离开我的肩膀，认真的看着我，眼睛里藏了一份怨气。 “因为你可以选择喜欢我或者喜欢别的女孩，而我……”停顿的时候她的眼睑悄然低垂，不过在最后的时刻刚才的怨气已经在她眼里化开，她又扬起了下巴，一双灵眸深潭照物，即使有睫发筛过，“幸福”两个字还是喷涌而出，飞溅在我们紧贴的脸颊上。 “而我只能选择喜欢你，或者更喜欢你！” “……”我完全失语。 “不过这句话是漫画里的，不是我想出来的。” 小美……你太坦白了吧。 “而且跟你说哦，你越喜欢胡雨雯，我就越喜欢你！”她凑过来小声的加了一句，“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应该。” “为什么，你不怕……我已经……”我省略了许多重要的东西，包括对胡雨欣的回忆，包括刚才梦的细节，包括跟胡雨欣的短信接触以及最后，差一步就成功的约会。基于良知和对小美的爱，我想和盘托出；基于自私和对小美的爱，我决定三缄其口。 “我不怕。”她坚定的搂住我。 “小美……” “你看左边是什么？” “左边？什么……”我很不情愿跳出这么缠绵的气氛，不过在跳出之后我马上释怀了。 耸立旁边的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虽然它已经面相模糊，但是，套用一句话，即使化成了铁水我也认得。 因为，它是我的回忆之门。 “小美，你怎么知道这个？” “你不是很想知道吗。”她把头埋进我的胸膛，“喜欢你的原因。” “这么说，你就是……” “没错。” 第二十五章 回忆之门(1) 前方是一段燃烧的铁轨，热气蒸腾扭曲了它的轮廓。我知道扭曲的是我的视线，物理课本“光的折射”一章提到过这个现象。每次经过这里我都会不厌其烦的解释一遍，对象是路边的花花草草，目的是证明自己不是书呆子——即使这个东西，已经作为共识流传出去了。 除了可以活学活用，“我不是书呆子”的另一个证据是——我的成绩并不好，这也是本人星期天不好好待着跑出来“补差”的原因之一。 还有原因之二，不大好意思说。 铁轨那边是本市最好的高中，他们不算漂亮的教师楼里住着一位不算漂亮但足够优秀的老师，她是我的目的地。 虽然这里离家很远，不是我的活动区域，但几次走下来我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是一段被遗忘的铁轨，恐怕很久没有履行自己的功能了；因为安逸，轨结间滋生了不少杂草，这是令它汗颜的明证。不过对我来讲杂草不是最讨厌的，最讨厌的东西蹲在那所高中门口，和我一样，风雨无阻。 四个人。三男一女，初中生模样。忘了说了，我也只是初二。 头顶有一大片黑云，哼着吊儿郎当的哨子，斜眼瞟了一下地上的我们，不屑的离开了。 “你已经到了。”我朝等在门口的女生挥手。 她叫胡雨欣，是个长相一般的女孩，我的同班同学。这个家教就是来自她的介绍。 “走，进去吧。”她显然有些在意蹲在旁边，吐着烟圈的“三男一女”，主动上来拉我的手。以她的性格，这个举动算极限了。 “没关系，要找我们早就找了。”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但不是因为害怕。 她就是“原因之二”。 “不可以，今天是月底，要特别小心。” 这里所谓的“月底”是指我们和家教老师“结帐”的日子，所以身上都会背着一笔“巨款”，如果那四个家伙消息灵通的话，应该趁这个机会捞笔“大的”。 “那你还敢一个人站在他们旁边？”我朝旁边扫了一眼，男生们似乎在教那个女生拿烟，女生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着，冷峻傲慢。 “我……我……”胡雨欣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然后习惯性的拍拍额头，“哦，我的钱上次给老师了。” “我的还揣在兜里。”一只愤怒的小手掌冲过来封住了我的嘴巴。 “笨蛋，小声点。” “没事，没事。” 条件反射让我再次把目光投向那四个家伙，也就是这多出来的一眼把刚才的“自信”变成了“盲目自信”——三个男的里面最高最壮的一个站了起来，朝我笑笑，弹掉了指尖的烟屁股。 “你，过来。”他一边指我一边自己靠近，另外两个男的心领神会，互相拍了对方，一副“兄弟，做事了”的架势。 剩下那个女的，不舍的咬着短短的滤嘴，漠不关心。 “干嘛？”这是一句废话，我大声讲了出来，带着长久以来的积怨。 “不要出声。”胡雨欣拽着我往门房里跑，“进去就好了。” 星期天的缘故，学校关了大门只留门房进出，善良的胡同学认为他们不会无耻到擅闯的地步，所以和我成功突围之后放心的松开了手，长舒一口气。事实证明她太轻敌了，几秒种后那几个混混鱼贯而入，最高的那个还“很有礼貌”的和门房大叔打招呼，他们彼此熟悉的样子让我想到“狼狈”这个词。 “小子，老子的话你他妈当放屁是吧！” 另外两个男的继续和大叔寒暄，“高个子”单枪匹马杀了过来，此时他已凶相毕露。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不害怕”那是骗人，这家伙大了我一号，还有两个替补，看起来也蛮拽的样子。 但是我的真实心情确实不是害怕。 “这么说，你觉得自己的嘴巴是屁股咯？”这句话来至某本语言技巧类书籍，专门对付“某某的话是放屁”之类，因为朋友稀少业余时间太多我只好大量涉猎课外知识，这方面，不谦虚的说比同龄人高很多。 这小子果然被镇住了，愣在半路上，似乎还在分析此话的意思，这一刻我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我想我的英勇行为一定让胡雨欣刮目相看，所以我兴奋的回头找她，却撞见了一双惊恐中的眼睛。 而且这眼睛好像，好像不是看着我…… 在我奇怪的时候，胡雨欣终于把视线移向了我，表情也从瞪眼变成捂嘴，在她绝望的瞳仁里，我的身体突然间横着飞了出去，在我们交汇的视线拉得足够长的时候，小腹传来了一阵剧痛。 嘴边的灰尘以及女生的尖叫告诉我——我被踹了。 四肢摊开，头顶的骄阳在这一刻显得特别温暖，一股强烈的皈依感填充着我空洞的心灵——除了疼痛，现在的处境让我觉得舒服，如果喜欢的女孩能冲过来，扶我起来，那将成为完美。 “伍亦枫，伍亦枫！” 也许完美就是不存在的——女孩的确冲过来了，不过她停在我的脚边，抱着胸，不知所措。 我只能和她久久的对视，一个从地上，一个从天上。 “放手，我他妈要搞死他！” “你干什么，当流氓到外面去！” “滚，你给我滚。恨死你了！” 此刻那远处的喧嚣，好像滴进另一片湖泊的石子，在我和胡雨欣的世界里波澜不惊；如果说我们的湖泊也有波澜的话，我想是我第一次从她的眼睛里发掘出异样的东西，但我忍住了自己的嘴巴，我怕说出来就成了假的。 她的表情告诉我，她似乎也了解其中的一切。 一阵风扫过头顶的天空，新一轮的蝉鸣开始。 后来的课上得索然无味，老师和我们都不在状态，最后大家决定提前收工，走之前递上了“香火钱”，老师笑纳之后说，“其实不用急的”。 “拜拜，学校见。” “好，明天见。” 这是后来我跟胡雨欣的唯一一句对白，她慢慢走向了后门，然后消失。她的家在后门方向，这就是我所掌握的全部线索。 为什么她不问什么？ 其实我很想说的。 带着这样的遗憾，我走到了从今以后有了意义的大铁门前，门卫大叔已不见踪影，不过代替他的家伙，也绝对算个人物。 那个女的。“三男一女”中的“一女”！ 她翘腿坐在我的必经之路上，皮肤黝黑，套着一件土里土气，似乎是男人穿的衣服。她发现了我，眉心纠结着难以化解的仇怨。 演《聊斋》很不错的样子。 “有事？” 她的眼神让我不禁怀疑自己的祖先是不是在哪一代欠了她家几万两黄金。 “不要从这里走，他们还在外面……”细细的弱弱的声音。 沉默。 她继续“仇怨”的看着我，但在我眼里这东西已经越来越乏力了。 也许我拣了个“宝”哦！我决定多实验一下。 “可我必须从这里出去，还要搭车，而且我有东西要买。”其实从后门走也无妨，只是远很多。 “那怎么办？”细细并且甜美的声音。 没错！这家伙就是一纸老虎，而且是纸母老虎。说话细声细气，眼神飘忽不定，加上强装的“酷酷”的外表，都是在掩饰自己的不自信！这样的人，我一个都不会弄错。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 准确的说，我曾是这样缺乏自信的人，而改变我的正是胡雨欣。 “你去外面守着吧，他们走了就告诉我。”今天的课下得太早，回家早反而不好交代，所以我开了个玩笑，仅仅为了打发时间。 “好。”她带着依然打结的眉头跑出去，马上折回来加了一句话，又打着结冲了回去。 “不要出来，我帮你看着。” “喂，等等……” 我想告诉这仅仅是个玩笑时，她已经蹿过了铁门。 第二十五章 回忆之门(2) 铛——铛——铛！ 耳膜开始疼痛的时候，门那边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光听这个声音，恐怕多数人会认为对方是性格开朗的美女。 “你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这么厚的门，隔音效果这么一般。 “伍亦枫。” “哦。” 这样的聊天，没人知道怎么接下去。 沉默。 铛——铛——铛！ “我说，你不用每次说话都敲一遍。” “哦。”这一点确实让我无语。 再次沉默。 有些无聊，我把书包垫在背后整个人躺到地上，我想到刚才她的笑容，那么熟悉，就像早晨起床站在镜子前的自己。我觉得胡雨欣一定体验过刚才我的角色，她一定跟现在的我一样，觉得世界是可以美好的，没有谁是注定毁灭的。我在想，我是否有把这些感触带给背后的女生。 只不过“铛铛铛”的声音迟迟没有出现，我的背脊已经爬上了些许凉意，我只能眼巴巴的守着属于我的半边天空，令人失望，它也只是光秃秃的一片——不知道门那边属于她的半边里，可不可以找到月亮或者启明星之类的东西。 “冷……冷吗？”几个字不期而至。从我这个角度，这句小小的问候似乎真的绕过了铁门，从天而降砸下来，砸中了我的心脏。 “还……还好。”我还没有完全适应这种老朋友般的谈话方式。 “对不起，刚才打了你，其实他不是坏人的。”她的表达一下子流畅了许多。 “我知道。” 我深呼一口气，除了胡雨欣，我还没跟哪个女生说过这么多话。 “哎，为什么？”她追问。 “你们没有抢过别人的钱——至少我没看到——虽然是一副混混的样子。”我停顿了，停顿的时候又叹了口气，然后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想是因为孤独吧，被人忽视吧，想引起别人重视吧。” 似乎是一把双刃，这些话不费吹灰之力就掀开了我自己的胸口，凌厉的阳光射进来，我的心像来不及穿衣服的少女，倏忽间缩成一团。即使在现在这几个字依然牵扯着我灵魂上最敏感的神经，所以我相信如果分析没错，这句话也足够撼动她的心灵。 那边果然沉默了。 “你知道吗，除了那个女同学，班上没有人和我讲话，更别说让谁打我……”接下来的东西我原本打算跟胡雨欣倾诉，出现在此时此地，却也变得理所当然，“你的朋友被我的话激怒的时候我真的很兴奋！我想着，‘终于有人重视我了’——我想他生气的原因也是我不够重视他，感觉被忽略，瞧不起。至于被他踹上一脚那是活该，因为这样的做法根本就是懦弱的表现。” “怎……么说。”女生的声音哽咽起来。 “我们虽然是孤独的，但不会永远孤独下去，总有一天我们会赢得别人的重视——但是我们赢得重视的方式永远不是伤害别人，而是提高自己让自己优秀起来，优秀到别人必须看见你的程度！” 只要你肯抬头，我们头顶的夜色里总会有一株冲天而起的烟火，它的光亮和声响，对于彷徨无助着的少不更事的我们，是最好的伙伴。所以我们从不孤独。 我想着自己的话，然后这样想着。 “伍亦枫……”不知道坐了多久，隔壁的女生说话了，“他们走了。” “好，我也该走了。” 我抡起书包甩到肩上，浑身充满了力量。离开很远的时候，我突然想回头看看这个女孩，可是大铁门旁已空空如也，倒是不远处的一堆人吸引了我的视线。 “三男一女”变成“三男”，依然蹲在一起，依然吐着眼圈，最高的那个看到了我，又没看到一样转了个小角度，继续吞云吐雾。 在渐渐浓烈的夜色里，他们跳动的火星明显得让人无法忽略。 第二十五章 回忆之门(3) “过分！什么叫‘纸母老虎’，什么叫‘演《聊斋》不错’，我哪有那个样子？！” 我和小美坐在记忆的铁门前面，因为冷买了一份报纸垫在屁股下面，还是冷。在我们的正前方，遗忘的铁轨被升高变成飞架而过的城市轻轨，正确实的展现着自己的能力。 “哦，那一定是数据库出错，你知道的，那天我挨揍了嘛。” “算你混过去了。” 我转头看了看小美，她有些不解的回看我，我抽回脑袋捧起热奶茶狂吸，可是舌头的麻痹感让刚才的思维愈加清晰。 “原来我是这么了解小美的人啊，怪不得她会喜欢我。”我把奶茶杯贴到她的脸上，她猫咪般用脸磨着杯身，“胡雨欣理解我所以我喜欢她，我理解小美所以她喜欢我——真是事出有因。” “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时候我干嘛不喜欢上你呢。” 这句话引来了一对“气愤”的眼珠子。 “当然不行！那时候你怎么能喜欢我，那是花心大萝卜！”又想到什么，她赶紧补充，“现在喜欢胡雨欣的话，也是大萝卜！” “好啦，你哪那么多萝卜。我不当萝卜可以吧，我当土人参。”我神秘的发出“土人参”三个字，结果招来这个女人更大的不屑。 “切，就你知道萝卜是‘土人参’啊。”她抢过我的杯杯，把头转过去，同样猛吸。 “好吧，我当薯条总行了吧……来嘛，别假装生气了，我假装哄你，好不好。”我把双臂围成一个圈，让她的身体在这个圈里左摇右撞。 她果然没忍住，笑喷了一地的水。 “淑女，大姐，求求你淑女一点，我很没面子好不好。”我掏出纸巾帮她擦嘴，进行的途中发现她撑着眼睛狠狠的盯着我，“又怎么了。” “没有……就是很想看你。”她在我面前红脸，交往以来已经很少看到了，现在就是一次。 “我很累好不好。” “想不想听我说刚才的事，很多细节你不知道哦！”她突然饶有兴致的拉我的胳臂。 “不想。” “听嘛，听嘛！”她摇着我没有工作的一只手，努力撒娇。 “好，我听！” “切，喜欢玩……” （下面内容以颜宇雯为第一视角） 如果你不了解我，你一定不会喜欢我，就像我的那帮同学。 现在了解并喜欢我的，除了亲人——也就是奶奶和爸爸——就剩下三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了。 我有三个男生朋友，此刻正“蹲”在我的对面，穿着拉风但是俗气的衣服，表情永远是“愤世嫉俗”，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应该称作“狐朋狗友”。其实他们，包括我都是很棒的孩子，举两个例子证明：我们都考进了全市最好的初中，马骏哥哥还是年级第一，另外的家伙一个钢琴十级一个英语练到了大学水平准备出国。至于我，我没别的能力，但我是美女。 这一点千真万确，我的妈妈和爸爸都很漂亮，虽然妈妈不在了，但是爸爸说过“你和初中的妈妈一模一样”，所以我知道我会长成大美人。不过同学们并不知道这个，在他们眼里我是皮肤差，营养不好，衣服土，性格高傲的女生，最重要的是他们知道我没有妈妈，而且家里很穷。 其实我也不想没钱料理皮肤，不想没钱吃好东西，不想穿奶奶改的爸爸小时候的衣服，最重要的是我也不想变得孤僻，但是如果我不假装自信我就没有任何自信的理由了，因为没有一个人愿意了解我，然后看得起我。 所以现在的我在学抽烟，其实我很讨厌尼古丁的味道，但是我喜欢看到路人躲避的眼神，在那一刻，我觉得我被重视了。 其他三个男生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他们都是家境良好性格也良好的孩子，只不过他们都喜欢我，为了“配合”我被拉下了水。所以说我们是很“干净”的混混，从来不抢小孩的钱或者无故的揍谁。 至于最后那个女生，她叫胡雨欣，是我的邻居和好姐妹，我们一起长大，如果她是男生，我们的关系应该就叫“青梅竹马”吧。 最近胡雨欣经常提到一个名字，伍亦枫，说他和我怎么怎么像，怎么怎么少根筋，听起来似乎间接骂了我。虽然小欣从不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是女孩的直觉告诉我她喜欢这个男生……其实，我对那个男生也有点兴趣，我想知道和我有相同痛苦的人长什么样。 最近这个男生来上家教了，和胡雨欣一起，虽然欣欣说“他是自己找来的”，但我持怀疑态度。 其实，这个男生还……不错。 不是说他长得不错——其实他长得也不错——但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他给我们的感觉完全不同，真的，完全完全不同！ 我是个矛盾的人，我知道自己有问题，我感觉得到但我说不出来，我改正不了。所以我想看看这个人，看看他可不可以战胜自己。 结果他很漂亮的战胜了自己，而且告诉了我战胜自己的方法……我很感激他！ 记得那天他又来了，我早早的拉上那三个兄弟守在门口，作为掩饰我让马骏哥哥教我抽烟。 我还记得他看我们的眼神，不害怕，也不傲慢，总之很不重视我们的样子，马骏哥很不爽，但我很开心。 后来欣欣冲过去拉他的手，故意和我们拉开距离似的，更让我惊讶的是……原来他们，已经这么亲密了吗？ 我随口说了句“帮我教训这小子”，马骏哥就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 这家伙果然不是马骏哥的对手，但他表现得很男人，因为他不害怕，而且挺机智，虽然受了皮肉之苦，但在气势上道理上完全压过了马骏哥哥，把斯文的马骏哥哥变成了一介武夫。 后来马骏哥哥还想跟他“单挑”，都被我以“绝交”为武器挡了回去，等马骏哥哥安分之后我还用那个假“单挑”为理由拖住了伍亦枫，和他说上了话——哈哈，这小子也挺笨的！ 不过跟他说话的时候我开始觉得自己不对劲了。平时的我是个傲慢的女生，跟谁说话都是大嗓门，据理力争，没理也力争。可是跟他完全做不到，像个小家碧玉，更可怕的是我好象很愿意变成小家碧玉，希望他觉得我是个斯文温顺的女生。 那个时候有点讨厌自己，不过跟他聊天很开心，所以我悄悄忍住了这个想法。 后来他很照顾我，让我们隔着铁门靠在一起，一起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真的好浪漫啊！ 在那天的最后他说了一段重要的话，不夸张的说，那些话简直影响了我的世界观，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我还记得他说过，要变得“优秀到别人必须看见你”，这句话最终成为我后来的人生动力，即使在发生了更大的变故之后也一样。 后来那家伙拍拍屁股就走了，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的感觉，不过话说回来当时的我根本没勇气见他，我躲在大树后面数着他的脚步，在他突然转身看这边的时候我的心“砰砰”的乱跳，又高兴又害怕，后来这两个心情让我作出了两个决定。 一是，我喜欢他。 二是，我要让自己变优秀，如果小欣不要他，我要做他的女朋友。 第二十五章 回忆之门(4) “可是等我变优秀了，那男生却配不上我了。为了那个烦人的承诺，我只好很不情愿的下嫁，可那家伙还一副蒙在鼓里的样子，整天自怨自艾，弄得人家的决心很搞笑似的，所以我就这样猛扇他，对！就这样……”小美晃着空空的泡芙杯，继续她的评书段子。 “讲得好，讲得好！”我拍手称快，像个事不关己的普通听众，为的是制造出安定祥和的气氛，讲一个略显棘手的话题。 “可是‘颜田芳’大人，小的有个疑问。”我举起手，尽量做到表情轻松，“‘如果小欣不要他’……是什么意思？” “就是小欣不喜欢那个姓伍的男生啊，这位观众很粗心哦……或者智商太低，呵——呵。”小美似乎早有准备，笑容可掬。 “可是据背景资料显示，您曾跟该男生表示过，胡姓女生其实一直喜欢伍姓男生。” “这位看官你挺较真哦！”她开始对我发起眼神攻势，“小欣喜欢这个男生确有其事，不过大家可以看到，这个事件的发生时间持续到她转学之前，经过两年的空档他们的感情已经成为过去时，现在的进行时是该‘臭’男生和本小姐的姻缘，诸位如果有异议可以在台下就这个问题跟本人进行更深入的探讨，如果……” “不必了，大家已经深信不疑！” “过去时”这种东西都搬出来了，大势不妙，我赶紧了结了这段。不过我的内心远远没有平静，毕竟胡雨欣的短信可不是这个版本，另外“更大的变故”也让我上心，也许是指她爸爸的死吧，我想着。 小美似乎玩掉了所有的精力，疲倦的靠在我的肩膀。我把她的头发拨开，让嘴巴贴近她红红的耳朵。 “小美，今天谢谢你了。” “谢什么……”她的态度变回了正常模式。 “谢谢你这么喜欢我，你知道吗，我对自己更有信心了，我觉得我可以顺理成章的喜欢你。” “那么原来的你是依据什么‘歪理’喜欢我的？”慢悠悠的一句话，让我无言以对。 “这个，这个……” “笨蛋，你就说‘原来我喜欢你没有理由’不就很好吗，笨——”她埋怨性质的锤打我的胸口。 “不好意思，修行不足，修行不足！”我把手翻过去，想搂住她的身体，这个大胆的举动让小美频频躲闪；她瞪着我，眼神似乎在抱怨“大街上好不好”，我也早有安排，伸手点着她的鼻子，“知道修行不足的原因吗，就是你离开我一周时间哦。” 小美脸上警惕状态的肌肉放松下来，慢慢组成一个坏笑的表情。“你啊，就这里转得快，走啦——”她拉上我的手，站起身。 “回家？！”我兴奋的接话。 “想得美。”她看着我的眼睛，停顿了两次呼吸的时间，“到马骏家吃饭先。” “先”？！ 周星星的说话方式……用到这里真是效果不俗。 走了很远的时候，我像几年前那样回头看大铁门，和几年前一样那里空空如也，如果说有不同的话，就是铺在地上的报纸，以及粘在门上，永远去不掉的温度了。 手拉手走进马骏家。大家果然在等我们，小美的奶奶也靠在沙发上。 跟叔叔阿姨打招呼的时候小美放开了我的手。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谁都知道了。”我小声的笑她。 小美没有回应我，眼神惊异的盯着某处，身体却在发抖。 “亦枫，你们回了！”一个年轻女声。很显然，除了小美，这间屋子里不应该出现其他“年轻女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 也许是真累了，小美声如悲鸿。 第二十六章 命运的前奏(1) “怎么了，雯雯……”马骏妈妈笑得有些尴尬，移过来抓住小美的手臂，“她是姗姗啊……不认识了？” 小美无动于衷，阿姨只好跟她使眼色，结果眼色使得并不专业被我轻松发现。 气氛似乎有些凝重。我觉得该是我出手的时候了。 “小公主，你要来就发个短信嘛，大晚上的你一女生不怕被诱拐吗，你看你这身衣服也太招男……”我摆开架势准备冲过去缓和气氛的时候，一只手横过来挡在了我和小公主中间。 小美冷冷的看着我，眼神像锋利的刀刃。 斗志丧失殆尽。 “姗姗，我们出去走走……没问题吧。”轻松摆平我之后，小美恢复常态跑过去套住小公主的胳膊，脸上虽是笑容，但跟阿姨比起来明显缺乏了诚意，恐怕这一点小公主自己也看在眼里，她唯唯诺诺的点了头。 “先吃饭吧。”客厅里传来一个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尖锐。 “啊？不吃饭了？”紧接着是老人们的反应。 “哎，你们要干什么去，过来吃饭！”这边的风浪终于波及到小美的奶奶，她老人家按着拐杖从沙发里撑起来，目光严厉的盯着我们。 我寻着这片音浪追过去，发现始作俑者果然是小美的“马骏哥哥”。 “奶奶，阿姨，我们马上会。”小美没有理会大家的意思，她把目无表情的小公主拖向了大门，几秒钟后她又折了回来，冲阿姨交代了一句：“阿姨，我们一天没吃东西了……” 说完把视线移向了我。 这次她换到了另一个极端，眼睛里都是母爱。 “亦枫，来，我们先吃，我们先吃。”阿姨把我揽到客厅然后出去关上大门，关门的时候和等在那儿的小美耳语几句，小公主陪在旁边，有些落寞。 接下来的饭局大家吃得松松垮垮，似乎都惦记着什么。我也惦记着一件事儿，一个劲儿的扒饭，阿姨会错了意，努力往我碗里夹菜。 那天晚上我的那个心愿没有实现，小美和小公主直接回了学校，这让我们大呼不解，试图联系她们，这俩丫头默契的关掉了手机。也许嫌事情不够烦心，在这期间一张不怀好意的脸始终微笑在我的眼眶前面，这种“运筹帷幄”般的笑容让我有被“玩弄于鼓掌”的恶兆。 “马大哥，没想到您还是高材生……”听了前半句马骏向我抬手作揖，“兼混混。” 他一愣，立刻接话。 “哪里哪里，那些都是当年勇，那时啊……没少揍人。”他扭过头含蓄的瞅着我，嘴巴停留在打开状态，似乎随时有话儿芯子往外蹦，让人浑身不舒服，大概半分钟之后他开始继续，“你……没有话要说吗？” “呵，没有，我一直是良民……”我解嘲般笑着，抓起石阶上的一杯水，那是阿姨为我准备的润肺汤。 “马骏，小公主为什么会来？”我顺便道出了疑问。 当时我和马骏并肩坐在他家后院乳白色的石阶上，我们被一群浪漫的东西包围着，凉的泥土，干净的碎石子，绿意十足的人工草，纠缠在竹栅栏上的无名藤蔓，藏在视线之中怎么都看不清闪着伽蓝色荧光的夜虫，以及抬头就清晰可见的细细的月牙儿……我总在想，如果把这家伙换成小美就好了。 “无可奉告。”他说这话的时候不算太认真。 “你们今天上班了吗……小美跟我说，她是请假回家。” “伍，你不用套我话，我不会告诉你的。”他夹起一粒小石子，抹掉上面的泥滞，吹掉上面的灰尘，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安静的放回原处。这套动作给人感觉平和温柔，被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演绎出来，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刚才那是什么？” “什么？”他看过来，眼睛里多了一些感性的东西。 “石头。” “真想听吗，说出来你会哭的。”语气中带有小小的戏谑。 “你跟小美的回忆？”我想我已经可以坦然面对那些了，想到不久前那个“冲动”之举，真的会有“往事不堪回首”的感慨。 “不，跟胡雨欣的回忆——”他看了看傻在旁边的我，“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怎么样，会哭吗。” 我眼前的夜色伸开了手指，慢慢爬上这个男人的脸，仿佛一只撑开了胸膛的妖精，似乎想把他一点一点的纳入自己。他在我的眼前越来越模糊，一股冲动却越来越清醒。 “马骏，那个‘天大的秘密’包括胡雨欣吗？” 这个问题似乎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久久的注视着我，然后在突然之间哑然失笑。 “呵呵，伍亦枫啊，我该说你什么好呢，我该如何回答你才好呢……” 看上去他并不准备回应这个问题，事实上我也不太想知道答案。起码现在不想。 “那些包裹是……”所以我换了个话题，我指的是堆在楼梯口的大包小包，有的还贴上了封条。 “你注意到了？”他有些惊讶，惊讶的同时往嘴里塞了根烟。 接下来一团火烛冲天而起，慢慢从淡蓝转成殷红。 我的心倏的一惊。 “什么时候抽上的。”对于这个措辞我并不满意，马上修正，“换个问法——为什么又抽上的？”据我所知，过年以后马骏就戒烟了。 “明知故问。”这些懒散的字眼跟漾起的眼圈一起，在深色的夜里慢慢消融。 “搬家？” “出国。” “上学？” “移民。” 有什么东西拥堵在我的胸口，不能前进，也无法后退。我明白那是“往事”，爬上了记忆神经的末梢，在眼前深邃着的天空中流窜开去，渐渐拼成了一张笑脸——在我的资料库里这张脸从来都是笑着的，如果不包括第一次相遇的话。 “一路顺风。”我伸出手，马上被他打掉。 “我没有理由跟情敌握手。” “是，我承认你是个不错的对手，可以吧。”我笑着起身。 马骏赶紧按熄了烟，转了个坐姿跟上我的方向：“今晚睡我家吧……小美原来的房……跟我讲讲你们的故事，成交吗？” “喂，‘小美’可不是你叫的哦。” 我手指的姿势，早已是“ok”意思。 第二十六章 命运的前奏(2) 因为时间太晚，我留宿在马骏家。马骏在我的睡房——也就是小美原来的屋子——待到了凌晨。小美知道移民的事，这是后来发现的事实，我想她安排我这个时候来这里多少会有这方面的考虑。至于小公主，我一直认为她是来送行或干嘛然后偶然碰上。 第二天带着这样的想法，我回了学校。 早晨的课“理所当然”的翘掉了，毕竟“充足的睡眠”对于年轻人更为重要，加上小美高挂“绝不开机”的免战牌，我只好一头扎进被窝，并且扎得心安理得。 据说“自然醒”是最健康的起床方式，那天我深刻体会到科学的权威性，不过我低估了生活的戏剧性，或者说我低估了女人的戏剧性。 “yo，欢迎来到地球。”王力洪的声音。 我坐起身，一阵眩晕。 “现在是多少光年？”我合着他的意思，穿外套的时候发现桌上多了一张a4纸。 “下午5点16分18秒，19，20……” “我老婆有来吗？”我打断他的话，顺手操起那张纸，顶部的“通知”二字实在算不得吉兆，事实上我已经心惊肉跳了——至于“心惊”的原因，个人总结的话除了旷课，早退，成绩不够好以及“非法同居”之外，实在找不到被“记过”或者“劝退”的理由。 “你老婆……谁？” 虽然临近黄昏，窗台外的风景依然称得上“鸟语花香”，但在这句话之后它们全都失去了真实感，就连我自己也是。 “喂，别开玩笑了——小美啊。”真的很怕听到“小美是谁”或者“菜鸟，你有女朋友吗？”之类的话。 王力洪扔掉手里的专业书，慢条斯理的爬下楼梯，然后面带安慰的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真可怜……要不要给你介绍个妞？” 这句话完全击垮了我，在那一刻脚下的地面变成了泥沼，而我正一点点下陷…… 等一下，这是我的梦境对不对，最近刚好经常白日做梦来着，如果是做梦的话就无所谓了！ “王力洪，我们在做梦对不对，来，掐你一下，一点儿都不疼对不对？！”我百米冲过去把他脸上的肉扭了一圈。 “不疼？！你也试试……”他的动作跟我一样货真价实，虽然不想承认，我脸上的痛感也是货真价实。 我一屁股瘫坐到床上。 原来，以前的一切……才是梦啊。 “力洪，叫你办的事儿办了没？”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女生冲进来，发现了我，礼貌的点点头，“你好……” 没错，她就是“小美”——如果还可以这么称呼的话——我的梦果然是以事实为剧本的。 “你好。”我木纳的回礼，只不过女生对此视而不见，她冲过去一计直拳。 “小力子，你想死啊，竟然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果然就是这样了。 突然想到什么，我的兴致似乎提了上来——但是看到“小美”同学抡起小拳头敲到力洪脑袋上，以及俩人在我面前毫无顾忌的拉扯，那个兴致马上冷掉了半边。 其实我刚才想的是“也许我们从这里开始……也不错哦”。 “走了，拜拜。”“小美”在跟力洪兄挥手，经过我的时候又送来一丝关注的目光。 抢兄弟女人终究是不对的，可是我们才是正版的……激烈思考了几秒钟后我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起码先认识人家嘛——所以我抬手。 “美女，我……” 美女的包冲我飞过来。 “美你的头，快换衣服！” “好！遵命！遵命！” “小美，刚才干嘛说‘你好’，吓死我了。”去吃饭的路上我心有余悸。 小美停下来用两只手抱起我的脸，是那种猫猫狗狗的抱法。我看了看旁边，还好，四下无人的林间小道。 “其实我说的是‘你好可爱’，但是王力洪在场啊，我不好意思嘛……”她看着我的眼睛，手有些抖，“哎呀，为什么，我要这么紧张的……”小美逃掉了我的注视，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的心成了一份一份。 “那么换我来吧——”我也抱住她的脸，用自己的额头顶住她的额头，然后直起身子极度认真的看着她。 “……”她咬着嘴唇。 “你好可爱！” “讨厌！不准耍帅！”小美推开我，向前一个冲刺，瞬间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站在原地的我下意识的伸了伸手，然后用收回来的手摸了摸脸，刚才被力洪玩弄的心情不经意溜了进来，我意识到自己对小美的感情，以及这份感情的真实浓度——就像她跑掉后扬起的尘埃一样，如果再过一分钟见不到她，也许每一粒上都会写满我的思念。 第二十六章 命运的前奏(3) “看了吧？”桌对面，小美嘴里叼着一棵青菜。 “口里有东西就不要说话，很丢脸的，特别是女生。”我伸出一筷子把青菜“按”进她嘴巴。 “没关系，你看到无所谓——那你看了吧？” 我放弃了。 “看什么？” “没看啊……王力洪那小子！”小美咬牙切齿，三下五下解决了战斗，移过来坐我旁边，从栓我肩膀上的拎包里掏出一张纸。 “通知。以下同学获得第四届全国大学生主持人大赛决赛资格，请于25号晚7点到xx楼xx教室领取参赛证及讨论相关事宜……”小美的声音有越来越猖狂的趋势，我赶紧夺了过来。 “干什么，还我！”我的胳臂被不明武器轮番槌击。 “好了，先把嘴擦一下，我自己看，乖啊。”我给这位满脸不乐意的女生递上一枚纸巾，同时发现纸上的大部分内容已被该女生昭告天下，除了参赛者的名字——“伍亦枫”三个字肯定少不了，其他的我只认出了一个。 “小公主也去啊！” “你果然很高兴……”小美无聊的抹着嘴唇，竟然显出了几分凄婉。 “哪有，我就是莫名惊诧，那丫头怎么可能进了决赛呢，这不是拉低了咱学校的档次吗，还有……”按照计划我停了下来。 小公主进决赛对我来说不算意外，当初报名参赛就是她的主意——当然，那时的初衷是追求小美，不得以逼上梁山，后来愿望达成了这件事就抛到了脑后——比赛时也受了她不少点拨，所以如果我进入下一轮，她也一定少不了。 这件事我不可能不高兴，但我更高兴看到下面的一幕：旁边坐着一个闷闷不乐的女生，她忘我的擦着嘴唇，尽管纸巾已所剩无几，或者她的两片通红的唇瓣儿，也所剩无几。 我把纸巾末子抢过来。 “好了，扔了吧，咱还有啊。”我故意刺激她。 “不行，你也用它擦嘴巴！”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招。见我踌躇不前，小丫头终于找到了话茬：“怎么啦，嫌脏啊？呵，我就知道，你嫌弃我！” 这家伙，干嘛挑这么老气的台词。 “看清楚了！”我把纸巾凑近自己嘴巴，绝对的“大义凛然”。在漫长的接近过程中，小美的神色艰难的从骄傲过渡成观望，然后在短时间内激化成紧张，当我自己都接近忍耐的极限时，她一把拽走那团“珍贵”的纸。 我赶紧趁热打铁。 “如果是李姗姗，我绝对不会这么做哦！”我凑到她的眼睛旁，坚定的说。我想我把意思清楚的传达出来了，小美一定了解我的目的，她安静的点点头，乖乖的坐在旁边。 我想，她对这个回答感到满意。 “亦枫，昨天我拉走姗姗……其实，我……” “好了，放心吧，我不会喜欢上她的——我发誓！”我摇摇她的脑袋。 “呵呵……”当时的我们走在夜幕下的校园广场，风起的时候她撩了撩盖住一只眼睛的长发，然后侧过头看着几步外飞满小虫的路灯，“不要随便发誓。” 其实小美看的东西对我来说不算新鲜，跟她第一次分手之后我常常趁着凉爽的夜晚跑来这个广场，挑那些僻静没人烟的角落一待就是一晚上。最初只是为了偷窥情侣，看他们怎么拥抱怎么接吻，大概学会之后目的“升华”了，变成关注表情，男生陶醉的表情，女生陶醉的表情——当时我就想：他们会聊些什么，是什么让他们这么默契，是誓言吗？ 那时的我，也许还处在看到少先队员宣誓就激动的阶段。 “会相信我吗？” “‘相信’本身就是不可信的东西，要不……”小美把脸转回来，颇有些得意的看着我，并且在说下面这句话时面带了笑容，但我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犹豫，“要不，站你旁边的为什么不是胡雨欣。” 小美你知道吗，现在的我只要你100%的笑容，其他的全部可以舍弃。 “可不能轻敌哦，没准哪天人家杀出来，让你都自卑也说不定。” 这是一句玩笑话，虽然我也会怀疑“为什么可以这么淡然的谈论胡雨欣”，“难道在我心中她真的成了‘过去时’”，但是不管怎样，我很乐意接受这个变化。 “我们终于可以聊她了。”小美的眼睛里停留着小小的幸福，如我所愿，说完这句话她100%的笑了。 “嗯。”我点点头。 7点15分，我和小美赶到了指定教室。本来盘算好了一套说辞，跨进房门的一刻才意识到这个做法实在多余——偌大的阶梯教室星星点点站了几个人，如果本人的算术没有差到一定程度，我敢肯定起码有大半的家伙还在“尽力”赶来的途中，这其中也包括主持这次“誓师会”的校方领导，某余姓老师。 一个在主持人初赛上有一面之缘，不修边幅但思维活跃的中年壮汉。 小美对这个老师颇有兴趣，因为他一进门就90度鞠躬，然后松松领带，口里念着“跑腿的不好当啊”之类的牢骚话，以及“大家都挺有时间概念嘛”之类的恭维话，尽管如此，他脸上的英气显示此人并非一般意义上的“闲云野鹤”，用小美的话就是“藐视规则重视结果”。 “好了，事情讲清楚了，明白的同学帮一下不明白的和没来的。接下来……”余老头从上衣口袋摸出一只类似名片盒的东西，在我们面前晃了晃，“大家都是大人了，搭火车没问题呵——这里是你们的火车票，星期四晚8点的车，因此……5点钟在这里集合，过期不候。” 他把“名片盒”装了回去。台下“无聊”声四起。 这提醒了我。 “小公主呢？好像没看到……”我起身确认。 “我不来了吗，放心吧。”小美拍拍我的腿，示意我坐下。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怎么能把学校的召唤当耳边风呢。”这也不是重点，我关心的是她跟小美的关系，是否被昨天的事影响到。 “她晚上有事走不开，”小美眼里的表情看不到任何异常的东西，“放心啦，她跟王力洪出去而已。” 实际上我很在意这个“而已”。 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也静静的看着我，这样三四秒之后我决定坐下来，我开口的时候一个组织部的同学跑出来跟我打招呼，我把小美介绍出去之后发现他对这个新朋友更感兴趣。 我把自己移到窗户边。窗台外的树影在班驳的夜里沉沉浮浮，加上头顶的月色，很奇妙有种沉静人心的作用。我掏出手机，选中“电话本”漫无目的的下拉，没多久就被旁边冲进来的一只手夺了过去。 “看什么呢，我看看……” 小美很有精神的对我做鬼脸。 “人呢，走了？”我看看四周，整个教室只剩下我们两个。我不觉得我用掉了这么多的时间。 “恩，走了，那男生无聊死了。” “哪有，很搞笑的，人家。”我个人这么觉得，“好了，还我吧……”我伸手想取回自己的东西，但我发现那得费上一番工夫，那东西被一个疯狂逃走的女生带出了教室。 “来啊，抓到我就给你！” 我看着她蹦蹦跳跳消失在远远的拐角，我想到几小时前我是那样的信誓旦旦，我害怕回想起过去的几分钟里有什么占据了我的心情，而在另一方面我又想告诉她，因为那样她会知道我的需要。 我需要你的拥抱。 第二十七章 吻(1) 回寝室的路上月光有些暗淡，托它的福这条重复过无数次的小石子路显出了不同以往的别致，有几次经过路灯的时候我都想停下来抱抱小美，可是她谈性很高，我也只好作罢。 她的话题围绕美容展开，有几次甚至提到拉我去做面部保养，我说做完我就不会看你看镜子得了，她笑着打我说我丑美。美容是女孩子擅长的东西，她讲得津津有味，我兴趣不大，不过看到她专注的眼神我觉得我可以一辈子听下去。 最后一盏路灯被我们抛下之后周遭陷入了黑暗，我们进入了教学区和住宿区的结合部，这里没有任何照明设施，是情侣们幽会的流行地；在这里碰倒一两对是常有的事，大家爬起来相互谦让挪动地方然后继续。小美觉得凑这个热闹很掉面子，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我们一次都没逗留过。 我觉得今天也会如此时小美回身环住了我。 说实话，我更喜欢在没有人烟的路灯下面。 小美把自己粘过来，她粘过来的魄力让我觉得蓄谋已久。她只是紧紧的抱着我，嘴巴里没有一个字，到这里来的家伙大多会这么选择。我抽空抬眼看了看天空，发现今天的月牙儿有些昏灰，低下头的时候又意外撞见了她的嘴巴，它们彷徨的悬在半路像个犹豫要不要进家门的孩子。 接下来我们有了一个长长的吻。 那之后我们用更长的时间感受着对方的体温。这个之后又不知道多久终于有一小股腻味儿钻进了我的思维，我摸索着找寻小美的左手，在摸到中指的戒指时我确定自己成功了，但是当我试图牵着它离开的时候发生了小意外，小美狠狠的扎在原地不肯移动。我只好原路退回去，退回去的过程中感觉有两只无力的手掌接触了我的胸口，接着我听到了女孩子的抽泣。 “亦枫……马骏，马骏哥哥要走了……我，我舍不得他……” 我本能的围住她的脑袋，在那一刻我确定了她跟马骏的感情，那是绝对配得上“青梅竹马”的级别，不过接下来的一句就多少让我无从反应了。 “以后……你不会也离开我吧……亦枫。” 那天晚上回到寝室之后王力洪告诉我小公主找他做了相同的事。马骏是如此的受到爱戴，应该是后来临睡前困扰我和力洪最久的新闻了。 第二十七章 吻(2) 四天以后注定成为特殊的日子，那一天我和小公主需要跟随大部队坐火车北上参赛，而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后，和火车站若干公里的机场里，马骏会完成他在中国的最后旅程。 之前的几天我们漂浮在两难中，除了无事一身轻的小美，我和小公主不得不面对放弃送机的可能性，就这个可能性跟余老师商量之后它甚至要上升成事实。后来我想了个折衷的办法，没有跟小公主商量就上报给了老师，最后老师的认可也回应了我的自信。 其实没跟小公主商量的原因是我根本联系不到她，或者说我动用了包括小美在内的联系方式，但是我得不到回应。我更加确定最近小公主的情绪发生了波动。 即使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事情的发展也是出人意料的艰难。 “小美，我跟老师谈好了，我们提前去马骏家帮忙收拾东西，差不多的时候你跟王力洪送马骏去机场，我和小公主走火车站。”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我跟女生寝室打电话。 “亦枫，其实我想送你……” “小美啊，现在可不是任性的时候哦。”听到女朋友想送自己自然开心，不过我觉得小美出现在机场更加合适，对于马骏来讲更是如此。 “恩，我跟姗姗商量一下。” 她离开了话筒，几秒钟后朦朦胧胧的对话声隐约传来，很明显，有一方提高了音量。 “姗姗，不要这样子……好啦，别哭了嘛，我们答应就是了……” 小美似乎在收拾残局，这让电话另一端的我产生了微妙的预感。果然，在不久之后我收获了意外的结果。 “亦枫，姗姗说她想送马骏上飞机。” “为什么？”我无法理解，连同她像小美一样舍不得马竣这点一起。 “……”小美似乎也不知道答案，“我不知道……” 我掂量再三决定隐瞒自己的想法，虽然最近的我一直怀疑小公主是不是被那天的事情影响到。 “把电话给她，我直接跟她说吧。” “啊！？”小美似乎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并且小声的嘱咐我，“好，不要刺激她知道吗。” 可是几秒钟后，电话里的女声还是同一个。 “还是我。她说不想跟你讲话……”这次小美把声音压得更低。 “why？！”我脱口而出。 “亦枫，你也别瞎猜知道吗，我想她这样跟你也没关系——马骏哥哥要走了，以后要见面就难了，毕竟是共事过的同事，总有点舍不得嘛。” 说实话，这个理由在我看来毫无说服力。 “喂，到底谁是女主角来着？！怎么她比你还儿女情长呢。”小美在那边说了声“喂”，“把电话塞她手里，我要问清楚先。”这次我决定来硬的。 “亦枫，其——嗯，姗姗你……？”小美的注意力发生了转移，显然小公主下定决心听我的电话了；不过很快，我意识到这并不是个明智的判断，“嗯？姗姗你干……” 电话被挂掉了——也许，被按掉了更合适一点。 “力洪，你最近是不是用家暴了……”我把听筒挂回电话上，转头看了看电脑前的王力洪。 “……”他活动活动脑袋，没有接话。 就这样，出发前的最后一夜我们无疾而终。 一开始我无法接受被小公主挂电话的事实，但是第二天早晨的状况让我开始有了觉悟，那只是暴风雨的前奏而已。 我们四个打了两辆车去马骏家，我跟小公主还带上了上火车的行李。之所以是两辆，相信大家可以猜到——小公主像掉进沼泽的刺猬实在没有近身的可能，就连一向阳光的力洪也一反常态，窝在车子后座满脸憔悴。 小公主今天的状态多少让我们难堪，这一点在踏进马骏家门的一刻尤其强烈，马叔叔热情的招呼了我们，其中就包括了小公主，这更让我觉得需要节制节制她的任性。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力洪，令人意外他表示无能为力，他说这个样子持续了几天，他自己都有些被感染。 因此我决定亲力亲为。 此时的小公主深陷在沙发里，眼神暗淡的盯着地板，手里捏着马叔叔招呼的水果踌躇不前。我移过去挨着她坐下，组织了一下思路然后开口。 “小公主，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然我可不会原来你挂我电话哦……呵呵，呵呵……”看来她不觉得这是个有趣的开场，任凭我一个人干笑，嘴巴和脑袋纹丝不动。 小美又从厨房里端出了一大盘水果，发现了我马上冲我努嘴，看姿势是要我放弃。 “小公主，那天小美把你拉走……其实她也没有恶意啦，她就是想……”突然之间，我发现自己并知道那个举动的目的，这倒是小小的吓到了我。我只能换个话题。 “听说你跟马骏关系蛮好的，怎么以前一直没有看出来……” “什么没看出来，谁跟我关系好来着！”该开口的没开口，曹操倒是来了一个，马骏围着围裙出现在我俩眼前，一只银叉在他修长的指间腾挪，有个瞬间我觉得眼晕。 “你是顺风耳吗……”我抬头看他，那次深谈之后我觉得我可以接受这个朋友。 “不是，我闻到了少女的哀愁，因此我决意现身……”他把视线从我移到小公主，“美丽的小公主啊，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他弯腰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然后挑眉弄眼咕哝出英武神勇的表情，在如此这般的情势下那只银叉还真有几分长剑的意思。 小公主的嘴唇在此刻发生了抽动，她轻起睫毛回应出来的眼神干涸得像个长久以来卧床昏迷的病人，似乎在他漫漫的心灵泅渡中发现了能够撩动心弦的境遇，艰难的恢复了知觉。 这样的转变在我这个外人看来，总觉得蕴藏了慑人心魄的爆发力，甚至是美感。只不过我好奇这些“美感”“力量”从何而来，甚至于我自己有这样的感触，又是从何而来。 “马骏，我祝你一路顺风。”小公主平稳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她眼神里的变化回应了我的想法，那是再正常不过，少女温暖湿润的祝福，如此的明丽，把刚才的阴郁烘培到毫厘不剩，甚至让旁边的我产生了“先前的几个小时甚至几天并不存在”的错觉。 “嗯。不用担心。”马骏难得规规矩矩的讲话。 他们后来再也没有对白，甚至于他们之间都没有多一次的眼神交流。可是很显然我无法忘掉小公主的转变，我必须承认我的胸口涌进了一滴又一滴的酸楚，仿佛软体小虫在我的胸腔内壁磨来，又磨去。 可是……为什么呢？ “我还以为你一辈子不讲话了呢。”马骏走后我怯生生对小公主讲。 这次她把脸转过来看了我。 而我，真切的看到了厌恶的表情。 第二十七章 吻(3) 下午六点多钟的时候马骏一家已经准备妥当，出租车来之前马叔叔交代了一些事情，比如这栋房子已经过户给了小美，马骏在美国的住址和学校等等。五分钟之后两辆车同时到了，小美拉我到旁边讲了一些离别的话，完了一边亲我一边“警告”我不准外遇；力洪告诉我“姗姗交给你了”之后就跟小美马骏一起钻进了后面一辆车；原本以为是“钉子户”的小公主竟然意外的合作，她跑过去跟马骏一家打完招呼之后就回了我的身边，笑容可掬的朝他们招手。 车子开走很久之后小公主的手还没有放下的意思，我只好凑过去跟她讲“我们也该走了”。 我和她拦了一辆车，我帮小公主把行李放进了后备箱，她一言不发钻进了后座，我想了想也跨进了后座。后来的路程走得颇为艰难，一路上又是红灯又是塞车，司机觉得没趣找我聊天，说“怎么把女朋友弄成这样”，我没什么劲头无视了他的好意。 进火车站的时候广场大钟显示七点一刻，我把小公主的箱子从车子里拽出来推到她的跟前，我捏住自己行李的拉杆准备行动的时候发现她艰难的抱起箱子扔回了后备箱，然后她对旁边吃惊不小的司机交代，“送我去机场”。 等她再次钻进后座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个行动意味了什么。 “司机大哥，请等一下。”我对正在关后备箱门的司机说，“我们再商量一下……” “小公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跑过去敲开挡风玻璃冲里面的女生喊，她不以为然的看着我，面无表情，也不发一语。 “小公……李姗姗，不管这几天你出了什么问题，我只想告诉你既然我答应力洪照顾好你，我就不会让你干这么荒唐的事；以后也是，希望你搞清楚我们应该干什么，别再这么任性……” “亦枫……”她打断了我，她转过来跟我讲话的时候竟然满脸笑容，而我可以肯定那绝对是今天乃至整个星期的第一个笑容，“你不知道女孩子都是任性的吗。”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 “可是小公主……” “别可是了，上车！”小公主打开车门，然后冲后面的司机喊，“司机大哥，把他的行李扔进去！” 不知道何去何从，我抬眼看了看进站口的人潮，和刚才一样秩序混乱，就像此刻我的思维，有的在对的时间进错了车道，有的在对的车道上耽误了时间。我把视线重新定格在眼前这个女生，我确定她“莫须有”的疾病得到了“莫须有”的根治，因为我重新看到了她眼里的清澈和坚定，虽然我无法得知治疗的药方，虽然我希望了解其中的隐情，但是我明白这一切跟我无关，我没有权利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让她承受病情反复的危险。 “小公主，你确定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对吗。”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嗯，上车吧，我还需要你的。” “呵，这个‘还’太无情了吧。” 我笑着跨进了车门，再次摇了摇头。 “似乎非常失望，对于你的行为。”我放下电话，把刚才几分钟跟余老师交涉的结果告诉小公主，“他叫咱们自己去，生死都跟校方无关。” “亦枫，你现在可以问我原因了……”她拿出镜子整理仪容，根本没在乎比赛的事，“这几天那样对你们的原因。” “没兴趣，你自己ok就好。”事实上，在她的笑脸前面我问不出口。 “是吗……”她似乎有些意外，停下来看看我，“真不错，成熟哦。” “谢了，怪女人。”我接着嬉皮笑脸的说，“问个别的成吗？” “好啊，你问吧，我收回刚才的恭维。”小公主有些无奈的耸耸肩。 “你有那么留恋马骏吗，不就是同事吗？！” 她看看我，眼睛里果然没有意外，但是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自顾自攀着护栏对前面的司机说：“司机大哥，还有多久进机场？” “4，5分钟吧。”司机看了看计价器，接着说，“放心吧小妹妹，你们俩一趟跑了火车站和机场，大哥我恨不得多送你们几里地儿呢。” 他显然是误会了。 “好吧，等会儿大哥免费送我们回去吧。”小公主狮子张口。 “哈哈，小妹妹真幽默……”司机大哥败下阵来。 “亦枫，打手机给马骏。”小公主没有回应司机的干笑，开始低声的吩咐我。 “嗯？为什么？”我一边问一边掏手机，这么做绝对是迫不得已，我在这个女生脸上看到了几个小时前的表情，“好，讲什么。” 我觉得我似乎只有照做的份了。 “我说什么你说什么……通了吗？”她显得有些躁动。 “喂，马骏，我是伍亦枫……”在那边接通之后我赶紧开了头。 “问他上飞机没有。”这显然是个傻问题，但我顾不得那些只能同声传译。 “你上飞机没？” “没啊，还在安检这里，怎么啦？”马骏的声音相当茫然。 “叫他到机场大门口来。” “你到机场门……什么？！小公主，你疯了吗？！”我实在不敢继续下去，我没想到她任性到这个地步。“只管说啦，快啦！”她推着我的手臂。 “喂，你再胡闹我要生气了啊！”我用一只手稍稍发力推开她的肩膀，同时寄希望这个动作威慑到她。 “生气也没办法啦——还有，叫他一个人来……” “李姗姗，你有些不可理喻了知道吗！”她无视我的警告甚至变本加厉，这几乎要激怒我了，“你再这样我要……” “亦枫……是姗姗要见我对吗。嗯，我来的。”电话里出现了马骏的声音，听上去像一只敦厚的熊，而且是情窦初开，敦厚的熊。 在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惊讶时，那边的信号断掉了。 “怎样，他答应了吗？他要来吗？”小公主的声音一刻不停在我耳边环绕，但已经吸引不了我的注意了，我的脑袋里都是马骏的声音，在我跟他不算长久的认识过程中，刚才那个语气从没有出现过。 那是恋爱中人都可以听出来的语气。 我看了看身旁的小公主，一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 第二十七章 吻(4) 载着我们的出租车滑进宏伟的机场大门的时候，我们已从挡风玻璃后面找到了那个瘦瘦高高的身影。今天的他穿着深色西装沉稳干练的站在台阶上，行色匆匆的人们从他身边流苏而过，唯独他，静止得好像一尊雕塑；如果不是亲见，也许我永远不会把这样一个形象跟几个月前叼着烟，舌粲莲花，强悍轻慢的waite摆在一起。 “亦枫，待在车上别下来知道吗。”停稳之后小公主拉开了车门，末了她加上一句，“想看就看吧。” 车的位置离大门台阶半分钟的脚程，小公主用跑的，所以到马骏那儿只用了10秒钟。 他们交谈了两分钟，相互沉默了半分钟，然后站在上下两级台阶上接吻了。 “我原以为是你女朋友。”司机大哥跟我一样注视着远处的一切，唯一不同的是他按下了挡风玻璃。 “她也不是他女朋友。”我木然的叙述着这个事实。 司机大哥似乎吃了一惊，开始有了一阵慨叹，之后他拍拍我的肩膀说：“这小妖精真厉害！小兄弟我看你人挺好，千万别喜欢她知道吗。” 我点点头，不过不是同意这句话。 我想我知道当年酒吧假扮男友的原因了。 “大哥，问你一事儿行吗。” 估计大哥觉着我脑袋不动语气沉重以为是要紧事儿，因此他极其上心的回应了我：“没事儿，没事儿的小兄弟，你尽管说……” 我转过来看了看一脸认真的司机大哥，有些想笑。 “大哥，如果你完全不喜欢一女孩却亲了她，我是说像这样……”我拿嘴巴比了比那俩人的方向，“你会怎么解释？” “这个……这个嘛……” 司机大哥陷入困窘之中。 “大哥，不用这么认真想也可以的……”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轻轻的说，“……我们等标准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