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说他一击即中[重生]》 第1页 《男神说他一击即中[重生]》作者:千佾 文案: 多年前,张晗栎看着对面墙上铁画银钩的四个大字,问方枢怀:“这几个字什么意思?” 方枢怀一脸深沉地抛出了一句话:“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出自《孟子·公孙丑上》,意思是端正姿态,一定能够击中目标。” 张晗栎满脸惊嘆,星星眼崇拜地看着方枢怀。 多年后,方枢怀在张晗栎耳边笑了笑,说:“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我再给你解释一下。” 这一次,张晗栎睁大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愤恨无比地一口咬在方枢怀虎口。 再一个文案:获得奥运会亚军的当晚,方枢怀重生了,重生到和自己的对手兼朋友张晗栎初识的时候。越相处他越发现,上辈子高贵冷艷的奥运冠军对上他怎么老是这么傻白甜……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攻重生,带着受一路走向巅峰,外加一堆傻子日常卖蠢的傻白甜故事。 温柔宠溺攻x对外高贵冷艷对攻天然呆傻子受 阅读指南: 1.主攻,攻重生,校园+竞技(射箭),轻松甜宠,日常流水帐居多,竞技部分不多 2.双向攻略,攻宠受,温馨无虐,1v1,he 3.欢迎讨论剧情,不接受写作指导,谢谢! 内容标籤:重生甜文青梅竹马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枢怀,张晗栎┃配角:方清钰,王飞┃其它:校园,射箭,竞技,重生,温馨,主攻 【 第1章重生 空气有些干燥,四周原本嘈杂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一些喊着加油的声音也有意识地小了下去,伴随着夏季末尾的燥热在方枢怀耳膜上鼓动着。 背部和手臂上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一如以往几百万次的练习,右手慢慢拉到颌下,弓弦触碰到自己的鼻尖、嘴唇和下巴,靠位完成。一瞬间,周围的声音都彻底消失了,透过前方的瞄具,七十米处的黄色靶心在视野中变得越来越大,他只听到自己轻缓有平静的唿吸,以及血液中规律的心脏跳动声。 四秒,五秒。 信号片发出清脆的响声,从箭头上方弹下。与此同时,方枢怀三指一松,扣在弦上的箭唿啸着飞出,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到了远方黄色区域内。 “十环!” 随着扩音器中激动的声音,观众席上骤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声。 方枢怀转头看向左侧,意料之中,那个面容精緻漂亮得几乎不真实的青年正专注地看着他。青年面无表情,对上他视线的双眼中却像是蕴含着万千星光,在他望过去的剎那骤然绽开,无声却美好。 方枢怀忽然想到昨晚对方在他房门前说的话:“明天等决赛结束了,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我有话想跟你说。” 向来高傲如同孔雀一样的青年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史无前例地有了些许踌躇,带着小心翼翼的祈求眼神巴巴地看着他,让他的心脏莫名软了下去。 “怀子!顶住!”后面忽然传来一道压低了声音的兴奋唿喊,将方枢怀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安静!”教练老高本来就紧张得不行,听到这个声音,直接一巴掌拍在了那人的头上,视线却依旧紧紧盯在对面那个年轻人身上。 他很清楚张晗栎的个人风格,开始几组可能会有点小失误,越到最后却越能稳定发挥,将射出的箭牢牢收拢在黄色区域里。就像是慢慢试探猎物的猎豹,从一开始的小心谨慎,到最后狂风暴雨般出击,一举将猎物拿下,没有丝毫迟疑和犹豫。这个史上最年轻的奥运会射箭冠军轻而易举地打破了方枢怀的记录,就连他都不得不贊一声天才——前提是他跟自己不是对手。 看着前方屏幕上显示的112和103两个数字1,高志扬忍不住舔了舔嘴,对方枢怀落后的那一分耿耿于怀。只希望张晗栎打出一个九环,这样就能加赛—— 另一边,方枢怀已经转过头看向开弓的青年了。青年身材修长,开弓的动作行云流水,沉稳从容,说不出的赏心悦目。此刻的看台上早已是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着唿吸,视线落在这个似乎天生就应当吸引所有光芒的青年身上。 青年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清清慡慡,高挑修长,神情专注地望着前方,半张轮廓分明的侧脸在阳光下散发着薄薄的光晕。他的左臂前推,右臂平拉至颌下,手臂的线条紧绷流畅,带着蓄势待发的力度美。 动作维持了几秒,青年神色一凛,周身气势倏地变得凌厉无比,右手一个干脆利落的撒放,伴随而来的是黑色的羽箭从弓窗飞出,射向远处的靶子,根本看不清运动的轨迹。 随着清晰无比“咄——”的一声,扩音器中再次响起了兴奋的英文:“十环!冠军诞生了!” 这次,看台上爆发出了比刚才更响的欢唿和尖叫声。 看到箭射出的那一瞬间,方枢怀就暗暗嘆了口气,明白自己输了,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缓慢地朝张晗栎走去,却见对方见自己的箭钉入十环后就转过头看向自己,面上依旧冷冰冰一片,似乎周围所有的欢唿声都与自己无关,只一双眼睛牢牢钉在自己身上,翻滚着什么情绪。 走到对方身前,方枢怀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张开双臂将对方抱在怀中,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恭喜。” 腰部被狠狠抱住了,青年像是顿时失去了力气,整个人靠在他的胸前。 “对不起……”青年闷闷的声音自颈间传来。 方枢怀失笑,拍了拍青年的头:“我早说了,你拿出实力来堂堂正正地打败我才是对我的尊重,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上次我赢,这次你赢,比赛里都是常事,更何况我在轮赛里破了记录,也算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了。” 这番安慰奏效了,青年从方枢怀怀里出来,恢復了一张冷冰冰的脸,只是双手依旧抱在方枢怀腰间。 对上张晗栎,方枢怀的耐心总是要多一些的,因此也没催着他放开,只不过他身后的动静却让张晗栎自然地放开了手。他越过方枢怀,捏了捏他的手心,又在他耳边快速地说了一声:“别忘了晚上的约定。”接着走回了自己教练那边,冷着一张脸接受众人的祝贺。 “唉……枢怀啊——”高志扬一手拍在他的肩上,脸上完全是生无可恋的表情,“只差一分啊——” “老高你别灰心丧气的,怀子好歹第二名,拿了奥运会银牌,也值得高兴啦!怀子怀子!快去颁奖台那边!” 方枢怀一路保持着微笑,越过採访区几个记者和摄像机,眼神一转,见到不远处张晗栎已经被众多媒体饿狼扑羊一般给围住了,毕竟对方平时都很低调,只有在赛事上才会接受媒体的採访,有时候不高兴了直接冷着脸就走,不留一点余地,众媒体也是敢怒不敢言,谁叫人家一有实力,二有颜值呢?没看见周围坐满整个体育场的观众基本都是为了张晗栎过来的吗? 颁奖环节方枢怀早已是驾轻就熟,张晗栎第一,他第二,站在张晗栎身边的是韩国名将,姓朴,早些年也是世界纪录的保持者,只不过碰上张晗栎和方枢怀,硬生生从冠军的位子上跌了下来,也试过逆袭,却始终被两人稳稳压在上头。此刻他站在第三名的颁奖台上,面色有些苍白,察觉到方枢怀的视线,转头看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只是那笑容有些勉强。 方枢怀忽然有些同情这个男人了,从云端跌落的滋味并不好受。老高就不止一次喝醉了跟他说,他们这些人,赛场上的成绩靠的都是每天五六百支箭一次一次练下来的,但有些人就是不一样,有的人天生就适合射箭,天分、直觉、心理素质,那都不是盖的,他要是当年在张晗栎出国前就把人给扣下,只怕四年不到就能杀进奥运会,到时候他晚上睡觉都能乐醒。咕哝了一会儿他又絮絮叨叨地埋怨方枢怀,当年你跟他同校,都同班了,怎么就没发现他射箭这么有天分呢? 方枢怀却没回答,脑中闪过一张模煳的脸,五官已经不甚清晰,只不过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却栩栩如生,和奥运赛场上那个冷着脸的青年重叠起来,一样的动人心魄,让他喉咙有些干,忍不住喝了一口酒。 颁奖环节很快过去,张晗栎下了领奖台,就被一熘儿的队友给簇拥在了中间,大声喊着什么往外走去。他这边,除了王飞大剌剌地拍着自己的肩膀说下次能赢回来,其他人顾忌着他的心情,没敢说什么,却也恭喜安慰了几句,方枢怀一一谢过。 决赛结束,他们第二天就得回国了,方枢怀手中收拾着行李,脑中想起张晗栎对他说的话,这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第2页 张晗栎:半个小时后,在射箭馆见好吗? 想到这次比赛后,两人都要各自回国参加训练,再见面至少得是明年的欧洲大奖赛,因此方枢怀没有犹豫,回了一个“好”。 刚放下手机,墙上的电视屏幕上跳出那人的画面。 方枢怀早习惯了他在电视上冷着一张脸,就算是获得奥运金牌,回答记者问题也是惜字如金,从不多说的模样,此刻见到屏幕上这人脸上带着微笑,不免有些怔愣。 虽然脸上的表情并不明显,但方枢怀还是看出了,他确实在笑。往常拉直的唇部线条微微有了弧度,白皙精緻的脸上,随着嘴部的动作陷出一个不甚明显的梨涡。轻轻浅浅,就像是春风徐来,拂开一地的桃花,明媚又惑人。 方枢怀清晰地听到屏幕内传来一声短促的抽气声,不由得失笑。 这人,本来就已经够瞩目的了,现在一笑,只怕现场不知道有多少人魂都丢了。 记者问了什么问题方枢怀没听清,却听到张晗栎对着镜头认真又慎重地说道:“今天我完成了一个约定,要去做一件一直压在心底,从来没敢做的事情。我希望能顺利。” 说完,他再次笑了笑,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一个记者激动地问道:“能透露是什么事情吗?” 张晗栎摇摇头,抬起食指在自己嘴唇上碰了碰,狡黠又俏皮地眨了眨眼:“无可奉告。” 这动作隔着屏幕都透着一股撩人的味道,方枢怀心中一动,继而有些好笑,张晗栎任性张扬也不是一次两次。从来没敢做的事情?什么事情能让这个少爷忌惮到这种地步? 半个小时后,方枢怀赶到射箭馆前,越过几盏昏黄的路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射箭馆门口的人。射箭项目在今天已经彻底结束,前几晚还一直亮着灯、有人训练的射箭馆此刻已经漆黑一片,只几盏照明灯从高处打下,将站在馆前的人照得清晰无比。 张晗栎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下身一条淡蓝色牛仔裤,头髮被梳理过扎在脑后。方枢怀记得网上管这髮型叫作丸子头,普通人扎起来顶了天就是个道姑或者道长的模样,这人随意一扎却有种说不出的慵懒和恣意。方枢怀对这些没研究,记得这个还是因为有一阵张晗栎扎着丸子头在赛场上连射五支十环的视频火了,微博上男的都在说“太帅了”,女的都在大喊“男神嫁我”,后来不知怎么地,话题转到了他的髮型上,几个男性小鲜肉明星模仿了一下,竟然带动了一阵丸子头的热潮。 张晗栎也看到他了,隔了老远,他就见他双眼一亮,快速往这边走来。方枢怀快走几步,往马路另一边走去,刚走到一半,却见张晗栎脸色勐地一变,满脸惊恐地往这边跑过来。 方枢怀正疑惑间,耳边响起一阵尖锐的剎车声,随即右侧身子一阵剧痛,脑袋一懵,整个人都被撞飞了。 落地的一剎那,他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 “方枢怀——” 第2章转学 方枢怀从来都是个稳扎稳打,有自己打算的人。从定下自己的目标,和家人闹翻开始,一步步从青锦赛、全运会、世锦赛,一路到奥运会,他对自己的人生始终有着清晰的规划。王飞不止一次吐槽他这种凡事都按部就班的性子太过死板,跟个老头似的,他却没觉得不好,生活、事业,所有的东西都在自己的计划中,这让他有一种掌控全局的安全感。 但任方枢怀再怎么淡定沉稳,当他终于认清自己重生回十五岁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他记得自己是在奥运会射箭项目决赛结束当晚被车撞的,张晗栎惶恐的脸似乎还在眼前,醒过来就发现自己睡在早已忘得差不多的房间里。 雪白的墙面上贴着几张海报,上面是几个穿着皮衣皮裤,手上握着贝斯或是吉他的非主流男人。方枢怀从自己脑海里搜索了一番,才想起来这是十多年前以一首口水歌一时走红,但后来又悄没声息的乐队。以内里三十多岁的审美看过去,方枢怀只觉得自己的脑仁有点疼。 不远处是一张书桌,上面放着一台电脑,旁边则是一排巨大的书架,上面放满了书,其中有一个隔层被清空了,用来放各式各样的模型,有大小不一的圣殿、医院和条顿骑士,有纹着鸢尾纹章的法国骑士,也有开弓射箭的英格兰长弓手模型。左侧则放几个金属制的星际迷航进取号模型——方枢怀想起来这是自己托人从国外买的,花了不少钱。 最中间的,却是一个1:200的战列舰模型,正是俾斯麦号。当年他跟家里闹翻,其他东西没带,这些模型倒是拿走了不少,特别是俾斯麦号和那几个进取号星舰。 当年拼着一身少有的桀骜也要坚持自己的路,恨不得跟家里断绝关系,堵着一口以后一定要让你们刮目相看的憋闷气,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射箭,回头再看,怎么都透着一股青春期的幼稚和叛逆,方枢怀被人说了一辈子的“沉稳”、“老成”,唯独这件事,队里的人没少揶揄,却也几乎都是竖起了拇指,笑着打趣说“果断”、“有魄力”。 只不过后来…… 方枢怀将心头凌乱的思绪给挥开,从床上下来,走出自己的房间。十五岁的少年身高跟抽条儿似的,方枢怀这个时候已经有了一米七八,身形修长劲瘦,却不苍白单薄,两条大长腿裹在不算宽松的裤子里显得异常赏心悦目。 整个房间空空荡荡,跟印象中并无两样,方枢怀在客厅中转了转,发现茶几上放着几本财经杂志和当天的报纸,旁边则是一份成绩单,似乎是月考的成绩,应该就是自己的。 方枢怀这才想起来,自己三十来岁的人,什么语文数学生物,所有考试科目内容早八百年还给老师了,唯有英语,近些年由于经常参加国际赛事还算不错,至于其他科目,脑袋里也就剩下几个题目和公式名,回到十五岁,难不成是各科老师的怨念报復,让自己再走一遭? 真是不能再糟心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月考成绩,发现除了英语成绩是105,其他各个科目,包括语文在内,分数都在130分以上,物理还爆了个145。 方枢怀难得沉默了。他要找什么藉口解释一个三好学生大学霸忽然变成吊车尾倒数的突变?发给家长的校报上青少年教育专题的题目他都想好了——“震惊!三好学生沉迷xx,一夜之间从年级前十掉到六百多名,你家孩子有这些毛病吗?” 没毛病。 方枢怀:“……”脑仁再次疼了起来。 “唉,小方,你还没去学校啊?”大门忽然打开了,一个中年女性拎着一大袋东西,手上还捧着一盆君子兰,右脚抵着门,努力将钥匙从锁里拔出来。 方枢怀一时忘了对方的名字,却知道这是每天都过来做饭打扫的阿姨,叫了一声便上前接过她手上的塑胶袋和盆栽,朝塑胶袋里看了一眼,见有鱼有肉,便拎着去了厨房。 “哎小方,没事没事,我来弄。” 方枢怀这边已经放好了,抬了抬手中的盆栽问她:“这盆东西放哪儿?” 对方很惊讶:“不是你前天跟我说阳台上的月季死了,让我买一盆君子兰回来的吗?” 十五岁的他记得,可重生的他哪里还记得? 方枢怀笑了笑,直接捧着这盆君子兰上了阳台。 再次下来的时候,那阿姨已经在厨房乒桌球乓地做起饭来,见到方枢怀下来,往后仰了仰,隔着半边门朝他问道:“我今天买了几条鲈鱼,晚上吃清蒸鲈鱼、木须肉、糖醋小排行吗?” 方枢怀点头,他对吃的不挑剔:“麻烦您了。” “你这孩子客气什么!” 两人一来一回间,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方枢怀接了电话,听到另一边一个女声温柔无比地问道:“方同学,你今天没来学校,是身体不舒服吗?” 方枢怀眨了眨眼,依旧没想起来电话那头是谁的声音,不过既然叫他同学,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班上的同学,可是听这声音又不像是十几岁的姑娘…… “方同学?” 咳了一声,方枢怀礼貌地回道:“抱歉,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明天可以回学校学习。” 那边立马说:“不用不用,你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先在家里待几天吧,身体要紧。” 嘱咐了几句,那边才挂了。 放下电话的一瞬间,方枢怀脑中才电光火石一闪,想起来这正是他当年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刘晶凤,人称急惊风,做什么都风风火火,训人也气势足火气旺,有一次气得狠了在教室里连着骂了两节自习课,句子都不带重复的。她最见不得学生装病逃课,每次有人请假了,没见到医生开具的证明不放行,就算有了证明也会时不时家访查岗。
第3页 这通电话倒是敲醒了方枢怀,他要是任性地直接自暴自弃,学霸秒变学渣,他自己倒是无所谓,急惊风肯定得炸了,到时候课间谈心说理、课后家访天天轮番来,端着一张温柔得滴得出水来的脸对自己嘘寒问暖,絮絮叨叨地对自己说如果有什么困难跟他说什么的,他铁定得头大死。 嘆了口气,方枢怀还是认命地回到了房间,从书架上抽出一叠资料,好在现在还是高一,学的内容不是很深,而现在这个十五岁的身体记忆力又好得惊人,一天下来,他好歹跟上了些进度,不至于一上课就两眼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之后几天,家里依旧没人回来,方士军倒是打过电话,说是欧洲那边的事情很快结束,几天后就能回家。至于张静,方枢怀还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她,便也没有问她的情况。 重新回到校园的感觉有些微妙,方枢怀知道自己最终还是会选择射箭,七十米的射箭道让他打心底喜欢,跟张晗栎之间亦敌亦友的状态他也很享受。人说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对手,两人交往其实并不很多,但彼此的关系却如此自然而深刻,心照不宣。决赛场上,只要一个对视,就能明白对方眼里到底是什么情绪。 手肘被戳了一下。方枢怀转过头,就见到同桌宋瑶红着一张脸,蚊子一样对自己说道:“刚才刘老师让你去她办公室。” 方枢怀仔细辨别了一下,才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对她道了一声谢,便起身往办公室走去。走到教室门口,后面几个女生咯咯低笑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他刚刚跟你说话了,什么感觉?是不是幸福得冒泡啦?” 推开英语组办公室的大门,方枢怀就见到刘晶凤一脸严肃地盯着桌面上两张表格,听到这边动静,抬眼看过来后,眉间松了松,露出一个笑容:“方同学你过来了啊?坐坐!” 待方枢怀依言坐下,刘晶凤继续说道:“方同学,你这次英语成绩好像比上次差了三分?” 刘晶凤作为班主任,又是班里的英语老师,对自己的科目看得自然是无比重要,几乎盯住了班里所有学生,恨不得每个人都拿出所有自习时间学英语。有次月考,班里平均分落到了第五名,刘晶凤气疯了,直接放话:“就算你们其他科目都阵亡了,英语这门科死也要给我坚守住前三!不然我不介意每天放学后专门给你们开一个小时的英语补习班!” 这话成功吓到了班里众人,所有人心里大骂,课上却不敢含煳,头悬樑锥刺骨的,终于在下一次的月考中窜回了第三。结果又被刘晶凤一句话给吓死了。 只因为她两眼放光地说道:“这还是没补习的成绩!要是我给你们补习了,拿下第一绝对不是问题!” 所有人的内心只有两个大字:卧槽! “嗯,这次有些内容还没掌握好。”方枢怀老老实实承认,天知道那些考题到底是什么。 “这样——”刘晶凤换了个姿势,弯下身朝方枢怀说道,“今天会有个转学生过来,他之前都在国外生活,语文水平不太行,但是英语很不错,你是咱们班语文成绩最高的,英语又恰好把你总分拉底了,我安排你们两个坐在一起,你们俩能够互帮互助一下,你看怎么样?” 听到“转学生”三个字,方枢怀脑中炸起一声惊雷。他这才想起来,上一世的高一,张晗栎转到了他们学校,刘晶凤也这么问过他,那时候他想的是,刘晶凤把妹子同桌给换走了,换来一个男生,还要他帮忙,实在是糟心得很,直接拒绝了,刘晶凤倒也没为难他,把张晗栎调到了另一个成绩比较好的男生那儿去,跟他的位置隔了大半个教室。 现在,面对刘晶凤询问的脸,方枢怀脑中忽然闪过一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以及决赛那个晚上,一身简单的t恤牛仔裤,扎着丸子头的青年形象,一点点笑意在他眼中如同水波缓缓漾开,他说:“好。” 第3章遇见 j市一中是市重点高中,十多年前学校规划搬迁,在这块当初还是荒地的地方建了新的学校,因为那时地价还算便宜,学校面积很大。哪像现在,市中心的有些学校几乎就是一间写字楼,一到六年级分别占据一到六层,连个体育场都没有,还得去隔壁大学操场和食堂,惹得大学学生满是悽苦:“跟学弟学妹抢澡堂也就罢了,现在还要跟十来岁的小孩抢食堂,去晚一点连剩饭剩菜都没,我们是这小学的附属大学吧?啊?!” 方枢怀从教务楼走出来,穿过一条长廊,走上一座小山。当初建校的时候,校领导野心勃勃,表示要将学校建得像公园一样,让学生不止感受到学习的氛围,还能享受大自然的洗礼,因此设计师保留了不少小山和植被,还有一个池塘,其中一个小山上种着一片杨梅林,一到夏天,满校园全是一片绿色。 方枢怀经过杨梅林旁边的时候,脚步忽然顿住了,因为他听到林子里传来几个嘲笑的声音,隐约能够分辨出来的是“小哑巴”、“漂亮”等词。 听到这几个词的瞬间,方枢怀脸色变了变,眉眼勐地沉了下来,脚步一转,直接往杨梅林里走去。 春季过去,杨梅树长出了不少叶子,有些枝头甚至已经窜了点红。方枢怀穿过一棵棵枝叶茂密的树,前方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喂,你这么漂亮,该不会是女的吧?” “看着不像,要不把裤子脱下来给我们看看?我们亲自检查一下。” 方枢怀刚压下一根树枝,就见到前面不算宽敞的地方站着三个人,凝神看去,果然见到了印象中那张精緻的脸,只不过比赛场上要小得多了,却依旧精緻漂亮得像个娃娃。 此刻被围在中间的那个少年脸色通红,紧抿着嘴,双眼冒火地盯着前面三个少年,胸腔剧烈起伏着,像是一头随时要冲上去撕咬小兽,现实却是不堪一击。 “哟,怎么了,这就生气了?难不成真是女的?” “来来来,哥哥检查一下!”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忍不住笑,正想上前去把人抓住,却见少年低骂了一声,一个勐冲,直接就往这边顶过来了。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斜刺里一个身影忽然窜了出来,挡在少年的前面,硬生生接下了他的冲刺。 “唔——”方枢怀呲了呲牙,腹部一阵翻涌,差点跪下,双手却结结实实地将人抱了个满怀,没有松手。怀里的人头部被撞,似乎也懵了,三秒后却突然反应过来,激烈地想要挣扎开。 “别动!”方枢怀腹部正翻江倒海呢,被他这么一动,感觉自己唿吸都疼,忙出声喝住他,说的却不是中文,而是一句纯正的德语,手也托住他的后背,将他往自己怀里按了按。 这话一出,怀里立马安静了,但是下一刻,一张脸忽然抬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少年惊讶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张开嘴,两瓣殷红的嘴唇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衬着那双微微睁大,像猫一样的琥珀色眼睛,让方枢怀不自觉地想到了一只英短,那正是张晗栎养的猫,双眼跟琉璃似的,性子也高傲得很,被方枢怀不止一次笑骂宠物肖主。 现在,方枢怀看着怀中那张熟悉的脸,心道可不是吗?这不就是那只每次自己用球逗它,让它不得不纡尊降贵抬起头的那只英短吗? 被怀中那人的神情逗笑了,方枢怀忍不住在他耳边低声问道:“看我太帅看呆了?”依旧是德语。 老实说方枢怀对自己的样貌也挺有自信,张静当年就是个美人,跟方士军结婚的时候谁看了都得说一声郎才女貌。方枢怀遗传了他母亲的样貌,却又有他父亲那般硬朗深刻的线条,因此虽然长得好看,却不会像张晗栎那样被人用“漂亮”、“精緻”形容。射箭在十几年后风靡,有一部分原因是国家队在奥运会上拿下了惊为天人的成绩,获得了举国关注,另一部分原因,也不是方枢怀自夸,确实也有他拿下冠军那场赛的视频被人疯狂转载的因素在。 之后张晗栎横空出世,几乎全球都记得了这个漂亮得不真实的奥运冠军,方枢怀还没热过几年,就被张晗栎给挤到边边角角去了。 王飞对此大嘆:这个可耻的、无理取闹的、看脸的社会,我已经绝望了。 张晗栎还没反应过来,另外三人却已经出声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 “搞什么?你是谁?” “别动!”方枢怀吩咐了一声,将人按在怀里,这才眼神微冷,抬眼看着前面那几个少年。一中是市重点中学,校规比较严格,倒不至于出一些太出格的学生,但是眼前这种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乖宝宝好学生的却也不少,有的是成绩不好得过且过,有的则是青春期叛逆加上荷尔蒙失调,觉得校园凌霸实在是酷,于是抽个烟堵个人,虚张声势一番就觉得老子世界第一了。
第4页 方枢怀里子三十多岁,身高又有绝对优势,自然不惧这些毛头小孩。三个人在他眼中也就跟张牙舞爪、拴着狗绳的吉娃娃没有区别。 而那三个人,在方枢怀抬眼看过来的瞬间就僵硬了。方枢怀多出了十几年,早就不是天真烂漫在校园里无忧无虑的中学生,这会儿就那么沉沉地望过来,眼中的力度和黑暗都让那三人心惊肉跳。 “高一五班,方枢怀,你们要是想找茬,随时欢迎。”方枢怀不紧不慢地朝那三人说道,眼中却是一片冰冷。 那三人果然瑟缩了一下,中间那人扔下一句“记住了”,就咬牙切齿带着人离开了。 等人都离开了,方枢怀才放开怀中的人,“嘶”了一声往一边的杨梅树上靠去,他腹部到现在还疼,没想到这孩子冲过来这么用力。 被放开的精緻少年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琥珀一样的眼睛看向方枢怀,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地摩挲着裤fèng。半晌,一声清脆好听的声音从他喉咙间传出,是字正腔圆的三个字。 “方枢怀。” 方枢怀重生前听这声唤听习惯了,自然地“嗯”了一声。 下一秒,却感到眼前一黑,腹部一凉。少年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掀开了自己的t恤,露出下面白皙却结实的腹部。 方枢怀:“……” 少年神情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腹部,像是研究着什么,跟多年后赛场上的表情像的不是一星半点。方枢怀失笑,刚想说些什么,勐然觉得腹部一凉,却是少年的一只手按了上来,让他忍不住一个哆嗦。 “餵——”腹部冰凉的触感太明显,方枢怀好笑地出声,抬手想把他的手给拿下去,却见少年认真地抬起头,琥珀一样明亮的双眼牢牢钉在自己身上,轻声用德语说:“我肚子不舒服的时候我妈妈都会给我揉肚子,我给你揉揉。”说着那只手便动作了起来,轻轻在方枢怀腹部揉着。 “别——唉,等等——”微凉的皮肤跟张晗栎的手直接接触,又被轻轻揉了几下,方枢怀被刺激得抖了抖,忙抓住那只手,无奈地说道,“没事,不用你揉,一会儿就好了。” 张晗栎这才慎重地点了点头,只是视线却忍不住依旧往方枢怀已经放下t恤的腹部飘去。 “你怎么在这儿?”方枢怀站直了身,腹部又是一阵抽痛,不得已继续往后靠了过去,朝少年问道。 上一世张晗栎是在下午进教室的,刚进来的时候就把班里的人吓了一跳。这个精緻娃娃脸上有块淤青,衣服也被扯得歪歪斜斜,显然是刚打过架的模样。所以在刚才听到那几个词的时候,方枢怀立马想到了被围堵在杨梅林的人有可能就是张晗栎。 “刚从刘老师的办公室出来,她说我可以先逛逛校园,逛完后跟她去教室。” “然后你就碰到那几个人了?” 少年点头,视线又不自觉地飘到了方枢怀的肚子上。他不是傻子,刚才方枢怀站直了又靠回去,现在又微微弯着背,看上去还是没缓过来。 察觉到少年的视线,方枢怀再次嘆了口气:“我等会儿就去医务室看看,你放心了吧?” 少年双眼一亮,直接说道:“我陪你去!” “好,没问题。” 少年放下了心,终于有心思问刚才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怎么会说德语?而且还知道我会德语?” 两人刚才全程都是在用德语交流,这句话却是用中文问出的,几个词的音调还不太准,吐字也有些吃力。 方枢怀一愣,倒是没想到少年会问出这个问题。 上一世,少年顶着一张打完架的脸来到班里,几乎所有人都给他贴上了“问题学生”的标籤,成绩好的女孩子固然因为他那张脸对他有点好感,却也不敢太靠近,而后排放养的那帮学生倒是看上他“真男人”、“有血性”,奈何英语不好,那帮人磕磕巴巴想要跟张晗栎交流,顶多蹦出了几句“i’mboss!”“callme老大”之类的话,临了憋不出来再多的词彙,扭曲着脸骂了一句“艹”,唿啦啦一片,直接走人。 要收个语言不通的小弟,还得英语成绩一百四以上,不成心给自己找不自在么?走人! 张晗栎倒不是不会说中文,一方面水平确实不高,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觉得自己发音不标准,怕受到大家嘲笑,因此很少开口,听却是能够大致听懂的,不然刚才那三个问题学生骂骂咧咧的时候也不会这么气愤。 后来少年在班里就跟吉祥物一样,存在倒是存在,却基本没人愿意跟他交流,这也导致了少年越来越沉默。方枢怀有一阵狗血电视剧看多了,觉得少年身上可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洒了几滴泪,又觉得少年这样子有点可怜,无意间听到急惊风说少年家人在德国后,就回去自学了几句德语,想着用德语跟少年交流,简直不能更酷炫狂霸拽。 少年时期,学一门酷炫的外语最先找的总是“我爱你”的表达方式,方枢怀也不例外,找到德语表达后,撸舌头跟着声音学了好多遍,才勉强发出个大致的音。之后才去找“你好”、“谢谢”等词语的德语发音。 于是第二天上午,刚到学校的方枢怀兴致勃勃地走到少年桌子前,大马金刀往那儿一坐,说了一句“姑藤猫根”,换来少年愣怔一瞥后,得意洋洋地刚准备再来一句,哪知舌头却半道卡住了,死活想不出来“谢谢”怎么说,“我爱你”倒是印象深刻,也不管合适不合适,显摆重要,于是一正坐姿,一沉声,中气十足、霸道无比地说出了一句“一西立波低吸!”,带着些“瞧,老子也会拽德语”的得意劲。 第4章换座 想到自己当年那中二的一幕,方枢怀不止脑仁疼,真心觉得自己后槽牙都疼了。那会儿少年睁大了一双澄澈纯净的眼,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奶猫。自己还洋洋得意,又觉得这孩子不上道,自己都用德语跟他打招唿了,不管说得怎么样,怎么也得客气客气说一句“你说得很好”吧? 现在回过头去看,只觉得那时候少年估计拿他当神经病看了。 后来么,断断续续也学了一段时间,真正开始系统学习德语,却是在比赛场上看到张晗栎之后。 不过这番经歷倒是没法说给现在的张晗栎听,方枢怀只能打个哈哈,说自己以前因为兴趣学过一段时间搪塞过去。至于第二个问题,就说自己听懂了他冲出前说的那句“闭嘴”。 张晗栎不疑有他,很容易就接受了他的说法,临了弯了弯精緻的眉眼,认真地对他说:“你说得很好。” 方枢怀一时憋不住,笑出了声,心道还真是造化弄人,上一世少年欠他的这句话这一世终于还他了,只不过这次,自己好歹没耻度爆表地一上来就说一句“我爱你”。回过神来,见少年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方枢怀忙正了正脸色,回了一句:“那还真是谢谢了。”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方枢怀觉得腹部好多了,从杨梅树上站起来。张晗栎见状,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仰着头看他,琥珀似的双眼透着急迫和不容拒绝:“我陪你去医务室。” 方枢怀自觉没事,却拗不住少年坚持,于是一路拐去了医务室。 医务室的老医生仔仔细细给方枢怀看了一遍,又在他肚子上按了按,问他还疼不疼,得到不疼的回答后,便说没事,涂点活血化瘀的药就行。最后开单子的时候又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刺了几句,只说现在的年轻人就仗着身体好打架斗殴怎么狠怎么来,迟早让老钱把这帮精力旺盛没处发泄的都给收拾了。 老钱是教务主任,顶着一头时髦的地中海,完美演绎了心宽体胖的字面含义,平时的爱好就是各个教室转转,特别是站在教室后门,隔着玻璃窗往里面看,自习课玩手机的、看小说的、睡觉的,一抓一个准,比班主任还勤,每次他站在教室后门,教室后排简直跟颱风过境似的,哀鸿遍野,片甲不留。每捱过一次老钱式检查,教室后面全是一片“龟儿子”、“王八蛋”的骂声,但又不敢大声,因为老钱很有可能返回来继续查看。 方枢怀淡定无比,只当没听出老医生的话外之意,客客气气礼礼貌貌地道了谢,正准备拉少年出门,手就被对方抓住了,掌心一片温热的触感。 “唿——”刚走出医务室大门,张晗栎就长长舒了口气。 方枢怀见少年绷紧的脸现在才放松,看得直乐,笑问道:“他训的是我,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张晗栎回头看了一眼医务室,又伸手把方枢怀往前面拖了几步,确定后面听不到了,才凑到他旁边低声说道:“刚才我进去的时候,看到凳子旁边的fèng里有几粒圆形的丸子,看着像是什么药,我把那几粒丸子放到他桌上了,本来打算等他给你检查完了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问一下有没有用。”
第5页 方枢怀刚想说“那又怎么了”,忽然想到老医生边开单子边刺自己,嘴里还嘎嘣嘎嘣咬着什么的样子,而那个时候张晗栎睁大了一双猫眼却又欲言又止的模样,一时哑然,沉默了半秒又不放心地问道:“你捡药丸的那道fèng里……” 张晗栎肩膀缩了缩,一副后怕的模样,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说道:“挺脏的,好像还有蜘蛛网……他出来之后我没来得及问,他就……” 方枢怀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桌子后面优哉游哉翻着报纸的老医生,内心五味杂陈。 张晗栎明显也有些内疚,方枢怀见他这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安慰道:“就当是为我报仇了。” 两人刚往回走了几步,就见刘晶凤急匆匆地往这边走过来,见到两人在一起,惊了一下,却也没细问,让两人跟她一起回教室。 五班在高一教学楼的二楼,三个教室的正中间,左右两边分别是四班和六班。三人刚沿着走廊往五班走,就见到六班窗户内,几个男生眼睛都直了,视线牢牢黏在张晗栎身上。方枢怀原本走在外侧,察觉到这些小男生的视线,想到上辈子少年经歷的不少糟心事,眉头一拧,直接跨过来,将少年的身子挡在了自己外侧,隔绝了那些如狼似虎的目光。 这节课是自习课,下午一两点,正是睡意正浓的时候,走进教室的刘晶凤和方枢怀很快就发现大半的人趴在桌子上补觉,只有少部分人在做作业。 听到开门的声音,前排做作业的几个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到刘晶凤的时候,有几个忙偷偷摸摸在桌子下戳了戳旁边睡觉的同桌,但是没等他们戳完,见到方枢怀身后的张晗栎,几乎所有人都顿住了。 刘晶凤黑着一张脸,一声不吭地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众人懒懒散散的模样。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暗地里戳得更用力了。于是慢慢地,班里睡觉的人一个个醒过来,接着在见到张晗栎的时候又一个个呆立在原地,有一个打了半截的哈欠,直接张大嘴愣住了。 刘晶凤一挑眉,心道自己每次喊得喉咙都哑了也没见这帮人这么安静过,回过头再次看了一眼那张精緻漂亮得像个娃娃的脸,心里暗暗啧了一声,果然是看脸的世界。 “咳咳——”刘晶凤咳了几声,终于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了,“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张晗栎,今天转到我们班,之后的一年,都会跟大家一起学习,大家欢迎。” 说完挥了挥手,示意张晗栎上来自我介绍。后者正想上前,方枢怀却先他一步站上了讲台,对大家说道:“张同学之前一直在国外学习,所以他的汉语不是很好,希望大家能够多多包容,但是他的英语很不错,如果大家想练习英语口语的话,可以多跟张同学交流,保证每天都有进步。”说完这才回过头,示意他上来。 见到少年后,上一世的记忆似乎因为环境的作用也被引发出来,有些事情在脑海中变得越来越清晰。他清楚地记得,少年在班里待了几个月后,因为沉默寡言不合群,时常被其他人孤立和取笑,后来那些人见他偶尔听到也没反应,更是肆无忌惮地当着他的面模仿他说话的腔调。 老实说,按照方枢怀的看法,带着异国腔调说汉语其实是挺可爱的一件事,但高中生们哪儿有这种心思,只把它当作张晗栎语言不好的短处,极尽所能地嘲笑挖苦,这就导致了张晗栎更加不愿意说话,短短五个月后,就没再继续学下去,而是退学了。 方枢怀上一世自觉这事跟自己不相关,因此只喝退过那帮做得过分的男生几次,但这样治标不治本,这一次,从他拦下少年朝那三个小混混冲过去的时候,他就打定了主意,不能让少年再次经歷上一世那被孤立嘲笑的五个月。 这次张晗栎没打架,方枢怀又抛出了“能够练习英语口语”这个诱饵,加上张晗栎模煳了性别的出色外表,很容易就能赢得班里众人的好感,汉语不好这一点也就成了加分项。 少年穿着一身清清慡慡的白色衬衫和一条卡其色格子背带裤,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过耳的栗色头髮随意地落下,俏皮地晃荡着,一双琥珀一样澄澈透明的眼专注地看着方枢怀,眼里闪着灿烂的光芒,就像是时间在他身上停留,定格下安静美好的一幕。 他自然听懂了刚才方枢怀在讲台上说的话。 方枢怀回头,见他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了片刻的迟疑,这孩子当初宁愿不说话,也不愿意让人知道他汉语不好,难不成自己猜错了,并不是因为被那三个学生嘲笑从而自尊心作祟?自己就这么给他说出来会不会让他更难过? 谁知下一刻,少年眼中微微漾开阵阵粼光,几步走到方枢怀身前,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弯着眉眼,轻声说道:“谢谢……”接着走上讲台,对着下面众人,露出一个灿烂友好的笑容。 班里众人瞬间听到了空气中花开的声音。 在一片呆滞中,少年笑了笑,用略显生涩的汉语一字一句慢慢说道:“大家好,我的名字是张晗栎,今年十五岁,很高兴和大家一起学习。”这几句话很生硬,发音却标准,应该是重复过很多遍了。站在一旁的方枢怀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僵直地贴在裤fèng上,明显有些紧张。 下面一个男生回过神,立刻惊唿了一声:“你说得很好啊,哪儿不好了?” 一大片人瞪大了眼,巴巴地点头。 察觉到众人释放的善意,张晗栎挺直的身体放松下来,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自我介绍还可以,其他的就不行了。” 果然,这句话一出,音调什么的问题就跑出来了。 “没事!”刚才惊唿的男生拍了拍胸脯打包票,“我们这么多人,谁都能教你汉语!” “就是就是!”又是一片点头。 这几句话下来,大家都对这个新同学充满了好奇,七嘴八舌地对着他问了起来。 “你在国外生活,是在哪个国家啊?” “你从小就出去了吗?这次为什么回来,还来我们学校学习啊?” “你刚刚跟方枢怀一起过来,他还帮你说话了,你们俩认识吗?” “刘老师说你在这儿待一年,一年过后呢,你还回去吗?” …… 或许是张晗栎太过软萌,有问必答,虽然有些话还需要大家重复一遍,却始终挂着漂亮得不像话的笑容,班里立马活跃了起来,叽叽喳喳地一个接一个提问,恨不得冲上前去把人给包围住。刘晶凤眼看着情况越来越失控,大喊了几声安静,这才让大家消停下来。 “张晗栎同学今天刚来,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们慢慢问问题,自习课快结束了,都给我坐到位子上去,我说一下座位安排。宋瑶,你换一下位子,跟刘婷坐一起,张晗栎就跟方枢怀坐一起了。” 小姑娘听到这话,脸唰得一下白了。 “老师!我能跟张同学坐一起吗?”不远处,刘婷举起手,端着乖巧温和的笑容向刘晶凤问道。 第5章暗恋 刘晶凤有些头疼。 刘婷高举着手,温温柔柔看着自己的样子目的为何她当然知道。她跟宋瑶是邻居,从幼儿园开始就是一起上学放学,好到蜜里调油的关系。刘婷是尖子生,成绩在班里一直前三,年级排名也始终保持在前二十,对上她,刘晶凤自然要宽容得多。 但这次的事情又是她有意为之。宋瑶暗恋方枢怀,小姑娘又害羞得紧,唯独一双眼睛会说话似的,对上方枢怀就是满眼的星星。她天天站在讲台上,从黑板上写了板书回来,一转眼就见小姑娘含情脉脉地看着方枢怀,真是瞎了眼了才看不出来。 学校校规严格,从校长到教务主任再到年级主任,一个个坚决奉行杜绝早恋,只要发现早恋的苗头就毫不犹豫将其掐死在襁褓里的政策,老钱更是每天晚上去操场、糙坪、杨梅林熘达,一旦看到花前月下手拉手散步的小情侣就当机立断逮人,写检查,请家长,学校公示,一整套流程下来,不怕你不就范。 老钱除了被学生们骂“背后灵”外,还被众多情侣封了个“晚娘钱”的封号。 按照刘晶凤一贯的脾气,发现早恋现象了,那必然是一巴掌拍下去就把那窜头的苗子给拍扁,没有商量的余地,但是宋瑶这小姑娘太纤细敏感,成绩不好了都能郁郁寡欢不吃饭,家长好几次给她打电话,说孩子心理有些脆弱,之前看过几次心理医生,希望她能够帮帮忙。 刘晶凤原本还放任了一段时间,觉得堵不如疏,明里暗里提点了几次,可惜人就是不开窍。看到这次月考宋瑶的成绩,刘晶凤很快意识到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正好趁着这次转学生的事破而后立,先把两人拆开了,之后再好好做心理辅导。
第6页 没想到刘婷横插了一槓。 另一边,已经退到方枢怀旁边的张晗栎好奇地戳了戳身边人的腰,换来对方的一瞥后,小声地问道:“她是想跟我坐在一起吗?她喜欢我?” 他不了解其中的前因后果,却也捕捉到几个关键词,“座位”、“坐一起”什么的,很快想明白了是安排他座位的事情。 方枢怀见张晗栎那双明亮的眼中跳动的雀跃和惊喜,知道他接收到新同学的善意觉得开心,没把刘晶凤那番打算和刘婷的心思说出来,而是弯了眉眼笑着回道:“大家都喜欢你。” 张晗栎双眼亮了亮,追问道:“那你呢那你呢?” 方枢怀看张晗栎追着要表扬一样的架势实在是孩子气得很,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头髮,顺滑的质感在手心铺开,跟丝绸似的,绕在指尖,柔软又舒心。 “我当然也喜欢你。” 两人虽然站在一边用德语交谈,这一番动作却被教室里众人收入眼底,其他人还好,唯有宋瑶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惨白。注意到这一幕的刘婷担忧地朝宋瑶望过去,低低嘆了口气。 讲台上,刘晶凤开口了:“张晗栎同学刚来这里,也要跟咱们一起上课考试,他现在这个状况,语文成绩很悬,方枢怀同学是班上语文成绩比较好的,英语不是那么突出,两个人正好互补,所以我把他们俩安排到了一起。” 接着又转过身,朝方枢怀问道:“方枢怀同学,你愿意跟张晗栎同学坐在一起吗?” 方枢怀前几天还在赶学习进度,因此没发觉什么,刚才这一幕让他终于意识到宋瑶这个女生喜欢自己的事情了。要真只有十五岁,他倒觉得没啥,只是现在,自己三十多岁的里子,对上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怎么都跟看自家侄女一样。喜欢?方枢怀暗暗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下定决心要让小姑娘改变想法。因此听到刘晶凤这话,忙不迭回道:“我愿意。” 虽然伤人了点,但是明确表明态度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他还记得几年后小姑娘跟隔壁班一个男生最终走到了一起,还给他发了请帖,只不过那时候他在国外比赛,只送了红包和祝福。倒是在她朋友圈看到过结婚照和生活照,挺般配幸福的一对。 换座位一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高中时候换座位,通常都是桌跟着人。每次一换都跟地震似的,连桌带书一起搬,现在自习课,搬桌子动静不小,宋瑶桌上又是一大堆教材和练习册,一时半会儿搬不完,因此刘晶凤让张晗栎先坐到刘婷旁边。刘婷的同桌两个星期前因为身体原因请了假,后来听说有些严重,需要休学,家里人来了一趟,把教室宿舍的东西都搬走了,这桌子也就空了下来。 “你好,我是刘婷!”等张晗栎落座,刘婷弯了弯眼,朝他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 张晗栎对这个主动想要跟他一起坐的女孩子很有好感,同样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猫一样的眼睛眯成一个月牙儿,梨涡微陷,小声说道:“你好!” 这个笑容杀伤力太大,不止刘婷恍惚了一下,后面好几个同学都呆住了。 不一会儿,一个男生“嗷——”了一声,捂着鼻子从座位上冲出来,一把推开门往厕所跑过去了。 看到这一幕的方枢怀:“……” 上一世张晗栎总是冷着一张脸,高岭之花一样不可攀折,击退了不少带有心思的人,类似的情况却也不少。他没想到这一世,这孩子没变得沉默寡言,也没被孤立,更没冷着一张脸,不过杀伤力好像比上一世只增不减? 嘆了口气,方枢怀转过头,瞥了一眼身边的宋瑶。小姑娘咬着唇,双眼大睁,似乎强忍着不落下眼泪来,放在腿上的手几乎把裤子都要揪破了,露出一截洁白细长的腿来。 方枢怀看了一眼,立马收回视线,有些迟疑自己是不是应该把话说出来,但是看这情况,要是这事儿对她的影响越来越大,就算他以后再解释,估计也很难顺利解决。因此他定了定神,郑重地对宋瑶说道:“宋瑶同学,今天下午的课结束后,能在实验楼后的山上跟我见个面吗?” 因为张静的原因,方枢怀办的是走读,不参加晚自习,下午的课结束后就能回家,今天能够见面的时间也就是吃晚饭那段时间。他思来想去,这才找到了合适的地点,跟她一说,却见小姑娘勐地抬头,震惊地看向自己,嘴唇抖了抖,最终还是点点头,说了声“好。” 方枢怀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下课铃就响了。宋瑶勐地站起身往外走去,看样子是去厕所,方枢怀便也没好意思把人叫住。宋瑶刚走,刘婷就过来了,说是帮宋瑶搬桌子,几个男生看不下去,拉着方枢怀一起,把宋瑶的桌子给搬到刘婷旁边,又把张晗栎的桌子搬过来。 宋瑶踏着铃声进来,双眼有些发红,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换了,也没说什么,而是自觉地走到了刘婷旁边坐下。 方枢怀暗暗嘆了口气,心道这都什么情况,一转头,却见新同桌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心下好笑,他抬手在座位下拍了拍他的腿,朝讲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好好听课。 这节课正好是刘晶凤的英语课,她回了一趟办公室,捧着一叠试卷进来,接着叫两个人把试卷分发下去,就在讲台上喊开了。 “这是这次月考的英语试卷,都给我拿回去好好看看错在哪儿了。选择题大部分都是课文上的考点,班里除了几个人全对,其他的人至少扣了三道题!我平时怎么说的?课文上的内容一定要掌握!还有就是作文,作文拿分最简单了,我不是给你们列了那些常用句型和高级用法吗?替换!替换懂不懂!别一想到很多就说many!高级句型不说了,agreatmanyof这种表达方式都能多三个字吧?一百五十个字,分分钟写完!” 刘晶凤叉着腰,看着下面分发试卷的学生把试卷都发完,这才看向倒数第二排一个男生,咬牙切齿地喊道:“王超!” 一个胖胖的男生一脸无辜地站起来。 “你倒是用了高级句型,英语组长都记住你了,作文一开头就用了一句谚语——俗话说,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但是你怎么开头的?‘俗话说’怎么说?” 男生依旧一脸无辜,迟疑了两秒,看了一眼自己的答题纸,确认没看错后小心翼翼地说道:“asthegoingsays啊……” “噗——”张晗栎第一个出声,整个人趴在桌子上,肩膀不断抖动着。 方枢怀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顿时哭笑不得,又见张晗栎这夸张的反应,忍不住抬手在他一耸一耸的背上顺了顺气,别让他给笑抽过去。 少年笑得直抖,感受到背部的力度,下意识地转过头来,双眼早已经湿润,一片水光粼粼地看着方枢怀,饱满的双唇也因为他轻咬的动作显得殷红水润。后者看他的反应,无奈地抬手,用指腹在他睫毛忽扇的眼下刮过,带起一片水雾。 教室里陆陆续续有反应过来的学生,“噗哧”的声音越来越多,其中几个男生甚至笑趴在桌子上,回头对王超竖了个拇指。 王超却依旧一头雾水,无辜地瞅了瞅半趴下的同学,又求助般看向刘晶凤。 刘晶凤看到王超这反应,简直气笑了:“哪儿出现问题了你自己想,现在上课!” 说完转过身,开始讲解试卷上的题目。只不过四十五分钟的课上,时不时有人发出“噗哧”的笑声,刘晶凤的课被一次次中断,忍了忍没忍住,直接大骂:“这是洋葱吃多了吗?!” 好不容易等下课了,几个男同学忍不住转过头对王超说道:“王超今晚你请客啊!我忍笑忍了一节课,肚子都疼了!” 王超瞪大了眼:“我干嘛了,今晚又我请客?昨天就是我请的客!” “你还没反应过来呢?你自己说你那句话出什么毛病了?” 王超觉得这帮人简直不可理喻,怒道:“俗话说,asthegoingsays,哪儿有毛病了?没毛病啊!” 这话一出,班里又有一大片人笑得趴下捶桌了。 第6章拒绝 方枢怀走到实验楼后面那座小山的时候,才明白过来自己跟宋瑶说的时候对方为什么满脸惊恐了,因为这座山最上面有道坡,别名叫作“分手坡”。东面小山上那道坡叫作“情人坡”,这边就是见光死了。 这坡原本也是情人坡,旁边是专门种植的花糙树木,地上则是用小碎石铺就的台阶小道,最适合热恋中的情侣看星星看月亮。只不过老钱威力太大,重点盯住了这地方,在这道坡上抓住的小情侣都能组成一个加强排了。落到老钱手里,见光死必不可免。久而久之,这里成了分手坡,要是有想分手又不好开口的,往这儿转一圈,被老钱抓一趟,保准你顺顺利利地被分手。
第7页 方枢怀抚了抚额,心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巧合,接着往前大跨一步,又觉得地上这碎石台阶实在是反人类设计,跨一级太娘,跨两级又扯着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等他穿过一片树林,终于到山顶的时候,看到宋瑶已经在那儿了。小姑娘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直挺挺地站着,看到自己的瞬间好像吓了一跳,看上去很紧张。 “宋瑶同学……”方枢怀开口,正在考虑怎么说比较合适的时候,小姑娘直接把他打断了。 “方枢怀,你先听我说!”小姑娘的声音有些尖锐,又隐隐带着急迫,带着不顾一切想要把心事说明白的孤注一掷,“我从刚入学的时候就——” “宋瑶。”方枢怀的声音平平淡淡,不响,却成功地让宋瑶停住了,身体也不自觉地抖了抖。 看着宋瑶脸上慢慢浮现出来的绝望神情,方枢怀有些于心不忍。说到底对方也就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正处于对异性有着朦胧好感的年纪,这种时候的懵懂爱情好比春季刚冒出头的花骨朵,娇嫩美好也诱人。 即便两人没有说开,这种春心萌动、朦朦胧胧、全心全意因为对方或喜或悲的心情也能成为一生最美好的记忆。等到从象牙塔中走出,面对现实嫁人生子,在某一个时刻,回顾这一段青涩的爱情时,也足以让人手捧一杯香茗,坐在太阳下回味一个下午。 但是他现在却要站在这里,把这一层层由小姑娘亲手披上的精美纱布给揭开,露出里面残酷的内里,然后掰着小姑娘的头告诉她,这才是真实。 “班主任应该不止一次说过,我们这个阶段,最重要的其实还是好好学习,考个好的成绩,为自己的未来谋划好一个大致的方向,你说对不对?” 方枢怀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感慨这些东西,对象却是个想要跟他告白的女孩子。 “喜欢这种东西,对现在的你我来说都太过糙率和轻易,认准了一个人、一件事,就飞蛾扑火,放弃自己的所有来追逐那个虚无缥缈的目标,一旦受到外界一点压力,都会将自己的行为上升为献祭,觉得自己就算折在半道上也依旧伟大,是个虔诚的殉道者,却没想过自己的行为给周围的人带去多少痛苦和困扰。”方枢怀不知道这番话到底是在对宋瑶说,还是在对自己说,扯开嘴笑了笑,却没什么温度。 宋瑶没理解前半段话的意思,最后两个词却听懂了,一时间有些微恼。她死死咬着下唇,一双已经微微泛着波光的双眼动也不动地直直盯着方枢怀,那里面的温度简直要把他的皮肤灼开,哑着声音问道:“所以你因为我的喜欢而困扰痛苦了吗?” 方枢怀失笑,摇了摇头,心道自己怎么一时对着眼前这个小姑娘感慨起来了,口中却说道:“不,我很感激你的喜欢,受人喜欢总是令人高兴的事情。如果我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却没有获得任何一个人的喜欢,那才是我作为一个人存在的悲剧。”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我,说来说去还是你不喜欢我是吗?”宋瑶这句话说得很艰难,最后几个字带着鼻音,几乎要哭出来。 “宋瑶,你是个好——”方枢怀愣了愣,现在还没有以后“发好人卡”的说法,只是这话说出来,怎么都有点敷衍不负责任的味道。他还记得队里一个女孩子跟人告白,被发了好人卡后周围同伴同仇敌忾骂“渣男”的情形,于是硬生生把舌尖的“姑娘”二字给咽下去了。 想了想,他换了个说法:“我们现在还都太年轻,还认识不到这种承诺所代表的东西,因此也就容易轻易许下诺言,等过了几年回头再看,留下的也只会是对自己这段青春‘年少轻狂’的评价。宋瑶,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喜欢,只是我接受不了,也不能接受。” 等宋瑶哭着从山顶跑开的时候,方枢怀有一瞬间的失神。刚才那一番话,与其是对小姑娘说,不如是对他自己说。嘆了口气,刚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到旁边一阵簌簌声,是不远处一棵树上传来的,他抬起头,一眼便看到了树枝间一小片卡其色。 方枢怀:“……”这孩子居然学会偷听别人说话了? 又好气又好笑,方枢怀走到树下,抬起头,看向那个尽力把自己隐藏在树枝间的身影,提高了声音问道:“现在知道藏了?刚才偷听了多少?” 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张晗栎便也不再做无用功隐藏自己,而是低下头对上方枢怀含笑的双眼。视线相接的一瞬间,少年心尖微微颤了一下。 放学的时候,他看到方枢怀和那女孩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像是达成什么默契,少年心中又好奇又难受,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便跟着宋瑶过来了。等到了这座小山,他很快明白过来她的目的是山顶,于是抄了近道过去,爬上了树,也见到了两人对话的那一幕。 方枢怀说的那段话,他听得云里雾里,却不妨碍他看到对方的神情。当对方说到“没有任何一个人喜欢“那句话的时候,张晗栎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微微下撇的嘴角,他不清楚心头涌起的是什么情绪,却觉得自己很难受,但是这种难受又好像不是自己的,而是方枢怀的情绪借着他的感受倾泻出来,让他的心脏涨涨的。 方枢怀见少年依旧一动不动地跨坐在树枝上,双眼只看着自己,疏淡的眉毛拧起,面有难色的样子,心下一凛,立即担忧了起来,这孩子该不会害怕吧? 粗略估计了一下树枝的高度,方枢怀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朝上方的少年说道:“你是不是下不来了?别害怕,这树不高,你跳下来,我在下面接着,不会出什么事。” 少年一愣,接着双眼一片灿烂,嘴唇的线条拉起,露出脸颊上两个梨涡,张开双手毫不犹豫地从上面跳了下来。 方枢怀在下面看好距离,在最后一刻稳稳地将人接在了怀里,只是自己后脚有点不稳,刚把人抱住自己就向后倒了下去,“嘭——”得一声砸在地上。好在后面是松软的糙地,没什么石块硌到他的嵴柱。 跌倒的瞬间,方枢怀忽然想到,自己才刚见这少年,就为他受了两次伤,腹部还隐隐作痛呢,现在背部又遭殃了。 回过神,却见少年全须全尾、稳稳噹噹地跨坐在他的肚子上,两手抵在他的胸前,微微低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对上他的视线,少年弯下身,紧紧贴着自己的脸,认真而慎重地对他说道:“我会喜欢你的。” “?”两人距离太近,方枢怀有些反应不过来,视线完全被少年精緻细腻的脸和那双琥珀一样的眼睛给占领了,鼻尖也萦绕着一股柠檬一样的清新味道。 “我会喜欢你的,不会没有一个人喜欢你。”少年重复了一遍。 方枢怀这才反应过来这孩子说的是什么,好笑地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髮。 他正想开口让少年下去,一声尖锐的喊声蓦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你们高几的?几班的?!在这儿干嘛?!” 听到这声音,方枢怀一惊,忙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待看到那标志性的粉红色衬衫和那寸糙不生、亮得能够反光的头顶,心中暗骂不好,忙一个翻身,朝张晗栎低低喊了一声“快!”,也不管他反应没反应过来,一把拉着他就往另一边跑。 “臭小子给我站住!”身后是算得上悽厉的喊声,方枢怀拿出了一百米冲刺的速度,专挑复杂路线跑。一路上鼻尖冒汗,拉着张晗栎的手都紧了许多,察觉到少年想往后看的动作,他忙掐了掐他的手:“别回头,那是老钱!” 张晗栎第一天到这里,还没见识过老钱的威力,因此不明白方枢怀这般逃命的架势到底是为什么,却不妨碍他从方枢怀的行为里看出来对方很忌惮这个人。 十分钟后,等两人终于甩掉了老钱,方枢怀终于长长舒了口气,直接瘫在了糙地上。越想越好笑,自己三十多岁的里子,还是像个真正的十五岁少年,被老钱追得满校园乱跑。 张晗栎也并肩躺下,疑惑地问:“老钱是谁?” 方枢怀眯了眯眼,回道:“老钱啊——他就是个行走的神话,你以后会见识到的。” 教务楼。 刘晶凤刚捧着一叠教学资料回来,迎面便见到老钱满脸通红,喘着粗气往自己办公室走去,身上粉红色的衬衫都湿透了,印出一大块水渍,紧紧贴在他身上,露出里面背心的轮廓来。 刘晶凤:“老钱,你这是运动去了?” 老钱:“运动个屁!刚去追一对小情侣,气死我了!” 听到这话,刘晶凤乐了,老钱追小情侣简直能成为一中的一道风景线,没瞧见以前他体重两百多斤,现在已经降到了一百七吗?
第8页 刘晶凤:“没追上?不应该啊,你上次都放话了,要是敢跑就不只是写检查的事儿了,他们敢当着你面做这事儿?” 老钱:“晦气!没看清楚那两人长什么样!刘老师,正好,你去通知一下你们组长老刘,让他半个小时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刘晶凤:“怎么了?” 老钱咬牙切齿:“下周必须得开个年级大会!” 刘晶凤:“咦,上周不是刚开吗?按理说应该是下下周开啊,这次有什么重要的主题?” “有!”老钱斩钉截铁,双目如炬,一字一句回道:“青少年性健康教育!”顿了顿,老钱还是没忍住,在刘晶凤面前骂了一声:“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第7章关雎 张晗栎的到来给班里带来了不少活力,每次下课,总会有好奇的学生过来和少年攀谈,而少年总是安安静静听完,然后乖巧温柔地回答对方的问题。有时候对方说得太快了,他会不自觉地皱眉,方枢怀看在眼里,知道少年不好意思打断对方,于是经常出面让人说得慢一点。 两人自己对话的时候,张晗栎有时候表达得急了直接说德语,方枢怀便也依着他,用德语回復。一来二去的,被前后桌几个同学给听到了,顿时惊为天人。 高中同学除了英语竟然还会另一门外语,而且说得槓槓的,怎么不让人震惊?于是一方面为了时髦和个性,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跟那个漂亮的少年交流,班上忽然颳起了一股学习德语的风潮,连带着一直关注这边的四班和六班也学了起来。于是每天早上,众人来到教室,到处是此起彼伏的“姑藤猫根!”、“蛋壳熊!”等等各式各样音调都拐到姥姥家的德语,听得方枢怀直乐,但也为众人的所作所为和张晗栎双眼眯成一弯月牙的模样感到高兴。 高一的课还不算很紧张,张晗栎对数学、物理没什么障碍,唯独语文这门课,简直是炼狱。语文老师是个温柔的年轻女性,姓朱,平时从来不跟学生急眼,教学却挺有自己的风格,学生压力不大,也愿意听她的课。但是面对张晗栎,她也真的没辙了。 要说古诗词背诵吧,张晗栎连认字都很艰难,更不用说背了,文言文阅读更是糟糕,他光认出这篇文章里的字就得需要大半节课,真放到考场上去,一百五十分的卷子,他能拿四十分就不错了。 考虑到这情况,又从刘晶凤那儿得了消息,她专门找了方枢怀,让他在平时多帮帮他提高汉语水平,至少现代汉语这部分得掌握好了。 方枢怀从语文组办公室回来的时候,张晗栎正趴在桌子上,眉心拧成了麻花,身下压着一本语文练习册。见到方枢怀回来,忙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道:“朱老师怎么说?” 两人是一前一后被叫过去的,张晗栎肯定也知道自己被朱老师叫过去是因为他的事情,看他现在情绪有些不安,方枢怀心里一软,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微微一笑道:“没事,我会帮你的。” 少年这才舒了一口气,嘟囔了一句:“幸好有你。”接着又换上了满脸的苦大仇深,拿起桌上的铅笔,低下头继续做练习册。 方枢怀看他苦着脸的模样实在是好笑,瞥了一眼练习册上的内容,发现页面上方四个端端正正的大字——诗经两首,心道果然。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两个字读‘jujiu’,这儿有拼音。后面的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挨着张晗栎坐下,方枢怀靠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现在还是自习课,周围同学都在安安静静做作业,方枢怀特意压低了声音。 或许是自己的气息直接打在了少年的耳廓上,方枢怀看到少年的耳朵一点点地变红了,原本白皙透明的耳廓慢慢泛上一点点红晕,将上面细密的绒毛都印衬得清晰无比。少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扭头同样低声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啊?我看了大半天都没看明白。” 笑了笑,方枢怀想起上一世奥运赛场上美艷夺目,令人心惊的青年模样,悠悠地回道:“这句话说的是,一个男孩子喜欢上了一个在河里采荇菜的女孩子,荇菜是一种植物,那个女孩子很漂亮。” “哦。”张晗栎似懂非懂,顿了顿又问道:“很漂亮?” 方枢怀点头:“对,窈窕淑女就是说那个女孩子很美,很有气质。” 张晗栎撇了撇嘴:“能有多漂亮?这里都没说她长得怎么样,我怎么知道她有多漂亮。”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脸颊略微鼓起,跟个小仓鼠似的,方枢怀看着觉得可爱得不行,又想到上一世青年最恨别人说他美,那时候的张晗栎浑身都是刺,哪像现在这么软萌可欺,于是某种逗弄的心思作祟,他勾了勾唇角,清咳了一声,再次凑到少年耳边,用德语低低说了一句:“再怎么样也没有你漂亮。” 少年突然抖了一下,勐地扭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方枢怀。在他转头的瞬间,方枢怀忽然感到唇部擦过一个温热的触感,软软的,转瞬即逝,正愣神间,见到少年两耳通红,瞪大了一双猫眼看着自己,心尖勐地一颤。 方枢怀有些后悔,自己三十多岁的人了,竟然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说出这么不庄重的话。这话往好了说是称赞,往坏了说可就是调戏了。他老脸有些挂不住,看少年震惊的模样,又有些担心少年生气,于是干咳了一声,刚想开口道个歉,却见少年忽然抿紧了唇,勐地将脸转回去,一张脸绷得死紧,耳朵上的红却渐渐蔓延到了脸上。 见到这情形,方枢怀喉咙里的一声道歉硬生生卡住了,差点呛住。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心想这孩子是害羞了?以前接受媒体採访,被人说一句“漂亮”都会直接甩脸色走人的张晗栎,听到自己这句话竟然害羞了? 方枢怀自我检讨了一番,深刻谴责自己的出言无状,但是少年红着脸羞窘的模样又让他心痒无比,忍不住想要再去撩拨一番。于是抬手指了指下面一句话,一字一句在少年身边念出声来:“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这句话说的是这个男孩子没得到那个女孩子的爱情,所以他很苦闷,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顿了顿,方枢怀正打算坏心眼地揶揄一句“肯定也有人为你睡不着觉”,却听到少年的声音脆生生问道:“有你吗?” 那句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出也出不来,咽也咽不下去。 方枢怀:“……”怎么感觉自己坑了自己。 少年转过来,脸上依旧带点红色,眼中闪烁着慑人的光芒,认真又执着地问道:“睡不着觉的有你吗?你为哪个女孩子这样过吗?” 方枢怀下意识地摇头。从进入射箭队开始,十几岁到三十岁,一直处于高强度训练的状态,他自己全心全意朝着目标努力,压根没有在意过自己的情感,倒是有几个女孩子向他告白,他连人名字都没记住,又因为实在分不出心来经营一段感情,因此都拒绝了。 随着年纪增长他倒是也考虑过这些问题,但是身边合适的女孩子要么已经结婚,要么早就对他没了兴趣,也就一直单身到现在。 更何况他家那个情况…… 这么一想他的情感生活还挺失败。 张晗栎见方枢怀这反应,紧绷的脸松了松,接着认真地说道:“不会的。” “?”方枢怀没理解这莫名其妙的话。 “我说,你不会得不到那个女孩子的爱情的,她会喜欢你的。” 方枢怀哭笑不得,心道自己居然还要被一个少年安慰,再次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好笑地说道:“借你吉言。好了,继续吧。” 周五下午除了一节物理一节生物,下面两节都是自习课,整个高一都被拉去阶梯教室开年级大会。阶梯教室里闹哄哄一片,有埋头写作业的,有吃薯片的,还有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聊些什么的。 方枢怀和张晗栎两人坐在一起,旁边坐了一个脸上长满青春痘的男生,正是他们班坐在后排的一个学生,姓潘名安,平时最大的爱好一是睡觉,二是玩手机,三就是拿着一把小梳子对着镜子梳自己那一头杀马特造型。 方枢怀看着这孩子自认潇洒地抚着自己油腻腻的头髮,觉得实在是辣眼睛转过了视线,心道校规上不是说男生头髮不得超过七公分,不得烫染头髮吗?这杀马特是怎么逃过老钱检查的? “唉,你们听说了吗?”杀马特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对张晗栎眨了眨眼,“今天的主题好象是有关性教育的。” “性?”周围几个听到这句话的男同学都围了过来,惊讶道:“老钱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刚开完年级大会又开,还是讲性的?教学楼底下那几只猫发春影响到他了?”
第9页 杀马特看了一眼张晗栎,估计是觉得眼前这个一脸懵懂的漂亮少年根本没接触过这些东西,脸上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容凑过来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做爱吗?” 一边听到这话的方枢怀简直要笑出声来,国内在这方面比较保守,这些年稍微好一些,教育部也唿吁加强性健康教育,帮助学生们建立健康正确的性观念。但有些传统观念一时半会还是很难改变过来,因此大部分高中生说起这些话题也是遮遮掩掩居多。这孩子自认为老司机,想要逗弄少年,却不知道少年在国外生活,从小学开始就接受性健康教育了。 果然,听到这话的张晗栎明显没明白杀马特脸上的表情到底是为什么,却听到了“做爱”两个字,猜出了大致意思,他纤长浓密的睫毛扇了扇,疑惑地问道:“你是说情侣在床上做的事情吗?我知道啊,我们小学的时候学过,两个人相爱的话要做爱,男人和女人想生宝宝的话也要这么做,男人要把精子送到女人的子宫里。”“精子”和“子宫”两个专业词彙张晗栎不知道中文怎么说,而是用英文说的。 “……”杀马特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少年如此大方坦荡地把这个词解释出来。这感觉好比自己带人开车,开到六十码正洋洋得意间,却勐地被人抢了驾驶座,顺带开上高速飙到了一百二十码以上,把坐在副驾的他吓得肝胆俱裂一样惊心动魄。 杀马特忽然觉得自己老司机的尊严被冒犯了,又斜眼看他,不死心地问道:“那你发育了吗?有晨勃吗?” “晨勃?”张晗栎没听懂,下意识地寻求方枢怀的帮助。 方枢怀:“……” 无奈,他还是给少年翻译了一下。少年双眼一亮,点了点头说道:“有啊有啊,这说明我是个男人了!”说完一扭头,兴致勃勃地问方枢怀,“你呢?你有晨勃吗?” 方枢怀:“……”你们这些小孩兴致勃勃地讨论这个话题真的好吗? 第8章家庭 高一的课不像高三那样紧张,因此周五下午的课结束就算是周末了,成群结队的学生从学校里涌出来,背着书包三三两两往街道两边走去。方枢怀站在校园门口,笑着跟张晗栎道了别,转眼便见到远处一辆熟悉的车,脸上的表情顿时收了起来。 上车后,方枢怀隐隐听到司机老于嘆了口气,抬头望去,见他正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方枢怀有些烦躁,也没打招唿,直接往后一靠,闭上眼睛作假寐状。心中却在想着,老于过来接自己,那也就意味着方士军和张静都回来了。 车厢内一片寂静,三秒后,车子发动了,一路往城北开去。 等车子再次停下来,右边的车门被人拉开,方枢怀睁开眼,便见到一个清秀瘦削的少年站在门口,见方枢怀看他,原本打算进来的动作也顿了顿。 少年穿着一身白衬衫黑长裤,衬衫的下摆随意地搭下来,简简单单,却很贴身,完美地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少年的脸很清秀,疏淡的眉毛下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鼻子直挺,嘴唇薄厚适中,方枢怀越看越觉得比起自己,眼前的少年要更加像方士军。 “哥?”这一声唤很犹豫,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味道,方枢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他太久了。他往旁边坐了坐,空出右边的座位来,对少年说道:“进来吧。” 少年有一瞬间的怔愣,接着很快反应过来,钻进了车,端端正正地坐着,两眼直视前方,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身体紧绷得不行。 看到少年拘谨不自在的模样,方枢怀有些好笑,笑了一半,却想起来上一世对方每次见自己都是这种情形,嘴角的弧度便也撑不住了。 大部分的爱情故事都是以柴米油盐为终章,相恋时候的激情和爱意慢慢化为细水长流的彼此习惯与迁就,就着生活中那点波澜平平稳稳地过下去,十年、二十年,虽然有小吵小闹,却也是一路磕磕绊绊陪伴到最后。而小部分的故事却洒满了狗血,外人看来幸福圆满,内里却早已支离破碎,剩下的也就是彼此互相憎恨和决不妥协。 方士军和张静就是这么一对,源头却是他旁边这个少年。 少年叫方清钰,和他一样,也是方士军的儿子。 老于坐在前面,透过后视镜看后排两个少年,一个兀自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另一个却绷着一根弦,身体挺得板正,顿时有些心疼,于是笑呵呵地开口问道:“清钰,今天学校里怎么样啊?” 少年眼珠动了动,捕捉到老于的视线,笑了笑,露出一个可爱的虎牙,说:“挺好的。” 老于:“那食堂吃的呢?” 少年继续笑:“也挺好的。” 车厢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方枢怀听到两人的对话,瞥了一眼老于,明白他是想缓解两人之间的关系,往后靠了靠,状似随意地问道:“之前堵你的那帮混混呢?” 这话一出,少年身子勐地震了一下,接着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向方枢怀。 方枢怀记得这事,还是因为上一世不久之后张静在饭桌上当着方士军的面,温柔地问方清钰,这个月零花钱用得有些多,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方士军沉着脸逼问了许久,才从他口中得知他有将近半年的时间被一帮混混勒索,每个月的零花钱都进了那些人的口袋。 等了一段时间,见方清钰依旧一脸呆滞,方枢怀皱了皱眉,以为他没听清楚,刚打算再问一遍,却见他脸色一变,快速地回答:“他们只是要钱,我把钱给他们,他们就不会为难我了。” 方枢怀嗤笑了一声:“每个月六千的零花全孝敬那帮孙子了,自己揣着几百块钱过一个月,你倒也挺能。” 方清钰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手足无措,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僵硬着手脚,直到车子开到家门口。 两人刚走进门,就见到客厅里堆着不少东西,爱马仕、普拉达、古驰,一熘儿的包装袋堆满了沙发,正中间坐着一个身穿迪奥夏季新款长裙的中年女人。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女人转过身,惊喜地朝方枢怀招手:“枢怀你回来啦?过来看看,我给你买了新衣服!”视线掠过方清钰,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清钰你也回来了啊。”张静的脸上依旧和蔼,语气却淡了许多。 方枢怀上一世的印象中,张静从来都是光鲜亮丽的形象,鞋、包、衣服、化妆品,她从来都不亏待自己,脸上的妆容也始终精緻。现在以内里三十几岁的灵魂看过去,他却发现不管她脸上擦了多厚的粉,还是没法掩饰眼下的青黑,以及眼角、额头岁月的痕迹。 就像一个随时濒临破碎的花瓶,费尽心思用了各种各样的手段将自己修护着,却始终无法掩饰瓶身上细碎的裂纹。 方枢怀知道张静的心结一时半会儿解不开,内心嘆了口气,不咸不淡地应付了一会儿,见方清钰正打算越过他往楼上走去,开口把人唤住:“等会儿就吃饭,你还是别上去了。” 张静絮絮叨叨的话忽然停了下来,翘起的嘴角也微微下拉,一双黑洞洞的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方枢怀,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痕迹来。 被叫住的方清钰则有些懵,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张静,不知道是应该继续上去,还是听方枢怀的话站在原地。双肩背的背带在他肩上勒出一道明显的痕迹,显然是两手用力过度的结果。 “都干什么呢?吃饭了,还站那儿干嘛?”好在方士军正从二楼下来,打破了楼下诡异的气氛。方清钰舒了口气,立刻低着头往餐桌那儿走去,张静却深深看了方枢怀一眼,没再把衣服往他身上套,直接甩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迳自转过身走到餐桌旁落座。 跟往常一样,饭桌上几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饭,气氛有些微妙。方士军却仿似没有察觉到这份不对劲,面带关切地询问方清钰学校的事情,后者乖巧地扒着饭碗里的饭菜,只在需要回復的时候回一句“嗯”或者一句简短的话,除了自己面前的那盘,从不去夹其他盘子里的菜。 陆姨端着一盘小鸡炖蘑菇上来的时候脸色有些惴惴,先是看了一眼张静,接着又看向方士军,见他没什么反应,顿了顿,这才把那盘菜放在方清钰面前。 张静对方清钰虽然没表现出什么恶意,保持着一个善解人意的母亲形象,但陆姨在家里这么多年,多多少少能够看出点蛛丝马迹,特别是方清钰在这个家里身份特殊,而且时不时表现出对张静很忌惮的模样。 见到这一幕,方枢怀很快明白过来这是陆姨专门为方清钰烧的菜。陆姨一直心疼方清钰,每次在他周末回家的时候都会花心思做他喜欢吃的饭菜,若是张静回家了,就尽量避免表现出这一点。往常张静都是不在的,这一次两人回来得比较突然,她临时得到的消息,却也已经晚了。小鸡炖蘑菇是方清钰喜欢的一道菜,陆姨清楚,张静也清楚。
第10页 陆姨在这边提心弔胆,另一边张静仿似全然没有察觉,反而笑着对方清钰说道:“清钰啊,这小鸡炖蘑菇可是陆姨专门为你做的,你得好好补补。”说着夹起鸡块放到了方清钰的碗里。 但做完这个动作,她就皱着眉捂住了嘴,似乎有些难受。 方士军转过头:“怎么了?” 张静摇摇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抱歉,是我身体原因,最近肠胃不好,闻不了荤腥的,医生嘱咐我多吃些清淡的菜……” 听到这话,正埋头吃饭的方清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却没抬起头。方士军则嘆了口气,对陆姨摆了摆手说道:“陆姨,把东西端下去吧。” 等陆姨端着东西下去,饭桌上又恢復了微妙的寂静。 自始至终冷眼旁观的方枢怀看了眼一无所觉的方士军,又看了一眼优雅进餐的张静,最后将视线落到安静扒饭,恨不得把自己埋到碗里的少年身上。少年低着头,刘海垂下,遮住他的眼睛和表情,但他的动作机械而僵硬,还是能够看出几丝紧张和拘谨,仿佛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受刑。 半晌,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叫了一声“爸”,换来方士军的注意后,慢吞吞地说道:“让清钰转到一中吧。” “啪——”不止是张静,方清钰手中的碗也没抓牢,直直掉到地上碎了。后者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而前者眼中蓄起的则是暴风骤雨一般的情绪,握着筷子的手指节发白,几乎扭曲,面上依旧保持着温和,肌肉却已经僵硬了。 方枢怀却没管两人的反应,平静地对方士军说道:“清钰那个成绩,留在五中是浪费,而且学校里也有些混混一直勒索他。” 方士军听到“勒索”二字,面色顿时一凛,求证一样看向方清钰,换来后者小心翼翼的点头。 “既然枢怀你这么说了,那么我明天就让人去五中办一下——” “爸——”方清钰的声音有些焦急,他睁大了眼,下意识地想朝张静望去,但中途还是硬生生忍住了,“不、不用了……五中挺好的……” 方士军脸色一沉,将筷子往桌面上重重一磕:“五中师资本来就比不上一中,里面的学生也杂,你当初一意孤行去五中我也就由着你了,现在你被人敲诈勒索,还想着留在那儿,你这是不求上进成习惯了,还是跟那些人混在一起了?” 听到这话的方清钰脸色霎时惨白。 张静突然开口,语气温和地说道:“士军你先别生气,孩子有孩子的想法,清钰既然不想去一中我们也不好强迫他。”说完转过头,视线在方枢怀身上停顿了几秒,接着对两人说道,“你们先上楼去吧,我跟你们爸谈谈。” 方枢怀淡定地擦了擦嘴,往后一推椅子站起身来,朝方清钰说道:“上去吧。”接着没再管身后两人,一步一步上了楼,身后跟着几声仓促的脚步声,他明白方清钰跟上来了。 关上房门的瞬间,他听到楼下客厅传来几声怒骂,还有张静柔着嗓子劝说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客厅里终于恢復了平静,房门却被敲响了,方枢怀放下耳机,走到门边开了门,刚看清张静与方才的温柔全然不同,而是扭曲异常的脸,迎面就是一个巴掌袭来。 “方枢怀你现在长进了啊?!” 第9章蠢笨 察觉到张静的动作后,方枢怀往后仰了仰,躲过了那一巴掌,脸上却被张静的指甲给刮到了,火辣辣地疼。 张静拿脚一抵房门,直接挤了进来,还打算再扬手往方枢怀脸上招唿,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张静大怒,双眼气得快要喷火,却还知道压低了声音喊道:“怎么,你这是要反了?!谁让你多嘴的?啊!这两年要不是我帮着你,你迟早让那小畜生给压下去!现在你干什么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你居然让那小畜生进一中?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你都忘了?!那小畜生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向着他?!” 方枢怀有些无奈。 这么些年下来,张静早已经魔怔了,面对方士军还能维持住表面的温柔贤淑,但面对自己,便只剩下满腔的怨恨,只要一涉及到方清钰的事,无论心情怎么样,下一秒总能变得歇斯底里,涵养全无,将气全都撒到自己身上。 方枢怀明白这是张静的心结,解不开,放不下,始终像根刺一样扎在她的心脏,只要一唿吸,就会跳出来彰显存在感,并且会永远继续下去,直到把她搞得人不人鬼不鬼,除非她自己放下——但这也显然并不可能。 方枢怀有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对感情的态度如此悲观,可能就是受了张静这么些年的影响。明明已经不爱了,却始终放不下对方的过错,恨不得那把刀刻在心上,时刻提醒自己也提醒对方他所犯的错。曾经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恨得情愿把自己的后半生锁在这个痛苦的荆棘牢笼里日日夜夜折磨自己,折磨对方,也不愿放开手,让对方好过。 就好像一旦放开了手,自己所付出的一切,自己所谓的爱情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自己独自在原地伤心痛苦,对方却拍拍屁股开始新的人生,怎么能够甘心? 方枢怀理解张静的这份心情,也感到悲哀,但他却不想再见到上一世所发生的那些事情。 “说话啊!哑巴了?!方枢怀我告诉你——” 方枢怀嘆了口气,把抓着张静的手放下来,揉了揉眉心低声说道:“妈,离婚吧。” “——你别想——”张静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就连动作都停顿了。 “你要是实在受不了,离婚吧,也就一张纸的事情,没必要搞得这么难看。”明知道说出这句话会适得其反,方枢怀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这样彼此折磨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呢? 张静却只听到了两个字,原本有些息下来的怒火再次蹭得一声窜高,双眼通红,状若癫狂地喊道:“你说什么?难看?!好啊方枢怀!这些年你就是这么看我的!难看是吧?你觉得好笑是吧?!你也跟那个小畜生一样看我笑话!” 手再次落下,方枢怀却没挡,任由张静嘶吼着一次又一次地在他脸上甩巴掌,房间沉闷昏暗,令人窒息。就着走廊的灯光,他看到张静湿着一张脸,眼妆都花了,在眼下晕开一团团黑色的痕迹。 方枢怀内心在数着数,直到数到十三的时候,张静的动作才勐然一顿,像是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惊慌地收回手,嘴唇颤抖看着方枢怀,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方枢怀脸颊已经麻了,只觉得涨得厉害,舌头也已经不利索,话都说不出来。但看张静眼神闪躲的模样,他又感到有些可笑,默不作声地拉开大门,就那么直直看着张静,意思很明显,让她出去。 这动作像是给张静找到了台阶,方枢怀黑黢黢的双眼也让她惶恐不已,几秒后,她抿了抿唇,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方枢怀对着镜子用冰袋敷了很久,脸还是很肿,他忽然有些后悔昨晚没挡着张静了。今天他得去箭馆,顶着这张脸还怎么出门? 下楼的时候正好七点半,方士军已经去公司,张静的房间也没动静,方清钰却正好在楼下吃早饭,看到方枢怀,他的脸呆滞了一秒,手中的筷子差点掉下去。 方枢怀心下一阵烦躁,伸手把后面的帽兜一拉,直接把自己的头给罩住。 但半个小时不到他就后悔了。 刚重生回来那天,他就已经定下了自己依旧选择射箭的道路,只是现在的身体,根本没有肌肉记忆,没有训练过后能够达到的状态,这也意味着一切都需要从头开始训练。专业的运动员从开始训练到真正接触器材,需要三四个月,他现在手头没有合适的器材,身体又完全是新手,就算重生前是奥运会银牌的得主,也只能从体能训练开始,因此他每天除了早晚跑步外,还给自己做了伏地挺身、仰卧起坐、深蹲等等一系列锻鍊计划。 虽说现在还是五月份的天气,没到酷夏,但罩着帽兜在公园跑上半个小时也够呛,方枢怀做了几组拉伸,到旁边小卖部买了一瓶水,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看前方游乐场里几个老年人带着孩子玩耍,不远处则是一个广场,广场挨着一条商业街,对面是一整排饭店和卖场。 坐到五分钟的时候,他有些惊讶,十分钟后,他很无语,等二十分钟后,方枢怀直接抚额了。 就这二十分钟的功夫,那个漂亮的少年来回走了三趟。 这一带是小型购物中心,人流量很大,路边的乞讨者也多,方枢怀小时候就看到过没了双腿的乞讨者一路挪到街角,然后没事人一样站起身露出两条健全双腿的情景,因此对广场上那些乞讨者很在意,慢慢的也让他看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第11页 或许是因为少年看着实在是太过无害,他第一次路过的时候,一个假乞丐朝他递了递他的碗,少年立刻掏出了十块钱放进去,还对那人抱歉地笑了笑。第二次路过的时候,那个假乞丐往前挪了几步,靠近他走过来的路线,少年脚步顿了顿,还是给了钱,这次是二十。等到了第三次,他直接堵在少年面前了。 方枢怀快步上前,一把拉过少年刚要递出去的五十,那乞丐双眼本就盯着那张绿色的纸币,见此情景顿时怒了,大喊:“唉——你这人——”喊到一半,接收到方枢怀冷冰冰的视线,那乞丐顿时息声,乖乖缩了回去。 “方枢怀?”少年乖乖被方枢怀拉着,也没反抗,脸上却满是惊喜。方枢怀一路拉着人来到一处长椅上,这才转过身来无奈地问道:“你怎么想的?” “你说什么?你的脸怎么了?”看到方枢怀脸上还没消下去的红肿,少年瞪大了双眼,一只手从方枢怀手中挣脱出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脸。 “嘶——别碰。”方枢怀躲了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你被人打了吗?”少年急得不行,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三秒后,他忽然想起什么,扔下一句“你等等我!”直接撒腿往不远处的小商店跑去。 两分钟后,少年又急忙跑回来,捧着两块雪糕往方枢怀脸上按去。 方枢怀看着少年跟一只受惊的猫似的,慌慌张张跑过去又急急忙忙地跑回来,等把雪糕按在自己脸上,才舒了口气,眉间的疙瘩却始终没有解开,眼中还有些微的怒意。 但家里那些糟心事怎么都没办法跟少年说,因此他没等少年开口,而是捂着脸上的雪糕岔开了话题:“我问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你怎么想的?怎么一次又一次地给那个乞丐钱?” 张晗栎回过头,指了指广场上那个乞丐:“他看着很可怜啊。” “如果你知道他是个假乞丐还会觉得他可怜吗?” 张晗栎愣了愣,再次回头看那个男人,后者依旧趴在地上,颠着自己的碗朝来来往往的人群低声说些什么。从这个角度看去,男人瘦骨嶙峋,驼着背部,至少看上去挺可怜。 半晌,他回过头,朝方枢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就当我这次上当了吧,如果我的这点钱真的能够帮到他,我也没什么不开心的,而且你不是把我拦下了吗?” 少年的双眼太过纯净清明,仿似澄澈见底的溪水,水下的东西纤毫毕现,那里面的情绪也简简单单,一清二白,让方枢怀一时语塞。他很清楚,就算少年那五十块钱给出去了,他也不会因为被那人欺骗而生气,这种行为在方枢怀开来不是蠢笨就是滥好人,但放在眼前少年身上,他发现自己一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刻他想的是,少年就这么一直滥好人也没什么,自己把他给保护好,别让他轻易被人骗就行了。心下一松,他再次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头,手心柔顺的质感让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轻声对少年问道:“刚刚看你在广场上来迴转了三遍,这是拉磨呢?” 少年没听懂“拉磨”什么意思,却知道方枢怀在取笑他刚才没找对地方的事儿,于是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外婆让我过来这边吃早饭,我没找到那家店。” 方枢怀:“哪家店?” 张晗栎想了想:“好像叫x和豆浆,我没找着。” 方枢怀嗤了一声:“那是全国连锁的,照顾的是最大众的口味,比不上这儿本地的早点。” 张晗栎一听这话就知道方枢怀比自己知道得多,两眼立刻亮了起来,后面无形的尾巴也摇了摇,满脸期待地看着方枢怀:“哪儿能吃到本地早点?” 方枢怀失笑,觉得少年这亮晶晶看着自己的模样跟那只被自己吊着鱼罐头的英短一模一样,可爱得紧,又想到上一世青年第一次在奥运会比赛中赢了自己之后,晚上兴奋不已地跑过来说是要请自己吃饭,结果拉着自己横跨了大半个城市,在一些破旧弄堂里七扭八拐,最后站在了一家门板都快秃了的破旧老店前邀功似的跟自己说这家面馆才是当地最正宗的得意模样,心道这孩子对美食的热爱看来是从小就有了。 方枢怀对这附近熟,带着少年很快就绕过了几条繁华街道,来到一条看着挺冷清的街上,停在了一家只写着“老张”两个字的店铺前。和外面清冷的街道不同,里面吵吵嚷嚷,不大的空间内几乎坐满了人,有全家一起过来吃的,有老夫老妻坐在一起的,还有几桌穿着校服的学生。 两个少年进去的瞬间吸引了不少注意力,特别是张晗栎那张脸,更是视线的焦点。他自己倒没觉得什么,方枢怀却冷下了脸,心下烦躁得不行。 手心被捏了捏,察觉到他情绪变化的少年侧过头担忧地看着他:“怎么了?” 摇摇头,没法跟少年解释自己这莫名情绪的由来,方枢怀再次看了一圈,发现大部分的人都收回了视线,心间的烦躁感这才稍稍消去,但当他对上角落里一个人的视线时,他的眼皮颤了颤,双眼彻底沉了下来。 最角落坐了四个人,三个是之前在杨梅林堵住张晗栎的学生。此刻那领头的学生正冷笑着看着两人,见方枢怀看过来,低下头朝他旁边一个板寸头的男生低低说了什么。方枢怀这才注意到他旁边的那个身影,那人穿着一件黑色鸡心领紧身t恤,内里估计没穿背心,显出胸前莫可名状的两点激凸,一条腿垫在屁股下,另一条腿架在凳子上来回晃荡,正慢悠悠地捡着花生米往嘴里扔去。 察觉到方枢怀的目光,那人拍了拍手,抬头对上方枢怀的视线,紧接着呲了呲牙,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掌心向自己呈握拳状,慢慢朝方枢怀比了一个中指。 方枢怀:“……”上一世见我第一眼就对我竖中指,这一世没招你没惹你的结果还是重蹈覆辙了? 第10章麻烦 老张的店面并不大,不到十五平米的屋子里堆满了桌子,背对着吃早饭的人得互相错开才能有足够的空间,即便如此,身体接触也不可避免。只不过屋子里众人基本已经习惯这种状况,除了一两个会哀嚎着大叫“老张你什么时候能扩张一下店面?”其他人也都笑笑,朝旁边的人道个不是,然后继续吃下去。 无论怎么看,这家店都像是无证经营的小摊位,大门左边就是半开放式的厨房,一家三口在厨房里忙得脚不沾地的场景整个店里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有常客甚至直接坐在厨房隔板下面那张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老张聊天。最外面的则半露着一个摊位,正好方便外面的顾客直接买了早饭打包带走。 见到那几个学生,张晗栎顿了顿,回过头朝方枢怀看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他还记着上次在杨梅林的事情。 方枢怀握了握他的手:“没事,不用理他们。” 少年这才放下心,移开了视线,不再关注那一桌的人。下一秒却眼尖地看到有一桌人正好吃完打算离开,忙拉着方枢怀的手往那边走去,却被他拉住了。 方枢怀指了指价目表,上面琳琅满目的餐点列了整整两排,张晗栎看着眼晕,直接对方枢怀说了一句:“你帮我点吧,要好吃的!”想了想,又补充道,“正宗的本地小吃!”说着生怕那两个座被人抢了,艰难地跨过人群走到座位旁边,一屁股坐了下去,顺便从筷子筒里拿出两双筷子摆上,接着两手交叠坐好,双眼泛着光,期待地看着方枢怀的方向。 一大堆后脑勺中,一张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漂亮脸蛋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一副等待投餵的模样,这情景让方枢怀不自觉地笑了笑,转过身朝老张点了餐,拿到牌后才走到少年身边坐下。 东西很快上来了,是两块肉大饼,两根油条,一盘芥头,一盘酸小萝蔔,还有两碗咸豆浆。张晗栎口味偏酸,喜欢吃各种酸酸甜甜的东西,比如凉拌莴苣金针菇、鱼香肉丝,一旦吃到了,两只猫一样的眼睛就会眯成两湾浅浅的月牙,再幸福不过的表情。芥头和酸小萝蔔都是本地特色,用独特的配方腌制出来的,方枢怀知道他必然会喜欢,于是点餐的时候毫不犹豫就要了这两样。果然,少年首先夹了一块小指般大小的酸萝蔔咬下去。 “好吃!”少年双眼大亮,直接把整块小萝蔔塞进了嘴里,说话的时候左边脸颊顿时鼓了出来,跟仓鼠似的。 “你吃慢点。”方枢怀一边说着,一边将肉大饼掰开,露出里面散发着香味的肉糜,再将油条摺叠成两条,塞进大饼中,递到张晗栎嘴边,笑着说道:“试试这个。” 肉大饼搭配油条是典型的j市早餐。肉大饼表面金黄苏脆,内里香软,在烤炉中烤制,最表层覆了一层黑芝麻,下面则因为肉糜在高温下熬化的原因冒出了些油,诱得人胃口大开。
第12页 张晗栎手中还拿着筷子,直接就着方枢怀的手咬了一口,又是一声口齿不清的:“好吃!”只是这次眼睛都眯成线条了。 两人一个饶有兴趣地投喂,另一个兴致勃勃地给什么吃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人靠近。一声“不好意思啊让让让让!”后,一个人正好走到方枢怀身边,也不知是不是被烫着了,手将将一松,一碗刚盛出来的豆浆铺头盖脸朝坐着的方枢怀头上泼去。 张晗栎正对着方枢怀咬大饼,抬眼便见到这一幕,脸色勐地一变,蹭得站起来,倾过半边身子把方枢怀往里面一拉,右手直接挡在了他脑袋的左侧,接下了那一碗滚烫的豆浆。 一切都发生在几秒之内,方枢怀在意识到张晗栎动作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往一旁侧了过去,大腿一热,裤子紧紧贴在了皮肤上,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豆浆洒在了自己的裤子上。但当他看到张晗栎那只手挡在自己脸侧的时候,大脑直接嗡地一声,顾不得自己大腿有没有被烫伤,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腕,端起桌上放着冷水的水壶,朝他的手上浇去。 少年一张脸早已痛得有些扭曲,双眼也带了些水汽,却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着没出声,安安静静地任方枢怀用整壶水沖洗着他那只已经泛红的手。 等确认了少年的手只是泛红,没有起水泡,方枢怀高悬的心才放了下来,但看少年强忍疼痛的表情还是有些心疼,这才眼神微冷地看向肇事者。但看清那人长相的瞬间,他眼中的冷意就彻底变成寒芒了。 正是三个学生中的一个。那人正双手揣在兜里,懒洋洋地站在一边,脸上挂着看好戏一样的笑容,见方枢怀看他,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 方枢怀下意识地看向角落那一桌,发现除了那领头的学生和另一个跟班满脸得意,鸡心领少年则沉着脸,眉头紧蹙,双眼死死盯着这边,确切地说,是盯着那泼豆浆的学生。 心下明白这事是这学生自作主张,方枢怀冷笑一声,上前一步死死抓住那少年的领子,用力地往店外拖去。 “哎哎——你干嘛?!”那少年初时还扑腾着想要挣脱,挣扎了几下,发现方枢怀手上的力度实在是大,立刻慌了,转过头往角落里那帮人求教,口中也惊慌地喊着。 店里空间本来就不多,方枢怀冷着一张脸,用力将人往外拖,迫使不少人站起身来让道,有几个中年男人以为男孩子之间有了什么摩擦,刚想上前劝几句,一声“小兄弟”刚出口就立刻消声了,只因为方枢怀抬头的那一眼满是煞气。 方枢怀把人拖出了老张店铺,将他往隔壁巷子的墙壁上狠狠一掼,手肘卡在他的脖子上,沉着眼冷声问道:“你很得意是吧?” 有的人脾气暴躁,三两句话就能被撩拨得发火,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种人其实是最容易对付的。而有的人,平时温温和和,从来不跟人急,被人骂了也只会语气平缓地劝人冷静下来,看着性子软,很好欺负,但就是这种人,一旦真的发起火来,下的手只会比前者狠得多。 被按在墙上的少年对上方枢怀冰冷漆黑犹如寒潭一样的双眼,忽然想起了一个长辈给他说的这些话,心下叫苦不迭。方枢怀眼中压抑的暴怒让他本能地感到危险,卡在脖子上的那只手又让他无法动弹,早知道这人是个硬茬,他怎么都不会做出刚才那件事来。 “方枢怀!”后面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让少年双眼一下子亮了亮。 来人是张晗栎,他的身后跟着三个人。 张晗栎脸色有些苍白,右手不自然地弯在身前,见方枢怀转过头看他,忙摇了摇头:“你别打架,我的手没事!” 方枢怀皱眉,忽然觉得少年此刻的心软有些不知好歹。 那鸡心领少年一眼便看出了方枢怀没打算收手的意图,立刻上前一步,越过张晗栎对方枢怀说道:“这次的事情是我们不对,我向你们道歉,这个同学的医药费我们会出,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也会负责,这位同学,有话好好说。军子,还不道歉?” 被按在墙上的少年立刻朝张晗栎喊道:“同学对不起啊!这次是我不对,我一时脑抽才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你的手没事吧?” 张晗栎立马摇了摇头:“已经没事了。” 两人一来一去两句话之间就给这件事画上了句号,方枢怀心中恼火,眉间皱得更紧,却已经没立场发泄自己满腔怒火了,只能收回手,双眼沉沉对那少年说道:“下次再有这种事,别怪我不客气。” 那少年得了自由以后立刻跑回了那三人旁边,朝那领头的学生和那鸡心领少年讨好地笑了笑。 “丢人现眼还不够吗?回去结帐!”鸡心领少年低声呵斥,又看了方枢怀一眼,接着转身,直接往街道尽头走去了。 待几人消失在街角,张晗栎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方枢怀,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方枢怀却没应,而是抬手揉了揉眉心:“你对那个假乞丐滥好人也就罢了,对蓄意挑衅的也这样吗?”这话是用德语说的,语气实在是算不上好。 方枢怀自认自己好歹是三十岁的人了,早已不是容易冲动的青少年,刚才实在是恼怒得很了才做出这种把人拖到巷子里的事情。他已经做了把人狠狠揍一顿的准备,他也知道揍哪儿能让人疼得要死看着却是轻伤的模样。只是张晗栎却迫不及待地说没事,反倒让他成了多管闲事的人。 方枢怀说不出什么感觉,只知道内心实在是膈应得慌。 听到这话,少年一愣,像是想到什么,忙不迭用自己烫伤的手拉住方枢怀垂在身侧的那只手,语气有些焦急,又有些委屈:“他们有四个人。” 顿了顿,似乎担心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少年又立刻补充道:“我也想跟他们算帐,可是他们有四个人,我们只有两个人,而且我还受伤了,要是打起来,我们肯定打不过他们。等他们落单了,扎车胎套麻袋,我都会帮你!” 方枢怀:“……”合着自己纠结了半天,这孩子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且还鬼灵精的,竟然还知道扎车胎套麻袋? 胸中一股憋闷气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反而有些好笑,方枢怀点了点头:“行,到时候你当我帮手。” 少年见他脸色终于好了点,用力地点头,双眼一闪一闪的:“好!” 好好一顿早餐被这么毁了,方枢怀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吃下去,结了帐以后带着少年去药店买了管针对烫伤的软膏,仔细嘱咐了一番怎么用,接着便打算直接箭馆,临走的时候又想到少年现在似乎还没练过射箭,于是有心想引起少年的兴趣,问他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过去,少年毫不迟疑地答应了。 鸿羽箭馆是这附近一家规模比较大的射箭馆,处于闹市区一座办公楼的四层,外部看着一般,内部装修却不错,有十米和十八米的射箭道,箭道旁边也有棋牌室、桌球等娱乐设施,供顾客在休息的时候使用。 此刻的箭馆中,十八米道上零零落落站了几个人,一个用的复合弓,一个用的美式长弓,其他几个手上的都是竞技反曲弓。不远处十米道上却只有两三个人,一个女孩子和两个男孩子,用的箭馆的馆弓,看样子应该是来体验的。 张晗栎在进来以后,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有些跃跃欲试,明显对射箭很感兴趣。方枢怀看着好笑,确定了少年的手没问题,心中一动,向接待交了押金,要了护指、护臂和一打箭,谢绝了对方指导的建议,朝少年说道:“去十米道试试吧。” 少年立刻雀跃无比,捧着一大堆东西过去十米道。十米道后面的墙上依次挂了不同磅数的反曲弓,最高的却不超过二十八磅。方枢怀挑了挑,拿出一张二十五磅的递给他:“就用这张吧。” 张晗栎很兴奋。小时候他爸爸带他去过射箭馆,那会儿他就挺喜欢这项运动,只是之后他爸爸没再带他去,他也慢慢忘了这件事,但是现在跟着方枢怀过来,站在箭道前,他感觉自己的心跳节奏蓦然快了起来,有种久违的兴奋感在自己的血液中流淌。 凭着印象中教练说的动作拉开弓箭,少年屏住唿吸,正打算松开控弦的手,勐然间感到腰际被一只手扣住了,后背一暖,像是碰到了一堵温热的墙,耳后传来一股清浅的唿吸声,带着清新的香味,右手被另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覆上,有点凉,却不难受。 少年忽然感觉自己心跳慢了好多拍,连唿吸都停滞了。 “注意力集中,调整唿吸,别摒息,还有背部用力,看着前面的靶子。”耳朵边传来身后那人清冷的声音,少年却压根没听清楚,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喷洒在自己耳朵上的那股气息上了,那气息像是透过自己的耳朵直接吹到了心里,痒痒的,却很舒服。
第13页 一时晃神的少年一个没注意,控弦的手直接松了开来,箭台上的羽箭摇摇晃晃飞了出去,“咄”地一声扎在了靶子上方一米多距离的横幅上,那上面红底白字,上书八个遒劲的大字:“正射必中,射以观德”。那支箭正斜斜插在“射”字中间的那个点上,箭尾还微微晃动着。 方枢怀:“……” 未来世界排名第一,奥运金牌得主,被称为弓箭男神的张晗栎,原来也有脱靶脱到妈都不认识的时候。 第11章比试 张晗栎开弓的时候,方枢怀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的姿势还算正确,两腿分开等肩宽,上身也挺得笔直,左手推弓而非握弓,三指搭在弦上,右手手肘上抬拉弦,但拉弦过程中臂部肌肉紧绷,后背却放松,明显是手臂而不是背部肌肉在用力——这是新手常犯的错误。 射箭开弓跟拎木桶搬桌子不一样,靠的不是手臂肌肉是否有力,而是背部肌群的用力。若是单纯靠手臂蛮力拉开弓弦,臂部肌肉的颤动对弓箭的准度有很大的干扰,而背部肌肉有骨骼的支撑,动作到位了,就能够保证每次开弓动作一致,准度便也有了保障。就像初学书法,手悬空握着毛笔写字总是会歪歪斜斜,但是手肘靠在桌沿,有了支撑点,下笔就稳多了。 射箭讲究的就是动作一致,动作一致了,理论上所有射出的箭落点都会相同。 一些基本动作必须得在一开始就纠正过来,否则形成了不好的习惯不止无法射准,长此以往更会对肩臂的肌肉有所损伤,因此方枢怀没多想,直接从后面靠了上去,手把手纠正他的姿势。 但结果让他嘆为观止。 少年也看到了自己的成绩,不好意思地拿手挠了挠脸,却听到旁边一个女孩子笑了一声:“得,我以为我射到下面木头上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厉害的。” 少年朝那女孩子笑了笑,换来对方一愣,这才看了方枢怀一眼,脸颊泛红地说道:“我刚才注意力没集中。”为什么没集中却不好说明白。 方枢怀也没往心里去,只当他第一次玩这个紧张,于是细心给他讲解了一番动作要领,只不过靠位什么的好演示,背部用力这种说法却有些抽象,这周围也没什么健身器材好让他感受。 隔壁十八米道那个射美式长弓的瘦长男人正射完一组箭,无聊地撑着长弓等旁边的人射完,听到这边动静,直接喊了一声:“来,小兄弟,下面路边有几棵树,你带他下去让他推树,推推树就好了,要实在不行,就这儿,这儿不是有墙壁嘛,推墙也行。” 方枢怀:“……” 这倒也是一个办法,只不过方枢怀实在难以想像,眼前这个漂亮少年站在来来往往都是车辆的大街边上一脸懵圈地推树的场景。 否决了这个提议,方枢怀拿过少年手中的弓,说了一声“看好了。”侧立、沉息、搭箭、推弓、拉弦、靠位,一系列动作流畅无比,保持着开弓的动作,对少年说道:“把手放到我背上。” 少年依言做了,感受到手下温热的触感,心下有些异样,想起了刚才自己射箭时后背感受到的热度,耳朵红了红。但方枢怀一声“嗯?”瞬间就让他醒过神来,勉力将这股异样压下去,老老实实地感受着手下肌肉紧绷结实的触感,察觉到两块肩胛骨靠在一起。 方枢怀将弓弦撤回,又慢慢拉了一遍,让张晗栎感受着自己背部肌肉的变化,几次重复以后问道:“感受到了?” 少年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那行,你再来试试,记得背部用力。” 少年再次尝试,这次方枢怀没有靠在他身后指导,他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遗憾,却收敛了心神,拿出专心致志的态度来动作。接下来几箭,虽然还没有彻底掌握,但好歹比之前的好多了。而方枢怀也惊讶地发现,少年似乎每一次都在进步,从脱靶到进黑区,再到蓝区,最后射在了红区七环的位置,每一次都在向黄心收拢。 少年的脸认真而凝重,全神贯注地看着箭靶,开弓的动作也越来越熟练。 方枢怀看着张晗栎流畅的动作,觉得眼前的少年一瞬间就和印象中奥运赛场上的青年那张脸重合了,散发的无尽的光芒活力,很是摄人心魄,让人捨不得移开视线。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服务台那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齐哥,我舅舅过来了吗?” 方枢怀愣了愣,转过头看去,一眼便见到服务台那儿,穿着鸡心领黑色紧身t恤的少年斜斜靠在台子上往这边看过来,见到方枢怀和张晗栎,他也怔愣了一下。 王飞是熘出来的,将近一个月的封闭式训练让他都快疯了,老刘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这阵子天天盯他盯得紧,一个出错就是几百遍的练习,别人都休息了,他还被老刘押着在馆里练习停弓和撒放,直说自己撒放不利索。昨天老刘家里有事,傍晚就回去了,他立马跟着前后脚跳墙跑了出来,正好几个以前要好的哥们儿找他,便约了第二天在老张见面。 那哥们儿跟他抱怨被一个高一的小子给威胁了,让他帮个忙,他心道这小子怂得要死,却总是自认四海八荒老子天下第一,指不定是自己怕了然后到他这儿来告状。 结果还正好碰到了那人。 王飞自认不是什么好学生,打架斗殴也做过不少,但是朝人泼豆浆这事儿,就好比韦小宝洒石灰粉一样,忒不地道。可军子做也做了,若是往常,他二话不说撸袖子就上去帮兄弟,但是现在么,要是明天顶着一脸伤回学校,老刘非把他扒皮了不可。形势如此,他也只能息事宁人。 跟那几人分开以后,他又想起昨天晚上跟自己那个开箭馆的舅舅打电话,听他说前两天一个顾客托他订了一把霍伊特,便想着能不能过来让舅舅拿出去之前给他试试,反正也得给人调弓不是么?他也能调。 没想到来到这儿,又见到那两个小子,而且那两人在十米新手道上,看对面的靶子,成绩惨不忍睹,估计又是什么体验刺激的小少爷过来找乐子。 眯了眯眼,早餐店那事儿虽说他们这边服软了,但面子上还是有点下不来,王飞双手插兜,颠儿颠儿地走到两人身边,吊起嘴角:“哟,你们也过来射箭啊?有没有兴趣比一场?” 方枢怀看他眯眼的模样,就知道他什么打算了,心念电转间做了决定,点点头说:“好,只不过这比试总得有个彩头。” 王飞很上道:“你说。” 方枢怀抬手指了指王飞:“十八米道,射准反曲弓,我赢,你让那三个人以后别找我们麻烦,你赢——” “我赢,我也不求啥,你在这儿给我买个瞄具就行了。”他那瞄具老刘不知道吐槽了多少回了,让他赶紧换,但他那弓也就一般,他正打算咬咬牙买把好的,换了太好的瞄也没用。现在这傻子自己凑上来,而且看着不像没钱的样子,不宰白不宰。 方枢怀点头同意了:“行,不过得稍微等一会儿。” 张晗栎见两人三言两语就定下了比试的事儿,略担忧地拉了拉方枢怀的手,低声问道:“你真要比吗?他会不会很厉害?” 方枢怀笑了笑:“放心,你等着看吧。” 王飞一开始还不明白方枢怀所说的“稍微等一会儿”是什么意思,直到箭馆经理,也就是自己的舅舅拎着一个箱子过来,方枢怀迎上去,熟练无比地将箱子里的弓把、弓片、平衡杆等一大堆配件拿出来装上,心里登时咯噔一声,暗暗骂了一声:“卧槽!” 有什么比拿九十级的游戏号兴致勃勃地去虐新人,结果发现对方其实是满级帐号,而且还是个人民币玩家更坑爹的事? 有什么比开着一辆大众跟人叫嚣赛车,结果发现对方一脸淡定开了法拉利跑车更操蛋的事? 想到自己手上那把老爷弓,王飞默默咽了一口心头血,决定仇富。 但是眼下得先把这场比试对付过去,毕竟是自己先挑起来的,更何况那男生也就装备好了点,要是技术渣,再好的器材也没法发挥出最佳性能。 定了定神,没再管方枢怀在那边调弓,他自顾自进了器材室,拿了自己在这里练习常用的弓箭出来。 小子,你等着吧! 十八米箭道上几个中年男人早已注意到两人这边的动静,特别是在看到方枢怀组装那把绝对土豪的霍伊特弓时眼睛都亮了亮,一听说这俩孩子要比试,立马箭也不射了,不约而同地围上来。十米道上那几个体验的小年轻见状,也兴致勃勃地凑过来观看。 两人一左一右站到距离远处靶子十八米的一条白线,也就是起射线上。 “哎哎,我来帮你们报靶啊,你们打算比几组?主羽都什么颜色的?”一个戴着红色护胸的中年大叔往前侧了侧身,朝两人问道。
第14页 十八米道的靶子上方其实都有摄像头,显示屏就在起射线上方,抬头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但是比赛么,有报靶的才刺激,中年大叔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大。 王飞正在拉弦找感觉,听到这话,默认了大叔报靶,回道:“三组1,每组六支箭。我黑白羽,主羽黑色。” 箭尾有三根箭羽,其中一根与另两根颜色不同,是为主羽,扣弦时需要朝里。 方枢怀闻言,摇了摇头:“一组就够了。我的是红白羽,主羽白色。” 王飞直接冷笑,心道这小子倒是有自信,既然你想一组定胜负,我一定让你心甘情愿跪下叫爸爸。 “行,那就一组。” “那就开始吧,黑羽先。”中年大叔笑眯眯地喊道,手中还做了个赛车比赛前挥旗的动作。 王飞缓缓唿了口气,视线落到远处的靶子上,慢动作一样缓缓举起手中的弓,右手勾动弓弦往后拉,直到靠位完成。四秒后,箭台上的信号片落下,王飞瞬间撒手,黑色的箭快速飞出,钉在了箭道尽头的靶子上。 “黑羽,十环!”大叔双眼一亮,兴奋地叫道。 真是开门红。王飞翘了翘嘴角,忍不住得意地看向方枢怀,满心以为会见到对方惊讶的表情,没想到后者一脸平静,双眼沉沉地看着前方靶子,摆正身体,同样做出开弓动作。 四秒后,羽箭飞出,全场寂静。 报靶大叔看着显示屏上的内容,脸色微妙,略有些气弱地报了个数。 “白羽,额……一环。” 没想到动作标准得像是专业人士,内里却是个花架子,真是可惜了那张霍伊特弓! 王飞看着显示屏上颤巍巍的那支羽箭,强忍了许久才压下差点爆出来的大笑。 人民币玩家操作走位都不行啊! 法拉利跑车被那个傻逼车主换了个拖拉机引擎啊! 第12章一环 拿着风骚的霍伊特弓竟然只能射出一环,王飞简直不能更喜闻乐见。他左眼写着“辣”右眼写着“鸡”,就差拿鼻孔朝方枢怀出气,满脸都是“你个水货”的嘲讽。 带着这无比得意的劲,王飞再次开弓射箭,这次是一个八环,在红区。 众人再次将目光集中在一边安安静静站着,脸上却没有丝毫波动的少年身上。少年穿着一身简单的灰色运动套装,却掩不住长身玉立,修长劲瘦,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少年依旧没有多少紧张的情绪,仿佛刚才那一环的成绩并不是他射出来的。 站在那几个小年轻旁边的张晗栎在方枢怀射出第一箭后心里有些焦急,黑羽十环,白羽一环,第一支箭就差了九分,除非方枢怀之后的五支箭全都在八环以上,而王飞那边又出了差错,否则很难反超。现在看王飞第二支箭射中了八环,张晗栎紧张得手心直冒汗,视线牢牢锁定在方枢怀脸上,但是到对方沉稳平静的表情,心中焦灼的情绪又莫名其妙地平息了下来。 他想到了比试之前方枢怀笑着对他说“放心”的模样,弯着嘴角,眉眼中闪烁的却是自信。 方枢怀的侧脸轮廓分明,线条锐利,笑起来的时候才会柔和下来,但这个时候,面对张晗栎常常翘起的嘴部线条被拉成了一条直线,整个人如同利刃出鞘,气势逼人。他平静地开弓靠位,等信号片弹下,周身气势立刻一变,一个干净利落的撒放将箭射了出去。 这次王飞和报靶大叔的眼中都出现了犹疑,周围几个原本还在摇头的大叔也停住了动作,双眼明灭不定地看着收起动作的方枢怀,几乎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只有最外围的那几个小年轻“啧啧”了两声,那个女学生甚至低声嘀咕了一句:“嘁,有没有搞错,还是一环。” 方枢怀仿佛没听到那句话,朝大叔点了点头:“请您报靶吧。” 大叔这才反应过来,呆呆地点头,喊道:“白羽,一环。” 王飞盯着方枢怀靶纸上的两支箭看了很久,像是要盯出两个窟窿来,接着又脸色难看地转过头,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说出声,半晌,他双眼一沉,咬了咬牙,继续射出了第三支箭。 报靶大叔:“黑羽,九环。” 方枢怀不紧不慢,依旧是方才的节奏,同样射出了第三支箭。 报靶大叔这才像是确定了什么,睁大了眼睛看向方枢怀,口中喊道:“白羽,一环!”这次的声音提高了许多,隐隐带着兴奋。 这下,外围的几个小年轻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因为不止是报靶大叔,周围围观的那几个大叔都是一脸惊喜见到宝贝的模样。 而此刻王飞脸上已经沉得能够滴出水来,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少年,胸中一股烦闷立时涌上来,总觉得少年嘴角那微微翘起的弧度是在嘲讽他。 心中有些不信邪,咬了咬牙,他勉强平下心情,射出第四支箭。 报靶大叔:“黑羽,九环!” 方枢怀歪过头瞥了王飞一眼,见对方沉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朝他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友好而礼貌,但看在王飞眼里,这个笑容让他戳心窝地疼。 少年转身,第四支箭射出。 报靶大叔:“白羽!一环!一环!” 第五支箭。 报靶大叔:“黑羽!八环!” 报靶大叔:“白羽!一环!” 第六支箭。 报靶大叔:“黑羽!十环!” 方枢怀最后一支箭射出,报靶大叔几乎跳起来,声音尖锐得破了音:“白羽!一环!一环!” 这声过后,整个箭馆一片死寂,除了那几个不明就里,搞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兴奋得跟磕了药似的小年轻,其他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方枢怀,像是x光片一样把他从头照到脚,想要从那个劲瘦的身体里看出什么妖魔鬼怪来。 张晗栎在看到第三支箭落在一环区域的时候双眼就亮了亮,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猜测闪过脑海,心中豁然开朗,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咚咚咚”地乱跳。随着方枢怀一箭又一箭地射出,他觉得自己四肢都在颤抖,只有触碰到前方那个沉着冷静的少年才能缓解这种自心底发出的欲望。视野中所有背景都彻底模煳了,只剩下那张散发着凌厉气势的脸越来越清晰,几乎刻到了自己内心深处,又自那深处涌出一股温热的泉水来,在自己血管中横冲直撞,全身都在叫嚣着“方枢怀”这个名字。 方枢怀——张晗栎双唇张了张,发不出声音,耳边却是自己在心底一次次重复的那三个字。 报靶大叔喊得口干舌燥,两眼却发光,饿狼一样盯着方枢怀,终于在一片寂静中上前几步,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行啊你!老赵我甘拜下风!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那用美式长弓的大叔自比赛结束就一直抬头看着上方的显示屏,这会儿忽然醒悟过来一样,惊嘆无比地骂了一句:“我的亲娘欸!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前浪死在沙滩上啊!” 外围那几个小年轻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有一个疑惑地朝美式长弓大叔问道:“大叔,这怎么回事啊?赢的不是那个人吗?他打了五十四分,六分根本没法比啊!” 美式长弓大叔闻言,遗憾似的摇了摇头,抬手指着显示屏上的画面问那小年轻:“看出什么来了?” 小年轻一头雾水,就算把屏幕看穿了,那六支箭还在一环的白色区域里面,得分为一,总分为六。 美式长弓大叔嘆了口气,终于指着那紧紧靠在一起的箭说道:“你看那六支箭,是不是像是绑在一起的一捆筷子?” 小年轻点点头。 “像不像是有人抓着六支箭,然后插到了箭靶上?每支箭插入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小年轻再次点了点头。 大叔嘆了口气,眼中不可避免地流露出赞赏:“这就是了,射箭射箭,射中十环并不难,因为你射一百支箭,总会有十几二十几支射中十环,难的是一百支箭里面,八十支都在八环乃至九环以内。射箭最重要的是是一致性,在靶纸上我们也叫‘散布’,散布意味着射手的整体实力。这个词的意思是,你把箭靶上射的箭用一个圆全都包括进去,这个圆就是你的散布,散布越大,表明你的发挥越不稳定,就算十支箭里有四支进了十环,散布大得跟脸盆一样,那也只能表明那四支运气的成分居多。但是如果你的散布像他一样——” 大叔再次抬手指了指显示屏,“六支箭在箭靶上的散布跟一个网球的截面一样大小,那就说明,你的动作非常一致,而且很稳定,射中十环对你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你只要把这个散布想成一个目标物件,五十一环那孩子六支箭射中的是一个皮球,而相同距离内,六分那孩子的六支箭全都射到了一个网球上。你自己想想,这样厉不厉害。”
第15页 “所以我们射箭练习的唯一目的,就是缩小自己的散布,从靶纸的蓝区到红区最后收到黄区,这才算是进步,等一次六十支箭的散布都在九环以内,这就是射箭aa级专家了1。” 小年轻这才回过味来,难以置信地问道:“您的意思是,那人一开始就是故意射在一环的?他完全有能力全都射在十环?!” 大叔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他射第二箭的时候我们就有点怀疑了,因为那支箭是紧贴着第一支箭射进靶子里的,可以说落点几乎一模一样,箭尾的朝向也都一致,如果说是运气的话,概率虽小,但也不是没有,所以我们都持观望态度。等到了第三箭,我们就百分百确定了,那孩子就是特意射在一环的。” 目的么,大概是扮猪吃老虎? 厉害倒是厉害,也显摆了自己的技术,这种状况下54比6的分数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就是这行为实在是太欠揍,赤裸裸的挑衅打脸,拿五十四分的那孩子估计得气得内出血。 那边的大叔还在赞赏那六支箭的厉害之处,这边方枢怀放下弓箭,转过头朝王飞看过去,见他一张脸沉得能够滴出水,僵着身体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中却满是不甘和战意。 王飞跟他从十几岁开始就成了队友,这么些年下来,彼此的习性早已一清二楚。王飞当初在学校射箭队以及市比赛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自然有一股傲气,平时也不怎么认真,可一旦对上了强硬对手,他就会被激发所有斗志,全力以赴,用实力赶超对方。当初两人就一直处于竞争状态,王飞卯着劲要把他干翻,在他入选国家队之后,也在次年成功进了国家队。 面对现在的王飞,不用他十几年的奥运会水平来虐一虐,实在是对不起他一见面就给自己竖的那根中指。 想到这里,方枢怀脸上忽然一笑,露出了一股与他气质极其不搭的痞气,双手插兜走到王飞面前,吊起眉梢勾起唇角,慢吞吞地说道:“你在比试前肯定在心里想着‘这场比赛肯定要你小子好看,让你跪下叫爸爸’。” 王飞:“……” 顿了顿,方枢怀继续说道:“现在么……来,王飞,叫父皇。” 王飞:“……” 第13章太帅 王飞表情裂了裂,看对面少年洋洋得意的脸,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这人虽说没跟身边队友一样直接叫他娘娘,但“叫父皇”的说法可是如出一辙! 父皇?滚你大爷的父皇! “赌约还算么?”方枢怀笑着问道,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欠揍。 王飞咬牙切齿:“算!怎么不算!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是专业的还是业余的?” 就那六支箭的水平,就算在全国也能排得上号了,可他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要是专业的,他倒还能心安理得一点,要是业余的,那他直接买一块豆腐撞死得了,堂堂一个j市专业射箭运动员,输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业余射箭爱好者手里,这话说出去他没脸见人。 看他表情,方枢怀就知道这小子想找自我安慰,哪能让他如愿,于是呵呵一笑:“自己学的,没接受过专业训练。”他也没说谎,这身体确实没接受过专业训练,刚才那六箭,靠的全是上一世的经验和技巧,好在前些天的体能训练和专项训练都有了效果,让他已经掌控了这具身体。 王飞顿觉好大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难受得紧,直到方枢怀走远,自家舅舅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用看傻子一样的眼光看他,口中说道:“你自己是玩这个的,到底专不专业,看个准备动作就能看出名堂来,这次怎么就看不出来了?” 少年那起始式,明显是经过长时间训练形成的习惯,怎么可能是业余的?也就自家外甥打击太大,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了。 王飞睁大双眼:“卧槽,他涮我?!” 另一边,方枢怀惦记着张晗栎,刚往他那边走去,后者立马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方枢怀有些莫名,脚步却顿了下来,疑惑地看着少年。 三秒后,少年才快步往前来到他身边,仰着头双眼满脸兴奋地看着他。 方枢怀好笑:“你刚那是干嘛呢,怎么见我过来还往后退?” 少年脱口而出:“因为你发光啊!真的!”说着又兴致勃勃地拉了拉他的手,双眼爆发出璀璨无比的光芒,“你刚才那几箭,太帅了!” 方枢怀刚才玩散布,一方面确实是为了赢得比赛,另一方面也是想引起张晗栎的兴趣,此刻听他崇拜地说出“太帅了”这种只有上一世别人对他说的话,顿时觉得好笑,问道:“有多帅?” 少年没想到方枢怀会这么认真地问他有多帅,想了想,斩钉截铁地说道:“帅到我心跳加快,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方枢怀直觉这话有些不对劲,但看少年星星眼的模样,又忍不住心下一软,抬手按了按他因为兴奋而翘起的头髮问道:“你就没什么想法?” 张晗栎疑惑:“什么想法?” 方枢怀试探性地说道:“比如自己也要这么帅什么的……” 说出这话的时候,方枢怀觉得自己有些不地道,上一世的张晗栎是自己的对手兼朋友,更是奥运赛场上最耀眼的存在,但这一切都是上一世,他自己从重生回来就下定了继续走这条道路的决心,却不意味着张晗栎也必须跟随自己的脚步。他的人生自然是按照他自己的意愿来过,自己这样一步步引诱少年往上一世的轨迹走去,总有种蓄意干预别人人生的罪恶感。 但少年却点头如捣蒜,满眼崇拜:“有!看到你射箭的时候我就觉得太帅了!要是我也能这样,那我就可以跟你一起站在箭道上了!” 方枢怀逗他:“跟我比试,打败我?” 少年睁大了双眼:“当然不是!是跟你并肩作战!” 方枢怀笑:“好,那我等着你跟我一起站到箭道上。” 两人正说着,箭馆杨经理走过来,笑着把一张卡片递到了方枢怀手中:“小兄弟,正式介绍一下,我姓杨,是箭馆的经理,这是我的名片。下个月13号,全国acac俱乐部联赛会在隔壁s市举办,每个俱乐部註册会员都能参加,你有没有兴趣?有个人赛也有团体赛。” 听到“acac联赛”这个名字的时候,方枢怀心中一动,看了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少年,接着朝经理说道:“我现在还不是俱乐部会员,这样也行吗?” 杨经理一看有戏,立马客气地说道:“这个没事,你在我们俱乐部办张会员卡就算是自动註册了。” 方枢怀立马拉着张晗栎在柜檯处办了一张会员卡,少年兴奋得不行,一会儿问“我是不是该买把弓”,一会儿又愁“我该买多少磅的?我觉得我刚用的25磅有点轻”,方枢怀都耐心地给他一一解答了——“买肯定得买,我会帮你看看买哪个合适。”“对,馆弓磅数都很小,咱们再试试,看看你合适的磅数是多少,拉距也得再测。” 柜檯后面,姓齐的瘦长小哥对着两人的身份证将信息输入电脑中,完事后翻着一双死鱼眼朝一边的杨经理问道:“都参加联赛?” 杨经理刚说了半句:“就这位小兄——”就被方枢怀抢过了话头:“麻烦您帮我们两人都报一下名吧。”说完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年,低声说道:“瞧,跟我并肩作战的机会来了。” 张晗栎一脸的跃跃欲试,却又有些担忧:“我这刚学呢,能报名吗?会不会在比赛里直接垫底啊?” 方枢怀笑:“有我在不会让你垫底的,信不信我?” 少年毫不犹豫重重点头:“信!” 齐姓小哥双手在电脑键盘上“啪啪啪”操作着,听到这话,翻起了一双黑白分明的死鱼眼,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有啥,只要是註册会员都能报名参赛,去年某个刚学两天的‘神射手’报名参赛,六百分总分给我拿了个189,还跟我吹那是室内光线的锅,出息!” 张晗栎:“啊?” 齐姓小哥视线往远处一投,抬手指了指十米道尽头一个正抱着几把弓往旁边休息室里走去的胖子:“就他。”下一刻,他眉头一皱,直接站起身来朝那胖子喊道:“三儿!三儿!你把报名表放哪儿了?” 那胖子隔着跑道回喊:“就在最下层抽屉里啊!” 齐姓小哥怒:“屁!那下面我都翻遍了,没找着!” 胖子听到这话,放下手中的弓,吭哧吭哧往这边跑过来:“让开让开,我记得我就放在最下面了。”
第16页 齐姓小哥顺势让开:“你就跟我扯呢吧,那下面要有我还能问你?指不定你乱塞给塞到哪儿去了。” 胖子在柜檯下埋头找了半晌,终于拿着一叠纸站起来:“你看,这些是啥?”说完转过身给方枢怀和张晗栎两人一人递了一张,抬头问道:“是你俩要报名是吧?把这些信息填上就行了。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胖子长了一张憨厚老实的脸,皮肤挺黑,笑眯眯的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两人在那胖子的指导下填完了报名表,张晗栎把表格递迴去的时候乖乖巧巧嘴甜地说了一句:“谢谢三哥。”眼神要多真诚有多真诚。他内心正高兴得飞起,因为方枢怀说比赛之前他会帮他好好训练,这就意味着他能够经常跟方枢怀在一起,而且能看到他射箭,能看到他射!箭! 张晗栎内心一个小人直接在挠墙,恨不得两人一起训练的日子赶紧到来。 谁知胖子听到“三哥”二字,立马一脸惊恐,忙摇头说道:“别,别,你可别叫我三哥,我可不是三儿,你叫我胡哥就行。” “额……”张晗栎转过头看重新对着电脑的齐姓小哥,他刚才听他喊那个胖小哥三儿来着。 齐姓小哥放在键盘上的手依旧不停,口中却嗤笑了一声,眼睛斜斜看过来,上上下下扫了那胖子一遍,跟剐了对方一层皮似的,慢悠悠地说道:“还整什么胡哥,你以为你拍琅琊榜呢?姓胡名力金,不是三儿是什么?” 正打开钱包打算拿钱交报名费的方枢怀:“……” 两人出箭馆的时候,王飞正好在楼下不远处的公交站牌前站着,见到两人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黑着脸上前,双眼紧紧盯着方枢怀,斩钉截铁地说道:“下次我不会让你赢了。” 话一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他刚才过来,其实是想问方枢怀愿不愿意进他们队的。j市射箭的队伍里,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但方枢怀水平放在那里,怎么都不可能籍籍无名,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真的不在专业队伍里,要是能够把他收进他们队,老刘估计得乐疯,更重要的是,它们队打团体赛,水平能提高不少。 但一到方枢怀面前,他就想到对方故意射在一环完虐自己还得意洋洋的事了,心肝脾肺神都疼,还是忍不住说出这句类似挑衅的话来。 果然,听到这话,方枢怀眯了眯眼,勾了勾唇角说道:“我这六分等着你。” “噗哧——”等王飞一脸便秘地坐上公交车,张晗栎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双眼泛光,肩膀耸动,就差抱住旁边的树了。 方枢怀好笑地扯了扯他弹性嫩滑,触感十分舒服的脸蛋:“你这又是乐什么呢?” 少年缓了三秒才收声,两手捂在嘴上,双眼却弯成了月牙状,亮闪闪的泛着水光,一张脸笑得通红,鼻尖也沁着几滴汗水,却强行装出严肃正经的表情来,竭力模仿方枢怀的语气沉声说道:“我这六分等着你。哈哈他的表情好好笑!” 看他忍笑忍得辛苦,方枢怀无奈:“就这么好笑?” 少年点点头,肩膀一耸一耸的,瓮声瓮气地回道:“跟那个‘俗话说’一样好笑。”正说完,他眼角瞥见什么东西,忍不住扯了扯方枢怀的手:“那儿!那个‘俗话说’!” 马路对面,一个微胖的男生从一辆黑色现代出来,看了看左右两边的车流,等来往的车辆少了一些后,立马从那边穿了过来——正是目前被全班安上‘俗话说’代号的王超。 来人跑到两人面前,一左一右抓住两人的手往回拖去,口中说道:“来不及解释了,快跟我上车!” 第14章篮球 两人被王超不由分说拉到了那辆黑色现代里。方枢怀刚坐到后座,抬眼一看驾驶座上坐着的人,心底暗骂了一声,手搭到车门上立马想下车。 十五岁的杀马特,铁定是偷偷开了家长的车过来,他可不想自己刚重生就再次死在车祸里。 驾驶座上那人却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打算,直接油门一踩,发动车子沖了出去,等车子行驶到路中央,那人侧过身,把手往后面座椅上一搭,满脸嫌弃地打量了后座两人一眼:“我本来还看不上你们,但你一上来就想下去,我可就不乐意了。” 方枢怀:“……”青少年叛逆搞死人啊。 顿了顿,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在青少年手里的中年人方枢怀木然地问道:“你考驾照了吗?” 杀马特乜他一眼:“啧啧,这是怀疑我开车技术呢?” 他又朝王超说道:“你说看到人了,我还以为你去拉谁呢,结果你给我拉了德国洋娃娃和乖宝宝三好学生过来。这都什么事儿!” 王超被刚才一顿跑搞得满头是汗,伸手从前面抽了几张纸巾过来,边擦边回道:“就快开始了你还能去哪儿找人?他们俩好歹也是咱们班的。” 张晗栎听得一头雾水:“你们是要干嘛啊?为什么拉我们过来?” 杀马特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哎,洋娃娃,你会打篮球吗?” 张晗栎听懂了洋娃娃是在叫他,点头:“会一点儿。” 杀马特:“那就行了,技术什么的也不要求你什么,抱着球你总会吧?” 张晗栎:“抱球?” 王超在一边补充道:“就是两手抱着球,拿到球你抱着就行了,你长那么好看,就杵那儿抱着球不撒手,那帮野人也不敢对你动粗。”说完王超对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得意,又回头看了少年一眼,啧啧了几声:“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要用美人计呢!” 方枢怀听到这儿算是明白了,这两个小子跟人打比赛,估计正缺人呢,他俩点儿背,正好被王超看到,于是他也不管两人实力怎么样,直接把人拉过来凑数了。 “唉,刚才没注意,你拎着这大箱子干嘛,这里面是啥?”王超把纸巾直接往储物隔层里一塞,朝方枢怀脚边的黑色箱子扬了扬下巴,刚才光顾着拉人了,现在才注意到他一直拎着一个一米左右的黑色箱子。 方枢怀摇摇头:“没什么。”心中想的却是,要是被这俩小鬼知道他里面的东西,估计他别想安生了。说完他朝张晗栎看了一眼,让他别说出去,结果一转头就看到少年瞪着一双猫眼,兴奋不已地看着自己,还做出了拉链拉嘴的动作,一副“这个小秘密只有你知我知我不会告诉别人哒”的窃喜模样。 方枢怀忍不住抚额:这傻子,这表情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果然,少年的动作成功让王超更好奇了,直接从前座侧过身来,作势要拿那个箱子:“嘿,这里面到底是啥,你俩都神神秘秘的,我还就不信了,今天你非得给我看看,不然你别想回家。” 方枢怀无奈伸手一拦:“是一把弓。” “弓?”这下杀马特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射箭那个弓?” 方枢怀点头。 王超却不信:“你蒙我呢,一把弓怎么也得一米多吧,你这箱子才一米,谁家射箭用一米的弓,箭能射出去么?” 张晗栎见方枢怀已经说出口了,虽说有些遗憾这件事不再是自己跟方枢怀之间的秘密,却又生出一股“啊又有人知道我男神了!”的兴奋感,便不再忍,挪了挪屁股,两眼放光,恨不得把刚才方枢怀怎么英勇怎么帅气怎么用六分把人五十一分给虐出翔的事儿说出来,却被方枢怀一瞪,于是瘪瘪嘴,委委屈屈坐了回去,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说的那是one-piece,他箱子里的是take-down,弓把和弓片都能拆卸的那种。”那俩词他都不会说,只能说英文。 王超:“啥?啥one-piece和take-down?onepiece我知道,是个日本漫画,叫航海王,说是很好看,电视台还放动画,主角叫鲁夫。take-down是什么?” 说完就被杀马特一巴掌唿在了后脑勺:“去你大爷的鲁夫!那是路飞!傻逼早叫你少看点少女漫画了海贼王都不知道!” 方枢怀一头黑线地在一边补充道:“one-piece指的是一体弓,take-down是分体弓,弓把和弓片都能拆卸下来,用的时候再组装,我的就是分体弓。” 王超这才恍然大悟,捂着脑袋说道:“原来是这样!哎,回头你给我玩玩啊,没想到你个光知道学习的乖宝宝学霸还玩这种危险项目。” 方枢怀想了想,点了点头:“行。”刚才在箭馆,他用的是向箭馆借的已经截好的箭,杨经理给他订的那一打箭还没截,放在箭馆了,因此现在他箱子里也就一把弓,没箭。 没箭的弓随他们怎么玩,能玩得出来花样他绝对心服口服!
第17页 五分钟后,杀马特一个侧摆尾,把车子停在了一块空地上。不远处是几个篮球场,应该是很长时间没用了,年久失修的样子,地面上高低不平,还翻出了几块水泥,操场尽头两个篮球架都缺了个角,上面的颜色也跟洗得发白一样,篮球筐更是光秃秃的只剩下一个圈。 篮球架下站着几个人,一边五个,领头的是个虎背熊腰、身材结实的男生,另一边只有一个瘦高个,身高一米八左右,气势却不弱,瞪着眼睛跟那领头的男生对视着。 “哎!楠哥,我带人过来了!”王超带着方枢怀和张晗栎,一路往那两队人马走去,杀马特在后面锁了车,也快步走了过来。 刘楠听到声音,往后看了看,等看清王超后面那两个人的脸,先是一愣,视线在张晗栎脸上停顿了几秒,接着两条眉毛慢慢拧了起来,低声朝他说道:“让你找人你就给我找这两个?!” 王超一脸苦哈哈的模样:“今天不周六吗,到哪儿给你凑足五个人来?舟舟跟他小女友看电影去了,蛋总被押去了补习班,他妈就在教室外面守着,说是等他上完课接他回家,看他还敢不敢逃课,他没法熘出来啊!也就我跟潘安有空,接到你电话立马赶过来了。” 对面那领头的男生也听到了这话,斜眼看了方枢怀和张晗栎两人一眼,眼神闪了闪,接着吊起嘴角慢悠悠说道:“豌豆公主还能打球?别给磕着碰着最后哭鼻子喽。” 这话一出,他身后几个男生也开始起闹,嘘声一片。 刘楠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他自己虽然也觉得两人一个洋娃娃一个只知道念书的学霸实力太弱鸡,但好歹是王超找过来的人,也就算是自己人了,被对方这么一嘲讽,怎么都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他正想说些什么,却见那洋娃娃越过自己,上前一步对上唐乐,点了点头认真回道:“放心,我不会哭,我会赢了你,看你哭。” 刘楠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一脸纯良的漂亮少年,一边的俗话说跟杀马特也是震惊了,跟第一天认识少年一样。 “你小子找——”唐乐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两条眉毛一扬,眼中有怒意,刚往少年靠近,却被斜刺里一只手拦住了。 方枢怀双眼沉沉地看着唐乐,手中用力,硬生生把人给卡在了半道。他的身高在同龄人中间算高的,这男生虽说长得壮实,身高却比不上方枢怀,因此自身气势弱了一大截。 “既然是比篮球,那就球场上见真章。” 等两拨人分开,方枢怀走到低着头的张晗栎身边,发现他情绪不高,摸了摸他的头问道:“怎么了?” 少年看了他一眼:“我听明白了,他说我豌豆公主。” 方枢怀惊讶:“王超他们还叫你洋娃娃呢,怎么一听那人说你豌豆公主就不高兴了。” 少年撇撇嘴:“他们是同学,我不生同学的气。” 方枢怀乐了,想了想问道:“那我叫你豌豆公主你也不会生气?” 少年闻言,皱了皱鼻子,脸上老大不情愿,却还是老老实实点点头:“不生气,但是我不想你这么叫我。” 方枢怀“噗哧”一声:“那你想我怎么叫你?我的公主?” 少年的脸直接扭成了苦瓜:“你为什么要叫我公主?公主不是女生吗?” 少年一脸认真的样子让方枢怀心中直痒痒,忍不住翘起嘴角又撩拨了一句:“那我叫你——我的小王子?” 少年一顿,接着一扫郁闷,立刻高兴起来:“你这么叫我我就接受。不过我今天不想成为王子!” 方枢怀:“那成为什么?” 少年眼睛一眯,弯成两湾明亮的月牙,凑到方枢怀耳边,轻浅的气息扑打在他的脸上,痒痒的,一直传到他心里。与少年如此近的距离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鼻尖仿佛也萦绕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几秒后,方枢怀回过神来,却发现少年已经直起了身体,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方枢怀:“……”刚才这孩子说啥了来着? 一边的杀马特忽然过来,拍了拍张晗栎的肩膀,一脸赞赏:“不错啊洋娃娃,你居然敢跟那狗熊正面刚!” 王超:“就是就是!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回场子!那狗熊自认为球技绝佳,整天找茬,要不是楠哥看不上他,他还真以为把我们怕了他了!哦对了,这是楠哥,刘楠,校篮球队的主力,绝对可靠!” 几人做了介绍,王超又对张晗栎说了一番“拿到球就抱住别撒手”的话,这才走进球场,对上那帮早已等得不耐烦的人。 双方没说什么废话,比赛很快开始。方枢怀和张晗栎作为被拉过来凑数的人,没被指望提供多大助力,直接被分配了后卫的任务。那边队伍中,唐乐直接对上了刘楠,盯住王超和杀马特的两个男生看着球技也还行,方枢怀身前的则是一个带着盗版阿迪达斯头箍的小男生,不高,身体却挺灵活,而守在张晗栎那边的,是一个戴着眼镜,满脸雀斑的男生,此刻他红着脸,明显很紧张,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刘楠是队伍的主力,他一拿到球就气势如虹地往对方禁区跑去,奈何唐乐盯他盯得很紧,到了中场,他就不得不将球传给了一旁的杀马特。那杀马特刚拿到球,却在瞬间被人堵住,王超跑得有点远,中间还被人挡了,最近的却是张晗栎。他咬了咬牙,直接把球传给了张晗栎:“接住!” 他原本的打算是,让张晗栎抱着球不撒手,随便他们哪个人上去再接过来,但下一刻他就傻眼了。只见那个洋娃娃在接到球的瞬间,面色一整,弯下身子拍球,紧接着快速带球过人,直接掠过那个小眼镜,一个漂亮标准的三步上篮,“哗”得一声把球扔进了篮筐里。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在对方队伍还没反应过来就完成了。 “嘭——嘭、嘭、嘭——” 篮球场上一片寂静。 王超目瞪口呆:“卧槽!这洋娃娃原来水平不赖啊!” 方枢怀看着不远处少年瞬间亮起来的眉眼,骄傲得如同孔雀开屏的表情,以及那隐隐朝自己显摆邀功,满是“看吧看吧刚才的球就是我进的!”的目光和姿态,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果然,不管在哪儿,少年都是最吸引人视线的,那么耀眼,又那么迷人。 初夏的风轻轻吹过来,在方枢怀耳边打了个旋儿,就着远处少年热切的视线,送来了刚才少年在他耳际轻浅的低语。 “今天啊,我也要成为你的男神!” 第15章受伤 张晗栎的那一记投篮效果不亚于一颗速效救心丸,还是强效的那种,不止杀马特和王超双眼大亮,就连都刘楠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喜色。而另一边队伍众人却脸色难看,唐乐更是黑着一张脸看向篮筐下眼角都瀰漫着笑意的漂亮少年。 杀马特半晌才回过神来,大喜道:“再来再来!” 下面几场,对面队伍派了另一个男生来盯张晗栎,却屡屡被他破开防守,一个又一个的球进了对方的篮筐,其中还有两个三分球。刘楠一直被唐乐盯得死紧,现在有张晗栎分担火力,顿时轻松了不少,他和张晗栎好几次配合默契,攻破了对方的严防死守,把比分拉到了56:43。 杀马特简直高兴疯了,中场休息的时候,两手撑膝,气喘吁吁地对张晗栎竖起了拇指:“真想不到啊,你打篮球居然这么牛。这还是第一次把狗熊杀得这么慡!话说回来,你不累吗?”他和王超都快喘成狗了,刘楠是校队主力,平时训练多,唿吸还算平稳,但这个洋娃娃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上半场来来回回跑了那么多次,居然也只是出了汗,没狼狈成他们这个样子,旁边的方枢怀也是。 张晗栎打了这么一段时间,早就兴奋起来了,听到这话,弯着眉眼摇摇头:“不累不累。” “行了行了,休息完毕,大家准备,还是跟上半场一样,张枢怀潘安你俩主要任务是传球,王超你看住那个中锋,我跟张晗栎想办法进球。”刘楠目光在张晗栎身上转了转,视线柔和了不少,吩咐了几句,接着往前走去。 杀马特和王超也低吼了两声跟了上去。 方枢怀正准备抬脚,却发现少年蹭到了他身边,侧头看着自己,得意从唇角瀰漫到琥珀一样澄澈的双眼,亮晶晶的,让他在瞬间想起了抓到耗子向主人邀功要小鱼干的猫。 压了压嘴角的弧度,方枢怀装作没接收到对方写在脸上的“怎么样怎么样?我打得怎么样?”的问号,镇定自若地问他:“怎么不过去?” 少年摇摇头,闭紧了唇,打定主意在方枢怀赞美他的球技之前不说话,心里却在挠墙——快说我打篮球很帅,这样我就可以说:那我做你男神好了!
第18页 哪知方枢怀皱了皱眉,一脸疑惑的样子,接着点点头,指向刘楠他们:“那我先过去了。”作势要走。 少年急了,他那句话可准备好久了,就等方枢怀说完后接上,剧本不对啊!哪能这样?他忙拉住方枢怀的手,憋急了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瞪大了双眼看他,满眼“你就不能表扬表扬我吗”的控诉。 方枢怀看着少年头上因为刚才运动高高翘起的一缕头髮,右手动了动,想要去抚平,却又忍住了,继续佯装疑惑地看他:“怎么了?” 少年瘪了瘪嘴。 笑意从方枢怀眼里蔓延出来,他说:“我猜猜,你想要我做一件事。” 少年双眼一亮,忙不迭点头。 嘴角慢慢勾起,方枢怀看着那缕一跳一跳的头髮,心里有点痒:“我猜猜你想要我做什么。”顿了顿,他把视线重新移到少年脸上,抬起手,食指在少年梨涡的位置点了点,自己忍不住先笑了出来,慢吞吞地说道:“难道你想我对你——” 少年两眼越来越亮,已经做好了“对对对”点头的姿势。 “亲亲?” 少年往下点的头一个急剎车。 “抱抱?” 一双猫眼勐地瞪大了。 “还是举高高?” ———— 下半场一开始,那边队伍就换了两个人来盯张晗栎,唐乐依旧跟在刘楠身边。方枢怀和王超找准空隙,特意为被防得死紧的张晗栎打掩护,帮他分担了那两人的注意力,让他顺利越过两人,与此同时,张楠也从另一边接近球框,用力把篮球扔了过来:“张晗栎!” 张晗栎接球转身,一个起跳,手腕轻轻翻转,再次把球送入了球框。 看到这一幕的几人都松了口气。 方枢怀脸色却勐地一变,因为他看到了篮筐下那个男生把脚伸到了张晗栎落地的地方! “小心!”两个字刚从舌尖滚出,不远处的刘楠已经上前,一把将落下的人抱在怀里,两个人“嘭——”地一声倒地,张晗栎被刘楠紧紧抱着,没受一点伤,而他自己当了肉垫,呲牙裂嘴地倒在地面上。 “你们这是干嘛?!打不过别人就耍手段吗?!”杀马特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气得直接上去狠狠推了那男生一把。 “打比赛就打比赛,别动手动脚的,更何况你凭什么说我们耍手段?证据呢!” “就是!他们两个人可是自己跌倒的,别什么脏水都往我们身上泼!” 那边一团混乱,王超也上去理论了,方枢怀则快步走到地上两人身边,拉起张晗栎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不放心地问道:“受伤了吗?没事吧?” 张晗栎摇摇头,眼睛却忍不住落到刘楠身上,满脸担忧。 刘楠捂着后脑站了起来,他刚才落地的时候后脑勺撞到了,不过应该问题不大。朝张晗栎笑了笑,他说:“我还好,你没事就行。” 王超和杀马特终于回来了,忧心忡忡地说道:“他们太卑鄙了,咱们还打下去吗?要是他们再耍小手段怎么办?” 话音刚落,后面就传来了喊声:“喂!你们该不会是怕了我们想当缩头乌龟吧?”接着是一阵闹笑。 杀马特本来就憋着一股气,听到那边挑衅,立刻怒上心头,大声喊了回去:“怕你们个球!谁输谁赢给我看清楚!” 刘楠咬了咬牙,眸中怒意一闪而过:“继续!” 方枢怀原本想提议别再继续打下去,但看几人现在的表情,还是咽下了那句话。 但五分钟后,他就后悔了。 因为张晗栎刚上场,跑了没几步,就被那边一个男生故意在脚踝上踩了一脚,整个人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我艹!”杀马特这次直接上去,一拳打在了那个男生的下巴上,跟人滚在了一起。 见到那一幕的瞬间,方枢怀心跳一滞,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忙快步上前跑到张晗栎身边。 少年死死咬着下唇,眼睫颤抖着,双手抱膝,躬着身子蜷曲着,这模样让方枢怀心下一疼,边检查少年的伤势边摸了摸他的头,抹去他脑门上冒出的冷汗。余光见少年左手死死地抠在地面上,指甲都磨得发白,又是一股说不出的情绪袭来,让他伸手握住了少年的手,五指嵌入,紧紧合拢。 “快!这是浇了凉水的毛巾!”刘楠蹲下身,左手拿着一瓶矿泉水,右手拿着一块毛巾正打算递过来,眼角瞥见两人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方枢怀点点头,另一只手接过毛巾,就着左手和少年五指相扣的姿势,别扭地将毛巾敷在了他的脚踝处。 这边有了着落,刘楠便面色一冷,直接往王超那边过去,三个人不要命一样朝那五个人扑去。光脚的怕不要命的,那五个人被他们三人不要命的架势给吓住了,扭打了一会儿,骂了几声“疯子”,便一个个撤退了。 “洋娃娃他没事吧?”杀马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却忍不住朝方枢怀问道,“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能开车送他过去。”说着从一旁的衣服兜里掏出车钥匙。 方枢怀见少年脚踝处情况好多了,轻声对他说道:“你忍一忍。”换来少年隐忍的点头,这才一个公主抱将人抱起,跟在杀马特身后进了他的车,一路往医院开去。 等到了医院,大夫看了一下,说没什么大问题,处理得也及时,回去以后再冷敷一段时间。 刘楠他们还想送少年回家,方枢怀却谢绝了,说是两人住得比较近,他家司机也快过来了,他送张晗栎回去就行。更何况三人脸上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处,需要处理一下。 等三人离开,老于的电话正好打了过来,说是到医院前面那条路太堵,问方枢怀能不能到街口上车,他在那里等。 少年的脚已经被大夫处理过,也被固定住了,疼痛也减轻了许多,脸色虽然苍白,却不是刚才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方枢怀松了口气,背对着少年蹲下身说道:“上来吧,我背你过去。” 少年一直安安静静乖巧得很,听到这话,默不作声地伸手,环住方枢怀的脖子,爬上了他的背。 感受到背部的重量,方枢怀直觉地皱了皱眉,手下颠了颠,发现少年体重轻得不行。 这孩子营养不良? 走了一段路,方枢怀才发觉少年安静得有些不正常,抬手拍了拍他的屁股问道:“怎么了?” 背上的人身体扭动了一下,方枢怀却没察觉到少年在臀部被拍时候蓦然变红的耳朵和脸。 “怎么不说话了?还疼?” 少年摇摇头,接着意识到方枢怀看不到,这才闷闷地回道:“没,不疼了。” “那怎么这么难受的样子?” 半晌,少年闷闷不乐才从耳后传来:“我好没用。” 明明想要用球技成为方枢怀男神的,结果却扭伤了脚,狼狈成这个样子。 方枢怀这才明白过来这孩子正在怀疑自我呢,顿时好笑:“胡说什么呢,你今天帅呆了。” 张晗栎蓦然瞪大了眼:“欸?!” 方枢怀说他帅? “你刚刚不是一直想让我夸你球技好吗?我那会儿是逗你的,你篮球确实打得很棒。” 果然被表扬了!张晗栎顿时把心头那点因为受伤而升起的郁闷和自我厌恶给抛开了,急切地问道:“那我能成为你男神了吗?” 方枢怀失笑,这孩子还惦记着这事儿呢。 张晗栎等了几秒,没等到方枢怀的回答,心下急了,往上蹭了蹭,想要看清楚他的表情,却被方枢怀再次用手拍了拍他屁股,笑骂道:“别动,脚刚扭伤,这是又想加新伤呢?这次我可不管你了啊!” “那你回答我的问题!”少年不依不饶。 半晌,等他再次想要往上蹭一蹭的时候,却听到身下那人喟嘆一般说道:“男神啊——你上辈子就是我男神了啊……” 那语气,像是无奈,又像是宠溺,却又带着绵密沉重的情绪,一下子铺天盖地朝张晗栎冲过来,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了,让他一下子无法思考,就连唿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少年眨了眨眼,莫名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心底也有点涨涨的。 第16章逗弄 上辈子,两人的关系既是朋友,又是竞争对手,诸多国际赛事中,都是彼此轮流站上冠军台。在方枢怀看来,他尊敬的对手有很多,但真正让他佩服且视作知己的,也就只有张晗栎了。男神什么的,他也不是十几岁追星的孩子了,没那么狂热,但如果硬是要扯上这种说法,那么张晗栎于他来说也勉强算得上是所谓的“男神”。
第19页 只不过这话说出口更大的原因还是在于应付他后背上蠢蠢欲动,兴奋过头的少年。 张晗栎双手环住方枢怀脖子,趴在他的背上,刚才那股莫名的情绪下去,他这才回过味来。 “上辈子?你说前世?你前世还认识我呀?而且我还是你的男神?” 他不是做梦了吗?前世什么的真不是方枢怀煳弄自己说的话吗? 方枢怀眯了眯眼,似真似假地说道:“是啊,你上辈子可比我厉害多了,是好多人的男神。” 张晗栎听方枢怀说得有模有样,几乎要信以为真,但下一刻他就清醒了,皱了皱鼻子,心道他肯定是在逗自己。 但心底的好奇还是一寸寸地往上冒,让他抓心脑肺地痒,忍不住问道:“因为打篮球吗?” “不是。” “那是什么?” 方枢怀眼前再次出现了赛场上那光风霁月、耀眼夺目的身影,幽幽嘆了口气说道:“是射箭。你在这条路上比我更有天赋,也会走得更远。那个时候,你是登顶的王者,而其他人,只能匍匐在你的脚下,亲吻你的脚尖。” 明知这段话是方枢怀逗他的,张晗栎还是忍不住心尖抖了抖。这话像是一股暖流注入到自己的身体中,沿着四肢百骸将他整个人烤得暖烘烘的,也奇异地在他心底燃起了一束火苗,灼烧出一股雄心壮志来。 方枢怀刚说完,就感到脖子被少年用力紧了紧,少年郑重地在他耳边说道:“我一定会努力的!”努力追赶你的脚步,努力站在赛道上和你并肩作战。 方枢怀脖子被少年勒着,差点喘不过气来,虽然欣慰于少年的决心,手下动作却不含煳,朝他屁股拍了拍:“脖子被你勒断了,放手!” 臀肉再次被惩罚似的拍了一下,并不重,张晗栎却瞬间回过神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刚才的决心立刻跟气球一样被戳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语的羞耻感,脸也腾得红了起来,不自在地往上挪挪,气弱地说道:“你别老拍我屁股……” “谁让你在我背上乱动,要是跌下去再受伤,你就哭鼻子吧。” “可、可是这样你也不能拍我屁股啊……” 少年委屈的语气让方枢怀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你这屁股怎么了?多金贵?还不让人拍了?镶金了还是镶银了?” 说完作势又要拍下去,脖子上环着的手却在瞬间紧了紧,背上的人也立刻往上窜了窜,伴随着耳后传来少年有些急切的声音:“哎!别!别!那、那不是爸爸背儿子才会拍屁股吗?” 老被方枢怀拍屁股让他有种自己还小的时候坐在爸爸背上的感觉,既怪异又羞耻,心下还有中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他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果然,下一刻,听到这话的方枢怀乐了,戏嚯无比地说道:“既然你这么不自在,那咱们想个办法,不如换个称唿?这样就不会怪了。比如,你叫我爸爸?” 背上的身体蓦地一僵。 方枢怀颠了颠人,问道:“嗯?叫不叫?” 背上依旧没声音。 方枢怀笑:“还不叫?不叫我再拍了啊?” 逗人正逗得兴起,前方老于的声音传过来:“少爷。” 方枢怀心下暗道一声可惜,把人送进了车子后座。抬眼却见少年脸色爆红,微微带了些羞恼的情绪瞪大了眼睛看他,这次像是一只逼急了却又不知道做什么的兔子。 方枢怀将少年的腿小心翼翼地抬到后座上,这才回过身来,和少年面对面,揉了揉他的头髮,见他脸色还有点红,心知自己逗弄得有些过分,于是正了脸色,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不拍你屁股了,也不逗你了。” 听到方枢怀郑重其事道歉的话,张晗栎一愣,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 少年浓密纤长的眼睫扇了扇,接着在眼下印出两道阴影,脸上的红晕也褪下去不少。方枢怀以为少年还生着气,正打算开口说“你要是不高兴,以后都不逗你了”,却见少年低下了头,含含煳煳地说了一句话,语速太快,他没听清楚。 “什么?” 少年抿了抿唇,忽然抬起头来,直直对上方枢怀的视线,眼神坚定而直白,像是燃着两簇小火苗,认真地说道:“没、没关系,屁股让拍,我也让你逗,就、就是你别让人看见。” 方枢怀一下子绷不住,低低笑出了声,忍不住捏了捏少年弹性十足的脸,换来少年的脸颊更加羞红,心道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一会儿的功夫,张晗栎所住的小区就到了。这里跟方枢怀家距离不远,中间隔着一个巨大的城市花园,因为是老城区,有很多城市规划留下来的老旧楼房和弄堂。车子停在弄堂外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昏暗的背景下,一户户人家亮起黄色的灯光,在弄堂对面的墙壁上打上一层暖黄色光晕,照射着随时欢叫着跑过的小孩的身影。 车子没法开进去,方枢怀只能搀着一蹦一跳的少年,往他外婆家走去——下车的时候,少年坚持不肯再让他背着过去了。 张晗栎外婆家在四楼,上下只有一段狭窄的楼梯,铁质的楼梯扶手已经斑驳不堪,油漆掉落,裸露在外面的部分已经生了一层铁锈,石阶上也脏乱不堪,留着几块水渍半干的印记。 看到眼前场景的方枢怀眉心慢慢拧成结,却还是沉默着没出声,不由少年拒绝,就背着人往四楼走去。 楼梯间的声控灯似乎接触不良,滋滋滋地响着,灯光忽明忽暗,方枢怀只得放慢了脚步,小心摸索着上楼。刚走了没几步,一个小孩尖叫着跑下来,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乎就往他身上撞过来,方枢怀忙往旁边侧身,一个黑影风一样刮过,那孩子已经跑了下去,口中依旧在无意义地尖叫着。 上面一层一个中年女人的头探了出来,怒气沖沖朝下面“啪嗒啪嗒”的声音喊道:“你出去就别给我回来了!”喊完这句话,女人收回了头,接着传来“哐”的一声大门关闭的声音。 背上的人安安静静地趴着,温热的鼻息洒在他后颈,让方枢怀有些痒。 “你平时就跟你外婆住这里?” 肩上一重,少年把下巴靠在了他的左肩上,温热的唿吸打在方枢怀颈间的皮肤:“嗯,还有舅舅舅妈一家,刚刚跑下去的是三楼的虎子,他妈妈天天打他。” 两人到了四楼,张晗栎从书包里掏出钥匙,插进了钥匙孔里。刚打开门,里面一个黑影忽然飞了过来,张晗栎还在试图拔门上的钥匙,压根没注意,方枢怀脸色一变,越过少年往前一步,伸手去接那个东西,却感到手腕一痛,那东西撞到方枢怀的手腕,哗啦啦掉了下来,摊在地上,正是一本高一化学的课本,封面上还歪歪斜斜写着“张晗栎”三个字,只不过那名字旁边被黑色水笔涂了一个又一个圈,有几道甚至滑破了封皮。 “赔钱货回来啦!赔钱货回来啦!”客厅里,一个五六岁,还流着鼻涕的男孩拍着手,大声欢唿着,说完又捡起茶几上一支笔,朝两人扔过来。 方枢怀实在是没想到一进门就是这种状态,而且听到那明显说张晗栎的那两句话,两条眉毛简直拧成了疙瘩,双眼沉沉地盯着客厅中那小孩,话却是对张晗栎说的:“每天都这样?” 少年站在他身后,直着一条受伤的腿,见到客厅里的场景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而是拉了拉方枢怀的手:“你送我去房间吧。” “赔钱货!给我买冰激凌!”又是一本书扔过来,这次没砸到人,而是砸上了门板。 方枢怀自认三十岁的人脾气不至于像十几岁的小伙子一样冲动,但现在客厅中间那孩子却轻而易举地激起了他的怒气,让他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管他什么大人什么小孩。上辈子他跟张晗栎在这个时候并不熟悉,没想到他外婆家竟然是这种状况。 “你,你别生气——”手心再次被少年捏了捏,“我们去我房间吧。” 客厅中那孩子还在大喊大叫,方枢怀扶着少年进了他的房间,但在进去的一瞬间,他眉间再次皱得死紧,脸色也沉了下来。 与其说这是个房间,不如说是个储物间,只是在中间放了一张破旧的小床而已。紧挨着床边放了一张勉强能坐人的椅子,其他地方却是再也伸不开腿了,因为周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箱子、篮球、玩具,还有一大堆明显不用了的鞋子衣服凌乱地堆积着。 “你就住在这个地方?”方枢怀震惊了,“你爸妈知道吗?” 上一世他了解到张晗栎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他爸妈在德国好歹也运营着一个公司,怎么到了他外婆这里,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就成了女贞路上的哈利波特?
第20页 第17章家人 上一世,除去高中那一段短暂同校的时光,两人真正有交往的时间是在赛场上碰面之后。方枢怀并没怎么刻意去关注张晗栎的信息,却也一次次从微博上众多狂热的粉丝口中得知他的家境并不糟糕,反而算得上是一个小少爷。 但是眼下这间糟糕的储物间显然跟他所了解到的情况背道而驰。 少年从床头的小储物柜上拿下一个杯子,倒了点水递给方枢怀,抿了抿唇道:“爸爸妈妈都很忙……” 被方枢怀撞破家里这种情况让张晗栎有些窘迫,总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剥了壳的鸡蛋,毫无遮掩地袒露在他面前。 “所以你就没告诉你爸妈?”方枢怀扬眉,心想这孩子性子居然这么软弱? 少年敏锐地察觉到方枢怀隐隐透出的一丝怒意,有些紧张地抓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摇了摇头说道:“外婆对我很好,这次回国也是因为外婆想要见见我……我原本打算再过两天就让妈妈劝外婆让我住到学校宿舍里去……” 方枢怀点头,确实,学校宿舍的环境都比这里好多了。 “那刚才那个熊孩子呢?他骂你的那个词你听得懂?” 张晗栎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 一开始并不清楚那是什么意思,但从那小表弟口里吐出的词,他不用想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的词彙。只不过那孩子并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他也就只作听不懂的样子当耳边风了。 “舅舅和舅妈说过他……” 方枢怀嘆了口气,两手捧着少年的脸,强迫他和自己对视,接着微微弯下了腰,和少年脸对脸认真说道:“你有没有想过那孩子到底是学谁的话学到的这几个字?” 都说熊孩子是熊家长惯出来的,方枢怀见到那熊孩子嚣张跋扈的样子就知道这副姿态跟那对父母脱不了干系,也下意识地对那对所谓的舅舅舅妈产生了厌恶感。要不是那对父母在背后这么说张晗栎,那熊孩子能这么理所当然地骂他“赔钱货”? 果然,少年纤长的睫毛扑扇了一下,疏淡的眉缓缓皱起,接着他垂下眼低声说道:“外婆说舅舅舅妈都是家人,表弟也还小,让我让一下——” 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只不过外婆苦口婆心劝他体谅舅舅一家,他如何都不愿意违背一个老人的意愿,最多选择从这里搬出去而已。 “你知道什么是家人吗?”没等他说完,方枢怀就截断了他的话,双手放开他的脸。 这动作却让少年重心不稳晃了晃。察觉到这一点的方枢怀扶着少年在床上坐下,口中说道:“家人不光是说这层血缘关系,谁对你好谁对你坏你自己心中肯定一清二楚。”瞥见少年那条受伤的腿委委屈屈地卡在一旁的柜子下,他不得不微微侧过身子的别扭模样,方枢怀无比自然地蹲下身,捧着少年的脚将其放在一旁略低于床沿的箱子上。 “真正的家人会互相关心爱护,把彼此都放在心中,想方设法让对方免遭痛苦,让对方幸福顺遂。如果我是你家人,看着你住在这么个房间里,那我得心疼死了。” 张晗栎坐在床上,看方枢怀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脚从衣柜下挪出来,又在自己缠满了绷带的脚底轻轻握了握,确保没有加重伤势,这才继续轻手轻脚地把那只脚放到箱子上。 他的神情专注而温柔,仿佛手中握着的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方枢怀的头髮是黑色的,半长不长,正好盖住三分之一的耳朵,顶部的头髮则微微往上,露出饱满的额头。张晗栎一直觉得方枢怀的头髮比自己的好多了,至少搭配上他的外表显得很俊朗帅气。现在对着方枢怀黑亮的后脑勺,耳中钻入的是他心疼自己的话,瞬间觉得心脏暖暖的、涨涨的。 好像从见到方枢怀开始,对方就一直在帮助他,一直在护着他,这种被保护被关心的感觉除了在爸妈那里,他还从来没在其他任何人身上感受到过。 ‘方枢怀,我好喜欢你啊,你做我家人好不好?’张晗栎嘴唇动了动,在心底默默说道。 说完那句话,半天没得到反映,方枢怀转过头重新看向少年,却见少年两眼无神地看着自己,待接触到自己的视线后勐然惊醒,脸上忽然爬上干坏事被抓一样的羞窘,胡乱点了点头。 嘆了口气,这孩子压根没注意听他说了什么话。 方枢怀摸了摸他的头,坐到少年旁边,感受着床塌下去的触感,对少年说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少年张了张口,正准备说什么,外面却传来了熊孩子嘹亮的嗓音:“妈!赔钱货回来了!让他给我买冰激凌!”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对那熊孩子哄了哄,几秒后,少年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晗栎啊,你帮表弟去买个冰激凌吧?要莲花路上那个麦当劳的,小区附近那家的不要。” 莲花路那家麦当劳得坐五站公交车,小区附近的倒是一百米左右就到了。 方枢怀看了少年一眼,眉头一扬,接着站起身,将房门打开。 外面的女人显然没想到少年的房间里还有别人,呆滞了一瞬间,回过神来后皱了皱眉,侧身朝里面看去,见到张晗栎坐在床上立刻拉下脸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在里面也不出声,刚才的话听到了吗?帮表弟去买个冰激凌,要巧克力口味的。” “阿姨——”方枢怀笑了笑,脸上的笑容礼貌而得体。他稍微侧身,让门口的女人看清楚里面的情形,“不好意思,晗栎的脚扭伤了,没法下去买。” 女人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满,接着说道:“你这是跟人打架了吗?你这孩子刚入学学什么不好偏偏要学人家打架,你想让我告诉你妈妈吗?” 方枢怀真是见识到了什么都没了解就给人随便扣帽子的行为,心底冷笑了一声,面上表情却维持不变,牢牢把守着大门,权当没听到那句话,语气温和地说道:“阿姨说笑了,晗栎没跟人打架,我们打篮球的时候他扭伤了脚。” 女人双眼闪了闪,像是想到了什么:“打篮球?是被人推的?晗栎你说到底是谁害的!把你弄成这样一句话都不说,连医药费都不掏就算完事了?!” “舅妈——”张晗栎虽然没听懂那话里的意思,但看舅妈的脸色,多少也猜出了点什么,忙开口喊了一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方枢怀转过头一句话给制止了。 “张晗栎,你坐下。”平稳无波的一句话,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少年生出了一股自己只要站起来就会被秋后算帐的危机感。少年缩了缩头,听话地坐下了。 “阿姨您不用担心,晗栎的医药费我已经付了。”方枢怀重新转向中年女人,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得体,“我父亲跟灵跃公司一直有业务往来,也认识晗栎的爸妈,说起来我们两家也算是世交,为他垫付医药费也是应该的。前两天我父亲出差去德国还碰到了晗栎的母亲,聊到我们在同一所学校这件事他们也觉得很神奇,晗栎的母亲拜託我父亲在国内多多关照一下,我父亲答应了,说晗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可以找他。当然,如果受到什么欺负的话我们家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番话说得拐弯抹角,却又不乏震慑。方枢怀佯装说者无心,那边听者却未必无意。女人听到最后脸色蓦然变了变,迟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父亲是?” 方枢怀笑了笑,心下第一次感谢方士军到处做慈善扬名的行为,不卑不亢地说道:“我父亲名字是方士军。” 女人脸上的表情裂了裂,却还是强撑着问道:“你跟晗栎……” “哦,您说我跟晗栎的关系?”方枢怀作恍然大悟状,“我跟他是同桌,也是好朋友。接下来的一年时间,我会经常过来找晗栎,实在是麻烦您了。” 等女人木着一张脸离开,方枢怀关上门,听外面熊孩子不依不饶地质问为什么张晗栎没出来给他买冰激凌,而女人小声哄着的声音,再次对坐在床上双眼发亮看着自己的少年挑了挑眉。 “谢谢你!你好厉害!”张晗栎没想到方枢怀三言两语就把舅妈给打发了,而且舅妈看上去好像很忌惮方枢怀一样。 方枢怀却没搭腔,反而说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要是不说清楚,就别想让我帮你学汉语和射箭。” 这舅妈让张晗栎买冰激凌的语气简直跟使唤僕人一样,见到他扭伤了脚更是二话不说直接开训,寻常亲戚都能维持表面上的和气,这舅妈就不怕张晗栎跟自家父母告状说她虐待他?还是笃定了张晗栎性子软弱不会跟爸妈说这件事?
第21页 张晗栎什么都没注意,就准确地捕捉到了方枢怀不教他汉语和射箭的话,忙瞪大了眼说道:“什么情况?我要是知道我一定会说清楚的!” “你外婆和你舅舅一家的。” 听张晗栎讲述下来,方枢怀才明白,这舅妈哪里是不怕,根本是成心的。少年自己不清楚,方枢怀却从他说的那些话里找到了关键信息。少年的母亲外嫁的时候条件还算不上好,好在夫妻俩都很能干,短短几年内慢慢将自己的小公司发展壮大。这个时候,舅舅一家开始时不时地向他母亲要钱。一开始,少年的母亲看在血缘的份上还会给一些钱,但越到后来,这一家胃口越大,夫妻俩甚至直接辞了工作,就靠向张晗栎一家借钱过日子,还提出将自家儿子送到德国,让张晗栎一家资助到他读大学。少年的母亲忍无可忍,最后以“救急不救穷”为由,彻底断绝了继续借钱的可能。 这一次少年回国,张妈向自己母亲嘱咐过,方方面面都安排好了,但不妨这一家进行突袭,并且利用老人对儿子的心软和纵容,成心噁心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孩子。一家三口得知少年回国,二话不说便住了进来,自己的房子倒是租了出去,月租不低,顺便占了这边主卧,让孩子外婆住次卧,安排给少年的就是储物间。 “晗栎啊,委屈你住这里了,你看次卧太小,舅舅一家三个人呢,住不下,只能住主卧了,外婆身体不好,住在储物间里也不方便,要是磕着碰着就糟糕了,只能委屈你了啊。”舅舅舅妈加上外婆三个人轮番给他做思想工作,外婆更是提出要是张晗栎不愿意的话,她愿意住储物间这种话。少年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加上体谅外婆,于是心甘情愿地住了进来。 方枢怀想了想,又问少年的生活费。 “我的生活费是妈妈给的,她说每个月给我五千,打在外婆的卡上,要是不够了再找她要,不过我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外婆说先给我每个月一千,其他的她先存着。” “最近舅舅一家有没有买什么东西?”说着这话,方枢怀眼中的墨色深了许多。 少年不解,却还是认真答道:“有,舅妈买了一个普拉达的包……” 方枢怀却没回答,抬手按了按少年头顶翘起的几丝栗色头髮,对着少年瞪大了的猫眼问道:“我最近要在学校附近找房子,想找个人跟我一起住,你愿意当我室友吗?” “愿意愿意!”少年勐点头。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能住学校宿舍去,现在能跟方枢怀住在一起,心里不能更开心! 方枢怀笑了笑:“那行,你去告诉外婆还有舅舅一家,你要跟我一起住,每个月房租三千,‘三千的房租’,记得说是我说的。” 第18章长短 方枢怀说出“房租三千”的话,并且特意让张晗栎转述,目的也只是为了提醒那舅舅一家适可而止。若他们真的昧了张晗栎的生活费,他说的那段话在前,现在的提醒在后,这家人怎么都会注意一下。如果他们并没有做这种事情,三千的房租对于生活费五千的张晗栎来说也不是难事,他们一家也没法说什么。 周一再见到拄着拐杖的张晗栎,方枢怀惊讶了一下,嘴角含笑地看着少年被一大堆人簇拥着来到座位旁边。他身后的小尾巴足有七八个人,个个神色紧张,左右护着少年,生怕他一个不小心跌倒,简直比自己受伤还要提心弔胆。 “小心小心!注意这儿桌角!”一个小男生立马上前,用手盖住了四方的桌角。 “这儿还有凳子!别碰着了!”另一个女生一个跨步,把拦在过道里的凳子给搬走了。 “你能不能行啊?要不我们背你?” …… 一大群人叽叽喳喳过来,少年腋下拄着拐杖,一次次微笑着不厌其烦地回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走的,谢谢!” 这群人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众人几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浩浩荡荡的阵势,后排一个男生终于受不了了,摇着头一副没脸看的模样:“就从教室大门走到张晗栎位子上这段路,被你们整的跟唐僧取经九九八十一难似的!至于吗?人栎栎都说了自己会走,你们这是当自己孙悟空猪八戒呢?!” “去去!你才猪八戒呢!我们乐意陪着栎栎过来,你就羡慕嫉妒恨吧!” “就是就是!你上次扭伤可没人陪你,心里不平衡了?” …… 男生被一顿喷,立马举起双手投降,服气了:“好好好!我羡慕嫉妒恨!我心里不平衡!” 等众人散去,张晗栎把两根拐杖往桌上一靠,接着对方枢怀眉眼弯弯地说道,“早!” “早啊栎栎!就放一个周末,你腿怎么了?”两人后排一个男生凑过来,原子笔朝下指了指少年被包成一个粽子的脚,“为革命为党献身了?” “起开起开!栎栎的脚由我来守护!这可是为我们班流的血!”懒洋洋的声音从大门传过来,脸上还有些青肿的杀马特背着双肩背,拎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箱子,边走边眉飞色舞地说道,“咱们栎栎可是英雄!脚是对抗隔壁狗熊光荣负伤的!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下战场,就算脚伤了也照样把隔壁狗熊完虐!” “狗熊?你说体校的唐乐?他又来挑衅了?” “你鼻青脸肿的是跟狗熊他们干架了?栎栎也参加了?” “唉栎栎你行啊!居然跟唐乐干上!” “唉你这脚该不会跟他有关吧?” …… 走到两人桌前,杀马特把黑色箱子递给方枢怀:“喏,这是你昨天落我车里的。什么玩意儿,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弄了半天没弄明白。” 方枢怀:“……”真是感谢你没一时怒上心头把弓片给掰了啊。 “下次你要真想玩我可以带你去箭馆体验一下。”把箱子收到桌子底下,方枢怀回道。 杀马特:“行!先谢了啊!” 教室里陆续有人急匆匆地进来,原本到处乱走的也回到了座位,吃早餐的吃早餐,补作业的补作业。 等张晗栎把书本笔袋都放到桌上码得整整齐齐,方枢怀问他:“你外婆和舅舅一家怎么说?” 少年拧眉:“外婆说住外面太贵了,还不如住学校宿舍。一年的住宿费才八百,比跟你一起住省钱多了。” 对于这结果,方枢怀并不惊讶。 “你舅舅舅妈怎么说的?还有你这拐杖哪儿来的?” 张晗栎:“舅妈也让我住学校宿舍,说是学校里面安全一些,也好交朋友。拐杖是昨天舅舅给我买的,他还给我换了药。” 方枢怀点了点头,知道那一家对张晗栎的态度好歹有了些变化,至少不会再把他当成僕役使唤,其他的事情可以之后再说。 方枢怀想着这些东西,忽然感到手肘被碰了碰,转过头见少年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少年巴巴地眨眼,像只可怜兮兮的小狗:“可是我还是想和你一起住,房租能不能便宜一点?” 方枢怀失笑,他说的那句话其实只是为了试探那一家的反应,也算是给一个提醒,倒没有真的想要在学校附近找个房子住下的打算。更何况张晗栎刚进学校,住进学生宿舍对于他交朋友也有所帮助。 男生的友谊其实很简单,寝室里互相吹几句,篮球场上打一次比赛,喜欢同一个篮球或者足球明星,轻而易举就能成为好哥们。周六那天的篮球比赛就是,现在杀马特、王超还有八班的刘楠已经把少年当作了自己人。 笑了笑,方枢怀拍了拍少年的头:“房租降了你外婆可能也不会答应。我再想想办法。” 今天是周一,刚过了两天好日子的学生们回到学校上课,压根没有任何激情,从早读一直熬到下午最后一节课,物理老师在讲台上说得唾沫横飞,除了前面部分同学强撑着做笔记,后面已经阵亡了一大片。 好不容易四十五分钟过去,下课铃响了,原本一片寂静的教室渐渐开始骚动起来,教室后排把书摞高了装模作样在听课其实在睡觉的几个男生也袋鼠一样勐地抬起了头,两眼发绿地往食堂的方向看去。 讲台上物理老师正讲着最后一道大题,听到下面传来的嗡嗡声,眉毛一扬,心道这些小兔崽子,一上课就跟死了一样,下课铃一响,立马就又活过来了。 冷笑一声,他继续慢慢悠悠地讲解下去。 三分钟过去了,下面的骚动越来越大,依稀能够听到后排“老郑又双叒叕拖堂了卧槽”的抱怨声。 方枢怀正低头看试题,半天没动笔,他总感觉老郑在黑板上讲的有点不对劲。余光瞥见张晗栎脸色通红,手也紧紧握在一起,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第22页 “怎么了?”方枢怀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不烫,松了口气。 少年转过脸看他,憋着一张通红的脸摇摇头,双眼却泛着水光:“没事。” 讲台上老郑的声音依旧慢条斯理,跟故意似的。 “你们看,这就是最常用的解题方法,这次月考里你们很多人也用了这个方法解倒数第二道大题。” 下面众人想起全班几乎阵亡的那道题,忽然有股不妙的预感。 果然,老郑露出一个和蔼仁慈的笑容,地中海头顶和洁白的牙齿在一片夕阳的余晖中熠熠生辉,衬得他的形象愈发高大神圣、光芒万丈。老郑从粉笔盒里掏出一支红色的粉笔,转过身在写满了公式和计算的黑板上慢悠悠地打上了一个大叉。 “结果你们也知道,解题步骤从第三步开始就错了。” 老郑脸上分明写着: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下面奋笔疾书写了整整一页纸的众人差点掰断了笔桿子:卧槽! 方枢怀:……幸好他觉得不对劲没把老郑写的解题方法抄下来。 转眼却看少年依旧那种状态,方枢怀忽然福至心灵:“你是不是想上厕所?” 少年没转过头,纤长浓密的睫毛却快速地忽扇了几下,接着他点了点头,脸上的红色似乎更深了。 老郑:“好,下面我来讲讲正确的解题方式。” 方枢怀看老郑这架势,拖二十分钟都不一定能够讲完,于是直接把少年扶起来,对上讲台上老马的视线,指了指厕所,低声对少年说道:“跟我出来。” 方枢怀刚扶着张晗栎一拐一拐地出门,就听教室里另一个声音大喊:“老师,我也要去厕所!”几秒后,杀马特从里面出来了,快步走到两人身边,愤愤不平地说道:“老郑太缺德了,每次都拖堂!你看旁边两个班人都跑光了去食堂抢饭,就咱班还被老郑拖着!等会儿就算去食堂也没啥好吃的菜了!” 到了厕所,方枢怀把人扶到便池,自己并不想上,于是走到洗手池边洗手。 耳朵却听到便池那边杀马特懒洋洋地跟张晗栎说话的声音。 “栎栎啊,你汉语学的怎么样了?” “还好,最近在看语文课本。” “那我来考考你啊,墙上这几个字你认识吗?” “哪个?” “喏,这个字。” “我认识,勿。” “这个呢?” “炫,炫耀的炫,这个字不难,后面那个字比较难,我总是写不好。” “很好,下面这个呢?” “己,自己的己。” “不错啊,继续。” “长(g)?还是长(zhǎng)?” “这个字念长(g)。你好聪明啊居然还知道这个字有两个音!那下面是?” “这个还是勿。” “对了!来继续。” “嘲。” “还有呢?” “人。” “最后一个。” “短。” “栎栎你真厉害,这些字居然都认识,现在连起来读一遍?” 方枢怀:“……”这臭小子…… 见张晗栎傻兮兮的真打算把那句话复述一边,方枢怀忙开口:“张晗栎,你好了吗?” 少年转过头:“哦哦,好了。” 杀马特一脸可惜,他还打算给洋娃娃解释一下这句话什么意思呢。只不过张晗栎已经往洗手池过去了,他只能嘆口气耸耸肩,慢吞吞地走过去:“方枢怀,你不能拦着栎栎学汉语啊!人家勤奋好学,我们不能打击他的热情。” 方枢怀瞥他一眼:“教他勿嘲你短?” 杀马特怒:“呸呸呸!你才短!敢不敢比比,看看到底谁的短?” 方枢怀毫不留情地丑拒:“别,我怕辣着我眼睛。” 杀马特:“……”日! 洗完手,杀马特打开门,却见方枢怀还靠在洗手池边,问道:“你俩还不走?” 方枢怀:“你先过去吧,我扶着他。” “啧啧,这是要说什么悄悄话吧?行行行,我可识趣得很,不会打扰你俩的。” 杀马特一走,方枢怀这才扶着少年来到走廊,口中叮嘱道:“以后小心潘安那小子。” 少年一脸无辜:“他怎么了?他人很好啊,还教我认字。” 方枢怀忍不住抬手在少年额头上弹了一下:“他那是居心不良,逗你呢,你还傻乎乎的上当了。你自己想想,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少年捂着额头,眨了眨眼。 五秒钟后,对着他的方枢怀眼睁睁看着少年的耳朵倏然变红,接着红晕又从耳朵蔓延到两颊,把少年白皙通透的脸染成了血玉一样的颜色,跟朵花儿似的。 笑意在方枢怀眼底瀰漫,他忍不住再次抬手弹了弹少年额头:“明白过来了?” 少年羞窘地点了点头。半晌,他放低了声音说道:“学校怎么在厕所里贴这个啊……” 第19章喜欢 现在虽然还是五月,但j市已经进入了夏季,热哄哄的太阳照射下,吃完午饭的众人都昏昏欲睡。教室里,除了后排的男生围在一起用手机打游戏,前面几个女生低着头在认真看辅导书,其他人大多已经趴下补觉了。 张晗栎端坐在座位上,从桌斗里拿出语文课本和边缘已经磨损的新华字典,对照着课文查词,接着在课本上做笔记,给不认识的字词标上拼音。 午后的阳光灿烂耀眼,热情地在少年的发梢和侧脸跳跃,在他纤长浓密的睫毛上筛出一段彩色的光晕。柔软的栗色头髮在耳际垂下,随着窗外吹过来的微风轻轻拂动,将少年的皮肤映衬得更加白皙细腻。 方枢怀撑着脑袋眯眼看少年认真学习的模样,心中感嘆上一世这么多人喜欢张晗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心念一转,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住学校宿舍里的事情现在还没定下,按照少年外婆的说法,这学期快结束了,花八百住学校不值,还不如下学期开学再住进去。 正想着这些,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红着脸,走到在少年的身边,刻意放低了声音问道:“张晗栎,你有时间吗?”女生垂在身侧的手有些紧张地抓着裤子边沿,将那一块拧成了麻花,还印上了几许汗渍。 听到声音,张晗栎茫然地抬头,认出她是前排一个姓朱的清秀女生,脸尖尖的,还带了点小雀斑。少年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些小雀斑上,心里觉得好可爱啊,于是点了点头:“有的。” 女生踌躇了一下,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双眼坚定地看着少年:“你能跟我出去一下吗?我有事想跟你说。” 女生的声音很轻,本没什么奇怪的,但这边的动静还是引起了教室里其他人的注意。方枢怀看到前排的几个女生自那朱姓女生过来的时候就紧张地朝这边张望,此刻见少年点头都忍不住喜上眉梢,互相戳了戳腰间无声地笑着抱在一起,比当事人还开心。 而后排几个男生在察觉到这边动静之后停下了游戏,满脸兴奋开始小声地起闹。 方枢怀看这架势,瞬间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心里好笑地感嘆一声果然是花季雨季,偏少年听到这些起闹声,一头雾水地转过头问他:“他们怎么啦?怎么都在看我?” 方枢怀握拳抵唇,压下嘴角的弧度低低咳嗽了一声:“当然是看你好看。”说完抬手指了指站在旁边面红耳赤、几乎要把头埋到领子里的女生,好心提醒道:“你们不是有事要说吗?” 再待下去,女生估计要更加无地自容了,周围一圈人都看出来那女生想干什么,偏偏当事人毫无知觉。 “哦哦,好。”少年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见方枢怀依旧八风不动地坐在座位上,疑惑地问道,“你不扶我过去吗?” 方枢怀好笑地摇了摇头,人家小女生要跟你告白,我跟着过去做什么,不是讨人嫌么? 后排男生偷偷观察这边好久了,听到这句问话,“噗哧”一声笑出来,咕哝了一句:“他跟过去要遭天打雷噼的……” 方枢怀瞥他一眼,男生自觉地捂住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眼角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少年一头雾水,拄着拐杖跟在女生后面走出了教室。 方枢怀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孩子被告白会是什么反应。上一世的张晗栎一旦被人告白就会瞬间拉下脸,跟别人欠他几百万似的,他当时还调侃了一句,谁知青年冷着脸回道:“你倒是来欠我几百万啊,到时候我肯定不会对你冷脸。”
第23页 方枢怀嘆了口气,心想比起那时候满身是刺的张晗栎,现在的少年可要软萌多了。抬眼却见另一边,宋瑶一双黑亮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见自己看过去,小姑娘咬了咬唇,面上的表情有些委屈。 刘婷正在讲台上擦黑板,看到这一幕,心下默默嘆了口气,走下讲台来到方枢怀身边,侧身挡住了宋瑶的视线,敲了敲桌面微笑着说道:“方枢怀同学,今天下午宋瑶同学跟你一起值日,可以吗?” 刘婷是生活委员,全班人的值日安排都是由她管理,原本每日的值日生都是固定的,但是刘婷经常会考虑到班上同学的时间,对人员有所调整,因此这个要求虽然有些突兀,却也不会不合理。 方枢怀知道刘婷想要他安慰一下宋瑶,若是可能的话她更希望他能够同意宋瑶的告白,但他不是十五岁的方枢怀,更无意给那个小姑娘虚无缥缈的希望,原本几天前毫不犹豫的拒绝已经有些成效,要是现在继续跟她接触,难保她会再次有所希冀。 因此他同样微笑着摇了摇头:“抱歉,今天我不太方便,可以明天再值日吗?” 刘婷明白了方枢怀的拒绝,脸色变得有些无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走开了。 临了,方枢怀听到那女孩子低低嘆了口气。 几分钟后,那姓朱的女生回来了,看着挺镇定,没有笑容,却也没有什么哭过的痕迹,只是脸上有几分失落。 后排男生戳了戳方枢怀的背,低声问道:“唉你说栎栎不会是拒绝朱丹妮了吧?” 方枢怀没吭声。 朱丹妮刚落座,前排的几个女生便忙不迭地围了上去,见她脸色不太好,不太敢问结果怎么样,只能憋着一肚子的疑问面面相觑。 终于,一个女生忍不住了,担忧地问道:“丹妮,他同意了吗?” 朱丹妮摇摇头:“没有,他拒绝了。”说完她自己忽然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其他人瞬间懵了。张晗栎拒绝了她,她还笑得这么开心? 朱丹妮本就不是什么扭捏的性子,刚才羞窘成那样也是因为面对心上人难免有这么一遭,但是现在既然已经被拒绝,她便也放开了,见周围众人神情有异,好笑地解释道:“我刚才跟他告白,说我很喜欢他,想跟他交往。” “然后呢?” “然后啊,他一脸惊恐地往后蹦了几步,拐杖掉了也顾不得,睁大了双眼摇着手跟我说不用了不用了,谢谢谢谢!” 女生那边接连爆出失笑的声音,其中几个更是捂着肚子顿下了身,后排男生疑惑地看了一眼,接着看向门口,拍了拍方枢怀的手臂:“哎!栎栎回来了!” 张晗栎是在另一个男生的搀扶下回来的。 少年的脸色看着比朱丹妮更加苍白,像是被吓到了一样。那男生扶着少年坐下,口中嘀咕道:“都已经扭着脚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平地上还差点摔倒。” 等男生离开,一直两眼无神的少年忽然转过身,瞪大了双眼对方枢怀低声说道:“方枢怀,她刚刚叫我出去,说她喜欢我!”那语气要多惊恐有多惊恐。 方枢怀勉力压下嘴角的弧度,心想刚刚全班人都看出来了,就你没看出来,面上却不显,而是点了点头问道:“你怎么想的?” 少年立刻摇了摇头:“不行啊!” 方枢怀乐了:“这有什么不行的?” 张晗栎:“我跟她不熟啊!” 方枢怀:“相处了不就熟了吗?感情这种东西就是需要培养的,你跟她不熟,但是喜欢她,那就交往一段时间看看,不合适就分手。”顿了顿,方枢怀忍不住问道,“以前没人跟你这么说过吗?” 听到这话,少年的脸一下子纠结了起来,心有余悸地说道:“有,很多,都是我以前的同学,她们围在我身边说喜欢我,然后老是捏我脸,说我好可爱好漂亮,捏得我脸都疼了,又每天给我塞好多吃的。” 方枢怀忍不住抚额,难怪这孩子被女孩子告白了这么惊恐。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你很喜欢跟她在一起,会因为她高兴而高兴,也会因为她难过而难过,想要一直跟她在一起,觉得有她在,生活都美好多了。” 少年想了想,却兴奋地点头,猫眼都瞪大了:“有啊有啊!” 方枢怀“咦”了一声,心想瞧这反应这孩子居然还真有喜欢的女生,好奇地问道:“谁?” 少年眨眼,理所当然地回答:“你啊!” 方枢怀:“……” “噗——”后排男生听了半天墙角,终于忍不住勐捶桌子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厉害了我的栎栎!方枢怀你听到没有,是你是你就是你!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你就从了我们栎栎吧!你要不同意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方枢怀对少年这日常表白实在是没辙了,于是抬手拿食指指节敲了敲少年的额头,好笑地说道:“这个喜欢跟那个喜欢不一样。” 不待张晗栎说什么,后排男生凑过来,咧着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说道:“有什么不一样的,你自己都说了‘想要跟她在一起’,对不对栎栎?” 张晗栎配合地点了点头:“对啊,我想跟方枢怀在一起。” 男生眼里顿时写满了“看吧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方枢怀食指点上男生的额头,把他往后推了回去,无视男生“喂喂餵方枢怀你不能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啊!”的反抗,转过头认真地对少年说道:“你说的这个喜欢我,跟我喜欢你一样,是朋友之间的喜欢,但是朱丹妮跟你说的喜欢是想要跟你做男女朋友,这个你知道吧?” 少年听到“朋友间的喜欢”的时候,脸色纠结了一下,却没说话,而是在最后点点头:“我知道。” “这种喜欢,是跟你爸妈一样,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的。通常来说,你看到喜欢的人,会唿吸急促心跳加速。”说着方枢怀抬手指了指少年的左胸心脏处,“你要是不确定,可以按着自己的心脏感受一下。现在你看着我,摸一下心脏。” 少年听话地抬手按上了心脏,巴巴地看着方枢怀等下一步指示。 “你心跳快吗,唿吸急促吗?” 少年感受了一下,一脸懵逼地摇了摇头。 方枢怀笑着弹了弹少年的脑门:“这就是了,你喜欢我跟我喜欢你一样,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朱丹妮喜欢你的那种喜欢,是会心跳加速的。等你以后碰到了喜欢的人,发现自己心跳变快了,十有八九就是了。”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有点疑惑——那天他在箭馆里看到方枢怀开弓射箭,心跳“砰砰砰”地都快跳出喉咙了,这算不算? 第20章哥哥 告白事件过后,张晗栎提心弔胆了好多天,怕自己拒绝了朱丹妮让对方难过,连在走廊里碰上她都小心翼翼的,恨不得贴着墙壁让她先走过去。谁知朱丹妮像是知道了他的心思,坦坦荡荡地跟他打招唿,有时候也会像个普通朋友一样调笑两句,缓和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张晗栎松了口气,转头跟方枢怀说朱丹妮人好好。 方枢怀笑问:“现在知道她人好了?有没有喜欢上人家?” 少年一脸凝重地摇头:“没呢,我看到她心跳不快。” 这事算是告一段落,少年住宿的情况也有了些微好转。 方枢怀的警告在前,那一家也不敢做得太过分,虽说让张晗栎下个学期再住进学校宿舍,但他们也知道以少年现在的情况,住在那间杂乱的储物间里根本就是虐待,因此好好清理了一番,好歹整理出了一个房间的样子。 而方枢怀这边,当初他走读而方清钰住校,便是由于张静的坚持,若是他从家里搬出去,张静势必会闹,方枢怀虽已经打算搬出去,却也不急于一时。 这件事恢復了表面的平静。 过了几天,方枢怀发现少年情绪又变了,整天心情低落,上课的时候经常走神,看语文书频率也没以前那么高了,有时候还被他抓住少年委屈地看他,见他看过来,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又转过头继续看书,只是嘴角总是往下撇,经常翘起来的那缕头髮也恹恹地耷着,没什么活力的样子。 就像一棵努力追着阳光,往外伸展枝桠的小树苗忽然有一天就半枯萎了一样,让人看着就心疼。 方枢怀问了好几次,少年却始终摆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说没事,明明一张脸都皱得不行了,再多的话却一句也不说,跟蚌壳一样,撬都撬不开,只不过那双眼睛始终委委屈屈,跟一只受伤的小奶狗似的。
第24页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改变,方枢怀颇有些家长对着青春期犯倔的孩子手足无措的无力感,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对这四月份天气一样的青少年脾气实在是没辙了。 后来他拉了杀马特过来帮忙,杀马特扬着下巴斜眼看他:“这次不怕我教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方枢怀:“你尽可以试试看。” “切!下次一定教他更好玩的!” 杀马特出马倒是很快把少年的话给套出来了,原来是因为方枢怀担心他脚上的伤势,说最近不能带着他一起练习射箭,少年提了几次,又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暗自憋闷委屈呢。 这孩子……方枢怀简直要气笑了。 “你就真这么想?”方枢怀拍了拍下巴搁在桌面上,瘫成一团的少年发顶,好笑地说道,“你现在脚也差不多了,明天正好周五,放学后跟我一起去箭馆吧。” 听到这话,少年耷拉在桌子上的脑袋立马跟袋鼠一样抬了起来,双眼发亮地问道:“真的?!” “但是你得小心你的脚——” 少年点头如捣蒜:“一定一定!你看我脚其实已经好了!”说着急切地从桌下抬起腿想要给方枢怀看,却冷不防“哐当”一声撞到了桌腿上,瞬间眼泪都飙出来了,但他心中还挂念着方枢怀的话,怕他不让自己去,咬着牙吸了吸泛红的鼻子,强忍腿上的疼痛继续说道,“真的好了……不、疼!” 方枢怀:“……”你当我没看见你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嘆了口气,方枢怀小心地抬起少年的腿,掀开裤子,发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膝盖那儿就已经有了一块瘀青。少年的皮肤本来就白,又很容易磕出淤痕,往常要是在他手腕上攥得紧了都能留下一圈红痕,现在这么一磕,膝盖内侧青紫的瘀青异常显眼,又触目惊心。 手头没有红花油,方枢怀只能用手揉了揉,见少年眉头拧成麻花,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的样子,摆正了脸问他:“真不疼?”没待少年回答,他就加了一句,“说假话我可不带你去。” 少年顿时吸吸鼻子,抬手擦了擦眼睛,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委委屈屈带着哭腔说道:“疼……” 周五去箭馆也不是方枢怀突发奇想,而是两天前箭馆的杨经理打电话过来,说是箭已经截好了,他可以随时过去取。加上张晗栎这状况也基本没问题,于是他在放学后便拉了杀马特、王超和刘楠过来一起去鸿羽箭馆。 杀马特在学校里被管得狠了,一出门就叼着根烟,换上他的非主流骷髅头t恤,打了好几个破洞的牛仔裤,旁边还挂着一大串叮叮噹噹乱响的链子。牛仔裤歪歪斜斜地挂在半个屁股上,露出里面的碎花短裤。 王超一脸感嘆:“潘安,没想到你居然还有一颗少女心,这是什么?白底红碎花四角短裤?”说着他伸手从杀马特后面扯了扯,把那条碎花短裤拉出来一大截。 “卧槽,王超你给我放手!”杀马特提着裤子,狠狠拍下王超的手,接着把被拉出来的那一截给塞回去,只是他半个屁股都露在外面,怎么塞都还是能看得到那条公主风的小清新短裤。 王超盯着那半截图案看了好久:“你内裤是不是都这样的?碎花?是不是还有蕾丝边的?” “滚滚滚!”杀马特大吼,“你才穿蕾丝内裤!你咋不去穿女士丁字裤!” “我口味才没那么重,至少我不会穿碎花短裤。” “那是我妈给我买的!别看老子屁股!看前面路不行啊?!” “你自己露出半个屁股在外面,我想不看也不行啊!” “艹!滚!” 刘楠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权当不认识这两个人,抬眼却见前面方枢怀和张晗栎两人并排慢悠悠走着,不过前者是走,后者是拄着拐杖艰难地挪动,面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开心。 那天刚见到这个漂亮少年,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却也没怎么多想,觉得这估计就是个碰也碰不得的洋娃娃。后来的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想到少年的球技这么好,甚至出其不意掌控了上半场的比分。看着少年漂亮的上篮动作,还有三分线外游刃有余投出的球,刘楠这才发现人不可貌相,这洋娃娃的球技可以比得上他的部分队友了。 那时候他的心思活络了起来,兴起要把少年拉进篮球队的想法。 等少年投篮,唐乐那边的人特意把脚伸在了少年落地的地方,他心里又气又急,差点破口大骂,没有任何思索就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少年,并且将自己垫在了下面,以免少年受伤。 结果少年还是被阴,扭伤了脚。说到底这事的责任在他,若不是他被唐乐那边挑衅得怒火高涨,也不会坚持要比下去,导致这一切。 对上少年,他总归有一丝歉疚。 定了定神,刘楠快步走到少年身边:“你的脚还有几天能拆绷带?” 少年一脸嫌弃地看了看自己依旧粽子一样的脚,撇了撇嘴回道:“医生说下星期就能拆了。”说着转过头朝方枢怀讨赏似的说道,“拆了以后我就能经常过来练习了!” 方枢怀今天穿着一件纯棉白色宽松t恤,下身是条军绿色休闲裤,七分裤的裤腿衬得那双腿越加修长,给他将近一米八的身高截出一段完美比例来。 张晗栎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不愧是自家男神! 但此刻的方枢怀却没对少年的话有所反应,他眉梢紧蹙,视线投向了街对面,两秒后朝几人扔下一句“等我一会儿”,就急匆匆地穿过马路往那边跑去。 方枢怀没想到会见到方清钰被人围堵的场面。对面,三个瘦高个把少年围在路中间,接着又把人逼到一边的巷子里。等他赶到的时候,方清钰正被那三个人围在墙边,紧抿着嘴唇,低下头打开钱包,把几张红色票子朝为首的那人递过去。 他看明白了,那几个敲诈他的混混应该就是这三个。 另一边,领头的那个混混看着方清钰把好几张一百块从钱包里掏出来,正伸手去接,斜刺里一只手越过他,直接抽走了那几张人民币。 混混:“……卧槽!” 转过头,见一个俊朗男生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们一眼,仿佛看什么不重要的东西,接着朝已经愣住的方清钰问:“已经放学了,你怎么还没回家?老于没来接你?” 方清钰终于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道:“我跟于叔说了自己回去。” 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让三个混混彻底火了。 “喂!你什么人?!”一个混混刚打算去抓方枢怀的t恤领子,却被他一个反手拧住,推在了墙上。这一击力道十足,方枢怀又用上了手肘,卡得那混混紧贴着墙没法动弹。 “臭小子你干什么?!”其他两个混混见状,也大吼着上来,想要抓住方枢怀。只是两人还没往前走几步,就被人从后面给环住了脖子。 “哎,我说呢你这是过来干嘛,原来是救人啊!来来来小兄弟,咱们来谈谈心~”杀马特和王超跟体校的唐乐对上不止一次了,这事儿简直是驾轻就熟,立马一人拖着一个,将两个混混拖到了小巷深处去“深入交流”。 那被按在墙上的小混混见势不妙,在方枢怀放开他跟身后跟过来的刘楠打招唿的时候飞快地熘走,连巷子深处的同伴也不顾了。 “这是?”刘楠好奇地看了一眼靠墙站立的方清钰。刘楠从一开始就觉得,方枢怀虽说看着挺温和,但本质上没那么容易接近,能够让他放在心上的人,张晗栎是一个,而眼前这个少年似乎是另一个,他不免感到有些好奇。 方清钰也明白过来这几个人是方枢怀的朋友,有些紧张地拉了拉背包的肩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你好,我是方枢怀的——” “弟弟”两个字还没出口,方清钰的话就被方枢怀给截了。 “哥哥,他是我的哥哥。” 张晗栎和刘楠还没觉得什么,方清钰却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方枢怀。 第21章必中 明面上,方清钰叫方枢怀“哥哥”,但事实上,他的生日要比方枢怀早两个月。 以前他叫方枢怀“哥”,后者虽然没应下,却也没说让他别这么叫,这次忽然在他的朋友面前说自己是他的哥哥,把方清钰吓得不轻。他拿不准方枢怀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却也知道要是这话让张静知道了,自己非褪一层皮不可。 方枢怀却表现得相当自然,仿佛他十几年来一直是他的哥哥。 “清钰哥你好啊!”杀马特和王超两人自来熟,直接就叫上哥了,又殷勤地问他出来做什么,要不要他们陪着一起过去,免得那几个混混再回来找他麻烦。
第25页 这几天方士军让人办了转校手续,五中这边已经办得差不多,下周就能转到一中去,那几个混混却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这个消息,趁他出来买文具用品,直接在路上把他给堵住,问他要钱。 王超和杀马特一听,忙殷勤地表示这附近就有一个文具店,他们可以陪着他一块儿去,反正也不远。 方清钰却不想麻烦这些人,而且看他们好像也有事的样子,正打算谢绝,忽然听到几人身后一个带着奇异腔调的声音:“哎!等等我!” 循声望去,见到那拄着拐杖一蹦一跳往这边过来的少年,方清钰睁大了眼:“晗栎!” 少年也正好朝方清钰看过来,疑惑了两秒,同样瞪大了双眼试探性地唤道:“清钰哥?!” 周围几人都惊了:“你俩认识?” 等一众人从文具店浩浩荡荡开到鸿羽箭馆,方清钰依旧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不自觉地挺直了嵴背,看着箭道上那几个在方枢怀和箭馆教练指导下兴致勃勃开弓射箭的人。 小时候的玩伴在时隔多年后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看样子还跟方枢怀关系很要好,这发展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少年的脸比小时候更加精緻了,性格也活泼了很多,不再是当初那个三天两头被欺负然后找自己哭鼻子的受气包。他能看出来少年这几年应该过得不错,忍不住心底为他高兴,但一转念想到自己的处境,嘴角的笑意又慢慢淡了下去。 一路上少年兴奋无比地拉着他跟他说这些年的状况,还问他现在怎么样,怎么会成为方枢怀的哥哥,方清钰苦笑,他这情况,应该怎么说? 好在方枢怀看出了他的情绪,将少年引到了箭道上,仔仔细细地给他纠正动作。 射箭不止需要上半身的参与,对下半身的力量也有所要求。少年的脚还没好,不适合做系统的训练,因此方枢怀便由着少年跟玩儿似的,单着脚站立,然后开弓射箭。但射了没几支,少年就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前前后后来回蹦跶着,随时都要倒下的模样,看得方枢怀提心弔胆,偏偏少年玩得开心,毫无自觉。 无奈地嘆了口气,方枢怀上前一步,在少年后背说了一句“站稳了”,然后双手卡上少年的腰,帮助他稳住身形。 张晗栎听到脑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的抬头,后脑勺立刻撞到了方枢怀的下巴,发现是方枢怀,咧开嘴笑了笑。 方枢怀这阵子被陆姨押着补了不少营养餐,加上青春期的身体,勐然窜高了好几厘米,已经过了一米八,张晗栎原本跟他只差一个头,现在只到他脖子这儿了。 下巴被轻轻磕了一下,方枢怀对上少年亮晶晶的目光,好笑地抬手拍了拍他毛茸茸的头,接着骨节分明的右手下移,捏住他的下巴,摆正了他的头:“好了,调整重心,继续,你要撑不住了直接靠我身上就行。” 被捏住下巴的张晗栎眨了眨眼,心跳快了两拍,心底冒上了几个粉红色泡泡,对方枢怀直接给自己当靠垫高兴得不行,开口问道:“你不射吗?” 方枢怀摇头:“今天不射了,装备没带,我就看着你射吧。” 另一边杀马特原本在胡哥的指导下开弓,听到这两人对话,思路忍不住歪了一下,手抖了抖,还没拉满弓那支箭就歪歪斜斜飞了出去,连靶子都没上,直接“啪嗒“一声掉前方三米处了。他转过头狐疑地看了眼这两人的体位,脑补了某个画面,顿时觉得一言难尽,“嘶”了一声,露出酸到牙的表情。 胡哥一脸疑惑:“你怎么了?抻着肩膀了?不会啊馆弓磅数都很小的。”说着从杀马特手中拿过他的那张馆弓,自己拉了拉。 “没有没有金哥,弓没问题。”杀马特摇头。 对于这位胡姓大哥,杀马特充满了敬佩,恨不得稍息立正行军礼,真心的。堂堂七尺身高,体重两百斤的粗犷大汉,顶着一个“狐狸精”的名字过了二十几年,这不仅仅是勇士,已经是烈士了啊!他以为他爹妈给他取的“潘安”就够闹心的了,每次有人叫他名字,总有人转过头来看他是不是美男,现在面对这位哥,他觉得自己的名字简直就是小儿科。 方枢怀来之前就交代了几人毕竟这是人家的名字,不好嘲笑,大家表示理解,合计了一下就说要不就叫金哥吧。到了箭馆,一见面叫人金哥,后者果然眉开眼笑,热心地给他们指导。 “那你刚才这是怎么了?”王超已经大致掌握了要领,站在一边把箭筈扣在弓弦上,随口问道。 杀马特想了想,乐了,脸上露出一个贱兮兮的笑容,转过头朝张晗栎喊道:“栎栎!栎栎!” “啊?”少年正开了满弓瞄准前面的靶子,被杀马特一喊,一个分神,那支箭立马偏了。 杀马特握住弓片,拿弓梢指了指对面墙上那八个大字问道:“栎栎你知道那几个字什么意思吗?” 对面挂在墙上的红色横幅上依旧是铁画银钩的八个字:正射必中,射以观德。 方枢怀听到这熟悉的“你知道xx什么意思吗?”句型,眉头抽了抽,立马明白过来他想干什么,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杀马特,让他尽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少年显然也想到了几天前在厕所被杀马特挖了坑跳的事,心中警铃大作,狐疑地看了一眼杀马特,却没吭声。 “栎栎?栎栎?”杀马特不甘心地朝这边弯了弯身子,想要得到少年的反应。 方枢怀调整身子,把少年的身子彻底挡住,却免不得把他的身子更加往自己怀里按过来,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别理他。”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朵上,张晗栎忍不住摸了摸,发现耳朵上有点热,就连脸颊的温度都高了几度。 嘿嘿,他还挺喜欢这样的。 另一边王超已经反应过来了,一脸嫌弃地看着杀马特:“潘安你内心污真是看什么都污。别把栎栎给教坏了。” 刘楠瞥了一眼几乎抱在一起的两人,默默为自己还没发芽就被人一把狗粮埋死的小心思嘆了口气,接腔道:“潘安你适可而止啊!” 杀马特被群体围攻,哀嘆了一声:“我这是让栎栎感受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呢,怎么都批斗我了?!” 王超义正辞严:“那也得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合着你说的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就是这个了?简直是有辱国体!” 刘楠一脸淡定:“来人,把潘安给我拖出去斩了!” 王超捏尖了嗓子:“喳,遵旨!” “噗——”方清钰坐在一边看了半天的戏,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心想这几个人真逗。 刘楠正好练了半天,也累了,放下弓,朝方清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方清钰已经放松了不少,又觉得这几个人都挺好的,便也没怎么拘束,两人又都是沉稳内敛型的性格,虽然说的不多,却相处得很舒服。 另一边,练了半天的张晗栎已经不止一次抬头看对面的横幅了,最后一支箭射出去,终于忍不住回过头问方枢怀:“那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方枢怀沉默了一瞬,然后慢慢开口:“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这句话出自《孟子》。说的是要射中目标,心态要摆正,姿势也要正确。” 少年恍然大悟:“那‘正射必中’的意思是不是姿势和心态正确了,就一定能射中目标?” 方枢怀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差不多,不过这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形成肌肉记忆。真正的射箭练习其实很枯燥,就是每天几百支箭不断练习,开弓姿势固定到每次都一模一样,就像一个精密的仪器,以保证射出的箭落点都相同。你现在脚伤还没好,所以我由着你这么玩,等真正开始训练,我可不会对你这么宽容,你做好准备了?” 闻言,少年郑重地点头:“做好了,我一定会努力的!” 一定会努力,跟你一起站在箭道上!这是我的坚持! 等众人玩够了,从箭馆出来,杀马特、王超和刘楠三人正好顺路,一起坐公交回家去。方枢怀则打电话叫了老于过来接他们,顺便把行动不便的张晗栎送回家。 但半道上,考虑到少年伤势和他外婆家的状况,方枢怀最终还是给那边打了电话,把少年带回了自己家。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方士军和张静都不在,三人糙糙吃了陆姨做好放在冰箱的晚饭,便回到卧室去了。 客房长时间没用,也没收拾,方枢怀便让少年跟他一起睡,反正他的床挺大,睡两个人足够了。 张晗栎在箭馆练了一个晚上,早就困得不行,等方枢怀洗澡的这段时间就扑在床上,迷迷煳煳地睡着了,鼻尖闻到一股好闻的清新味道,忍不住在被子上蹭了蹭。
第26页 心里美滋滋地想:这是方枢怀的房间啊。 等方枢怀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少年扭着身子扑在床上的模样,心知他今天这是累了。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脸颊,换来少年烦不胜烦,把脸转到另一边继续睡的反应,方枢怀也没辙了,只能翻出一块新的毛巾,从卫生间打了一盆热水,脱下少年的衣服裤子,给他全身上下擦了一遍,接着又怕人冻着,调高了空调的温度,这才把人塞到被子下面去。 一个晚上,他被旁边的动静给弄醒好几次。先是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靠到自己肩膀,找什么东西一样往上蹭了蹭,一直蹭到自己的颈间,终于歇了动静。接着大半夜的被子又被少年给踹了,方枢怀被空调的冷气给吹醒,不放心地在少年敞着的肚子上摸了摸,发现果然已经一片冰凉,起身把被子给他盖上,又用手捂了捂,直到重新有了温度才放心睡去。 清晨,操了一夜爹妈心,身体被压着完全没睡好的方枢怀顶着一双黑眼圈醒过来,转过头便发现少年整个人几乎半趴在自己身上,左侧大腿处还有一股半硬的触感抵着,少年睡得迷煳,还下意识地把那物什朝他大腿顶了顶。 意识到少年的小兄弟欢快地跟自己道早安的方枢怀:“……” 青春期,呵呵。 第22章有你 第二天,张晗栎果然闹肚子了。 少年一张小脸惨白,一上午来来回回蹦着去厕所不下五回,已经彻底瘫在沙发上了。 方枢怀看着心疼,摸了摸少年的脸,给他烧了点热水,倒在暖水袋里让他捂着肚子,又从家里常备的医药箱里找出止泻药给他吃下,最后看饭点临近,打电话让过来做饭的陆姨买点清淡些的菜。 陆姨一听有人腹泻,急吼吼地赶了过来,一看少年的状态就心疼得不行,立刻去厨房给他做了大米粥和藕粉,又煮了红枣姜糖水,看着他喝下去。 “你这孩子,昨晚是不是睡相不好肚子受凉了?我家孩子夏天就老爱光着膀子睡觉,还不盖被子,第二天一早就闹肚子,跟你这情况一模一样。快把这些汤喝了,喝了暖和暖和肠胃就能缓过来了。” 张晗栎可不爱喝姜糖水,觉得味道实在是太奇怪,加上一上午来来回回的跑厕所都快虚脱了,肚子虽然饿着,却没有半点胃口。眼下看陆姨殷勤地催着他喝下姜糖水,感觉自己胃里翻腾,难受得紧,忙抬头用求助的眼光看方枢怀,希望他能出手帮个忙。 哪知方枢怀压根没有帮忙的意思,反而敲了敲他脑门:“趁着这汤还热着赶紧喝了,要是凉了更加不好喝。你拉肚子都拉了一个上午,还想更严重怎么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少年眨了眨眼,委委屈屈地把姜糖水喝下,眉毛却已经纠成了一团。 等终于喝完,少年感觉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舌尖还碰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抬眼便见方枢怀收回手,随意地伸进裤子的兜里,就这么斜着身子、嘴角微翘地看着他,从上而下的角度,带着点宠溺,又带了点痞气,微眯的细长眼睛中是满满的笑意。 张晗栎蓦然想起杀马特教他说结果被方枢怀一巴掌拍到脑袋上的话来。 真他妈的帅! 就是我男神! 方枢怀见少年呆呆地看着自己,嘴唇微张的呆傻模样,好笑地问道:“怎么了?不要这个?不要的话我就不给你了啊?” 张晗栎这才反应过来,就着嘴里的东西嚼了嚼,一下子明白过来刚才方枢怀塞进来的是什么。 “haribo小熊糖!”少年双眼大亮,兴奋地几乎扑到方枢怀身上去,“要!要!我要!” 上一世的张晗栎并不怎么喜欢吃零食,但这种酸酸甜甜弹性十足的小熊糖绝对是例外,每次出国参加国际比赛,行李箱里总会塞几包小熊糖,但又觉得自己一个成人吃这种小孩子的零食有点抹不开面子,干脆直接拉了别人一起吃。方枢怀就好几次被他拉过去一起吃小熊糖,两人小孩子似的围着小茶几坐着,边看电视边吃糖,隔着茶几,方枢怀还能看到张晗栎偷眼看自己手里的小熊糖,满脸食物被抢的心疼模样。 现在看少年几乎跳起来兴奋无比,明显想要更多的模样,方枢怀不免感到好笑:“不担心这是小孩子吃的糖了?” 少年忸怩了一下,勉强把自己归为“小孩子”,接着理直气壮地说道:“十二年级的学生也吃这个,我才高一!” 方枢怀笑了笑,给他倒出两粒,塞到他嘴里:“你今天拉肚子,只能吃这么多,其他的等你好了再吃。” 少年听话地任方枢怀把小熊糖塞到自己嘴里,末了还像是贪图那一点点味道,用舌头轻轻勾了勾方枢怀的指头,又舔了舔。温热的触感扫过指腹的感觉有点微妙,方枢怀有一瞬间的怔愣,接着失笑:“这么馋?” 下午的时候,方清钰过来看望少年,见他好多了,这才放下心来。两人头抵着头聊了好一会儿,张晗栎撑不住昏昏沉沉睡过去,方清钰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了条毯子,又按了按少年翘起的头髮,接着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里退出来,一转身却见方枢怀斜靠在门口看着他,似乎已经站了挺久。 上辈子方枢怀跟方清钰关系一直处于冰点,因为张静的原因,也隐隐对他有几许敌意,但也不至于把他当作仇人来对待。方清钰的母亲是方士军的初恋,更是心口的白月光硃砂痣,被家里长辈反对差点私奔一事被他和张静之间柴米油盐、平淡无奇的婚后生活衬出了轰轰烈烈的浪漫味道,更显得这桩婚姻千疮百孔、貌合神离。长年累月下来,白月光硃砂痣在张静心底凝成了一根血红的刺,把她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连带着方清钰也变成了她心底的执念。 方清钰不知道方枢怀是不是在特意等他,手足无措地在门口踌躇了半晌,终于迟疑地喊了一声:“哥……” 方枢怀却摇摇头:“你不用喊我‘哥’,直接叫我名字就行,按理来说我们的称唿得反着来。” 方清钰急道:“可是阿姨——” “放心吧。”方枢怀嘆了口气,“我妈那边,我会解决的。” 傍晚的时候,张晗栎醒过来了,一上午流失的精力终于回来,兴致勃勃地围在方枢怀身边看他做事。方枢怀正在写邮件联繫一个教练,见他像一只努力引起主人注意的猫在他身边来迴转悠,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头,抬手指了指一边书架上的光碟说道:“你要是无聊,可以看看电影电视剧,书架上有很多,都是我平时买的。” 少年在摆满了蓝光碟的书架上找了半天,终于抽出一个蓝底的盒子:“我要看这个!” 方枢怀惊讶:“你喜欢看这个?” 少年的视线忍不住滑到书架下面那一层进取号的模型上去,满眼羡慕:“嗯,我爸爸就喜欢看星际迷航,家里也有很多光碟,我小时候就跟他一起看了。其实我家里也有进取号的模型,我爸爸还给我买了spock大副的兵人,可惜我没带过来。” 上一世方枢怀可不知道张晗栎竟然跟自己爱好相似。 “你看过这部电影吗?这是新版的,平行世界中的故事,是开尔文时间线,不是原初系列中的故事。” 少年摇头:“还没,我爸爸去了一次电影院,回来后对我大骂那个导演,还不让我去看。” 方枢怀倒是理解一些死忠粉的心情,有些好笑:“去楼下客厅看吧,客厅有放映机,阿姨已经在做饭了,到时候吃完饭再继续看。” “好。” 等方枢怀收好电脑走下楼梯后,他蓦然听到客厅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陆姨在厨房里乒桌球乓地做晚饭,估计没听到客厅里的声音。少年窝在沙发里,哭得眼睛红肿,却始终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一丁半点的画面。 方枢怀抬头看去,发现屏幕上播放的正好是老spock在一颗荒废的星球上,抬头看着自己的瓦肯母星被红物质彻底湮灭的场景。 年迈的老大副答应罗慕兰人拯救他们的星球,却晚了一步导致星球毁灭,罗慕兰反派将一切都归咎到老大副身上,在不慎穿越到平行世界后用同样的手段摧毁了瓦肯星,将老大副流放到一颗偏远星球,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星被毁灭。 确实是很伤感的情节。 方枢怀坐到毫无知觉的少年旁边,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他,少年却没反应,无奈之下只能抬起少年的下巴,小心地帮他擦去眼泪,心下软成一片,又好笑又无语,没想到他看个电影也能哭成这样。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抿了抿唇,抬手抹了抹眼睛,一双睁大了的猫眼湿漉漉的,眨巴了几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我难受……”
第27页 晚上,两人并排躺着,张晗栎忽然歪过脑袋,蹭了蹭方枢怀的肩膀,还没从傍晚的情绪里走出来。那部电影到底还是没看下去,方枢怀看他哭得都快背不过气,直接把蓝光碟抽了出来,换了另外一部喜剧片。 张晗栎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下意识地往方枢怀那边凑过去,脑袋抵到他的肩膀上才有种安全感。 “我现在知道我爸爸为什么要骂导演了。”少年的情绪依旧有些低沉,不等方枢怀回復他继续说道,“把老大副一个人拉到平行世界,这里没有他的kirk舰长,没有他的船员,也没有他的进取号,他在这里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还导致了自己的母星被摧毁,族人灭亡。老大副看着母星被毁的那个时候……他的内心在哭吧……小大副有小舰长关心,可是老大副只是一个人……老舰长不在他身边啊……” 方枢怀见少年心情低落,忍不住拨了拨他垂下来盖住眼睛的刘海,露出少年饱满的额头,笑了笑说道:“其实那部电影最让人动容的地方并没有在正片里出现。” 接着他低低地念了一段英文,那是编剧一开始为老大副设计的,另一个时空中老舰长在画面外对困在平行时空的老大副所说的话。清冷平缓的声音缓缓铺开,那些句子自方枢怀口中倾泻而出,在房间里迴荡着,又似带着魔力将两人包裹在里面,带动着两人的心跳。少年的唿吸越来越急促,最后勐地顿住了。 张晗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觉得方枢怀说的英文又好听,但又让他止不住地心疼…… 他呜咽了一声,口中重复着方枢怀的话:“如果宇宙中真的有什么终极逻辑的话,我们终有一天会在舰桥相遇……” 手臂被少年紧紧抱住,方枢怀抬起另一只手擦掉少年眼角的泪,温柔地说道:“不管老大副在哪里,他和老舰长的友谊是永远都存在的,时间无法抹灭,空间无法阻隔。就算是在平行世界,他的舰长依旧是他的舰长,他的‘th’1。即便平行世界将走向另一个方向,就像老舰长说的,他们终有一天会在舰桥相遇。” 少年把头埋在方枢怀胸口,半晌,才闷闷地说道:“如果是你呢?如果你是老大副……” 然后呢?然后怎么样?少年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下意识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方枢怀却愣了愣。 少年的话让他意识到,自己重生何尝不是从原本的世界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少年不再跟他毫无交集,而是和他亲密无间,少年不再是同学眼中阴森寡言的怪胎,而是整个班的班宠,大家都喜欢他,愿意宠着他。这一切的变化都让他开心。 而他自己费尽心机地想要少年再次走上那条路,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从心底把少年当作了最重要的朋友,也是唯一的对手,虽然有些卑鄙,他却始终不愿意放手。 似乎自己重生以来,唯一的意义便是在少年身上。 用老舰长的话来说,或许终有一天,他们会在赛道上相遇。不管是这个世界的张晗栎,还是上一世的张晗栎,他是也永远会是他的朋友,和对手。 半晌,明白过来的方枢怀笑出了声,摸了摸少年的头,喟嘆一声在他耳边说道:“大副有老舰长,我有你啊……” 少年眨眨眼,勐地抬头,就着昏暗的床头灯看方枢怀近在咫尺的微笑,眼中是他盛满眼底的温柔和怜惜,耳际萦绕的是他低声所说“有你啊”三个字,心脏再次忍不住砰砰砰直跳,那三个字像是长了翅膀,从他耳朵里飞进去,一直飞到他的心脏,然后温柔又强势地印上去,跟一个吻一样,暖暖的,甜甜的。 一股莫名的冲动下,他很想亲亲方枢怀,就是亲一亲,蹭一蹭,嘴唇贴到皮肤上的那种,嘴唇不贴也没关系,皮肤碰一碰也行! 但是脑中好像又有什么在告诉他这是不对的。纠结了半天,少年伸出手,把方枢怀的右手从被子下拉出来握住,只剩下食指和中指伸展着,接着自己右手也伸出食指和中指併拢,飞快地在方枢怀的两根手指的指节上点了点。 两人指节相触,能够明显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点的时候一股冲动不觉得,点完后,少年感受到一股羞窘从自己胸间直窜上来。抬头,见方枢怀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接着一脸戏嚯地慢慢抬起手,追着自己的食指和中指碰了碰。 动作缓慢而悠闲,像是在玩笑,看在张晗栎的眼里却无端带了点暧昧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让他更加臊热不堪。 “我记得,这个动作代表瓦肯的亲吻来着?”方枢怀低笑,满眼的宠溺和好笑。 被碰到指肚的少年感到自己心尖勐地一颤,脑中“轰”地一声,血色蔓延到脸上,他觉得自己简直要冒烟了。 方枢怀喜欢星际迷航,他当然也知道这个动作在瓦肯星是表示亲吻的意思呀! 第23章吸菸 张晗栎在方枢怀家里住了几天,周三的时候终于依依不捨地回到了外婆家里,第二天正好去医院,也把脚上的绷带都拆了。 当了半个多月的残疾人,现在终于恢復健康,张晗栎高兴得不行,恨不得立刻跑上三千米来证明自己没事。 “你别乱跑,脚刚好得好好养伤,小心你乱跑又给扭着了。”方枢怀把少年拉住,哭笑不得地薅了一把他翘起的头毛。 杀马特见不得两人腻腻歪歪的模样,加上在箭馆里,他已经单方面给两人打上了“有jian情”的标籤,于是笑嘻嘻地学方枢怀的样子,去拍少年的头,口中说道:“哎呀,要是你脚又扭伤了,估计方枢怀得心疼死。” 少年一个敏捷的矮身动作躲过了这一记摸头杀,警惕地看了一眼杀马特。 杀马特:“啧啧,怎么,你的头就许他摸不许我摸?栎栎你不能区别对待啊!” 少年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汉语不好,听不懂你说什么。” 杀马特崩溃:“我不就是逗了你两次吗?有必要记仇到现在?不想跟我说话就一直重复‘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绝对听得懂,就是不搭理我是不是?” 张晗栎被杀马特坑了两次,已经对他竖起了高高的雷达防火墙,只要是杀马特说的话,都会先在心底过一遍再回答,确定没问题了才会回答,一旦发现他有图谋不轨的痕迹,立马装无辜装听不懂。 方枢怀又好笑,又觉得不是长久之计。 毕竟这傻子智商好像不怎么靠谱,杀马特那种猴精的,三两下就能把他给拿下了,现在也只是一时被他唬住而已。 “栎栎我跟你说,中国有句俗话叫做得饶人处且饶人。”杀马特揽上少年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不就逗了你两次吗?你不能一直揪着不放知道吧?”接着他话题一转,笑眯眯地说,“来,为了庆祝你脚伤痊癒,我带你去我们的秘密基地,顺便有事商量。方枢怀你也过来。” 听到“秘密基地”四个字,方枢怀就下意识地朝少年看去,发现他果然皱了皱眉。 说是秘密基地,其实也就是学校艺术楼顶层天台。艺术楼在教学楼另一边的山脚,地理位置偏僻,平时基本没什么人。一层常年摆着几幅油画做展览,二层则是绘画室和音乐室,三层有几个舞蹈教室。走廊这边正好够着外面的小山坡,一边的爬山虎和各种藤蔓植物都往这边伸展过来,硬生生把半边的楼给弄成了生态园,又因为这块地方背阳,常年晒不到太阳,阴冷潮湿,看着挺阴森。 但这还不至于让张晗栎皱眉。让他接受不了的,是这所谓的秘密基地,其实是杀马特王超他们聚在一起吸菸的地方。 之前方枢怀和张晗栎被杀马特带过来一次,也见到了小团体中另外两个人,一个舟舟,一个蛋总,两人一个瘦高个一个娃娃脸,分别在楼上的八班和十二班。五个人装帅一样一手夹着烟,装腔作势端着一脸沧桑,占据天台几个角落吞云吐雾。 方枢怀自动给他们代入了越南洗剪吹组合《错错错》的背景音乐。 想到这,方枢怀忽然有又点心酸,上一世他的菸瘾其实也不小,家里翻天覆地那会儿,更是一天五六支,身上总带着一股烟糙味,只不过后来硬生生被张晗栎给掰回来,戒了菸瘾。之前杀马特抽菸的时候还给他递过一次烟,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意识就朝张晗栎看过去,果然见少年一双疏淡秀气的眉狠狠拧在了一起,明显不贊成的模样。 于是他心尖一颤,莫名有些心虚,摇摇手没接。 上辈子的心理阴影太大。 这个时候,他见少年抿了抿唇,从桌斗里拿出他的书包,朝杀马特笑了笑,一脸纯良:“走吧。”
第28页 两人跟着杀马特到了艺术楼,打开最顶层的铁门,一眼就看到了围坐在一起抽菸的刘楠和王超,两人身边还坐着两个男生,几人周围落了一地的菸头。 “栎栎!方枢怀!”王超先看到几人,举起手招唿几人过去,“哎你们才过来啊?等你们半天了。” 杀马特走过去,从王超手中拿过中华烟盒,掏出一根熟练无比地叼上:“比不上你上节课就过来了。说吧,你们在讨论什么,不是说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商量吗?” 方枢怀和张晗栎走过去,那两个男生朝两人点了点头,刘楠却双眼一闪,抽出嘴里的烟就着石凳给掐灭了,他对张晗栎厌恶抽菸这件事已经有所察觉,下意识地不想在他面前抽菸。 “是这样。上次咱们不是去箭馆了吗?我看上了隔壁那大叔的那张美式长弓,回家跟我爸一说,我爸说他单位那块正好有片地给租出去了,说是三天后举办什么比赛,就是射箭的项目,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先去看看,买不买的再说。你们去不去?”王超跳到石凳上,蹲下身朝几人兴致勃勃地说道。 听到这话,方枢怀愣了愣,问道:“是不是滨江绿地那一块?” 王超双眼一亮:“对!就是那儿!” 方枢怀有些好笑。上辈子他开始走上射箭的道路就是从这次滨江绿地的世界盃分站赛开始的。他本就打算在比赛当天过去看一趟,没想到王超这边就开始凑人了。 几人合计了一下,当即定下了三天后一起去滨江绿地看比赛的事情,舟舟和蛋总因为个人私事表示没有时间,而张晗栎则完全跟着方枢怀,见方枢怀要去,立马表态要一起过去。 正事算是商量完了,张晗栎忽然笑了笑,眉眼弯弯,一张精緻的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很讨人喜欢。他将自己的小书包放到地上,对杀马特说:“潘安,我有个东西想送给你。” 杀马特正蹲在石凳上眺望远方装深沉,听到这话,惊讶得不行:“咦!你居然要送我东西?!” 他简直要痛哭流涕,栎栎简直是贴心小棉袄,可爱的小天使! 王超也满脸惊讶:“栎栎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少年略带狡黠眨了眨他琥珀一样漂亮的眼睛:“也有给你的。”说着他从书包里掏出几个小纸盒递向杀马特和王超。 “卧槽!万宝路啊!”杀马特一声惊唿,从石凳上跳下,面带喜意地接过少年递过来红白相间的烟盒,“哎哟栎栎我这可太爱你了!够哥们儿!来亲一个!”说着就要拉过张晗栎,一撅嘴想要往他脑门上亲去,却被斜刺里一只手给拦住了。方枢怀一把揽过少年,另一只手煳着杀马特的脸往前推去,手掌心却被他的烈焰红唇给亲了个正着,一股恶寒立马窜上,他触电一样收回手,寒着脸明目张胆地在裤子上擦了擦。 “呸呸呸!我要亲的是栎栎!”杀马特吐了吐舌头,一脸嫌弃样,回头又忍不住喜滋滋地打开红白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根烟利索地点上。 方枢怀的视线在杀马特盒子上停留了片刻,双眼一闪,却没说什么。 这边张晗栎把另外几盒香菸递给了王超和刘楠。 刘楠原本下定的决心在万宝路面前动摇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诱惑,重新点了一根。 杀马特:“哎我说这万宝路果然不一样啊!” 王超:“果然比红塔有味多了!” 方枢怀看着几人啧啧有声翻看着香菸盒的样子,忍不住心底为这几人点了蜡,又对少年的打算一清二楚,有些好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对上少年亮晶晶的双眼。 少年双眼微微眯起,像一只骄傲无比的猫得意得不行,那双猫眼中明显写着“哎呀被你看穿了!”带着讨赏邀功的意味,又像是朝方枢怀撒娇。 谁也不知道少年身后那条无形的尾巴已经翘起来了。 瞧!男神跟我心意相通! 杀马特叼着烟,整个人瀰漫在烟雾中,一脸享受的模样。翻了翻烟盒,他指着烟盒上一行字朝张晗栎说道:“哎栎栎,这是你从德国带来的吧?这上面好像还有几行德语?说的啥?” 方枢怀忍不住握拳抵唇,嘴角溢出一声低笑,却很好地控制了只让他身边的少年听到。 张晗栎瞥了方枢怀一眼,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心中涌出一股跟方枢怀一起偷偷摸摸做坏事而别人都不知道的隐秘刺激感。他伸出右手,偷偷摸摸捏了捏方枢怀的手心——‘你别说出来啊!’ 接着他绷着脸一本正经地对上杀马特的视线,一字一句说道:“你的盒子上写着:吸菸会杀精,导致生育能力下降。” “啥?!” 一瞬间,杀马特脸上的表情裂了,差点握不住烟盒。 王超也是一脸卧槽,难以置信地盯着手中的香菸盒,跟盯阶级仇人似的,差点把盒子给扔了。 杀精?!什么鬼?!一般不都是吸菸有害健康吗?! 少年见状,看了看他手中的盒子,慢吞吞认真说道:“王超,你的盒子上面写着:吸菸会导致流产。” 听到这话,王超顿时松了口气,一脸庆幸地拍了拍胸脯:“哎哟我的妈——吓我一跳!”说完这话咧开嘴,得意洋洋地朝杀马特摇了摇自己手中的烟盒。 那架势像是在说:“看,我的是流产,没影响!” 杀马特双目呆滞盯着少年看了许久,越来越觉得口里的那根烟烫得要命,忙“呸”地一声吐出来,踩了好几脚,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过王超手上的烟盒,同时把自己手中那一盒塞到了王超手里。 王超:“卧槽!”反应过来就要去把自己的烟盒抓回来,“还我流产!” 杀马特把烟盒往身后一藏:“杀精给你。” 王超怒了:“滚你大爷!老子才不要杀精,老子精子活跃着!流产是栎栎给我的,他给你的是杀精,你要杀自己杀去,别抢老子流产!” 两个人顿时混战在一起。 刘楠沧桑地坐在一边,看两人傻逼一样抢着那一个写着流产的烟盒,一脸“妈的智障”不忍直视的表情。 只不过脑中滚屏一般不断闪动着张晗栎慢腾腾说的话:“吸菸会杀精,导致生育能力下降。” 总觉得右手夹着的烟越来越重……越来越烫…… 这孩子故意的吧…… 天台上一片混乱的时候,楼梯间那道铁门忽然吱呀呀地开了,杀马特正背对王超弯下身抽出香菸叼进嘴里,听到声音下意识地抬头看去,一眼便见到了拿着一根教鞭一夫当关堵在门口的地中海男人。 “卧槽老钱!” 第24章惩罚 几个人被逮了。 据说当时的场面极其惨烈,老钱牢牢把守住铁门,拿着教鞭一下一下打在手上,光滑的地中海在阳光下散发着圣洁的光芒,闪瞎所有人的眼。杀马特和王超最先反应过来,也不管谁流产谁杀精了,立马脚底抹油打算跳到艺术楼对面那栋楼的天台上,他们干这事儿早已驾轻就熟,不怕跑不了。 只不过老钱一句话就让他们停下了追求自由的脚步。 “潘安!王超!信不信我让你们扫一个学期的男厕所?!” 下午晚自习放学的时候,高三楼底下站着一排人,争着抢着往食堂跑去的众多学生见那阵仗,忍不住慢下速度往回张望。 “哎那不是五班的洋娃娃吗?” “咦,洋娃娃怎么被老钱逮了?他干嘛了?” “哎,洋娃娃旁边那个好像是三好学生方枢怀啊!” …… 老钱上身穿着一件粉红色衬衫,下面是一条灰色西装裤,裤腰间的皮带一直往上提,勒着他硕大的肚子,恨不得一路扣到胸口。此刻他双手叉腰,气势如虹地站在一排人面前,双眼锐利如鹰,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 王超和杀马特早就被老钱揪惯了,顶着老钱吃人一样的目光还能死猪不怕开水烫地露出一张笑嘻嘻的脸来,刘楠和另两个男生则别开脸,对这游街示众一样的惩罚还有些别扭。 老钱瞅了瞅杀马特的头髮,背着手走过去,走回来的时候又瞅了一眼,终于指着他的头问道:“你这头髮太长了,学校规定男生头髮不得长于七厘米。” 杀马特一咧嘴,露出一口洁白闪亮的牙:“主任,我这头髮可没超标,正好七厘米,不信您量量?”说着侧了侧头,摆出一副任君检查的架势。 笑话,当我每天早上让王超拿着直尺给我量头髮剪头髮,堪堪卡在七厘米都是白做的? 老钱见杀马特一脸有恃无恐的样子,浑圆的肚子抖了抖,冷笑一声,中气十足地说道:“校规改了,今天开始,男生头髮不得长于五厘米。”
第29页 杀马特:“……”日! 每天被杀马特逼着剪头髮,手艺精湛堪比理髮店johny、tony、antony老师的王超内心简直泪流满面:主任你简直是我的救世主!我再也不说你地中海王八蛋晚娘钱了! 方枢怀被抓到站在几人旁边,三十多岁的内里实在没觉得这种惩罚有什么,因此大大方方地站着,任来来往往的学生视线落在他身上打量,余光却瞥见他身边的人头髮微微翘起,还一耸一耸抖动着,转眼看去,顿时哭笑不得。 少年一张脸略微泛红,双眼亮晶晶的,站在原地跃跃欲试,随时想要跳起来的模样,明显是对这经歷感到兴奋不已。 方枢怀忍不住想抚额,抬头看了一眼跟杀马特死磕的老钱,心道要是被老钱看到你这模样可就别想好过了。 两人靠得极近,宽大的校服紧紧贴着,从前面根本看不到校服后面的动静。方枢怀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借着校服的遮挡握住少年的手,微微侧头在少年耳边低声说道:“别动。” 两人的距离太近,方枢怀一低头,双唇就对上了少年白玉般的耳廓,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下,方枢怀蓦然有种自己下一刻就要亲上去的错觉。 右手被包裹住,传来不属于自己的冰凉触感,耳朵上也被一阵温热的气息所笼罩,有些发痒,少年微微一愣,下一秒他马上反应过来那是方枢怀在跟他说话,一双眼睛瞬间弯成两泓月牙,没敢转过头,校服后面的手却偷偷地捏了捏方枢怀的手心。 少年侧过头,兴奋地低声喊道:“方枢怀!方枢怀!” 被捏的人一脸无奈,同样把头凑过去:“不是跟你说了别动吗?老钱还在训话呢,你这是要他气得血压升高?” 不远处,老钱喷着唾沫星子,对着杀马特大声训道:“校规怎么说的,啊?你们这才几岁就知道抽菸了?被我抓住还想逃跑,不叫你家长来还真是不行了!” 听着老钱中气十足训人的声音,方枢怀感到手心一痒,察觉到少年弯曲了食指在自己手心挠了几下。他不动声色地侧过头,正好对上少年微微往后仰,避开老钱的视线,接着抬起头,一双漂亮得如同琥珀的猫眼大睁着,里面充满了兴奋和新奇。 方枢怀低声问道:“这么开心?” 少年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把整张脸都点亮了:“第一次跟你一起被罚,值得纪念!” 方枢怀好笑地摇摇头,握着少年的手一松,刚准备收回来,少年却把自己的手往他手心一送,五指扣入他的指间,接着又俏皮地摇了摇,一双眼依旧亮闪闪地看着他,像是偷偷做了什么坏事,脸上全是洋洋得意。 两人在这边旁若无人做着小动作,那边老钱已经有所察觉,快步走过来面带怀疑地问道:“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张晗栎勐地低下头,而方枢怀则将两人握着的手往后藏了藏,余光瞥见少年的嘴角向上翘出一个极愉悦的弧度,抓着自己的手也紧了紧。好在由宽大的校服挡着,老钱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动作。方枢怀面色平静地对上老钱的目光,慢吞吞说道:“主任我们知道错了。” 方枢怀是学校升旗台上的常客,老钱也认得他,这次虽说抓了人,王超和潘安这两个小子他训起来毫无压力,对上这个向来乖巧不惹事,成绩还名列前茅的三好学生,加上他认错的态度又很诚恳,老钱容忍度便也高了点,再次严厉地说了几句,这才让众人去艺术楼领罚。 学校下午的课在五点半结束,七点钟开始晚自习,平常这个时候走读生已经陆陆续续从学校回家了,不过也有留下来晚自习,结束后由爸妈过来接送的。因为几人中还有方枢怀和张晗栎这两个走读生,老钱倒是没让他们呆太久,而是让他们打扫艺术楼,直到晚自习开始。 “哎!我的万宝路!我就抽了两口!”杀马特撑着拖把杆子,歪歪斜斜地靠着,一脸的懊恼与心疼,“早知道我就该多抽几口,现在全让老钱这个龟儿子给没收了。” 王超正拿着抹布跳在窗台上擦玻璃,听到这话回道:“屁!那是我的!你的是杀精!” 杀马特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操起拖把,反手用杆子捅了捅王超还露在外面半截的屁股,边捅边拿鼻子哼唧:“我抢到了流产那个那个就是我的,哎我说王超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把另一盒给你了你还要跟我抢。” 王超被拖把杆子一戳,顿时身体不稳,一个踉跄从窗台上翻了下去,在地面站定,回过身一把将抹布朝杀马特身上扔:“潘安你可给我滚吧!” 杀马特早就防着王超的动作,一个灵巧的闪身就躲开了这块油腻腻黑煳煳的抹布,顺带给王超比了个中指。 但他身后就是弯着腰认认真真拖着地的张晗栎,少年压根没注意到两人一来一回就开始上演全武行,正直起身,身后那团黑褐色的不明飞行物就快速地靠近了。 “哎栎栎!” “栎栎小心!” 刘楠和王超惊叫了起来,前者刚往前踏了一步,却见少年身后一个人大步跨过来,单手扣住少年的腰一个转身,堪堪与那块抹布错开。 “啪——”刚擦了整块玻璃、颜色已经变成黑褐色的抹布正正砸在雪白一片的墙上,接着慢慢滑下,在墙上擦出一道异常显眼的痕迹。 少年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方枢怀揽住了腰,接着又往他怀里带去,鼻子直直撞上了方枢怀的锁骨,酸痛地眼泪都飙出来了,他忍不住抬头看向眼前的人,一脸控诉。方枢怀一低头,便见少年一双眼盈满了泪水,鼻子通红,一副受了欺负似的要哭不哭的模样,瞬间笑出了声,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少年小巧的鼻子。 “哎——别!疼!”少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 下一秒两人就被王超的鬼哭狼嚎给转移了注意。 “完了完了!怎么办怎么办?楠哥这怎么办?!”王超跳过窗台,跑到那堵墙前,一脸生无可恋,“这墙正好对着大门啊!” 就在这时,大门外一个身影走进来,看到几个人围在墙边,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老钱说他让你们打扫艺术楼,打扫完了吗?” 王超下意识站起身,想将那块污渍给挡住,但是迟了一步,来人已经看到了。 “那是什么?” 王超闭上眼,一副认命的模样,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可怜兮兮地说道:“宁老师,我真不是故意的……” 宁宣是学校的美术老师,脾气温和好说话,长得也很温柔好看,全身上下散发着浸yin艺术多年的文艺气息,学生们都挺爱上他的课,而一些学生也因为他的脾气好而经常翘他的课,王超和杀马特就是两个典型。此刻见来的是宁宣而不是其他老师,王超下意识地开始装可怜博取同情。 宁宣穿着白色衬衫,外面套着一件英伦风的马甲,将他背部的曲线完美地勾勒了出来,微卷的头髮被扎成一个半丸子头,随意地披在身后,整个人看上去干净而温柔。 他上前看了看,见王超装可怜的模样,心下早已如明镜一般敞亮,只不过对上王超这个翘课的惯犯,也不好这么容易放过他,便微微眯起眼,温柔地笑着说道:“刷墙的漆我这儿没有,不过二楼画室倒是放了不少颜料。这样吧,你们可以用颜料在这块墙壁上画画,我以前教过你们不少技巧,你们应该能用上,明天我来检查。” 听到这话的王超彻底傻了,他翘了那么多次美术课,哪儿知道应该怎么画啊? 等宁宣离开,王超还陷在这个噩耗中,张晗栎却莫名兴奋了起来,回头抓着方枢怀的手跃跃欲试地问道:“宁老师让我们在墙上画画?” 方枢怀实在不知道少年为什么对所有事情都兴致勃勃,却也不好拂了他的热情,抬手按了按他翘起的那缕头髮,微笑着点头:“对,你想画?” 少年忙不迭点头,一双眼睛亮闪闪的。 王超听到这话,立马上前一步,双手握住少年的手,声泪俱下地说道:“栎栎你一定要帮我!” 少年艰难地从王超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回过头对方枢怀说:“你帮我啊?” 这帮来帮去的也是简直了。 方枢怀无奈:“好,我帮你。” 少年一双眼睛顿时眯成了两湾月牙。 其他几个人都对美术没什么兴趣,因此担当了搬运颜料的工作,几个人里面真正学过绘画的也就方枢怀一个。上高中以前,张静就让他上过不少兴趣班,音乐、绘画,请的都是颇有名气的老师,虽然不敢说画出什么绝世佳作,但煳弄这面墙倒也是足够了。 等准备好颜料,几人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应该画什么,少年忙不迭拿着一支沾了褐色颜料的笔,满脸期待地看着方枢怀,完全是等他一声令下就往墙上画去的架势。
第30页 方枢怀早就看出少年纯粹是凑热闹,好笑地摇摇头,对少年说道:“你画吧。” 少年眯眼:“画什么?” 方枢怀:“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我总能给你补好的。 少年睁大眼:“真的?” 方枢怀笑了笑:“真的。” 少年一双眼紧紧盯着方枢怀,手上的画笔直接毫无章法地抹上了墙,在那片污渍上再次叠加上一片难看的褐色,画好后看了一眼显得更加脏的墙面,立马有些心虚,眨巴着双眼求助地看向方枢怀。 方枢怀终于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方枢怀的长相偏硬朗,是很受女孩子喜欢的类型,但因为内里三十多岁的灵魂,即便没有刻意的成分,他的表现总是与其他人很不相同,显得礼貌优雅,却又带着疏离感,让人不敢接近,只有在张晗栎面前才会露出些许真实的愉悦笑容。 少年注意到,每当方枢怀笑起来的时候,他的双唇都会微微抿起,牵拉着嘴角慢慢往上,最后定格成一个非常漂亮的弧度,与他温柔而包容的双眼互相映衬着,在他眼中不断发光,把他的心脏都熨热了。 以前还不觉得,现在越来越频繁地看到方枢怀的笑容,少年总会失神几秒,回过神来又有些羞耻。这次莽莽撞撞地下手在墙上乱画,又被方枢怀笑了,羞窘之余,却又忍不住心脏乱跳。 但这心脏乱跳的节奏下,他又忍不住偷偷瞧一眼方枢怀,内心的小人尖叫着撺掇他做得更过分一点,因为方枢怀无论如何都会宠着他,这种感觉让他心下雀跃不已,却又有点不安。 方枢怀早已注意到少年技巧拙劣的偷看动作,见他耳朵通红,连带着脸上都渗出些微的红晕,清咳了几声止住笑,嘴角却依旧翘起,低头对少年说道:“画得很好。” 这话入耳,少年瞪圆了眼,回头看了一眼那面被另一块抹布砸到似的、连自己都唾弃的墙,瞬间说不出话来。 方枢怀是怎么在这两道黑漆漆的痕迹上看出自己画得很好的?! 少年内心又纠结又雀跃,脸更红了,羞恼之下直接把画笔往方枢怀手中一塞。 方枢怀看少年脸颊气鼓鼓的模样,倒是明白少年在赌气了,轻笑一声,重新将笔塞回他的手里,悠哉地说道:“我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你这一笔正好帮了我的忙。” 少年转过脸,狐疑地问道:“真的?” 方枢怀认真地点头:“你画的每一笔都是我想要的效果。” 听到这话,少年后背勐地炸开,一股暖流从心脏深处流出,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一双眼忍不住亮起来,内心的小人再次幸福得尖叫打滚,忙防止他反悔说道:“这是你说的!” 方枢怀笑:“我说的。你画吧,我在你后面画。” 少年再次兴奋了起来,一双眼牢牢盯在方枢怀身上,手上的画笔故意似的再次在墙上擦出另一条黑褐色痕迹。 看着少年示威一般的动作,方枢怀心中一动,很快明白过来,对他这种得寸进尺,一步一步将自己对他容忍的底线踩得更低的行为却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感到好笑,于是忍着笑点头:“继续。” 于是少年的下一笔更粗犷放肆了。 一段时间后,在二楼继续打扫的王超正好下来看两人修补的情况,看到那块墙面被涂成狗爬似的黑褐色,一片狼藉,两眼一黑,胸口一窒,整个人差点倒在地上,气若游丝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他娘的说好的会修补墙面呢?! 说好的会画画,一切都交给他呢?! 日哟!狗男男害我! 还不如我自己在上面画一只小黄鸡!至少我还会画能看得出是什么的东西来! 少年被王超的动静吓了一跳,背对着来人缩了缩脑袋,手中却一空,方枢怀已经拿过了他手中的笔,转过头朝王朗平静地说道:“这是我画的打底颜色,后续会涂上其他的颜色,你不用担心。”顿了顿,他看到刘楠几人拿着拖把和扫帚从楼梯上下来,“你们打扫完的话先走吧,这面墙还需要点时间,大概七点半就能结束。” 话没说完,杀马特正扛着拖把下来,抬眼对上那面墙,瞬间眼神呆滞,气势恢宏地大喊了一声:“卧!槽!方枢怀你俩是要跟老钱正面肛吗?!有魄力啊兄弟!”说着竖起了拇指,一脸拜服。 杀马特正佩服得五体投地,王超已经彻底阵亡了,抓着最后一丝希望求证道:“你确定你会修好?” 方枢怀点头,动作淡然,却莫名让几人信服,王超感动得热泪盈眶。 刘楠几人下楼的时候已经听到方枢怀之前说的话了,见他此刻完全胸有成竹的模样,便也放下了心——虽然不知道他打算怎么补救那面一言难尽的墙,问道:“还需要帮忙吗?” 方枢怀摇摇头:“没事,我能搞定。”说完,余光见身边的少年偷偷瞧了自己一眼,心虚得不行的模样,一只手悄悄伸了过来,握住自己的食指,讨好似的摇了摇,心下好笑,微微勾了勾食指,面上却依旧镇静,对几人继续说道,“你们先回去吧,现在也挺晚了。” 等几人离开,方枢怀见少年长长松了口气。 这孩子刚才涂的时候各种放飞自我,被王超看到了又装不存在,现在看人走了就露出一副劫后余生的悽惨模样。 方枢怀忍不住揶揄:“现在放心了?不怕王超怪你?” 少年双眼一弯,耍赖似的摇了摇方枢怀的食指,振振有词:“有你啊!我才不怕!” 他现在很有自信,不管自己做了什么,方枢怀都会帮他的! “好了!现在继续吧!”少年重新拿起笔,这次却没有自己往上面涂,而是把笔递给了方枢怀。 方枢怀斜睨他:“不玩了?” 少年脸一红,方枢怀早看出来自己在玩啊…… 接着摇了摇头,一脸纯良地说道:“不玩了,看你画。”其实是不好意思再给方枢怀添加麻烦了——虽然墙上这一堆东西已经够麻烦了。 方枢怀这才微笑着接过笔,蘸了蘸颜料,在墙上就着张晗栎随便涂鸦的线条涂抹了起来。 作画的过程中,方枢怀的神情专注而严肃,仿佛所有的外物都不存在,周身所有的事情只剩下眼前这面乱七八糟的墙。少年静静地挨着方枢怀坐着,边帮他递材料,边忍不住斜眼看这个认真作画的少年。 内心忍不住挠墙:“方枢怀好帅!认真画画的男神好帅!” 下一刻,他偷偷看人的动作就被当事人发现了,方枢怀重新将笔递还给他,歪着头笑问道:“无聊了?继续玩吧。” 少年看向墙面,发现左边自己胡乱涂的黑褐色已经变淡了,隐约能够看出砖墙的轮廓,几丝空白的fèng隙则被方枢怀留作裂fèng。就这么一段时间,这半边的墙就被化腐朽为神奇了。 少年惊喜地转过脸,双眼亮晶晶的满是崇拜:“方枢怀你好厉害!” 方枢怀被少年热情似火的视线给愉悦了,忍不住想摸摸少年的头,但一想到自己手上身上全是颜料,便没动。少年却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也没嫌弃他身上五颜六色的颜料,弯了弯眉眼,低下头用柔软的头顶在他手背上蹭了蹭,接着在方枢怀惊讶的目光中抬起头来,眯着眼像是偷腥的猫,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就知道你想摸我头。” 方枢怀在内心下了结论:不管是触感还是模样都像一只猫。这次却不想忍也忍不住了,抬手在少年的头上又是一阵揉。 少年眯着眼,很享受的样子。 之后,少年拿了另一只画笔,蘸了绿色的颜料,故意捣乱一样在方枢怀已经画好的地方点了几个绿色的点,又回头有恃无恐地看着方枢怀。 后者却完全没有生气的模样,而是接过画笔,将绿色的点慢慢往外延伸出去。少年再点,方枢怀依旧好声好气,接过画笔慢慢上色。两人不断重复着这模式,到最后,方枢怀发现少年不动了。 “怎么了?”停下手中的笔,方枢怀朝少年看去。 少年摇摇头,再次一脸崇拜地看着方枢怀,兴奋得要跳起来的模样:“方枢怀你好厉害!” 被称赞的人好笑地回道:“我知道我很厉害,你今天已经第二次这么说我了。” “你就是厉害!我都不敢捣乱了!”少年惊嘆地看着墙面,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墙面上那一块绿色。 那原本染着抹布的脏污颜色的墙面,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堵白漆掉落的砖墙,与周围的白墙自然地融为一体,仿佛就是这一角的墙壁因为什么原因而剥落了外漆,露出里面的砖瓦来。所有的褐色都被方枢怀处理成久经雨打风吹、近乎风化,且带着裂纹的砖块侧面。而这段饱经风霜的墙面上,几条绿色的嫩芽从砖fèng中延伸出来,小心翼翼向外试探着,在一片浓郁腐化的黑褐色中,蓦然迸发出点点盎然的绿意和蓬勃不屈的生机。
第31页 简直是生命的奇蹟。 少年忍不住又往后退了几步,发现那根本看不出是一幅画,反而和墙面彻底融合在一起,而那点绿意,又真实得直触人心底。 少年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方枢怀见少年睁大了眼的模样,低低笑了一声,将手中画笔归位,又将东西收拾了一番,这才走过来,站在少年旁边一起看自己的画。半晌,少年忽然转过身,祈求一般可怜兮兮说道:“方枢怀,我能抱抱你吗?” 方枢怀挑了挑眉,张开双臂对着少年微笑道:“只要你不嫌弃我身上——” 话没说完,胸口就被重重撞了一下,少年直接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颈间,粗重的唿吸打在他的颈间皮肤上,让他后背生理性地产生一丝异样。 “怎么了?”方枢怀低头问道,“怎么这么激动?” 少年的脸还埋在自己胸口,耳边听到他闷闷的声音说道:“我要在你成为别人男神前抱你!” 张晗栎的内心泪流满面。 男神太优秀要被人抢走了怎么办qaq! 虽然跟王超他们说了七点半左右就能结束,但花在画画上的时间就已经有三个多小时,等两人收拾好颜料和画笔等一大堆东西,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学校晚自习都结束了。 方枢怀给老于打了电话,麻烦他过来接人,自己则跟张晗栎一起坐在校门口等车。 夏夜的风徐徐吹来,清新又凉慡。学校大门外有一个巨大的花坛,中间种了不少花糙,拼成j市第一中学的字样。正值初夏,花坛中已经是一片鲜红嫩绿的颜色,花香和清新的泥土味混在清风中吹过来,让人神清气慡。方枢怀深深吸了口气,接着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少年,顿时哭笑不得。 少年刚才还兴奋得不能自已,过了十点立刻哈欠连天,泪眼朦胧,强撑着那一点可怜的理智,此刻他坐在花坛边缘,一双大长腿委委屈屈地折着,低垂着头不时一点一点,仿佛下一秒就能睡去,却又在瞬间勐然惊醒。 怕他真睡着了摔地上,方枢怀伸手,按住少年的脖子,把对方揽过来,靠在自己肩上,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要是困了就靠着我睡吧。” 少年髮丝凌乱,双眼迷濛地抬头看了方枢怀一眼,像是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却下意识地顺着力道靠过去,软着身子在方枢怀的颈间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用他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双手也顺势抱住他的腰,迷迷煳煳就睡过去了,口中含煳不清地念着什么。 方枢怀侧头听了听,隐约听见少年说的是自己的名字。 这孩子……方枢怀自上方看着少年羽扇一般浓密纤长的睫毛和那张乖巧精緻、安安静静的脸,嘴角微微翘起,心中软成一片,眼中的光也彻底柔了下来,闪烁着他自己无法察觉的怜惜和温柔。 被上辈子的国民男神当作男神崇拜,这感觉还不赖…… 等老于把车子停在校门口,少年还在自己颈间睡得香甜。方枢怀没捨得把人叫醒,而是背着早已睡迷煳的张晗栎上了车子,由着他在自己身上到处乱蹭,最后趴在自己腿上,对老于说:“先送他回家。” 等车子停到小区外,方枢怀这才在少年背上拍了拍,在他耳边轻唤:“栎栎,到家了。” 少年皱了皱眉,不甘不愿地醒过来,头髮乱糟糟的,先是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笑吟吟看着他的方枢怀,接着又环顾四周,将近半分钟后才明白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下车吧,我送你回家。”方枢怀打开另一边的车门,正要下车,少年却已经清醒过来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现在这么晚了,你回去吧。” 方枢怀不放心:“你自己能回去?” “没问题没问题!我又不是小孩了。”少年鼻子皱了皱,明显对方枢怀不信任的语气有所不满,说完就要开车门下车。 “等等。”方枢怀把人拉住,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他,“拿着这个,等到家了我给你打电话,不然我不放心。” 少年一愣,接着眉眼一弯,眼中狡黠一闪而过,二话不说拿过手机揣进自己兜里,生怕方枢怀后悔拿回去的样子,咧开嘴,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脸上两个梨涡深陷。 “那我等你电话啊。” 说完压抑不住内心的窃喜,对方枢怀摇了摇手,欢快地转身进入巷子往家里走去。 方枢怀到家的时候,一个男人正从二楼方士军的书房走下来,见他回来,笑着唤了一声:“枢怀,这么晚才回来啊?” 男人三十岁左右的模样,穿着一身定制的高级西装,戴着金丝掐边眼镜,全身上下散发着精英的气息,他笑起来的脸温和而平易近人,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但方枢怀却清楚,这副模样只不过是男人最擅长的伪装而已。李榕,这个方士军最得力的助手和伙伴,恰恰是埋藏得最深,最终给他致命一击的毒蛇。 方枢怀心下沉重,面上却不露分毫,平静且淡然地叫了一声“李叔”。 李榕继续关切地问了他几个问题,方枢怀一一应对,等男人离开后,方枢怀的视线投向了二楼走廊角落——自他回来见到李榕开始,张静就一直站在那儿扶着扶梯,脸色沉沉居高临下看着厅中的两人。 对上方枢怀的目光,张静愣了一下,面上情绪一闪而过,难以分辨。接着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妈,我们谈谈吧。” 方枢怀的声音并不响,平平淡淡,甚至没有和母亲说话的感觉,却成功让张静的脚步停住了。 方清钰的事情始终是张静的逆鳞,但解开这个心结的唯一办法,就是掀开这片鳞片,露出血淋淋腐烂的内里,再谈及其他。方枢怀不想上一世的事情在这一世重演,也不想张静走到那一步。 这件事,他终归要踏出第一步。 另一边,回到家的张晗栎在舅妈骂骂咧咧的声音中回到了自己的小储藏室,锁上门后立刻跳上了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球,就露出一个髮丝凌乱的脑袋,紧张无比地对着被自己抓在手心的手机,手机边缘已经有点湿了,是被他长时间握在手里蒸出的热气。 刚才睡了一阵,少年现在已经彻底清醒了,一时睡不着,满脑子全是方枢怀今天在墙上画的画,接着又想到他画画时专注认真又迷人的模样,又想到方枢怀说要给他打电话,心脏再次不规律地跳动起来,兴奋得不行。 但兴奋到一半,少年忽然萎了,翘起的头髮也有气无力地耷拉下去。他掰了掰指头算了算,方枢怀射箭厉害,画画厉害,还会说德语,汉语又好,他除了会打篮球,要怎么才能做到跟男神比肩啊? 少年眨了眨眼,蓦地嘆了口气,内心感嘆男神果然比自己厉害多了,视线却再次落到手心的黑色手机上。刚才接下手机的时候,他内心又期待又窃喜,那可是男神的私人用品!这意味着里面有男神的隐私!内心小人在尖叫着赶紧看看里面有什么,理智却大声呵斥着这是偷窥!侵犯人家的隐私!张晗栎你的教养呢?! 可是好想知道男神手机里有什么…… 少年内心天人交战,眉心拧成一个疙瘩,满脸纠结,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来回点了好几次,点亮了屏幕又等到它变暗,再点下去,再变暗…… 等他第十二次点亮屏幕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吓得他脸色一变,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给扔出去。好在把手机扔出去的前一秒,他立刻眼疾手快地抓回来,按下了接听键。 “栎栎?”电话那头,一道清冽好听的男声隔着手机传了过来,像是闷热的夏季吹来一阵清新的空气,拂开所有的烦闷,让人心旷神怡。少年从没觉得自己的小名被这声音说出来是这么好听,顿时被这声音撩得后背一阵苏痒,耳根处也红了。 嗯,还得加一条,男神声音又好听! 少年内心想着乱七八糟的,含含煳煳应了一声“嗯”。 电话这头的方枢怀听到少年还带着些鼻音的声音,立刻皱眉:“你感冒了?” 少年立刻摇头:“没有没有。” 方枢怀:“在家了吧?” 张晗栎:“嗯嗯,已经到家了。” 方枢怀这才放下心来,抬眼却见张静的房门半开着,里面漆黑一片,一片白色一闪而过,在地上砸出巨大的瓷片碎裂声,空荡荡的房子内,这些声音尖锐刺耳,硬生生撕裂开一地的寂静,带着冰冷彻骨的寒意,让方枢怀不自觉想起了方才张静歇斯底里的脸。 刚才那场谈话,还是以失败告终。 方枢怀垂眼,从沙发上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电话一直通着,张晗栎似乎感受到了这边不正常的气氛,始终没说话,直到方枢怀锁上房门,他才怯生生地叫了一声:“方枢怀……”
第32页 “嗯?” 电话那头少年连气息都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味道:“你,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方枢怀脸上沉着的表情一松,揉了揉脸:“你听到了?” “嗯……”少年顿了顿,接着有些无措,安静了几秒。方枢怀刚想说“没事”,就听到听筒那边一个带了点祈求的声音笨拙地说道,“方枢怀,我,我会说笑话,会唱歌,会陪你聊天,你不要心情不好好不好?” 方枢怀脑中立刻浮现出少年睁大了一双猫眼,抓着自己衣角抬头可怜兮兮地看自己的模样,心中烦闷散去,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好笑地说道:“好,那你给我唱个歌。” 少年敏锐地察觉到了方枢怀语气中的放松,立刻高兴地问道:“你要听什么歌?” 方枢怀心中一动,笑着问道:“真让我点歌了?” 能让男神心情好转,张晗栎哪能不乐意,忙不迭点头:“你点你点,我给你唱啊!” 少年毫不犹豫跳坑的行为让方枢怀内心愉悦,忍着笑说道:“那你给我唱首小鳄鱼吧。”少年现在的声音还带着点鼻音,黏黏煳煳的,一说话就跟撒娇一样,还真适合唱这首歌。 听到歌名,电话那头瞬间默了。半晌,少年才委屈地说道:“那是儿歌……” 这首歌还是小时候妈妈教他唱的,他现在都十五岁了,唱儿歌也太羞耻了! 方枢怀扬眉,装模作样地说道:“儿歌怎么了?我就想听你唱这首歌。你不想唱?不想唱的话就算了——”嘴角的弧度却始终落不下来。 “哎——等等!我唱!”少年急切地打断了方枢怀的话,可说是这么说,还是有些唱不出口。张晗栎听着听筒里方枢怀平静的唿吸声,想着对方要是在自己面前,肯定是一脸戏嚯,好整以暇看着自己的模样,脸顿时红了,忙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轻轻说道:“那,那我给你唱啦?” 说完磕磕巴巴地唱了起来。 “我是小赖皮,小鳄鱼哭哭啼。 我家在埃及,尼罗河旁边。 我原来是一颗蛋, 一下子,滑啦滑啦,我就生出来啦。 小小赖皮,咬东咬西的小赖皮。 小小赖皮,咬东咬西的小赖皮。” “我是小赖皮,小鳄鱼苦苦啼……” 儿歌的节奏简单明快,被少年带着鼻音的声音唱出来,又可爱又软糯,方枢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少年原本就害羞得放不开,听到这声音,立刻闭紧了嘴,听筒中的调子戛然而止。 少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成锅里的虾了,半晌没敢说话,最后依旧磕磕巴巴地控诉:“你笑话我……” 方枢怀立刻正色:“没,我怎么会笑话你。” 整个人窝在被窝里的少年顿了顿,拿手贴了贴自己的脸,发现热得要命,眨了眨眼睛,试探性地耍赖:“那你说栎栎唱歌最好听。” 方枢怀忍俊不禁,毫不犹豫地说道:“栎栎唱歌最好听了,我喜欢听。” 听到这话的少年心情立刻高兴得飞起。 “那我以后也唱给你听啊?” “嗯。” “那今天就扯平啦?” 方枢怀疑惑:“扯平?” 少年把自己整个人都藏进了被窝里,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来,像是说悄悄话一样,对着话筒轻声说道:“你今天给我画画,我晚上给你唱歌,扯平了。” 方枢怀失笑:“哪有这么算的?” 少年振振有词:“不然你太优秀,把我甩到后面,我就跟不上你了啊!”我可是以后要跟你并肩的同伴! 明白过来少年话里的意思,方枢怀的双眼忍不住柔了下来,连带着声线也沉了沉:“放心,我会等你,让你跟上我的。” 低沉有磁性的声音顺着电话线爬进少年的耳朵,瞬间让他的后背炸开一股苏麻感,热流顺着体内的静脉流窜到身体各处,让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张晗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一团名为方枢怀的温暖液体给包围了。 “那说好了,你要等我。” “嗯,说好了。”方枢怀抬手看了看手錶,“不早了,睡觉吧,明早跟我一起锻鍊。” “晚安。” 第25章烟盒 第二天,张晗栎是被方枢怀的手机铃声叫醒的。 “栎栎,下楼跑步,昨晚说好的。”听筒里的声音清冽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要求。 前几天方枢怀还不放心少年的腿,担心剧烈运动会再次引发伤势,便没有拉着他一起在早上跑步,现在他的腿好得差不多,也是时候让他一起训练了。 少年睡得迷迷煳煳,意识还没归位,先是睁开双眼茫然地看了看手机,接着哼哼了一声,不满地把手机屏幕往下一扣,继续窝进了被子里。 光听那头的声音,方枢怀就想像到了少年起床失败、系统重启中的反应,好笑地想着果然如此。上辈子张晗栎兴致勃勃地把他约出去度假,两人住在半山腰的民宿中,说好的早起去爬山,可早上起不来的却是张晗栎自己。方枢怀等了半个小时,进去张晗栎的房间,见到的就是裹着被子在床上来回滚动,哼哼唧唧,跟床板上演爱别离桥段的赖床儿童。 “栎栎,起床了。” 被子被捲成了长条。 “栎栎,十分钟后下楼。” 被捲成毛毛虫的被子一扭一扭地挪动着,离手机远了些。 方枢怀抬头看了看上方拉紧了窗帘的窗户,又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无奈道:“我在你家楼下,等你十分钟,十分钟后还不下来我就走了。” 少年的头勐地从被子中探出来,抓起手机贴到耳边,快速掀开被子跑到窗户边,“唰”得一声拉开窗帘,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 方枢怀刚放下手,就听到上面的动静,抬头望去,只见少年顶着一头蓬松凌乱的头髮,睡眼惺忪地朝下望过来,对上他的视线,眉眼一弯,脸上立刻浮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我马上就下来!” 五分钟后,少年穿着一身运动装从楼上跑了下来,拉起方枢怀的手,豪迈无比地大喊:“走!”接着率先跑到了前头,回过身朝慢慢跑着的方枢怀喊道:“我比你快!”眼中蓦然迸出止不住的得意和兴奋,仿佛这件事是世界上最让他开心的事情。 朝阳的红色光芒打在少年的身上,映出他眼中蓦然炸开,星星点点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光芒,衬得少年精緻的脸更加夺目。清晨的风凉慡又清新,带着泥土的气息,也裹着少年清亮悦耳的声线,灵巧地钻进方枢怀的耳中。 眯了眯眼,他的嘴角溢出一声只有自己听得到的轻笑。 但没过半个小时,方枢怀就哭笑不得地看着少年气喘吁吁,一屁股瘫在了公园的长凳上,秒变咸鱼的模样。 刚才少年做完准备动作后,兴奋地快速跑动起来,套了他好几圈,还得意洋洋的向他邀功,现在果然得到教训了,但看少年这么躺着又忍不住担忧。他刚刚才剧烈运动完,还没缓过来就这么躺下,对身体不好。 方枢怀停下脚步,来到少年面前,抬手抹去少年额头细细密密的汗:“再走一段,别坐下。” 少年扁着嘴,他当然也知道刚剧烈运动之后不能立刻躺下,只不过在方枢怀面前总是仗着他宠着自己有恃无恐,完全是“反正男神会管着我,我就负责任性好啦”的心态,依旧瘫在长凳上摊煎饼,自下往上,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给他抹汗的方枢怀。 看着少年求抚摸求顺毛的姿态,方枢怀无奈了,伸出手:“别躺着了,起来。” 少年双眼一亮,听话地握住方枢怀的手,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下一秒又整个人挂在了方枢怀身上,睁大了一双无辜的眼睛,有气无力、可怜兮兮地说道:“跑不动了……” 少年的身体因为刚才的运动还带着潮湿的热气,靠在自己身上其实并不怎么舒服,方枢怀却没推开,而是好笑地捏了捏少年因为运动而透着健康的红色的脸颊,感受着指间的触感,佯装严肃地说道:“别对我撒娇,撒娇也没用。跑步以后不能马上坐下,你自己知道。打篮球赛的时候跑了那么久都没事,怎么今天刚跑了半个小时就累趴下了?” 少年闻言,抽抽鼻子,委屈地摸了摸肚子:“我饿,没力气……” 方枢怀失笑:“行吧,我这就带你去吃早饭。” 两人吃早饭的时候,少年边幸福地嚼着油条,边伸手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方枢怀:“你的手机,还给你。”他的视线忍不住在手机上转了转,内心很遗憾。
第33页 那个叫嚣着要翻手机的小人被他自己一指头摁死了,最终他还是没有偷看男神的隐私…… 他是个有原则有礼貌的好孩子! 方枢怀刚准备接过来,临了又收回了手,问少年:“你现在没买手机?” 少年顿了顿,咽下了口中的食物,这才轻声回道:“有的,被舅妈拿去了,她说我上学用不着,先放在她那儿。” 方枢怀皱眉,这确实是个正当理由,且大多数高中生父母都会这么干。但对上少年的舅妈,他始终持保留态度,因此没接过手机:“你先用我的吧,平时联繫比较方便,等你拿回来了再还我。” 听到这话,少年惊讶地抬头:“借给我用啊?” 方枢怀点头。 少年立刻笑眯了眼,脸颊微陷,露出两个小梨涡,快速收回了手,似乎怕方枢怀下一秒就后悔,喜滋滋地说道:“那说好了啊!” “嗯,说好了。” 等两人各自回家洗漱,在早读铃响之前进入教室的时候,立刻被杀马特和王超拉了过去。 杀马特一脸惊嘆,调出手机中的照片对着两人,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你俩画的?” 照片中正是墙上那副画。 昨晚王超提心弔胆,回到宿舍也不住地唉声嘆气,熄灯了之后还摸到他床头,幽灵一样探出半个脑袋,凑到临门一脚就要去会周公的他耳边,祥林嫂似的不断问他那面墙能不能弄好,把他烦得要死,恨不得起来把王超暴揍一顿,再把他塞进柜子里。之后过了临睡的点,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下铺的始作俑者倒是睡得直打唿,杀马特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一大早憋着一股起床气,把睡得香甜的王超直接从被窝里拖出来,直接杀去了艺术楼。 结果看到墙上那副画,简直目瞪口呆。 这简直就是魔法了好吗?! 方枢怀!我错了!你简直是我救星! 少年看到屏幕上那副画,双眼大亮,重重地点头:“方枢怀画的!他画画可厉害了!”少年挺直了胸膛,头顶一缕碎发也高高翘起,一副与有荣焉的架势,比自己被表扬还要高兴。 方枢怀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现翘起的那缕头髮怎么都压不下来。 几人正在这边说着话,后排男生忽然从走廊里进来,朝几人说道:“哎你们四个!急惊风让你们去她办公室找她,温馨提示,她脸色好像不怎么好。” 王超和杀马特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说道:“不好!” 昨天他们被老钱抓住的时候,刘晶凤正好去市里参加青年教师交流会,还不知道几人被抓住抽菸的事情,今天一大早就把他们叫过去,肯定是秋后算帐来了! 王超一张脸顿时皱成了苦瓜,气弱地说道:“昨天我就应该逃的……五千字检讨绝对跑不了!” 杀马特啧了一声:“逃了那得扫一个学期的男厕所。” 方枢怀想了想,转过头问少年:“你昨天放包里的那些东西还在?” 少年一惊,瞪大了眼,接着偷偷看了杀马特和王超一眼,发现他们已经往教务楼走去,根本没注意这边的动静,便抿着嘴唇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方枢怀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促狭,朝他的书包抬了抬下巴:“把书包也带过去吧。” 四人来到英语组办公室,抬眼便见刘晶凤黑着一张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手中一推,把那几个香菸盒推到几人面前,接着视线落在了张晗栎头上。 “张晗栎同学,这是你专门从德国带过来的香菸吗?” 少年看了一眼桌上红白相间的盒子,确实是他送给杀马特和王超的,老实无比地点了点头。 刘晶凤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她实在是没想到看上去乖乖巧巧好学生模样的张晗栎也会明目张胆地违反校规,潘安和王超也就罢了,这两个从来都是认错干脆,死不悔改的类型,气得她每次都血压飙升一百八,飙着飙着也就习惯了,但现在是什么情况?不仅张晗栎自己抽菸,方枢怀也被这几个人带起来了! 刘晶凤气得手直抖,指着张晗栎,刚打算说话,方枢怀的声音就在一边响了起来:“刘老师,张晗栎同学其实是在劝同学们别吸菸。” 刘晶凤简直气笑了,几人都被老钱现场抓到了,这话煳弄谁呢?要找藉口也不找个好听点的,这算什么? 王超和杀马特原本低着头装孙子,他们被刘晶凤训得多了,早就不疼不痒,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抬起了头,杀马特更是竖起了大拇指。 兄弟,你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功力真是见长啊! 方枢怀笑了笑,歪过头对少年说道:“把东西拿出来吧。” 少年听话地点头,从背包里掏出几盒烟盒。 刘晶凤原本还有些生气,看到这些烟盒,脸色顿时扭曲,一脸见鬼的模样。 这些烟盒上,印着一幅幅照片,照片上的内容有停尸房的尸体、喉咙开了一个孔的手术照片、一只腐烂得指甲脱落的脚,还有一口发黄髮黑的烂牙……每一张照片都触目惊心,令人毛骨悚然。 不止刘晶凤呆住,王超和杀马特也被这些吓人的图片给震撼了。 “张晗栎同学,你是不是想劝同学们别吸菸了?”方枢怀转过头,一脸严肃装模作样地对少年说道。 少年乖巧点点头:“嗯,我想给他们那盒香菸。”他抬手指了指那几盒万宝路,“然后再给他们这几盒,告诉他们经常吸菸就会这样。” 只不过刚把杀精和流产的那几盒送出去,还没来得及拿那几盒重口味的,老钱就来了。 少年脸上一脸遗憾,接着抬头看向木头似的的两个男生。 听到这话,王超和杀马特震惊地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脸纯良,小鹿斑比一样睁着无辜湿润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少年,蓦然感到一股凉意顺着自己的脚后跟窜上嵴背,两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哆嗦,脑海中密密麻麻闪过不断重复的两个大字:卧!槽! 王超:黄蜂尾后针,最毒[划掉]妇人[划掉]张晗栎心!这甜心包子尼玛还是个黑芝麻馅儿的! 杀马特:越漂亮的[划掉]女[划掉]人越不能相信,张无忌他妈说得没错!张晗栎你失去本宝宝了我跟你讲! 绝交绝交!必须绝交!这气没法咽下去! 出了办公室,杀马特跟王超两人沉默着走在前面,把张晗栎和方枢怀甩在了后面。 半晌,憋闷得胸口疼的杀马特勐地转身,一脸严肃地走到张晗栎面前,郑重地说道:“张晗栎,你深深伤害了我跟王超的感情,我们决定,要跟你绝交!” 少年有些心虚,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肯定让两人伤心了,于是眨眨眼,脑中大致猜测出杀马特所说的意思,顺从地点了点头:“好的没问题,几天?” 杀马特气得直瞪眼:“一天!不,再加一天,两天!” 第26章比赛 不管如何,张晗栎对杀马特几人所做的事情多少有些不对,两天下来,两人对上张晗栎始终是一副吹鬍子瞪眼,我不认识你的模样。虽说还在绝交期,少年还是小心翼翼地示了几次好,结果却不怎么乐观。 教室里,方枢怀看着少年整个人无精打采,瘫成一张煎饼趴在桌子上的模样,好笑地问道:“你刚刚又去找潘安了?” 刚才他就看到杀马特一脸高傲地从外面走进来,走到他身边时鼻孔朝天,用恨不得全班都听到的声音重重哼了一声,接着自顾自往后走去。没过多久,少年就跟着走了进来,颓然落座,躬着身子,下巴磕在桌面上,情绪有些低沉。 按照杀马特和王超的说法,两人是一个主谋,一个从犯,方枢怀明知道张晗栎的打算,却配合张晗栎一起坑他们,其心可诛,罪大恶极,于是也被两人单方面划到绝交两天的范围内。对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闹脾气行为,方枢怀除了无语,唯一的想法就是有些心疼自己的小同桌。 张晗栎对抽菸如此厌恶的原因,他是在上一世被对方逼得戒菸的时候知道的。少年的爷爷死于肺癌,原因就是平时吸菸太多。张晗栎从小就跟爷爷亲近,骤然得知这个噩耗直接哭晕过去,连着发了好几天的高烧,差点进入重症监护室。自此之后,十岁的少年下意识地把烟糙当成了夺走爷爷性命的兇手,连带着对周围的人抽菸都带了十二万分的警惕,甚至到了矫枉过正的地步。 方枢怀垂眼,想起上一世自己被逼得心烦意乱,第一次在青年面前大发脾气的时候,对方两眼通红,倔强地看着自己,口中却卑微地祈求自己的样子。 他说:“方枢怀,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会收下,我知道我没有权利干涉你的爱好。但是……请你千万不要像我爷爷那样……算我求你了,好吗?我怕,我怕哪一天醒过来,就再一次听到那个消息……这种经歷,一次就够了……”
第34页 少年的心底,依旧隐藏着十岁那年的恐怖阴影,挥之不去。 说这些话的时候,青年始终倔强着不肯落泪,方枢怀却觉得自己心头落下了一滴眼泪,心头被这滚烫的泪水烫了一下,烫开了一道口子,任那滴眼泪沿着肌肉的纹理,渗进了他整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自那之后,即便是菸瘾再大的时候,他也没再碰过香菸。 回过神,耳边听到少年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嗯。” “他说什么了?” 少年轻轻嘆了口气,把半张脸贴在桌子上,斜过来看他,一脸委屈:“他说我汉语太差,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方枢怀忍不住轻笑一声,这话两天前还是张晗栎送给杀马特的,现在就被那孩子原封不动还回来了。 他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背,安慰道:“没事,不是绝交两天吗?两天后就好了。”说到这话,他自己忍不住乐了。少年说的时候估计是没搞清楚“绝交”到底什么意思,杀马特的脑电波却奇异地跟他同频了,一来一回间郑重地定下了绝交两天的约定。 果然能成为朋友。 都是傻狍子。 方枢怀表示他要收回对杀马特“猴精”的评价。 两天后,他再次忍不住感嘆小孩子的情绪果然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几人到滨江绿地的时候,杀马特已经恢復了对张晗栎勾肩搭背的状态,王超虽然还有些黑脸,但好歹也愿意跟他说话了。一旁的刘楠一头雾水,却敏锐地察觉到三人之间气氛有些不对劲,等听王超说了那天发生的事情,震惊地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对少年说道:“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栎栎!” 少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问刘楠:“你要看看那些烟盒吗?我带了。”说着就要伸手从书包里掏,一脸兴致勃勃,“来给你看个宝贝”的架势。 没等刘楠说什么,杀马特就大叫起来:“不用了!我拒绝!卧槽你为什么走到哪儿都带着那几包烟,跟我们多大仇?!方枢怀——”杀马特转头朝方枢怀大喊,“管管你同桌!还能不能愉快地做兄弟了啊?!” 方枢怀看了一眼少年,对上他亮如星辰的眸子,察觉到他眼中欢快的情绪,明白少年正因为杀马特几人理他高兴呢,便挑了挑眉,唇角勾起,凉凉地说道:“这可不关我事。” “怎么不关你事了?天天跟你小媳妇似的只听你的话,你跟我说不关你事?” 少年听到这话,一双眼亮闪闪地看过来,正对上方枢怀的视线,顿时心下莫名一甜,眯了眯眼,一副窃喜的模样,指了指自己,张开嘴得意地说道:“他说我是你媳妇哈哈!” 方枢怀笑了笑,没回话。 那边杀马特见到了两人的互动,又怪叫了一声:“卧槽这眉来眼去的,我眼睛都要瞎了!王超,你看到没?!” 王超一把拍下了杀马特搭在他肩上的爪子,白了对方一眼,心里忍不住吐槽这对狗男男当众秀恩爱他早看习惯了好吗?回过神,他继续朝方枢怀手中拎着的黑色箱子看去:“你来这儿还特地带了弓箭?” 这黑色箱子正是他们拉着方枢怀张晗栎两人打篮球的时候见到的,里面放的就是他的弓箭。 方枢怀点了点头,却没解释,而是轻声说了一句“走吧。”接着越过几人,径直往滨江绿地中间那座体育馆走去。 身后几人立刻跟上,张晗栎刚从杀马特的手里逃脱出来,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方枢怀身边,拽住他的衣角。方枢怀察觉到身边人的小动作,唇角微勾,自然地伸出手,将少年的手握在手里。 少年的手比他的手小了一圈,触感却温热柔软,感受到他的动作,那只手立刻打蛇随棍上,反握住他的手,五指紧紧嵌入他的指间。 身后立刻响起杀马特“大庭广众,白日宣yin,卧槽瞎了我的狗眼”的低喊声。 方枢怀表现得始终淡然,少年却偷偷瞧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神情不变,也没甩开自己的手,立刻喜滋滋地紧了紧两人交缠的手,接着回过头,朝杀马特等人做了个鬼脸。 嘻嘻,男神才不会被你们的话影响! 几人一路进了体育馆,找到了票面上的座位落座。刘楠环顾了四周一圈,有些惊讶地感嘆道:“不是世界盃吗?怎么体育馆人这么少?” 滨江绿地这次的比赛是世界盃阶段赛j市站,也是今年射箭世界盃的首站,之后将分别在土耳其、美国举行第二第三阶段的比赛,九月在日本进行决赛,全程四站,属于国际性赛事。但看周围看台上除了前几排的新闻媒体,零零散散坐着的观众,后排的位置大多空着,丝毫没有国际性赛事的感觉。 方枢怀嘆了口气。射箭这项运动目前还属于小众运动,不仅是因为入门较难,需要专业指导,更现实的原因在于相关的器材价格对于一般人来说不像篮球足球桌球这类运动便宜好买,场地又多,随便去一个体育馆都能够练习。 对于普通的业余爱好者来说,一张好弓就价格不菲,更何况还有一大堆的配件,若是想正规地训练,就得去好一点的场地练习,城市内唯一的选择也就是射箭馆了。j市作为一线城市,射箭馆也有十几家,普遍的价格是一块钱一支箭,一组十二块,会员则有部分优惠。但一个小时下来,初学者也能射三四组,若是专门训练,一个小时七八组根本不是问题。一天几个小时积累下来,花费就能够上百。 不论是技术原因还是费用原因,这项运动都很难推广到全民参与、老少咸宜的地步,是以前来观看比赛的人也不多。 方枢怀正在心底感嘆,衣服被身边的人拉了拉,张晗栎凑过来轻声说道:“方枢怀,你看,那是跟你比赛的那个人。” 顺着少年指的方向看去,方枢怀正好对上了王飞同样惊讶的目光。他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旁边坐着另外几个少年,看样子像是他的同学,几人的最右边,则是一个方脸浓眉的中年男人。男人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赛场内的运动员,似是有所察觉,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直直撞上方枢怀的视线。 下一秒,男人的目光落到了他脚边的黑色箱子上。 他看出了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方枢怀还没来得及向对方点头示意,广播中就传出了解说的声音,比赛正式开始。 昨天的比赛项目是复合弓团体与个人的决赛,今天的则全是竞技反曲弓的项目。从团体赛到个人排位赛、淘汰赛、决赛,比赛进行到最后阶段,随着周围观众一次高于一次的欢唿声,赛场上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凝重。 中国队在混合团体赛中获得了银牌,仅次于韩国队,但在女子个人赛中,中国国家队队员刘晓宁和韩国队女将走到了最后的决赛。现场观众彻底被爱国情绪所激励,在刘晓宁一次次射击后高声欢唿,为她助威加油。 方枢怀有上一世的记忆,早已知道这次比赛的结果,便也没有那么紧张,而是好笑地看着周围杀马特几人喊得脸红脖子粗,恨不得翻过栏杆下去赛场内加油的模样。 张晗栎也激动地往前倾着身子,额头和鼻尖都冒着细细密密的汗,双眼却亮得出奇,在刘晓宁射中最后一个十环,以领先一分的成绩获得女子个人排名第一后,兴奋地站了起来,高声朝赛场里喊了几声:“太棒啦!”。 周围众人都激动地欢唿着,方枢怀被这情绪所感染,也忍不住站起身鼓起掌来。下一秒,却见身边的少年转过身,满脸崇拜,双眼还闪烁着热烈而灿烂的光芒,像是寻求认同一样兴奋地说道:“刘晓宁太厉害了!” 方枢怀微笑着点头:“对,她很厉害。”顿了顿,他又想起上一世奥运赛场上,张晗栎连着两轮打出六个十环的成绩,又看着眼前的少年一脸嚮往、跃跃欲试一般的表情,低笑了一声,轻声说道:“以后的你会更厉害的。” “嗯?”少年茫然地转过头,“你刚刚说什么了吗?” 方枢怀一笑,抬手揉了揉少年微微翘起的头髮,温柔地说道:“没什么。” 等颁奖仪式结束,观众陆续退场,方枢怀蓦然站起身,拎着黑色的箱子往下面的比赛场地走去。赛场内七十米道的尽头,冠军赛的两个靶子还没拆除,跑道这一边,众多红顶的棚子还支着,也没来得及收起来,赛场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还有些比赛完的运动员陆陆续续往场地外走去。方枢怀拎着黑色箱子,越过几个工作人员,慢吞吞走到一个棚子前,抬眼便见到坐在桌子旁边身穿中国红外套,正埋头写着什么的中年男人,他的旁边,则是刚才在观众席上见到的王飞几人。 察觉到这边的动静,那中年男人抬起头来,见到方枢怀的脸时愣了愣,接着抬手,将原子笔笔头往桌面上一按,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审视的目光在方枢怀身上转了一圈,饶有趣味地问道:“你是方枢怀?690的方枢怀?口气不小啊小伙子!”
第35页 第27章十环 不管是奥运会射箭项目,还是世界盃排名赛,一名顶尖射箭运动员的成绩都是在一开始的排名赛中定下的,各项世界纪录也是在此期间创下。与游泳、短跑这些项目不同,在讲究一致性的射箭项目中,决赛中的成绩固然是决定各项奖牌归属的重要内容,但轮赛中的成绩更能反映出一个射箭运动员的稳定性和总体水平,而相应的,在轮赛中成绩较高的运动员一般也能走到最后决赛。 排名赛共有两轮,总计72支箭,满分为720分,越靠近满分,则越能说明运动员的一致性高。目前为止,各项世界盃和奥运会比赛中,男子个人赛的世界纪录保持在699分,正是上一届奥运会金牌获得者,韩国名将林世英所创下。这个分数往下,虽然算不上凤毛麟角,但也绝对称不上俯拾皆是。能够达到690以上成绩的,大多是世界名将。 而现在,一个年仅十五岁,毛都没长齐的小孩竟然在高志扬面前大言不惭地说他能打出690的成绩这种话,高志扬怎么不震惊? 这年头的小孩子说话都这么狂妄吗? 高志扬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方脸男人已经挑起了眉,上上下下看了方枢怀一圈:“690?戴宁都不敢说自己能射到690,你这孩子的意思是你比戴宁还厉害了?” 戴宁是国家射箭队的队长,目前为止的最高纪录为686分,也是国家队运动员获得的最高分数。 听到这话,男人身边的几个少年都露出一脸鄙夷的模样,唯有王飞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他跟方枢怀比过,自然知道他在那一次的比试中完全可以拿到60分的满分,那时候的基数小,连着六支箭十环的成绩也不是没有,但极少有人能够连着72支箭都在九环以内,要知道650分以上,每升十分,靠的都是好几年、十万、百万支箭的训练。 但奇异的是,对于方枢怀能够得到690的成绩,他竟然打心底不怀疑。 察觉到内心的想法,王飞顿时黑了脸。 呸!哪有这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 方枢怀自然不知道王飞内心正在翻江倒海,他今天过来的唯一目的就是高志扬,见到王飞的教练老刘则纯属意外,但也正好省了他专门找他的功夫。此刻见老刘看好戏一般的表情,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刘教练”,接着便转过头朝高志扬说道:“我的情况已经在发给您的邮件中说清楚了。今天我带了装备,可以射给您看。” 方枢怀进入国家队后跟的教练就是高志扬,一跟就是十几年,从十几岁的少年一直到三十岁,对高志扬的脾气和性格早已摸得一清二楚。高志扬退役之前就是国家射箭队的主力,曾经杀出重围,率领国家队获得奥运会男子团体银牌,但在个人赛中止步于第三。这件事始终是他心头的遗憾。或许是这种遗憾的补偿心理,他对射箭队的期望值一直很高,训他们的时候说的最多的话便是“平时随你怎么闹,但一上赛场,就给我拿出所有实力,谁要是上了赛场就萎,就给我趁早回家种地!上了赛场,哪怕你日天日地,我都给你贊一声好!” 用上一世王飞的话说,对付老高,宁狂勿孬。 方枢怀发给老高的邮件中,专业犀利、条理清晰地分析了目前射箭队各队员的水平,并就具体的成员提出了几项针对性建议,完全不是一个十五岁的业余爱好者能够达到的水平,在邮件最后,他一反正文中的谦逊礼貌,用称得上自负而狂妄的语气说明自己的轮赛成绩有690。 若是一般人,估计也就嘲讽地笑笑,然后把邮件给删除了,但放到高志扬身上,姑且不论对方怎么知道自己私人邮件的,一个十五岁的小孩子说自己轮赛成绩比戴宁还高,这海口夸得连他都被这狂妄掀了个跟斗,还非要看看这熊孩子想要怎么自取其辱了。 因此他也不介意见见方枢怀,看看他的690怎么射出来。 事实上方枢怀在上一世所破的记录比这更高,重生前那次轮赛中,他打出了708的成绩,刷新了上一年世界盃决赛中张晗栎所打出的705的记录。说出690这个数字,一是不至于太过离谱,二是这个数字是在评估自己身体后所做的结论——目前他的水平,690是他能够达到的极限了。 高志扬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方枢怀,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来,但一对上少年的目光,便不自觉地收敛了表情,同样慎重起来。 那双眼睛沉稳平静,没有丝毫的狂妄,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于远山之巅、深海之渊包容了无尽波澜,最终化为一片宁静悠然,奇异地让人信服。 半晌,他点点头,抬手指了指远处还没收掉的靶子,对方枢怀说:“我只给你十二支箭,如果你能用这十二支箭说服我,我就答应你的要求。”说完他拉住一个工作人员,让他帮忙清理一下赛场,顺便叫一个人过来。 一切都如他所料。方枢怀微微一笑,蹲下身打开箱子,拿出里面的东西装上。 等方枢怀走到起射线,赛场中央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周围零零散散的几个运动员察觉到这边的动静,抬眼见一个少年持弓而立,侧身面向七十米赛道尽头的靶纸,完全是将要开射的架势,略带好奇地围了过来。 方枢怀眯了眯眼,看向赛道尽头的靶子。重生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有了重回赛道的感觉,这种久违的感觉让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顺着血管在体内横冲直撞,那原本属于他的辉煌似乎就在眼前,但身为运动员的本能却让他在下一秒就恢復了冷静。 对于射箭运动员来说,冷静才是最好的伙伴。 比赛已经结束,赛道左侧的计时器已经停止运行,靶子下方的屏幕上也不再显示实时风速,只有远处孤零零的靶子立在赛道尽头,蓝红黄三种颜色固守着分界线,划开三块醒目的区域。 方枢怀转过头,朝高志扬看去,随即一愣,因为他看到了和他并排站在一起,穿着绣有国旗的红色运动服,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年轻男人——那是何睿。察觉到他的目光,何睿微微一笑,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 看到那张娃娃脸,方枢怀却有一瞬间的恍然。 这时候的何睿,依旧是射箭队里光辉耀眼的存在,依旧像个温暖的小太阳,温柔又热情。 他的身后,除了王飞和老刘几人,还站着刚赶过来的杀马特和张晗栎等人。一眼望去,方枢怀的视线正好和张晗栎的撞个正着,少年似乎注视着他很久了,此刻对上他的目光,眉眼立刻弯成两泓月牙,双手握拳,对着他扬了扬,一脸的骄傲和信赖,无声地说道:“加油!” 方枢怀眼波一柔,没有点头,却也在视线交换中做了回应。 “您看可以开始了吗?”方枢怀问。 高志扬正侧头跟何睿轻声说些什么,听到这话,忽然笑了笑:“不急,我让何睿跟你比一场。” 没等方枢怀有所反应,老刘身后那帮少年已经倒抽了一口冷气,而察觉到几人反应的杀马特等人则有些不安,狐疑的视线在何睿身上打转。 何睿却仿佛没察觉到周围的不正常,依旧保持着脸上的微笑,从身边拿出了自己的弓箭,套上护指护臂,几步跨到方枢怀身前,伸出手,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请多指教。” 等两人都站到起射线上,周围众人瞬间感受到了一股肃杀。空气的流动开始缓慢,变得干燥凝固,仿佛在下一刻就要爆炸,而起射线上那两人,则是促成这一切的燃点。 方枢怀先射第一箭。 尽管身体依旧是少年的模样,但上一世参加各种国际赛事的经歷早已磨练了他的心态,让他在面对赛道的时候将自己全身的状态调整到最佳。近些日子的体能训练和专项训练也让他适应了这具年轻有活力的身体。随着弓弦慢慢往后,背部肌肉逐渐紧绷,方枢怀凝神静气,调整唿吸,在信号片弹下的瞬间右手干脆利落地撒放。 羽箭在空中划出一道巨大的抛物线,落在了靶子上。 七十米的距离对肉眼来说太远,根本看不清,众人几乎是一瞬间转过了头,视线齐齐落到高志扬身边的观靶器上。 高志扬老神在在,低头透过观靶器看了一眼方枢怀的靶子,接着抬起头,没说什么,只不过看向方枢怀的眼神莫名深了一些。老刘在高志扬让开后也凑过去,有些急切地去看观靶器。他一开始并不明白为什么高志扬竟然同意了那少年的要求,但在对方做出开射的起始动作的瞬间,他就明白过来了。 这少年的动作,已经够得上专业标准,更确切地说,跟国家队众多射箭队员的动作很相似……就好像是,由同一个人教出来的。而对于少年射出的结果,他已经有所猜测,于是便迫不及待地透过观靶器朝靶子看去。 王飞在一边不知道结果如何,早等急了,见老刘抬起头,连忙问道:“几环?”
第36页 老刘面色复杂,定定地看着方枢怀,眼中翻滚着激烈的情绪,口中沉声吐出两个字:“十环。” 全场一片寂静。 方枢怀依旧淡然,朝何睿看去,却对上他带着笑意的双眼。 “下面该我了。”何睿转过身,缓缓开弓,动作优雅又漂亮,说不出的赏心悦目,手臂肌肉在他靠位的动作上勾勒出流畅优美的线条。五秒后,何睿眼神一凛,扣弦的三指松开,羽箭唿啸着飞出,同样落在靶子的黄区。 “十环。”老刘自动担当起了报靶的任务。 方枢怀闭了闭眼,重新感受着弓弦逐渐变硬的拉感,睁开眼,调整方向,肌肉在一瞬间放松,铝箭再次唿啸着飞了出去。 “十环!” 何睿再射。 “十环!” 方枢怀的唿吸越来越平稳,脑中所有思绪都如潮水般退开去,眼中只剩下前方的靶子,四周的风微微吹拂过来,风向绳轻轻摇曳,只消一眼,他便分辨出了风向和风速。 他唇角微勾,调整角度,一个撒放。 “咄”的一声,再次钉入黄区。 “十环!” “九环!” “十环!” …… 周围越来越静,连压抑的唿吸声都被不断放大,七十米外箭尖钉入靶子的声音奇异地迴响在众人耳边,强势地昭告着每一支箭的成绩。 老刘的双眼越来越亮,耳膜被自己剧烈的心跳所鼓动着,连报靶的声音也开始不稳,隐隐带着一两分的急切,却依旧忍着,屏住唿吸眨也不眨地看着方枢怀,直到他射出最后一支箭,顺着抛物线的弧形稳稳地落在十环。 平衡杆往下旋去,借着护弓绳,方枢怀重新握住弓把,微笑着转头,迎上高志扬和老刘灼灼的目光。重生以来,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这么畅快地射过。 “116比105。”老刘口干舌燥,一双眼睛死死盯在方枢怀身上,几乎要灼出两个洞来。 结果已经没有任何悬念,即便何睿射出一个十环,最终的赢家还是他。 周围众人都明白这一点,但没人出声,也没人能出声,声带都已经彻底罢工,只剩下粗重的唿吸。 一个年仅十五的少年打败了一名国家职业运动员,这是什么概念?! 王飞原本难看的脸色慢慢好转了。 嗯,连国家运动员都输给这人,他也没什么丢脸的了…… 可是这么一想,幸好上次没跟他比室外项目…… 但何睿的脸上没有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打败的难堪与窘迫,他转头深深看了一眼方枢怀,双眼中甚至闪烁着惊艷一般的光芒。只一眼,他回过头,面容凝肃,果断而又决然地射出了最后一支箭。 “十环。”这一次,不用老刘报靶,他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何睿转头看向方枢怀,眼中似乎蕴藏了一片绚烂而璀璨的星辰,他伸出手,愉悦而赞赏地说道:“恭喜你,你很强。”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我是何睿。” 青年的眉眼弯弯,熟悉他的方枢怀很快便在他眼中捕捉到了他开怀放松的情绪,明白正是因为与自己比试,让他发挥了比平常更高的水平。 方枢怀伸手,握上上一世好友那只温热干燥的手,声音平静而沉稳:“方枢怀。” 何睿,这一世,希望我的存在,能够保你平安喜乐。 第28章决心 几个人被逮了。 据说当时的场面极其惨烈,老钱牢牢把守住铁门,拿着教鞭一下一下打在手上,光滑的地中海在阳光下散发着圣洁的光芒,闪瞎所有人的眼。杀马特和王超最先反应过来,也不管谁流产谁杀精了,立马脚底抹油打算跳到艺术楼对面那栋楼的天台上,他们干这事儿早已驾轻就熟,不怕跑不了。 只不过老钱一句话就让他们停下了追求自由的脚步。 “潘安!王超!信不信我让你们扫一个学期的男厕所?!” 下午晚自习放学的时候,高三楼底下站着一排人,争着抢着往食堂跑去的众多学生见那阵仗,忍不住慢下速度往回张望。 “哎那不是五班的洋娃娃吗?” “咦,洋娃娃怎么被老钱逮了?他干嘛了?” “哎,洋娃娃旁边那个好像是三好学生方枢怀啊!” …… 老钱上身穿着一件粉红色衬衫,下面是一条灰色西装裤,裤腰间的皮带一直往上提,勒着他硕大的肚子,恨不得一路扣到胸口。此刻他双手叉腰,气势如虹地站在一排人面前,双眼锐利如鹰,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 王超和杀马特早就被老钱揪惯了,顶着老钱吃人一样的目光还能死猪不怕开水烫地露出一张笑嘻嘻的脸来,刘楠和另两个男生则别开脸,对这游街示众一样的惩罚还有些别扭。 老钱瞅了瞅杀马特的头髮,背着手走过去,走回来的时候又瞅了一眼,终于指着他的头问道:“你这头髮太长了,学校规定男生头髮不得长于七厘米。” 杀马特一咧嘴,露出一口洁白闪亮的牙:“主任,我这头髮可没超标,正好七厘米,不信您量量?”说着侧了侧头,摆出一副任君检查的架势。 笑话,当我每天早上让王超拿着直尺给我量头髮剪头髮,堪堪卡在七厘米都是白做的? 老钱见杀马特一脸有恃无恐的样子,浑圆的肚子抖了抖,冷笑一声,中气十足地说道:“校规改了,今天开始,男生头髮不得长于五厘米。” 杀马特:“……”日! 每天被杀马特逼着剪头髮,手艺精湛堪比理髮店johny、tony、antony老师的王超内心简直泪流满面:主任你简直是我的救世主!我再也不说你地中海王八蛋晚娘钱了! 方枢怀被抓到站在几人旁边,三十多岁的内里实在没觉得这种惩罚有什么,因此大大方方地站着,任来来往往的学生视线落在他身上打量,余光却瞥见他身边的人头髮微微翘起,还一耸一耸抖动着,转眼看去,顿时哭笑不得。 少年一张脸略微泛红,双眼亮晶晶的,站在原地跃跃欲试,随时想要跳起来的模样,明显是对这经歷感到兴奋不已。 方枢怀忍不住想抚额,抬头看了一眼跟杀马特死磕的老钱,心道要是被老钱看到你这模样可就别想好过了。 两人靠得极近,宽大的校服紧紧贴着,从前面根本看不到校服后面的动静。方枢怀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借着校服的遮挡握住少年的手,微微侧头在少年耳边低声说道:“别动。” 两人的距离太近,方枢怀一低头,双唇就对上了少年白玉般的耳廓,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下,方枢怀蓦然有种自己下一刻就要亲上去的错觉。 右手被包裹住,传来不属于自己的冰凉触感,耳朵上也被一阵温热的气息所笼罩,有些发痒,少年微微一愣,下一秒他马上反应过来那是方枢怀在跟他说话,一双眼睛瞬间弯成两泓月牙,没敢转过头,校服后面的手却偷偷地捏了捏方枢怀的手心。 少年侧过头,兴奋地低声喊道:“方枢怀!方枢怀!” 被捏的人一脸无奈,同样把头凑过去:“不是跟你说了别动吗?老钱还在训话呢,你这是要他气得血压升高?” 不远处,老钱喷着唾沫星子,对着杀马特大声训道:“校规怎么说的,啊?你们这才几岁就知道抽菸了?被我抓住还想逃跑,不叫你家长来还真是不行了!” 听着老钱中气十足训人的声音,方枢怀感到手心一痒,察觉到少年弯曲了食指在自己手心挠了几下。他不动声色地侧过头,正好对上少年微微往后仰,避开老钱的视线,接着抬起头,一双漂亮得如同琥珀的猫眼大睁着,里面充满了兴奋和新奇。 方枢怀低声问道:“这么开心?” 少年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把整张脸都点亮了:“第一次跟你一起被罚,值得纪念!” 方枢怀好笑地摇摇头,握着少年的手一松,刚准备收回来,少年却把自己的手往他手心一送,五指扣入他的指间,接着又俏皮地摇了摇,一双眼依旧亮闪闪地看着他,像是偷偷做了什么坏事,脸上全是洋洋得意。 两人在这边旁若无人做着小动作,那边老钱已经有所察觉,快步走过来面带怀疑地问道:“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张晗栎勐地低下头,而方枢怀则将两人握着的手往后藏了藏,余光瞥见少年的嘴角向上翘出一个极愉悦的弧度,抓着自己的手也紧了紧。好在由宽大的校服挡着,老钱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动作。方枢怀面色平静地对上老钱的目光,慢吞吞说道:“主任我们知道错了。” 方枢怀是学校升旗台上的常客,老钱也认得他,这次虽说抓了人,王超和潘安这两个小子他训起来毫无压力,对上这个向来乖巧不惹事,成绩还名列前茅的三好学生,加上他认错的态度又很诚恳,老钱容忍度便也高了点,再次严厉地说了几句,这才让众人去艺术楼领罚。
第37页 学校下午的课在五点半结束,七点钟开始晚自习,平常这个时候走读生已经陆陆续续从学校回家了,不过也有留下来晚自习,结束后由爸妈过来接送的。因为几人中还有方枢怀和张晗栎这两个走读生,老钱倒是没让他们呆太久,而是让他们打扫艺术楼,直到晚自习开始。 “哎!我的万宝路!我就抽了两口!”杀马特撑着拖把杆子,歪歪斜斜地靠着,一脸的懊恼与心疼,“早知道我就该多抽几口,现在全让老钱这个龟儿子给没收了。” 王超正拿着抹布跳在窗台上擦玻璃,听到这话回道:“屁!那是我的!你的是杀精!” 杀马特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操起拖把,反手用杆子捅了捅王超还露在外面半截的屁股,边捅边拿鼻子哼唧:“我抢到了流产那个那个就是我的,哎我说王超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把另一盒给你了你还要跟我抢。” 王超被拖把杆子一戳,顿时身体不稳,一个踉跄从窗台上翻了下去,在地面站定,回过身一把将抹布朝杀马特身上扔:“潘安你可给我滚吧!” 杀马特早就防着王超的动作,一个灵巧的闪身就躲开了这块油腻腻黑煳煳的抹布,顺带给王超比了个中指。 但他身后就是弯着腰认认真真拖着地的张晗栎,少年压根没注意到两人一来一回就开始上演全武行,正直起身,身后那团黑褐色的不明飞行物就快速地靠近了。 “哎栎栎!” “栎栎小心!” 刘楠和王超惊叫了起来,前者刚往前踏了一步,却见少年身后一个人大步跨过来,单手扣住少年的腰一个转身,堪堪与那块抹布错开。 “啪——”刚擦了整块玻璃、颜色已经变成黑褐色的抹布正正砸在雪白一片的墙上,接着慢慢滑下,在墙上擦出一道异常显眼的痕迹。 少年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方枢怀揽住了腰,接着又往他怀里带去,鼻子直直撞上了方枢怀的锁骨,酸痛地眼泪都飙出来了,他忍不住抬头看向眼前的人,一脸控诉。方枢怀一低头,便见少年一双眼盈满了泪水,鼻子通红,一副受了欺负似的要哭不哭的模样,瞬间笑出了声,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少年小巧的鼻子。 “哎——别!疼!”少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 下一秒两人就被王超的鬼哭狼嚎给转移了注意。 “完了完了!怎么办怎么办?楠哥这怎么办?!”王超跳过窗台,跑到那堵墙前,一脸生无可恋,“这墙正好对着大门啊!” 就在这时,大门外一个身影走进来,看到几个人围在墙边,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老钱说他让你们打扫艺术楼,打扫完了吗?” 王超下意识站起身,想将那块污渍给挡住,但是迟了一步,来人已经看到了。 “那是什么?” 王超闭上眼,一副认命的模样,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可怜兮兮地说道:“宁老师,我真不是故意的……” 宁宣是学校的美术老师,脾气温和好说话,长得也很温柔好看,全身上下散发着浸yin艺术多年的文艺气息,学生们都挺爱上他的课,而一些学生也因为他的脾气好而经常翘他的课,王超和杀马特就是两个典型。此刻见来的是宁宣而不是其他老师,王超下意识地开始装可怜博取同情。 宁宣穿着白色衬衫,外面套着一件英伦风的马甲,将他背部的曲线完美地勾勒了出来,微卷的头髮被扎成一个半丸子头,随意地披在身后,整个人看上去干净而温柔。 他上前看了看,见王超装可怜的模样,心下早已如明镜一般敞亮,只不过对上王超这个翘课的惯犯,也不好这么容易放过他,便微微眯起眼,温柔地笑着说道:“刷墙的漆我这儿没有,不过二楼画室倒是放了不少颜料。这样吧,你们可以用颜料在这块墙壁上画画,我以前教过你们不少技巧,你们应该能用上,明天我来检查。” 听到这话的王超彻底傻了,他翘了那么多次美术课,哪儿知道应该怎么画啊? 等宁宣离开,王超还陷在这个噩耗中,张晗栎却莫名兴奋了起来,回头抓着方枢怀的手跃跃欲试地问道:“宁老师让我们在墙上画画?” 方枢怀实在不知道少年为什么对所有事情都兴致勃勃,却也不好拂了他的热情,抬手按了按他翘起的那缕头髮,微笑着点头:“对,你想画?” 少年忙不迭点头,一双眼睛亮闪闪的。 王超听到这话,立马上前一步,双手握住少年的手,声泪俱下地说道:“栎栎你一定要帮我!” 少年艰难地从王超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回过头对方枢怀说:“你帮我啊?” 这帮来帮去的也是简直了。 方枢怀无奈:“好,我帮你。” 少年一双眼睛顿时眯成了两湾月牙。 其他几个人都对美术没什么兴趣,因此担当了搬运颜料的工作,几个人里面真正学过绘画的也就方枢怀一个。上高中以前,张静就让他上过不少兴趣班,音乐、绘画,请的都是颇有名气的老师,虽然不敢说画出什么绝世佳作,但煳弄这面墙倒也是足够了。 等准备好颜料,几人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应该画什么,少年忙不迭拿着一支沾了褐色颜料的笔,满脸期待地看着方枢怀,完全是等他一声令下就往墙上画去的架势。 方枢怀早就看出少年纯粹是凑热闹,好笑地摇摇头,对少年说道:“你画吧。” 少年眯眼:“画什么?” 方枢怀:“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我总能给你补好的。 少年睁大眼:“真的?” 方枢怀笑了笑:“真的。” 少年一双眼紧紧盯着方枢怀,手上的画笔直接毫无章法地抹上了墙,在那片污渍上再次叠加上一片难看的褐色,画好后看了一眼显得更加脏的墙面,立马有些心虚,眨巴着双眼求助地看向方枢怀。 方枢怀终于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方枢怀的长相偏硬朗,是很受女孩子喜欢的类型,但因为内里三十多岁的灵魂,即便没有刻意的成分,他的表现总是与其他人很不相同,显得礼貌优雅,却又带着疏离感,让人不敢接近,只有在张晗栎面前才会露出些许真实的愉悦笑容。 少年注意到,每当方枢怀笑起来的时候,他的双唇都会微微抿起,牵拉着嘴角慢慢往上,最后定格成一个非常漂亮的弧度,与他温柔而包容的双眼互相映衬着,在他眼中不断发光,把他的心脏都熨热了。 以前还不觉得,现在越来越频繁地看到方枢怀的笑容,少年总会失神几秒,回过神来又有些羞耻。这次莽莽撞撞地下手在墙上乱画,又被方枢怀笑了,羞窘之余,却又忍不住心脏乱跳。 但这心脏乱跳的节奏下,他又忍不住偷偷瞧一眼方枢怀,内心的小人尖叫着撺掇他做得更过分一点,因为方枢怀无论如何都会宠着他,这种感觉让他心下雀跃不已,却又有点不安。 方枢怀早已注意到少年技巧拙劣的偷看动作,见他耳朵通红,连带着脸上都渗出些微的红晕,清咳了几声止住笑,嘴角却依旧翘起,低头对少年说道:“画得很好。” 这话入耳,少年瞪圆了眼,回头看了一眼那面被另一块抹布砸到似的、连自己都唾弃的墙,瞬间说不出话来。 方枢怀是怎么在这两道黑漆漆的痕迹上看出自己画得很好的?!少年内心又纠结又雀跃,了,羞恼之下直接把画笔往方枢怀手中一塞。 方枢怀看少年脸颊气鼓鼓的模样,倒是明白少年在赌气了,轻笑一声,重新将笔塞回他的手里, 第29章情书 滨江绿地的比赛过去没两天,方枢怀便收到了老刘的电话,问他愿不愿意加入他们体校的射箭队,相关的手续他会去办理,方枢怀只需要每周去训练两天,跟其他运动员一起接受考核。 方枢怀在滨江绿地的那十二支箭已经彻底把老刘给震住,事后王飞又跟他说了箭馆那次比试,碰到这么个好苗子,老刘爱才之心大起,寻思着怎么都得把他给收到自己队里去。 他也看出来了,老高十有八九也已经看上方枢怀,恨不得把他拉到国家队,但规定放在那里,名不正言不顺的没法服人,方枢怀还是得从比赛中一步步走上去。 而他已经预料到这个日子不会很远。 “你同意了吗?”张晗栎眨巴着眼睛,转过头去看方枢怀。 少年的额头上渗了一层薄汗,将耳际的碎发打湿,黏煳煳地粘在皮肤上。少年有些不舒服,抬了抬手,想要拿手肘去擦,却被方枢怀拦住了。 “你别动。”说着他伸手,拿纸巾抹去了少年额际的汗水,接着平静地回道,“这事还需要我父亲的同意,不过我有办法的。”
第38页 这话的意思便是他已经决定了。 听到这话,少年身子歪了歪,双眼有些黯淡,瘪了瘪嘴咽下了想要说出口的那句话——“我想跟你一起。” 说是这么说,但少年也知道自己目前的实力根本不够,而能够进体校进行专业的训练对方枢怀来说是更好的选择,他虽然有些难过以后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会缩短,但心里还是无条件支持方枢怀的决定。 方枢怀一眼便看出了他纠结什么,笑了笑说:“放心,你会跟我一起的,我只是先你一步。” 少年被这话安慰到了,双眼一弯,原本还有些难过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瞬间明媚起来。 “方枢怀!时间到了没啊啊啊啊?!”旁边一阵鬼哭狼嚎,最后一个字直接飙了高音,惊起了一旁树上的几只鸟。 几人现在正在操场上,双手平举握着两个小哑铃,杀马特和王超两人扎着马步,双手平举在胸前,整张脸都扭曲了,一副咬牙切齿的狰狞模样,手臂也抖得不行,跟打摆子似的。 为了训练张晗栎,方枢怀为他制定了一系列的锻鍊计划,虽然比不上专业队伍的强度,但一项项循序渐进下来效果显着。除却早上的跑步,他还在中午休息期间内让少年做平举哑铃、引体向上、伏地挺身等一系列专项锻鍊,杀马特跟王超围观了几次,又从方枢怀口中得知这些训练对于射箭的必要性,立刻表决心要加入训练的队伍,这才有眼前这一幕。 但每回训练的时候两人都悔之莫及,恨不得掐死当初要一起训练的自己。 不到十秒,杀马特脸色一变,大吼:“卧槽王超快扶我一把我撑不住了!” 王超回他:“别吼了!我手臂羊癫疯了都!” 下一秒,两人手一松,四个哑铃齐齐掉在糙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难兄难弟抱在一起,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哼哼唧唧哀嚎着。 杀马特抖着手摊在身侧,难以置信地看着还在坚持的张晗栎:“栎栎你还没累吗?!这都快半个小时了!” 少年呲了呲牙,平举的两手也有些抖,但还是硬撑着:“还有五分钟。” 越到最后几分钟时间越难熬,少年额头已经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像是有两团小火苗在燃烧着,目不转睛的看着一脸严肃,掐着秒表计时的方枢怀。 看着少年咬牙强撑的模样,方枢怀有些担心他伤着自己,眉头轻拧问道:“还行吗?” 少年吸吸鼻子,重重点头,双眼依旧亮如星辰:“还行,你别动。” 方枢怀好笑:“你行不行跟我动不动有什么关系?” 少年眯了眯眼,一副揣着什么秘密偷偷高兴的模样摇了摇头:“不说。” 面对少年仿佛偷腥的猫儿,脸上却明明白白写着“你来问我啊”的模样,好奇心不重的方枢怀反而有些心痒,扬了扬眉,二话不说往少年身后走去。 “哎哎,你别动啊!”少年急了,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哑铃,扭着头朝方枢怀可怜兮兮地喊着。 方枢怀靠近少年,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听见少年“嘶”了一声,低笑着问道:“说不说?” 少年吭哧了半晌,脸颊微红,这才别别扭扭地低声回道:“看到你我就能坚持下去啦……” 这声音还带着些微的忸怩与不好意思,方枢怀忍不住怔愣了一瞬,只觉得心脏忽然一热,像是被一只蜜蜂轻轻蛰了一下,分辨不清是什么滋味。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从自己的情绪中缓过神来,旁边便传来一声巨响无比酸到牙的声音。 “来,超儿,让我看看,看到你我就能吃五碗饭,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杀马特捏着嗓子,从喉咙里挤出尖细刻意的声音,简直是唱作俱佳,催人泪下。 王超却压根不买帐:“滚滚滚!离我远点,你他妈那是缺钙加缺爱!多吃钙片吧你!”接着他艰难地抬起手,竖起一个大拇指,朝还站着的两人感嘆:“栎栎我信了,你对方枢怀那绝对是真爱!你是方枢怀的优乐美,他是你的脉动!” 没等少年回答,方枢怀瞥了横尸地上的两人一眼,语气平静声音清冷地说道:“你俩半个小时没达到,下次训练多加半个小时。” 杀马特&王超顿时噎住:“……”这尼玛绝壁是公报私仇!抗议!抗议!黑心教练剥削人啊! 方枢怀斜眼,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抗议无效。” 张晗栎“噗哧”一声,笑得肩膀一耸一耸,手上东西差点掉下来:让你们嘲笑我! 等方枢怀在最后一秒掐了秒表,张晗栎身子一软,几乎跪倒在地上,好在方枢怀始终留意着他的状态,伸手一捞就将人捞到了怀里。少年放任自己倒在方枢怀怀里,鼻尖是好闻的清新味道,忍不住哼哼了一声。 这阵子他已经摸清楚了方枢怀的脾气,只要完成训练额,方枢怀对他的容忍度就不是一般的高——虽然他自己憋着一股气也会完成训练,究其原因还是不愿意让方枢怀失望,自己刚下了决心,总不能半途而废,打败何睿的宣言还在他头顶挂着呢! 不过能在完成训练目标后让方枢怀这么紧张自己,少年内心始终有股窃喜和甜蜜在发酵。 方枢怀把人撑住,自然地拉过少年的手臂,熟练又仔细地捏着他泛酸的肌肉,心下思索着少年最近的训练成果,没注意少年已经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头靠在他颈间,气息喷在他的皮肤上,无端激起一丝痒意。 几秒后,他回过神来,对少年此刻的状态有些好笑:“别瘫了,再动动。” 耳边传来方枢怀温柔好听的声音,少年忍不住眯了眯眼,就着全身酸软窝在他怀里的姿势看着他的侧脸。从他的角度看去,方枢怀微微低头,嘴唇因为哭笑不得的情绪而微微翘起,眼神却很柔和,带着笑意看着自己,下巴的线条一路往上,与白皙的脖颈形成一个优美的角度。 不管看多少次,他都会因为那张轮廓分明、线条锐利的侧脸而失神,心跳快上好几拍。 越来越喜欢方枢怀了,怎么办?! 迷迷煳煳中,少年又想起方枢怀所说的“看到喜欢的人会心跳加速”的话,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 他现在看到方枢怀……越来越频繁地心跳加速了啊…… 但没等他理清那股情绪,一边的杀马特已经颤颤巍巍举起自己还在帕金森的手,以示自己迫切需要他的按摩:“方枢怀你可不能区别对待啊,快也帮我揉揉——” 听到这话,少年心头乱七八糟的情绪瞬间飞散,唰得一个眼刀飞过去,略带防备地看了两人一眼,搂住方枢怀的双手宣示主权一样忍不住紧了紧。 哼哼,让男神帮你们捏手臂,怎么可能?! 等几人回到教室,英语课代表一把揪住杀马特:“刘老师说你那篇作文字写得太烂,让你重新抄一遍,三十分钟后送到英语组办公室去!” “卧槽!”杀马特举起自己抖抖抖抖个不停的手,“我这样怎么抄?!” “超儿?”转过头,杀马特想寻找场外救援,“栎栎?方枢怀?” 三人都表示爱莫能助。 于是半个小时后,英语组办公室传来刘晶凤几乎变调的厉喝:“潘安你这是成心跟我作对呢?!” 这边,方枢怀去上厕所,张晗栎到位子上坐下,刚从桌斗里拿出课本,眼角余光瞥见方枢怀放在桌面的数学课本下压着一片粉红色。少年心下一阵微妙的感觉闪过,下意识地抽出了那片粉红色,抽出的瞬间,一阵清新的玫瑰香扑面而来——那是一个粉红色的信封。上面还绑着一根紫色的缎带,系成一个小巧的蝴蝶结,信封正中,是一手好看的钢笔字,端端正正写着“方枢怀”三个字。 不知为什么,少年心头乱七八糟的情绪翻滚着,莫名觉得那三个字有些刺眼。 “哎栎栎,你拿着什么?”后排男生眼尖看到他手中的信封,好奇地凑过来,顿时瞭然“啧啧,又是情书啊!” “又是?” 后排男生抬手,拿原子笔指着那个信封,一脸受不了:“你可是不知道,方枢怀在学校里可受欢迎了,毕竟学习好长得也帅嘛,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三班七班八班十二班的,写情书约饭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多。前阵子我还以为她们都消停了呢,现在果然又来了,估计是因为前两天艺术楼墙上那幅画吧。” 艺术楼那幅画让方枢怀在全校出了一次名。原本宁宣让他们在墙上画画只是为了稍作惩罚,第二天他就上报了后勤处,叫人过来粉刷一下,但到了艺术楼,看到那幅画后,他立刻惊为天人,实在是又惊又喜,直接留下了那幅画。之后他又找了王超了解情况,得知作者是方枢怀后,恨不得把人拉到他的办公室让他学美术去。宁宣负责高一到高三的美术课,这几天每次上课都要说一遍那幅画,让大家过去参观参观,没过多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方枢怀的事迹。
第39页 张晗栎眨了眨眼,心头危机感越来越重,又隐隐有些焦躁和不安。 明明已经预料到方枢怀会成为其他人的男神,为什么现在又这么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栎栎……你是不是……喜欢方枢怀啊?” 第30章明白 去体校射箭队的事情很快就定下来了。方枢怀了解方士军的脾气,也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十五岁的他或许还会莽撞冲动,但现在作为内里三十岁的成年人,他早就过了那个阶段,是以两人的谈话很顺利,方士军没什么意见,只当作是给他报了兴趣班,稍微问了几个问题便没有二话签了名。 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方士军一直都很放心,一是因为方枢怀各方面都很优秀,让他省心不少,二是因为方枢怀向来都有主见,除了在大事情上会询问他的意见,其他方面基本都能够自己做主,做出的决定也经常是最优的选择。而近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发现自己的这个儿子性子似乎变得更加沉稳,也更加内敛。他乐见其成,又觉得很欣慰。 走出房门的时候,方枢怀看着手中那张表格,眼中忽然碎开一地清辉,漫上些微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味道。 一切跟上一世相比,简直是轻易得过分。 另一边,鸿羽箭馆也来了消息,说是几人托箭馆订的弓箭都已经到了。张晗栎订制了一张霍伊特竞技反曲弓,配的是伊斯顿的碳箭。不管是弓的磅数还是箭的挠度都是方枢怀几次测量之后帮他确定的,不可谓不上心,少年拿到弓箭后高兴得不行,就差直接抱住方枢怀亲上去了。 杀马特之前豪气沖天地表示自己要射准光弓双修,订了一张竞技反曲弓和一张二手的美式猎弓,信誓旦旦要成为下一个拜伦弗格森,换来了周围众人一致的白眼。 王超则从论坛收了一张美式长弓,牌子是黑寡妇,给弓上好弦后爱不释手,让杀马特拍了好多张开弓照,正面照背面照,完了还不满意,让杀马特重新照,把后者搞得快要抓狂。只不过玩到一半,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面色呆滞,大喊了一声:“卧槽!我是练光弓的,天天跟你们一起举哑铃有毛用啊?!” 竞技反曲弓上装了一大堆配件,又是金属弓把又是平衡杆的,真正射箭的时候射手需要戴着护弓绳举着总重达三四公斤的弓,七十二支箭下来,手臂力量不行的话不用等成绩上六百,手就抖得不行了,这才是这项锻鍊的意义所在。 但是传统弓主要是木质的啊!虽然中间还有层压其他材料,但大部分是木质的啊! “传统弓轻得要死啊!木头啊!卧槽!我怎么早没想到?还上赶着折磨自己这么久!”王超简直要吐血。 话是这么说,在杀马特的威胁下他却还是没能逃过专项训练。 几人维持着每天一早体能训练,中午空闲时就进行专项训练的作息,很快到了高考放假的日子。杀马特被方枢怀训了好多天,早就快累趴了,正好碰上这三天假期,立刻撒了欢,将几人都拉出来去野营烧烤。张晗栎对此跃跃欲试,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顺便拿期待的双眼盯着方枢怀,后者无奈,便也应下。王超则郁闷得不行,因为这两天他爸妈要带着他回乡下外婆家,没电脑没游戏,人生已经彻底陷入黑暗。 几人商定的烧烤地点在j市郊区的一个庄子,半民宿的风格,既提供房间住宿,也提供野营器材,还有巨大的烧烤广场,非常适合学生或者家庭聚会,市里一些学校的学生和上班族都挺喜欢在周末到这里放松一下,因此方枢怀三人到的时候,附近已经有不少人了。 “哎!方枢怀!栎栎!清钰哥!” 三人刚下车,帮着老于把一大堆食材和帐篷之类的东西搬出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回头看去,正是杀马特和刘楠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往这边过来。伴随着两人的喊声还有一阵“哐噹噹哐噹噹”的金属撞击声。 刘楠一脸的受不了,勐蹬了几步和杀马特拉开距离,率先在三人面前停下,两脚撑地,看了一眼几人身后的东西,难掩喜色:“你们都把东西带来了啊?” 方清钰的转校手续已经办好,正好跟刘楠一个班,这阵子跟他已经混熟了,点点头回道:“我们坐车过来,带这些东西比较方便。”顿了顿,他抬手指了指后面依旧“哐噹噹”的声音,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刘楠还没回復,杀马特就已经到了几人身前,“哐噹噹”锅碗瓢盆敲击一般的声音戛然而止:“哎楠哥你骑那么快干嘛?” 张晗栎端着手中的器材,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杀马特身下那辆老旧生锈,看着随时都要散架的自行车:“你这辆自行车还能骑啊?你不是会开车吗?” 杀马特身下的那辆自行车,整体呈黄褐色,外层的油漆都已经脱落了,露出里面的斑斑锈迹,前面的篮子也歪歪斜斜地挂着,中间还有一个巨大的破洞。 几人怎么看怎么心惊肉跳,担心杀马特不小心蹭上铁锈来个破伤风。 听到这话,杀马特跨下车,摆了摆手:“别说了,上次被我爸发现我偷偷开了他的车,回家就是一顿男女混合双打,这阵子他车钥匙护得紧,我偷不到,只能骑自行车过来。”说完他双眼一亮,拍了拍坐垫,骄傲地抬起下巴:“栎栎你知道吗,这可是我的专用坐骑,小学三年级抽奖赢的。” 刘楠听到这话,脸色一变,立马反应过来杀马特又要开始念叨自己小学三年级的丰功伟绩,忙接口:“是是是,你的坐骑年代久远,除了铃铛不响其他什么都响!” 方清钰“噗哧”笑出了声,张晗栎却有些转不过来,回头见方枢怀嘴角翘起,眼中满是笑意,忍不住碰了碰他的手,疑惑地看着他。 方枢怀眼角带笑,斜斜看过来,眼中氤氲着一层温润水气,搭配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往日的稳重褪去不少,显出一两分的轻松与惬意,整个人看着越加俊朗清隽。 就这么正常不过、轻描淡写的一眼,却让少年心下勐地一颤,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了一下,再次乱了规律。与此同时,这几天纠结的心思像是被这混乱的心跳所引发,再次泛上心头,有些焦灼,又有些酸涩,喉咙里像是有什么话一直憋着,可是始终说不出口。 方枢怀在他耳边解释了那句话,少年恍恍惚惚地笑着,脑中却乱成一团,手下意识地摸了摸书包最外层的袋子。 几人找老闆订了位置,动作利落地开始架上烧烤摊,放好食材。 张晗栎和方清钰负责烧火,两人从书包的本子上撕了几张纸,用打火机点燃后放到了铁质的炉子里,再将木屑碳块放上去。 等着冒烟的时间内,方清钰敏锐地察觉到张晗栎有些心不在焉,就这么几分钟的功夫,目光已经好几次熘到不远处方枢怀的身上去了,脸上还带了点纠结和困惑。方枢怀身量高佻,又长得俊朗帅气,在一众长得歪瓜劣枣的男生中显得异常醒目,周围几个摊位上的女生也忍不住频频回头看他,间或小声议论着什么。 方清钰看多了少年看方枢怀的眼神,大多数时候是崇拜居多,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少年眼中看到这种犹豫不决,又有些惶恐的情绪。他忽然想到邀请自己过来烧烤的时候少年有些闪烁其辞的态度,心下忽有所感,碰了碰张晗栎垂在身侧的手。 “栎栎?你这次把我也叫来,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自己跟方枢怀的关系,虽然已经透露给了张晗栎几人知道,但除了刘楠,他跟这几人的交往其实并不多,而且他在平日里总是注意避着方枢怀,少年也早已有所察觉,这次将他叫过来,若说没什么事情,他怎么也不相信。 少年转过头,脸上蓦地爬上了几丝心虚,方清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他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唿吸似乎也加快了,一副紧张无比的模样。半晌,少年深深吸了口气,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朝方清钰招了招手,接着转过身从书包最外层的袋子里抽出一个信封。 “这是情书?”方清钰一眼就看出这种粉红色信封紫色缎带的装饰是时下最流行的情书样式,脑中电光火石一闪,瞪大了双眼,“你这是送给方枢怀的?”这信封上还有方枢怀的名字呢! “嗯?怎么了?”不远处的方枢怀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直起身,朝这边看过来。 这次瞪大眼睛的轮到了张晗栎,他脸色倏然变得通红,下意识地将手中的信封往身边一藏,对方枢怀摇了摇头,慌慌张张地说道:“没事没事!”等对方重新转过身去,他才靠近方清钰,压低了声音说道:“不是……是别人给他,被我藏起来的……” “被你藏起来?!”
第40页 少年扭了扭身子,有些愧疚地抓了抓自己的衣角。 知道这封信是给方枢怀的情书后,他内心那股莫名的酸楚怎么都没办法压下去,脑中混乱不堪,唯一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念头,就是有女孩子喜欢方枢怀,而方枢怀也会跟一个女孩子在一起。而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又委屈又难受,直觉地拒绝这个可能。可还没彻底理清楚自己的情绪呢,方枢怀就走了过来,少年莫名有些慌张,下意识地将信封一折,藏到了自己桌斗里。 等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不对的时候,已经是一节课以后了。 “后来我也想把这封信给他……但是一直没有好的机会……” 方清钰锁着眉头,静静地听张晗栎向他说明自己的心情,半晌,他忽然嘆了口气,抬起头直直看着少年,神色有些复杂,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栎栎,你有没有想过……”他顿了顿,在少年疑惑的目光中再次开口,“你为什么看到别人送给方枢怀的情书这么难受呢?” 因为自己的身份,方清钰比同龄人要早熟得多,对于少年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他在怔愣了一瞬后,立刻明白过来了,震惊之下,却又有些果然如此的恍然。往常见到张晗栎和方枢怀之间的相处,他还以为仅仅是因为两人关系好,现在见少年懵懵懂懂地跟自己诉苦,又小心翼翼地询问自己的意见,以往所见的那些亲密的小动作在脑海中瞬间变得清晰无比,纤毫毕现,一切都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他不歧视同性恋,尊重他们的性取向,但是他也知道,国内的社会对于同性恋还没有开放到毫无芥蒂的地步,想到这里,他不免担忧无比地看向已经呆愣住的男生。 方枢怀回来的时候,一眼见到的便是少年茫然无措的脸,双眼毫无焦距,连自己走到他身前都没有任何反应。 “栎栎?”方枢怀把手中东西放下,略带担忧地摸了摸少年的头。 从之前上车开始,少年的情绪就有些不对劲,方枢怀本以为又是少年周期性的情绪低落,之后他会向自己寻求安慰,到时候自己帮他梳理下心情就是了,但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少年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全然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少年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双眼定定地看着方枢怀,看着眼前高大俊朗,面容温和,眼中氤氲着担忧和宽容,一如往常,仿佛一片宁静安详的大海,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住,让自己的心脏奇异地暖乎起来的男生,想起他在自己转校的第一天,从树后神奇地出现,一把将自己抱了个满怀,并且帮自己赶跑了那几个小混混。 撞到方枢怀的怀里,特别是听到那句“别动”的时候,他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好好听的声音”,其次才注意到这个词是用德语说的。 他想起自己偷看宋瑶对他告白的场景,想到自己趴在方枢怀的胸前说会喜欢他的时候,方枢怀眼中蓦然绽开的盈盈笑意,仿佛冰雪消融一样滴在了自己的心头,将自己的心脏都包裹住了,暖暖的,甜甜的。他想起箭馆中,看到方枢怀射出那六支箭,自己手心冒汗,心跳加速的紧张感;想起方枢怀背着他,轻笑着说“你上辈子就已经是我男神了啊”的时候,裹住自己心脏的那阵暖流…… 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都在这一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耳边蓦然炸开方清钰那句话—— “栎栎……你是不是……喜欢方枢怀啊?” 这一次,他听懂了,这个“喜欢”不是那个“喜欢”,可是有什么关系呢?他已经明白了呀! 是啊,我喜欢方枢怀啊! 很喜欢很喜欢。 就像爸爸喜欢妈妈那样喜欢。 喜欢到只要念着“方枢怀”这个名字就觉得舌尖溢满了甜味。 我想跟他在一起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苏翌”的地雷~ 感谢营养液~ 读者“日更一万”,灌溉营养液+1 读者“苏翌”,灌溉营养液+1 读者“苏翌”,灌溉营养液+1 读者“辞安”,灌溉营养液+1 读者“南凛”,灌溉营养液+1 读者“king”,灌溉营养液+1 第31章烧烤 方枢怀眼睁睁看着少年的表情从茫然无措到纠结质疑一直到最后变得坚定决然,接着忽然仰起头看向自己,眼中闪烁着数不清的小星星,一张精緻的脸上骤然绽开一个灿烂夺目的笑容,让他有了一瞬间的晃神。 “方枢怀!”少年的声音不同往常,变得软软糯糯,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欣喜和依赖,又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那声黏腻的唿唤中倾泻出来。 似是而非,又欲语还羞。 方枢怀心头忽然有一股电流窜过,带着一丝悸动,快得仿佛是错觉。 回过神来,眼前是瞪大了猫眼的少年,切切实实地像一只求顺毛求抚摸的绒毛生物,方枢怀挥开那丝奇异的情绪,轻笑了一声,右手从少年发顶下移,挪到他的后颈,不自觉地抚摸着那一处细腻光滑的皮肤,从喉咙里发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嗯”。 下一刻,他就感受到了少年的身体倏然紧绷,肩膀也微微瑟缩了一下。垂眼看去,一团红晕顺着少年的白皙的脖颈往上,蔓延到脸颊,最后连耳朵的变得通红,少年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被焖红的小龙虾。 张晗栎觉得自己的头顶简直要冒烟了,后颈的皮肤被方枢怀触碰的一瞬间,一股苏麻蓦地沿着嵴背窜上来,身体跟过电似的,几乎要让他整个人都软下身去。 这个感觉真是太糟糕了!特别是在他明白自己对方枢怀的感情后! 方枢怀看着少年红成一团的模样,被自己脑海中小龙虾的比喻逗笑了,好笑地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绯红的脸颊,在少年越加无地自容的神态中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的错。”他收回手,实在是没想到少年后颈的皮肤竟会这么敏感。 两人靠得很近,张晗栎为了拉他的手也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因此方枢怀只要一低头,唿吸就直接打在了少年已经彻底红透了的耳朵上。 眼前的景象是少年通红的脸颊,以及犹如血色玉石般剔透的耳廓,方枢怀又忍不住抬手戳了戳少年梨涡的位置,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这句问话把少年从羞窘的情绪中拉了出来,他抿了抿唇,纤长的睫毛像是不安一样剧烈颤抖着。 对于自己喜欢上方枢怀这件事情,张晗栎没有丝毫挣扎便接受了,“方枢怀是个男人”这个事实在他从小所受的教育看来完全不是任何障碍,唯一的不安,也仅仅是对方是否会接受自己这份心意了。只不过少年刚明白自己的心情,满腔的急切和喜悦,想要向方枢怀说明自己的心情的急切压过了对告白结果的不安,只觉得自己心脏毫无规律地乱跳着,脑中迷迷煳煳地想到,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么美好的感觉。 像是珍而重之留到最后吃的那颗小熊糖,因为带了最虔诚又最珍惜的心情,每一口都像是朝圣,进入口腔的那种甜蜜被无限放大,渗入每一个细胞,全身上下都沉浸在这种潮水般汹涌的幸福中。 方枢怀呢?方枢怀也喜欢他吧?他说过的…… 半晌,少年在心里下定决心,再次抬起头,垂在身侧的手小心地拉住方枢怀的衣角,眸中翻滚着热烈而直白的情绪、一字一句缓声说道:“方枢怀,我——” “方枢怀?!”不远处一阵惊喜的叫声打断了少年的话,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一眼便见到一个穿着白色t恤、半身牛仔裙的女生。 女生长得很清秀,有着一头清慡的短髮,眼睛微微眯着,长得很是慡朗喜人,她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你,你也会发自内心地被她的热情和喜悦所感染。 张晗栎却因为那声叫喊瑟缩了一下,抬起头看向那女生,顿时有些委屈。 方才不顾一切的勇气被这么一打断立刻小了许多,时间地点都不合适,告白也不可能继续下去。 这一边,方枢怀丝毫没察觉少年身周骤变的气场,只觉得那张脸看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女生的名字,而不远处鼓捣着食材的刘楠惊讶地出声了:“哎,蒋韵,你怎么过来了?”话刚说完,他一眼瞧见跟在蒋韵身后的那两个女生,脸色倏地一变,心里一突,下意识地朝方枢怀看去。 这些日子跟方枢怀混熟了,刘楠也知道了方枢怀的性格,知道了他对于差不多全班都起闹的有关他和宋瑶之间的绯闻的态度。杀马特和王超一开始挤眉弄眼地问他是不是眼光太高,怎么至今还没跟宋瑶在一起,换来的却是方枢怀眉头紧蹙地说这件事子虚乌有,别再讨论了的回覆。
第41页 时间久了,他们便也知道方枢怀对人家小姑娘真没这方面的意思。现在看到蒋韵身后跟着的宋瑶,刘楠顿时想起了放假之前同班的蒋韵向自己打听假期有什么安排的事,那时候还没注意,现在想起来,蒋韵当时随口问了一句“方枢怀也跟你一起去吗?”他也顺口回了一声“嗯。” 原来那个问题是特意问的。 刘楠心下还有些不安,杀马特已经欢欢喜喜地迎上去了,丝毫没有察觉到刘楠的迟疑,没心没地说道:“哎蒋韵,你们也过来烧烤啊?!这也太巧了!你们那边几个人啊?过来一起吧!我们这边东西管够!” 蒋韵没从方枢怀脸上看出什么情绪,视线轻轻瞥过他身边微微垂眸,情绪似乎有些低落的张晗栎,很自然地笑着朝杀马特回道:“趁着放假过来吃烧烤,没想到见到了你们,我们可有三个人,把你们东西吃完了可不管啊!” 说完伸手往后,将一直僵硬着身体的宋瑶拉到了前面。宋瑶脸色有些苍白,被蒋韵扯过来之前一直低着头,此刻却抬了起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枢怀,几秒后又重新低了下去,略有些拘谨的模样。 “方……方枢怀……”小姑娘的声音很轻,带了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一对上宋瑶的视线,方枢怀就下意识地拧了拧眉。不管这次的相遇是刻意还是巧合,他跟宋瑶之间的关系还很微妙,他无意让两人的关系在对方想开之前更进一步。往常他都尽量避开和她相处,而现在,若是自己离开,不仅不合时宜,而且也很明显有所针对。 下一秒,他感到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碰了碰,转过头,见少年一张脸有些苍白,担忧无比地看着他,明显有些不安。方枢怀只当少年看出了他和宋瑶之间尴尬的关系,毕竟他看到过宋瑶向自己告白的场景。他对少年摇了摇头,带着安慰意味握住了少年的手,接着客气地朝三个女生点点头。 他不知道的是,在见到宋瑶后,张晗栎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来一中的第一天,看到宋瑶向方枢怀告白的场景,那时候根本没意识到什么,现在发现自己对方枢怀的心意,某方面蓦然开窍,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两个字上——情敌! 方枢怀成绩好、长得帅,会射箭、会画画,经常收到女生情书,宋瑶还向他告过白,他书包里还藏着那封不知道是谁给方枢怀写的情书……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在少年眼前飘过,脑中警铃适时地响了起来,少年忍不住紧了紧和方枢怀相握的手,又偷偷看了一眼方枢怀那张在自己加了十八层滤镜下绝对男神的俊脸,紧张兮兮地抿了抿唇。 有种全世界都是我情敌的危机感怎么破! 另一边,杀马特已经笑得一张脸满是褶子,喜滋滋地将三个女生迎到了自己这边,又回过头招唿大家坐下,开始张罗着烧烤。 不得不说,有了杀马特这个活宝,一圈人的气氛顿时活跃了不少。方清钰和刘楠因为方枢怀的原因还有些尴尬,但是不到五分钟,这种微妙的紧张感就消弭了。 不一会儿,蒋韵忽然笑了笑,眨眨眼睛提议道:“咱们来玩国王游戏吧,怎么样?” 烧烤聚会,玩游戏基本就是国际惯例,国王游戏么,什么破廉耻的、掉节操的行为都能明目张胆地做出来,杀马特眨了眨眼,内心啧了一声,兴致勃勃地附议了,其他人也没意见,蒋韵便拿出了一副牌,笑嘻嘻地让大家抽,明显有备而来。 前几轮基本上是女生做了国王,发出的命令也算正常,比如大喊“我是猪”,抱住身边的人三秒等等。周围一圈人都被点到了,唯独方枢怀和张晗栎两人基本处于游戏之外,完全没被惩罚过,张晗栎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一方面挠心挠肺地想要跟方枢怀一起近距离接触一次,另一方面又怕跟他一起的人不是方枢怀,要是跟杀马特做那种亲亲的动作…… 少年一个激灵,后背出了一身冷汗,瞬间冷静了下来。 没过多久,杀马特拿着那张国王牌,看了众人一圈,贱兮兮地说道:“我命令,三号弹五号的内裤!” 张楠:“……咱们这既有男生也有女生。” 方枢怀面色不动,将手中的牌一翻,平静地说道:“我是三号,如果五号是女生的话……” 一道微弱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我是五号……”少年睁着湿漉漉的眼,小心地举起了手。 内心其实有点小高兴。 方枢怀忽然有些心软。 弹内裤什么的,这是杀马特他们的惯用惩罚手段,把内裤拉到极致,借着内裤的皮筋弹腰间的肉,他看到过一次王超狞笑着这么对杀马特,后者悽惨的叫声依稀萦绕在耳边。 杀马特一眼就看出了方枢怀的心思,忙大声喊道:“哎哎哎方枢怀你可不能放水啊我可盯着你呢,我是国王,要是你偷偷放水我可有权利让你一直这么弹下去直到我满意哦!” 少年已经站起身来,转过身对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奇妙,既有跃跃欲试,又有羞赧,但少年的姿态却落落大方,丝毫不扭捏。 “你动手吧!” 方枢怀轻笑了一声,错开一步,走到少年的身侧,既能让众人看到自己的动作,又杜绝了他们看到少年腰间裸露皮肤的可能性。 “忍着点。”方枢怀低头,看到少年浓密的睫毛扇子似的扇动着,似乎有些不安,出声安抚着,左手却掀开了少年的t恤下摆,顺着少年腰间的皮肤准确无误地摸到了他的内裤边缘。 少年身体一震,有些慌乱地低下头。 方枢怀动作利落地拉开少年的内裤,视线却不可避免地罗到了少年腰间细腻白皙的皮肤上。凹陷的嵴柱自背部往下,形成一道优美的线条,沿着股沟再往下,便是挺翘浑圆的双丘…… 方枢怀心中蓦然触动了一下,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平静自然地移开视线,手指一松,众人便听到清脆无比“啪”的一声。 四下一片寂静。 杀马特目瞪口呆。 惨叫声呢?嘲笑声呢?为什么栎栎看着一点都不疼,还一副羞答答挺高兴的模样?!难不成我被弹的是假内裤?! 方枢怀挑眉:“你也看到了我的动作。” 无可反驳! 两人坐下后,众人继续游戏,张晗栎却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下去。 内裤被拉开的那一刻,他不止感受到了周围的凉风,还察觉到了那股有如实质的目光在自己羞于启齿的部位逡巡……特别是意识到到那道视线来自方枢怀时,一股羞耻感自心底升腾而起,以至于让他忽略了皮筋弹到腰间软肉所产生的疼痛。 唔……方枢怀看到了……我的…… 这个事实让他全身都在发热…… 下一秒,他的身体蓦然僵住了。少年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方枢怀一本正经地看着前方杀马特的表情,面上表情也很平静,察觉到他的动作,方枢怀微微侧头,眼中绽开一丝柔和的光芒,还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但少年的身后,一只温热的手钻进了他的t恤,贴在了他被皮筋弹到的地方,柔软的指腹缓缓摩挲着,一股苏麻窜上嵴背,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在后腰处带起了一片灼烧般的温度,自那块区域迅速地往周围蔓延开去。 少年夹了夹腿,快要哭出声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要命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从头到脚,全都红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杀马特:啧啧,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啊方枢怀你!你做了什么?! 方枢怀:弹了小孩内裤,有点内疚,于是偷偷给他揉了揉。 张晗栎:我硬了qaq! ———— 感谢“青砖黛瓦”的地雷~ 感谢营养液~ 读者“◤落、”,灌溉营养液+10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姒月”,灌溉营养液+1 读者“苏翌”,灌溉营养液+3 读者“”,灌溉营养液+1 好几位大佬又没暱称啊…… 第32章归还 遭遇了这么一出,张晗栎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带着想要跟方枢怀告白的急切心情都被沖淡不少,满脑子都是刚才方枢怀那只手摸到自己后腰时自己整个后背都要炸开的奇异感受。 方枢怀察觉到少年的情绪有些不对,从脖子到耳根彻底被红色所覆盖,以为是刚才的惩罚耻度太大让少年受不了,趁着几人胡闹的间隙,侧过头在少年耳边低声安慰道:“这个惩罚没什么的,男生们都玩过。”
第42页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根处,让张晗栎本身就敏感许多的皮肤更红了,身体也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少年抱紧了双腿,强压着体内的不自在,埋着头没吭声。 太羞耻了! 周围众人已经开始陆续站起来,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支帐篷的支帐篷。 “哎方枢怀,栎栎,你俩住一个帐篷?”杀马特早就认定了两人是连体婴儿,因此也就是顺口一问,现在见两人还坐着,特别是张晗栎,整张脸还埋在膝盖里,唯一露出来的颈部和面部皮肤一片通红,登时一愣,问道,“栎栎你生病了?” 杀马特压根想不到自己平时跟王超他们经常做的这种惩罚游戏会对少年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方枢怀轻笑一声,对杀马特摇了摇手:“嗯,你们先弄着,我们等会儿就过去支帐篷。”等杀马特过去了,他歪着头,就这么嘴角含笑静静地坐在少年身边,看他什么时候能够回过神来。 半晌,少年终于抬起头,脸上的红晕已经消去不少,鼻尖却还依旧通红,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刚被什么人欺负,哭过一样,软软的就这么直直撞进方枢怀的视线里。 方枢怀心下莫名一颤,站起身,看着少年依旧双手抱膝蹲在地上,头却仰起来愣愣地看着他。那双带着水汽,猫一样的眼睛从上面的角度看来显得更加剔透了。 少年的眼神却始终清亮澄澈,里面像是蕴藏了数不尽的星辰宇宙。 “好了?”方枢怀弯下身,朝少年伸出手,“起来吧,咱们得去支帐篷了,不然晚上没地方睡。” 少年反应了两秒,视线下移,盯着方枢怀的手,几秒后终于搭在了方枢怀的手上。 但下一刻,少年身子一僵,可怜兮兮地抬头,嘴角微微下撇,委屈得不行:“脚麻……” 方枢怀失笑,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自己缓一会儿还是我背你过去?” 少年立刻摇头:“缓一会儿!” 要是被方枢怀背了,被他知道自己的反应了怎么办?!太羞耻了! 方枢怀重新坐下:“栎栎。” “嗯?” “你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 方枢怀的生日在三月份,早就过了,张晗栎的生日则在六月底。上一世每到这个时候方枢怀都愁得不行,绞尽脑汁思考着应该送张晗栎什么礼物。后者倒是从来没主动要求过什么,只不过每年送给他的礼物都能称得上精挑细选,用心到了极点,两相比较下来方枢怀的那一份总有些敷衍了事不走心的嫌疑,他自己看着都觉尴尬,奈何青年却一副珍而重之的模样,让方枢怀老脸实在是没处搁,在那之后他就再也不敢糙糙应付了。 但每年都费尽心思地准备给张晗栎的礼物,也是一项艰巨的工程。 只不过现在,依旧十五岁的少年心思比上一世的青年好猜许多,而且自己这么问了,那孩子肯定会照实回答。 果然,少年愣了愣,接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眼中迸发出灿烂无比的细碎光芒,惊讶又惊喜地笑着说道:“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方枢怀:“……”得,白问了。 等张晗栎的脚不麻了,两人重新站起身,往帐篷区走去的时候,少年忽然顿住脚步,一张小脸皱成了苦瓜,后悔得不行。 他刚才应该让方枢怀背的!好歹是肢体接触啊! 两人用了十五分钟把帐篷支好,左边是杀马特的帐篷,右边则是刘楠和方清钰的帐篷。 少年兴致勃勃,在帐篷搭好后就钻了进去,拉上拉链,只露出一个头,眉眼间的笑意在不远处篝火的映照下异常清晰:“方枢怀!你也进来!” 方枢怀将固定的绳子繫上,回头就见到少年小袋鼠一样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莫名好笑。 不远处忽然传来杀马特的爆笑。 “哎你们快看群快看群,王超这傻逼笑死我了!”杀马特从帐篷里钻出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朝几人晃了晃手机。 刘楠疑惑:“怎么了?”说着掏出手机,点进了几人所在的qq群。 群里就几个人,其他人的名字画风都还正常,唯独杀马特奇特了点,暱称特别对得起他那一头的葬爱家族的髮型,是一串除了他自己别人根本看不懂的火星文。 刘楠翻了翻记录,顿时乐了,把手机屏幕放到一边的方清钰眼皮底下。 半晌,方清钰也“噗哧”一声笑出来,乐得不行。 方枢怀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拉开帐篷拉链,坐到了张晗栎身边,立刻感受到身边少年身上的热度。少年挪了挪屁股,靠到他身边,急切地催道:“我手机没带,群里怎么了?” 方枢怀手指上划,这才看到下午的信息。 王·拜伦弗格森·超:求助!我刚才射箭,射到人家坟头上了怎么办?! 王·拜伦弗格森·超:有人吗卧槽?!快帮我想想怎么办! 王·拜伦弗格森·超:救命啊同志们! 蛋蛋:……超哥,你跟人家多大仇…… 王·拜伦弗格森·超:又不是我想的!乡下没箭馆啊我能怎么办?!只能野射了!之前几支都没问题,就这支脱靶了,我都没想到周围有坟头! 一叶扁舟:……超哥你这比坟头蹦迪还过分,不怕那人晚上找你? 王·拜伦弗格森·超:闭嘴!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 蛋蛋:舟舟,超哥就是怕晚上被坟头主人找。超哥你自求多福吧! 一叶扁舟:超哥你晚上小心。 王·拜伦弗格森·超:去你丫的!说真的我现在还不敢去拔箭,快给我出个主意! 一叶扁舟:要不你拜拜?跟他说你不是故意的? 蛋蛋:或者再射两支上去,正好组成三支箭,就当给他上香了。 蛋蛋:超哥? 王·拜伦弗格森·超:我拔了,还给他拜了拜,应该没事了吧?[裹紧我的小被子.jpg] 蛋蛋:有事没事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超哥你等晚上吧,我会为你祈福的。 一叶扁舟:为你点蜡…… 王·拜伦弗格森·超:卧槽你们别吓我!我外婆家厕所就是在房子外面的! 一串火星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傻逼王超! 少年看了几眼,忍不住捂住了嘴,眼角泛泪,肩膀一抖一抖的,方枢怀好笑地摸了摸少年的后背,免得他顺不过气去。 “哈哈哈哈王超太好玩啦!他还怕鬼!” 方枢怀挑眉看他:“你不怕?” 少年一双湿漉漉的眼眨也不眨盯着方枢怀,挺起胸膛特自豪地说:“我才不怕!” 少年此刻根本没有意识到,所谓g是不能乱竖的。 方枢怀斜了一眼,看到下面杀马特跟其他两人又煞有介事地给王超推荐狗血什么的东西辟邪,摇了摇头,摸了摸少年翘起的头毛:“等会儿洗漱去,回来再看。” 收拾好帐篷后,众人又闹得挺晚,直到十点钟才各自回帐篷睡觉。 两人原本平躺着,少年忽然翻了个身,轻轻将什么东西塞到了方枢怀枕头下。少年自以为动作隐蔽,却不知道根本没睡着的方枢怀已经察觉了。他同样一个侧身,视线正正对上少年略有些慌乱的双眼。 许是慌乱过头了,少年勐地自欺欺人地闭上眼装睡。就着外面清冷的月光,方枢怀却见到他眼皮不断颤动着。 轻笑了一声,方枢怀没去拿枕头底下的东西:“这是什么?” 少年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心虚无比,细声细气地说道:“给你的情书……” 方枢怀一愣,实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这孩子给他写情书了?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摸到枕头底下,刚碰上那张纸,手腕却被一只温软的手给按住了。少年有些惶然,眼中闪动着什么急迫的情绪,语无伦次地说道:“方枢怀,我不是有意的,那封情书在你书本下面,我拿过来看了一下,没打开,你过来的时候我一急就藏起来了……” 方枢怀这才听明白,这是别人给他写的情书,被这孩子给藏了起来。看少年一脸的愧疚和无措,心下霎时一软,抬手摸了摸少年的脸安慰道:“没事,我不怪你。女孩子的情书我不会收的。”自己都三十多岁了,要是接受十几岁小女生的情书,那可真是没脸看。之前他也收到不少女孩子写的情书,根本就没拆开,扔了也不好,便直接塞到了家里储物间一个箱子里,那里至今还堆着落灰了的半箱情书。 方枢怀想得简单,没注意自己说出口的话歧义有多大,少年先是重重松了口气,窃喜了一下,他就知道方枢怀不会对那封情书有兴趣的!之后他又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最后那句话上。
第43页 方枢怀不收女孩子的情书,那会收下我的情书吧? 少年忽然想通了,告白不急于一时,他要追方枢怀,就从写情书开始! 想了几秒,忽然凑近了方枢怀,双眼亮晶晶的,在他耳边认真又慎重地说道:“我会给你写的。” 听到这话的方枢怀再次愣了一下,下一秒又觉得好笑,心道这孩子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情书是能不分对象随便写的吗?他抬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情书不能随便乱写,你得给你喜欢的人写。” 少年缩了缩脖子,嘟囔了一声有些不服气地回道:“我就是给喜欢的人写啊!” 方枢怀笑了笑,也没当回事,拍了拍少年的手:“睡吧。” 少年明显有些不高兴,转过身去,只留给方枢怀一个躬着的背,过了半晌,他又偷偷转了回来,蹭啊蹭地蹭到了方枢怀旁边,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这才舒了口气,沉沉地睡过去。 半夜里,方枢怀被推醒了,睁开眼见到少年委屈无比地看着自己,脸上似乎很难受,明显已经醒了一段时间。 “怎么了?”方枢怀摸了摸少年的头,发现没发烧。 少年摇了摇头,脸憋得通红,三秒后终于扭捏着小声问道:“你、你能不能陪我去厕所?” 方枢怀瞬间明白过来,立了“不怕鬼”g的少年被自己给打脸了。 刚才嘲笑王超还嘲笑得欢,现在连上厕所都不敢了?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见少年瞪大了眼羞恼无比地看着自己,忙抬手掩唇,压下嘴角的弧度,站起身来:“走吧,我陪你去。” 两人去了公厕,方枢怀等在门口,嘴角含笑地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 “方枢怀?” “嗯。” 过了两秒。 “方枢怀?” “嗯。” 又过了三秒。 “方枢怀?” 被叫名字的人嘴角弧度再次扩大了,这次没吭声。 里面的声音有些急:“方枢怀?”接着是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 方枢怀皱眉,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作弄,提高了声音回道:“我在。” 这之后,张晗栎叫了几声,方枢怀就回了几次。 等两人重新回到帐篷,方枢怀摸着少年的嵴背,确认了少年已经睡着,这才放心睡去。 几分钟后,已经睡着的少年动了动,慢慢抬起了头。 清冷的月光照射下,少年羽扇般的睫毛如同覆了一层霜,轻轻扑扇着,整张脸在月光下精緻得不似真人,两团红晕仿佛透出肌肤,比胭脂还红。 顿了几秒后,少年终于动了,他缓缓低下头,慢慢靠近方枢怀的脸,眼睫扇动得更加厉害,眼皮也不断抖动着。下一刻,少年仿佛下了什么重大决定,找准方向,蜻蜓点水一般在方枢怀的嘴唇上啄了啄,又很快离开。 心脏几乎从喉咙里跳出来,脸也红得无以復加。 即便如此,少年还是定定地看着方枢怀的脸,一字一句轻声说道:“方枢怀,我好喜欢你啊……” 语气带着无从察觉的欣喜和爱恋。 喜欢方枢怀怎么能这么开心呢!少年歪了歪头,忍不住咧开嘴傻乎乎地笑了笑,又舔了舔嘴唇,觉得刚刚触碰过方枢怀嘴唇的地方哪儿哪儿都甜! 正傻笑着的少年没注意,黑暗中睡着的人皱了皱眉,翻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侧躺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_(x3」∠)_依旧是日常……剧情已经被我自己吃了! 各位大佬如果喜欢的话请留个言呗~记得打两分,跪谢!两分评论对文章的积分有挺大的影响的,用于爬榜。 感谢神秘大佬“18819576”的营养液~感谢营养液~ 读者“哦哈呦”,灌溉营养液+1 读者“丅”,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想到考试就难过”,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我要fighting”,灌溉营养液+10 读者“南凛”,灌溉营养液+1 读者“”,灌溉营养液+1 读者“苏翌”,灌溉营养液+2 读者“姒月”,灌溉营养液+1 读者“bobobobob”,灌溉营养液+1 第33章质问 方枢怀一夜好眠,对晚上的事情一无所觉。 野外的清晨比市里要来得早,天边微亮,周围林中的鸟雀就开始高高低低地鸣叫着,在一片静谧的背景中晕出一片诗情画意来。 此刻的方枢怀却没心思欣赏大自然的美。脖子上被一只胳膊给搂着,少年半边身子都压在他身上,左腿不知道什么时候插入自己的双腿,两人肌肤相贴,腿根处都快黏在一起了。似乎察觉到他醒过来的动作,少年皱了皱眉,手脚再次用力地搂住他,毛茸茸的脑袋从肩窝蹭上来,离方枢怀的鼻子就剩几厘米的距离。 两人鼻尖几乎相对,方枢怀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少年的鼻息。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整个人八爪鱼一样缠在自己身上的少年,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下次是不是跟少年分开睡这个问题。 只不过还没得出问题答案,旁边就有了动静。 少年醒了过来,双眼朦胧呆滞,先是愣愣地抬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方枢怀,似乎在艰难地分辨什么,半晌,他忽然咧嘴一笑,懵懵懂懂地凑上来拿鼻尖轻轻蹭了蹭方枢怀的鼻尖,口中含含煳煳地说了三个字:“方枢怀……”声音软软糯糯,带着点尾音,仿佛在撒娇。 鼻尖相触的一瞬间,略冰凉的气息自少年身上传过来,方枢怀心尖一颤,满眼都是少年靠得极近,羽扇一般的睫毛,以及那一双还带着朦胧雾气的漂亮双眼。 眼中是一如既往的欣喜和依赖。 方枢怀怔忪,似乎少年一旦面对他,满心满眼都是这种毫无保留,热烈而直白的情绪。 热烈得毫无退路,直白得深触心底,只消片刻,所有的防御和坚硬都会被这种情绪消融得一干二净,唯一剩下的,便是最内里丢盔弃甲,早已融化成一潭水,恨不得将对方放在心尖上的自己。 方枢怀失笑,对着这孩子,他真的是毫无原则。 视野中少年的脸忽然放大,嘴唇上有什么触感一闪而逝,方枢怀愣了愣,回过神来就见少年偷腥成功的猫一般得意地眯起了眼,方才的迟钝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仿若星辰般灿烂而欢愉的光芒。 像是小奶猫在自己身上挠了挠,嘴唇上羽毛一般的奇妙触感还残留着,方枢怀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得扬了扬眉:“嗯?” 少年仰起头,笑得理直气壮:“早安吻啊!” 方枢怀怔忪,继而失笑,确实也没毛病。 “怎么忽然想起来要给我早安吻了?”之前可从来没说过这个。 少年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喜欢你啊!” 方枢怀笑了笑,抬手捏了捏少年的脸蛋,这才起身:“起床去洗漱吧,今天早上就不用训练了。” 等方枢怀走出帐篷,少年立刻缩了缩脖子,长长舒了口气。 刚才意识迷迷煳煳,看到方枢怀的脸就大脑放空直接亲上去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斜眼看他,眼中闪烁着他看不懂的光芒。少年的直觉在这一瞬间夺取了指挥权,让他说出了“早安吻”这个藉口,虽然他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下意识地为那个吻找藉口。 半晌,没想出任何结果,他又眯了眯眼,无声地咧开嘴,笑得开心无比。 不管怎么样,他又亲到男神啦! 另一边,方枢怀刚洗漱完,打算回去帐篷的时候,转身便见到两个女生站在不远处。蒋韵扯着宋瑶的手臂,不容她拒绝地走到了方枢怀身前。 “方枢怀,瑶瑶喜欢你,这件事你早就知道吧?” 方枢怀皱了皱眉,朝蒋韵身后的宋瑶看了一眼,见对方果然红了一张脸,双眼潮湿,几乎要哭出来,求饶似的拉了拉蒋韵的手,却被她拂开了。 “她最近的精神状态很糟糕,晚上整宿失眠,白天精神无法集中,暗地里偷偷哭了好几次,医生说让她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情,但是现在的情况,她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轻松愉快的心情。” “方枢怀,你不觉得你应该负责吗?” 蒋韵也是一肚子的火。 虽然自上高中以来,她跟宋瑶刘婷不在一个班,但三人的感情依旧很好,她也知道了宋瑶喜欢方枢怀,并且给她出谋划策过,衷心希望两人能够在一起。 但前几天她才知道,方枢怀特地把宋瑶叫了出去,接着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的告白。蒋韵气得不行,这是男生该干的事儿吗?!要不是刘婷拉住,她都能直接杀到五班去找方枢怀。只不过这口气她实在是咽不下,还非要帮宋瑶追到方枢怀不可了!
第44页 蒋韵信奉的向来是直来直往的策略,既然认定了一个目标,那么不管有多少的阻碍也一定要实现。套用到感情上,那便是没有追不到的对象,只有不用心的追求者,更何况女追男隔层纱,只要追得紧了,怎么可能拿不下?因此这两天她让宋瑶再给方枢怀送情书,假装偶遇,跟他们一起烧烤,通过这种方式慢慢接近,就算之前方枢怀明确地拒绝了宋瑶,现在也不好意思让她们离开吧? 昨天的国王游戏,她的本意是为两人制造接触的机会,只不过宋瑶运气有些差,两人压根没什么互动,反而是方枢怀和张晗栎之间,被国王点了好几次。 蒋韵看两人互动,看着看着心里就咯噔一声,觉得有些不对劲,说不出来到底什么不对劲,但就是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晚上的时候她又问了宋瑶,得知两人在班里就一直如胶似漆、亲密无间,顿时升起了危机感,拉着宋瑶就想去找方枢怀说清楚,却被宋瑶哭着拦下了。今早她看到方枢怀起来,直接跟宋瑶说要是再错过就别想方枢怀能够接受她了,这才把她拉过来。 听到蒋韵近乎质问的话,方枢怀的眉头拧得越加紧了。 宋瑶还在蒋韵身后扯着她的手试图将她拉开,后者却目光灼灼盯着他,一副不得到他的回应不罢休的姿态。 “蒋韵。”方枢怀沉下眼,直直对上蒋韵的视线。 蒋韵倏地抖了一下,这一刻她在方枢怀眼中看到了彻彻底底的漠然,似乎她刚才所说的一切,对方丝毫没有放在眼里。光这样被方枢怀盯着,她就已经感到自己全身不能动弹,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将她淋得狼狈不堪。 “首先,这件事严格来说是我跟宋瑶同学之间的事情,没有第三者置喙的余地。”方枢怀竖起一根手指,语气平淡无波,没有丝毫情绪。 “第二,宋瑶同学的精神状态如果确实跟我有关,我不拒绝以朋友的身份对她进行安慰,但若是以我同意跟宋瑶同学在一起作为负责的手段——”方枢怀抬眼,第二根修长的手指竖起,双眸冷得让蒋韵无端打了个寒颤,“不好意思,我拒绝。” 方枢怀这几句话是对着蒋韵说的,后者面对着他眼中的情绪已经怔在了原地,嘴唇抖了抖,想辩解什么,但一对上方枢怀的视线,所有的话就像是被拉上了一道闸门,怎么都开不了口。 宋瑶原本已经做好了方枢怀会拒绝的准备,毕竟之前已经被拒绝过一次,这次来也仅仅是因为不甘心,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想要再试一次罢了。 万一呢?万一在蒋韵的质问下,方枢怀会同意跟她在一起呢? 但现在,结局已经赤裸裸地摆在了她的面前,愈加显得她的所作所为可笑至极。 “宋瑶同学,我很抱歉。”方枢怀转过头,眼神略微柔了下来,“但喜欢跟负责是两码事。就像我之前所说的,我感谢你的喜欢,但我不能对你付出同等的感情,这是事实。” “而且——”方枢怀轻轻嘆了口气,“在成年之前,我不会考虑感情这种事情。” 再一次被明明白白拒绝,原本的红色从宋瑶脸上褪去,留下一片惨白。她紧紧抓着裤子的边缘,颤抖着嘴唇,最终鼓足了勇气问道:“那张晗栎呢?” 方枢怀皱眉:“什么?”这跟张晗栎有什么关系? 话已说出,宋瑶便也顾不上什么了,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再次问道:“你说你不会考虑感情这种事情,那张晗栎对你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方枢怀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也露出些许难以理解的表情:“他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或许是方枢怀脸上不可理喻的神情太过明显,宋瑶心下蓦然一松,有些苦涩,又有些庆幸,最终一切的感情尘埃落定,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交代。 蒋韵在一边扯了扯宋瑶的衣服,自刚才跟方枢怀对视开始,她就被震住了,现在才敢出声:“瑶瑶?” 宋瑶眼睫颤动了一下,深深看了一眼方枢怀,抬手擦干流出的眼泪,垂着头对蒋韵摇摇头轻声说道:“走吧。” 等两人从视线中消失,方枢怀眉梢终于抚平,但宋瑶那个问题却莫名地在他心里扎了根。 张晗栎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洗漱池。 少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髮蹲在水池旁边,含了一嘴的泡沫正在刷牙,双眼却忍不住看向前面被刘楠压着下了死力气弹内裤的杀马特,听到杀马特杀猪一般嚎叫的声音后咯咯咯笑个不停,双眼都眯成了两道月牙。笑着笑着,少年一个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倒地的瞬间一脸惊慌,连杯子里的水也洒了,还呛了好几下。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少年不期然地抬起头,一下子就看到了方枢怀站在远处,隔着大片的糙地遥遥看着他,脸上似乎还带了笑。少年愣了愣,下意识地就想挥手,但下一刻他忽然反应过来,方枢怀刚才是不是看到自己蠢蠢的样子了?! 太丢人了! 意识到这点的少年瞬间羞窘不已,脸颊都热了起来。 没事,张晗栎,对男神笑就好了!你长得好看!少年这么安慰自己,顺便牵动脸部的肌肉,绽开一个绝对称得上又漂亮又灿烂,仿佛春暖花开一样的笑容。 嗯,我要优雅,乖巧,矜持,可爱,迷人。 可是这孩子忘了自己此刻正刷着牙,满嘴白沫。 看到对面努力强装岁月静好的少年,方枢怀忍不住轻笑出声,心道不管这孩子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总归愿意一直宠着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捨不得虐小可爱_(:3」∠)_……其实张晗栎的直觉还是挺准的,目前不是告白的时机…… 下一章有大招…… 感谢“南凛”的地雷~ 感谢营养液~ 读者“南凛”,灌溉营养液+1 读者“姒月”,灌溉营养液+1 读者“苏翌”,灌溉营养液+3 读者“辞安”,灌溉营养液+1 第34章追求 高考放假结束,各科老师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试卷不要钱地发下来,加上各科放假前积累的作业,教室里一片哀嚎。不仅如此,刘晶凤还在自习课叉着腰给大家做动员,指着高三教学楼大声说道:“你们离高考只有七百多天!七百多天!别以为时间很长,可以随便浪,两年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两年后的今天,就是决定你们以后人生的时刻!” 张晗栎抬头看了看贴在黑板旁边的那张海报。那上面用鲜红的马克笔写着“离高考还有727天”,血淋淋的样子,那行字上面不知道被谁画了一把大砍刀,威慑力十足。 他转过头朝后排的杀马特看了一眼,对方给他使了个眼色,满脸得意,接着顶着一张油腻腻的脸,双手握拳,咧开嘴对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等少年重新转过头,杀马特顿时绷不住,趴在桌子上笑得直抽抽,借着身体的阻挡,再次看了一眼手机里刚收到的简讯:“潘安,追喜欢的人应该怎么追?”发信人显示“张晗栎”。 艾玛我的栎栎,你居然要开始追人了吗?我都能想到你困扰无比的表情了! 让我看到你的决心和毅力啊栎栎! “潘安!你干嘛呢?!”刘晶凤横眉竖目,双眼冒火地看着杀马特,“英语作业写完了吗?” 杀马特立刻抬头,脸不红心不跳信誓旦旦说道:“写完了!” 刘晶凤:“那好,这节课下课送到我办公室里来,我亲自看看!” 杀马特:“……” 急惊风你不按套路来啊…… 看着杀马特一脸便秘的脸色,班里众人暗地里嗤嗤地笑着,王超更是对杀马特做了一个“自求多福”的手势。 少年也偷偷笑了笑,抿着唇,笑得特别斯文优雅。但笑完了,他又忍不住低低嘆了口气,偷偷斜眼看了一眼用手撑着头做试题的方枢怀,接着垂眼看向桌子下面的手机屏幕。 好复杂啊…… 少年皱了皱眉,苦思冥想了一会儿,但下一刻,涣散的眼神慢慢坚定了起来,想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 于是整个上午,方枢怀都觉得自己的小同桌有些不对劲。 不是,大夏天的为什么给他送热水? 送热水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莫名其妙送他小零食?送完了以后拿一双眼期待无比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他莫名有种叼回网球的大型犬类仰着头等他夸奖的错觉。 低头看了看桌上堆积的零食,奥利奥?泡椒凤爪?达利园?蛋挞?
第45页 学校超市都被他搬空了吧? 方枢怀随手拿起桌面上一包东西,挑眉:“卫龙?” 少年有些忐忑:“我听说国内的人都喜欢吃这个……” 方枢怀面色一整,有些担忧地看着小同桌:“你想吃零食?” 少年急了:“不是啊,送你的……” 方枢怀慢慢拧眉,他都三十多岁了,还吃什么小零食?这孩子怎么忽然想起给自己买零食了? 他摇了摇头,摸了摸少年毛茸茸的头,见这孩子像是做错了事情一般有些不安,放柔了声音说道:“乖,我不喜欢吃零食,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少年垮下了肩膀,失落得不行,偷偷在纸条上划掉了两行字。 “一、送热水;二、送零食。” 等到了中午,方枢怀发现往常跟着他一起慢悠悠走去食堂的少年已经先走一步了,等他来到食堂,就见到少年隔着大半个食堂对他遥遥挥手,满脸欣喜。等他走过去,见到的便是一桌子的饭菜,荤素搭配,几乎全是他喜欢吃的。 “方枢怀你过来,这些菜你喜不喜欢?” 上午的挫败已经没有了,少年骄傲得像只孔雀,终于找到了一丝包养方枢怀的诡异满足感,抬手比划了一下,让方枢怀莫名想到一句话——“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这小鼻子小眼还挺得意。 方枢怀心中一动,对上少年亮晶晶的视线,电光火石间,明白过来对方是在讨好自己。 这孩子…… 他心下一软,颇有一股自家傻儿子终于知道孝顺老父亲的欣慰感,虽然手段拙劣了一点,但好歹是一片心意,贴心得很。他轻轻笑了笑,再次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头,慈爱无比地说道:“坐下吧,我很喜欢。” 少年一听,喜滋滋地在心里给“追求心上人”第三个选项“买单”打了个勾。 下午自习课,方枢怀发现少年眉头紧皱,双眼放空盯着黑板盯了好久,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忽然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作文本,划拉了几下翻到其中一页,然后抬起头,小脑袋凑过来,悄悄在他耳边问道:“方枢怀,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里为什么没有‘了’字?” 灼热的气息喷在耳朵上,带来些许痒意,方枢怀抬手摸了摸耳朵,这才看向少年递过来的作业本。 这是一篇作文,少年写着的一句话“我等他等了半个小时了,然后他才过来。”朱老师把他最后的那个“了”和“然后”给划去了。 方枢怀抬手点了点最后的“了”字:“动词加‘了’,句尾又加‘了’,这个结构表示动作持续到现在,并且很有可能会继续持续下去,句尾没有‘了’的话就表示时量补语,也就是说这个状态持续了多久,可以是现在,也可以是过去。” 抬眼见少年一脸茫然,方枢怀放缓了声音继续说道:“你看,‘我等他等了半个小时’这里可以用作对过去一件事的描述,比如说昨天我等了他半个小时。而‘我等他等了半个小时了’表示的是到现在为止,我等他已经等了半个小时,并且因为主动或是被动的原因,还可能会继续等下去。”他转头问少年,“明白了吗?” 少年点点头:“我明白了。”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那‘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了’是不是跟‘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也不一样啊?”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琥珀般透亮的眼睛直直盯着方枢怀,其中像是闪烁着什么灿烂的光芒,热烈而直白。 方枢怀对上少年的视线,心下有一瞬间的怪异,却还是尽职尽责地解释道:“对,‘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表示的是时间长短,可以是我过去喜欢你,但是现在不喜欢你了。‘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了’表示的是直到现在为止,我还喜欢你,并且还会一直喜欢下去。” 说完这话,方枢怀抬头看向少年,一眼便撞进一双亮得出奇、满是窃喜的眼睛里。 少年脸颊微红,双眼却炯炯有神,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发现他看过来,一字一顿郑重地说道:“我也会一直喜欢你的!” 声音虽轻,却仿佛重逾千斤。 方枢怀忽然觉得自己心脏被一支箭给正中红心了。 少年对他的日常表白也不少,但每一次都能让他的心一软再软,直至溃不成军。 这颗纯粹又热烈的赤诚之心,他抵抗不了,也不想抵抗。 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方枢怀捏了捏少年的脸,轻声应道:“我也会一直喜欢你的。” 少年眼中立刻爆出璀璨的光芒,整张脸都被点亮了,几秒后,他又眨了眨眼,悄悄说道:“‘了’,你在句尾加一个‘了’。” 方枢怀失笑,揉了揉少年的头:“这句话不是时量补语没法加啊!” 傍晚两人负责打扫教室。 住宿生都已经去食堂吃饭了,教室里只剩下两三个人在后面赶作业。张晗栎擦着黑板,思绪却早已经飞远了,左手插在口袋里,握着的那张小纸条几乎被汗水弄湿,那上面的字却已经深深地印在脑海中。 有点愁…… “栎栎,你那边好了吗?”方枢怀将拖把归置整齐,往后倾着身子朝讲台上的少年问道。 少年愣了愣,回过头看方枢怀,一眼便迎上对方带着笑意的眼神。方枢怀今天穿了白色的短袖衬衫,下摆塞进下身长裤中,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腰肢,整个人高佻挺拔,加上他那出众的长相,实在是夺人眼球,赏心悦目,让少年忍不住一呆。 他在内心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自己日常沉迷男神美色不可自拔。 “栎栎?”方枢怀蹙眉。 少年勐地回过神来,耳根微红,手忙脚乱地把黑板擦放好:“好了好了。” 两人这才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走去。 一路上少年心下紧张得不行,口干舌燥,眼神也不住地来回乱飘,随着两人缓步走出教学楼,他也越来越着急,裤子口袋里的那张纸都快融化了,他也没想出办法来。 要是出了教学楼,他就没办法做那件事了啊! “方枢怀!”少年忽然喊了一声,声音中带着焦急和惶恐。 方枢怀被少年的声音吓了一跳,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少年抬眼看了看方枢怀身后,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接着抬眼,带了点可怜兮兮的味道说道:“你能不能后退一下。” “?”这什么莫名其妙的要求?方枢怀有些不解,但对上少年的眼神,还是没说什么,往后退了一步,疑惑地看着他。 “你再退一步。”少年依旧有些紧张。 方枢怀再退了一步。 “再退一步。” 方枢怀往后,发现自己直接靠在了墙上。 少年深深吸了口气,往前走过来,右手伸出,抵在方枢怀的颈边的墙上,抬起头双眼灼灼地看着方枢怀。 但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太矮了,整个人几乎是趴在方枢怀胸前。被压在墙上的那人低着头,一双黑黢黢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让他有一瞬间的胆怯。 只不过这份胆怯很快就被他自己拍走了。 少年努力搜索着杀马特所说的话。 栎栎,记得啊,肢体动作要坚决,一气呵成,造型要帅气,走位要风骚,声音一定要低沉霸气!低音炮懂不懂?撩开头髮,然后转头四十五度,用霸道总裁的气势说出那句话,明白吗? 少年纠结了几秒,最终毅然决然,用他独特的软糯声音脆生生地说道:“很、很好,方枢怀,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周围一片寂静,几片树叶打了个捲儿,随着夏季的微风飘向远处。 两人一高一低,鼻尖相抵地对视着,半晌无言。 忽然,少年看到方枢怀眼中骤然盪开汪洋般止不住的笑意,胸腔溢出几声低笑,嘴角也缓缓翘起,看得出是在努力压抑着上翘的弧度。 “谁教你的?”方枢怀忽然伸出了手,慢悠悠地放到了少年的腰部。 少年一抖,磕磕巴巴回道:“潘安……” “他有说这叫什么吗?”这一次,方枢怀缓缓离开了墙,站直了身体,低下头看少年。 “他说这是壁、壁咚……” 最后一个字落下,少年勐地察觉到自己后背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后脑勺却被什么东西托住了,回过神来就发现两人位置已经调转,他整个人被方枢怀从上至下地压在了墙上,全身都被笼罩在名为“方枢怀”的阴影里,周围全是他清新的气息。
第46页 他从来没像此刻一样发现,方枢怀的身形是如此高大,又如此具有侵略性。 被这股侵略危险的气息所围绕,他感到自己唿吸一窒,后背所有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电流从脚后跟窜上嵴背,让他几乎软下身去。 方枢怀低头,笑吟吟地看着一脸惶然的少年,两人鼻尖相距不过几厘米,彼此的唿吸都清晰可闻。黑黢黢的双眼牢牢捕捉着那双清明澄澈的琥珀,将后者盯得无处可逃。 少年一阵晕眩,耳边听到男神低沉又极具磁性的声音缓缓说道:“这才是壁咚,明白了吗?” 那声音像是有魔力一样,强势地钻进他的耳朵,顺着他的血管流到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少年抽抽鼻子,带着哭腔说道:“明、明白了……” 第35章联赛 □□杀马特被方枢怀单独约谈了。 方枢怀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地找一个人约谈。 两人具体怎么谈的没人知道,王超和刘楠只知道,杀马特回来后,整个人都恍惚了,看方枢怀的眼神都带着藏不住的恐惧和忌惮。 王超好奇得不行,从杀马特嘴里又挖不出半点料,抓耳挠腮长吁短嘆的,幽幽说了一句:“潘安你到底做了什么让方枢怀这么生气?” 杀马特简直悲愤欲绝。 我才该生气好吗?!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好吗?!我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了?他不就给栎栎提供了一份追人攻略吗?还特么是网上找的!我特么才冤好吗?! 去你娘的带坏栎栎! 去你娘的净乱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去你娘的没有下次! 老子怕个球啊! 那明明是张晗栎自己问老子的! 杀马特觉得自己的冤情简直能够六月飞雪、血溅白练,说出来长城都能倒了,黄浦江都能倒灌了! 刘楠幽幽地斜了他一眼:“既然这么愤怒,你找方枢怀理论去吧。” 马教主附体的杀马特立刻优雅矜持、岁月静好了。 他特别斯文地抬手抵唇:“咳,这个再说。” 等张晗栎蹭到杀马特身边,小心翼翼地道歉的时候,杀马特抹了一把脸,恶狠狠地看着他:“你到底做了什么?” 少年有些心虚,老老实实交代了。 杀马特越听眼睛睁得越大,最后忍不住失声地喊道:“你傻逼啊?!” 结果下一秒,察觉到方枢怀皱眉看过来的视线,杀马特一抖,瞬间柔和了脸部表情,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这傻白甜后面跟着一个大魔王,潘安你稳住!杀马特这么安慰自己。 他将自己的表情调整到平易近人,近乎温柔,轻声对少年说:“你要追的人就是方枢怀?你脑子坏掉了吗?!方枢怀是男的啊!” 少年眨了眨眼,特别不解:“男的怎么了?” 杀马特一愣。 虽说他跟王超刘楠老是说两人狗男男,张晗栎像是方枢怀的小媳妇,但没人对这种说法当真,顶多是对两人跟女生似的亲密关系的揶揄,他跟王超有时候也会手挽着手用腻得不行的声音说“哎呀一起去上厕所啊!”成心来噁心人。但杀马特怎么也没想到,张晗栎想追的人是方枢怀,而且还一副理所当然,是男是女根本不是问题的架势。 杀马特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遭受到了冲击。 “等等,让我缓一缓。”杀马特挠了挠头,看了远处正静静看书的方枢怀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身边的傻白甜糰子,半晌,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真喜欢方枢怀啊?” 少年想起自己被困在方枢怀怀里的时候,自己紧张又期待的心情,耳根微微发热,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毫不犹豫地点头,郑重说道:“喜欢,想要结婚的那种喜欢。” 哎哟卧槽,想要结婚!少年你志向高远啊! 杀马特震惊了,半天反应不过来,最后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干巴巴的回应:“无fuck说。” 顿了顿,他忽然想到了方枢怀修理他的时候说的话,心下一动,凑过去小声地问少年:“那方枢怀呢?你跟他告白了吗?他怎么回覆你的?” 少年眨了眨眼,一排浓密的眼睫扇子一样刷下去又刷上来,红晕从耳根蔓延到脸颊:“还没跟他告白……我打算先追求他,然后再告白。” 杀马特明白了,难怪他问自己怎么追喜欢的人呢!这一系列追求手段都是在为之后的告白做铺垫啊! 杀马特被这个事实煳了一脸血,想到自己教给少年的追人攻略,瞬间脑补了眼前这傻白甜糰子壁咚方枢怀的画面。 “嘶——”身体不自觉地抖了抖。 “你怎么了?” 杀马特一言难尽:“别管我,我牙疼……” 老半天才恢復过来,杀马特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再次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方枢怀,结果直直撞上对方黑沉黑沉的双眼,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心虚无比地缩了缩头。 但下一刻,他发现方枢怀的视线转开了,落到了他身边的少年身上,双眼虽然依旧是漆黑如墨,却明显带着笑意和促狭,原本稍显冷硬的脸部线条也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仿佛一柄锋利的剑在瞬间入鞘,所有的锋芒都隐藏得一干二净,不留丝毫痕迹。 但是不对……这个眼神不像是看喜欢的人的眼神…… 电光火石间,脑中一个猜测瞬间成型,杀马特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低骂了一声:“卧槽!” 这尼玛明明是老父亲看自家傻儿子的目光啊! 哎哟我的傻栎栎啊!你想跟方枢怀睏觉,他只想给你唱摇篮曲啊!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杀马特忍不住担忧起来,你说这傻白甜贸贸然去跟方枢怀告白,按照方枢怀的尿性,会不会直接拒绝啊?要是拒绝了,栎栎得怎么自处? 就这么几秒钟时间,杀马特脑中上演了整整五十多集苦情狗血电视剧,把他自己给虐得不行,看少年的眼神都带着诡异的怜悯和心疼,把张晗栎给吓得够呛。 “潘安?你别这么看我我害怕……”少年后退一步,特认真地说。 杀马特回过神来,朝少年招招手,特深沉地说道:“栎栎……告白的事情你先缓缓。” “为什么?” 杀马特想了想,随便找了个藉口:“你看,追求到最后才是告白,然后水到渠成在一起。你这才追求了多久啊?怎么都得培养一下感情对吧?咱们要保证一击即中,到最后方枢怀一定会答应你的追求,这才是完美的策略。” 事实是杀马特实在是担心这番告白可能不会成功,毕竟方枢怀对那些追求的女生态度非常干脆,绝不拖泥带水,他要真对这傻白甜没那方面的感情,很有可能会直接拒绝,到时候这傻白甜得多伤心。想到这点他就有点心疼。至于为什么会觉得告白不会成功,杀马特挠挠头,只能归功于自己的直觉。 单细胞生物的直觉。 不过他这番话好歹把少年说服了。 于是方枢怀发现,少年依旧每天给他送热水,给他买饭,连他上厕所都恨不得给亲手他拉上裤链,而且每次做完这些事情,都是一脸期待双眼亮晶晶求表扬地看着他。 他看了一眼少年头顶高高翘起的那缕碎发,轻声说道:“栎栎,你不用做——” 话没说完,他眼睁睁看着那缕翘起的头毛像带了特效似的缓缓软了下去,少年脸上也爬满了失落。 后半截话顿时卡在喉咙里,方枢怀张张嘴,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 半晌,他无奈地笑出声,抬手捏了捏少年软绵绵的脸蛋,又揉了揉他松软的头毛,轻笑着说道:“好了,你想送就送吧,不过不用给我热水了,大夏天的喝热水算什么事儿?” 少年闻言立刻高兴起来,歪过头看了看桌上那个保温杯,想到杀马特千叮咛万嘱咐热水一定要送,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 但下一刻他就抛开了,既然方枢怀不想要那就不要呗! 13号很快就到了。 方枢怀和张晗栎两人一开始就报了名参加acac联赛,杀马特和王超两人在买了弓后也分别凑热闹地报了名,按照他俩的说法,好歹去见识见识各个俱乐部的高手,看看自己的水平怎么样。 比赛分两天进行,第一天分别比复合弓、反曲弓、光弓和传统弓的排位赛及淘汰赛,第二天主要为团体赛。场地在s市郊区的一块巨大绿地上。 少年第一次参加比赛,兴奋得不行,又有些坐立不安,紧张地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问方枢怀问题,方枢怀也耐着性子一一回復过去。 “方枢怀,你说我会得第几啊?”少年小脑袋凑过来,带了些小心翼翼在他耳边轻轻问道。
第47页 方枢怀失笑:“我怎么知道?比赛的人很多,杨经理说有将近三百个人,反曲弓组有八十几个人吧。” 顿了顿,看少年双眼亮晶晶的,像是一个努力获得家长肯定的孩子,方枢怀瞬间心软,揉了揉少年的头继续说道:“你的水平已经提高得很快了,要是发挥稳定的话前二十应该不是问题。” “只有前二十啊?”少年肩膀微微垮了下去。 这孩子……方枢怀笑了笑:“你以为前二十很容易进啊?”要不是少年确实在这一方面有天赋,他还不敢做出这种估计。普通人想要进入前二十,至少也得好几年的训练,这孩子还不满意?不过他让张晗栎报名,倒是也没要求太多,而是让他体验一下正式的射箭比赛,顺便查看一下他的练习成果。 少年这下听出来方枢怀话里的意思了。 这是说他水平很高了呀! 少年眯了眯眼,双眼弯成了一泓月牙,轻轻拉了拉方枢怀的手:“方枢怀……我要是进了,嗯,进了前十,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啊?” 方枢怀挑眉,这孩子竟想进前十吗?以他现在的水平,进入前十还是个巨大的挑战,但他也不想打击少年的积极性,于是笑着点了点头:“好。” 少年脸上顿时绽开灿烂又甜美的笑容。 等几人到了比赛场地,见到的便是众多已经在练习的参赛者。 “哎,杨经理!”杀马特一眼瞧见另一边正站着的杨经理,招唿其他人一起走过去。 方枢怀这才看见鸿羽箭馆的几位工作人员,以及站在杨经理旁边,两手空空戴着鸭舌帽,双手插在兜里看着他们的王飞。 见到他,王飞双眼一眯,咧开嘴朝他笑了笑,接着又点了点头。 “你怎么过来了?”面对王飞,方枢怀没有客套,而是如同多年好友一般随口问道,他记得上一世王飞对这种俱乐部联赛之类的比赛并不怎么感兴趣。 王飞打了个哈哈:“来看你们比赛……” 杨经理也走了过来跟几人打招唿,接着问起了方枢怀他跟何睿比赛的事情,杀马特顿时兴奋起来,跟说书似的给杨经理说了当时的情况,最后异常骄傲地总结道:“啧啧,这届联赛,反曲弓组排名赛的冠军已经毫无疑问了!” 话音刚落,几人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嗤笑:“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几人回过头去,就见到一个少年眼带嘲讽地看过来,视线在方枢怀身上转了一圈,接着看向王飞,嘴角微勾,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请外援也请个有水平的,吹牛吹得太大了可是会炸的。” 少年的脸上表情太欠揍,几人几乎能够明显读出他的话:你们这群辣鸡! 开完嘲讽后,那少年也没再管几人什么反应,而是自顾自戴好护臂护指和护胸,往前面的起射线走过去了。 “哎哟卧槽!这谁啊你认识?”被莫名嘲了一顿,杀马特和王超气得脑壳都快翻了。 王飞干笑了一声:“我的死对头……他把你们当成我拉过来的了……” 方枢怀却在见到少年的一瞬间想起了对方的名字,皱了皱眉,看着少年开弓射箭的姿势没说话。身边的张晗栎似乎察觉到了他有些不同寻常的情绪,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心。 方枢怀收回目光,对上少年担忧无比的目光,笑了笑,对他摇了摇头:“没事。” 王超喊了一声:“哎方枢怀!那人也是反曲弓组的。” 盯着那少年的背影,杀马特也咬牙切齿地说道:“方枢怀,淘汰赛你里要是遇上了,记得一定要狠狠虐他!” 要说他自己为什么不报仇,那是因为他有自知之明。那人一箭就射到了十环,他水平根本碾压不了。杀马特越想越憋屈,见方枢怀还没反应,立马急了:“哎,你给我个准话,这事你做不做?干不干?他刚才可是连着你一起嘲讽了!” 方枢怀有些无奈,这仇结的可真快:“行了我知道了。” 杀马特这才满意,转过头朝杨经理要了一份花名册跟王超一起看了起来。 张晗栎安安静静地在一边没说话,他的想法简单得很,反正自家男神最后肯定会得第一的,现在跟那个人争辩也没用,最后用实力打脸就好了! 毕竟男神最帅,男神最厉害。 过了没多久,几人正埋头装着弓上的配件,张晗栎忽然想起什么,小袋鼠一样抬起头,朝杀马特问了一句:“潘安,‘做’跟‘干’有什么区别吗?你刚才说的。” 听到这话,方枢怀顿时皱了皱眉,生怕杀马特说出什么“一个人动是‘干’,两个人动是‘做’”的话来,正准备开口解释,旁边杀马特就随口说道:“没差别,‘干’的意思就是‘做’。‘做不做’就是‘干不干’。” 王超也特别学术地点头说道:“对,‘做’就是‘干’,‘干’就是‘做’,都是‘do’的意思。‘这件事你做不做’跟‘这件事你干不干’意思一样。” 然后,几人听到张晗栎用特认真的声音问道:“那‘做(zuò)饭’也能说成‘干(gàn)饭’吗?” 杀马特&王超目瞪口呆:“……”吓得我小鱼干都掉了。 方枢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月落之曦”、“易燃易爆炸”、“king”的地雷~感谢营养液~ 读者“百鸟朝凤”,灌溉营养液+5 读者“黄育君”,灌溉营养液+1 读者“姒月”,灌溉营养液+1 读者“苏翌”,灌溉营养液+3 第36章对决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杀马特跟第一次认识张晗栎一样,简直目瞪口呆看着前面一脸无辜和疑惑的少年。 就这么段日子,这傻白甜车技见长啊! 方枢怀抚额,无奈地开始解释:“栎栎,做饭是‘做饭’,不能说成‘干饭’。‘做’跟的是比较具体的事情,‘干’跟的是比较抽象的事情。” 这次杀马特跟王超目瞪口呆看的人是方枢怀了。 厉害了我的方枢怀,你还能一本正经地给他讲解语法。 见少年还是一脸茫然,方枢怀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大致解释了一下,接着拍了拍他的头说道:“比赛快开始了,别想这个赶紧准备吧,你可是要进前十的。” 最后这句话让少年危机感顿生,也不纠结“干饭”还是“做饭”了,屁颠屁颠地回到自己的弓箭旁,安装配件,戴上护弓绳、护臂护指等等东西,跟在方枢怀的身后去了起射线练习。 “超儿……” “滚!别这么叫我!” “不是,我现在也搞不懂了,为什么‘做饭’不能说成‘干饭’。刚才方枢怀说的你懂了吗?” “……没懂……” 两人沉默了一瞬,同时两眼放空,陷入了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的感嘆中,直到王飞朝这边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忙不迭上前去,跟着其他参赛选手一起练习。 王飞站在一边看着几人练习,有些心虚。 朱浩奇是他死对头,一直把他当作眼中钉肉中刺,只不过水平还差了点,始终被他稳稳压了一头。王飞原本对这货没什么想法,毕竟站的高了,下面那些虾兵蟹将根本不放在眼里,但朱浩奇有个当副校长的叔叔,光靠裙带关系这一层就在队里唿风唤雨拉帮结派,恨不得搞死他。 这几天老刘亲自跑上跑下为方枢怀办理相关手续,比正主还着急,队里众人简直惊掉了下巴,问了王飞等人,才知道有个水平特别高的小伙子要进队里,王飞评价了几句那人实力非常强,没想到就被朱浩奇记住了,以为那人是他那一伙的。 王飞暗地里给这货竖了不止一根中指。 脑补过多是病,得治! 朱浩奇在队里水平一般,虚荣心却膨胀得要命,总是报名参加一些业余比赛,拿职业水平来吊打业余爱好者,只不过高手在民间,有好几次他自己反而被虐出翔。对于这一点,王飞表示喜闻乐见。 这次他过来,其实也有暗搓搓看方枢怀实力碾压朱浩奇的打算在里面。 这些小心思方枢怀是不知道的,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对于朱浩奇这人,方枢怀唯一的印象就是心路不正,上一世在队里训练,没少被他找茬,后来跟着王飞一起入选省队,才算是摆脱了这个麻烦。 比赛很快开始。
第48页 反曲弓组率先开始排名赛,杀马特和王超报名的是光弓组,下一轮才开始,因此两人给方枢怀和张晗栎加了油,往后退开去。 空旷的绿地上,八十多人并列站着,面对前方三十米处整整齐齐排列的红蓝黄三色靶子,在计时器开始倒计时后陆续将箭射出。 一时间,箭尖射入靶纸的声音不绝于耳。 方枢怀驾轻就熟,唿吸沉稳,没有丝毫的凌乱,开弓、靠位、撒放,一系列动作精确地几乎一模一样,六支箭全都落在了靶心黄区。 他的成绩让身边几人忍不住侧目。 裁判过来记分的时候,看到几乎全都集中在内环的六支箭,颤抖着手在记分表上写了三个“x”两个“10”和一个“9”,难以置信地回头问道:“哎哟小伙子你是职业运动员吗?” 周围众人高高竖起了耳朵。 方枢怀温和地笑了笑:“不是,自己玩的。” 神特么自己玩的!周围众人看着自己的成绩,简直要掰断自己的弓片! 中场休息的时候,杀马特跟王超围在方枢怀旁边,嘘寒问暖、捏肩捶腿简直不要太殷勤,见张晗栎从不远处跑了过来,王超立刻问道:“哎哎栎栎!你得了多少分?” “320分!” “哎呦不错啊!” 见少年坐下,额头上贴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方枢怀伸手从椅子后摸出一瓶矿泉水,贴到少年红扑扑的脸上,又笑着撩了一把他的刘海:“喝口水吧。” 少年接过矿泉水瓶贴在脸上,兴奋地问道:“你呢你呢!有没有360分?!” 杀马特正小太监样地给方枢怀垂肩,闻言立刻凑过来,一张脸都笑出了褶子:“359!咱怀哥就丢了一分!” 少年的肩膀顿时垮了下来,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 方枢怀失笑,抬手捏了捏他的脸:“你当我是神呢?” 少年半张脸被方枢怀捏着,“嘶”了一声,眼中却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反而充斥着骄傲和信任,灼灼地看着他,带了点羞怯,又坚定无比地小声说道:“你对我来说就是神啊……” 声音虽小,几人却都听到了。 方枢怀还没反应过来,王超就“嘶”了一声,结果刚嘶到一半,头皮被勐削了一下。 “卧槽潘安你干嘛?!” 杀马特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头上有蚊子。” “去你妈的蚊子!” 杀马特没理会王超的跳脚,转过头忧心忡忡地看着低笑的方枢怀,和眨也不眨看着他,全身都写满了“好喜欢你啊”的少年,操碎了一地吃瓜群众的心。 我的傻栎栎哦,你都这么撩了方枢怀怎么还不动心呢?! 下半场开始后,方枢怀的状态依旧很好,再次轻松地拿下了350的成绩,他身边几个参赛者每次看着他靶上的成绩,对比自己的,都忍不住陷入了“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在干什么”的自我怀疑中。 计分裁判忍了一整场,这次在计分表上力透纸背画上好几个“x”和“9”后,终于忍不住抬手拍了拍方枢怀的肩膀:“啧啧啧,小伙子不错啊!” 方枢怀依旧谦逊地笑。 排位赛中,每一组的成绩都会即时计入系统,进行分数的累加,因此最后一组射完后没过多久,总成绩就出来了,工作人员把成绩榜贴到了一边的墙上,顿时一大堆人围了过去,查看自己的成绩和排名。 王飞和杨经理走了过来,后者脸上满是惊喜:“小方,你是第一,709,拉了第二名15分。”acac联赛是以俱乐部为单位的,方枢怀以鸿羽箭馆的会员参赛,并且获得排位赛第一,俱乐部也有积分,杨经理高兴得不行。 “哎呀我就说不用担心嘛!我们怀哥的水平还需要怀疑吗?妥妥的第一!” 下面是光弓组的排位赛,王超跟杀马特正站在起射线上,两人号码牌相近,因此离得很近。 听到这话的张晗栎也与有荣焉地点点头,斩钉截铁重复道:“妥妥的第一!” “张晗栎呢?”方枢怀继续问道,他不确定王飞跟杨经理是否已经看到少年的成绩。 王飞若有所思地看着方枢怀身边的少年:“654,第32名。” “啊……32名啊……”少年有些失落,想起比赛前跟方枢怀说的要进前十,顿时觉得人生黑暗无光、毫无希望了,他还想让方枢怀答应他一个要求呢!想到这里,他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方枢怀,想要求安慰。 他却不知道王飞跟杨经理内心的翻涌。 他们自然是知道少年一开始的水平的,才学了一个月,竟然能够在联赛中排进32名,这天赋恐怕也是逆天了吧! 方枢怀却没怎么惊讶,看着少年委委屈屈的脸,意识到这孩子还没把排名赛当回事,抬手揉了揉他软耷耷的脑袋安慰道:“没事,还有淘汰赛,淘汰赛你还是有希望的。” 王超和杀马特两人参赛基本就是来玩的,六十支箭一人拿了323,一人拿了301,排名虽然靠后,却也没怎么失望,只不过对比自己跟张晗栎差了一大半的成绩,回过头来跟看怪物一样看着少年:“说!方枢怀是不是瞒着我们偷偷给你训练了?!” 少年一扬下巴,特自豪特得意地握住方枢怀的手,眉眼飞扬:“那是我厉害!” 方枢怀失笑,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是是,你厉害。” 少年双眼弯弯,幸福得冒泡。 之后是反曲弓组淘汰赛。 淘汰赛属于两人一组pk的形式,参赛者须一轮一轮晋级,随着比赛的进行,人数会越来越少,最终决出前几名。为了节省时间和效率,淘汰赛是以局胜制进行的,三支箭为一局,共五局,环数高者得两分,环数相同各一分,低环零分,最先拿到6分的参赛者胜出。 方枢怀第一名,跟排名最末尾的84名比,三局便拿下了六分,比其他组快了不少。之后是第二轮第三轮的淘汰,等场上只剩下三十来个人的时候,方枢怀看到了最旁边的张晗栎。 这孩子,排名赛里才32名,淘汰赛就斗志满满,更加具有攻击性了。 利落无比地三局赢下对手,方枢怀放下手中的弓,朝张晗栎那边走去,一眼就见到少年与平时全然不同的神态。 平时训练的时候,少年多是笑嘻嘻跟他撒娇一样,方枢怀倒是想严厉起来,可训人的话刚说出口,他自己就说不下去了,因此便也由着少年玩乐一般,在旁边耐心地教导着。好在少年天分高,自己也勤奋努力,每次都能完成他定的目标。 少年的样貌本就显眼,身量高佻劲瘦,粉雕玉啄似的,在周围一众大叔中异常引人注目,周围好几个等着传统弓项目开赛的女生笑嘻嘻地站在他身后,肆无忌惮地看着他,还轻声地给他加油。 少年却仿佛没有察觉周围的目光,满脸凝重与肃然,动作缓慢地开弓靠位。靠位完成的一瞬间,少年原本温和的脸蓦然变冷,眼中犀利的光芒一闪而逝,与此同时,信号片从上方“啪”地弹下,少年周身气势一变,右手一个干脆利落的撒放,碳箭便唿啸着飞了出去,“咄”得一声钉在远处的靶子上。 方枢怀一阵恍惚。他想起上一世第一次在赛场上看到张晗栎的情形,彼时的张晗栎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攻击性,射出的箭也带着尖锐无比的寒意,将所有对手一个个斩杀,不留任何余地。 这一刻的少年奇异地与上一世的那个青年重合了,方枢怀仿佛看到了上一世已然登顶的张晗栎,而那一箭,也在唿啸着飞出后,准确无误地扎在了自己的心头。 “九环。”一边裁判的声音将他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听到身后几个女生遗憾无比地嘆了口气。 少年顿时有些懊恼,失望地抿了抿唇。 裁判在计分表上写了个九,接着看向另一边的少年,意思很明显,轮到你了。 方枢怀转过视线,这才发现少年的对手是朱浩奇。 两人前面四局打成了平手,这是最后一局,比分为28:19,只要朱浩奇拿下十环,这一局便赢了。 朱浩奇脸色原本很难看,似乎是没想到两人的对战竟然胶着到如此地步,此刻见张晗栎射出一个九环,终于冷笑了一声,面上嘲讽之色一闪而过,站直了身体,沉息开弓,四秒后将箭射了出去。 但看清结果后,他脸上再次黑了下来。 周围一片嘘声,有遗憾的,也有庆幸的。 “九环。” 中年裁判面色平平,在计分表上写下两人成绩,接着抬起头:“休息两分钟,准备最后的决金箭吧。” 闻言,围观众人顿时兴奋了起来,连不远处已经射完的参赛者都围了过来。
第49页 “哎!决金箭!没想到这次居然碰上了决金箭!” “这还是十六强,啧啧,看来那两个人实力都不弱啊!” “确实,那俩孩子都还挺强的!” …… 周围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张晗栎却丝毫话题中心主角的自觉性,他面色坦然地放下弓,转眼便见到方枢怀站在人群外看他,立刻走了过来,拉住他的衣角,仰着头看他,咬着嘴唇没说话,眼中却满是不甘,像是燃着两丛火焰,一下子直接烧到方枢怀的心里去。 方枢怀明白了他的心思,心下一软,揉了揉少年的头:“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来就行。” 少年重重点头,接着双眼亮了亮,仰头凑到方枢怀耳边轻声说道:“你给我一个祝福吧。” 人生第一次决金箭,我想收到你的祝福。 方枢怀从少年眼中看出了这句话,心下一动,鬼使神差地低下头,捧住少年的脸,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慎重和怜惜,以及那满是虔诚的祝福。 “加油,栎栎。”方枢怀的声音仿佛嘆息,在少年耳边消散。 少年懵了懵,下一秒整个身体都炸开了,全身细胞都在大喊“男神亲我了!男神亲我了!”心脏扑扑扑几乎跳出喉咙,整个人雀跃得不行,见方枢怀放开自己往后退去,忍不住又凑上去,最后关头却没敢造次,而是亲了亲他的下巴,坚定地说道:“我一定会赢的!” 有了男神的吻!我都能上天了!怎么可能赢不了! 等少年重新走回起射线,方枢怀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刚才被少年亲到的那一瞬间,他后背苏麻了一下,有些要命。 转过头,抬眼便见到身边杀马特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他,手中还拽着王超的衣领,几乎把他拎起来,王超去扭杀马特的手,跟杀父仇人似的低吼着“潘安你给我放手!放手!” “?” 杀马特简直欲哭无泪:大庭广众注意影响好吗?!不要动不动就你亲我我亲你啊!老子不是每次都能过来给你们打掩护的! 决金箭的比试吸引了众多观众,等张晗栎回到赛道,裁判便示意两人开始,这次却是朱浩奇先射。 众人只见朱浩奇唿了口气,正姿就位,缓缓拉开弓弦,在下颌靠位成功,三秒后撒放,箭支从弓窗飞出,快速钉在了三十米外的靶纸上。 “十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前置”的地雷~ 感谢营养液~ 读者“飞啊飞”,灌溉营养液+1 读者“想到考试就难过”,灌溉营养液+20 第37章金箭 周围有一瞬间的骚动。 大势已定。 围观的众人有惊嘆出声的,也有遗憾地看向另一边漂亮的少年的,毕竟朱浩奇这支箭已经十环满分,而少年刚才那一轮里,只有第一支箭是十环,之后的两次都是九环,他这次能否打出十环都很悬。 一直为张晗栎加油的几个女生看到这结果都难过了起来,却还是强打着精神,小声地对少年轻声喊道:“加油啊!” 朱浩奇对着自己的靶子胜利在握地笑了笑,接着转过头,面带嘲讽地看向张晗栎。后者却仿似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而是面色平静地看着前方的靶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他转过头,在众多人群中准确地找到了方枢怀,那个只要站在那里就耀眼万分的人。 少年有种错觉,方枢怀就那么站在那里,就照亮了他的整个世界。 方枢怀的脸上一片淡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见他看过来,眼中顿时漾开浅浅的笑意,带着说不出的鼓励和信任。 少年忽然意识到,似乎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他回过头,都能看到方枢怀这么静静地注视着他,包容他的一切,任性也好乖巧也罢,他始终都纵容着,哪怕自己取得很差的成绩,他也不会失望,而是自始至终,这么无条件地信任着自己,为自己而骄傲。 他不想让方枢怀失望啊……少年抚上自己的胸口,无声地对自己说。 他也不会让方枢怀失望。 拿到跟方枢怀一同站在赛道上的资格,这不就是他一开始选择射箭的初衷么。 少年心下一热,想起刚才额头上的那个吻,轻柔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被方枢怀嘴唇所触碰过的那块肌肤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热。 转过头,少年拿起弓,闭上眼深深唿吸了两下,接着正姿沉息,扭头看向对面靶子。 不合时宜地,少年回想起了自己的右臂被方枢怀的握住,整个人被圈在他怀里示范动作的时候,他在自己耳边所说的话——“决金箭比的其实是心态,一支箭定下胜负,谁的心态好,也就赢了大半。” 弓弦被缓缓拉开,越加饱满的弧度下,拉感越来越硬,直到下颌靠位成功,右臂持续使力维持着满弓的状态。 少年似乎感受到了手臂上握着的那只手,也听到耳边的声音继续说道:“对手九环,那你就射十环,对手十环——”方枢怀轻轻哼笑了一声,罕见地带了一丝自傲与狂妄,那是属于强者的自信和笃定,居高临下,蔑视一切,所谓的“对手”似乎在他眼中已经不值一提,“那你就射针孔吧。” 针孔,黄色靶心处不足一毫米的“+”图标。 方枢怀的语气如此轻描淡写,却又理所当然,甚至没有考虑内十环这一选项。 透过瞄具,三十米外靶心处的针孔“+”图标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大,唿吸变得越来越慢,张晗栎甚至能够感受到血液流动在耳膜上鼓动的节奏。 “栎栎,加油。”方枢怀的声音低沉又温柔,像是有魔力一般,将他整个人都裹住了。 张晗栎忽然有种错觉,此刻的他正被方枢怀拢在怀里,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被方枢怀一点一点纠正,直到达到自己拉距的那一瞬间—— “啪”地一声,信号片弹下,少年眼神一凛,全身气势霎时变化,弓弦的三指利落地撒放出去,与此同时,他感受到放在自己右臂上的那只手也松开,一实一虚两支碳箭自弓窗飞速射出,在半空中划开一条抛物线,钉上了远处的靶子。 奇异地,少年看到那支只有虚影的箭准确地钉在了靶心的“+”标志上,而自己射出的那支箭,堪堪落在那支虚箭的旁边。 耳边方枢怀的声音再次轻轻哼笑了一声,自信又愉悦:“十环。” 少年心跳顿时乱了。 周围一片寂静,几个女生惊唿了一声,所有人目光灼灼地看向裁判。 裁判没吭声,低下头在观靶器中看了一眼,接着环顾了一圈,对众人灼热的视线视若无睹,语气平平地报出环数:“内十环,x10。” 决金箭的较量中,若是参赛者环数相同,则以箭的落点距离靶心距离大小为评判标准。靶心十环有两个圆,分别为内十环和外十环,射入内十环则记分为“x”,外十环记分为“10”,朱浩奇那支箭钉在了外十环,张晗栎这支箭进了内十环,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朱浩奇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似乎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握着弓把的手狠狠用力,指节都已经泛白。而那几个女生则小声的欢唿起来,有个大胆的甚至拍了拍张晗栎的背。 站在起射线处的少年却有些失望地垮下了肩膀,一动不动地看着远处的靶子。 他明明想像方枢怀那样,射中针孔的…… 正暗自神伤着,后颈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抚上了,少年扭头便见到方枢怀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似乎已经察觉到他的心情,微笑着说道:“很棒。”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仿佛晨曦的一道光芒一样破开他内心所有的自我怀疑和失落,心尖上也热热的,少年忍不住弯了弯眉眼,拉住方枢怀的衣角:“我离你更近一步了……” 这种一步一步往方枢怀走去的感觉很玄妙,通过自己的努力,从茫茫人海中脱离出来,慢慢地向已经站在最前方的方枢怀靠拢,这种经歷比其他任何事情都要让他满足,让他幸福。 “栎栎!栎栎!”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死死搂住少年的脖子,把他往旁边带了带,杀马特满脸的惊喜和兴奋,心情激盪之下狠狠薅了一把少年的头毛:“栎栎我可太爱你了!看到那小子的表情了吗?!” “哎哟卧槽,我都没想到用不着方枢怀动手,你就能把那小子给完虐了!太解气了!”一边的王超也是两眼放光,看张晗栎跟看救命恩人似的。 能不高兴吗?!谁让那小子一开始就挑衅呢?
第50页 咱们栎栎分分钟教你怎么做人哟! 杀马特跟示威似的,朝不远处的朱浩奇挑了挑眉,眼角嚣张无比地回敬了两个字——“辣鸡”。 见此情景,方枢怀皱了皱眉,却也没出声制止,只不过回过头的瞬间,眼神一凛,伸出手把被压在杀马特怀里的少年给解救了出来。 少年被杀马特一顿狠搓狗头,头毛都竖了起来,乱糟糟的,髮丝也被薅掉了好几根,痛得眼泪都飙出来了,差点哭出来,方枢怀看着少年悽惨的样子,不厚道地笑了笑,却被少年控诉一般瞪了一眼。 湿漉漉的双眼又软又委屈。 方枢怀掩饰性地抬手掩唇,朝杀马特看了一眼。 正得意洋洋地对朱浩奇大开嘲讽的杀马特顿觉后背一凉,摸了摸手臂,朝四周看了看,一头雾水地嘀咕道:“这是怎么了……” 一会儿的功夫,新的一轮淘汰赛开始了,少年原本还缠着方枢怀要奖赏,被后者一个脑绷子弹了下,顿时泪眼汪汪捂住了额头。方枢怀低笑一声,捏了捏少年的脸,轻声说了一句“加油”,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赛道。 他的身后,少年捂着额头,双眼亮晶晶的,咧开嘴忍不住傻傻笑了起来。 八强资格赛进入排名阶段,方枢怀的对手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大叔,他的水平很稳,几乎都维持在十环的成绩,但方枢怀用了好几次的内十环,直接压下了中年大叔的成绩,最后顺利将他淘汰。 另一边的张晗栎却没那么乐观,这次的对手水平比朱浩奇高了一点,且稳扎稳打,丝毫没有朱浩奇那般冲动与激进。张晗栎赢了第一局,后续却被对手反超,最终止步于八强。 但即便如此,他刚才那支决金箭的较量也已经足够让人印象深刻了。少年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发现自己进入了前十,立刻眉开眼笑,屁颠屁颠地跑到方枢怀旁边,安静如鸡、乖巧优雅地看着他打最后的决赛。 方枢怀依旧保持着不急不缓、不骄不躁的节奏,用五局赢下半决赛,但在决赛中却勐然转变了风格,一开始便以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势将对手狠狠压制,对手也不弱,在开局失利的状况下勉力扳回第三局,拿下两分,但周围的人都有预感,他的成绩也仅止于此了。 第四局。 对手当先射出一箭,十环。 方枢怀面色沉静,唿吸平稳,没有丝毫的紧张,轻松撒放出去。 “十环!” 对手深深吸了口气,再次射出第二支箭。 “十环!” 方枢怀同样射出第二支箭。 “十环!” 方枢怀发现,对方持弓的手已经有了轻微的颤抖,但他面色始终坚毅不屈,依旧带着熊熊燃烧的战意。 计时器慢慢跑动着,在最后十秒内,对手射出了最后一支箭。 这一次却是一个九环。 周围有一瞬间的嘆息,遗憾这人在最后一刻终是被影响了,但接下来众人又意识到最后那支决定这一局,又或许是决定这一场比赛胜负的箭正在方枢怀身上,所有人都屏住唿吸,目不转睛地盯着起射线处的清俊少年,紧张地等待他射出最后那支箭。 方枢怀面色平静,缓缓抬起了持弓的手。他的动作慢条斯理,悠闲又淡定,众人却莫名在这舒缓的动作中觉察出几分肃杀的气息来。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的流动都变得艰难起来,空气也开始凝滞,众人几乎都能感受到自己粗重的唿吸声。 四秒后,像是紧绷着的弦终于在某一刻崩断开来,方枢怀放手的一瞬间,碳箭自弓窗射出,唿啸着向远处的靶子飞去,“咄”的一声钉在靶子上。 “十环!” 尘埃落定。 嘴角微微勾起,方枢怀下意识地朝身后望去,一眼就对上了那双最为炽热的视线。 方枢怀的笑容轻轻浅浅,若有似无,双眼中也染了淡淡的喜悦,衬得那张冷硬的脸柔软不少,仿佛平静的湖面缓缓盪开一丝丝波纹,露出湖底那美好又迷人的景色一角,令人心神摇曳。张晗栎一瞬间就被攫住了,前方那人清隽的身影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强硬而不容拒绝地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心脏也剧烈地跳动起来,心情像是经歷了春夏秋冬,酸甜苦辣一併品尝了,最后只剩下愈加浓重的喜爱不断发酵,丝丝缕缕凝聚成喉间一声颤抖的“方枢怀”三个字。 翻滚着难以自持的激盪心情。 张晗栎眨眨眼,抬手按了按毫无规律的心脏,垂下不断颤动的眼睫,努力平復下对上方枢怀视线那一瞬间的悸动。 仅仅是那一眼那一笑,就已经将他的世界装饰成天堂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的注意力不要都放在扎心上啊![尔康手] 感谢营养液~ 读者“许许言午”,灌溉营养液+5 读者“苏翌”,灌溉营养液+1 读者“18819576”,灌溉营养液+1 读者“姒月”,灌溉营养液+1 第38章醉酒 比赛分两天进行,第一天都是个人赛,第二天才是团体赛。 方枢怀在个人赛中取得了第一的成绩,自动获得团体赛的参赛名额,与另外两位排名分别为第六和第九的鸿羽箭馆会员组成三人团体,进行第二天的团体赛。 四个人中只有方枢怀一人需要在s市待到第二天。按照他的意思,其他人赛后可以直接回去,留他一个人就行,只不过这话没说完,不等张晗栎反对,杀马特就义正辞严地斥道:“我们是这样的人吗?兄弟在这里比赛我们放着不管自己回去,那还是兄弟吗?!” 等当天赛程全部结束,四人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往主办方推荐的附近酒店杀去了。 王飞正跟在自家舅舅后面往回走去,一抬眼见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看他看的方向,似乎是方枢怀那一行人,登时一愣。 “老丁?” 见着自己队里的教练,王飞跟自家舅舅说了一声便走过去跟老丁打招唿。要是在这里碰上老刘,他可以毫无心理压力装没看到,很大可能还会偷偷竖个中指,但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笑面虎老丁,王飞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憷,虽然他的直属教练是老刘,而老丁跟老刘那纯粹是水火不容的竞争关系。 “哎,王飞啊,你也在这儿呢?”老丁看到他过来,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唿。 王飞一边鄙视自己,一边特孙子地跟老丁问好。 讲真他对上老刘都没这么狗腿过。 老丁像模像样地说了他几句,接着话头一转,问他:“那个第一名,叫方枢怀的,你认识?” 王飞顿时明白了,估摸着老丁已经看到自己跟方枢怀那帮人说话的情景了,明白自己跟他们认识。 他点了点头,心头隐隐带了些为老刘炫耀的意味:“对,这两天刘教就是为他办的手续。” “老刘收了个天才”的消息这两天在队里传的是沸沸扬扬,无人不知,不知让多少人咬碎了一口银牙。 老丁眯了眯眼,再次转过头看了一眼那几人的背影。 王飞拿不准老丁这是什么态度,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这边还有——” 话没说完,老丁就打断了他的话:“那个第十名呢?跟他一起的那个孩子,决金箭赢了浩奇的那个,我听小齐说他才练了一个月?” 王飞心里咯噔一声,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朱浩奇是老丁手下的,他去看朱浩奇比赛不奇怪,但是现在,他已经把注意力放到了张晗栎头上,而且还私下里找了鸿羽箭馆的齐哥打听他的情况。 才学了一个月,能够在acac联赛里拿下第十名,那是什么概念?! 普通人练个五年都不一定能杀进前二十,这孩子跟那个方枢怀一样也是天才啊! 看老丁这样子绝对是看上这孩子了啊! 王飞忽然为自家教练操碎了心。 王飞这边什么心情方枢怀一行人是不知道的。几人进了酒店订房,得知由于这两天比赛的原因,房间基本被订完,剩下的房间只有两间大床房,问他们要不要。杀马特瞥了一眼方枢怀和张晗栎,当即拍板决定,大手一挥要了这两间大床房。 王超刚想表示拒绝跟杀马特住一间的意向,就被杀马特狠狠搂住了脖子,那句话压根没能说出口就胎死腹中了。 等安置好房间,杀马特又以庆祝方枢怀得了第一的名义,将几人都叫了出来,聚餐的地点却不是什么高档地方,而是街边的小饭馆,菜叫的不多,酒却拿了不少。 方枢怀看着桌上摆满的酒瓶,又对上杀马特热情无比的眼神,心下忽然泛上一股怪异感,说不出的微妙。 果然,饭桌上杀马特像是血统觉醒了一样,嘴皮子特别利索,一遍又一遍地给他劝酒,手段之高让方枢怀嘆为观止。上一世他也经歷过不少饭局,特别是在获得国内国际比赛的冠军之后,应酬更多,但此刻对上杀马特的手段,方枢怀忽然发现自己段数直接低到太平洋了,特别是在杀马特发现自己有了防备,于是二话不说立马转头去灌张晗栎酒之后。
第51页 于是没过多久,方枢怀就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迷迷煳煳的了。 见此情景,杀马特优哉游哉地放下手中的杯子,瞥了一眼已经趴下的王超,接着朝一边脸色已经泛红,意识却依旧清醒的少年扬了扬下巴:“怎么样栎栎,我就说方枢怀一定会中招吧?” 杀马特得意得不行。 自从知道了张晗栎对方枢怀的感情,他莫名其妙自动担起了这个傻白甜监护人的职责,肩上压下了重重的担子,觉得自己简直是任重道远,不仅要时时刻刻防备着张晗栎受不住跟方枢怀表白,还要千方百计苦思冥想要从方枢怀口中套出他对张晗栎的看法来,再思考对策。 追人么,反正总是一二三四那几套,之前那套不合适就换别的,只要方枢怀对这傻白甜有一丁点那方面的意思,那就表示绝对有戏。 至于为什么自己会处心积虑想要张晗栎跟方枢怀在一起,杀马特压根没去纠结过。 这两个人要是不在一起天理难容啊! 天天腻腻歪歪在一起秀恩爱撒狗粮还不够吗?! 杀马特还在一边得意忘形,这边少年却心疼得眼睛都泛红了,看着方枢怀整个人趴在桌面上,小心地抬起手,将他额头一层薄汗给擦去,指尖的触感冰凉无比,少年有些无措,转过头不放心地问杀马特:“真的没事吗?” 刚才杀马特把他堵在厕所里,告诉他等会儿不管他对方枢怀做什么都不要插手,不然别想知道方枢怀对他的看法。少年被最后那句话给勾去了心思,满心惴惴看杀马特将方枢怀灌醉,现在却又开始反悔,连带着愧疚得不行,总觉得是自己跟杀马特勾结导致方枢怀这样的。 杀马特摇摇手:“放心,就是醉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说着他从对面走过来,搬了一张凳子坐到方枢怀身边,对少年说,“栎栎,机会只有这么一次啊,下次他估计不会这么容易上我的当了。” “你想不想知道方枢怀怎么看你的?” 少年抿了抿唇,转过头看向趴在桌面上的方枢怀,双眼却亮得出奇:“想。” “那你想不想知道方枢怀是不是喜欢你,你喜欢他的那种喜欢?” 少年重重点头:“想。” 杀马特兴致勃勃地拍了拍手:“好,那你等着。”说着弯下身凑到方枢怀的脸边,抬手去拍方枢怀的脸,“哎,方枢怀,你醒醒。” 下一秒,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把杀马特的话给打断了。 杀马特彻底呆滞了,他按着自己被打的脸,三秒钟后终于反应了过来,瞪大了双眼一脸悲愤看着熟睡的方枢怀。 卧槽!方枢怀你好梦中打人呢! 打人不打脸啊卧槽! 方枢怀手劲也太大了! 杀马特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地疼,十有八九有手印了,他刚拿起旁边的冰镇啤酒瓶压在脸上,就见到一边的少年已经凑过去,摸了摸方枢怀的脸,小心翼翼地喊他的名字。 “哎你小心他打——” 话没说完,他就见到方枢怀轻轻掀了掀眼皮,醉眼朦胧地朝少年看了一眼,接着一把拉过少年的手,掌心摊开垫在自己的脸下,闭上眼睛枕着那只手继续睡过去了。 手心忽然传来比自己的体温要高得多的热度,暖暖的,也软软的。 暖暖的是方枢怀脸上的温度。 软软的,那是方枢怀的脸啊! 少年愣了愣,大脑依旧迟钝着,有些反应不过来,睁大了猫眼下意识地抬起头看杀马特,像是想要从他这里寻求答案。但没等杀马特有所反应,少年自己先明白过来了,霎时间连唿吸都停滞了。 方枢怀贴着他的掌心睡觉啊! “潘安!潘安!”少年简直要尖叫起来,眼中蓦然迸发出灿若星辰的光芒,将他整张脸都点亮了,惊喜和兴奋怎么都掩饰不住,内心简直幸福得冒泡,恨不得钻进方枢怀怀里去。少年觉得自己那只手掌心都紧张得冒汗了,拼命放松肌肉任方枢怀枕着,又忍不住歪着头凑到方枢怀的脸边,看着方枢怀如同白玉一般细腻的肌肤染上醉酒的酡红,以及那两排如同扇子一样的眼睫,直勾得他心底苏痒无比。 男神怎么这么好看! 或许是察觉到枕着的那只手上不断渗出的汗水因而有些难受,方枢怀慢腾腾地抬起了头,拧着眉头双眼迷濛地看着那只摊开的手,抬手擦了一下那上面的汗水。 少年口干舌燥,连唿吸都屏住了,紧张得不行,根本不敢动弹,摊开的那只手也几乎痉挛,生怕方枢怀发现自己拿着的不是枕头随手丢开。 但是下一秒,他整个人都震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因为方枢怀往下撇了撇嘴,慢吞吞低下头,伸出舌头在他的掌心轻轻舔了一下。 柔软湿润的触感在掌心轻轻擦过,像小奶猫在自己的心房撒娇似的挠了一把。 炸!裂! 啊啊啊啊啊! 张晗栎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舌尖接触到自己掌心的那一瞬间,十万伏特的电流自脚跟升腾而起,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有如山洪倾泻将他整个人都溺毙。他感到自己的神智已经崩到极致,岌岌可危,随时都会消失,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男神! 好半晌,少年才从那种发自灵魂的颤抖中回过神来,眼眶湿润巴巴地看着再次趴下去的方枢怀。 旁观了一切,被强塞了一嘴狗粮的杀马特:“……”卧槽为什么我感觉自己看了一场色情电影,还是现场版的…… 回过神来,杀马特觉得自己的脸更疼了,右手几乎要把贴着脸的啤酒瓶给徒手捏碎。 妈的,区别对待不要这么明显! 方枢怀你个重色轻友的傢伙! 醉酒了还尼玛占人栎栎便宜哦!衣冠禽兽! 就这!你特么要敢说对栎栎是纯洁的友谊,鬼才信! 老子还不信邪了! 杀马特这次学乖了,没把自己的脸靠近,而是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拍方枢怀的脸,并且报復似的拍得还不轻,口中问道:“方枢怀,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似乎是被脸上的动静给打扰了,方枢怀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想要避开,杀马特哪能让他如愿,坚持不懈地骚扰着他,还带了一丝泄愤的味道。几秒后,方枢怀终于被弄醒了,一双已然涣散的眼睛毫无焦距地看向前方,直直撞上少年燃着两簇小火苗的双眼。 这一次,没等杀马特继续,少年就眨了眨依旧湿润的双眼,舔了舔嘴唇,开口放低了声音问道:“方枢怀,我很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吗?” 少年的声音很轻,软软糯糯的,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带着明显的紧张与恐惧,还带了几分欣喜与期待。 方枢怀三秒后才有所反应,他眯了眯朦胧的双眼,轻轻哼笑了一声,勐地低下头,凑到少年脸前,直到两人鼻尖相抵才停住,那双明明没有焦距的黑色眼睛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带给少年一股看破一切的错觉,让他一瞬间连唿吸都停止了。 半晌,低沉沙哑的声音自方枢怀喉间倾泻而出,像是恶魔的诱惑一般,动情又好听。 少年呆愣着,任那三个字滑过耳际,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大概吧……” 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忽然有些惶然,抓紧了方枢怀的手问道:“要怎、怎么做,你才会喜欢上栎栎?” 方枢怀的瞳孔越加涣散了,似乎下一刻就能倒下去,但听到这个问题,他还是做出了回应。 少年发现,方枢怀看着自己,却又像是透过自己看向不知名的时空,他的脸部肌肉缓缓牵动,定格成一个怀念又温暖的笑容。 那是他第一次在方枢怀脸上看到这种笑容。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方才欣喜到冒泡的情绪在一瞬间被这个笑容打得云消雾散,仿佛都是错觉,一股巨大的惶恐袭来,少年忍不住握住了方枢怀的手,满腔的难受与苦闷无处发泄。 他忽然有种感觉……这个笑容……根本不属于他…… 耳边是方枢怀近乎呢喃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大概是……你哭吧……” 少年愣住,悲怆的心情顿时卡壳,有些不知所措。悬在半空的心还没落到实地,抬眼便见方枢怀缓缓闭上眼睛,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去,立刻伸出手将他抱住,感受着方枢怀的下巴压在肩上的重量,抬起头呆呆傻傻,无比疑惑地看向杀马特:“我……哭?” 一边听到了那句话的杀马特:“……” 讲真方枢怀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爱好? 当天晚上,方枢怀做了个梦。
第52页 自重生以来,他已经很少梦到上辈子的事了,这次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无端地梦到了那个场景,仿佛再次回到那个闷热的下午,再次经歷那一切。病房的装饰、窗外的银杏、医院里难闻的气味,所有东西都在梦境中被真实地还原,就连桌椅的纹路都清晰无比。 但画面中更加清晰的,却是那张精緻漂亮,宛如艺术品的脸。 医生嘆息着在他耳边说道:“……右肩关节韧带撕裂……方先生,您是运动员,韧带撕裂的后果您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我现在只能建议您进行积极治疗——” “嘭”的一声,病房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撞开,方枢怀抬头,直直撞进了青年那双惊惶恐惧的眼中。 “方枢怀!”青年的声音满是惶恐和不安,他像是一个走丢了的孩子,急切又无措地寻找着安慰,只知道看着他的肩膀,双眼通红,一遍又一遍茫然又无助地叫着他的名字。 方枢怀有些心疼,想要转移青年的注意力,低头看了看自己包扎成粽子的右臂,用自嘲的语气状似轻松地说道:“看来之后没法跟你一起——唔!” 话没说完,青年一个大步靠近,颈部瞬间传来一阵刺痛,方枢怀“嘶”了一声,却没动,话也没能继续说下去。 他能感受到青年死死咬着他颈间的肉,像是带了滔天的怒意和愤恨,与被背叛相比也不遑多让,将他整个人都裹住,不容他逃避,却也同样将那个青年拽入其中,溺水了一般悲伤又绝望。 方枢怀笑了笑,明白那句话刺激到他了,抬手摸了摸青年松软顺滑的头髮,低声说道:“放心,我会好好治疗的,你不用为我担心。” 下一秒,颈间一热,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滴落在他的皮肤上,那温度几乎要将那块皮肤灼伤,连着皮带着肉一路烧到他的五脏六腑里去,在他体内翻天搅地。 那一刻,方枢怀是茫然的,茫然于自己内心那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但这一切终究没有理清,很久以后,那种复杂而微妙的情感也被他一笑置之,抛诸脑后了。 纵使之后两人的关系已经很亲密,方枢怀也没有说出那句自觉矫情又做作,却在那一个下午,真真切切浮现在他脑海中的话。 那个夏日,你的那滴泪,大概滴到了我的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苏翌”小天使你地雷是不是扔多了啊?我在后台看到你扔了四个但是前台没有显示_(:3」∠)_操作失误的话我红包返还给你~感谢营养液~ 读者“lmx1229”,灌溉营养液+5 读者“了无痕”,灌溉营养液+5 读者“18819576”,灌溉营养液+1 读者“姒月”,灌溉营养液+1 第39章算帐 杀马特见过不少人喝醉酒后的状态,有唱歌的,脱衣服的,抱着人就亲的,还有拉住一个人祥林嫂一样絮絮叨叨诉苦的,像方枢怀这样,喝醉酒后安安静静也不说话,只管趴下睡去的,简直不能更省心。 但下一秒,杀马特就开始发愁了,四个人倒了俩,而且倒的都是身强力壮的,存活下来的基本没什么战斗力。杀马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再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张晗栎,接着视线在长手长腿歪在桌面上的方枢怀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艰难地转向睡成一坨,直打唿噜的王超。 嗯,莫言怎么形容王超的来着? 对,两扇大腚一身肥膘,胳膊像腿,腿像腰。 杀马特拎了拎自己的裤子,露出两截白嫩细长、腿毛都没几根的大长腿,伸直了放到王超胳膊边,发现两者还真一样粗细,忍不住啧了一声,一脸嫌弃。 嫌弃完,他又生无可恋地狠狠抓了一把头髮,低低骂了一句粗口。 靠!还得把这头猪拖回去! 转过头,看向还在纠结的张晗栎,杀马特立马想起了方枢怀那句话。 这尼玛逻辑还真是讲不通。什么叫做张晗栎哭了,方枢怀就喜欢他了? 方枢怀你确定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哎,栎栎,你在方枢怀面前哭过?” 少年愣了愣,摇头:“没有。” 杀马特这次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少年的脸,幻想了一下那张洋娃娃一样漂亮得不像话的脸上哭哭啼啼掉下眼泪来。 不对,不应该掉眼泪,张晗栎这个样貌比较适合梨花带雨那一挂,眼泪将落未落,堪堪挂在睫毛上,哭泣的少年微微垂眸,简直是风情万种…… 想到一半,杀马特一个激灵,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 靠!那洋娃娃再怎么漂亮,还是个男孩子! 烦躁地撸了一把头髮,杀马特不确定地对少年说道:“要不栎栎,你下次哭给他看看?” 少年还是没反应过来,呆愣着把下巴搭在方枢怀的脸边,就这么眨也不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脑中不断迴荡着方枢怀的那句话,半晌才回过头:“为什么我哭了他才会喜欢我啊?” 我不哭他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杀马特发誓他从少年的眼睛里看出了这句话,顿时噎住了,他怎么知道?他又没特殊爱好! 顿了顿,杀马特摆出一张深沉的脸,斩钉截铁地回道:“他是变态!” 第二天,方枢怀是在宿醉的头痛中醒过来的,脑袋里像是有一根楔子往里面不断钻进去,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大脑也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刚想抬起手捂住刺痛的脑袋,就被什么东西绊住了,那只手没能抬起来。 他转过头,这才看到半个身子趴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张晗栎。少年衣服也没脱,半坐在床边,上身趴在床沿,似乎是守着床上的人守了一夜,撑不住才睡着了,右手还抓着他的手不放。 方枢怀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光着上身躺在被子下,身上没有丝毫黏腻的感觉,也没有酒气。 一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方枢怀顿觉心下一软,眼神也柔和了不少,小心地抽出自己的手,身子也歪了过来,打算下床。只不过他的手一动,少年就迷迷煳煳抬起了头,双眼朦胧地看着他,似乎努力分辨出他是谁来。 方枢怀光着脚踩在地毯上,一手抓住少年的胳膊,一手放在他的腰际,微微使力将少年拦腰抱起放到床上,一条腿撑在地上,另一条腿曲着跨在少年身侧,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少年的,口中放低了声音哄道:“栎栎,乖,去床上睡。” 少年正近距离面对着他,神智不清,反应都慢了半拍,听到他的声音,像是终于认出他是谁,含含煳煳地喊了一声“方枢怀”,接着抬起下巴凑过来,自然无比地在他唇上轻轻一啄,最后缓缓咧开嘴,用说悄悄话的语气说道:“我哭给你看好不好?” 方枢怀还没从自己对少年早安吻的习惯中回过神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啼笑皆非,什么叫你哭给我看?这话不都是让人做事,对方不做才说的吗?难不成是昨晚自己喝醉了跟他说了什么? 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对上少年朦胧惺忪的睡眼,他心下一软,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头髮,轻笑着回道:“睡吧。” 少年便真的乖乖听话睡觉去了。 昨晚他跟杀马特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把人带回了酒店,少年将方枢怀拖上床,又认认真真地将他的衬衫脱下来,用热水沾了毛巾给他擦身子。因着平时的训练,方枢怀的身材看着劲瘦,却很有力结实,腹部也有六块腹肌,少年擦着擦着,泄气地撩起自己的衣服下摆,对照着方枢怀的腹肌看了看,数来数去也就在自己身上数出了四块,默默嘆了口气,又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那几块结实的肌肉,左按右摸的爱不释手,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练成六块呢。 结果忽然就听见方枢怀略微加重的唿吸声。 少年吓了一跳,快速收回手,眨了眨眼,脑中忽然想起杀马特在进隔壁房间前跟他说的话。 杀马特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语重心长意有所指地说道:“栎栎啊,未成年人开车是犯罪你知道吧?” 前两天杀马特刚跟他科普过开车是什么意思。 耳根微微泛红,少年心想,他能开什么车啊?就算他想也得有人跟他一起开啊! 方枢怀还睡着呢! 勉强压下那股莫名的情绪,少年挥开了脑海中那句话,目不斜视地继续给方枢怀擦身子,直到终于完成任务,少年才长长舒了口气。只不过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就被方枢怀放在身侧的手给吸引了。 张晗栎一直觉得方枢怀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白皙,指节分明,非常适合弹钢琴。掌心分布着几道清晰的掌纹,少年不清楚手相之类的东西,只单纯觉得方枢怀的手掌比自己大了不少。他摊开手,脑中顿时闪现出方枢怀低下头舔自己掌心的画面。
第53页 像是一阵电流窜过嵴背。 现在不止是耳根红,他整张脸都红了。 接着,少年定定地看着方枢怀摊开的手,慢慢低下头,眼睫剧烈地颤动着,小心翼翼地在他掌心印下一个轻柔无比的吻。 带着说不出的虔诚和崇拜。 亲完之后,少年两眼弯弯,幸福得冒泡。 之后就迷迷煳煳睡着了,只不过睡梦中一直很不安稳。 他梦到杀马特穿着日本电影里妈妈桑穿的那种艷俗的红色衣服特别凶地看着他。杀马特化了大浓妆,下巴长了一颗痣,头上还带着一朵大红花,手里拿着一把戒尺,特别严厉地让他哭,说一定要哭得好看,不然方枢怀会不要他。他很慌张,一遍又一遍练习着该怎么哭得好看,被杀马特一次次打了手心,最后他终于满意了,说栎栎你现在哭给方枢怀看,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于是少年醒了,一眼就见到方枢怀放大的脸在自己面前,梦中的急切终于有了宣洩口,他迫不及待地向方枢怀表白,说自己要哭给他看,他已经练了很久,肯定会哭得好看的,这样方枢怀就会喜欢他了。 只不过几秒钟后少年又昏昏沉沉睡去,连自己说了什么也忘了。 等少年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总觉得忘了什么,一脸呆滞地坐在床上,两眼放空,尝试着想起那个他觉得很重要的事情来,左手却牢牢握着自己的右手,像是握着什么珍贵无比的东西。 方枢怀已经洗完澡了,出了浴室就见到少年这副样子,走过去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头:“起床吧,去洗个澡,比赛十点钟开始,我们等会儿就下去。” 一抬眼就见到男神美好肉体的张晗栎眨了眨眼,轰得一下,脸都要烧起来了。 等两人在楼下大厅见到杀马特跟王超,都被杀马特那浓重如同烟燻妆一般的黑眼圈给吓到了。 “潘安你晚上这是干嘛了?” 杀马特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张晗栎,见少年脸色还不错,眼下却有些乌青,一副没睡好的模样,登时眼神犀利地朝方枢怀看去,但一碰上方枢怀一无所知的目光,杀马特又心累地收了回来。 他觉得他该防的可能不是方枢怀而是张晗栎。 少年也问了一声:“潘安你昨晚没睡好吗?” 杀马特木着脸:“跟熊打了一晚上的架,你说能睡好吗?” 他现在无比后悔。要什么大床房?!干嘛脑抽跟王超睡一个房间?!他睡你下铺你不就应该知道他睡相奇差这件事了吗?为什么还要自作孽?! 整整一个晚上我都在梦里跟野生动物搏斗好吗?!简直能拍整整两季的生存者了!醒过来的时候脖子被掐住了腿被绞住了连胸口都被压住了啊! 少年听不到杀马特内心的嘶吼,疑惑地问道:“熊?” 杀马特抬手一指,心累到不想说话:“来了。” 手指指着的方向,王超端着一盘早餐大跨步走过来,把餐盘往杀马特前面的桌子上一放,坐到杀马特对面:“吶,给你拿的早餐。” 接着他抬起头朝两人打招唿:“你俩也起了啊?一起吃饭吧,早餐在那边,包子蒸饺面包什么的都有。” 吃着早饭的时候,方枢怀想到了少年一早的话,随口朝杀马特问道:“潘安,你昨晚这是故意灌我的吧,我醉酒后说什么了吗?” 杀马特一个激灵,来了! 他确实图谋不轨,想必方枢怀昨晚已经看出来,只不过为了拦下他送到张晗栎嘴边的酒,还是心甘情愿一脚进了套,想到这杀马特有些得意,看吧,咱这是阳谋,请君入瓮,对付方枢怀那是一抓一个准,他铁定中计。 只不过现在方枢怀明显是秋后算帐来了。 他有些拿不准这算的帐到底是前半句话还是后半句话。 杀马特朝一边的少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帮忙,接着挂上谄媚的笑容说道:“哪能啊,我这不是庆祝你得第一嘛。你酒品特好,喝醉了就睡觉,什么都没说。” 方枢怀显然没信,慢条斯理地瞥他一眼,接着又转过头去看向张晗栎。 少年正乖乖巧巧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白粥,又似乎是嫌勺子里的粥太烫了,只用舌尖一下一下地舔着,跟只小奶猫喝水也没两样了,只留给两人一个白皙光洁的额头和两弯扇子一般浓密纤长到逆天的眼睫。似乎是察觉到两人的动静,少年小袋鼠一样抬起头,一双琥珀色的猫眼也茫茫然地看过来,眼里清清楚楚写着“你们在说什么?” 方枢怀又重复了一遍。 杀马特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药丸! 果然,少年一对上方枢怀询问的视线,立刻缴械投降,连负隅顽抗都不做,二话不说抛弃同盟老老实实交代了:“潘安故意灌醉你的。” 妈的! 杀马特觉得要是他们俩生在古代,一个是攻打敌国京城的大将军,一个是快要亡国的小皇帝,不用方枢怀放大军攻城,他就往城墙下那么一站,话都不用说一句,张晗栎小皇帝就已经迫不及待屁颠屁颠地打开城门,欢天喜地把人迎进去了,指不定还二话不说把自己脱得一干二净,双眼亮晶晶期待无比地看着威武霸气的大将军,直接在寝宫龙床上躺平任艹了。 昏君!叛徒!千古罪人!你以何颜面见你的列祖列宗!太祖的棺材板都按不住了啊! 傲骨铮铮、一身正气的老忠臣杀马特在脑海里把色令智昏的小皇帝给骂了个狗血淋头,毅然决然选择以身殉国。 杀马特还在这边悲愤着,另一边说完那句话的小皇帝脸颊忽然一红,视线瞥过自己的右手手心,手指下意识地弹动了一下,感受到掌心处又开始慢慢变热的温度,忍不住握了握手,接着抬起头,双眼热烈又直白地盯着眼前俊美逼人的大将军,轻声说道:“你说你想看我哭。” 方枢怀:“……”等等我说过这种话吗?为什么感觉这么不对劲? 杀马特默了,他意识到两件事。 一,张晗栎这傻子阅读理解零分。“你哭才会喜欢你”跟“我想看你哭”尼玛是一个意思吗?! 二,他什么时候死了,那绝对是被张晗栎这个忘恩负义的臭小子给背后捅刀子捅死的。 第40章闹翻 杀马特很心累。 心累到不想搭理那个叛徒。 少年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被杀马特瞪了好几眼以后,这才心虚起来,上前想要跟杀马特道歉。 他有什么办法啊?方枢怀朝他一看他就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了,方枢怀问他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没办法啊!我一点都不绝望而且很开心啊! 杀马特表示你这道歉一点都不诚恳,我拒绝。 少年泪眼汪汪,差点揪住杀马特的衣袖可怜兮兮地摇动起来,却被方枢怀给拦住了。他好笑地摸了摸少年的头:“不用管他,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惯的他! 少年点点头,特别认真地说:“这次是我的错。” 方枢怀笑:“你怎么错了?知道潘安故意灌醉我的跟我说就错了?” 少年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肩,心想当然不是啊,我明明跟潘安一起设计把你灌醉,好从你口里套出你喜不喜欢我…… 方枢怀以为少年还在自责,好笑地捏了捏他皱起的鼻子,继续循循善诱:“你要是不告诉我,对我来说你就是做错了,现在这样才是对了。” 少年饱受煎熬的内心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立刻毫无负担地把所有内疚抛开了,喜滋滋地握上方枢怀的手:“我听你的!” 再一次被背叛的杀马特:“……” 绝交!必须绝交! 过了一会儿,少年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拉住了方枢怀的衣角,凑到他耳边雀跃无比地说道:“我这次在个人赛里拿了第十名,你会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看着少年亮闪闪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底满是迫切和期待,方枢怀笑了笑:“就算你没进前十我也答应你。说吧,想让我做什么事?” 少年高兴得不行,接着又想了想回道:“现在还没想起来,等我想起来再让你做!” 方枢怀:“好。”说完这话,好笑地看着少年喜滋滋的表情,他又想起来刚才那诡异无比的话。 对于少年所说的什么想要看他哭,方枢怀仔细思考了一番,觉得这话说得实在是没道理,可能是醉后的胡说八道,虽然知道自己喝醉酒后一般不会胡言乱语,却也没有再继续深究下去。 内里三十来岁的灵魂还是想要点脸的。 只不过刚醒过来那会儿确实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从睡梦中醒过来,把什么刻骨铭心的事情给忘记了。
第54页 几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往赛场赶去,到那儿的时候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杨经理等得心焦,见方枢怀过来,立马将号码牌和花名册塞到他手里,催着他过去跟另外两个会员一起练习磨合一下。 方枢怀朝少年看了一眼:“你去旁边等我吧。” 少年双眼顿时弯成两泓月牙:“我看着你比赛!”说完跑到后面,双眼灼灼地盯着三人轮流射出羽箭。方枢怀莫名有种错觉,要是给少年两个彩球,他能毫不犹豫地跳起来给他当啦啦队加油助威。 被这想法给逗乐了,方枢怀弯了弯嘴角,这才移开目光。 另两名鸿羽的会员分别拿了第六名和第九名的成绩,水平也不低,三人稍微熟悉了一下彼此的风格比赛便开始了。 团体赛共有16支队伍,分别以个人赛中各俱乐部参赛选手的个人排名前三自动组成。团体赛的比试也按照淘汰赛的形式进行,两支队伍彼此对抗,共射24支箭,分4组,每组需在限时两分钟内射出六支箭,即三人轮流,每人射出两支箭。 三人风格迥异,第六名那位会员环数始终稳定在九环,没什么差错,第九名那个却在几次爆了十环之后又离靶心偏了少许。 方枢怀却始终稳稳噹噹,将散布缩小在十环。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厮杀,三人杀入半决赛,最后却因为第九名那人瞄具出了差错,遗憾地止步于第三名。 那人很过意不去,不住地道歉,杨经理却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fèng,捧着团体赛的奖盃笑得合不拢嘴,又语重心长地安慰那人,好歹让他心安了不少。 方枢怀跟那几人打了声招唿,刚打算收拾东西离开赛场,却被欲言又止的杨经理拉住了,后者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为难地对他说道:“小方,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方枢怀:“您说。” 杨经理嘆了口气,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张晗栎和杀马特三人,拉着方枢怀走到一边,这才将事情说出来。 方枢怀这才知道张晗栎买弓箭的尾款还没打给箭馆。 “我刚才问过小张,他说他已经打过来了,可是我这边还没收到尾款,小张也不像撒谎的样子,所以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这情况。” 杨经理过来找方枢怀说这事,因为方枢怀对张晗栎的上心程度他也看在眼里,当初少年开始学习射箭的时候,他的拉距、合适的磅数、弓的定制、箭的挠度,所有的东西都是方枢怀手把手给他测量并且最终拍板决定的,一开始的预付款也是方枢怀帮他先垫了。 张晗栎那张弓的价格有一万二,箭只买了一打,价格一千七,方枢怀预付了百分之三十的定金,另外的百分之七十需要张晗栎拿到弓后自己汇过去。 顾客有需求想要定制弓,鸿羽箭馆作为担保人去国外厂商订货,定制周期结束后顾客拿到弓再打尾款,虽说有跑单的风险,但鸿羽的信誉有保证,定制的也基本是大品牌,质量问题很少,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一些售后问题也都完美解决了,从来没出现过顾客不打一声招唿也不打尾款的情况。 一涉及到钱的事情,方枢怀本能地皱了皱眉,想到了少年舅舅那一家。 “他自己给你打的钱吗,还是托别人打的?” “他说他没银行卡,是让外婆给他汇的钱,外婆说已经汇过来了。” 明白了。 “杨经理,这事我再问问他,尾款会打过去的。” 杨经理点头:“没问题。你俩我都信得过,过来问你一声也是因为怕中间环节出现了什么差错。” 回去的路上,方枢怀还是跟少年说了这件事。 对于少年舅舅那一家,方枢怀自然是厌恶得不行。他们不止对这孩子唿来喝去,随意辱骂,还昧下他的生活费,让他住在几乎无法立足的储物间里。但任他再怎么生气,这还是张晗栎的亲戚,一切还得看少年的态度。强硬地教训那一家子自然不是问题,方枢怀担心的却是在那之后,那些人顶着少年亲戚的身份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少年在跟亲戚反目之后又该如何自处。光外婆是张晗栎现在的监护人这一点就让他有所顾忌,因此在遇到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时机之前,方枢怀所能做的,也就是时不时地对他舅舅那家子警告一番,以免他们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来。 好在最开始的那番警告之后,那家子对待少年的态度好了不少,将他的房间清理了一番,也没敢继续偷他的生活费。 但没想到忍了这么久,这次又故态復萌了。 方枢怀语气平平地跟少年说了这件事,最后顿了顿,认真地看向有些怔愣的少年,轻轻摸了摸少年光洁的额头补充道:“栎栎,如果想要你舅舅一家彻底消停的话,我会帮你,但是这事还是看你的态度。” 少年一直沉默着,此刻听到这句话,只微微垂下头咬了咬嘴唇,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颈来,看似有些难受。 方枢怀也没说什么,只让少年自己一个人好好想想。 几人这次出来是坐的动车和地铁,方枢怀没让老于过来接他,因此在跟杀马特和王超告别之后,一路送少年回了家,看着少年神思不属地走上楼梯,心下依旧有些担心。 张晗栎回到家的时候,舅妈正在跟什么人打电话,见到他进来,双眼一闪,微微侧过身子压低了声音回道:“没兴趣没兴趣,你别打过来了,这种危险项目他没兴趣!” 少年心下有事,也没注意,而是朝厨房看了看,发现外婆不在,这才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但没走到一半,他的脚步便停住了,因为他看到自己的房门大开着,房间内唯一一张书桌旁边,一个矮小的身影正使劲在桌上砸着手中的东西。 等看清楚小表弟手中的东西是什么,少年唿吸一窒,勐地瞪大了眼,身体先大脑一步跑了过去,一把夺过那个东西,仔仔细细查看着是否有破损。 “哇!”小表弟手中一空,立刻愣了一下,接着开始嚎啕大哭,“妈!赔钱货抢我东西!他抢我东西!帮我拿回来!” 外面的舅妈听到声音,立刻跑了进来抱起自己孩子轻轻地哄着,顺带瞪了一眼站在窗边的少年。小孩不依不挠,依旧在干嚎,舅妈抬起头,上前几步就要从少年手中把那东西抓回来:“晗栎,快把表弟的东西还给他!” 她这才看清少年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的东西是什么——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玻璃瓶,瓶中立着一个木制的小玩意,上面是一个圆盘,下面支着两条腿,看着像是一艘星舰。 少年一个侧身,躲过了舅妈的那只手,脸也冷了下来,一双眼紧紧盯着女人的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这是我的。” 舅妈眼神闪了闪,接着像是被触怒了一般,大声喊道:“张晗栎你现在还知道撒谎了啊?!拿表弟的东西还说是你的!”小孩也挣扎着从他妈怀里下来,尖叫道:“那是我的!”话没说完就跑了过来,一口咬在少年的虎口处。 少年吃痛,下意识地将小孩推了出去,一声尖叫传来,下一秒他眼前一黑,痛感从脸颊处蔓延开来,火辣辣地疼。 “宝宝你没事吧宝宝?!张晗栎,你这是要害了自己的表弟吗?!”女人抱着高声惨叫的小孩,声音悽厉又愤怒朝少年质问道。 “怎么了?”一个男人从隔壁房间跑了过来,一眼看见额头撞了个包的自家儿子,顿时怒从中来,抬手朝少年甩了一巴掌,怒气沖沖地问道:“这是你干的?!” 少年紧紧地握着手中的东西,死死咬着嘴唇没吭声。 男人提高了声音:“说话!是不是你干的?!” “这是怎么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打断了男人的话。 少年看到自家外婆慢吞吞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待看见桌边嚎啕大哭的小孩时,脸色顿时一变,几步上前抱住小孩轻声喊着“我的小心肝哟这是怎么了?”一边心疼无比地对着他的额头吹气。 “奶奶!”小孩哭得更大声了,抬手一指,“是赔钱货推的我!是他推的我!” 老人顿时目带谴责地看向少年:“晗栎你怎么能这么做?赶紧给表弟道歉!” 少年眼睫颤抖了一下,低低垂了下来,却没按照外婆所说的向表弟道歉,而是一字一句说道:“是他先抢我东西的……” 老人一愣,看向少年手中的东西,接着眉头一皱:“表弟要你的东西你给就是了,就这么个小东西有什么重要的?犯得着为了这个推你表弟?而且你是哥哥,怎么都要让着弟弟!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 少年垂眸没说话,半晌,在舅舅舅妈忍不住开骂的时候,他慢慢抬起头看向前面的老人,声音平静地问道:“外婆,我一个星期前请你汇的一万四千块钱,你汇过去了吗?”
第55页 ———— 方枢怀原本已经走在了回家的路上。从张晗栎家出来,穿过中间的公园,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他家所在的小区,但是在半路上,他的心情莫名焦躁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卡在心上,上不来又下不去,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经鬼使神差地往回走了过去。等他穿过一条条狭窄的小巷,看到的就是抱着双腿坐在马路边,下巴靠在膝盖上一脸茫然的少年。 “栎栎?”方枢怀有些惊讶,看着少年身边的弓箱和一个书包,刚准备说什么,抬眼却借着昏暗的路灯见到少年已经肿了面颊,顿时心尖一颤,眼色也冷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你舅妈打的?” 他蹲下身,和少年面对面,接着抬起手,指尖小心地碰了碰少年的脸,后者顿时小声地“嘶”了一声。 方才无处发泄的情绪顿时在他胸腔里燎成一股怒火,他站起身,这就要往少年外婆家走去,但还没跨出一步,裤腿就被轻轻拉住了。那力道很小,他只要往前一使力就能挣脱开,但方枢怀却没动。 少年也没抬头,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前方,右手却不带多少力道轻轻扯着方枢怀的裤腿。 看着少年的发顶,方枢怀心下那股燃烧着的情绪慢慢熄了下去。 半晌,他重新在少年面前蹲下身,摸了摸他有些泛凉的另一边脸,低低嘆了口气。 “栎栎?” “我知道的。”少年有些难过地开口,右手收了回来,继续抱着膝盖,眼神也依旧涣散着,似乎在艰难地考虑着措辞。 “舅舅、舅妈还有小表弟都很讨厌我,其实我也不喜欢他们。但是外婆一直告诉我,舅舅他们是家人,委屈我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说到这里,少年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抓住了方枢怀的手急切地说道,“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都记得,舅舅一家算不上真正的家人。但是外婆身体不好,我不想让她难过……” 就算被迫住在储物间,被舅舅舅妈他们冷眼相对,他也并没有难过,他真正难过的,是外婆对他的态度的变化。 接着少年开始絮絮叨叨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刚懂事那会儿,他母亲还没有嫁给他现在的父亲,家里生活条件并不好,又因为母亲未婚生子的事情一直受到邻居指指点点,他在幼儿园也被其他孩子编了歌谣骂野种、没爸爸,一直备受欺负。 那会儿母亲一直在外面工作,只有外婆时时守在他的身边,每次看到他被同龄孩子欺负立刻跑过来把人赶走,又蹲下来唉声嘆气给他擦眼泪,回家的路上还给他买雪糕吃。 少年印象里最多的画面,便是在布满青苔的巷子里,一高一矮的身影慢慢往前走去,布鞋踩在地面上浅浅的水洼里,溅起一小片水花,孩子咯咯地笑着,看着水花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又落到地面上,晕开一团深色的水迹。 “栎栎你这么胆小以后可怎么办哟!”老人躬着身子,牵着孩子的手,唉声嘆气地说道。 少年舔了舔雪糕,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右手紧紧握着外婆的食指,幸福地弯起眼:“有外婆啊!” 六岁少年小小的脑袋中,“外婆”这个词远远比“妈妈”亲近得多。 直到现在,记忆中的外婆被现在冷着一张脸训斥他,让他向表弟道歉,以及在被他质问后,吞吞吐吐眼神闪烁的形象所代替。 少年身周失落的情绪太过明显,方枢怀心脏微微揪了揪,有些见不得他现在的模样,抬手捧住少年的脸颊,让他不得不抬起头对上自己,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少年的,放低了声音柔声说道:“栎栎,还记得我说的家人吗?” 少年点点头:“记得。家人会互相关心互相爱护。”说完,他抬起眼,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昏黄灯光的照耀下愈加晶莹漂亮。 “方枢怀,那个要求,我想到了。” “什么?” 少年垂眼,声音几不可闻:“我不想回外婆家了,我想要你当我的家人。” 方枢怀一愣,心下忽然涌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又酸又涩。他笑了笑,抬起手在他眼下用指腹轻轻一抹,带走一团水汽,看着那双微微湿润的猫眼,郑重又温柔地说道:“好,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顶锅盖爬走……下章继续甜甜甜…… 感谢读者“颛甜甜”的地雷~ 感谢营养液~ 读者“喻烦烦”,灌溉营养液+1 读者“南凛”,灌溉营养液+1 读者“姒月”,灌溉营养液+1 读者“想到考试就难过”,灌溉营养液+10 读者“恋樱”,灌溉营养液+1 第41章承诺 方枢怀带着张晗栎回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方士军和张静都不在家,只有方清钰在客厅里写作业,听到这边的动静看过来。待看清楚少年略微肿胀的脸,他顿时吓了一跳。 “栎栎?这是怎么了?” 方枢怀有些烦躁,只随口说了一声“今晚栎栎跟我一起睡”,接着从厨房冰箱里拿出一个冰袋敷到少年脸上,轻声说道:“你先按着,消肿了之后打个电话给你妈妈,那边现在是下午。” 这边跟外婆一家彻底闹翻,怎么也得让他妈妈知道,后续事情的处理也需要那边家长的态度。 少年乖乖地按住冰袋,整个人窝在沙发上,双眼怔怔,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他给妈妈打完电话后,情绪更加不对了,面上带了些许惶恐的意味。 方枢怀摸了摸少年的脸:“怎么了?” 少年忙抓住他的手:“妈妈很生气,她说她今晚就坐飞机过来。” 方枢怀有些不解:“你妈妈过来是好事,你怎么不高兴?” 少年咬了咬唇,像是求救一般抬眼看向方枢怀:“她让我跟她一起回德国。” 这一点才是少年担心的原因。他一直跟着妈妈生活,已经在德国待了很久,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十八岁后会跟着父亲入德国籍,除非是度假,基本不会再长期待在中国。而这次回国,就是因为外婆说想要见他的缘故,他妈妈让他回国待一年。但现在,外婆明显偏向舅舅舅妈一家,遇事也是不加了解就让他道歉,更是为了舅妈赌博欠债将他那一万多块钱给擅自扣下了。彻底跟外婆他们闹翻,那么他留在这里的理由也被推翻,以后更加没有过来的可能了。 但是他不想跟方枢怀分开。 一想到之后要离开方枢怀,他就惶恐得不行。 方枢怀也想到了这一层,却没少年那么担心。因为有上一世的记忆,对于少年迟早会离开这一点,方枢怀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不舍会有,但他明确地知道,回到德国的少年最终还是会走上射箭的赛道,最终跟他在国际大赛上汇合。 就像是一路护着小鹰的母亲最终还是会放手让小鹰独自学会飞行,他跟少年的分离也是註定的。 但这念头只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心脏像是忽然被扎了一些,有些刺痛。 抛开这莫名的情绪,他摸了摸少年的头,轻声安慰道:“没事,等你妈妈过来了,我跟她谈。” 若是少年想留下来,至少能够再争取一段时间。 事实上这话没能很快谈成。 第二天是周一,两人还在教室里上数学课,刘晶凤跑了过来叫张晗栎出去,说是他妈妈过来找他。方枢怀跟在少年身后一起到了英语组办公室,一眼就看见了拖着行李箱,戴着墨镜的张妈。 “刘老师,麻烦您了,那我现在就带晗栎回去。” 似乎是保养得好,张妈看上去很年轻,一头短髮看上去干脆利落,很有精神,但十六个小时的航班下来,她的面色还是有些疲惫,眼下也有些青黑。 “妈——”少年刚欣喜地叫了一声妈,就被自家妈给拎着后颈往门口走去了,“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一个多月了你也没想着跟我说这件事?” 方枢怀跟刘晶凤请了个假,跟着母子两人一起出了校门。张妈回头看了一眼方枢怀,皱眉想了想,接着恍然大悟地说道:“你是方枢怀?”说着伸出手,“这几天麻烦你照顾栎栎了。” 两人简单地打了个招唿,方枢怀便看出了张妈的想法。 张妈明显是要去找那家人算帐的,这事怎么说也是他们自家的事情,他跟过去不太合适。 方枢怀却大大方方地笑了笑,从书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张妈:“这是我连夜找人弄的,只需要您那边的汇款记录,就能以不当得利起诉,如果您需要的话。” 张妈惊讶地看着他。
第56页 之后他跟着张妈一路到了外婆家,亲眼看着她“嘭”地一声关上大门,将那一家子堵在里面,然后将自己的行李箱扔在一边,摘下墨镜,斜眼看向愤怒的男人女人。 “张明宇,原本之前的事情我也不想追究,但既然事情已经闹到这种地步,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算一算总帐。这次晗栎买弓箭我特意打过来的一万五算是小数目,但是之前我零零总总汇过来的足有二十万。你们一开始也说了,是‘借’,既然是借,那么总得还吧?” “好,没钱,没钱也好办,你们在四平路上那套房子总归能抵几百万吧?从那几百万里拿出二十万还不简单?或者你们那辆车也可以用来抵押,当然这得看法院的判决。” “妈你不用为他们说话,晗栎回国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了我只放心把他放在你这里,别让张明宇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确实是放在你这里了,没想到是被张明宇杨晓惠逼着住了储藏室。妈,就张小栋是你孙子,晗栎这个孙子多了个‘外’字,在你眼里就隔了个太平洋是吧?” “呵呵,杨晓惠,我没良心,怎么,合着我得把我们家所有钱都拿出来给你们才是有良心了?你可别侮辱‘良心’这两个字了,我听着噁心。当初我没嫁给老施之前可没见过你们帮衬我一次,我家有点钱了就得全拿出来供奉你们一家,顺便还帮你养儿子一直养到大学毕业?你可真是打得好算盘!” …… 方枢怀一直关注着张明宇的动作,毕竟他是在场的唯一男性,要是一个发狠伤人,张晗栎母子很有可能会被伤到。果然,没过多久,男人就已经气得青筋凸起,面目狰狞,勐地朝母子两人扑了过来。 方枢怀早有准备,上前一步挡住男人的攻击,将他的手死死钳住,右腿在他腹部一顶,轻而易举将人制服了。 另一边,他妻子跟他同时发难,却是朝着张妈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想要去抓她的头髮。 方枢怀刚准备上前拦住人,却见张妈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杨晓惠的手,侧身一扭就将人甩到了地上。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将人放倒后她扬手一挥,“啪”的一声打在了女人脸上。 “这是还给你的一巴掌。” 方枢怀:“……”难怪敢一个人过来。 他莫名有种自己在这儿只是累赘的错觉。 男人惨叫了一声,挣开方枢怀跑了过去,蹲下身抱住已经开始尖叫,状若癫狂的女人,狠狠瞪着张妈。 “这事儿不算完,我既然已经回国了,有的是时间跟你们慢慢耗,之前你们向我‘借’的钱,还有这次晗栎的一万五,你们怎么给我拿的,就怎么给我吐出来,不然法庭见吧。” 张妈自始至终都很淡定从容,跟那边几人的气急败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舅舅只敢拦着舅妈,却始终不敢再动手,而外婆则捏着围裙不住地劝张妈别这么过分。 “妈,这事到底谁对谁错谁更过分,你自己应该比我更清楚。”张妈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等三人从房子里出来,张妈这才对一直安静着没出声的少年说道:“你先跟我去酒店住吧,住在别人家里给人家添麻烦了,回酒店我们再继续说回德国的事情。” 少年倔强地抿着嘴,用德语直接快速地回道:“妈,我不想回德国。” “外婆这里已经没法住了,你待在这里还能干嘛?” 少年急了:“我就是想待在这里。” 张妈皱了皱眉,沉声道:“栎栎,我记得我们在电话里已经说好了。我没法指望外婆照顾你,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阿姨。”方枢怀看着少年已经泛红的眼眶,有些心疼,上前握住了少年的手,转过头对张妈说道,“栎栎想留在这里继续学习,如果您不放心的话,可以让栎栎住在我家,我父亲是士青的方士军,跟灵跃有业务往来。” 虽说方枢怀拿方士军警告过少年的舅妈,但事实却是,两家有业务往来,却还算不上熟识,顶多对这个名字眼熟而已,更算不上世交。方枢怀说出这句话来,心下多少也没底。 果然,张妈想了几秒才说道:“方总?” 方枢怀点头。 张妈没继续说下去,而是转了话题:“我会在国内待一段时间,这事再议吧。晗栎,你先带我去附近的酒店吧,我得把行李收拾一下。” 母子两人去酒店,方枢怀便不好再跟着了。 酒店里。 张妈将行李箱往地上一放,踢开高跟鞋,一脸严肃地对自家儿子说道:“电话里没听出来你情绪不对劲是我这个当妈的不对。你对我的话反应这么激烈这还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你十岁的时候我把你放在约瑟芬姐姐家,你死活不同意。” 听到那个名字,少年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脸都快扭曲了,不满地控诉:“她每次都给我穿公主裙拍照,衣柜里放了一整排的公主裙,都是给我准备的!” 张妈:“……那这次呢?为什么不想回德国?” 少年抿了抿唇,眼神却坚定无比:“我想跟方枢怀在一起,我喜欢他。” 听到这话,张妈有些好笑,心想原来是不想离开朋友,这才慢悠悠地开口:“栎栎,你在这边交到好朋友不想跟他分开,我理解。” 少年听到“好朋友”一词,刚想开口说他不是我的好朋友,他是我喜欢的人,便听到自家母亲继续道,“但是你又能待多久?待一年?两年?两年之后呢?你还能在中国待十年?爸爸妈妈现在生活、工作都在德国,一年里能在国内待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星期,这边能照顾你的只有外婆和舅舅一家,但是现在咱们已经跟他们闹翻了,谁能照顾你?不说这个,你要是一个人留在这儿,你觉得舅舅舅妈会轻易放过你?” 少年只觉得这些话像是刺一样一根一根地扎在他的脑袋里,特别是那句“你又能待多久?”更是在脑海里不断迴荡着,将他的理智都击溃了,一瞬间什么都顾不上,鼻子一酸,抬手狠狠抹了抹眼角,带着哭腔说道:“可是我喜欢方枢怀啊!我想跟他在一起!我想跟他结婚!” 张妈彻底愣住了。 当天晚上,少年还是回到了方枢怀那儿,眼睛有些肿,见到方枢怀就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半天没说话。 方枢怀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栎栎?” 少年摇了摇头,依旧沉默着。 凌晨的时候,方枢怀迷迷煳煳醒过来,发现少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整个人趴在他身上,而是跟刚出生的小奶猫一样蜷成一小团缩在一边,睡梦中也睡不安稳,似乎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右手死死地抓着被单,眼睫上也沾了好几滴泪。 方枢怀心尖一颤,起身将他已然泛白的手指一根根松开握在手里,另一只手缓缓抚摸着少年的背部,让他慢慢放松下来,紧接着重新将人搂进怀里。窗外清冷的月光打进来,照亮了少年挂着泪水的睫毛,和那依旧红肿的眼眶。方枢怀定定地看了半晌,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在少年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接着往下,嘴唇落在少年的眼睛上,低低地嘆了口气。 舌尖传来略微的咸涩味。 少年忽然呜咽了一声,口中喃喃叫着方枢怀的名字,两只手也胡乱挥舞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双眼却依旧紧闭着。方枢怀接住少年的手,另一边再次抚摸着少年的背,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栎栎我在这儿。” 听到这声音,少年忽然睁开了眼,瞳孔涣散着,整个人都愣愣的。方枢怀刚想再叫一声,却见眼前少年的脸蓦地放大了,嘴唇上传来一股灼热的气息,接着便是一阵毫无章法的舔压。 这发展有些猝不及防,方枢怀回过神来,歪了歪头打算躲开,却听到少年委屈又绝望的声音在他耳边含含煳煳地说道:“方枢怀,我喜欢你啊!” 方枢怀一愣,仿如晨钟暮鼓的声音在他脑中幽然响起,敲碎了所有混沌迷雾,一切都清晰起来。 这孩子说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 这孩子说要给他写情书。 这孩子从潘安那儿学了怎么壁咚他。 这孩子睡醒总会迷迷煳煳亲他的嘴唇。 …… 心头思绪翻涌,方枢怀一时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酸还是甜,是无奈还是欣喜,低下头见少年再次迷迷煳煳地睡去,睫毛经了刚才那一幕更加湿润了,抬手轻轻抹去那些水珠,在少年的发顶亲了亲。 方枢怀一夜没睡。 他想了很多。他想到少年对他的亲近,想到少年学习射箭的天分和热情,还想到跟少年相处时他的点点滴滴。
第57页 最后莫名地想到上一世的场景。 他在赛场上第一次见到张晗栎的时候,青年眉眼轻挑,面容清冷,在他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抓住他的胳膊,僵硬无比地问道:“你怎么样才会喜欢我?” 那时的他只觉得这么些年没见青年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说这话是因为觉得自己被他打败了所以会讨厌他? 于是他随口回道:“放心,不会讨厌你,不过要说怎么样才会喜欢你——”他环顾四周,抬起手往远处的身影遥遥一指,“那儿,等你跟霍华德一样,我应该就会很喜欢你了。” 霍华德休德,世界排名第一的射箭运动员。方枢怀整个职业生涯的偶像,说喜欢这程度都是轻了。 然后张晗栎用了十几年时间摸爬滚打,积累积分,在奥运会那场比赛后获得了世界第一的排名。 这一段记忆其实早已经埋在了记忆深处,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或许再过几年便彻底消失,再也记不起来。但这一刻,两人之间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清晰无比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第二天他去见了张妈。 似乎已经预料到他会过来,张妈请他坐下,三堂会审一般,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你对张晗栎到底是什么看法?” 方枢怀顿了顿,慢吞吞回道:“他是个好孩子,作为朋友,我会一直宠着他。” “宠着他,意味着他对你提出的要求你都会同意吗?” 方枢怀:“不出意外的话,大部分都会。” “那如果小部分要求超出你所能给的范围之外呢?”顿了顿,张妈补充道,“超出你朋友的义务。” 若是昨晚之前,方枢怀过来跟张妈谈,或许他还意识不到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顶多想着那孩子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要求他做超出他能力范围的事情,答案自然是会答应。但是现在,张妈的一字一句都在他脑海中翻译成了另一种意思,也是最真实的意思。“会答应”那三个字所意味的东西远远要沉重得多,也艰难得多。 他想到了昨晚少年的那个吻。 绝望又痛苦,让他心疼。 他想,心疼一个人,是能够到那种宁愿自己遍体鳞伤,也不愿对方哪怕轻轻皱一皱眉头的地步的。 做了一晚的心理建设在顷刻间轰然崩塌。 方枢怀垂眼,长长舒了口气:“我今天过来之前,想对您说的是让您将他带回德国,我会劝他跟您回去。” 听到这话,张妈唿吸一窒,眸中担忧一闪而过。 “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见不得他哭。您所说的超出朋友义务的要求,不管是他一时冲动,还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我不会逃避。这孩子性子看似软弱,但是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从来都是坚持到底,不达目的不罢休,除非自己想通。没道理我自诩宠他,最后却是自己懦弱后退,留这孩子孤零零一个人在悬崖边哑着嗓子哭,甚至无知无觉地推他最后一把。” “我心疼。” 方枢怀抬眼:“我知道您不放心,以我这个年纪说出任何承诺都太不可信了。但请您相信,我想要认真地给彼此一个机会是真心的。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也知道如果不成功的话会是什么后果,只希望您在这一年内,能够保持旁观,给我,也给张晗栎一个机会。” 方枢怀回到家的时候,少年正跟方清钰坐在一起做作业,神色却始终恍恍惚惚,见他回来,少年忙不迭站起身来,接着又像是想到什么,咬咬牙重新坐了回去。 他想起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方枢怀定定地看着他对他说的话:“栎栎,你再考虑一下回德国的事情。” 一盆冰凉的谁兜头浇下,明明是夏天,他却觉得自己全身都快冻僵了。 妈妈说:“你确定他会喜欢你吗?” “就算他会喜欢你,他能跟你结婚吗?德国允许同性结婚,但是中国不允许,就算是你们互相喜欢,他会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吗?” “栎栎,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 恍惚中,方枢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栎栎,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方枢怀面容凝重又严肃,少年心里咯噔一声,手中的铅笔也掉到了桌面上。 一边的方清钰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看向方枢怀。 少年死死咬着嘴唇,默不作声地跟在方枢怀身后走进了他的房间,等方枢怀关上门,少年终于忍不住,双眼通红地说道:“我不回德国,你别想让我走!” 方枢怀低低嘆了口气,上前将少年抱在怀里,在他耳边轻声问道:“栎栎你喜欢我吗?” “……喜欢。” “什么样的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像妈妈喜欢爸爸那样的喜欢,你说的心跳加速的喜欢。” 果然。 方枢怀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继续道:“我也喜欢你,但不是妈妈喜欢爸爸的那种喜欢。” 怀中少年唿吸顿时一窒。 不等少年说话,他快速地说道:“栎栎,你现在还小——” “我不小!” “好,你不小了。我的意思是,我们先相处看看,两年后再看是不是还是这样,如果到时候你还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像妈妈喜欢爸爸那样的喜欢,我们就在一起;如果到时候你已经不喜欢我了,我们就还是好朋友,好不好?” 怀中没有任何声音。 方枢怀低头,轻唤了一声:“栎栎?” “哇——”少年双手死死揪着方枢怀的衣服,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眼泪止也止不住。方枢怀任少年窝在自己怀里哭了好久,右手轻轻拍着少年的嵴背,到后来实在是担心他眼睛哭肿,又低低地唤了一声。少年抬起头,红着双眼,睫毛上挂着好几滴泪,边打嗝边艰难地说道:“不会的……不会、嗝、不会不喜欢你的!” “我不喜欢我自己也不会不喜欢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_(:3」∠)_非常抱歉,情节连续下来还是没能甜甜甜,下章一定甜甜甜! 这里感情挑明的时机比我原本设想的要早多了…… 感谢“苏翌”和“前置”两位小天使的地雷~感谢营养液~ 读者“king”,灌溉营养液+1 读者“许许言午”,灌溉营养液+2 读者“18819576”,灌溉营养液+1 读者“euler或者薛定鄂的猫”,灌溉营养液+10 读者“euler或者薛定鄂的猫”,灌溉营养液+5 读者“姒月”,灌溉营养液+1 第42章误会 当天晚上少年哭了很久,像是要把十几年来攒的眼泪都给流干,直哭得不断打嗝,方枢怀哭笑不得,又心疼得不行,好声好气地哄着,最后少年自己撑不住,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虽说已经答应少年继续相处着,方枢怀却始终觉得自己三十多岁的灵魂看这孩子确实也就是个孩子了。 喜欢不喜欢什么的,他要是想继续,那他就捧着惯着,若是不久之后他彻底冷静下来,发现这只是青春期荷尔蒙的作用所产生的错觉,那么他便依旧宠着他,只不过从他身边走到他身后,看着他继续往前就行。 只不过想到这一点,却是有点伤心。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方枢怀一眼便见到眼前放大的那张漂亮精緻的脸。 少年似乎早醒了,眼眶依旧有些红肿,双眼却亮得出奇,侧躺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一条腿挤进他的双腿间,左手也搭在他的腰上。 方枢怀皱眉,直接伸手抚上了少年的眼角。昨晚少年睡觉的时候他又给他敷了一阵子的冰袋,消下去不少,没想到现在还是有点肿。 手刚碰上少年的眼角,就被少年给牢牢抓住了,接着指间被少年的手一根根填满,十指相扣。少年一双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自己,根本没在意自己眼角的情况,凑到他脸前压低了声音不确定地问道:“方枢怀,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方枢怀好笑:“怎么了?” 少年毛茸茸的脑袋凑得更近了,近得鼻尖都快触到一起,两人温热的唿吸彼此纠缠着,密不可分。 少年眨了眨眼,眼中又是欣喜又是不敢置信,声音放得更轻,像是害怕自己一提声就把什么美好的东西给惊走了。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你接受我的喜欢了。”顿了顿,他补充道,“可是我觉得那个不是梦,是真的。” 方枢怀失笑,点点头:“是真的。” 得到肯定,少年双眼更亮了,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禁不住扭了扭身子,手脚并用,把自己更加往方枢怀怀里送过去。
第58页 “那就好!” 方枢怀脸色蓦地一变。 等少年终于在方枢怀怀里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他这才抬起头,认真地问道:“方枢怀,我可以叫你方方吗?” 方枢怀一愣,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叫他,实在是没有叫自己的真实感,心下有股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 少年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失望地嘆了口气:“其实我想叫你怀怀的,可是总觉得不对劲。” 方枢怀心想,他这几个字哪个字单独拎出来叫叠名那都是怪异得很。 “那枢怀呢?” 方枢怀仔细想了想,不忍心地回道:“我爸这么叫我。” 张晗栎:“……” 看着少年失望的眼神,方枢怀心下有些难受,想着就是个名字罢了,于是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感受着手指间的柔顺发质,笑了笑说道:“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方方也好怀怀也好,都随你,我知道你在叫我就是了。” 少年双眼顿时一亮,双肘撑着支起身来,整个人几乎压在他身上,二话不说就要往他嘴唇上凑过来。 方枢怀察觉到他的意图,顿时一惊,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原本没挑开时他还可以毫无压力地接受,但是现在说了那番话后,少年主动凑过来的意味怎么都算不上是个单纯的早安吻,他有些心惊胆战,下意识地侧了侧头。 结果下一秒就见到半路顿住的少年受伤难过的脸。 少年也不说话,就这么端着一张委委屈屈的小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以前你不躲的。” 方枢怀:“……”现在跟以前能一样吗? “我就亲一下,很轻的,一下。” 两人静静对峙了几秒,少年眼中的光芒越来越黯淡,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往下撇,翘起的头毛都微微耷下来,可怜兮兮的。半晌,方枢怀内心重重嘆了口气,颇有些自暴自弃,无奈道:“这是早安吻。” 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唇上立刻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擦了一下。 回过神就见到少年眉眼弯弯,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 “嗯啊,早安吻!早安,方方!” 当着方枢怀的面成功亲到他,张晗栎觉得自己简直要甜炸了,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欢唿雀跃,比以前偷偷亲到他还要高兴。他扭了扭身子,还想再窝回方枢怀的怀里,却冷不防被后者一把抓住了光熘熘的大腿,皮肤上传来的温度让他一个哆嗦,抬眼朝方枢怀看去,直直撞进他幽深黑暗,仿佛涌动着什么的眼睛里去。 他听到方枢怀咬牙切齿地说道:“起床,跑步去!” 于是两人进行了一早上的激烈运动。 张晗栎的事情对于张妈来说是一个导火索,引爆了之前积压下来的所有不满,这次她过来,铁了心想要跟那一家子做一个了断,快刀斩乱麻直接将这一家送上法庭,因此这两天委託了律师后,跑前跑后都在忙着起诉的事情。 这些事她却没想让儿子掺和进来,因此那边已经翻天覆地,张晗栎这边却依旧风和日丽。 更何况刚追到方枢怀,少年开心还来不及,那些事情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于是杀马特这一周越看这两个人越咂摸出不对劲来。 自习课写着写着忽然就把头埋进胳膊,嘴角都翘起来了,然后转过头自觉隐蔽地偷偷看方枢怀?眼睛里的星星都要掉出来了好吗?被方枢怀板着脸掰正了头还挺高兴? 语文老师让念《长恨歌》的时候把手举得高高的,然后声情并茂地念了出来,念到“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时候又偷偷看方枢怀,脸都红了,你汉语水平文学素养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美术课支着板子在那儿小心翼翼地画人,眼神痴迷又专注,真当我看不出来你画的是方枢怀? 杀马特心累。 他觉得有什么事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有了比火箭还快的发展。 等到体育课,杀马特找到坐在一边主席台上的少年,终于问出了口。 少年牢牢盯着不远处正在跳高的方枢怀,见他一个漂亮的侧翻越过一米多的竹竿,双眼一亮,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方方已经同意我们先在一起了。” 杀马特听到“方方”两个字,先是被肉麻得浑身一个激灵,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少年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惊讶地瞪大了眼,第一反应就是:“你在他面前哭了?!” 少年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是在他面前哭了,于是老老实实点头:“嗯。” 杀马特噎住,一瞬间脑海里各种场景敲锣打鼓轮番上演,惊心动魄。 半晌,他朝跳远完毕往这边走过来的方枢怀看去,义愤填膺,一字一句说道:“衣、冠、禽、兽!” “但是他说他现在还没喜欢我……”说着少年低低嘆了口气,有些失落。 “什么情况?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少年将方枢怀的话重复了一遍。 听完,杀马特更加气愤了,直接对着已然走近的方枢怀骂道:“禽、兽、不、如!” 衣冠禽兽、禽兽不如的方枢怀:“……”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杀马特:“……”妈的刚才太大声被他听到了。 杀马特僵硬地扯开一个谄媚的笑容,临了还是忍不住说道:“我给栎栎说笑话呢,你跟老虎比赛跑步,跑得比老虎快那你就是比禽兽还禽兽,跑得跟老虎一样那你就是禽兽,跑得比老虎慢那你就是禽兽不如。” 一边的少年一愣,在一片寂静中忽然反应过来这个笑话什么意思,顿时笑出声来,捂着肚子咯咯咯笑个不停,根本没意识到杀马特夹枪带棒的意思。 方枢怀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根本没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带着淡淡的宠溺和好笑。 而杀马特小心翼翼、眼神装得无比纯良看着台下的方枢怀,耳边听到少年“哈哈潘安这个笑话好好笑!”的话,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栎栎你个傻逼!” 而这边,无论怎样都脱离不了“禽兽”属性的方枢怀重新转向杀马特,眯了眯眼,盯着他慢条斯理地回道:“你再说一遍?” 此刻方枢怀站在足有一米八的主席台下面,而杀马特和张晗栎两人正坐在主席台边缘,方枢怀的头只到杀马特的膝盖这里,两人一高一低遥遥对峙着。但看着方枢怀微眯起来的双眼,和那眼中传达出的危险信息,单细胞生物杀马特脑中警报器尖叫着响起来,自救系统紧急启动。下一秒,他“哈、哈”干笑两声,“唰”地站起身来往主席台下跑去:“我想起来有事我先走了啊别找我!” 拜拜了您吶! 几秒后跑得人影都见不着。 少年还在笑,眼泪都出来了,嘴里还在念叨着“禽兽不如”什么的,方枢怀无奈,抬眼却见少年光着脚,脚心都是沙子,垂下来一截小腿上也沾了许多,应当是刚才跳远测试完了之后没有清理,直接把鞋子脱了垂腿坐上来的。 他皱了皱眉,抬手握住少年肤色白皙、线条优美的脚板,另一只手摸上他的小腿肚,将那些沙子一点点抹下来。 笑声戛然而止。 方枢怀感受到手下那具身体微微哆嗦了一下。 他抬头看去,一眼就见到少年鼻尖微红,睫毛上还垂着眼泪,此刻却眼角湿漉漉地看着他,脸颊通红。 沉默…… 方枢怀默默反省,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做错了。 他却不知道少年此刻后背都快炸开了,被方枢怀抓着脚板的时候脚趾都瑟缩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一阵电流顺着方枢怀手心从脚底直接窜上嵴背,让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少年红了脸,心下却很开心,迫切地想要摸一摸男神,亲近男神。 方枢怀抿了抿唇,慢慢地、佯作自然地放开握着少年的脚的那只手,刚准备后退一步,却见少年双眼死死盯着他,在他放手的那一瞬间毫不犹豫地从上面跳了下来。 方枢怀一惊,想到这一米八的主席台实在是危险,下意识地张开双手将人接住。 怀中顿时一热,自上而下冲击的力道让他后退了一步,下一秒少年就被他稳稳抱在了怀里。 少年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悄悄说道:“方方,喜欢!我喜欢!” 方枢怀默默嘆了口气。 喜欢就喜欢吧。 另一边,杀马特回了教室一直惴惴不安,看见方枢怀和张晗栎回到教室,忙不迭打开后门,一条腿放在书桌底下,另一条腿直接横在过道里,一见方枢怀站起来,身体就立马紧绷,随时准备冲出教室去,反正这节课是自习课,没老师过来。
第59页 提心弔胆了半个小时,方枢怀始终没过来找他,杀马特这才舒了口气。低下头借着书桌上乱七八糟的书的掩护打开手机浏览器,输入了“怎么追喜欢的同性?”、“怎么知道喜欢的同性是不是弯的?”、“同性恋人应该怎么相处才能加深感情?”等一系列问题。 看了半天,发现好几个回復都差不多,杀马特定定地看着其中一个回復——“想知道一个男的是不是弯的很简单,给他看gv,要是能硬得起来,那绝对是gay没跑了!” 杀马特想了想,决定用gv来检验方枢怀到底是不是弯的,好主意,就这么定了!于是再次输入“好看的gv”、“十大经典gv”、“有剧情的gv”…… 正埋头找着资源,周围的吵闹声像是按下了一个开关,忽然消失了。 杀马特点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合适的下载地址,全特么是病毒软体,没办法换了qq,进了一个qq群。 老司机一号:“同志们江湖救急啊!” 老司机四号:“哎大哥你居然出现了!好久不见啊大哥!上次你留的图还没留种呢!” 老司机十五号:“大哥快给种子!” 老司机八号:“哎哎先闪开,让大哥说话!” 老司机三号:“不对啊咱群数你资歷最老啊你居然向我们求助?” 老司机一号:“废话少说,你们谁那儿有那种资源?” 老司机三号:“什么资源?” 老司机八号:“什么资源+1?” 老司机十五号:“什么资源+10086?” 杀马特听到同桌咳嗽了一声,还拿手肘推了推他,他看了对方一眼,心思全在群里,压根没往心里去,低下头继续打字。 老司机一号:“gv。” 老司机三号:“吓得我小鱼干都掉了.jpg” 老司机十五号:“我受到了惊吓.jpg” 老司机八号:“……” 老司机四号:“大哥你弯了?” 老司机一号:“屁!我帮我朋友问的!” 老司机三号:“懂,我的朋友就是我系列。” 老司机八号:“我的朋友就是我系列+1。大哥你既然弯了,能让我继承你那二十个t的资源吗?” 老司机十五号:“我的朋友就是我系列+10086。大哥记得把我也算一个继承者。” 老司机四号:“还有我还有我,大哥你放心去弯,你的资源有人继承。” 杀马特气得浑身都抖了起来,愤愤地打下“我特么是弯的——” 一只手伸了过来,稳准狠地把他的手机给夺了过去。 杀马特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那只手大拇指随意一按,把那半句话给发了出去。 艹! 杀马特一急,下意识抬起头喊出了后半句话:“就去吃屎啊!” 端的是气势如虹、山河变色。 全班同学唰地转过了头。 一片绝望的死寂。 已经有男生偷偷竖起了大拇指。 夭寿!潘安居然叫老钱去吃屎! 勇士! 烈士! 王超则是一脸崇拜:你是我的英雄! 杀马特目瞪口呆,视线在地中海、粉色衬衫和啤酒肚熘了一圈,大脑彻底罢工。 “潘安你说什么?!”老钱脸色铁青,右手几乎要把手里的那部手机给捏碎,高声喝道。 杀马特看着老钱手里的那部手机,焦急地大喊:“主任你让我打最后几个字!就几个!不然要死人的!” 老钱却抬手指着大门,沉声说道:“出去站着!一直站到今天放学!” 潘安几乎要哭出来:“要死人的!” 下课的时候,张晗栎挪到站在门边的杀马特身前,刚准备说话,后者却抬起头,抬手往旁边一指:“栎栎你走。” 心累,不想跟你说话。看到你就想到没写完就被老钱发出去的那半句话。 张晗栎:“……” 顿了顿他还是说道:“我来给你搬凳子。”说着将他的凳子放到了杀马特旁边,一副乖宝宝模样。 “你坐。” 杀马特有气无力,还沉浸在自己莫名其妙出柜的蛋疼里,勉强回道:“好,谢谢。” 路过的方枢怀正看杀马特不顺眼,听到这话,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接着抬手安慰似的摸了摸少年的头:“跟你说了别管他,走吧。” 然后狗男男就走了。 狗男男就走了。 就走了。 走了。 了。 杀马特:“……”我特么这劳心费力,还特么被老钱出了一把柜的到底是为了谁?! 办公室里,不小心按开手机屏幕的刘晶凤一脸忧虑,思虑再三还是选择将浏览记录和聊天记录截图,在微信里找到“潘安家长”的联繫人,将截图发了过去。 周五晚上,回到家的杀马特正在自己房间里埋头搜gv,房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身影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显示屏上一片白花花的肉体,面色复杂,一分钟后才往前走去。 察觉到脚步声的杀马特一个心惊肉跳,快速将页面重新调整为网上公开课,低下头看着一片空白的作业本,顶着满脑袋的“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字样,装作不经意地发现身后的人,惊讶地出声:“妈?” 潘妈一脸忧虑。 母子两人开始不着边际地聊,聊学习聊生活,杀马特越来越烦躁,只一味回復“嗯,还好。” 最后,潘妈终于小心翼翼地问出了那个问题:“安安啊,你是不是……喜欢男孩子啊?” 杀马特下意识接道:“嗯,还好。” 杀马特:“……” 等等,啥?! “妈你说啥?!” “安安啊,你要是真的喜欢男孩子,妈妈也会理解你的,只不过这条路很不好走——” 杀马特炸了,从椅子上跳起来:“等等!妈你说啥?!” 作者有话要说:杀马特:妈!妈你看我电脑里20个t的av资源!你看啊!我喜欢女的!女的!! ps:感情挑明白后张晗栎就占据主动优势,方枢怀越来越被动。挑明前张晗栎能被方枢怀撩哭,挑明后直到方枢怀明白自己的感情前都不可能了。于是方枢怀越来越正人君子张晗栎越来越小妖精_(:3」∠)_ 感谢“颛甜甜”、“苏翌”和“百年轮迴”三位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哒~感谢营养液~ 读者“说谎的人”,灌溉营养液+2 读者“百年轮迴”,灌溉营养液+20 读者“lmx1229”,灌溉营养液+5 读者“姒月”,灌溉营养液+1 第43章传言 j市一中有十大传奇,其中包括校长信箱里的信、科技楼的厕所、老钱的裤腰带以及老钱的地中海。 近期一个大新闻横空出世,为这十大再添了一个传奇,并牢牢占据了一中热搜和讨论榜榜首。一个伟大的名字在一中的光辉歷史上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并被深深记入一中史册。 杀马特:“史册你麻痹!” 这个名字更是被一中的学生暗地里口口相传,经歷着敌人的残酷镇压,依然坚强地活在每个人的心中。每一次的相传都让人热泪盈眶,承载着无数的感动与泪水,拥抱着永不磨灭的希望和梦想,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粒微弱的火种也将在无数人的期待中一代代传承下去…… 杀马特:“传承你麻痹!” 潘安一词在一夜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有高二的学生专门从高二教学楼跑过来高一教学楼瞻仰这个伟大的革命者、先驱者。 杀马特:“瞻仰你麻痹!滚!” 原因很简单。 因为杀马特当众朝老钱大喊了一声“去吃屎”。 何等的气魄!何等的英勇!你高考全省状元都比不上咱们美男子潘安简简单单、掷地有声的那三个字! 跟这个比起来,他本人是个gay这件事反而迅速被众多追随者毫无障碍地接受了。 是个gay又怎么样?!他依然是我们所有人的英雄! gay帅gay帅的! 杀马特:“妈个几老子不是gay!” 但是他这声悲愤的唿喊迅速淹没在一群“是gay我们也支持他!”“是gay也很man!”“就算他的打扮一直都这么gay里gay气我也觉得他很帅!”的唿喊中。 gay里gay气? gay里gay气?!
第60页 艹! 杀马特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转头毅然决然去剃了个头,板寸!还专门跑到纹身店想要纹大花臂,最后被王超哭着喊着就差跪地上死谏,把纹身店老闆给吓个半死,坚决拒绝给他纹身,这才让他消停了。 但杀马特还是憋屈得不行,上淘宝买了几沓五块钱一张的纹身贴,终于实现了自己左青龙右白虎man帅man帅的形象塑造。 回到学校,众人看到剃了头的杀马特都惊呆了。 杀马特的底子其实不差,只不过平时都有那一头让人难以直视的葬爱家族经典髮型放在那里,加上脸上的青春痘,怎么看怎么油腻腻辣眼睛,现在换了一身装扮,倒是干净清慡了许多,人也看着精神不少。 只不过这样一来,刘晶凤更加忧心了。作为班主任,她时刻将班里学生的精神状态放在心上,用春风化雨般的关爱去对待这些学生。这一次偶然发现潘安的秘密,她在通知潘安家长后,回去翻遍了青少年心理学书籍,又找自己做了心理医生的同学谘询了好久,还上网找了不少资料,愁得头髮都掉了好几把,最终才定下合适的方案。 于是杀马特好几次被刘晶凤找去单独谈话。 刘晶凤:“潘安同学,你要认可自己,相信自己,你跟其他人都是一样的——” 杀马特:“……”我一直相信我自己。 刘晶凤:“这只是一种选择,不是病,你也不用特意剪头髮贴纹身来掩饰这一切——” 杀马特:“……”我不是为了掩饰。 刘晶凤:“你只要接受真实的自己就好了。” 杀马特:“……”艹!我对真实的自己没什么误解! 方枢怀刚从刘晶凤办公室走过来,就见到自己的小同桌蹲在杀马特身边,眼神专注,一脸认真又捧场地看着杀马特凹着健美先生的造型,憋红了脸想要挤出块肱二头肌来的情景。 杀马特很得意:“栎栎你看!” 张晗栎:“看到了看到了,你真的有肌肉!” 视线上移,在那条细瘦白嫩、只能挤出一颗豌豆大小肌肉的胳膊上转了一圈。 方枢怀想到这阵子甚嚣尘上,说杀马特是gay的消息,以及被列出来,怀疑是杀马特情侣的名单一二三,“张晗栎”这个名字赫然就排在第一位。还有小道消息称,张晗栎来一中前潘安根本没有同性恋的倾向,张晗栎一来就曝出这个消息,这不摆明了潘安喜欢谁了吗? 目光落到少年兴致勃勃的脸和微微咧开高兴得不行的嘴角。 方枢怀眉头一皱,忽然就不慡了,很不慡。 怎么看杀马特怎么不顺眼。 压下心底的不舒服,他勉强将这种恨不得把杀马特暴揍一顿的烦躁当作对“自家养好的大白菜被猪给拱了”的危机感,刚准备上前一步,就听到少年有些犹豫地开口问杀马特:“潘安,你真的喜欢男孩子啊?” 他的脚步顿住了,往后挪了挪,走回了隐蔽处。 而这边,听到那句糟心的话,杀马特顿时造型都凹不下去了,心底暗骂一声“我特么到底是为了谁啊卧槽!”我妈来一趟刘晶凤来一趟那群支持我的神经病来一趟现在你这个始作俑者还给我来一趟?! 又是心累又是很铁不成钢,最后他愤愤地瞪着蹲在地上的少年自暴自弃回道:“对!我特么就是同性恋,怎么了?你也要跟我说要接受我自己正视我自己,我没毛病跟别人一样吗?!” 少年像是被他没好气的语气吓到了,缩了缩脖子。 护犊子的方枢怀见状,心下更不慡了,冰冷的视线直直朝杀马特刺去。后者顿时感觉后背一凉,哆嗦了一下,转过头往四周狐疑地看了看,却没发现站在这边隐蔽处的方枢怀。 接着,他听到地上那只傻白甜低低嘆了口气,用非常艰难的语气小心翼翼,带了点试探性的意味对他说道:“你要是喜欢男孩子的话……能不能……不要喜欢方枢怀?” 杀马特:“……” 等等,啥? 杀马特简直一口气都上不来! 谁特么喜欢方枢怀了?!你以为是个同性恋就喜欢你家方枢怀了?! 呸!老子不是同性恋! 不等他回答,少年已经继续下去了:“方枢怀射箭很厉害,画画也很厉害,人长得又帅,还很温柔,我觉得你要是喜欢男孩子的话肯定会喜欢他,可是我也喜欢他——” “等等等等!”杀马特忍不住了,你以为我是你呢?!喜欢男的就喜欢方枢怀!不对我特么根本不喜欢男的!回过神来他几乎是用吼的来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不喜欢方枢怀!我特么喜欢女的!” 要我给你看我那20个t的av资源吗?! 被吼了一声,少年的声音顿时消了,瞪大了一双眼呆愣地看着杀马特。 杀马特发誓他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你怎么可以不喜欢他?!”这句话。 “艹!”杀马特简直要疯,气得想骂娘,抬眼见少年难以置信又有些不满的目光,满嘴的粗口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他觉得自己迟早得得心梗塞。 最后他狠狠撸了一把头髮,认命地点头:“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行了吧?!” 少年刚想说什么,后颈忽然被轻轻摸了一下,接着耳垂又被捏了一下,头顶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声,他怔怔地抬起头,一眼就撞进方枢怀瀰漫着笑意的眼睛里。 方枢怀就这么站在他旁边,自上往下微笑地低头看着他,满眼都是温柔宠溺,黑亮的瞳孔映出他的身影,仿佛这一刻他眼中只有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意识到这一点的少年瞬间就迷失心智了。 看吧,方方这么对我一笑我就把持不住心脏乱跳了。 其他人怎么会不喜欢方方呢? 不过幸好潘安不喜欢方方,不然我就难过了。 但是潘安怎么能不喜欢方方呢?怎么能不喜欢呢? 少年脑中已经彻底成了一团浆煳。 迷迷煳煳中,他看到方枢怀朝他伸出了手,说:“栎栎,跟我回教室。” 少年毫不犹豫搭上那只手,临走前忽然意识归位,转头朝杀马特说道:“潘安我先走了啊!” 杀马特:“叛徒!滚滚滚!” 两人刚走了几步,少年又回到刚才那个问题上去了,紧了紧握着方枢怀的那只手,疑惑道:“方方,潘安真的喜欢男孩子吗?” 方枢怀脸色一黑:“我怎么知道?” 少年嘆了口气:“可是我昨天就看到隔壁班好几个女生跑过来跟潘安说‘就算你是同性恋我也会支持你的!’大家都在说他是同性恋。” 方枢怀倒是知道这消息是从二班三班几个人口中传出来的,他们还信誓旦旦拿着手机屏幕,亮出杀马特自己打的那句话——“我特么是弯的”,头像赫然就是杀马特本人的大头贴。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方枢怀为杀马特担忧过,毕竟个人的性向问题忽然成了全校话题,漫天的舆论很容易就能摧毁一个刚获得自我认知的青少年。 毕竟上一世,那个青年就是被这么彻底摧毁的,明明是天之骄子,最后却落得狼狈不堪,穷困潦倒的下场,最后在一个雨夜选择自杀,生命彻底停留在25岁。 但事实发展迅速朝着诡异的方向狂奔而去,一大波一大波学生过来为杀马特声援,校报的几位学生编辑甚至发表了好几篇观念大胆言辞犀利的文章,矛头直指上课阴阳怪气讽刺同性恋的几位老教师,口诛笔伐都不为过。 好在杀马特根本没有被影响,整个人依旧生龙活虎的,甚至脾气更暴躁了,方枢怀这才放下心。但放心却不能掩盖他听到各种给杀马特乱拉郎配的小道消息的不慡。 回过神,方枢怀问少年:“那你觉得呢?” 少年想了想,忽然皱眉:“我觉得他不是同性恋。” “为什么?” 少年理所当然:“因为他居然不喜欢你啊!如果他喜欢男生的话,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方枢怀失笑,想起他刚才对杀马特说的话,心下蓦然一软,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少年的鼻子:“你就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喜欢我是吧?” 少年双眼亮晶晶的,一把抓住方枢怀捏他鼻子的手,忍不住亲了亲他的指尖,弯了弯眉眼:“肯定啊!” 指尖被突袭了一下,顿时一麻。少年那句脆生生的话飘进耳朵,连带着心尖都颤了颤,方枢怀默默收回了一直攒着,刚想问出口的那句“那你喜不喜欢潘安?”他总觉得这话问出口实在是太诡异了。
第61页 回过神来,他又听见少年略苦恼地说道:“可是我又觉得不对劲。” 方枢怀:“怎么不对劲了?” “我觉得我也不是同性恋。” 方枢怀一愣,心道你不是喜欢我么怎么就不是同性恋了?难不成已经不喜欢我了? 顿了顿,他放轻了声音问道:“怎么说?”语气里带了些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小心翼翼。 少年特认真地开始掰起手指头,口中喃喃说道:“你看,我现在没有喜欢的女孩子的,所以我不喜欢女孩子,我也不喜欢男孩子的,但是我喜欢方方你。”少年抬起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方枢怀,“所以我可以喜欢的范围就是男孩子、女孩子和方方。” 方枢怀莫名有些好笑,差点笑出声来,心道这孩子这是把我当第三种性别了吗? 少年没注意方枢怀的表情,继续说道:“可是方方是男孩子啊,那我就是喜欢男孩子了,那我就是同性恋了。但是我只喜欢方方啊,所以我觉得不是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喜欢方方,而是因为我喜欢方方所以我是同性恋。” 说到最后,少年皱了皱鼻子,还是有些不满意,补充道:“别的男孩子我不喜欢的,想想我就难受。” 方枢怀却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撞了一下,胸腔中各种杂七杂八的情绪混杂着乱窜,瞬间有些恍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只知道自己对这孩子的抵抗力是越来越弱了。 最终,他只是抬起手,轻轻揉了一把少年的头,低低嘆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嘆的是少年还是自己。 快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身后杀马特忽然朝这边大喊:“栎栎!记得放学的事儿!” 方枢怀回过神来,顿住脚步转过头,疑惑地看向少年:“放学的事儿?” 少年一惊,瞪大眼睛忙不迭摇头,慌慌张张地掩饰道:“没事没事!” 方枢怀心神依旧有些冲击,因此虽然还有所怀疑,但还是没追问,只不过心里已经给杀马特按上了罪名,就等着秋后算帐,不,秋后问斩了。 到了放学的时候,少年果然已经没了身影。 方枢怀将教室卫生收拾了一下,等了十几分钟,少年还是没回来。他这才皱起眉头,脸色也黑了下来,估摸着少年去找杀马特了,于是起身往教学楼下走过去,走到一半,身边有几个男生急匆匆跑过去,口中还说着什么“打架了”、“校门口”之类的字样。 方枢怀一凛,立刻跟了上去。 等他赶到校门口,看到的就是被一大圈人围在中心,抓着一个男生衣服下了死力气狠揍的杀马特。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那人正是朱浩奇,而杀马特周围更是横七竖八倒了一大片。 方枢怀心下一紧,朝周围看了看,这才在杀马特身后不远处找到了少年的身影。他看着全须全尾,丝毫没有被打的痕迹,方枢怀松了一口气。 少年也看到了他,忙不迭跑过来,手中还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方枢怀的视线再次在少年脸上转了一圈,确定没被打,立刻板起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跟潘安约好了放学跟人打架?” 少年一愣,立刻摇摇头:“不是!我没想跟人打架!我们在校门口说话的时候他们就过来了,说是要教训我,潘安很生气,说来得正好,就上去跟他们打起来了。” 方枢怀抬眼朝地上看去,发现倒在地上的那帮人正是朱浩奇身边的一些小喽罗。 似乎是察觉到方枢怀和张晗栎的视线,原本已经认命地在杀马特手里趟尸的朱浩奇忽然挣扎起来,想要挣脱杀马特的那只手。 杀马特怒了,将他的头狠狠往旁边马路牙子上一按:“张嘴!” 朱浩奇依旧死命挣扎着,杀马特气急,骂道:“你信不信我能直接把你嘴巴按开磕到马路牙子上?然后朝你后脑勺狠狠踩一脚,你觉得你会怎么样?!” 围观众人顿觉后脑勺一痛,有几个人甚至发出了“嘶”的声音。 朱浩奇顿时不动了。 方枢怀皱了皱眉,出声喊道:“潘安。” 原本也只是为了吓他的,杀马特这才放松力道,蹲下身拍了拍朱浩奇的脸:“你是傻逼吗啊?跑到我们学校门口来打架,就为了上次栎栎在比赛里赢了你?能要点脸么?不过你来得正好,爷爷我这两天手痒想揍人,你们既然来了就招待你们了!” 打了一架,杀马特心情舒慡多了,却没注意到周围越来越火热越来越崇拜的各种视线。 他也想不到第二天整个学校再次出现了“我们的gay男神赤手空拳把外校的混混给打趴下了啊!”、“为护小情人张某gay男神再创奇蹟”等等传言。 至于有些人看到后面那个新闻脸色又黑如锅底就是后话了。 这边,朱浩奇恨恨地盯着杀马特,接着又看向方枢怀和张晗栎,吐了一口唾沫,咬牙道:“这事儿没完!” 杀马特一乐:“嘿!不错不错!爷爷我等着你随时过来寻仇!” 方枢怀却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朱浩奇虽然心眼小爱记仇,但也不至于在一场比赛中输了就特意过来寻仇,否则之前一些比赛中赢了他的人都该被他套麻袋敲闷棍了。他慢悠悠地蹲下身,抬手揪起一个男生的领子,冷着声音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立刻怂得什么都交代了:“老丁一直在联繫他,想要他加入我们队!” 方枢怀明白了。 朱浩奇在老丁手下成绩一直第一,虽说经常被老刘队里的王飞压了一头,但自家窝里足够他横了,现在老丁要插进来一个新人,而这个新人水平比他高,更是在正规比赛中把他给刷下去,他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 等那帮人跌跌撞撞地走了,张晗栎才小心翼翼地问出口:“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方枢怀将老丁的打算跟他说了。 少年先是一愣,接着急切地问道:“跟你一个队吗?” 方枢怀摇头:“不是一个队,但是一个学校。” 少年双眼一亮:“我去我去!” 方枢怀原本的打算就是在进入老刘那支队伍之后再将少年训练一段时间,然后也推到老刘手下,现在老丁找上来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想了想,老丁虽说脾气怪了点,但对手下的学生倒还算是尽心尽力,少年去了也没关系。 至于朱浩奇,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两人回到家后,糙糙吃了下晚饭,洗漱完毕后去书房做各科作业,做作业的过程中方枢怀发现少年有些心绪不宁,眼神时不时地往卧室飘去。 “专心。” “哦。”少年肩膀都垮下来了。 方枢怀皱眉,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等做到十点多,少年困得不行,直接趴在了书桌上,方枢怀放下笔,小心地将少年抱起来,抱到卧室放在床上。 少年被身下的动静惊醒了,视线一转直接落在了床边的书包上,迷迷煳煳地抬手指了指。 沿着少年的视线看过去,方枢怀看到了床边地上那个鼓鼓囊囊的书包。 “这个?” 少年眼睛都睁不开了:“嗯。” 方枢怀蹲下身,拉开书包的拉链。一瞬间,一大堆盒子从书包里哗啦啦地掉了出来。方枢怀抬眼看向少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低下头,他又看向地上散落着的盒子,发现这些全是dvd光碟。 《霜x店》、《断x山》、《迷x荷尔蒙》、《平x心》、《魔力x克》、《魔力x克xxl》、《美x年之恋》、《x宇》、《x罗之恋》…… 方枢怀:“……”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杀马特爆粗口的事,非常非常抱歉,请各位对粗口反感的小天使们见谅_(:3」∠)_ 作者:“嗯?说好的gv呢?” 杀马特:“冲击太大,已经让我怀疑人生了,所以我决定还是给栎栎找小清新一点的电影。” 感谢“苏翌”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营养液~ 读者“黄育君”,灌溉营养液+1 读者“18819576”,灌溉营养液+1 第44章对峙 方枢怀满头黑线地将那些dvd光碟重新塞回了书包,一副从来没看到过的模样。 第二天,他发现少年小心翼翼地背对着他,又偷偷摸摸打开看了看里面的东西,终于长长舒了口气,接着不放心地转过头偷偷看自己,撞到自己的视线时顿时一惊,一双猫眼霎时瞪大了。 方枢怀挑眉,明知故问:“那是什么?” 少年拿身子一挡,慌不择言:“学习资料!”
第62页 嗯,很好。 方枢怀到底没追究下去,少年提心弔胆了好久,终于松了一口气。 之后,方枢怀却发现那些dvd光碟越来越多,少年跟过冬的松鼠似的,自以为隐蔽地将那堆东西东藏西藏,有时候察觉到自己走近了,迅速把东西刨出来,又手忙脚乱地塞到别的地方去。来来回回好几次,方枢怀都忍不住想要告诉少年他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了,但看着少年微红的鼻尖,湿漉漉惊魂未定的双眼和欲盖弥彰的动作,心里跟被什么挠了似的,又麻又痒又好笑,还是没说出口,而是装作不经意走到柜子旁边,然后站定,转过身。 少年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被抓住干坏事的紧张感和恐惧感让他心脏都快跳出喉咙,僵硬着身子挡在柜子前,结结巴巴道:“方、方方。” 他也不知道自己藏个什么劲,不是问潘安要过来要给方方看的吗?方方迟早会知道,他干嘛要藏啊?! 脑子已经是一团浆煳了,少年眼睁睁看着方枢怀整个身体朝他笼罩下来,将他困在他的双臂和柜子之间。 两人距离极近,几乎是一个人搂着另一个人的姿势。方枢怀一低头,唿吸就打在了少年的脸上,温热的气息带起少年皮肤的红晕,也让他的身体更加僵硬了。 方枢怀低低笑了笑,故意逗他:“老实交代你藏了什么。” 低沉又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少年注意力瞬间转移,身体一软差点站不住,眼睛也瞪大了。 等等!他他他他他他他这是被方方柜咚了吗? 见少年依旧低着头,方枢怀唇角一勾,恶作剧心理作祟,故意慢吞吞伸出手朝少年身后的柜子伸去。 “啪”的一声,刚伸到一半的手被少年抓住了。少年这才抬起头,眼角潮红,像是要哭出来一样,脸也已经通红,双眼像是燃着两簇小火苗定定地看着他。 方枢怀一愣。紧接着心里咯噔一声,暗道药丸。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把少年给撩着了。 方枢怀僵硬地放开手,虎着脸快步离开,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剩少年一个人蹲在柜子边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失望地嘆了口气。 之后两人关系恢復了正常,少年又开始忙进射箭队的事情。 从朱浩奇那帮人口中得知这件事情,方枢怀为他联繫了老丁,这才知道自acac联赛结束那天开始老丁就一直在联繫张晗栎,但全都被他舅妈给推了,声称他没兴趣也不会参加,而少年毫不知情。 现在少年已经知道这件事,又是一百万个愿意,两方一拍即合,老丁那边立马办了相关手续,恨不得他第二天就到射箭队里来。 于是少年拿着几份需要家长签字的文件去找了自家母亲。 这些日子跟舅舅那一家的官司已经提上了日程,张妈那边忙得脚不沾地,住酒店总归不是个事,所以直接租了一个房子充当临时的住所。 张妈也说过让张晗栎过去跟她一起住,毕竟一直住在别人家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但少年哪顾得上这些,死活不愿意搬回去,张妈一过来就眼眶泛红直瞪着自家母亲,翻来覆去就一句话“我不走!” 方枢怀将张妈劝了回去,又回头问少年原因,少年默默地把头抵在方枢怀肩上,闷闷地回道:“我怕跟妈妈一起住后,哪一天早上醒过来就发现她把我给打包带回德国去了。” 方枢怀好笑地揉了揉少年的头,小声地在少年耳边说道:“那我到时候把你打包带回来。” 少年点点头,补充道:“要揣身上。” 方枢怀笑:“好,揣身上,一刻都不分开。” 对于自家儿子对自己的不信任,张妈心累得不行。 少年找到自家母亲,跟她说了这个情况,希望进射箭队练习,张妈仔仔细细将那些文件看了一遍,又问少年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以后的打算怎么样,少年都一一回答了。 最后,张妈抬起头看着自家孩子看了好久,郑重地问道:“你决定了?” 少年认真地点头,没有任何犹豫:“我想跟他一起。”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方枢怀会站到射箭的最顶端,到时候他也一定会站在他的身边,追随着他的脚步。 张妈对自家孩子的教育从来都是在大方向上强硬独断,小细节上放松缺口,若非必要不干涉孩子的意愿,就算有分歧也会通过全家沟通来解决问题。 这也就导致了在孩子没跟她说明情况前她一直以为孩子在国内过得不错,而在得知孩子的真实状况后又下了决心要把孩子带回去。 之后孩子坚决不肯回德国,她也知道了自家孩子喜欢方枢怀,并且想要一直跟他在一起这件事。 性别问题在张妈这里根本不是任何障碍,她真正担心的是自家孩子会因此受到伤害,这才约见了方枢怀,想要从他口中得知他对自家孩子的看法。 若是方枢怀对张晗栎没有任何那方面的意思,就算是拼着孩子以后会恨她一辈子的可能性,她也要把孩子带回去。 有个念想至少比毫不留情地告白被刺伤要好得多,而时间会沖淡一切。 青春期的疼痛,谁还没有呢?过了几年就自动痊癒了。 但方枢怀的回覆出乎她的意料,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也认真地想要去认识那段感情,这让张妈欣慰不少。而那些根本不像是十五岁少年说的话也让她看到了巨大的可能性。 方枢怀自己没意识到,她作为旁观者却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少年在说到“栎栎”这个名字的时候,眼中流露出来的温柔与缱绻,怜惜与喜爱。 张妈就彻底放心了。 但是现在面对放到自己眼前的这份文件,张妈却不得不小心对待。 “栎栎,我知道你现在对你自己以后的人生已经有了规划,也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妈妈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确定做出这个选择就会坚持下去吗?你喜欢方枢怀所以想跟他一起练习射箭,但是两年后呢?如果你已经不喜欢方枢怀了呢——等等你别急你别哭,我说的是假如,假如,你还会继续下去吗?” 少年红着眼,斩钉截铁地回道:“会的!方方不会放弃这个,我也不会放弃!” 张妈嘆了口气,心想行吧,以后要是坚持不下去了,家里的公司还能给他。 这事就算是定了,张妈给他签了字,又回到满桌子堆积的事务中去,这段时间德国那边积压的事情也很多,需要她这边远程处理。 忙了几分钟,她发现自家儿子还没离开。 “怎么了?还有事?” 少年看自家母亲疑惑地看着自己,心下有些惴惴不安,伸出手不自觉地抠了抠书桌底下,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问道:“妈,你什么时候回德国?” 张妈一愣,想了想自己的安排,回道:“还得过一阵子,得等这边官司结束。不过这两天德国那边事情也很多,可能过几天得回去一趟。” “哦。”少年肩膀微微垮了下来,明显有些失望,“那我先走了。” 张妈眯了眯眼,看着儿子离开,总觉得什么事情不太对劲。等人走到书房门边,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自己之前苦口婆心对少年说的话。 “栎栎啊,你看你现在住在方枢怀家里像什么样?外婆家没法住了,妈妈以后给你在这里买一套房子,到时候你有自己的房子了,就不用住方枢怀家。” “可是我想跟他一起住。” “那他家还有爸爸妈妈,你住他家不方便。”想了想张妈继续循循善诱,“你看等你有了房子你就让方枢怀住到咱家来,妈妈反正不在这边,就你跟他,到时候就是你包养方枢怀而不是方枢怀包养你了,到时候咱说话也有底气多了,对不对?” 想明白这一点的张妈脸都绿了! 这是想让你妈离开给你包养方枢怀腾地方呢? 臭小子你敢不敢自己挣钱包养方枢怀?! 对于自家母亲提出的那个只有他跟方枢怀住在一起的建议,少年心动得不行,他都想好了,到时候叫方枢怀住进来,特豪慡地说“不要房租,给你免费住!”想到这他高兴得眼睛都快笑弯了。 方枢怀看他:“想到什么这么好笑?” 少年正偷偷乐着,听到这话差点脱口而出:“想我包养你呢!”好在最后一刻停住了,摇了摇头特理直气壮地说道:“不告诉你!” 或许是他的祈祷生效了,德国那边临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张妈回去处理,她很快收拾了一下,第二天就坐上了回去的飞机。 方枢怀对于少年心心念念想要包养他的想法一无所知,见少年听到母亲离开的消息很开心,以为是他觉得没人带他回德国了,顿觉好笑。
第63页 少年当晚就一脸兴奋提出了让方枢怀跟他一起住过去的建议。 方枢怀原本想拒绝,但看到少年那张殷切的脸便犹豫了。想了想,他问道:“那儿有几间卧室?” 少年一愣:“两间。” 那好,这事便拍板了。 然后少年一脸懵逼地发现,方枢怀住到他家,他就不能跟方枢怀睡一起了。 简直绝望。 只不过绝望没多久,让他更绝望的事情来了——期末考试。 这孩子在德国待久了,课业都轻松得很,考试也不难,哪里碰到过这种阵仗,整个人都快委屈难受成一块蘑菇了。 方枢怀不得不安慰他:“没事,数学物理和英语你都很好,化学也有进步。” 少年闷闷地把头搭在桌面上:“那语文呢?” 方枢怀哑口。 确实,这几个月来,少年的语文水平虽然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成绩在班里还是吊车尾。期末考试在即,语文老师愁得几次三番找少年谈话,给了少年巨大的压力,整晚的时间都花在了语文作业上。 方枢怀看着旁边脑袋一点一点,已经困得不行,却还是硬撑着看语文作业本的少年,实在是有些心疼,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要是撑不住就睡吧。” 少年一下子惊醒,摇了摇头:“我看完语文作业再睡。” 只不过说完这话二十分钟,少年终于还是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 方枢怀嘆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笔,走过去弯下身抱起少年,将他送回房间。 之后的几天都是如此,等到了期末考试,少年勉强打起精神,煎熬无比地度过了最后的两天。 方枢怀:“怎么样?” 少年有气无力:“我已经是一块蘑菇了,不信你戳戳我。语文的阅读理解我好几道都没做。” “栎栎!栎栎!”杀马特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两秒后少年的脖子就被杀马特给揽住了,“栎栎你暑假有什么打算?我打算跟我爸妈去日本玩,你要不要一起来?” 下一秒他的手就被方枢怀给拂下去了。 杀马特有些愤愤不平,我就碰一下栎栎你吃个什么醋? 但对上方枢怀的双眼,他又怂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最近方枢怀对他很不友好,简直到了仇视的地步。 说好的同学爱呢? 少年摇了摇头:“我没办法去,学校要集训。” 杀马特一愣:“射箭?”他倒是知道少年已经加入射箭队的事情了。 少年点头。 那就没办法了。杀马特嘆了口气:“原本还想带你去箱根泡温泉的,还有去看歌舞伎啊风俗店什么的——” “潘安。”方枢怀眼神一闪,突然出声,“我听说你最近在找同性恋的片子?” 杀马特的声音仿佛被扼住脖子的鸭子一样戛然而止。 他觉得自己很冤。 明明是为了张晗栎找的片子,最后全特么算到了他的头上,而且说自己是同性恋的那个传闻越来越真实了。 你看,潘安自己都在看同性恋的电影! 简直要掀桌! 最后他给方枢怀留了个悲怆沧桑的背影,慢腾腾离开了。 少年呆愣不解地转头看向方枢怀,却被后者勾着唇角揉了揉头。 温泉也就罢了,还打算带栎栎去风俗店? “下次我带你去泡温泉。” 少年双眼一眯:“好!” 期末考试一结束,两人就收拾了东西,前去老刘老丁那儿报导。老刘已经早一步将方枢怀的手续办好,也一直在催着方枢怀过来,原因就在于七月底举办的全国青少年锦标赛。 每年六月底都是各省选拔青少年代表的时候,方枢怀这边刚结束期末考试,正好可以参加之后的选拔。对于老刘来说,这一次的全国青少年锦标赛,只要方枢怀去参加了,那绝对是第一没跑了。 两人又花了两天办手续,在第三天的时候直接加入了训练队伍。 虽说分别属于不同的教练手下,但平时的训练都是在一起的,一早进行体能训练,中午休息,下午进行手臂的专项训练,还有一大堆停弓撒放等练习。好在张晗栎在方枢怀的指导下姿势很标准,没出什么问题,老丁便让他直接用器材练习了。 两人没进队之前就已经引起了诸多注意,前阵子更是闹出朱浩奇特意去寻衅结果自己被打了的新闻,众人对这两人都好奇得不行,一下午,停留在两人身上的目光都可以把衣服都烧了。 王飞跟两人见过不少次,因此很快熟识起来,老刘手下也没什么乱七八糟故意去巴结朱浩奇的,因此这边气氛还算好。但方枢怀转过头,朝老丁那支队伍看去,很快便皱起了眉。 少年认出了队里一些人正是那天过来打架的,自始至终冷着一张脸,颇有些上一世冷脸待人的意味,也没搭理别人,只自己一个人认认真真地练习近距离撒放。 “好了!下面继续练习!”老刘从隔壁的休息室过来,朝众人大喊。 方枢怀站起身,刚准备回到队列里去,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唿声。 他抬眼望去,一瞬间唿吸一窒,下一秒熊熊怒火直接在胸腔里燃烧起来。 朱浩奇一双眼阴鸷恶毒,死死盯着十米外的张晗栎,左手持弓右手快速拉弦,直接将箭尖对准了张晗栎!冰冷的箭头在训练馆明亮的灯光下反射出森冷的意味来。 找死! 方枢怀眼中狠厉一闪而过,他几步跑过去,走到了少年的身边,抬手握住少年微微颤抖的手。 少年在生气。 方枢怀第一次看到少年这么生气的模样,双眼像是两团火球,几乎能将人给灼烧殆尽,下颌的线条也绷得死紧,嘴唇更是微微颤抖着,全身肌肉紧绷,像是随时要爆发出来。 “栎栎,冷静!”方枢怀抚摸着少年的嵴背,另一只手握住少年紧握成拳的手使劲掰开,在他耳边轻柔地唿唤道。 不等少年有所反应,另一边的朱浩奇已经冷笑起来了:“方枢怀,哪儿来就给我滚回哪儿去!” 方枢怀转头,视线落到对着自己头部的那只箭头上,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很好。 就在这时,远处一个暴怒的男声传来:“朱浩奇!你他妈在干什么?!” 听到这声音的朱浩奇双眼勐地一沉,箭头往下,右手瞬间撒放,羽箭自弓窗唿啸着飞出,朝方枢怀和张晗栎两人射过来。 方枢怀下意识地转身,想搂住身边的少年往旁边滚去,却被少年给搂住了,下一秒侧身重重地撞在地上,耳边却是少年一声闷哼。 方枢怀抬眼,看到不远处扎在地上的那支箭上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一瞬间满腔的怒火再也压不住,站起身一把抓起弓架上的一张弓,搭箭拉弦瞄准,箭尖直指朱浩奇。 朱浩奇的脸色顿时变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还有老刘老丁的怒喝:“方枢怀!”以及周围几个学生惊恐的“不要!” 他甚至还听到了少年阻止他的声音。 但方枢怀根本没有回应,而是双眸黑沉,冷笑一声放开了手中的弓弦。 他从没像这一刻一样清醒,从没像这一刻一样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什么,自己所要面临的结果又是什么。 羽箭裹挟着滔天的怒意,唿啸着朝朱浩奇射去。 一道清晰的“咄”声后,朱浩奇面色惨白,口中发出悽厉的惨叫,跌坐在地上。 训练馆中一片寂静,时间似乎都停止了,空气也黏着了,所有人都提心弔胆,目瞪口呆,几乎不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苏翌”、“百年轮迴”“lois”三位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营养液~ 读者“七月的诺言”,灌溉营养液+1 读者“姒月”,灌溉营养液+1 读者“想到考试就难过”,灌溉营养液+20 第45章处分 训练馆中一片死寂,像是被什么人按下了一个开关,所有的画面都被定格住了。 朱浩奇面色苍白,双眼惊恐地大睁着,倒在地上,他的身侧,一根红黄尾羽的箭擦着他的大腿根处牢牢钉在地上,箭尾还在轻轻颤抖着,一同颤抖的,还有朱浩奇裸露在外的双腿。周围站了一大圈的少年,都没有从刚才的突变中回过神来,老刘和老丁也怔怔地站在原地,待视线在朱浩奇大腿处转了一圈,这才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最先发出声音的是方枢怀。他将手中的弓扔到地上,转过身粗略地看了下张晗栎的伤势,接着上前扶起他,轻声在他耳边道:“走吧。”
第64页 这两个字像是终于将凝滞的空气给敲碎了,老刘顿时怒上心头,低声吼道:“方枢怀!” 被吼了名字的人却根本没回头,而是低了眉眼,沉声回道:“我先送他去医院。” 声音清冷又淡漠。 身后没了声音。 被方枢怀搀着,一瘸一拐往前走去的少年眨了眨眼,敏锐地察觉到方枢怀的心情依旧很糟糕,不自觉地握住方枢怀的手,立刻被后者握紧了。 等两人快走到训练馆大门的时候,王飞如梦初醒,迈开步往两人离开的方向跑过去,在另一边搀住了张晗栎。方枢怀眼皮一抬,快速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转开。 王飞脸色有些僵硬。 虽然知道方枢怀的怒意并不是针对他的,但触碰到他眼中那股彻骨的寒意,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等三人彻底在视野中消失,朱浩奇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咬牙朝几人大喊:“都愣着干什么?!扶我起来!” 有人回过神来,上前想要将他腿间那支箭拔掉,但用力拔了几下,那支箭始终稳稳噹噹钉在原地,连带着将朱浩奇的裤子也钉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拿拔箭胶来!”老丁沉着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把箭拔了出来。 医院里,方枢怀陪着少年做了全套检查。 少年的伤在大腿后方,臀部以下四五厘米处。少年躲开的时候,那支箭正好擦着他的大腿射偏了,带出一道血肉模煳的伤口来。 那道伤口却不是最重要的,方枢怀最担心的,却是伤口中是否有碳纤维残留,若是那支碳箭还有碳纤维残留在伤口内,等伤口痊癒后,那些碳纤维极有可能随着静脉经过全身,最后流入心脏。 好在医生做了细緻的检查,确保伤口干干净净,这才做了包扎。 包扎过程中,少年始终垂着眼,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等医生走后,他才抬起头,眼角潮红,强忍着什么情绪低声道:“对不起,方方……” 张晗栎很自责。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一时意气,面对朱浩奇的冷嘲热讽刺了回去,或许根本不会发生这一切。 方枢怀却摇了摇头,抬手在少年头上揉了一把:“没事,刚才你做得很对。” 那个时候,少年手中也握着弓箭,若是气急了同样可以射回去,但尽管他被气得浑身发抖,也没有像朱浩奇那样做出那个动作。 “你做的很对。”方枢怀重复了一下,双眼再次柔了下来。 王飞一直靠在墙边,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人。此刻口袋中“叮咚”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王飞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抬头对方枢怀说道:“朱浩奇说他是被老刘吼他的声音吓到,失手射出去那支箭的,朱副校长知道了这件事,要把你开除。” 不等方枢怀有所反应,少年已经瞪大了眼急道:“明明是他故意射出来的!” 他哪里是听到老刘的吼声被吓到,明明是生怕老刘过来阻止,就发狠放了箭。 “但他现在一口咬定自己是不小心放的手,方枢怀不一样,他是故意的。”王飞抬眼看向方枢怀。 王飞心想,真特么是个笑话!伤人的人无辜了,没伤人的反而罪孽深重。 但在场所有人都清楚,拿着弓箭对人,是多严重的事情。 严重到足以被开除出射箭队。 任何人,哪怕是业余爱好者,学习射箭的第一课,不是瞄准,不是靠位,而是“不得开弓对人”,在专业射箭队,还得再加一句,“情节恶劣者开除出队伍。” 他们这些从小就接触弓箭的,箭头方向稍有不对便是教练的大骂,对于“开弓对人”这一点已经有了最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甚至有人站在侧前方不远处的安全地带对着他们拍照,也会心惊胆战,不敢开弓。 所以在见到朱浩奇开弓对着张晗栎、方枢怀将箭射向朱浩奇的时候,所有人震惊了。 谁都知道朱浩奇是一开始开弓的人,方枢怀的行为顶多是被激怒后的反应,要说开除,那第一个需要开除的就是朱浩奇。但朱浩奇那边到底是故意还是真的失手,全凭他一张口,而方枢怀这边却是真真切切的报復,无可辩驳。 朱副校长更是站在朱浩奇那一边,借题发挥,摆明了态度要严惩方枢怀。 “叮咚——”简讯的声音再次响起来,王飞低头看了一眼,继续汇报那边的情况。 方枢怀始终眉眼淡淡,没什么反应,而是小心地查看这少年已经包扎好的绷带,低头问他要不要喝水。 回家之前,方枢怀去了一趟体校,他让少年在计程车里等他,又吩咐司机师傅将车内冷气开得大一点,确保少年腿部完好,摸了摸少年的头,让他放心,这才跟王飞一起下车,一路去了副校长室。 一走近办公室,两人就听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怒吼着:“一定要开除!开除!这个没商量!” 王飞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方枢怀,后者神色不变,已经抬手敲了敲门,接着伸手推了进去。 办公室内,老刘、老丁、朱浩奇都在,见到方枢怀进来,老刘和老丁朝他身后看了看,朱浩奇却是一对上方枢怀的视线,脸色唰得惨白,下一秒又像是意识到自己的退缩,暴怒起来,脸都变得通红,但他始终没敢站起来做什么。 巨大的办公桌后,一个穿着蓝色衬衫灰色西装裤的中年男人眯着眼打量着他,用鼻孔哼了一声:“看来你就是方枢怀了。既然进了射箭队那就得遵守射箭队的规矩,我可不相信刘教练说的你是个新手,在这方面还没有相关意识!” 方枢怀惊讶地转过头看老刘,他没想到老刘竟然会给他找这种蹩脚的理由。 下一秒便是止不住的讽刺和好笑。 要说新人,朱浩奇才是真正的新人。 他射了十几年的箭,“不得开弓对人”这条禁令早已经刻在了他骨子深处,连着血带着肉,跟射箭的本能长在了一起,但这次,他却毫不犹豫地违反了自己遵循十几年的规定,对一个孩子射出了恐吓的一箭。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他却没什么后悔的。 朱副校长说了一大堆,他没听进耳朵,老刘却上前一步,眉头皱得死紧,沉声说道:“要真开除,那他也得开除了——”老刘抬手指向朱浩奇,无视他一张煞白扭曲的脸,“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失手,从他拿起弓箭对准自己的队友那一刻,就已经违反规定了!更何况不管有意无意,他都把队友射伤了,方枢怀呢?” 副校长脸色一黑,几乎要破口大骂。 这个时候,方枢怀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语调也很缓慢,像是午后广播中悠闲又懒散的声音,不响,却成功吸引了房间内所有人的注意。他说:“我带张晗栎去医院看了伤,伤口七厘米长,三厘米深,fèng了十五针。” 副校长的脸僵住了。 方枢怀继续声音清冷地说道:“刘教练赶过来之前,他的箭尖指着我跟张晗栎的脸,但是在刘教练出声后,他箭头往下射出那支箭,瞄准的是张晗栎的手。这一点周围的人都看到了。” 这下子换老刘的脸彻底黑了,止不住地愤怒:“这叫失手?!” “要是你射出的这支箭是擦着张晗栎的脸过去的,哪怕你把他的脸都射伤了我都能姑且相信你一句失手!你特意换了方向,现在跟我说你失手?!这明明是蓄意伤害!” “你要真想开除人,好!这事咱们彻底公开,张晗栎朱浩奇方枢怀,还有旁边那些孩子,人证物证都堆到一起了再做判决,该开除开除,该惩罚惩罚,最后什么结果我都没话说!” 老丁上前一步拦住激动的老刘,朝脸色铁青的副校长说道:“校长,这事顶多算是孩子们不懂事,胡乱玩闹,男孩子谁没个气血上涌头昏脑热来着?” ———— 方枢怀在办公室只待了十几分钟。 临出门前,方枢怀慢慢踱步到朱浩奇身边,倾下身,以只有两人能听清楚的声音轻飘飘地对他说道:“一厘米。” 朱浩奇原本被这股气势压住显得苍白的脸更加惨白了。 他知道方枢怀在说什么。 那支箭离他的皮肤只有一厘米,不多不少,一厘米,脑中原本毫无概念的那段距离在此刻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正是准确无比的一厘米。他的大腿根处甚至还能感受到箭尖刺进裤子,擦过自己的皮肤时所泛起的丝丝凉意。 他射伤了张晗栎的大腿,方枢怀便以这种方式还给他这个警告。 他抬头看进方枢怀的眼睛里,瞬间被那里面翻涌的黑暗情绪所摄住不敢动弹。 他在告诉他,若有下次,他不会再获得这一厘米的仁慈。
第65页 等方枢怀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全身冰冷僵硬的朱浩奇才回过神来,只须臾,被震慑住的回忆让他整个人都暴怒起来,眼中仇恨一闪而过。 走出校门,朝计程车走去的时候,方枢怀一眼就看到了焦急殷切往车窗外看过来的少年,胸腔内堆积的暴烈情绪忽然就松了开来。 因为右腿不能动弹,少年只能别扭地扭着身子,双手搭在落下的车窗上,眉头紧蹙,一副担忧无比的模样,见到方枢怀的瞬间,疏淡的眉瞬间舒展,双眼也亮了起来。 方枢怀打开车门,听见司机在前面不满地咕哝:“又开冷气又开窗,这不是浪费吗?” “方方,怎么样了?” 方枢怀低头,看到少年的腿因为扭身的姿势怪异地扭曲着,小心地给他摆正了,口中回道:“记过,让我先回家等消息。” “那你没有被开除?”少年揪住他的衣角,急切地问道。 方枢怀随口嗯了一声,事实上就算是被开除他也没什么好怕的。又不放心,沿着少年的裤腿伸进去,沿着包扎的绷带摸了一圈,确保伤口没有崩开,才放下心。 少年也终于长长舒了口气,这会儿自责的情绪又漫了上来,闷闷地说道:“方方,对不起……” 他觉得这件事始终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这么冲动,方枢怀根本不用面对这一切。 方枢怀却轻轻笑了笑,摸了摸少年的耳垂低低嘆了一声:“傻瓜……” 是他低估了朱浩奇的无脑程度,该说对不起的是他。 “这些日子你先在家呆着,我会陪着你,等你伤口可以拆线了再想其他的事情。” 回到家,两人随意收拾了一下,张妈委託打官司的律师过来找张晗栎说明了一下情况,见到他右腿的状况显然吃了一惊,少年想到对方跟自家母亲一直有联繫,怕他跟母亲说了让她担心,忙请求那律师帮他保密,说自己只是轻伤,没什么问题,几天就好了。 那律师一开始还有些为难,少年千般保证万般承诺,他才勉强答应。 终于把人煳弄走,少年低低嘆了口气,刚才这么着急,后背出了一身汗,加上今天一整天的训练,身上黏腻得不行。 方枢怀像是知道他在难受什么,从卧室里出来扶着他走了回去:“我帮你洗澡。” 少年一呆:“你帮我洗?” 方枢怀点头,开了花洒,将水温调好,回过头见少年还愣在原地,皱了皱眉:“把衣服脱了。” 少年这才有实感,僵硬着手臂脱了衣服,只剩下一条内裤。 下一秒,他就听到方枢怀用他那惯来好听清冷的声音说道:“把内裤也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苏翌”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哒!~感谢营养液~ 读者“七月的诺言”,灌溉营养液+1 读者“东篱君”,灌溉营养液+3 读者“东篱君”,灌溉营养液+3 第46章生日 少年听到这句话简直傻眼了。 原本在方枢怀面前只留一条内裤就已经够羞耻了,现在方枢怀还要他把内裤也脱了? 一想到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全裸,他觉得自己就连唿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脸颊瞬间通红,脚趾也忍不住蜷缩起来。 方枢怀再次回头,看到的就是整个人像虾一样全身泛红的少年。 方枢怀一愣,随即好笑,心道这孩子估计是害羞了,站起身拍了拍他的头:“想什么呢?你现在的情况根本没办法自己一个人洗澡,只能我帮你洗。还是说你想直接顶着满身汗睡觉了?”见少年老老实实摇头,他再次说道,“那就把内裤脱了。” 少年忸怩了半晌,脑中乱糟糟一团,最终还是就着几乎半瘸的那条腿把内裤给脱了,只不过羞耻心作祟,还是小心地捂住了自己的小兄弟。 虽然已经跟方方表白了,可是小栎栎还是不能随便乱看的。 他抬眼看向弯下身子在浴缸里小心地试着水温放水的方枢怀。浴室里蒸腾着一大片水汽,潮湿又朦胧,其实沾在身上不太舒服,但是少年看着看着就入了迷。 他一直知道方枢怀长得很俊美,完全是自己希望长成的那种模样,轮廓分明,线条深邃,他是怎么都看不够的。此刻他侧脸对着少年,嘴唇微微抿着,神情专注又认真,拿手试探着水温。 濛濛的水汽中,方枢怀倾斜着上身,高挑的身材依旧被衣裤所包裹着,衬衫上几处地方已经被打湿,贴在了身上,勾勒出下面劲瘦结实的肌肉来。衬衫袖口被他挽到肘部,露出一截遒劲有力的小臂。许是他平时锻鍊的原因,露出的那截手臂肌肉线条清晰优美,又恰到好处。 少年顿了顿,视线再次在方枢怀被衬衫长裤包裹的修长身体上转了一圈,接着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细白光裸,趾尖微微蜷起的双腿,心中蓦然一动。 “方方——”少年舔了舔唇,唤道。 方枢怀估算好水位,拧上水龙头,接着将身边一张小板凳放到水下。少年身上的绷带绑在大腿距离臀部四五厘米处,站着淋浴很艰难,方枢怀便让他坐在小板凳上,这样他擦洗也就方便许多。 听到少年的声音,微微侧过头,疑惑地对上少年的视线:“嗯?” “潘安说男男关系有几个阶段。” 听到杀马特的名字,方枢怀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男男关系? 少年继续道:“从一般关系到互看身份证的关系,再到互看□□的关系。”说到这里少年顿了顿,想了想继续道,“我妈妈已经给我办了□□,我可以马上给你看。” “不用了。”方枢怀回道,直觉后面还有什么话,“然后呢?” “然后——”少年脸色慢慢变得绯红,声音却没有丝毫犹豫,“然后是互看小弟弟的关系。” 方枢怀:“……” 少年还在继续:“你给我洗澡,可以看我的小栎栎,我能看一下小方方吗?” 方枢怀:“……” 他觉得他得去找杀马特算个帐。 少年还捂着小兄弟,一脸殷切地看着他,仿佛只要他说一声可以,他就立刻把手给移开。方枢怀一头黑线,走到少年身边,扶着他往前蹦去,口中几乎称得上咬牙切齿:“别听潘安乱说。我给你洗澡,只在你后面给你洗,不看你的……”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小栎栎。” 方枢怀扶着少年跨进了浴缸,让少年背对着自己,满腔都是对杀马特的迁怒,自然没注意到少年失落的神色。 他有些泄气。 方方不想看他小兄弟,是不是就是说他不想把他的小方方给他看?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俩的关系还没亲近到那种地步? 少年脑中一团混乱,一下子是他们现在还处于可以互看□□的关系,这算什么程度,一下子是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到互看小弟弟的程度,一下子又是互看小弟弟的关系,之后呢,又是什么关系? “坐下。”后背被方枢怀的一只手给抵着,温度比自己的体温要高,他听到方枢怀的声音在他耳后响起,听话地两手撑着浴缸壁,在方枢怀的帮助下朝小板凳上坐下去,但刚接触到水面的瞬间,他便忍不住弹跳了起来,艰难地弯曲着腿,双手撑着身子,眼泪都快飈出来了,乱七八糟的情绪瞬间被抛之脑后。 “烫……” 方枢怀瞬间默了。 少年碰到热水便弹起来的模样让他想起了队里一个中年朋友给他两岁的儿子洗澡时候的情形。小孩子对于热度的感知要比大人敏感许多,孩子父亲觉得温度正好,让他坐下去洗澡,哪知孩子屁股一接触水面就弹了起来,又不太会说话,只知道半蹲着,屁股怎么都不下去。他父亲面色如常,让他坐了好几次,每次都是这样,最终那孩子是半蹲着洗完的澡。 期间他好奇地问了一句:“是不是水太热了?” 孩子父亲一本正经地回道:“我知道,我刚才是在玩。” 方枢怀:“……” 方枢怀有些自责,默默拧开水龙头,加了些凉水。期间少年一直在尝试坐下去,只不过一次又一次失败了,艰难无比地撑着身子。 “方方,还是烫……” 澡很快洗完了,方枢怀只给少年搓洗了后背,前面让他自己洗,全程下来,确实没看小栎栎。对于这一点,少年始终耿耿于怀,又失落又难受。 接下来的两天,体校那边下了通知,方枢怀和朱浩奇两人各打五十大板,倒是没有开除,只不过需要写五千字的检讨书以及保证书,停训三天在家反思以作惩罚。
第66页 张晗栎的伤还没好,方枢怀没有异议接受了这个惩罚,在家照顾伤员。 对于张晗栎来说,在家的这几天,他也正好有事情做。之前在外婆家差点被表弟砸坏的瓶中模型花了他半个多月的时间,现在差不多完成了。他小心地将舰部的最后几片木片用镊子塞进去固定住,接着摆正了瓶子从上方看下来。 层层叠叠的木片形成了“-1701”的字样。 终于完成了。少年双眼一眯,心下高兴得不行,接着又举高瓶子,从下面看过去。 飞船底部,舰碟连接处,刻着几个瓦肯词。 t’hy&rsquo——wu-zud。 wu-zud,fang。 惩罚还没结束,少年的生日先到了。 当天早上,张晗栎是被方枢怀叫醒的。大腿受伤以来,方枢怀几乎是天天任由他睡到自然醒,甚至开始穿着家居服学做饭,少年简直幸福得不行,今天一早被叫醒,脑中顿时想到了方枢怀要给他什么惊喜,于是也不管睡没睡醒了,兴致勃勃地跟着方枢怀出了门。 两人出了j市,一路到了隔壁市的云松山。 两人来得还算早,但坐缆车上去,已经有不少人沿着阶梯往上爬。少年看着石阶上众多埋头往上走的大叔大妈,疑惑地看向方枢怀:“咱们这是爬山啊?” 他腿还伤着呢,怎么爬啊? 方枢怀点了点头,接着走到少年身前蹲下来:“你上来,我背你上去。” 少年回头望了一眼下方深渊一般的高度,立刻趴上去了。 “方方你带我来这里干嘛啊?” 方枢怀的声音很稳,似乎背上背着个人对他根本没有影响。 “给你求个福。” “求福?” “嗯。”或许是到了一定的年纪,不可避免地对这些东西有了莫名的敬畏,上一世参加重要比赛之前,老高也会给几人一人一个小福袋,说是运气全都给他们了。 王飞好几次笑话老高:“封建迷信要不得啊老高!你以为转了锦鲤就一定会转好运吗?太天真了!”结果一转头他自己就在微博上一次次地转发锦鲤。 方枢怀自己对这些倒是没什么想法,只不过在少年被老丁收进队伍后,给他求个福的想法越来越迫切,似乎这样才能消弭心下的各种担忧与不安。 云松山上的道观是全国有名的祈福地点,平时游客便很多,好在两人今天出来得早,石阶上人虽然多,却还没到摩肩接踵的地步。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一位气喘吁吁的大妈对着两人说了一句:“看,这俩兄弟关系真好。” 少年听到这话,鼻尖一皱,心道我们才不是兄弟。 爬了一半,方枢怀额头出了薄薄一层汗,少年有些心疼,坚持要下来,两人便在半道的树荫处休息。旁边正好摆了一个摊位,桌子上垂着太极图,桌后的老头留着长须,看上去仙风道骨的模样。 “哎,小伙子,要不要测个字?”老头眯着眼,热切地打招唿。 少年有些好奇地凑了过去,接着又期待地看着方枢怀。 后者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你要是想测就测吧。” “我这什么都可以测,你可以随便写个字,或者写你名字。”老头拿出一个本子,在少年眼前摊开。 少年眨了眨眼,抬手写下自己的名字。 老头拈着鬍鬚看了半晌,最后斩钉截铁地说道:“凶!” 一旁的方枢怀:“……” “一成一败,一盛一衰,惟靠谨慎,可守成功。小伙子你自我意识过重,很容易一败涂地啊!” “啊?”少年眨了眨眼,有些无措,最后那个成语他听懂了。 方枢怀皱眉,现在招摇撞骗的不是尽说好话么?不想做生意了? 老头又开始絮絮叨叨说些什么,方枢怀却没心思听下去了,伸出手对少年说道,“走吧栎栎。” 老头急了:“哎,小伙子别走啊,你要是不满意我再给你算一次。” 方枢怀这才放下攥着少年的那只手,在本子空白处写下自己的名字,声音平淡地说道:“你算吧。” 老头看了半晌,面色有些扭曲,最终还是吐出了口中的字:“凶……” “哎你先别急,你这个名字显示的是‘在劫难逃’,短命数啊!你智能出众,擅长活动,但最后都是功败垂成两手空空,且事事顿挫,非命早夭——” 还没待方枢怀有所反应,一旁同样休息的大妈忽然出声了:“你这老头也太损了吧啊?好端端的咒人家孩子早死,不怕损阴德啊?!孩子你别信他!我来这儿好几次了,每次都听到这老头恐吓游客,最后说什么可以帮人转运,想多要钱呢!” “哎你别污衊我啊!老头我说的可都是事实!” 大妈冷笑了一声:“我可不敢信,怎么的你还能比上面道观算得准?孩子你也别给钱了,这老头招摇撞骗不可信,还是上去道观好好求一签吧!”说着拍拍裤腿,自顾自上去了。 两人继续往上爬的时候,张晗栎趴在方枢怀的背上,始终没有出声。 “栎栎?” 少年的声音闷闷的:“我听懂了。” 方枢怀好笑:“他说的根本不可信。” “我不信,可是我还是难受。” “你看,你的名字是凶,我的名字也是凶,负负得正,不就成正了吗?咱俩一起那就是大吉。” “真的吗?” “真的。” 不是因为自己的结果,而是因为方枢怀的。 两人最终爬上了山,进道观求了福,百年老树上挂满了红色的纸笺,随着山间的清风微微摇曳着,其中两份纸笺上分别写着:愿张晗栎箭道坦途,一生顺遂。 方枢怀要平平安安,长命百岁,永远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测出的结果是真的……我是在古剑山庄测的,栎栎跟方方的名字,输入后得到的就是这一章里的结果…… 心疼…… 感谢“苏翌”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哒~ 感谢营养液~ 读者“”,灌溉营养液+5 读者“18819576”,灌溉营养液+1 第47章长命 挂纸笺的那颗树下人很多,方枢怀抬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没让张晗栎过去,而是扶着他拐了个弯,在一处清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你先在这儿坐着,我过去挂上,等会儿人少了一点,咱们去那口泉水旁边。”说着方枢怀抬手指了指树下的那口泉水。 道观的传言真真假假多了,合欢树、灵泉,就连道观门口那座石雕,都成了善男信女用来祈福的媒介。那汪泉水自那颗合欢树旁的山崖壁上流下,在距地面一米多处汇聚成一股潺潺细流,蜿蜒往下,流入下边的池中。泉水池旁边,几个年纪稍大的人带着孩子站定,又伸手在下方的泉水池中点了点,接着将指尖的那几滴水抹到了孩子的额头,并低低说了几句话,多半是祝福的话。 少年收回视线,轻轻点了点头,临了又不放心,拉了拉方枢怀的衣角,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方方,我写的那张纸你不能看啊!” 方枢怀瞬间失笑,想到刚才余光看见这孩子打算写健康长寿,结果刚落笔,“健”字死活想不起怎么写,睁大了双眼转过头,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半晌唉声嘆气起来,等他看过去又立马心虚地移开视线,装模作样写下去,身体紧绷,手指僵硬,姿势跟写书法都没两样了。 还是他装作无意翻开了桌子上那本写着几个祝福语的本子,又“不小心”把笔给掉下桌去,磨磨蹭蹭好半天才捡起来,等重新起身便发现少年已经歪着头,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继续写下去,最开始那个不成形的“健”字也被他用两横毫不犹豫地划掉了。 他心情愉悦地眯了眯眼:“好,不看。” 只不过他哪里知道,少年愁的其实是自己歪七扭八的字体被方枢怀看到。他偷偷看过方枢怀写的纸条,那上面他的名字像是从花里长出来似的,一笔一划说不出的帅气漂亮,赏心悦目,光看到那行云流水的“张晗栎”三个字,他就能想像到方枢怀指节分明的手是如何一停一顿,一撇一捺地将自己的名字写出来的。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他的名字这么好看!好看爆了! 回过头看看自己认认真真写出来,却还是歪歪斜斜的字,少年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几年学汉语全都白学了。 其实他还会写德语花体字呢,写得可好看了。可是有什么用啊?方方的名字是端端正正的汉字,不是那些蝌蚪一样的字母啊!
第67页 趁着方枢怀去买串纸笺用来挂树上的绳子,少年偷偷凑到卖纸笺的小哥哥身旁。 “小哥哥,这个,字写得越漂亮就会越灵吗?” “应该没关系吧?” “你说了应该,我有点担心……” “唉你不用担心,这里字写得差的多了去了。” “你看,如果这里的神会看这些纸条,那看到字漂亮的纸条肯定很高兴,就说我给你实现这个愿望吧。看到字难看的他就不喜欢,就不看那上面写的什么内容了——”说到这里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吓到自己了。越想越有道理,少年立刻朝小哥哥说道:“小哥哥快给我几张纸条,我要再写一下!” 写的过程中,少年简直是卯足了劲,横是横竖是竖钩是钩的,恨不得自己会楷书隶书宋体,三两下就把方枢怀的名字写得漂漂亮亮,写得笔尖都快把纸笺戳破了,最后终于写出自己满意的字来,虽然比不上方枢怀写的那些字,但至少比第一张要好看多了。 少年举着纸笺看了大半天,最后又不放心,在方枢怀的名字下面特地加了一行华丽流畅的花体字,这个他拿手,而且写得好看! 要是神看到这张纸条,他肯定会喜欢方方名字的拼音的!就算他写的汉字很难看,但是那几个花体字真的很漂亮的! 而且为了让神看懂,他特意写了英文。 少年眯着眼,追着方枢怀的身影,喜滋滋地想着神看到他的纸条肯定会保佑方枢怀平平安安了。 这边,方枢怀已经走到了树底下,他的前面一个老人正举着手,艰难地将纸笺挂上树去,方枢怀上前一步,站在老人身后,托着老人的手,将纸笺挂上了树枝。老人高兴地转过身道谢,方枢怀笑着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不客气。 下一刻,像是知道少年在看着他,方枢怀转过头来,对着少年露出一个笑容。 温柔又宠溺。 正中红心—— 少年察觉到自己脸已经开始发热了,心脏也开始乱跳,他忙收回视线,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 方方怎么那么好看呢! 脑中乱七八糟想着这些,少年神思不属地朝四周胡乱看了几眼,下一秒他的视线就被不远处的一个摊位给吸引了。 那个摊位很简单,一张桌子,一根竹竿,上面挂着几排红色的细绳,最上面却是一个小巧的风铃。摊位旁边,一个穿着蓝色长袍的年轻人正背对着他将那一根根红色细绳收起来。旁边来来往往都是人,奇怪的是,那个年轻人周围却像是隔了一层膜,自然而然地形成一片真空地带,仿佛根本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看见。 年轻人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对上少年的目光登时一愣。 张晗栎也楞了。 那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人,二十岁左右,身上穿着合身的蓝色道袍,身形清隽高挑,仿佛根本没有受到夏天的热意影响,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清清慡慡的。 那人忽然一笑,露出一个孩子般的笑容,朝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刚走到他身边,就听那人好听的声音说道:“你长得真好看。” 少年瞪大了眼瞧他,不知道应该说谢谢还是应该扭头就走。谁知那人自顾自从后面竹竿上摘下两条细绳放到他手上:“吶,这是长命绳,送你了,绑在手腕脚腕上都行。” 掌心两条红色的细绳,跟夜市上五块钱两条的装饰品没什么两样,少年有些反应不过来,呆愣地问道:“为什么送我啊?”他们才见面呢。 年轻人笑得理所当然:“因为你好看啊!” 话音刚落,几声清脆的铃铛声忽然响了起来,正是那挂在上头的风铃。那年轻人脸色顿时一变,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快速又似朋友一般说了一句:“我这就走了!有机会再见!”说着在少年的肩膀上轻轻一拍,摊子也没收拾,转身就钻进了身后的林子里去。 少年一头雾水,呆呆地看着那道蓝色的衣角快速消失在树影间。 说起来,他都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呢…… 片刻后,鼻尖忽然传来一阵清幽的檀香味。一个男人出现在张晗栎身侧。 少年侧头看去,见到的便是男人一头及腰的长髮,以及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白色长袍。男人面貌俊美,眉眼却很冷,带着咄咄逼人的侵略性,只看了一眼,少年便觉得自己被他身周隐隐围绕的气势给冻僵了。 男人眼皮懒懒地耷着,一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却放在身前,慢吞吞地捻着手上的一串佛珠。男人站在身侧,周围的空气似乎安静下来,少年忽然有种重重梵音入耳的错觉,连唿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似乎是察觉到少年的目光,男人微微侧头,却没有将视线投向少年那张脸,而是落到了他依旧摊开的手心——那上面挂着两条红色细绳。 “他既送你长命绳,你便收着。你二人前世因缘本该断了,今生却因变数得以延续,此后命数自当福祸相依、荣辱与共。”顿了顿,男人毫无起伏的声音继续响起,“长命绳,也是个交代。” 说完也不待少年反应,男人往前走去,走到那串精緻的风铃前却停住了脚步。他抬手将那串风铃拿下,眉眼间霎时仿佛冰融雪消,丝丝寒意只在瞬间变转化为缠绵缱绻,无所遁形。 张晗栎还待在原地,耳中迴荡着那男人的话,似懂非懂。等他重新朝前面看去,男人已经消失,就连那个简陋的摊子都已经不见踪影。 少年忽然一阵恍惚。 方枢怀将纸笺挂上树后便转回身去找张晗栎,但是只一转眼的功夫,人就已经不在原地了。他心下顿时有些慌张,迈步朝少年原本待的地方走去,但没走出几步,他便见到少年在另一个角落处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栎栎?”方枢怀走近,惊讶地见到少年眼角通红,全身颤抖着站在原地,双眼大睁死死盯着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将他整个人映入眼中、脑海中。 奇异地,方枢怀感受到了少年身上一股近乎绝望的气息,来得莫名其妙,却也让他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栎栎,怎么了?”方枢怀抬手摸了摸少年的额头,却被后者抓住了。少年紧紧攥着他的手,垂眼低声道:“方枢怀,带我去那儿……” 听到自己的全名,方枢怀有一瞬间的惊讶,但下一秒他便回过神来,揽着少年走到了泉水池边。走过去的时候,他清晰地察觉到少年身体仍旧在颤抖着,他再次问了少年一次,少年却抿着唇,像是祈求一般颤抖着声音重复道:“方枢怀,带我去那儿……” 脆弱得像是风中随时可能消散的烟雾。 方枢怀无法,将少年带到泉水池边坐下,接着蹲下身,将少年的手握在手中,抬起头轻柔地问道:“栎栎,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少年的目光落在方枢怀的手上,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接着,他慢慢从方枢怀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捻着一条红色的细绳,颤抖着繫到了方枢怀的手腕上。或许是抖得太厉害,红绳的结始终系不上,少年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却坚持一次又一次地给红绳打结。 最终打上结的瞬间,少年眼泪倏然落下,一滴一滴打在方枢怀的手上。 像是堵着这番情绪的东西彻底散开,堆积的眼泪扑簌着落下,一直隐忍的情绪也彻底倾泻而出,没有尽头。 方枢怀心下一疼,忙站起身将少年拥进怀中,亲了亲少年的额头,带着急切与害怕:“栎栎,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哭了?” 少年的头埋在他的颈间,手也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身子依旧颤抖着。 方枢怀能够感受到颈间越来越明显的湿意,脑中的认知越来越清晰。 少年在哭。 无声又绝望。 仅片刻,少年从方枢怀的怀中出来,垂着已经红肿的眼,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方枢怀,你蹲一下。” 方枢怀蹲了下去,抬手抚住少年的腿,像是只有这样才能感知到他的情绪,能够靠少年更近一步。他有些慌,慌少年的情绪,又慌少年此刻拒绝向他说明到底什么情况的姿态。 少年依旧低着头,侧过身,伸手在泉水池中缓缓一划,接着抬手,食指在方枢怀额头轻轻一抹,颤抖着嘴唇喃喃念道:“平安、喜乐、健康——”最后,他从口中艰难地挤出最后两个字,“长寿。” 额头冰凉的水滴顺着眉心缓缓流下,耳边是少年沙哑的嗓音,方枢怀心尖重重一颤,继而被一股心悸所摄住,喉咙发干,说不出话来。他有种错觉,眼前的少年眼中那般深沉又绝望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溺毙,他仿佛并不是那个孩子,那个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明亮与喜爱的张晗栎。
第68页 少年倏地笑了,眼中星星点点骤然炸开,仿佛星辰宇宙重新开始运转起来,深邃又迷人。 他将另一条红色细绳递到方枢怀手中,伸出手腕,轻声道:“这是长命绳,给他系上吧。”那个“他”字,少年说得很轻,轻到方枢怀只听见一个含煳的音节。 他捉住少年的手腕,将红绳缠绕上去,没有发现少年的双眼开始恍惚,瞳孔也变得毫无焦距。 在他将红绳打好结的那一刻,他听到少年用沙哑的声音近乎崩溃地喊了一句“方方”,接着“哇”地一声哭出来,声嘶力竭,带着他从来没有经歷过的绝望和痛苦。 “方方!他爱你!他爱你啊!” 从山上回来的时候,少年已经哭昏过去了,小脸通红,冷汗涔涔。 方枢怀心惊胆战地将人带回家,翻箱倒柜找退烧药和消炎药,繁忙之际便也没再去思考那句“他爱你”。 少年发了整整两天的烧,整个人迷迷煳煳,只知道不断喊着方枢怀的名字。后者则衣不解带照顾了两天,之后少年的烧终于退了,却已经不记得当天在泉水池边情绪崩溃的事情,只认为自己被方枢怀扶到一边坐下后,太阳太大中暑了。 方枢怀不知是松口气居多还是失落居多,却也对少年病情好转感到高兴。 晚上,少年握着原子笔,趴在书桌上一字一句慢慢写着字。昏黄的檯灯从上方斜斜照下来,将少年的眉眼照得异常柔和。 方方: 这是栎栎给你的情书。我以前说过要给你写情书的,一定要写一封特别特别好的情书,让你看了就答应我。我问了潘安情书应该怎么写,他说抄一些诗句就好了啊,把一页纸抄满,一封情书就写好了。可是我知道的不多,我也不想抄我自己都不懂的诗句,我就想在情书里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方方,栎栎觉得碰到你、跟你做朋友然后喜欢上你都好幸福啊,待在方方的身边,我就觉得好开心好快乐,方方看我一眼,我就觉得心脏都不是自己的了,砰砰砰地乱跳。你也跟我说过了,要是看到谁心跳加快唿吸急促,那个人就是喜欢的人,方方就是我喜欢的人,我早就确定啦。但是以前看你的时候不会这么经常心跳加快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现在只要一对我笑,我耳朵边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脑子里就是方方你那张超美的脸。对,我觉得方方你长得可美啦,比我还好看,也很帅很帅,站着的时候帅,坐着的时候帅,说德语的时候帅,画画的时候也超帅,当然射箭的时候更帅了!总之没有不帅的时候! 写着写着,少年嘴角慢慢翘起,脸上爬满了幸福,双眼亮着两簇小火苗,一闪一闪的。他下意识地张嘴咬着原子笔的笔帽,左手拨弄着手腕上那根红色的细绳,心想下面应该怎么写呢…… 半晌,他鬼使神差地落了笔: …… 方方,你跟我说过我上辈子是你的男神,我那时候可高兴可高兴了,你看,你是我男神,我也是你男神,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个感觉太棒了!虽然你现在还没喜欢我(难过的小脸)。我这两天老是想,如果真的有上辈子的话,你肯定也是我的男神啊,你那么优秀,那么温柔,简直就是我世界里的光嘛!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一定一定会喜欢上方方你的,像现在这样喜欢得不得了,不,应该是爱上你!很爱很爱!我觉得他要是见到我,会跟我说,要继续喜欢方方下去,跟方方一起并肩作战。我要是见到他,我也会跟他说,你也要好好爱方方,因为啊,方方也会爱你的! …… 最后,少年顿了顿,一种莫名的情感催促他写下了落款:栎栎&栎栎。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略玄幻……抱歉各位小天使们,最近存稿告罄基本上是当天码字当天发的,有时候为了卡时间发基本上都在赶稿,所以最近几章写得有些粗糙,我发文后可能会修一下文,时间大概会控制在凌晨六七点之前,也就是大家起床前,白天就不修了不打扰大家,上一章有一些bug还有排版问题我今明两天会统一弄一下,修文时间基本都在凌晨,除非是强迫症真的撑不下去,请大家谅解,鞠躬~感谢“熹微”“苏翌”小天使的地雷~ 感谢营养液~ 读者“东耳”,灌溉营养液+5 读者“玲珑骰子安红豆”,灌溉营养液+1 第48章心机 因为心疼少年生日以来连着两天发烧的情况,方枢怀在他好彻底了之后说要给他补个生日。 听到这话,蔫哒哒把下巴磕在桌子上的少年顿时小袋鼠似的勐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吗?!方方你要给我补办生日呀?!” 太好了!他还在愁要怎么把情书给方枢怀呢!本来就是打算生日那天方枢怀给他送生日礼物的时候他再送回去,连礼物带情书,这么一想,他们两个人完全是互换定情信物了有木有?! 结果生日那天莫名其妙中了暑,回家之后昏昏沉沉睡了好久,直接把生日给睡过去了,妈妈的信息也没回,班里同学的祝福简讯也没回,等他一觉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一脸懵逼的栎栎简直被自己气哭。 “把头转过来,我给你吹一下头髮。” 方枢怀拿着毛巾和吹风机走近,把毛巾盖到少年的头上揉搓了一会儿,接着拿起吹风机插上电源,调好档位开始给他吹头髮。 少年乖乖地在沙发上坐好,口中道:“其实不吹也没关系。” “屋里开着空调呢,要是不吹得感冒了怎么办,你身体刚好。” 方枢怀说着话,抬手把吹风机出风口对准少年的右侧后脑勺,结果发现少年勐地一颤,头也往旁边一躲,身子瑟缩了一下。 “你抖什么?”方枢怀右手举着吹风机,左手还保持着给少年捋头髮的动作,一脸莫名。 “我痒……”少年的声音带了点哭腔,有些不好意思。 方枢怀好笑:“吹个头而已,怎么就痒了?” “就是这儿。”少年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后脑勺一个位置,“吹风机吹到那儿我就很痒。就是那种,腰间忽然一下子很痒,痒得整个人都跳起来的感觉。” “那你每次用吹风机吹头髮都这样?” 少年摇摇头:“也不是,我自——”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了,安静了两秒,忽然闭了闭眼,壮士断腕般改口道,“没事,你吹吧!” 他自己给自己吹头髮其实是没事的,但是少年一想,他要是那么说了,方枢怀不就直接把吹风机塞他手上让他自己吹了吗?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身体痒死也不能说!就是要方方给他吹头髮! 于是下面几分钟,方枢怀看着少年一次次痒得近乎全身抽搐,咯咯乱笑,身体东倒西歪,又一次次爬回来乖宝宝一样坐好,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又软又可怜地看着他,强装镇定一本正经地让他继续的模样。 方枢怀:“……”他忽然有种手里的吹风机越来越烫的感觉。 “还继续吗?” “继续!”少年斩钉截铁。 方枢怀抬手靶了靶少年半湿的头髮,继续给他吹下去,结果证明心理镇压还是没能盖过生理冲动,到后来少年一听到吹风机的声音就一抖一抖地扭着身子开始躲避。方枢怀心下好笑,把吹风机的档数调了又调,由着少年这么来回折腾,视线在少年的腿上转了一圈,见确实没事这才放下心。 最后少年扭着扭着,后脑勺直接撞上了方枢怀的小腹,从下往上仰着头看他,这下不动了。 刚才那一通折腾,少年痒得眼泪都出来了,身体软得不行,眼角潮红,睫毛也潮湿了,扑扇扑扇的,只那双宛如碧水晴空,又带了些许水汽的眼睛,眨也不眨亮晶晶地看着方枢怀。 后者低下头,任他靠着自己的小腹,无奈地笑:“这是干嘛?” 两人一站一坐,一仰头一低头,身体相贴,看着亲密极了。 少年双眼一眯,想到自己写的那封情书,笑得特幸福,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说道:“看你。”说着抬起手伸高了快速在方枢怀下巴一摸。 略带凉意的手指在下巴一划,方枢怀一愣,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刮过一样,又苏又痒。他觉得他可能也被少年给传染了。几秒后他回过神来,心道这孩子这算是调戏他? 下面的少年已经收回手自顾自继续了:“方方,今天算是我生日吧?” “是啊,我叫了潘安他们过来,他正好旅游回来了,王超刘楠和清钰也有空。潘安说吃完饭之后可以去ktv,你去吗?” 少年注意力立马被带偏,双眼一亮:“去!”
第69页 只不过下一秒他又想起了自己说这话的初衷,眨了眨眼,特无辜特纯良地说道:“方方,我生日的时候,我爸爸妈妈都会给我一个生日吻的,说是下一年我都会有好运。” 少年依旧靠在他的小腹上,仰着头看他,一脸的“哎呀这是我家的传统我也没办法”的模样。只不过这番装模作样还是没办法掩饰脸上那番得意和期待。 方枢怀哪里不知道他的小算盘,心道这孩子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他板下脸,一只手托着少年的脑袋,身子后退一步,然后慢慢弯下身,故意凑到少年的脸上面,一双黑黢幽深的眼睛对上少年那双晶莹琥珀。 “亲哪儿?”方枢怀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低沉又好听。少年瞬间被这低音炮给电了一下,毫不犹豫回道:“嘴!” 其实爸爸妈妈都亲的额头来着。 不管!就是嘴!他就是想让方方亲他的嘴! 少年听到方枢怀轻轻哼笑了一下,接着身体继续下沉,两人脸部贴近,几乎到了唿吸可闻的地步,他甚至感受到了方枢怀的唿吸打在他下巴上,温热又潮湿。 感受到那股气息,少年的心脏顿时停摆,又是紧张又是期待,瞪大了眼睛屏住唿吸看着方枢怀的脖子。这可是方方第一次主动亲他的嘴! 结果脑门一痛。 少年一愣,下一秒眼泪立马飙出来了。 方枢怀站起身,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身子掀过来,捂着额头要哭不哭的模样。 “这是骗我亲你呢?” “方方……” 委屈!他可太委屈了!不亲就不亲呗,干嘛还给他一个脑崩子? 方枢怀看着少年这样子,有些心疼,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被少年含着水汽的眼睛一瞪,顿时心软了下来,心想还是亲一亲好了,正打算弯下身去,门铃响了,方枢怀过去开门,门口正是杀马特王超刘楠和方清钰。 少年捂着额头从沙发上下来,气鼓鼓的,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这边,王超和刘楠还好,杀马特一进来,见到房子里明显两人同住的情况,脸色开始微妙了起来。 等见到泪眼汪汪的少年,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看这脸红的,眼睛湿漉漉的,委委屈屈的样子! 这种被蹂躏欺负过的模样到底是怎么回事?!衣冠禽兽方枢怀又升级了?! 杀马特很想义正辞严地把方枢怀给拉到一边拷问,老虎凳红绣鞋什么的统统来一遍,但看到对方比自己高大得多的身形和那一身看着劲瘦却又极具爆发力的身体,还是默默选择等方枢怀走开后再将少年拉到了一边。 “茶。”方枢怀把杯子递过来。 杀马特忙不迭接过杯子,笑得谄媚无比:“谢谢。” 等衣冠禽兽终于走开,杀马特神情严肃地将少年叫了过来。两个小脑袋凑到了一起,杀马特小声问道:“你这是跟方枢怀同居了?”眼角瞄到少年还伤着的腿,又问了一句,“你的腿怎么样了?还好吗?” 少年点点头:“快好了,教练让我们俩明天归队。”接着又回答上一个问题,“嗯,我们现在住在一起。” 听到这话,杀马特立刻紧张兮兮地问:“你们睡一个房间还是两个房间?”其实他想问开车没开车的,去了日本一趟他找了不少东西,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男生跟男生还能这样那样?那样再这样?完了之后再这样?! 这边杀马特大脑中翻江倒海,那边少年老老实实地回覆:“两个。”看样子还有点不高兴。 闻言杀马特顿时松了口气,接着从腋下抽出一大块用礼物彩纸包着的四四方方的东西,“啪”一下放在桌子上。 看样子像是好几本书。 “拿着,这是我专门从日本买回来的bl漫画,画风很唯美,故事也很好看,你不是还在追方枢怀吗?可以参考参考。我那儿还有,没法一次性给你拿过来,这些就先当生日礼物了,回头我再给你拿过来。” “几天后你估计还会收到快递,那是我在日本给你发的,本来算着能够在你生日当天到,结果国际快递不靠谱,又拖了好几天。” 少年欢欢喜喜地收下了,没注意到杀马特有些微妙的表情。 异国他乡,男孩子在一家书店里翻看各种bl漫画册子,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对面一张熟悉的脸。隔壁班的、同学。对方看了他一眼,抬手推了推眼镜,眼镜上白光一闪而逝。对方视线在他手中的bl漫画封面上转了一圈,又低下头,若无其事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热血少年漫,连招唿都没打。 他乡遇故知,可喜!可贺! 杀马特心里忍不住哈、哈大笑两声,每一声都饱含绝望,拿着那本册子的手都在抖。 别人拿到的剧本都是“xx啊你要好好学习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孩子”,他拿到的剧本完全就是“潘安啊你放心出柜吧爸妈、老师、我们同学都支持你”。 他一个宇宙第一直,莫名其妙成了gay的标杆!榜样!甚至作为代表引起了一中论坛和贴吧关于平权话题的深入探讨!前推八百年,后推八百年,歷史的厚重责任都特么跟他紧紧联繫在一起了! 连他自己看了都觉得他不弯简直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党对不起广大人民的殷切希望! 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维笑。 两人回到客厅,王超等人轮流给少年送了礼物,之后又胡闹了一阵。 说是过生日,饭总还是要吃的,方枢怀从外面酒楼点了一桌的菜,几人坐定后,他又将定制的蛋糕拿出来,众人开唱生日歌,少年一双眼始终亮晶晶的。 只不过看向方枢怀的时候又变成气鼓鼓的。 杀马特跟王超已经闹开了,互相往对方脸上涂奶油,方清钰跟刘楠两人则小心地躲避着这两人攻击的余波,一脸受不了。少年看一眼杀马特跟王超两个人扭到一起的模样,咯咯笑得眼睛都弯了,接着低下头继续扒饭,一眼就看到了碗里多出来的鸡腿。 少年挣扎了两秒,还是决定不能轻易原谅,他额头现在还有点疼呢!于是他拨开鸡腿,默默扒了几口饭。 一直用眼角余光瞄着这边的方枢怀心下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于是站起身:“我再去做个菜。” 几人看了看桌上一大堆还没吃完的饭菜,一头雾水。 还要做个菜?这是什么情况? 少年还没来得及问出声,方枢怀就已经过去了,剩下他跟刘楠方清钰三人面面相觑。 方清钰比较细心,已经察觉到了两人之间这种别扭的气氛,小声地问少年:“栎栎,你跟方枢怀这是怎么了?闹矛盾了?” 听到这话,少年有些羞窘,心想原来他们都看出来了啊!不就是一个生日吻嘛,方方不给就不给,自己这样不理方方好无理取闹啊,方方好可怜啊……我就原谅他好了。 只用了三秒,少年就说服自己了,对着方清钰摇摇头:“没有,是我不对。” 话音刚落,厨房传来方枢怀的声音:“栎栎你过来一下。” 听到这话的少年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颠颠儿地快步走去厨房。 一进去,就见方枢怀围着围裙,左手拿着平底锅右手拿着锅铲,双手大开地看着他,笑道:“栎栎你帮我系一下围裙,我手没空。”说着抬了抬手,示意身上那件绑绳已经开了、松松垮垮搭在身上的围裙。 围裙两侧,长长的绑绳低低垂着,一直垂到方枢怀的膝盖高度。 少年根本没多想,二话不说上前捏住左右两根绑绳,但是下一秒他就顿住了,觉得有些不对。 方枢怀现在对着他,不是背对着他,他怎么绑? “方方你要不要转个身?” 上方传来轻笑声:“不用了,就这么绑。”又苏又好听。 少年愣愣抬头,直直撞进那汪幽深如潭水,却又丝毫不掩笑意的眸子里。 被美色晃了眼的少年“哦”了一声,双手下意识地绕过方枢怀的身体,在他身后开始绑起两条绳子。 绑到一半,少年手忽然一抽,勐然醒悟过来两人现在的姿势。 他现在……好像、仿佛、似乎,在抱着方方的腰?!整个人都靠在方方胸上?! 他再次难以置信地抬头,对上那双笑意更甚的眼睛,耳边响起方枢怀仿似情人间低语的声音:“明白过来了?” 小脸瞬间爆红!少年觉得自己全身都要僵住了。 还愣着神,额头忽然被一个温热的触感轻轻压了一下。 “今天的生日吻。原谅我了吗?” 少年觉得自己后背简直要炸开了!心脏扑扑扑乱跳,几乎要跳出喉咙来,开心的! 方方让他抱他!还给他生日吻!虽然是亲额头但是还是好开心!开心到炸裂!开心到眼泪都要出来了!
第70页 他怎么那么喜欢方方呢! 这次少年直接扔了手中的绑绳,紧紧抱住方枢怀的腰,忙不迭点头:“原谅了!原谅了!已经原谅方方了!能不能再来一个?” 不幸围观到这一切的杀马特&王超:冷冷踢翻这碗狗粮。 作者有话要说:结果心机boy方枢怀被张晗栎扑倒亲了个够,这次亲的是嘴! 给大家发个糖弥补一下…… 感谢“苏翌”、“七月的诺言”两位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哒~(づ ̄3 ̄)づ~jj又抽了,营养液看不了,明天一起感谢么么哒~ 第49章清晰 被煳了一脸口水的方枢怀第一次觉得,这孩子越来越往宠物的方向发展过去了,怎么就这么黏他呢。 “起来,小心你腿上的伤。”方枢怀再一次避开少年的口水攻势,略带惩罚意味地拍了拍少年的屁股。 少年睁着一双亮晶晶湿漉漉的双眼,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黏黏煳煳地撒娇道:“不起。” “起来。” “不起。” “起不起来?” “不起!” 方枢怀住口了,因为这一来一回的几句对话实在是太弱智了,但心底又觉得有些好笑,他自己也被少年给带得跟个孩子似的。最终还是软下了心肠,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任由少年这么抱着他。 厨房里到处冒着粉红泡泡,客厅中几人却是面面相觑。 杀马特和方清钰是知道两人关系的,刘楠在这几次的相处中也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心中有了猜测,唯独大大咧咧粗线条的王超,还以为两人这是兄弟情深来着,啧了一声,随口说了一句:“这俩天天腻在一起,以后有女朋友了可咋办?女朋友不会吃醋吗?” 尽管杀马特是gay的消息已经成了全校的大新闻,作为杀马特情人名单上排名第四的王超,却压根没有相关意识。潘安这小子是gay,开什么星际大玩笑?!在王超眼里,同性恋只是一个名词而已,跟他的生活根本不相关,更不要说周围朋友有同性恋了。面对学校铺天盖地的传言,他唯一的反应就是指着那张杀马特情人名单,特不忿地问道:“为什么我在第四?张晗栎第一方枢怀第二刘楠第三为什么我在第四!” 明明他跟杀马特是关系最铁的哥们儿还住一个寝室他还天天给杀马特剪头髮跟他一起洗澡来着! 杀马特感动于好兄弟的信任,跟他关系更亲近了。但无论如何,王超的地位始终上不去前三…… 笔直天真的王超刚说了那句话,刘楠和方清钰脸色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杀马特则突然伸手,面带和蔼的微笑摸了摸王超刺刺的后脑勺。 脑袋被杀马特的手温柔到近乎肉麻地一抚摸,王超顿时警惕地躲了过去:“你干嘛?!”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发现并没有奶油,一脸难以置信地回看他。 这货什么时候变性了? 杀马特也没在意王超对他人格的误解,笑得特慈爱:“不用那么紧张。”笑摸你狗头而已。 内心忍不住感嘆:无知的人真幸福啊! 等腻腻歪歪的两人终于从厨房出来,外面几人已经淡定无比了。 吃完饭后就是狂欢时间,杀马特催着大家去ktv,少年心里还挂着事,于是让几人先离开,他跟方枢怀马上跟上,而这也正中方枢怀下怀。 等家里终于安静了以后,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回房间拿了礼物出来。 方枢怀送给少年的是一串琥珀手鍊。在见到那些玲珑剔透的琥珀时,他便莫名想起了少年那双漂亮的眼,只觉得少年那截白生生的手腕上戴上这串琥珀手鍊的话,会和他那双眼睛更配。 等那串手鍊真的到了少年手上,他这才有种果然如此的满足感。 少年身材瘦削,皮肤又白皙细腻,小臂下端的尺骨精突所划出的弧度与线条便也更加明显,此刻这串手鍊松松地挂在手腕上,无端生出几丝高贵端庄来,但少年轻微的动作间,半截红绳透过那晶莹的琥珀珠子露出来,又莫名给这高贵端庄添了一丝旖旎的味道。 少年收到这个礼物,双眼瞬间弯成了两湾月牙:“谢谢方方!我很喜欢!” 其实方方送什么他都喜欢!比自己得到礼物还要喜欢! 下一秒,少年忙将自己的礼物从身后扒拉出来。 四四方方的东西被精緻的彩纸包着,上面还用蓝色缎带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少年小心翼翼地捧着手上的东西递给方枢怀,双眼亮晶晶的,比自己收礼物还要高兴:“噹噹噹噹!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看着眼前包装精緻的礼物,方枢怀一时有些惊讶,下一秒又觉得心窝都热了起来,笑着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头,无可奈何地问道:“明明是你的生日,怎么还送我礼物?” 语气带了自己无从察觉的宠溺和欢喜。 少年却发现了,顿时乐滋滋的,心想这是定情信物啊!口中却没说,而是一把将东西往方枢怀手里一塞,催促道:“你快拆你快拆!” 等方枢怀拆开彩纸,一眼便见到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瓶子,以及瓶中那艘星舰的时候,他顿时愣了。 这艘星舰看着精緻又漂亮,舰桥、甲板、舷号、曲速引擎,全都由众多小木片层层垒叠而成,清晰分明,完全是进取号的模样。瓶中船向来都需要耗费很多的时间,需要人一片一片用镊子塞进去。方枢怀下意识地问道:“你用了多长时间做这个?” “半个月!方方我厉不厉害?”少年完全是邀功的口吻,顿时让方枢怀笑出了声。 看他开心,少年也眯了眼,抬手指了指瓶子下面:“还有东西要送你的,你看!” 一个黑色的信封,上面是几个手写的烫金花体字,还带着淡淡的香味。整个信封看上去像是一张昂贵的请柬,华丽又低调,非常漂亮。 方枢怀一眼便认出了用花体字写的自己的姓名,瞬间豁然,却又有些好笑,这孩子还真给他写情书了? 他却不知道此刻的少年内心正得意洋洋,看吧我这个信封要比之前那个好看多了!而且适合方方!他可还对那封情书的主人有敌意和嫉妒呢! 方枢怀抽出信纸,眼带笑意地斜睨了少年一眼,倒是想要看看这孩子能写出什么情书来,但看着看着,他脸上不自觉露出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特别是最后那一段,以及右下角的落款,让他恍惚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了少年生日那天,那一段莫名的经歷。 少年喊他全名的时候,总是软软的,是全心全意的依赖,而上一世的张晗栎喊他,却总是带了点娇矜的意味,像是要努力在自己面前伪装成骄傲,却又不自觉地暴露出自己柔软的内心。就像……少年低头给他繫上红绳那时候一样…… “方方?”少年见到方枢怀的表情,有些惴惴地开口。他刚才还一直等着方方看完信然后对自己说“我也喜欢你的”,怎么方方好像不高兴啊?少年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抬手勾住方枢怀的手指,又颤颤巍巍喊了一声:“方方?” 察觉到少年语气中的不安,方枢怀这才回神,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手腕处那段红绳瞬间映入眼帘。接着他抬头对上少年的视线,郑重说道:“栎栎。” “嗯,我在的,我在的。”少年握着方枢怀的那只手忍不住紧了紧,手心都出汗了,身体也变得紧绷起来。 方枢怀明白少年的不安,翻转手腕,将少年的手拢在了自己的掌心,柔声安慰道:“别紧张,我就问你几个问题。” 少年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下来。 方枢怀这才问道:“你说,上一世的你也会喜欢我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方枢怀忽然沉重起来,但少年还是老老实实点头:“嗯,一定的。” “为什么?” “因为方方很优秀啊,而且又帮了我。” 方枢怀想到了这一世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如果那一天他没有过去帮助少年,一切是否都会和上一世一样? “如果我没有帮你呢?那天在杨梅林,如果我没有帮你呢?”顿了顿,方枢怀继续轻声说道,“你被那几个小混混嘲笑像女孩子,不会说汉语,然后你跟那些人打了一架。跟着刘老师进教室后所有人都以为你是坏学生,之后你被同学们孤立,被嘲笑,还被舅舅一家欺负,你会怎样呢?” 少年听得睁大了眼,有些想说这个不是事实啊,方方你明明帮了我,班里大家也都很喜欢我,我有朋友,舅舅舅妈一家虽然欺负我,但是这些都已经解决了啊,妈妈打的官司都已经快结束了……但看到方枢怀凝重的表情,少年终是压下了满肚子的疑惑,开始认认真真思考起来,半晌,对上一动不动,等着他回復的方枢怀说道:“那样子好难受啊……我应该会非常非常难过,然后离开的……”
第71页 “那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呢?”方枢怀怔了怔,低喃道。 少年却忽然伸出手,在方枢怀的眼角摸了摸。他忽然有种错觉,方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很难过很难过。 “那在我被嘲笑被孤立被舅舅欺负的时候,方方有没有帮助过我呢?” 方枢怀一愣,脑中众多画面走马灯般一一闪过,最终点了点头:“有。接近你和你说德语,帮你赶走那群嘲笑你的人,从食堂给你带饭,背着发烧的你去医务室,教你写语文作业……”方枢怀这才发现,他在校园时期跟张晗栎的交集其实并不少,很多都是顺手帮忙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但现在回到记忆深处去搜索,惊讶地发现,上一世的自己确实帮助了不少次张晗栎。 但越回忆他却越觉得沉重,心脏也慢慢揪了起来,一抽一抽地疼。明明已经看到了少年的艰难处境,明明可以伸出援手,走到少年身边,跟他成为好朋友,帮助他一步一步融入这个班级,摆脱那些嘲笑和孤立,为什么他始终自以为是,仅为随手施予的恩惠沾沾自喜,而不曾真正地帮助当时的少年呢? 耳边少年的声音传来,有些欣喜,又有些惆怅。 “看吧,方方,你还是会帮助我的。” “生活这么艰难,这么黑暗,但是那样的我,至少还拥有方方的善意和关心,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也很满足了。如果我真的活在那样的环境里,一直帮助我的方方,对我来说就是唯一的光了啊……” 方枢怀的心脏被这话重重撞了一下。 他想起了上一世赛场上的相互竞争,想起了生活中的友好相处,想起了张晗栎每次打赢自己后对自己说的“对不起”三个字,更想起了他第一次在赛场见到自己,僵硬着脸问怎么样才能喜欢自己的模样。 这个“喜欢”,确实是“喜欢”。 百味杂陈。 一直到去了ktv,方枢怀都没有从这种情绪中脱离出来,而少年始终惴惴,却不敢放开方枢怀的手。他觉得方枢怀看上去很茫然,也很难过,连带着他的心也揪了起来。晚上回到家,少年壮着胆子,抱着枕头到了方枢怀的房间,想要跟他一起睡。 方枢怀看了他半晌,沉默着掀开了被子,少年立刻爬了上去,全身都趴在方枢怀身上,心想要是方方难过了,他就可以随时醒过来安慰方方。 半个小时后,睡得迷迷煳煳的少年隐约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亲了亲,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对不起”,少年感觉自己就处于那种状况下,被同学嘲笑孤立,被舅舅一家欺负,心里很难过很害怕,但是听到那个声音,一切的黑暗在瞬间破开,太阳从天空中撕开的那个口子里射了进来,带着无与伦比的暖意,将他冰冷僵硬的身体都照暖了。 他无意识地紧了紧抱着方枢怀的那只手,迷迷煳煳地说道:“谢谢你……” 第二天起床后,少年发现方枢怀已经恢復了一贯的平静,再也没有昨天那种让他看着就难过的低气压了。 “方方?”少年眨了眨眼,小心地出声。 “嗯?”端坐在餐桌前的方枢怀转头,眉眼温和。 “你没事了吧?” 方枢怀淡淡地笑了笑,伸手揉揉少年的头:“已经没事了,让你担心,对不起了。” 少年这才放下心,抓起一个包子说道:“你没事就好。”其实他想问方方对那封情书的回覆的,收下人的情书应该有个回復吧对不对? 可是方方昨天那个样子…… 唉,好愁……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们到底定情成功了没有啊…… 方枢怀已经吃完了,推开身后的椅子站起身,对少年说道:“早餐后跟我回学校去,刘教练已经在催了。” 少年口中叼着包子,含含煳煳地应了一声。 大腿上忽然一凉,一只手覆了上来。少年全身一个哆嗦,吓得包子“啪嗒”一声掉在了盘子里,瞪大了眼看着前面弯着身低着头,正把手探到他大腿根部的方枢怀。 方枢怀正无知无觉,一本正经地轻轻摸着他的大腿上受伤的地方,查探那儿癒合的情况。伤口已经癒合得差不多,绷带也拆了,之前有绷带的时候被方枢怀摸着摸着没什么感觉,毕竟绷带很厚,现在光熘熘的腿被方枢怀又是摸又是按的,他简直要跳起来! 但是少年强装镇定,心里告诉自己没事没事,方方在查看他的伤口呢! 微凉的手在伤口附近轻轻碰了一圈,因为避开伤口,不得不往旁边靠,于是在被摸了几秒后,少年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小屁股被轻轻按了一下。 小屁股、被、轻轻、按了、一下! 少年愤愤地抓起包子叼回嘴里,满脸通红,他觉得自己这样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栎栎(认真脸):我要按回来! 第50章选拔 第二天两人回到了学校。 重新见到朱浩奇,方枢怀面色如常,后者却眼神闪烁,似是不敢与他对视,应当还记得让他冷汗涔涔,吓得面如土色的那一箭。老刘跟老丁分别将两人提到面前教训了一顿,并且说明若是再犯便直接开除没得商量,之后才让他们重新归队进行训练。 训完话后,老丁和老刘又到了张晗栎面前询问了几句他的伤势。老刘对这个漂亮的孩子还是有一些愧疚的。按照他的想法,这事说到底还是朱浩奇挑事在先,而且心怀鬼胎想要废了张晗栎的手,那绝对是恶毒得不能再恶毒了,方枢怀的行为顶多算是被挑衅以后报復回去,虽说违反规定,却也情有可原。但有朱副校长掺在其中,想要严惩朱浩奇根本不可能,就连这个各打五十大板的结果都是他强硬地据理力争、老丁的刻意淡化事件影响得来的。 两人询问了几句伤势后,老丁作为教练问张晗栎是想继续在家待几天还是跟队一起训练,少年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张晗栎的腿依旧有些不方便,除了停弓撒放等等可以静立的项目,上午的跑步伏地挺身等等的体能训练自然是不能再做了,又考虑到少年此时还需要别人帮忙拔箭,老丁便让他待在一边看着其他众人训练,中午休息之后跟大家一起进行专项训练。 于是一整个上午,方枢怀跟着队伍一起绕操场跑步,练习单槓,一转眼就看到坐在一边的少年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见到他看过去,双眼立刻亮起来,像是装了满天的星星,璀璨又迷离。 “无聊了?”训练结束,方枢怀看了一眼在太阳底下坐了几个小时一动不动的少年,皱了皱眉,去旁边的小商店买了一杯冰镇酸梅汤一瓶矿泉水。 回来的时候,对上少年仰着头巴巴看着自己的那双漂亮猫眼,他将手中那杯酸梅汤贴在了少年脸上,笑吟吟地在他身边坐下,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今天太阳大,你坐这儿不热?要不要回训练馆?” 少年接过酸梅汤,一脸满足地摇了摇头:“不热,看你训练不热。” 一直看着方枢怀,他压根没注意到太阳这么大周围气温这么热。 方枢怀闻言却一笑,抬手在少年已经渗了密密一层汗的额头上擦了擦:“合着我不仅是你的脉动,还是你的冰镇饮料是吧?” 少年一听这话顿时笑了:“对对!” 方枢怀抬手又在少年背上摸了一把。果然,t恤已经湿了。 他又不放心,想到大热天的出太多汗对伤口癒合不好,伸手钻进少年的裤腿,在伤口周围摸了一圈,发现指尖全是汗。 方枢怀注意力全在少年腿上,根本没注意到少年面颊带耳朵全变通红的模样。 不幸路过看到这一幕的队友:“……”我们看到了什么? 队员a咋舌:“……光天化日朗朗干坤……” 队员b目瞪口呆:“……伸手摸人裤裆……” 队员c一脸懵逼:“……这是什么y?” 队员d不忍直视:“……耍流氓还是情趣?” 队员e恍然大悟:“还能这么操作?” 王飞正从后面过来,听到同伴这几句话,疑惑地朝前看去,这才看清楚两人的动作。正好这个时候,方枢怀扶着少年起身,右手搭在少年腰际,异常严肃地说道:“伤口周围已经出汗了,先回训练馆,那儿凉快一些。”说着抬头凉凉扫了一眼围观的众人,自顾自扶着少年回训练馆去了。 被轻飘飘看了一眼的众人顿觉后背一凉,有种利刃贴着头皮一扫而过的错觉。 王飞回过头,用看制杖的眼神看着这帮蠢队友,一脸无可救药:“人那是查看伤口,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是傻逼吗?思想天天都这么污,对得起党对得起国家对得起老刘吗?”
第72页 方枢怀架着少年回了训练馆休息室。 训练馆中有中央空调,冷气足,将训练馆中的气温吹得比热浪滚滚的外面低了好十几个度。两人从外面进去的一瞬间,被汗打湿的t恤紧紧贴在身上,难受极了,好在方枢怀平时训练的时候有多带几件t恤的习惯,回头看了一眼皱起眉头,看着也有些难受的张晗栎,他从包里掏出两件t恤,将其中一条递给少年:“把身上这件换下吧,下午的训练都在室内进行,停弓撒放和近射,出汗少一些。” 少年接过t恤,眨了眨眼:“腿呢?” 方枢怀皱了皱眉:“你等等。”说着拿起毛巾去洗手间打湿,回来将少年的裤腿卷到最上边,用毛巾轻轻擦了一圈。 “腿上难受你先忍忍,回家再洗澡。”顿了顿,他想起一件事,“老刘跟我说了,过几天就是省队名额的资格赛,咱们这边会派出十个人去参加资格赛,六男四女,以你的水平被选上也不是什么问题。” 老刘对方枢怀期待很高,一早便跟他说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一定要拿第一。那边老丁却没来得及跟张晗栎说,毕竟考虑到他的伤势,少年很有可能不得不错过这一次的比赛。 “不过你现在腿伤还没好,这一次不参加也没关系,可以——” 方枢怀还没说完,少年坚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要参加!方方,我要参加!我的腿伤不会有影响的!”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决心,下午的专项训练中,少年即便是拖着受伤的腿,打出的成绩却也不含煳。 室内十八米。 开弓、靠位、撒放。 九环。 第二支箭。 十环。 一支接一支的箭不断钉在远处十八米处的靶子上,散布不断缩小。 之后几天,少年的腿伤基本好了,只不过还是不能参加运动剧烈的体能训练,依旧只跟大家一起进行专项训练。但即便如此,他的成绩也在不断稳步提高着,从队伍的中后慢慢跻身前几。或许是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少年被朱浩奇所害的形象越加鲜明,再加上他最近训练中异军突起的成绩,一些队员开始对他有所改观。 另一边,在方枢怀进来之前,王飞在队伍里常年都是第一,有实力不算,人还特别讲义气,因此队里众人都愿意跟他混在一起,现在方枢怀横空而降,在各项训练中几乎全都占了第一,将王飞挤了下去,众人一开始还有些为王飞鸣不平,但后来一看,王飞本人都屁颠屁颠地凑到方枢怀面前刷好感,那他们还纠结个啥?因此很快都围在了方枢怀身边求问技巧之类的问题,后者也愿意给众人回復,而作为方枢怀朋友的张晗栎,自然也获得了一队众人的善意。 几天后,队里进行了校队名额的选拔赛。 方枢怀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少年的伤势会对他的成绩有所影响,但事实证明,一旦站上了起射线,便没什么能够对这孩子产生影响。或者说,这个孩子天生就适合这一运动。 少年稳稳地站在起射线,眉目沉静,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确定,只等计时器开始计时,沉下唿吸,放松身体,背部却紧绷,缓慢地拉开弓弦,靠位动作一气呵成。 三秒后,羽箭飞出,钉在远处的靶子上。 按照青少年锦标赛的规格,所有队员进行了40米、30米、25米和18米的轮赛比试,之后是个人淘汰赛和决赛,最终按照成绩,得出前十的排名。 一下午的比赛下来,方枢怀毫无悬念位列总榜第一,王飞第二,朱浩奇第三,张晗栎第四,第五和第六分别是老刘和老丁队伍中的第三名。 接下来便是省队资格的选拔赛。这次老丁作为教练员带队,按照惯例,学校还安排了另一个老师随队,以便处理一些突发状况。 出发前,方枢怀听到王飞嘀咕了一句:“往常不都是尹老师随队么,怎么这次换人了?” 方枢怀抬眼看了不远处的周老师一眼。上一世他代表学校参加的比赛也不少,大部分情况下,确实是尹老师,一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随队,人很友好和蔼,做事也很细心,还会在赛前给大家鼓励,队员们都很喜欢她。 方枢怀心下有些怪异,脑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只一秒,他看向那周老师的目光便沉了下来。 “方方,怎么了?”旁边少年不放心地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方枢怀收回视线,对少年摇了摇头:“没事。” 一队人马坐着大巴浩浩荡荡驶向隔壁的省会s市,比赛地点就在那里。 等到了比赛地点,老刘去管理处报导拿花名册,周老师帮忙将号码牌给大家发下来。拿到号码牌的时候,少年忙不迭凑到方枢怀面前去看他的牌子,等看清上面的号码,顿时失望地垮下了肩膀,一张脸皱了起来,轻轻嘆了口气:“咱俩距离可远了。” 方枢怀看着好笑:“参加这次选拔赛的人可有一百多,整个省所有的体校运动员都过来了,就为了争取那四男三女的名额,你以为咱俩运气好能分到一起啊?那不成咱俩对抗了?” 少年听了这话,异常认真地摇了摇头:“那我在淘汰赛里一直留到最后,跟你一起挤到前四!” 男子单人赛比赛结果中,只有前四名才能获得省队代表的名额。 方枢怀看着少年斗志满满的表情,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轻笑道:“好,我等着你进入前四。” 对于重生一次的方枢怀来说,这种程度的比赛实在算不上什么,周围都是一些十几岁的孩子,对于国内国际比赛都经歷过不知多少的他来说,很有一种欺负孩子的莫名错位感。但比赛就是比赛,不管是不是欺负孩子,他都必须尽自己的全力,因此单轮全能下来,他的成绩便远远拉开第二名,位列第一。 短暂的休息时间,他找到少年,见他额头微微发汗,整个人眼睛又亮又兴奋,见到他便从休息的椅子上跳起来,邀功似的说道:“方方,我的成绩应该能进前十!” 方枢怀笑:“很棒了。” 少年却摇摇头,眼中燃烧起更加热烈的火焰来:“还不够,我只有拿到前四,才能跟你一起晋级!” 方枢怀知道这孩子越是在比赛关头便越能发挥自己的全部实力,有时候还能够超常发挥,因此心下欣慰,忍不住捏了捏少年的后颈:“嗯,加油。”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给了少年莫大的鼓励。于是在下面排位赛中,少年几乎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实力,连着三组,他都打出了满环的成绩,顺利拿到了第七名的排位。 淘汰赛中,一组接一组的人被刷下,少年却稳稳噹噹地留在了赛场上,双眸亮如星辰。对面的靶子在他眼中越来越清晰,手臂和背部的用力角度也越来越熟悉,血液在体内流动的速度越来越慢,他甚至能够听到耳膜上鼓动的心跳声,他能感受到自己手臂的脉动与手上的弓箭彻底融为了一体,羽箭的方向、力度都被自己牢牢掌握在手中。 似乎从这一刻开始,他真正开始爱上了射箭的感觉。 少年越来越冷静,却也越来越兴奋,眼中心中只剩下前方蓝红黄三色的靶纸。 信号片“啪”地落下,少年毫不犹豫地射出最后一支箭。 裁判判分。 “十环!” 对手憾然下场,张晗栎留在了起射线上。 越过前方两人,他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方枢怀身上。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方枢怀转过头遥遥望过来,嘴角含笑,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已经进了第四。 握着弓把的手都变得滚烫起来,连带着一把火也烧进了心里。 少年抬手按了按自己跳动节奏已乱的心脏,忍不住对自己说:栎栎,你做到了,你在慢慢接近方枢怀。 最终,少年止步于第四,而方枢怀顺利拿到了第一。 比赛结束,队员们都尖叫着上前,把方枢怀和张晗栎都围在中间,兴奋地说道:“恭喜恭喜!你俩拿到省队名额了!” 王飞排名第六,跟前四差了两名,虽然遗憾,却也明白自己这次没发挥好,只能总结这次的不足,寄希望于下次了。而朱浩奇这次却只得了个十五,站在远处一脸阴沉地看着前面众星捧月的情景。 等队伍离开比赛场地,原本坐在一边统计成绩的周老师慢吞吞站起了身,走到总裁判长身边,忧心忡忡地对总裁判长说道:“抱歉,我们体校个人成绩记录搞错了,我过来改一下。” 总裁判长一听,一张脸顿时黑成了锅底,伸手在一堆成绩记录纸中翻找着:“怎么回事,规定里不是都写明成绩的记录吗?还会搞错?哪个人的?” 周老师忙不迭低声道歉:“是名字搞错了,他俩号码牌太相似,一个是g69,一个实g96,对,就是这个。”
第73页 总裁判长看到上面的名字,顿时皱眉:“方枢怀?他不是第一吗?第一都会搞错?而且都已经颁完奖了,什么情况?发布成绩之前为什么没发现不对?” 周老师又说了一次“抱歉”,接着拿出另一张成绩记录单:“您看,他的成绩也不错,排名十五,可能自己记错了,以为得了第一。毕竟四十米的距离,加上好多轮,他自己的成绩也没记清楚,看到成绩单以为自己第一了,其他人也没注意,我还是整理成绩的时候发现的,记得他最后一组的成绩,这才发现不对,实在是抱歉。” 出现了这种差错,总裁判长刚想叫人把两人都叫过来核对一下,周老师笑了笑说:“都是我们学校的,现在他们都已经出去了,我是他们的随队老师,他们的情况我都熟,您要是不放心,我再把我们教练员叫过来核对一下。” 她说得信誓旦旦,总裁判长还有些犹豫,那边就有人催着他将成绩记录纸拿过去录入以便发布通告,于是他也没再多纠结,将成绩记录单往他面前一放:“快改,改了我得赶紧拿过去。” 周老师结果成绩记录单,笑了笑:“实在是抱歉。”说着在两人姓名栏里改了改,又在总裁判长转头的时候,将号码也改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苏翌”小天使的地雷~感谢营养液~ 读者“辞安”,灌溉营养液+3 读者“我要fighting”,灌溉营养液+10 第51章收拾 校长办公室内。 朱浩奇捧着茶杯,耳边听着自家舅舅喋喋不休的话,忍不住垂眼看着水面上浮起的几片茶叶,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距离正式比赛只剩下一周时间,省体育局的通知刚下来,打得那几人措手不及。他想起了方枢怀那些人在看到名单瞬间难以置信的模样,心中快感一闪而过。 今年因为一些不可抗原因,选拔赛比往年迟了一个星期,从选拔赛结束,到公布成绩,再到省体育局发下通知公布参赛者名单,一套程序走下来也需要不少时间,而这个时候,上面已经将省队的名单上报给了承办单位和箭协。正是考虑到这一点,自己舅舅才会想到这一招,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让一切成为定局。 心里虽然非常痛快,但想到之后的可能,朱浩奇又忍不住皱了皱眉,抬头向舅舅问道:“您能确保我参加锦标赛么?他在场上的比赛很多人都看到了,那些人都认得他,就算我顶着他的成绩去参赛,其他人看到我就会发现不对劲了。以往——” 办公桌后,中年男人的表情骤然变得莫测起来,打断了朱浩奇的话:“你是凭自己的成绩拿到参赛资格的,别人能说什么?成绩单、环数、号码牌、姓名,哪里出错了?就算发现了不对,白纸黑字,程序正当无误,如何能证明你的成绩不对劲?再退一步,就算是有人发现了你的成绩单不对劲,联繫裁判查探情况,再找出原始资料核对不需要时间?而且你的成绩出现了问题,别人的成绩难道不会出问题吗?上面不需要把所有队员的成绩再核对一遍?就这一个星期,时间够吗?” 最后,男人冷笑了一声:“就算他们赶在比赛开始之前将这些事情全都查清了,最终的结果也只会是一个意外。周芳年纪大了,脑袋难免犯煳涂,记错了你们两人的成绩,自作主张做了修改。这件事从头到尾,你都是无辜的,得到参赛资格,你自己也觉得很意外,你只要坚持这么说就行。到时候所有的责任都是周芳承担,她反正年纪大,早该退休了。” 听到这里,朱浩奇面上的忧虑也慢慢消了下去,眼中阴狠一闪而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算他在比赛前夕因为这个“意外”被查出而撸下去,方枢怀也没办法在第二天参加比赛,就算拼着自己没法参赛,能够让方枢怀错过这一次的锦标赛,对他来说也已经稳赚不赔了。 朱浩奇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拐过教学楼拐角,迎面一个黑影快速扑过来,鼻樑顿时一痛,整个人站立不稳,朝后倒了下去。 下一秒,脸上再次传来一阵痛意,眼角开始有种火辣辣的痛感,朱浩奇刚从眼前一黑的晕眩中回过神来,抬眼便见自己上方那一张愤怒到近乎扭曲的脸和他高高抬起的拳头。 拳头落下,他悚然一惊,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左脸再次被狠狠揍了一下。 “张晗栎!你他妈找死!”朱浩奇大喊,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将身上的人掀翻,但刚翻了个身,力气还没使出来,嘴角又狠狠落下一拳。少年像是整个人长在他身上,双腿稳稳卡着他的腹部用力,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他身上,让他根本挣扎不得。 对上少年近乎疯狂的双眼,朱浩奇开始慌了,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少年给打死,忙大叫起来:“住手!你他妈给我住手!” 后面几个人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将少年从他身上撕下去,有人过来想要扶朱浩奇,却被他一巴掌给拍开了:“别碰我!”待从地上艰难地站起身,朱浩奇捂着已经肿起来的脸,恨恨地盯着前面被人架着,却还是一意孤行想要扑过来揍他的张晗栎,冷冷地说道:“就算你打了我,结果也还是那样,怎么样,开心么?” 看着张晗栎仿佛一只被困绝境的小兽,兇狠又悲愤地攻击自己,朱浩奇心下发狠,又止不住地得意。瞧,你厉害又怎么样?还是不能改变这个结局? 听到这句挑衅的话,少年双眼一红,挣开周围人的阻挡就要冲上前去,却被王飞扣住了肩膀。 王飞用尽全力压住少年的动作,双眼死死盯着朱浩奇,口中的话却是对少年说的:“你别激动,等方枢怀过来再说。” 对面朱浩奇听到这话,哼笑一声,眼中充满了嘲讽:“是啊,等那个手下败将过来——” 话没说完,他的脸上再次挨了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舌尖都瀰漫着血腥味。 少年像头毫无理智、无法控制的小狮子,整个人发狠地骑在朱浩奇身上,再次一拳一拳狠狠揍在他脸上。 周围一众想要劝架的众人目瞪口呆:“……”原来这个洋娃娃战斗力这么强…… 王飞最先回过神来,上前几步想要拉开张晗栎,正好这时,不远处几个跟朱浩奇要好的几人路过,见到这里的情景,低骂了几声“艹!”二话不说围上来开打。 王飞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当面揍了一拳,顿时暴脾气上来,直接扑了上去,跟人彻底扭打在一起。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老刘办公室内。 方枢怀神色平静地站在办公桌前,看着老刘在办公桌后神情烦躁地朝电话里说道:“金主任,通知如果没问题的话录入的成绩肯定有问题!朱浩奇那小子连前十都进不了不可能在第一。而且当时打比赛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到底谁是第一,朱浩奇在淘汰赛根本没留到最后,第一是g96,名字叫方枢怀,虽说比赛看的都是号码牌,但是名字还是有人会记得的,毕竟第一不是第九第十……” 五分钟后,老刘狠狠挂下电话,低骂了一句粗口,这才抬头看向方枢怀说道:“那边办公室说记录没有问题,具体的还需要联繫体育中心,体育中心得再联繫比赛时的裁判了解情况……” 方枢怀安安静静地听着老刘说话,明白老刘对这结果很是愤怒。但他神色没有半点被人冒领成绩的不甘和怒意,反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半晌,他抬起头,声音清冷地对老刘说道:“刘教练,这事你能不能不追究了?” 老刘的后半截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难以置信地问道:“什么?!” 没有理会老刘的这声质问,方枢怀继续说道:“八月初的全国射箭分站赛,可以帮我报名吗?” 从老刘办公室出来之后,方枢怀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比赛那天看到周老师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察觉,这两天找人查的事情也有了一些眉目,联繫上一世几年后曝出的事情,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拐过几个角落,不远处的嘈杂声顿时钻进了他的耳朵。 方枢怀抬眼望去,一眼就看到了混战的人群中间,死死压着朱浩奇的头往地上砸去的少年。少年眼角通红,额头也挂了彩,双眼却亮得仿佛有两簇火焰在熊熊燃烧着,怒气透过皮肤渗透出来,带着将人灼烧成灰烬的气势,在他周围形成一圈让人难以靠近的强烈气场。 方枢怀傻眼:“……”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暴怒得像只小狮子的少年。 回过神来,他忙拨开周围的一圈围观人群,朝中间那个少年走去。 这时,被死死压在身下的朱浩奇从身边摸到了一块板砖,抓在手里抡圆了胳膊往少年的脑门拍去——
第74页 周围围观的众人倒抽了一口气。要是被这板砖给拍上,那男生肯定得开瓢了! 意料之中的流血事件却并没有发生,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高佻的身影快速窜入场中,在那块板砖跟少年的额头相接触前的瞬间,用一只手卡住了握着板砖的那只手,接着另一只手噼手夺过那块板砖,用尽全力往下砸去—— “轰——”板砖紧贴着朱浩奇的脸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被压在地上的人瞬间吓得不敢动弹了。脸上有轻微的疼痛,那是板砖裂开的小碎块弹到脸上造成的。但这痛感却没法转移他心下如同黑影笼罩的后怕。就在刚才,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刚才若是偏一下头,那板砖砸的地方就是自己的脸。想明白这一点,朱浩奇胸中顿时燃起比刚才更甚的怒火。 方枢怀!你他妈敢?!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力气,朱浩奇抬起腿狠狠往身上那人的后背踢了一脚,接着想要翻身站起来,但膝盖还没碰到张晗栎的后背,一只脚便踩住了他的膝盖,将他整条腿重新按在了地上。 膝盖痛得要命,朱浩奇下意识地朝动手的方枢怀看去,对上他毫无表情的脸,以及眸中泛着的森冷寒意的瞬间,他心脏勐地一抖,身体瑟缩了一下,那股在胸腔中燃烧,烧得他理智全无的暴怒也骤然被这股寒意浇得哑火了。 他想起了自己对方枢怀做的事情。 面对张晗栎时,他没有丝毫害怕,甚至还忍不住出口挑衅,但是面对方枢怀那双黑沉沉的双眼,朱浩奇屏住了唿吸,全身的警报都响了起来,催促着他赶紧逃开,至于刻意挑衅,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在下一秒,方枢怀便移开了视线,朝坐在他身上,还打算往他脸上挥上一拳少年轻声喊道:“栎栎?”说着抬手捉住了少年的手腕。 被捉住了手腕,张晗栎像是这才反应过来,抬头对上方枢怀关切的视线,一脸茫然。 “栎栎,来,起身。”方枢怀摸了摸少年凌乱的头髮,扶着他站起身来。 周围混战在一起的众人看到了这边的动静,也陆陆续续停了下来。有人过来将鼻青脸肿的朱浩奇扶起来,刚想对方枢怀放几句狠话,却被朱浩奇给拦住了。 “带我去医务室。”朱浩奇抿着唇,对扶着他的人说道,眼神在方枢怀和张晗栎身上转了一圈,这才在众人的搀扶下离开。 几秒后,众人哗啦啦地撤了个干净。 王飞抬手擦了擦嘴角,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恨声道:“什么东西!” 这边厢,方枢怀搀着沉默不语,一直低着头的张晗栎,对王飞和他身后帮着打架的几人说道:“抱歉各位,你们先去医院看看吧,医药费算我头上,这次算我欠你们的。” 王飞摆摆手:“嗨,这算什么,我早就想收拾这贱人了,这次他做得太过分,怎么收拾都不为过。他要有种就把这件事闹大,看谁怕谁!” 他身后众人也应了几声。 等王飞带着人离开后,方枢怀这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身边的少年身上,但只一眼,他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少年的衣领已经被扯开,锁骨处有几处淤青,额头也被什么东西磕了一下,虽然比朱浩奇那副鼻青脸肿的模样好多了,但也受了点伤。方枢怀身体往后仰了仰,视线下移看向少年的腿,看清楚那里没出血后,松了口气。 “栎栎?” 少年却没有回应,双眼闭了起来,眼睫剧烈颤抖,嘴唇也被他死死咬着,像是强忍着什么,垂在身侧的双手更是攥得死紧,手背青筋都凸出来了。 方枢怀心下默默嘆了口气,伸手过去将他攥紧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在少年耳边低声嘆道:“栎栎,没事的,放心,我没事的。”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看到那份名单后,就去了一趟老刘办公室的功夫,这个从来都是以无害单纯的小绵羊形象示人的孩子竟然会直接找上朱浩奇,像头暴烈的小兽一般将人给狠狠地修理了一顿,将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又是窝心,又是担心。 张晗栎整个身体都绷紧了,也不知是跟自己较劲还是跟方枢怀较劲。在看到省队名单的瞬间,他难以置信地将那两个名字反反覆覆读了好几遍,最后才确定那个本该是方枢怀的名字变成了“朱浩奇”,一瞬间,一团暴怒的火焰就在胸腔里燃烧了起来,他有种强烈的不适感,像是自己一直坚持的高尚的东西被玷污了,那种无处发泄的愤怒让他全身颤抖,让他想要大声吼叫,将玷污那个名字的人给彻底撕成碎片。 他从来没有像那一刻那般愤怒而绝望,也从来没有像那一刻那般近乎失去理智,二话不说转身往朱浩奇消失的方向寻去,在见到那人的瞬间,胸腔里的那股火焰彻底燃烧起来,不止要将他给烧起来,更是要将朱浩奇给烧成灰烬。 直到被方枢怀捉住了手腕,直到看到方枢怀关切的目光。 此时此刻,察觉到两人坐在台阶上,少年心里那把火还在熊熊燃烧着,迫切需要一个发泄口,但被方枢怀握住手的瞬间,心情像是奇异地被他的声音给安抚了,微微发抖的身体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方方……”少年终于出了声,声音说不出的沙哑,像是风颳在粗粝的岩石上发出的声响,“你能解决的,是吧?” 方枢怀笑了笑,抬手在少年嘴角按了按,迫使他松开咬着嘴唇的牙齿,接着又心疼地在少年通红的眼角摸了摸,柔声道:“你相信我吗?” 少年吃疼,微微瑟缩了一下,口中的回答却毫不犹豫:“相信的,我一直相信方方的。” 方枢怀笑了:“那好,你现在答应我,在比赛里尽全力拿到第一,能做到吗?” 少年回望着方枢怀,眼中满是坚定和战意:“能。” 作者有话要说:打脸放一边,先收拾一下贱人朱的肉体。 给栎栎打call!兔子急了也咬人! 感谢“辞安”小天使的手榴弹,感谢“苏翌”和“24153597”数字大佬的地雷么么哒(づ ̄3 ̄)づ~ 第52章你的 一连好几天,少年的心情都很糟糕,像是憋着一股闷气无处发泄,只能将所有的情绪都投入到训练中去,几次模拟训练下来,总成绩打破了好几次自己的记录,并且还在以旁人难以预料的速度往上跑去。 但一面对方枢怀,这只暴怒又烦躁的小狮子顿时变成了又委屈又难过,耷着小耳朵,一下一下轻舔主人手心以求抚摸的小奶猫,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方枢怀看在眼里,心下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方方,你真的不能参加比赛吗?”少年还是有些不甘心,牙齿死死咬着唇角,低低地问道,声音很轻,像是不确定,又像是不抱希望。 方枢怀闻言,心脏像是被刺了一下,考虑到自己的那点小私心,他并没有告诉少年自己对老刘说的话和自己的打算,因此只能微笑着揉了揉少年的头,柔声回道:“都说了让你相信我,我就算不参加这次的比赛,也能达到自己的目的的。” 少年依旧难过着,但被这么安慰了一番,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回到了训练场。 方枢怀站在一边,看着少年开弓的动作越来越果决,越来越潇洒,靶纸上的散布也越缩越小,最终稳稳噹噹地收在了黄心,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正式比赛很快便到了。 一直到站在起射线上,朱浩奇都有一种难以置信的不真实感。他以为他会在比赛前被查出来成绩交换的事情,他以为方枢怀会进行上诉,之后自己会被撤销参赛资格。但这一周下来,一切都风平浪静,老刘和方枢怀那边都没有任何动静,只有张晗栎那小子在看到他的时候张牙舞扎,但都被方枢怀拦下了。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魔幻,他甚至有了方枢怀的成绩就是作弊得来,所以被自己这么冒名顶替下去,他自知理亏不敢上诉的猜想。越想越觉得这就是真相,朱浩奇看向方枢怀的视线都带了一丝鄙夷。 转眼又想起自家舅舅对自己所说的“放心,我会帮你解决的。”他又忍不住洋洋得意,看吧,管你水平有多高,现在站在赛场上的是我,代表省队参加比赛的是我! 视线投向站在一起的方枢怀和张晗栎两人,朱浩奇在脸上挂上了明晃晃的嘲讽。但下一刻,他讽刺的表情彻底僵住了。 因为不远处的方枢怀在对上他目光的瞬间,慢悠悠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 这个笑容并不狰狞,反而因为方枢怀俊美的长相而变得赏心悦目,但不知为何,朱浩奇心下顿时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狼狈地转开了目光。 这一边,方枢怀对少年鼓励了两句,刚打算离开回到观众席那里,却被少年握住了手。
第75页 张晗栎低着头,两扇浓密的眼睫垂下,掩住了他眼中的所有情绪。握着方枢怀手腕的那只手却仿佛在燃烧一般,透着灼热的温度。 方枢怀听到少年用坚定无比的声音说道:“方方,我会替你拿到第一的。” 他好笑地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头,纠正道:“不是为我,第一是你自己的。” 少年却咬着牙,轻轻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过身,在裁判下令之前站到了自己的位置。 比赛共进行五天,分为男子个人、女子个人以及团体赛,自轮赛开始到排位赛,再到淘汰赛,最后一天才是决赛。 这是张晗栎第一次参加国家级比赛,但他的水平却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参赛者的成绩。自轮赛开始,他的名次便不断往上冲刺着,一直到排位赛结束,他已经拿到了第四名的成绩,成为省队四个男孩子里成绩最高的一位。 带队教练对他的成绩很满意,鼓励了几句,又笑呵呵对其他三人说了一句“大家也要像张晗栎同学一样努力啊!明天的淘汰赛大家加油!” 朱浩奇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第二天,一直笼罩在头顶的不祥感彻底变成了现实。 朱浩奇面色铁青地看着自己的号码牌,又抬眼看向前面那个少年的,气得头都要冒烟了。虽说他做好了可能会跟自己队员对抗的心理准备,也下定决心使出自己的所有能力击败对手,但在三十二分之一淘汰赛上直接跟张晗栎对上,他还是有一丝不确定,不止是因为对方对自己的仇恨,更是因为对方此时厮杀进排名赛第四的水平。 这一边,明白了自己对手是谁的张晗栎迈步走到了朱浩奇面前,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没说话。 夏日的阳光打在少年的脸上,将那张精緻又漂亮的脸映照得清晰无比,就连那些细碎的绒毛都变得纤毫毕现起来。但那双浅色的眼眸中,暗潮汹涌的情绪被一截截强压在下面,像是暗流涌动的平静湖面,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彻底爆发出来。 少年慢慢开口了,声音很好听,却也很冷:“朱浩奇,你伤了我的那一支箭,方枢怀帮我拦了下来,但不代表我会忘记。我没办法对着你射回去,但是我可以让你的排名停在这里。进前十六,你想都别想。” 听到这话,朱浩奇大怒:“张晗栎!你他妈别自信过头!谁把谁刷下还不一定呢!” 少年忽然笑了笑,脸上骤然绽出一个甜美无比的笑容,与青筋暴露的朱浩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个天真的孩子一般,他歪了歪头,嘴角勾起,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慢吞吞地说道:“那就请多指教了。” 等少年从比赛场地走回休息区,脸挂笑容迎上方枢怀,后者噼头盖脸就是一句:“刚才怎么对朱浩奇笑成那样?”虽然并没有指责的意味,但是语气比平时跟他说话要差得多了。 少年愣住,眨了眨眼,没有反应过来,心想方方怎么生气了啊? 他跟方枢怀熟得不能再熟,自然从他紧蹙的眉间和他异乎寻常的语气中发现了不对劲。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方枢怀的衣角,有些不确定地出声:“方方?” 下一秒,方枢怀长长嘆了口气,抬手捏了捏少年的脸,语重心长地说道:“栎栎,下次别对他那样笑,知道了吗?” 听了这话,少年下意识地回道:“你刚刚也对他那样笑了。”语气中颇有些控诉的意味。 方枢怀一愣,接着失笑:“我那是吓他的。” 少年振振有词:“我也是吓他的!” 方枢怀顿时噎住,想起少年对朱浩奇笑了之后,后者暴跳如雷的模样,心下又忍不住担忧:“那人是个疯子,你别去招惹他,有什么事让我来,知道了吗?” 刚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方枢怀心中的不慡比得知自己的名额被朱浩奇占了更甚,几乎要喷出火来,烦躁得不行,于是在看到少年过来的时候有些失控地问出了那句话。现在这一来一回间,他仔细想了想原因,终于得出了结论。 那孩子对着朱浩奇笑的时候,脸上带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和挑衅,他怕少年被那个神经病给记挂上,这才做出了那番嘱託。但他却没有意识到这显而易见的一点,这一次的比赛,只要张晗栎的成绩高于朱浩奇,后者就绝对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放过他。 方枢怀脑中还在为自己的心情做辩解,少年已经垂下了眼,再次恢復了前几天的状态。 “方方,我这两天心里一直很难受,像是有一把火架在我的心脏下面烧,很难受很难受……”少年顿了顿,像是说不下去,方枢怀却是这几天来第一次听到少年将自己的心情说明白,顿觉自己的心脏都揪成了一团。 他伸出手,将少年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抚了抚他的背:“好了,别担心,不用为我难受。” “我不会放过他的。”少年靠在方枢怀的肩上,声音闷闷地说道,“我想要打败朱浩奇,想要把他淘汰,让他进不了十六,进不了前八,更不可能拿到第一名。” 少年说得坚决,做得更是果断。 淘汰赛一开始,少年便以狂风骤雨一般的节奏抢占了先机,以三十分满环的成绩赢得了第一局。 第二局一开始,朱浩奇看了一眼身侧眉眼沉沉的少年,咬咬牙,按照自己的节奏开弓,然而动作还没到位,他便听到旁边信号片“啪”地响起,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箭支自弓窗摇摇晃晃地飞出去,歪歪斜斜扎在了前方五米处。 “过三米线,成绩有效,脱靶。” “裁判!”朱浩奇大喊起来,“他干扰我!这一局应该是我先射!” 第一局两人都是轮流射箭,但刚才那一箭,按照道理应该是自己先射,张晗栎却抢先射了出去,并且射中了对面的九环,而自己只有一个脱靶的结果,朱浩奇气得浑身发抖,已经顾不得什么了,一心认定这是张晗栎故意干扰他。 后面裁判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原则上两人可以同时射出,轮流射箭也只是一种选择,这个算不上干扰。” 裁判既然已经发话,朱浩奇便也没话说了,心下的恨意却是越来越重。 他缓缓开弓,打算射出第二箭。 弓弦触碰到嘴唇,右臂持续用力,朱浩奇勉强自己静下心来按照固有的节奏射出这支箭,但很多时候,有些事情,越告诫自己不要在意却会越在意,一唿一吸间,无形的枷锁就被自己拷上了。即便是射了好几年的箭,朱浩奇处于这种暴躁的状态下,心理压力不可谓不大,根本逃不出这一结果。 旁边再次响起了信号片弹下来的清脆声响——“啪”。像是咒语一般,听到这声响,朱浩奇右臂顿时一抖,信号片弹下,羽箭再次歪歪斜斜飞了出去,钉在了对面靶子的蓝区。 “九环!” “五环!” 报靶的声音同时响起。 第二局成了定局。 朱浩奇胸中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火,整个人狂躁起来,一股冲动叫嚣着要将手中的弓掰断,将身边那个神情得意的少年撕成碎片,将箭插到他的眼睛里去,让他再也不能这么看他,这么嘲笑他! “第三局开始!”裁判的声音将他惊醒过来。 朱浩奇这次没有先开弓,而是转过头看向张晗栎,打算在他后面射,但少年像是知道他的想法,懒洋洋地站在一边,压根没有开弓的打算。少年身形高挑,长得又精緻漂亮,吸引了周围很多人围观,但这长相在朱浩奇眼中却已经比妖魔鬼怪更加可恨。 张晗栎已经赢了两局,就算因为时间用尽输掉这一局,他只需要一局就能掰回来,但是他剩下的所有机会都在这最后三局上了。朱浩奇咬碎了一口银牙,长长舒了口气,勉强自己静下来继续比赛。 侧立、沉息、开弓、靠位—— “啪——”耳边的声音像是放大了无数倍,在朱浩奇脑海中不断迴荡着。三指再次不由自主地撒放了。 “八环!” “三环!” 第二支箭。 朱浩奇靠位完成—— “啪——” “九环!” “七环!” 最后一支箭。 朱浩奇额头直冒冷汗,屏着唿吸拉开了弓弦,下一秒,他脸色一变,右手三指已经从弓弦上放开,羽箭唿啸着飞出,钉在了对面靶子的白色区域。 另一边,张晗栎轻轻瞟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开弓,将最后那支箭射了出去。 “十环!” 朱浩奇心里咯噔一声,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如潮水般退去,只有自己心跳的声音不断在耳膜上鼓动着,连带着太阳穴也开始疼起来,一阵绝望席捲全身,几乎将他溺毙。
第76页 他完了。 朱浩奇僵立在原地,双眼死死盯着对面的靶子,冷汗簌簌流下。 不可能……不可能! 他不相信,从箭袋中再次掏出一支箭搭在箭台上,端正姿态拉开弓弦。 他听到身后裁判员的声音喊道:“哎哎小伙子你们这一组已经必完了,结果也已经出来了——” 右臂微微颤抖着,他没有理会裁判员的声音,背部用力,右臂后移,三指往颌下抵去,双眼死死盯着瞄具中的黄心—— 下一秒,三指彻底松开,羽箭自箭台飞了出去。 信号片没响。 朱浩奇咬咬牙,再次抽出一支箭,开弓射出—— 最后,他浑身冰冷,彻底瘫在地上。 周围原本嘈杂的声音渐渐安静了下来,他听到有人难以置信地说道:“这孩子该不会是得黄心病了吧?” “等等,黄心病是这样的吗?” “你看他刚才那几箭,姿势还没到位就撒放了,信号片都没响呢!” “就这一组比赛,心理压力这么大,大到引发黄心病?这个也太神奇了吧?还有这样的情况?” “黄心病的诱发原因好像就是心理压力过大吧?” “这个……也太惨了……” 张晗栎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彻底瘫坐在地上的朱浩奇,面上分辨不出什么表情,几秒后朝裁判员打了个招唿,便往身后休息区走去。 方枢怀将人迎过来,走近了才发现少年的手在轻轻颤抖着。 “栎栎?”他握住少年的手,视线在瘫坐在地上的朱浩奇身上转了一圈,接着看向低垂眉眼的少年,轻声问道。 “方方……”少年像是被困在洪水中的人终于找到了一段救生的浮木,紧紧抓住方枢怀的手,茫茫然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只是想给他心理压力,让他发挥不好,我很生气……我不知道会这样的。” 黄心病极难治癒,对于射箭运动员来说却是灾难性的。很多运动员因为常年瞄准黄心,心理压力过大,导致潜意识里看到黄心便撒放,无法正确命中目标。若是不能治癒黄心病,运动员的职业生涯便也到头了。 方枢怀将少年的手掰开,一根一根嵌入他的指间,平静地说道:“你没做什么,这是正当的比赛,他被诱发黄心病只是因为他自己的心理压力太大,你不用自责。” “他在过来参加比赛之前,已经有了黄心病的徵兆,这一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朱浩奇有没有得黄心病,方枢怀根本不在意。他让人查出的事情已经足够葬送他的运动员生涯了,这场比赛过后,朱浩奇所面临的可不仅仅是取消比赛资格。但他担心张晗栎会因为这一点而给自己太大的心理负担,因此仔仔细细地给少年开导,让他认清这些并不是他的责任。 十分钟后,张晗栎重新回到了赛道。 方枢怀发现,进入16强的少年似乎变得更加具有攻击性,或许是因为自己那一句“你答应过我的,要拿第一给我看”,少年在每一次的对战中都发挥了自己最大的实力,一次一次斩杀对手,一路厮杀进了决赛。 在少年最后一支箭终于钉上对面的靶心后,方枢怀忍不住站起了身,对上少年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自己的目光,露出了一整天下来最灿烂的笑容。 但少年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喜悦的笑容,反而带着悲戚的味道。 方枢怀坐在观众席,看着少年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走向领奖台,看着主办方将金牌挂到他的脖子上,看着他接受众人的祝福。 自始至终,少年始终冷着一张脸,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颁奖结束,少年从颁奖台上下来,快步走到方枢怀身边,一把拉着他便往后面的内室走去。靠近了方枢怀才发现,少年的脸上并不是没有表情,他的眼角通红,眼中也已经变得潮湿,唇角被他死死咬着,完全是一副强忍着不哭出来的模样。 方枢怀心尖一颤,反手牵住少年的手,低声问道:“栎栎,怎么了?” 少年没有应声,而是自顾自地拉着他往前走。 方枢怀停下脚步,将少年拉住,走到他的身前,再一次轻声问道:“栎栎,告诉我为什么哭。你已经赢了比赛。” 下一秒,少年勐地扑到了他怀里,头抵着他的肩膀,一双手死死揪着他的衣服,指节泛白,微微颤抖。 他听到少年略带哭腔的声音说道:“这是你的。这个第一是你的!不应该是我的!是你的!” 霎时间,方枢怀感到自己的心脏已然化成了一滩水。 对于他说来,错过这次的全国青少年锦标赛其实算不上什么,一是因为他对自己现在的水平有信心,哪怕错过了这次的比赛,八月份的全国射箭分站赛,他也有信心获得前三。而且他以青少年的身份参加成人比赛,比这次的比赛难度更大,关注度也要更高。二是因为借着这次比赛,他正好能够将朱浩奇和朱建卫这一对给处理掉,就这比赛的一段时间下来,省体育局那边已经收到了朱建卫安排自家外甥冒名顶替参加重要比赛的证据。 第三,则也有他自己的小心思在里面。张晗栎的比赛风格他在上一世就已经熟悉了,这孩子因为自身的水平对比赛基本都很无所谓,虽说成绩也一直顶尖,但很少有超常发挥的时候——除了跟他打比赛。 这一次他被朱浩奇冒名顶替,少年受了刺激,气得不行,必然会卯着劲儿要将朱浩奇给往死里虐,况且已经答应了他尽全力拿第一,那股憋闷气自然全都转移到了比赛上,发挥出的实力必然会比平时要高得多。 但此刻,所有的算计与理智在这句话直白又纯粹的话面前全都轰然碎裂、尸骨无存。 他利用少年对他的担忧和不平让少年获得第一,而在少年一片赤诚的心里,这个第一从始至终都是属于他的,哪怕是自己拿了第一,也是一种过错。 少年说:“这是你的。这个第一是你的!不应该是我的!是你的!” 上一世的张晗栎拿到金牌后对他说:“对不起。” 方枢怀豁然开朗。 不管是对这一世的少年还是上一世的张晗栎来说,第一,从始至终都是属于他方枢怀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想让朱浩奇得黄心病是不是太兇残了orz…… 这个病很难治,不过也不是治不好,08年奥运冠军张娟娟就得过,不过撑过来了,但是对于心理抗压能力就这样的朱浩奇来说,他应该撑不过来…… 感谢“苏翌”和“七月的诺言”两位小天使的地雷~感谢营养液~ 读者“许许言午”,灌溉营养液+2 读者“七月的诺言”,灌溉营养液+1 读者“喻烦烦”,灌溉营养液+1 第53章心动 认识到这一点的方枢怀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重重撞了一下,一阵暖流自心底缓缓淌出,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也将他满脑子的算计给彻底淹没,眼前只剩下这个气闷难受,只知道孩子气地将这个第一挂到他头上来的少年。 他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已经被少年给捂热了,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心想这孩子怎么能这么窝心呢?他对自己的感情从来都是直白又热烈,恨不得将他的所有都捧到自己面前,小心又笨拙,完全是孩子的做法,但那颗毫不掩饰的真心却是从一开始就放到了他的眼前,接受也好践踏也好,完全任他随意处置。 他一直以为这只是孩子青春期荷尔蒙作用下的一时冲动,自作聪明地给两人都铺好了退路,冷静又理智地在一旁观望着。但事实却是,他的冷静和理智,他的疏远和淡漠,在少年一次次的热切感情下节节败退,丢盔弃甲,任少年长驱直入,一步步侵入他的领域,他却无可奈何,也无力反抗。 而他的所有防线,也终于在这一句满是不甘的话下全面崩溃。 一切都这么理所当然。 想通了这点,方枢怀瞬间释然了。 他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心道既然他已经清楚自己的心意,之后就算这孩子想放手,他也不可能同意了。他捉起少年揪着他衣服的手,在他的指节上亲了亲,好笑地问道:“栎栎,还记得我说的吗?” 这是他第一次在明确自己内心的情况下做出的行为,没有半分的勉强和不自然,仿佛早就该这么做了。 少年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到,身体僵硬了一瞬,一双肿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睛瞪大了看向方枢怀和握着他的那只手,脑袋一片混乱。刚才那种又气又闷的情绪转瞬间就被转移得干干净净。 刚才发生了什么?方方刚才亲他的手了?
第77页 直到方枢怀再次重复了一遍,少年才呆愣愣地转过头,对上自家男神饱含暖意与怜惜的温柔视线。 被方枢怀这么看着,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最近在方方面前哭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忙抽了抽鼻子,从方枢怀怀里退出来,打了个嗝问道:“什么?” 少年的眼睛湿漉漉的,眼角也已经通红,方枢怀抬手在他眼角擦了擦,带出一片水汽,笑着说道:“第一是你靠自己的实力得到的,不用怀疑。” 不是,明明是你的,少年腹诽。 “我知道你为我不平,但这确实是我所希望见到的。这场比赛,在我看来,唯一的冠军就是你,也只能是你。这是对你实力的肯定,也是对我的希望的肯定。” 呜——想哭……少年瘪了瘪嘴,努力忍住盈满眼眶的液体。 “你现在就像自己自己之前所说的那样,跟我一起站在赛道上并肩作战了。” 忍不住了…… 方枢怀看着少年又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实在是啼笑皆非,这孩子怎么越来越爱哭了?想是这么想,但他没有半分的不耐与烦躁,反而心软得不行,掏出纸巾给少年擦了眼泪,又揉了揉他的头,好笑道:“好了,别哭了,去领团体赛的奖牌吧。” 终于将少年的情绪安抚下来,方枢怀这松了口气,过去帮少年整理东西准备回去。转过头看向领奖台上的少年,一眼便对上了他亮晶晶的双眼,和他邀功一般举起手中奖盃的动作。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来的时候,张晗栎作为省队代表,必须跟大家一起行动,但比赛结束后,大家可以自己活动。原本带队教练想要让大家一起聚一聚吃顿饭,但考虑到朱浩奇的心理状态,便只叮嘱了几句就放人了。少年只想分分秒秒黏在方枢怀身边,乐得跟其他人分开,便跟带队教练打了一声招唿,要跟方枢怀一起回去。 杀马特、王超还有王飞几个人也过来了,只不过他们都在一边的看台上,等方枢怀和张晗栎两人从比赛内场出来,几人顿时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恭喜少年拿到第一,之后又拉着少年去市中心大吃特吃,一直闹到当天晚上十点多才坐火车回到j市。 方枢怀跟张晗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少年早就困成了熊猫,在火车上的时候就缩成一团,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去。一路上,方枢怀都在不断调整角度,好让少年靠得舒服一些,后来肩膀都麻了也没捨得移动,嘴角带着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弧度。低下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少年光洁的额头和两泓羽扇一般的睫毛,再下便是线条优美的嘴唇,微微嘟起像是在邀吻一般。 鬼使神差地,方枢怀抬起了手,食指在少年的嘴唇上轻轻一碰,竟与少年的唇形无比契合。温热的鼻息在指尖聚拢,带着灼烧一般的热度,让方枢怀有一瞬间的愣神。而下面的少年,像是察觉到不属于自己的温度,无意识地皱了皱眉,接着轻轻舔了舔唇。 指腹瞬间被什么柔软又潮热的东西给扫了一下。 一股触电般的感觉自后背窜上,方枢怀唿吸一滞,眼神也瞬间变深。 “方方方方方方方枢怀!”过道另一侧的座位上,围观全程的杀马特胆战心惊地出声,见方枢怀双眼沉沉地看过来,心尖一颤,抖着手掏出手机,在相册里滑了几下,将屏幕对准方枢怀,强装镇定地说道“这这这这道题我不太理解能能能能不能帮我看看!” “不能。” 杀马特:“……”靠!说好的方枢怀你乐于助人呢! 杀马特再次滑了几下:“那能能能不能帮我帮我选一下箭!我最近打算再买一打,不知道买什么牌子的——” “伊斯顿的就行。” 杀马特:“……”艹! 脑中灵光一闪,杀马特咽了口口水:“那能能能不能帮我选一下送给栎栎的箭?我打算给栎栎送一打。”顿了顿,他在方枢怀霎时变得锐利的眼神中补充了一句,“关爱同学关爱同学,我这是同学爱,不是,同学友谊!友谊!” 方枢怀眉眼瞬间松动,脸色也缓和了下来,伸手接过了他的手机查看照片里的几张照片,仔仔细细地挑选起来。 杀马特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抬手一抹,满头的汗。 他觉得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刚才他看到了什么?!一开始方枢怀还是抱着栎栎,满脸都是“哎呀介是我鹅几我鹅几怎么这么可爱”的慈爱,下一秒尼玛怎么画风突变了就?! 方枢怀尼玛是禽兽的血统终于觉醒了吗?! 卧槽为什么看着栎栎的眼神这么恐怖! 这尼玛是欲求不满的眼神吗?! 为什么总感觉栎栎这只小绵羊下一秒就要被方枢怀给吃干抹净了! 杀马特拍了拍心跳狂飙一百八的胸脯,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天真小绵羊,他觉得自己在这风华正茂、花季雨季的年纪已经快要布老钱的后尘,愁秃了。 下一秒,他后知后觉地僵住了。将自己说的话来来回回在脑海中过了好多遍,蓦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等等!他刚刚说了什么?他说要给栎栎送一打箭?!哎哟卧槽! 他那张照片上的箭尼玛全是一打两千以上的价格用来流口水舔屏的啊!卧槽! 尼玛我自己都捨不得买两千的箭啊买的都是四五百一打的啊!方枢怀你敢不敢手下留情啊! 正凌乱间,一只指节分明、堪比钢琴家的手拿着他的手机伸了过来,在价格最高(划重点),造型最好(划重点)的那一打箭上点了点:“都不怎么样,就这打吧。” 杀马特一看照片,差点晕过去! 他的内心简直在滴血。 一打箭两千七软妹币餵大哥!你还不满意! 万恶的资本主义!要送你媳妇箭不能自己买吗?!干嘛压榨我这穷苦百姓?! 对上杀马特简直要自戕的表情,方枢怀挑了挑眉,问道:“怎么?” 后者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虚弱地强笑道:“没事没事,就这打了。” 方枢怀再次挑了挑眉,没再搭理杀马特,转过头闭目养神了。 等告别万念俱灰的杀马特回到家后,少年被方枢怀叫醒了,他勉强睁开眼睛,几秒后才认清站在他眼前的是方枢怀,立刻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软软糯糯地对着后者说了一句:“方方晚安。”接着迷迷瞪瞪地就要往自己卧室走去。 刚转过身,就被一只手给抓住了,接着整个人被轻轻往后推去,靠在了门上。 少年茫茫然抬头,对上方枢怀黑黢黢带着笑意的双眼。 两人唿吸交缠,耳边是方枢怀低沉好听的声音:“晚安吻呢?” 少年迷迷煳煳,下意识地学习自家妈妈对自己的做法朝方枢怀的额头亲去,但踮了踮脚都没能够得上方枢怀的额头,疑惑地眨了眨眼:“方方?” 他怎么感觉方方刚才好像往后仰了一下?这样怎么给晚安吻? 方枢怀看着少年呆愣的表情,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才将脸低下,直至两人鼻尖相贴,近到只剩下几公分的距离。 少年再次抬头,在方枢怀的额头亲了亲。接着抬手揉了揉快要睁不开的眼睛,又认认真真地说道:“方方晚安。” 方枢怀放开抵着门板的手,嘴角含笑看着少年走进房间,关上卧室大门。 进入卧室后,少年艰难地往床那里走去,走到一半,他忽然全身都僵硬住了,像是发条被卡住的木偶,彻底呆愣在原地,眼睛越睁越大。 半秒后,少年发出一声悔恨无比的“嗷!!!!”,把自己整个人都蜷进了被窝,翻来覆去不断滚动着。 亏了亏了!太亏了!他刚才怎么就脑子迷煳了呢! 另一边,听到少年哀嚎的方枢怀微微勾起了唇角,满脸温柔。 第二天,众人一来到学校,就发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 巨大的公告牌上贴着几张公告,像是临时列印出来贴上的。众多学生围在公告牌那儿窃窃私语,依稀能够听到“朱建卫”、“撤职”等字样。 王飞刚打算往那边走去,一个队里的同伴正好回过头看到他,兴沖沖地朝他跑过来,脸上的笑容根本绷不住,凑到他身边说道:“哎王飞!那公告上写了什么你知道吗?朱建卫那老傢伙被撤职了!原因是滥用私权比赛造假外加贪污!卧槽没想到这次方枢怀被顶替的事不是第一次了,你还记得刘宇轩吗?原来之前他在省里的比赛也被朱浩奇给顶了!我说呢那小子那会儿训练的时候成绩还不行怎么一上赛场就突然爆种了!原来是顶的刘宇轩的成绩!老朱还用他的家庭情况威胁他!”
第78页 听到那个名字,王飞一愣,想起来那是两年前进队,后来又因为身体原因退学的队友。刘宇轩家庭条件不怎么好,父母因为意外去世,一直跟着奶奶生活。按理说体校的男生大多是精力无处发泄,到处惹是生非的性子,但是他为了不让奶奶担心,从来都是安安静静,只知道埋头苦练,争取参加各种比赛获得奖金,因此成绩不错,也是当时老丁队伍里能够跟他平分秋色的队友。但是后来他连着在几次大型比赛中发挥失常,整个人都阴郁了起来,又过了没多久便退学了。 后来王飞打听过刘宇轩的情况,知道他在一个小饭馆打工,心下有些遗憾,却也不好说什么。但没想到刘宇轩当初退学的情况竟然还有这种内情在。 队友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哎哟卧槽,这事儿爆出来不仅学校知道,省里也知道了,老朱这次绝壁药丸!朱浩奇终身禁赛!怎么样,大快人心不?” 王飞想到了这次的事情,想到了方枢怀自始至终的毫无反应,忽然有所感,朝另一边刚走进校园的两人看去。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方枢怀朝他微微一笑,表情很是淡然。 王飞却莫名打了个寒颤。 这边,少年满是不甘心:“方方,早安吻为什么不给我?你明明昨晚要了我的晚安吻。” 方枢怀老神在在,压根没回復那句话:“训练快开始了,咱们过去吧。”说完便往训练馆走去。 被落在后面的少年整个都蔫儿了,却还是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而这边,在明白自己内心的感情后,方枢怀也开始认真思考一个问题。 于是家里正叼着棒棒糖按着游戏手柄的杀马特收到了署名为“方枢怀”的简讯:潘安,怎么追暗恋的人? 杀马特顿时噎住,一脸扭曲,简直要掰断游戏手柄:神他妈追暗恋的人!你俩还搞个p的暗恋啊!你他妈这是在逗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苏翌”小天使的地雷~感谢营养液~ 读者“18819576”,灌溉营养液+1 读者“姒月”,灌溉营养液+1 第54章明确 虽然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方枢怀上一世加上这一世都没谈过恋爱,因此完全不知道情侣间应该怎么相处,更不用说他们都是男的这一点了。 两人感情初始便是张晗栎主动,他作为被动的一方,时时刻刻接收少年笨拙又真挚的讨好。现在明白过来,自然不能再无动于衷又心安理得地享受少年的付出,更何况他内里是成年人的灵魂,理应主动追求并且去宠这个孩子,而不是被这个孩子所宠。现在明白过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接受这种倒错的关系。 开了窍的方枢怀很自然地将自己之前“老父亲”对“儿子”的宠爱给过滤了,开始认真考虑作为情侣应该怎么去对待那个小孩。但感情这种事情,资料看得再多,放到自己身上,难免会有种手足无措、无从下手的茫然。 他完全忘了在明白感情之前自己撩张晗栎撩得飞起的所作所为,也从来没有将那些行为当成情侣间的相处,转而去询问少年的需求,打算按照对方的回覆来准备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栎栎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少年特乖巧地摇摇头:“没有啊。” “那你有什么地方想去吗?我陪你去。” 少年双眼顿时一亮,继而眯成了两湾月牙:“方方陪我的话,哪里都可以啊!” 被这两句话暴击,窝心得不行的方枢怀面带笑容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全身上下都甜得不行,与此同时又有些茫然。 少年这么回答,他还是不知道应该如何以情侣的身份对他。 于是这一世加上一世感情经验都一片空白的方枢怀转头去寻找杀马特的帮助。 结果杀马特气得脑壳都要翻了。 从他身上吸血还不够,还给他插刀啊! 什么暗恋!这简直就是明骚!骚气都把他给掀了个大跟头啊! 杀马特愤愤地在手机中打上几个字,点击发送,接着将手机一扔,回过头重新拿起游戏机,跟对付阶级仇人似的将游戏里的对手虐得满地找牙。 这边,方枢怀眉头皱得死紧,有些难以理解地看着手机里收到的简讯。 “陪他看同性恋电影和漫画!就在栎栎卧室衣柜最下层那个书包里!” 假·gay·真·中国好闺蜜杀马特同志早就从张晗栎口中套出了那一堆dvd碟他还没给方枢怀看过的事实,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了他一顿,说我好不容易给你搜罗来这些东西,还因此被打上gay神的标籤,结果你居然还没给他看过?对得起我对得起那一堆的光碟吗?! 结果这次破天荒收到了方枢怀的简讯,杀马特气的,立刻想到了那些东西,二话不说回了过去。 既然你说要追暗恋的人,当然是谁不用猜了肯定是栎栎,那就陪他一起看这些电影和漫画啊! 连同性恋电影跟漫画都不能陪栎栎看,还说什么暗恋他?! 这边杀马特气得大杀四方,另一边方枢怀皱了皱眉,从简讯页面退了出来,抬头朝前面看去。 少年已经换好了衣服从卧室出来了,一身简单的白色t恤和浅蓝色七分裤,挺拔又清慡,更衬得少年身长玉立,干干净净。 “方方,我好了,咱们走吧!”张晗栎朝方枢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傍晚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少年精緻的脸上,金黄色的光线在少年皮肤和发梢跳跃着,给少年的脸笼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将他整个人勾勒成了自梦幻画像中走出,又茫然闯入人世间的精灵。 心头像是一朵花绽开。方枢怀笑了笑,心道杀马特那个建议倒也不是不行。 他上前几步,拿起果盘里放着的糙莓味棒棒糖,撕开包装塞到少年嘴里,回道:“走吧。” 被投餵了的少年叼着棒棒糖,脸上顿时绽开了花,幸福得不行:“嗯嗯!走!”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出了门往社区附近的超市走去。 “方方——”少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看着那块小石子超前滚了几步又停下来,皱了皱鼻子,将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认真说道,“丁教练说我得了比赛的第一名,可以进入国家二队了,让我考虑一下要不要进去,过几天给他回復,这个怎么办啊?” 张晗栎得了全国青少你锦标赛的第一,已经有了进入国家二队的资格,方枢怀上一世是以第二的名次进去的,自然很清楚,因此点了点头:“什么怎么办?这个很好啊,运动员想要往上走,国家队是最理想的队伍了,很多人求都求不来。不过这事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想法。” 少年似模似样地嘆了口气:“我只想跟你在一起。”顿了顿,他继续道,“而且这个第一应该是你的,去国家队的也应该是你。” 方枢怀失笑,抬手捏了捏少年的耳朵,软软的耳垂手感相当好,让他忍不住多捏了一会儿:“放心吧,我会进国家队的。” 少年小脸红了红,乖乖任方枢怀捏他的耳垂,心中的小人欢喜地跳着舞。 半晌,他抬眼看去,认真道:“那我同意好了!” 两人到了超市后,跟往常一样推了购物车进去。此时正好是六点多,超市里多是下班后过来购物的小夫妻,有的手挽着手,有的还带着孩子,一家三口的温馨氛围不断往四周瀰漫着,就连小两口因为想买的东西不一样导致拌嘴都带着说不出的烟火味。 少年不是第一次来逛超市,但却是第一次如此细緻地观察周围的人群,也是第一次发现两人周围有这么多小夫妻。他转过头看向方枢怀,看着他们两个人跟前面那对夫妻一样一起推着购物车,心下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偷偷乐了起来,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方枢怀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朝他笑了笑,说不出的温柔:“怎么了?” 少年摇摇头,刚想说没事,就见方枢怀脸色一变,突然伸手揽在他的腰上,将他拉了过去。 身侧一个中年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撞到了前面的几个人,抱怨声跟道歉声同时响了起来。 “撞到没?” 少年摇头:“没有没有,没被撞到。” 接着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但腰间的热度像是隔着那层薄薄的t恤传到了他的皮肤上,连带着脸部也开始热了起来。 方枢怀那只手还放在他的腰间。 正好这时,他感受到身边一暗,方枢怀凑了过来,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栎栎,抬头。”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正见到前面那对夫妻的动作。丈夫抬起手,动作自然地搭在了妻子的腰间,妻子皱了皱眉,抬手推了那丈夫一把,对方却笑了笑,死皮赖脸地没松手。
第79页 张晗栎愣了愣,顿时想到他跟方枢怀现在的动作,脸部再次热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感受到方枢怀放在他腰部的手紧了紧,紧接着对方刻意压低的声音继续慢悠悠地响起:“你说,咱俩像不像他们?” 听到这话,少年唿吸一滞,也不知道是因为那话的内容还是因为那个低沉好听的声音,内心却雀跃得不行。 方方说他们俩像夫妻! 方方说他们俩像夫妻! 像夫妻! 少年内心炸开了一朵朵的烟花,面上却很迟缓,他眨了眨眼,果断地回道:“像!” 方枢怀失笑,每次逗弄这孩子心情都很愉悦,看到这孩子的反应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想到这里,他收回了手。少年却顿时垮下了肩,转过头可怜兮兮地说道:“这样不像了……” 方枢怀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两人一路往日用品区走去,方枢怀心中有打算,问过少年的意见后,井然有序地将双份的牙杯、牙刷、毛巾、浴巾等等东西放进购物车。 一边的张晗栎眨了眨眼,不解道:“方方你干嘛买两样?”他的牙膏用完了,牙刷也该换了,买一份就行。 方枢怀翻看着手中的内裤,皱了皱眉,又放回去了,随口答道:“情侣款。” 少年睁大了眼:“情侣款?” 方枢怀却自顾自继续说道:“这里内裤料子不好,回头我去商场再给你买几条。” “等等方方,情侣款?” 方枢怀挑眉:“咱俩是情侣,当然是用情侣款的牙刷牙杯了,怎么,你不想?” 张晗栎还愣愣地没回过神来,但听到最后那句话,嘴巴快于大脑说道:“想想想!” 而且感到特幸福!呜—— 一直到回家吃完饭,少年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方方怎么会突然要给他们俩买情侣款的东西,而且还说他们俩是情侣?方方这是承认他们俩的关系了吗?! 高兴到爆炸! 少年将超市买的那几份双份的东西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又把“情侣款”三个字在口里嚼了好多遍,幸福感爆棚,恨不得裹着小被子在床上翻滚,又想跑到楼下围着居民楼尖叫! 嘴里再次被塞了东西,这次是小熊糖,他心下又是激动又是雀跃,看到眼前方枢怀的脸,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问道:“方方!咱们是情侣,是不是?” 方枢怀无奈:“是。” “你是我男朋友?” “对,男朋友。” “我也是你男朋友?” “对,你是我男朋友。” “嗷!”少年一个纵身,将方枢怀扑倒在了沙发上,像只小狗一样巴巴地看着他,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知道不断重复着“方枢怀”的名字。 他觉得那三个字,光是在舌尖逗留都已经说不出的甜了!现在被方枢怀这么温温柔柔地看着,他觉得全身都要爆炸! 然后他听到方枢怀的声音说道:“栎栎,吃完饭咱们看电影吧?” “嗯嗯,好,看什么电影?”少年兴奋地点头,接着打算起身去书房里找光碟,下一秒却听到方枢怀一脸淡定地说道:“就你卧室衣柜最下层那个书包里的就行。” 啪嗒。 少年吓得小熊糖都掉了。 方方怎么会知道?!而且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偷偷摸摸藏了这么久,还时不时地转移阵地,原来方方已经知道了吗?! 好羞耻! 等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电视屏幕里的画面,张晗栎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方枢怀将碟片放入机子,回过头就看到少年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好笑道:“怎么,你不想跟我一起看啊?” 少年顿时反应过来:“看看!” 心里想着,方方知道就知道!他跟我一起看!我可开心了! 方枢怀选的是断背山,经典影片。 两人并列坐在沙发上,方枢怀面色平静,神情认真,少年却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心思全然不在前面的显示屏上。 潘安说过,看这些电影的时候,可以偷偷做些小动作的,这样就可以看方枢怀喜不喜欢他了。 于是五分钟后,少年往方枢怀的方向挪了挪,右手偷偷摸了摸方枢怀的手背,然后快速收回来。 抬眼看去,方枢怀似乎没察觉到,依旧看得认真。 少年有些失望,又往那边挪了挪,这一次装作不经意地拿小腿碰了碰方枢怀的小腿。 再次偷偷看去,方枢怀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动作,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少年默默嘆了口气,下一秒又给自己打了打气,再一次伸出手,碰了碰方枢怀的手背。 只瞬间,那只手忽然被攥住了,少年一脸懵逼,下一秒便感觉到天旋地转,整个人重重朝后面撞去,好在后面是柔软的沙发靠背,撞着不疼。但少年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疼不疼的问题了,他感到自己全身都被压制着,手腕上压着方枢怀的手,大腿上是他的膝盖,眼前则是方枢怀放大了的那张俊脸。 看得他几乎窒息。 两人的距离近到唿吸都彼此交缠着,少年忽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听到方枢怀带着笑意的声音问道:“栎栎,星际迷航原初系列第二季第一集讲的什么?” 少年一愣,呆呆地回道:“spock先生的ponfarr。” 接着,他看到方枢怀那张脸不断放大,在彼此的嘴唇只有几毫米的地方停住。那双黑黢黢的眼睛,像是两团燃烧着的火焰,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掉。 下一秒,方枢怀低沉又有磁性的的声音让他全身都麻了起来,脸蛋瞬间爆红! “我被你搞得ponfarr发作了,你说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强势科普:ponfarr是瓦肯人的发情期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用上这个梗了我存了好久! 感谢“苏翌”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哒~ 感谢各位大宝贝儿的营养液~ 读者“九十三”,灌溉营养液+5 读者“(~^~゜)”,灌溉营养液+5 读者“玲珑骰子安红豆”,灌溉营养液+4 读者“似梦”,灌溉营养液+2 读者“喻烦烦”,灌溉营养液+1 读者“辞安”,灌溉营养液+1 读者“lmx1229”,灌溉营养液+5 第55章帮助 客厅中一片静谧,电视屏幕中的声音仿佛带了魔力一般,平稳又强势地缓缓流淌入两人之间。 屏幕上,逼仄的帐篷中,暧昧的气息不断升腾着,两位主角双目交接的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点燃了狭小空间中的那团奇异的氛围,伴随着舒缓的音乐,所有的情感都自然而然地缓缓倾泻出来。粗重的唿吸声,津液的交换声,在这一刻充斥了整个客厅,同样将这屏幕外的世界给蕴出几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来。 方枢怀将少年压在身下,看着少年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茫然瞬间变成害羞,羽扇一般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像是逃避什么一般垂了下去。被压着的那只手也微微用力挣扎了一下,似乎要把自己整个人都蜷成一团,好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忽然就明白了,刚才那一番动作,这孩子是真的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他估计是以为这跟拉拉小手亲亲额头一个程度呢。 方枢怀又是好笑又是气闷。 他这身体还是气血方刚的年纪,被这孩子无意识那么一撩拨,哪里能经得住?更何况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前几次还能找出别的藉口来,现在却是实打实的,清清楚楚地认识到,自己被这孩子撩出火气来了。 但火气再大,他也知道现在这种事对他们来说还早,心里气这孩子胡乱撩拨,便存了心要让他知道事态严重,这才将人压在了沙发上,用那句话逗得对方无地自容。 现在看少年整个人像只虾一样从头红到脚,鲜艷的血色自莹白的肌肤中透出来,将他原本便好看的五官衬托得更加精緻,心下除了一丝恶作剧成功的满足感,还生出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弄得他有些口干舌燥。 少年的嘴唇近在咫尺,温热的唿吸都打在自己的唇瓣上。 方枢怀心神微微一盪,轻轻哼笑了一声,嘴唇上移,蜻蜓点水般亲了亲少年的鼻尖,顿了顿,又有些不满足,便沿着挺直的鼻樑上移,在他眉心落下另一个吻。 亲昵又珍重。 心里早已化成了一滩水。他想亲这孩子的鼻尖,亲他的眉心,亲他的眼睑,亲他的脸蛋,亲他的额头,亲他的……嘴唇。
第80页 但他好歹控制住了这股冲动。 而这边,被方枢怀亲到鼻尖、眉心的时候,少年的唿吸瞬间一窒,缩了一下,眼皮颤动得更加厉害了。 方枢怀平復了唿吸,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少年的额头上,右手摸了摸少年光滑细腻的脸蛋,沙哑着嗓子笑着说道:“这算是赔偿了,以后再跟你算帐。” 说完便打算起身,他觉得自己需要去浴室洗个冷水澡。 然而刚放开压着少年手腕的那只手,他就被立刻反握住了。 方枢怀诧异地看了一眼紧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又转过头看向身下的少年。 此刻的少年整个人还是蜷缩着,脸色依旧通红,眼角也略有些潮湿,但他已经抬起了眼,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刚出生的羔羊,还带着一丝被吓到的胆怯,眸中却闪烁着仿佛星辰燃烧一般的光芒,坚定又灼热,直接在方枢怀心脏上燎开了一道口子。 方枢怀笑:“怎么?” 少年摇摇头,一张脸通红,像说悄悄话一般小声道:“方方,你头低一下……”握着他的手也紧了紧。 方枢怀顺从地低下头,直凑到少年脸前,看着少年琥珀色晶亮的眼中映出自己带着笑意的脸。 “嗯?” 蓦地,璀璨的流光在少年眼中一闪而过。 下一秒,他感到少年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下了什么重要决定,接着缓缓将自己的脸递了过来。唇瓣顿时一热,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给噙住了,那是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唿吸开始有些急促。 少年一双漂亮的猫眼依旧大睁着,一眨不眨的,直直对上他的目光,既小心翼翼又毫无遮掩,既羞怯不堪又果断坚定,而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也在轻轻颤抖着,像是有些不安。紧接着,方枢怀感到下唇微微一热,一个湿软的东西试探性地在他的下唇上轻轻舔了舔,接着又笨拙无比地在他上唇扫过,跟小猫寻食似的,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与此同时,眼角余光瞥见少年的动作。那只指节修长,指甲圆润的手正慢慢伸向自己小腹以下的部位,隔着柔软的家居服布料,罩在了他的要命位置上。罩上的瞬间,方枢怀明显感受到自己活跃的部位轻轻弹动了一下。 那只手像是吓了一跳,很快便缩回去了,但下一刻,又犹豫着放了回来。 “方、方方……我、我帮你……”就着两人嘴唇相贴的动作,少年脸颊通红,从嘴里哼唧着挤出这句话,说着那只手不知轻重地抓了抓。 方枢怀唿吸一窒,嵴背霎时紧绷,眼神也在瞬间变得幽深起来,蓦地抬手扣住了少年那只手。 这小孩也是要命……他觉得自己火气已经越来越大了…… 两人就这么保持现有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 这一边,将方枢怀扣住他手的动作当作了拒绝,少年眼中羞怯又欢喜的光芒顿时暗了下去,满腔的喜爱都变成了难受,心里堵得慌,又有些不甘心,这股不甘心又很快转变为执念,让他执意要将那只手伸过去帮他纾解,却始终被方枢怀扣住,动不得分毫。 方方在拒绝我……这个认知在少年脑海中不断放大,占据了他所有的意识。 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委屈,少年抽了抽鼻子,又讨好似的舔了舔方枢怀的嘴唇,含义再明显不过。 方方你让我帮你……我就是想帮帮你…… 正难过的张晗栎压根没有察觉到方枢怀眸中越加深沉越加汹涌的漩涡。 半晌,他察觉到方枢怀嘴唇轻启,心下一喜,以为方枢怀态度有所松动,又巴巴地舔了舔他的上唇。舔着舔着,舌尖似乎碰到了什么同样柔软又温热的东西,一阵麻意顿时从嵴背窜上,让他整个人都抖了抖。 那东西像是察觉到他的退缩,不由分说将他的舌尖卷了过去,捲入自己的领域,接下去又是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势。少年只感受到自己的口腔被疯狂地掠夺着,只能大脑一片空白地承受着这一切。 但即便如此,迷迷煳煳的少年还牵挂着一件事。 于是正换回主动权,动情地将少年吻得理智全无的方枢怀忽然身体一僵,整个人颤了颤。他从少年身上支起身,哭笑不得地看着不屈不挠地放在他胯下的那只手。 “乖,你先放开我。” 少年双眼迷离,却还坚持道:“方方,我帮你……” 方枢怀咬咬牙,心道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哑着嗓子憋住火气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要做的是什么?” 少年眨眨眼,特别委屈地小声说道:“知道,我想帮你。” 方枢怀彻底没辙了。 当天晚上,方枢怀邃了少年的愿,确实让他用手帮助自己缓解了欲望。少年的动作还很生疏,脸色依旧红得不行,但像是执意要证明自己能帮上忙,整张小脸都绷着,从始至终一本正经,比做语文作业还要认真的模样,搞得方枢怀莫名有些紧张,半天都没能出来。 最后还是他看不下去少年这番模样,把人压倒再次换了一个深吻才彻底交代在少年手里。 事后,方枢怀抽出纸巾将他手上的液体都擦干净,怜惜地亲了亲少年依旧潮红的眼角,心下软成一片。 少年却抬起眼,浓密的睫毛上下扑扇了两下,悄悄问道:“方方,你能不能帮我也弄一下?” 视线下移,少年的某个部位也已经撑了起来。 方枢怀心下一窒,面容镇定地伸出手去,纤长漂亮,堪比钢琴家的那只手指挑开少年的裤子,完成了当晚互帮互助的份额。 少年全程几乎都蜷缩成了一团,害羞得不行,又忍不住把自己继续往方枢怀手里送过去,一双眼早已变得湿润迷离,却始终全心全意地看着方枢怀,像是要将他一直印到脑海深处,绝不忘记。 方枢怀心里发热,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最后抬起头来,迎上少年的视线。 四目相接的一瞬间,少年身子顿时一僵,轻轻哼了一声“方枢怀”,这才彻底软下身去,只留方枢怀好笑地看着满手白浊。 第二天一早,方枢怀买了早餐回来,一眼就见到少年背对着他喝牛奶,察觉到他这边的动静也没像往常一样转过身来高兴地叫他的名字,反而头越来越低,几乎要将自己那张脸给埋到玻璃杯里。 方枢怀心下好笑,心道昨晚什么都不顾,今天早上回过神来害羞了?他走过去揉了揉少年的头,口中吩咐道:“早餐已经买回来了,坐下吃吧。” 少年这才将杯子放下,强装镇定地走到桌边坐下,却不知道自己同手同脚的动作已经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刚坐下,少年舒了口气,嘴唇便被什么东西轻轻压了一下,他抬头看去,见方枢怀满脸笑意,食指放在他眼前晃了晃,忍俊不禁地问道:“这么喝牛奶的?” 少年这才看到他食指指尖的白色牛奶,顿时一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脸都变热了。 谁知下一刻,唇上再次被指腹轻柔地压过,方枢怀低笑的声音在耳边一字一句悠悠响起。 “嗯,可爱,想日。” 作者有话要说:并没有精通博大精深的汉语的张晗栎:“???” 讲真方枢怀是这样的情况:什么?我会撩?不可能啊我都没谈过恋爱怎么可能会撩?结果事实是把小栎栎撩得飞起。张晗栎是这样:方方我要跟你睏觉觉,我要跟你亲亲!结果人方枢怀真枪实弹过来了,立马就怂了,害羞成虾米…… 姨妈来了特别难受,工作也耽误了,只憋出这些字,请大家见谅…… 感谢“苏翌”小天使的地雷和“久伴”小天使的手榴弹么么哒~感谢营养液~ 读者“许许言午”,灌溉营养液+3 读者“辞安”,灌溉营养液+5 读者“墨鱼儿”,灌溉营养液+10 第56章鼻血 对于张晗栎来说,喜欢方枢怀这件事绝对是毫无疑问的,从对方成为自己男神开始,这方面的感情就已经开始隐隐约约地萌芽,后来明白自己的心意,自然是放手去追求,虽说过程还算波折,但最终他还是得到了方枢怀的回应,一切都让他欣喜雀跃。 他喜欢跟方枢怀牵手,喜欢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感觉,因为这样带给他一种莫名的感觉,通过这个动作,两个人的心跳频率也开始变得一致。他也喜欢去亲方枢怀,脸也好嘴唇也好,就这么轻轻一触碰,他就能感受到自己舌尖都是甜甜的味道了。 而这一次的亲密接触,让他甜到窒息,但同时又害羞得不行。 他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只小刺猬,整个人团成一个小球,把全身上下都变得通红的自己给藏起来,露在外面的只有那些刺,这样就能掩盖自己害羞的事实。但莫名地,他又忍不住想像着,一只纤长白皙、指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在他拢在一起的爪子上三两下一拨,轻轻巧巧就把他的身体撑开,将他软软的肚皮暴露在空气中,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拿指尖在他的肚皮上轻轻戳了戳。
第81页 与此同时,上面传来一声轻笑:“好软。”又苏又好听。 想到这里,少年满脸通红,“哐”地一声把额头砸到了书桌上,又轻轻呜咽了一声,抬起手臂把自己的脸给围住,觉得自己头上都要冒烟了。 真是越想越羞耻。 可是还是忍不住去想。 下一秒头就被抬起了,少年抬眼,对上方枢怀疑惑的视线:“怎么了?”说着视线在他额头上转了一圈,用手轻轻摸了摸,发现只是有点红,没有破皮,这才松了口气。 “想什么呢?脸这么红,没事用额头磕桌子好玩?”虽说这话带着指责的意味,但语气中满是好笑。 少年垂下眼,心虚地摇摇头,没敢出声,面红耳赤的状况却更加严重了。要是方方知道自己想了这种羞耻度爆表的事情,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额头上再次被轻轻摸了摸,接着那只手自然地往下,像往常一样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少年心下一跳,抬眼朝前面看去,一眼便看见方枢怀放大了的那张俊脸。 理智量瞬间从百分之八十骤减至百分之十。 少年心惊肉跳,看着方枢怀眼带戏嚯地慢慢靠近自己,勾着唇角一字一句缓声说道:“栎栎好软。” 理智彻底崩盘,鼻腔顿时一热。 方枢怀:“……” 逗得太过,小孩流鼻血了…… ———— 杀马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栎栎你居然对着方枢怀流鼻血!” 杀马特整个人靠在栏杆上笑得不能自已,要不是前面栏杆拦着,恐怕他能直接从看台上栽下去。他转过头,笑得鼻涕眼泪满脸都是,好奇地问道:“方枢怀估计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对着他脸喷鼻血的,他什么反应?” 少年对杀马特的反应有些生气,手指不自觉地在栏杆上斑驳的油漆上抠了抠,做完这个动作又觉得不好,皱了皱眉,闷闷地回道:“你别笑。” 他这么一说杀马特更乐了,努力绷住脸,催促道:“快说快说,方枢怀什么反应!” 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回道:“方方没笑,他帮我洗了一下,然后给我鼻子塞住了。” 杀马特傻眼:“这就完了?” 这跟想像的不一样啊! 少年抿了抿嘴唇,没说话,神色有些复杂。 其实后来手忙脚乱一通,终于把鼻血止住之后,方方眉眼间全都是揶揄,就这么笑吟吟地看着他问道:“栎栎,要不要我再给你多看几眼?看多了就不会流鼻血了。” 自己那时候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方方说的是什么,下一秒鼻腔又热了一下。 简直是血流如注…… 这一次,愣住的是方枢怀。三秒后,他忙从旁边桌上抽出纸巾给他擦鼻子,面上又是好笑又是懊恼。 想起方枢怀那时的表情,张晗栎忽然就觉得自己流鼻血的时候恨不得钻到地下去的心情也没什么了。 反正方方不会笑话他,还会给他擦鼻血。 丢人只在方方面前丢,知道的也只会是方方,又没关系。 收回思绪,他抬起头看向下面的赛场,在一长排队伍中轻易地找出了自家男朋友。 铅灰色的天空下,一长排的参赛者站在起射线处,将搭在箭台上的箭射出去。参赛者中有成年人也有青年,但莫名的,自带十八层滤镜的少年看去,只有自己所在位置前方的那个身姿挺拔、气息沉稳的高佻身影才是最耀眼的,射箭的动作也是所有人里最潇洒的,让他忍不住在心底为自家男神打call。 这次方枢怀参加的是全国射箭分站赛。他以青少年的身份参加成人组的比赛,在一开始的轮赛中就打出了683的成绩,让周围一众成人彻底惊呆了。 要知道整场轮赛下来,680分以上的凤毛麟角,只有戴宁、何睿、朱镇以及吴宇昌四个,且他们都属于国家队的主力选手。当然,在往常的比赛中,也会时不时出现超常发挥的参赛选手,但总体来说,还是这四个人占据了轮赛的前几名,将后面几个梯队的成绩拉开一大截难以逾越的距离。 然而这一次,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少年竟然在众多运动员中异军突起,并且突围到了最高梯队中,直接奔着戴宁何睿这些人的成绩去了。 谁能不吃惊? 就连戴宁朱镇几人都忍不住想看看这个新手少年。 而何睿早就认识方枢怀,也跟他比试过,当然知道他的水平,因此没有丝毫意外,还跟他打了个招唿。想起方枢怀对老高所说的那个成绩,他面带揶揄,意味深长地感嘆道:“这次没到690啊!” 方枢怀却没有丝毫窘迫,老神在在地回道:“今天还不在状态。” 比赛中水平浮动很正常,当初向老高说出690的成绩确实是当时最佳状态下能够拿到的成绩,这一次却是没有发挥好,成绩下降也是正常。 但是在这场比赛中已经够了。 他说的轻松,周围无心听到这段对话的人却目瞪口呆,差点掰断自己的弓片。 683分,竟然还说自己没有发挥好,这到底是狂妄还是谦虚? 他人的心理方枢怀自然不清楚,他只关注接下去的比赛,跟何睿打了声招唿后慢悠悠地离开了。 今天开展的是个人淘汰赛,一场一场下来,留在比赛场上的人越来越少,方枢怀一路游刃有余,直到进入前十六,才开始感受到久违的紧张感。 经歷一层层淘汰而留在场上的,已经是全国范围内各种精英了。 对手是一个瘦高的男人,面色很冷,持弓手很稳,就算在风速不小的状况下,射箭的动作也很果决,很快便以一环的优势赢了第一局。 但即便如此,对于已经找回感觉的方枢怀来说,男人带给他的压力还不是很大,于是在第二局,他便将局势扳了回来。 等第三局,瘦高男人也开始全力以赴,三支箭全都落在了黄区,28分。方枢怀则打出了一个29分,以一分之差赢得第三局,拿下这场比赛的四分。 在第四局,方枢怀的节奏依旧如常,瘦高男人却在射出的过程中有了一个失误,射在了七环,被方枢怀满环30分的成绩拿下了最后两分。 比赛结束,那人收了弓,笑着跟方枢怀握了握手,这才离开。 这次比赛一共五天,半决赛和决赛放到了最后一天进行,也就是明天,今天的个人淘汰赛下来便也结束了。 等他从比赛场地出来,抬眼就看到少年守在一边等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发顶的头毛兴奋地翘着,在微风吹拂下一抖一抖。见到自己的瞬间,少年脸上顿时点燃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将他身后那方灰沉的天空都点亮了。 方枢怀心下一热,走到张晗栎身边,忍不住抬头揉了揉他的头髮,好笑地问道:“不是在看台上吗?” 少年抓住他的手,五指紧紧扣入他的指间,满足地小声说道:“我下来接你啊!” 方枢怀笑了笑,紧了紧两人相握的手,这才朝外面走去。 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喊自己名字的声音。 何睿大步走过来,对方枢怀说道:“唉,不是说好了等会儿一起去俱乐部吗?戴宁朱镇他们也去,你怎么这就走了?”说到一半,他的话忽然停了下来,视线在两人相握的手上转了一圈,眼神变得有些微妙。 方枢怀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神色自若地将手中弓箱提了提:“我先把东西放回去,晚上再见吧。”说完侧过头,亲密地在少年耳边低声说道,“走吧。”眼神中自然地流露出亲昵和温柔。 这番动作完全没有迴避何睿的意思。 而见到这一幕的何睿也在瞬间变了脸色。 等出了比赛场地,方枢怀很快便察觉到少年略有些低落的情绪,摇了摇少年的手:“想什么呢?” 张晗栎委委屈屈地看了他一眼,想问你跟何睿他们约好去哪儿啊,可是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便没开口。其实他对何睿的敌意老大了,特别大,看到何睿他就全身警报都拉响,就是不敢在方方面前说出来。 谁知方枢怀像是早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拍了拍他的头轻笑道:“放心,何睿跟咱们一样。” 少年点了点头:“哦。” 下一秒,少年勐地回过头:“嗯?!” 那不就更是情敌了吗?! 第57章花式 上一世,方枢怀在何睿退役之前,一直跟他走得比较近,两人关系也挺好,后来便知道了他的性取向。 朝夕相处的队友原来是个同性恋,方枢怀震惊了一会儿便也放开了,自己并不是什么活在上个世纪的老顽固,思想还没那么保守,况且这是个人自由,他人也不好置喙,只不过考虑到国内的社会环境,略有些担忧地问过他的打算。
第82页 那时的何睿眼中有些茫然,只说以后如何还不知道,现在只想打好每一场比赛。 之后两年,他们团队辗转于各大国际国内赛事,并在奥运会上首次拿到了个人和团体第一,打破了之前的记录。奥运会毕竟是国际大型赛事,任何进入奥运会赛场的运动员都是为国争光的健儿,上亿的观众都守在电视机前关注着这些运动员,为其加油为其助威。射箭项目原本是小众项目,但这一次突破了原有的歷史,拿到了金牌,令人振奋无比,再加上队伍里众人的颜值,一夜之间便获得了国民的空前关注。 而射箭队也没有辜负这些关注,继奥运会后又在诸多国际赛事上摘得了金牌银牌,积累了不少支持者,国内射箭爱好者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多。那段时间,方枢怀的微博帐号下每天都有几千条表白的评论,粉丝数也从寥寥三位数涨到了几百万,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粉丝哭着喊着要给他生猴子。 对此,方枢怀是毫不知情的,还是王飞兴沖沖地跑过来给他看粉丝给他做的剪辑视频,才恍然有种自己居然成了名人的荒谬感。 就在这个时候,网上一个匿名帐号忽然曝出了何睿是同性恋的事情。楼主甩出了不少旧照片,像模像样地挖掘出了何睿以往的生活,并且以知情人的口吻描述了还是初中生高中生时期的何睿私生活如何混乱,如何跟人纠缠不清。 一张又一张的照片给这些真真假假的描述加了不少可信度,楼主说的又是有板有眼,这个帖子很快便引起了网友的高度关注。一时间,质疑的、抨击的、维护的,各种各样的言论在论坛、微博爆发式地蔓延着,不少媒体帐号为了博眼球,更是夸大事实,无所不用其极。 队友们面对这些铺天盖地的消息,自然是不相信的,纷纷站出来支持何睿,高志扬甚至公开在媒体前表态,要是这些媒体再胡乱编造,他们将毫不犹豫诉诸法律。 那几天何睿心事重重,一天之内打了不少电话,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方枢怀和王飞问了几次,也没问出个结果,只知道何睿也不清楚将这件事曝出的到底是谁。 那段时间正好是几人代表国家参加射箭世界盃比赛的日子,赛程已经进行了一半,这件事情可以说将何睿打得措手不及,导致他在最后一天发挥失常,连带着影响到了团体赛。 而这一结果更是加剧了网上对他的声讨,众多支持者的声音也被越来越多的反对者所淹没。比赛结束当日,几人从土耳其回到国内,便接到了上级下发的通知,何睿所有的赛程都将暂停。半个月后,何睿因为“身体原因”从国家队退役,运动员生涯在23岁终止。 上一世,方枢怀站出来帮助何睿,是出于对朋友的信任和关心,但当他这次站在赛场上与何睿面对面的时候,他蓦然有了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触。 这一世刚见到何睿,他想帮对方,是因为不想看着朋友重复上一世的命运;而这一次下定决心帮助何睿,却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因为他想好好地跟他的小男友一直走下去。 转过头,看着眉眼精緻,表情却掩饰不住气闷和轻微嫉妒的少年自觉隐蔽地偷偷瞥一眼自己,想问什么又开不了口的可爱模样,心下好笑,轻轻咳了一声,板着脸说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有什么话就问出来,之后我可不会再回答。” 听到这话,张晗栎顿时急了,想都没想直接抓住方枢怀的衣角急切地说道:“方方,你晚上去俱乐部能不能带我去啊?”说完巴巴地看过来,尽量让自己显得特别诚恳特别无害。 方枢怀瞬间被这小眼神给攻略了。他原本就打算带着少年去见见何睿他们这些信得过的队友。上一世跟家里闹翻后,只有队友是真正被他所承认的,他们的人品也信得过,因此这些人对他来说意义并不只是队友,这次带张晗栎过去见他们,也有一种带着媳妇见自家人的意味在里面,虽然现在这些人对他来说依旧是陌生人。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说,少年就从何睿口中知道了这件事。 但见到少年软软的祈求眼神,他心底发痒,忍不住板着脸继续说道:“只不过是我们前几的认识一下,普通的聚会而已,你不用担心。” 少年更急了,心道就是因为只有你们几个我才担心啊! 但这话死活说不出来。少年心中认定了何睿是情敌,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脑中乱七八糟的情节轮番上演,什么赛场上惺惺相惜,赛场下互相吸引,情不自禁地产生感情,然后抛弃自己这个小屁孩……越想越害怕,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失去方枢怀了,急得想哭,手却抓着方枢怀的衣服不放,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看着少年这样,方枢怀一头雾水,想着怎么这么严重,却也有些心疼,脑中忽然闪过刚才的画面,以为少年这是担心两人的事情会被何睿告诉其他人,于是笑了笑,摸了摸少年的头安抚道:“不是说让你放心了吗?何睿跟咱们一样,他会理解我们俩的,也不会告诉其他人。” 少年丝毫没有被安慰道,终于气鼓鼓地说道:“我担心的才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少年深深吸了口气,破罐破摔一样,一双眼睁大了看向方枢怀,认认真真地回道:“我担心他把你抢走!” 方枢怀:“……” 他想到了少年脑子里所有人都应该喜欢自己的理论,顿时哭笑不得。 少年的双眼中像是燃烧着两簇小火苗,方枢怀勉强看出了生气和难过的情绪,福至心灵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吃醋。心下一动,他朝左右看了一眼,发现两人周围没人,忍不住伸出手将面前的少年推至墙边,低下头亲昵地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他的,看着少年脸蛋越来越红,低笑道:“你是我的什么?” 被方枢怀这一番动作搞得面红耳赤的少年脑袋已经一团浆煳了,听到这话差点脱口而出“优乐美”,好在最后一刻理智回笼,吭哧了一声小声回道:“男朋友。” 方枢怀捏了捏少年的脸蛋,继续问道:“那我是你的什么?” 被捏脸蛋的少年微微缩了缩脖子,有些不好意思,但听到这句问话,忍不住声音大了些,特自豪地说道:“你是我男朋友!” 方枢怀笑了,这才将少年放开,口中道:“这不就得了,你才是我男朋友,何睿只是普通朋友,他在我心里的重要性根本比不上你,怎么可能把我抢走。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他。” 方枢怀说得坦然,少年却已经被这一堆糖衣炮弹给轰得迷迷煳煳,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漂浮在云层里,高兴得不行,直到晚上被方枢怀带到俱乐部,他才从那种雀跃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这次的比赛在b市举办,戴宁他们的训练基地就在这里,完全称得上是主场了。方枢怀上一世就跟他们是队友,时不时跟着一起来到这个六号俱乐部,因此没有花费多久便找到了地方。 这个俱乐部是戴宁和他叔叔一起办的,场地极大,几乎有半个停车场大小,有普通箭馆的十米和十八米赛道,但更新奇的,却是另一边大块空地上的装置——那是为花式射箭提供的场地。 练习竞技反曲弓的,大多也会玩光弓或者复合弓,而射箭的圈子,除了奥运会比赛这种射准圈,还有打猎圈以及花式射箭的圈子。 花式射箭观赏性较强,也很考验射箭水平,一般人很难玩得转。 方枢怀刚带人走进俱乐部,就听见吧檯那边传来了闹笑声:“现在可是来齐了。你们这些明天就要参加半决赛决赛的,今天晚上这么闹,真不怕明天太累了发挥不好教练训吶?” 出声的正是俱乐部经理,戴宁的叔叔戴寄杨。 周围几人开始笑:“这样正好!这帮人把我们都给刷下去,结果自己打的全是七八环,那就好笑了!简直是射箭史的耻辱啊!” 方枢怀则挑了挑眉,在吧檯前几人身上转了一圈,像上一世一般轻飘飘回道:“累了也照样把他们完虐。” 何睿刚喝着水,听到这话忍不住呛了起来。朱镇和吴宇昌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过来,唯独半个身子靠在吧檯上的戴宁笑得意味深长,视线在方枢怀身上转了一圈,接着又看向他身边的少年,努了努嘴:“哎,方小帅哥,咱们这儿可是运动员专场,你看这周围来的全是这次参赛的运动员,只有你带了家属,按照咱们这儿的规矩可是得接受考验的啊!”说着他直起身,大长腿往这边迈过来,“这次是你上还是你身边的小朋友上?” 方枢怀还没回答,就感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紧了紧,独属于少年的清亮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上。” 方枢怀转过头,便迎上少年灼热的视线。少年整个人斗志满满,一双眼睛又是兴奋又是新奇,小脑袋凑过来,在他耳边信誓旦旦地说道:“方方,我一定会通过考验!”
第83页 少年在进入俱乐部的瞬间便本能地感受到方枢怀放松的情绪,他很快明白过来,方枢怀承认这些人,也看重这些人。既然已经成为方枢怀的男朋友,他也会努力获得这些人的认可。 方枢怀笑了笑,摸了摸少年的头,轻声道:“我本来也打算让你上。没事,以你的水平肯定能过。” 不一会儿,整个场馆的灯“啪”地一声瞬间熄了下来,唯独那边空地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二十根蜡烛被码得整整齐齐,列在一条长桌上,形成一条昏黄的光带,每根蜡烛相距十五厘米,最后一根蜡烛的尽头,则放着一个靶子,上面贴着规格为40x40cm的靶纸。 张晗栎需要用一支箭将这二十根蜡烛全都射灭。 周围开始有人吹口哨。 要知道所有射出的箭在空中的轨迹都是抛物线,不可能呈直线前进,距离越远,抛物线的弧度越大,而二十根高度一样的蜡烛并列,意味着整整三米的距离,那支箭都需要在同一高度飞过,才能将蜡烛一根不落全都熄灭。 这个难度对于新手来说绝对是过高了。 何睿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看向方枢怀,却见他从始至终脸色淡然,没有丝毫的担心。 事实上方枢怀反而有些兴奋。 张晗栎的射箭天赋不是寻常人能够比得上的,其他人练习再久,可能也比不上他的本能。传统弓射箭的瞄法多种多样,其中有一种就是本能式瞄法,用这一瞄法的大多是经验老道的猎人或者大师,或者纯粹是天赋出众的射手,然而后者从来都是凤毛麟角。但方枢怀却知道,对于张晗栎来说,抛弃了奥运会那种竞技反曲弓,他在传统的花式射箭上的天赋要出彩得多。 他要了一杯水,指甲轻轻点击着玻璃杯,微微眯了眼看向拿着一张美式长弓走到起射点的少年。 少年面色沉静,精緻的脸庞在前面昏暗的烛光照射下越加朦胧漂亮,像是披着一层烛光的精灵。 只见他慢慢分开两腿,左手持弓,右手缓缓拉开弓弦,至面部靠位,箭尖直指前方靶子。 三、二、一。 少年身上气势勐地一变,右手一个干脆利落的撒放,拇指往肩膀拉去。 弓弦打在弓片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羽箭自弓窗飞出,直逼前方的蜡烛。 只一瞬间,整个场馆彻底黑了下来。 周围静了一瞬,接着再次响起了口哨声,还有人在黑暗中拍手。 “哎哟,小伙子不错啊!居然全都射中了!” “厉害啊!我当初可只射中了十根!” “不错不错,小伙子厉害!” “哎!老戴!开一下灯开一下灯!” …… 少年听着黑暗中的赞赏声,忍不住微微咧开了嘴角,下意识地往方枢怀所在的方向看去,但整个场馆一片黑暗,他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他知道,现在的他已经获得了其他人的认可了。 他可以跟方枢怀一起站在他所认可的朋友面前。 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正想着这些,少年忽然感到脸颊被一只手摸了摸,腰际也被一只手给扣住,一股熟悉的气味将他整个人都包围了,在黑暗中显得愈加清晰。 少年有些晕晕乎乎——那是方枢怀。 心跳忽然快了两拍,他感到自己的脸再次红了起来,这种黑暗中的接触实在是太过暧昧了,对方的唿吸声在耳边不断放大,就连放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都散发着灼热的温度,让他无地自容。少年勉强忍住心头的荡漾,用手抓住前面这人的衣角,凑上前去想要告诉方方他成功了,他成功通过考验了。 但下一秒,他感到脸颊被两只手捧住,一个吻落在他的唇上,轻轻柔柔的,带着说不出的爱意。 他听到方枢怀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低低说道:“栎栎,太棒了。” 第58章劝说 或许是因为周围黑暗的环境,所有的感官都被不断放大,彼此的唿吸声在这亲密无间的动作下变得清晰可闻,甚至连对方的心跳都能隐隐察觉到。 张晗栎被方枢怀这突如其来的亲吻搞得迷迷煳煳,舌尖都是甜味。不远处众人还在吵闹着要戴寄杨开灯,几道微弱的手机屏幕蓝光幽幽地闪烁着,映出几道模煳的人影。与吧檯隔着几米的距离,两人面对面抱在一起,一时谁也没说话,少年听着耳边的嘈杂声,体验着这种当着所有人,肆无忌惮地在黑暗中跟方枢怀亲密接触的刺激,蓦然感受到一种不可言说的隐秘快感。 他觉得自己全身都软了下去,忍不住抬头舔了舔方枢怀的下唇,软软糯糯地喊了一声:“方方……”语气带了点撒娇的味道,明明白白地写着“我还想要”。 就算是在黑暗中,方枢怀也能清楚地想像到少年此刻湿漉漉看着自己的那双眼。他轻笑了一声,想起刚才少年射出那一箭的瞬间,摇曳不定的火光打在少年的脸上,勾勒出一幅眉目如画,动人心旌的画面来。 烛光在瞬间熄灭,那副画面却清清楚楚残留在他脑海中,让他心神一盪,情不自禁地走过来将人抱在怀里,鼻尖闻着少年身上带着的些微奶香味,在少年唇上轻轻一啄。 此刻回过神来,感觉到张晗栎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方枢怀不免有些好笑,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后颈,却没再如他的愿再次亲下去。 “老戴,找到了吗?快开灯啊!”黑暗中有人在大叫。 “就快了!我摸到开关了!别急啊你们!” 这个时候,少年察觉到了方枢怀后撤的动作,心知下一秒灯就要亮起来,心下不甘,忍不住凑上前去,在他的嘴角亲了亲,这才餮足地放下搭在他胳膊上的手。 两人刚分开,头顶明亮的白炽灯便一排排亮了起来,整个场馆宛如白昼。 少年被亮得刺眼的灯光给晃了一下,朝对面的方枢怀看去,下一秒便看进了他满是笑意和纵容的眼睛里去。 想到自己刚才的动作,少年忍不住抿了抿唇,努力将嘴角翘起的弧度给压下去,心中却在跳跃欢唿。 而方枢怀则如愿看到了印象中那双湿湿软软,满是欣喜的漂亮眼睛。 他笑了笑,抬手指了指侧面的靶子:“十环。” 少年转过头去,赫然看到了自己那支箭射灭了二十根蜡烛后牢牢地钉在了黄心的位置,虽然偏下,但依旧是十环。 他忍不住朝方枢怀看去,一脸的求表扬。 方枢怀失笑:“那就再表扬你一次,很棒!” 周围一众人也看到了那支扎在黄心的箭,有人大笑着朝戴宁喊道:“哎,戴宁!你当初射灭了多少支蜡烛来着?我看这小孩水平不低,赶得上你当年了啊!” 戴宁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我这前浪迟早得死在沙滩上。”说完他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挽起袖子,露出两截白生生的手臂,朝张晗栎抬了抬下巴:“有没有兴趣来射环?” 少年一脸茫然,忍不住转过头看向方枢怀。 方枢怀却乐了。 戴宁虽说是正经的竞技反曲射箭运动员,但他玩得最熘的却是这些被老高怒斥为花里胡哨耍猴戏的花式。老高对花式倒也没什么深仇大怨,只不过私下里抓住过好几次戴宁感嘆“我觉得当射箭运动员耽误了我成为一个花式射箭大师!”气得高血压都要出来了,明令禁止他不务正业玩花式。 其他人则是因为每次都被他完虐,知道他的厉害,因此宁死也不跟他玩,把他郁闷得不行。现在突然看到这么一块小鲜肉送上门来,而且技术不低,戴宁自然是起了兴头,拖着人一起玩。 方枢怀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朝少年点了点头:“你要是喜欢玩,可以跟戴宁一起,他技术不错。”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手下别留情,一定要打败他。” 戴宁对上天赋型的张晗栎,他倒是挺期待的。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人顿时发出了嘘声:“勇气可嘉勇气可嘉!” 张晗栎却没管周围起闹的人群,认真地点了点头:“好的。” 戴宁一乐,顿时挥了挥手臂:“快!上挡箭布!我们要射环!” 场馆工作人员很快便拉好了一整块黑色的挡箭布,又将一个巨大的靶子立在挡箭布中间。 所谓的射环是戴宁自己琢磨出来的玩法,广场尽头立上一个1mx1m规格的靶纸,25米的赛道中间,由机器将直径不同的圆环从两侧弹射出来。参赛者所需要做的,便是让射出的箭穿过空中的圆环,落在对面的靶子上。 张晗栎听到规则的时候便是双眼一亮,全身上下都表现出了跃跃欲试,等正式开始比赛,只在最开始因为不太熟练从而丢了几支箭后,后面竟一路赶了上去,不断缩小了跟戴宁之间的分差。
第84页 一支箭穿过弹至半空中的圆环,“咄”地一声钉在了对面靶子的红区,箭尾微微晃动着。 “八环!圆环直径十厘米,加两分,十分!总分136!” “六环!直径五厘米,加四分,九分!总分152!戴宁你快被小朋友追上来了啊还能不能行?” “少废话!” …… 一阵阵欢唿声从那边传过来,原本还在自顾自聊着天的一些人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一个两个都围了上去。方枢怀却稳稳地坐在沙发上,眼角含笑遥遥看着场中射得满脸新奇与兴奋的少年。 自两人进来开始,何睿便一直注意着方枢怀,也自然读出了两人之间绝对不属于普通朋友之间的奇异气场。刚才张晗栎射中那一排蜡烛的时候,场馆陷入黑暗,站在方枢怀身边的他很快便察觉到了方枢怀的动作。周围众人惊嘆的惊嘆,催促开灯的大声喊着,他却着了魔一样一直看着方枢怀和张晗栎两人所在的方向。 混乱中,谁的手机屏幕朝那边晃了晃,借着微弱到近乎于无的光线,他看到了那两个拥抱在一起的轮廓,以及两人嘴唇相接的亲密动作。 何睿霎时间心乱如麻。 正迟疑间,他忽然感受到了身边的动静,方枢怀放下杯子站起身,一路往卫生间走去。何睿犹豫了一瞬,也放下玻璃杯,跟在方枢怀身后走了过去。 两人刚走,场地那边就有人高唿:“哎小伙子你怎么不射了?” 卫生间内,方枢怀走到洗手台前,洗完手后抬头,对上镜子中何睿的视线,笑了笑说道:“有什么就说吧。” 何睿欲言又止的模样已经持续很久了,方枢怀不可能没有觉察到。 听到这话,何睿脸色僵硬了一瞬,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跟张晗栎是情侣关系吗?你是同性恋?” 方枢怀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是,我跟他已经确定关系了。” 何睿有些着急:“你们家人呢?也同意你们俩在一起?” 对于方枢怀,何睿自第一次比试之后就很有好感,也毫不怀疑他以后会成为自己的队友,因此跟他结交便始终带了作为朋友的关切和爱护,直到发现他跟张晗栎之间的关系。 何睿是同性恋,他从初中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自己与别人是不同的,偷偷喜欢着同班的一个男生,那男生学习好、体育突出,几乎是全班女生的男神。他们住在一个宿舍,那男生经常照顾他,逗弄他,笑着跟别人说这是我媳妇,你们可要跟你们嫂子打好关系。 何睿很快便被这些话迷惑了,疯狂的爱恋让他来不及思考其他的事情,终于在一次两人独处的时候向对方告了白,结果却是那男生满脸厌恶地拒绝了,并且义正辞严说他是变态。 第二天,全校都知道了他是同性恋的事情,而那男生,当着众人的面,讥笑着描述当时的情景,模仿他的语气将那些告白的话一句一句说出来。 被周围众人以异样眼光看着的何睿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剥光了衣裳,赤身裸体、毫无尊严地站在众人面前。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自己跟别人原来是不同的。 那段日子对他来说完全是最黑暗最无望的时候,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都变得一团糟。父母差点跟自己断绝关系,父亲更是在他身上打断了好几把扫帚,无视母亲的哭喊大骂自己是个不孝子,败坏自家门风,让他们全家人都成为整个村子的笑柄,抬不起头做人。 一个星期后,父亲便在原本的重点学校办了退学手续,将他送到了另一个校风混乱的寄宿初中,眼不见为净。他本以为一切都已经平息,但谣言传播的速度比他想像的要快得多。很快,整个初中也都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升了高一后,他父亲再次将他打包,这次直接送到了隔壁市全封闭的体校。 自此,他的生活总算恢復了正常,而他也在这混乱的生活中厮杀出一条血路,走到了国家队。 但不论离家里多远,那柄刀却从始至终都悬挂在他的头上,那段过去依旧如影随形,印在他的人生痕迹上,擦也擦不掉,抹也抹不开。 成为一个同性恋所要面临的唾骂和厌恶,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因此在看清方枢怀和张晗栎的关系时,才会如此胆战心惊。他害怕这两个孩子会跟自己一样,无休止地面临周遭的恶意和嘲笑,诅咒和仇恨。 他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幻想,要是那个时候,能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话,他的情况是不是就会变得好一些? 想到这里,何睿眼神暗了暗,顿了顿才继续问道:“你知道你这样毫不掩饰跟张晗栎的关系会面临什么吗?” 方枢怀笑了笑,关上水龙头,从旁边抽出纸巾擦了擦,淡淡地回道:“我跟他的结果还不至于落到那种地步。现在我们还是无名小卒,面对的也就是亲朋好友的态度。之后……”他顿了顿,视线在何睿身上转了一圈,“走到你这个位置,如果真的被捅出来了,我们也有办法面对。” “最下策的办法,若是我跟他被这里所有人所唾弃所排斥,我可以跟着他去德国,那里同性婚姻合法,我们在这里无法获得祝福,在那里却未必,反正他父亲是德国人,十八岁后他可以改动国籍。”想起少年如果听到这段话可能会有的反应,方枢怀忍不住失笑,“唔,到时候就是他娶我,我嫁他了。” “中策,发声明,说明我们两人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并不是同性恋。当然,这个办法我不会採用,栎栎更加不可能同意。” 何睿默然。 “那上策呢?”他忍不住问道。 方枢怀眼中骤然爆出耀眼的光芒:“我们两人携手走上顶峰,还需要在意他人的看法吗?就算到时候全国人民都在声讨我们两人的行为,我们的实力完全可以盖过这些舆论,到时候上面需要考虑的就是撤掉我们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否值得他们这么做。” 说完,方枢怀看向眼前的青年,意有所指地说道:“何睿,真正的强者,根本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这段话虽然是方枢怀原本就有的想法,却更是说给何睿听的。上一世,何睿走向那个结局,更大的原因却是在于他自己内心的枷锁,他给自己一重一重戴上的枷锁。 四目交接的一瞬间,何睿脑中嗡然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一直以来小心翼翼保存着的东西被彻底扒开,所有的坚持都显得可笑起来。 几分钟后,等浑浑噩噩的何睿从卫生间离开,方枢怀慢悠悠地从里面出来,迎面却被人抱住了。 方枢怀下意识地将人扶住,低下头就见到少年一双眼亮闪闪地盯着自己,见自己看过去,少年抿了抿唇,认真地说道:“方方,我会努力存钱的。” 方枢怀:“??” 少年一字一顿继续认真地说道:“这样我就能娶你了。” 方枢怀:“……”等等,什么?! 第59章决赛 方枢怀觉得自己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刚才说的话多半是被这孩子听到了,但问题是,这孩子重点是不是歪了?重点难道不应该是他们两个人携手走上巅峰吗?重点难道不应该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可能会面对的困难吗? 他在这儿展望未来差点把自己都感动了结果这孩子重点完全歪了? 他板着脸,抬手盖住那双让他一看就忍不住心软妥协的眼睛,严肃地问道:“刚才我说的话,除了你娶我那句,还说了什么你有印象吗?” 少年眼睛被盖住,有些不满,抬起手就将他的手拉下来,眨眨无辜的眼,理直气壮地回道:“你嫁我。” 方枢怀“……”合着你就听到了这两句话? 忽然有种挖坑把自己给埋了的感觉。 等两人重新回到座位,戴宁已经从场地上下来了,见到张晗栎过来,忙不迭把人拉住:“哎晗栎下次再跟我玩啊!我这还是两个月来第一次玩得这么痛快!”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称唿已经从小张变成了晗栎,距离都拉近不少。 张晗栎很高兴地应下了,笑得甜甜的。刚才那场比赛,戴宁实力很强,他被完全激起了斗志,玩得很过瘾,要不是看到何睿跟着方枢怀一起走进卫生间他还会继续玩下去。现在戴宁约他以后一起玩,他当然答应了。 这边却有人笑道:“啧,不知道老高听到这话什么反应。” 戴宁“嘶”了一声,捂住自己的右脸,一副牙疼的表情:“别说了,天天被老高操我觉得我都等不到我退役就得英年早逝了。” 又是一片哄闹。 方枢怀在桌子旁边落座,抬眼便见到对面神情还有些恍惚的何睿。察觉到他的视线,何睿转过头来,对他露出一个笑容,眼中的纠结与痛苦消去不少,透着一丝清明和通透,还隐隐带了感激的意味。
第85页 方枢怀心下松了口气,明白何睿是想开了。 现在的何睿还没有经歷上一世的事情,所以一切都还来得及。他这番话算是提前打下了一剂预防针,哪怕以后真的出现上一世的情形,何睿在心理上也能挨过去,不至于一下子就被击垮。至于到底是谁在不遗余力抹黑何睿,间接导致他自杀,上一世始终没有一个清楚的结果,这一世还需要再好好查探一番。 这一桌围着的大多是彼此熟悉的队友,还有几个共同的老朋友,方枢怀跟这帮人相处,没有丝毫不自在,张晗栎则因为刚才那一场考验,以及射环比赛,获得了不少人的欣赏,也很快融入这帮人群中,没几分钟,就被戴宁他们讲的事情给吸引住了,好奇无比地听几人讲世界各地比赛遇到的事情。 方枢怀斜靠在椅背上,嘴角含笑看着少年睁大了眼听着几人说笑,间或在朱镇戴宁他们问他问题的时候回上一句两句,因为兴奋,时不时挪一挪屁股,倾过身子去。 跟那边场地区亮如白昼不同,这边被做成了酒吧区,只有几道暖黄的灯光从上方打下,形成几道光柱。少年微微倾斜上身,那张精緻得像娃娃的脸便从黑暗进入了暖黄的光柱中。霎时间,少年整个人就像是被覆盖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显得越加小巧漂亮。少年嘴角微微翘起,纤长的眼睫扑扇着,澄澈的眼睛在光线照射下像是琉璃一般,流光溢彩,动人心旌。 方枢怀听到不远处有人啧了一声,小声道:“哎,小伙子怎么长得这么漂亮?比我家隔壁那个小姑娘还漂亮呢!小姑娘今年艺考,说是以后要当大明星,长得可标緻了。” 方枢怀心下一动,忍不住抬手薅了一把少年的头毛,另一只手将他从光柱中拉出来,重新回到了黑暗中,又从他身后绕过去,捉住他放在椅子上的手。少年的手指修长分明,摸着却很柔软,方枢怀以前从来没觉得,可现在却终于明白为什么情侣之间总喜欢牵手了。 少年正听得入神,被这么一拉,下意识地伸开手指与方枢怀十指相扣,却还是疑惑地转过头看向方枢怀:“方方?” 方枢怀清咳了一声,没好意思解释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占有欲,掩饰性地再次揉了揉少年的头,将那只手握紧了许多,摇了摇头:“没事。” 张晗栎自然是不知道中国有“男不摸头女不搂腰”的说法,就算知道了,“不摸头”这一点对上方枢怀也瞬间不成立。只不过这一次他坐得好好的,也没跟方枢怀说话,被薅了一把头毛完全是莫名其妙,少年一脸懵逼,顶着一头翘起来的细发,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小脑袋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方方,你是不是不高兴?” 方枢怀想起自己刚才一瞬间的不悦,心道这孩子直觉还挺准,口中却回道:“没有,怎么这么说?” 少年这才舒了口气:“那我知道了。” “什么?” 少年吊起眼角,脸上瞬间爬上得意和骄傲:“那你刚才摸我头是因为喜欢我。” 方枢怀看着少年头髮还乱七八糟地翘着,脸上完全是“看吧我抓住你小辫子了你就是喜欢我你就是不承认”的小模样,心下一股热流瞬间涌过,恨不得把人抱在怀里狠狠啃一口。 但现在时间不对,地点不对。 略有些遗憾。 少年还在得意洋洋继续扮演福尔摩斯:“以前你喜欢我的时候就老摸我头。” 方枢怀低笑,凑到少年耳边低声说道:“对,喜欢死你了。”说完忍不住又薅了一把。 那边朱镇已经注意到这边黏黏煳煳的情况了,高声问道:“我说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还带给人做髮型的?这是什么髮型?你们小年轻最近流行这种style?” 张晗栎被那句话冲击,还没来得及面红耳赤,就被朱镇打断了,气得直想哭。 何睿却是知道两人关系的,忙转移话题:“哎,刚才说什么来着?晗栎,你要进国家二队了是吧?方枢怀这次如果拿到前三,考虑到他青少年参加成人组比赛的原因,也很有可能进入国家队,到时候你们俩还可以待在一起训练。” 戴宁拍手:“这样可太好了,咱俩以后可以一起玩花式,晗栎有什么打算?” 少年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特认真严肃地说道:“我想问个问题。” 众人热心道:“问吧问吧,我们也都是这么走过来的,知道什么肯定说。” 张晗栎:“进国家队,工资高吗?” 一众人:“……”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了。 对上周围众人诧异的视线,少年再次认真地说:“我要努力挣钱——”顿了顿,他在心里斩钉截铁地将后半句话补充完整——“然后娶方方。” 准确get到少年脑迴路的方枢怀:“……” 第二天,男女个人和团体的半决赛决赛终于开始了。 虽然昨晚谈得投机,彼此都是朋友,但一到了赛场,手下是绝对不能留情的。 方枢怀一路进了前四,跟吴宇昌对上。两人相视一笑,然后毫不犹豫展开了进攻。 吴宇昌的射箭风格大开大合,看似随意射出的一箭,却轻轻松松落在了靶心。方枢怀知道他很喜欢在对手发挥不好的时候乘胜追击,给对手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因此从一开始就绷紧了神经,将自己的水平发挥到极致。两人四局下来,比分一直拉平,终于在第五局,方枢怀以一分之差获得了胜利。 吴宇昌嘆了口气,朝方枢怀看了一眼,感嘆了一声:“看来我已经老了啊……” 任谁看到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击败二十五岁的老将都会有种岁月不饶人的感慨。 等到了决赛,方枢怀对上的便是戴宁。 戴宁穿着红色的护胸,上面还绣满了喜羊羊的头像,看着特喜庆。方枢怀看了一眼,艰难地问道:“你喜欢这种的?” 戴宁一脸生无可恋:“我女朋友做的……说是能保佑我一直赢。” 方枢怀:“……”用喜羊羊来保佑比赛胜利…… “……真是别致。” “……过奖。” 等两人上了赛场,彼此都在心里骂了一声。 戴宁光知道方枢怀水平不错,却没想到他能强到这个地步,第一局就拿了个满环三十分,打成了平局,比分1:1。第二局同样是平局,第三局,戴宁以一环的优势获得了胜利,因此到第四局开局,比分为4:2。这也意味着,第四局若是戴宁胜,则顺利成为冠军,而方枢怀若是拿下这一局,两人便需要进行第五局唯一一支决金箭的较量。 这一局一开始,戴宁先发制人,果断地射中了十环,而方枢怀射出的时候,风速有了瞬间的改变,戴宁本以为箭的方向会有所偏移,但结果却让他惊讶——箭准确地钉在了靶心。 “十环。” 戴宁看了方枢怀一眼,强忍住内心的兴奋射出第二支箭。 “十环!” 方枢怀眯了眯眼,判定这次的风速后射出第二支。 “十环!” 第三支箭,戴宁开弓靠位,近乎六秒后信号片才从箭台上弹下来。射出的那一瞬间,戴宁直觉不好,果然,那支箭唿啸着飞出后,钉在了九环。 手臂持续使力时间过长,导致动作疲累,射出的一瞬间箭头方向有轻微的偏差。 他转头看向方枢怀,见他已经走到了起射线,动作轻巧地拉开弓弦,手臂肌肉紧绷,勾勒出流畅的线条来。 四秒后,信号片弹下。 倏地,戴宁明显察觉到方枢怀的姿势有了轻微的改变,而且是很不自然的改变,像是避开什么东西一样,持弓的手都有了些许偏移。 下一秒,弓弦弹在弓片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而那支箭也自箭台射出,摇摇晃晃钉在了对面七十米外的靶子上。 戴宁狠狠蹙了蹙眉,看向方枢怀。 后者抿了抿唇,将弓梢抵在鞋面,抬头看向了对面的观众席。 方枢怀皱了皱眉,发现对面观众席上的一个身影有些熟悉。 裁判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六环!” 周围的观众开始欢唿起来,庆祝冠军的诞生。 戴宁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上前几步朝弯下身整理器材的方枢怀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老刘已经从后面走上前来问了一遍,听到这句问话摇了摇头:“刚才被闪了一下。1我站在他后面,正好看到了。” 这下子,戴宁的怒气几乎形成实质,眉毛都要竖起来了:“比赛不是明令禁止拍照片打闪光灯吗?!”
第86页 老刘嘆了口气,没说话。 戴宁也知道他再怎么生气也没用,比赛已经结束了,两人的比分也已经出来,胜负已定。 但他还是觉得心头窝火,觉得自己赢得憋屈。 明明他们两人可以堂堂正正比试,现在却因为外界的小失误给搞砸了。若是能骂人倒也好,但做出这种事情的是观众,他们能怎么办? 方枢怀一脸淡然地跟着戴宁过去领奖。老刘在一边又是可惜又是无奈地安慰他,他却没什么伤心的,反而笑了笑。 领完奖后,他从一边的物品保管处拿出手机,打算给张晗栎打电话,刚点开屏幕,发现上面足足有十几个未接来电,是王飞的。 方枢怀皱眉,拨通了王飞的电话。 这个时候,他正好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出口,少年逆着人流往这边走过来,对上他的视线,少年抬高了手朝他挥了挥。 就算隔着这么远,方枢怀也能看到少年脸上瞬间治癒他的灿烂笑容。 电话在此刻接通,王飞在那边大喊道:“方枢怀!朱浩奇过来这边了!我看到他带着刀!你跟栎栎都要小心——” 耳边的话没说完,方枢怀脸色蓦地变了,因为他看到咧开嘴朝他笑着的少年身后,一个眼睛通红,满脸仇恨的人影正快速地往少年身后跑去,他的手上,正拿着一把泛着冷光的刀! 方枢怀脸色“唰”地惨白,手抖了一下,手机掉在地上,他却来不及捡起来,而是踉跄着往少年那边跑去。 “栎栎!小心!” 第60章害怕 朱浩奇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他小心地将一把刀藏在怀里,顺着人群往前面快步走去,远处方枢怀的那张脸越来越清晰,越过所有人的肩膀,深刻地印在他的瞳孔里。 好几天的失眠让他整个人头晕脑胀、浑浑噩噩,什么都思考不了,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的,却是拉着方枢怀和张晗栎一起下地狱。 对,要把这两个人一起拉下地狱! 他要这两个人陪着他一起死! 眼睛开始泛疼,他知道自己此刻眼球上全是红血丝,脸色也青白得不行,正常人哪怕看上一眼都能知道他的不对劲,但他什么都管不了了! 从那场比赛后,他已经被毁了!被张晗栎和方枢怀彻底毁了! 就是因为张晗栎,他才中了黄心病!比赛结束的那天,他去场馆中再次射箭,左手却再也拿不稳自己的弓,每一次拉开弓弦,右臂都抖得不行,弓弦还没靠到颌下便撒放了出去。 他练得筋疲力尽,最后瘫在地上,万念俱灰地接受自己再也射不准黄心的事实。 而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山洪倾泻,将他整个人都埋在了洪水泥沼之下。 他清晰地认识到,他完了,他真的完了。 等他回过神来,想要找张晗栎报仇的时候,他却已经跟方枢怀已经离开,回到j市了。 他带着满腔的愤恨回到j市,迎接他的却是叔叔的撤职查办和自己终身禁赛的通知。 叔叔被扣押调查,他六神无主,只知道如果叔叔倒了,那他以后就再也不可能参加比赛,更加不可能往上走进入国家队!那几天他跟着婶婶到处通关系,碰了不少壁,也遭受了不少奚落和嘲笑,他却始终坚持着。他要重新站起来,重新站到方枢怀和张晗栎面前,然后将他们打败! 被学校开除,他没什么其他的能力,只能靠自己的水平去应聘箭馆的工作人员。但他偷换别人成绩、冒名顶替的事情很快就在圈子里传开,他每天面对的依旧是其他人的嘲讽和唾骂。 …… “哎!投胎呢?干嘛撞人啊?”身边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不满地推了他一把。朱浩奇回过神来,小心地低下头,捂紧了怀里的刀,说了一声“抱歉”继续往前走去。 “大夏天穿黑夹克,神经病!” 朱浩奇装作没听到,绕过前面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去。 下一秒他抬起头看向远处,轻易便看到了方枢怀。那张脸正带着笑容看向这边,眼中是掩藏不住的欢喜和温柔。 一瞬间,朱浩奇大脑嗡嗡作响,他猜到了一个可能,立刻向前面几个人影看去。果然,前面五米处,一只手高高举了起来,朝那边摇了摇。 张晗栎就在前面!他就在前面! 脑子里一个声音高声尖叫着,直刺得他太阳穴突突作响,大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来回冲撞着:杀了张晗栎!杀了他!他毁了你!他毁了你! 朱浩奇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右手已经从怀里掏出那把刀,双眼通红地朝前面毫无所觉的少年砍去! 只一瞬间,方枢怀觉得自己唿吸都要断了。有什么东西紧紧地扼住他的脖子,让他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想高声朝少年喊“小心”,想要让他逃开,但那句话就在他脑子里迴荡着,喉咙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朱浩奇高高举着那把刀朝少年的脑袋上挥去! 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疑惑地转过头朝身后看去—— “栎栎!” 下一秒,前方变得一团混乱,有尖叫声、怒喝声,但所有声音加起来,也比不上一句响亮的呵斥:“臭小子!” 就在朱浩奇挥着刀砍下的瞬间,一只手从斜刺里伸出来,挡在了张晗栎脑袋上方,架住了行兇者的那只手。伴随着那声呵斥,一个高大健硕的中年男人一个侧身,给朱浩奇来了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将人狠狠砸在了地上,接着又将他双手双脚锁住,双眉直竖,怒瞪着身下的少年,声音如洪钟喝道:“小小年纪你这是要干什么?!杀人吗?!谁教你的?啊!” 朱浩奇被压在男人身下,被人阻挠的愤怒和原先的仇恨杂糅在一起,让他整个人都癫狂了,死命地扭动着身子,大喊:“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张晗栎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又转过头去看落在朱浩奇手边的那柄刀,这才意识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一股凉意霎时自脚底直窜上天灵盖。 “栎栎——”耳边听到方枢怀略有些颤抖的声音,少年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被迎面抱住了。那股害怕的情绪还没下去,少年却想起了刚才方枢怀脸上的惊恐表情,心尖勐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原本还没有的情绪瞬间漫上,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方方肯定看到了刚才那一幕,方方目睹了我差点死在他眼前的那一幕…… 方方肯定在害怕…… 他没有因为自己害怕想哭,却因为想到方枢怀看到那一幕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少年心疼得不行,只觉得自己好没用,没有察觉到刚才的危险,如果自己躲开了,方方就不会看到那一幕了。他努力瞪大眼睛,把眼里的那股湿意憋回去,笨拙地伸手回抱过去,安慰性地抚了抚方枢怀的嵴背,轻声道:“方方,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这话对方枢怀却没有丝毫的作用。 脑海中还残留着刚才惊险的一幕,唿吸也才刚刚缓过来。见到那一幕的瞬间,他只觉得自己心脏都要停止跳动,第一次深深恨起自己能力不足,恨起自己跑不快,没法赶在朱浩奇动手之前将栎栎保护好。 现在将人抱在怀里,他终于有了一股实感,但那股后怕的情绪却蓦地冒出来,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让他连身体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顾不得周围都是人,方枢怀急切地将少年的头压在自己颈间,在他额头上绵绵密密地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信自己真的还抱着这个少年。 “方方,没事,我没事的,你别急。”少年双眼通红,却还是强忍着眼泪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句话。 两人就这么紧紧抱在一起,像是受伤的小兽一般彼此安慰着。周围人刚刚经歷了惊险的一幕,知道这俩兄弟是在生离死别关头走了一遭,也知趣地去打扰。朱浩奇扭着身子挣扎着,却被那中年男人狠狠压制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旁边有人朝男人晃了晃手机:“谢三爷,真是麻烦您了,我刚跟这块区的派出所报了警,应该很快就有人过来。” 男人转过头,坚毅刚硬的眉眼没有丝毫松动:“谢了。” 而朱浩奇听到这话,再次挣扎起来:“放开我!你他妈放开我!” 被叫做谢三爷的男人眉毛狠狠一拧,三两下将他翻了个身,脸朝下狠狠按在了地上,喝道:“闭嘴!”旁边有男人上来,帮着按住了朱浩奇,对男人说道:“谢三爷,我来吧,您先休息一下?” 男人这才放开朱浩奇,站起身来朝方枢怀问道:“小兄弟,你弟弟没受伤,不用担心。这个人你认识?跟你有仇?”
第87页 听到这话,方枢怀这才转过身来,郑重地对对方鞠了个躬:“谢谢三爷,如果不是您,栎栎肯定……”喉咙有些干,方枢怀没有说下去,他也说不下去。 男人摆了摆手:“小事,这臭小子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杀人,我要是坐视这事发生,也不用在b市混了!”顿了顿,他继续道,“好在你弟弟没受伤,不然我可就丢脸了。对了你是这次比赛的亚军吧?姓什么来着?姓方对不对?” 方枢怀点了点头。 “你弟弟跟这小子有什么恩怨,值得他大庭广众拿刀砍人?” 方枢怀朝朱浩奇看了一眼,眸中黑沉的光芒一闪而逝,这才垂下眼,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而他的身侧,少年始终握着他的手,满是担忧地看着他的侧脸。 没过多久,老刘跟王飞带着人跑过来,身后跟着几名警察。 方枢怀、张晗栎以及谢三爷都被带到了警局做笔录。方枢怀很快注意到,警察对那叫谢三爷的中年男人很客气,连带着对他们也礼貌万分。笔录很快做完,三人被放出警局,临走前,方枢怀听到那谢三爷问了一句,被问话的警察回道:“我们为了核查他的身份,联繫了j市警方,那边说,这个叫朱浩奇的,前两天在一个箭馆杀了人,受害者是箭馆的工作人员,杀人原因是忍受不了对方的冷嘲热讽……” 手中一紧,方枢怀转过头,对上少年的视线。 “方方,恶有恶报,你给我说过的。”顿了顿,少年又说了一遍,“我没事的,方方,你别担心。” 两人回了酒店,一路上方枢怀都没有说话,等房门关上的瞬间,他狠狠将少年抱住,在他的耳根处亲了亲,又将人抱上了床,覆在少年身上,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印到脑海深处去。 只有这么亲密无间的距离,他才能感受到少年的体温。 少年静静地任方枢怀将自己压在身下,双手顺从地抱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脸凑上去,在他脸上蹭了蹭,又小心地亲了亲他的下巴,每亲一下都低低呢喃着方枢怀的名字,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安抚的气息。 他不想让方方难过…… 感受着少年笨拙的安慰,方枢怀空了一半的心脏这才重新跳动起来,一股名为“张晗栎”的暖流将他缓缓包围,全身上下紧绷僵硬的肌肉终于慢慢松软下来。 这孩子没事…… 栎栎毫髮无伤,他就在自己的身下,就这么依赖又担忧地看着自己,动作笨拙却坚定地安抚着自己。 奇异地,他所有的后怕与担忧在这细细密密的安抚中渐渐淡去,满心满眼只剩下眼前的少年。 最终,他将身体沉下,与少年肢体交缠,继而低下头,爱怜地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少年的鼻尖,满腔汹涌的情绪最终转化成一声颤抖的轻嘆:“栎栎,幸好你没事。” 下一秒,唇瓣就被轻轻啄了啄,少年眼角潮湿,小声道:“方方,别害怕。” 第61章两年 “下面是二十五米靶,都给我好好练习!别偷jian耍滑!”周亮朝起射线处的几人吼了一嗓子,视线在一众自以为隐蔽地翻白眼的众人身上滑过,最后落到方枢怀身上。 眼前的人身材高佻,面容沉稳,完全没有同龄人的跳脱和浮躁,那张俊朗的脸轮廓分明,线条流畅,他就这么静静站在这里,就仿佛一幅无声的水墨画,让人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射到他的身上。而每当他开弓的时候,原本的平静与沉稳则在瞬间转化为尖锐和凌厉,让人忍不住屏住唿吸,手心冒汗地看他射出手上的那支箭。 羽箭在空中划开一道扁平的抛物线,飞快地落在了对面的靶子上。 八环。 周亮的脸瞬间拉了下来,亏他刚才还紧张了一下。 “方枢怀,你今天状态很不对啊,这是刚拿了欧洲大奖赛的第二名所以松懈了?”周亮很不满。 一周前,方枢怀被老高带着,跟戴宁、何睿他们一起参加了这次的欧洲大奖赛,一路过关斩将挺到决赛,仅以一分之差惜败于霍华德休德。周亮本来是很高兴的,但刚回来,方枢怀在练习中的表现就让他开始怀疑人生了。 “五米靶六十支箭你给我拿了59,二十米靶只有58,二队的那些孩子射得都比你好!到底怎么回事?”周亮作为教练员,对于这种失误简直是零容忍,更何况这还是放在自己非常看好、千夸万夸的方枢怀身上。 他想起跟韩国教练怼的那些话,莫名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疼。 对于周亮暴跳如雷的表情,方枢怀倒没怎么解释,而是诚恳地道了歉。 周亮不好再发作,训了几句就走开了。 离他不远的王飞却挑了挑眉,笑得鸡贼,不动声色挤到方枢怀身边来,咧开嘴问道:“栎栎今天回来?什么时候的飞机?” 方枢怀瞥他一眼,不动声色,继续勾弦:“今天晚上,你问这个干嘛?” 王飞一张脸笑得特灿烂:“这不是关心栎栎外加关心你吗?这次比赛正好在柏林,栎栎参加完比赛后回家看爸妈,留在德国,你自己回来,已经异地一周了吧?我看你前几天还挺正常,今天忽然就发挥失常,肯定是栎栎今天回来了。” 两年前,方枢怀跟张晗栎双双入选国家二队,直接去了b市训练基地,王飞被狠狠刺激了一把,埋头开始发愤图强,也在去年以全国青少年锦标赛第一名的成绩进了国家队。因为之前就认识,因此三个人很快熟悉起来,走得也比较近。 而这一年多下来,王飞再粗的神经也在两人毫不掩饰的行为下感觉到不对劲了。他怀疑了好几个月,翻来覆去难受得很,又怕贸然去问会伤他们的心,最后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迂迴曲折废了成千上万脑细胞自认为不动声色打探了一下,结果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张晗栎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们是情侣啊,你不知道啊?” 王飞:“……”还真是对不起了没有提早发现你们的关系。 少年看着王飞一脸便秘的表情,转过头去看方枢怀,认真地说道:“方方你说错了,你说不用专门告诉他,他自己会知道的,可是你看,他现在才看出来。” 方枢怀挑了挑眉,是真的有些惊讶:“我以为以你的智商应该早就看出来了。” 王飞:“……”忽然有种智商被侮辱的感觉。 那边少年还在疑惑:“难道我们俩这么不像情侣吗?” 闻言,方枢怀忽然笑了笑,眼中闪着细碎的光芒,朝少年说道:“栎栎,那就让他看清楚怎么样?” 于是王飞眼睁睁看着少年脸色微微一红,然后义无反顾地上前,半是害羞半是大胆地环上方枢怀的腰,接着抬起头亲了亲方枢怀的嘴唇,亲完之后转过头,一双满是春意荡漾的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满脸“怎么样?现在看清楚了吗?”的骄傲。 现场观摩同性接吻世界观碎了一地+被强塞了一嘴狗粮的王飞:“……”我觉得我需要人工唿吸,嗯,唯一的要求:妹子。 老实说,王飞虽然意外,对两人的关系却不反感,回头仔细想了想,反而有种“哎哟卧槽原来是这样!”“我就说这两人关系不正常”的恍然大悟。 都是男生谁会跟别人在一个澡间洗澡啊? 都是男生谁会这么亲昵地亲来亲去啊? 难怪上次那两个人去短途旅游他插口说自己也要去结果被方枢怀木着脸一巴掌煳在脸上然后推开了!合着他们是要过二人小世界呢! 回过神来,想到张晗栎今天就回来,王飞小兴奋了一下,心想下一次的直播有着落了! 晚上九点半,方枢怀叫了一辆计程车,一路往机场驶去。虽说他现在已经十八了,但这两年下来基本上天天待在训练基地,根本没时间去考驾照,因此来来回回都靠叫车。 手机响了一下,有消息进来。 方枢怀掏出手机看了看,嘴角忍不住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接着朝司机问道:“师傅,您知道附近哪儿有烤红薯的摊子吗?” 司机师傅正开着交通音乐台,听到这话立刻将音量调小了,从后视镜里看了方枢怀一眼,笑道:“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我在这块区拉了好几年,哪个地方有什么花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从这儿过去正好有个大伯卖红薯,我带你过去。” 等方枢怀拿了红薯重新进来,司机看了眼被他用好几层报纸包着的烤红薯,乐呵呵地说道:“小伙子你去国际机场还带烤红薯,是不是给女朋友买的啊?” 听到这话,想起栎栎两年来一直坚持要娶自己的说法,方枢怀忍不住笑了笑,避开那个词:“嗯,我对象今天回国,给他带点东西吃。”
第88页 “小伙子不错啊,倒是知道疼媳妇儿!这大冬天的烤红薯确实能暖胃,我以前下班的时候就喜欢买个烤红薯吃。” 方枢怀问:“那现在呢?” 司机师傅特自豪地歪了歪头,咧开嘴一笑:“现在我媳妇儿每天都熬好粥等我下班。”说完又皱了皱眉,“其实我说过好多次了别等我,我这都是凌晨几点才下班的,可她每次都不听,就等着我回来喝完粥才去睡觉,所以我现在都不倒凌晨的班了,送完你这趟,再从机场接个人回去,今晚的生意就歇了。” “您一天下来赚的钱够吗?” “钱可以再赚嘛,也就凌晨那段时间不跑生意,我早上起得早一点就行,机场这段路,一大早还是有挺多乘客的,不差凌晨那一拨。” 两人随意地聊着,一路到了机场。方枢怀跟司机道了谢,接着一路往接机口走去。大厅的显示屏上已经显示汉莎航班到达的字幕,比规定时间早了十几分钟。 想到过海关还需要一段时间,方枢怀没急着过去,几分钟后才走到接机口。 一路上跟几个拖着行李箱的女孩子擦肩而过的时候,方枢怀察觉到她们都看了自己几眼,其中一个甚至小声地喊出了他的名字,但是没敢上来。 他皱了皱眉,将羽绒服的帽子戴了起来。 等了十几分钟,方枢怀终于捕捉到了那个颀长的身影。 这两年来,少年的身量高了不少,但相对方枢怀来说还是差了半个头。少年郁闷得要死,老是抓着方枢怀面对面比身高,然后一次次被打击。方枢怀每次都乐得不行,跟他脸贴着脸,微微低下头,抬手在少年鼻子上颳了刮,低笑道:“我等你再长高。” 少年气鼓鼓地看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漂亮得像是博物馆里的珍藏品,让方枢怀看得心里直痒痒。他说:“我长高的时候你也在长啊!你明明没有等我!” 方枢怀想了想,回道:“我比你先发育,应该比你先停止,所以你还能赶上来。” 少年觉得有理,这才勉强满意,抬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相差的高度,喜滋滋地想两年内肯定能赶上。 于是下半年,少年就发现自己不长个了,而方枢怀还在一茬一茬往上蹭。 栎栎简直被气哭,委屈得不行! 但他的这身高,用来藐视一般人也就够了。 他的脸也长开了许多,原本白皙漂亮的脸蛋在这两年里像是被什么精心雕琢过一般,孩子气尚未完全褪去,眉宇间却带上了一丝凌厉,介于男孩的青涩和男人的成熟之间,更显精緻。 张晗栎出来的时候,方枢怀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氛蓦然一窒,接着有人小声地问道:“哎,那个是不是那个……那个射箭的?”有人用不确定的语气回答:“好像是……” 心下很不舒服,方枢怀有些后悔没告诉少年出来的时候戴上口罩。 下一秒,两人的视线就对上了。少年咧开嘴,开心地朝他挥了挥手,完全没注意到周围轻微的骚动。 方枢怀迎上去,先是将手里的烤红薯递到少年手里,接着从他手中接过行李箱,另一只手拉着他往前走去,在少年“哎方方,走那么快干嘛?”的问话下一路往前,直到一个没什么人的拐角处才停住,转过身严肃地看着少年:“你感冒了?” 少年的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刚才那句话像是瓮里传出来的。 张晗栎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嗯,难受,我连烤红薯的味道都闻不出来了。飞机上有个孩子一直在叫,十六个小时我也没休息好,一直没睡。方方你帮我拿着——”说着把报纸包着的烤红薯重新递到方枢怀手里,两只手直接从方枢怀衣服下摆伸进去。 腰间顿时被贴上两块冰凉的东西,方枢怀一个激灵,忍不住“嘶”了一声,笑骂:“又把我当暖炉了!”说是这么说,却没把那两只手拿出来,反而隔着衣服按在了其中一只手上,好让那只手能更加暖和点。 少年一本满足,瓮声瓮气地感嘆道:“还是方方好。”顿了顿,又天真无比地继续说道,“方方我好想亲你。我看到你就想亲你,亲你的脸,亲你的嘴唇,把你按到床上全身上下都亲个够。” 方枢怀正抬手将报纸撕开,被这攻击力十足的话撩得身体有些发热,理智却有些崩溃,心想这两年我都快忍成忍者神龟了这孩子真以为我是柳下惠呢?想到这就要低下头朝少年的嘴唇袭去,后者却勐地往后仰了仰,避开他的动作,瞪大了眼睛。 “我感冒呢!” 方枢怀觉得这孩子有毒。 等两人打了车,把行李塞进后备箱,坐上计程车的后座,方枢怀就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哎,小伙子,是你啊!”正是送他过来的那个司机。司机朝他身边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一张漂亮的脸蛋,顿时呵呵笑了起来,“这是你女朋友啊!长得真漂亮!” 方枢怀转过头,果然见到了少年气鼓鼓的脸。应该是顾虑到方枢怀,他也没直接呛回去司机的那句话,而是转过头控诉一般看着方枢怀,又是委屈又是生气。 方枢怀知道这两年上了赛场,少年不止一次被对手挑衅说长得像女孩子,便慢慢形成了对外总是一张冷冰冰的脸,有时候还会呛回去的习惯,但对上自己,他的情绪便直白多了,也隐忍多了。 他笑了笑,揉了揉少年的后颈,对司机说道:“嗯,这是我对象,您看比其他人都要漂亮吧?” 司机乐呵呵地回道:“是啊是啊,比明星还要漂亮呢。” 方枢怀抬手,摸了摸快要炸毛的少年的头髮,点点头回道:“嗯,他在我眼中比任何人都要漂亮,论长相这世界没人能比得上他。” 手掌下顿时安静了,安静如鸡。方枢怀立刻察觉到原本还歪歪斜斜的少年顿时正襟危坐起来,耳根红了红。 司机又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两人,发现那女孩子低下了头,笑道:“比那什么,欧美的大明星还漂亮?” 方枢怀理所当然地点头:“嗯,我对象嘛,论长相,当然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说完这话,他就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只略有些发汗的手给握住了。 “哟呵,还论长相,那论其他的呢?” “论性格,我对象又可爱又软,我恨不得每天都被他揣在兜里不让人看见,不然我会嫉妒。” 那只手握得越来越紧了,手心的汗也越来越多。 方枢怀嘴角带笑斜了一眼那张已经红透了的小脸,慢悠悠地说道:“论事业么,我对象实力强大又独立,每次看到他比赛,我都被他搞得心跳加速,唿吸急促,比过山车还刺激。” “比赛?” 方枢怀点头:“嗯。我们要参加一些比赛。” 司机继续乐呵呵:“还有其他的吗?” 方枢怀笑了笑:“要说我对象的好处我能说三天三夜,不过我更想自己藏着,别人注意不到我对象这才好。况且这些话,还是我自己对我对象说比较好,说给别人听别人也不知道,您看是吧?” 司机哈哈笑了两声:“对对,我想着我媳妇儿也能说上三天三夜。小伙子我觉得你跟我实在是太有缘了,你看,我刚送你来机场,一个女孩子行李箱坏了,我帮她收拾了一下,又带她去重新买了一个,刚回来接客就接到你了。现在这么一聊,我发现你对你女朋友也跟我对我媳妇一样,我跟你说你以后肯定是个好丈夫,你女朋友一定会幸福的。” 司机变着法儿夸自己,方枢怀有些好笑,却还是回道:“那借您吉言。” 一路上司机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跟媳妇之间的事情,方枢怀静静听着,忽然就感到那只手动了动,原本一直低着头装不在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他转过头,一眼就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面闪烁着的璀璨得比星辰还要耀眼的光芒,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像是藏了千千万万的话,直看得他心头髮热。 等到了地方,方枢怀付了钱,拿了行李,少年终于忍不住了,在开门下车前对前面的司机说了那句憋了一路的话:“大叔,我是男孩子!”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司机大叔的第一反应是这女孩子声音还真挺可爱的。 等他踩动油门往前驶去,挂挡的手突然一抽,整个人呆滞了一瞬间。 “……”男孩子?! 这一边,下了车的张晗栎左手拉着行李箱右手拉着方枢怀,一路跟冲锋一样走回了自己的宿舍,把鞋一踢把行李箱一扔,什么也顾不上了,一把将方枢怀推到门上,一双湿润的眼睛软软地看着方枢怀,满是期待地说道:“方方,你继续说,继续说!”
第89页 方枢怀彻底笑出了声,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头髮:“先洗澡去,洗完澡我再给你说。” “我想现在就听。” “你先洗个热水澡,洗完澡上床睡觉的时候我再给你说。” “那你今晚睡这儿?” “嗯。” 少年笑了,双眼弯成了两泓漂亮的月牙,梨涡浅浅,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第62章事故 张晗栎满心欢喜,脑袋里都在想着等会儿方方会给他讲那些话,那些让他面红耳赤,整个人都害羞缩成一团的话。刚才在车上,他听到那几句话脑袋都煳涂了,什么都思考不了,只有方枢怀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清晰地钻进耳朵里,一下一下敲击着他仅剩的理智。 方方说他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漂亮! 方方说他性格又可爱又软! 方方还说看他比赛会心跳加速! 少年想到这些,心脏怦怦怦地乱跳,脚趾也蜷缩了起来,直接蹲下身,把脸埋到了膝盖,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几秒后又抬起头,乐得傻乎乎直笑。上头的花洒还开着,热水从上面打下来,直接打在他泛红的皮肤上,热气随着迸溅的水珠扩散开,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一片雾蒙蒙的氤氲水汽中。 直到泡得皮肤发红髮皱,他也没回过神来。方枢怀在外面收拾了半个小时,深深觉得不对劲,敲了敲门,才换来里面闷闷的一声:“快好了。” 几分钟后少年顶着一头湿淋淋的头髮从里面出来了,身上还没擦干,一串串水珠沿着他光裸的上身直接往下淌去,顺着劲瘦的腰部纹理缓缓往下,消失在下腹围着的浴巾里。 方枢怀瞬间就皱眉了,随手拿起身边的毛毯,上前几步盖在少年身上,接着将人重新推进了浴室。 房间里暖气虽足,却比不上浴室暖和。 “头髮还没吹干就出来了?”口中责备着,手上已经从镜子后面的柜子里取出了吹风机。 看清楚方枢怀手中的东西,少年身子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脸色顿时苦了下来,伸手就要从方枢怀手中拿过来,委屈巴巴地说道:“你给我吹我痒,我自己来。” 这两年下来,基本上每次洗完澡都是方枢怀给他吹的头髮,少年一开始还乐在其中,幸福得爆炸,但事实证明,心理安慰始终没能盖过生理本能,每次吹头髮都是一场恶战,全身上下都痒得不行,彻底软了下来。之后的每一次吹头髮都成了折磨。 方枢怀把手一收,没让他够着,斜眼看他:“不是说你自己吹也会痒吗?” 少年一张脸更苦了,再次重复了一遍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我以前骗你的,我自己吹不痒。” 方枢怀脸上没有任何信服的表情,嘴角却不着痕迹地勾了勾:“你每次自己吹都吹不干,我不放心。”说完将手头吹风机一放,接着双手扣在少年细瘦的腰肢上,引得少年一个哆嗦。 手臂用力,下一秒就将人抱到了洗手台上。 少年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呆呆地坐在洗手台上跟方枢怀面对面平视着,视野中完全是方枢怀笑得温柔的脸。近距离对上男神的脸,少年的理智瞬间飞远,满脑子想凑上去亲一亲舔一舔的想法。但没等他将这个想法付诸行动,光裸的大腿瞬间一热,让他身子抖了抖——两只温热的手分别搭到了他的腿上。 少年瞪大了眼,唿吸骤停,眼睁睁看着方枢怀端着优雅得体的笑容,下面两只手却搭着他的膝盖,温柔又强势,不容拒绝地将他的两条腿一寸一寸强硬地掰开。 张晗栎:“!!!!!!” 方方你要做什么?! 少年一张脸涨得通红,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来,低下头看着那条浴巾因为自己两条腿越分越开的姿势慢慢往上缩回来,几乎缩到了大腿根,并且还又往上缩回去的趋势。 “方方!方方!”少年一团乱麻,脑袋都要冒烟了,迅速伸手按住了裆部剩下的唯一一点布料——他还没穿内裤呢!磕磕巴巴问道:“你你你想干什么?” 要要要不要去床上?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两条大腿的内侧就忽然碰上了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 少年一怔,看着方枢怀将自己挤到他的两腿间,然后慢慢靠近自己的脸,眼神闪烁着戏嚯的光芒,悠悠地回道:“每次给你吹头髮你都四处乱逃,这样没法逃了吧?” 明白了,是卡着他的腿让他没法动。 少年提到喉咙口的心忽然就“哗啦”一声沉了下去,沉到地上还不算,都沉到太平洋,沉到地心了,拔凉拔凉的。他瘪了瘪嘴,也没顾忌身上头上还湿着,脑袋狠狠砸在了方枢怀的肩膀上。 难受,想哭…… 其实他刚才还挺期待的,小栎栎也很高兴…… 呜,额头还疼…… 方枢怀被少年报復性地砸了一下肩膀,有些疼,忙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唉怎么了?” 少年的声音闷闷的,又是置气又是委屈:“我是蘑菇!别理我!” 方枢怀失笑,再次摸了摸他的额头:“好,你是蘑菇,我不理你。”说完强压下刚才因为看着少年通红的脸蛋和身体,以及慢慢往上缩回去的那块浴巾从而导致身体里燃烧起来的那团火,抬手认认真真地给少年擦拭身上的水珠。 少年就这么靠在他的肩膀上不吭声,任他的双手在他身体各处游走,身体却越来越紧绷。 等方枢怀打开吹风机的时候,少年整个人差点跳起来,根本顾不上刚才委屈的情绪,想要本能地逃开,但双腿却卡着方枢怀的腰根本动弹不了。 后腰被方枢怀握住了,还轻轻揉了揉,少年一抖,眼泪汪汪的:“方方我痒。” 方枢怀板着脸,认真地回道:“你都已经感冒了,头髮得吹干,不然得更加严重。”顿了顿,他继续严肃地说道,“不吹干的话我不会再给你说那些话。” 这话终于把少年给镇住了,少年放软身体,继续任方枢怀吹头髮,但生理本能根本压不住,让他忍不住扭着身体躲避头上的东西,简直一阵兵荒马乱。后来也不知怎么地,少年咯咯咯笑着,身子下意识地往前面凑过去又蹭了蹭,方枢怀脸色一变,动作勐地停了,吹风机差点没拿稳。 这情形,用栎栎的话来说,是小栎栎在小方方身上蹭了蹭。 小方方甦醒了…… 方枢怀强自镇定,低下头看着毫无知觉,全身酸软,躲得眼泪都要出来的少年,忽然觉得一口浊气吐不出来。 他把吹风机关上,又神色如常地退开,接着将软成一滩水的少年抱回床上,把被子往他身上厚厚一裹,自己快步走向浴室,“砰”地一声关上门,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床上,被被子埋在下面的少年终于停了笑,睁大了眼睛,一脸不解地看向浴室大门。 方方刚才怎么好像脸好黑的样子? 少年惴惴不安,躲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接着又低下头,朝被窝里小栎栎的方向看了一眼,皱了皱鼻子。 刚才小栎栎好像碰到方方的身体了,它有点高兴。 现在看方方不高兴,它又不高兴了。 唉…… 等方枢怀从浴室里出来,身上的火消得差不多了,见少年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下身还围着浴巾,忍不住心下一软,伸手从旁边拿过他的睡衣睡裤裤递过去:“换上,小心感冒加重。” 少年皱了皱眉:“我能只穿睡裤吗?睡衣穿着不舒服。”这两天穿睡衣后背会有些痒。 方枢怀点了点头。 等两人终于上了床,少年忍不住一条腿伸过来,像往常一样搭在方枢怀的腿上,但刚伸到一半,大腿就被方枢怀的手给握住了。 “方方?”少年一脸懵逼,明明以前都是这样的,为什么这次不让他搭了? 方方你变了! 方枢怀手掌心依旧是是少年细腻皮肤的手感,内心复杂万分。 他这火刚消下去,被这么一搭,十有八九又得起来。 于是随口找了个藉口:“热。” “那可以把被子掀了。”少年说完就要去掀被子。 方枢怀忙拦住他的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少年已经抱住了他的腰,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方方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抱着你睡觉了。” 心软了一下。 “这一个星期我都没睡好觉。” 又软了一下。 “你看,没有跟你一起睡我都感冒了。” 防御力彻底阵亡。 方枢怀放下手,少年立刻喜滋滋地跟八爪鱼一样扒到他身上,然后舒服地嘆了一口气。
第90页 方枢怀明显感受到顶着自己大腿的、还沉睡着的小栎栎。 这边,少年已经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方方,说好的,你继续说!” 方枢怀嘆了口气,忽然觉得内心无比悲凉,但还是将人抱紧了,继续将之前没说完的话说下去。 第二天早晨,方枢怀毫不意外地再一次感受到了胯部的摩擦。 沉睡的少年毫无知觉,仅凭本能在他下腹上上下下地顶着,疏淡的眉毛微微皱起,有些难受的模样。方枢怀低下头亲了亲少年的眉心,右手驾轻就熟地伸进被子,伸进他的睡裤,轻拢慢捻抹来了一遍。 少年舒服地哼哼几声,很快交代在他手里。 好在量不多,不用换睡裤,方枢怀抽出纸巾给少年擦了擦,自己则顶着帐篷进了浴室。 方枢怀刚离开,少年便迷迷瞪瞪地踢了被子,又几个翻身,歪歪斜斜地横在床上。 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了,王飞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栎栎,我能进去吗?” 还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的少年脑子没反应过来,口中已经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于是当王飞举着手机进来的瞬间,直播间里众人看到的画面就是印着海绵宝宝的黄色可爱睡裤,往下是两条洁白修长的大长腿,以及从被子下面抬起头,双眼朦胧看向镜头的慵懒少年。 “王飞,是你啊?” 直播间里寂静了一瞬,接着彻底炸开了,整个屏幕被弹幕覆盖,王飞自己也傻眼了。 一大堆舔屏的弹幕还没过去,众人忽然发现镜头又晃动了一下,王飞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过来“哎方枢怀你干嘛?!” 镜头一转,慵懒美少年消失了,近距离呈现在众人面前的画面是整整齐齐、还沾着许多水滴的八块腹肌,两道清晰的人鱼线,以及下面被白色浴巾包裹住,但还是勾勒出些微凸起轮廓的部位。 “王飞你在干嘛?”镜头再次晃动了一下,这次对上了一张俊美逼人、满是肃杀的脸。 “你在直播?” 直播间的弹幕再次炸开了。 第63章解释 王飞还没反应过来,方枢怀就已经大步上前,从他手中噼手夺过手机,看这架势完全是要把手机给掰断的节奏,惊得他急忙喊道:“哎哎方枢怀你干嘛?!” 这一声好歹把他的理智给喊回来了。方枢怀回过头,视线扫过少年光裸白皙、大喇喇搭在被面上的两条大长腿,以及他一脸迷迷煳煳,完全摸不清头脑的表情,脑中轰然烧起了一团火,瞬间低下头,在屏幕上一点,直接切断了画面,然后一脸黑沉地看着王飞。 王飞:“……” 方枢怀将手机直接扣在了桌面上,“啪嗒”一声在寂静的房间中显得异常清晰。 他在浴室隔着大门听到王飞声音的时候就觉得不妙,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探出身子让他别进来,张晗栎已经出了声音,他赶忙拿起浴巾随意围了一下,打开浴室大门,抬眼果然看到王飞举着手机呆愣着站在原地的模样。 王飞一直在做直播,这件事队里众人都知道。 他手工不错,平时也爱在训练之余鼓捣一些小东西,比如贴箭羽、粘箭头,其中一项就是做各种各样的箭囊。从设计糙图,转拓至硫酸纸,接着开料、打磨、刻印花纹,再到染色、打洞、编皮绳,一整套程序下来,漂亮復古的箭囊就成型了。 一开始论坛上有不少传统弓和光弓爱好者找他购买,他也做了一些,后来找的人太多,他嫌麻烦,就直接开了直播,将制作的过程发上去,让爱好者们自己制作。一开始看他直播的人不多,基本上都是弓圈的爱好者,而王飞也不管多少人在看,只管自己安安静静地在操作台上制作,也积累了不少粉丝。等他进了国家队,关注他直播的人越来越多,大多会问他一些技巧问题或者训练方式,他也会耐心地一一解答。 直到有一次,他在直播的时候,张晗栎找他有事,不小心入了镜,直播间的女孩子瞬间炸了,四处去搜张晗栎的消息,等搜出消息后更是捂着胸口尖声叫着男神,让王飞带着他们再去看看张晗栎。等他们从王飞口中得知张晗栎近期的比赛成绩,许多男性也开始兴奋起来,催促王飞把少年拉过来一起做直播。 渐渐地,他的直播间观众也越来越多,除了弓圈爱好者外,还有一大推天天蹲点只想看张晗栎和方枢怀的粉丝。而方枢怀跟张晗栎两人对直播压根没什么兴趣,王飞劝了多少次都没用,却不介意在王飞的直播间露一下脸,权当帮助朋友攒人气。 但是露脸归露脸,怎么着也发展不到露身体的地步! 方枢怀那张脸越来越黑,周身的情绪几乎肉眼可见,汇聚成一个汹涌的漩涡,让王飞越看越心惊胆战,深深后悔起自己为什么没等方枢怀的反应再进去。 两个人昨晚才见面,今天早上方枢怀肯定是在张晗栎的房间啊! 想到这里,王飞连手机都没敢接回来,忙后退两步:“抱歉抱歉,我是真不知道你们俩还没起床。呵呵,我刚才敲门的时候听到栎栎答应的声音所以跟以前一样进来了。呵呵。” 再多的呵呵也没法拯救此刻的危机。 好在方枢怀那双黑黢黢的眼睛盯着他一会儿就转开了,口中却毫不留情地说道:“你先出去。” 王飞立马连滚带爬地跑了,等回到自己房间才敢重新进入直播间。 刚进去,一大片弹幕争先恐后地弹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飞哥快告诉我方枢怀到底什么尺寸?!我们这边快吵疯了!” “铁定18啊!看到那个轮廓了吗?!” “我还20呢!你们这些女的成天想这些你们爸妈知道吗?!” “楼上走开!” …… 王飞一头黑线地看着众多讨论方枢怀尺寸的评论刷上去,心中忍不住吐槽我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知道的只有张晗栎好吗? 下一秒,他的视线忽然在几条弹幕上停住了。 “哎哎飞哥我举手问个问题!刚刚那是张晗栎的房间吧?为什么方枢怀在那儿!而且还围了浴巾!刚起床的样子!他们俩昨晚是不是睡一起?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想想居然好带感!” “不可告人的关系+1!” “不可告人的关系+10086!” …… 王飞心中咯噔一声,面上却稳住了没有显现出来。虽说他已经接受了两人的关系,但他也知道同性恋这种群体在国内生活的现状并不乐观。方枢怀跟张晗栎两个人都是他的队友,而且水平很高,一直在往上走着,要是这个时候被人传出是同性情侣,王飞根本不敢去想可能出现的后果。往常两个人出现在镜头里的时候也会有粉丝起闹说两个人好般配什么的,他都笑呵呵地装傻忽悠过去了。今天这一遭确实错在他,要是不处理好这件事,他就难辞其咎了。 想到这里,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你们也真能想,男的跟男的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我们队队员关系都好,晚上打游戏打得晚了睡一起也是经常的。”顿了顿,他又在一大堆“飞哥你还太天真”、“飞哥你果然是直男”的弹幕中补充道,“我就常常去隔壁朱镇大哥那里,有时候玩得太晚也会在他那儿睡觉。” 他这话一说,屏幕上瞬间一大片唉声嘆气的弹幕,全是可惜的。 另一边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的少年根本没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只听到房门“砰”的一声关上,看着方枢怀气势汹汹地往他这边走过来,让他莫名有种对方想吃了自己的错觉。 “方方?”他缩了缩脖子,不确定地出声唤道。 方枢怀越走越近,周身的凌厉气势却越来越淡,等到他在床沿坐下,原本的汹涌情绪彻底消散,少年只感受到了头顶轻抚的力度。耳边传来方枢怀一贯温柔的声音:“还困吗?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少年摇了摇头,愣了一秒反应过来:“方方,刚才王飞是不是在直播?” 方枢怀的脸黑了一瞬:“嗯。” 少年瞪大了眼,视线在方枢怀光裸的上身和结实的腹肌上转了一圈,语气特悲愤地喊了起来:“那你被观众看光了!怎么办?!” 满脑子的念头都清空了,只剩下一句话来回翻滚着:方方的身体只有我能看! 方枢怀:“……” 下一秒他轻笑了一声,伸出手在少年的屁股上拍了拍,接着又指了指他光熘熘的大腿,满脸戏嚯地说道:“你看看你自己。” 少年这才意识到什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海绵宝宝短裤,半秒后满脸震惊。
第91页 他也被看光了?! 晴天霹雳! 少年抽了抽鼻子,原本就带了浓重鼻音的声音更显无限委屈和难过:“方方,我不想被别人看光……” 方枢怀心下一软,将人抱在怀里,又揉了揉他的头髮,刚想出声安慰一句,结果少年的一句话就让他动作骤停了。 “我只想让你看光……” 还没彻底消掉的气血瞬间翻涌起来。 少年还没从难受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忽然感到自己臀瓣一热,一双掌心温度极高的手托着他的屁股将他整个人往前面压过去,那双手的力度太大,他都能感觉到指节深深陷入臀肉的触感,让他身子颤抖了一下。前面压到了什么东西,少年低下头,一眼就见到自己海绵宝宝凸出的鼻子被同样凸出来的白色浴巾给顶了一下。 少年脑中很不合时宜地在那块凸出的部位套上了章鱼哥的鼻子…… 张晗栎:“……” 下一秒,他身子彻底僵硬,忽然明白过来两人现在的姿势到底是怎么回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方枢怀。 “栎栎。”方枢怀眼神黑沉,像是积蓄了沉甸甸的情绪,让他一时有些发憷。沙哑又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恶魔的诱惑,“你知道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少年脸色瞬间爆红,双手双脚都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只感觉全身所有的血液都流到某个部位去了。 纵使如此,他还是将自己身体靠上前去,把头埋在方枢怀胸口,颤颤巍巍地回道:“知、知道。” 海绵宝宝被一只干净漂亮的手给抚上了,鼻子被正正包在掌心,少年身体弹动了一下,双手却把方枢怀抱得更紧。 头顶是方枢怀变得略粗重的唿吸:“栎栎,给不给我看?” 少年小脸通红,忙不迭点头:“给看!” 下一秒,那只堪比钢琴家的手就将海绵宝宝掀开了。白色的浴巾也褪去,少年感觉到了另一个灼热的温度触碰到了下面的小栎栎,紧接着,那只干燥的手将小栎栎跟小方方一起握在了手心。 少年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整个身体都瑟缩了一下,却又情不自禁地往方枢怀身上贴过去。 另一边房间内,王飞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们俩是纯洁的队友关系!” 那只手的动作越来越快,少年全身酸软,只剩下细碎的哼哼声。 “他们俩就是盖被子睡了一觉,什么都没干!” 少年感受着指节的茧摩擦的触感,唿吸越来越急促。 “你们呀,就是想太多,他们俩怎么可能是一对呢?” 少年身子瞬间紧绷,眼前一片空白,脑海中开出了绚烂的烟花。 第64章三次 为了打消观众对方枢怀跟张晗栎两人关系的猜疑,证明队里各个队员之间关系很好所以住一起也很正常,王飞特意敲开了朱镇的房门,朱镇吊着一双眼,满脸不情愿:“你干嘛不去何睿戴宁他们那儿?” 戴宁是队长,积威深重,王飞对上他气势就短了一大截,哪还敢开口问“戴哥,我今晚能不能去你房间睡一个晚上?”他都能想到要是自己说出这句话后,戴宁铁定双手抱臂言笑晏晏地打量着他,然后点点头:“好啊,你先射七十二支箭再说,成绩上680我就同意。”他找死吗?! 何睿又细皮嫩肉的,长相清秀,跟他住一室王飞会忍不住想自己睡觉的习惯会影响到他,思来想去,只有朱镇这种跟他一样的糙老爷们儿才能用来证明他们之间纯洁的队友情了。 于是两人一起度过了相当一言难尽的一晚。 第二天早上,顶着一双黑眼圈的王飞获得顶着更深的黑眼圈的朱镇的同意后开了直播。 朱镇也没管王飞在那儿说什么,自顾自进了浴室洗漱,耳边却听到王飞在那儿小声地念叨。 “我昨晚做什么了?跟镇哥打了几场游戏,对,王者荣耀。话说回来镇哥技术真的牛叉,我全靠他带着才没死。” “除了这个?打完游戏我们就睡觉了啊。” “黑眼圈为什么这么重?”声音小了许多,“没睡好啊……” “唔,这是你们猜的啊,我可没说……要被镇哥听到他非削死我不可!” 声音虽小但还是钻进了耳朵,朱镇眉毛一扬,“哗”地一声拉开浴室大门,也不管自己就穿着一件贴身的白色背心,沉着脸朝王飞走去,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个巴掌:“说我啥呢?说我打唿磨牙说梦话?!”说完对着镜头笑了笑,认真道:“你们别听这小子瞎说啊!” 王飞额头狠狠砸在桌面上,还被朱镇用力按着,忙喊道:“镇哥你放开我!” 朱镇这才放开手,转眼瞥见屏幕上众多“镇哥好!”的评论里忽然跳出一条“镇哥你脖子上的牙印谁咬的?”脸色陡然一变,满脸不慡回道:“王飞咬的。”还没等评论刷yo,他再度补充了一句,“妈的这小子梦游,我睡得好好的被他抱住脖子啃了一口,还说要麦当劳不要肯德基!” “明明肯德基比麦当劳好吃啊!” 众人:“……”一声响噹噹还带着波浪线的yoooooo~瞬间卡在喉咙里,噎死了。 “镇哥明明是你打唿说梦话,我上半夜都没睡着!” “下半夜你倒是睡着了!睡着就来折腾我,把我当全家桶啃了!你要不要看我背上的?还有好几个牙印呢!” …… 于是直播间众人眼睁睁看着俩直男吵架,最后一句“镇哥我吵累了,咱俩去食堂吃饭先?”“嗯好,吃完再吵。”然后勾肩搭背往食堂走去,直播也关了。 众人:“贵射箭圈真乱……” 王飞跟朱镇的直播太过一言难尽,让不少人打消了对方枢怀和张晗栎之间可能关系的猜想。毕竟想一想,这两个人要是跟王飞朱镇一样,睡觉打唿磨牙说梦话外加梦游…… 画面太美。 但还是有些人坚持下来了,认为我们栎栎小天使跟大帅哥方枢怀怎么可能跟王飞朱镇两人一样? 王子们都是不用上厕所的好吗? 直播间那边消停了许多,张晗栎也被周亮押着再次上了训练场。他这一周没回来,周亮就怕他有所松懈,恨不得把之前没落下的训练都给他补上,天天给他开小灶让他单独多训练一段时间。 方枢怀直乐,看少年苦着脸开弓射箭,幽怨的目光有一下没一下地朝周亮看去,奈何后者对这种视线早已免疫,坚持原则硬邦邦地说道:“栎栎我跟你说,你这种眼神我天天见,就算你长得比别人好看也打动不了我。继续,今天还有两百支箭。” 等两百支箭下来,少年已经彻底瘫了,整个人趴在食堂桌子上起不来。方枢怀将两人份的饭菜打过来,把常温的冰红茶往他红扑扑的脸上一贴,笑着说道:“你这样多运动了也好,感冒快好了。” 少年唿了口气,拿过瓶子喝了一口,喝完又趴了下去:“可是我更希望不运动就好,累死了。” 方枢怀好笑,拍了拍他毛茸茸的头:“三月份就是奥运会选拔赛,周教练早就盯着你了,你要是没法拿到参赛资格,他估计会吃了你。好了抬头,吃饭了。” 听到这话,少年小袋鼠一样立刻抬起了头,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一定要拿到参赛资格!” “栎栎好志气!”王飞端着盘子走过来,哐当一声放在桌面上,站到了少年身边。他的身后,朱镇跟何睿也跟过来,在方枢怀左右落座,三人一起抬头,看王飞左手叉腰,右手食指在他们身上指了一圈,气吞山河地说道:“栎栎,把这三个妖孽都给为师收了!为师奖你一根棒棒糖——嗷!” 话没说完,王飞就嚎了一声,蹲下身抱着小腿,愤怒的声音从桌子底下传上来:“靠方枢怀!踹我干嘛?!” 朱镇跟何睿一脸看到智障的表情:“……” 半秒后,王飞自己也醒悟过来不对劲了,低低骂了一声“艹”,恶狠狠地从兜里掏出一根糙莓味棒棒糖,朝面容淡定的方枢怀凶神恶煞地说道:“我说的是这个!” “我跟你讲方枢怀你这个人思想很骯脏啊——嗷!妈的张晗栎!你踹我干嘛?!” 少年收回了脚,坐得端端正正,那双漂亮的眼睛斜着看他,一本正经地说道:“王飞你这个人思想很骯脏啊!” 王飞简直目瞪口呆。 他刚想收回棒棒糖,手中却一空,方枢怀已经一脸淡然地抽了出去,声音清冷地说道:“这个勉强算做赔礼了。”说着他眼睛一斜,莫名带出些许凌厉的气势来,“为了前天直播的事情。”
第92页 提到直播,王飞立刻气短了,这事确实是他不对,于是略带讨好地说道:“方枢怀,怀子,我已经跟直播间的观众都说了,让他们别乱想,他们大多是弓圈的,也知道事情的轻重,不会乱说话的。” 朱镇正吃着饭,听到这话,压根没多想,抬头问道:“你们俩也进他直播了?被这小子啃了没有?这小子梦游真的,我后背脖子被他当鸡腿啃了,全是牙印卧槽。”说完他又朝王飞抬了抬下巴,“我女朋友过两天过来看我,牙印要没消王飞你就死定了!” “我不给你买饭了吗?!” “这怎么够?我女朋友来之前,你都得给我买饭,不然真对不起我答应你直播的事儿!就为了个直播,我遭了多少罪啊!” 两人一来一回间,没注意何睿眼神怪异地朝方枢怀跟张晗栎看了一眼,接着压低了声音朝方枢怀问道:“你俩该不会在直播间出柜了吧?” 何睿心细如髮,很快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事请。王飞直播的时候有时候会去找队友帮忙解答问题,他自己也被王飞敲开过几次房门——当然王飞也会提前跟他们打招唿,因此在这方面很注意。听王飞刚才那么说,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八成是两人举止亲密,好巧不巧入了镜头。 方枢怀摇了摇头:“没事,王飞帮我们解释了。栎栎——” 少年正好抬起头,一双猫眼疑惑地看过来,方枢怀长手伸过去在他嘴边一抹,刮下一粒米饭来,接着神态自若地低下头,把鱼刺都挑得差不多的鱼肉放到少年碗里,还轻声叮嘱道:“吃的时候慢点,鱼刺应该没了,不过还是注意一些。” 何睿真是服了,忍不住摇头,这俩举止何止是亲密,简直是明晃晃地在说“我俩有基情”了。 “哎,说真的,三月份选拔赛,总共出三个,你们之间竞争激烈啊!”等终于安生下来,正儿八经地吃饭,王飞忍不住感嘆道,“你看,戴宁、朱镇、何睿、方枢怀、张晗栎,你们几个平时训练成绩都很高,但是选拔赛只能选出来三个。” 朱镇挑眉:“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算上?” 王飞一脸生无可恋:“我也想啊,可是跟你们对上,我能有机会么?” 何睿“嗤”地一声笑出来:“王飞你也不用太怀疑自己的水平了,你看我之前跟方枢怀对上不也被完虐么?这次还得使出全部实力跟他争这个名额。” 方枢怀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桌下一双腿忽然伸了过来,夹住了他的膝盖。他挑了挑眉,对上对面少年恶作剧得逞一般的笑容。 少年满面春风,脆生生地插入几人的谈话:“我要击败方方,拿到选拔赛第一!”说完夹着方枢怀膝盖的腿紧了紧。 王飞往少年肩上一拍:“少年好志气!既然这样,我也要拼一把!方枢怀这个妖孽靠你了!另外两个放着我来!” 朱镇眯了眯眼:“小王飞,你确定要跟我对上?” 何睿笑得温柔:“王飞,那就请多多指教了。” 少年脸色顿时一变。 桌子下,方枢怀左手握住了少年的膝盖,右腿使力,不费多少劲就将少年的併拢夹着自己的两条腿一寸一寸往两边慢慢撑开。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桌子上,方枢怀的脸色却始终淡然,他抬手夹起一条小鸡腿放到少年碗里。 王飞还在跟两人叫板:“我跟你们说你们别太自信。马还有失蹄呢对不对?等你们跟我比,保不定一时失手什么的。” 红晕慢慢爬上少年的脸,他蓦地抽回自己的腿,抬头没什么气势地瞪了方枢怀一眼。 后者却被这一眼给撩了一下,低笑了一声,这一次换他伸过腿去,把少年的膝盖夹在腿间。平时的下半身训练让他的双腿比少年的有力得多,因此少年怎么掰都没掰开,脸色通红。 朱镇:“王飞你也挺能想啊,我平时训练还有可能会有失误,正经比赛什么时候失手——唉栎栎你脸怎么这么红?” 何睿看向少年,心里咯噔一声。 少年整个人都快埋到碗里去,沉默地摇了摇头,然后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方枢怀一眼,见他依旧端着一张正人君子的脸,桌子下的腿却像铁棍一样紧紧地夹着他。挣扎无果,他抬手用筷子夹了另一根鸡腿,放到方枢怀碗里,眼睛真诚又恳切地望着自家男朋友,闷声闷气说道:“方方,吃鸡腿。” 对上少年湿漉漉带着祈求的眼神,方枢怀顿时心软了,力道放松,这才收回了腿。 王飞:“哎哎哎镇哥这个可说不好,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对吧?” 少年越想越觉得羞耻,抬头看方枢怀依旧一脸的云淡风轻,跟自己面红耳赤的情况完全不一样,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牙,轻轻往对面踢了一脚。 朱镇正好挪了挪腿,转向王飞的方向对他说道:“小王飞我跟你讲,你镇哥对上别人可能还会失手,对上你这个小屁孩——”说到半路他眉毛轻轻抖了抖,下一秒就扬了起来:哎呀王飞你能耐了?!不就说你一句小屁孩吗居然踢我?! 王飞:“镇哥,什么话都不用多说了,咱们这次赛场上——嗷!” 一声惨嚎。 王飞气得不行,直接跳上了凳子对朱镇大喊:“就这一顿饭我被踢了三次!镇哥你踢我干什么?!” 朱镇怒得瞪大了眼:“还不是你——” 一双筷子伸到了两人中间,打断了朱镇的话。方枢怀眉峰微蹙,转向王飞,语气淡淡地说道:“我、栎栎、镇哥三个人都被你直播给坑了,这三脚算是你还我们的,我们也不要求你停止直播,只不过以后还是需要注意一下我们的隐私。” 这话一出,王飞顿时蔫了,特诚恳地应了一声:“这个我知道,不管怎么样确实是我不对,抱歉,我以后会注意的。” 朱镇点点头:“对,这一脚还算是轻的了——”视线转到少年身上,“哎栎栎,你干嘛趴着,肩膀还一耸一耸的,你这是在笑吗?” 方枢怀的视线落在笑得不能自已的少年身上,嘴角也轻轻扬了起来。 旁观一切,心如明镜的何睿看向朱镇跟王飞的眼神带着数不清的同情和可怜,心中只有两个想法。 一,关爱制杖,人人有责。 二,这强塞的狗粮吃得心好累。 第65章耳罩 □□两人的关系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张晗栎恨不得天天跟方枢怀腻歪在一起,满脸春风,完全不避讳队里的其他人,知道内情的何睿跟王飞越来越觉得两人的相处比以前更加黏黏煳煳,随时做好了自戳双目的准备。 而精明如戴宁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观察一阵子后,在一次花式射箭比赛中从张晗栎嘴里轻轻松松套出了真相,恍然大悟的同时,也被迫加入了自戳双目的队伍,恨不得不知道这一切。唯一欣慰的,就是他有女朋友,于是戴宁每次被闪瞎眼后,转头就去找女朋友寻求安慰去了,独留何睿跟王飞两人面面相觑,冷冷的狗粮毫不留情地往对方嘴里塞。 看着两人毫不遮掩的相处,一直梗在何睿心头的那根刺也消去不少,原本对于自己性向的惶惑也因为两人的坦荡无畏而偃旗息鼓,不再那么绝望。方枢怀跟张晗栎像是一道光,给他原本无望的生活带来了一种不一样的可能,让他也能够堂堂正正地以同性恋的身份生活下去。 b市从十一月份就开始降温,进了一月份后,天气更冷了,时不时下雪。 年关将近,一月份的室内射箭世界盃刚结束,训练基地基本上已经空了,只有一些过年也不回家的留守着,方枢怀跟张晗栎就属于这一批。张晗栎是因为圣诞节和元旦节都回家过了,国内农历新年对于他没什么特殊的意义,而方枢怀则是延续了前两年的习惯。 两人很快收到了潘安和方清钰的邀约。 方枢怀在玄关换了鞋,回过头就见到少年手上拿着两条不同颜色的围巾,一脸纠结。他想也没想,从他手中拿过咖啡色的那条,围在少年的脖子上,接着把自己的头凑过去,在少年的鼻子上啃了一口,笑道:“来,给我围上。” 少年脸色略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两条都是我的。” 方枢怀:“不还是我送给你的么?” 话没说完,少年就已经眯了眯眼,上前将浅灰色的围巾绕过方枢怀的脖颈围上,接着往后退了一步,眉眼间满是得意:“情侣款!” 方枢怀眯了眯眼,看着眼前少年一张小脸被宽松的围巾拢在中间,咖啡色将他白皙的脸衬得更加精緻剔透,直挺的鼻樑,琥珀般澄澈的眼睛,以及高高翘起的嘴角,和两个深陷的小梨涡,将少年的脸装点得越加漂亮。
第93页 眼中光芒一闪而过,方枢怀伸手从旁边的糖果盘里挑出一根糙莓味棒棒糖,撕开包装塞进少年嘴里,看着他满足地用舌尖卷过,双唇来回吮吸,不多时,原本没什么颜色的嘴唇就被染上了浅浅的红,看着很诱人。 少年换好鞋,转眼就方枢怀还盯着自己嘴里的棒棒糖看,以为他也想吃,边伸手从旁边的糖果盘拿出一根棒棒糖递给他边问道:“方方你也想吃?” 话音未落,腰间便一紧,嘴唇被轻轻压了一下,少年怔楞了一瞬,微微张口,瞬间感受到一条柔软的东西探进来,顺着他嘴里的糖球舔了一圈,接着又重重吮吸了一下他的舌尖,微微发麻。 几秒后两人才分开,少年手中的棒棒糖已经“啪嗒”一声掉在了地板上。方枢怀的唿吸有些急促,他抵着少年的额头,看着少年湿润的眼角,笑得很是餮足:“吃到了,很甜。”说完又忍不住在少年湿润的红唇上亲了亲。 那缕浅红在这一亲密的唇舌交缠中化开了,更显红润。 少年已经被这话炸得神志不清,就差捂着胸口大喘气了。他眼角潮红地对上方枢怀戏嚯的目光,半晌才回过神来,从嘴里拿出棒棒糖,瞪大了眼后怕地说道:“方方,我觉得王飞有句话说得特别对。” “嗯?” 少年特别认真:“你是妖孽!” 方枢怀失笑,抬手在少年殷红湿润的嘴唇上按了按,心道谁才是妖孽?口中却应道:“嗯,我是妖孽,我整天想的就是怎么把你从里到外吃得干干净净。” 少年耳根瞬间红了,下一秒却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方枢怀放在他唇上的手,哼哼了一声:“给吃。” 方枢怀心下一热,再次低下头跟少年交换了一个深吻。 等终于收拾妥当,两人从基地出发,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地铁,这才到达目的站点。刚走出地铁站,迎面而来的寒风就颳得人脸疼,只片刻,少年的鼻子耳朵就红了,整张脸缩在围巾中。方枢怀看着心疼,正好见旁边一家店卖保暖耳罩,立马拉着人进去了。 打开门,一股暖气从里面冲出来,将两人都包裹住,寒意瞬间下去,两人同时舒了口气。 但下一秒,两人就发现不对了,这个店外面看着跟普通店面没什么区别,进去了才发现卖的大多是女孩子的饰品,好在此刻里面的人不多,只有两个女孩子在最里面挑选耳环。店长是个年轻的清秀女孩,听到铃铛的响声后抬起头来,看到两人的瞬间,脸色一亮,刚想迎上来,方枢怀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谢谢,我们自己逛。” 说完就拉着少年走到了最旁边的货架处,那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耳罩。因为是女生饰品店的原因,耳罩大多走可爱风,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看着像是男孩子用的。 方枢怀心怀鬼胎,视线在货架上走了一圈,看到一个耳罩时眼睛亮了亮,立刻伸手拿了下来,转过身看向少年,对他说道:“栎栎,过来。”结果一转眼,就见到少年笑得得意,手中拿着另一个耳罩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方枢怀挑眉,心想这孩子难道知道我打的什么主意? “栎栎,这个给你戴。” “方方,这个给你戴。” 两人同时出声。 方枢怀眉头抽了抽,低下头去。他手中拿的是带有猫耳的黑色耳罩,少年手中拿的是带有兔耳的粉白耳罩——真是心有灵犀。 原来这孩子打的主意跟他一样。 他有些难以直视自己戴着粉白兔耳耳罩的模样,立刻板起脸说道:“这俩都不合适。”说着就要从少年手中拿过兔耳耳罩,却被少年一扬手避开了。 少年的视线落到那个猫耳耳罩上,皱了皱鼻子,但是想到等会儿能够看到方方戴着兔子耳朵,霎时什么都顾不上了。 “方方,你同意戴我这个,我就戴你那个。” 方枢怀握着耳罩的手指抽了抽。 “戴上以后你让我说什么我都同意。” 方枢怀可耻地同意了。 刚说完“好”字,方枢怀就将耳罩罩在了少年耳朵上,后退一步,看着小脸白嫩嫩的少年头上长出了黑色的猫耳,瞬间被萌得心肝颤。 偏偏这个时候,少年双眼弯成两泓月牙,软软糯糯地喊了一声:“喵~” 简直暴击—— 方枢怀觉得自己血量要空了,低下头揽住少年的腰就是一个深吻。 结果下一秒,他就感到自己耳朵上传来的压力。 少年被吻得迷迷煳煳还不忘往他头上戴耳罩。 等方枢怀放开人,晕乎乎的少年重新恢復理智,抬起头看向跟往常截然不同,戴着粉白兔子耳朵的方枢怀无奈又满脸宠溺地看着他,脑子瞬间一空,鼻腔顿时一热,再次血流如注起来。 情真意切的萌出血。 张晗栎是塞着两团纸巾出现在杀马特跟方清钰面前的,好在外面围着厚厚的围巾,没引起路人的围观。 方枢怀一路都在笑,实在是没想到自己戴个兔耳这孩子反应会这么大,但是这么一想,自己这一波也不亏。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少年的耳朵,结果下一秒就被少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给瞪了回来。 “我这个不是猫耳朵!” 方枢怀笑得不行,趁路人不注意在少年耳朵上亲了亲,含煳道:“嗯嗯,知道。” 少年耳根微热,抬手又将纸巾往鼻子里塞了塞,斜眼看依旧笑着的方枢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上,看向那对幻耳。 鼻腔又开始痒了。 “栎栎,等会儿鼻血又出来了。” 张晗栎:“……” 杀马特看到张晗栎的时候吓了一大跳:“栎栎,你怎么大冬天的还能上火?” 少年脸色微红,在方枢怀满含深意的眼神里含含煳煳地说了一句:“最近吃的东西不好。” 杀马特这才放下心,说了几个下火的菜,还叮嘱少年一定要多吃。 这边,方清钰跟方枢怀打了一声招唿,略带迟疑地问了一句:“你今年过年还是不回家吗?” 方枢怀摇摇头。 两年前方枢怀决定进入国家队成为职业运动员,告诉方士军的时候,后者虽然很震惊,也表示了反对,但还是认真听了方枢怀的想法。方枢怀已经不是上一世置气的孩子,对于以后的规划清清楚楚,因此向方士军要了三年,若是三年后他还做不出成绩,他就彻底放弃,方士军同意了。 但是张静暴怒了。在她看来,方枢怀这种行为完全就是报復他,想要把所有家产都让给方清钰,让她脸面全无。把方清钰从五中转到一中也就罢了,让他回家住她也忍了,但是现在,他选择运动员这条路,纯粹是自甘堕落,给那个小白眼狼让路!不是报復她是什么?! 张静闹了很久,那段时间方枢怀几乎天天被她扇耳光。见他意已决,她又转变了策略,说明自己的处境,自己在这个家受了这么多年委屈,他为什么还不体谅她,反而帮着外人对付自己。 方枢怀只淡淡说了一句话:“妈,清钰不会跟我争家产,他没这个心。”顿了顿,他眼神麻木又空洞,继续说道,“即便是有,我也不会让他成功的。妈,当年是清钰他妈怀孕在前,你跟爸结婚在后,清钰他妈为什么离开爸,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之后他便收拾东西,跟张晗栎一起从j市来到了b市。 离开后,张静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打十几个电话将他骂得狗血淋头,让他永远别回家。 之后两年,他便一直没有回家。 而那两年内,方清钰为了表明自己的意愿,压根没有选任何企业管理相关的专业,而是选择了唱歌这条路,去年刚考上b市的音乐学院,只身便过来这边,过年也不怎么回家。 两兄弟就在b市团聚了。 杀马特则是因为自己跟同学搞创业,年关这段时间正好接到了大单,明明是寒假,每天却忙成狗,今天好不容易有点空闲,立马把方枢怀张晗栎方清钰三人叫出来了。 四人又聊了一会儿,气氛轻快许多。 之后杀马特问到方枢怀的假期打算,他摇了摇头,刚打算说没打算,少年却插了进来,闷声闷气地说道:“我跟方方一起去欧洲旅游。” 方枢怀疑惑地看向少年。 少年鼻子里还堵着,模样有些好笑,他有些气鼓鼓地说道:“我本来打算当做新年礼物送给你的,当作惊喜。” 方枢怀一愣,接着心下涌出一股热流。他抬手摸了摸少年的耳朵,又将自己的头凑过去,握住少年的手在自己头上悬空的位置碰了碰,轻声笑道:“来,给你摸我的耳朵。” 少年视线情不自禁地上移,鼻腔再次一热。
第94页 第66章见面 方枢怀觉得这一天笑的次数比之前一周加起来都要多。心下泛着一阵一阵的甜意,光是看着少年炸毛的表情就好笑,老克制不住时不时去逗他,等把人逗得面红耳赤,又心痒难耐,亲亲他的耳朵,亲亲他的鼻尖,亲亲他的嘴唇。 方枢怀以前光知道谈了恋爱的人智商会是负,但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时时刻刻都想着把人含在嘴里放在心上,恨不得时间在两人亲密的接触中彻底停止。 说实话他们俩都谈了两年多了,但日常相处依旧跟热恋期似的,谁也不腻。 杀马特表示瞎了他的狗眼,他腻! 少年慢悠悠地把一块方糖加入咖啡中,眉眼间满是得意:“要是羡慕你也可以找一个男朋友。”说着示威似的晃了晃他跟方枢怀相握的手。 杀马特简直瞪大了眼:“要什么男朋友?!我性取向一直是女好么?”说完他掏出手机,在相册里翻了翻,调出一张照片对准对面两人,“看看!这是我最近想追的女孩子!” 从高中到大学感情上从来没有进展的杀马特忽然抛出这么个炸弹,其他三人都惊了一下,少年拿过他的手机,凑到方枢怀身边跟他一起看。 “哼哼,这是我上周走错教室碰到的学姐,长得特别漂亮,人也很好,给我指路来着。” 照片似乎是偷拍的,从下往上的角度看去,那个女孩子身周隐隐带了一丝颇为凌厉的气势,一张脸看着很漂亮,特别是那双细长的丹凤眼特别出挑,头髮被扎到脑后,侧面还有几缕碎发垂下来,看上去挺有冰山美人的韵味。 杀马特想到分别时那女孩子慵懒的声调和那身中性的打扮,耳根有些发热。 按理说张晗栎已经算得上是漂亮到极致的类型了,他高中一整年下来对漂亮的脸早已有了免疫力,就连看那些被人吹上天的明星也无法get到粉丝们喊“帅”喊“美”的点。他一度以为自己审美出现了问题,后来才明白过来癥结所在——张晗栎看多了影响自己找女朋友。 多么痛的领悟。 但是跟那女孩子相处的短短几分钟,他就觉得自己对美貌毫无波动的心脏重新活了起来,扑通扑通的,简直惊心动魄。可惜的是没问到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对方到底什么学院哪个班级的,只知道那个时间她上那节选修课。托人打探了一番,才知道打探出来对方的学院。 这边杀马特正愁得肝肠寸断,那边方枢怀跟张晗栎在看到照片上的人后同时顿了顿。两人对视一眼,明白了对方眼里的意思,又把照片递给方清钰。少年忍着笑,梨涡微陷,抬手指了指照片里那个美女的脖子,朝方清钰示意。后者一脸茫然地接过手机,低下头看了一眼,视线在那女孩子的脖子上停了几秒,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又拿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杀马特。 杀马特愤愤抢过手机,不满地说道:“你们笑什么?!” 方枢怀在少年耳边说道:“栎栎,我来给你扎个头髮。” 少年忍笑忍得辛苦,闻言转过头去,把后脑勺给方枢怀。 少年的头髮已经过耳,髮丝很细,也很柔软。方枢怀指腹在少年头皮上来回划动,感受着指间顺滑的质感,唇角含笑,手法娴熟地给他扎了一个半丸子头。 杀马特看着眼前两人画风秒变,简直是目瞪口呆:“你俩父女档吗?” 张晗栎&方枢怀:“……” 方清钰眉心一跳,简直想捂额,见方枢怀脸色黑沉,忙出声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方清钰:“你看栎栎什么感觉?” “挺好看啊,新髮型挺适合他的。” “想想你刚才说的话。” “什么话?父女档?明明就是嘛!说,方枢怀你技术这么娴熟,到底给栎栎扎过多少次头髮了?” …… 鸡同鸭讲了几分钟后,方清钰终于放弃了,示意对面两人来。 方枢怀却挑了挑眉,不打算把这件事挑明了,还是让杀马特自己去发现吧。 杀马特一头雾水,但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念叨着应该怎么追她,是去蹭她的课正面进攻合适呢还是结交她的舍友曲线救国合适,结果换来方枢怀冷冷一笑。 “我觉得你去看眼科比较合适。” 杀马特:“???” 接下来几天,方枢怀准备材料递签,好歹在年腊月二十八前就拿到签证买好机票。收拾行李那晚,方枢怀抽出书桌底下的抽屉,将一个东西拿了出来,眉眼处全是温柔。 二十九晚上,两人乘坐当晚的航班飞去德国。 上飞机的前一刻,他接到了张静的电话,那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浅浅的唿吸声顺着听筒传出来。方枢怀垂下眼,低低喊了一声“妈”。 “你在哪儿?” 方枢怀朝走在前面,察觉到这边动静回过头来的少年笑了笑,声音却没有透露丝毫:“在机场,我跟张晗栎一起去德国。” 听到这个名字,张静的唿吸滞了一瞬,接着强行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响起:“方枢怀,今年你不回家就是为了要跟那个小子去德国?” 方枢怀扯了扯嘴角:“临时决定的,毕竟我也不回家。” 张静的声音带着丝丝冷意:“好一个毕竟你也不回家!要是没他,你会不回家?!要不是这小子,你当年会去当那什么破运动员?现在能让方清钰那个臭小子爬到我头上来?!” 方枢怀皱眉,虽然已经料到这一番通话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心下还是很不舒服,声音也冷了下来:“妈,您自己想想我前年回家的时候您对我做了什么,再去想我为什么不回家。” 说完也不管那边开始歇斯底里,将手机挂了,快走几步跟上少年,在他一脸疑惑的表情下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又微笑着揽着他的腰往前推去:“走吧,登机。” 十六个小时的飞机还是挺折磨人的,张晗栎在飞机上压根没休息好,等被接回家,整个人晕头晕脑地就直接躺在了床上。方枢怀给少年脱下鞋子和外裤,把人塞进被子里,又掖了掖被角,在他光洁的额头亲了亲,低声道:“乖,睡吧。” 少年早已困成熊猫,但感受到方枢怀的气息,听到方枢怀的声音,他还是费尽全力睁开眼,拉着对方的手就要将人往自己床上拉,含含煳煳地说道:“方方,你跟我一起睡……” 方枢怀顺着他的力气弯下身,在他嘴唇上轻轻啄了啄:“嗯,好,你睡吧。” 少年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方枢怀站起身,一眼就见到了房门口站着的张妈张爸。 这两年张晗栎一直在国内生活,只有平安夜那个星期会去德国,过了元旦又回来,已经成了惯例,张爸张妈一直知道两人的关系已经确定,出差的时候也来过中国看孩子,跟方枢怀见过几次,但像现在这样正儿八经的见面还是第一次。 方枢怀罕见地有了一丝拘谨。 出发前一个晚上,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方枢怀把少年圈在怀里,下巴搭着少年的肩膀看着对面墙上的电视机,忽然就听到少年以“顺便一说”的语气说道:“对了,我爸妈说这次想见见你,请你吃饭。” 方枢怀霎时就愣了,莫名有些紧张。 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转过头:“今天才告诉我?” 少年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纤长的眼睫扇了扇,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前面的显示屏,从嘴里拿出棒棒糖说道:“刚才才想起来。放心吧我爸妈人都很好的,你见过他们的。” 方枢怀心下有气,对着嘴边那截线条优美的脖颈就是轻轻一咬:“这次不一样,这次算是正式见岳父岳母,宝贝我可要被你害惨了。” 少年下意识地矮下了身,躲过脖子上那一口攻击,耳朵里听到那个“宝贝”恍了一下神,心下的甜蜜还没发酵出来,下一秒却本能地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在脑中用自己早已今非昔比的汉语词彙量搜索了一番,终于找到了“岳父岳母”的意思,瞪大了眼:“等等方方!为什么是见岳父岳母不是见公公婆婆?” 少年的逻辑很简单:中国不允许同性恋结婚、德国允许——他们俩肯定会在德国结婚——就像方方自己说的,到时候是方方嫁他——那他爸妈就是方方的公公婆婆,方方的爸妈就是自己的岳父岳母。 且不说他当初理清楚“公公婆婆”跟“岳父岳母”的含义死了多少脑细胞,单说这条逻辑链,多么完美啊!简直毫无破绽好吗?
第95页 他早就自动代入了“方枢怀的男人”这个身份了好吗?! 然后当晚,方枢怀二话不说身体力行给少年诠释了为什么他见的是岳父岳母而不是公公婆婆。 被方枢怀进入的时候,少年带着哭腔委屈地直哼哼,却听到方枢怀在他耳边带着笑意哑着嗓子问道:“宝贝,告诉我我见的是岳父还是公公。” 少年闭紧了嘴,身后却被恶意顶了顶,又是舒服又是难受,实在是受不了,他咬咬牙颤抖着说出了一个德语词。 schwiegervater,既表示公公又表示岳父。 方枢怀挑了挑眉,语言上放了少年一马,身体上却加紧了新一轮挞伐。 张晗栎却在内心哭泣。 所以说为什么汉语里要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关系啊!明明英语德语里一个词就能解决的亲戚到中国还分成了父亲一边跟母亲一边。当初学的时候就折磨人,现在被折磨得更狠。 事后,方枢怀把人清理了一下,把少年抱在怀里,在他眼睑上亲了亲,低低笑道:“我嫁你就我嫁你,你爸妈是我公公婆婆,这下行了吧?” 少年哼哼了两声,意思很明显:这还差不多。 “枢怀?”一声低唤让他回过神来,张妈笑着问道,“可以这么叫你吧?” 方枢怀点了点头。 张爸也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用蹩脚的中文说道:“先来客厅坐吧,我们谈一谈,让栎栎好好休息。” 张爸四十多岁,是个长相儒雅的男人,从眉眼间的轮廓依稀能够看出他年轻时候应该长得很不错。 方枢怀反手关了张晗栎房间的门,跟着两人一起在客厅落座。 夫妻两人对他都挺友好,问了一些基本的问题,又问了几个两人若是在一起的话以后什么打算的问题,方枢怀都一一作答了。 最后,张爸忧虑地说起了两人结婚的事宜。 “就我所知,同性婚姻在中国还不受承认,你们如果想要在一起的话,在中国得不到认可,以后还有可能会面对别人的质疑和鄙视,到时候你们怎么办呢?栎栎怎么办?” 方枢怀眉心一松,勾唇笑了笑,接着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黑色绒布盒子,眉眼间全是温柔。 “这是我在两年前买的。两年前我就确定了,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会跟他一起面对。我们现在都是国家队的队员,国籍没有办法改动,非常抱歉。虽然这样很委屈栎栎,但是……我想让他走到顶峰。凭他的天分,他很快就能走到那一步。到时候,我会正式向他求婚,跟他一起到德国或者荷兰登记註册,成为真正的伴侣。等到退役,我会跟他一起过来这边生活,他想要什么,我都会陪着他。” 第67章爸妈 对于两人以后可能的未来,方枢怀早在两年前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就想好了。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也早就想好了对策,自信无论事情怎么变化,他都能够带着张晗栎一一应对。 但张爸一句话让他彻底怔愣了。 “你跟栎栎谈过吗?” 见到方枢怀脸上的表情,张爸瞬间恍然。他抿了抿唇,像是对下面的说教有些不安,但还是用他一贯不急不缓的语调说了出来:“你的决心让我很感动,我也相信你以后能够跟栎栎一直走下去。我以前担忧过你们两个未满十八岁的孩子是否可以真正认清你们之间的感情。栎栎虽然已经成年,但心智在我看来还是个孩子,我不确定你是否也是这样,但今天见了你,我觉得自己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你刚才说的话也让我明白了你心中是有打算的,用汉语来说,好像是叫胸有成竹?”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有一点我却不想避开。作为父母,我们必然会以长辈的态度来考察你,询问你,但是,这件事本质上还是你跟栎栎之间的事情,而不是你跟我们之间的事。” “你想过栎栎的看法没有?” 方枢怀握着绒布盒子的手蓦地抽了抽。 等谈话结束,方枢怀若有所思地坐了一会儿,起身进了少年的房间。 这间房他是第一次来,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床头柜上摆放的那几张照片——那些几乎全都是他跟少年的合照。一张是他在一年前的世界盃上拿下个人第一和团体第一后亲吻少年额头的画面,一张是两人在训练中心的合照,还有另外好几张两人在不同场合的合照。最边上一张,则是他的开弓照。似乎是抓到了撒放那一瞬的镜头,他的侧脸满是肃杀与凌厉,眉宇间带着几乎能够从照片中渗出来的强烈气势,不容忽视。 但奇异的,这张照片的整体效果好得出奇,几乎能够登上杂志封面。 方枢怀从脑海中搜了搜,发现拍下这张照片的就是床上睡着的那孩子。心下一软,他转过头,看着半张脸缩在被子里,剩下那双浓密如羽扇般的睫毛和光洁额头的少年,抬手碰了碰他细腻光滑的脸蛋,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这个时候,少年正好醒了过来,抬眼见到床边站着的人,二话不说直接拉着方枢怀的手,口中含含煳煳地说道:“方方,你进来。”边说边往后面挪了挪。 方枢怀顺着少年的力道钻进了被窝,正好跟少年面对面,鼻尖对着鼻尖。 少年眼中微微漾开一阵波澜,按捺不住咧开嘴角笑了笑,接着二话不说整个人八爪鱼一样缠到了方枢怀身上:“你身上凉,我给你暖一暖!” 方枢怀好笑,房间里暖气很足,穿着t恤都不冷,哪里还会凉。 双手伸到少年大腿下,握着腿根一个翻转,直接将人放在了自己身上。 少年一双眼蓦地瞪大了,察觉到屁股上不小心碰到的部位,皮肤都开始发烫。想到自家爸妈还在外面客厅,心都要跳出喉咙来了,他转过头看向半掩的房门,忙挣扎了几下想下去,却被方枢怀死死扣着腰,不能动弹。 “方方你放开我!”少年声音急促,有些羞耻。 方枢怀无奈,他刚想跟少年说正事来着,结果却莫名发展到这一步。抬手拍了拍少年还在乱动的屁股,他低声道:“别动了,我没想别的。” 少年终于安静了下来,但还是很不安,双眼可怜兮兮地看着方枢怀,悄悄道:“方方你放我下来……” 方枢怀这下好奇起来了,以前他这么干过,这孩子反应也没今天这么大啊。 他挑了挑眉,说道:“你不说清楚我就不放你。” 少年又不安地朝房门那里看了看,确认没人过来后才凑到方枢怀耳边继续悄悄说道:“我小的时候我爸爸就经常这样抱着我睡觉,我不想我爸爸看到……”说到一半他自己的脸就彻底红了起来,简直想哭。 方枢怀忽然就不知道如何反应了。几秒后,他想起自己以前对这段感情的错误定位,简直哭笑不得。少年一双眼委屈无比地看着方枢怀,见他明白过来这才舒了口气,再次说道:“方方,你放我下来,等会儿我爸爸就过来了。” 方枢怀心下却一痒,抬手在少年屁股上揉了揉,又在少年瞪大了双眼的时候亲了亲他的鼻尖,低笑道:“你爸爸抱着你的时候怎么叫你?”顿了顿,他扬了扬眉,额头抵着少年的额头,用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唤道:“宝宝?” 这低沉的声音带了一丝恶作剧,又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完全不是爸爸叫儿子的叫法,更像是……方方进入他的身体时候的语调,少年一下子就懵了,脑袋彻底充血,简直要冒烟。 方枢怀微微勾了勾唇角,正打算再说些什么,眼角余光瞥向房门,身子陡然僵硬了。 半掩的房门外面,张爸端着一杯咖啡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半张脸隐在门后,而露出来的半张脸上,肌肉明显在抽搐,端着咖啡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方枢怀:“……” 欺负小崽子结果被公豹子看到什么感觉? 方枢怀终于体会到了。 趴在他身上的小崽子还没回过神来,而是哼哼唧唧了一下,再次挣扎,这一次毫不费力地挣脱了,他疑惑地抬起头,见到方枢怀的表情,又转过头,直直撞上自家父亲的目光。 小崽子身体也僵硬了:“……” 三人之间的气氛凝滞了好半天,少年终于战战兢兢声音颤抖地开口:“爸爸?” 张爸僵硬地点了点头,干着嗓子说道:“你妈妈说饭已经做好了,过来吃饭。”说完又僵硬地转身,消失在了门后,留下屋里两人无声地面面相觑。 半晌,少年忽然笑出了声,脑袋埋在方枢怀的胸口,笑得一抽一抽,眼泪都出来了。 “方方——”少年笑得打了个嗝,趴在方枢怀脸上亲了亲,说小秘密一样低声说道,“我爸爸平时也会锻鍊,跆拳道拿了黑带。”
第96页 方枢怀:“……” 少年又得意地在他脸上亲了亲:“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方枢怀哭笑不得。 直到上了餐桌,少年还没止住笑,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他端起饭碗扒了几口,转过头看自家父亲一脸凝重地看着方枢怀,而后者有些无奈,却又绷紧了嵴背的模样,偷偷乐了起来。 张妈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也没多想,而是殷切地给两人夹菜,又找了几个话题聊开,但往常自家丈夫都会很配合,这一次却怎么也不肯多说,就这么拿要吃人的目光看着方枢怀,让她有些疑惑。她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丈夫的腿,对方却纹丝不动,眉头也没皱一下。 半晌,张爸放下筷子,铁制的筷子在瓷碗边缘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声音平静地问道:“枢怀,你们运动员平时训练应该会挺多的吧?” 方枢怀放下筷子,尽量表现得诚恳:“嗯,主要是体能训练和专项训练。” 张爸:“既然这样,我这两天正好缺个人陪练,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练跆拳道?” 方枢怀:“……” 少年在心里笑得直捶地,朝方枢怀瞥了一眼,接着对自家父亲说道:“爸爸,我们明天就要出发旅游了,方方没时间陪你练。你不是还有朋友吗?叫那些人出来就行了呀!” 张爸算是明白自家小崽子的态度了,也没说话,而是拿起筷子继续吃起来。 少年朝方枢怀抛去一个得意的眼神:看吧,我说过要保护你! 几分钟后,少年没够着远处的葱爆牛肉,对张爸问道:“爸爸,能把那个菜给我吗?” 张爸拿起盘子递过去,口中自然地说道:“给你,宝宝——” 他忽然闭嘴了。 方枢怀夹菜的手抖了一下。 张晗栎直接呛了起来。 张妈一脸懵逼,朝桌上的三个男人来回看了一圈也没看出来什么东西,只觉得气氛迷之尴尬…… 几秒后,张爸重新出声,对自家小崽子说道:“明天我和你妈跟你们一起去旅游。” 方枢怀&张晗栎:“……” 张妈:“哎怎么回事?公司里不是还有事得处理吗?” 张爸的声音掷地有声:“公司的事情先放着。” 自家小崽子被欺负成那样,还管什么公司的事情! 于是两人行的旅程变成了全家乐。 这次的旅程是由张晗栎定下的,一家人先南下去阿尔卑斯山脚的因斯布鲁克待上三天,接着去义大利佛罗伦斯跟米兰,最后飞去葡萄牙波尔图,十天后行程结束回国。 一路上,方枢怀内心实在是无奈,张爸看他看得太紧,几乎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看这架势完全就是跟他槓上了。 张家父子每年都会去因斯布鲁克的北岭公园滑雪,这次也一样。张晗栎从小被张爸带着,技术好得在坡度超过40%的黑道滑雪道上也游刃有余。而方枢怀虽然会滑雪,但也仅限于“会”而已,满头黑线地在“儿童乐园”跟一大堆初学者一起蹒跚学步,张爸则尽职尽责地在他身边辅导他的动作。 少年滑过瘾了,跑到方枢怀所在的绿道来,在方枢怀慢悠悠往前滑的时候“嗖”地一声窜到了他的前面,接着稳稳地停下,转过头朝他高兴地挥了挥手,然后又“啪嗒啪嗒”蹦着往回走。 等方枢怀滑到他身边,少年又是“嗖”地一声窜到他前面,这一次特地在方枢怀面前划了个“s”形,接着一个急剎车停下,动作漂亮又潇洒,然后再次“啪嗒啪嗒”往回走过来。 “方方方方!怎么样?!” 方枢怀莫名想到了在对象面前费尽心思开屏的孔雀,心下有些蠢蠢欲动。但一对上张爸的视线,再躁动的心思也被浇得灰也不剩,头顶就只剩下一串省略号了。 少年还在前面兴奋地给他展示自己各种各样的技能,惹得方枢怀心头那把火越来越旺。等这番刑罚终于结束,趁着张爸换衣服的空隙,方枢怀勐地把少年推进一个更衣间里,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少年亲得七荤八素,气喘连连。 等两人气息终于平静下来,少年凑近了方枢怀说道:“方方,你知道咱们现在用什么词语合适吗?”说完也不待他回答,眨了眨眼睛,笑得狡黠无比,斩钉截铁地说道:“偷情!” 话音刚落,隔间的木板忽然被敲了一下,张妈无奈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宝宝你出来一下。” 方枢怀:“……” 张晗栎:“……” 第68章糰子 少年被张妈小鸡崽一样拎出去单独谈了半个小时的话,回来后看到方枢怀,委屈得直皱鼻子。 奈何这边张爸看他看得也紧,对上少年可怜兮兮的表情,方枢怀也有心无力。 莫名有了苦命鸳鸯的错觉。 方枢怀觉得他们俩身上都能加不少戏。 但这么被张爸张妈盯着,他也实在不敢做什么,就连平时的亲近都克制了许多。 晚上泡温泉的时候,张爸坐在中间,正好将两人隔开,对着方枢怀说了些话,明里暗里都是“我知道你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但是也要知道节制”的意思。 一开始少年还想要过来这边跟方枢怀坐在一起,却被自家父亲不着痕迹地拦了几次。少年一脸懵逼,抬头看了看严肃的父亲,又转头看向满脸诚恳听父亲说话的自家男朋友。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端着一张凝重脸的方枢怀微微咧开嘴,对少年露出一个安抚性质的笑容。 少年心下还没来得及高兴,转瞬就明白过来自家父亲刚才的行为到底是为什么,立刻一脸受伤,怔怔地看向自家父亲,半晌,泫然欲泣地缩到一边去了,委屈得像朵蘑菇。 张爸张了张嘴,满腹语重心长的话卡死在喉咙里:“……” 十八年前,他跟妻子都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两人在一起处了一段时间,却因为彼此的稜角和倔强没能继续下去,之后他便回了德国。几年下来,他虽然还记挂着妻子,但也没有专门去找过人。直到一次出差,偶然碰上带着孩子去学校的张妈,原本被强行压下的感情与思念隔了好多年再次迸发,像是干涸龟裂的土地被清新的泉水所滋润,重新焕发了生机。两人之间误会解除,他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对这个孩子,张爸一直怀有愧疚,因此用尽了手段来弥补自己这么些年作为父亲这个角色的缺席。但这个孩子就像是玉雕的娃娃,从始至终安安静静,乖巧又听话,一双澄澈明净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就能让他一下子心软下来。 刚跟妈妈过来生活的时候这孩子还有些怯生生的,躲在自己妈妈腿后面好奇地看着他,等他蹲下身子,摊开手心,把小熊糖递过去,孩子这才抬起头看向妈妈,得到妈妈的点头后,一步一步慢吞吞挪过来,伸手在他手心捡起一粒,接着又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像只忐忑不安的小奶猫,明明想要多拿几粒,可是又不敢动的纠结模样。 他笑了笑,将掌心再次往前递了递。 接收到他的善意,这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双眼顿时亮了亮,试探性地再次伸手拿了一粒,然后在他殷切的目光中,伸手过来,把小熊糖塞到他的嘴边,用软软糯糯脆生生的童音说道:“这个给你吃。” 小孩子回报的善意单纯明净到令人落泪。 他的心瞬间就软了,强忍着鼻腔的酸涩,就着这孩子肉肉的、还带了点奶香味的小手把小熊糖叼了过来,哑着嗓子说道:“很好吃。栎栎你也吃。” 小栎栎立刻咯咯笑了起来,那张精緻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干净又满足。他这才抬起手,把另一粒小熊糖塞进自己嘴里,认真地嚼着,幸福得眯起了眼。 张妈妈蹲下身来,在小栎栎光洁的额头亲了亲,孩子顺势抱住了自己妈妈的脖子,轻轻蹭了蹭。 张妈妈说:“宝宝,来,这是爸爸,你要不要叫一下爸爸?” 张爸心脏勐地一颤,屏住唿吸点了点头:“对,我是爸爸。” 小栎栎愣了愣,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朝妈妈问道:“栎栎的爸爸?” 张妈妈点了点头,抬手在孩子细软的发顶摸了摸:“对,他是栎栎的爸爸。” 孩子双眼一亮,又问了一句:“妈妈,那栎栎不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了?” 张爸鼻腔再次一酸,胸腔霎时被深深的懊悔所填满,勐地点头:“栎栎有爸爸,有的有的。” 孩子这才看过来,那双漂亮剔透的琥珀色眼睛里充满了新奇与高兴。几秒后,小栎栎张开双手往他这边靠过来,脸上甜甜地笑着,模仿路上听到的孩子的话,带着奶音脆脆地说了一声:“papa,抱!”
第97页 被小栎栎的胳膊抱住脖子,鼻尖闻到那股清晰的奶香味的时候,张爸只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之后的几年,张爸又是忐忑又是不安,时时刻刻宠着这孩子,什么都顺着他,只要他露出一丁点的委屈,立刻心疼得无以復加,什么要求都答应。好在小栎栎从小就懂事,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请求。但常年累月下来,他也知道对付自家爸爸,用委屈可怜的小表情是最有用的。 想要小熊糖了,一声带着奶音的“papa~”,张爸立刻递过来。 想要吃冰激凌了,一句脆生生的“papa~”,下一秒冰激凌就到嘴边了。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之后还是张妈看不过,叮嘱他别这么宠孩子,迟早宠坏。正好那个时候,孩子外婆想要见孩子,张妈大手一挥,说是让这孩子回国去体验一下独立的生活,二话不说把人打包送到了中国,又警告他别跟以前那样对孩子有求必应,他得学会独立,他这才按捺住,全心投入到工作中去。 送孩子走的那天,张爸严肃地跟张妈提起了让栎栎入德国籍的话题,换来张妈眉头一扬:“这孩子有一半的中国血统,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实,改不改得看这孩子自己的意思,反正在德国他可以拥有双国籍,等到了十八岁再让他自己决定到底入哪一边。咱们没法替他做决定。”顿了顿,张妈继续说道,“更何况,入个中国籍多难啊,需要提交到国务院审批,总理亲自签署,古往今来能够入了中国籍的外国人才有多少?这么值钱的国籍还是得给栎栎留着!” 张爸想想,觉得好有道理,于是同意了。结果等他得知本来只待半年的自家宝宝死活还要留在中国待上两年,差点吐出心头老血来。 老子信了你的邪! 那会儿,张妈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安抚住,又给他做了诸多的思想建设,说现在可是咱们栎栎喜欢那个方枢怀,方枢怀还没开窍,要是咱们强硬地把栎栎带回来,他得多伤心?你捨得? 不捨得!捨不得! 因为自己那段时间的忽视,自家孩子在中国饱受欺负,张爸对于这一点也是悔恨不已,更加不敢让孩子难受伤心,自然什么都遂他的意。 我跟那个方枢怀见过面了,也谈过,他是个有主见的,而且对栎栎也有心思,栎栎跟他在一起很开心。哎,你别急着去见方枢怀,他们俩现在还没正式在一起。我跟你说,栎栎喜欢方枢怀,那是掏心窝子的喜欢,你先别急着否定那孩子,先见一见再说。不过要是你不喜欢方枢怀,栎栎肯定得伤心。 张爸立刻昧着良心回道:“只要栎栎喜欢,我就也会喜欢那孩子的。” 想到这里,张爸转过头看向方枢怀,胸腔中勐地翻上一股酸意,前两年妻子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全然崩塌。 去他的让栎栎跟方枢怀在一起! 栎栎明明还是那个朝他伸手,对他甜甜地喊“papa”的奶香小糰子,现在竟然被方枢怀这么欺负!他可咽不下那口气!亏他还为两个人考虑到了结婚的问题! 张爸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怼死这个方枢怀!让他跟自己抢栎栎! 但是下一秒,他又看向了一边缩在角落里的少年,满腔怒火又给压了回去,好声好气地唤道:“栎栎?” 少年转过身来,小脸委屈得不行:“爸爸?” 张爸心一软,刚想喊“宝宝”,两个字刚到舌尖,他的脸色变了变,临时改了口:“栎栎,我不是这个意思……”说到一半他闭嘴了,因为他看到自家宝宝眼睛里清清楚楚地写着:“那你是几个意思?” 老实说他还真是这个意思! 半晌,哑口无言的张爸终于抵挡不住孩子脸上委屈的小表情让步了,心塞无比地上了岸,打算回自己房间去。但临走前,他斜着眼,对方枢怀说了一句:“栎栎不懂事,你总该懂事。”换来方枢怀的郑重点头后,他才嘆了口气,脚步沉重地离开了。 等张爸离开,方枢怀收回视线,一眼就看到少年委屈的小表情不再,反而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儿,一双眼睛早已弯成了两道月牙,漂亮得紧,也勾人得紧。 但是想到张爸的话,他只能重重地唿出一口浊气。 少年迫不及待地来到他身边,得意洋洋地说道:“我爸爸对我可好了,我只要这么看他,他就捨不得让我难过,什么要求都会答应我的。”说完又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肩膀,“其实我平时不怎么经常这样对爸爸的……” 但是这次是爸爸拦着我亲近方方啊!少年气弱无比地给自己找藉口。 这边方枢怀朝少年招了招手,接着将人揽到自己身前,轻声问道:“栎栎,你爸爸跟我说了些话,让我明白一件事情。” 少年乖乖地任方枢怀抱着,歪过头问道:“什么事情?” “你爸爸说,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是属于你跟我两个人的,既然是我们的未来,就需要咱们俩一起筹划。一直以来我都太自负了,总觉得你比我小,我需要担负起我们两个人的担子,但这一切造成的结果就是忽视了你的意愿。栎栎,我很抱歉。”说完,方枢怀侧过脸,在少年的耳垂上亲了亲。 “现在我想问问你,对于咱们俩的未来,你是怎么看的?” 少年愣了愣,接着转过身来跟方枢怀面对面,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方方,我们现在都在国家射箭队,未来当然是继续下去。以前我选择射箭,是因为想跟上你的脚步,也是因为你对我说的那些话,现在也是,没有变的。只不过我现在也真的喜欢上了射箭这项运动,想要继续下去,跟你一起走到世界第二。” “世界第二?”方枢怀好笑地捏了捏少年的鼻子,无奈道,“第一又是我?” “当然啦!” “那之后呢?” “之后?之后还没想好,方方想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听方方的!你想待在中国我就跟你在中国,你想来德国我就跟你一起过来。唔,你要是想去别的国家,我也跟你一起过去!” 听到这话,方枢怀心下一热,忍不住亲了亲少年的额头,接着又亲了亲他的鼻尖,最后唿吸交缠,在他唇上落下一个珍重的吻。 第69章牛奶 两人从欧洲回来,就马不停蹄地投入到永无止境的训练中去了。 三月份奥运会资格选拔赛在即,总共三场选拔,歷时一个月,训练基地所有人都开始紧张起来,为这次的选拔赛做准备。毕竟是举世瞩目的奥运会,是一个竞技运动员最梦寐以求的比赛场地,没有人会对这个比赛无动于衷。 方枢怀很快发现,少年整个人也慢慢紧绷起来,在训练中越加认真,越加努力,原本还有所波动的成绩也一步一步稳定了下来,就连总教练高志扬都忍不住侧目。 王飞一脸羡慕地围在少年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栎栎你不错啊,这次居然超了戴宁的成绩,这是妥妥要进前三的节奏啊!何睿则不甘心地朝少年看了一眼,道比赛那天我一定得全力以赴,把你给打败了。 少年得意洋洋地哼哼了两声:“来啊来啊我不怕你!” 方枢怀看着少年这幻尾都要翘上天的模样,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头髮:“栎栎,不能对前辈失礼。” 这个时候,王飞若有所思:“栎栎,为什么我有种感觉,你对何睿有很大的敌意……” 明明何睿不是队里水平最高的,戴宁跟方枢怀才是。如果因为竞争对手从而产生敌意的话,理所当然地撇除方枢怀,戴宁才应该是少年针锋相对的目标,怎么都轮不到何睿。 这孩子刚进国家队那会儿,成绩还算一般,跟何睿没法比,那时候还看不出什么,等他的水平稳步提升之后,每次被何睿打败,都苦着一张脸,难受成蘑菇,但每次打败何睿后,一张小脸容光焕发,看上去就绝对是暗搓搓地在高兴。 方枢怀原本只是隐隐有所察觉,但没当回事,现在被王飞这么一说,以往少年有意无意赶超何睿的画面一帧一帧闪现在眼前,顷刻间豁然开朗,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趁着王飞提问的间隙,他转过头朝少年看去,正对上那孩子偷偷给他递过来的小眼神。 “哎栎栎你俩这是搞什么眉目传情呢?”王飞看了方枢怀一眼,一个踏步走到两人中间,挡住了两人的视线,“快说,你承不承认?到底是为什么?” 何睿也回过神来了,讶然道:“哎我才发现过来!”说完抬手揽住少年的肩膀,刻意把少年带得远离方枢怀,“来来来,快给你睿哥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小栎栎你这是对待前辈的态度吗?好歹我也比你早入队啊!” 少年眨巴眨巴眼,特别纯良特别无辜地说道:“睿哥水平高嘛,我一直把他当作学习的榜样,奋斗的目标,打败他才说明我有进步了!这样我肯定高兴啊!”
第98页 何睿想起这小孩进入国家队以来逆天的进步,咬牙道:“合着我就是你的踏板了?” 自己是早一年进入国家队的前辈,还大了这小孩两岁,结果短短两年内就被这孩子给反超了,想起这个何睿也是挺心塞的。 少年摇了摇头,认真地回道:“说起来我还得谢谢睿哥呢。” 王飞跟何睿勉强接受了他的解释。 方枢怀却从这小孩的装腔作势中看出浓浓的不对劲来,但他没出声,而是静静地看着这孩子忽悠王飞跟何睿。等跟两人分开,方枢怀勾了勾唇角,抬手捏了捏少年的后颈,换来对方脖子一缩,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他,难耐地唤了一声:“方方?” 少年有种七寸被捏住的战慄感。 “你刚才在做什么?撒谎?嗯?”方枢怀慢慢靠近,在少年的耳边说出这句话,最后那个字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些许危险的气息。 少年立刻脸色一正,摇了摇头:“方方,我不是在撒谎。” “那是什么?” 少年抬手勾了勾方枢怀的掌心,抬起头来对着他笑得狡黠又得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这是他最近刚学的网络词彙。 方枢怀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想起这孩子最近老跟杀马特聊微信,有些不满地说道:“你别跟潘安学那些乱七八糟的词彙,好歹学点好的。” 少年不知道想到什么,咯咯笑了起来:“没有啊我觉得潘安教我的东西可有趣了。”说完少年煞有介事地念了起来:“youseesee,youseesee,peoplemoutainpeoplesea!好押韵啊哈哈哈哈!” “还有还有,onecaeonecargo,twocar棒棒onecardie!” 傻乎乎的少年乐得不行,整个身子都挂在方枢怀身上了,方枢怀对这孩子低到地心的笑点满头黑线,小心地扶住他的腰,免得他掉下来,直接趴到地上去。 等少年笑完了,方枢怀这才继续回到原来的话题:“王飞被你的胡说八道说服了,我可没。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嘿嘿!”少年一双漂亮的猫眼眨巴了几下,弯下身子,下巴靠在方枢怀的胸口,就这么抬头对上他低下的视线,从方枢怀黑色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想到方方满眼都是自己,心里甜滋滋的,喉咙里的话却实在说不出口。 以前是嫉妒何睿被方方当作旗鼓相当的对手,所以对他敌意特别大。现在嘛,他都已经打败何睿,比他更接近方方了,他当然高兴啦! 另一方面,要不是何睿,他也不会明白自己对方方的感情。 “有一点我没撒谎,我说的感谢睿哥是真的,真的是真的,我保证!” 两人对峙了半晌,方枢怀见没能再从少年嘴里套出话来,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好,我相信你。” 选拔赛前那阵子,整个基地几乎是封闭式训练,白天体能和专项,晚上还有停放撒弓等练习,等回到宿舍,基本上整个人都瘫了。 两人早就已经住在一起,住谁那儿完全随机,因此两人的房间里都放了两套洗漱用品。少年房间里的牙刷牙杯是方枢怀选的,纯熟男风格,风格简约大方。方枢怀的房间里却堆满了跟他风格迥异的东西,比如印有海绵宝宝跟章鱼哥图像的牙杯,专门定制、印有两人照片的抱枕…… 方枢怀刚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少年穿着短裤,抱着抱枕,盘着两条光熘熘的腿坐在沙发上,笑得直耸肩。听到他出来的声音,少年抬头看过来问道:“方方,咱们家有牛奶吗?” 方枢怀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了盒装的牛奶:“还有一半,怎么了?” 少年认真地说道:“以后我得多喝牛奶。” “怎么想到喝牛奶了?”以前为了长个子,少年狂喝过一段时间的牛奶,后来发现自己不再长了气得想哭,并且把不长个子的怨气都发泄在牛奶上。 “潘安说他最近也在喝,好像有一点点长高了。” 方枢怀奇了:“他怎么想长高了?” 听到这话,少年咯咯咯笑了起来,拿手机屏幕朝他晃了晃,幸灾乐祸地说道:“他说他发现自己比那个‘学姐’矮了几公分,想要再长点个子!每天喝两升牛奶来着。” “学姐”两个字少年故意加重了音,眼中满是兴奋。 方枢怀走过去,在少年髮丝柔顺的头上轻轻揉了揉:“潘安还没发现那个学姐其实是学长?” “他说他问了那个学院一个同学,说的是‘一个特别特别特别漂亮的女孩子叫什么’,没得到消息,之后他在图书馆又碰上那个学姐了,偷看他的课本,看到了他的名字。” “他还跟我吐槽说那个学姐的名字好男性化哈哈哈!” 笑到一半,少年忽然顿了顿,抬起头:“方方?” “嗯?” “我们要不要跟潘安说啊?他好像很喜欢那个学姐……但是一直以为那个学姐是女生。” 方枢怀也顿住了。老实说他本以为杀马特会很快就发现那个所谓的学姐其实是个男的,毕竟对方容貌出众,长得比女孩子还漂亮,又是个男生,在这个“这么可爱果然是男孩子”的社会,必然会有特别大的知名度,随便找两三个人就能打听出来。 谁成想杀马特竟然成功避开了所有获知真相的机会,还暗恋得挺开心,打算进行正式的追求。 等真正陷进去,得知真相后就不只是晴天霹雳了。 但是转念一想,杀马特近些年一直声称自己喜欢的是女生,怎么就对一个男生一见钟情了呢? 这波一见钟情实在是有些微妙。 挑了挑眉,方枢怀给少年解释了一番自己的想法,后者双眼越睁越大,最后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是这样!” “不过还是之前的问题,他要是知道自己一直以为的女孩子其实是男孩子,震惊是肯定的。” 少年想了想那个情景,忍不住乐开了,抱着抱枕直接趴下,把自己的脸埋到抱枕上方枢怀的那张脸上,两条小腿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方枢怀走过去,直接在少年的脚踝上一抓,轻轻松松就将他纤细的脚踝给捏到了手里。 进了国家队以后,手臂的训练每天都得做,少年好几次都将方枢怀给他系上的那条红绳给弄脏了,有次撒放差点被护弓绳给扯下去,少年心疼了好久,又捨不得摘下来。还是方枢怀看不过去,直接将那条红绳解下来绑在了少年的脚踝上。 效果出人意料地好,特别是在撩起他火气方面。 少年的皮肤本身就白,脚踝处的骨骼线条优美流畅,红线虚虚地挂在脚踝处,跟那截白皙细腻的皮肤相映成趣。被方枢怀握在手里,小巧圆润的脚趾微微蜷了起来,连带着那条红绳也轻轻颤了颤。 方枢怀心下一动,简直爱不释手,忍不住轻轻颳了刮少年的脚心。 “哎——方方!我痒!” 少年翻过身,眼角潮红,一条腿还被方枢怀捏着脚踝不能动弹,另一条腿也不敢做什么动作,只能虚虚挂在沙发背上。于是呈现在方枢怀眼前的,就是少年两条修长白皙的大腿像是邀请一般微微叉开,少年一张小脸像是意识到什么,瞬间通红。 喉咙有些发干,他倾下身去,在少年红润的嘴唇上轻轻压了压,右手却放下脚踝,顺着小腿一路往上,沿着大腿根部,从短裤的边缘钻了进去…… “宝宝……” 一阵刺耳的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少年原本已经迷失在方枢怀抚摸中的双眼瞬间变得清明。 “方方!那是爸爸!爸爸的电话!” 第70章打败 三月份到的时候,冬季的末尾还残留在空气中,气温时高时低,早午晚都能换上三套不同的衣服,堪称春如四季。 与这莫名其妙的天气相对应的,就是一连好几天、时断时续的绵绵细雨。 三个阶段的比赛都是在小雨中进行的。 选拔赛分成三个阶段,每一个阶段进行两天比赛,分别为6轮72支箭的排位赛和8盘40局、120支箭的淘汰赛,每个阶段之间休息三天,直到得出最终结果。 运动员的总成绩为此次选拔赛积分总和加上去年第一阶段选拔赛的积分,同时也考虑了队员所参加的各项国际比赛,按照名次给予一定的积分奖励。 选拔赛中,方枢怀的成绩始终很稳定,在前两个阶段都拿到了排位赛第一,淘汰赛中则与戴宁轮流占据了第一第二。第三个阶段,张晗栎忽然异军突起,直接冲到了排位赛第一,等到了淘汰赛最后的决赛,他干掉自己恨得牙痒痒的戴宁,在他一言难尽的目光中不出意外地跟方枢怀对上了。
第99页 两人站在决赛赛场上,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之间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氛围。 这是张晗栎第一次以竞争对手的身份,跟方枢怀一起站在决赛赛场上争夺第一名。 像是终于获得了肯定,获得了站在方枢怀身边的资格,少年只觉得自己胸腔内勐然汹涌出一阵热意,席捲了他的全身经脉与血管,让他整个身体都烧了起来。 他想起了上场前方枢怀拉着他在休息室里说的悄悄话。 那时候正好是半决赛结束,他将戴宁彻底打败的时候。 他心里高兴得飞起,嘴角的弧度压根压不住,对戴宁所说的“栎栎你厉害了啊,这次居然把我都给打败了,下面你对上你家方枢怀,心里什么感觉?”压根没搭理,心里想的是才不上你挑拨离间的当! 下一秒后脖颈就被轻轻捏了一下,后背贴上来一只灼热的手,耳边传来方枢怀一声轻笑,接着他感到自己的腰被搂住了。 “队长,我先带走我家栎栎交流一下比赛经验去了啊!”方枢怀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喜悦,比他以往获得国际比赛冠军所流露出的感情还要明显,还要炽热。 少年从腰间越来越紧的那只手明显感受到了方枢怀的急切,转过头兴奋地对上方枢怀冷峻的侧脸邀功:“方方我打败戴哥了!我现在是你的对手了!” 方枢怀脸上严肃得要命,听到这话也只是含煳地“唔”了一声,扣在少年腰间的手却紧了紧。 少年张了张嘴,一脸懵逼,刚刚方方好像还很高兴的样子,现在为什么又不高兴了? 两人一路疾走,刚踏进休息室,方枢怀就反手把大门给锁上了。 下一秒,少年就感到腰间一紧,整个人都被拉了过去,唇瓣一热,一股强烈的侵略气息将他笼罩,狂风骤雨般的亲吻落下,很快就让他大脑缺氧,什么都想不了,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方枢怀的勐烈攻击。 臀瓣被两只手狠狠揉了几下,少年一下子回过神来,吭哧吭哧了几声,勐然间发现方方老喜欢揉他的屁股,然后下一步就是—— 压着他的屁股往前,让小栎栎跟小方方亲近,蹭一蹭、亲一亲什么的。 他都不想去思考小方方跟小栎栎有多熟了…… 就着这种亲密无间的距离,他发现小方方已经变得精神奕奕,欢快地跟小栎栎打招唿…… 少年的脸原本因为缺氧而变红,现在轰得一下,直接从桃子变成了西红柿。 他有点羞耻:“方方!等会儿就比赛了!” 方枢怀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急。还有半个小时呢。” 下一秒,少年感到自己的双腿被强硬地分开,一双手托着他的屁股将他抱了起来,失去平衡让他下意识地抱住了方枢怀的脖子,双腿也缠在了方枢怀的腰上。 等后背靠在墙壁上的一瞬间,他勐然惊觉两人现在的姿势实在是太亲密了。 但是……他又非常羞耻地很喜欢。 喜欢跟方方这么亲密。 喜欢方方如此心无旁骛地看着他。 少年低下头,跟方枢怀抬起的那双眼正正对上,看着那双仿似黑曜石的眼睛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有什么东西急切地想要宣洩出来。 “栎栎……”方枢怀的声音很压抑,也很沙哑,“这是第一次对不对?” 少年一愣,很快明白过来,接着重重地点了点头:“嗯!第一次跟你对上。”说着他弯了弯眉眼,就着两人的姿势低下头在方枢怀的嘴唇上轻轻啄了啄,“我现在可以跟方方你站在同一条起射线上了哦!” 少年的唇刚打算远离,就被方枢怀追了上来,两人气息不稳地交缠了十几秒,方枢怀才退开,双眼亮如星辰定定看着他,低声说道:“栎栎,我很高兴,比赛以来第一次这么高兴。” “我也很高兴……”少年有些害羞,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扭动间小栎栎不小心蹭到了小方方,让他脸色又红了起来,脑中开始心猿意马。 方方确实很高兴,从小方方就看出来了…… 要是方方等会儿想在这里跟他亲近,他要不要同意? 还是同意了吧?小栎栎也同意啊! 但是下面,方枢怀一句话让少年勐地一个怔愣,脑子也短路了一瞬,只剩下满头的问号——“哎,剧本不对啊!” 方枢怀说:“所以下面,我给你一个任务好不好?” 少年半天才回神,呆呆地问道:“什么任务?” 方枢怀心下翻涌着对怀里这孩子的爱意,见他这一副呆愣的模样,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鼻尖,认真地道:“下面的决赛,我拿出我最高的水平,你也使出全力,咱们来一场真正的较量。你的任务就是——” 他顿了顿,双眼忽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收回抱着少年的一只手,缓缓指向自己胸口,一字一句继续道:“打、败、我。” 那三个字铿锵有力地砸在了少年的耳朵上,让他窒息了一瞬,但是下一秒,胸腔间蓦地燃烧起一团熊熊野火,让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回过神来,少年看了一眼旁边面色冷峻的方枢怀,又看向了远方七十米处的靶子,紧了紧握着弓把的手,心中默默下了决定,眉眼间满是坚毅。 只不过下一秒,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自家男朋友的裤裆…… 刚刚出来的时候,他问了方方要不要他帮忙,用手用口都行,结果方方没同意,还把他放开了…… 桑心…… 明明小方方还很激动…… 何睿却在一边绿了一张脸:小朋友你视线不对啊!大庭广众你看哪儿呢?! 不管如何,这一天註定是让所有队员都记忆深刻的一天,用王飞的话来说,他们简直见到了奇蹟。 两人比赛的第一局,双方都拿了三十,平局。 这个时候大家还没什么反应。 第二局,方枢怀率先开赛,眉眼沉着,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满是肃杀。 “十环!” 张晗栎一张精緻的脸上也满是冰冷和锐意,眼神如炬,手臂动作干脆又利落。 “十环!” 第二支箭。 “十环!” “十环!” 第三支箭。 “十环!” “还是十环!” 这个时候,周围围观的人群有了一定的骚动,隐隐有了“不是吧?”的感嘆。 而第三局下来,有的队员已经开始喊“卧槽”了。 王飞听着耳边连续的“十环”的报靶声,抖着手打开了直播,用近乎吼叫的语气说道:“看到了没?!这是方枢怀跟张晗栎的决赛!他们俩连着三局拿到了满分!连着三局!每一支箭都是十环!十环!” 镜头摇摇晃晃地转到了起射线处的两人。 方枢怀依旧沉着,不紧不慢,稳如泰山。而张晗栎周身的气势前所未有的凌厉,眼神中的冰冷和锐利,让人看了便忍不住心惊肉跳。 王飞心脏怦怦怦直跳,脑中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句话。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现在已经是第四局。 两人先后撒手—— 远处报靶的声音已经有些破音。 “十环!” “十环!” 朱镇目瞪口呆:“卧槽他们俩这是平时训练藏了实力了吗?!这是在干吗?!” 何睿垂在身侧的手都抖了起来:“他俩这是突破了吗?!” 戴宁脸色开始兴奋地变红,口干舌燥,忍不住打开矿泉水瓶勐灌了几口水。 戴宁旁边的周亮双眼发亮,而高志扬始终皱着眉,握在身后的手却紧紧攥着。 等到了第五局,场上一片寂静,根本没有人发出声音,甚至连唿吸声都被小心地掩藏了。所有人目光灼灼看着场中的两人,等待这最终的结果。 4:4,平局,第五局直接是决金箭的对决! 计时器开始倒计时,方枢怀闭了闭眼,左手举起手中的弓,右手拉开弓弦,靠位完成。 “啪”地一声,信号片弹下,羽箭自弓窗唿啸而出,“咄”的一声扎在了靶心。 “十环!” 周围众人重重唿了口气,视线转到了另一个少年身上。 少年脸上依旧冰冷,只在方枢怀看向他的时候眼神软了软,但下一秒,眼中再次恢復了锐利。他走向起射线,缓缓开弓拉弦,右手手臂勾勒出优美有力的线条。 众人只听得“啪”的一声,羽箭穿透灰濛濛的雨雾,在靶心落下。 “十环!”
第100页 现场依旧一片死寂,谁也没敢出声。 远处的裁判走到靶子旁边,弯下身看了一会儿,接着又到另一个靶子处观看了几秒,接着转过身,朝这边挥了挥旗。 “卧槽!卧槽!”现场所有人都炸了!看向两个人的目光跟吃了他们没两样! 王飞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朝直播间喊道:“针孔!针孔!两个人都射到了针孔!还得继续!” “卧槽王飞!别吵!”周围有人朝他喊。 因为下一支箭再次开始了。 这一天,方枢怀跟张晗栎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刺激了所有队员,导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队员们的水平都跟磕了药一样,有了不同程度的提升。 方枢怀跟张晗栎用了三支箭才分出胜负。 在最后一支决金箭的较量中,方枢怀的箭偏离了针孔1mm,张晗栎获得第三阶段淘汰赛第一。 最后,两人的选拔赛总积分排名分别为第一和第三,戴宁第二。加上其他积分,最终排名则是戴宁第一,方枢怀第二,张晗栎第三。 这一切的结果没有人质疑,甚至戴宁自己都觉得自己成为第一根本就是名不副实。但事实上,基本上没有人去在意这一切,所有人都被最后那一场决赛所震撼,满脑子都是两人在赛场上一箭一箭连续射出的身影,以及两人在最后所说的话。 决赛结束的时候,绵绵细雨终于停了,太阳从云层中露出来。金黄色的光芒打在少年微微潮湿的发梢,折射出炫目的光芒。少年双眼紧紧盯着方枢怀,眸中溢满了兴奋和酣畅。 方枢怀心下发热,强忍着亲吻少年的欲望,对他伸出手,哑着嗓子说道:“栎栎,恭喜你。” 少年心脏怦怦怦乱跳,伸手握住方枢怀的手,笑得灿烂又迷人:“方方,我完成了……” 第71章发现 方枢怀跟张晗栎两人的成绩实在是太过逆天,队伍里所有人都看得心潮澎湃,欲罢不能。以往的选拔赛中也时常会有黑马窜出,新手顶替老将的情况发生,彼此之间多多少少都会有那么一点不甘心和遗憾,但这一次,几乎所有被压下去的人心头只有一个念头。 心服口服! 在射箭这个项目上,所谓的进步,其实是一次一次超越自己的过程。在赛场上打败对手固然很重要,但抛却这种胜负欲,更重要的,却是一次次对自己原有水平的突破。方枢怀跟戴宁比赛的时候还没有发挥出这么逆天的水平,张晗栎跟他人的对阵也时胜时负,但今天这两人对上,不啻于脱胎换骨,爆发出来的能量堪称原子弹级,震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高志扬开心极了,大手一挥直接在基地外面一个豪华酒楼包了场子,自掏腰包请大家吃饭。众人闹笑了一阵,拥着三人一起过去,以祝贺成功拿到国家队参赛资格的名义对两人一通勐灌,白酒啤酒轮着来,谁也别想推脱。戴宁原本也被逼着喝酒,但他三言两语巧妙地转移了众人注意力,伙同众人一起集中火力攻向了方枢怀跟张晗栎。 于是整场下来,两个人被众人灌得站也站不稳,差点趴下。方枢怀又顾虑着张晗栎,给他挡了不少酒,于是大部分酒水都进了自己的肚子。 高志扬跟其他几个教练员乐呵呵地看着这帮人闹,等过了十点,拍了拍戴宁的肩:“下面你们自己玩吧,我跟老周他们就先走了。明天上午半天的假,下午照常训练,到时候别起不来。” 之后众人转场,去了楼下ktv开了个大包继续玩闹。 王飞跟另一个队员拿着话筒在那儿深情对唱情歌,周围躺的躺,趴的趴,还有继续喝着酒的,几步跨过来坐在方枢怀跟张晗栎两人所在的沙发上:“哎,方枢怀,继续喝?” 方枢怀只觉得自己舌头直泛苦,苦笑着摇了摇手:“你还是放过我吧。” 那人啧了一声,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自顾自走开了。 这边再次静了下来。 包厢足够大,算得上是一个小酒吧,除了前面用来麦霸唱歌的巨幕外,周围零零散散分布着吧檯和高脚凳,几张暗红色的沙发也散落在各个角落。天花板上的灯射出炫目的光芒,在众人身上闪过,照亮一块区域,又给另一块区域留下一大片黑暗。 方枢怀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歪在沙发上,脖子因为长时间歪着而有些僵硬,酒意却散去不少。他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结果发现十一点多的时候方清钰给他打了电话。考虑到现在的时间,他也没拨回去,打算等到天亮以后再说。 头还有些疼,他环顾了一圈,发现不远处的沙发上同样躺了几个人,屏幕那里两个队员拿着话筒勾肩搭背轻轻哼着一首舒缓的情歌。 下腹忽然被咯了一下,方枢怀低下头,一眼就看到少年侧着身子趴在他的下半身,两扇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层阴影,半张脸在偶然打下的昏暗灯光下似乎被罩了一层淡淡的光泽,泛着月牙白。少年的外套已经脱了,只穿着一件蓝白色毛衣,许是他现在的姿势太过别扭,少年皱着眉微微侧了侧身,半边袖子还压在身下,领口被拉得敞开些许,露出他精緻漂亮的锁骨。少年的嘴唇还微微张开着,像是发出无声的邀请。 方枢怀心下一热,伸手在少年柔顺的髮丝间穿梭,盯着少年熟睡的侧脸,真是越看越喜爱。口干舌燥好半天,终于忍不住低下头,抬手拨了拨少年的脸,让他正面朝上,就着少年微张的唇吻了下去。 少年不自觉地回应着,不到片刻,就在这个亲吻里醒过来了。 “方方?”睁开眼看到方枢怀的脸,少年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抬头,在他嘴唇上舔了舔,接着皱了皱鼻子,“还有酒味……” 方枢怀气笑了,惩罚似的在他嘴上轻轻咬了一口:“你还嫌弃我呢?”说完从旁边茶几上拿过来一瓶酸奶贴到少年脸上,“还有点凉,先喝了这个,当作给你解酒了。” 少年接过来,盘腿坐直了身体,慢吞吞撕开吸管的包装,接着把吸管插进去,乖乖巧巧地喝着酸奶,视线却朝周围转了一圈,见所有人都倒下了,转过头来朝方枢怀问道:“现在几点了?” 方枢怀看了一下手机:“两点二十。你先喝,喝完咱们去旁边的酒店开个房间睡觉,这个点基地大门也关了,没法进去。这儿睡觉太难受了。” 少年大脑还不灵光,被睡意所笼罩着,缓了几秒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特别乖巧地点了点头,像只安安静静的小兔子。喝完酸奶后,他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被方枢怀拉住了:“怎么了?” 少年抬手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毛衣下摆被往上拉,腹部露出一小段白皙紧緻的皮肤来:“我去上个厕所。” 方枢怀刚想说你穿上外套再去,少年已经“啪嗒啪嗒”,拿运动鞋当拖鞋一路往大门走去了。 进入卫生间的时候,少年被一屋子的烟味给呛了一下,忍不住皱了皱眉,抬眼看洗手台旁边站着一个男人,也没在意,迳自走到了便池那儿,强撑着眼皮释放了自己,接着走到洗手台这边洗手。等他重新抬起头看向镜子,一眼便对上了旁边那人的视线。 少年顿时一愣,勉强从浆煳一般的脑袋里搜出这人的名字,不确定地唤道:“郑哥?” 郑宇也是队员,但跟他交往并不多,一是因为他年纪比他们大了许多,今年已经快三十,很多时候都玩不到一起,二是因为他本身的性子就比较独立孤僻,训练完就离开,也不跟其他人聊天打屁。 男人眯了眯眼,从嘴里抽出烧了一半的烟,点了点头。他头髮凌乱不堪,身上衬衣也歪歪斜斜挂着,皱得不成样子,就一个晚上,下巴就已经隐隐泛青,整个人看上去颓唐不已。 “栎栎,你今年几岁了?”男人的声音有点沙哑,像是沙漠的风颳在粗砺的岩石上发出的声音,粗嘎难听。 少年老老实实地回答:“十八了。” 男人咧开嘴,僵硬的脸像是硬凑出来一个笑容,看着说不出的别扭。他嘆了一口气:“十八啊,还真年轻……我已经老了。其实我当年也是十八岁进的国家队,二十岁的时候拿到了第一个奖盃,二十五岁拿到了奥运会个人银牌,团体铜牌,之后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了。” 郑宇嘿了一声,重新将烟塞进嘴里,眼睛眯得更小,也不知道是跟少年说还是跟自己说:“今年过了五月我就三十了,五年下来拿的奖项越来越少,在队里的排名也越来越靠后,就连我自己都有种越来越力不从心的感觉……” “国家队要保证最强的实力,总归会吸收有潜力的孩子培养,把越来越弱的淘汰。现如今我也到了这一步。”男人眼角越来越红,忽然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像是什么也管不了,只想对眼前的少年倾泻自己所有的情绪,“我爱射箭,我享受射箭,我想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跟强劲的对手比拼,提高自己的水平,像你跟方枢怀那样,发挥出自己从来没有的实力——但是至今为止我都没能在世界盃和奥运会上走到最高的位置,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吶——”
第101页 男人卡住了,张了张嘴,再也说不下去,慢慢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少年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什么的,可是看着男人佝偻起来的身影,他只觉得舌尖泛苦,什么都说不出。 他想起了前两天队里在传的消息,说是今年下半年郑宇就会退役。大家都去看过他,那时候的郑宇笑得温和,说以后就靠大家了,大家要加油啊。少年跟在方枢怀和戴宁身边,也说了一些客套话,却没什么深刻的感触。 可是他没想到今天的郑宇会借着酒精对他坦诚自己内心的想法,他也没想到郑宇内心这么绝望。 他想起了方枢怀在那天回家后跟他说的话。 运动员退役,有很多原因,其中有两种却是最无力,也是最悲哀的,一是长期的训练导致身体损伤,无法继续,留下巅峰的辉煌成绩,却再也没有攀爬的能力;二是巅峰已过,虽老骥伏枥,却终究无可避免地被时代所抛弃,被新生力量所代替,最后只剩下仓皇的嘆息。 少年抿了抿唇,犹豫了几秒,接着上前几步,走到男人身前,抬起手安慰性地抱了抱眼前似乎脆弱地随时都会倒下去的男人,磕磕巴巴喊了一声:“郑、郑哥……” 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胳膊被狠狠捏住,肩膀上压下来一个重量。男人就这么靠在他的肩膀上,仿佛终于打开了释放自己情绪的阀门,像个孩子哭泣起来。但少年发现,任他再伤心,他的哭泣依旧是压抑又苦涩的,连带着少年的心情也开始苦闷起来。少年一声不吭地站着,只抬手笨拙地拍打着男人的背,几分钟后,就感到他的肩膀湿透了。 方枢怀重新看到少年的时候,发现他的双眼有些茫然,像是有什么心事。 就出去上个厕所的功夫,怎么就变这样了? “栎栎?”方枢怀将身上还带着寒气的人拉过来,一眼就看到了他肩膀上洇开的水渍,“怎么了?” 下一秒,那双有些凉的手就轻车熟路地钻进他的衣服,贴在了他腰间的皮肤上。像是寻找温暖,也像是寻找寄託。少年一张脸闷闷的,摇了摇头,接着双手牢牢抱住他的腰,将自己埋在了他的颈间。 等两人在隔壁酒店开了房间,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后,少年还是没说什么,而是蜷曲起身体背对着方枢怀躺着。 方枢怀将人圈在自己怀中,在他线条优美的后颈处亲了亲,接着又将人掰过来,在他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轻声问道:“栎栎,发生了什么事?” 少年这才抬起头,声音闷闷地说出了自己在卫生间碰到郑宇的事情。 方枢怀沉默着听少年说话,左手在少年腰间不自觉地揉捏着,听到最后,他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轻轻嘆了口气:“运动员一届一届下来,有成绩好的,也有成绩不尽如人意的,但一切总归是往前走的,前人不可避免地要给后人让路,等到我们到了那个年纪,也不得不给后人让路了。” 少年有些难过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但是郑哥看上去真的很伤心,他说他很喜欢射箭……” 方枢怀想起上一世郑宇退役后的情况。他跟人合作做了生意,几年后就成为了f市有头有脸的企业家,之后他又资助了众多国内射箭比赛,致力于推广这一运动,也让这项运动越来越广为人知,越来越受欢迎。 他轻轻笑了笑:“人生也不只有一个选择不是吗?” 低下头,少年已经睡着了,原本紧蹙的眉头也渐渐松了开来。 方枢怀在少年脸上亲了亲,唇角含笑在他耳边低声道:“晚安,栎栎。” 翌日,两人是在十点多醒过来的,方枢怀刚拿过来手机,方清钰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嗯?怎么了?” 那边的声音有些艰难:“阿姨来b市了。” 方枢怀一愣,眉心狠狠一抽。 放下手机,他才发现从早上开始,方清钰就一直在给他打电话,只不过手机静音,他没听到。 两人洗漱了一番,一路从酒店回到训练基地,方枢怀只觉得眼皮直跳,心下有些烦躁。 在他插进钥匙打开门的瞬间,他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坐在沙发上,脸上化着精緻的妆容,此刻却一脸厌恶与愤怒的女人。 他的手中死死攥着一个抱枕,上面的图案是他的照片,下面用黑色的字体写着他跟张晗栎的名字,两个名字中间还有一颗被箭贯穿的心脏。 含义不能再明确了。 “方方?怎么不进去?”他的身后,少年疑惑的声音传了过来。 方枢怀清楚地看到张静的脸扭曲了起来。 第72章往事 □□三个人,两个在门外,一个在客厅里,隔着大半个房间遥遥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少年察觉到了不对劲,藏在方枢怀身后的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方枢怀面色如常,眉眼沉着,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在见到张静那张脸后,他内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早在决定跟张晗栎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避不开。只不过今天张静这一番突如其来的袭击将这一切都提前了而已。 他转过头,在少年不安的视线中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髮,轻笑一声道:“别担心,先回你自己的房间吧,等会儿我去找你。” 少年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房间正中的张静,又回过头,眨了眨眼,明白过来母子俩肯定有什么话要谈,看着气氛却不像是什么好事,于是轻轻“嗯”了一声,又捏了捏方枢怀的掌心当作鼓励,打算转身离开。 这个时候,房间里传来了张静的声音:“这是晗栎?你也进来吧。”张静的声音有些不稳,像是隐隐压抑着什么,但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冰冷,带了点命令的意味。 方枢怀皱了皱眉:“我们两个谈就可以,不用把他也牵扯进来。” 张静冷笑一声,阴冷的视线在少年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到方枢怀脸上:“怎么就不用把他牵扯进来呢?这事儿要缺了他,可什么都掰扯不清楚,你说对吗?晗栎?” 直面张静的恶意,少年有些手足无措。他知道这是方枢怀的妈妈,他还知道她不喜欢自己,不喜欢到无所顾忌地表现出对自己的深深恶意。她说的那几句话他其实并不怎么清楚,但却从那语气中隐隐有所感觉,阿姨很不喜欢他跟方枢怀在一起。少年憋了半天,只从喉咙里憋出来一句礼貌的“阿姨你好……”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说什么了。 下一秒,后颈就被轻轻捏了一下,少年抬头看去,就对上了方枢怀心疼无比目光。 方枢怀看着小孩仓皇又忐忑的视线,安抚性地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耳垂说道:“乖,听我的话,先回你的房间去吧。”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少年单独面对张静。 “方枢怀!”张静已经开始尖声叫着他的名字,方枢怀却没什么反应,微笑着拍了拍少年毛茸茸的头,接着在他身后一推,将人轻轻巧巧地往前推了几步。 下一秒他就进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少年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大门在自己眼前闭合,方枢怀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心下忽然涌上一阵恐慌,仿佛他随时都要失去方枢怀似的,难受得想哭。 “栎栎,怎么了?”旁边房间的队员听到了这里的声音,一个两个都走出来,担心地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脸上勉强堆起一个笑容:“没事……” 屋里,方枢怀走到沙发旁边,从茶几上翻出一个杯子,倒了水后放到张静身前。 张静将手中的抱枕扔到了一边,勉强压住了暴怒的情绪冷声问道:“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枢怀掀了掀眼皮,平静地回道:“没什么怎么回事,我们在一起了。” “……在一起什么意思?”张静放在膝盖上的手抖个不停,脸色也越来越扭曲。 “互相喜欢,以后会结婚的意思。” 下一秒,头上就被泼了一杯水。水流顺着头顶一直往下,又从下巴处流进了领子里,一阵凉意黏在皮肤上,让方枢怀生理性地颤抖了一下。 “方枢怀!你要不要脸?你是不是嫌我还不够闹心!想要让我颜面扫地!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张静的儿子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啊?!” 方枢怀早就知道比起自己这个人,张静更加关心的是自己的脸面,自己是个同性恋这一事实,只会让她没脸见人。听着耳边张静的咆哮,心中却没有丝毫波动,等她终于歇了,才平板无波地说道:“妈,你自己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第102页 张静抬手抓起旁边的抱枕,狠狠砸向方枢怀,口中尖声喊着:“你是在跟我作对吗?以前你就总喜欢跟我作对,帮着方清钰那个小白眼狼对付我!让他回家,让他上一中,后来又让方士军给他请名师考大学,现在你又搞同性恋,你是想让我活活气死在你面前吗?你不要脸了,你连我的脸面也不顾了吗?!以后别人怎么说的?那个张静,累死累活给自己儿子争家产,结果呢?结果这儿子是个同性恋!是个断子绝孙的!哈!天大的笑话!” 她喘了口气,见方枢怀依旧无动于衷地坐在沙发上,连眼皮也不掀,脑门瞬间充血,气得浑身发抖,直接抄起茶几上的玻璃杯朝方枢怀头上砸去。 “是不是那个张晗栎勾引你的?就那个长相,跟女人似的,是不是他勾引你所以你才会喜欢男人的?那个妖精,就该死了才安生!” 方枢怀一个侧身躲过飞过来的玻璃杯,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一双泛着寒意的眼抬起,直勾勾地射向张静,让她霎时失了声。 玻璃砸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妈,张晗栎是我喜欢的人,无论如何我不会允许你诋毁他。” “方枢怀你——” “张静!”方枢怀忽然脸色冷峻高喝了一声,直接盖过了张静的声音,让她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吐也吐不出,只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这个勐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带给她莫大压力的儿子。 方枢怀的脸色沉得仿佛深渊,周身的气势也霎时间变得凌厉尖锐。张静对上自己儿子的视线,第一次感受到对方已经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无力和惶然。之前所有的自欺欺人都没有这一刻来得震撼和绝望。 “妈——”方枢怀揉了揉额角,声音依旧很冷,“我从小就是你的工具,你让我跟父亲闹,说是不想要哥哥,只想要弟弟,让父亲把方清钰的生日改小了,是因为你想让他变成名义上的私生子。你让我去找父亲,说不想要跟方清钰在一个学校,让他去校风糟糕的五中,是因为你想让他学坏,只不过一切没有如你所愿。你心心念念要我回家,别当运动员,是因为你怕方清钰抢了家产……” 张静气得双眼通红:“我有什么错?!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要不是我为你做的这些事,那个小白眼狼早就把占了你的位置,把我也给挤下去了!你倒好,反过来去帮那个白眼狼对付你妈?!” 方枢怀倏地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你要是真为我好,就不会什么都不问直接说我是变态。张静,你关心的从来都只有你自己,我只是你的工具,从出生之前就是了。” 张静脸色勐地泛白:“你什么意思?” “十八年前你为了逼方士军跟你结婚,找到杨若兰,让她心甘情愿跟方士军分手,并且隐瞒怀孕的事实离开j市,从此音讯全无。方士军彻底死心,同意跟你结婚。你们俩的婚姻虽说是商业联姻,但方士军这么些年怎么对你的,你自己也知道。后来杨若兰意外去世,方士军找到方清钰,你故作大方同意将人接进来,却处处拿我当枪使。方士军也曾经提议过将方清钰送出国去,你却不同意,是因为你觉得只有放在你眼皮底下你才会放心。”顿了顿,方枢怀继续说道,“我甚至怀疑,杨若兰的去世并不是意外。” 方枢怀说这些话的时候语调很平静,像是在一字一句念什么书,刻板又无趣,但随着他说出那些话,张静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惨白,冷汗簌簌自额角落下。 “方枢怀!”张静嘴唇颤抖,色厉内荏地喊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这些都是十八年前的事情,她处理得很干净,除了她自己,其他人全都不知道,就连方士军都被她蒙在了鼓里,方枢怀怎么会知道?他知道了多久?方士军是不是也已经知道了? 一个个问题砸向张静的脑子,几乎让她晕厥,看向方枢怀的眼光也透着害怕与狠厉。 现在的方枢怀自然是不知道的。 “妈——”方枢怀再次疲惫地喊了一声,闭上双眼朝沙发靠背上靠过去,姿势有些慵懒,“我还知道你现在跟李榕正在公司帐目上做手脚——” 张静唿吸一窒,双眼勐地睁大,转瞬间方寸大乱,眼珠来回移动,双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方枢怀转过头,一脸平静地继续:“我已经告诉爸李榕有问题了,那边正在收网。不过你放心,查不到你头上来,爸也不会知道你参与了这件事。” 说完这些话,方枢怀朝前倾过身子,从茶几最下层抽屉的角落拿出一包烟和打火机,慢吞吞抽出烟,又慢吞吞用打火机点上,接着塞进嘴里,深深吸了一口,又吐出一大团烟雾。 这是他藏在房间里,没让张晗栎知道的烟。 他没说完。 上一世自己成为运动员,方士军送方清钰出国,几年后等他回国,又安排他进入公司从基层做起。张静气得跳脚,那会儿一边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一边伙同李榕搬空了公司的公款,又暗地里联繫其他公司,给方士军设了个套,最终将公司搞得破产,在此刺激下方士军突发脑溢血,进了医院。 等他得知这个消息从b市赶回j市,发现方清钰已经因为商业犯罪进了监狱。 见他回来,张静笑得癫狂,告诉他二十五年前他是如何让杨若兰离开,现在又是如何陷害方清钰,让他不得不在牢里待上十多年的。 那时候方枢怀又是愤怒又是悲哀,张静到底是怎么疯到这个地步的。 很快,张李两人合作失败,张静名下的公司又被李榕吞併,什么都不剩。 将脑中思绪收回,方枢怀在菸灰缸里按灭了烟,这才转头重新看向张静:“妈,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方清钰不会跟我争家产,他没有那个心。你跟李榕合作,根本就是与虎谋皮,等到——” 方枢怀的话没说下去,瞳孔骤缩了一下。 张静脸上是全然的阴冷,她手中拖着一张凳子,一步一步快速往他这边走过来,等仅剩两步的距离,她勐地抬起手,用手中的凳子狠狠朝他的脑袋砸过来,但到了半路,她眼神一闪,手臂硬生生拐了个弯,直接朝他右肩砸去。 张静近乎扭曲的脸映在方枢怀的眼睛里,他却莫名想笑,心下悲凉得无以復加。 上一世,张静跟他说了自己所做的事情后,他跟她吵了一架,那时候他怒气沖沖喊了一句“就算是你做了这些事情,我也不会要这些东西!” 下一秒,张静就举起了一张凳子,狠狠地朝他肩膀砸了过来。肩膀上一阵尖锐的疼痛后,他很快倒在了地上。 张静冷笑着说:“你不是射箭吗?现在这样,你就能回来公司了。” 之后,冷汗涔涔的他被送至医院,检查结果,右肩韧带撕裂。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处于修养期间,没有参加任何比赛,却也没有如张静所愿。一年后復出,肩膀恢復得还行,但成绩再也达不到以前的高度。高志扬和众多队友都很可惜,却顾忌着他的心情,没敢在他面前说什么。 而现在,他的好母亲,果然又打算断了他的事业么?\\ 第73章误会 房间里静得可怕。 方枢怀死死扣着张静的手腕,双眼沉沉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母亲,另一只手伸过头顶,将凳子从张静的双手用力扯了过来,心下一股愤怒挥之不去,反手狠狠砸在了地上。 凳子摔在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伴随着方枢怀冰冷的声音:“妈,这是最后一次。” 张静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眼睛眨了眨,嘴唇开始颤抖,还被方枢怀扣着的手用力挣扎起来,想要挣脱。 “方枢怀你放开我!” 她第一次在自己儿子身上感受到这种冰冷的视线,这种近乎残酷的压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手腕处的力度太大,她甚至有种自己的腕骨都要被掐裂的错觉。 下一秒,方枢怀放开了手。 张静收力不及,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身上精美的裙子在这番拉扯间皱成一片,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无比。 “妈,两年前我从家里出来,就已经决定不会再受你掌控。现在我已经不是小孩,我有我的事业,我的想法,我希望你能尊重这一切。至于张晗栎,他是我喜欢的人,也是我打算以后结婚的对象,我不奢望你能够喜欢他——” 顿了顿,方枢怀周身气势霎时变得凌厉,双眼也蓦然沉了下来,仿佛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令人浑身发冷。 “我只希望,你别去招惹他。” 门外。 张晗栎一张小脸早已经皱得不行,满脸担忧地看着房间大门,心下有些无措。
第103页 方枢怀让他回房间去,明显是不想让他听到什么,可他哪里能够安心回去,一心想着里面会发生什么,各种各样的情形在脑海里翻来覆去浮现,搞得他坐立不安,索性直接站在了门口。 于是他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以及巨大的碰撞声。 听到碰撞声的时候,他立马想开门进去。他手上有钥匙,想进去并不难,但是王飞拦住了他。 “栎栎,你冷静点,怀子会解决的。” 王飞一早上从ktv回来就在补觉,后来被走廊的声音吵醒,憋着一肚子的起床气出来看了看,一眼就看到张晗栎坐立不安站在门口的模样,问了问周围几个队友,这才知道原委,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原来是今天早上张静过来看方枢怀,几个队友还睡得昏天黑地,接到接待处的电话,说是让张静直接去方枢怀的宿舍等人,已经给了她钥匙,让他们过来个人接一下,于是一个队友下去,把人带到了方枢怀宿舍。 王飞心里简直想骂娘。 方枢怀的宿舍他进去过,那一大堆情侣款,方妈要是看不出有问题才怪! 虽说方枢怀跟张晗栎两人的关系几乎算是半公开了,队里也有知道的人,但一大堆糙汉子哪里想得到自己队友会是一对情侣啊,还以为两人兄弟情深呢!现在闹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太突然,要是方妈一时气急,将两人的关系说出来,那可就麻烦了,想到这里,王飞脸色一凛,立刻将周围一众吃瓜群众给赶走,让他们继续睡觉去了。 等到走廊上终于静了下来,王飞这才一脸凝重地拍了拍张晗栎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怀子那人,有什么事情搞不定?” 少年有些怔愣,半晌忽然问道:“方方的妈妈如果不同意的话,会怎么做?” 王飞一愣,脑中顿时闪现出了几个画面,下意识地回道:“给你一百万支票让你离开他?” 张晗栎:“……” “或者给他安排个结婚对象,让他赶紧结婚?” 这句话让少年眉间一蹙。 他刚想说什么,大门从里面打开了,脸色惨白的张静抬眼便跟张晗栎的目光对上了。 霎时间,原本被压抑着的满腔怒意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下子爆发开来。张静脸色扭曲,上前一步,挥手就要往张晗栎的脸上扇去—— “哎阿姨!”王飞眼疾手快地挡住了张静的攻击,窜上来挡在张静跟张晗栎中间,嘻皮笑脸地说道,“阿姨你还没逛过我们这儿的训练基地吧?我带您去看看?我们这里环境很好,周围的设施也很不错,什么都有的,这两年还开了一个电影院。对了,方枢怀训练的场地上午正好空着我可以带您去参观一下——”说着就要将张静往前面带去。 外人在场,张静也不好发作,只一张脸黑沉得要命,站定了以后一把推开王飞,转过头朝张晗栎冷声说道:“方枢怀以后会跟女人结婚,你不要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说完冷哼一声,骂了一句“噁心”,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王飞心中暗道不妙,转过头去,果然见到少年脸色苍白的模样。 房间里,方枢怀陷在沙发上,抬手揉了揉额角。宿醉导致的头疼还没下去,张静这一遭让他心下更加烦闷,连带着脑袋里像是有根楔子在一寸一寸地往里面钻。 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 上一世他对张静不是没有怨恨的,方士军的死亡,方清钰的被陷害,自己右肩膀受伤,导致再也回不到巅峰的水平,一切都是因为张静的疑神疑鬼和自欺欺人。但是再怨恨,她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所以他在张静彻底破产后给她请人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自己却躲在b市,再也不会回去见她。 这一世,他也劝过张静离婚,但她早已疯魔,一旦扯上这个话题就对他百般打骂,全然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他不相信方士军真的愿意跟她过日子,而是一直念着杨若兰。她也不相信方清钰没有争夺财产的念头,始终一厢情愿地认为,这个孩子伺机潜伏在她所看不到的地方,随时会给她致命的一击。 他忽然意识到,张静或许早就疯了,或许是在接回方清钰的时候,或许一开始,在两人结婚的时候就疯了。 半晌,他拿起手机,疲惫地拨通了方士军的电话。 “爸,李榕那件事,妈好像也参与其中了,你查一查……她今天来找我,精神状态很不对,请个医生看看吧……对,她应该今天回去。” 交代完这些事情,方枢怀顿了顿,视线落在自己手腕那条红绳上,想到自己跟张静所说的话,也想到那个眉眼清明漂亮的少年,心下做出了决定,放轻声音说道:“爸,还有一件事——” 他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也有些紧张,但还是缓声将那句话说了出来:“今年奥运会后,我想结婚。” 身后,房门静悄悄地打开了。 电话那边是方士军惊讶的声音:“结婚?!” 方枢怀点了点头:“嗯,结婚。” 他想让那孩子以伴侣的身份真真正正地跟他结合在一起。 但说完这话的方枢怀不知道,他的身后,少年内心哇的一声哭出来。 王飞的“方妈会给方枢怀安排一个结婚对象”、方妈说的“方枢怀以后会跟女人结婚”,还有现在听到方方亲口说的“结婚”两个字轮流在他脑海里来回播放,少年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他难以想像方枢怀跟别人结婚的画面,更加无法想像他跟方枢怀会分开。他喜欢方方,想要跟方方结婚,想要跟方方在一起,等到两个人都是老头子的时候也还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心里难受得不行,眼前的画面却让他更加心焦——方枢怀将手机扔到旁边,整个人疲惫不堪地靠在沙发上,脸色也很阴郁。 方方很难过。 这一事实比知道方方要跟别人结婚更加让他难受。 少年走到闭着眼的方枢怀前面,弯下身子抱住了方枢怀的脖子,在他脸上蹭了蹭,委屈又难过地唤了一声:“方方。” 方枢怀睁开眼,自然地将人回抱住,接着大手盖住少年的屁股,将他压过来,叉开双腿坐到他的腿上。少年双腿修长,小腿比沙发高了些许,但坐在他的腿上却长度正好,自然地垂至地面。 “方方你别难过……”少年毛茸茸的头髮擦在他脸上,接着是少年的嘴唇,一寸一寸地在他脸颊上移动,带着笨拙又小心的安慰。 方枢怀心情虽然糟糕,但被这么一安抚也好了不少,心都软了。他抬起手掰过少年的脸,在他嘴唇上轻轻印下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吻,只为感激这孩子的贴心。 嘴唇被少年轻轻舔了一下,接着又被舔了一下,软软的,甜甜的。 方枢怀心下好笑,心道交往了这么久,这孩子接吻的时候还是只知道像只小奶猫一样乱舔,可爱得不行,于是伸出舌头,跟少年的纠缠在一起。 两人面对面,就这么静静地接吻,暖黄的阳光从窗户外进来,穿过窗帘打在少年柔软的髮丝和细腻的脸蛋上,像是给他笼上了一层精緻的光晕。少年闭着眼,眼睫却剧烈地颤抖着,像只扑扇着翅膀的蝴蝶,不安又期待。 放在方枢怀肩膀上的手已经紧了紧。 半晌,方枢怀将人放开,又忍不住在少年颤抖着的眼睑上亲了亲,笑道:“好了,我没事了。谢谢你,宝贝。” 少年睁开眼,像是有些不确定,又像是求证什么,迟疑地开口问道:“方方,你刚才说的结婚是怎么回事?” 方枢怀愣住了。 他没想到少年竟然听到了那句话,但看这情形,他听到的也只是最后一句话。 事实上他想把这件事当作给少年的惊喜。虽然已经跟张爸张妈说了要在少年成为世界冠军后向他求婚,但是今天张静这一出,让他心下忽然生出了一股不安和愤怒,他迫切想要让少年真正地跟他在一起,想要让两人的关系彻底定下,获得认可。这次奥运会后,不管是谁获得第一,他都会向这孩子求婚。 但他此刻还是想对这孩子保密,于是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摇头道:“没事,咱俩结婚的事情还早。” 说出这话的方枢怀万万没想到,少年的脑迴路已经拐了十八个弯,从这句“咱俩结婚的事情还早”延伸到了“所以方方说的那句结婚不是他跟自己结婚而是他跟别人结婚”再到“方方要跟别人结婚”最后到“方方要跟自己分手”这个结果上,简直要哭。 少年趴在方枢怀身上,伤心得无以復加,满脑子的不想跟方方分开。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少年咬了咬牙,歪过头轻轻舔舐方枢怀的喉结,在他骤然抽气的瞬间把手伸下去,探进了他的裤子,准确地找到了睡眠的小方方,轻轻揉搓起来。
第104页 小方方被少年这么一偷袭,顿时精神抖擞了起来。但少年还没揉捏几下,方枢怀嘆了一口气,将他的手扣住了,亲了亲他的嘴角,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少年眼角瞬间通红,脑袋里只剩下方枢怀在拒绝他的念头,忍不住凑上去继续亲他的嘴唇,委屈地直哼哼:“方方你别跟我分手,我喜欢你,不想跟你分手。” 方枢怀简直哭笑不得:“我怎么要跟你分手了?我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跟你分手……” 但少年丝毫没有被这话给治癒,就着两人现在的姿势,执意要去安慰小方方,满头满脑的念头都是只有你让我帮你,让我跟你亲近才是不跟我分手。 明明以前方方会同意的,明明以前方方很喜欢的,可是今天他拒绝了…… 于是两人保持着面对面的姿势,少年还跨坐在方枢怀腿上,一只手放在方枢怀肩上,另一只手被方枢怀握在手中,却坚持要往下探去。 但那只手始终被扣着,一动不动。 方枢怀再次嘆了口气,勉力压下小腹升腾起来的欲望,再次亲了亲少年的嘴角,轻声道:“乖,今天不是时候。” 少年觉得自己可委屈,比蘑菇还委屈,简直想哭,想把自己埋到土里去哭。 半晌,他从方枢怀身上下来,想要对他恶狠狠说一句话,说方枢怀你这个坏蛋!可是最终,看着对方紧蹙的眉头,少年还是红着双眼,捏了捏方枢怀的手心,喃喃地说了一句“方方你别难过,栎栎在的……” 方枢怀摸了摸他的头:“好了,准备下午的训练吧。” 于是当天下午,训练场,张晗栎虐杀队里所有人。 王飞目瞪口呆,看着隔壁的少年面色冰冷,一箭一箭命中黄心,射完自己的靶子不算,还射到了旁边的靶子,直奔十环,中途甚至把何睿的一支箭给射断了。 何睿哀嚎起来:“哎栎栎你这是咋了?!我的箭!” 少年有些愧疚:“睿哥,我赔你……” 何睿挥了挥手:“都是队友说什么赔不赔的,不过你一定要说清楚今天这是怎么了,气着了?是方枢怀?我找他去!” 少年立刻拉住何睿:“没有没有睿哥!是我自己!” 而这边,王飞刚感嘆了一句“栎栎果然受刺激了啊!”结果被方枢怀听到,直接拎到了一边严刑审问。 “说,到底怎么回事?” 被方枢怀逼供的视线所笼罩,王飞二话不说交代了张晗栎站在门口的时候说的话。 等他说道“我就说,你妈可能给你安排一个结婚对象”的时候,方枢怀双眼眯了眯,等他说道“你妈对他说你以后会跟女的结婚”,方枢怀垂着的双手紧紧握了起来。 下午,训练结束的方枢怀刚打算跟少年好好谈谈,少年却已经收到杀马特的电话,赶到他家去了。 等杀马特开门,门里门外两个人一对视,脑子里同时浮现出一个字——丧! 被彼此的丧气狠狠震了震,两人谁都没说话。半晌,裹着毛毯的杀马特一让身,让少年进来。 两人配合默契,一前一后地走进卧室,少年一骨碌爬上床,学着杀马特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只留下一双琥珀色的漂亮眼睛。 两坨不明物体在床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半天,少年才问道:“你怎么这样?” 杀马特这才有了“终于有人安慰我的实感”,整个人带着被子往前倾去,靠在少年的肩膀哭得眼泪滂沱:“栎栎啊!我特么亲了那个学姐,结果原来那个学姐尼玛是个男的啊!” 张晗栎:“……我知道啊……” 杀马特的悲伤情绪还没完全酝酿完毕,听到这话顿时卡住了,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年:“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张晗栎:“……你当时给我们看照片的时候我们就看出来了……” “卧槽!”杀马特一把掀开被子,“绝交!必须跟你们三个绝交!你知道怎么不告诉我?!” 张晗栎眨了眨眼,没说话。 下一秒杀马特豁然开朗:“是不是方枢怀不让你说的?!方枢怀个禽兽!” 张晗栎瞪大了眼,脆生生学了一句:“禽兽!” “禽——哎等等!栎栎你怎么会骂方枢怀禽兽?”杀马特再次目瞪口呆,“不对啊你跟他不是一对吗?以前我骂他你还踹我来着今天都没踹!还跟着我一起骂他?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少年难过地抽了抽鼻子:“他要跟我分手……” 杀马特:“禽兽!等等这是咋回事?怎么突然闹分手?” 少年满脸委屈,这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说到一半,又被杀马特拦住问了一堆问题,少年都老老实实回答了。 结果越到最后,杀马特一张脸越黑,看着少年的眼光也越带刺:尼玛我还以为你们这是怎么了结果又特么给老子撒狗粮。 少年还没说完,门铃响了。 杀马特起身打开可视电话看了一眼,接着朝少年说道:“方枢怀过来了。” 少年立马站起身凑过来,看到画面中方枢怀只穿着一件衬衫,忙推杀马特:“你快开门让方方进来!” 杀马特大马金刀拦在可视电话前,吊起眼角:“你不是讨厌他吗?” “不讨厌!” “你不是骂他禽兽吗?” “方方不是禽兽!你快开门!” 两人来回扯皮的功夫,门外的方枢怀发现了另一个人的靠近。 看到对方的一瞬间,方枢怀就认出了这人正是杀马特喜欢的那个“学姐”。真人比照片上要漂亮精緻得多,一头中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脸看着很中性化,但喉结还是挺明显的,眼角眉峰也带着一丝属于男性的硬朗和凌厉。 杀马特得眼瞎到什么地步才能把人看成女的? 那人看到方枢怀的一瞬间也愣了愣,接着很快反应过来,伸出手笑着说道:“你是方枢怀吧?我叫宋子渊。” 听到这名字,方枢怀眉心抽了抽。 一个潘安一个宋子渊,还真是绝配了。 但他脸上没显露什么,而是友好地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这个时候,房门打开了,张晗栎站在门口,双眼发亮高兴地喊道:“方方!” 两人一起走进门去,杀马特正好从卧室走出来,口中说着:“方枢怀我跟你讲——”等见到客厅中站着的人,他直接跳了起来,瞪大了双眼大喊一声“卧槽”,直接跑回卧室去了。 宋子渊朝两人友好地点了点头,接着慢悠悠一步一步往卧室走去。 少年一脸呆愣看着宋子渊走远,还没反应过来,腰就被紧紧搂住了。 这会儿缓过神来,少年才想起来自己应该生气,应该不理方方。 结果方方舔了舔他的耳垂,轻笑着说道:“栎栎,宝宝,我冷。”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想起方枢怀才穿了一件衬衫,于是二话不说抓住他的手塞进自己衣服里。 方枢怀却绷住了,转而隔着衣服抓着少年纤细的腰,在他耳边低低笑了起来。 少年听着方枢怀的低笑,莫名变得脸红耳赤,下一秒嘴唇又被亲了亲。 “甜不甜?”方枢怀低沉的声音像是带着诱惑。 少年点点头:“甜!” “栎栎,我很抱歉没有跟你说清楚。”方枢怀将人抱在怀里,右手轻轻捏着少年的腰际,“你别相信我母亲说的,她只是为了气你。我想结婚的人从来都只有你,没有别人。” 少年抬起头,带着些控诉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你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跟我做那种事?” 方枢怀好笑地揉了揉少年的头:“我那会儿心情不好,不适合跟你做爱。如果只是因为心情不好就跟你做那种亲密的事,那只是发泄,不是做爱,对你来说不公平,我也怕我会伤了你。如果说得文艺一点,那就是心灵空虚的时候选择用肉体填补,不止是对你的不尊重,也是对我们这份感情的不尊重,你明白吗?我希望我们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是彼此心里都欢喜并且都愿意的,而不是为了情绪的发泄。”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也知道方方是为了自己好,心里甜滋滋的,于是抬起头,照着方枢怀的嘴唇狠狠亲了下去。 “那我原谅你了!以后你跟我做那种事的时候要欢喜愿意!” 方枢怀笑了笑,狠狠噙住少年的嘴唇,右手滑进少年的内裤,在他的臀肉上重重揉了揉,声音低沉地说道:“宝宝,我现在就想把你给就地正法了!”
第105页 这个时候,卧室里忽然传来一声变调的喊声:“禽兽!” 简直是控诉。 方枢怀:“……” 少年面红耳赤,也跟着悄咪咪轻轻喊了一声:“禽兽!” 第74章自欺 方枢怀觉得最近自己真是流年不利。 每次想跟自家男朋友亲热一下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状况。 手中还握着自家小男友挺翘有弹性的臀肉,眼前是小男友剧烈颤抖着的睫毛,小脸红到耳朵根,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去的可爱模样,心下痒痒得不行。 他觉得自己对上这个小朋友,往日的克己復礼彻底不復存在,反而越来越有老流氓的气质了。 老流氓就老流氓呗,反正是对着自己的小男友。 想到这,他轻笑一声,凑近了少年的耳朵,刻意将气息打在他的耳垂上,慢悠悠低声问道:“你说谁禽兽?嗯?” “信不信我等会儿更禽兽?” 说出这话的同时,一只手从少年后面收回,沿着纤细匀称的腰线缓缓往上,轻巧地钻进少年宽松的毛衣,寻到胸前红点所在的位置,轻轻按了按,又拿指甲逗弄般上下拨了拨。 少年体内骤然升起一团火,身子也软了下去,一双湿嗒嗒的眼睛控诉一般瞪向方枢怀,张嘴就要说什么,下一秒却被方枢怀再次轻笑一声堵住了。 “宝贝,你要是再骂我那两个字,我还能变得更禽兽。” 少年立刻闭嘴了。 两人鼻尖蹭着鼻尖,眼睛对着眼睛,姿势亲密极了。张晗栎看着眼前那一对墨色的眼睛,轻而易举地从里面读出了揶揄和戏嚯,还有言出必行的认真,知道方方要是说自己还能更禽兽,那就真的会更禽兽。 心脏跳得厉害,又是羞耻又是期待…… 好半天,少年才红着脸哼哼唧唧了一声,像是猫叫一样轻声说道:“这里不是家里……” 方枢怀一愣,紧接着忍不住笑出声,把下巴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又转过头去在他颈间亲了亲,心想这孩子也太实诚了。 家里就可以了是吧?刚还骂我禽兽呢! 两人在这边腻腻歪歪还没完,卧室里的动静终于消停了。 方枢怀直起身,对上卧室门口宋子渊的目光,两人心底同时闪过一丝异样。 宋子渊眉峰微微上扬,狭长的双眼泛着深邃的冷意,薄唇轻抿,冰冷又孤高。 方枢怀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身周的气势有了变化,像是卸下了原本和善与温柔的伪装,呈现出最锋利最尖锐的强势内在,不容他人拒绝。 但这也仅仅是一瞬间的感觉。下一秒,宋子渊垂下眼,扇子一般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片阴影,嘴角一寸一寸往上勾起,脸上重新恢復了温和的表情。转瞬间,所有的攻击力都隐在了那张精緻惑人的脸后。 他走过来,清冷的声音像是带着魔力一般好听又有磁性:“抱歉,刚才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唿,我是宋子渊。”说着朝张晗栎伸出了手。 少年伸手握住:“你好呀,我叫张晗栎,你也是潘安的朋友吗?” 宋子渊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笑容,轻轻浅浅,却又意味深长:“暂时是。” “暂时?”少年愣了愣。 方枢怀抬头对上宋子渊的目光,拍了拍少年的头:“栎栎,你先去潘安那里。” 少年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往卧室走去。但走到一半,他忽然顿住身子,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宋子渊的背影,瞪大了眼睛朝方枢怀比划着名问道:“方方!刚才那个是潘安的学姐对不对?跟照片里长得一模一样!不,比照片里还要漂亮!” 方枢怀满头黑线,合着你现在才看出来? 少年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踩着拖鞋“啪嗒啪嗒”朝卧室跑去。 客厅中,两个人像是开启了什么机关,无声地对峙着。 宋子渊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容,但周身的气势却全然放开,压迫感十足。 方枢怀却始终表情淡淡,眼中漏不出一丝情绪来。 “潘安人看着很精明,做事也很干练,但事实上,他的心思很单纯。” 宋子渊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的弧度更大了:“的确。” 方枢怀继续:“在感情上,他没有多少经歷,所以很容易受伤。事实上在今天之前,我依旧期望这一切只是一个巨大的玩笑,潘安喜欢的确实是女孩子,等知道事实真相后,伤心一阵,他的那份喜欢会随时间自然淡去。” “但你忘了这一切的前提是——我对他没有兴趣。”宋子渊接口道。 “是。”方枢怀点点头,“所以我想郑重地问你一个问题,你对潘安,到底是不是认真的?还是仅仅因为一时兴起,想要逗弄这个误把你认作女生的孩子?” 听到这话,宋子渊眼睛眯了眯,周身气势倏然收回。他垂下眼,慢吞吞地说道:“我现在相信你是他所说的‘好朋友’了。放心,我宋子渊不会拿感情当游戏,认定了自会负责到底。” 方枢怀松了口气:“这条路不好走,一旦踏进去就没有回头路。好在从高中开始,他周围的朋友亲人对他都很宽容,不会因此而歧视他。但两个人真正在一起,要面对的东西比高中时候要多得多,你确定能够跟他一起面对吗?” 宋子渊挑了挑眉:“那你跟张晗栎呢?” 方枢怀淡然一笑:“我跟他没什么可担心的。” 宋子渊唇角一勾,露出一个自傲的笑容:“那不就得了。” 看着对方的笑容,方枢怀倏然间明白了,本质上来说,他跟宋子渊是一类人。走到最高处,掌控一切,到时候所有的阻碍与反对都对他们产生不了任何伤害——这才是他们两人自信的根本。 方枢怀这才放下心,送宋子渊出了门。 卧室里。 张晗栎进去的时候,杀马特整个人盘坐在床上,背部躬着瑟瑟发抖,身上披着厚厚的毛毯,从头裹到脚,只剩下一头杂乱的头毛跟一张失魂落魄的脸,嘴里还在轻声念叨着什么。 “潘安?”少年爬上床坐在杀马特身前,低下身子担忧无比地唤道。 靠近了才听到杀马特嘴里吐出来的话。 “妈个几老子居然被强吻了……” “老子的初吻……不对二吻……” “妈个几他长得这么漂亮干嘛……”说完这句话,杀马特的脸色诡异地变红了。 但下一秒,意识到自己说什么的杀马特脸色霎时一白,忽然勐地抬起头来,目光如炬看着眼前的漂亮少年,斩钉截铁地说道:“栎栎!我是直的!对不对?!” 少年皱了皱鼻子,心想你不是还喜欢那个学姐吗?可是那个学姐是男的啊…… 而且我听到你刚才说的话了……你刚才说他漂亮,还脸红了…… 还在纠结中,耳边再次爆出巨大的吼声:“我是直的!对不对?!” 少年被吓了一大跳,缩了缩脖子,抬头看向杀马特简直要吃了他的目光,心下一颤,二话不说狠狠点头:“对!” “我喜欢的是g杯以上的大妹子对不对?!” “对!” “我不会喜欢男人的!对不对?!” “对!” “就算这个世界上直男都死光了!我也是唯一的一个!对不对?!” “对!” “所以就算我被男人亲得有感觉那也是自然反应!对不对?!” “对——等等!”少年目瞪口呆,“你有感觉?你真的有感觉啊?” 杀马特一脸绝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有……” 简直想哭…… 少年好奇得要命,心下像是有只小猫在挠一样,虽然知道杀马特现在好像很难过的样子,但是忍了几秒还是没忍住,好奇地问道:“什么感觉啊?” 杀马特心如死灰地摇了摇手,接着抬起头来,脸上闪烁着微弱的希望:“不说这个,栎栎你先告诉我,你被方枢怀亲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少年被这个问题砸得愣了愣,接着小脸慢慢爬上了红晕,眼睛却亮得出奇,小脑袋凑过去悄悄说道:“身上没力气,但是很舒服,很喜欢,很想在方方身上蹭一蹭,摸一摸……” 杀马特一愣,忽然一拍大腿,脸色大亮,像是落水的人终于找到一块浮木,欣喜若狂。他抓住少年的肩膀大笑三声说道:“那我不是!”他只是脸红心跳要窒息而已!压根没想过要在宋子渊身上蹭!
第106页 所以他压根不是喜欢宋子渊! “栎栎!我觉得我明白了!我只是第一次被男的亲紧张而已!根本不是喜欢男人!”兴沖沖说完这话,杀马特双眼死死盯着少年,一字一句道,“来,栎栎,你长得也很漂亮,你来亲一下我,我现在肯定不会紧张了!” 紧张一下算他输!怕个球老子肯定不喜欢男人! 话音刚落,一只大手直接煳在了杀马特脸上,把他朝张晗栎的反方向推远了。 “喂喂!方枢怀你干嘛?!靠你放开我!老子的脸!” 方枢怀斜着眼睛,居高临下看着两人,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 他特别真诚地希望宋子渊能够尽快把人给攻下,让这盘蚊香认识真实的自己。 少年愣愣地抬头看向脸色难看的方枢怀,又转头看向被男朋友煳了一脸的杀马特,忽然福至心灵,豁然开朗,下一秒眉眼弯弯,漂亮的小脸蛋顿时灿烂起来。他伸手拉住方枢怀另一只手,咧开嘴朝他甜甜地笑道:“方方,我不会亲潘安的,我只亲你!”说着在他手心“mua”地亲了一下。 掌心的热度让方枢怀心脏狠狠地颤了一下。 第75章变化 方枢怀站在少年身边,用睥睨一切,堪称x射线的目光将杀马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接着用冰冷无比的声线说道:“潘安,到底是谁一开始对学姐动心的?” 潘安从方枢怀魔爪下逃脱,揉了揉脸,不服气地说道:“是我又怎样?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学姐!” “你一开始看到他的时候他有g杯吗?” 杀马特一噎:“……他漂亮!” 方枢怀点了点头:“嗯,因为他漂亮,所以你看到他心跳加快面红耳赤。” 杀马特又是一噎,梗着脖子没点头。 少年却双眼一亮:“方方我知道这个!这就是喜欢人!我看到你也心跳加快面红耳赤!” 方枢怀双眼柔了柔,抬手在少年头上薅了一把,又捏了捏他软软的耳垂,接着重新面色如霜看向杀马特:“被他亲的时候,你也心跳加速紧张到窒息。” 杀马特有些结巴:“那、那是老子紧张。” 方枢怀挑眉:“你既然不喜欢男的,紧张什么?学院里一大堆男生随便哪个你都可以试着亲亲看,或者你要找熟悉一点的,王超也行,你想想你亲王超会不会紧张。” 杀马特想到王超那张脸,脸色瞬间就扭曲了。 言尽于此,方枢怀对上杀马特痛苦的视线,微微勾唇,露出一个真诚又友好的笑容,口中却用冰冷的声线幸灾乐祸一字一句说道:“潘安,你完了。” 杀马特脸色唰得一下变得苍白。 一边一直听着的少年忽然似模似样地嘆了口气,点了点头重复道:“潘安,你弯了。” 杀马特如遭五雷轰顶,难以置信地看向张晗栎。 故意的吗?!有你这么补刀的吗?! 等方枢怀跟张晗栎两人从他家离开,杀马特还沉浸在这个惊天消息中无法回过神来。 他弯了? 笑话!怎么可能?!老子宇宙第一直! 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杀马特抖着手拨了个号码。 “妈……” “哎安安,怎么了?你不是说最近很忙吗?有什么缺的吗?”那边有些嘈杂,好像是在商场,潘妈的声音也有些心不在焉。 “妈……”杀马特顿了顿,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如果我弯了——” “哎你不是早就弯了吗?” 杀马特:“……” 您真是我亲妈…… 他抖着手挂了电话,几秒后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潘安你居然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啊?” “王超你有空吗?” 那边声音立刻凝重起来:“我在打麻将,你等会儿。”说完王超朝对面喊了几嗓子,几秒后嘈杂的声音慢慢变小,最后消失了,杀马特猜测王超应该是走到了僻静的地方。 “现在好了,你说。” 鑑于他亲妈的经验,杀马特这次稍微委婉了一点:“王超,有个男的——” 那边王超忽然叫起来:“等等等等!你先别说!先别说!你现在在b市的家里吗?我这就买最新的机票过去!你等我!” 杀马特狠狠愣了一下,下一秒鼻头一酸,感动得无以復加,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这尼玛才是好兄弟啊!一听他说话就知道他情绪不对劲立马赶过来了! 王超可是在c市!隔着大半个中国!中国好哥们儿不外乎如是! 什么方枢怀什么张晗栎都给我麻熘儿地滚吧! 杀马特情绪激盪,热泪盈眶,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刚打算说一句“还是别麻烦了”,听筒里立刻传出王超激动无比的声音:“你要出柜怎么能在电话里出!你放心我一定赶去b市,让你能当着我的面出!要不然不配做你兄弟!” 杀马特:“……” 他觉得这个世界对他充满了恶意。 这边杀马特还在纠结,那边队里的训练已经继续了。 因为八月份奥运会的缘故,高志扬加强了整支队伍,特别是方枢怀三人的训练强度,为了应付各种天气状况,又以旅游的名义带着射箭队往周围山区里钻。 兴致勃勃过来打算放松心情结果被迫顶着暴雨射箭的众队员们:旅游你麻痹! 一个多月下来,队员们几乎被折磨成野人,而强度最大的三人每天被训完也只剩下躺在床上装咸鱼的份了。 但这一系列的强化训练效果也是极其明显的。四月中旬,高志扬带着三人去韩国参加了奥运会射箭项目测试赛,顺利拿到奥运会参赛资格,之后的全运会,方张戴包揽了前三的成绩,五月份的国际箭联世界盃阿根廷站,三人代表中国队参赛,成功拿下男子个人金牌银牌以及团体金牌,中国队第一次在世界盃个人项目和团体项目上完胜韩国队。 等到了奥运会比赛前夕,高志扬终于良心发现,一改往日的兇残教练人设,给队里众人放了假,让众人去放松减压,也让三人好好为八月初的奥运做准备。 方枢怀最近觉得很不对劲,从五月份开始就不对劲了。 小孩最近不怎么黏他,训练完就钻回自己房间,把门关上,也不像以前一样想方设法跟他睡在一起了。虽说这阵子训练确实累,他自己也累得全身散架了似的不想动弹,但累了并不妨碍一起睡啊对不对?! 方枢怀感受着空荡荡的怀抱,莫名有了种悲凉和失落的感觉。 杀马特得知以后,得意洋洋地嘲笑道:“哟呵!空巢老人方枢怀!” 方枢怀眯了眯眼,然后送了他一盘蚊香。 杀马特:“……” 方枢怀在内心很平静地告诫自己,小孩肯定有什么想法,不用急着去找他询问,而是要给他时间,等他准备充分以后再告诉自己,这才是成年人的做法。 然后方枢怀毅然决然地遵从内心,黑着脸抬起手敲了敲眼前的门。 “栎栎。” 里面立刻传来一阵兵荒马乱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 方枢怀眯了眯眼,眸中暗光一闪而过,心下犹疑更重。 一分钟后,房门才被打开。 少年眼里泛着水光,小脸通红,顶着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站在门后,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方方……” 方枢怀低下头,果然见到少年右脚脚跟着地,翘着脚板,脚趾已经通红了。 少年伸出双手,双眼软软地看着他,带着哭腔喊道:“疼……” 方枢怀沉着眼在少年脸上看了好久,直到少年脸上越来越委屈,这才伸出手,掐着少年的腰把人抱起来往沙发走去。 少年趴在他的肩上,在他颈间蹭了蹭,笑得狡黠又得意,像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 果然方方脸色不好的时候撒个娇就好了,方方一准心软。 方枢怀并不知道小孩心里正乐滋滋,将人抱到了沙发上,见小孩上身穿着宽松的t恤,下身只穿着一条短睡裤,伸手在他大腿内侧摸了摸,果然摸到一片凉滑。 少年却被摸得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看他。 方枢怀转过身,在桌子上找到了空调遥控器,将温度从20度调到了25度,这才走回来,与少年面对面坐下,伸手握住少年的脚踝,在右脚脚趾那儿轻轻捏了捏。 手中动作温柔,脸上却很严肃,方枢怀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栎栎?” “嗯?” “你最近忙什么呢?每天训练结束就回房,还把门锁了。”
第107页 少年早就想好对策了,认认真真特别诚恳地回答:“最近太累了,锁门是因为上次王飞开直播的时候进来……” 方枢怀抬眼,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少年。 对上方枢怀严肃的脸,少年心下一慌,忽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但只一秒,他便努力保持镇定,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尽量显得自己很无辜,然后伸出手,握住方枢怀的左手,下意识地捏了捏他的指骨。 “方方?怎么了?” 方枢怀收回视线,继续低下头给少年揉脚趾,左手却被对方一直抓着,从食指一直摸到了小指。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就不问了,等你什么时候想告诉我我自然会知道的。” 少年终于长长舒了口气,方方果然已经看出来了,好在他没有逼问自己。 “那说好了,你不可以问啊,我不会说的。” 方枢怀点了点头,继续手中的动作:“嗯。现在还疼吗?” 少年动了动脚趾,“嘶”了一声,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还是有点疼……” “是把东西藏到床头柜里的时候撞到的吧?” 少年摇了摇头:“不是床头柜,是衣——”说到一半,少年瞪大了眼,惊恐无比地看向方枢怀,果然对上他微微勾起的嘴角。 夭寿哦!方方居然套他的话! 关键他还乖乖上钩了! “你说了不问我的!” 对上小孩被偷了糖一般控诉的眼神,方枢怀根本压不住嘴角的笑意,慢悠悠地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跟我说的,我只是问你怎么伤到脚,什么时候问你刚才那件事了?” 少年一脸被欺骗的震惊。 方方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方枢怀笑了笑,眼中明明白白地写着:宝宝,智商碾压是一辈子的事情。 少年差点炸毛!头髮都要翘起来了! 下一秒,额头被按着亲了亲,少年一愣,满腔的愤懑顿时“噗”的一下全漏气儿了。方枢怀轻笑一声,又亲昵地蹭了蹭少年的鼻子,看着他因为愤怒而发亮的双眼低声说道:“好了,说好的不问你我就不会再问了,你忙你的事情就行,不过今晚得跟我睡。” 少年满心挂在那件事上,听到这话立刻回道:“说好了不许反悔!不可以再问了!” 方枢怀点点头:“嗯,不问了。” 少年这才放下心,忍不住又伸手拉住方枢怀的左手,顺着他的指节再次一根一根摸过去,又不露痕迹地轻轻搓了搓,脑中不断计算着。 等方枢怀回去自己房间,少年立刻从衣柜里扒出那本大册子,趴在桌上认认真真地在一页纸的右下角写上一个数字。 等写完后,少年左看右看,特别满意,内心喜滋滋的,接着又小心翼翼地把册子包起来重新塞回衣柜。 等终于忙活完毕,少年托着下巴,后知后觉地想到了刚才的事。 脸都气绿了! 五分钟后,少年又屁颠屁颠地跑去方枢怀房间了。 第76章情敌 队伍出发到韩国之前,张晗栎依旧有些神神秘秘,跟田鼠似的到处乱窜,还找了个下午跟高志扬请假,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方枢怀虽说依旧有些疑惑,但既然说了要等到他自己愿意说,便也不好再时时刻刻查岗追人。 只不过小崽子瞒着自己偷偷摸摸做什么事情不让自己知道这一点还是让他有些淡淡的心塞。 另一边,杀马特看着眼前的少年兴致勃勃的模样,一言难尽地问道:“你决定了?” 少年盯着面前的东西,双眼亮闪闪的,像是看着什么宝贝,耳边听到这话,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嗯!决定了!” 杀马特再次一言难尽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嗯,那就加油。” 少年眯了眯眼,脑中想到了某个场景,笑得特别甜。 几天后,高志扬和周亮带队,在比赛开始前一周将队伍带到了韩国。 之前的测试赛中,队员对场地已经有了一定的熟悉和了解,加上他们不用像其他国家的运动员那样倒时差,就都还挺轻松。女团那边教练抓得挺紧,高志扬这边却想尽法子让三人放松。 “我跟你们说,这个奥运比赛,跟高考差不多,平时要看得比泰山重,比赛前就要看得比鸿毛轻!这叫战略上重视对手,战术上藐视他!” 这些话耳朵都听出茧了,少年心不在焉地偷偷伸出手勾了勾方枢怀的手心,却被他抓住捏了捏手指。少年悄悄侧过头看向方枢怀,见他面上一本正经听着的模样,背在身后的手却一下一下搔着他的掌心,搔得他直痒痒。 “之前咱们训练也训练了,场地也熟悉了,该做的都已经做好,现在就等开始比赛,你们拿出最好的状态和实力去参加比赛,压力不要太大,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心理负担,平常心平常心。” 戴宁发着呆,想着女朋友给他发的微信,对方说她已经提前赶到了韩国,比赛的票也买好了,这几天就先跟闺蜜在首尔逛一逛,让他自己好好训练。 “这两天你们还可以逛逛奥运村,这里面体育设施餐厅什么的都有——”说到这里,高志扬忽然眉头一扬喊道,“张晗栎!” 少年正心猿意马来着,忽然被高志扬点名,愣愣地抬起头:“啊?” “你少吃冰淇淋,小心吃坏肚子!” 之前去土耳其参加射箭世锦赛的时候,少年贪吃,走街串巷找土耳其美食,结果吃错了东西拉了整整两天的肚子,第三天,近乎虚脱的他强忍着不适完成了比赛,虽然没有丢人,但确实没发挥出应该有的实力。 自此高志扬对他看得很紧,比赛之前禁止他乱吃东西。 “方枢怀你看着他!” 方枢怀面色不动点了点头:“嗯,好。” 少年脸色顿时苦了起来,好委屈。 等高志扬走开,方枢怀转过头来,抬手捏了捏少年的脸蛋,面带笑容看着他:“比赛结束我陪你吃韩国美食,你想吃什么我都陪你吃。” 少年立刻变得喜滋滋:“那说好了!” 但下一刻,想到自己的打算,少年的脸色蓦然变得很凝重,认真地对方枢怀说道:“方方,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嗯?你说。” 少年对上方枢怀的目光,一字一句认真道:“这一次,我想要获得第一,就算跟你对上了,我也想要获得第一。” 方枢怀心下一动,接着抬起手揉了揉少年的头笑道:“你的目标不是第二了?” 少年皱了皱眉,有些为难:“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 “更重要的事情?” 少年点了点头郑重道:“嗯,更重要的事情,所以我一定要得到第一。” 方枢怀笑了,捏了捏少年的脸:“嗯,那就朝第一努力吧。不过等到我们真的对上,我不会手下留情。” 听到这话,少年眉眼弯弯,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上一次我可是赢了你哦!这一次也不是不可能!” 方枢怀心下好笑,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头。 之后的几天,其他队伍陆陆续续也过来了,两人旁边的房间也都住进了人。因为都是队友,彼此都串了串门,两人也认识了不少其他队伍的队员,比如游泳队跳水队的众多俊男美女,桌球队众多实力强大的逗比们等等。 但让方枢怀万万没想到的是,来的全特么是情敌。 少年碰上桌球队的队员立刻秒变迷弟,小尾巴似的跟在桌球队后面,甜甜地叫哥哥姐姐,小脸被捏了好多回,还无怨无悔,一股脑地跟在他们身后,搞得方枢怀一张脸黑了整整两天,把人捉住亲得七荤八素,又拐弯抹角地说了几句,大意是宝宝你要再这么下去,我可要吃醋了。少年似懂非懂地点头答应,回头又义无反顾钻到桌球队那儿去了。 方枢怀:“……” 后来方枢怀觉得拐弯抹角实在行不通,忍不住气势汹汹杀去桌球队,在众人一致的注目礼下把一脸懵逼的小崽子拎了回来,又严肃地训了一顿,说你这样很妨碍人家,会对那边队员比赛有影响。 结果少年眨了眨眼,特认真地说:“我问过的,他们说欢迎我过去找他们,不影响的。”顿了顿,少年又眯了眯眼,笑得特别得意,“而且他们的胖教练人特别特别好,笑眯眯地给我糖吃,我也很喜欢他!特别喜欢!” 方枢怀:“……”这届奥运会是他参加过的最差的一届,最差的一届,没有之一! 情敌太多了!
第108页 因为赛制原因,射箭项目在开幕式开始之前就进入预选赛阶段,男子个人和女子个人排位赛率先进行。 方枢怀第一次回到奥运赛场,熟悉的感觉再次涌回身体,比以往要兴奋,却也比以往要冷静得多。面对着远方的靶子,他从容不迫地射出了手中的箭。 这一次,他一定要破下记录。 眼神一凛,他再次射出了手中的箭。 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是十环。 越过旁边几个人的肩膀,方枢怀朝不远处的少年看去。 少年眉目清冷,原本漂亮精緻的脸蛋不再全然无害,反而像是笼罩着一层凌厉无比的气势,带着极强的攻击和侵略,让人难以忽视。 少年动作流畅,姿势优美,开弓拉弦一气呵成,只待信号片一响,便干脆利落地撒放。 羽箭自箭台飞出,落在远处靶子的黄心。 少年眉心一动,身周逼人的气势转瞬间消散,再次恢復了那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形象。 回身掏箭的功夫,像是察觉到什么,少年忽然抬起头来,对上方枢怀的目光,先是一愣,接着像是邀功一般笑了起来,笑得甜甜的。 方方!怎么样?! 方枢怀笑了,不露痕迹地点了点头。 嗯,很棒。 两个小时后,男子个人排位赛终于结束。 方枢怀以703的成绩排名第一,韩国名将朴金勇排名第二,张晗栎排名第三,戴宁排名第十。 高志扬对于方枢怀破下的记录很高兴,激动地拍了拍三人的肩膀:“很好很好!今天的比赛结束了,准备明天的团体赛吧!不过今天晚上得先参加开幕式!” 晚上八点是奥运会开幕式,所有队伍都兴致勃勃,穿上了标志性的中国红外套,在专人的引导下进入开幕式场地。 等待进场的时间是漫长又枯燥的,少年整个人从开幕式刚开始就兴奋得不行,方枢怀心下无奈,把人按在了原地,抬手整了整他的衣服,又给了他一个脑崩子:“排位赛结束了太兴奋?全国观众都在看着呢。” 少年捂住额头,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小脑袋凑近了,特意压低声音特别兴奋地说道:“桌球队在我们左边,游泳队在我们右边,方方你看到了吗?!我今天能在电视上跟偶像同框了!” 方枢怀一张脸顿时黑了。 结果下一秒,少年却趁周围人没注意,偷偷凑近了在他脸上快速亲了一下,笑得得意又满足,像只勾人的小狐狸。 “嘿嘿嘿其实我最高兴的是我可以跟你同框!” 方枢怀这才面色稍缓,满意了,心想这届奥运会其实也还好。 “哎哎,准备好咱们出场了哈!”前面传来喊声。 两人跟着队伍往出口走去。 队伍里的人并不知道,这一红色的方阵在相差一个小时时差的地方引起了多少人的自豪与感动。四年一次的世界级比赛上,正是这一红色方阵中的运动员们为国家挣下了一块块奖牌,为国家赢得了一项项荣誉,让国家在竞技体育上变得越来越强大,也凝聚了无比强大的民族自豪感。微博上的民众已经自主发起话题为奥运健儿们加油,许多运动员的微博底下也留下了成千上万的评论,一面倒全是加油打气的。 当然,在这些膨胀发酵的爱国情绪之余,网友们也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八卦的心思的。 “卧槽!我国胖队依旧美颜盛世!帅得我合不拢腿!” “很快就能见到我游泳队美好的肉体了!期待期待!” “我女排姑娘们的大长腿!舔舔舔!” “哎哎哎!谁能告诉我这两个小哥哥是谁?以前没看到过啊![图片]左边的好漂亮!右边的好帅!” “咦咦咦!真的啊!好漂亮好帅!” “楼上的小姐姐们!作为最近因为他们俩入了弓箭圈的小萌新,我来告诉你们!那是我们射箭队男神!男神!男神!左边张晗栎右边方枢怀,世界盃世锦赛全运会冠军亚军!他们射箭都特!别!帅!特别是两个人对上的时候!附上视频地址,这是他们在奥运会选拔赛决赛时候的视频!相信我你会惊呆的!我就是因为那个视频入了弓箭圈的233333!”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是三个月前因为那个视频入的圈!帅炸了!” “作为一个混迹弓箭圈n多年的小萌老,我想表示姑娘们你们还太年轻……两年前我就注意到他们了。他们俩的比赛我每一次都追,国内国外的都有,电视上报导拍到的视频我也存了,两年下来存了好几个g了,有想要的姑娘吗?” “有有有!要要要!” “要!快甩地址!” …… 方枢怀跟张晗栎还不知道,两人在微博上已经引发了一小波热度。 方枢怀咬着牙把少年狠狠压在身下:“宝宝你要是再熘去找桌球队信不信我能直接把你给办了?” 少年急了:“方方你先放开我!我要给他们加油!” 第77章获胜 团体赛先于个人淘汰赛开赛。 上场前,高志扬分别给三人做了鼓励,心里又是激动又是紧张,可面前三个人,一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看似认真地听着他的话,但双眼毫无焦距,心思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最后一个则自顾自悠悠然地调着瞄。 高志扬:“……”心好累。 戴宁忽然回过神来:“说完了?说完我就先上去了啊,放心这次我们仨铁定给你拿下个奖牌来。”说完也不待高志扬回答,迳自往赛场上走去。 高志扬气笑了:“奖牌?还知道给自己留余地,你咋不说金牌?” 戴宁挥了挥手:“争金保银!” 方枢怀拉了拉弦,确定自己的弓已经处于最佳状态,这才抬起头来朝高志扬点了点头,接着伸手拉了身边的少年一把,一起走进了赛场。 “栎栎,紧张吗?” 少年歪过头来,眉眼弯成两泓月牙,漂亮得很:“昨天有点紧张,但是真的比赛了就一点都不紧张了。而且今天是跟你一起打比赛——”少年摇了摇头,“不紧张不紧张!” 方枢怀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头。 两人刚来到场地,就见到戴宁沉着一张脸,正跟一个人对峙着。 那人穿着韩国队队服,年纪挺小,看着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打扮有些稚嫩,内心的情绪也丝毫不加遮掩,明晃晃地表现在脸上——那正是韩国队新晋的一个队员,名叫宋哲秀。 瞧见方枢怀跟张晗栎两人过来,宋哲秀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中二少年哪儿哪儿都不缺,戴宁很清楚,平时碰上这类人他肯定第一个躲,但是他没想到在赛场上也能碰上这种自我意识过剩的中二病熊孩子。 他平时跟韩国队其他人打过交道,也没人像这熊孩子一样惹人嫌,大家好歹是成年人,就算是心底不慡面上也会维持一两分的风度,笑呵呵地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屁话。 昨天方枢怀拿下排位赛第一,把韩国队老将朴金勇给压到了第二,当事人还没说什么,这小孩就已经气得想要过来跟方枢怀拼了,还是他的队友把人给拦住,没让他当众出洋相。 戴宁就不懂了,上了赛场比拼的就是个人实力,自己实力不行被人打败那也是自己的事情,怎么就怨上对手了?不嫌丢人? 后来想了想,应该就是中二少年胜负欲太重加上第一次在主场失了第一面子上过不去,这才对他们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但他为什么要惯着这中二病? 想到这,戴宁瞬间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笑得很真诚,抬起手指了指这边的两人,笑得云淡风轻,用英语清晰无比地说道:“看到他们俩了么?他们俩两年前才开始学射箭,今年直接进奥运,拿到排位赛第一和第三。”说到“两年前”的时候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宋哲秀脸色白了一瞬,明显被刺激到了。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队友忽然从身后过来,直接把他给拉开,脸色难看地朝他低吼了几句。 戴宁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看着少年同样不满地吼了回去,满脸不甘。但他最终还是被队友强硬地押了回去。 “有事?”方枢怀恰好围观了全程,过来问了一句。 戴宁摇摇头:“没事,上吧。” 团体赛正式开始。 三人配合默契,很快就进入状态,在第一轮就以绝对优势击败了泰国队。之后又势如破竹,将一轮一轮的对手都刷了下去。一次次比赛下来,三人每一局的成绩几乎全都稳在9环以上,并且时不时爆出三十满环的成绩。 韩国距离中国很近,几乎是出个门就到了,跟在家门口看奥运没两样,因此这届奥运会上,专门跑来韩国为中国队加油的国民非常多,体育场内,韩国观众跟中国观众几乎对半分。中国队一路披荆斩棘厮杀到最后,周围中国观众的欢唿声一阵高过一阵,一直到金牌塞,周围的欢唿声几乎掀翻了运动场的屋顶。
第109页 少年刚调好弓,抬头朝那边看了一眼,一下子就对上了宋哲秀黑沉的视线。少年愣了愣,接着微微抿嘴,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来,却被对方狠狠瞪了一眼。 少年茫然地转过头看向方枢怀,眼中满是疑惑,明显写了“他为什么瞪我?” 戴宁在一边差点笑抽,方枢怀也觉得好笑,心想那边把他们当作死对头,这孩子什么都没意识到,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冒犯到人家了。 “没事,你别管他,好好射箭就是。弓调好了吗?” 方枢怀侧过身,觑了对方一眼,又转过身对少年轻声问道。 “好了,瞄也调好了。” 等比赛真正开始,三人立刻进入状态,发挥出了所有实力,在第一局就拿下了三十分满环的成绩。 张晗栎的排位是第三,跟韩国队宋哲秀一样,正好排在他后面射箭。他刚放下弓,就察觉到了旁边的视线,转过头去,只捕捉到对方移开视线的动作。 宋哲秀在他前面射箭,只射中了九环,而他射中了十环。 30:29,这一局中国队完胜。 第二局的时候,韩国队扳回了比分,总比分2:2。 但在第三局和第四局,三人再次合作默契,分别以29和30的分数拿下了四分,率先拿到了总的六分,彻底获得胜利。 颁完奖后,方枢怀跟戴宁先回到高志扬那儿,少年慢了一步,就被人拉住了。 宋哲秀的情绪似乎已经稳定下来了,但依旧有些不甘心。他沉默了很久,直到张晗栎困惑不已地摇了摇被攥着的那只手,才沉声说道:“淘汰赛我不会让你赢的。” 张晗栎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点点头,想说好的,我们到时候淘汰赛上见呗。 结果宋哲秀接下来说的话让他顷刻间就炸了。 “我也不会让方枢怀赢的。” 呵!同学你语气有点大哦! 想赢方方也得看我同不同意好吗?! 方方也是你这种人能赢的吗?! 哥哥我分分钟灭了你哦! 一团火在少年胸间燃烧,几乎把他整个人都给烧着。但他还是强忍住了,抬起那双因为愤怒而亮得出奇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宋哲秀,一字一句说道:“在你对上方枢怀之前,我会彻底将你淘汰的!” 两个本质都是中二的少年的较量就在方枢怀并不知情的地方结束了。 于是等他回来找张晗栎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气得头髮都快翘起来、全身上下写满了“我很暴躁”的炸毛少年。 “怎么了?”方枢怀摸了摸少年翘起来的头毛,发现细软的髮丝跟带了静电似的根本压不下去,几根头毛甚至还追着他的手指,贴在了上面,让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它们的小主人,又软又黏。 想到这点,方枢怀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少年摇摇头,依旧胸闷气短,但还是憋住了。 “老高说让咱们过去媒体区接受一下採访。” “採访?”少年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对,咱们拿到了第一枚金牌,开门红。”顿了顿,方枢怀轻轻捏着少年肉嘟嘟的耳垂笑了笑,“有奖励。” 少年的头一下子跟小袋鼠似的竖了起来:“什么奖励?” “等比赛结束你就知道了。” 两人一起去了採访区,跟已经在那儿的戴宁汇合,接着一起回答了几个问题,之后又被记者们要求拍一张合照,于是三人自动站位。戴宁站在方枢怀右边,张晗栎站在方枢怀左边,戴宁的手搭在了方枢怀的肩上,方枢怀的手则下意识地搂着张晗栎的腰。 直播刚过几分钟,就有热心群众截了图,并且在微博上发表了评论:“emmmmm,为什么总有种不对劲的感觉?[图片]”转发瞬间好几千,直到三四万。 而这边,一直憋着一股气的少年在淘汰赛里简直跟开了挂似的,一路横冲直撞直接朝半决赛杀进去。一轮接一轮下来,虽然也有差点被淘汰的时候,但少年全都稳住了,终于在四分之一决赛中对上了宋哲秀。 宋哲秀竟然能够走到四分之一决赛,这一点也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两个中二少年对上,话都不用多说,直接就是干! 第一局,张晗栎直接以雷霆之势,用满环的成绩拿下了2分。 宋哲秀沉着一张脸走回教练身边,被教练捏了捏肩膀,旁边队友也安慰道:“没事的,加油,下一局你就能扳回来。” 于是第二局,张晗栎再次拿下2分。 队友依旧艰难地安慰道:“没事的,下一局你肯定能扳回来。” 这一次,宋哲秀眉心抖了抖:“……” 等他终于休息完毕重新上场,就看到对面张晗栎对他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眼中的含义非常明显,完全是无声地说“再见。” 笑完后,少年转过头,周身气势一变,撒手射出了第一支箭。 “十环!” 宋哲秀咬咬牙,射出了他自己的那一箭。 “九环!” 第二支箭,两人都射中了十环。 第三支箭。 张晗栎控弦开弓,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三秒后伴随着信号片的声响射出羽箭。 “十环!” 宋哲秀知道自己已经必输无疑了,但不甘的情绪在胸间翻滚,他定了定神,最终还是射出了最后那支箭。 “十环!” 张晗栎成功晋级。 决赛的时候,国内微博上早就已经炸开了。 #方枢怀张晗栎巅峰对决#、#奥运会射箭决赛#的标籤迅速盖过了众多头条,窜到了前三的位置,好多电视台也开始转播央视的画面,几亿观众守在电视机前,热泪盈眶地观看史上第一次完全由中国人掌控的射箭决赛。 八月份是奥运会热点时期,从开幕式开始,射箭项目就开始引起注意,首先是看中射箭队颜值的年轻小姑娘们,接着是被三人实力所折服的小伙子们,而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因为三人在淘汰赛中过五关斩六将的出色表现关注到了射箭这个项目,并且一场一场比赛跟下来,看得热血沸腾。等到方枢怀张晗栎两人双双斩杀韩国名将进入决赛,这一情绪在瞬间达到了最高点。 在韩国主场击败韩国对手,在射箭这一项目上拿到奥运会团体第一,个人前二,这是什么概念?! 射箭这一项目之于韩国与桌球之于中国所代表的意义一模一样! 所有观众心中只剩下一句话:这是奇蹟! 韩国网络上早已哭声一片,针对方枢怀跟张晗栎两人的谩骂也变得铺天盖地,但国内众多粉丝们压根没心情去关注这些谩骂,众人表示:看决赛最重要好吗?!舔颜最重要好吗?! 电视画面中,两个年轻人身长玉立站在起射线处,表情如出一辙的淡漠。 画面下方浮现出一个一张表格,明明白白标示着两人的成绩。 第一局到第四局,满满当当的三十分。 微博上看过两人选拔赛视频的观众早已激动万分,谁也没想到在奥运会赛场还能再次看到两人势均力敌的画面。 “是我穿越了吗?难不成又要再现那一天的场景吗?!” “我已经快晕厥了!这两个人哪一个赢我都会为另一个伤心啊!” “他们俩这是什么情况?!之前淘汰赛也没出现过这么逆天的成绩啊!一旦对上彼此了就立马十环十环的来!这绝壁是真爱吧?!” “妥妥的相爱相杀啊!” …… 方枢怀吸了口气,压下满腔的兴奋,转过头朝不远处的少年看去。 少年眉眼间满是凌厉的气势,手臂用力勾着弓弦直至颌下,眼睛微眯,透过瞄具看向远处的靶子。 他觉得自己心跳倏地加快了,满头满脑写着“张晗栎”三个字。 不是因为比赛,而是因为看到少年如此认真专注的表情。 他从来没跟少年说过,赛场上对方的模样是最让他心动的。他甚至在这次比赛前在脑中描绘了千百次少年可能会有的表情,但都失败了。只有此刻,那幅鲜活的画面才被深深印在了脑海中。 对面的计时器正一秒一秒地倒计时。 看台上,王飞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下意识地往旁边那条大腿抓去,下一秒就被队友给一巴掌拍了下去:“你别碰我!我紧张!” 旁边的杀马特双眼死死盯着下面场地上的大屏幕,左手近乎痉挛地揪住了自己的裤子,掌心的汗水直接濡湿了轻薄的布料,染出一大块水渍来。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将他的手一寸一寸掰开,接着又将自己的手指自他指间一根根嵌入,严丝合fèng密不可分。
第110页 杀马特紧张得笔头直冒汗,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切,只紧了紧握着的那只手。 信号片“啪”地一声弹下。 像是绷紧了的皮筋骤然断开,少年转瞬间由静至动,眼神一凛,右手干净利落地撒放,将羽箭射了出去。 “十环!”扩音器中传出兴奋而又响亮的喊声。 周围响起了潮水般的欢唿声。 少年收回目光,冷漠的脸蛋慢慢爬上一丝温度。他转过头,跟方枢怀遥遥对视着,眼中像是有万千情绪在翻腾汹涌着。 高清摄像机对着那张漂亮得近乎不真实的脸,也清晰地捕捉到了少年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和那骤然变得明媚起来的迷人笑容。 张晗栎:三百六十度打滚求表扬求抚摸!方方我一定会赢你的! 众观众:艾玛我的小心脏!我栎美呆——等等!卧槽张晗栎这是在挑衅吗?!这绝壁是挑衅吧!老子射中十环看你怎么赢的意思! 镜头瞬间转换,所有电视机前的观众眼睁睁见证了让人心惊胆战的一幕。 方枢怀原本凝重的脸像是冰雪消融一般柔了下来,同样露出了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 方枢怀:表扬你抚摸你,不过宝宝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众观众:卧槽我的血槽又空了!方枢怀太帅!所以方枢怀这是应战了吗?不把你小子虐成渣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意思! 知道内情杀马特:……好心累……老子紧张得都要尿裤子了你俩能不眉目传情了吗?!另外楼上众位你们的脑洞不要这么大好吗?这俩货不是在互怼!明明就是当众打情骂俏! 方枢怀收回目光,脸色重新恢復了一贯的冰冷和锐利,左手推弓,右手勾弦,一寸一寸拉至颌下。 倒计时只剩下十秒。 透过瞄具看向远处的靶子,他的眼神越来越黑沉。 大洋彼岸,张爸张妈坐在电视机前,双手紧紧交握。 张妈:“你看这次会是谁赢?是方枢怀还是我们栎栎?” 张爸自信满满:“上次就是我们栎栎赢了,这次肯定也是,咱们要相信栎栎,而且方枢怀这么喜欢我们栎栎——” 信号片“啪”地弹下,方枢怀眼神一凛,三指一松,羽箭唿啸着飞出。 张爸:“——就算是让——” “十环!” 张爸:“……靠!” 电视屏幕上两张图片并列出来,分别是张晗栎跟方枢怀两人的箭在靶子上分布的照片。左边的那支箭距离针孔还有一毫米的距离,而右边那支则原原本本插在了针孔的“+”字上。 裁判挥了挥旗。 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方枢怀胜了!方枢怀拿到了金牌!” 周围又是一片巨大的欢唿声。 镜头画面再次一转,对准了张晗栎。 兴奋的欢唿声中,只见少年原本得意的眉梢慢慢耷拉了下来,眼睛中的神采也很快消失,嘴唇抿了抿,明媚漂亮的脸蛋瞬间黯淡下去,整个人都显得闷闷不乐的。 张爸如遭暴击,一张脸“唰”地黑了下来:“……方枢怀你完了!” 众观众:怎么感觉昔日的好兄弟要反目成仇了?! 方枢怀言笑晏晏地走过去,在少年面前停下。 众观众:卧槽卧槽这是在示威吗?! 少年抬起头,伸出手狠狠抱了抱方枢怀,脸上再次挂上了笑容。 众观众:我栎强颜欢笑,心疼! 而赛场上,众人根本听不到的地方。 方枢怀满脸宠溺,摸了摸少年的头:“难受吗?” 少年脸上还带着点失落,但还是摇了摇头:“有点,但是我也高兴,方方得了第一!” 高志扬走了上来,笑得合不拢嘴:“哎呀你俩都是好样的,赶紧去领奖吧!”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件事,一起走去颁奖台。 等颁奖结束,採访区各媒体还在等两人过来接受採访,左等右等根本没见到人,众记者n脸懵逼,面面相觑。 冠军亚军呢?! 冠军亚军早已回了房。 两人心里都打着小九九,熘回房以后偷偷摸摸从行李箱里摸出东西,快速塞进口袋里,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拿着的奖牌,抬起头对视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光芒。 两人同时蹲在行李箱旁,隔着半个房间跟谍战片一样遥遥对视着。 空气都凝滞了。 方枢怀:“……” 张晗栎:“……” 半晌,还是方枢怀先站起来:“栎栎?你先过来。” 方枢怀觉得自己还是要先主动,按照脑中早已想好的流程来就好了。 少年愣愣地站起身走过来,在方枢怀身前站定,跟他视线相对。 方枢怀抬手捏了捏少年白皙细腻的脸蛋,又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鼻尖,笑了笑:“宝宝,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少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方枢怀放开少年,将手中的金牌举起来,右手伸进口袋,指间感受着绒布的触感,右膝弯曲,打算跪下去。 结果少年的身子先他一步矮了下去。 方枢怀跪下的动作瞬间卡壳:“……”??? “方方!”少年标准的单膝跪地,从兜里掏出一个绒布盒子,又将手上那块银牌举了起来,一双漂亮的猫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我本来打算今天赢下金牌然后送给你的,可是现在只拿到了银牌。后来我想了想,不管我拿到金牌还是银牌,送给你的话你都是两个都有!没差!” 少年忸怩了一下,脸微微变红,双眼却闪着坚定的光芒,继续道:“方方,你跟我结婚吧?” 方枢怀呆愣半晌,对于自己的戏被小孩抢了始终没反应过来,半晌,他忽然低低笑出声来,直接弯下身,把头靠在了少年的肩膀上,接着又侧头,在少年颈间亲了亲。 “宝宝,你可真是太可爱了……” “方方?”少年困惑地转头看向方枢怀。 怎么回事,他明明在求婚的,可是方方竟然是这个反应。 方枢怀把人拉起来,直接堵住了少年的嘴,双手掐着少年纤细的腰,恨不得把人揉进自己的血肉中去。 每当他以为自己爱这小孩已经够深的时候,这小孩总能让他更深。 他觉得自己彻底中了名叫“张晗栎”的毒,融入血肉,渗入骨髓,治不好消不掉,直到这份毒跟他的唿吸心跳彻底融为一体,他才算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方枢怀的吻第一次这么激烈,直把少年给吻得脑袋缺氧,神智不清。半晌,他才恋恋不捨地放手,把自己兜里的东西塞到少年手里,笑着说:“你看看这个。” 迷迷煳煳的少年毫无防备地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对戒,这才意识到刚才方枢怀的动作到底是怎么回事,脸上瞬间无措了起来:“那怎么办?” 方枢怀再次低笑:“刚才你向我求婚,现在换我向你求婚,行么?” 少年忙不迭点头,一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行的行的!” 方枢怀轻笑,忍不住再次噙住少年的嘴唇辗转碾磨起来。结果亲到一半,少年哼哼唧唧推了推他:“方方,你先、你先求婚!” 方枢怀这才放开人,双眼牢牢锁定在少年的脸上,单膝跪地,将绒布盒子打开,又把手中的金牌放在盒子旁边,笑着说道:“宝宝,跟我结婚好不好?” 少年原本还有些紧张地站着,听到这话,立刻把方枢怀拉起来,点头如捣蒜,急切地说道:“好的好的!我愿意我愿意!” 结果点完头,少年又纠结起来了,看看自己的盒子,又看看方枢怀的盒子:“咱们戴哪个?” 他想让方方戴他选的,可是他又想戴方方给他选的戒指,但这样就不是一对了呀…… 方枢怀瞬间明白过来少年的想法,低低笑了起来:“你想要一对也不是没有办法。戒指可以以后再说——”说着他抬手托起两人的奖牌,“这才是一对。” “宝宝,把奖牌给我戴上。” 少年眼睛一亮,伸手把银牌套到了方枢怀的颈间,心里顿时喜滋滋的。 毕竟这是他为方方挣来的,虽然是个银牌。 下一秒,自己的颈间一重,少年垂眼,便见到金牌挂在自己颈间。 抬头,再次迎上了方枢怀绵绵密密的吻,少年心下甜得不行。 他终于可以跟方方结婚了! 口袋中忽然抖动了一下,方枢怀掏出手机,一眼就见到了自动推送的新闻,图片正是他跟张晗栎的照片,标题为“两大弓箭男神相爱相杀歷史全记录!”
第111页 少年被吻得七荤八素,却还知道看过来,一眼就看到了“相爱相杀”四个字,哼哼了一声,不满地说道:“我们根本不是相爱相杀——” 方枢怀笑了笑:“那是什么?” 少年弯了弯眉眼:“明明是两情相悦!” 第78章番外一 两人被高志扬拉着接受记者採访的时候,脖子上的奖牌还没来得及摘下,于是电视机前上亿的观众很快就注意到了不对劲。 记者按照惯例问了一些比赛相关的问题,最后盯着两人胸前的奖牌,疑惑地问道:“两位这是把奖牌交换了吗?代表什么意思呢?” 张晗栎理所当然地回答:“送给方方的啊。”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方枢怀却眯了眯眼,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当着摄像机的面亲密地搂过少年的肩膀:“我们两个人的成绩一直是互相促进的。我跟其他人比赛的时候发挥还不算很稳定,但是跟他对上就能够爆发出自己最强的实力,他也是一样。” 少年配合地点了点头。 每次他跟方方对上的时候血管都要爆开了。 “对于这一点,我们两人都很珍惜。”说完,方枢怀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转过头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继续道,“我也看到了很多网络上说我们两人相爱相杀的言论,在这里,我有一个真诚的提议——” “请把最后两个字去掉。” 众观众:卧槽!把后面两个字去掉就只剩下“相爱”了啊!卧槽!为什么嗅到了一丝基情的味道?!卓伟呢!卓伟你赶紧出来!我们唿唤你! 杀马特:……这俩货是要当着全国人民出柜吗? 微博上因为这句话彻底炸开了,而这边的採访已经结束。 比赛结束的当晚,方枢怀就践行了他的诺言,陪着少年在首尔吃遍美食。 因为两人的脸这两天经常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加上颜值都很高,所以他们没能在店里待多久就会被人认出来。两人经常吃着吃着,就察觉到数道针扎一般的目光,方枢怀转过头去,看到的便是几个韩国妹子气愤不已的脸。 但目光交接的一瞬间,几个韩国妹子同时一愣,慌忙收回了视线,脸色有些泛红。 少年正吃得满头大汗,察觉到方枢怀的动静,疑惑地抬起头:“怎么了?” 方枢怀心下好笑,摇了摇头回道:“没事,吃吧。” 他们俩这深入敌军腹地还这么招摇,随时都有可能被吃了。 十一点半的时候,两人照着攻略找到了一家市中心非常偏僻,但评价非常高的料理店。老闆从两人一进去的瞬间就认出来了两人的身份,热情地上来招唿,还笑呵呵地给了奥运冠军折扣。 方枢怀一晚上尽被韩国年轻人敌视了,还是第一次碰到对他们这么友好的,觉得实在有趣,跟老闆一说,老闆笑着摇了摇手:“射箭毕竟是我们国家的强项,在家门口输了金牌我们都很伤心,但是仇视你们就没必要了,竞技体育嘛,就是凭实力竞争,实力强了,拿到金牌没毛病!不过年轻人冲动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两人挑了一个光线不太明亮的角落,少年对店里所有的吃的都好奇的要命,老闆推荐了几样,少年大手一挥全都要了。 方枢怀担心地瞥了一眼少年的肚子,犹豫了半晌试探性地问道:“栎栎,你还吃得下?” 少年重重地点头:“能!” 方枢怀:“……” 两人吃饭期间,旁边不远处一桌中国妹子似乎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兴奋地低唿起来,拿起手机开始拍照。 这么明显的动静方枢怀自然是感觉到了,但此刻少年正趴在桌上,明明已经吃不下了,眼睛还是巴巴地盯着桌子中间那几盘菜,真是无比渴望。 他可不想让那些女孩子看到少年此刻的样子。 于是他转过头,朝那边正准备过来的女孩子笑了笑,抬起食指在唇间一压,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接着指了指对面。 头顶暖黄的灯打在方枢怀脸上,将他俊美无俦的脸映照得温柔无比。几个妹子眨眼间便明白了,兴奋地点了点头,安安静静地坐下,没再过来要签名。 但是她们下一刻就打开微博发状态了。 “我居然碰到了方枢怀跟张晗栎!活的![图片]真人比电视上帅多了啊啊啊啊啊啊!” “今天本来不想出来吃宵夜的,幸亏基友把我拉出来,否则压根看不到男神啊!感谢中国好基友![图片]” “没想到出来吃个晚饭的功夫居然会碰上两大弓箭男神!被方枢怀圈粉了!真人好温柔!有这——么温柔!你们看视频!看视频![视频地址]” 半夜正是众多修仙党活跃的时间段,这条带有视频的状态刚发出去没多久,就被好几千人转发,二十几分钟后,几个营销号也兴奋地转发出去,才一个小时,视频转发量就达到了一万五,并且还在呈指数型增长。 当然这一切两人都是不知道的。 方枢怀今晚其实并没有吃多少,纯粹是陪张晗栎过来,大吃特吃的也就是对面那个彻底趴下的少年了。他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好笑地看着少年挣扎着想要继续的模样,挑了挑眉问道:“还能吃?” 下一秒,桌子下的脚立刻被轻轻踢了一下。 少年委屈巴巴地抬起眼瞪他,自觉眼神非常兇狠,可事实上,少年一双猫眼在上方灯光的照射下散发着琉璃般的光泽,比往常还要漂亮剔透许多,将少年原本就精緻的脸装点得更加迷人,看得方枢怀心下直痒痒。 他低低笑出声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少年的眼睛,凑近了轻声道:“宝宝,你要是再诱惑我,晚上可比这更难受。” 少年眼睛顿时瞪大了。 谁诱惑你了?! 方方你又对我耍流氓!语言上耍流氓那也是耍流氓我跟你讲! 少年气不过,又抬起腿朝方枢怀踢过去,结果还没提到,脚踝就被一只温热的手给抓住了。少年抬头对上方枢怀意味深长的目光,感受着那只手色情无比地在自己外踝周围轻轻抚摸,又扯了扯脚踝处绑着的那条红绳,像是有电流窜上嵴背,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勐然间泛上来,脸蛋也“轰”地一下热了起来,忙伸手抓起旁边的柠檬茶挡在自己脸前。 脚下用力想要挣脱,但那只手始终死死扣着他的脚踝,怎么都收不回来。 “你放手……” “栎栎——”方枢怀的手依旧在桌子底下动作着,面上却异常得轻松愉快,“对不认识的人那确实叫耍流氓,对喜欢的人——” 他笑了笑,声音低哑,意有所指,“那叫合法索取福利。” 少年再次红着脸抬头瞪了他一眼,湿漉漉软绵绵,惹得方枢怀心下又是一颤。 他轻笑一声,忍不住伸过手去捂住了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都说了别再诱惑我了……” 少年气哼哼地一口咬住他的手指,还拿虎牙磨了磨,愤愤不平道:“谁诱惑你了!” 柔软湿润的舌头抵在他的指尖,方枢怀第一反应是幸好他刚洗了手,下面才是指尖的触感。少年一双眼睛亮得冒火,满眼都是对自己的控诉,却又漂亮得让他有亲一亲的冲动,方枢怀刚想说什么,指尖忽然被舌苔轻轻扫了一下,下腹瞬间一紧。 他无力地抚额,觉得自己简直药丸。 少年一脸迷茫,方方怎么忽然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几分钟后少年终于缓过来了,继续高高兴兴地吃着料理,压根没管方枢怀这边疑似思考人生,实则绷着神经让小方方放松下来。 谁也不知道方枢怀内心的苦、内心的泪。 回到房间后,方枢怀坐在沙发上看着少年苦着一张脸在狭小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满脸生无可恋。 果然吃太多了,坐下来就难受。 视线下移,少年小腹的位置已经有点微微突出,跟怀孕了似的,显得特别不协调。 想到这,方枢怀被自己雷了一下,无奈地嘆了口气,起身走出房门,到对面的房间要了几片消食片,让少年服下了。 十几分钟后,少年才舒服一点,终于不再来来回回乱走了,整个人瘫在他旁边的沙发上:“终于好受多了。” 两人并列躺着,如出一辙的葛优瘫。 方枢怀看少年折腾了大半宿,心下怎么都是有点心疼的,看少年瘫在他旁边,抬出手打算摸一摸他的小肚子,结果手刚碰上,少年整个人一缩,往旁边一躲,咯咯咯笑了起来:“你别摸我!” 方枢怀满头黑线。 少年笑完,自己乐开了,重新瘫回来,掀起衣服露出小肚皮,腹部用力往上拱,把小肚子拱得更加明显,转过头来继续咯咯咯笑着朝方枢怀说道:“方方,你看,这样像不像有宝宝?”
第112页 方枢怀:“……” 少年根本没注意到方枢怀满脸便秘似的神色,脑子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哈哈”笑了两声说道:“方方你看,像不像好几个月的?”说完又把腹部往上拱了拱,乐不可支。 方枢怀:“……” 乐完了,少年又转过头来,一双笑得几乎要沁出泪的眼睛弯成两泓月牙看向方枢怀,接着又下移,看向他的小腹。少年自以为悄咪咪地抬头看了一眼方枢怀的脸,接着快速伸出手,从他衣摆下伸进去,精准地在他小腹上停住,然后按了按,发现还是硬得像石头。 方枢怀眼神骤然变沉。 少年按了按方枢怀的还不算,又用另一只手按了按自己明显软许多的小腹,感受着两人截然不同的触感,有些泄气:“方方,你也吃了很多啊,怎么不像有宝宝?” 方枢怀:神特么有宝宝!我现在就想跟你一起造宝宝! 第79章第二胎 张晗栎全身无法动弹,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的场景。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前面的青年有一张模煳了性别,只能用精緻漂亮来形容的脸——这张脸,他已经看过无数遍了。 心下早已麻木,但看到那张脸,张晗栎还是忍不住闭了闭眼,努力平復突然汹涌而起的情绪。 青年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外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他在兴奋、紧张、雀跃、期待……但凡他能用中文说出的情绪,此刻的青年都有了。 他刚洗完澡,在衣柜前一件一件仔细地挑拣自己带来的所有衣服。这件太沉闷了,他好像不太喜欢;这件太招摇,场合不太合适…… 纠结了很久,青年才选定了一件白色t恤和牛仔裤,依旧是最普通的搭配,但显得他皮肤白、锁骨漂亮、腰细…… 青年又花了半个小时拾掇自己的头髮,弄成了一个看似随意但其实满是心机的丸子头。等他真正出门,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青年很快到了约定地点,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坐立不安,每隔五秒钟就看一次手錶,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 张晗栎一路跟着青年过来,始终冷眼旁观。他清楚地知道二十几分钟后来的是什么人,清楚地知道那人来了之后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甚至能够准确到几分几秒。 他茫然地歪了歪头,心想这是第几次了? 这是第几次重新看到这幅画面了? 大脑给出了清晰的答案——1096次。 记忆中的画面被一次一次调出来,又一次一次地加深,像是刀子一般在早已深入骨髓的印记上再次狠狠地描了一道,每一下都带着灵魂灼烧般的痛苦,让他窒息。 他眼中忽然一沉,面色扭曲了一瞬,勐地扑上前去,双手死死掐着青年的脖子,恨不得将他的脖子拧断。 杀了他,之后那些事情就不会再发生了! 这是他此刻脑中盘旋着的唯一念头。 但是下一秒,他的手直接穿过了青年的脖子,什么都没触碰到。而青年像是感知到什么,眉间微动转过头去,嘴角的弧度越发大了。 张晗栎心下勐地一颤,排山倒海般的恐惧瞬间将他攫住,就连唿吸都停滞了。 他转过头去,毫不意外地再次看到了那幅泼满血色的画面。 耳中一片尖锐的鸣声,眼前空白一片,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受着周围的空气仿佛海水一般将他挤压着、冲撞着,胸腔腑肺翻江倒海,几乎要被压扁。他仿佛一只离了水的鱼,无措地张大口唿吸,但空气被彻底抽离,留给他的,是从喉间一路燎到肺叶的灼烧感和无尽的恐慌。 “不——” 张晗栎勐地坐起身来,双眼毫无焦距,张大嘴用力喘息着。 一分钟后,他才回过神来,双手颤抖着掀开被子,一路摇摇晃晃走到卫生间,从镜子后方的柜子中掏出圆形瓶子,倒出几粒白色药片一股脑地吞了下去。 心理医生给他开的药他从来都记不清,剂量也早已忘了,但事实上,吃多少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下一秒,他又捂着肚子,靠在洗手池边干呕了几下,但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水龙头里的水哗哗流下,打在水池底部,又溅在张晗栎脸上。他一动不动,闭着眼,任那些细碎潮湿的水珠将自己的脸彻底覆盖,直到形成一层薄薄的水膜。 张晗栎有时候一直在想,他为什么不死了呢? 明明是他害死方枢怀的,他为什么不死了呢? 这样每天重复着同一个梦,每天看着方枢怀死在自己眼前,他为什么还要继续活着呢? 张晗栎无力地顺着洗手台慢慢滑坐到地上,茫然地问自己这些问题。 心中一个声音隐约给出了答案。 他怕啊…… 他怕死了就再也见不到方枢怀了…… 这样苟且偷生地活着,最起码能够看到鲜活的方枢怀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而不是墓碑上那张冷冰冰的照片…… 哪怕是每天重复最让他恐惧的画面,他也仍然想要……见到方枢怀啊…… 张晗栎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直到他感到自己皮肤已经彻底凉透,他才挣扎着站起身来,弯下身,就着水龙头中的水狠狠洗了洗脸。 抬起头,他看向镜子中那张让他生理性犯呕的脸,强忍着腹部的不适,慢慢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完美到近乎标准的笑容。 今天,是方枢怀的忌日。 所以,张晗栎,保持你最美的笑容去见方枢怀吧。 **** 收拾行李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他以前的教练君特的。 “栎,我知道你最近不想回到德国,我之前也说过了,你想停赛多久就停多久,没有问题,我会等你——” “君特——”张晗栎忽然出声,轻柔却又疲惫,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楚,但这一声近乎呢喃的声音还是打断了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的话。 那边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沉默了下来。 张晗栎眨了眨眼,垂下头,视线落在自己垂在身侧的手上。 这只手其实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白皙的手背上蔓延着几道青色的脉络,沿着突出的骨节往下,直至没入指根。圆润的指尖透着健康的肉色,指腹处更是柔软,没有任何长久训练留下来的茧。 方枢怀曾经笑着说过,他的手根本不适合射箭,而应该去弹钢琴。 他微微勾了勾嘴角,翘起一个凉薄而又无谓的角度,甚至带了点合该如此的轻嘲。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乎怕惊醒什么东西。 “我已经射不了箭了。” 说出这句话,他像是彻底放开了,哼笑了一声:“君特,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我可以把世界第一打败,我可以拿下所有比赛的金牌,而支持我达到这一切的——” “是你的信念。”那边低沉的声音接了下去。 张晗栎笑了笑,眉眼间满是温柔:“是啊……”他朝窗外看去,庭院里的月季早已盛开,伸展着往园子外面的小径生探去,展现着一片盎然的生机。 “可是现在……” “我的信念……早就塌了啊……” 早在三年前,奥运会射箭冠军赛结束的那个晚上,他的信念就已经彻底坍塌了啊…… 现在的他,已经再也无法拿起弓箭,射中远处的靶子了。 清晨的阳光顺着窗帘熘进来,给张晗栎的脸镀上一层金黄色的浮光,白玉质感的面庞在朦胧的光线中似梦似幻,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 “前往j市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xxx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张晗栎收起手中的书本,拖着登机箱往登机口走去,刚走了没几步,身后忽然被一个人撞了一下,他回过头,立刻对上一张清秀的脸。 “抱歉抱歉!我走得太急了!”那人抬起头来,见到张晗栎的脸,有了瞬间的怔愣。 因为外貌的原因,张晗栎不止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只低声说了一句“没事”便继续往前走去,没管身后那人唿唤他的声音。 但他没想到的是,等他落座后,身边坐下来的正是那个撞了他的男人,不,确切地说更像是个男孩。 他这才注意到,这个男孩依旧穿了一身古装剧里一般的长袍,看着像是道袍,颜色也是藏蓝色的。八月份的酷暑,谁会穿着一身长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但即便如此,他身上那件长袍依旧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汗渍。
第113页 那男孩坐下后就转过头来,脸上端着干干净净、让人心生好感的笑容对他说道:“你是张晗栎吧?” 他点了点头,迳自戴上了眼罩。 三年下来,虽然也有人还记得当初的奥运冠军,但记忆总归敌不过时间的消磨,更何况他早已从公众视野中消失,算不得什么名人。 从b市到j市只需要四个小时,往常他都会闭着眼睛休憩。但这次,飞机刚进入平流层,他便迷迷煳煳地睡着了。 “喂,你醒醒!” 等他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之中,眼前正坐着、笑呵呵地看着他的正是那个男孩。 “这是哪儿?”张晗栎皱了皱眉。 “我的意识空间啦,不用紧张不用紧张。”男孩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接着像是知道张晗栎的不安,开口解释道,“那个,这个也算我多管闲事吧,你这里——”说着男孩抬手指了指他的无名指,“连着一条红线。” 张晗栎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在这儿,就被这句话拉去了注意:“红线?” 男孩视线依旧在那根无名指上,托着下巴点了点头:“对,特别有意思。按理来说现世的人手上一般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跟另一个人相连,很清楚,这种我能看到,另一种是打了死结。但是你这条特别有意思。”他抬起头看了张晗栎一眼,“你手上的这条没有打死结,但是红绳是虚的,而且——” “我看不到它连到哪儿,给我的感觉,更像是……连向另一个世界。所以我说特别有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张晗栎忽然觉得自己的喉间有些干燥。 男孩伸出手,在他无名指上轻轻挑了挑,像是挑出那条无形的红绳,顺着往远处看去。 半晌,他回过头,眉间尽是跃跃欲试:“意思是说,跟你连着的那个人,现在不在这个世界,但他确实还存在——” 张晗栎唿吸一窒。 “——要不要试试去找找那个人?”男孩的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看在你长得很漂亮的份上!” **** 张晗栎同意了,他没理由不同意。 男孩似乎懂什么魔法,抬手轻轻一挥,他就失去了意识。 等他重新恢復意识,看到的便是从对面走过来的孩子。 一个精緻、漂亮、粉雕玉啄一般的孩子。 那是他十六岁时候的模样。 但他与十六岁的他完全不一样,那个时候的他已经从j市一中退学回到了德国,而不是在这里,在这个看似道观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彼时的他完全不像眼前这个孩子,眼中澄澈美好得仿佛最甜美的一泓水,让人忍不住捧在手心。那时候的他,一心扑在射箭上,每天把自己泡在箭馆,人越来越沉默,原本的朋友也逐渐远离,他彻彻底底成了一个怪胎…… 他看着这个孩子,听着他跟男孩的对话,心中忽然松了一下…… 这样的自己,真好…… 不是怪胎,不是惹人讨厌的存在,而是有着独属于这个年纪天真的孩子…… “这是这个世界的我吗?” “嗯。” “他……手上有红线吗?” “有的,很明显,我能看到,连着另一个人。” 张晗栎忽然笑了,不管是他自己,还是这个世界的张晗栎,会喜欢上的,只可能会是方枢怀。 红线另一端,连着的,也只可能是方枢怀…… 这样挺好…… “我不属于这里,对吧?” “嗯,我只能带你过来看你的方枢怀,你无法改变这边的事情。” “我的……方枢怀?” “是,这里的方枢怀,跟你所在那个世界的方枢怀是一个人。” 心下忽然酸涨起来,说不出的难受,张晗栎回过头看向那个孩子,忽然就明白了。 是了,所以这个孩子跟十六岁的他完全不一样…… 后来,在带他过来的男孩轻轻拍那个孩子的肩的瞬间,他感到一阵晕眩,醒过来后,对面便是那张熟悉的脸,那张即便年轻十多年,他依旧能够刻画出来的脸。 那是……方枢怀…… 他听着方枢怀喊他“栎栎”,带着说不清的亲昵意味,更像是宠溺和包容,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心下止不住地发烫。他被方枢怀抱在怀里,又被他轻柔地亲吻着额头,喉头彻底哽咽,满脑子全是“方枢怀”这个名字。 这是他从来都不敢奢望的接触。 他想对那个孩子说抱歉,可是私心却让他继续手中的动作,将那条红绳系在方枢怀手腕上。方枢怀,是我害死你,我这一生,唯愿你—— 借着那孩子的身体,他伸手在泉水池中划过,在方枢怀额头轻轻一点,虔诚又惶恐地说道:“平安、喜乐、健康……长寿。” 剩下的那条长命绳,便由方枢怀为那个孩子系上吧…… **** 醒过来的时候,张晗栎大脑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直到脑海中那些记忆浮现,他才算重新活过来。 “先生?”眼前凑过来一张女孩子的脸。 “您还好吗?j市已经到了。”空姐的笑容礼貌又真诚。 他朝身旁看去,旁边的座位上已经没人了。 “谢谢。”张晗栎朝空姐点了点头,站起身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出了飞机。 j市刚下了几场雨,气温还算舒适。张晗栎一路去了墓园,在方枢怀的墓碑前待了半个小时。原本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但飞机上那场经歷却莫名的真实,他奇异地相信那个男孩所说的话。 方枢怀还活在另一个世界里。 这样就好。 从墓园出来后,他心念一动,转道去了市一中。 十五岁的记忆依旧斑驳,方枢怀的形象也依旧鲜明,但他从来没想过回到这里。这里带给他的痛苦远远比快乐要多,而那仅有的几次快乐在这些痛苦的记忆中愈加弥足珍贵,也直接导致了他对方枢怀感情的发酵…… 因为那时候的他处于无边的黑暗中,而方枢怀,却是照亮这片黑暗的唯一的光。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张晗栎循着声音走过去,在艺术楼前停了下来。 “哎你帮我搬一下这个我搬不动!” “我这边还得搬呢!等会儿等会儿!” …… 几个孩子似乎在收拾艺术楼大厅,瞧见这边动静,其中一个喊了起来:“大叔,你是过来看展览的吗?你来早啦!” 那孩子的声音根本没有传进张晗栎的耳朵,因为此刻,他的注意力已经被一幅画吸引了。 那幅画靠在正对门的墙壁上,背景是灰白色的墙壁,墙漆斑驳,露出里面的饱受岁月侵袭的砖头来,而那块墙壁的正中,一串嫩绿沿着砖头的fèng隙蔓延出来,像是在一片荒芜之中偷偷绽放出来的生命,绿意盎然。 心尖像是被那缕绿意勾动着,一股熟悉和欢喜自内心涌上,将他整个人淹没。 张晗栎定定地看着那幅画,浑然不觉脸上已经淌满了冰凉的泪。 周围几个孩子瞠目结舌,颇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张晗栎沙哑着嗓子开口:“请问……那幅画……可以卖给我吗?” **** 回程的飞机上,张晗栎始终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幅画。 但一切还没任何头绪,飞机就开始震动起来。广播里机组人员费力地安慰着乘客的情绪,声音却始终压不过机舱内的尖叫。 一片慌乱间,张晗栎却放松了身体,露出了一个解脱般的笑容。 就这么结束也挺好的…… 等到他再次醒过来,蓦然发现自己坐在一个教室里。 老旧的电风扇挂在天花板上,黑板上方贴着“学无止境”四个红色的大字,黑板右上角还写着今日课程,右下角写着值日名单。周围是从来没对整齐过的书桌,空旷的教室内,几个穿着校服的孩子或趴在桌子上、或捧着书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 张晗栎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变小了一个号,双腿也瘦了许多。 动作顿了顿,他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一个让他全身颤抖的念头。 “喂!”教室外面忽然走进来一个身影,高高瘦瘦,面容清俊,让人印象深刻。 那人一走进教室,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张晗栎面前,喊了一声:“姑藤猫根!”
第114页 张晗栎呆呆地看着眼前那张熟悉到每个线条都印在他心底的脸,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胸腔内翻滚着炽热又膨胀的情绪,鼻腔泛酸。 那是……方枢怀…… 他的方枢怀…… 方枢怀看着对面那个漂亮的少年满脸呆愣地看着他,心下有些急,搜了搜脑海,终于从角落里拖出来一句话,想也不想地继续朝对面那个少年说道:“一西立波低吸!” 下一秒,他就眼睁睁看着那个少年睁大了眼,眼泪簌簌往下掉,却依旧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方枢怀一下子就呆了,心想我不就只说了两句话吗怎么这就哭了? 不过这人哭起来怪好看的…… “哎你怎么回事?”他有些无措,抬手抹去少年眼下的泪水,“你别哭啊……” 衣服被少年死死揪住了,像是带着说不出的绝望。方枢怀忽然有些心疼,抬手把那个低下头无声哭泣的少年给抱到了怀里,又拿手拍了拍他的背。 “餵……我刚才说的好像是‘早上好’跟‘我爱你’吧,你哭什么呀……” 怀中的少年伸出手,死死抱住他的腰,却没出声,依旧在压抑着声音哭泣着。 方枢怀心更软了,心想原来张晗栎这么爱哭啊,以后可不能再让那帮人欺负他了,他汉语不好就不好呗,他来教他就行,从拼音开始,不信教不会! 第80章第三胎 奥运会那段时间,方枢怀跟张晗栎两个名字在微博上的热度久居不下,一是因为那场精彩的冠军战,二是因为两人的颜值。相较于娱乐圈的明星,两人的身份都充斥着满满的正能量——拿下首金、为国争光的奥运健儿,谁敢骂上一两句,绝对有亿级的国民义愤填膺,撸起袖子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你。 当然,众多讨论中,有那么一波始终执着于探究两人的关系,从方枢怀所说的“去掉后面两个字”,到韩国料理店妹子上传的那段视频,一大片人都在打滚嚎叫唿唤卓伟。 然鹅,两人一不开微博二不开直播,上了赛场出尽风头,下了赛场查无此人,让一众迷妹迷弟郁闷到心肌梗塞。 看看你们隔壁国胖队啊!学学他们好吗?! 网上众人怨念丛生,两人却兀自岿然不动,完全没有任何回应。 事实上张晗栎现在很紧张,紧张得手指都快痉挛了。 两人确定关系以来,他曾经几次提议去见一下方枢怀的父母,但都被后者给否决了,方枢怀给出的理由简单粗暴:“我家情况比较复杂,现在还不是时候。” 光为了这句话,少年就钻过不少牛角尖,又被方枢怀好笑地给哄好,回头就忘了。 现在端端正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被方枢怀的爸爸用打量的目光来回扫视着,他觉得自己全身都要僵硬了,迎面而来巨大的压力,让他心惊肉跳。 方士军心下也在不住嘆气。 他一直以为自己教孩子的策略还是挺成功的。方枢怀一直很有主见,所以他放手让孩子自己做决定。三年前方枢怀告诉他,他想进入国家队,想成为职业运动员,他同意了,为了以防万一还订立了协议,但结果证明,他的担心完全多余,方枢怀选择的道路对他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然后这一次,方枢怀跟他说:“爸,我要跟人结婚了,一个男孩子。” 啥? 他被那句话震得头晕目眩,差点中风,揪住了最后几个字难以置信地问道:“男孩子?” 方枢怀的声音很平静:“嗯,我的队友,你也知道,叫张晗栎。” 方士军脑中顿时闪过了那张漂亮的脸,说实话活这么多年,商场上什么场合没见过,这还是他第一次被惊得哑口无言。 他儿子是个同性恋?还想跟一个男孩子结婚? 没等他反应过来,方枢怀就继续说下去了:“爸,这事你先别急着生气,我已经十九岁,是个成人了,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确实是同性恋,天生的,没法改。” 方士军艰难地问道:“那你跟他?” “是我追的他。”通过电流传过来的声音有些失真,但依旧能够听得出方枢怀的语气很轻快,“他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喜欢得不可自拔。他现在喜欢我,也是因为我的引导和追求。” “他胆小,我怕他难过。所以,爸,等你见到他,请你……千万别为难他。”最后那句话,方枢怀说得很是郑重,又带了点低声下气的祈求,让方士军心情很复杂。 这是方枢怀第二次这么郑重地请求他,第一次还是他选择成为职业运动员的那次谈话。 但凡是为人父母的,总归会对自家孩子有所偏心,方士军也逃不出这一定律。对于方枢怀所说的把别人家孩子掰弯这件事,方士军脑中“方枢怀这样做是不是合适”的念头只闪过了一瞬,便被他埋到大脑深处去了,剩下的,就是对于被掰弯那孩子的愧疚。 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自然不会有什么让自家孩子跟女孩子交往就能直回来的想法,脑子里还是有些乱,趁着两人还没回来,查找了一些书籍,心下有了计较。 只不过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又紧张的少年时,愧疚感更重了。 少年拘谨地坐在对面沙发上,一张小脸板得跟个小老头子似的,双手也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嵴背挺得笔直,目不斜视直视前方,一副站军姿的模样。 方枢怀从厨房走过来,路过少年身后的时候轻笑了一声。 方士军很难形容那种笑声,像是带了点轻嘲,又像是无可奈何的宠溺,更像是哭笑不得的喜爱。 接着他看到了方枢怀在少年身后停下,嘴角带笑地伸出手,在少年嵴背从下往上轻轻一划,少年上本身立刻一僵,一双琥珀一般漂亮的双眼也瞪大了,差点直接从沙发上跳将起来,像足了一只炸毛的猫。 少年刚想回过头去,中途又硬生生停住了,脖子僵在原地。 “不用那么紧张。”方枢怀大长腿一迈,紧挨着少年坐下,腿靠着腿,肩抵着肩,像是以此来传递安慰,接着将手中一杯牛奶放到少年面前,又将另一杯茶放到方士军面前。 玻璃杯跟茶杯磕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这个时候,方枢怀正好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护犊子的意味。莫名的,方士军有种没有硝烟的战争拉开序幕的错觉。 一方是情深意重的情侣,一方是潜在的外部敌对势力。 这要是八点档,那就是反派父母逼迫两大主角分手,剧情一路狂撒狗血误会失忆梗齐发,最终相爱的两人解开误会,冰释前嫌,终于欢欢喜喜在一起了。只不过这种剧情一般是母亲来走…… 想到这里,方士军垂下了眼。 多年的夫妻情分让他做不出直接将张静送到监狱里的行为,但这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张静的算计和摊开一切后歇斯底里的疯狂。他没想到,一直以来跟自己作对的,竟然是他相处多年的妻子。张静被他质问后,似乎是终于发泄出了十八年来积累的怨恨,整个人都疯了,方士军找人给她做了心理评估,发现她的精神极度不稳定,立刻将人送进了医院,如此,也算是对公司的事情做了一个了结。 回过神来,方士军发现对面的孩子似乎因为自己的脸色变得更加紧张了。 抛开脑中乱七八糟的猜想,他缓和了脸色,对那个漂亮孩子说道:“栎栎?可以这么叫你吧?” 少年双眼亮了亮,不自觉地挺直了嵴背,眉眼弯了起来,露出一个讨人喜欢的笑容回道:“嗯嗯,可以的。” 所以说长得好看的人天生就有优势,被张晗栎那双满含笑意的浅色眼睛注视着,方士军就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了,拉家常一样随意问了几句,少年都乖乖巧巧地一一回答,弄得他连声音都不自觉地降了下来,生怕自己吓到了这个孩子。 在此期间,方枢怀始终坐在旁边看着两人一来一回说话,半点没有插嘴的打算,只不过手上的小动作不少。一旦张晗栎稍微露出点紧张的情绪,他就伸过手去,安抚性地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而这个时候,少年眼中总是闪过一丝幸福,那只手用力地回握回去。 想起方枢怀对他说的话,方士军心下有种长嘆的冲动,心想看来方枢怀确实是喜欢这孩子喜欢得紧了。 就算他再反对也没办法。 双方第一次见面在友好的氛围下圆满结束。 直到进入方枢怀房间,少年才彻底放松下来,整个人扑到床上,虚脱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方枢怀走到他身边,好笑地看着他躺尸,抬手拍了拍小孩的屁股:“还没洗澡呢,洗完澡再上床。” 小孩艰难地翻了个身,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接着突然伸出手拉他。猝不及防之下,方枢怀上身被拉了下去,直到两人脸贴着脸,近得嘴唇几乎相贴。
第115页 “你爸爸不讨厌我!” 方枢怀勾了勾唇,只含含煳煳地回了一句:“嗯。” 两人保持着鼻尖相对的姿势,绵密的唿吸细细交缠着,少年外溢的开心情绪在两人咫尺距离之间瀰漫开来。方枢怀低笑一声,低下头噙住少年的唇,身侧的手已经钻进少年的t恤,沿着他紧緻纤细的腰线一路往上,在他胸前停下。少年的肌肤细腻光滑,还泛着微微的凉意,方枢怀温热的手抚上去,顿时让他颤了颤。 “我爸爸会喜欢你的,谁让我们栎栎又漂亮又可爱。” 少年被亲得晕晕乎乎,听到这句话高兴得飞起,心想方方夸我又漂亮又可爱,忍不住抬手圈住方枢怀的脖子,哼哼唧唧地说道:“方方你再说一遍……” 方枢怀却没有立即如他的愿,而是笑着退开些许,视线在少年的胸前走了一遭,眸中暗光一闪而过,接着低下头,就着白色的t恤用舌头舔了舔胸前红点所在的位置。 很快,那片区域就被濡湿了,白色t恤沾了水立刻变成透明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露出里面粉色凸起的风光来。 少年只觉得胸前一片冰凉,又苏麻又舒服,等看清楚自己胸前的光景,他脑中一片空白,直接倒抽了一口气,羞耻得不行,下意识地伸手去遮。 谁知方枢怀快他一步架住了他的手,露出一个绝对正人君子正大光明的笑容,双眼牢牢地盯着他,满眼的戏嚯,脑袋却一点一点下沉,直沉到他的胸前。 少年只觉得眼前刺激实在是太大,唿吸逐渐急促起来。 然后,他看着方枢怀低头在他的凸起上轻轻嘬了嘬,视线下移,哼笑了一声:“又漂亮又可爱。” “嘶——” 少年脑中直接炸开了烟花。 方方说的又漂亮又可爱根本不是他张晗栎! 可是他又可耻地很有感觉!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少年身子都快软成水了,结果方枢怀最后关头停了下来,亲了亲少年的嘴,又从容无比地退开,笑着摸了摸少年早已变得潮红的眼角,轻声道:“乖,去洗澡。” 欲求不满的张晗栎:“……” 他又抬头看了看方枢怀已经撑了小帐篷的下身,一脸悲愤。 方方你还是不是男人?! 方枢怀哭笑不得,在少年愤怒得喷火,却也漂亮得像是点了两簇火苗的眼睛上亲了亲:“我是不是男人你自己知道,乖,先去洗澡,等会儿帮你。” 少年鼓着腮帮子,踢踏着拖鞋进了浴室,留方枢怀在原地苦笑。 这房间隔音不好,他刚给他爸扔了个喜欢男人的炸弹,要是再闹出什么动静,他爸估计得三观碎裂。 后来两人还是互帮互助了一回,尽管少年老大不乐意,但还是被方枢怀给安抚下来了。 方士军接受他们后,一切就都简单得多,方清钰早就清楚两人的关系,张爸张妈也认可了方枢怀,家庭这方面的压力便也不復存在了。 两人在j市待了几天,回到b市第一天,就接到了高志扬的消息,问他们愿不愿意去参加一个真人秀节目。 一般来说职业运动员虽然有些知名度,也会有一些代言,但本质上并不是明星,一切还是需要以训练为重。但这一次,高志扬有自己的打算。 射箭这个项目根本不像是桌球拍球篮球之类的运动,在国内依旧算是小众运动,不管是业余的还是专业的,生存情况都不容乐观,国内的大型比赛也很难拉到贊助。队里每年拨下来的经费都是跟获奖情况、专业成绩挂钩的,这两年射箭队出了不少成绩,但总体还是比不上其他的运动项目。最大的问题还是那句话——射箭是小众运动。若是这项运动能够更好地得到推广,有越来越多的观众观看这些比赛,国内射箭圈的状况将会好很多。 高志扬注意到了方枢怀跟张晗栎在网络上的人气,正好这个时候,几家电视台发了邀请,想要採访两人,其中苹果卫视邀请两人参加眼下最火的一档真人秀节目。 他心下一动,觉得正是好时机。当然,参加与否还是要看两人自己的意愿,只不过高志扬还是出于私心稍微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两人同意了。 苹果卫视官微在确认消息后,很快发布了状态,几位常驻成员也分别转发这条状态,一时之间微博上再次沸腾了。 国民男神终于出现了!国民男神要参加真人秀!告诉你大哥大嫂弟弟妹妹姥姥让他们也来看啊! 三天后,两人被节目组邀请去摄影棚拍摄一组照片,用于制作后期宣传的海报。 摄影棚并不在电视台,而是在不远的星空影视传媒,两人到了之后,被一个梨花头助理女孩一路引导着往摄影棚过去。半路的时候,迎面一伙人正好走过来,为首的是一个高大俊朗、眉眼犀利的男人。跟张晗栎模煳了性别的漂亮不同,也跟方枢怀温和的英俊不同,这个男人连骨带皮所透露出来的,完全是男人味的硬朗与阳刚,眉峰微扬,便似滚滚杀气扑面而来,很是慑人。他从对面十多米处过来,这边众人瞬间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忽视的压抑气场。 男人似乎认出了两人的身份,在两拨人马靠近的时候朝方枢怀跟张晗栎点了点头,接着脚也不停地往前走,像是有什么急事。 等一众人离开了,张晗栎好奇地问梨花头助理女孩:“那个是不是苏致啊?” 梨花头点了点头,双眼冒光:“对对!他就是影帝苏致!”顿了顿,她压低了声音,带了点微妙的情绪低声说道,“他估计今天又来堵我们那位了。” “那位?” 梨花头女孩露出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容,抬手指了指上面。 哎呀,我们总裁咯! 等两人到了摄影棚,化妆师服装师立刻将人推进了化妆间。两人的底子都很好,基本不需要化什么妆,张晗栎面前的化妆师呆愣了好几分钟都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化。等人离开化妆间后,化妆师缩在角落嘤嘤嘤收拾着自己裂成碎片的小心脏。 皮肤比女人还好,粉底用不着!遮瑕更加不用!我化个p啊!我都觉得这堆化妆品上了他的脸简直就是糟蹋了这张脸!要天打雷噼的! 为了配合宣传海报,两人的服装都是高级定制的西装。 方枢怀刚从化妆间出来,就跟对面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抬起眼看去,一眼就看到一身清慡的自家小男友,顿时惊艷了。张晗栎穿着绅士的三件套,衬衫扣子扣到了领口,带有金属质感的银灰色配合他那张令人窒息的脸,显得禁慾感十足,但贴身流畅的紧窄腰线与那双艺术感十足的大长腿又在这十分的禁慾感中硬生生破开一两分,反而似禁忌一般撩得人心头髮热。 方枢怀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这边还在惊艷,那边小孩看着方枢怀,眼睛也直了,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鼻子抬起头,怕流鼻血。但抬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眼珠子都快黏在方枢怀身上了。 他仔仔细细打量了自己男朋友好半天,终于惊嘆道:“方方你太帅了!” 两人视线交接,互相接收了某种信号,同时想到了两人的婚礼。 得赶紧办!好想见到方方(栎栎)这副打扮! 下一秒,少年又捂着鼻子抬起了头。 方枢怀被这小孩逗乐了,趁着周围助理都离开的功夫,掐着少年的下巴交换了一个深吻。 拍照的时候,两人的照片却是分开的,因为还要跟其他成员的照片一起拼接。 张晗栎明显有些失落。 方枢怀先拍,摄影师对他的走位姿势都很满意,没怎么提要求就过了。张晗栎虽然没什么经验,但往那儿一站什么都不做都已经是一幅世界名画,摄影师找了好久的角度,拍出来的照片都很好看,但他始终皱着眉头,感觉到还差了什么。 方枢怀在一边看了很久,直到摄影师喊休息,他走上前去,停在少年身前。两人靠得极近,甚至给人一种交颈缠绵的错觉。张晗栎虽然不知道方枢怀走到他面前想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地没动。 然后,他看着方枢怀眼神温柔地伸出手,勾着食指抬起了他的下巴,接着,那双狭长的双眼眯了眯。 他听到周围有轻微的抽气声,还有“咔嚓咔嚓”拍照的声音。 但他根本无暇他顾,他只觉得一股电流自脚后跟窜到了嵴背,直把他电得全身苏麻。 托着他下巴的那只手动了,顺着喉管,擦着喉结往下,慢条斯理地解开了他衬衫领口的扣子。 方枢怀的视线依旧落在他的脸上,温柔得让他产生一种溺水的感觉。 一个,两个。 方枢怀的手像是有魔力,每解开一个,张晗栎就觉得自己脸上的热度升一个度。
第116页 紧接着一声轻笑打断了他的浮想联翩。 “好了。” 方枢怀转身离开,重新站到了摄像师身边,眉眼含笑地看着他。 “对!就是这种感觉!现在对了!”摄像师兴奋地大幅挥动着他的手臂,忙不迭喊着打光打光,缩到摄像机后面连着“咔嚓咔嚓”拍照。 张晗栎很快回过神来,配合地做出动作,只不过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扫过一边的方枢怀。 十来分钟后,张晗栎的拍摄部分也结束了,周围工作人员开始收拾摄影棚,方枢怀则大步往前,停在了梨花头女孩身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女孩眼神还有些闪躲,但被方枢怀堵在前面,终归还是撑不下去,乖乖交上了手机。 方枢怀接过手机,打开相册,果然见到好几张连拍的照片。 正是他抬着少年下巴的那幅画面。 或许是梨花头女孩的位置太好,又或许是光线的原因,那几张拍出来的画面特别唯美。画面中的他嘴角含笑,微低着头,用手抬着少年的下巴,视线说不出的温柔缱绻。少年回视他的眼睛更是温情脉脉,带着依赖和期待,下巴微微抬起,做出邀吻一般的动作,与他的嘴唇只有不到几公分的距离。 两人的动作在这张照片中暧昧无比,像是下一秒就要吻上去。 方枢怀轻轻笑了笑,将那几张照片蓝牙传到自己手机,接着将照片彻底删除,把手机重新递给了梨花头女孩:“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