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人设不能崩》 第1页 [穿越重生] 《神医人设不能崩》作者:徐遇【完结+番外】 文案 本文又名《穿成神医的我为了生存假装高冷却和沙雕皇帝谈起了恋爱的那些事》 是个架空沙雕恋爱甜饼!我们的口号是:不甜不要钱! 钟淮死后,灵魂被疑似诈骗团伙的“转世系统”投放到了古代架空世界,成了一名女扮男装的神医。 转世系统:随机抽取锦鲤,投放转世大礼包,附赠“一”个月百分百治好“一”个人的ssr天赋! 每一天都有病人找上门来的钟淮:……你有事吗? 为了不被戳穿身份,钟淮拿出毕生的演技,为自己打造了一个全江湖最高贵冷艷,身份成谜的神医人设。 求医者:虽然神医行踪诡秘,但我愿献出家传秘籍/绝世武功/神兵利器求见一面! 仰慕者:钟神医是全江湖至高圣手!不接受反驳! 钟淮(对着一堆武林至宝搓手):开心! 段昀,或许能评上“最爱看话本的中二皇帝”金奖的皇帝,内心戏特多,认为神医就该像话本里写的一样飘逸出尘,一度成为“神医钟淮”的小迷弟。 直到他撞见神医洗澡—— 段昀:“……怎么把偶像变成自己老婆,在线等,很急。” 中二爱脑补的恋爱脑直球皇帝×表面高冷实际吐槽怪的神医 苏苏苏,爽爽爽,甜甜甜 内容标籤: 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淮(钟凝),段昀 ┃ 配角:钟远林等 ┃ 其它:女扮男装 从零开始做神医 钟淮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正把手指搭在一个衣着华贵无比的男人的手腕上。 “钟公子看寡人脉象如何?” 钟淮脑子空白了,对方短短一句话让她捕捉到了无数信息。 公子,寡人,脉象。 我现在是个男人,对面这个长得特别帅一看就很有钱的傢伙是个皇帝,我在给他把脉。 钟淮恨不得自己再死一次。 === 钟淮是一个来自21世纪的普通三线演员,身上唯一不普通的一点就是在她被货车撞死的瞬间,一个自称“转世系统”的奇怪傢伙把她飘出身体的灵魂给揪住了。 “您好,我是转世系统,您的投胎流程出了意外,暂时不能送您前往轮迴。若要改签退票,请您拨打我司热线并签署合约,我司将送您前往新的时空开始下一个美好人生……” 钟淮:“您好,8012年了,地府的诈骗还这么落后吗?” 转世系统:“……您的态度很和善,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司将特为您提供前往超稀有时空的权利。请按键抽取天赋技能。” 钟淮:“我要举报你们部门。” 转世系统:“驳回举报请求,随机投放转世大礼包——一个月百分百治好一个人的ssr天赋【异世神医】。祝您旅途愉快。” 然后她眼睛一闭一睁,她就变成了正在给皇上把脉的钟公子。 === “寡人观钟公子面露难色,可是寡人此疾难以治癒?”皇上语气平淡,却一下子把钟淮从神游中拉了回来。 钟淮手一抖,把头埋得低低的,低声说:“草民难下定论,还需回去仔细斟酌一番。”她的声音带着奇怪的沙哑,钟淮开口时不禁吃了一惊。 皇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钟淮的头顶,直到钟淮整个后背都被汗湿了之后他才收回目光。 “都说医者不自医,钟公子可不要比寡人先倒下了。”他抽回手,抖抖衣服,在旁边侍立着的男子的搀扶下站起来离开。 在钟淮还在为是不是该跪下送行而纠结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出了院门,留给她的只剩下一片袍角。 钟淮发现屋里只剩自己一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立刻关上门,把手往自己身下伸——她不知道自己是惊多一点还是喜多一点——她还是个女人。 这一刻,钟淮明白了,地府也存在以权谋私的乱象——给看不顺眼的人投一个开局必死的胎。 原来,上辈子我因为火不起来拼命锻鍊出来的演技,是留到这辈子为了活下去用的啊,钟淮想。 === 在钟淮翻阅原身的书籍与行医笔记,再加上旁敲侧击看起来很怕自己的侍女琴书之后,她总结出了原身的身份与性格。 钟淮,自幼跟随前朝神医钟远林学习医术,钟远林仙逝后自行闯荡,小有名气。当朝皇上身患隐疾,听闻钟远林有医治之法,找上了钟远林的弟子钟淮,可惜在把脉的时候被她穿了。 原身此人性格冷漠不问世事,不喜与他人接触,凡事不假人之手——钟淮猜想这是因为她害怕自己的女子身份会被他人发现。虽然钟淮不明白原身隐藏身份的原因,但为了安全,她也决定保持原身的习惯。 面色苍白,声音沙哑,走几步晃几步都是原身用危害性不大的药物为自己做的伪装。外界,包括她的侍女都认为原身的顽疾造成的,而接手这具身体的钟淮知道,她的身体好的不得了,能原地打完几套拳不带喘的那种。 得到了这些讯息的钟淮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冰山好啊,其他人都不了解原身,她演起来穿帮的可能性也就小了很多。
第2页 行走娱乐圈多年的钟淮深知,想在圈里立足,人设一定要立好。 比如说,她觉得一个月只出手一次,出手必定妙手回春的神秘冰山人设就很适合自己。 为自己定好了生存指南的钟淮开始着手解决眼前最大的问题——为当今圣上治病。 而所谓的天赋技能【异世神医】——钟淮怎么看它怎么像无良商家发放的街头小广告中宣传的产品,还是那种不附带说明书的。 无处摸索技能使用方法的钟淮翻箱倒柜地想找出原身师父的手稿之类的遗物,未果。折腾一天后她精疲力尽,干脆躺倒在床上准备第二天再继续。实在不行,她也只好先收拾东西跑路了,毕竟命最重要。 迷迷煳煳之间,钟淮喃喃自语:“要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好皇上就好了……”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无数信息被疯狂地塞进了她的脑子,仿佛来自灵魂的刺痛让她痛唿出声。 “公子!您怎么了!”侍立在屋外的侍女琴书急急地唿喊,但却碍于往日原身的威严不敢进屋。 “段昀,身患七绝散,五虫缠丝毒,断肠蛊,共有两种医治方法。完全医治最短需要23年,274个疗程,所需材料……生长地点为……“ 爆炸的信息量让钟淮头痛欲裂,她明白这大概就是【异世神医】的作用——让她知道该如何医治病人,并且一个月只能对一个人使用一次。 无良商家,坑我人生! 琴书还在屋外喊着钟淮,稍微缓过来一点的她拼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强装镇定,说:“无碍。”短短两个字几乎是从她的喉咙里挤出来的。 钟淮把被子的一角塞进嘴里,强行抑制自己的声音,不敢露出半点马脚。她深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一步走错,迎接她的可能就是死亡。而她,恰恰不想死。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她才恢復了正常状态。梳理了一遍思绪后,钟淮总结出了最重要的消息:要治好皇帝段昀,要花整整23年,并且治疗所涉及的药材,多数生长在绝境或藏于名门大派,宫廷侯爵的宝库之中。尽管段昀贵为天子,他想要找齐这些药材,也难如登天。 幸好我没有夸下海口,说定能治好皇上之类的话,钟淮忍不住庆幸。 之后段昀找上门来,就告诉他医治方法,让他自己去头疼吧……钟淮想着,疲惫地搭上了眼皮。 在睡着之前,今日她惊鸿一瞥到的段昀的面容划过脑海:双眉斜飞入鬓,目若寒星,五官比例完美,面部轮廓仿若刀裁……所有赞美男子美貌的词彙用到他身上都不为过。 可惜了——钟淮想,下一刻她就彻底沉入了梦乡。 === “公子,段爷来访,正坐在厅内等您。”琴书毕恭毕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钟淮听见后搁下了笔。 “知道了。”她应声道,拿起刚写完,墨迹还未干的初步疗程的药方往外走。 每踏出去一步,她的表情就每发生一点细微的变化,从平静温和逐渐变成面无表情的冷漠,当钟淮拉开门时,她已经成为了“钟淮”。 钟淮走到厅内时,段昀正抿着嘴品茶,俊逸的侧脸对着钟淮,她不禁心漏跳了一拍。 长这么好看,放在现代肯定从出道开始都一路顺畅啊,钟淮心想,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高冷的表情。 钟淮将药方递给段昀的随从,语气平淡,“段爷身患三种剧毒,草民所学有限,力不从心,只能暂缓段爷病情。” 所幸段昀此次是微服私访,不需要她行礼,否则钟淮还真不知道怎么向这位不存在于她所知道的歷史上的皇帝行礼。 段昀从随从手中接过药方,大致浏览了一遍,暗自心惊:这药方与太医提供的大相迳庭,上面所写的许多药材更是闻所未闻,而且……他眯起眼睛,探究地扫视了一眼很自然地坐下,端起茶开始享用的钟淮,开口问道:“钟公子,你从何而知藏于国库中的圣药红丝花的?“ 钟淮并不意外对方的问题,她早在写这张药方时就已经考虑周到了。 她眉眼低垂,轻轻地啜了一口清茶,半晌才悠悠答道:“段爷何必明知故问。” 没错!钟淮在心里为自己鼓劲,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让对方脑补,这就是装逼的最高境界! 段昀果然没有追究,他露出一个瞭然的神色——虽然钟淮根本不知道他知道了些什么。 “钟公子果然家学渊源,药方寡人收下了,过几日再来拜访,”他站起身来,在临走前加上一句,“钟公子今日精神倒是比昨日好了不少。” 钟淮维持着她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点了点头,说:“琴书,送客。”接着放下茶杯,起身回房,竟比段昀还要早离去。 平生第一次被人忽视的段昀颇感新奇,他望着钟淮消失的方向,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十一,这钟公子还真有意思,”段昀对随从十一轻声说,“钟远林之徒,跟他师父的脾性竟恰好相反。不媚权势,不惧强权……有几分话本中的神医风范。” 十一低着头,诺诺地附和自家上司的话,心里却想:终于给皇上遇到了一个话本里出来的医师了……太医们顶着皇上嫌弃的眼神做事的日子终于可以结束了。
第3页 结果他又听段昀“哼”了一声,“宫里那群太医!一个个就只知道顺着寡人,不求医好只求不医死的,比起钟公子,真是相差甚远!” 十一:“……” 走出钟淮的院门的段昀拿着药方,仔细地又看了一遍,心想:“钟公子这一手字颇有风骨,竟是有自成一派的味道,果然字如其人。” 其实只是为了考试加分而从小在少年宫学颜体的钟淮:…… 另一边,回到房里的钟淮见四下无人,完全放松了下来,一个飞扑上床,抱着被子滚来滚去,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 吓、吓死人了! 橘胖还是吞天兽 钟淮深知,自己在这个世界无依无靠,而所谓的天赋技能实际上顶多只能当作最后手段,为了真正在这里立足,她必须把技能给她的东西转化成自己的才行。 她本想通过学习原身留下的书籍掌握一些医药知识,却发现里面写的东西全是自己看不懂的。在硬着头皮啃了几天书之后,钟淮认清了她要从零开始学习的事实。 无奈之下,钟淮索性决定出门看看能不能买到什么基础药理书,也能顺便玩一玩,来这个时空都好几天了,她早就心痒难耐了。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钟淮一本正经地让琴书去买一套女装回来。然后她挑了一个天气不错的日子暗搓搓地换上,从书房的窗户翻出去,熘到了大街上。 琴书对自家公子让自己买女装的行为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她平静的样子让原本心虚的钟淮淡定下来,熘出门都理直气壮了。 而琴书按照钟淮前一天“明天不要来打扰我”的吩咐乖乖待在宅中休息,对自家公子已经翻墙逃跑的事情一无所知。 === 换上一身嫩黄色女装出门的钟淮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她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涂抹遮掩面部轮廓的药膏,也没吃会让她嗓子听起来嘶哑的枯木散,什么裹胸布也全被她丢掉了,完全恢復女性的装扮,一身轻松。 钟淮上辈子是拍过古装剧的,只是她接到的剧的布景往往比较拙劣,和她脚下这真实的古代街道完全不能比。倍感新奇的钟淮走着走着就忍不住小小地跳一下,雀跃的心情随着她扎起来的高马尾上下晃动着。 已经忘了自己原本目的的钟淮欢快地浏览着街边的小摊,许多路人都在偷偷地看她,她有种介于闺阁少女与女侠之间的气质,清纯又飒爽。 当钟淮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袋小鱼干地走在街上时,突然被一只橘猫挡住了去路。 橘猫不愧是橘猫,胖乎乎地往地上一坐,浑身散发出的气势让钟淮想忽视它都难。 曾养过三只猫的钟淮的铲屎之心顿生,她试探性地挥了挥右手的小鱼干,果然看见橘猫的脑袋跟着她的动作晃了晃。 有戏!一条在古代养猫的大道在我面前铺展开来!钟淮内心的小人在疯狂尖叫。 她一口吞下最后一颗糖葫芦,扔掉竹籤后蹲了下来,抓出一根小鱼干,慢慢地靠近端庄地坐着的橘猫。 橘猫歪着头看钟淮,没有躲开的意思,当钟淮凑近了,它甚至屈尊降贵地挪动了一下,一口咬走了钟淮手里的小鱼干。 太可爱了吧!裁判这只橘猫犯规啊!钟淮的养猫魂大声吶喊着。她伸手摸了摸橘猫的脑袋,对方直接一个打滚翻进了钟淮的怀里。 幸福来得太突然,钟淮一脸痴笑地餵橘猫小鱼干吃,在她准备上手撸猫的时候,一个熟悉、但是语调很欠揍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放开寡……我的吞天兽!“ “什么吞天兽……”钟淮抱着橘猫起身,一转身就对上了一身侠客打扮的段昀的眼睛,说了一半的话噎在了嗓子里。 段昀看到钟淮也大吃一惊,他勐地后退一步,又仔细打量了钟淮一番,然后悄悄松了一口气。 尽管处于震惊状态,钟淮还是捕捉到了对方的小动作,她想起自己现在穿着女装,段昀不可能把自己和“钟淮”画上等号,顶多觉得自己是“钟淮”的妹妹一类的。 段昀确实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他依旧很警惕,毕竟他从没听说过钟淮有个长得几乎和他一模一样的妹妹的事情。 “吞天兽是什么?”钟淮调整好了心态,假装不认识段昀,沖他甜甜一笑,把一个未谙世事的活泼少女形象演绎得活灵活现。 钟淮:不就是狗血剧里常见的傻白甜女孩吗!我最擅长演这个了! 本来段昀心里还有些怀疑,觉得龙凤胎也不会如此相像。但钟淮这灿烂的笑脸和他印象里的钟公子冷冷清清的样子实在相差太多,不禁潜意识里就把男装的钟淮与女装的她分开看待了。 段昀抬了抬下颌,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缩在钟淮臂弯里的橘猫,说:“你抱着的就是我的吞天兽。” “……吞天兽。”钟淮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耳朵坏了,不禁重复了一遍。 对面的段昀和他之前给钟淮留下的印象有点不一样,他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钟淮:“还我,快。” 钟淮脾气也不小,一直生活在现代的她对不想暴露自己皇帝身份的段昀没有什么多余的敬畏之心,仗着自己是个没有身份的黑户,皇帝查不到她头上,钟淮冷哼一声,模仿对方那不屑的表情,“你怎么证明橘胖是你的猫?”
第4页 “橘胖?!”段昀气急败坏,“什么破名字!吞天兽,你过来!” 橘猫蹭蹭钟淮的手,又咬走一根小鱼干,慢条斯理地吃着,没有分给段昀半点眼神。 这种情况不禁让钟淮合理猜测段昀只是想来骗猫了,没看见橘胖根本不理这个戏精皇帝吗。 段昀又叫了几声橘猫,橘猫除了懒懒地扫尾巴,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旁边那个皇帝是空气一般悠然自得,让钟淮忍不住肃然起敬。 尴尬的沉默让段昀选择了闭嘴,他欲盖弥彰地咳嗽两声,把目标重新放回了钟淮身上,“吞天兽脖子上挂着我的铭牌,你看了就知道它的主人是我了。” 钟淮摸了摸橘猫的脖子,好一会儿才从毛毛中摸到一块凉凉的牌子,拽出来一看,上面写着一个“段”字。 “你叫什么名字?”钟淮问面前这个没有连姓氏都不伪装一下的皇帝,“段”作为国姓,并不是特别常见。 “段千尘。”结果段昀不假思索地报出一个假名,熟练到仿佛已经把这个名字念了几百遍一样。 断前尘?钟淮联想了一下,再想想段昀那一身的毒,默默感嘆皇家子弟的悲哀。 然而段昀给自己取这个假名单纯只是因为他觉得帅罢了。 段昀原话:“段千尘,一听就是话本里那种深居简出,武艺高强的隐世神人的名字,就决定是这个了!”然后他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遍自我介绍,力求一开口就散发出无与伦比的高手气质,让他人折服。 钟淮没有感受到段昀的高手气质,但中二气质她真实地感受到了。 恋恋不捨地把橘猫抱给段昀,钟淮还是有些为对方给可爱的猫咪起的奇怪名字感到不满,她问:“为什么要叫吞天兽?” “它自幼就显现出了魔物气息,吞噬欲望极强,若无我的管束,将来定将吞去天空……”段昀说了一大段话,钟淮一看他那45度仰望天空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是在胡诌。 用人话解释,不就是食量大吗。 钟淮不想理会这个奇奇怪怪的皇帝,对方穿上侠客的衣服之后人格都像是切换了一个,或许说现在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就像女装时天真开朗的钟淮更接近她本人真实的性格一样。 当钟淮转身想走的时候,段昀叫住了她,“你还没有自报家门。”他皱着眉头,好像这是一件特别严重的事情一样。 钟淮回头,粲然笑道:“钟凝,凝露的凝。” 看到钟淮的笑容,段昀呆住了。钟淮未施粉黛,也无甚头饰妆花,只是简单地扎起一头青丝,如江湖人士一般不拘小节。双目澄澈明亮,方才不笑时目若星辰,现在却眼角弯弯,好似盛满了秋水,说不出的动人。 他不是没见过美人,面前这个钟凝比起她们还显得青涩,但段昀就是移不开眼睛了,或许钟凝便是他心目中的侠女的模样吧。 混迹娱乐圈,也曾小火过一把的钟淮却打了个寒颤,她怎么觉得段昀的眼神有点奇怪,怎么就像是……像是她以前的粉丝们看她是的眼神呢。 她为自己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感到恶寒,见段昀呆呆的没有反应,趁机就逃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唉,好不容易遇到一只又可爱又温柔的猫咪,竟然是那个又中二又自大的皇帝的宠物,呜呜呜。 这次段昀没有去拦钟淮的去路,他悄悄地运转起内力,跟在了她后面,想要暗中探查清楚这个疑似“钟淮”同胞妹妹的少女的身份。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钟淮发现人流似乎都在向同一个方向涌过去,好奇心作祟下她就跟了上去,途中拽住一个人询问道:“前面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被拉住的男人一开始还有些不耐烦,看见了钟淮之后态度一转,耐心解释道:“女侠有所不知,御剑门广召天下名医,放出话说,谁能答对他们出的三道题目,谁就能拿到他们门派今年新铸的神剑呢!这不,大伙都想去福满楼凑个热闹,看看好戏。” 这个消息的信息量很大,钟淮消化了一会儿,意识到这对自己“钟淮”的身份作为神医扬名天下是一个好的开始契机,就跟着人群一起往福满楼方向走去。 躲在后面的段昀心一紧,他知道御剑门门主上半年受了重伤,至今未愈,这次盛会的真实目的怕是为了这件事。 他一时走神,没抱紧橘猫,它以完全不符合自己体型的速度窜了出去,段昀跌了个踉跄,好在人太多,他不至于摔倒。 然后他就听见一声清脆的笑声,“橘胖,你不要你的主人来找我啦!” 不是橘胖,是吞天兽! 我是我的好妹妹 福满楼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多数人围在楼底,从五湖四海前来的名医们则站在三楼高台上。 钟淮不会武功,没办法挤到人群中去,只好绕路上到福满楼对面的酒楼,隔着一条街道观看对面的情况。 一个青衣剑客走上高台,向众人抱拳行礼,原本吵闹的人声渐渐平息,人们都抬头等着这剑客说话。 “不才高明柯,乃御剑门少门主。此次我御剑门以‘无霜剑’为筹码,用三题问天下名医。全答上者,将成为此剑之主,我门亦将奉其为上卿!”
第5页 青衣剑客高明柯朗声道,从身边的捧剑童子手中拿过一柄长剑,拔剑出鞘。 “刷”的一声,一道白光闪过,寒光凛凛的长剑划破空气,全貌显现在众人眼前,它透着澄亮的光彩,平静又危险地静默着。 台下一片譁然,除了这把无霜剑给他们带来的震撼,更让他们感到不可置信的是御剑门后面的承诺。御剑门作为在江湖立足已久的大门派,一向奉行避世原则,如今他们竟然放出这种话,可见门内有大事发生。 “第一题,云缠花与与相思红同时服用的效果。” “第二题,何处可寻得百年蜈蚣足?” “第三题,五虫缠丝毒如何解?” 高明柯没有理会听到题目后反应各异的人们,他的眼神从人群上扫过,等待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回答,难免地感到失望。 站在隔壁酒楼的钟淮愣住了,这三道题对她来说都是送分题啊! 段昀身上其中一味毒就是这五虫缠丝毒,而高明柯的三个问题由易到难,前两题实际上是为了解五虫缠丝之毒做下的铺垫,所以这些问题都刚好躺在钟淮那题量不多的题库里。 被突如其来的幸运砸中,钟淮有点晕乎乎的,在她回过神来之前,一个鬚髮灰白的老人走上前去。 那老人一拱手,说:“老夫左于风,有幸知晓这前两题的答案。而‘五虫缠丝毒’,实乃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高明柯有些惊喜,虽然解不出第三题,但目前看来,有人知道两道题如何解答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他回礼道:“还请先生说来听听。” “第一题,云缠花与相思红药性相似,同时服用可活血,益处甚多;第二题,百年蜈蚣足乃珍稀药物,生长于西北荒漠之上。”少数几个年纪大的名医暗自点头,第一题虽然偏门,但知道的人还是不少;第二题就比较古怪了,若不是他们阅歷丰富,知道“百年蜈蚣足”实际上是植物,恐怕也要像那些年轻人一样一头雾水了。 钟淮皱起眉毛,【异世神医】给她的结论和这些名医的答案并不相同。她仔细观察了一下高明柯的神色,果然看见了难以遮掩的失落。 “先生学识渊博,晚辈佩服,但这第一题的答案并非如此。”他说道,激起名医们的一片质疑声。 左于风似乎从未如此被人折过面子,他开口讽刺道:“没想到御剑门竟有比老夫医术更好的傢伙,那你们还请老夫等人来看甚热闹!” 高明柯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淡然道:“先生误会了,前两题的答案乃是前朝神医钟远林留下的,晚辈并无他意。” 此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就连躲在一边的钟淮都不禁瞪大了眼睛。 钟远林声名远播,一方面是因为他那生死人肉白骨的高超医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贪财的性格。他不仅没有一点神医的架子,甚至会只看一个人的财富与权势来判断是否动手医治,半点不知避讳。这样耿直又俗气的钟远林让江湖人士对他的感觉特别复杂,此刻一听到这个名字,他们便纷纷讨论了起来。 可是钟淮对此一无所知,她对钟远林的了解基本都是来自原身与对方的书信,和钟远林留下的一小部分行医笔记。在她心目中,钟远林教养原身,相当于原身,或者是自己的再生父亲。此刻她的耳边都是人们杂乱的非议声,钟淮心里特别不舒服,想要为钟远林出头的冲动油然而生。 左于风是个脾气直的,且素来看不惯钟远林的脾性。他从鼻子里重重地喷出一口气,不屑道:“既然御剑门宁可相信钟远林那厮,那么老夫只好告辞了!”人群因为他这一句话安静了不少,有些人甚至挺幸灾乐祸的,围观着高明柯,看他要如何解决此事。 钟淮忍不住了,她仗着现在自己一身无人认识的打扮,冲着福满楼高台的方向,状似惊奇地说:“可我从来听说的都是‘钟远林乃当代第一神医’呀!” 她明亮的声音穿透人群,把几乎所有围观群众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站在高台上的高明柯与左于风也不例外,他们偏头看向隔壁的酒楼,只见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脸泛红晕,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这边。 左于风脱口而出:“小女娃,凑什么热闹!赶紧回家去吧!” 钟淮特别想一个纵跃跳上对面的高台,只可惜她根本不会轻功,于是干脆退而求其次,斜倚在栏杆上,保证所有人都能看到她。 她勾起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无辜地眨眨眼,说:“你这老头好生奇怪,连实话也不教人说了?” 高明柯作为东家,不可能看着他们这一老一小在自己的地盘上吵起来,他沖左于风微笑,安抚完他的情绪后再转向钟淮,道:“这位姑娘,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钟淮眼睛忽闪忽闪,像只狡黠的小狐狸,看得下面一众人都呆住了。她笑道:“就连我都知道,云缠花平日药性淡,可一旦和相思红共同使用,药性就会变得极为勐烈。人血是活络是活络了,可那都要活络到烧起来了!” 听了这话,高明柯原本不经心的表情浮现出了剧烈的震惊,他没想到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竟然能答出这道题。左于风则气得吹鬍子瞪眼,大叫道:“放屁!满口胡言!”
第6页 观众们不是瞎子,许多人已经从高明柯的表情判断出了正确答案,几乎每一个人都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驰名千里的左神医竟然输给了一个看起来连武功都不会的小丫头! 高明柯深深一拱手,说:“不知姑娘师承哪位前辈,家学竟这般渊博?” 被当众驳了面子的左于风怒气沖沖,瞪着钟淮等着她说出自己师父的名字。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个黄衣少女娇俏一笑,回答:“不过是听我家大哥偶然提起罢了,我哪有什么师父呀!” 这个答案别说高明柯,连在场的围观群众都不会信。御剑门给出的三道题明摆着特别难,连行走江湖多年的左于风都答错了,要说钟淮是巧合之下答对,也太不可思议了一点。 左于风第一个提出质疑,“小女娃你少扯谎,当老夫好煳弄不成!” 结果钟淮一点也不窘迫,反而吐吐舌头,笑得很灿烂,“我大哥的师父就是钟远林神医,大哥又正在钻研‘五虫缠丝毒’的解药,我还能搞错不成?你爱信不信!” 言罢,她就不再看向高台,开始专心致志地为怀里那只胖乎乎的橘猫梳理毛髮。 被她放出重磅消息震晕,此刻又被晾到一边的人群爆发出阵阵议论声,站在高台上的人们也神色各异。 江湖人士皆知钟远林有徒弟名为钟淮,但钟淮常年不现于人前,无论是他的家室还是长相,人们都一无所知。而这自称钟淮之妹的姑娘为钟远林出头,怕是代表着她背后的钟淮将要出世了。 成为了人群焦点的钟淮蓄着淡淡的笑容撸猫,内心却无比抓狂:“失策了!本来这时候就应该装完逼就跑,这样效果是最好的,可是我居然忘记了自己不会轻功啊!这要怎么从这里逃走!” 她状似无意地扫过人群,看到乌泱泱一片人头之后不禁有种窒息般的绝望。 “你想带着我的吞天兽逃跑?” 就在这时,段昀的声音从她耳侧响起,钟淮突然觉得,这简直就是她来到古代后听到的最动听的话——还有什么比能救她于尴尬之中更好的呢! “橘胖自己跑来找我的,”她笑眯眯地转身回答,“这里太高了,你带我和橘胖下去嘛,下去了我让你抱橘胖。” 段昀这次没有一开口就反驳“是吞天兽”了,他沉默地看了钟淮一会,钟淮被他奇怪的眼神搞得汗毛倒竖,心里虚虚的。 半晌,段昀开口:“刚刚我就想说,你现在这语气太噁心了,好好说话。” 钟淮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在刻意把声音放柔了撒娇的时候被人说成“噁心”。本来她还有点生气,可在她对上段昀纠结的眼神之后,却不禁萌生出一阵笑意——段昀的表情像极了她上辈子的小侄子沖自己抱怨“喜欢巧克力不喜欢奶糖”的样子。 段昀穿着龙袍时表情会不自觉地威严起来,由内而外凛冽的气势令人退避三舍;此时他一身绣着暗纹的黑衣,髮型和装束都是侠客风格,给人带来的感觉温和不少。 而现在的段昀的情绪表达比之前的他简单了很多。他皱着眉与钟淮对视,钟淮看出他是真心实意地觉得不适应自己刻意捏出来的嗓音,而非故意找茬。段昀可能是皇帝做惯了,多数时候并不需要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于是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 清了清嗓子,钟淮换回正常的声线,说:“此地太过烦杂,还麻烦段大侠帮我一个小忙,带我离开这里。” 说完她又有些犹豫,段昀的主职是皇帝,会不会其实武功很差? “放心,我轻功很不错。”段昀不知是看出了钟淮的担忧,还是单纯想夸夸自己,说道。 他来到钟淮身边其实也就是为了助她离开。他见过钟淮男装的样子,先入为主地默认了她编造出来的“钟凝”这个身份,觉得留身份敏感却偏偏不会武功的她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着实危险;又听见对方说出“五虫缠丝毒”,就更觉得需要保护这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姑娘了。 什么都往外说,也不怕招来祸患。 段昀上前一步,在钟淮以为他要把自己抱起来用轻功离开现场的时候,段昀的双手插过她的咯吱窝,像提熘一只小鸡仔一般把钟淮提了起来。 橘猫差点滑倒地上,赶紧顺着钟淮的胳膊爬到了她的肩头,趴下不动了,甚至还有心情打了个哈欠。 钟淮:“???”这一人一猫的行为也太诡异了,重点是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了之后还可以一脸淡然啊! 段昀:“别动,不然我就松手让你掉下去了啊。”他话音未落人就动了起来,单脚轻点地面,一个窜身就飞跃到了人群之上。 钟淮就这么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某人夹着咯吱窝带着飞,一路段昀为了借力起起落落,钟淮在颠簸之中,不仅没有机会感受轻功的乐趣,甚至头晕目眩起来。 好不容易在钟宅大门口落地了,段昀怕遇见“钟淮”,就带上橘猫匆匆离开了。钟淮则扶着门框站着,强行压抑着自己呕吐的欲望。 这是我人生中光辉灿烂的一笔,钟淮想,我要把这个经歷写进小本本里,留给我的下一代看: 不要让人提着你用轻功,这样你就会意识到什么叫做晕轻功,那可是比晕马车晕游船可怕许多倍的事情。
第7页 哦,补充一句,不要相信姓段的人的鬼话,男人都是大骗子。 神医,美食不足 轻轻地梳顺长发,把鬓边的两束头髮绾到脑后用白色的缎带绑起来,动作生疏地穿上长袍,对着镜子调整好表情,神医形象的钟淮出炉了。 她一身白衣,表情冷漠,清冷脱俗,让人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然而只要钟淮以“钟神医”“钟公子”形象示人,她就会按捺不住脑内吐槽的欲望,心理活动也会比平时多出好多倍。 一个高贵冷艷的皮囊下,往往藏着一个相声演员的灵魂。 琴书见钟淮走出房门,连忙把准备好的红豆薏米粥和桂花糕端上餐桌,随即就束手站在一边,安静地等待钟淮用餐。 琴书今年估计只有十六七岁,面容清秀,性格温婉,放在现代估计也是校园内的女神,钟淮实在不太能够平静地接受琴书的伺候。可碍于身份问题,她也只能从一些小小的细节开始,潜移默化地改变琴书,和自己在琴书眼里固化的形象。 “你退下,自己用餐去吧。”钟淮坐下,喝了一口粥,对琴书说。 琴书觉得自家公子不喜自己在旁边打扰,便应声离开,还顺手关上了门,也就没有看见在她离开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的钟淮的样子。 钟淮榻着肩膀,用筷子把红豆一颗接一颗地挑出来,这是原身喜欢吃的东西,却恰巧是她的忌口。除了喜欢吃红豆芹菜等一些钟淮强烈拒绝的食物,原身的口味还特变淡,这让在川渝地区长大的钟淮特别不适应。 就在她和红豆奋战的时候,琴书突然折返回来敲门,吓得钟淮瞬间挺直了背。 ……完了,动作太快,好像抽筋了。 “公子,御剑门少门主前来拜访。” “……”让他滚啊!老娘现在这样怎么装逼啊! “公子?”琴书又轻轻敲了两下门,她心里也不太待见一大早就上门的高明柯,自家公子还没来得及用早膳呢。 喘了几口气,钟淮感觉自己稍微缓过来了一点,怕又扯到剧痛的肌肉,也不敢乱动,只好保持着嵴背挺直的状态坐着,说“让他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她就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屋门被琴书推开,还是一身剑客打扮的高明柯走了进来。 高明柯一进门,就被钟淮那张和昨日他见到的黄衣少女有八分相似的脸震惊了,心想那自称钟淮妹妹的姑娘果然没有说谎。 他走上前,拱手道:“钟公子好,我乃御剑门少门主高明柯,昨日幸见令妹,为其学识折服,今日特来拜访。” “哦,她不在家,你请回。”钟淮冷漠地又挑出一颗红豆。 高明柯呆住了,他提钟淮的妹妹只当作一个用来客套的由头,哪知道对方直接以字面意思理解了。他不禁开始多想,难道是钟淮并不想入俗世,才这么干脆地不给自己留情面? 念及自己躺在床上的爷爷,高明柯再度开口,这次他直接挑明了目的,说道:“钟公子,实际上,我御剑门遇到了难题,我是专程来拜访您的。” 钟淮不为所动,夹起一小块桂花糕放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开始咀嚼。 见钟淮没有直接赶自己走的意思,高明柯继续说着:“家父身中五虫缠丝毒,寻常郎中无力回天,这才求上门来……”他顿了一顿,观察钟淮的表情,却没看出任何变化。 面对油盐不进的钟淮,高明柯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他不怕钟淮像他师父那样治病救人都要狮子大开口,他只害怕钟淮是个不屑名利,不愿为俗事所扰的隐士。 “若公子解了这毒,御剑门将奉上无霜,并邀您做我们的客卿。” “公子若觉不够,可自行挑选三把宝剑。” “御剑门将以内门心法相报……” 高明柯也不是一个很擅长说话的人,平时端出一副少门主的架子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又干巴巴地挤出几句溢美之词,明着暗着提出各种条件,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最后他沉默地看着钟淮一个接一个地把红豆从碗里挑出来放在桌面上,甚至开始幻想这是不是钟淮在暗示自己些什么。 真实的钟淮:“完了啊,腿怎么也麻了,动不了了——这碗里的红豆也太多了吧,琴书啊,咱们家有钱不是让你花在这种食材上的啊。” 大脑被酸麻的腿部神经和对红豆的厌恶控制住的钟淮,实际上除了最开始两句,就没有听清高明柯具体在说些什么了。 不是她不想尊重高明柯,只是这个剑客的声音平板无起伏,还一直说个不停,实在像极了广大学生的数学老师,讲的东西在催人入睡之外,并没有太大作用,听者还不一定听得清楚。 “……怎么不见公子家的猫?” 恍惚之间,钟淮突然听见一直巴拉巴拉说话的高明柯冒出了这么一句突兀的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太棒了!高明柯在心里吶喊,终于戳到这个面瘫公子的点了!转念他又想:“今天老子费了这么多功夫,要是他治不好老爸的病,我就把他砍了!” 钟淮和高明柯对上了眼睛,这下在挪开眼神就太刻意了,于是她轻咳一声,说:“出去玩了。”
第8页 “它是什么猫?有名字吗?是公猫还是母猫?”高明柯发出对猫奴钟淮的三连问。 想了一会儿,钟淮认真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橘猫,橘胖,公猫。” “……橘猫,橘胖?”高明柯一时分不清钟淮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高明柯绞尽脑汁地思考关于这个唯一能唤起钟淮反应的事情的话题,最后憋出一句:“有喜欢的母猫吗?” 钟淮看高明柯的目光很奇异,对方在他心目中高大的侠n代形象缓缓倒塌,猫奴形象慢慢拔地而起,他问: “……你家有猫想配种?” “没有。” 高明柯迅速地结束了这个尴尬的对话,脚尖不自知地蹭着地板,表面还是笑脸迎钟淮,心里已经把剑架上钟淮的脖子威胁他说出治疗方法了。 不过钟淮终于意识到自己沉浸在身体酸麻与被红豆包围的地狱中太久,以至于把客人晾在了一边的事情,他主动说:“高少侠的请求鄙人了解了,明日鄙人便随你前往御剑门。” 还没等高明柯反应过来,他又加了一句:“哦,你刚刚那些条件是认真的吧?” 高明柯问自己,也问苍天: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有一张这么好看的脸,心思却如此深沉,他比自己的师父还要高一个段位! 这么一想,作为钟淮妹妹的那位可爱的姑娘还能如此天真烂漫,真是不容易啊。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钟淮昨日女装的样子,心想那位姑娘真真是“巧笑倩兮”的美人啊,高明柯不禁想再见见她。 江湖人士没那么多讲究,高明柯便直接问钟淮:“今日未能见到令妹,高某深憾,可否请教令妹闺名?” 高明柯不知道自己这话放在普通人家已经算得上对主人家的大不敬了,钟淮也不知这话的不妥之处,就搬出了昨天面对段昀时的说辞:“单名一个凝字。” 钟凝……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不知她有没有心仪之人,高明柯想。 从皇宫里熘出来,至今还在四处游荡的某位皇帝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心想定是哪个找不到他的暗卫在念叨自己,本大侠还没玩够呢,才不回去! 原本缩在他怀里的橘猫被吵醒了,它气唿唿地挠了自家主人一下,闭上眼睛,开始想念昨天那个香香软软的怀抱。 高明柯接着有的没的和钟淮扯了几句,就告辞离去了,他深深地觉得,今天的这一次拜访,将成为他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阴影。 目送高明柯离开,钟淮感觉了一下,发现自己筋不抽了,腿也不麻了,她快乐地瘫下,却正巧对上了刚进门的琴书的眼睛。 完蛋!要掉马了! 在钟淮想捂住脑袋尖叫逃离现实的时候,琴书担忧的声音让她找回了理智。 “公子,身体很不舒服吗?” “……对。” 琴书焦急地上前扶钟淮,钟淮就顺势起来,想配合对方演下去,回房休息一个早上——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被弄得一团糟的红豆粥。 钟淮内心尔康手:“琴书,你听我解释!” 哪知琴书的眼圈突然红了,她嗫嚅道:“公子不喜琴书熬的粥吗?” 发现自己把人家小姑娘弄哭了,钟淮有点慌张,她连忙否认:“我很喜欢,就是……红豆吃多了有些厌烦了。” 琴书眨巴眨巴眼睛,一脸信赖,“那公子想吃什么,琴书给你做。” 我想吃的可多了,北京烤鸭麻辣香锅扬州炒饭铁板牛柳麻婆豆腐……尽管脑内有无数美食过场,钟淮最后只能委屈地挤出一句:“换山药粥吧。” 看来找个合适的理由让琴书接受自己的公子突然口味大变迫在眉睫啊,钟淮想,而且上次出门准备不充分,现在还要找个理由购入一波基础药理书…… 她想着想着,突然灵光一现——我干脆,养个不懂药理知识,又特别爱吃的徒弟好了! === 几百年后,某歷史论坛。 楼主:求问各位学霸,传说中大虞朝的神医钟淮的大弟子是谁?据说身份很显赫,是真的吗? 一楼:这个楼都开了多少遍了,管理员来封号吧。 二楼:是的,据说是皇室成员。 三楼:野史上的东西你们也信,呵呵。 四楼:我怀疑钟神医根本就没有大弟子…… 神医弟子是橘猫 俗话说,养猫防老,猫咪是能用温暖和爱陪伴你的最佳伙伴。 但段昀不这么想,甚至想揪着说这句话的人的领子,让他来看看自己的吞天兽。 橘猫的性格很温吞,平时能趴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趴着,用淡定的眼神藐视一切人类,不说乖巧,温顺是肯定的。可自从和钟淮分开,橘猫就变得好动起来,时不时地偷熘出去,还要段昀费很大劲才能找回来。 这天早上,段昀醒来后发现橘猫又不知跑哪去了,顿觉疲惫,心想:猫大不中留了啊。 可他能怎么办呢,自己的猫还需要他自己去找回来。段昀换上外出的衣服,提上自己的剑,出门找猫。 而被段昀惦记着的橘猫此刻正站在钟淮书房外的墙头上,冲着刚准备出门的钟淮“咪咪”叫着。
第9页 “那是你家的橘胖吧?”高明柯注意到了墙头上那一大团橘色,问钟淮。 钟淮看到橘猫非常惊喜,她碍于高明柯在场,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就稍稍加快脚步走上前,张开双臂,“喵。” 她的声音带着奇妙的沙哑,学小猫叫时尾音轻轻上挑,能让人耳朵都酥了。 橘猫灵巧地跃下墙头,撞进钟淮的怀抱,它胖乎乎的体型让瘦弱的钟淮控制不住地倒退了两步。 ……看来我是该听琴书的话,学一点能强身健体的武功了,不然说出去我连只猫都打不过,也太没面子了,钟淮想。 她蹭了蹭橘猫,抬头看高明柯,说:“带橘胖一起去可以吗?” 高明柯昨天好不容易让钟淮答应上门医治爷爷,此刻哪有不从的,连忙点头答应。 === 御剑门的总门派不在帝都,但为了疗毒,御剑门派了一批精锐护送门主来到帝都。他们暂住的门派分部离钟宅不远,他们在马车上颠簸了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几个内门弟子早已等候在此处,他们见马车到达,有些紧张地迎上前,便见高明柯下了车,而传说中的钟淮却不见人影。 领头的内门弟子高源低声问高明柯:“师兄,钟公子在何处?” 只见高明柯眼神有些怪异,先看了一会没有动静的车厢才说:“还在马车里,有点事耽搁了。” 高源有点凌乱,他不是很懂眼前的状况,这马车都停在大门口了,还能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不能从车里下来啊? 这次还不等他开口询问,马车外的一众人就听见一声悠长的猫叫声。 “……”众人说不出话来,互相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几个巨大的问号。 然后一道沙哑的声音从车帘后传出来,“是不是该阉割了啊……” “???”在场的男人都不禁下身一紧,高源不可置信地看看马车,又看看表情凝固的高明柯,弱弱地说:“师兄……你不解释一下吗?” 高明柯心想我有什么好解释的啊,这个面瘫怪一路上都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对那只一直在叫的肥猫倒是温柔地要死。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那只猫终于不叫了,一只手掀开了车帘。 走下马车的男子一身月白色长袍,鸦羽般的长髮不羁地披在脑后,随性地散开,在他们一众束着头髮的人中特别显眼。他个子不高,身形瘦弱,看起来一副久病未愈的模样,那张脸却特别好看——像是中秋之月般莹润,带着些雌雄莫辨的独特美感。 高源觉得那慢慢走下车的男子如仙人般出尘,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来,愣了一会才上前领路。 “喵嗷!”橘猫在钟淮臂弯里引吭高叫。 听到这声猫叫,高源才意识到钟淮还抱着自己的宠物,他偏头委婉地说道:“钟公子,可否将您的宠物交给侍从照料一阵子?” 钟淮不太愿意,橘胖估计是发情期到了,除了一直叫之外还会不□□分地动来动去,她抱着的时候还好,不知道交给别人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而且,钟淮实际上并不会给人把脉看病,橘猫将是一个很好的掩饰。 “不必,”钟淮灵机一动,说,“它是我的弟子。” 高源此刻已经不觉得钟淮有世外高人的气质了,他很想抓住他那已经熘到门主房内的师兄的领子,大声质问他:“这个神经病是你从哪里找来的?!” === 最后高源还是不敢对面如寒冰的钟淮说“不”,忍气吞声地默认钟淮用这个荒谬的理由把橘猫抱进了房内,就等着那只胖猫被门主赶出来。 而实际上,橘猫不仅没有被赶出来,还和门主相处得很好。 “你叫钟淮对吧?可比钟远林那老头好看多了!”御剑门门主高平凌面容硬朗,鬚髮全白,看起来有些虚弱,精神头却不错,见到钟淮就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钟淮也猜到对方应该是和自己的师父有过一段交情的,但没想到他们的关系似乎还算亲密。他点了点头,怀里的橘猫也跟着他的动作动了动脑袋。 高平凌见到橘猫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开心,“嘿,这猫养得好,真壮!” 橘猫叫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钟淮撸了撸它的脑袋,替它说道:“它叫橘胖,是我的大弟子。” 高明柯满头黑线,他以为刚刚钟淮说橘猫是自己弟子的话只是为了膈应高源,没想到到了自己爷爷面前,他竟然还这么说。 “大弟子?它看得懂医书吗?”高平凌哈哈大笑,觉得钟远林这个一直板着脸的弟子着实有意思。 钟淮煞有介事地摇头,“看不懂可以慢慢学,我的弟子,只要肯学,学的再慢我也愿意教。” 她这本来只是一句半开玩笑的话,没什么深层含义,可偏偏高平凌的儿子,也就是高明柯的爸爸的情况刚好对上了她这句话。高平凌想到自己那武学资质愚钝但踏实认真的儿子,觉得钟淮可能是在借着猫委婉地提醒自己呢。 他若有所思地看看钟淮,又看看站在一边的自己惊才艷艷的孙子,露出一个苦笑,说:“说的对啊,是我眼界小了。”他以前不是没有反思过这个问题,但敢在他面前提出这件事的,钟淮还是头一份。
第10页 ……他是不是脑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钟淮有些迷茫地想。 “来,看看老夫这毒还有没有的解!”高平凌长嘆一声,不再纠结于往事,把自己的手腕抬了起来。 钟淮把橘胖放在了桌子上,橘胖闹了许久也累了,就乖乖地趴了下来,一双金黄色的眼睛半眯着,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装模作样地把手指搭上对方的脉搏,钟淮闭上眼睛,把前几日进入她脑海的有关“五虫缠丝毒”的信息飞快地梳理了一遍。良久,她问道:“家师给高前辈留下了什么药方?”搞清楚自己和对方的情报差异,她的戏才好顺畅地演下去。 高平凌示意高明柯,后者拿出了一张有些泛黄的纸张,钟淮接过一看,只见上书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给臭老高”。 “……咳咳,钟远林那厮……不是,你师父他就喜欢捣乱。”似乎是顾及钟淮的身份,高平凌说话放得客气了许多。 钟淮假装没有听见,继续往下看,这张药方只有一小部分,寥寥几语就写完了,最后还有钟远林的一列字:“写不出来了,反正这毒基本解不了,真要中了,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钟远林当年不知道如何解毒,现在你会解此毒,是自己钻研出来的还是他后来解决了?”高平凌问,早知道钟淮可以解毒,他何须办那召集名医的大会。 钟淮把这张老旧但是被保护得很好的药方还给高明柯,说:“都有一部分。”她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股怀念的意味,不禁默然。 “给支笔,我写个方子,”她说,拿到笔之后,想了一会儿,她题上几个大字“给高前辈”。 === 高源暗搓搓地蹲在门口听墙角,屋内除了几人模模煳煳的交谈声交谈声之外,偶尔会夹进几声猫叫。可每当高源觉得那只橘猫将要出来和自己作伴的时候,屋内平静祥和的气氛就会打他的脸,他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或者猫出来,不禁有些着急。 “多谢钟公子,我送您吧。”突然,他听见自家师兄的声音,还不等他起身,房门就被高明柯拉开了,他一个没稳住就脸朝地趴在了地上。 钟淮默默地看了一眼撅着屁股,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的高源,尴尬地撇开眼神,拼命忍笑,最后还是憋不住发出了一声“噗”。 高明柯的脸都要绿了,他们御剑门的形象就是败坏在这种人的手里的!他在钟淮看不见的角度轻轻踹了高源一脚,眼含威胁地瞪着他。 高源委委屈屈地爬起来,却和橘猫正对上眼睛。 “喵——”橘猫张嘴叫唤,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让高源觉得它在嘲笑自己。 钟淮觉得眼前这一幕特别有趣,忍不住又揉了几把橘猫的头,一边快乐地撸猫一边和高明柯往外走。 ——然后她就看见了抱着剑,一脸阴沉地看着她的段昀。 哦豁,要完,偷猫被主人抓了个正着。 我家皇帝是醋桶 “段爷,别来无恙。”钟淮先声夺人,淡淡地瞟了段昀一眼,仿佛他不是皇帝,真是个侠客一般。 段昀本来想说的话被钟淮噎了回去,“段爷”这个称唿让他想到,面前这个人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和钟淮相处不能像在他妹妹面前那样肆无忌惮。 他有些气闷地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怀里的是我的猫。”——快还给我! 钟淮见段昀一副生气又不能发作的样子,心里暗爽,不仅不把橘胖还给段昀,还得寸进尺地揉了揉它,说:“段爷说笑了,家妹把橘胖带回来的时候,曾说它的主人是一位名叫段飞尘的侠客。在下有意收橘胖为弟子,只等段大侠上门,行一番拜师礼。”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清冷的表情却令人信服。 说完钟淮还故意看看段昀,又看看橘胖,开口:“段爷和段大侠都姓段……莫非……” 听到这话,不想掉马的段昀矢口否认:“我不是,我没有,我不认识你说的人。”刚说完他就后悔了,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欲盖弥彰。于是他偷偷观察钟淮的表情,发现对方没有怀疑之色,松了一大口气。 他补充道:“是我看岔了,两只猫长得太像了。” 逗弄了一番幼稚鬼皇帝,钟淮的心情有些飞扬,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说:“我想也是,段爷不像会给猫起名叫‘吞天兽’的人。” 段昀:“……”你们兄妹什么毛病?吞天兽怎么了,吞天兽威武霸气又好听! 被闲置在旁边许久的高明柯终于忍不住插话了,他在外人眼前还是保持住了那份高冷的姿态,“钟公子,请随我前往藏书库挑选心法。” 段昀眯起眼睛看站在钟淮身侧的这个剑客,眼带寒意,对于自己和钟淮的对话被打断感到十分不爽。 表面孤高如狼,内心沙雕如哈士奇的高明柯突然接收到了来自那个黑衣侠士“段爷”的恶意,虽然不明原因,但他还是本能地瞪了回去,两个人对视着,都试图用目光杀死对方。 ……为什么这两个人这么幼稚,是小学生吗?钟淮心累。 段昀和高明柯用眼神激战了一阵子,高明柯先败下阵来,他转头对钟淮说:“我们走吧。”
第11页 沉迷撸猫的钟淮见他们的决战结束了,如释重负地点点头,跟着高明柯往御剑门藏书库走,可刚迈出几步,就被段昀拦住了。 “……”段昀拦住两人后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想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我在这等你。” 高明柯的目光在钟淮和段昀之间梭巡,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有点奇怪。一个冷漠得像是不认识对方,另一个总是欲言又止,行为也有点怪异。不过他一想到自己今天在马车上和钟淮单独相处的时间,也就能理解了——尽管钟淮对他无比冷淡,但他还是总想找到话题拉近关系。 这么一想,他看段昀的眼神就带了点同情,哎,看来这也是一个钟淮的求医者啊。 钟淮没有拒绝段昀,她自己也想和段昀说说关于猫咪绝育的事情。她摸了一把快要睡着的橘猫的嵴背,橘猫发出享受的唿噜声,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 === 御剑门藏书库的大门口坐着一位正在打盹的老人,当两人靠近时也没有一点反应,仿佛已经彻底睡熟了。 高明柯恭敬地向老人鞠了一躬,说:“赫长老,我奉门主之命带钟淮钟公子选一本适合他的心法。” 钟淮站在高明柯的身后,偷偷观察着半躺在藤椅上的赫长老,对方闭着眼睛,身体随着藤椅上上下下地晃动,等高明柯说完之后,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正好和钟淮的眼睛对上,他双目有神,全不似这个年纪的老人般浑浊,反而带着孩童般的清澈。赫长老打量了一下钟淮,轻笑:“钟公子?” 钟淮头皮一麻,有种被这个貌不惊人的老人看穿了的感觉。 好在高明柯并没有注意到他们隐秘的互动,他继续说:“是的。钟公子有解五虫缠丝毒的方法。” 听到这话,赫长老的背挺直了几分,眼神多了几分炽热,呵呵笑道:“好小子!比他师父有出息!” 钟淮有点羞赧地低头,避开与对方目光的直视。 赫长老唤她:“上来,让我看看你的根骨。”他招了招手,笑容和善,像是一个老人正在亲切地对儿孙说话。 把橘猫轻轻放到地上,钟淮将手递给赫长老,心里有些紧张,生怕自己有什么秘密被这个颇有世外高人风范的长老发现。 赫长老的表情却一直很正常,他捏住钟淮的手骨,钟淮感觉到一股暖流从手腕处流入筋脉,颤抖了一下想要震开对方。 可尽管赫长老看起来没有用力,钟淮却有种被勐虎咬住的感觉。她慌张起来,却听赫长老严肃地说:“你筋脉阻塞如此,可是曾遭遇巨大变故?” 筋脉阻塞?钟淮一脸茫然,她一个穿越者连医术都是金手指赠送的,更别说现代根本不存在的武功了,筋脉阻塞这种事她只在小说中看到过。 赫长老见到钟淮这样的反应,明白她大概什么都不知道,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我说钟远林为什么没教你他的武功,你身体这种情况,练他的武功必死无疑。钟远林竟然也没有法子调理你的身体吗?”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钟淮始终感觉良好,从未身体不适,这是她第一次听说自己身体里还藏着这种可能致死的隐患。筋脉阻塞,还严重到这个地步,难怪原身作为钟远林的弟子却半点武功都不会。 高明柯比钟淮还要急,他问赫长老:“长老,那有什么比较温和的心法可以梳理钟公子的脉络的吗?” 赫长老思索片刻,放开钟淮,说:“《基础心法》或许可行。” ……基础心法?怎么听起来像是系统附赠给所有网游初始号的心法?钟淮暗自吐槽。 高明柯也没想到赫长老会说出《基础心法》,不禁提出疑问:“《基础心法》确实温和,可对修习并没有太大用处啊。” 赫长老摸摸自己的鬍子,解释道:“对修习没有大用,强身健体还是可行的。运行心法多需要筋脉通畅,否则强行习武将有很大危险。《基础心法》虽说对修习的增益很少,但能活络筋脉,这就是为什么御剑门弟子幼时学的第一部心法都是它的原因了。它对钟淮多少有些用处。” 听了他们的对话,钟淮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了解了个大概。还好她本就来自没有武功的现代,如今无法习武并不会像本土人士一般有太大的落差感,她对赫长老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说:“那便《基础心法》,多谢赫长老。”她微微躬身,真心地感谢这位深藏不露的老人。 赫长老有些欣慰,他见多了因为无法习武而走火入魔的人才,而钟淮的筋脉看起来像是后天的伤害造成的堵塞,钟淮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平常心,这份稳重是极为少有的。 他看着钟淮,后者头微微垂着,一身黑髮自然地披散开在白衣上,面容清冷,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赫长老笑了——这种不拘小节,随性恣意的世外之人,的确是不会拘泥于此事的,他有更广阔的天空。钟远林,你养了个好徒弟啊! ——然而钟淮一方面不知道“筋脉阻塞”一事乃外力造成,另一方面,她来自遥远的时空,确确实实是“世外之人”! === 钟淮在赫长老的辅导下尝试运行基础心法,果然如他所说运转特别困难,仿佛一个陷入泥淖的人在向前行走,不过好在也不算是无用功。
第12页 掌握了心法的初步运转方式,钟淮再次感谢赫长老的帮助,带着《基础心法》和高明柯一起离开,然后在大门口遇到了一脸不耐烦的段昀。 “你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段昀一看见他就问,他的眼睛瞟到钟淮拿着的《基础心法》,眉毛皱了起来,“还就拿了这个?” 高明柯被对方的语气弄得很不爽。实际上,在段昀等待他们的这段时间里,段昀已经成功让周围所有御剑门弟子都想揍他了。此刻高源一听见段昀用近乎挑衅的语气说话,剑就忍不住举了起来。 “你注意言辞!我御剑门不是能让你用来消遣的!”高源怒气沖沖,要不是旁边的弟子拦着他,怕是已经冲上去了。 段昀似乎从来不屑于看别人脸色说话,他轻笑一声,说:“窘迫到需要拿出宝剑寻医的御剑门?” 听了这话,高明柯脸色铁青,因为段昀恰好说在了他们的痛处上。 往日的御剑门乃江湖上名誉极高的大派,别说拿出宝剑寻医,只要他们表露出一点意思,多的是名医上门。可在高平凌身体日益衰败之后,整个御剑门如将死之兽般缓缓倒下,依附他们的江湖人士与门派也逐渐离心,如今……高明柯怀疑,若不是先师与御剑门交好,钟淮恐怕都不会搭理他们。 段昀还想说什么,却被钟淮一把拉住,止住了话头。 钟淮有些生气地直视着段昀的眼睛,一字一顿:“安,静。” 仿佛有一把火焰在钟淮深茶色的瞳仁中蹿出,跃进了段昀的嘴里,把他要说的每一个都烧了个一干二净,再一路烧进段昀的心里,埋下一颗小小的火种。 段昀闭了嘴,愣愣地看着钟淮的眼睛,过了一会,他回过神来,心底泛起一股委屈: 姓钟的竟然为了这个高明柯凶我……可是我不是在帮他说话吗? 他看见钟淮后飞扬起来的心情沉到了水里,嘴角不自觉地下撇,挣开钟淮那没什么力气的手,转身直接走了。 ……他是,生气了想要我哄的意思吗?钟淮注视着段昀步步远去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段昀:快来哄我 段昀低头快走,可走出好一段路了也不见钟淮追上来,连叫都没有叫自己一声,他想:可能我走太快了,病秧子跟不上吧…… 这么想着,段昀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耳朵悄悄竖了起来,等钟淮上前。 钟淮没有察觉到段昀的小心思,她替离开的段昀向高明柯表示歉意,好在虽然高明柯脸色仍有不虞,却也没有追究。 道完歉,钟淮有种自己正作为孩子家长,为自家调皮鬼向幼儿园园长道歉的感觉。 见钟淮真没有过来安慰自己的意思,养尊处优、心想事成惯了的段昀脸黑了。他气唿唿地运起轻功,扬长而去,心想:“下次还是要用皇帝身份和这个姓钟的傢伙说话,他老老实实低头的样子,比现在这个肆无忌惮的样子可好多了!” 橘猫倒是依旧赖在段昀身边没有走,它亲昵地蹭着钟淮的脚踝,想让钟淮把自己抱起来。 钟淮已经把解药的药方给了御剑门,但治疗五虫缠丝毒的其中一味药是需要经过医师炼制的,高平凌不放心其他医师拿到药方,想交给钟淮。钟淮只好推脱说还需要几天准备,实际上是她急着学会如何炼制这药。 我也是经受过高考洗礼的人,突击一下……应该没问题的吧?钟淮不确定地想,蹲下身把橘胖抱了起来,揣进怀里。 高明柯向她道别:“钟公子,待您把药炼好,派飞鸽传个信,高某自将前来拜访。” 橘猫沖他喵了一声,钟淮也点点头示意,上了马车。 上了车之后,钟淮闭上眼睛假寐,刚刚段昀甩手就走的样子浮现在她脑海里,给她一种自己正在玩恋爱攻略游戏,傲娇男主闹别扭,让自己做出选择的既视感。 她把脑内“死皮赖脸地哄他”“追上去抱住他道歉”之类的选项都直接删掉了,一方面她不是在玩游戏,另一方面这些选项一点也不符合她的人设。 嗯,所以傲娇皇帝还是交给天然系的软妹子去应付吧……完全没有恋爱脑的钟淮的困意上来,和橘猫一起睡着了。 其实并不是傲娇,只是脑子一时没转过弯的段昀回过神,觉得自己被落了很大的面子,想要回去找钟淮算帐。可仔细一想,钟淮是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却还有胆量和自己对着干,这不正是话本里描述的那不慕世俗名利的神医的形象吗?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段昀的怒气消了大半,当机立断地调转方向前往钟宅。 === 钟淮比跑了老远又折返的段昀早到了家,她进屋后就换上了一身女装——之前出门触发了御剑门副本,导致她购买基础药理书的任务还没完成。而且——钟淮想到这一点就十分郁闷——这个世界的医师竟然像前世小说里描写的修真者一样会炼药,这让她一个还没出新手村的小萌新怎么活? 换好女装之后,钟淮想照之前那样偷偷摸摸离开,却在翻院子里的矮墙的时候与一个极为熟悉的人对上了眼睛。 “段……大侠,你好啊。”钟淮保持着半边身子挂在墙上的姿势,尴尬地沖段昀笑笑,及时收住了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段爷”。
第13页 段昀也很惊讶,他没想到自己能在即将到达钟淮家大门前时遇到“钟凝”,而这个一脸明媚的少女正趴在墙上,一副想要离家出走的模样。 自己也是离家出走大军中的一份子的段昀突然有种找到同伙的感觉,他搭了把手,把钟淮从墙上扒拉了下来。已经把脚累麻了的钟淮终于又感受到了脚踏实地的快感。 “你哥哥回家了?”段昀问钟淮,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有些亲昵的语气。 钟淮脚上传来一阵一阵的针扎般的酸麻感,她假装无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答:“回来了,我趁他休息跑出来的。”所以你如果是来算帐的就请回吧。 段昀很自然地相信了钟淮的言辞,他一手抱住了跟着钟淮跳下墙头的橘猫,轻轻地弹了一下它的脑门,小声说:“小叛军。” 这声近乎耳语的声音还是被钟淮听见了,她脸一红,心想我不就是那个拐骗良家小猫的逆贼吗,段昀不会治我罪吧。 摸了一会一直在叫的橘猫,段昀停下动作,板起了脸,仿佛刚刚那个一脸温柔地猫奴不是他一样,说:“你知道今天你哥哥去哪了吗?” “知道……”钟淮瞟了一眼段昀,见他脸色淡然,也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意思,只好硬着头皮乱猜,“他惹你生气了?” 段昀一脸严肃,等着钟淮继续往下说。 “其实我哥他人挺好的,就是性格问题,不太会说话……”钟淮假笑着为“哥哥”辩护,试图洗白——尽管她觉得自己之前虽然凶了一点,其他的并没有做错。 而段昀其实除了当时不满,之后其实已经平静下来了,现在得到来自“钟凝”的道歉,非但不觉得开心,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对方这几句话下来,让他有了种奇异的感觉。“原来被比较在意的人哄,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段昀暗搓搓地想,“那么我干脆……” 段昀:“知道就好,快来哄我。”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无视了钟淮讶异的神色,内心的小人却已经眼巴巴地等着钟淮开口了。 钟淮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幼稚鬼皇帝也太可爱了吧! 一般的小朋友不会直接说自己要亲亲抱抱举高高,他们只会伸着手,一脸渴望地盯着你看,让你在可爱威力下丢兵卸甲。而小朋友中的小朋友段昀,竟然无师自通地会了主动款撒娇,配上他冷峻的帅脸,反差萌造成的杀伤力已经彻底让钟淮被折服了。 “我要怎么哄你啊?”钟淮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笑眯眯地看着段昀。 段昀发现自己特别喜欢看到钟淮阳光的笑容,这次他甚至产生了“如果她能一直这么对我笑,我愿意把吞天兽送给她”的想法。 但表面上段昀只是冷哼一声,说:“这还要我想?” 钟淮笑得更开心了,拍手道:“是我不对。那不如我们一起出去逛逛,我一边玩一边哄你?” 这个选择很不错,从宫里熘出来之后没怎么玩尽兴的段昀立即就答应了,两人一猫踏上了前往闹市区的步伐。 他们谁也不觉得彼此亲近得太快。 对钟淮来说,她的两个身份都和段昀有过接触,从不同的方位了解过他,现在自己还恰好是女装状态,和他相处时难免熟稔些。 而在段昀看来,“钟凝”不矫揉造作的性格正对他胃口,自己用的又是“段飞尘”的身份,所以潜意识里就展现出了更多的自我。 一个乐意装,一个乐意哄,两人仗着身上的马甲,说话行事都没什么顾忌,感情也在和谐的交谈中升温。没过多久,段昀就已经在心里的小本本上把“钟凝”划到了“好人”一列。 顺带一提,他在小本本上简单粗暴地把人们分成“好人”“坏人”和“无关紧要的人”,而有幸登上“好人”一列的,寥寥无几。 === 一路上,两人言笑晏晏,不知被多少人当作一对情投意合的情侣,频繁投来艷羡的目光。 而他们都是习惯了被人注视的,以往出门都会接受不少路人目光的洗礼,此时也不觉得别扭,很自然地无视了他人。 之前钟淮一个人出门时已经把各种有意思的摊位都逛过一遍,这一次干脆带着段昀往帝都河走,她听说帝都河有很多有意思的游玩活动,始终想要体验一下,今日终于算是得偿所愿了。 段昀每年都会在帝都河上举办一次皇族家宴,实际上已经对这个地方特别熟悉了,但他看钟淮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禁也被勾起了玩乐的兴趣。 两人走到岸边,钟淮挑选着游船,段昀则东张西望着,第一次体验平民式的游玩,让他觉得很新奇。 常年驻守在帝都河边的卫兵一眼就认出了自家皇帝,立马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两个卫兵相互推脱了一会,其中一个人被推出来和段昀搭话。 “……皇上,您……”可怜的卫兵欲言又止,不知道要不要假装自己没认出微服私访的皇帝。 段昀没有看他,目光汇聚在钟淮的背影上,见钟淮聚精会神的,不可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就对卫兵说:“去准备一条最好的民间游船。”
第14页 卫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了一个娇俏的少女,突然就福至心灵,大力点头:“卑职懂了!立刻就去准备!” 他深深鞠了一躬,拽过那个正在向钟淮大力推销自家游船的商家耳语。不一会儿,那商家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对钟淮说:“我们还有些更好的游船,小姐这边请。” 两人跟着突然态度特别好的商家向远处走,段昀有些迷茫地想:那卫兵懂什么了……?我都没懂要艘好船有什么地方好懂的…… “小姐您看,这艘游船您可还满意?” 商家指着的船不大,但无论是造型还是船篷的纹饰都很精緻,深青色的船身和刚刚那些色彩艷丽的游船很不一样,仿佛一只走在花丛中的丹顶鹤。 钟淮一眼就被这艘船吸引了,开心地说:“那便这艘了!这租金……” 她话还没说完,店家就笑了起来,“今日恰好是鄙人经营这游湖生意的第八十八天,就不收姑娘的钱了,也是讨个吉利。” 这话一出,联繫到刚刚那个行为诡异的卫兵,钟淮立刻就猜到这怕是段昀搞的特权,她扬起笑容向店家道谢,率先踏上了游船。 “快上来!”她笑着向段昀招手,整个人比阳光还要绚烂。 不管看了几次钟淮的笑容,段昀还是忍不住感到惊艷。“钟凝”没有表情时和“钟淮”特别像,透出一种仿佛来自骨子里的清冷感,笑起来却如同枯木逢春,眼角的纹路都带上了生机勃勃的气息。 段昀应了一声跳上船,和钟淮并肩站着,一起欣赏起风过后泛起波澜的帝都河的风貌。 === 卫兵:“天哪这民女好生厉害,竟然能让皇上言听计从!” 商家:“哎这么好看的姑娘竟然已经是皇上的人了!” 到底是谁哄谁啊【大修】 除了钟淮与段昀两人,游船上只剩下撑船的船夫和他身边的童子。两人也乐得清闲,在河上晃荡了许久之后才兴尽,不再站着看风景而是坐下休息。 钟淮刚坐下,就发现了放在船舱里的小炉子,不禁好奇地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段昀看了一眼,答:“煮茶或者煮酒的吧。” 钟淮有点心痒,想体验一下在游船上煮酒喝茶的感觉,不禁眨巴着眼睛去看段昀。 遭受到闪亮眼神攻击的段昀:这人怎么回事,又装可爱!又撒娇!到底谁哄谁啊? 虽然他心里这么想,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叫来童子生火,把炉子架了起来,煮上店家特意准备在船舱里的酒。 “爷,要不要烤些年糕配酒喝?”小童子捧来一个架子,问段昀。 段昀看钟淮,见她一副十分期待的样子,故意沉吟了一会儿。钟淮见段昀这样哪有不明白的,赶紧放软了语气说了几句好话,把段昀哄得晕乎乎的,立刻点头答应。 旁观的童子心道:“俺妈好像也是这样煳弄俺爸的……” 其实何止这个童子,随便什么人看他们的相处模式,都会觉得像是一对正浓情蜜意的小情侣。 钟淮可不知道那童子是怎么想的,她为自己能感受这古色古香的游湖风味感到特别兴奋,吃货之心也冒出头来,接过架子就把年糕往上放。 火烧得还挺旺的,很快年糕底下那一面就发出了“滋滋”的声响,边际慢慢冒出了金黄色,还逐渐向上蔓延着。 段昀挽起袖子,人生中第一次动手为别人烤年糕。 他动作生疏地往年糕上刷上一层酱料,香气顿时腾了起来,钟淮忍不住小声吸了一口口水。 听见了这一声小小的动静,段昀有点想笑,他努力压制着上翘的嘴角,继续刷酱料。 钟淮假装自己没有看到旁边那个男人憋着笑的神情,一心一意地盯着年糕看——想想都要怪琴书这些天做的那些清淡菜压制了她的食慾,导致她现在难以控制自己了。 钟淮越是期待,段昀越是故意要吊着他,他刷酱料的动作都像是开了慢动作了。 一开始还没意识到,后来发觉不对的钟淮,轻轻一脚踢了过去。 “烤焦了怎么办!”她踹完段昀又心虚,小声嘟囔道。 段昀也没生气,他反而觉得很有意思。钟淮就像是发脾气的小猫,锤出来的喵喵拳,除了卖萌,用处不大。 不过看她气鼓鼓的样子,段昀也不再故意拖延时间,认真地烤起年糕来。 年糕没过多久就可以吃了,一旁的酒也恰好温好,钟淮兴奋地撸起袖子,用最饱满的精神迎接美食。 段昀夹了一块年糕放在小碟子上给钟淮,他做完这个动作后,自己都被自己下意识的自然行为惊了一下、 接过年糕的钟淮受宠若惊,没过大脑就直接把那一整个年糕塞进嘴里,然后被烫得合不拢嘴。 钟淮半张着嘴吸气,试图让它凉下来。 “吐掉,赶紧吐掉!”段昀手忙脚乱。 最后拼命维护自己仪态的钟淮还是把它咽了下去,代价就是口腔发痛,味觉也丧失了大半。 钟淮可怜兮兮地半吐着舌头,为现状感到绝望。 眼前有这么多焦黄美味的年糕,我却吃不到!这是什么惩罚游戏吗! 段昀真的是又想气又想笑,钟凝今天简直像个从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对什么都充满兴趣的那种。
第15页 “……那个,再来一块吧,刚刚没尝到味道。”钟淮吧唧了一下嘴,巴巴地看着段昀。 “你求我啊。”有心教训她的段昀冷酷道。 “求你。” 段昀:“……”你能不能坚持得久一点,哪怕假装犹豫一下?江湖人士不屈的节操去哪了啊? 向钟淮不假思索的乞求屈服,段昀挑了一块烤得最好的年糕给她。 钟淮才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江湖人士,她这次有了经验,接过年糕后慢条斯理地就着酒享用起来,把烤年糕吃出一种美味珍馐的感觉。 单是看着一脸享受的钟淮吃年糕,段昀就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唔……你也吃。”钟淮见对方一动不动,干脆给段昀夹了一块,让他一起享用。 段昀的身体反射性地僵住,他身上中的毒就是被曾经的侍女下在饭菜里的,那之后他从来不吃别人给他的食物。 但是……他看了一眼腮帮子鼓鼓的,像是小花栗鼠一样的钟淮。 哼,寡人就为你破一次例吧。段昀哼哼唧唧地想道,接过年糕放入嘴中。 他们一边吃年糕,一边在河面上梭游着,游船渐渐多了起来,过了一阵子,一艘装饰华美的船迎面向他们驶来。 坐在船头的男子一身黑衣,正翘着二郎腿唱歌,一身浪荡公子的装扮。他看到坐在对面船头的两人,还开心地招了招手打招唿。 钟淮咽下一口酒,问:“你的熟人吗?” 段昀瞥了那黑衣男子一眼,发现是自家那不靠谱的皇弟,心情顿时跌到谷底。 “不认识。”他果断否认,假装没有看到笑得一脸殷切的段昭。 “哦。”钟淮点头,一副很是信服的样子。 段昭得不到回应,反而更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皇兄把公务扔掉,自己逃出皇宫去和对方见面的了。 不对,皇兄经常把公务扔掉逃出宫,但是为了女人,这应该是第一次。 两艘船越靠越近,段昭得已看清楚了那个和段昀一起吃年糕的少女的脸——“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简直就是为她而设的词。 钟淮注意到了段昭,心想对方估计是段昀的熟人,心情很好地沖他打了个招唿,神采飞扬。 段昭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一半是因为惊艷,另一半是紧张:那个女人是不是在勾引自己?她竟然敢当着皇兄的面爬墙! ——我那残暴的皇帝哥哥会不会把我手撕了下锅啊,还让十一撒把盐好更入味的那种! 段昭真心实意地感到害怕。 钟淮感觉对方表情有点奇怪,但也没想太多,有些幸灾乐祸地等他过来,想看看段昀要怎么给自己摇摇欲坠的马甲圆场。 段昀脸色阴沉,在暗地里捏着拳头,看向段昭的眼神充满杀气。 “果然!皇兄要制裁我了!”段昭觉得自己的猜想成真,连忙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想让自己显得无辜一些。 他们的船夫降低了船速,两个船头靠在了一起,他们只要一跨步就能走到对方的船上。 见段昭没有先说话的意思,为了防止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情,段昀先发制人,说道:“在下段千尘,不知少侠有何事?” “段……千尘?”段昭重复了一下段昀的假名,在接受到对方的威胁的眼神后,连忙把自己要脱口而出的吐槽吞了回去,假笑了一下,“好名字好名字。” 段昀不动如山,“那是自然。” “……鄙人名为赵端。”段昭大概猜到皇兄是在玩什么隐藏身份谈恋爱的戏码,就配合地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当作化名。 虽说段昀隐瞒身份并不是为了谈恋爱,而是为了当大侠,但好在他不知道段昭所想,于是就觉得自己的弟弟还是有那么一点眼色的。 钟淮也主动介绍了一下自己:“我叫钟凝。”她点到即止,微微笑着看这位身份应该很显贵的黑衣男子。 段昭私下里看过不少有意思的民间话本,而在那里面,皇帝的对象往往被安排成天真善良又美丽的大小姐,导致他有了“皇兄微服私访一定是看中了哪家贵女”的错觉。 如今直面似乎是段昀真正的情人的时候,段昭爬墙头了——英姿飒爽的开朗女侠明显更合适他的暴君皇兄啊! 小白花流派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位土豪读者,钟淮和段昀也不知道他们有了第一个cp粉,还是大佬级别的。 “两位这是……一同出游?”段昭眼睛闪闪发光,把对面两人都吓了一跳。 钟淮:“……”段昀这个熟人看起来很不靠谱。 段昀:“……”我弟弟今天吃错药了? 段昭不知道这两个人的想法,依旧笑嘻嘻,“玩得可还开心?” 实际上段昭更想问的,是“什么时候结婚”“孩子什么时候生”……之类的。 但是他还是有点怕被自己的皇帝哥哥暴揍的。 传说中武力值凌驾所有武林人士之上,不想做皇帝,只想做武林盟主的段昀,揍起弟弟来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钟淮的目光在这两个人身上转来转去,觉得他们眉目很是相像。
第16页 段昀怕钟淮发现什么端倪,侧身挡住她,面色不善地等着自家弟弟,轻声说:“你什么时候滚?” 段昭:“……”你变了,你不再是我的好哥哥了。 段昀冷冷地看着他。 本来还试图抗议的段昭转念一想,不对啊,皇兄这么维护这位姑娘,也就是说……我搞的cp,或许是真的! 段昭兴奋地搓搓手,看两人的目光带上了粉丝般的热情。 皇帝第一次动心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难免就有同人小说。 作为一代天子,段昀出现在各种类型的同人话本中的概率极高,他多少知道一点这些事,但也不太爱管——毕竟他本人就是“皇帝=武林高手”流派话本的忠实读者。而在他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民间诞生了不少以他为原型的爱情话本。 其中,《微服私访记》《那年杏花》等人设为高冷皇帝与单纯民女的话本甚至被奉为了神作,段昭曾经就是它们的忠实读者。 而如今,萌上了真人cp的段昭,毅然决然地抛弃了纸片人爱情,奔向了一条还未有人走过的cp之路。 “……段大侠,我就不打扰你和夫人相处了,玩得开心啊。”觉醒了cp粉之魂的段昭笑嘻嘻地说,催着船夫调转方向,要把空间留给这对璧人。 钟淮突然有种回到娱乐圈,还遇到了舞到自己面前来的cp粉的感觉。 “赵公子你误会了……”钟淮试图解释,可动作极快的段昭已经脚底抹油,让船夫飞快地撑船逃了。 这下原本相处甚为融洽的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钟淮一边打哈哈说“他眼神不怎么好嘛”,一边试图通过吃年糕扭转尴尬的现状。 段昀却非常不配合,他严肃地说:“我们这样确实容易被误会。” “……哦。” 钟淮拦住似乎打算讲道理,併合理解释造成这场误会的原因的段昀,暗想:“鑑定完毕,傻直男一个。” === 吃完了年糕喝完了酒之后,两人就下了船到街上逛,一路上钟淮买了不少东西,还顺便往身无分文的段昀的怀里塞了一些民间的奇巧玩意儿。 拿着滴熘熘转着的风车,感受到行人们投来的奇异的目光,纵使段昀心态再好,脸也不禁红了。 怎么有种……自己是被钟凝养着的男宠的感觉。 段昀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拼命摇头,心想自己一定是被奇怪的话本影响了。他不再左思右想,加快了脚步跟上兴致勃勃的钟淮。 ——而实际上这正是路人们的想法,某位皇帝民间风评被害。 晚冬的天很快就暗了下来,钟淮在看见路边的一只野猫后,终于想起还在钟宅睡大觉的橘猫。 “千尘哥哥——”钟淮一脸笑容,故意拉长尾音,用最软的声音说话,“我突然想起来,橘胖还在我家呢。” 段昀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撒娇吓得手抖了抖,但却又莫名觉得熨帖。他抓错重点,问:“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喊我?有点渗人。” “……”钟淮的嘴角抽搐,要不是看透了这个人单纯只是不会说话,她现在能直接一拳打在他那张帅脸上。 段昀说完又觉得后悔,他心里其实还挺喜欢对方这么喊自己的,他见钟淮没再说话,哼哼唧唧地说了一句:“以后就这么喊吧,我会习惯的。” 说完,他的耳朵悄悄红了起来,整个人就好像被蒸熟的螃蟹一样冒着热气。 钟淮看段昀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忘了自己原本只是想调戏一下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皇帝的目的,也跟着脸红起来。 “这个傢伙,怎么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可爱啊……”钟淮低着头乱想,“嗯,就一点点。” 冒着粉红色泡泡的沉默萦绕着他们,直到一阵风过,把段昀手中的小风车吹得“哗哗”响,打起转来,他们才清醒过来。 “那我去你家接吞天兽。”段昀先开口,顺便还重申了一下橘猫的名字。 钟淮纠结了一下要不要给段昀科普猫咪绝育的事情,后来想想橘胖目前的表现还算淡定,就决定再等等看看情况。 “小心点,别让我哥发现了。”在快走到钟宅的时候,钟淮想起自己的马甲问题,在两人翻墙前给段昀打了个预防针。 想到冷漠无情又无理取闹的钟淮,段昀的心情不禁低落了一些,他冷哼一声,“知道。” ……明明都不生气了,你还在傲娇个什么劲啊。钟淮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他们翻墙进入宅院,当段昀抱起橘猫正准备离开时,一阵剧痛袭来,他突然捂住胸口,从墙头栽了下来。 橘猫尖叫一声安全落地,段昀却龇牙咧嘴地倒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 “你怎么了?!”钟淮吓了一大跳,赶紧走上前扶起段昀,只见他脸色发青,冷汗涔涔,手抓紧左胸的一块衣料,痛苦至极的样子。 ——他这副模样和“五虫缠丝毒”发作时的症状完全对上了。 钟淮扶正他的身体,暗恨自己这些天的不务正业。如果她早些投入到解毒工作的研究中,现在或许就能够帮上忙,缓解段昀的痛苦了。
第17页 段昀的脸扭曲得厉害,却始终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低垂着眼皮,睫毛胡乱颤抖着,表情隐藏在了阴影之下,让钟淮看不清楚。 从没见过这个不可一世的傢伙露出这种脆弱的样子,钟淮顿觉心疼,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半搂着段昀,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这个举动明显有所成效,段昀急促的唿吸在她的拍打下放缓了一些。钟淮干脆就重复着这个动作,嘴上还低哼起了小时候她生病时妈妈会唱给她听的童谣。 段昀在剧痛中迷迷煳煳地感受到了来自身侧的温暖,耳边也响着温柔的歌声。他觉得自己像是即将渴死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中的旅人,却在死亡的前一刻被一阵雨眷顾,幸运地活了下来。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了正唱着歌安慰自己的钟淮。她发现自己被注视后还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沖段昀眨了眨眼睛。 “吹一吹,痛痛飞走啦~”钟淮笑着说,还作势靠近段昀的前胸,吹了一口气。 段昀奇异地不再感到痛苦,或者说,毒素带来的痛苦远弱于钟淮的那句“痛痛飞走啦”,这一句哄小孩子的话,却让段昀感到自己又重新充满了力量。 有个人可以依赖的感觉很奇妙……段昀习惯了做生活中最强势的那个人,又受身份的影响,无论是幼时还是长大后都没有体验过这种纯粹的安慰。 段昀在钟淮身上感受到了自己的亲人没能给他的温暖,他有些贪恋此刻这份能让他平静下来的情绪。于是他闭上眼睛,把头静静靠在墙上,在钟淮的低声哼唱中放松下来等待着这一次的毒性发作过去。 而来自段昭的那句“你和夫人”的调侃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尽管大臣们一直在催促,但段昀还没有过任何想要纳妃的想法。他年少登基,在朝堂积攒的力量还是很大的,所以虽然总有人爱提起纳妃一事,也没有人敢直接把什么奇怪的女人塞到他身边。 可“钟凝”的出现让段昀推翻了自己之前那些对所谓“爱情”“婚姻”不屑一顾的想法。他发现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但他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对方,并且无数次在脑中回味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一脸坏笑地抱着橘猫也好,故意用奇怪的方式撒娇也好,哪怕是吃年糕把自己烫到,段昀都觉得很可爱。尤其是“痛痛飞走啦”——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人,觉得“五虫缠丝毒”带来的痛苦是能被一口气吹跑的! 越是回想,段昀越觉得暖心,嘴角也偷偷地上勾了一点微小的弧度。 难道……现在这份温暖的情感,就是爱情!那还挺不赖的嘛。段昀胡思乱想着,他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实在太少,看来以后要让十一找一些爱情话本来看看了。 正在某位不务正业的皇帝的书房里整理各种江湖话本的十一打了个喷嚏。 撑着扫把站着,也不打扫的十九嘲笑他:“老十一,你这身体不行了啊,赶紧下岗吧。” 十一白了他一眼,心想:“莫不是逃出宫的主人又在想搞什么事情了……” === 段昀花了很长时间才彻底恢復正常状态,钟淮见他脸色依然特别苍白,更加坚定了要从今晚开始啃医书,好好炼制药物的想法。幸好她今天以“我也想学学医术”购入了一批基础药理书,不然她都无从下手。 段昀整理了一下衣服,想赶紧翻墙逃走,毕竟现在夜幕已降,他一个大男人出现在钟凝的身边极为不妥,万一被她哥哥看到了可怎么办。 “你过几天上门,我让哥哥给你解毒!”钟淮在段昀抱着橘猫即将离开前边挥手边说。 段昀深情回望:“好。”说完他就跳下墙头,融入夜色之中,留下摸不着头脑的钟淮。 刚刚对方最后那个眼神怎么回事?是眼睛不舒服吗?为什么要像近视儿童看动物一样看自己?钟淮发出灵魂三问。 而没有接收到钟淮这三个振聋发聩的问题的段昀跑了一段路后紧张地停下,把脸埋进橘猫的毛毛里狂蹭:我最后那个眼神!绝了!一定完美演绎出了我的强烈不舍! 橘猫嫌弃地大叫一声,想从貌似疯了的主人手中逃跑。 段昀摁住橘猫,又是一顿撸,最后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兀自想着某位天真烂漫、灿若烈阳的少女的一颦一笑。 突然间——一张冷漠如冰霜的脸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呵,愚蠢的男人,还在我面前摆架子,以后你的妹妹就是我的了。段昀自鸣得意。 我出炉就是神药 架起原身留下的药炉,把药草按原料放进炉中之后,钟淮还是有一种虚幻的感觉 ——为什么她炼个药能练出自己正在练仙丹的感觉啊! 钟淮在脑中翻看炼制这服药的步骤,接着就被长达21步的火候转换要求给刷新了三观。 她麻木地把步骤一步接一步地往下拉动,并为那些所谓的“三分火”“略加半分火”的描述折服。 这是什么万恶的ssr级别天赋啊!为什么还需要持有者自己学习的!这和传说中能够闭着眼睛使用的金手指不一样啊! 药香伴随着炉子里咕噜咕噜的汤水腾起,很快就笼罩住了整个炼药房,让钟淮鼻子痒痒,打了一个喷嚏。
第18页 守在门口的琴书闻到味道,不禁感到欣喜:最近自家公子一反痴迷于医药的常态,要么闭门不出,要么就在休闲,让她不禁担心对方是不是身体特别不适;而现在这药香味让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公子总算是恢復了正常。 坐在炼药房中的钟淮愁眉苦脸,试探性地按照说明把火候降了一点——还好这控制火焰的装置与火锅的设置类似,不然她还要考虑什么手段才能做到“略降一分火”。 火焰在钟淮小心翼翼的操控下确实降下来了,但是随之而来的是药炉内“轰”的一声闷响,吓得钟淮身体往后一仰,摔在了地上。 然后她就看到自己的药炉伴随着巨响炸开了。 就在炸炉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原本守在炼药房外的琴书迅速地沖了进来,一伸手拎起身侧的木桌,把钟淮挡了个严严实实,滚烫的药汁和药炉碎片都没有伤害到他们。 “琴书!”钟淮控制不住地惊唿出声,拽过她的左手,果然看到她的手背上有被烫伤的红痕。 琴书被钟淮这个下意识的行为吓了一跳,她畏畏缩缩地想把手抽回来,却又不敢反抗自家公子的意思,只好讷讷说:“琴书没事,公子没受伤就好。” “去取来烫伤膏!”钟淮有点生气,这个傢伙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吧。 结果琴书反而更紧张了,她听话地取来烫伤膏后,手足无措地站着,等待钟淮的下一个指令。 这时钟淮冷静了不少,也明白自己的人设大概崩了。她尽量维持住属于“钟淮”的那份高冷,淡淡地说:“我不需要受伤的手下。” 听到这句在钟淮看来特别冷漠的话之后,琴书却觉得自在了很多,她深深鞠了一躬,说:“多谢公子。” 钟淮心累地挥手,示意琴书出去,也不想纠结为什么琴书有一身高超的武艺,毕竟她来到古代之后,关系比较亲近的每个人都武艺高强,除了她自己。 休息了一小会,钟淮走到一边又搬来一个药炉,抓上需要的药草,要开始尝试第二次的炼制。 她早在看到药方上“可能有炸炉风险”的备註的时候,就有先见之明地准备了好几个药炉,却没想到,只是调个火候都能造成这么严重的事故。 ——唉,炼药之路漫漫啊。 === 在钟淮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炸了好几批炉,废寝忘食地练出了第一炉接近成品的药之后,她几乎要被自己感动到落泪了。 她紧张地用左手调整着火候,右手慢慢地将磨好的药粉撒进炉中。可在这她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一些吵闹的声音突然传进了她的耳朵。 “钟淮那小子呢!快让他出来见老夫!” 钟淮听出来那是左于风的声音,她想过左于风会来找麻烦,却没料到他来的时间这么不巧。 琴书的声音暗含怒意,“公子岂是你说要见就能见的!” 几道七嘴八舌的声音陆续响起:“钟淮莫不是怕了吧。” “那小子也就仗着他师父留了点东西下来,自己估计半点本事没有。” 琴书有些激动,但依旧守在药房前一动不动,坚决不让这些不速之客打扰到正在炼药的钟淮。 钟淮都听见了,但她明白现在绝不是分心的时候。她用练习了无数次的动作微妙地调动着火焰,尽量将门外的声音摒除出脑海。 “钟淮!” “不许吵公子!” 汗水顺着她的脸颊不断滑下,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她需要把烧得正旺的火焰瞬间调成小火,同时把最后一味药草扔进去。 屋外,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个似乎和钟远林积怨已久的人闻到药香,想直接闯入,却直接被琴书撂翻了。 “欺人太甚!” “钟远林早该想到,自己以前结下的因果会报应在他徒弟身上!” 钟宅里的人越聚越多,大多数人都是武林中人。琴书意识到他们大概是商量好一起上门的,她一个人招架不住这些不怀好意的入侵者。 琴书气喘吁吁地靠在药房门口,面前几个人被她打得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再远一点则是一群虎视眈眈的傢伙。 左于风举起手示意躁动的众人安静,震声道:“钟淮,自己出来,别让个小姑娘给你挡着!” 而他的话音刚落,一声巨响从紧闭着房门的炼药房中传出,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寂静了一会儿,人群中一个药师辩识出了这个的声音。 “是炸炉!钟淮那小子炸炉了!” 炸炉一般是只有新手药师才会犯的错误,一听到这个说法,人群骚动起来,讥笑声此起彼伏。 然而,下一刻,他们就再也说不出嘲笑的话了。 一只有着长长的金色尾羽的鸟不知从何出而来,飞进了院子里,它盘绕一圈,停在了炼药房的屋顶上。 它发出一声悠长嘹亮鸣叫,顿时,无数鸟叫声应和般地响起。 各种鸟类从四面八方飞来,无一例外地绕着炼药房飞动,它们鸣叫的声音各不相同,却仿佛维持着同一个韵律。 众鸟纷飞,百鸟齐鸣——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是古书中对“神药”出炉时招来的异象的描述。
第19页 人群一片死寂,先前所有的不屑与嘲弄现在都变成了响亮的耳光,抽在了他们自己的脸上。 为首的左于风嘴唇一阵颤抖,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长嘆了一口气。 终于,炼药房的门在所有人灼灼的注视中打开了。 走出来的青年白衣胜雪,面容姣好仿若少女,气质冷过三尺冰封,他不带感情地扫了屋外一眼,给人感觉像是误入人间的天仙。 “好吵。”他陈述道。 门边的琴书最先回过神来,她低声告罪:“琴书蠢笨,未能阻止这些鼠辈,打扰公子炼药了。” 白衣青年微抬左手,那只金羽的鸟儿便飞下房檐,轻巧地落在他的手腕上,亲昵地鸣叫一声,蹭了蹭他的脸。 他开口:“琴书,到我后面去。” 在琴书应声退下后,他终于把目光施捨给了人群。 “何事?” 他的声音轻且沙哑,却砸醒了所有人。 沉默。没有人敢做第一个说话的人。 炼制出神药可不是说着玩的,最起码在场的人中,没有一个曾经见过真实的神药。 传说中远古时代的神医炼药,出炉时将吸引来鸟兽朝拜,天现奇光。所以,神药之所以被称为神药,最基础的就是要能招来异象。 有确切记载的神药,最低也是能够接骨续筋的水平,再往上,神药或能生死人肉白骨,或能完全操控人的神智…… 而有幸见到钟淮带来的这一幕的众人,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内心的震惊了。 半晌,才有一个人轻声说:“神药……” 这两个字仿佛打破湖面的石子,投下之后就激起人群的躁动。 “神药!那是神药!” “钟淮炼出神药了!” 霎那间,人们看向钟淮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钦佩、嫉恨、贪婪、害怕……存在在传说中的神药就是巨大的宝藏,谁不想拥有神药? 钟淮作为人群的焦点,依旧维持着那副淡定自若的表情,让许多蠢蠢欲动的人不敢贸然行动。 一个求药无门,又曾被钟远林拒之门外的男人先按捺不住了,他跳到人群最前方,大声道:“钟淮,你炼出来的可是神药?” 钟淮等人群稍微安静下来一点,才说道:“没错。” 人群又爆发出一阵议论声。 男人眼神炙热:“可否告诉大家这是什么神药?” 不少人不禁屏住了唿吸,这确实是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而钟淮不会武功,身边又只有一个侍女,这种局势之下,也只能向他们妥协。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钟淮只给出了一个字作为回答:“否。” 此话一出,许多觊觎神药的武林中人忍不住了,他们同时发难,想直接冲进炼药房抢夺神药。 “停!”强大的内力伴随着一声洪钟般的怒吼让他们的动作顿住——阻止他们的人竟是左于风。 左于风表情复杂,他端详了一会钟淮,露出一个苦笑:“钟远林那东西真是运气好,竟有天资如此出众的徒儿。” 钟淮也没想到左于风会为自己出头,她选择了沉默,想看看左于风的目的。 “诸位,听左某一言,”他转身向人群拱手,“钟淮既然能炼出一次神药,自然还会炼出第二次。诸位与其为了今日的神药得罪钟淮,不如换个方式,许能结个善缘。” 这话很有道理,也是多数人的想法,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琢磨家里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可以用来讨好钟淮小神医了。 暂时脱离危险的钟淮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在炼药房偷偷放出的鸽子能来得及把御剑门的人带来了。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钟淮愉悦地勾了勾手指——就在她炼药成功的那一刻,她听见了一个美妙的声音 ——成功炼制第一服神药,奖励【一天内百分百治好九个九个人天赋】,有效期一天。【异世神医】天赋,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此等神医存在吗 收到传讯鸽的信息的时候,高明柯正在练剑,在一时收不住剑气,削掉了可怜的鸽子的一大撮胸毛后,高明柯狼狈地抓住了陷入疯狂状态的鸽子。 “别动,别动了!让我看看信!” “咕咕咕!咕咕咕!”鸽子激烈挣扎,试图把高明柯的头髮给揪到秃。 可惜鸽嘴不敌剑客手,鸽子最后伏诛在高明柯的强力镇压之下。 满头鸟毛的高明柯展开信件,只见上面写着:“速来镇场。” 信件泛着浓浓的药香,只书了这短短四个字。 高明柯心一凛,想起方才帝都四处的鸟群都突然聚集起来向同一个方向飞去的场景,莫不是……他不敢猜测是不是钟淮炼出了神药,毕竟神药可不是轻易能炼制出来的。 不过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没有耽误时间,直接提剑找来了门内实力顶尖的弟子,再随手把鸽子丢给了一个小师弟,踏着轻功就直奔钟宅。 刚接到鸽子就被狂啄一顿的小师弟:……好想哭。 === 钟淮这一次搞出的动静实在太大,就连已经在皇宫的段昀都察觉到了不对。
第20页 异象发生时,刚好是上朝的时间。 “陛下,臣认为江州一事可由张大人……” “犬子与吕大人之女两情相悦,望陛下赐婚……” “西域新进的猫粮……” 最近整个国家河清海晏,蒸蒸日上,能够用来汇报的东西实在不多,段昀听着大臣们的话题越来越向无关紧要的小事偏移,却始终巴拉巴拉说个不停,简直想要当场退朝。 一炷香后,某位为了橘猫的猫粮问题进谏的臣子终于结束了他漫长的发言。 还不等段昀松口气,又来了一位每天只会进谏屁事的守旧派大臣,他轻咳一声走上前,说:“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不说就闭嘴,下一个。”段昀极其冷酷无情。 这话让本来正准备继续进谏的大臣噎了一下,站在他附近的段昭疯狂咳嗽,试图缓解尴尬,暗示皇兄嘴放温柔一点。 结果段昀乜斜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皇弟今日身子不适,寡人批你可现在退朝。” 段昭被自己的咳嗽呛了一下,幽怨地望着段昀。自从那日他撞到皇兄和某位女侠幽会后,皇兄就再也没给他好脸色看,简直是见色忘弟的典型。 守旧派大臣坚强地挺过了段昀的毒舌,说道:“臣觉得还是要讲。” 段昀看着他,也不说话,冷漠的眼神却给这位大臣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陛下前些日子始终不上朝,是否龙体有恙?” “我不想上朝。” “陛下,万万不可啊!国事为大……” “叽叽喳喳!!!” “方能护我河山……” “嘎嘎嘎咕咕咕!!!” “臣认为……” “叽里哌啦哌啦叽里哌啦!!!” 连着几次被鸟叫声打断话语,大臣火冒三丈,往外一看,却被铺天盖地齐飞的鸟儿给吓了一大跳。 “天现异象,这、这是……!”大臣语无伦次,不知这是吉兆还是凶兆。 大臣中自然也有有见识的,其中一位年长的大臣拱手说:“陛下,臣观这些鸟儿都是飞向同一个地方,与古书中所描述的某种异象极为契合。臣现在不敢断言,还请陛下派遣卫兵前往该方向查看。” 段昀持续了整个早朝的疲惫此时一扫而空,他顺着鸟群飞行的方向看去,心想:钟宅,好像就是在那个方向上。 === 钟淮所站之处比众人高了几个台阶,这个角度让她能够微微地俯视人群。 她旁若无人地和那只落在她手上的金羽鸟互动着,仿佛不是站在人群的焦点处而是身处寂静悠远的竹林之间。 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宁静的气质让人群渐渐趋于无声,人们不约而同地保持了安静,望向钟淮。 待到再听不见喧闹的声音,钟淮才慢慢抬起眼皮,开口说话:“我钟淮虽不才,可‘神药’,倒是能炼出几次。” 这话就仿佛江南首富说“我最缺的就是钱”一样拉人仇恨。 人群炸出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他们看钟淮的眼神不禁更加热烈了。 钟淮很清楚这些人的目的,而他们对“神药”的渴求,也正是钟淮可以利用的东西——在场的人,谁不想获得能够炼制出神药的神医的好感,以取得能助他们脱离险境或是直上青云的好处呢? “我知道江湖中一些有关家师的传闻,”钟淮环视了一圈,有些人接触到她的目光后不禁低下了头,“我今天也不会为家师辩解什么,毕竟有些东西空口无凭,我就算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 她深吸一口气,托着金羽鸟,让它停在自己的肩头,朗声说:“所以,明日巳时开始,我将在钟宅坐诊,为最前面到来的九十九名病人提供医治药方。若有错处,钟淮愿自此隐退江湖。若无错处,还望各位口下留德,给家师一个清静。” 人们均倒吸一口凉气。天下之病千奇百怪,再有经验的医师,也难免有不了解的病症,从未有人敢放出此等言论。 而钟淮此话一出,若是明天做不到,不仅本人要隐退江湖,恐怕他们师生都要背上江湖中人的耻笑。 左于风性情最直,并不想看到如此惊才艷艷的年轻人自断前途,忍不住替钟淮圆:“你还年轻,怕是有些经验不足,我看九十九人还是过多了。” 钟淮看向左于风,眼神多了一些柔和的意味,说:“多谢左前辈。不过,晚辈有这个自信。” 她身形瘦弱但意气风发的样子让左于风不禁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半是怀念半是欣慰地看着钟淮,低声说:“好志气!”心里却决定在钟淮失败后接济一把。 除了左于风以外的人可不怎么买帐,一方面他们并不相信有人能做到解答所有前来之人的疑难杂症,另一方面比起钟远林,他们更加觊觎钟淮手中的神药。 在场的每一个人基本都觊觎着神药,而左于风一个人的震慑能力,并不能阻止他们的竞争之心。 一个人被推了出来,问道:“钟小神医,你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明日自会来捧场,只是这神药……”
第21页 “神药乃钟小神医为我御剑门所炼制,在场有哪位有意见,尽管提出来,我御剑门定与他好好商讨商讨!” 正在钟淮为这些步步紧逼的人感到棘手时,高明柯的声音如及时雨一般传来。 众人抬头看向声源,只见几名英姿飒爽的剑客持剑站在屋檐上,应该是刚刚用轻功飞来的。在身侧翩飞的鸟群的映衬下,他们看起来就像是行走在云中。 领头的那名剑客正是高明柯,他跳下屋檐,横剑挡在钟淮面前,眼神凛冽,说:“可有人不服!” 跟着他的精英弟子们在他们身前呈半扇形排开,均横剑而立,身上的气势攀升到顶点,隐隐有成阵之势。 御剑门之名,不可能有人没听说过,更何况他们会找来这里,正是因为前些天御剑门召集天下名医的那场集会。许多曾经在集会上巴结过御剑门的人在见到他们这副架势之后,都特别心虚,武功差的甚至打算偷偷熘走,生怕惹上御剑门。 这下子,就算有什么人想要行不轨之事也难以做到了,钟淮彻底放下心来。 金羽鸟不满地啄了啄钟淮的头髮,想引起忽略它好一会儿的钟淮的注意。钟淮顺着它的意思抚摸它——尽管她也不知道这只金羽鸟为什么对她如此亲密。 “那……我等便明日再来拜访。”见大势已去,就算不甘心,他们也只好离去了。 “稍等,”钟淮出声拦住了他们,她明明露出了笑容,看到的人却无端一阵恶寒,“明日,若是有人能让钟淮失手,我愿奉上一份神药。” 全场譁然——就算是高明柯也没有想到钟淮会下如此重本——可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钟淮的笑容又变大了一些,说: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各位可想听听?” 听!怎么不听! “若单纯想求医者,钟淮不收取任何报酬;想获得神药而上门者,则需纳上一份有诚意的见面礼。如何,这个条件不过分吧?” 本来都准备好钟淮狮子大开口的众人哪会觉得过分?再说,见面礼这东西可大可小,钟淮为了名声,绝不可能把这个额度定得太高——那么,他们只需要稍稍割点肉,或许就能换来一份神药! 虽然有些人心中仍存疑虑,但这种收益巨大的好事没有人想放弃,纷纷表示认同,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等到人群逐渐散去,左于风才慢慢离开,他看出来钟淮和他师父一样,决定的事情无法被改变,也就不想着劝说。而且,他也想要看看,钟远林那傢伙教出来的徒弟,能够优秀到什么地步。 === 钟宅的围墙上,一个脑袋半探着观察宅院中的状况——那是段昀派来探查情况的暗卫十九,曾是驰名四方的神偷的他擅长隐匿,院中无人能察觉到他的气息。 他看完了一齣好戏,又见钟淮与高明柯正在交谈,而炼药房除了一名侍女无人把守,转了转眼珠,悄悄行动了起来。 皇家免费劳动力 十九像一只走在夜色里的猫,他巧妙地绕过两个御剑门的弟子,闪身藏到了炼药房旁边的树后。 炼药房的窗距离大门很近,琴书就守在那块地方,十九没有办法从正门进去。于是他干脆把目标定在了屋顶,那里是一般人不会注意的地方。 在刚刚的应敌过程中琴书没有受伤,只是消耗的内力有些大,她在钟淮的吩咐下坐在门边,这个角度能让她把屋子内外的状况都看清楚。 十九一身夜行衣,轻功又好,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会被那个看起来娇小瘦弱的侍女发现,不禁有些轻敌,揭开瓦片跳入房内时发出了一点细微的声音。 “谁!”精神高度集中的琴书没有错漏这个声音,她勐地起身冲进炼药房内,把十九抓了个正着。 万万没想到这个侍女这么敏锐,十九大吃一惊,跳跃起来躲过了琴书扔向他的一块木板。 琴书朝着还在散发着奇香的药炉的方向跑去,十九也反应过来,仗着高超的轻功,领先一步将药炉向怀中揽去。 “小贼!给我放下!”琴书怒喝一声,纵身跃起,一掌噼向被还带着些余温的药炉烫到,又不肯放手的十九。 听到“小贼”二字,十九才意识到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明明是来打探消息,帮助钟淮的啊!为什么搞得像他是觊觎神药前来盗窃的人了! 就在十九愣了一下神的工夫里,琴书的那一掌便已经到了。十九赶紧侧脸闪过,却仍然被削下了一撮头髮。 “等等,女侠别打了,都是误会啊!” 一招未中,琴书的脸色更加冷酷,她啐了一口:“呸!哪里来的误会!小贼快把药炉还来!” 见琴书又一次冲上来要削自己,十九运起轻功,跳到房樑上躲避,“真是误会!我现在就把药炉还给你!” 然而,还没等他放下药炉以示清白,一阵剑光就把他笼罩了起来——听到了动静的高明柯带着御剑门弟子来了。 剑光锋利又密集,即便是自诩天下轻功第一的十九闪避起来也颇为吃力,他索性就把药炉扔了出去,御剑门几人果然停下了攻击,生怕击碎了药炉。 琴书跳起来接住药炉,眼神兇狠地瞪视着一脸讨好的笑容的十九,她和虎视眈眈的御剑门众人一样,并不相信十九的自己不是小偷的说辞。
第22页 高明柯先撩起一剑,向十九攻去,打算先把这个傢伙收拾了再好好盘问一番,御剑门剩下几人紧随其后。琴书则抱着药炉走到钟淮身边,让自家公子查看神药是否完好无损。 十九狼狈地在房樑上翻滚了一下,差点掉下去,而刚刚他站过的房梁,则被剑气给削断了。他不擅长在如此狭窄的范围里正面应敌,几次都差点交代在这里。 他一边挣扎着躲避各个方向的攻击,一边鬼叫:“我不是贼啊!我是皇上派来的人!不要打我!” 没有人相信。 除了钟淮。 钟淮其实早就看到十九腰侧垂下来的那一串金色的穗花,她记得当时段昀带着侍卫上门时,那个侍卫的腰侧就挂着一样的信物,而皇家的信物都是很难被模仿的。 只不过十九偷偷摸摸潜入炼药房,十足十的做贼的架势,让钟淮很是不爽,忍不住就想多看看这傢伙被打的样子。 估计再继续下去,十九就要彻底招架不住了,钟淮终于慢悠悠地开口:“他确实是皇上的人,别打了。” 众人听见之后停下了动作,十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讪讪的笑着,假装没看出这些人眼里的警惕与厌恶,说:“钟公子……在下名十九,受天子之命,来看钟公子是否需要帮助。” 琴书冷哼一声:“那你拿药炉是想干什么?” 十九哑口无言,面对着一脸愠色的琴书和面无表情的钟淮,他突然觉得,自己怕不是给自家皇帝惹麻烦了。 钟淮表面冷酷,暗自开心:这不就是个送上门的免费劳动力嘛! === “钟公子,这事都是十九的错,还望您见谅。”收到来自十九的传讯的十一匆匆赶来收拾烂摊子。他压着一脸委屈的十九道歉,心里恨不得捶死这个死性不改的混蛋。 钟淮喝着琴书端上来的茶,耷拉着眼皮,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十一都不知道钟淮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他们静默了一会儿,钟淮才说:“我知道了。只是,陛下可曾说让你们帮些什么忙?” 两人均摇头,时间紧迫,段昀根本没有时间交代那么多,只说了“帮衬下钟淮”之类的几句话罢了。 钟淮见状便顺势说:“钟淮根基薄弱,明日上门之人怕是众多,还望两位相助一番。” 这个要求相当合理,两人当即便答应了。 虽说看起来钟淮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实际上她心底正笑得开心,本来还愁明天只靠御剑门之人镇守,会不会仍存隐患,段昀就把两个侍卫送上门来了。 下次见面有必要夸夸段昀,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钟淮美滋滋地想。 远在皇宫的段昀揉橘猫的动作不自觉地重了几分,在橘猫发出一声不满的猫叫后,他才回过神来。 又忍不住想到钟凝了……初次陷入爱情的某位纯情皇帝今天也很苦恼。 不知道按照话本里的套路讨好钟凝,是不是能起作用呢?段昀一边揪起橘猫掉下来的一团毛,一边想着,嘴角不自知地勾起,陷入了自己的甜蜜的幻想之中。 钟淮这一边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十九很快就恢復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开始软磨硬泡,试图说服琴书,让她给自己看一眼神药的样子。 琴书则一脸阴沉,非常不满地驱赶着十九,坚决不让他靠近。钟淮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因为她还在这里,琴书可能会直接一掌抽上去。 十一用看不听话的儿子的眼神看了一会十九,后者正怪叫着躲开琴书忍无可忍的一脚飞踢,十一发现自己恐怕是没有办法整治这个没有正形的傢伙了。 他转向钟淮,神色难得出现了几分犹豫,他说:“钟公子,陛下还有一物,让十一带来……” 钟淮看着他,不明白是什么东西,让十一吞吞吐吐的。 十一面露难色,闭了闭眼睛,一口气小声地把话说完:“……带来给钟凝钟小姐。陛下还说,虽然还未正式见过面,但他对钟小姐早已存仰慕之心……” “!”别说钟淮,高明柯都惊了,并且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十一此刻的尴尬。 这位皇帝怎么回事啊?明目张胆地追求一位素未谋面的闺阁少女,还直接把事情捅到人家的女孩子的亲哥哥这里来了! 钟淮一瞬间脸色变得特别复杂——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是该先为段昀的骚操作大笑,还是用兄长的身份表示震怒,还是在钟凝的马甲下感到真情实感的害羞窘迫。 最后他选择了—— “呵呵。” 呵呵二字,最为致命。 站位离钟淮最近的高明柯听到这声虚假至极的笑声之后,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这短短两个字里,包含了无数精妙深奥的脏话,和一个人千迴百转的复杂情绪,简直是把钟淮几重马甲之下的真实心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而十一作为传话筒,正是直面钟淮这个杀伤力极强的冷笑的人,他脸上还能配合地扯出一个商业假笑,心里已经开始为自家皇帝的爱情念起往生咒了。 再见了,陛下的爱情小鹿,你的低情商猎人是没有办法射中你的。 “还请公子代为收下吧。”十一尴尬地微笑着,将一个隐隐泛着白光的玉佩用双手捧着递给了钟淮。
第23页 钟淮接过玉佩,它良好的质地和微凉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 不知道是不是钟淮的错觉,拿到这枚玉佩之后,她感觉自己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思路都顺了几分。 十一说道:“此玉佩名为明心,有驱除忧思,静心凝神之效。”他没有说的是,这块玉佩只有皇族的正妻才配拥有,可见钟凝在段昀心目中的地位了。 还没有等钟淮发表测评感言,然后再拒收这份礼物,十一就突然用棒读的语气开始说话:“传皇上口谕:不许还给寡人,你要是敢还,倒不如直接随手扔掉算了。此外,寡人乃霸道皇帝,怎么样……” 钟淮听了一半就有些想呕吐,段昀的措辞给她一种对方看多了无脑言情小说无处发泄内心的激动的感觉。 段昀这个样子的男人,放在现代一定找不到女朋友!钟淮暗搓搓地想。 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段昀揉了揉鼻子,目光望向钟宅所在的那个方向的天空,心中一片过大年般的欢欣鼓舞。 话本里学来的知识都已经学以致用了!现在只差等待钟凝爱上我这一个过程了!段昀又回想了了一遍交代给十一的流程——当时正是因为这个,耽误了他本来应该做的吩咐十一具体帮什么忙的嘱託,不过段昀觉得挺值的。 ——我要让钟凝在爱上“段千尘”的同时,爱上作为皇帝的我。双管齐下,我真聪明!段昀美滋滋地念叨着,仿佛爱情只需要他伸手就能抓到一样。 今天我是聚宝盆 钟淮和十一隔着一枚玉佩面面相觑,双方都感受到了极度的尴尬。 段昀为什么要突然送给“钟凝”一块玉佩,尤其还是以皇帝的身份?钟淮疑惑地想着,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他该不是喜欢上女装的我了吧…… 然后她立刻甩脑袋把这个荒谬的思想驱逐出去,不管怎么说都不会是这个可能啊!段昀——那个表面上冷漠霸气,内心和中二病小孩一样的傢伙? 思考了片刻,钟淮想通了:恐怕在段昀看来,这个玉佩就像是在中二病少年的秘密组织里,类似信物一样的东西吧。 明明是把玉佩视作定情信物的段昀:…… “……我会交给家妹的。”僵持了片刻,钟淮还是收下了明心佩。 十一偷偷地松了一口气,生怕钟淮不收下这份来自不靠谱的皇帝的礼物,那他就要负责安抚闹脾气的段昀了。 钟淮把玉佩收进了袖子,感受到它微凉的舒服触感,钟淮在心底默默估计着明心佩的价值——她不想无缘无故地收下一份价格高昂的礼物,最起码她需要拿出一份价值相当的东西作为回礼才行。 虽然目前她手头没有一点拿得出手的东西,但是——她想到第二天将捧着宝物冲上来,自以为能够占大便宜的人们,就忍不住窃喜。这些人送来的东西里,一定会有合适的。 === 第二天一大早,明明还没有到规定的时间点,就有一大批人赶来守在钟宅外。人越聚越多,就连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路人,都停下脚步围观起来。很快,以钟宅为中心的一大片区域的交通严重堵塞了。 巳时的钟声在众人的喁喁期盼中响起了,他们蜂拥向前,都想要第一个冲到钟淮面前。 “肃静!” 一列穿着皇家侍卫服的士兵从钟宅刚刚打开的大门中走出来,为首的正是手持□□的十一。 他们表情冷漠坚毅,配上身上那一套代表皇权的服饰,很自然地就压制住了躁动的人群。 这些卫兵是昨天十一回到皇宫回禀任务时,段昀调来让他领去撑场的,此刻他们整齐划一地守在钟宅,让一些心怀不轨的人都收回了试探的动作。 “还请各位按照顺序依次上前。”十一说,并不去管队伍内部为了争抢靠前的位置而发生的纠纷,只负责钟宅内部的安定。 这时能够挤到前面的都是武功高强的人,而这些人手中的“见面礼”也都相当丰厚,十一面无表情地看着第一个人抱着一个看起来很古朴的盒子走进门,心想:钟淮要是真能解决全部的问题,一天下来身价怕是要高到天上去。 钟淮端坐在院子中间的木桌前,悠然自得地喝着琴书端给她的茶。 她发现,想要伪造出一副世外高人的表象,那么一杯茶是必不可少的助力;而琴书泡的茶又恰到好处适合她的口感,她也便习惯了用喝茶衬托自己的气质。 捧着木盒进来的男人的确被仙气飘飘的钟淮给震住了。 他本是有些轻视钟淮的那一拨人,觉得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孩或许只是一时运气上佳,才能炼出神药,但眼前的一幕让他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钟淮今日依旧是一身白衣,乌黑的长髮未加束缚,飘然垂落而下。她静坐在桌前,仿佛在专心致志地品着茶水,眼神里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在习武之人看来,钟淮算是身形特别单薄的类型了,风稍大些,可能就会招来她的一阵咳嗽。 她的气质很像月光,朦胧中带着疏离,而男装时的钟淮身上又带着雌雄莫辨的美丽。俗世与她仿佛是隔离开来的,她自在地喝她的茶,外面发生的事情与她都无关。 ——若有遗世独立的仙人,大抵就是这个样子的了。
第24页 察觉到自己愣神的时间有些长了,男人不禁有点窘迫,他快步上前,把木盒递给了站在木桌旁的高明柯鑑定。 打开木盒后,一股自然的参香飘出,这只人参有五百年,品相极好,确实称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了。 钟淮这些天也了解了不少江湖常识,可纵使她做好了充足的思想准备,也没想到第一份“见面礼”便是如此隆重的东西。 男人本还想用这五百年的人参的彰显一下自己的身价,并不觉得钟淮有能力解答出自己准备好的问题。可现在他一看神色淡然,甚至还有心情品茶的钟淮,心咯噔一跳:完辽,他的人参今天不会真要交代在这儿了吧。 他尴尬地笑了两声:“钟小神医,那在下就提问了?” 钟淮抿了一口茶,“嗯。” “在下的友人,幼年时左腿被金环红颈蛇咬了一口,落下了病根,每逢梅雨就疼痛难耐,可有何解?” 脑中一下子就蹦出来数十条标准答案的钟淮一点不慌,说:“取白露季节的青梗草,加梅子粉研磨后内服可解。” 男人没想到钟淮连思考的过程都不用,就答出了题目,一脸不可置信,脱口而出:“不可能!” 钟淮看他一眼,“不信的话,自可试试。” 实际上男人所说的病例确实是他一位好友的,对方为此困扰多年,腿部筋脉甚至因此阻塞,修为难以寸进,苦寻名医多年也未解,结果到了钟淮这,成了一句话就解决的事情。 “青梗草随处可见,梅子粉更是吃食所用!怎会能解此毒?” 钟淮并不负责解答这些详细的内容,她用眼神暗示了一下高明柯,高明柯立刻会意说:“大侠若不相信,可回去印证一番;若情况不属实,钟公子自然不会违反约定。” 行走在江湖之上,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话都不遵守的话,以后的日子也就不用混了,所以男人并不担心钟淮出尔反尔。 他此刻一边为钟淮迅速的解答感到不可思议,另一边又有些按捺不住的狂喜:难道……自己的友人的老毛病真的能够治癒? 男人匆匆告别,把人参留在了钟宅,看也不看那些翘首观察他的群众,运起轻功飞走了。 一脸迷茫的群众:刚刚那个,是“无影刀”李衡吧?他进去的时候明明还拿着一个木盒,出来的时候怎么什么都没了?还有……他跑这么快是要去做什么? 一时间,人群有些小小地骚乱起来,各种猜测到处乱飞,第二个人就这样满腹猜疑地踏进门内。 然后他就把自己的五彩蚌珠交代在了里面。 人们看着第二位颇有名气的侠客空着手飞快地离开,不禁感到更加震惊。 第三位进去了,出来了,少了一根他亲手炼制的紫雷棍,同样迅速地离去了。 第四位是个真的身上带着重病的老年侠客,他年轻时也曾驰名一方,他一边咳嗽一边走进钟宅。 这次从进去到出来的时间久了不少,人们不禁怀疑,是不是神药已经被这位弄到手了。 结果在他们蠢蠢欲动的时候,这位刚刚还一脸阴郁的老人神采飞扬地走了出来,手上的百年梧桐树树段没了,多了一张写了不少字的药方。 “钟小神医真乃神人也!”他嘶哑地嘆了一声,踏上自家小辈准备好的马车,绝尘而去。 剩下的仍然被拦在宅院外的人们面面相觑,疑窦丛生。 “……这钟淮的本事,当真如此之大?”沉默了好一会儿,一个排在前面的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这话一出,就像是一块砸进湖里的石头,议论声顿时就被激了起来。 “他再厉害,也不可能解出所有的疑难杂症!” “可是‘无影刀’和‘八步倒’他们都把‘见面礼’留在里面了啊……” “我身上的慢性毒一直没好,你们说钟小神医是不是可以治好我?” 随着拿着“见面礼”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空着手出来,再加上一些单纯来看病的人神色欣喜地离去,人群越来越骚动,唤钟淮为“钟小神医”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事实摆在眼前,某些开始时心存轻蔑的人不得不低头。 另一边,送走了一位拿着上品天蚕丝上门的侠客,钟淮突然有了灵感。 段昀贵为天子,多数东西常人眼中珍贵的东西他都是见过的,寻常的宝物很难看上眼。与其从这些送上门的“见面礼”中挑选回礼,钟淮觉得还不如自己动手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东西送给他。 钟淮想到的是段昀那把黑色剑鞘的长剑。 段昀以“段千尘”身份出行时,始终会随身带着一柄剑鞘漆黑的长剑。虽说钟淮没见过他那把剑出鞘,但还是看得出来段昀对它的珍视。 不过那剑鞘纯黑,没有一点花纹,显得有些单调——钟淮轻轻抚摸着刚收到的柔顺的天蚕丝,想给段昀编一个剑穗。 最好是再染上红色,能让段昀的剑给人的感觉亮丽起来。 钟宅外面还守着许多人,而见过钟淮的已经过了五十人,这也使得外面的人的竞争激烈了不少,生怕自己没有挤进那五十个人中间。
第25页 钟淮看着又一个人走进来,抽空喝了一口茶,她今天一次性应付这么多人,着实有些累了,不过心里却相当开心。 天材地宝、神兵利器、失落秘籍……这些她都没有。 但她有了不少稀有药材、品质顶尖的武器和某些一般不外传的武功呀!钟淮内心的小人快乐地转圈撒花花。 所以,只要她努力装逼,塑造好自己的形象,保证神医人设不崩塌,那么这些东西她将来都是会有的! 少侠掷金块买茶 近日,某个言论在江湖上传得纷纷扬扬。 ——钟淮,钟远林之徒,医术高超,颇有其师的风范。 评价钟淮的前半句话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医术高超,这是好事,说明江湖上又多了一位神医,给他们遇到危险时留了一条后路。 但后半句的问题就大了。 凡是在江湖上混得时间比较长的人,提到“钟远林”,不可能有人不知道。 而这些人,念到这个名字时,往往是一半敬佩,一半咬牙切齿。 钟远林其人,用一个字形容就是“抠”,两个字形容就是“贪财”。 人们印象里的神医,往往都是淡泊名利,两袖清风,悬壶济世,在后世留下的也是极好的名声。 然而钟远林的医术的确是与人们想像中的神医相当,传说连生死人肉白骨都能做到。可他这个人的人品,则恰恰与“神医”反其道而行之,只要你拿不出足够的钱财,他就不会为你治病,不管情况再如何紧急。 他这种行为被江湖人所唾弃,但真要讲道理他也没做错什么。 凭着他那神仙一般的妙手,敢得罪他的人寥寥无几,毕竟人都有可能遇到需要求医的时候。所以,尽管再不满,人们也只好把这份憋屈吞进肚子里。 钟远林死后,江湖也曾小小地动乱了一阵子,一些常年给钟远林“上贡”的门派失去了他那接近神药级别的药的支持,稍显颓势;一些因为财力不够,求医失败而与他单方面结仇的人逐渐骚动起来,疯狂寻找钟远林的遗物…… 可无论是谁,都没有找到钟远林的任何消息,对于他的徒弟,也只听过其名“钟淮”而已。 江湖上的时间流逝得很快,后来走入江湖的年轻一辈基本没有听说过这个当年被许多人贬称为“腐医”的人了,可资歷老的江湖人,总还是要隔一段时间,就把钟远林拎出来骂上一骂。 如今,乍一听说钟淮炼制出了神药,或能成为当代神医,而又有“腐医”的风范,江湖炸开了锅。 “我听说,钟淮正式入世那一天,便坑走了九十九名高手的家当!” “切,你这消息太不灵通了些。何止是家当!你听说过‘无影刀’李衡过没有?” “这怎么会没听说过!无影刀一出,人影无踪啊!” “就是这样的李衡大侠,听说三日前啊……把老婆本都赔光咯!” “什么!他不是一直在追求青玉楼楼主的吗!我听说他为了配上月盈小姐,攒了不少资产才对啊。” “那你便明白这钟淮的可怕之处了吧!我跟你讲,‘八步倒’杨宇杰大侠,他……” 钟淮一脸黑线地喝了一口茶,她自己也没想到三天前的事情会发酵得这么大,走到哪,她听到的都是各种有关她和她师父的奇奇怪怪的传言,就连今天她特地换上女装跑到小茶楼来喝茶都没个清静。 这个小茶楼地处偏远,平时的客人少之又少,今日却有不少人被她旁边那位大声宣扬着一些“钟淮医术高超,招财能力一流”的言论的大哥吸引过来,不约而同地买了碗三文钱的茶,坐下来听故事。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钟淮在现代还只是个卡在二三线交界处的小明星,都深受出名之害,更别说现在了。 各种不符合事实的谣言漫天乱飞,钟淮也不是没想过制止,可当她发现这些谣言根本止不住的时候,也只好放弃了。 反正他们在宣传的都是“钟淮牛逼”的谣言,虽说里面混杂进了一些“钟淮或成下一代‘腐医’”的言论,也影响不大。毕竟再过几天,等那九十九人确定了钟淮提供的药方,自会站出来为钟淮说话。 啧啧,钟淮又叫了一碗茶,那时候,我高贵冷艷的人设就正式传开了! “你怎么总是一个人出门?你又不会武功,你哥哥不派人保护你吗?”突然,段昀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美梦中的钟淮。 段昀见钟淮一脸被吓到的表情,有些后悔。 他看到一个人喝茶的钟凝时很开心,想上来打个招唿,旁敲侧击一下钟凝对“段昀”的看法,却在发现她又是只身一人时冒起了火气,说话语气控制不住地差了一些。 “帝都这边很安定,千尘哥哥你放心吧。”回过神来的钟淮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段昀阴郁的心情立刻就被这个笑脸扫空了,他脸颊泛起了红晕,嘟囔了一句:“又笑。” 钟淮没有听清,问:“什么?” “没什么!”段昀兇巴巴地说。 眨巴两下眼睛,钟淮表示自己并不能理解这个情绪变化飞快的傻皇帝。
第26页 段昀想想还是觉得“钟淮”忽视了自家妹妹的安全问题,忍不住又说了几句,直到对方答应以后出门让侍女跟着才罢休。 “千尘哥哥,你怎么会到这里来?”钟淮好不容易搪塞过去后,赶紧换了一个话题。 每次听到“千尘哥哥”,都会受到暴击的段昀缓了一缓,才说:“想你了,来看看。” 这是实话,段昀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钟淮万万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是撩她的话,再看看段昀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她觉得自己有点承受不住这位皇帝突如其来的宠溺。 “……说实话。”钟淮试图给自己和对方一个台阶下。 结果段昀皱了皱眉,说:“是实话。最近总是会想起你,就想着去钟宅看看。结果路过这里的时候竟然看见了你一个人……” 钟淮见对方撩人的话说起来一套一套,并且似乎又重新提到“安保问题”的嫌疑,连忙阻止了他的话头。 “那今天你还有什么安排吗?”她笑眯眯的,把小二刚端上来的茶碗推向段昀。 “没了。”段昀回答。他低头看钟淮给他的那碗茶,茶碗很朴素,茶水中也只零星飘着一些茶叶渣子,看颜色就知道煮过很多遍。 把茶碗推过去之后,钟淮才意识到以段昀的身份,怕是不会喝这种档次的茶叶的,就想收回来。 结果段昀动作很是自然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味道还行。”段昀喝完后淡淡地评价道。 钟淮忍不住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要是她不知道段昀的真实身份,她恐怕真要相信对方是一个在江湖混迹多年的大侠了。 另一边,段昀其实一直在偷偷观察钟淮,却没见到她把那块自己送的明心佩佩戴在什么位置,心里不自觉地就有些堵。 其实也很正常啊,钟凝又不认识“段昀”,凭什么要把明心佩带在身上,就因为是皇帝送的? “那下午我们一起逛逛?福满楼新出的荷叶鸡味道很不错。” “好。” “没看见橘胖,它这几天身体怎么样?” “好。” “今天天气上好。” “好。” 钟淮察觉到了对方的郁闷,连“不是橘胖,是吞天兽”都不纠正了,段昀一定是有什么心事。结合之前段昀有意无意地观察自己的腰带之类的行为,钟淮明白了对方现在正在纠结些什么事情。 想通了之后,她有些哭笑不得,段昀在她面前总是表现得很真性情,在想什么事情都写在了脸上,相当的幼稚。不过……钟淮的脸也红了,还有点可爱? “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好——”段昀勐地抬头,“嗯?” 段昀眼睛睁得很大,目不转睛地看着钟淮,钟淮一瞬间联想到了正在向主人讨要食物的大狗狗。 把昨天刚做完,一直随身带着的剑穗掏出来递过去,钟淮眯着眼睛,很期待对方的反应。 剑穗是用天蚕丝编制的,在编制之前,钟淮还特地用了派琴书买来的最顶级红色染料染过一边,现在的剑穗花样优美,颜色艷丽如血。 见段昀一脸惊喜,爱不释手的样子,钟淮哑然失笑:“你的剑黑漆漆的,我寻思着配上这红色的剑穗刚刚好。” 用“狂喜”来形容段昀此刻的心情都不为过。 他手难得地有些哆嗦,慢慢地把剑穗繫到自己的剑柄上,指腹轻轻拂过这个剑穗,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我很喜欢!”他大声说,没注意控制自己的音量,引得周围听故事的茶客都向他们看来。 情况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被这对郎才女貌的佳人吸引了的茶客分出了不少注意力在他们身上,想看看这对似乎正处在定情现场的情侣接下来有什么发展。 段昀顿时就不爽了,他不愿意让这么多人注视着已经被他视作未来皇后的钟淮,于是他当机立断地拉起钟淮,运起轻功就跑。 猝不及防之下,钟淮一头撞进段昀的怀里,被他带着飞了起来。 “——你们还没付钱!”小二声嘶力竭。 一枚金块砸了下来,正中茶碗。 “……”小二和围观群众们。 “厉害啊!掷金块买茶,只为美人一笑!” “哪是郎才女貌,分明是郎财女貌!” “那姑娘确实好看,我要有钱我也愿意花金块为姑娘买茶!” 一时间,原本听故事的人都转移了焦点,津津有味地谈论起离去的钟淮与段昀的爱情故事了。 讲故事的男人:“等等,我怎么觉得那个姑娘长得和钟淮一模一样呢……” 于是第二天,“不知名少侠掷金块为钟淮之妹买一碗粗茶”的消息,传遍了帝都。 钟小姐的小白脸 钟淮的脸埋在段昀的怀里,对方温暖结实的胸膛让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这一次段昀带她用轻功赶路的姿势虽然有些亲密,但是正常了许多,最起码钟淮不会感到脚部悬空,头脑发晕,非常窒息了。 但是——钟淮的脸像是被放进了蒸笼,变得越来越红——这个姿势也过于亲密了一些,我一个现代人都承受不住了啊!
第27页 而单手轻揽着钟淮的段昀看起来严肃正经,内心的小人却已经在疯狂地尖叫加撒花了。 ——钟凝抱着我,我抱着钟凝!四捨五入我们已经成婚了! 段昀第一次后悔自己把轻功练得这么好,他们到达目的地的速度也太快了点,他还来不及深刻感受这段路程的美好呢! 面红耳赤的钟淮想的事情则刚好和段昀相反,她非常庆幸自己终于能够松开紧抱着段昀的手了。刚刚她生怕自己从半空中掉下,手半点也不敢松。 “我、我们赶紧进去吧。福满楼中午人很多的。”钟淮低着头急急地说,不想让段昀看到自己通红的脸颊。 她有预感,如果段昀看见了,一定会得意到把尾巴翘上天的。 ——段昀确实会。 实际上,尽管没有看见钟淮的表情,只见到了她垂着脑袋的模样,段昀就脑补完了对方不胜娇羞的神情,并且为此感到相当愉快。 这也是他罕见的一次正确的脑补。 “好。”他说。 钟淮仿佛看见段昀身后冒出一条甩得特别欢快的尾巴。 福满楼的小二一眼就认出了先前在这里大出风头的钟淮,他热情地迎上来,鞠躬道:“钟小姐,您来啦,里面请!” 他的声音挺大的,顿时引来了周围的食客好奇的目光。 “是钟小神医的妹妹!” “好生俊俏!” “御剑门召集天下名医之事听说过吗?钟小姐就是在那天告诉大家,她哥哥要入世了……” 被迫成为焦点的钟淮并不想被人当作猴子看,拉上段昀就往楼上走,“来个雅间。” “被牵着的那小子是什么人?” “莫不是……钟小神医的妹夫?” 发现流言越来越向奇怪的方向发展,钟淮黑着脸赶紧把段昀推进了雅间,后者还在听别人的议论,甚至还一脸的意犹未尽。 “来两份荷叶鸡,再上点酒。”钟淮对跟着他们进来的小二说。 小二笑得一脸殷切,“好嘞!” 估计是因为钟淮的身份,他们的荷叶鸡上来得很快,喷香的荷叶鸡让人垂涎欲滴。 荷叶鸡一般来说是夏天的菜,但福满楼在里面加上了某种香料之后,充分地提了味道,即使是冬天吃,也不会觉得油腻。 钟淮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它肉质细嫩,入口即化,钟淮开心地享受着,眯起了眼睛。 她吃两口鸡肉,抿一小口酒,鲜美的肉与清凉的酒在口腔里碰撞,最后相融,化作美味入喉。 过了一会儿,钟淮发现段昀没有动过筷子,只一个劲地喝酒,问道:“你怎么不吃?” 段昀听罢配合地吃了一口,说:“看着你吃得开心,我就很高兴了。” 这人怎么回事!满嘴骚话!钟淮愤愤地想,言情剧都不敢这么演! 然而钟淮并不打算束手就擒,她微笑着回击:“那是因为我和千尘哥哥一起吃,就忍不住开心啊。” 可是段昀的反应和钟淮想像的不一样。 在钟淮的想像中,段昀此刻应当脸一红,被她这句故作矫情的话刺激得说不出话来,这样他们就都能好好吃饭了。 结果段昀眼睛一亮,仿佛宣言一般大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他的脸红是红了,其他的反应却和钟淮预想的大相迳庭。 注意到段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钟淮赶紧倒了杯酒递过去,好让他闭嘴。 心好累,说骚话都比不过古代人。 === 他们吃完了荷叶鸡之后,钟淮又叫了一些甜点(段昀做笔记:钟凝喜欢吃甜食,桂花糕尤甚),花了不少时间,两人才结束了这顿饭。 到了付钱的时候,钟淮赶在段昀前面掏出一块金子扔给了小二。 ——开玩笑,我作为神医,身家超肥,每顿饭都用金子付钱都没问题好不!哪能让你一直掏钱! 小二捧着那块金子,有点儿怀疑起人生。他的眼神逐渐扭曲,定格在了那个面容俊美的男人身上。 ……莫非,这人是钟小姐的养的……? 看他的外表确实有可能!可恶,长得帅就是好,还能傍上好看又有钱的钟小姐! 小二陷入了深深的怨念中,看段昀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段昀:???这小二的眼神好奇怪,莫不是个断袖! 钟淮对于旁边两个人的天马行空一无所知,她付完钱之后,向小二打听起消息:“小二,最近可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 小二一脸堆笑:“要说这几日最热闹的事啊,还当数揽珍阁明晚将举办的拍卖会了!” “拍卖会?” “对啊,揽珍阁是帝都最大的珍宝行,每次拍卖,都能拿出不少让人震撼的宝贝呢!明晚的拍卖是一年一次的最大型拍卖会,不知有多少人从外地赶来哩!” 钟淮一想,最近帝都的人流量确实增大了不少,她还以为全是被她吸引来的呢。 拍卖会的事情段昀是知道的,实际上揽珍阁的背后就是皇室,他本人则是揽珍阁的幕后老闆。 本来他把拍卖的事扔给了段昭去操心,可现在一看钟淮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他便开口说:“我可以带你去。”
第28页 小二鄙夷地看了段昀一样,只当他说的是带路。 段昀:这傢伙的眼神真让人不爽,想砍人! 钟淮知道段昀的真实身份,理解了对方的意思,顺坡下驴:“好啊,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吧。” 这个拍卖会真当是及时雨,钟淮正愁几天前收来的那些“见面礼”中有些价值高却对她没什么用的东西该怎么处理呢。 两人相携而去,留下小二一脸羡慕嫉妒恨地望着段昀的背影。 段昀:烦死了!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看我吗?我一定要找时间把你砍一顿! === 揽珍阁建于问心湖的湖心,但却没有建造通向岸边的长桥,它像一只飘荡在海面的船,独自立在湖中央。 这样的建造方式是对想要入阁者的第一重考验。 问心湖乃人工开凿,湖中无处借力,你要么轻功高强到能够踏水而行,要么有足够的财力让皇室允许你使用他们停泊在岸边的船只。 进入揽珍阁的人,并非都能参加拍卖会的,而想要参加拍卖会有两个渠道。 一,缴纳一笔巨额财产,获取揽珍阁特制的令牌。 二,拿出能够通过揽珍阁的鉴宝师鑑定的东西参与拍卖。 钟淮兴趣颇浓地欣赏着揽珍阁周围的景致,或许是位于湖中的关系,揽珍阁常年笼着一层化不开的浓雾,烟气飘渺,显得特别神秘。 她没有注意到某个本来想靠近他们的男人在看清她的脸后顿住了脚步,并且把自己的嘴给捂上了。 ——段昭已经习惯了自家皇兄把各种琐事扔给自己做的德行,本来今日他来揽珍阁也只是例行视察,万万没想到会在这儿偶遇皇兄和疑似皇嫂的钟淮。 皇兄这是又把人家骗出来约会了?段昭想,内心的cp粉之魂熊熊燃烧。 他示意旁边两个侍卫不要上前,自己咳嗽一声迎上去,“又见面了,段公子,钟小姐。” 钟淮笑着看对面那个装模作样的傢伙,心想你们这群皇家的人演技水平都差不多,表面上还是笑吟吟地配合他:“赵公子好,你也来参加拍卖会吗?” 段昭眼神游离了一下,开始扯谎:“对啊对啊,你们也是?好巧哦!” 是好巧哦。 段昀面无表情地看着戏精弟弟,非常想拔剑把他削了。 面对段昭浮夸的演技,钟淮都有点儿演不下去,她尬笑一声,说:“我和千尘哥哥还有事,先行离去,赵公子好好逛逛吧。” 听到“千尘哥哥”四个字时,段昭的眼中爆出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段昀,几乎要把他的脸烧出一个洞来。 钟淮:“?”怎么回事,她不是很懂。 段昀则骄傲地挺起胸膛:看哥哥我厉害吧,追女孩子手到擒来! 段昭眼神里满是佩服:厉害厉害,看来距离钟小姐成为皇嫂的日子不远了,我可以让负责皇家婚礼的那群大臣们行动起来了。 钟淮:???这两个人一直瞪着对方,是在用眼神传递什么神奇信号吗? === 当夜幕落下时,段昀正好把钟淮送到了钟宅的墙边,他们对视良久,始终无言。 沉默了半天,段昀先开口了:“明天见。” 虽然他这么说着,脚步却一步未动,不想做先离开的那个人。 钟淮翘起嘴角:“嗯,明天见。” 段昀闷闷地说:“我还是来这个地方等你。” “好。” “我把吞天兽一起带来,它想你了。” “好呀,我也想橘胖了。” “……是吞天兽。那就再见了?” “再见。” 段昀磨磨唧唧地等钟淮翻墙进屋,他好断了念想直接走开,但钟淮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带着温柔好看的微笑注视自己,让他根本生不起离开的念头。 难道……钟淮也捨不得自己?段昀被自己这个突然的想法给迷晕了,红晕又一次爬上他的双颊。 该、该死的,钟凝也不是小姑娘了,怎么这么黏人!好吧,我就再陪你一会,真的只有一会儿哦…… 钟淮保持着“温柔好看”的微笑,心里吶喊着:你怎么还不走!!! ——老娘今天穿的裙子不对!没法爬墙啊啊啊!你快走啊! 段昀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萦绕着粉红色的泡泡,我真是体贴,知道钟凝不好意思说捨不得我,我真好,他想。 我用麻袋装宝物 冬天的太阳落得很快,钟淮才准备好自己要带去拍卖会的东西,换上女装,就到了和段昀约好见面的时间了。 她刚把头探出墙外,就见到了翘首以待的段昀。 段昀看见她,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你出来啦!好巧,我也刚到!” 钟淮:……我信你个鬼! “马车准备好了,我还买了不少甜点,我们可以慢慢过去。”段昀说,他基本摸准了钟淮的喜好,现在做事特别讲究对症下药。 钟淮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几分。 考虑到钟淮是和自己偷偷熘出来的,段昀本想直接用特权带钟淮进入揽珍阁,却没想到钟淮看了看他身后的马车,说道:“我和哥哥说过了,我们把之前哥哥收到的‘见面礼’的一部分带去拍卖吧!”
第29页 段昀想了想,见面礼的一部分?好像也不多的样子。为什么钟淮还特地提前一天让他准备马车? 他也没有多想,手一挥,让伪装成车夫的侍卫进去取这些“见面礼”。 钟淮早已经和琴书打过招唿,说“我要闭关修炼心法,段昀来的时候就让他把‘见面礼’带去拍卖”,并且把“见面礼”都摆在了大厅里,方便搬运。 于是,段昀接着就看见自己走在前面的侍卫搬出了一个大箱子,后面跟着的那个则抱了一个麻袋。 段昀:“???” 钟淮:“哈哈哈,一时找不到箱子,好在这个麻袋也挺结实的。” === 揽珍阁,段昀让侍卫搬着箱子抱着麻袋上了一艘船,自己则和钟淮一起上了后面的一艘,船夫经验老到,很快就把他们送上了岸。 他们上岸时附近还有几个同时上岸的江湖人士,他们大多轻装出行,在看到钟淮和段昀的一箱子一麻袋之后,都露出了些许微妙的表情。 “……”别看了,我知道我很丢人,钟淮心想,装作无事发生,走到揽珍阁侧门前的那两个守卫面前。 “我是来参加拍卖的,鉴宝师在哪?” “……往里走,会有侍女带路。”守卫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道,不知道是因为认出了皇帝段昀,还是被钟淮的大件行李给震惊了。 钟淮叫了一声段昀,这次换作两人并肩走在前面,他们在一位穿着红裙的美丽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了鉴宝屋。 揽珍阁很大,鉴宝屋众多,只不过他们进的这一个相比其他的鉴宝屋大了许多。 这间鉴宝屋里面有一条长桌,桌后坐着两位资深鉴宝师,他们被一块漆黑的遮光布遮住了胸口往上的位置,脚也藏在了长桌之后,只留下一双手是外面的人能看见的。 “把需要鑑定的宝物放在长桌上,鉴宝师将开始鑑定。”红裙侍女低声介绍。 钟淮转头对后面的侍卫说:“一件一件来,不急。” 被挡住视线的拍卖师:一件一件来?能有几件? 侍卫应了一声,端着箱子的打开箱子,抱着麻袋的打开麻袋。 ——好闪!打开箱子的想。 ——有杀气!打开麻袋的想。 箱子里装着的全是各种金银首饰,奇珍异宝,这些多是背后站着有权有势的人的江湖人士送来的礼物。但对钟淮来说,这些东西除了用来卖钱就没有什么大用处,正好趁此次盛会拍卖掉。 她只留了一根形状优美,玉质上佳的簪子,送给了琴书。琴书收到礼物的时候开心得当场一滴眼泪就落了下来,把钟淮吓了一跳。 而麻袋里装着的都是钟淮不太可能用上的武器,各种刀枪剑棍,她觉得自己都可以拿这些东西去做展览。 侍卫一拿出一串珍珠项鍊放在鉴宝师一号面前,对方拿起它,当场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深海蚌珠!” 这时,另一边的鉴宝师也喊出声来:“裂云剑!” 他们听到对方的声音,异口同声喊道:“什么!裂云剑/深海蚌珠!” 钟淮:讲相声吗……我为你们的默契鼓掌鼓掌? 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挑出来的这些东西竟然价值如此之高,不禁有些肉痛:……早知道这么值钱,全给我们家琴书留着作嫁妆了。 琴书:不!我不想! 随着侍卫又放了几件“见面礼”上去,两位鉴宝师似乎陷入了疯魔状态,从长桌下的小柜子里不停地掏出一套一套的鑑定工具,每鑑定一件,就要发出一声“啊!”,搞得钟淮深刻地为他们的嗓子感到担忧。 等到侍卫掏空了箱子和麻袋,两位鉴宝师都呈现出一副虚脱的样子。 钟淮加了一把火:“这样我能获得进入拍卖会的资格了吗?” 这话简直比考完高考之后,学霸说“我能拿到清华的通知书吗”还要让人牙痒。 鉴宝师一号:“……可以。” 鉴宝师二号:好想违反规定,结识下这姑娘…… 被钟淮的财力震惊到的两位鉴宝师给她批了一个普通人眼里的最高级的令牌,更高级的令牌,只有皇家认可的人才能拿到。 钟淮甩了甩到手的令牌,嫣然一笑:“解决了,咱们进去吧。” 段昀:心上人的哥哥太会赚钱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 拍卖会会场与足球场之类的场地很相似,以拍卖台为中心,座位依次向上升高。到了高处,座位就成了别致的房间,专为钟淮这样的持有特殊令牌的人准备。 段昭此刻就坐在拍卖场最高处的一处房间里,隔着房门上那半透明的帘子观察外面的情况。 他没等多久就见到了自己在找的人——虽说钟淮和段昀都戴着面具,但对段昭来说,辨认并不成问题。 看着两人相携进入房间,段昭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这让旁边服侍的侍女十分慌张,她轻声细语:“王爷,可有什么问题?” 段昭没看她,挥了挥手示意侍女无事,心里想:“皇兄和皇嫂靠得似乎比之前近了几分?” 确实如此,人逐渐熟悉起来之后,会在走路时不自觉地缩短彼此间的距离。两位当事人没有感觉,殊不知旁人看来,他们这个距离的关系,板上钉钉地是对情侣了。
第30页 钟淮他们进入房间后没多久,一声长长的钟声响起,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一位容姿艷丽的女子慢腾腾地走出来,她身形美妙,着一身浅红色的长裙。一举一动都无端地散发出诱人的气息。 房间外的帘子能阻挡外面的人观察里面,却不影响里面的人看外面。看清了这个女子,钟淮理解地点点头,这拍卖会多是男子参加,有个貌美性感的主持人确实很正常。 段昀却不这么觉得,他开始惯例地胡思乱想:“钟凝会不会觉得揽珍阁很轻薄?要不要下次换个老头当主持人?” 女子走到拍卖台前,会场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鼓掌声,她含着笑容鞠躬,从旁边的侍女手中接过第一件拍卖品。 在揭开拍卖品外的红布前,女子先卖了个关子,“今天的拍卖会,和往常几年都有几分不同。” 她故意拉长了音调,吊足了台下的人的胃口。 “——今年的拍卖品,较之前几年的均数,足足多了三十件。” 台下一片譁然,没有人敢相信这个数字。 要知道揽珍阁的拍卖品,绝对都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在这一年一度的最大的拍卖会上,多出几件拍卖品还好说,三十件—— 人□□头接耳起来,打听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他们没注意到的大事情发生。 比如说,前些年消失的神偷重出江湖,把皇家宝库给掏了一遍,或者是哪个大佬死了,遗物被人侵占,拿来拍卖之类的。 在一众懵逼的群众中,在帝都已经待了好一阵子的那些人显得格外显眼。 他们没有不可置信,没有欣喜若狂,甚至连一个思考的表情都没有露出来。 这些人的表情,是出奇一致的麻木。 麻木的背后,是一股浓浓的优越感:众人皆醉我独醒啊。 不知道真相的群众们急得抓耳挠腮,可还没等他们问附近的人,主持拍卖的女子就敲响了拍卖锤,“惊喜我们留在后面,现在,拍卖开始!” === 某个由虞朝歷史研究爱好者组成的论坛。 主题:求问,揽珍阁第十届拍卖会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被称作“封神拍卖会”? 楼主:如题,这是老师布置的作业,我翻了许多资料,说法都不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万能的论坛友人们,帮帮我吧。 一楼:据说传奇皇后钟凝参加了这次拍卖。 二楼:我知道的是神医钟淮拿出了几十件拍卖品参加那次拍卖会,甚至件件是珍品,不知怎么做到的。 三楼:↑楼上两位认真的?这种爽文情节我都看了几百遍了,不要诓骗认真搞研究的楼主小朋友好不好? 楼主:……我哭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五楼:建议楼主参考下传奇皇后钟凝的第一本自传《揽财有数》。 六楼:呵呵,你们真相信这种一看就是现代成功学人士编出来的东西,会是钟凝写的? 该死的卖家在哪 “第一件拍卖品,是云天碧珠——九颗云天碧珠串成的手鍊!” 听到这个介绍后,很多人忍不住爆了粗口。 云天碧珠串成的手鍊——还是九颗云天碧珠——云天碧珠是帝都张氏的家族特产,有温养经脉的功效,出现在市面上的量极少,一颗就足以引起江湖争抢。 现在——九颗云天碧珠,串成手鍊?人们恨不得当场就把这个暴殄天物的卖家揪出来,骂个狗血淋头。 这个卖家一定是张家哪个地位挺高的人,一般的张家人哪里能拿得出九颗云天碧珠? 台上那女子还故意转动了一番拍卖台,好让各个方向的人都能欣赏到这些珠子的圆润饱满,晶莹剔透。 在她的锤子落下的瞬间,一群人立刻争先恐后地报价,钟淮一脸迷茫地听着节节攀升的价格,有种自己错手卖出去了很珍贵的东西的感觉。 段昀眉毛一跳,这张家以抠门着称,上供给他的东西都比不上这串手鍊,竟然捨得拿出来给钟淮。 抠门的张家家主:好难过……根本没想到钟小神医真有本事把手鍊坑走,呜呜呜呜呜呜。 “我再加十两金子!” “加一把白珍珠!” 钟淮一边直观地感受到自己的钱包鼓了起来,一边为自己拿出的东西竟如此受欢迎感到虚幻。她想了想自己扔给揽珍阁的几十件拍卖品…… 不敢想了,不敢想了。 最后,这串手鍊被一个帝都权贵用千两金子与一盒白珍珠的价格拍走了。 段昀心想:“要是多来几次拍卖会,钟凝她哥会不会富可敌国啊……?” 第一件拍卖品就如此火爆,很好地煽动了观众的情绪,当第二件拍卖品上来时,许多人拿着加价牌的手已经蠢蠢欲动了。 那是一根长棍,玄铁打造,上镶着一些硬度极高的紫色宝石,有眼尖的人喊出声来:“紫雷棍!” 紫雷棍是锻造大师盛广陵的作品,刚锻造出来时就被人大肆吹捧过一段时间,也有不少人曾目睹过紫雷棍真容,都知道盛大师虽然不用棍,但还是很喜爱它的。如今乍一看见紫雷棍出现,一些人都开始猜测是不是盛大师遭遇了什么不测。 另一边,本来还有些不确定的帝都人士在看见紫雷棍后彻底沉默了——他们多数都亲眼看到了盛大师拿着紫雷棍进去,空着手出来的场景。
第31页 江湖传闻果然没有错,钟淮和他师父一样擅长坑钱! “没错,是盛广陵大师亲手锻造的紫雷棍,卖家在前来拍卖时,特意嘱託了我们揽珍阁,能拿出珍稀药物交换的,有拍卖优先权。” 钟淮觉得拿太多钱财没什么大用,倒不如直接交换她能用上的药物,毕竟有些珍稀药物是可遇不可求,有市无价的。 拍卖锤敲下,这次报价的人中多了许多报药名的,钟淮听着那一个个要么就是没听说过,要么就是在原身书架上的古籍里或是【异世神医】系统之前给她灌输的知识中惊鸿一瞥的,深深地感受到了医学生进修的不易。 感天动地,某小花放弃娱乐圈生活,毅然投入医学怀抱,且看几年后她的发量还有多少! 紫雷棍最后被一个壮汉用一根玄元草换走了。玄元草是治疗段昀必需的一味药材,生长在苦寒之处,非常难得,钟淮对这个交换的结果还算挺满意的。 下一件展品是一把长刀,同样来自钟淮。 钟淮:我想买东西,能不能拿点别人的拍卖品上来…… 下一件、再下一件……都是钟淮拿过来的拍卖品。 终于,第十一件拍卖品上来了,终于不是钟淮本人放上去的拍卖品了。 除了钟淮之外,有幸目睹过钟淮现场坑钱的众人也松了一口气:看来钟小神医还是有下限的,这场拍卖会不至于成为个人秀。 那是一瓶特制的金疮药,钟淮想着或许自己能够在研究中用上,手一挥让侍立在房间外的侍女加价,用碾压级别的出价,强势地把金疮药收入囊中。 金疮药的制作者左于风:“哪个冤大头???” 第十二件拍卖品上来了,原本摩拳擦掌的钟淮一看到那熟悉的东西,就委顿下来——怎么又是我拿去卖的! 帝都人士:这个也好眼熟!又是一个“见面礼”! 一个疑问在大众的心底冒了出来:钟淮,到底拿了几件拍卖品来参加拍卖?拍卖会结束之后我去抢劫钟宅,会不会有幸没被砍死? 段昀坐在一旁,表面淡定,内心警铃大作:钟淮这次太高调了,我要好好保护不会武功的钟凝,不能让她被连累。顺便调派几个暗卫去钟宅,再让皇宫里那些卫兵都去钟宅附近驻扎着…… “吃桂圆吗?” 段昀的思路被打断了,转头正看见钟淮拿了一把桂圆放在了自己面前。 “试试看,我觉得味道挺不错的。”这次的拍卖会因为钟淮的加入而变得相当长,在发现台上总是出现自己的拍卖品后,钟淮很快就没有耐心一直盯着拍卖台看了,干脆享受起了揽珍阁提前为贵宾准备好的小零食。 段昀收到对方的安利,盯着桂圆纠结了一会儿。他登基之后再也没有自己动手处理过水果之类的东西,都是下人准备好,他只需要负责吃的。 学着钟淮的动作,段昀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桂圆,在它晶莹的果肉大部分都露出来之后——段昀手一抖,失去了他第一次动手剥出来的桂圆。 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的钟淮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很自然地剥开一颗桂圆,递给眼巴巴地看着地面的段昀。 “赔偿你一个~”钟淮笑着说,尾音挑起一个俏皮的弧度。 段昀看着钟淮拿着桂圆的手,心里发痒,想也没想,一口上去把那颗桂圆给叼走了,舌尖还不小心蹭到了钟淮的手指。 “?!”钟淮震惊了,她只是想让段昀接过去的啊。 段昀轻咬桂圆,偏过头不去看钟淮的脸,含混地说了句“谢谢”。 好甜……段昀想,脑子里闪过的却是舌头和钟淮的手指一触即离时的奇妙触感。 我这样是不对的,段昀自己给自己进行严肃的思想教育,虽然不是故意的,但这种行为已经算是轻薄女孩子了,我要深刻反省……唔,真的好甜啊,桂圆真好吃。 钟淮偷偷地看了段昀一眼,见他表现得挺正常,顿时觉得胡思乱想的自己非常不对劲,心虚地拉过一个盘子,把桂圆剥好放进去给段昀慢慢吃。 收到钟淮突如其来的殷勤,段昀特别开心,但转念一想,他也心虚起来,心说面对钟凝那么好一个姑娘,我竟然有如此邪念…… 于是心虚二人组不约而同地开始为对方剥桂圆,你一个我一个,你吃我的我吃你的……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这些亲密的互动,都被一个人看在了眼里。 “陛下,与钟小姐……”门外的侍女轻轻念着,许久后,发出一声诡异的笑。 === “下一件——”拍卖师笑吟吟的,脸上写满了赚到大钱的快乐。卖家收到钱之前,作为宣传费和保护费,揽珍阁会提成一分,而身为拍卖师的她,也能获得与拍卖所得的钱相对应的不菲的工资。 怎么还有!没钱了啊!台下的观众有点崩溃。 在拍卖会上买不到东西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竞价机制,都是为了有钱人设计的,没钱的人只能望洋兴嘆,回家哭唧唧。 但是这一次的拍卖会,有点不一样,不仅没钱的人哭唧唧,许多有钱的人也哭唧唧。 ——为什么,拍卖品还有这么多,而我带的钱,全都用在前面了?!
第32页 ——为什么,又是一件只能用药材交换的拍卖品?我有钱还花不出去了?! ——为什么,我没钱?! 除了最后一种哭唧唧是自己的问题之外,拍卖场上大部分哭丧着脸的人,都是因为被钟淮和揽珍阁的骚操作打击到了。 钟淮拿出的那三十件宝物先不说,单说揽珍阁这对于拍卖顺序的安排,就令许多人咬牙切齿。 先拿出几件镇场用的宝物,吊起人们的胃口,接着拿普通类的物品过渡一番,再炒出一两件高价卖品,把台下人的心理玩弄在股掌之中,让人要买不买,欲罢不能。 等到人们为钟淮的各种宝物抢破头时,揽珍阁再慢悠悠地祭出其中几个价值最高的卖品,并且标註:只接受稀有药材交换。 这一下,流拍了钟淮不亏,被拍了钟淮血赚,反正她也不需要这些宝物。 一众举着加价牌吐血状态的买家们,真心实意地想把这个卖家找出来群殴一顿——一模一样的“只接受稀有药材交换”的要求,这个该死的卖家简直是害怕别人不知道这些宝物都是他一个人拿出来的! 来自帝都的群众:我劝你们,修身养性,不要想着群殴,吐血嘛,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钟淮才不管房间外面各种哀嚎或者吼叫声,她笑嘻嘻地吃着桂圆,美滋滋地在心里数钱。 我,富婆,打钱全靠脸和演技!没有荧幕,我也是古代的影帝!看着自己的金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钟淮可以说是十分骄傲了。 财神人设不能崩 揽珍阁每年都有一场大型拍卖会,但无论过了多少年,有一场拍卖会永远都不会被人遗忘,直到百年后也被人当作奇事津津乐道。 ——这场拍卖会,被人们称作“封神拍卖会”,至于封了什么神—— 财神。 钟淮之名,在拍卖会后传出了帝都,传到大江南北,千家万户,哪怕和街边的顽童提起这个名字,他也能告诉你“财神钟淮,保我暴富”。 而江湖人士口中,钟淮“揽珍阁揽财”的事迹,永远排在“炼出神药第一人”前面,毕竟后者很多人没有亲眼见到,同时,人总是对有关钱的东西十分敏感,前者也就飞快地传扬开了。 没错,钟淮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在大范围内出名的原因,竟然不是因为高超的医术,而是因为强大的招财能力。 许多被钟淮坑了钱的人广告费都不收,见到人就宣扬这位财神的事迹。 送“见面礼”的那部分人还会顺便夸夸钟淮的医术,揽珍阁拍卖会上的那拨人,提起钟淮就是又爱又恨地咬牙切齿。 换一个名头,可能广大老百姓都不会这么买帐,可在哪怕没什么可能性,人们也会克制不住地去拜“财神”的本能的驱动下——一听说“拜钟淮,能暴富”,人民群众就成了钟淮的追随者。 一时间,人们提到“钟淮”,说的都是“财神钟淮”,而非“神医钟淮”。 钟淮甚至觉得,如果她出自己的人像周边,一定会有人买回去供上,她就能再赚一大笔钱…… 钟淮及时住脑,不让自己在赚钱这条路上一路狂奔下去。 她要艹的是神医人设,不是财神人设啊! === 段昀回了皇宫,把赚飞了然后进入疯癫状态的段昭抛在脑后,把跟着自己的暗卫也一起甩掉,独自一人走到皇家陵园。 他一开始只是漫无目的地行走,最后还是在潜意识的影响下,来到了逝去的父皇和母后的合葬墓前。 “……我遇到了一个女孩,”他沉默良久,最后还是跪下来,轻轻地说道,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和墓里的人对话,“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她像太阳,始终在散发着温暖的光。” “温暖的东西总是会吸引人接近的。” “我和她相处得很好,”说到这里,段昀突然想起小时候脾气特别差的自己和段昭总是打架的事情,忍不住笑了一声,“您也没想到吧。” “我很喜欢她,但是……” “但是我害怕——她太自由了,甚至不像是真实存在于世界上的人,”段昀罕见地露出了迷茫的表情,“我害怕她某一天就飞走了,就像她飞进我生命中来时一样的突兀。” “我第一次看见她,她从墙后探出脑袋,眼神澄澈干净,笑容胜过中秋之月,我那时候就想——”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能像误入人间的仙人,不染一点凡尘。” === 钟淮最近有点苦恼,这个苦恼不能用钱来解决,能用钱解决的不叫苦恼,叫穷。 她的苦恼来自琴书。 “公子,您的衣服。”钟淮盘腿坐在榻上,运转着基础心法,琴书走过来轻轻把衣服放在了她身边。 “嗯。”钟淮应了一声,睁开眼一看:!!! 这不是我藏起来的女装吗! 钟淮练功也不想练了,她意识到最近有关“钟小姐与小白脸”的话题也传得满城风雨,而她还没跟琴书解释过这位“钟小姐”是她从哪里冒出来的妹妹。
第33页 她顿时有了一种马甲被脱掉后的凉飕飕的感觉。 钟淮扯动嘴角,开始胡诌:“是钟凝的衣服。” 快问我钟小姐现在人在哪里,我好和你解释我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妹妹的问题! 结果琴书说:“是。” “……”钟淮一口老血涌到喉咙,“……你似乎还有什么问题想问。”她试图引导琴书提问。 琴书这一次的表情总算是按照钟淮的想法变化了,她咬了咬嘴唇,看似十分犹豫,钟淮忍不住用鼓励的眼神示意她。 终于,琴书问道:“小姐……你和那位……那位公子是怎么回事?” 钟淮懵了。我是谁?我在哪里?为什么一直以为我是男人的侍女,会突然叫我小姐?这个世界是魔幻了吗!还是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刚说完,琴书就十分后悔,她看了一眼钟淮空洞的表情,暗怪自己多嘴,赶紧弥补:“小姐,琴书没什么意思,您不必回答琴书的。” 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钟淮开始整理思路:一、琴书对于我要女装,总是莫名其妙闭关,和城中出现的有关“钟小姐”的谣言一点也不吃惊;二、琴书叫我“小姐”;三、琴书说的那位“公子”,是段昀? 也就是说,琴书本来就知道我是女扮男装的,而且觉得我和段昀真的有一腿? 所以我在琴书面前本来就没有穿马甲,我一直以来演的是独角戏。钟淮心痛地总结。 “琴书,”钟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亲切些,“我和那位只是朋友。” 琴书非常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微笑:“琴书心想也是,能配上小姐的人须到天边去找呢。” 不是,你这滤镜至少有四十米了吧。 脱马之后,钟淮下定决心不能再发生这种尴尬的情况了,她问琴书:“除了你还有人知道我的真实性别吗?” 琴书摇头:“以前还有老爷,现在……”她垂着眼睛,不说话了。 钟淮意识到她说的应该是钟远林,而钟远林在她穿越来之前就已经逝世了。 见琴书的情绪有几分低落,她潜意识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别难过。” 钟淮突然的亲密行为吓到了琴书,她全身都绷紧了,似乎在紧张地克制自己反抗的冲动。 把手放到琴书头上之后,钟淮才发现这个举动的不妥,她毫不怀疑,如果换一个人摸琴书的头,可能会被她一掌噼飞。 仗着琴书不敢动,钟淮顺势说:“钟宅只有我们二人相互帮衬,以后你在我面前不必太过拘礼。”说完,她露出一个不属于原身的人设,而只属于她自己的笑容。 琴书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那些“于礼不合”“琴书不敢”之类的话,都在钟淮的笑容下蒸发了。 “好。”她最后说道,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喜欢现在的小姐,不像以前那样表面和里子都冰冰冷冷,拒人千里之外,而是虽然看着冷漠,内心却比谁都温柔。 琴书不知道多年之后,已成为钟凝夫君的某人,会有和她此刻一样的想法——“我家皇后是冰丝糖,一口下去凉凉的,里面却是又软又甜的糖浆”。 === “来啊,看一看瞧一瞧啊,财神钟淮开过光的挂件,买一个脱贫,买两个殷实,买三个暴富啊!” “财神钟淮像,只要五十铜钱!拜钟淮,能暴富!” 最近风头紧,钟淮已经不敢穿着男装出门了,生怕被人当作活神仙拽住一顿蹭财气,她今日是出来散心的,却没想到街上已经到处是自己的假冒伪劣周边了。 年关将近,这些小贩就像在沖年底业绩一样,疯狂甩卖各种年货——目前,钟淮周边也已经成为走亲访友必不可缺的年货了。 重点是,这些周边还特别受欢迎,看着一个个拿着“财神开光”“钟淮木雕”的喜气洋洋的人从自己身边路过,钟淮有种看见了逢年过节逢考逢面试,微博上一片转发锦鲤的盛况的既视感。 可是,那个“钟淮木雕”刻的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和我年轻帅气的钟淮有什么关系?!我站在你们这些手办制作者面前,你们都认不出我! 还拜钟淮!本财神才不会把财气分给把我当成老头的人!钟淮哭笑不得,气哼哼地想。 她身边跟着保护她的琴书,两人随着人流在大街上逛着,偶尔停下来买点年货,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书摊上。 “客官好,是来买书的?想不想考虑我们青青子衿新出的《侠之大者》?”听声音,卖书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他正在向钟淮前面三位姑娘推销书籍。 “青青怎么出了武侠话本?我要的是青青的爱情话本!”站中间的姑娘抱怨道。 卖书的男子丝毫不慌,他慢条斯理地说:“姑娘有所不知,这本《侠之大者》与先前的《芙蓉灯》《柳梢头》一样,都是爱情话本。只是这女主角,从贵女换成了女侠,是青青子衿的突破之作哦。” 一个姑娘迟疑了:“此话当真?” 另一个姑娘心动了:“贵女看久了没什么意思,女侠倒是真没看过,给我一本吧。”
第34页 钟淮:……不对劲啊,这个书摊怎么好像不太正经的样子。 在钟淮打算换个地方时,最开始说话的姑娘提问了:“男主……还是‘那位’?” “姑娘放心,自是如此。” 接着三个小姑娘发出了像是看到偶像周边一样兴奋的叫声。 钟淮一脸茫然,他们的暗语,让自己这个现代人都跟不上脚步了。 在她解码之前,那三个姑娘已经熘了,书摊老闆看了过来,“姑娘,来买……” 他的表情僵硬了。 卧槽!老大还没告诉过我卖同人本的时候,正主找上门来了该怎么办啊!!! 同人大手在身边 在帝都,有一个庞大的组织,他们潜伏在黑暗之中,做着绝不能让朝廷政要发现的勾当 ——写同人文。 男主一般还是大众眼中的高冷皇帝段昀。 这个组织才发展起来没多久,但收穫信徒的速度极快,帝都每家每户,只要是识字的,女孩都看过他们的花前月下,男孩都看过他们的武林风云。 没有人知道这个组织的发起人是谁,首领是谁,是怎么做到欣欣向荣而不被皇帝抓住的。 这里,我们的暗卫十五有话说。 十五:“我只是一个靠卖书养家餬口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这话本的男主角这么像‘那位’,也不知道女主角为什么那么像钟小姐您。” 钟淮:“你在叭叭叭些什么,你不就是那天帮我拎麻袋的暗卫十五吗。” 十五:“……您记性真好。” 钟淮:“呵呵,过誉了。” 如果你们的动作不要那么嚣张,最起码——不要随便地把男主命名为“段×”,女主命名为“钟×”,或许我解码的速度会慢一点。 钟淮自己没什么感觉,粉丝写偶像同人什么的,多正常啊,尤其是暗卫这种双担粉。 可是钟淮的唯粉琴书不高兴了,她本来就不愿意听到帝都中那些把自家小姐与某不知名小白脸捆绑在一起的传闻,此刻竟然还让她看到了以钟淮为蓝本的cp同人本,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大力地拍了下书摊,气势汹汹地瞪着十五:“把这些话本全拿去烧了!我们小姐的清誉也是你们能玷污的?!” 十五本来人就挺怂的,只是嘴皮子利索,人比较耐心,不然也不会被派来干卖书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活。被琴书这么一凶,他顿时就想当场逃跑。 可是……他想到自家老大一脸微笑的样子,更怂了,他试图曲线救国:“您说的是,是我们不对,我现在就收摊,回去就烧掉!” 尽管他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琴书依旧不买帐,“我要看着你烧!” “烧什么?” 突然,段昀的声音插进了两人的争执中,钟淮一脸惊喜(钟淮:我绝对不是想他了!)地转头,看见了抱着剑看她的段昀,那把剑上挂着的正是她送出去的剑穗。 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笑容大了几分,“千尘哥哥!” 十五,还有一直以为自家小姐是高冷风的琴书都惊呆了。 钟淮假装自己没看到这些人的表情,反正她在琴书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包袱了,就算自己女装状态下走天真活泼风,琴书也只会觉得这是钟淮脱去束缚后真实的样子,并且为平时用高冷外表武装自己的钟淮感到心痛。 无论听到多少次这个称唿,段昀都会脸红,这次也一样,他红着脸支吾了一声,“嗯。” 十五:“……怎么回事,陛下好像要熟了。” 钟淮眼睛转了转,坏笑:“我们在聊烧书呢。” “什么书?《侠之大者》?为什么要——”段昀拿起书的时候还挺淡定的,当他翻开第一页,看见男主是个姓段的皇帝,就说不出话了。 “哎,”钟淮装模作样地嘆气,“这个作者胆子真够大的,连圣上都敢影射,大逆不道。” “……对,该烧。”段昀瞪了一眼穿着平民服饰,一看就是这书摊的老闆的十五,配合地说道。 十五听见了自己的工资与他说再见的声音。 “更可恶的是,这还是个爱情话本!女主竟然和我同一个姓氏,我看着实在难受极了。”钟淮添油加醋道。 “全烧了……什么?女主姓什么?” “钟。” “……”段昀假装不经意地翻开话本,一眼就看到一个男女主河上泛舟的情节,他又恶狠狠地瞪了十五一眼,这种好东西不给他先看,还拿出来卖?! 十五:我好无辜……我们写的武侠同人文都给陛下看了,但爱情话本老大敢写,我们不敢给陛下看啊…… 钟淮看着段昀的表情微妙地变来变去,觉得这个皇帝实在太可爱了点。 在段昀看来,自己在钟凝那里的身份只有“大侠段千尘”,没有“皇帝段昀”,钟淮对“段昀”半点意思也没有,自然不想看到这话本。作为钟凝的追求者,他应该对这本影射意味十足的话本表示愤怒,然后直接烧了它们。 可是……可是我就是段昀,我捨不得啊qaq。
第35页 段昀攥着《侠之大者》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委屈巴巴地说:“烧了。”说完还不忘再用眼神杀一次十五。 十五:嘤嘤嘤。 “这书摊老闆是你的护卫吗?他怎么会一个人来卖这种书?主角还是……”钟淮见段昀没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段昀赶紧拽住摇摇欲坠的马甲,“不是!他是我临时租的!谁知道他会干这种勾当!” 说完他直接僵硬地转移话题,说什么咱们不看这书啦,我会找人把他们全烧了的,我们去吃好吃的,走啊走啊。 段昀,穿着马甲却总是捂不住马甲的傻皇帝,又一次靠钟淮救场,才没把马甲彻底揭了。 被段昀忽视的琴书跟上他们离开的脚步,她又不是没见过披着皇帝马甲的段昀,在发现小姐和对方关系特别近时,她心中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 小姐也是认识皇帝的,但甚至还帮他说话,难道……小姐真的心悦皇帝? 琴书被自己的猜想吓到,赶紧摇头,紧紧地走在钟淮身后,生怕一不留神小姐就被拐走了。 留在原地为自己工资哭泣的十五回过神来,看看他们离去的背影,再看看手里那本《侠之大者》,念叨:“老大……我好像搞到真的了。” === 写同人文这个传统,是从离段昀最近的那批人中先流行起来的。 没错,就是暗卫中。 一开始,是十五拿着几张纸看得津津有味,被十九抓包。后者以为这是什么十五的小情人写的东西,仗着轻功好,抓着纸跳到房樑上给暗卫们朗读。 读了没几个字,他们发现是话本。 又读了一段,他们发现话本的主角是陛下。 再读了一段,所有暗卫都露出了被餵屎或者被雷噼中的表情。 最后,他们雷着雷着习惯了,甚至意犹未尽地想要看下一段。 “十五,没想到啊,文笔不错。”老大哥十一拍了拍十五的肩膀,用看儿子般欣慰的眼神看十五。 “……不是我写的,是十三写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了,十五这种怂货,哪里敢写这种东西。 只有十三会干这事了。 他们正讨论着,十三推门进来,“哟,今个儿好热闹啊,我去了一趟揽珍阁做拍卖师,错过了不少东西嘛。” 她笑意吟吟,所有人却都打了一个寒颤。 “那你们一个都跑不掉了——”十三捂着嘴笑嘻嘻地说,“以后你们都是我出同人本的助手了,大家都看过,已经是共犯了。” 所有人看向十五,目露杀气。 十五:嘤嘤嘤,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她威胁的。 后来,十三作为暗卫,兼职揽珍阁拍卖师,兼职同人文太太,化名青青子衿,在同人文坛上留下了辉煌的一笔。 各位暗卫也被安排了各种或轻或重的任务,小金库逐渐充盈起来,至于拉他们进坑的十五——直到现在都还在街边卖书。 === 在不想上班的某皇帝的命令下,京官已经放假了,于是帝都变得越来越热闹,段昀走在街上被认出来的可能性大了不少,于是他决定带钟淮去自己在帝都的小宅院里歇息歇息。 他这个提议得到了想看猫的钟淮的双手贊成,也得到了觉得他不怀好意的琴书的瞪视。 “橘胖最近身体怎么样?吃得多不多?心情还好吗?还一直叫?有没有精神?” 钟淮一路提问全部围绕着橘猫,一开始段昀还认真地回答,并且试图把所有“橘胖”改正为“吞天兽”,后来就开始莫名其妙地吃醋。 你和我走一起,你却一直想着别的猫!他气哼哼的,回答都变得简短起来。 钟淮发现之后,觉得这是段昀吃醋的表现,他肯定不愿意自己一直提橘胖。 ——她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自己有只巨可爱的猫,别人一直提它,自己也会觉得这个人是心怀不轨的偷猫潜在犯! 所以她聪明地闭嘴,换了个话题,开始聊最近越来越难买到手的桂花糕。 虽然思考迴路不一样,但是段昀很诡异地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今天没有风,阳光正好,斜斜地打在钟淮的侧脸上,而她飞扬的神情比阳光还要灿烂。这样的钟淮,似乎连上天都会忍不住多眷顾一些温暖给她。 如果一切这么定格,好像也不错……段昀蓄着笑意,认真地听钟淮那没什么营养的絮絮叨叨。 片刻后他转念一想,又推翻了这个想法:现在还太早了。我要先表明心意,让钟凝也喜欢上我,我们天长地久之后,时间再定格,那才可以。 他满脑子都是自己构想的未来,粉红色的泡泡几乎都要从他温柔的眼神里冒出来。 钟淮注意到了段昀的走神,她偏了偏头,看向段昀,“怎么了?” 段昀张了张嘴,笑了起来,“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礼物?”钟淮很好奇,那表情就像是期待小鱼干的橘猫。 “现在还是秘密,之后再告诉你。” ——你喜欢吗? 段昀一推开门,一大团橘色的猫就撞进了他怀里,“喵!”
第36页 钟淮顿时被萌出了一脸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喵!看到主人回来还会主动投怀送抱的! 然后她就看见橘猫从段昀怀里叼出了一条小鱼干,脑袋冒出来,搭在段昀肩上,一边吧嗒吧嗒地吃,一边歪头看阔别多日的钟淮。 ……原来不是投怀送抱,是闻到了小鱼干的味道啊。 但这并不能阻挡钟淮的爱猫之心,她轻轻揉了揉橘猫的头皮,笑道:“小馋鬼。” 橘猫的脑袋就靠在段昀的脸边,所以钟淮这句话仿佛是在段昀的耳朵旁炸开的,那宠溺的声音直接在段昀心中炸成了一朵花。 段昀面红耳赤地抱着橘猫,一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而沉迷撸猫的钟淮也没有注意到。她的手顺着橘猫油光发亮的皮毛摸了摸,又顺势挠了几下橘猫的下巴,对方特别享受地发出了“唿噜唿噜”的声音。 他们一个人抱着猫,一个人紧紧地跟着,画面就像在狗狗眼前挂一块肉,勾着它向前跑一样。 段昀偷看一眼专注的钟淮,暗搓搓地想:“好可爱,想抱抱她。” 钟淮也在想:“好可爱,想抱抱橘胖。” 喵生赢家橘猫舔舔舌头,打了个哈欠,露出来两颗尖尖的牙齿,钟淮瞬间被秒杀,把段昀抛在了脑后。 段昀:可恶!我也想做猫! === “想吃桂花糕吗?” 钟淮正专心致志地拿小鱼干逗弄橘胖,一旁的段昀不甘被忽视,开口问道。 钟淮的眼睛亮了亮,“想!”试问:什么人能拒绝甜食的诱惑呢? 段昀成功转移了钟淮的注意力,他得意地瞥了橘猫一眼。 橘猫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段昀,它软绵绵地叫唤,用肉垫按了按钟淮的手心,催促她递出下一条小鱼干。 “乖,再给你一条,不急啊。”钟淮被它的小爪子一拍,立刻什么原则都没有了,拿起小鱼干就送了上去。 段昀:我要气死了。 这时一个暗卫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大盒芙蓉斋的点心。 段昀看到,赶紧抓住了机会,试图反败为胜,“刚刚听你说想吃桂花糕,又买不到,我就传讯让人去买了。” 这一盒点心估计是刚做出来的,还腾着淡淡的热气,一股甜香随着盒子的打开冒了出来。 然后不仅钟淮眼睛亮晶晶的,连啃完小鱼干的橘胖都把注意力转到了这些做工精巧的点心上。 橘猫对着钟淮发出几声撒娇的声音,再用自己的毛毛蹭了蹭钟淮的手背,一双金黄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点心看。 见状段昀深感不妙,果然——钟淮开心地笑起来,明显是被撒娇的橘猫给俘获了,她说:“这个不行,喵喵不能吃这个。” 橘猫委屈地蹭着钟淮,钟淮还是坚持不给投餵甜食,取而代之的是更温柔地抚摸橘猫,好让它心情好上一点。 ……美食攻略也不成了吗?我为什么要养猫? 在段昀想再一次干预亲昵状态的一猫一人时,一道金色的影子突然疾射进屋。 “段爷小心!!!”还没离开的暗卫迅速地反应过来,一剑向那金色的东西刺去。琴书也立即冲上前去,防卫一切可能的攻击。 而段昀差不多在同时做出了反应,他迅速地把钟淮连带着她怀里的橘猫拽到身边护住,横剑身前。 暗卫并没有刺中那速度极快的物体,对方弹射到桌上,又飞了起来,最后来到房梁处停下。 ——这不是那只特别喜欢黏着我的金羽鸟嘛,钟淮一脸懵逼。 金羽鸟在感受到神药的气息之后来到了钟淮身边,简直把自己当宠物一样贴着钟淮不放,直到第二天一早才恋恋不捨地飞走,钟淮没想到它还会回来。 段昀和暗卫都没有亲眼见过这只金羽鸟,此刻还是警惕心十足。 钟淮拍了拍段昀紧绷的背部,说道:“放心,它是哥哥炼出神药那天招来的鸟儿,应该是来找我玩的。”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钟淮说话时的吐出来的气息都打在了段昀的耳廓上,后者的耳朵在这样的刺激下立刻就红了,昭示着主人动盪的内心。 钟淮见段昀没有反应,以为他还是不放心,就轻声安抚他,说:“放心啦,小金很可爱的。” 她轻飘飘的声音却仿佛钻进了段昀心里,变成一只猫爪,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他,让他的心脏越跳越剧烈。 站在房樑上的金羽鸟叼着一块糕点,它仿佛听出了钟淮在夸它一样,放下糕点轻快地鸣叫了一声。 钟淮心情特别好,轻哼了一声,笑着走过去,站在那根房梁下面仰头看金羽鸟,“快下来吧。” 被钟淮刚刚那一声笑搞得晕乎乎的段昀这时候回过神来了,他看了一眼跳到钟淮肩头蹭她脸颊的金羽鸟,又看了一眼缩在钟淮怀里的橘猫,有种自己的地位要再次下降的预感。 暗卫收到了段昀的示意,收剑入鞘退到一边,把空间留给这两人两动物。 橘猫很不满意原本属于自己的温暖分了一半给金羽鸟的事情,它叫了几声,伸长了爪子要去挠金羽鸟。 金羽鸟也看窝在钟淮怀里的橘猫不爽,藉机去啄橘猫的爪子,一猫一鸟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
第37页 钟淮没抱住正胡乱动着的橘猫,让它挣脱了跳到金羽鸟身上。 “喵喵喵!!!” “叽叽叽!!!” 他们扭打在了一起,钟淮在一旁着急地劝架,却根本分不开他们。 看见这一幕的段昀心说自己不能示弱,要主动出击才行。 他几步上前走到钟淮身边,把你挠我一下,我啄你一嘴的两只用内力格挡开来,让他们只能殴打自己面前的空气,没有办法碰到对方。 钟淮看着一地猫毛鸟毛,说不出的心痛。 “你太温柔了,”一手拎一只的段昀说,“对付这种不听话的傢伙,就要狠心教育教育。” 钟淮咬嘴唇,可怜巴巴地看着段昀。 段昀表面不为所动:“记住,不能太宠!” 钟淮:“qaq知道了。” 于是最后争宠的猫和鸟都没能成功上位,赢到最后的还是正宫段昀。 暗卫:这是什么老夫老妻教育孩子的神仙剧情啊。 === 一个上午过去,钟淮也玩累了,她一只手抚摸着橘猫的嵴背,另一只手轻轻梳理打着瞌睡的金羽鸟,总算是把它们哄睡过去了。 之前这两只都挺温顺的,没想到碰在一起时火花这么激烈。 “睡着了?”段昀小小声地问。 “对。”钟淮同样用气音回答他。 段昀笑起来,“出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他这个笑容孩子气十足,简直像是个捉到一只蛐蛐要给喜欢的女孩子炫耀的小男孩。 “好。”钟淮回答。 === 段昀在收到钟淮的剑穗后就在策划今天的惊喜了。 他送钟淮明心佩,是想着把它当作定情信物的,但那个玉佩是以“段昀”的名义送出,估计对方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含义。 而那日收到钟淮精心编制的剑穗后,段昀就一直念叨着要以“段千尘”的身份回一份礼的事情,今天则是他看好的送出这份礼物的最好时机。 钟淮一走出门,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花香。 现在是严寒的冬天,本该除了腊梅便再无盛放的花朵,可段昀的院子却好像正处在最好的春天之时。 空气中飘飞着白色的花瓣,它们轻柔地亲吻着钟淮的脸颊,引着她一步步走进院子深处。 这里仿佛得到了春风的刻意留伫,满院的花毫不在意冰冷的空气,尽情舒展着身姿,用最完美的样子迎接它们的主人一直在等待的人。 段昀就站在开满梨花的树下,看着面露迷茫的钟淮,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她不喜欢……? 段昀呆呆地胡思乱想,他从来没有过讨好女孩子的经验,他只知道多数女孩子都是喜欢花的,就制造出了今天这副景致。 可是,这都是为了钟淮准备的,如果她不喜欢,自己用了再多心思又有什么用? “你——”钟淮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段昀的表情后噤了声。 段昀自己不会知道,他现在就如同一个渴求着一句夸奖的孩子,明明把整颗心都掏了出来,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只敢要求一句“我很喜欢”。 “你想问什么?我为什么要给你看这个景色?我怎么让它们在冬天开花的?我——”段昀急急地追问,却被钟淮摇头的动作堵住了嘴。 钟淮刚刚一直微低着的头抬了起来,她的眼角冒出了几滴泪花,笑容却很大。 “我很喜欢——”钟淮吸了吸鼻子,不想让眼泪直接掉下来,“我很喜欢——” 她好像只会说这句话了,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好像是怕段昀没听见一样。 段昀沉到谷底的心脏被钟淮一把拽了回来,他甚至觉得自己飘在了空中。 “真的?”他又确定了一遍。 “真的!”钟淮笑起来,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冒了个鼻涕泡。 “!”她觉得自己丢脸极了,段昀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钟淮此刻的高兴。 这是他第一次在和对方相处时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之前的钟淮,和世界之间仿佛隔着一面镜子,而她始终站在镜子外面演戏,无论段昀怎么表现都没法真实地与她对上眼睛。 可是这一刻,段昀知道,钟淮的那面镜子碎了。 他们相视而笑。 棉花糖般的轻吻 钟淮和段昀坐在梨花树下的石桌边安静地赏着院子里的小小花海,他们中间是温柔的沉默,即使两人没有说话,心意也仿佛相通。 在冬天让花朵绽放不是什么易事,段昀尝试了无数次才做到能用内力同时催熟这些花朵,眼前的花海既是他精心谋划的必然,更是一个奇蹟。 “想下棋吗?”坐了许久,段昀问钟淮。 钟淮回过神来,看见石桌上的棋盘,她说:“我不会下围棋。” 还没等段昀说“我教你”,钟淮就兴致勃勃地拿过棋子,“但是我会另一种棋,叫五子棋。” “——五子棋?” 钟淮笑眯眯的,“对!特别简单,你肯定一下子就会了。” 两人各持一枚棋子,在棋盘上开始了激烈的角逐。 五子棋这个东西,如果棋逢对手,是可能把整个棋盘都下满了也没法结束的游戏。他们你来我往,沉迷在其中无法自拔,完全忘了时间。
第38页 很快就到了饭点,当钟淮的肚子发出一声响之后,她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刚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呀?” 段昀很配合地回答她:“我有点饿,肚子叫了。” 站在一边的琴书想去为他们准备午饭,却被段昀拦住了,段昀沖钟淮眨眨眼,示意她靠过来一些。 “怎么啦?” “你把你的侍女甩掉,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段昀压低了声音,明显不想让虎视眈眈的琴书听见。 他充满磁性的声音弄得钟淮耳朵有点热,她躲开一点,点头答应。 钟淮看向琴书,“琴书,你先回钟宅吧,我和——出去逛逛,顺便吃个午饭。” 她本来想喊“千尘哥哥”,这个称唿她之前多是带着逗弄的意思喊的,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她突然喊不出口了,感觉……感觉这个称唿太腻歪了些,不适合不适合。 琴书一脸的不贊同,但是又无法反对钟淮的决定,于是她干脆沉默地看着钟淮,期待她改变主意。 钟淮假装没看见琴书的眼神,率先向院子外走去,段昀跟上她,临走时给了琴书一个得意的表情。 这个表情让琴书不禁怀疑起来:这个人……真的是皇帝吗? 是皇帝的话,怎么能这么幼稚的? === 段昀带着钟淮越走越偏,最后来到了郊外的一条清澈的溪水边,这里离段昀的宅院很近,离帝都中心却特别远,估计平时都不会有人来这个地方。 环顾四周,钟淮没有发现什么可能能称为“好吃的”的东西,便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段昀。 段昀神秘兮兮地笑笑,挥剑砍下一段树枝,三两下就把它削成了一头尖利的造型。 他挽起裤腿,敲碎结冰的溪面,走进了溪水里,冰冷的溪水很快漫过了他的小腿。 ……看着好冷,钟淮想,她正想劝阻段昀上岸,就见他握着那根木矛戳了下去——扎起来了一只鱼。 “我烤鱼的技术还是很不错的!”段昀笑道。 钟淮第一次被人带出来吃野味,很是心动,但比起这个她更在意段昀的身体,“你赶紧起来吧!” “我有内力护体,放心好了!”得到钟淮的关心的段昀心情颇好,快准狠地又扎上来一条鱼。 钟淮站在岸边看他,觉得对方简直不是皇帝,而是一个在野外生存多年的经验丰富的猎手。 老猎手段昀很快就抓了不少鱼上来,他走到岸上,用内力蒸干弄湿了一些的衣服,说:“冬天的鱼有些小,我们吃完这些,我再带你去找别的。” “好啊。”钟淮被他说得相当期待。 接下来,围炉、生火、剥鱼去刺和内脏,段昀做得一气呵成,钟淮想帮忙都插不上手,就只能在一旁看着段大厨个人表演。 “缺了点调料,”段昀说,“我记得我把一包调味品都藏在了那边的树下。”他指了指钟淮后面的树。 钟淮马上走过去翻动树下结了霜的草丛,果然发现了一个精緻的包裹,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 只是这些瓶瓶罐罐的装饰也太奢侈了一点吧——上面镶着的不是宝石就是真金白银,就这么扔在树下也不怕被人偷了。 她随便拿起一个罐子打开,发现是一种类似孜然粉的调料,心情很复杂——用镶钻的罐子装调味品,皇帝果然是皇帝。 拿到调料之后,段昀动作娴熟地打开一瓶酱料,刷在烤成半熟状态的鱼身上,火光一燎,香气顿时腾了起来。 “好香!”钟淮忍不住感嘆,肚子也一起叫了一声。 段昀仿佛没有听见,淡定地把整条鱼的酱料都刷上,转头去拿盐巴的时候对上了钟淮的眼睛,然后他突然“噗”的一声笑出来了。 “笑什么笑!”钟淮凶他。 “觉得你很可爱——”段昀话说了一半就被钟淮半举起来的拳头给威胁了,立刻闭嘴不继续说了。 钟淮悄悄磨牙,不去理段昀,专心致志地等烤鱼。 烤鱼被酱料染上了一层漂亮的金黄色,浓浓的香气从烤鱼身上散发出来,钟淮迫不及待地吸着鼻子,光是闻这个味道,她就能幻想出段昀的烤鱼的美味。 段昀没再逗她,第一条鱼烤完之后就递给了钟淮,自己开始烤制下一条。 一接过烤鱼,钟淮就迫不及待咬下去,结果喜闻乐见地被烫到了,她倒吸一口凉气,等了一会儿才成功把烤鱼咽下去。 段昀无奈地嘆了一口气,想起了之前钟淮吃年糕时候的样子。 烤鱼毕竟不像年糕那么烫,第一口之后,钟淮吃起来就顺畅了很多。 鲜美的肉质、独特的口感、咸而不腥的味道、每一口下去都会炸起一片金黄的脆脆的表皮……钟淮的味蕾彻底被烤鱼俘获了。 段昀看钟淮吃着开心,自己也被感染了,半眯着眼睛看钟淮,特别满足。 吃完了大半条鱼,新的鱼还没有烤好,钟淮意识到段昀一直在看着自己吃,本人却没吃到烤鱼,不禁有点不好意思。 她犹豫了一下,把手上的烤鱼没吃过的那一边转向段昀,说:“吃一口?”
第39页 段昀心动,但是他不说。 “不太好吧。”他装出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本来就是嘛!和闺阁分享同一只烤鱼什么的,于礼不合! 钟淮看出了这个傢伙的小心思,心里觉得好笑,故意把烤鱼往回收了收,“哦,那算了。” 这下段昀急了,他是真的想和钟淮分享这同一只烤鱼。 于是他也不装了,接过烤鱼就说:“嗯,这只凉了,我帮你吃掉,下一只出锅了给你。” 钟淮“噗嗤”一声,段昀假装没听见,红着脸一手拿着烤鱼吃,一手翻转着还在火上架着的鱼。 浓浓的香气包裹着他们,冬日寒冷,可以他们为中心的地方都被火焰烤得暖暖的,霜也全化了。两人吃完烤鱼,就相当惬意地靠在树上休息起来。 身体温暖,肚子饱饱的,钟淮在这种相当舒适的状态里逐渐犯困,一开始她还能和段昀聊上几句,没过一会儿,头就一点一点的,要睡着了。 段昀见状偷笑了一下,轻轻地把钟淮的身子往下放了一些,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好舒服一些。 这一下,踏实了的钟淮彻底进入了梦乡。她的头靠在段昀身上,柔顺的髮丝贴着段昀的脸,弄得他心痒痒的,正想摸摸她的脑袋,钟淮就动了一下。 心猿意马的段昀怕吵醒她,立刻就不动了,好在钟淮只是嘟囔了一声,蹭了蹭段昀的肩膀,继续睡过去。 段昀的整个身子都特别僵硬,脸也是通红的,他为了让自己镇定下来,干脆数起了钟淮的睫毛。 又长又密,好像数不清啊……他想。钟淮垂下来的眼睫毛随着微风轻轻颤动着,像是一只扇动着翅膀的蝴蝶,撩乱了段昀的心弦。 不自觉的,段昀低下头靠近钟淮的眼睛,他告诉自己这是因为他想看清楚钟淮的睫毛——但是鼓譟起来的心脏告诉他,事实不是这样。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靠越近,段昀的心紧张到像要跳出喉咙,而在他要碰到钟淮的前一刻,钟淮睁开了眼睛。 “唔——?!”钟淮被两人之间这个过于亲密的距离给吓到了,整个人僵住,本能地要推开段昀。 她当然是推不动的,两人现在只隔了一只手掌的距离,他们都能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唿吸声,这不禁让两人变得更加紧张。 段昀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紧张之下,唿吸难免重了几分。他唿出的热气打在钟淮眼睛上,吹得钟淮的睫毛胡乱颤动了几下,她的每根睫毛上似乎都长着小钩子,钩得段昀的唿吸又乱了几分。钟淮眼睛被他吹得痒痒的,脸也更加红了。 暧昧的气息在两个人中间瀰漫开来,钟淮无处可躲,只能看着段昀的嘴唇将要贴上自己,双眼难以控制地快速眨动起来。 最后这个吻印在了钟淮的眼睑上。 轻飘飘的,裹着一层层的糖丝,像是棉花糖。 神药量产型神医 一个一触即离的吻,生产出了一个脑子被烧掉了的皇帝,一个一脸懵逼想逃避现实的神医。 “你……” “我……” “你先说!” 两个人面面相觑,近距离观察着对方的脸,并且绞尽脑汁地想打破目前这个尴尬的局面。 最后钟淮开口了,说:“嗯……你先起来吧。” 他们现在的姿势确实很奇怪。段昀倾身揽住了钟淮的腰,脸与钟淮的脸贴得很近,外人看来他们可能是在接吻。 段昀被她一说反应过来了,整个人向后弹射了一步,空出了安全距离,然后他摸着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向钟淮解释自己一时的鬼迷心窍。 而钟淮意识到了对方对自己的好感,但她并不确定段昀是不是把爱情和其他别的什么感情搞错了,看着就没有什么感情经歷的段昀,傻乎乎的样子让钟淮不是很放心。而且……钟淮对段昀还没有爱情方面的意思,她也不是很想给对方错误的暗示。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然哥哥和琴书都要着急了。”钟淮低着头不去看段昀的眼睛,小小声地说。 段昀很不情愿,他和钟淮每时每刻都黏在一起还嫌不够,提前分开简直让他抓心挠肺。 可是刚刚那个吻横亘在他们之间,段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向钟淮解释这个发于情,没有止于礼的吻,钟淮会不会觉得他冒犯了?会不会因此躲避他了? 所以段昀最后还是闷闷地说:“哦。” === 钟淮回到钟宅后就钻进了炼药房,刚刚段昀坚持把她安全送到钟宅再离开,看着对方离开时闷闷不乐的样子,钟淮的心情也低落下来。为了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她一头扎进炼药事业,打算再炼出一枚能解五虫缠丝毒的解药。 金羽鸟跟着钟淮飞回了钟宅,此刻正停在炼药房的房樑上,歪着头看钟淮炼药。 做成功一次的事情再做一遍容易了许多。钟淮凭藉上次炼制的经验,这回的动作熟练了许多,尽管如此,她也直到晚上都没有成功炼制出来。 又一次炸炉之后,钟淮长嘆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在门口纠结多时的琴书敲响大门:“小姐,该吃饭了。” 钟淮往窗外看了一眼,星星都已经出来了。
第40页 她应了一声,走出炼药房,金羽鸟乖巧地跳到她肩上,蹭蹭钟淮表示安慰。 就在钟淮安静地吃晚饭的时候,今年冬天帝都城中心的第一片雪花终于飘了下来。 雪纷纷扬扬,很快就积了起来,琴书上前给钟淮披上了一身厚厚的外套,生怕自家小姐冻到自己。 段昀现在在皇宫里还是在那个宅院里?钟淮忍不住想,他会和我在看同一场雪吗? 和段昀近似冷战的状态并不舒服,钟淮没有心情欣赏雪景,她闷闷不乐地裹着外套走回炼药房,开始了下一波炼药。 可是她看药草,这一株形状像段昀头上的呆毛,这一株颜色像段昀的烤鱼,这一株闻起来有股冷香,像段昀……根本静不下心来。 她麻木地投入药草、调节火焰、改变温度……当她一脸迷茫地发现药炼完了,金羽鸟开始兴奋地长鸣的时候,有一种自己穿越了时空的感觉。 “……我成功了?”她自言自语,不可置信地打了自己的脸一下。 大晚上的,这动静可就大了。 可能是冬天太冷的关系,这一次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唿啦啦飞来一大批鸟儿,取而代之的是天边出现了异象——整个帝都飘着的都是白色的雪花,除了钟宅的上空。 这里飘着的是金色的雪花。 一个离钟宅比较近的,还没睡着的人惊了:“财神家掉金子下来了!” 这一声喊仿佛晴天霹雳,他顿时把他全家都叫醒了,一家人冲着钟宅狂拜,“财神保佑,财神保佑!” 可能是人们对于涉及到钱的事情都特别敏感的关系,他们这一户一闹,隔壁两家也醒了,睁眼往窗外一看,不得了啊!财神家掉金子了! “财神家掉金子”这个消息病毒似的传播开来,睡着的人起床,没睡着的拜财神,一时间,帝都的夜晚仿佛变成了白天。 段昀此刻正躺在龙床上辗转反侧,心情无比烦闷,无法入睡的他干脆起身走到殿外,十一赶紧跟上,给他披衣服。 本来段昀只是随意地环视了外面一眼,却发现钟宅方向仿佛有一道金光从天而降,他定睛一看,发现那片天空降下来的雪花都成了金色,印得那儿像是有霞光一般。 “许是钟小神医炼制出了陛下您的药……”十一顺着段昀的目光看去,轻轻地说。 段昀面色如冰,一点看不出在钟淮面前时的样子,他沉吟片刻,说:“走,去看看。” === 钟淮在慌慌张张地换男装,她今晚本来只是想先复习一番手法,却不料误打误撞地成功了。现在估计有一大波不怀好意的人向钟宅赶来,她必须要换上男装掩饰才行。 她堪堪换上整套男装,把伪装的药物抹在脸上,就有人在钟宅大门口嚎叫:“财神,保佑我明年财源广进!” 钟淮:?!这和我料想的有人上门抢神药的剧情不一样啊! 接着一波又一波的“保佑保佑”的声音响起,帝都里没醒的人也该被他们吵醒了。 偶尔有几个觊觎神药的江湖人士上门,刚开口“神药……”,就被广大百姓的唾沫星子淹没了。 “滚!不要污了财神家的门槛!” “不拜财神,天打雷噼,明年你就该破产了!” 有些想找茬的人被赶走了,有些迷迷煳煳地跟着一起拜起来。 段昀匆匆忙忙赶到钟宅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沉默着,不知道该对此情此景表示什么看法。 旁边的十一反应倒是比段昀小一点,毕竟作为暗卫头头,他必须替自家老闆关注下民生,这些天已经听说过了不少有关钟淮“财神”的事迹了。 “总之先进去看看钟淮的情况吧。”段昀说,心里想的是自己能顺便看看钟凝怎么样了。 他们飞身进入钟宅,把那些民众叫骂的声音甩在身后。 “好可怕啊……”十一想,“要是哪天钟小神医煽动民众造反……”他被自己的猜测吓得打了一个哆嗦,不敢再想。 钟淮站在院子里,大雪已经在她的帽子和肩膀积上了薄薄的一层,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闯入院子的段昀和十一,说:“别来无恙啊。” 段昀面对对方那张和心上人一模一样的脸,觉得有些别扭,更不喜欢对方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他也硬邦邦地说:“是神药出炉了?” “嗯,”钟淮掏出一个小匣子让琴书递过去,“陛下可走了。” 刚上门就被赶走的待遇,段昀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他有些气闷,打开了那个小匣子。 里面装着三粒药丸。 “外面那三粒药丸是引药,同时服用,推开暗匣,里面的是神药。先服用引药,在服用神药,方能治癒五虫缠丝毒。” 段昀推开暗匣,却见里面还是三粒药丸,他皱着眉头看钟淮,“三粒?” 钟淮面不改色地说:“都是神药,不小心炼得多了点。” “……”神药原来是可以不小心炼多的吗? 段昀收下了匣子,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圈钟宅,没有找到自己想见到的人。
第41页 他磨蹭了半天,直到十一都悄悄奇怪地看他,他才开口:“令妹近日可好?” 钟淮心想终于来了,她装模作样地回答段昀:“尚可。” “今日归家时心情如何?”段昀脚尖蹭地。 “陛下从何而知舍妹的行程?” “……”段昀哑了一下,很快狡辩道,“今日在路上见到令妹了。” 钟淮要不是现在是处于神医人设之下,都要被段昀逗笑了,但她还是一脸严肃,说:“心情甚好——” “——说是与一位友人相处甚佳。” 段昀的眼睛亮了起来:“心情甚好?”他又确认了一遍。 “是,”钟淮见他这样忍不住加了几句话,“草民很少见到她如此开心的样子。” 段昀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形象问题了,他现在开心到可以跳起来:钟凝没有讨厌他!她心情很好! 至于那个“友人”的称唿,段昀完全忽视了,这种小细节以后有的是时间纠正! 他强压住欢天喜地的心情,把装药的匣子收起来,告别:“多谢钟小神医,改日寡人将送来谢礼。” 段昀和十一跳跃起来,消失在夜色中。 钟宅外,收到段昀命令的卫兵们终于赶到了,他们驱散开守在钟宅外的民众,在皇权和律法的恐吓下,这群拜钟淮的民众总算是离开了。 钟淮站在雪地里,眼睛望着段昀离去的方向,眼睛里都带着笑。 “琴书,去把书房的火炉架起来,我今夜要多看点书。” 不只是心情郁闷会让人想要看书静心,心情好的时候,人学习都有动力。 我要尽快掌握解段昀身上所有的毒的方法!钟淮心想,拿出一本医书翻看起来。 钟淮没有感受到的是,她体内原本运转缓慢的内力,在她炼制出这一炉神药之后,突然欢快地奔流起来。 对武林人士了解不多的钟淮,也不会知道,自己体内迅速增长的内力,在他人看来有多么可怕。 我轻功跑酷超酷 钟淮早上醒来,发现自己今天的精神相当好,身体也比平时松快了许多,她本不以为意,像平常一样盘起腿,打算进行例行的运转一圈功法的活动。 然后她就吓了一跳。 说好的筋脉阻塞呢!说好的武功难以寸进呢!说的容易走火入魔呢! 这个筋脉如同奔腾的川流一般的,真的是她自己吗?! 内视之后的钟淮百思不得其解,一边为此感到惊喜,一边又担心是心法出了什么岔子,赶紧换衣服,准备出门找御剑门的赫长老问问。 她一走出门,就发现雪已经积得特别厚了,别的不说,在大街上的雪被清理掉之前,用马车出行肯定是不行的了。 可是她不会轻功,琴书也不擅长,带不了人;唯一能带着她飞的那个人还是回皇宫解毒的段昀…… 钟淮懵了,第一次为古代落后的交通网络感到痛心。 “公子,要出门吗?”琴书快步走来,给钟淮撑上了伞。 钟淮很犹豫,她总不能走去御剑门吧,要是她会轻功就好了……钟淮学着段昀运轻功时的样子跳了一下 ——结果她一下子飞到了墙头上。 “公子!!!”琴书吓坏了,赶紧跳上墙头扶住差点掉下去的钟淮,拉着她安全落地。 “……什么情况?”钟淮自己也被震惊了,缓过来之后,她还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琴书迟疑了一会儿,慢慢地提出一种可能:“公子……您学会轻功了?” “……” 钟淮觉得不太可能,但她又为这个可能性感到十分心动,于是她决定再试上一次。 这一次她为了避免迅速飞上墙头的意外发生,特地把力气放小,轻轻用脚点地。 她感觉到了——当她想要飞起来的时候,体内的内力便向脚底运转过去,脚下像是生了一朵云一般,把她托举了起来。 琴书紧张地运起轻功跟着钟淮,生怕她出什么意外,结果钟淮稳稳噹噹地落在了墙头上。 轻功,好像也不是很难嘛。钟淮看看自己原本站着的地方,又看看自己在积雪的墙头踩出来的脚印,有些自豪。 这个想法如果让天下江湖人知道,怕不是要把钟淮打上一顿。 用轻功提高奔跑、跳跃能力,那多数人都能做到,但轻功练得好的,比如段昀和十九,是能做到轻松借力,带着人飞的,这就是一般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了。 而钟淮不借力,单纯一个起跳,能在内力的作用下跃上墙头——有些人练个二十多年都做不到。 钟淮觉得这个发现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啊,她欢快地从墙头跳到钟宅外面,吓得琴书立马跟上,两人开始用轻功赶路。 或者说,是琴书用轻功赶路,钟淮基本上是在跑酷。 于是,扫着路上的雪的人们有幸看到了一位用白纱遮脸(钟淮跑了一段路觉得有点儿丢人)的男子用神奇的轻功飞快地赶路,旁边还跟着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女,两人不知道是想去什么地方,那速度只能用“一路狂奔”形容。 其实钟淮也是很想放慢一点的,但是这个轻功一运起来就很难改变节奏,她叫苦不迭地从一个屋顶跳到另一个上,偶尔还要因为躲避树枝之类的东西做出一些高难度动作。
第42页 我怕是在玩超级口丽哦。 钟淮一个起跳越过两个房屋之间的大空隙时想道。 在这样的速度之下,他们很快就赶到了御剑门,当御剑门的守门弟子见到从天而降的白衣飘飘的钟淮,不禁有些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虽说带着白纱,但是这个人真的好像钟小神医,但是钟小神医不是不会武功吗……两个守门弟子面面相觑。 钟淮冷声道:“我是钟淮,想见你们的少门主。” 真是钟淮小神医!守门弟子大吃一惊,赶紧去喊高明柯。 也不怪他们不敢确认面前的人,一是白纱多少起了一点遮挡作用,二是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竟然有人能够迅速地从不会武功进化到轻功高强啊。 看刚刚钟小神医从枝头落下来时翩然的样子!他们甚至完全没有感觉到对方的靠近,可见钟小神医的轻功有多厉害! ——事实是,钟淮从很远的一个枝头一个蹦跶跳上了这个枝头,所以这两个弟子才会在钟淮落到枝头上前都没有注意到她。 === 高明柯匆匆赶到大门口,他很不相信守门弟子口中那个“轻功高强”的人会是钟淮,但当他来到大门口,直面一脸冷漠地看着他的钟淮时,不得不承认,好像这两个守门弟子没有认错人。 ——他比守门弟子的武功好了太多,能深刻感受到萦绕着钟淮全身上下的精纯的内力,要是内力有颜色的话,现在钟淮身上内力怕是能把这块地方的雪都映上颜色了。 可是说好的筋脉阻塞呢?高明柯懵了,他可是亲眼看见赫长老对钟淮进行的诊断的啊,他还曾经真情实感地为钟淮感到可惜,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高兄,”钟淮主动开口,“我有些问题想问赫长老。” 高明柯反应过来,说:“请!”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藏书阁的方向走,琴书则留在大门口和守门弟子一起等他们。 这时琴书终于松了一口气,钟淮的轻功诡异而且速度极快,作为不擅长轻功的人,她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跟上的。 我家公子最厉害了!学武功进展飞快,要是想成为大侠,武林盟主都随便当!琴书虽然很累,但是内心还是在很愉快地为钟淮放着彩虹屁。 === “有趣,有趣,”赫长老为钟淮把了脉,又绕着钟淮走了一圈,嘴里念叨着,“着实有趣!” 高明柯按捺不住好奇,问:“什么东西有趣?” 赫长老斜了他一眼,高明柯赶紧闭嘴,力图把自己表现得稳重一些。 “高明柯!” “在!” “我问你,基础心法是什么样的心法?” 这个问题每个御剑门的弟子都能够回答:是基础的心法。 高明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这个答案:“是基础的心法。每个御剑门弟子的入门心法,可以为后续学习别的高深心法做铺垫。” 赫长老嘆了一口气,才说:“大拙即大巧啊。基础心法薄薄一册,运转方式简单易懂,但它最深奥的东西却已经没有人能完全领悟——基础心法练心,心境突破,心法突破,武功突破。” 高明柯不是很懂他的意思,钟淮则若有所思——她想起了段昀给她看花海时自己心境的变化。 那个时候,她真真切切地被段昀感动到了,那也是第一次,她对这个世界产生了认同感。 如果说那天之前,钟淮在这个世界的目标只是为了生存,那天之后,钟淮就有了新的想法。 ——她想好好地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去享受每一滴朝露,每一缕夕阳,而这个改变,则是段昀带给她的。 段昀的花海表白的是自己的心意,钟淮没有感受到其中的爱意,但是她感受到了段昀恳切的挽留。 段昀让她在冬天嗅到了春天的味道,让她对来年冰雪初融后的美景有了期待,每一朵绽开的花,都是段昀深刻的“留下来”。 于是,她在看到花海的时候,认同了这个世界,她打破了自己造出来的镜子,走进了真实世界中,牵起了段昀一直伸向她的手。 我想在这个世界留下来——钟淮想——因为我好像还有很多东西不曾见过呢,这种遗憾不该存在。 ——钟淮的心境突破了。 钟淮斟酌了一番词句,省去大多数的细节内容,只告诉赫长老:“我前几日遇到了一件事,心境有所突破,莫非……” 赫长老莞尔,点头,“是了。基础心法便是这样的心法,心境突破,功法自会随之突破。只是对常人来说,突破自己的心境,谈何容易?” 多亏了段昀,钟淮想,眼前又一次浮现出段昀站在梨花树下的模样。 === 临走前,高明柯坚持塞给了钟淮一套《基础剑法》,和之前说好的那把无霜剑,“钟公子,请务必收下。您炼出的药救了家父一命,这点谢礼微不足道。家父有命,他现在在恢復状态中不宜见客,一旦他病癒,必定登门道谢。” 于是钟淮接过剑法,把无霜剑绑在了腰间,客套了几句,打算告别,却见高明柯支支吾吾的,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 “高兄有话直说便是。”
第43页 “钟公子——是这样的,这套基础剑法我已参透完全,但无奈从未突破心境,若是——”他看着钟淮,不好意思把让人家分享经验这种话讲出口。 钟淮一下子就懂了他话里面的意思,点头道:“若是有发现,我定会分享给高兄。” 高明柯喜出望外,看起来恨不得抱住钟淮亲一口。 ……这是个剑痴,石锤了。也不见得你问我关于突破基础心法的经验啊。 了却了一桩心事的钟淮重新戴上面纱,起跳——用在旁人看来特别优雅的姿势飘上了树枝,再很快地飘走。 “钟小神医真乃仙人之姿……”一个守门弟子小声说,另一个点头附和。 如果他们跟着钟淮飞一段路,就会知道什么叫作幻灭,单看一两个动作确实很好看,可要是全部连起来—— 钟淮觉得自己果然是在玩超级口丽。 吾皇万岁万万岁 钟淮最近很烦恼,因为“财神”的名头。 自从“财神”之名远扬,越来越多的人上门来找钟淮,祈求钟淮保佑他们暴富啊,财源滚滚啊,最近甚至有人上门求姻缘的。 尤其现在临近年关,人们都想除旧迎新,让自己的下一年过得好一点,什么东西都信,见到什么都想拜一拜。 于是,除了求暴富这种普遍的,求姻缘这种奇葩的,还出现了来求子的这种找死的。 钟淮听着门外那个大喊“钟小神医保佑我明年生个儿子!”的声音,心想也就是自己脾气好,不然就沖他们的噪音污染,她早就把这群人踹到帝都外面去了。 原本如果段昀在的话,他可能直接动用雷霆手段,镇压这群骚扰自己“大舅子”的民众;可年底了,各部门事情都特别多,为了业绩绞尽脑汁,什么东西都敢上奏,让段昀忙得分身乏术,只恨自己没有两个弟弟帮他处理政务。 唯一的弟弟的段昭:我要累死了!!! 于是,钟淮决定自己要主动出击,不能继续容忍外面这群人了! 她想出的办法是对症下药,他们信什么,就从什么方向下手。 所以,她做完这个决定后的第二天,所有帝都人都知道了,财神钟淮要在帝都中心的祭坛(她特地向段昀租借来的),为民众祈求上天给予财运。 一听这个消息,整个帝都都沸腾了,哪怕是不相信“财神”之说的人,都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准备去凑个热闹。 钟淮:嘿嘿,还好我这些天已经熟练掌握了炼制五虫缠丝毒解药的方法。 钟淮熟练掌握炼制方法的过程如下—— 帝都民众:今天钟宅又发光了!快去拜拜! ——今天钟宅招来了霞光!快去拜拜! ——今天钟宅第三次发光!快……我拜不动了,明天再去。 所以说,招来一大堆信徒是有原因的,甚至有些慕名而来的江湖人士都在怀疑:不是神,哪能天天炼制出神药的? 钟淮: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我好委屈。 === 为了这场在祭坛上的当众炼药,钟淮准备了不少东西。 首先肯定是炼制所需的原料,其次是装逼的必备道具:一身潇洒的白衣,上好的药炉,腰间挂着的配饰,还有以防万一失败了,提前准备好的救场用的金羽鸟。 到了钟淮所说的日子,帝都人民无一例外地放下了手中的活,暂停了准备年货,蜂拥到祭坛门口排队,只为抢上一个前排的好位置。 等到民众全部进场后,祭坛上除了一个钟淮的药炉之外,还是什么都没有,不少没什么耐心的人逐渐开始嘁嘁喳喳地交头接耳起来。 “——皇上驾到!” 随着百姓们慌慌张张地唿啦啦跪了一地,段昀从祭坛的大门处走进来。 他面色冷凝,身着一身龙袍,走路带风,袍角在地上翻滚出金色的波浪。他没有分给周围的民众一点眼神,直接面无表情地向他的目的地走去,他双眼微眯,带着睥睨苍生的冷漠味道。 段昀径直走到祭坛的皇家专座上,大马金刀地坐下,才挥手示意让民众平身。 大虞不太计较各种繁文缛节,但这些功夫还是要做的。 没有哪个平民敢直视段昀的脸,段昀带给他们的压迫力实在太大了。偶然的惊鸿一瞥只能让他们有个隐约的印象:皇上乃天人之姿。 ——这可能也是为什么以段昀为主角的无责任同人文能销量火爆的原因吧。 段昀冷着脸坐着,眼神聚焦在祭坛中心那个药炉上,周身的气压让人不敢靠近。 昨天,虽然过程痛苦了一些,但是他身上的五虫缠丝毒终于解了,多年来积郁在胸口的浊气一口气消散,他的武功随之大为精进,浑身上下都自在了很多。 神医钟淮……他咀嚼着这个名字,他之前对钟淮的印象,更多是“钟凝的哥哥”,而现在,他是真心实意地对钟淮升起了敬畏之情。 能被如此之多的人奉为信仰——不管这个信仰是什么——已经深刻地说明了钟淮的能力和人格魅力。 段昀坐下后,场内安静了许多,但是没过一会儿,又突然骚动了起来。
第44页 顺着人群指点的方向看去,段昀看见了飘然而至的钟淮。 他撑着一把伞,只着了件胜雪白衣,好似感觉不到寒冷一般,而他的气质比冰雪更冷,看段昀的目光很是缥缈,不似在人间。 钟淮轻轻地落地,收起伞,对段昀微微颔首,便转身走到了药炉边,盘腿坐下。 段昀忍不住感慨:“……绝世独立,自在出尘。” 十一没有听清,以为自家皇帝在和自己吩咐什么,便低下头询问。 “无事。”段昀说,眼睛盯着钟淮的一举一动,藏在冷酷外表下的心情有些激动。 如果这个时候钟淮转头,会发现对方眼里闪烁着的,是被称为“迷弟之魂”的东西。 已经做了无数遍的动作,钟淮现在做起来行云流水,不像是在炼药,却像是在弹琴。没有人能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哪怕那些一看到钟淮就大喊“财神”的人也一样。 这样清冷的人,合该不与钱这种俗物有所牵扯。 段昀是第一次看到钟淮炼药,对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每一个动作却都准确得可怕,段昀逐渐痴迷在钟淮这艺术表演般的展示里。 她优雅地调节着火焰、处理着药材,自然又优雅。天又飘起了雪,只有以钟淮为中心的那一块热气腾腾,雪落下之前就被蒸发了。 一道霞光突兀地从阴沉的乌云之后射出来,仿佛天马拉着车,踏着五彩的匹练从天而降。 “神迹!”有人在喊。 他们像跪拜段昀那时一样不约而同地跪拜而下,只有那些知道这是神药出炉带来的异象的人还站着。 霞光最终轻柔地落在了钟淮肩头,钟淮取出炼制出来的三粒成品,缓缓转身,环视祭坛。 被她的目光扫过的人都低下了头,钟淮现在站在霞光之中,面容模煳,又穿一身白衣,好像下一秒就要乘着霞光归去。 唯有段昀,他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地与钟淮对视。他们隔着遥远的距离看着对方,这个距离远超了视力范围,但是他们都默契地感受到了对方的注视。 钟淮运转内力,说话的声音被内力放大了无数倍,好让在场的人都能听见她说话:“钟某人得以炼成神药,招来天降异象,乃吾皇龙气庇佑。” 她遥遥地望向段昀所在的方向,张开双臂,震声道:“吾皇——万岁!” 钟淮的声音久久地在祭坛上空迴响,金羽鸟顺着霞光飞下,发出嘹亮的鸣叫,每一根羽毛都折射开一片光彩。 雪不知什么时候变小了,它落到钟淮的肩膀上,朝天而鸣,顿时,云开雪霁。 段昀愣住了,他听不见身边如山海咆哮般的“万岁”声,看不到被钟淮感染、朝着他恭敬下拜的民众,他的眼里只剩下了那个站在万丈光芒中的白衣人。 召集民众、祭坛炼药、天降异象……这些,都只为了一句“吾皇万岁”? 钟淮喊完话,收了内力,喘着气看段昀——虽然她实际上什么都看不见——她的内心很忐忑。她今天做出这样的举动,一方面是为了摆脱“财神”名号带来的困扰,另一方面就是想把这句“吾皇万岁”献给段昀。 她知道,段昀年幼登基,政权不稳,花了多年把龙椅坐稳后,却又发现身中剧毒,几乎无力回天。 这样的遭遇让段昀掩藏起自己作为“段千尘”的一面,冷下脸扮演一位无情的皇帝。 钟淮自己也在伪装自己,她知道这有多辛苦,所以,她不仅想让“段千尘”高兴起来,还想给作为“段昀”的段昀一个惊喜。 === 段昀这天晚上怎么都睡不着觉,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白天钟淮的那一句“吾皇万岁”。 他本不太在意自己的身体,毕竟想要治疗好他身上几种混合的毒素是难如登天的事情。但是钟淮给了他希望,钟凝给了他渴望,他现在,想要好好地活下去了。 段昀勐然起身,想开了之后他莫名地想见到心上人,顿时就想起身跑到钟宅去。 “喵!”橘猫一个爪子挠了上来。 “嘶——吞天兽!”段昀猝不及防之下,手背被橘猫挠出来一道血痕。 橘猫不屑地舔舔爪子,用尾巴抽了段昀一下,仿佛在控诉他扰猫清梦。 段昀威胁它:“小心我真的按照钟淮说的,把你给阉了!” 橘猫不以为然,十分人性化地鄙视他,又给了段昀一爪子。 段昀只好把橘猫抓起来抱在怀里,不让它乱动,揉着它的毛安抚它睡过去。 窗外又飘起了雪,段昀突然想起钟淮那只叫“小金”的金羽鸟。 “说起来,好像在哪里见过那只肥鸟。”段昀自言自语,努力地翻找自己的记忆。 “……貌似,是在记载吞天兽一族的书上?” 来试试一键减肥 俗话说的好,人怕出名猪怕壮,钟淮在即将迎来新年的时候,同时遭遇了这两件烦心事。 除了声名远扬给她带来的烦恼之外,另一件事才更加糟心。 在尽情享受各种美食之后,钟淮在这一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摸到了自己软绵绵的肚子——她长胖了。
第45页 这一下如同晴天霹雳,哪个女孩会愿意发现自己长膘了! 钟淮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并且不可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肚子……真的长肉了! 这一幕被端着热水进门的琴书看见了,她瞬间理解了钟淮的痛苦,并且很没有良心地发出了“噗嗤”一声。 钟淮如刀的眼神顿时砍了过去。 “……小姐,您这样很可爱。”琴书发自内心地说,她是真的觉得大多数时候都一本正经的小姐露出这么女孩子气的一面很有趣。 钟淮并不想要这样的称赞,她决定减肥。 但是不是节食,也不是运动,毕竟这两种减肥方法对于一个兼负吃货和懒惰两种属性的人来说实在太痛苦了。 她决定使用【异世神医】的天赋。 现在是一月的最后一天,上个月她的使用机会给了段昀,这个月的却一直没有使用,这不是不用白不用嘛。 于是钟淮在脑中自言自语:“减肥速成药。” “刷——”钟淮一阵眩晕,吓得琴书上来扶住了她,接下来她脑内便出现了众多药方。 钟淮欣慰地挑选了一张没什么副作用,药材也比较常见的药方,决定先拿这个简易型减肥药试试水。 “琴书,我写张药方,你去帮我抓药,送到炼药房来。”有了目标的钟淮动力十足,抓起衣服往身上快速地套着,连早饭都不打算吃。 粉丝滤镜几百米的琴书心想:小姐真认真,小姐真有活力,小姐是天下最有天赋又最努力的神医…… === 之前练习制作五虫缠丝毒的解药,已经让钟淮的炼药水平达到了寻常药师难以企及的地步,所以现在这个简单级别的药,钟淮炼起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入门版减肥药,出炉。 钟淮拿出那颗小小的红色药丸,闻了一闻,咽下一口口水,闭着眼睛塞进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带着一股薄荷般的清凉味道流入了钟淮的喉管。 这个药丸的药效立竿见影,钟淮服下它之后就开始流汗,很快她贴身的衣服就湿透了,汗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浑身的黏腻感让钟淮很是难受。 洗澡洗澡!钟淮叫了一声琴书,让她去准备洗澡水,自己焦躁地在炼药房里来回踱步,等琴书把水烧开。 汗水越流越多,在钟淮快要崩溃的时候,琴书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响起:“小姐,可以来洗澡了。” 钟淮立即像只出生以来第一次看见水的鸭子一般跳进浴桶之中。 琴书:虽然小姐没脱衣服就开始洗澡,但在我看来小姐真的好可爱。 钟淮在浴桶里闷闷地呆了一炷香的时间,汗水终于不再流了,她试探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真的瘦了啊! 被这神奇的药效惊了的钟淮又摸了一把,在发现自己早上还有点赘肉的肚子,现在平坦又紧緻的时候,简直要不顾形象地大笑出声。 要是前世有这种好东西,她就不用为了身材每天吃得比鸟少,动得比牛多了! 被大大地鼓舞了的钟淮又在脑中翻看剩下的药方,最终把目光定格在了最长的药方之上。 药材稀有、炼制工艺复杂,看到这两个特点,钟淮不用想都知道这会是好东西。一个简单级别的减肥药的效果都这么出众,这个在小字里备註附带“美容养颜”效果的药…… 钟淮真实心动了。 架起药炉,钟淮又开始了炼制。这一次她有了经验,在开始炼药的时候就让琴书去准备热水,以防自己遇到刚刚的尴尬情况。 虽说比炼制五虫缠丝毒难,但这个名为“冰体丸”的药丸还是有一定炼制难度的,尤其是它要求以极低的火温,在较短的时间内炼制完成,这一点,如果钟淮没有能催动药物的内力,是无法做到的。 幸好我现在一身内力,又有一大批来自各路人马的药材,不然想要炼制一个减肥药都不行。 这话也幸亏是她行礼想想,如果让其他药师听见,怕是要围殴她了——你有这么好的天赋和条件,你不去追求在医药一途的更好发展,你把精力花在减肥药上! 失败了一次之后,钟淮在第二次就成功炼制出了冰体丸。 冰体丸比简单减肥丸(【异世神医】没有给简单减肥药命名,于是钟淮叫它简单减肥丸)入手时更加冰凉,白玉般的表面还有些深蓝色的纹路,一看档次就很高。 钟淮这次先脱下衣服,跳进了浴桶,叫琴书在旁边守着,才敢吃这枚药。 药丸被咽下的那一刻,钟淮觉得自己像是要死了。 一种骨头被瞬间打断的感觉遍布全身,她的每一根筋脉都像是在被无数根针扎着,钟淮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来。她顿时就失去了力气,整个人靠在了浴桶的边缘才没有倒下。 “小姐!”琴书立刻看出了问题,她正想把钟淮拉出来用内力检查,却发现钟淮的皮肤表面渗出了一层黑泥。 “洗筋伐髓”四个字出现在了琴书的脑海中。她幼年遇难被钟远林所救,本来资质极差的她在钟远林的帮助下洗筋伐髓,资质大为提升。而那个时候她的反应,和钟淮现在是一模一样的。 琴书咬唇,最后还是把一小缕内力小心翼翼地探入钟淮体内,那缕内力瞬间就被钟淮筋脉中奔腾的带着药性的内力绞杀得一干二净。
第46页 闷哼一声,琴书露出放心的笑容,这确实是洗筋伐髓时的状况! 她不再打扰自家小姐,而是在又倒了一小桶热水进浴桶,保证钟淮身上散发出的热气不会把水全部蒸干。 看着钟淮狰狞的表情,琴书相当心疼,她在一旁守着,嘴里小声安慰着钟淮。 钟淮已经感觉不到外界的存在了,她痛苦地吸气,想要缓解这来自体内的痛苦,收效甚微。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拆散重组了一遍,每一个细胞都在向她抗议着这份痛楚。 段昀微笑的脸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刚才还能咬牙坚持的钟淮顿时感到特别委屈。 她幻想中的自己眼泪汪汪地拉住段昀的衣角,“我都痛死了,你还笑!” 段昀包容了她无理的撒娇,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髮,“我不笑啦,我陪你一起哭好不好?” 说着他做了一个把自己的眼角往下拉,嘴也下撇的动作,表示自己真的在哭。 钟淮一边哭,一边被他逗笑了,她断断续续地说:“段,段……昀,笨……蛋!” 段昀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他反过来撒娇,“我都牺牲自己的帅脸逗你了,你还骂我笨蛋,我真的要哭了啊?” 钟淮才不管他,继续说:“笨蛋!段昀是笨蛋!” 两个人笑成一团,钟淮弹他的脑门,“笨蛋!” 琴书看到自家小姐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原本表情痛苦的脸上出现了温和的笑意,嘴张张合合的,似乎在说些什么。 “……小姐?” 钟淮还是闭着眼睛,无声地说话,琴书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小姐说的……好像是……“笨蛋”? 笨蛋? === 在皇宫处理年底堆成山的政务的段昀打了一个喷嚏,总感觉有人在说自己的坏话。 他看了一眼飘雪的天,又看了一眼案上垒得高高的奏摺…… 不想加班!让我放假!我想去约会! 段昀脑中咆哮了一番之后,还是认命地又翻开一本奏摺。 “钟淮民间声望过高,或成大患……”这什么东西,扔掉! “‘财神’之名或扰乱民心……”又是离间我和大舅子关系的奏摺,打回去重写! “陛下应考虑纳妃……”嗯,纳妃不行,皇后的人选倒是有一个。 橘猫打着哈欠,看伏在案上工作的段昀,实在无聊,就开始踱步,这里抓抓,那里挠挠。 “这本不行!”段昀眼尖地看到即将惨死在橘猫伸出的爪子下的那本书,赶紧抓了过来。 《古今异兽奇谈》,记载了吞天兽一族的古书,段昀昨天找了很久才把它找出来,却被繁重的加班事宜搞得忘记看。 他翻开书,飞快地浏览着,很快地找到了画着一只金色羽毛,尾羽纤长的鸟儿。 “天运鸟”,盛世之鸟,只为天外之人而来,现则世道昌盛。 “……”段昀沉默着看完了这段话,手指在那“天外之人”上摩挲,“天外之人……” 段昀的脑中浮现出钟淮招来天运鸟的样子,又想起钟凝与天运鸟嬉戏的场景。 他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便是天外之人又如何?寡人依旧要留住。” === 钟淮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她此刻已经清醒过来,努力地清洗着身体表面那层厚厚的黑泥。 “小姐……你的脸……”琴书一脸震惊地看着钟淮,钟淮有些迷茫地回视。 “怎么了?” 霸道掌柜听墙角 一切赞美的语言用在钟淮身上都显得单调贫乏。 洗去一身黑泥之后,钟淮露出来的皮肤如上好的白玉,光滑透亮,她的睫毛上还沾着水珠,配上此刻无辜的表情,仿佛刚刚出水的犹带水滴的芙蓉。 以前的钟淮已经是绝色之姿了,但是现在的钟淮更多了种让人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魅力。 钟淮看着琴书奇怪的表情,有点慌张,心想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赶紧让琴书给她拿来一面镜子。 拿到镜子之后,钟淮默然了——这是什么神仙美容丹,镜子里那个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的是谁啊! 琴书在一边由衷地赞嘆:“小姐越发好看了!” 确实更好看了……我装男人也更累了,钟淮在心里吐槽。 要是现代有这种药效的美容丹,估计能被女人们抢购到空仓……钟淮想着,突然意识到,古代的女人也是女人啊,要是现在她能拿出这种药丸,照样是要被抢空的啊!又有小钱钱可以赚了! 这个心思一出,钟淮就按捺不住了,但她好不容易远离了一些“财神”的名头,要是因为出售冰体丸,又大赚一笔,岂不是坐实了自己是只招财猫? 钟淮的眼睛转到了一旁双眼亮晶晶的琴书身上,一拍脑袋,想出了主意。 要干的话就干一笔大的……她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说:“琴书啊,想不想体验一下做霸道掌柜的感觉啊?” “霸道……掌柜?” === 十九很郁闷,非常郁闷,他甚至想立刻运起轻功逃跑,但是……他偷偷看了一眼走在自己身边的身段妖娆的十三,怂唧唧的,不敢说话。
第47页 所有暗卫都清楚一个潜规则:你可以惹老大哥十一生气,因为十一对事不对人;但是你不可以惹十三生气,十三不仅脾气爆小心眼,生气了会拿鞭子抽人,还可能把你写进话本里,把你变成一个女子或者是一条狗。 “看我干甚?”十三笑眯眯地问。 “没看你!”十九立马否认,转头去看街边的风景。 十三今天并不想和这个傢伙计较,她的目的是来买新开的“脂玉坊”的火爆产品冰体丸的,传闻冰体丸在美容养颜方面有奇效,宫中也有不少宫女在使用,十三不禁起了兴趣,想来看看。 至于十九,完全是被她刚好遇到,抓来拎东西的。 上街买东西的女人,往往不会只买了自己预定要买的东西就收手的。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脂玉坊所在的街上,并且深深地为此处的人流量感到震惊。这条街已经堵得几乎走不动路了,难怪前一条街滞留的人数比平时多了这么多。 “怎么回事!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十九顿时就活过来了,上蹿下跳的,甚至想跳到人群的头顶看个究竟。 十三摸了摸下巴,看这些人多是女性,猜到他们估计都是来买传说中的冰体丸的。 她看了一眼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蹦来蹦去的十九,说:“小十九,你去帮我看看前面什么情况。” “得嘞!”十九就等这句话,十三话音刚落,他就窜上了房顶,几下跳到了人最多的那个房子上,熟练地掀起瓦片。 然后他就和琴书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怎么觉得……这个侍女比上次看见的时候气色好了很多呢? 十九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还来不及深想,就差点被琴书扔上来的杯子砸到脸。 他一个翻滚躲过了袭击,大叫一声:“你干什么!” 下面的人全部被他吸引了,对着仰躺在屋顶上的十九指指点点,这些人顶多是好奇,琴书看他的眼神已经带着仇视了。 十九从房顶跳下来,大摇大摆地进了屋子,发现这里似乎就是十三要找的脂玉坊。 屋里的人还挺多的,都一脸惊异地看着他,琴书则站在柜檯后面,一脸不善。 “有事?” “脾气别这么大嘛……小书?”从十一那里听说了琴书名字的十九笑呵呵地走过去,想套个近乎。 琴书脸色顿时又黑了一度,她的手握成了拳头,慢慢地靠近十九,似乎连话都不想说,只打算把他打出去。 “他叫掌柜小书诶……” “你们不觉得他们两个特别相配吗?” “确实确实,天生一对啊……” 店里用帕子捂着嘴的女性们窃窃私语与的声音完全传进了武功高强的两人耳中,琴书更加生气了,十九忍不住笑出来了。 “小书~”他的声音荡漾起来,表现得颇为亲昵地走上前,“你什么时候成了掌柜了?” 琴书毫不留情地一拳过去,擦着十九的脸,击中了旁边的柜子,木屑四溅。 这吓到了店里那群基本上都是生活在闺房的少女们,他们不约而同地往后退,给这两人空出空间,眼睛却闪着光,像是在围观电视剧拍摄现场一样。 琴书也意识到了在这里打起来不太好,她恶狠狠地瞪了十九一眼,“不用你关心!” 最后两人多次差点打起来,只是碍于场合和身份问题强行按捺,不过十三来救场的时候,琴书看十九的眼神已经能杀人了。 十三微笑着提起十九的后领向琴书道歉,顺带买走了一颗冰体丸,今天这场闹剧才算是结束。 琴书没想到自己偶尔来视察一下自家小姐交给自己负责的脂玉坊,都会遇到这么糟心的事情,回去的路上心情一直相当郁闷。 钟淮研究了一天,改造了冰体丸的药方,去掉了一些稀有的药草,使冰体丸从具有洗筋伐髓效果的药丸变成了效果极好的美容丸子。然后她联繫上高明柯,她出钱高明柯出人脉,脂玉坊诞生了。 而改造后的冰体丸在招牌打响之后,果然非常受欢迎,这些天钟淮马不停蹄地炼药,才能保证每日三百颗美容丸的基础供应。最后他们限定一日只售三百颗,前来购买的人反而更多了。 脂玉坊明面上的老闆兼门面担当是琴书——不是找不出其他人,而是钟淮一直想给自家可爱的侍女留一条自己出事了她也能好好走下去的路子——虽说过于未雨绸缪,不过多点准备总是好的。 琴书不知道钟淮的想法,她只觉得这是钟淮想锻鍊锻鍊自己罢了。 好在这份工作只要她偶尔去视察,不太会耽误她作为侍女的本职工作。 嘆了一口气,琴书发现自己在郁闷中已经走到了钟宅,她振奋起精神想去给钟淮准备午饭时,看见了正坐在墙头的自家小姐,和站在墙外和小姐说话的段昀。 两个人都笑得特别开心,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树后面的琴书。 “……”直面别人家的猪拱自家的白菜的这一幕,让琴书相当难受。 为什么一个皇帝总能找到机会熘出来?这一届的大臣是不是不行啊。 熘出来的某皇帝表示,幸好寡人有个皇弟,可以作为应对加班危机的最后手段。
第48页 为了逃避政务本来都跑到帝都边缘,又被暗卫捉回来的段昭:…… 琴书收敛了气息,慢慢地靠近两人,想听听段昀在对自家小姐说些什么。 “虽然新年不能和你一起过,但是元宵节我们可以一起去赏灯会。” “赏灯会?”钟淮歪头看段昀。 被钟淮这个歪头萌到了的段昀咽了一口口水,给钟淮描述起“火树银花不夜天”的元宵灯会,钟淮听着听着,眼睛越来越亮,恨不得现在就能去参加。 段昀相当有心机地说:“说起来,元宵灯会上会有不少美食哦。各种样子的元宵,每个摊位还会有新年特供的点心和干果……” 琴书快听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不能坐视小姐被人拐跑。 可是她一看钟淮现在光彩四溢的表情,想要前去阻止的脚步又缩了回来。 如果能让小姐高兴的话,这个不靠谱皇帝还勉强可以考虑……琴书想,如果之后他敢做对不起小姐的事情……琴书忍不住扯下了一大块树皮。 “那就这么说定了!”钟淮开心地甩了甩脚。 段昀更是高兴,元宵节一般是情人们定情的节日,他能在这一天把钟淮约出来,就表示他在追妻路上前进了一大步。 “最近怎么样?……你今天很好看。”段昀其实在刚见到钟淮的时候就被惊艷了,但一直想不出合适的词语来赞美自己的心上人,思考了很久他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钟淮其实一直有些忐忑,等着段昀发表对她现在的外表的看法,现在段昀总算是开口了,虽然言语笨拙,但是钟淮还是相当开心。 “我很好——”钟淮笑起来,“变好看了的话应该是冰体丸的效果啦!”冰体丸的名声流传得很广,段昀肯定也听说过。不过知道琴书是她的侍女的人很少,表面上钟宅和脂玉坊是没有关系的。 结果段昀一脸认真地摇头,“我觉得你一直都很好看。” 这一句朴实的话直接让钟淮害羞起来,她看一本正经的段昀并没有调笑的意思,脸不禁更加红了。 “——不和你说这个,琴书该回家了,我走啦。”她翻进钟宅内,一口气跑进了书房,不敢回头。 段昀愣住了,他站在原地没动,过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地傻笑起来。 琴书:……好气啊。 年末领导来视察 “小……公子,之前来过的‘无影刀’李衡大侠前来拜访。” 钟淮书看了一半,听到这话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李衡是谁——她放出话一天要治九十九个病人的那天,第一个来的捧着人参的人。 “见客。”钟淮理了理袍子,庆幸自己没有图方便换成女装。 李衡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一个身形瘦削,看起来正是壮年但却满头白髮的男子跟着他一起走进屋里。 “在下周成辉,多谢钟小神医出手相救。”两人见到钟淮就要下拜,钟淮赶紧上前一步,虚虚扶起他们。 钟淮邀他们做到木椅上,说:“举手之劳,何必行此大礼?” 周成辉是驰名一方的游侠,他武功或许不是很强,但他热爱游山玩水,热爱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他的见识是一般人难以企及的。 李衡不像周成辉那么沉得住气,他坐下后就开始讲述自己回去给周成辉药方,怎么样劝服对方使用,解毒之后他们有多么高兴……他说了半天才意识到另外两个人都很久没说话了,全在安静地看着自己,友人脸上还带着无奈的笑意。 他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兴奋过头,讪讪地摸了摸脑袋,说:“我跑题了,还是让周弟说吧。” 周成辉一举一动都比李衡优雅了许多,他先是一拱手,才开始说话:“钟小神医,在下再次感谢您的救命之恩,若有什么地方在下能帮上忙,一定要告诉在下。” 钟淮点了点头,和他客套:“会的。” 周成辉看出了钟淮并没有要收下这份人情的意思,只好自己在心里记住,说起了正事:“在下在长风山游玩时,曾有幸进入过一位上古神医的墓穴,那里机关重重,毒物众多,在下不敢独闯,只是记住了方位便离去了。不过,在下仅仅粗略地探索了一圈,便发现了不少珍奇药物。钟小神医若有意,在下与李兄愿当嚮导。” 猝不及防地收到副本邀请的钟淮有点懵,她最近的生活特别安逸,除了炼药就是看书,还真从没想过出远门探索一番。 珍奇的药物……钟淮想到了治疗段昀身上的“七绝散”必需的一些药材,它们大多长在绝境之处,採摘困难,不知周成辉说的墓穴里会不会有。 钟淮忖度了一下,琴书的实力很强,现在还有李衡和周成辉会跟着他们,实在不行她也能叫上高明柯…… 嗯,高明柯在她这里就是一块砖,哪儿需要往哪搬。 “你把墓穴的具体位置画出来,我考虑一下。”钟淮还是没有直接答应周成辉,给了他一个比较中庸的答覆。 得到这个答案周成辉已经很满意了,他并不想一直打扰钟淮,于是就先行告退,约好次日相见。
第49页 钟淮一个人坐在桌前,手指一顿一顿地敲着桌子,思考着自己的情况。 现在的钟淮,虽说医术离神医的水平还远,但是一百零一次使用【异世神医】天赋,积攒下来的对各类药物药性的理解,还有这段时间她狂补的医书,让她已经跃然成为了理论界的大佬,识别药物什么的不在话下。 而她和琴书没怎么为新年做准备,段昀又没法从皇宫的宴席中逃出来,既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墓穴简单地探上一探。 一想到段昀,钟淮的心就有些痒痒的,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欢上这个傢伙了,怎么老是会想到他。 不过,既然段昀没办法从皇宫里出来,那我可以进皇宫里去嘛,钟淮眼珠子转转,又冒出了一个会让老父亲琴书崩溃的想法。 === “喵,喵,喵。” “别闹,没看到我工作这么多吗。”段昀头也不抬地说,他整个人都快被奏摺淹没了,这就是三天摸鱼两天约会的后果。 “喵,喵,喵呜~” “吞天兽,不许叫,我要打你屁股了。” “喵呜~呜喵呜喵~” “把屁股撅起来!”段昀有些恼火地抬头,假意要教训橘猫,却正对上了一脸无辜的钟淮的眼睛。 “钟淮——?”段昀吃了一惊,不知道爱豆在自己窗前在干什么。 钟淮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她本来是想穿着女装来找段昀玩的,却勐然想起来段昀还不知道自己马甲已经掉了,只好委委屈屈地用男性身份上门。 但是走正规程序,估计她和段昀的交谈又要沦为场面话,所以她干脆仗着内力深厚,悄悄地潜入进皇宫。 反正段昀面对“钟淮”时自不自在没有关系,她能看到段昀憋屈的样子,就很开心。 段昀真的特别尴尬,他没料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对爱豆说出“把屁股撅起来”…… 他想自杀回档。 “我有些私事,不便走正门,便擅自前来,陛下不怪罪吧?”钟淮抱着橘猫跳进屋里,一脸正气凛然。 脑子已经是一团浆煳的某皇帝勉强维持住了面上的尊严,淡然道:“嗯,坐。” 钟淮抬起宽大的袖子遮住脸,轻轻地咳嗽,似乎身体有些不适——实际上她是在偷笑,段昀的脸都红到耳朵根了,还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特别有趣。 段昀一直在等爱豆说自己今天要来办的“私事”,可钟淮盘起腿坐下后,就没再说过话,倒是总注视着他案头那些奏摺。 “怎么积压了这么多?”钟淮问。 段昀身为一代皇帝,第一次感受到领导视察工作的紧张感,他胡编了一个理由,“最近几日身体不太爽利。” “哦?可要我看看?”钟淮心里都快笑死了,段昀撒谎的水准怎么这么低。 听到这话,段昀意识到了不对,立刻弥补,“不必,这点小问题太医就够了。” “哦。” “……”段昀想问钟淮有什么事情,但看对方不是很急的样子,就有些想把自己在钟淮心目中的表现分刷高一点。 他端庄地拿起笔,表情严肃,开始批阅奏摺。 摸着怀里撒娇的橘猫的钟淮没想到段昀这种情况下还能进入工作状态,不禁有些佩服,她靠近了一点,想看看段昀写了什么。 “寡人已阅”“已阅”“阅”…… 摸鱼!这绝对是摸鱼!别以为我没看到你扫了一眼就签了个阅!这是奏摺不是小学生语文作文啊! 于是钟淮抓着橘猫的爪子,摁住了段昀的笔,一道朱红色的印记顿在了段昀刚签完“阅”的奏摺上。 “认真一点,我监督你。”钟淮面无表情道,和抱着的那只卖萌中的猫形成了鲜明对比。 “……好。” 至于拿到奏摺的大臣,在看到那个“阅”旁边的凌乱的印记,会纠结多长时间去揣测圣意,会掉多少头髮,就不是他们关心的内容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覆之后,钟淮才把猫爪子从段昀的毛笔上挪开,就这么坐在一边观察段昀。 段昀觉得钟淮可能是知道了自己想要泡她妹妹的事情,才会来看看自己的工作状态。有了这个想法,他的嵴背顿时直了不少,看起奏摺都不敢敷衍了。 实际上,除了一开始关注了一下段昀的工作之外,钟淮把目光都落在了段昀身上,她心想:这个人确实挺帅的哦。 钟淮坐了两个时辰,其间吓到了前来送点心的十一和来汇报工作的十五,震慑了前来面圣的大臣一大臣二大臣三,到了正午时分,她才起身告辞。 “好……”段昀迷迷煳煳地告别,目送钟淮一下子从窗外一下子跳到了他看不太清楚的地方。 钟淮……到最后还是没有说是什么“私事”啊。 === 累了一个上午的段昀看看自己桌上的奏摺,见它们的数量已经减少了不少,不禁起了摸鱼的念头,可这个想法一出来,就被残暴的钟淮给击碎了。 “有些私事。”钟淮照旧这四个字,轻车熟路地把橘猫揽到自己怀里,拿出一本古籍,坐在老位置看了起来。
第50页 “……”年末了,放寡人一条生路吧。 要是其他人敢这么做,段昀早就把他打死了,顺便可能斩首示个众,可钟淮是谁,他的爱豆兼未来大舅子!他必须好好表现啊。 钟淮撸猫撸得很开心,段昀批奏摺批得很心累。 其间,段昀好几次偷瞟钟淮,他总觉得钟淮和钟凝比之前看起来更相似了,是钟淮皮肤变得比以前好了?还是他们的气质逐渐相融了?段昀一时想不通。 “需要休息一下吗?”看段昀确实工作了挺久,钟淮问他。 “不需要!我还可以工作!”段昀立马否决,运笔如飞。 “……”段昀给了她一种面对领导的紧张兮兮的实习员工的感觉。 也好,年末沖一下业绩,不然她都担心元宵节那天段昀会不会因为工作太多,没办法出来玩。 钟淮这么一想,就不再劝说段昀,转头去撸橘猫放松心情了。 段昀:哼,还好我机智!果然让我休息什么的都只是说说,实际上根本是来测试我的!可我的慧眼早已看穿一切! 然而,在领导面前表现好,并不会让他的工作量减少。 放假前的最后这段时间,段昀为自己的摸鱼付出了代价。 珍爱生命,远离加班。 醋桶又追妻去啦 这天段昀走到御书房,照例开始批改奏摺,起初他还有点恍惚,在想钟淮什么时候会来,可都快到中午了,也不见对方的人影。 段昀就有些不舒服,末了又觉得自己犯贱,昨天钟淮来了自己不爽,现在钟淮不赖自己更不爽……他琢磨了一下,突然把这种状况和十三给他的《追妻十八法》中的“欲擒故纵”对上了。 他身上顿时冒出一堆鸡皮疙瘩,把这个让人头皮发麻的想法甩开。 看来话本还是不能多看,多看易伤脑子…… 深唿吸了一口,段昀试图把精神集中在眼前要求他拨款的又臭又长的奏摺上,心情很不好,你说你要钱就直说,给寡人拽了这么多字说大道理是怎么回事?寡人看着像是没读过圣贤书的样子吗? 被迁怒的奏摺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笔锋犀利的“准”,朱红色的笔墨几乎要划到奏摺外去了。 段昀拿起下一本奏摺,看了许久也看不进去半个字,他心情烦闷地把一边打瞌睡的吞天兽拖了过来,狂揉一顿。 吞天兽:“喵喵喵???” “啊——”段昀长嘆一声,旋即目光变得坚毅,“不行,寡人不该被束缚在案头之上!” 他拿出了一种大义凛然的气势,进了卧房,换上武林中人的行头,拎起剑吩咐吞天兽:“吞天兽,你好好看家,我去找你的女主人了。” 吞天兽瞟了他一眼,似乎在示意段昀快滚。 从猫猫身上得不到温暖的段昀嘆气,一个纵身跳出了窗户,飞快地运起轻功就跑。 “夭寿了!陛下又跑路了!”今天守在屋外的是十五,他看到段昀飞出去的背影,控制不住地大叫出声。 “什么!”十一听到这声惨厉的尖叫,迅速赶来,这时候他们连段昀的衣角都看不见半点了,只剩下了慢悠悠地晃着尾巴的吞天兽。 十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天真可爱一点:“我也没办法的,陛下轻功比我好多了……” 十一吞咽口水,强行压抑自己骂脏话的冲动,冷着脸说:“走,去把王爷找来。” 好不容易休假,正在和美人调情的段昭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美人忙替他捶背,“王爷,您身体不适吗?” 段昭笑了笑,不以为然:“小事情,只要不让我回皇宫,就不会有问题的。” === 段昀在钟宅的矮墙外,按照他与钟淮约定好的信号敲墙,这个被钟凝叫作“摩尔斯电码”(段昀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取这么奇怪的名字)的信号传递方式曾让段昀大为惊艷,深深地觉得可以应用到军中。 可是这次和平时不太一样,段昀等了半天也不见心上人出现,不禁有些着急。 “段爷好,您是有事找公子吗?” 这时琴书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段昀回头,看见了拿着扫把似乎刚刚在大扫除的琴书。 段昀眯了眯眼睛,想起来面前这个侍女应该是既见过“段昀”,又见过“段千尘”的。看样子她没有告诉钟凝自己的身份问题,但应该告诉了钟淮。 这样就能很好地解释为什么钟淮昨天要花一天的时间来观察自己了,看来钟淮并不是特别放心把妹妹交给自己啊。 “……钟公子在家吗?” “段爷,公子和小姐都出远门了,宅中现在只有琴书一人。” 段昀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他脸色有点不好,“去哪了?” “公子和小姐一起出的门,说是要和友人一起去採药。”尽管现在就想让段昀赶紧走开,但琴书还是照着钟淮的说法回答段昀。 得到这个回答后,段昀心里冒出了莫名的醋意,他问:“什么朋友?” 琴书淡淡地答道:“高明柯少侠,还有……” 这一下段昀的醋桶彻底翻了,他本来就和高明柯不对付,一听说心上人竟然和姓高的那小子出门同游,他唿吸都带上了酸味,根本听不见琴书后面说的两个名字。
第51页 “高明柯……”段昀轻轻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琴书仿佛听见了他磨牙的声音。 “去什么地方採药了?”段昀的眼神变得很阴沉,身上的气势也兇狠起来。 琴书被他震慑了一下,她平时一直和钟淮走在一起,没有机会能看到这种状态下的段昀。 每天面对的都是残暴状态的段昀的大臣们:嘤嘤嘤。 琴书愣了一会儿,还是告诉他:“长风山。” 出门前小姐吩咐说的“要是段昀问起来就说长风山”,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段昀没再说话,转身就走,跳跃了几下就消失在了琴书的视野里。 === 第一个看见段昀的是李衡,原本正一边驾车一边和周成辉说话的他,看见站在道路前方的段昀时吓了一大跳,迅速勒马,才没有撞上段昀。 “陛下,您这是……”李衡和周成辉立刻下车,段昀沉着脸挥手,示意他们让开,径直往马车车厢的方向走。 周成辉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他上前想拦住段昀,“陛下,草民能做些什么……” “让。”段昀言简意赅,身形灵活地绕过周成辉,走到了马车边上。 周成辉半伸着手,没有回过神来,他没有想到段昀身为皇帝,武功竟然如此精深。 当段昀的手伸到马车车帘前时,一只白皙的手先于他掀开了车帘,钟淮面无表情地和段昀对视。 “段爷。”钟淮打招唿道,段昀总觉得这两个字像结了冰一样寒冷。 他尴尬地缩回手,向车厢里面看,只看到了钟淮和皱着眉的高明柯,并没有钟凝的影子。 实际上,在马车停下来的时候钟淮就通过车窗看见了面色不善的段昀,她又惊又喜,差点就在高明柯面前绷不住高冷的表情。 钟淮很自然地理解了段昀追上来的目的,估计是琴书告诉了段昀,“钟凝”也会一起来长风山所以不放心,就跟过来了吧。 虽然也有这个理由,不过段昀更多是因为吃醋,想过来把高明柯干掉罢了。 “……令妹不在?”段昀闷闷地问。 钟淮很快就编出了一个理由:“她和亲戚一起归乡过年了,元宵之前会回帝都。” “归乡过年?”段昀的眉毛皱了起来,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任何有关钟淮亲人的事情,就算是钟凝的存在,他也是今年见到了本人后才知道的。江湖传言钟淮是钟远林的私生子,而钟远林乃孤儿出身,段昀实在想不出钟凝是和什么亲戚回哪里过年。 难道是他们母亲那边……?段昀想了一会便作罢,心里则为这么大的事情,钟凝却没有告诉自己感到不开心。 段昀在钟淮眼里像是只垂头丧气的大型犬,在另外三人眼里,就成了身上杀气四溢的暴君。 ……钟小神医,是和皇上结仇了吗? “陛下,您是有什么事情吗?”高明柯开口,和段昀对视,双方的目光交叉在一起,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不必叫陛下,”段昀冷冷地说,“我是来找钟公子的。” 三人的同时转头看钟淮,钟淮顶着这些情感复杂的眼神假装无事发生,“是的。” 钟淮努力压抑自己一直想要上翘的嘴角,她见到段昀很开心,不由自主地主动提议:“段爷不忙的话,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去掉在场的另外三个人,这场出行基本可以看作是和段昀的冬游了嘛,钟淮想。 被随意去掉的三位:…… 段昀没怎么想就答应了,在他看来钟淮身边这几个人的武功都不怎么样,他自己不跟着说不定爱豆会遇到危险。 高明柯是相当不愿意的,虽说面对钟淮的冷脸,他经常会说不出话来,但总归相处得还是比较融洽的,但他和段昀,那只能说是水火不容了。 见段昀很自然地进入马车坐在了钟淮身边,高明柯用鼻子哼了一声,“段爷——这一路比较辛苦,可不是冬游啊。” 把採药之行当作冬游的钟淮感觉自己中了一枪。 段昀也很不屑地回答,“我不用你操心,少门主还是管好自己,别遇到危险还手忙脚乱的。” “呵呵,那是自然。” “呵呵。” 钟淮夹在争锋相对的两个人中间,觉得自己简直是只可怜的小白兔。 “钟小神医,”高明柯摆出一副不想理会段昀的表情,转向钟淮说,“长风山有不少天蚕,我们可以带些天蚕丝回去送给钟小姐。” 段昀一听,没消下去的火焰更旺了,“说到天蚕丝,我的剑穗就是钟小姐用天蚕丝编制的呢。” 他骄傲地抬了抬手中的长剑,红色的剑穗摇摆了一下。 高明柯有点震惊,他把怀疑的目光投向钟淮,见对方点头默认,还是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段昀的气顺了一点,但他最气的还是自己对高明柯的提议心动了这一点。 可是,给钟凝带天蚕丝回去这个主意确实挺好的。 钟凝每次和他见面,穿的衣服永远是那么几套……一看就是钟淮醉心研究没有在自己妹妹身上花太多心思。想到这里,段昀忍不住瞪了钟淮一眼。
第52页 第一次被段昀瞪的钟淮,有种奇妙的感觉。 怎么说呢,就是一种……儿子长大了终于学会叛逆的欣慰感? 钟淮有这种感觉真不能怪她,谁让段昀每天在男装她面前,要么就是迷弟状态,要么就是见亲家的状态呢。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一个人还在回味刚刚段昀的表情,一个人则在想—— 我要送钟凝很多很多衣服。送什么呢?感觉钟凝穿什么都好看……穿黄色和粉色显得可爱,穿白色有仙气,穿黑色优雅,穿红色……嫁衣的大红色最好看。 嫁衣…… 段昀的脸红了。 竟有小贼敢拦车 马车内的气氛冷凝,钟淮一开始还想着调和一下矛盾颇大的两人,到后来也只能放弃,坐在一旁看他们幼稚地用眼神激战,偶尔张嘴挑衅一番对方。 反正也打不起来……钟淮这么安慰自己,困意逐渐席捲全身。 她的头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眼皮很快就耷拉下来,唿吸变缓慢,睡着了。 钟淮的身体本能地想热源处倾斜,靠到了段昀身上。 段昀僵住了,但也没有推开钟淮,而是任由她把脑袋搁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深一浅地唿吸着。 一直冷着脸的高明柯见状也不再找茬,他斜了段昀一眼,低头盯着自己的剑看,不说话了。 尴尬的氛围在他们的沉默中渐渐消失,段昀焦躁的心情在钟淮平缓的唿吸声中安定了下来。 === 药产丰富的长风山位于大虞和昌泉国的交界处,两国各自在山脉一边设下边防线,对出入长风山的限制很严格,来往的商人和进山採药的医师们,都需要出示通行令牌。 周成辉提前一天就办理好了自己、李衡、高明柯和钟淮的通行令牌,但半路加进来的段昀却是没有的,周成辉在长风山的入口处勒马停车,不知该怎么和段昀说。 段昀见马车停下,掀起改在车窗上的帘布看了一眼,发现是守山卫兵拦住了他们,这才想起自己颁布的那条“出入长风山必须携带通行令牌”的规定。 他不想吵醒钟淮,所以一直维持着右半边身子不动的状态,此刻他摸了摸怀里,掏出一枚宫廷侍卫的腰牌,把它飞了出去。 马车外的周成辉感到一阵劲风,回手一抓,抓住了那块腰牌。 他理解了马车里那位的意思,把腰牌和他们的通行令牌一起递给了守着入口的卫兵。 卫兵不是第一次遇到周成辉了,他甚至还是游侠周成辉的粉丝。看到腰牌后,他立刻脑补了“周大侠被委以重任,与宫廷侍卫一同来长风山处理秘密事务”的故事。 于是他一脸严肃地点头,把腰牌和通行令牌还给周成辉,照例让同伴看了一眼车内人数,放行。 他看着周成辉和李衡驾车离去,却听见同伴感慨:“你不知道,刚刚那马车里坐着的三个男人,一个比一个俊,俺要有那皮囊,不管翠花还是小红,都得被俺娶回家……” 卫兵心想:这个肤浅的傢伙只知道讨老婆,都不知道那些人真正值得敬佩的是他们的实力和担当,真不想和这大老粗一起工作。 他忧伤地嘆了一口气,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那马车上的人,肯定眼里都是星辰大海,哪会拘泥于儿女情长…… 拘泥于儿女情长,只知道讨老婆的段昀摸了摸发痒的鼻子,差点打出一个喷嚏。 === 进入长风山没多久后,钟淮就因为颠簸的山路醒来了,她揉了揉眼睛,直起身子,双眼空洞地注视了一会儿正前方的空气才彻底醒过来。 她意识到自己一路都靠在段昀身上,有些不好意思,转头想道歉,目光却落在了段昀的肩膀上——的一块深色的印记上。 这个,有点可疑的,深色的痕迹…… 好像是她的口水,诶嘿。 钟淮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尴尬。 她要是还是女装时候的身份,大可以萌混过关,但现在她是作风严谨正直,高贵冷艷的钟神医,段昀的身份也是高不可攀的皇帝…… 快!我要在三秒内得到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钟淮在心里对自己吶喊。 这时候周成辉突然掀起车帘唤了他们一声:“前面不远处就是我上次去的地方了。” 谢天谢地谢老周! 钟淮见段昀和高明柯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再过一会儿这块水渍就会干了,那时候她也就不需要解释什么了。 驾车的周成辉和李衡放慢了速度,这时,突然一支箭矢向着他们的马匹疾射而来,李衡立刻拔刀砍断了那只剑。 “吁——”伴随着一声尖利的马嘶,周成辉迅速制止住要乱冲出去的马匹,李衡则跳下车,握着刀环顾四周。 “何方宵小在此?!”他厉声喊道,每一个字中都暗含内力,震慑躲在暗处的人。 一片安静,无人应答。 在刚刚那一下突如其来的颠簸中,钟淮没稳住身子,刚好段昀侧过来想扶住她,钟淮便在惯性下,勐地趴进了段昀怀里。 “!!!”钟淮耳朵都要烧起来了,她赶紧推开段昀坐直,整理整理衣襟,假装镇静地说道:“多谢段爷。”
第53页 段昀脸色有点茫然,他刚刚突然回忆起了自己揽着钟凝用轻功飞行的感觉。 高明柯见有段昀守着钟淮,提起剑就往外走,想看看是什么人,竟然敢拦他们的车。 李衡和周成辉背对背站着,一人持刀一人持剑,警惕着周围。而就在高明柯下车的那一刻,道路两边的小山坡上突然射下一阵密密麻麻的箭雨。 “有埋伏!”李衡大喊,挥刀身前,刀气织起一张刀网。 周成辉做出了一样的反应,他和李衡以马车为中心,砍断所有靠近他们的箭矢;高明柯则跳到了马车顶上,舞剑流矢和其他可能的偷袭。 车厢里,段昀护住了钟淮,他全身绷紧,警惕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大脑飞快旋转,思考着敌人的来路。 装备统一、训练有素,不太可能是山贼之类的自发的游兵散将,而他来长风山完全是临时起意,这些人如果不是山贼,也不会是沖他来的……段昀看了一眼被他护着的钟淮,皱起了眉头,大概知道了对方的目标。 李衡和周成辉成名多年,高明柯则是御剑门年轻一代中最优秀的弟子,应付这些攻击不在话下。很快,箭雨停了,高明柯手持长剑,运转起轻功,打算主动迎击。 而这时异变突生。 一声惨叫打破了寂静,一个穿着昌泉国卫兵服饰的男人从山坡滚了下来,紧接着又是第二个、第三个……尖叫声此起彼伏,不断地有人从山头滚落而下。 钟淮听着外面的动静,暗想:“黑吃黑?” 这种异常的情况让几人的神经更加紧绷,他们逐渐靠到一起,钟淮和段昀也从马车上下来,站在了他们中间。 很快就不再有惨叫声响起,刚刚在山头上袭他们的人,现在都是胸口一道狰狞的伤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第一次见证这种血腥场景,钟淮克制不住地噁心,她紧闭着眼睛低下头,强行压抑自己翻滚的胃部。现在事情吉凶未卜,不是矫情的时候。 一声清朗的笑声响起,一个身着异族服装的男人从山头上探出脑袋,一个纵身跳到了他们面前,身后是跟着他一起跳下的两个侍卫。 三人本能地横起武器,那男人只是无所谓地笑笑,“别紧张啊,我可是救了你们一命。” 他棕发碧眼,皮肤苍白,鼻樑高挺,像是西域那边的人,说话也带着一股奇奇怪怪的口音。 自尊心最强的高明柯受不了他这个语气,冷冷地说:“谁需要你救。” 男人还是笑,摆出一副不想辩驳的样子,“那好吧,当我没说。” 高明柯气闷,忍不住抬起了手中的剑,男人身后的两个侍卫立刻拔剑挡住男人。 “有话好好说~”男人语气轻佻,目光转过最中间的两人,没怎么注意向外放着冷气的段昀,把眼神聚焦在了脸色极差的钟淮身上。 “这位小公子似乎身体不适的样子,不要紧吧?”他问,段昀反射性地低头看钟淮,得到了她一个安慰性的摇头。 段昀的目光里都是担心和询问,看得钟淮心情放松了许多,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段昀垂下来的衣袖。 异族男人的看看钟淮,看看段昀,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怎么回事,感觉他脑补了什么糟糕的东西,钟淮想。 段昀忍耐不了自己处在被动局面,干脆利落地开口:“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事?没事的话赶紧让开,你挡住路了。” 男人这才自报家门:“我的大虞名字是白易,从西域带着商队来大虞经商的。我们草原儿女最擅长武术,偶然路过,看到你们遇险,就想帮忙一把。” 白易露出很真诚的笑容,指了指山头,示意自己的商队在上面,但在场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鬼话。 “你们商队为什么分两个山头赶路?” 白易有些吃惊,他没想到最弱不禁风的钟淮是第一个发难的,不过吃惊也只是一瞬的功夫,他很快调整好表情,微笑说:“我们听说这里山贼很多,分两个山头走,可以防止被人偷袭。” 钟淮看他一眼,道:“哦。” 白易:……这就完了?他还准备了一大堆说辞呢? 钟淮实在想呕吐,一点精力都不想分给这个拦路的人,她说话变得简单粗暴:“所以你现在是来要报酬的吗?多少钱?” 白易傻了,这和他拿到的剧本不一样啊! “我不要钱!我只是路过,刚好……”他倔强地想按照导演的安排走。 结果他看钟淮摸了摸袖子,掏出一个钱袋:“喏,拿好。”说着就把沉甸甸的钱袋扔到了他怀里。 “走了。”钟淮招唿众人,他们很有默契地跟上,走上马车,擦着目瞪口呆的白易和他的侍卫扬长而去。 留给白易的只有一阵马蹄掀起来的尘埃。 “法克——谁要你的钱——!”白易反应过来了,气急败坏地把钱袋往地上一砸。 几个金币滚了出来。 “……”白易和地上的金币大眼瞪小眼,最后他还是弯下腰捡起了钱袋。 “不要白不要……” 爷们儿讲的笑话
第54页 钟淮上了马车,面如死灰,感觉随便一个颠簸就能让她吐出来。 段昀动作生疏地拍背:“这样感觉好一点吗?” 不好,我感觉要被你拍出内伤了。钟淮吃力地摆手,让段昀停下。 驾车的两人注意到了里面的动静,周成辉问:“钟小神医,你有没有什么特效药可以用的?长风山药材多,你告诉在下,在下速速采来。” 钟淮无力地摇头,她一个冒牌神医哪来的特效药哦。 李衡也出主意:“不如我给你们讲笑话?笑一笑心情就好了。” 这个提议听起来倒是靠谱一些,钟淮点头答应。 结果李衡嘿嘿一笑,目光一改平时正气凛然的样子,随着气氛逐渐变得猥.琐,高明柯第一个开口叫停:“你要讲什么笑话!” 李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们几个大老爷们的,这时候不讲那种笑话讲什么。” 周成辉心想您也是胆儿肥,当着陛下和财神爷面前讲荤笑话。没看见人家钟小神医都不想呕吐了,也不摆架子了,表情那叫一个微妙吗。 这要是讲下去,万一触了那两位霉头,您这以后说不定就不是大老爷们了。我怕是下次见您,就要改口叫“李公公”了。 周成辉在那里天马行空,想到以后自己叫李衡“李公公”的样子,顿时憋不住笑出声来。 “老周你笑啥呢!是不是有笑话可以分享给哥几个啊?”李衡不知道是真没眼力见还是装的,笑嘻嘻地戳了周成辉一肘子。 周成辉被他这不知轻重的一下戳得肝疼,回头一看车里几人看自己的眼神,仿佛看见了自己正直高雅形象的倒塌。 “老李,闭嘴,”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李衡的提议,转头认真驾车,“钟小神医已经好了,把你那些思想都收回去。我们要干正事了。” 见两人都规规矩矩地回头驾车,钟淮竟然有点小失望。 她是真的好奇古代的荤笑话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呢…… === 马车停了,他们陆续下车,钟淮回头看他们来的方向,果然看见了一脸笑容的白易。 “好巧啊,又见面了。” “不巧。”钟淮冷漠脸。 “……哈哈,你们这是要去哪呀?”白易一副和他们很熟的样子,走上前来想搭钟淮的肩膀。 结果段昀一迈步,挡在了他们中间,“滚。” 段昀一脸阴沉,眼中仿佛酝酿着风暴,带着凛冽的杀气,白易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 他不禁有些恼火,开始飞快地思考这群人停在这个位置的目的。 现在看来钟淮他们前面是一条普通的分岔路口,一边是马车能够同行的山路,另一边更像是人们踩出来的小路。 如果说有什么必须停在这里,不继续沿着山路行驶的目的……白易的眼神落在了右侧的小道上,看来那条路后面有什么东西。 这里的路只有这么两条,也没办法绕路走。钟淮早就想到他们怕是很难甩掉白易一行人了。 可是,你们现在是跟上来了,之后能不能跟上,可就是大问题了。 钟淮在心底微微笑着,面上还是一片冷漠,她说:“别跟着。” 说罢,她率先走开,段昀跟在他后面,另外三人殿后,一群人就这么把马车留在路口,径直走入那条小道。 被晒在一边的白易又一次有了种自己走错剧组的感觉,他原地凌乱了一会,咬咬牙:“跟上!” 侍卫试图劝阻他,却听白易咬牙切齿地说:“不让我跟我就不跟,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叫上后面的勇士们,我们去看看这些中原人想做什么。” === 小道的尽头是一块墓碑,上面刻着的字已经模煳不清,依稀能辨认出这是上古时期的象形字。 周成辉拂去了墓碑上的灰尘,拜了一拜,再敲击墓碑,他每一下都敲在不同的地方,节奏带着奇妙的韵律。 等他敲完最后一下,一声机关开启的声音响起,小道旁边的杂草掩映之处,一扇地上的石门缓缓打开。 周成辉带领他们进入地下,关上了机关,点起火把,才低声说:“这个机关是我设置的,外面放的东西也是用来迷惑盗墓贼的,真正的墓穴在里面。” 钟淮过了一会儿才适应地底昏暗的光线,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也是墓穴的样子,中央还放了一口棺材,棺材已经被打开了,估计是有盗墓贼光顾过。 自豪地笑了一声,周成辉心情颇好地走到前面带路。 而姗姗来迟的白易等人,围着那块墓碑打转。 白易皱着眉毛说:“肯定有机关,快找!”他的目光落在墓碑之上,内心热血沸腾,得意洋洋地想: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甩掉我了?太天真了! 已经快踏入真正墓穴的钟淮走神的时候想起了外面的人,“那个白易,再怎么傻也该找到假墓穴入口了吧?” 白易:“找到机关了没有!” === 这个地方与其说是墓穴,不如说是地下宫殿更好一点。整个墓穴巨大无比,比外面周成辉伪造的墓穴光亮许多倍。一个形状完美的穹顶支撑着上方,笼罩住这里的所有建筑。
第55页 这些建筑大气磅礴,风格与现在的建筑完全不同,它们鎏金的华美的外表不禁让人怀疑“上古墓穴”的真实性。 “这里……”钟淮忍不住脱口而出。 “很震撼。”段昀接着她的话往下说,他看向墓穴中的宫殿的眼神带着旁人不能理解的热切。 那是属于一个皇帝的野心。 钟淮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她深吸一口气,说:“走吧,抓紧时间。” 墓穴内部生长着许多植物,起初钟淮还觉得奇怪,走到宫殿附近时她抬头看穹顶,才发现穹顶之上是波光粼粼的湖水,阳光就透过穹顶折射而下。 “这个地方蛇虫很多,”周成辉提醒他们,“我上次来看到了不少,就不敢深入,千万小心。” 钟淮听见之后才想起前一天晚上她特地准备的香包。 “我在里面放了能驱赶一般蛇虫的药材,随身携带,普通的蛇虫就没有威胁了。”她每个人发了一份,段昀接过香包时皱起了眉头。 “你自己的呢?”他问。 钟淮这才意识到,按理说,她是不会提前准备好段昀的那份香包的。 可是她既是钟淮又是钟凝,对段昀的了解完全超乎别人想像,在决定要来採药的时候,她就想到段昀可能会跟过来的可能性,干脆顺手为他也准备了香包。 钟淮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那个香包,挥了一挥,“我有备用的。” 段昀这才放心,向前走去。 被关心的钟淮在几人看不到的地方露出笑容,开心地跟上。 === 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是墓穴正中央的宫殿,钟淮一路留意着各处生长的植物,不时地会发现一些稀有的药草。 每当这个时候,钟淮就会双眼放光,掏出工具就上去挖草药,搞得段昀心惊胆战,时刻注意着是不是有什么虎视眈眈的蛇或者毒虫。 钟淮采了第一株药草之后就觉得失策了,许多珍稀药草的採摘和保存条件严苛,比如必须用玉质品收纳之类的,而她除了几个用天蚕丝编制的袋子,就没有带别的容器进来。 看着一棵就在她面前的稀有药草,钟淮体会到了上辈子遇到喜欢的皮肤却没钱氪金的痛苦。 段昀注意到了钟淮情绪的低落,得知原因之后,他干巴巴地安慰道:“别难过了。” 然而,直男的这种安慰一般只会让人更委屈。 见钟淮依旧阴沉沉的,段昀提供了切实的解决方案:“我们有人做嚮导,都好几次走错路,进墓穴花了不少时间。估计外面的人不至于轻易进来。出去之后,我派人送你需要的工具和容器来,这些药草都可以带走。” 钟淮被段昀这底气十足的霸总发言震慑了,她抬头愣愣地看某皇帝,有种段昀其实是在说“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个墓穴,被你承包了”的既视感。 试问,什么人能拒绝霸总呢?反正钟淮拒绝不了此刻的段昀。 走在前面的周成辉偷偷地看他们两个的互动,却觉得怎么看怎么奇怪,陛下他……对钟小神医的态度,也太……宠溺了?周成辉竟然一时想不到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们。 高明柯仍然一脸不爽,或者说在他和段昀见面之后,他的心情就没有飞扬起来过。 虽然面瘫脸很难沟通,但中二病更讨厌!高明柯气鼓鼓的,认为段昀抢走了钟淮所有的注意力。 他没有感觉,但是如果外人知道他的想法,会发现他的心理和幼儿园小朋友的“你和他做朋友,你不和我好了”的心理是几乎一样的。 小朋友高明柯迈着大长腿走在最前面,听着后面两个人的交谈声,心情越来越差。 李衡注意到了高明柯的低气压,他走上前搭住高明柯的肩膀,笑道:“小伙子,怎么了?” “……无事。” “我看你心情不太好啊,跟我说说?” 高明柯不说话,一个劲地向前走。 李衡发出了高明柯熟悉的“嘿嘿嘿”的笑声,“我讲个笑话给你听?” 从来没接触过这种话题的高明柯其实也很好奇,他犹豫了一会儿,小小声地说:“好。” 然后李衡讲了一个一点都不好笑的冷笑话。 不约而同地悄悄竖起耳朵的在场所有人:……说好的“那种”笑话呢? 你的摩尔斯电码 墓穴的宫殿有两个,一个是在穹顶正下方的主殿,另一个是位置稍微偏一点的偏殿。 几人简单地商议了一下,决定高明柯、周成辉和李衡三人去偏殿,主殿则留个武功最好的段昀带着钟淮前去。 分头行动之前,钟淮充分地发挥出了操心的老妈子的人设,拿出各种提前制作好的药物给他们带上,高明柯麻木地伸手接过不知第几包药物,心底冒出两个想法: 一、钟淮到底把这些药物藏在什么地方了?为什么能装下这么多东西? 二、为什么钟淮能记得把“防治发.情”的反春.药都带上,却能把採摘药物要用的工具和容器给忘了呢? 如果钟淮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会告诉高明柯:小说害人啊。 谁没看过几本主角跌落谷底/误入秘境/被关密室,然后不小心中了春.药,由此开始了一段孽缘的小说呢?
第56页 小说里可没有教我要在去秘境採药前准备好工具和容器啊! 目送三人离开,钟淮和段昀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一起迈入了主殿之中。 然后下一刻,他们脚底一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掉进了一片黑暗之中,开始不断下坠。 “钟——!” 钟淮只听见段昀喊到一半的声音,接着就再没了动静,她陷入了一片死寂的可怖的黑暗中。 这个下落的过程仿佛没有止境,钟淮也想过运起内力,用轻功停住,但此处没有任何借力点,她根本没办法改变下落的趋势。 她也大喊过段昀的名字,但是黑暗中,她除了自己的声音和回声,什么都听不见。 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湖水,从她的脚下一点点涨上来,逐渐漫过了她身子,淹没了她的的头顶。 钟淮感到了窒息。在漫长的寂静中,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然后下一刻,她就落进了一片柔软的东西中。 “唔?” 花了很长时间,钟淮才适应了突然到来的光明,她眯着眼睛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身下是一大团类似软绵绵的羽毛的东西,而她所在的地方,则像是一个房间。 房间的风格和她所见过的装修方式完全不同,但是每一件物品都透着独特的精緻的味道,这是上古时期的工艺水平?钟淮不可置信。 她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一张床,说“应该”,是因为钟淮实在没有见过像粉红色棉花糖一样的床。 这么一想,估计刚刚她以为的不停的下落,实际上只是错觉,毕竟钟淮不觉得有什么床能够接住从高空落下的她,还能保证她毫髮无伤的。 钟淮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四周,觉得这个房间可能是某个少女的闺房。 粉红色的床,精巧的梳妆檯,装饰细心的各种物件,还有……钟淮看着墙上那副崭新得有些不真实的画像,有些愣神。 这幅画像上的男人很像琴书拿给她的钟远林的画像。 不仅仅是五官的相似,他们更是有种神态之间不经意显露出来的神似感。 难道……钟远林其实是上古神医的后代? 那传说“钟淮”是钟远林的私生子,那也就是说,我是上古神医的后代? 钟淮没有细想,因为比起这个,她更想要早一点找到和她分开的段昀。 她走到房间的门口,拉了拉门,又推了推,大门始终纹丝不动。 这扇大门和普通的门不一样,它是一扇石门,一定要说的话,倒是很像钟淮前世银行专用的保险门。在努力了一会儿之后,钟淮认清了这个门是打不开的事实。 钟淮又在房间里乱晃了一会儿,无从下手,根本找不到出口,这个房间简直就是个密室。 她也跑到那张棉花糖床上看过,她以为自己掉下来的地方,天花板严丝合缝,一点都不像曾经打开过一个口子的样子。 “段昀——”心情焦躁的钟淮最后破罐子破摔地喊出声来,可尽管如此,她也没指望能得到段昀的回应。 钟淮只喊了一声就停下了,她在一片寂静中沉默着,想放弃主动突破,稍微歇一会儿。 就歇一会儿……她靠着墙坐下来,双臂环住自己的腿,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感受到这么真实的孤独。 她也是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她太依赖段昀了。 这种依赖不是物质上的,她在这方面一直做得很好,短短几个月,她就已经闯出了一片天空。 但是在心理上,她仿佛一夜倒退回了儿时。 段昀给她孤独的生活带来了不一样的色彩。她依赖段昀带给她的安全感,并想把这种安全感永远地抓住,攥在手心里,揉进血肉里。 钟淮隐约间会想,段昀是不是喜欢自己?但是她往往又会很快否认,“喜欢”,在她看来是一个轻飘飘的许诺,完全不像是段昀现在带给她的满足与欣喜。 现在这种安全感熘走了,段昀和她被一片黑暗割裂开来,这种血肉撕扯般的疼痛让钟淮后知后觉地难过。 突然,一个轻微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短,长,长,短,短……敲击声间断着响起,每一次停顿的时间都有些微妙的差距。 钟淮的眼睛瞪大了,她集中精神,把耳朵贴在墙壁上,聆听这个敲击的声音。 短,长,长……钟淮跟着这个声音默默地数着拍子,敲击声循环了两遍,第三遍时,钟淮笑了起来,跟着它的节奏一起敲击。 墙壁两边的敲击完美契合,像是琴声配上了恰到好处的箫音。 ——“你在哪”。 钟淮轻轻地说出这个密码的意思,微笑爬上了她的眼睑。另一边,段昀睁开了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 === “这个东西是哥哥教我的,叫作‘摩尔斯电码’。”梨花树下,钟淮轻轻敲击着石桌,手指和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摩……什么?”段昀试图重复那个拗口的词语,无果。 钟淮笑起来,“摩尔斯电码。” “摩尔斯电码。”这一次段昀的发音正确了,但是他完全不知道这五个音节应该怎么书写。 钟淮很有耐心,她用手指从旁边的茶水里沾了一下,在石桌上画起了长长短短的符号。
第57页 “这个,四个短,空一下,短,空一下……这个,是‘你好’的意思。” 茶水渍留不了太久,基本上钟淮的手指一划过,水痕就消失在了空气中。不过段昀很认真,他面对钟淮的时候总是很认真,钟淮又写了一遍,他马上就记住了。 段昀也沾了一下茶水,在石桌上,用点与横线写出了“你好”。 一阵微风过,钟淮的髮丝被撩了起来,挡住了她半张脸,她躲在髮丝后面笑,声音比银铃还好听。 段昀鬼使神差地问:“‘我心悦你’,怎么写?” 钟淮张了张嘴,露出一个带着羞怯的表情,她又沾了一点水,这一次她写的飞快,但段昀一次就记住了。 “短,短,空一下……” “我—心—悦—你。”段昀看着钟淮的眼睛复写了一遍,一字一顿,边写边读。 “是不是?”他问,脸上的红晕已经烧到了眼角。 “是。”钟淮回答,她好像不擅长应对现在的气氛,马上就转移了话题,“我再教你一个‘你在哪’,以后你来找我,就可以在墙外面敲这个啦!” 短,长,长…… 一下又一下,不知道是敲在了谁的心上。 === 段昀比钟淮早了很多停止坠落。 或者说,他是很快就发现了他实际上并不是在坠落,而在他产生这个想法的下一刻,他就落到了一个房间里。 说是房间真的和过誉了。这个地方除了一个蒲团,一副画像之外,没有任何摆设,墙面光秃秃的,一扇石门沉默地伫立着,整个房间都透着一种死寂的气息。 画像上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了,只能依稀看出那人穿着的是一身女装,段昀想要通过画像寻找讯息也无济于事。 被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让段昀的心情非常差,他一开始还试图找到出去的机关,却一无所获。 祸不单行,埋藏在段昀体内的毒素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七绝散,发作起来人感受到的是一寸一寸深入心脉的痛苦,中了七绝散的人,只能承受六次毒发,每一次发作都较前一次更痛苦,而第七次,就是死期。 段昀双眼瞬间充血,他无力地靠在了挂着画像的那面墙上,手指痉挛般地蜷缩,抠下了一块墙皮。 这时候他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喊自己。 他半睁着眼睛,眼前是一片混乱的虚影,一会儿他跪在殿前,看着大殿内乱作一团的人,耳边是父皇嘶吼母后名字的声音;一会儿他歪坐在龙椅上,嘴角流下血液,面前是被暗卫击杀的皇叔;最后,他站在梨花树下,钟淮在他对面,她似乎在微笑,在轻轻地唿唤他。 段昀笑了起来,手指贴在墙壁上,用力地砸下: “短,长,长……” 我不敢说“我心悦你”,我只敢说“你在哪”。 但是我知道你在哪,因为我已经把你藏在了我的心里,藏得好好的,谁也不许偷看一眼。 菜鸟级别的密室 身处墙壁两边的二人在确定了对方的存在之后都安心了不少,钟淮敲了敲那块他们刚刚用来交流的墙块,一边持续敲击一边慢慢地向这面墙上的画像方向移动。 她所在的房间是个密室,估计段昀那边也是一样,而在之前的观察中,钟淮觉得这幅画像是最可能有突破点的地方。 段昀体内毒性的发作缓解了许多,他喘了几口粗气,心领神会地跟上了钟淮敲击的位置,一路来到他的房间的那副画像前。 钟淮停止了移动,试图取下画像,无果。只好在画像上敲击了三下,示意段昀她觉得这里有问题。 感受到这三声连续的敲击后,段昀作为回应,也敲击了三次。 他们都感觉到这块地方的墙面似乎是中空的,两人意识到他们找对了方向。 机关打开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两人皆是倒退一步,只见刚刚那仿佛黏着在墙上的画像缓慢地向旁边移开,露出了画像后的一个孔洞。 这个孔洞刚好在钟淮双眼平视的位置上,和她的脸差不多大,段昀则需要弯腰才能看到另一边。 他们隔着墙面,透过墙上的这个孔洞对视,方才种种焦虑都一扫而空。 钟淮发现段昀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她赶紧问道:“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 “七绝散。”段昀言简意赅地回答。 得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钟淮瞳孔紧缩:“七绝散发作了?!这是第几次?” 段昀没有想到钟淮竟然也会露出这么真切的表情,他还以为钟淮会永远保持他那对所有事物都若即若离的态度呢。 “……第四次。”段昀回答,接着就看见钟淮脸色瞬间变差,咬着嘴唇重重地砸了墙壁一下。 “没什么,我不着急的。”段昀试图安抚钟淮的情绪,结果换来了一个充满怒火的瞪视。 钟淮低吼:“闭嘴!有病就得治!什么不着急!” 吼完钟淮又后悔起来,并且开始自怨自艾,下定决心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七绝散的解药鼓捣出来。要知道,七绝散发作的间隔时间可是一次比一次短的。 段昀不想在自己的身体问题上纠结太久,他转移话题道:“我这边有一副画像,刚刚我们敲击这块墙壁的时候才移开,露出这个洞。你那边是什么样子的,这块墙壁又有什么特殊之处?”
第58页 “我这里原本也是一副画像,画像上是一个……长得像先师的男人。” 长得像钟远林?难道钟远林是上古神医的后人?段昀和钟淮想到一个地方去了。 段昀又抬头看了看自己这边那副面目模煳的女子画像,依旧得不到任何信息。他转而仔细观察这个打开的孔洞,突然发现在孔洞的附近有另外一个小小的口子,一根竹简就夹在里面。 他把竹简拿了出来,上面刻着七个上古时期的象形字,刻痕深而有力,带着要穿透竹简一般的气势。 钟淮注意到了段昀的发现,她摸索了一下靠近自己这边的墙面,也从孔洞旁的夹缝中抽出了一根刻着七个象形字的竹简。 两人各自观察了一会儿,大概记住了这些象形字的纹样,进行了一下交换。接着他们就发现:尽管这些象形字很难辨别,但很明显的是,两个竹简上的字不是同一个人刻下的。 段昀一开始拿到的那根竹简上的象形字有稜有角,现在这个上面的字体则带上了隽秀的味道。 注意到这个差别之后,他们又分别描述了自己房间的样子,重点放在了那两幅画像上。 钟淮摩挲着竹简上的刻痕,有了一个想法。 “会不会,这两个房间分别属于另一个房间画像上的人?”钟淮提出自己的思考。 段昀也是这么想的,这两个房间虽说家具摆放和装饰都大不相同,但光是从这两张相对应的画像和竹简就可以看出它们之间的联繫。 转了转手中的竹简,段昀说:“我们到门口处看看,这个竹简肯定能派上用处的。” 他们从孔洞处走开,各自观察大门,在仔仔细细摸索了一遍之后,钟淮发现了一条细缝,她拿薄薄的竹简对比了一下,感觉是可以刚好塞进去的程度。 她尝试着把竹简慢慢推入缝隙之中,另一边的段昀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在这一瞬间,钟淮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亲亲后才会打开的密室大门”的设定,而在她回过神来为自己的思想感到羞耻之前,石门有了动静。 “咔吱”一声,石门以极其僵硬的速度慢慢移开,他们终于走出了这个密闭的空间。 钟淮迫不及待地踏出大门,往左边一看,段昀也正好出来,和她对视。 兴奋地往段昀的方向沖了几步,钟淮勐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是神医身份,赶紧急剎车。 结果段昀就看见钟淮似乎打算跑到自己身边,却突然又身体向前一趴,险些脸着地。 “……钟公子,”段昀感到有些好笑,走近钟淮扶住她,“你还好吧?” 自觉丢脸的钟淮假装没看见段昀一副忍笑的表情,一本正经地打量四周,发现他们进入了一个类似书房的大型房间。 这里摆放着很多古籍,钟淮看到后眼前一亮,走近书架想抽下一本看看。 然后……你好象形字,再见象形字。 “带回去找研究上古歷史的人翻译吧。”段昀凑过来看了一眼,立马就被那满张纸都是涂鸦一般的象形字给震慑了。 “……嗯。”钟淮郁闷中,她来到这个一看就有很多珍贵宝藏的墓穴后,採药没法采,看书没法看,如果她是小说里的女主角,那这个作者一定没有读者。 她调转方向去观察其他的东西,在一个书架上发现了一个长款的玉匣子。 段昀阻止了钟淮想要打开它的动作,自己伸手去开匣,毕竟武功比较高的他更能应对突发状况。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玉匣子安安静静地任由段昀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根碧色的玉箫。 它色泽饱满,玉质完美,光滑莹润,一看就不是凡品。玉箫下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照旧是他们看不懂的象形字。 “先收着,带回去一起看吧。”段昀说,让钟淮抱上那玉匣,钟淮也终于拥有了除了一开始她挖出来的药草之外的第一件战利品。 钟淮改变了想法,如果她是小说的女主角,那这个作者一定是总想让她的神医人设崩塌,每天安排给她的不是财神人设就是武林高手人设,现在又来了一个玉箫,她一个没有音乐方面金手指的人,就算想装逼也无路可走啊。 仿佛是作者听见了她的吐槽,他们在玉箫上面的架子上发现了一本乐谱,乐谱使用的符号比象形字容易辨识多了,于是段昀干脆把乐谱一起带上。其他的书籍,则要等段昀后面叫来大部队才能带走了。 在书房绕了一圈之后,他们没有其他发现,便决定继续向前走。 这一次他们有了经验,行动的时候都贴在一起,以免像之前那样猝不及防地被分开。 书房的大门不再像之前的房间那样被机关锁死,虽然估计是因为老化的问题,大门推起来有些困难,但总算是可以打开的。 他们一走出书房,就被眼前出现的画面震惊了。 这个房间仿佛是出自某个艺术家的作品,墙面上是一幅幅色彩斑斓的画作,不知道作画者使用的是什么颜料,上古时期的墙画到今天竟然还鲜艷如初。 这些画的主角是相同的,都是钟淮房间里画像上的那个男人和一个美丽的女人。 钟淮看了一圈,发现墙画有一定的顺序,它们画的是那个男人的一生。
第59页 第一幅画是他在冬日遇到了一位明媚如春的少女,之后的画讲述的是他们从相识相知到坠入爱河的故事。可到了倒数第二幅画,画风一改之前的明艷,转为黑暗阴沉。 画上的男人抱着已经闭上了双眼的女子,一把长剑就插在女子的胸膛之上。 最后一幅画,是男人抱着女人的尸体,走入墓穴的背影。 “画面里墓穴的入口,和我们进来时候的入口是一样的。”钟淮立刻发现了重点。 段昀面色凝重,点头认可。 也就是说,现在他们所在的墓穴中埋葬着的,就是画里的那对男女。 这幅画的正下方的地面上,有一个类似按钮一样的机关,这个石制的圆形按钮,让钟淮福至心灵地想起了一款名叫“森口冰火人”的游戏。 “试试?”她转头问段昀。 这似乎也是破局的唯一方法,段昀极其谨慎地向前,观察了一下,说:“我们踩一只脚上去,你发现情况不对的话立刻跑回刚才那个房间里去。” “好。”钟淮答应道,紧张兮兮地看着段昀的动作。 段昀把脚放在了按钮上,无事发生,他咬牙用力,只听“嘎吱”一声,它上方的那副墙画突然从中间裂开。 本该是墙画上的墓穴大门现在裂开了一道口子,向两边移动着张开。钟淮随着这扇墙上的小门的越开越大变得越来越紧张,突然,门不动了。 看着那仅仅打开了半只手掌的缝隙的小门,钟淮低头看了一眼段昀的脚。 段昀:“……我没放开按钮。” 钟淮:“嗯嗯,我知道。” 小门再次动了起来,钟淮的心揪了起来……门又不动了。 这次不用钟淮去看,段昀就主动说:“我踩着呢。” 为什么这扇门要一开一停,难道是藏着什么秘密讯息吗?段昀眯起眼睛思索。 接着他看见钟淮把头探到了小门那里,段昀立刻喊道:“很危险的,小心!” 然而钟淮没有后退,她伸手鼓捣了一下,门就又开始动了。 “它卡住了。”钟淮解释。 “哦。” 这一次门终于顺畅地打开了,在它彻底敞开后,两人均是松了一口气。 这个副本的设计者真是应该扣工资,内测的时候没有注意到bug吗?钟淮拿出放在小门内的暗层中的一本书,忙里偷闲地吐槽了一句。 拿到了书的钟淮反应巨大,先是一声惊唿,接着就像是捧着烫手山芋一样,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纠结了一会儿只好强装淡定。 “怎么了——” 段昀探头来看,说到一半卡壳了,脸上也冒出了红晕,因为他看见了这本书的不可描述的封面。 不可描述的古籍 一个人叠在另一个人身上。 一个人盘腿坐着,另一个人坐在他腿上。 一个人弯腰站着,另一个人笔直地站在后面。 ——傻瓜都能看懂的火柴人简笔画。 这是一本表面朴实无华,实际上里面都被人翻皱了的……能让人产生无数奇妙联想的不可描述书籍。 钟淮的脑子里瞬间蹦出了无数废料,前世无聊时候看的那一本本不可描述的书籍的情节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钟淮迅速地整理思路:我和段昀,孤男寡女,共处密室,双修大法。 不行啊,随便两个关键词挑出来看,接下来的剧情走向都会很奇怪啊! 段昀见自家爱豆一脸正直地盯着这本书的封面看,除了最开始的惊异之外好像就没有别的反应了;再看看自己,到现在脸还是红的,实在是一副没见过大风大浪的丢脸样子。 于是段昀开始在脑海中念起了清心咒,想要摈除杂念,做到钟淮那副一身正气的样子。 但是……段昀目光又飘移到了这本书的封面上,这是上古神医夫妻留在墓穴里的书,一听就很有权威性,说不定可以…… “可以什么?”钟淮冷不丁地问。 “!!!”我把心里想的事情说出口了?!段昀手忙脚乱地比划着名,想编出一个可信的谎言。 钟淮本来只是听见对方窃窃私语了什么“说不定可以”,现在她一看双脸爆红的段昀,勐地意识到,恐怕刚刚他也是在想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可、可以……可以拿回去研究一下……研究,研究象形字!”段昀结结巴巴地解释。 研究象形字?我怕这本书里面全都是和封面一样的不可描述的火柴人哦! 钟淮被此刻变得一本正经的段昀逗笑了,她估计现在要是指着封面问段昀“他们在干什么?”,段昀都能指着他们说“他们抱在一起准备去春游”。 嗯,强行指火柴人为象形字,不愧是大虞皇帝,临危不乱! “……我们走吧。”段昀对于自己把钟淮逗笑了这件事一点都不觉得自豪,他假装不经意地转移话题,想拉着钟淮继续探索,而不是纠结在这本不可描述的火柴人书上。 “好——?!” 钟淮脚刚迈出一步,突然一种熟悉的感觉再次降临,她脚下一空——这次她反应迅速地拉住了段昀的衣领,两人没被分开,而是一起掉了下去。
第60页 “怎么回事——?!” 一阵强烈的光刺激到他们的双眼,两人一时间都睁不开眼睛,等到他们终于适应周围的光线之后,突然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地面之上。 而他们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机关,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哦买嘎得儿!” 这时候,对段昀来说是鸟语,对钟淮来说是耳熟的某种外语传进了他们的耳朵。 白易拿着刀指着他们,他的嘴张得很大,下巴看起来都要脱臼了。 “怎么……?!”钟淮突然意识到了两人现在动作的不对。 她成个大字型仰躺在地上,右手还死死地抓着段昀的前襟,而段昀的衣服在他们迅速掉落(或者说上升)的过程中,已经被她抓得凌乱不堪,头上的髮髻也歪到了一边。 最有问题的是段昀现在的动作。他双手撑在钟淮的脑袋两侧,一只腿屈膝放在钟淮的双腿中间,头离钟淮的距离很近,感觉下一秒就要亲上去了。 哦,更糟糕的是,我,钟淮,现在是男装。 “陛……段爷,钟小神医,你们……”旁边的被忽视的李衡突然开口,钟淮一转眼,发现这个地方何止有白易和李衡,还有一脸复杂的周成辉、高明柯和数不清楚的异族人! 段昀堪堪回神,他刚刚在钟淮的身上闻到了和钟凝身上一样的淡淡香气,让他一时间分不清幻想和现实,还以为自己怀里抱着的是心上人。 “起来!”钟淮满脸通红,呵斥他。 段昀赶紧起身,耷拉着肩膀偷瞄钟淮,内心扇自己巴掌。 禽兽!段昀骂自己。那是你的偶像,你的心上人的亲哥哥! 心虚的段昀看钟淮的眼神充满了愧疚,看起来像一只被主人教训了的大狗狗。 他这个表情震惊了李衡和高明柯,他们想:完了,我们坏了陛下的好事! 高明柯咬牙切齿:完了,一定是狗皇帝吃完就跑不想负责,现在又来求钟公子原谅! 白易:“哦买嘎得儿!” 钟淮看旁边几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肯定脑补了很多不可描述的东西,她气哼哼地站起来,想解释一番—— ——刚刚躺在她胸前的某本书掉到了地上。 这个动静吸引了在场的所有人,他们的目光移动到地上那本书朝上的封面上。 …… “哈哈,今天天气真好。”周成辉尬笑,扯过李衡,两人一起望天。 “对啊,对啊,不像前几天那么冷。”李衡也配合着“哈哈哈”,假装没有看到地上那本不可描述的书。 白易:“哦买嘎得儿!” 高明柯就不一样了,他拔剑了。这个动作吓得周成辉赶紧按住他的手,笑呵呵地劝说高明柯冷静,心想这莫不是个惊天三角恋…… 盛世之时的皇帝,千年不遇的神医,现在又多了个名门大派的少门主。 噫,贵圈真乱。 钟淮顶着莫大的压力捡起书,塞进段昀的怀里。 段昀接过烫手……着火的山芋,把它藏进了自己的袖子里,一本正经地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的人群解释:“这是重要的研究资料。” 白易:“哦买嘎得儿!” 钟淮要被气死了。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一次睁眼的时候,其他人就看不出她的情绪了。 “你们为什么都在这里围着?”钟淮问道。 这时候一直吃瓜的围观群众们才反应过来,白易也终于捡起了自己的反派剧本,笑嘻嘻地装蒜:“我们商队刚好路过这个地方,结果就看见地上开了一个口子,这三位大侠从地下飞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小公子你们也就上来了。” 他说到“你们也上来了”的时候,眼神有些诡异地在段昀还没整理好的领子上游荡了一下。 钟淮自然是不相信他说的什么“刚好路过”之类的话的,估计就是他们智商太低没找到墓穴入口,干脆在墓碑边守株待兔。 段昀收好不可描述之书,整理好衣服,冷脸道:“异族人,说出你的真实目的吧。” 一副刚刚丢脸的人没有他的样子。 高明柯手中的剑出了鞘又被按回去,按回去又被他□□,最后他忍无可忍,不想在再这个地方浪费时间,直接提出离开,说:“上马车,走了!” 钟淮看了一眼,他们下墓穴的时候本着马车就这么放着,被人偷了就偷了的心态,没想到它还好好的,两匹大马也在安逸地吃草。 第一个附和高明柯提议的是周成辉,他拉上李衡就往马车方向走,准备先检查一下马车有没有被动过什么手脚。 白易见这些人如此不配合,笑容稍微收敛了一些,眼神中露出一点凶光。 段昀见状走到了钟淮的身前,侧身挡住白易看过来的目光,说道:“偶遇到这里也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被段昀遮得严严实实的钟淮很有安全感,她盯着段昀擦上了不少灰尘的后背看,思考白易的目的。 之前埋伏他们的士兵或许并不是昌泉国真正的士兵,白易他们也不会是恰巧路过的商队。什么样的商队能将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次性干掉,干脆利落呢?
第61页 而自己被他们选中埋伏,肯定也是有原因的……看他们并不认识段昀的样子,难道实际上,这些人是沖我来的?钟淮想道。 白易的手指搭在长刀的刀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皮笑肉不笑地回应段昀:“既然这位大侠如此不给面子,那白易自认倒霉,救了一群白眼狼。” 说完他示意手下们和自己一同离开,其间用英语发号施令着。 “任务失败,去山口埋伏,不能骗那个医生跟我们回国,就直接强行带走!” “……”钟淮面无表情,这些人恐怕想不到这里有个考过英语六级的女子。 段昀皱眉,小声哔哔:“什么鸟语……” 钟淮:“……”等上了车再和他解释吧。 “商队”慢慢地离开这片地方,周成辉他们也赶着马车过来了,这场短暂的对峙算是告终了。 临走时,白易回头看了一眼钟淮,突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小公子,我们国家有许多男人,有些英俊有些漂亮,还都是和你不同民族的……” “!!!”钟淮这厢还没反应过来呢,段昀就勐地拽住了她的胳膊,死死地拉着,仿佛他一松手,钟淮就会跟着白易走,一去不復返似的。 “看剑!——” 高明柯终于爆发了,他飞身而至,一道雪白的剑光刺向似笑非笑的白易,后者明显没想到高明柯剑法如此精湛,一时躲闪不及,被割下了一大片衣料。 一剑未中,高明柯还想再攻,他不能容忍这个男人羞辱自己父亲的救命恩人。 然而白易不但没有害怕,还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笑嘻嘻地继续挑衅众人:“小公子,你要是想和白易一起……我可以的。” “滚!你不可以!!!” 现在是野餐时间 白易最后差点被暴怒的高明柯伙同终于缓过神来了的段昀三人一起砍死,但即便是顺利逃脱了,作为代价,他还是留下了腹部的内伤和一大撮头髮。 皮痒可能导致脱髮,白易用他相当重视的头髮向我们论证了这个定理。 上了马车,并且确定白易一行人不在附近之后,钟淮打破了马车上令人尴尬的沉默气氛。 “我听懂了白易刚刚对他的手下说的话。” 几人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一副认真听课的乖宝宝样。 ……哦,段昀和高明柯还能说是乖宝宝,国字脸的李衡和因为毒素满头白髮的周成辉只能说是乖大叔。 “他那句话,”钟淮用英语复述了一遍白易对手下的吩咐,换来了几人一脸茫然的表情,“意思是说,他们的目的是骗我去西域,现在失败了,要在山口设置埋伏强行带走我。” 这和段昀的猜测相同,他很不满地皱眉,自己这个皇帝还在呢,就有别国的小贼要来撬墙角。 周成辉停下马车,思考了一会儿,说:“我们是绕道还是将计就计?” 绕道能避免麻烦,但却不能解决问题;将计就计有一定风险,虽然他们实力很强,但一拳不敌四手,更何况对方的目标是最弱的钟淮,很可能出现危险。 在众人正集中精力想办法的时候,段昀悠悠地来了一句:“这里离我的精兵的一处京外驻扎点不远,我捎个信,今天我们就在山里多留一阵子就好。” 翻译一下,就是:人流氓人多怎么办?没事,我们要比流氓更流氓,找更多的人来。 这一下解决方案也敲定了,段昀吹了个尖锐的口哨,一只山鹰不知从什么地方飞了过来。段昀掀开车帘,山鹰就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这只山鹰的爪子上挂着一个小竹筒,段昀取下竹筒,从里面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细细的炭笔,开始书写信件。 站在段昀肩上的山鹰本来正威风凛凛地整理着自己的羽毛,结果就和双眼发亮的钟淮对上了眼神。 “啾?”这只帅气的山鹰发出了一声萌萌的叫声。 钟淮:好帅!好可爱!想摸摸它的毛毛!想……啊!我摸到了! 段昀感觉自己肩膀一轻,转头就看见只认自己为主的山鹰此刻蹭到了钟淮的身上,平时连段昀它都不乐意让摸的羽毛也乖顺地贴在钟淮的手掌下,它甚至发出了“啾”这种撒娇的声音。 “???”怎么回事!吞天兽就算了,裂天鹰你怎么也叛变了?! 裂天鹰你还记得你以前是个走高冷国际路线的潇洒鹰吗!你现在只会嘤嘤嘤了! 这时,写完了信的段昀发现钟淮的表情带着思索的意味,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等!” “小鹰。” ——我就知道。 橘胖,小金,小鹰,上古异兽到钟淮手里都是没有兽权的。 裂天鹰不知道自己正牌主子在怨念什么,它现在沉迷于钟淮的撸毛中无法自拔。 “……”被彻底无视的高明柯,突然有种自己正在看老夫老妻养孩子的画面的既视感。 “我出去坐坐。”他静默片刻后说道,主动离开了车厢,和这两个人坐在一起,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哟,我还在和老周说悄悄话,想赌赌你什么时候出来呢。”李衡看见高明柯一脸阴郁,开心地笑起来。
第62页 周成辉不像李衡那样笑得没心没肺的,他心里还惦记着“皇医侠”惊天三角呢,只觉得是高明柯受不了里面两位的浓情蜜意,吃醋出来的…… 这么想着,周成辉使眼色让李衡别乱说话,李衡完全get不到他的点,见好兄弟挤眉弄眼许久,他才恍然大悟:“哦,老周你是不是饿了。” 周成辉刚想骂人,就对上了高明柯关心的眼神,只好顺着说:“……是。” 听了这话,高明柯意识到自己也已经饿了许久了。 他们三人进入地下墓穴之后就被困在了密室里,本来周成辉都快解密成功了,结果李衡没有耐心地一刀噼在了门上,他们就又跌进了下一间密室。 等好不容易找到机关上到地面,不只是没找到有价值的宝物,连随身携带的干粮也落下了地底。 “那我去猎些野味回来,两位前辈稍等片刻。”高明柯现在处于冷静状态,说话又有了御剑门少门主的味道。 “我和你一起去吧。”周成辉起身,心想自己作为前辈,虽然一直没有媳妇,但好歹能够开导这小子几句,劝他不要想不开。 李衡也附和道:“那我也一起!” 坏了,周成辉心想,那不能只留那两位在车里啊。这荒郊野岭,孤男寡男的,万一…… 于是他变卦:“你们俩去吧,我这水平也帮不上什么忙,在这里生火等你们。” 李衡和高明柯一起走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树林后面,周成辉松了一口气。 唉,做个聪明人真不容易。 他刚把身体放松下来,就听见钟淮与段昀的对话声,还混合上了一些奇怪的“啾啾啾”的声音。 “裂天鹰。” “小鹰。” “裂天鹰。” “简称小鹰。” “裂天……” 周成辉迷惑了,他们这是在给孩子起名字吗? 车厢里没一会儿就安静了下来,一只漂亮的山鹰腾空而出,发出嘹亮雄壮的长鸣声。 周成辉尝试着模拟了一下刚刚那个“啾啾啾”的声音,再和这只山鹰威武的鸣叫声一对比,嗯,肯定不是同一只鸟。 “周前辈……你……” 钟淮不知道什么时候掀开的车帘,此刻正眼神复杂地看着发出奇怪鸟叫声的周成辉,后者闹了个大红脸。 “误会,误会,”周成辉赶紧弥补道,“你们也别闷在车里,出来走走,过会儿那两个就把猎物带回来了。” 说着周成辉也走下马车,想去近一点的地方找点干柴和石头生堆火。 听到“猎物”的时候,钟淮回想起了段昀在河边给自己做的那美味的烤鱼,空荡荡的肚子顿时很配合地叫了一声。 她的脸红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想和周成辉一起去找木柴。 周成辉偷笑,这个总是板着脸的小神医也是有可爱的一面的嘛。 段昀则若有所思地跟着他们一起走,看着钟淮的背影,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 等他们找到了数量足够的干柴和石头后,高明柯和李衡一人扛着一头鹿回来了。 “我来烤。”段昀和周成辉同时说,后者听见段昀说的话之后,不禁吃惊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段爷会烤肉?” “嗯,”段昀点头,“觉得有意思所以学过一点。” 钟淮听见段昀提出自己烤肉,相当的开心,她对段昀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们猎到的鹿还挺大的,处理起来很困难,段昀干脆拔剑在鹿身上割肉,高明柯起初不在意,在他无意中看见段昀手中的剑之后,眼神顿时变了。 “你!”他叫出声,引来了所有人惊异的目光。 高明柯磨牙,恨恨道:“你用这么好的剑割肉?”一字一顿,仿若泣血之声。 他出自御剑门,自幼和各种各样的剑接触,对剑与剑术的热爱是常人难以理解的,品剑的目光也特别独到。 之前段昀的长剑一直藏在剑鞘里,现在是第一次露出剑身,高明柯一眼就看出了它的不凡,御剑门内甚至没有一把剑能够比上它。 可谁知……这把绝世好剑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眼里时,竟是在割肉…… 高明柯觉得自己答应钟淮,护卫她来长风山,绝对是个错误的决定。 一路上,他经歷和幼稚皇帝角斗,目睹父亲的救命恩人的爱恨情仇,现在又让他看见了一代名剑沦为切肉刀——高明柯现在只想仰天大叫。 可是人家段昀一点也没在意,他淡定地又拿着剑在鹿身上比划了一番,继续割肉,说:“剑铸出来不就是给人用的吗。” 话是这么说,可什么人会用这种级别的好剑割肉!这和用千年前的古书当厕纸有什么区别!爱剑成痴的高明柯快崩溃了。 钟淮见高明柯的表情实在有些扭曲,赶紧打圆场,问段昀:“你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段昀心一凛,深知如果不好好回答,自己的宝剑怕是要从此叫“小黑”之类的名字了,于是他大脑飞快旋转,想赶紧编出一个好名字来。 一脸好奇的钟淮眨巴着眼睛看段昀,段昀不经意地和她对上了眼神,他心头一震:果然好像……一样的深茶色,像是沾着露水的檀木。
第63页 站在花海中央的钟凝浮现在了段昀的眼前,他张了张嘴,本能地说出一个名字:“凝露。” 围观的几人不知真相,钟淮却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那个名为“钟凝”的妹妹。 她连忙暗示自己不要多想,一切只是巧合。尽管如此,她却红着脸转过头去,刚刚即将脱口而出的“小黑”也被她咽了回去。 凝什么露……太犯规了。 然而,永远有这么一个人,读不懂空气中微妙的信息。 李衡道:“凝露?什么娘们兮兮的名字——啊!老周你干嘛打我!” “闭嘴!”没看到人家钟小神医和陛下都脸红了,少门主却一脸扭曲吗,这个名字肯定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 夹在三角恋和傻大个之间,我真的太辛苦了,周成辉心累地想。 === “人呢……”寒风之下,白易与一众饿着肚子的手下埋伏在树丛中,打了个哆嗦。 草民没有喝醉! 白易觉得自己最近时运不济得有些严重。 他是草原王的小儿子,工于心计,常带着自己的手下在大虞与西域的边界处假借行商,私底下扩张自己的势力。 白易有很灵通的消息来源,在听说钟淮的事迹后动起了念头——草原王如今身有隐疾,而他羽翼还未丰满,必须吊住草原王的性命。可他找的医师都无法治癒此疾,顶多拖延一点时间,这对他来说远远不够。 而钟淮的出现,让他看见了希望。 所以,一得到眼线的“疑似钟小神医的人往长风山前去”的消息,白易就迅速布局,想得到钟淮的信任。 虽说因为时间仓促,他的计划漏洞诸多,但是他这次失败得也太彻底了一些。 而作为第二计划的“骗不走就强行带走计划”,在白易看到一大堆穿着大虞军.装的人目标明确地靠近他们时,就立刻破碎了。 白易一边狼狈地指挥手下们躲避这些士兵的箭雨,一边咬牙切齿,眼神变得兇狠无比。 ……这次吃的亏,我迟早要讨回来。 === 段昀叫来的精兵的办事效率比段昀本人高多了。他们先是赶走了白易一行人,接着又进入地下墓穴,效率很高地进行密室破解,墓穴里的资源很快就被他们运送出来了大部分。 但是很奇怪的是,没有人成功进入过钟淮和段昀之前一起掉进的密室。 而段昀有宫宴要举办,不能一直留在这个地方寻找机关。于是他留下一支精兵守在墓穴附近,便打算启程返回帝都。 “陛下,在下和李兄不打算回帝都,便就此告别了,”周成辉拱手,又转向钟淮继续说,“钟小神医,周某永将救命之恩铭记在心;马车周某就留下,给您归途时使用。” 钟淮沖周成辉点头,微微躬身表示敬意。 其实李衡给她的那只灵芝在钟淮看来,已经算是诊金了,但周成辉性子仗义执拗,若一直推拒,恐怕周成辉反而会不舒服。对方的这份真诚让她深感敬佩。 周成辉和李衡道别后就运轻功走了,高明柯的目光在段昀与钟淮之间转了转,最后长嘆一声,说道:“钟公子……你小心。”尽管担心,他也没办法干涉钟淮的选择。 说完这句话,高明柯也飞快地离去,留下尴尬的钟淮一个人面对段昀。 ——这群人,完全默认我是断袖了啊! 在钟淮内心疯狂吐槽的时候,段昀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等到钟淮回过神,听到的就是一句“和我一起参加宫宴吧”。 怀疑自己听错了的钟淮:“什么?” 段昀认真地重复:“宫宴。” “……是那个只有宗室子弟和大臣们参加的那个宫宴?” “对。”段昀歪头看着钟淮,好像在奇怪钟淮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一样,送信回来的裂天鹰站在他肩膀上一起歪脑袋。 尽管觉得这件事槽点众多,钟淮还是面无表情:“草民不敢僭越。”她刻意加重了一下“草民”这个音节。 ——让我去宫宴,那你是让我以家属身份出席还是想给我个官职啊! 段昀却不怎么在意这个问题,他说:“没有人不认识你的,单是‘钟淮’这两个字就是你的资本了。” 他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那种无条件的完全信任的眼神让钟淮一阵恍惚。 这个人真是……钟淮低头遮掩自己的微红的脸颊,却忍不住也微笑起来。 === 大年三十。 钟淮在聚精会神地处理药草,它是被钟淮从地下墓穴带上来的,处理起来特别麻烦。当钟淮终于成功取下这株药草的精华部分时,才勐然发现天色已经暗沉下来。 “琴书,什么时辰了?!”钟淮一遍整理自己的衣饰一边问。 “快申时了。” 钟淮脸色一白,完了,她对时间估计错误,还不让琴书打扰自己,这下她恐怕要放当今圣上的鸽子了。 琴书匆匆赶来,只来得及为钟淮披上毛茸茸的狐裘,钟淮就运起轻功纵跃了出去,她赶紧跟上。 当他们终于赶到皇宫侧门时,却发现这里的民众特别多,钟淮一下子就被人认了出来。好在他们只敢站得远远的偷看和小声议论,不然光是招架粉丝,就有钟淮受的了。
第64页 “钟小神医!”等在侧门已久的十九看见了他们,挥舞着手就迎了上来,他这一声让许多本来没看见钟淮的群众也向这边聚集了起来。 气喘吁吁的琴书暗自磨牙:这个人一出现就没有好事…… 十九看到琴书倒是很开心,而且好像一点不着急的样子。他一开始还是很正经地走在前面带路,可没过一会儿就原形毕露,偷偷回头冲着琴书挤眉弄眼。 琴书用口形威胁他:“你想做什么?” 十九见钟淮面无表情地向前走,没有关注自己的小动作的意思,赶紧从怀里掏出了一只草蟋蟀丢向琴书。 第一反应就把草蟋蟀当作了暗器,琴书一个手刀下去,草蟋蟀变成了两半,原本绑着它的草也散乱开来,可怜兮兮地瘫在地上。 十九夸张地用口形说:“你好兇!” 琴书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见对方嬉皮笑脸的,也就回道:“滚!” 钟淮依旧老神在在地走着,仿佛看不见那个明明是嚮导,却频频回头的十九,内心却在为自己面前这碗香喷喷的狗粮落泪。 没过一会,他们就走到了举办宫宴的大殿,十九顺势收敛了许多,板起脸来的样子竟然有了一点十一的风范。 钟淮一进入殿内,就成了在场众人目光的焦点。 殿内的酒席前已经坐满了人。他们本来正低声地彼此间交流着,似乎是在等待段昀的到来,而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钟淮的身上。 当即就有人认出了钟淮,随着一声“钟小神医”的惊唿响起,刚才气氛还挺祥和的大殿就躁动了起来。无论是大臣还是贵族都蠢蠢欲动,想靠近一点,亲眼目睹钟淮的风貌。 出门太过匆忙,导致钟淮来不及跟换衣饰。她身上穿着的依旧是款型简约优雅的白衣,连小小的修饰都欠奉;黑髮似乎永远都是那么无拘地披散着,带着肆意洒脱的味道;眉眼里没有对殿内豪华装饰的惊艷,没有迟到的窘迫,仿佛一潭静水。 在座的许多人心底,都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仙风道骨”“特立独行”“清远高洁”等词语。他们静静地注视着钟淮,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下一步动作……钟淮很紧张,大脑有些卡壳,对了,找个座位坐下! 钟淮环视大殿,结果发现无主的座位似乎只有龙椅顺位下方的酒席了。 见钟淮把目光定格在了那个酒席上,权贵们纷纷转头去看,然后又震惊无比:陛下竟然为钟小神医留了这个位置! 先帝在世时,那个位置是属于先皇后或是权势最大的臣子的;到了段昀这里,他一直没有立后,那个位置也没有权贵坐过,没想到钟淮会成为段昀这一代这个座位的第一个主人。 其实钟淮只是看到空位后,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它,没有别的意思。而此刻这么多人一起用期待的眼神看看她,看看那个座位,导致钟淮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个位置就是留给自己的。 事到如今,钟淮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一路顶着人们饱含各种情绪的注视,来到了那个特殊的座位前。 她撩起衣摆坐下,这是一个在她看来很平常的动作,但当她坐下时,却耳尖地听见了几声少女激动的尖叫。 “好生俊朗!——” 为了防止干坐着的尴尬,她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酒。 “哦——这个动作好生撩人!” 喝酒…… “哦!!!” 钟淮:……我是谁,我在哪,这些人怎么回事? 实际上,大殿内偷看钟淮的人不在少数,还有许多眼神简直是毫不掩饰,明目张胆地盯着钟淮的一举一动。 钟淮第一次后悔自己把内力练上去了,如果她不是那么耳聪目明,现在的状态就能不这么紧绷一点。 耳边充斥着各种议论声,钟淮强装什么感觉都没有,淡定地自斟自饮,却不料她喝的这种酒酒性极烈,入喉时还没什么,等喝多了,酒性就发挥出来了。 于是,当段昀踩着众人一声声“吾王万岁万万岁”的声音走进殿内时,看到的就是坐在他的位置旁边的,不仅不跪拜,还面容带笑的钟淮。 当发现一片阴影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时,钟淮缓缓地抬头,和段昀对上了眼睛,半晌后露出一个迷濛的笑容。 “陛下,草民,敬您一杯。” 她一词一顿地说完了这句话,还不等段昀反应过来,便又是一杯酒兀自灌进肚子,完全不是在敬酒的样子。 “你——喝醉了?”段昀问。 听到这话,在场的除了钟淮以外的所有人都背后一寒。 钟淮却笑道:“草民没醉。陛下,草民有几句心里话,想和您说。” “……心里话?” 远离酒精保智商 钟淮双颊酡红,满眼醉意,却不继续说话了。 这下段昀按捺不住了,他追问:“什么心里话?” 钟淮看看段昀,看看一脸震惊地注视着他们的臣子与贵族们,酒有点醒了,只是脑子依旧有些不清楚。 她反应迟钝地与段昀对视了片刻,慢吞吞地说道:“陛下,宫宴结束后,草民再慢慢道来。”
第65页 这种事情说一半就不说了的行为让段昀抓心挠肺,但现在确实不是个说话的好时候,他只好点点头,从钟淮身边走过,坐上龙椅。 侍女为他斟上了一杯酒,段昀举起酒杯,向大殿内的众人示意,沉声道:“天佑大虞!” 他语调铿锵有力,眼神坚毅,这句话在他口中不是单纯的祈福,而是一种宣言。 大殿中人齐声举杯应和:“天佑大虞!” 钟淮被周围的气氛感染,内心一阵激盪,也跟着人群举杯,仰头喝下这一杯酒。 然后她本来稍微清醒了一点的神智又陷入了混混沌沌的状态中。 段昀环视大殿一圈,说道:“今日是除夕,不必拘礼,各自尽兴便好。” 有了他这句话,大殿内的氛围轻松了不少,人们开始品尝刚上来的美食,聊起天来。 对话的中心自然是钟淮。 “你们说,钟小神医是真的喝醉了吗?”一个年纪较轻的宗室子弟先忍不住了,他压低声音问自己身边的几个兄弟。 其中一个兄弟回答他:“肯定没醉!我觉得钟小神医是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出口,才假借醉酒提醒陛下……” “那是什么话,必须要这样才能说呢?” “要我说,肯定是……有关国运。”这个贵族少年用很小的声音说道,却还是被端坐在一旁的大人听见了,当头就是一个爆栗。 “胡说些什么!这么多吃的塞不住你那张嘴?!” 本来满眼好奇,都想参与讨论的少年们纷纷偃旗息鼓,乖顺地去吃饭菜,不敢再提。 段昀离他们不远,内力精厚,他们说的话都听在耳朵里。他不禁用余光去看钟淮,却发现钟淮正直直地盯着他看。 这个对视让段昀冷汗流了下来,怎么感觉钟淮要说的事情很严重呢……难道真是出现了什么有关国运的大事? “出去走走?” 段昀看懂了钟淮的口型,而宫宴除了最开始的主持,基本上就是一个贵族和大臣们交流感情的地方,他在不在场,影响并不大。 于是段昀挥开想给他添酒的侍女,吩咐十一说:“准备一些食物和酒水到御花园来。”说完他就和钟淮一起起身往殿外走。 他们这个动作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但大家都很默契地假装没有看见,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中交流感情。 十一正打算离开,却在大殿侧门附近发现了正在争吵的十九和琴书。 “我要去公子身边守着!”琴书一边说,一边想越过十九走出大殿。 十九见状赶紧拦住,劝说道:“钟小神医和陛下在一起是不会有事的!” 琴书还是挣扎着向跟上钟淮,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的啊,某皇帝喜欢自家小姐!她一点都不放心钟淮就这么跟着段昀走了。 而且现在皇帝还不知道小姐的双重身份,万一小姐在醉酒状态下说漏嘴了,岂不是给了皇帝更多的接近小姐的机会了吗? 十一以为琴书是担心钟淮的安全,就上前安抚琴书:“你不用担心,陛下的武功很高超……” 他说了一半就被琴书瞪了一眼,琴书心里苦啊,就是和你们陛下在一起,我才会担心小姐的安全! 这时,他们的闹腾吸引来了在附近的十三,她笑吟吟地和琴书说道:“琴书,钟小神医惊才艷艷,做事都是有分寸的。不如你陪我四下走走,我们说说话,一会儿一起去御花园。” 面对看起来娇娇弱弱,风一吹就会倒的十三,琴书的态度顿时就柔和了许多,她犹豫了片刻,最后答道:“嗯。” “那太好了。琴书妹妹,我叫十三,我带你去这大殿后的锦鲤池看看,那些鱼儿都可漂亮了~”十三上前牵住了琴书的手,不顾琴书惊愕的表情,便拉着她出了殿门。 被留下来的十一和十九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十一便想离开,却听见来自十九的一声幽怨的声音。 十九:“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凶,对你们就很温柔?” 十一没听懂,问:“谁?” “小书……” “小、小什么?”十一怀疑自己听错了。 十九嘴一瘪,显得特别委屈:“小书啊!今天她还把我送她的草蟋蟀给噼成了两半!” 十一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而是对着十九的肩膀给了他沉重的一掌。 “醒醒,春天还没到。” === 御花园。昨日雪下得很大,虽说今天放晴了,但御花园除了行道,都是厚厚的积雪。满园的梅花却开得正好,赤红色的花朵掩映在雪中,让这个隆冬也充满生机。 钟淮和段昀一起漫步,钟淮在安静地欣赏着梅与雪相映衬的景色,段昀却没什么兴致,满脑子胡思乱想的都是钟淮所说的“心里话”。 他憋了许久,还是忍不住站住,打破了沉默,低头看地,问道:“钟公子……你要说的‘心里话’是什么?” 钟淮停下了脚步,动作缓慢地抬头看他,仿佛才意识到段昀的存在一般。 等不到回答的段昀去看钟淮,却发现钟淮的脸颊特别红,段昀明白了,钟淮这是酒还没醒呢。
第66页 “是不是很重要的事?若不是,钟公子还是先歇息一会儿……” “是。”钟淮打断了他。 夜晚的风有点大,钟淮裹紧了一些身上的那件狐裘,表情相当认真,说道:“很重要的事情。” “陛下——可有心上人了?” 这个问题一出来,段昀的脑子顿时懵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小舅子确定了自己对钟凝的心意,想反对自己和他的妹妹在一起。但是,看钟淮前些天的表现,应当是早就猜到这一点了,要反对也不会留到现在…… 那么……钟淮这是同意了? 段昀的心情更加激盪,他紧张地攥起拳头,飞快地思考,想说出一个最加分的回答。 关于段昀是不是喜欢自己这件事,钟淮其实已经纠结好几天了。 从密室一役后,钟淮意识到了自己对段昀的过度的依赖,而这种依赖是她必须克服的,毕竟她不可能永远依赖段昀的帮助。 想到这点之后,以前和段昀相处时的细节便不断放大,导致钟淮有了这个疑惑。 她自问对段昀只是朋友以上的好感,而段昀对她,似乎好过头了一些。 如果段昀真的喜欢自己,而她又给不了段昀同等的情感回报,那还不如远离对方。 可若是段昀只是把她当作难得能够交心的友人,远离这个行为就显得很不合适了…… 钟淮这些天一直在为这件事心烦意乱,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段昀。今天的宫宴给了她一个很好的机会,于是在喝多了酒之后,钟淮就干脆直接找段昀,想问出个答案来。 段昀思考了好一会儿,在这个过程中,他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最后选择了最为朴实,也最为真诚的回答。 他沉下声,眼神坚定地说道:“我恋慕钟凝小姐许久,望钟公子成全。” 钟淮得到了她不想听到的答案,她的酒醒大半。 “我知道了。”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地说道,想就此告退。 段昀脑子“嗡”的一声响起来,看钟淮的反应……难道自己猜错了对方的用意? 心情烦闷的钟淮低声道歉,准备离开,可这时,段昀突然伸手拽住了她的袖子。 “——钟公子!”段昀急切地开口,“我是真心恋慕钟小姐!” 被拉住的钟淮一时无法挣脱,只好回望段昀,说道:“陛下,舍妹与草民出身卑微,不敢攀龙附凤……” 段昀火气上头,恋爱脑彻底爆炸:“那我便不当这皇帝了!”说着便要把头上的冠帽扔掉。 这下子钟淮酒彻底被吓醒了,她连忙拦住段昀,脑子一抽,说出了红楼经典台词:“你何苦摔那命根子——” 哦,用的还是极其做作的腔调。 段昀的表情凝固了,手也停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本来就要喷薄而出的怒火瞬间熄灭。 他晃了晃脑袋,看看钟淮,看看冠帽,小声问:“什么……?” 钟淮立刻转移话题,试图逃避现在的尴尬局势:“陛下不如先冷静一段时间吧。”她自己也要冷静一会,好好想想该如何改变现状。 “我如何冷静——我和钟凝都——”段昀说了一半突然卡壳了。 钟淮还等着反驳对方,却听不到他接下来的话,便疑惑地看着段昀:“都——?” “……”段昀蔫了,他突然间意识到,他还没有向钟凝表达过自己的心意。 连心意都没有互通,他甚至都没有资格抵抗心上人哥哥的反对。 钟淮见段昀低垂着头,以为段昀想通了,心底突然冒出一股不知是开心还是失落的情感。 然而这个状态没持续多久,段昀的目光很快变了,他握拳道:“我要去找钟小姐,表明心意!” 语毕他就立刻运起轻功飞走,徒留钟淮伸着尔康手,望着他的背影。 ——可是我就在这里,你去找谁?钟淮哭笑不得。 然后她又看到段昀飞了回来,一边喘气一边问:“钟公子,你们的家乡在何处……” “陛下,草民怎么会告诉您……?” 你忘了我的设定是残忍拆散你和我妹妹的大反派了吗! 点击就送神级宠 在钟淮与段昀僵持不下之时,琴书和十三来到了御花园,他们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正撞见了没带冠帽、头髮散乱的段昀,正失魂落魄地听着钟淮说话的场景。 十三一阵恍惚,看自家陛下这副蔫头耷脑的样子,她同人文都不敢这么写。 琴书则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但看样子,钟淮是占优势的一方,并没有被欺负。 他们稍微靠近了一些,钟淮说话的声音就清晰起来。 “……陛下乃一国之君,当以国事为重,切勿拘泥于情爱……” “学习使人进步,恋爱使人落后……” “正值青春年少,怎么能把时间都花在爱情上……” 琴书和十三怎么听这些话,怎么觉得不对劲,十三迟疑地想:“钟小神医……是在对陛下进行教育吗?”
第67页 ——确实是的。 虽说起初钟淮只是想简单地劝说段昀两句,但说着说着她就莫名其妙找到了感觉,打开了一个名叫“教导主任”的开关,说出的话也变成了教育中小学生不要早恋的模板语句。 段昀一开始还有心反驳几句,到了后面只能像个早恋被抓的高中生一样垂头丧气地站着,无师自通地点上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技能。 琴书他们的脚步声立刻吸引了段昀的注意力,他迅速抬头,喊了一声:“十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被叫到名字的十三明白了段昀的暗示,便迎上去说道:“陛下,先前与大臣们约好密谈的时间到了。” 听到这话,钟淮总算停止了她的碎碎念,催促段昀:“陛下先去忙吧,草民回府了。” 她说完就要转身离去,却听见段昀说道:“钟公子,给我一个机会吧。” 钟淮转头看段昀,对上的是他认真恳切的眼睛。 “——若是我与钟凝两情相悦,钟公子可会同意我们的婚事?”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开始考虑婚事了!下一步是不是要思考要给孩子起什么名字了?钟淮本来还有被段昀的神情撩到一点,听到他这后半句话,脸顿时黑了下来。 “那草民拭目以待。” 钟淮甩袖离去,你行你上呗! ——这件事告诉我们,当你不知道攻略对象和阻挠你进行攻略的反派是同一个人的时候,不要乱说话,好感度会降。 === 回到钟宅,进入自己的卧室,迎接钟淮的是一片狼藉。 本来就很少的家具被撞倒,装饰品碎了一地,书架上的书都掉到了地上…… 最过分的是,犯事的傢伙还有恃无恐地待在房间里,甚至表现出还想再大闹一场的样子。 钟淮都不需要确认,她一看这满屋子猫毛鸟毛乱飞,就知道是哪两个小混蛋干的好事了。 然而小混蛋一号和小混蛋二号都沉浸在对局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钟淮的到来,一猫一鸟气势汹汹地对视着。在钟淮准备上前劝架之时,异变突生。 天运鸟引吭高歌,声音和之前那种清亮动听完全不同,而是尖利刺耳,音波中都仿佛带着强大的攻击力。 吞天兽背部的毛瞬间炸开,从喉咙里挤出类似野兽咆哮的声音,飞快地跳起来,扑上天运鸟,两只立刻互撕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钟淮之前喝酒喝多了的错觉,她竟然看到两只萌宠背后都幻化出了一个巨大的幻象。 一只是比普通老虎还要大无数倍的凶兽,一只是翅膀巨大,尾羽纤长的金色巨鸟。 钟淮是真实的一脸懵逼,她晃了晃脑袋,并没有听到水声啊。 她一开始只是心想,一定是平时太宠它们了,才会发生趁自己不在家而打架,把家里弄得一团乱的事情,可现在看来…… 面前这两只明明长得漂亮可爱,却兇残至极的,真的是她最爱撸毛的橘胖和小金吗!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两只进入某种可怕状态的小混蛋又撞烂了一张桌子,钟淮深刻意识到不能再让它们打下去了。 “橘胖,小金,过来。”钟淮疾唿,希望它们还保持着能够听懂她的话语的神智。 接下来,吞天兽和天运鸟就完美演绎了一番“教科书式翻脸”。 “喵呜?”吞天兽一个蹦跶离开天运鸟,跳到钟淮身前,歪着头,发出一声能把人的心都融化了的细细的叫声。 钟淮忍不住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这么可爱的橘猫——她蹲下来把吞天兽抱在怀里——怎么可能会是兇残的大野兽……呢? 她看了看被弄得一团乱的房间,觉得还是无法欺骗自己的眼睛。 戳了戳橘猫粉红色的小鼻子,可还没等钟淮开口教训,吞天兽就伸出舌头,轻轻舔了钟淮的食指一下。 猫舌上有小倒刺,突然被舔手指,钟淮汗毛都竖了起来——一半是因为猫舌头的触感,另一半是被吞天兽无辜的大眼睛给萌到了。 “……不和你计较了。”钟淮本来想好好教育吞天兽的计划,被橘猫彻底萌混过关了。 “喵呜呜!”橘猫开心地把脑袋蹭到钟淮的手掌下。 钟淮转头去看一直没有动静的天运鸟,却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豆豆眼。 “!”钟淮慌了,赶紧把吞天兽放到旁边唯一一个还完好的桌子上(吞天兽发出一声不满的叫声),抱住委屈巴巴的天运鸟,“小金,别哭呀,我还没说话呢。” 天运鸟表现出一副极其坚强的样子,没有像吞天兽那样一个劲地往钟淮怀里蹭,它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在说:“所有的过错都由我来承担吧……” 钟淮心疼极了,一面顺毛,一边软声安慰:“没事的,不怪你了……” “……啾。”天运鸟轻轻啄了一下钟淮的手指。 “不怪你不怪你,你最乖了!”说完钟淮啵唧一下亲在了天运鸟的头顶,背后的吞天兽顿时发出一声饱含醋意的“喵嗷嗷”。 吞天兽:死鸟!心机鸟!气死本喵了!!! ===
第68页 猫鸟大战最后在外交官钟淮的调停下休战。 钟淮一只手抚摸着躺在她腿上睡觉的吞天兽,一只手给站在桌边的天运鸟梳毛,终于把它们哄睡着了,完全没有空闲整理房间。 大晚上的,钟淮折腾了这么久也很累了,趴在桌上,很快迷迷煳煳就要睡着。 她让自己尽量不要想段昀那边的事情,而是专心思考关于身边这两只萌宠——或者说真实身份很可能是凶兽的傢伙的问题。 说好的开局两只萌宠,装备全靠打呢……? 她怎么感觉自己拿到的剧本是开局两只凶兽,装备全都不需要打呢? 答曰:因为没有人和钟淮说好。 这个时候,钟淮才认真考虑起了段昀曾经中二发言的真实性。 “吞天兽自幼就显现出了魔物气息,吞噬欲望极强,若无我的管束,将来定将吞去天空……” ——钟淮只能想起这一句了,因为段昀说的话不仅中二,而且特别长,她没办法记住全部。 难道……钟淮半梦半醒之间搓了搓吞天兽的脑门,换来一声抱怨的喵叫。 嗯,这么可爱,不会是凶兽。 说小金是神兽还靠谱一点,人家最起码是从天边飞过来的,橘胖肯定就只是一只稍微凶了一点的喵喵…… 钟淮睡着了。 === 段昀知道自己在做梦。 很明显,因为钟凝正微笑着与自己对视,她的手搭在肚子上——鼓起来的肚子上。 “陛下,你猜这会是我们的二皇子,还是我们的二公主呢?”钟凝笑着问。 段昀听见自己回答:“说了多少遍,不要叫陛下,叫夫君……皇子公主都好,我都喜欢。” 他们相拥而笑,甜蜜到能把空气都化成糖。 “父皇、母后!” 这时,两个小孩子一前一后地跑过来,一个抱住段昀的大腿,一个抱住了钟淮的大腿。 “书都看完了?”段昀问。 两个小孩同时抬头,两张脸极为相似,粉雕玉琢的,一看就是一对龙凤胎。 “看完了看完了!”小皇子抢答,“我比皇妹看得快!” 小公主不甘示弱:“那是因为吞天兽一直来找我玩,本来我学起来更快的!” 看着这两个相貌融合了自己和钟凝的优点的小娃娃,段昀不禁心生怜爱,当他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晴天一道霹雳,轰隆一声噼到了他们面前。 瞬间,龙凤胎消失不见。 段昀着急地转头去看钟凝,只见钟凝脸上没了笑容,面带泪水,还往后退了一步。 “我喜欢的是千尘哥哥,你是谁……” “我是段昀——也就是段千尘!” 钟凝摇头,泪水砸在了段昀的心上,“你用假身份骗我,我不能接受……” 说完她就像之前的双胞胎那样消失在原地,留下一个快要陷入疯魔状态的段昀。 刚刚噼下闪电的地方,走出一个仙风道骨的男子。 “舍妹乃天边的仙女,你若真心求取便罢,竟然欺骗舍妹……” 钟淮面容冷凝,慢慢抬起手,什么闪光的东西从他指缝中漏出。 “我要让你——” “破产!” 段昀被财神这一招吓醒了。 有关身世的秘密 钟淮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好好地躺在床上,料想中的腰酸背痛等睡桌子边的后遗症完全没有发生。 她在暖烘烘的被子里翻了个身,脸刚好就埋进了吞天兽的毛里。 “咪呜~”吞天兽被钟淮吵醒了,发出一声细细的抱怨声。 然后它就被钟淮抱起来揉了一把,“橘胖太可爱了!” 吞天兽开始还抗议地用喵喵拳打了一下钟淮,后来就听之任之,眯着眼睛继续睡自己的了。 一觉醒来,揉了一通猫之后,钟淮的心情变得特别明媚,脑子也开始运转起来:我怎么到床上来的?难道琴书进来过了? 一般来说没有这种可能性,因为在她的特意嘱咐之下,琴书是不会未经允许进入她的房间的。 那是为什么……钟淮抬起头看房间,结果看到了正站在桌子边缘,脑袋一磕一磕地打瞌睡的天运鸟。 小金它……是不是整个变大了一圈啊? 钟淮揉了揉眼睛,仔细观察,发现果然不是自己看错。一个晚上过去,天运鸟的体积竟然变成了昨天的两倍还要大。 以前的天运鸟可以轻巧地立在钟淮的肩头,但现在的天运鸟……钟淮想像了一下,如果让小金站在自己的肩膀上,自己恐怕可以表演一个当场骨折,血溅五步。 “小金?”钟淮唿唤了天运鸟一声。 天运鸟脑袋勐地一点,清醒过来,它看着钟淮,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状态的不对劲。 “啾!”反应能力极快的天运鸟立刻发出一声萌萌的叫声,趁钟淮被吸引,一振翅膀就撞开大门飞了出去。 “……”这是,熊孩子犯了错被抓包的典型反应啊。 钟淮忍俊不禁,看着天运鸟落荒而逃的背影,她大概知道昨天是谁照顾她的了。
第69页 “真是的,又不会因为这个怪你们……”钟淮撸着吞天兽的脑袋,笑着说道,既是说给逃走的天运鸟听,也是说给怀里装睡中的吞天兽听。 一阵噼里啪啦鞭炮的声音从天运鸟逃跑后大开的门外传来,听到屋外喧闹的声音,钟淮这才意识到今天是大年初一。 尽管是躺在床上,钟淮依旧能够感受到过年的喜气洋洋的气氛。 所以在酒精的作用下,我连守岁都忘了,直接就睡着了啊……钟淮不禁觉得有些可惜。 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怎么也要体验一把这个时间的大年! 钟淮心痒难耐,干脆就叫琴书送来了一套女装,准备和琴书一起出门玩一玩。 换上衣服,确定一切装扮都稳妥后,钟淮把睏倦状态中的吞天兽放在了被窝里,亲了它的额头一口,开开心心地和琴书离开钟宅。 === 可能是大年初一,大家都去亲朋好友长辈长官家里拜年了的关系,今天帝都街上的人,反而没有前一天白天多。 但小摊贩们永远是最积极的,早已张灯结彩,挂出了各种年货,看到行人就大声叫卖。 “新年特供糖葫芦……”——钟淮抱着收集限量款的心态前去,却发现那只是比平时卖的糖葫芦多了一张红纸包在竹籤上。 “烟花爆竹,干货零食!”——钟淮在这里花了一整块银子,琴书不仅不拦着,还说什么“小姐喜欢就多买点”,最后他们买的东西只能僱人送到钟宅去…… “快来看一看瞧一瞧,年度话本总结,买了不吃亏啊!”——钟淮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书摊的老闆,暗卫十五。 “特质梅花酿,你不醉不要钱!”——钟淮吧唧了一下嘴,回忆起昨晚美酒的滋味,却被琴书以“小姐身体不好”为由,拦下了付钱的手。 他们不知不觉就逛了一个上午,当他们满载而归,准备先去福满楼吃一顿醉鸭(琴书拗不过想喝酒的钟淮,最终达成的妥协)时,突然从旁边的巷子中涌出了一堆人,把他们两个隔开了。 “小姐!”琴书慌张地叫钟淮,想飞起来越过人群,却被一个人死死拽住。 琴书反射性地一掌噼过去,“——什么人!” 被打中的是一个面容很大众的男人,他沉闷地哼了一声,目露凶光,挥拳和琴书战到了一起。 如果只有这么一个敌人,琴书脱身起来倒也容易,可接下来又有三四个人从人群中窜出来,牵制住了琴书。 他们似乎并不想真的伤害到她,而是裹挟着她一起远离钟淮的方向。 琴书心中大急,只盼自家小姐能够意识到危险,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突然因为人流和琴书分散,钟淮不禁着急起来,可还不等她去寻找琴书,一个男人就挡在了她前面。 “钟小姐,初次见面,”男人用摺扇遮住半张脸,露出来的那双桃花眼灵动好看,似乎会说话一般,“鄙人名为关子舟,有些事情,想和钟小姐单独叙叙。” 他轻轻放下摺扇,露出一张令人惊艷的脸,微微笑道:“可否给鄙人一个机会呢?” 钟淮第一反应是——这个人的脸好熟悉,我肯定在哪里见过!但是她很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和这个看起来很危险的男人保持距离。 “不必了。”她冷冷地说道,脑中飞快思考这个人的可能的身份。 关子舟并不气馁,他见钟淮闪躲,就往前了一步,把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回原来的样子。 “此事,和你身世秘密有关。”他说道,敏锐地观察到钟淮瞳孔紧缩的样子。 钟淮穿越过来时并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所以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可疑之处。 在她看来,自己只是钟远林的徒弟,顶多是被传说是钟远林的私生子罢了,哪来的别的关于身世的秘密? 尽管对这个所谓的身世秘密很在意,但这个男人给她带来的强烈危机感,还是让钟淮觉得不细究下去比较好。 钟淮回答他:“我没兴趣,请让开。” 被拒绝两次,关子舟却也不恼,依旧笑吟吟的,他做出一个思考的表情,然后说道:“……那,如果我告诉你,这个秘密关系到“段千尘”呢?” 听到这话,钟淮的心咯噔一跳——她不会拿到什么狗血的“有情人终成兄妹”的剧本了吧! 然后按照一般的套路,她伤心欲绝地回家,会发现自己的亲哥哥实际上才是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假哥哥”! 然后假哥哥乘虚而入,虏获芳心,她在真假哥哥间摇摆,她失忆,她车祸,她绝症…… ——啊呸!先不说谁和段昀是“有情人”,她的“假哥哥”是她自己啊,这个剧本是不可能演下去的! 钟淮头脑风暴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一言不发地晾了关子舟好一会儿了……虽说在关子舟眼里,钟淮是被这个消息冲击得太厉害了。 冷静下来之后,钟淮问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因为他,去听你那些无聊的话?” 关子舟回答:“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钟小姐养了一个俊俏的小白脸……以我的能力,想查出这个人是谁,也不是很难。”
第70页 这句话暗示了不少信息,钟淮觉得,如果对方能知道段昀的化名,那么肯定会知道段昀和段千尘实际上是同一个人。 ……那么,要么是这些人的真实目标是段昀,找上她只是为了利用她设计段昀;要么就是他们真是为了自己的身世而来,却碰巧发现段昀,藉此威胁她。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是很妙……钟淮眯着眼睛,关子舟则一脸胜券在握的自信表情,等着钟淮答应他。 钟淮也只能答应他。 一方面她现在逃不走,另一方面,事件关系到当今皇帝段昀,她就不能随意对待了。 “……我要带上的侍女。”钟淮最后妥协道。 可关子舟却拒绝了她,说:“抱歉,钟小姐,这个秘密只能和你一个人说。” 钟淮无意地咬了咬嘴唇,道:“那你要保证我的侍女的安全。” “放心吧。” 形势所迫之下,钟淮只好跟他一同离去。 关子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走路时距离钟淮很近,不时还一脸温柔地低头微笑,和钟淮说一些类似“今天天气真好”的话。 钟淮一度想离他远点,但是对方那看似无害,实际暗含威胁的眼神,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装作没有这个人的存在,自顾自地走路,也不理他。 殊不知,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一对闹别扭的情人。 温柔俊美的男子低头安慰生气中的娇俏少女,这一幕被路上的行人与摊贩看在眼里,不少人甚至说道:“钟小姐又养了一个……” “我觉得前一个比较俊朗。” “这一个温柔郎君更好……” 流言蜚语很快传进了十五的耳朵里,他给客人包装书籍的手一滑,书直接掉在了地上。 不过他也没心情去捡了,而是一脸呆滞地想:钟小姐……有新欢了……? 那我们痴情的陛下怎么办! 十五当即扔下书摊,让旁边的老闆帮忙看一下,飞快地向皇宫的方向赶去。 冲出去一半,他又急剎车,改道沖向据说是人们看到钟小姐和小白脸二号的目击地。 ——回皇宫汇报只会让陛下疯魔,我应该先去确定一下是不是误会! 十五飞快地赶路,心中不断祈祷。 ——我萌的cp一定要是真的啊!拆家走开啊啊啊! 吃醋使皇帝黑化 关子舟最后来到了一家名叫“青茗茶楼”小茶楼。或许是过年的关系,这里的茶客并不多,那几个茶客也多作书生打扮。 与钟淮之前常去逛的大茶楼不同,青茗茶楼没有茶客聚众畅聊,没有喧闹的感觉,更像是文人雅客谈天论地的地方。 他们刚进门,就有一个面容和蔼可亲的老年人走上前来,他向关子舟微微鞠躬,“少爷回来了。” “嗯。”关子舟侧身,让出了站在他后面的钟淮。 老人这才看清了钟淮,他的瞳孔紧缩,惊唿出声:“公……!”然后在出口的下一刻意识到了不对,立刻停下了话头。 但是他看着钟淮的眼睛里已经蒙上了泪水,一副激动无比的样子。 “请……请进。”他说道,颤巍巍地带着钟淮与关子舟走上茶楼。 钟淮见他的反应很不寻常,不禁皱起了眉毛,心想:“公”?对方看到自己的第一反应是不太可能伪装的,那么,这个人是认出了自己,还是自己和什么人长得很像? 她暗暗把这点记在心里,面上却不表露什么,点点头就跟着回头看她的关子舟一起向前,只是边走边注意观察这里的特殊之处。 老人带他们走进了一个隐蔽的雅间,临走时他看着钟淮,嘴唇几度张张合合,似乎想说话。 但是注意到这点的关子舟轻咳一声,老人便收敛了情绪,擦拭眼角退了出去。 “……开始说吧。”钟淮只望了一眼老人的背影,就面无表情地转头说道。 关子舟的表情有些奇异,他没想到钟淮能够这么平静地面对与自己身世息息相关人和事。 钟淮冷漠的表情让他放弃了追问下去的想法,而是开门见山地说:“钟小姐,你对前朝的了解有多少?” 前朝名为丰朝,在先帝的铁蹄下覆没,这就是钟淮对前朝所有的了解了。 我穿越过来的时候没有人和我说过还要掌握这种知识点啊!钟淮心想, 但是……套路我懂啊! “你不会要告诉我,我和哥哥实际上是前朝皇室后裔,然后机缘巧合之下,被钟神医领养。然后你们忠于前朝,想找哥哥来光復它……吧?” 钟淮故意露出一个活泼天真的笑容,这样说道,想噁心一下关子舟。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本来真的只是按照一般套路瞎说的,可哪想到她越说,对面的关子舟的神情就越奇怪,这个不妙的情况让钟淮赶紧闭上了嘴。 不会……给她猜对了吧? 不要啊,我一点都不想当什么亡国公主,我对光復前朝一点野心都没有! 钟淮内心有点崩溃,不禁用上了期待的眼神看着关子舟,只希望他能够赶紧否认这个套路。
第71页 “……”关子舟的眼神暗沉下来,声音压得有些低:“钟小姐……您和鄙人想像中的样子,真是完全不一样呢。” 钟淮微微抬头,和关子舟对上了眼神。 她坚信刚才绝对有一刻,关子舟的眼中流露出了冰冷的杀意。 “你我初次见面,传闻中的我和现实的我不一样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钟淮假装没有看出来,微笑着反击。 关子舟的表情已经恢復了正常,那一身气质依旧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钟淮的错觉。 “鄙人,只是好奇……前朝皇室应该只遗留下了一位小王子才对,钟小姐……您却与小王子是双生兄妹,”关子舟慢慢靠近钟淮,把她逼到了角落里,“这该如何解释呢。” 钟淮的背后就是墙壁,前方又被关子舟挡得严严实实,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内力来看,钟淮只靠自己是不可能逃脱的。 无路可退,她只好反守为攻。 钟淮横起胳膊,挡在自己与关子舟之间,保证自己能有一定周旋的空间,说道:“说到底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吧?这种离奇曲折的身世,我可不相信是我自己的。” “你都把身世说了一遍了,还想说自己不知情?”关子舟怒极反笑。 “青茗茶楼”最初就是由前朝忠臣创立的,遍布于大虞的各大城市,目的就是找到流落民间的小王子,光復丰朝。 然而,当他们好不容易查到钟远林身上后,却发现除了钟淮、还有钟凝的存在。 起初他们想通过核对手背上的一块小小的红色胎记,以此确认两人的身份。却惊异地发现无论是钟淮还是钟凝,右手手背上都有这么一块胎记。 当他们想深入调查下去时,段昀的暗卫、出没在钟宅的两只似乎是神兽的兽类,让他们屡屡受挫,今天终于让他们找到机会,行事难免冒进了一些。 而今日的老人,是前朝大公主的身边人。他一眼看到钟淮,就因为两人过于相似的容貌,把钟淮认成了已过世多年的大公主——这让关子舟更加坚定了要从钟淮身上挖出真相的决心。 钟淮和钟凝,一定是同一个人——钟凝只是钟淮的伪装,实际上钟凝就是个男人!关子舟如此坚信。 “鄙人失礼了。”他说道,将摺扇放到了旁边的木桌上,更加靠近了钟淮一步,看他的手的动作,伸向的目标似乎是钟淮的领口。 钟淮顿时大惊失色,失态地叫道:“你干什么!” 做这种事,关子舟自己也感到不适,但为了检查小王子应该有的,另一处在胸口的胎记,他还是继续着动作,内心不断地向钟淮道歉。 他只能用“钟凝其实是钟淮,和自己一样是个男人”为理由,安慰自己深感羞愧的心。 毫无退路的钟淮心一横,疯狂运转内力,把内力都逼到自己举起来的手臂前端上,集中注意力,想在濒临极限的时候砸向关子舟。 废了一只手逃出这个地方,好像还挺划算的。 毕竟她是钟小神医,手断了还能接,继续留在这里,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钟淮的内力波动没有引起关子舟的注意,他只能感受到有内力从钟淮身上传来,但这微弱的变化,在他看来都是可以无视的。 ——殊不知,钟淮的前臂现在就仿佛是正在咆哮的大海,进犯者一侵入,就会被吞噬殆尽。 三、二……钟淮跟着关子舟的动作倒数,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自己领口的前一刻—— “死!” 一声带着雷霆般震怒的怒喝声响起,一道能撕碎一切的的剑气噼开房门,直接刺向关子舟。 “段昀!”钟淮瞬间就分辨出了这个声音,她勐然收势,堪堪停住,却也遭不住反噬,喷了一大口血出来。 冲进屋的段昀的样子把钟淮吓了一跳。 雪白的长髮,赤红色的双眼——脸还是那张钟淮熟悉的脸,但段昀浑身上下的气质和往日完全不一样了。 “死!” 段昀一剑未中,再次挥剑,漆黑色的长剑犹如鬼魅,明明看着动作很慢,下一秒却已经抵上了关子舟的喉咙。 这时关子舟的摺扇已经被他用内力吸到了手上,他迅速抬手,用摺扇的钢骨的折断,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这狗皇帝……竟然恐怖如斯! 关子舟敢于在帝都挑事,是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的了。 虽说段昀的实力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但他要脱身还是可以做到的。 最后恨恨地看了段昀一眼,关子舟按下一个隐藏在书桌侧面木板上的按钮,一阵呛人的烟雾顿时腾起。 “钟小姐,后会有期。”关子舟留下一串轻笑,让人遍体身寒。 他临走时不忘加上的一句,配上他病娇气息十足的笑声,钟淮觉得,自己之前给对方的定位一直弄错了。 ——关子舟不是还算正常的笑面狐狸,他是差一只脚就进入疯狂状态的野狼啊! 钟淮一边咳嗽,一边痛苦地支起身子,想先看看段昀的状况,再进行疗伤。 下一秒她就被一阵大力按回了地上。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第72页 烟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钟淮得以看清了死死地按住她的段昀的样子。 段昀髮根都变白了,双眼则是血一般的赤红色,一片浑浊,表情也一片茫然,不像是神志清醒的样子。 “……段昀?”钟淮试探着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然后她的手就被段昀紧紧地抓住了。 对方炽热的身体贴上她,喘着粗气,手上的力道极大,钟淮甚至感觉自己的手指要被攥断了。 还不等她抗议或者是表示关心,段昀先说话了。 “你喜欢他?” 钟淮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段昀说的“他”,是刚刚逃走的关子舟。 可她沉默的时间,对于段昀来说似乎太长了一些,他的表情逐渐扭曲,像是混合着愤怒与悲痛。 “不喜欢!”钟淮见状立刻否认,“我特别讨厌他!” 可是段昀并没有放松下来,他的嘴距离钟淮很近很近,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是谁?” “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叫我‘段昀’?” 段昀的表情变得空茫,他把嘴唇贴在了钟淮的耳侧,唿出的热气几乎要顺着钟淮的耳道钻进骨髓里。 “你知道了……那……”他像一只无助的大型犬一样蹭了蹭钟淮,“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就好。” 黑化皇帝轻点爱 强烈的疼痛让钟淮的视线都变得模煳,她艰难地眨眼,把目光聚焦在段昀的脸上。 “你先……松开一点。”钟淮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段昀现在完全不知轻重,使她已经感觉不到手的存在了。 段昀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白色睫毛打在钟淮的脸颊上,他反应有些迟钝地回答:“好。” 他慢慢地放开了钟淮的手,身体也不再像刚刚那么僵硬,但依旧紧贴着钟淮,似乎是怕她逃跑。 终于能喘口气的钟淮把自己支撑起来了一点,开始思考对策。 段昀现在这个样子很奇怪,不仅外表大变,从黑髮黑瞳变成了白髮红瞳,而且个性也变得任性霸道,简直像是…… 钟淮的思路又歪了,但是段昀现在这样真的好像日漫的黑化男主啊! 为了获得帝王之力,段昀用灵魂和魔鬼达成了交易,他变了,他…… “啊!” 肩膀上传来一阵刺痛,打断了钟淮的胡思乱想——段昀不满钟淮的走神,一口咬在了钟淮的肩膀上。 还不等钟淮说话,段昀就恶人先告状,一脸委屈地说:“你不理我。” 说完还低下头蹭了蹭刚才他下嘴的地方,好像是在向钟淮道歉。 段昀整个人都靠在了钟淮的身上,轻轻地问:“他是谁?” 钟淮被现在这个任性的段昀搞得有些无奈,觉得当务之急是安抚下他的情绪,就如实回答道:“他说他叫关子舟,但是我不认识他。” “你们是什么关系?”得到了满意答案的段昀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但还是继续问话道。 “没有关系……但是他说他知道我的身世,我觉得他是弄错了。” 段昀心情更好了,他接着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听我哥哥说的——”钟淮回答了一半,觉得不太对劲:她现在不是段昀的对象吧?为什么段昀搞得像是她出轨了,被段昀捉姦在床,然后兴师问罪似的? 段昀没有得到回答,焦急地摇了摇钟淮,雪白的睫毛忽闪忽闪。 “……我先问你,你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钟淮反客为主,问道。 虽然钟淮只是出于不能吃亏的心态进行反击,但这个状态的段昀仿佛中了降智buff,根本看不出来钟淮的随意,完全以为钟淮是生气了。 于是他一把抱住钟淮,不给钟淮留下任何逃脱的可能,埋着头不说话。 钟淮先是被这个拥抱搞得脸红心跳了一下,接着就不禁被这个幼稚的傢伙逗笑了——现在他们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是一只萨摩耶压着主人不放一样。 段昀迷惑地眨眼,不明白为什么钟淮突然笑起来了。他依旧很焦躁,担心钟淮会因为自己的欺骗和真实身份远离自己。 “我没有生气,”钟淮摸了摸段昀的头,“谁都有秘密的,我也有很多事情没告诉你啊。”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你是皇帝也没什么关系,这对我们的相处影响不是很大。”毕竟她不是原身,对于皇权没什么大感觉。 听到钟淮的这些话,段昀却纠结起来,一方面他很高兴自己的身份并没有成为两人间的阻碍,另一方面……他很在意钟淮说的“很多事情”。 脑海里残存的一些潜意识告诉段昀,要给彼此留点私人空间,不能想着掌握对方生活中的所有细节。 但是,段昀还是难免有些在意。他瘪了瘪嘴,闷声不说话,想赶紧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事。 钟淮注意到了段昀的表情。实际上,白髮段昀比起平时多了许多小动作,各种情感的表达也直白了很多。
第73页 “我回答了你三个问题了,现在轮到你了。”钟淮有些喜欢段昀头髮的手感,忍不住多搓了一下。 段昀点头,一脸认真地看着钟淮,等她提问。 这给了钟淮一种,自己正站在讲台上,下面的段昀小朋友因为复习得很好,所以眼睛亮闪闪地等着自己提问他的感觉。 于是钟老师问道:“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小朋友回答说:“……不知道。” 钟淮眯起眼睛,段昀这个一听就是敷衍的回答让她起了疑心,她仔细观察了一下段昀此刻的表情,果然,满满的都是心虚。 “你怎么回事?”钟淮意识到事情可能有点严重,把段昀往上拉了拉,想质问他。 ——没拉动。 钟淮脸黑了,非常不爽地盯着段昀看,等着这个傢伙自己如实招来。 结果段昀误会了,还以为是自己太重,没让钟淮拉动使她生气了,就讨好地把钟淮抱起来,自己再靠着墙站好,假装是钟淮把他拉起来的。 “……”钟淮真是又想气又想笑,手抬起来作势要打段昀。 段昀十分配合,拉过钟淮的手,按在自己身侧的墙上,做出一副被欺负的可怜兮兮的样子。 ——想藉此衬托出钟淮的强大,好让她不追究下去。 “你……” “陛下!您——啊啊啊!我什么也没看到!” 一只误入“霸道女侠壁咚傻皇帝”现场的十五尖叫道,还不忘在叫的同时,用手捂住了双眼。 见两位当事人貌似没有反应,十五小心翼翼地张开指缝,从手指间的缝隙里偷窥情况。 “滚——!”被十五这副样子气个半死,段昀咆哮道。 十五立马就滚了,临走时的表情一点也没有被领导骂了的悲伤,恰恰相反,他脸上写满了三个大字:“锁死了!” 我可以不谈恋爱,但是我萌的cp一定要锁死!!! 被十五这么一闹,气氛就很难严肃下来了,钟淮打量了一会儿段昀,发现他还是一副很抗拒的样子。 钟淮嘆了一口气,说道:“算了,但是你要保证,让你变成这样的东西,不会影响你的健康。” 双眼一亮,段昀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不会的!” 钟淮忍俊不禁,又摸了摸段昀的脑袋,“那好。” === “什么!我不相信!”在众暗卫其乐融融地吃晚饭时,一位暗卫突然拍案而起。 坐在他对面的、被一盆菜扣到脸上的十五:“……” 这个暗卫一点也不在意十五的心情,又大叫道:“我不相信!” 被他吵到的十九很不爽,一根筷子飞过去直击他脑门,“什么东西相不相信的!” 被打的暗卫捂着脑壳,不顾十五的阻拦,大声对在场的所有暗卫说:“十五竟然说,钟小姐走的是邪魅霸道风,还说今天看到钟小姐强吻陛下!” 寂静。 十分寂静。 寂静到十五焦虑的喘气声都能被人听见的寂静。 然后某个暗卫带头喊:“我不相信!” 暗卫们陷入了不知名的癫狂状态,此情况和粉丝发现自己的爱豆人设崩了是一样的。 当他们干嚎了许久之后,一个悠悠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那不更好吗。” 人们把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角落里,只见镇圈大手十三夹了一块炖得酥烂的猪肉放进嘴里,微微笑道,“这样更有意思啊。” 好、好像确实是哦…… 被众人忽视的十五轻轻嘟囔:“……我也这么觉得的啊。” === 钟淮不知道在某个地方,有这么一群人,比自己还要操心她和段昀的关系进展。她此刻正被段昀带着逛街。 或者说,逛成衣店。 段昀不知为什么打开了一个奇怪的开关,坚持要带钟淮去逛街,然后买衣服送给钟淮。 一开始钟淮还想用“琴书还有危险”为由离开,却被告知琴书已经被十九安全送回钟宅。 钟淮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可当他们走进一家成衣店,听见段昀说“这件、这件不要,其他都包起来”时,钟淮还是不禁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应该像极了误入贵族学院,被大少爷带着买衣服的穷女孩。 “公子,一共三十两银子。”买衣服的老闆兴奋地搓手,一脸遇到了人傻钱多的冤大头的表情。 段昀淡定地掏钱,仿佛银子在他眼里就是石头一样。 “公子,我们的成衣种类多,做工好,下次进货还要来啊。”老闆一边说一边搓手。 “好。”段昀一边说一边掏钱。 “我们还有小孩子的成衣,等贵夫人有了,便可……”老闆搓手。 “好!”段昀掏钱。 老闆……老闆露出了怀疑的目光,这个头髮眼睛奇奇怪怪的人,不会没有钱,是个骗子吧。 段昀意识到了老闆的警惕,他很不满地瞪了老闆一眼,手伸进袖子一掏 ——然后他连一个铜子都没掏出来。 老闆正要赶人,看戏看够了的钟淮忍着笑上前,直接丢了一锭金子给老闆。
第74页 “不用找了,衣服送到钟宅去。” 钟淮说完,就唿唤段昀离开,留下老闆用嫉妒的眼神看着段昀的背影:“又是一个小白脸……还装什么装……” 他咬了一口金子,嘆道:“我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哪轮得到那小子……” 没走多远的段昀听见,拿着剑就想回头砍人。 钟淮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她拦着段昀,带他一起往一家面馆走,打算用美食安抚段某人受伤的心灵。 祸国妖妃必须除 还没等钟淮二人走到面馆,一个熟悉的人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气死我了!今天是大年初一诶!他竟然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跑掉,那几个老头的脸都被他气青了……” “王爷息怒,您走慢点,小心看路啊……” “息怒?我怎么息怒!我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王爷您何必埋汰自己……” “给我找!今天不把他找出来我就谋权篡位算了!” “万万不可!王爷您别乱说——” 段昭怒气沖沖地走在路上,他的侍卫一直在劝阻他的行动,但收效甚微。 但光是听他们的对话,钟淮就能深刻感受到段昭此刻崩溃的心情——谋权篡位这种话都敢在大街上说出来了,段昭估计是被永无止境的加班逼疯了。 钟淮慢慢地转头去看段昀,果然发现他正一脸心虚地左顾右盼着。 深觉段昭的幸福生活只能由自己来拯救了,钟淮咳嗽一声,拉过段昀,一起躲到段昭他们看不到的角落里,低声问:“你怎么回事?” “……大年初一,没什么政务,我觉得他能解决的。”段昀垂着眼睛编故事。 这时候旁边的段昭喊道:“让我在大年初一接见这么多人!我不用休息的啊!” “……”钟淮和段昀相视无言。 接着段昀又试图用他屡试不爽地“装可怜”大法,一脸无辜地看着钟淮,那表情让大多数人看到了都无法忍心苛责他。 然而冷酷无情的钟淮选择了一个巴掌拍在了这位旷工的傢伙脑袋上。 “你以前跑出来,是不是也把工作交给庆王爷做的?”钟淮压着声音兴师问罪。 段昀也怕被段昭他们发现,同样小小声地回答:“没有,我很认真的,都是先处理完政务……”他说了一半,看清了钟淮的脸色,立刻选择了闭嘴。 钟淮忧愁地看着外面抓狂中的段昭,心想:果然,一个人的幸福往往是建立在另一个人的痛苦身上的…… 沉思了一会儿,钟淮说道:“你回去工作吧。” 段昀惊了,满脸的抗拒:“段昭做的很好……” “不然我就告诉我哥哥,”钟淮冷冷地说,“他最不喜欢不负责任的人了。” 段昀想起了年末他被钟淮盯着工作的往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但是他还是窝在角落里没有动,他一点也不想和钟淮分开来。 尽管段昀没有把他的想法说出口,但钟淮还是很快地理解了他那委屈巴巴的眼神里的意思,忍俊不禁。 她的反应让段昀觉得一切还有转机,问道:“你和我一起去宫里,陪我一会?” 说完了他还保证道:“有你在,工作效率会高很多的!” 钟淮看段昀这副没断奶离不了人的样子,一边笑一边点头答应。 于是他们走出了那个小角落,段昭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们,大叫一声冲过来,死死地拽住段昀,“找到你了!” “……我没想跑。”段昀试图解释。 段昭一脸不信任,他的眼神在段昀的头髮和眼睛上梭巡了一会儿,皱起眉毛说:“你是急着想驾崩吗?” 钟淮敏锐地捕捉到段昭的表现里的信息,段昀不是第一次变成这样?而且他现在的变化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利的影响? 听到这话脸一黑,段昀抬手捂住自家皇弟的嘴,转移话题:“我回宫去工作了,你今天放假,随便玩。” 段昭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的无良皇兄这么好说话。他眼睛一转,看见了旁边微笑着看着段昀的钟淮。 ——是皇嫂! 段昭已经知道了面前这个少女的身份,钟小神医的妹妹,难怪有种和一般家庭的女孩不一样的气质。 他乐呵呵地看看段昀,看看钟淮,心想:皇嫂竟然还会监督皇兄工作,真的是找对了! 段昀挑起眉毛,本来他就不爽自己因为段昭而偷懒被抓包,现在这小子还一脸贼兮兮的——烦躁之下,段昀踹出一脚,“赶紧走!” 灵敏地躲开这一击,段昭还是乐呵地向钟淮行了一礼,当即就拉着侍卫开跑。 === “陛下,李大人来了。”十一走进御书房报告。 “进来。” 张治迈步进入御书房,行完礼一抬头,瞳孔便是勐地一缩。 ——怎么有个美人坐在陛下的榻上! 钟淮正垂着头看书,鬓髮自然地坠着,阳光模煳了她的面部轮廓,让她看起来比平时更显柔和。
第75页 她注意到有人进来,便抬头望去,看到张治后,她微微点头,就继续回去看她的书了。 这个姑娘好生面熟,好像在哪见过……在哪…… ——!!!这位姑娘长得和钟淮一模一样啊! 张治的手都颤抖起来,他说:“陛、陛下……这……” 他转头去看段昀,却被一头白髮的段昀吓到,“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无事,”段昀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张爱卿今天前来,是有什么事要和寡人说?” 张治的嘴张张合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陛下,实不相瞒,微臣今天,就是来骂钟淮的。 可是这位疑似陛下后宫的姑娘,竟然是钟淮的妹妹啊! 那让微臣怎么骂的出口!骂完了微臣这项上人头是不是就没了! “张爱卿?”段昀有些不耐,唤道,“若是无事……” 张治一咬牙,心想:不成,有些话就是冒着生命危险,微臣也要进谏!于是他开始了他漫长的发言——出于给自己时间做心理准备的想法,他选择了从小事讲起,把有关钟淮的放到了后面。 段昀撑着脑袋听他说话,张治年纪不小了,说话又惯爱咬文嚼字,每次上朝不说个一炷香的时间,都很难停下。现在让张治抓住了一个单独面圣的机会,他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从今年的收成,说到吞天兽的口粮问题,在段昀几乎要送客的时候,张治说道:“最后微臣想说说帝都钟淮的事情。” 听到自己的名字,钟淮反射性地抬头看去,却见那老人一脸坚贞不屈地瞪着自己。 钟淮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脑袋,不知道为何对方会摆出这个表情。 勐然听见自家爱豆的名字,段昀眼神一变,说:“嗯?” 这个“嗯?”字完全出于本能,段昀只是觉得自己没听清楚才会这么说,但张治可不这么觉得。 张治脑补中:一定是我提到钟淮,惹怒了皇帝!但是——我要做一代忠臣,就算会因为冒险直谏被砍头,我张治这辈子也是值了! 于是他行了一个大礼,才继续说道:“钟淮被民间称作“财神”,微臣观民众对其的推崇,隐隐有超过皇室之势,陛下,此风必须禁止啊!” “寡人倒觉得无所谓。”——段昀发表了让张治心痛的言论!张治觉得段昀被钟家兄妹给迷惑了! “陛下!”张治又拜,“您请三思啊!” 这次还不等他继续劝说下去,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吃瓜的钟淮说话了,“我觉得张大人说的很对啊。” ——这是多么好的一个让她回归正常神医人设的机会!我一点也不想当被人们供奉的财神啊! 段昀一听钟淮说话,立马改变了态度:“嗯,确实言之有理。” 他转头对张治说:“张爱卿所言极是,寡人记住了,会採取措施的。” 本来都准备好撞柱子的张治,此刻表情变得有些呆滞,“陛下……” 段昀以为张治还有话想继续说,赶紧在他说话前沖他点点头,说:“放心吧,寡人会处理好的,张爱卿可以退下了。” 张治:不!微臣无法放心啊!怎么看,您身边的美人都像是妖妃啊! 您已经被她迷昏了脑袋,对她言听计从了啊! 可是不等他说话,段昀已经一脸不耐地挥手,张治只好深深地行礼,带着焦虑告退。 他刚走出御书房,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声音。 “回去,我自己可以!”这是那位钟家女孩的声音。 “不行,我来弄你会比较舒服。”这是刚刚还一本正经地接见他的陛下的声音。 “不……啊……好痛啊……” “忍一忍,很快就不痛了……” “啊、啊……真的好痛……段昀,轻一点!啊……” “我会轻一点的……很快就会舒服了……” “嗯、嗯……唔啊……” 张治的表情碎裂了,他目瞪口呆地站在御书房外,几乎要化成一尊石像。 “张大人,十一送您。”十一走上前,低头示意张治跟着他离开。 张治保持着他那崩溃的表情,指了指房门,又指了指十一。 十一好像看不懂张治是什么意思,也听不见御书房里的声音一样,他淡定地说:“张大人,该走了。” 张治迷茫地跟着十一离开,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祸国妖妃,必须除掉! 身后的御书房内,依旧一片引人遐想的声音。 “啊……段昀……” “是不是舒服很多了?我没有骗你吧……来,别怕……最后一点,马上结束了……” “嗯……”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上门闹事被打脸 “舒服多了……”钟淮摸着自己的脖子,感嘆道。 段昀把药膏收了起来,颇有些得意地说道:“毕竟是皇室的药膏,虽然可能比不上你哥哥的水平,但是治疗你的伤还是可以的。”
第76页 之前在茶楼里,钟淮受到了自己内力的反噬,还被狂躁状态下的段昀弄伤了脖颈。 而刚刚张治在御书房外听到的令人浮想联翩的声音,其实就是段昀在给钟淮上药。 钟淮揉了揉脖子,有点不好意思。 她坚持自己上药,却被段昀以“脖子后面自己上药不方便”为由拒绝了。而这个药膏带着有些刺激的清凉感,抹到伤口上时,钟淮会感觉到一阵一阵的刺痛。 所以她方才才会发出难以抑制的痛唿声。 也不知道张治和十一是不是听见了……钟淮暗想。 段昀收起药膏,回到桌前继续看大臣前些日子递上来的年度总结,里面那些又臭又长,却没有太多实际内容的话,让段昀又一次萌生了要削减政府人员月例的想法。 看着看着,段昀不禁就走神了,他偷偷去看坐在旁边的钟淮,却没想到钟淮也正好看过来,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上了。 然后下一刻钟淮就迅速地转头,想伪装出自己什么都没有干的样子。 “她在看我!”段昀满脑子都是这几个字,开心地傻笑起来。 钟淮感觉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她本来是想集中注意力看手上那本古籍的,可是却不自觉地抬头去看旁边的段昀……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和段昀对视了。 ——一定是因为那傢伙的头髮太显眼了,我才会不受控制地把目光投向他的! 一定是这样! 钟淮欲盖弥彰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又偷偷瞟了段昀一眼。 他怎么还在看这边啊!钟淮咬牙,这个皇帝真是一点都不靠谱!工作时间还在摸鱼! 段昀的目光实在是有些灼热,钟淮被他盯得很不自在,心不在焉地把书本翻过去几页后,她终于受不了了,扔下书道:“我要回去了。” “!”段昀瞪大了眼睛,试图使用自己屡试不爽的卖萌大法。 然而钟淮这次表现得相当无情,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琴书还在钟宅休息,我不想放她一个人,要回去看她。” 段昀这时候的反应倒是变得很快,他问:“不是还有钟公子在家吗?” 钟淮噎了一下,义正言辞道:“哥哥是男人,我不放心让他照顾我们家琴书!” 说完她不等段昀反驳,赶紧翻窗运起轻功走了。 段昀一惊,赶紧走到窗前,看着钟淮的背影,他的眸色深了几分:奇怪……钟凝竟然也和钟淮一样,从毫无武功变得内力深厚,连轻功都是走的同一个路子…… 钟淮还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已经被某个皇帝揭开了一个小角了。冬天的寒风颳在脸上,让她加快了往钟宅赶去的速度。 === 刚到钟宅门口,还不等钟淮落地,她就听见了一阵叫骂声。 “让那个庸医出来!” “庸医钟淮,害死了我的孩子啊!我可怜的娃——” 钟淮瞳孔紧缩,落在了钟宅门口的树上,透过枝干的缝隙观察树下的情况。 只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跪在钟淮门口,一个女人怀中抱着一个看起来已经死去的小男孩不停地哭泣,旁边则是几个满口污言秽语的大汉在叫骂着。 琴书守在钟宅的大门口,脸色苍白,面如寒霜,没有理会他们的话语,只是固执地拦住他们,不让他们闯进去,时不时还需要抬手挡住他们扔过来的石头。 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人们指指点点的,似乎都在为那一家子鸣不平。 钟淮的眉毛深深地皱了起来——她从来没有见过女人怀里的那个小男孩,更别谈救治问题了。 而之前拿着见面礼来找过她的人,要么是江湖上的有名人士,要么就是非富即贵之辈,不太可能和这一家人牵扯到一起去。 也就是说——有人来找她麻烦了。 人出名了,这种事情果然是难以避免的啊。 钟淮仔细观察着那个小男孩,他脸色泛青,看起来像是冻死的——不对!钟淮双眼一凝——那个小男孩,还有气息! 她一个纵跃从树上跳下去,把围观群众都吓了一跳。 琴书惊唿:“小姐!” 那抱着孩子的女人和几个大汉似乎没想到钟淮会突然出现,他们表情瞬间变了一下,等钟淮再看,却又回了那副凄悽惨惨充满怨恨的样子。 “姓钟的,快去把你哥哥叫出来!让世人都看看,没有良心的黑心医生是什么样子!”为首的大汉最快反应过来,他大喊道,悲痛的声音煽动着众人的情绪。 “是啊……既然是钟小神医的问题,他怎么说都应该出来看看……” “对啊,姑娘,要是钟小神医没有问题,就把他叫出来看看吧。” 虽然围观群众们都挺喜欢钟淮的,但情感上难免逐渐偏向了这“可怜”的一家子,纷纷劝说钟淮,让她把“钟小神医”叫出来。 钟淮道:“叫便叫,你们且等片刻。可若是这家人在说谎,可别怪我不客气。” 她的表情凝重而杀气十足,“辱我钟氏名誉,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算了的。” 大汉表情慌乱了一下,马上反对:“不行!你让这侍女去叫,谁知道你是不是要趁乱和你哥哥一起跑了!”
第77页 钟淮眯起眼睛,对方这么笃定琴书叫不出“钟淮”来,又不许自己去叫……看来是肯定自己和“钟淮”是不可能同时出现的了。 也就是说,这些人,估计是关子舟派来惹事的。 这个时候群众们已经按捺不住了,钟淮也知道继续和他们掰扯,要求自己进去找“钟淮”,可能会让群众们起疑心,干脆也不再坚持。 她冷笑道:“我看,不必叫我哥哥来,就算是我,也能看出来这小孩出了什么事。” 大汉脸色一变,挡在女人和小孩前面,说:“我才不信!你和你哥哥一样,都是满嘴谎言,大家快来看啊!钟家人仗势欺人,不行医反行骗啊!” 钟淮被气笑了,她一个跃起跳到了大汉身后,把小男孩从女人虚虚的怀抱中抢了出来。” “什么!”大汉怒喝,他完全没想到看似弱不禁风的钟淮竟然轻功高强至此。 钟淮抱着小男孩飞回钟宅大门口,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果然,还没有死亡,现在这副昏迷的样子,应该只是冻晕过去了。 这下钟淮看这群闹事者的眼神更冷了几分,连这么小的孩子都可以利用,可见这群傢伙有多低劣。 他们之前应该是算好自己不可能回钟宅,便掐着时间这么上门闹上一闹,这样等自己注意到的时候,“钟小神医”的名声就已经一落千丈了。 所以他们没有真的往这个小男孩身体里放什么毒,钟淮现在想要救治他也就比较容易了。 琴书一步上前,挡住冲上来想要抢夺小男孩的大汉,钟淮站在她的背后,小心翼翼地将温和的内力输入小男孩的身体里,逐步温暖着他,很快小男孩的体温就上来了一点,脸色也好看了很多。 大汉们抢不到人,那个女人便伏地大喊:“夭寿了!天要灭我家香火啊!钟淮害了我儿子,现在他妹妹连我儿子的尸体都不放过!我儿命苦啊!” 她悽厉的哭叫让群众的情绪躁动起来,几个没什么主见又老实的男子沖了上来一起攻击琴书,想要让钟淮放人。 这时,钟淮对小男孩的治疗已经到了尾声了。 只见小男孩的手指动弹了几下,接着就慢慢睁开眼睛,他看着钟淮,眼神里还是满满的迷茫。又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清醒了过来,干裂的嘴唇翕动几下,说:“谢谢。” 钟淮把他轻轻地放到地上,小男孩身体暖和起来后也有了力气,靠自己就站稳了。 他这一动作,吓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还活着!” “那小男孩醒了,自己站起来了!” “怎么回事!” 那群闹事者心“咯噔”一下,默契地停止了攻击的动作,大汉沖女人使了个眼色,女人大喊一声“我儿”,便想要上前抱住小男孩。 女人被琴书拦下,钟淮低头去看小男孩,问:“她是你妈妈吗?” 小男孩摇头,死死地盯着那个披头散髮的女人,说:“她不是我妈妈!她是把我从妈妈身边带走的坏女人!” 他的眼神像一匹见过血的幼狼,充满了復仇的火焰。 钟淮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看这些人的眼神又多了一份厌恶,她摸了摸小男孩的发顶以作安慰,迈出一步,目光坚毅地看向被现状搞晕的群众。 “我钟凝,在此向各位保证,我的兄长钟淮,从未医治过这位小男孩。而刚刚大家也听见了,这个小男孩并不是这群人的孩子,他刚才也只是因为受冻而晕过去了!” 这都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事实,他们为自己的不辨是非感到羞耻,纷纷用痛恨的眼神谴责那些准备逃跑的人们。 “我替兄长向世人担保:必将一生怀医者之心行医!” 她仿佛迎着冷风开放的一枝腊梅,清高又冷冽,让人们不禁心生崇敬。 一阵奇诡的笑声突兀的响起,钟淮眯起眼睛,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阴谋背后的秘密 那几个闹事的人在民众的帮助下,被琴书悉数捆起来,送去了官府,钟淮则带着小男孩进入宅中。 “我先给你换套衣服,吃顿热饭,我再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面对这么一个可怜的小孩子,钟淮仍不住放低了声音。 “好。”小男孩的声音小小细细的,如果不是钟淮注意听,几乎就要遗漏过去了。 这群人来闹事前,琴书正在煲汤,现在则正好可以享用。 钟淮给小男孩上了整整一碗热汤,又放了两个大鸡腿在他的盘子里,微笑:“慢慢吃。” 小男孩的目光犹疑地在鸡腿和汤碗上晃了晃,一副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最后他把两碗东西都向钟淮推了推,“姐姐吃。” 钟淮笑了笑:“都是给你的,不用留给我。” “……真的吗?”脸都被污渍遮起来了的小男孩小声问,满脸的惊喜。 “对啊。”钟淮母爱大发,好笑地揉了揉小男孩的发顶。 小男孩瑟缩了一下,“头髮脏……” “那就一会儿再洗个澡就好了,洗好澡换好衣服,姐姐就带你去找妈妈啦!”钟淮安抚他的情绪。 于是小男孩拿起了勺子,喝下第一口热汤。
第78页 他双眼一亮,喝汤和啃鸡腿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汤就被他全部喝完了。 光看他吃饭的样子,就很能引起人的食慾。 钟淮眼角都弯了起来,又给他添了一碗白米饭,说:“多吃点,男孩子小时候吃得越多越好,以后就能越长越高啦。” 小男孩的动作突兀地停了一下,可还不等钟淮问问题,他就继续狼吞虎咽起来。 === “我们又见面了。”钟淮刚把热水放好,让小男孩去洗澡,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的表情冷漠下来,“有事?” 关子舟跳到了她的面前,还是那一副手持摺扇的翩翩少年郎的样子。 落地之后,关子舟欣赏了一下院子中的花草摆设,很认真地点评:“钟公子,以鄙人之见,您这院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单调了。” 钟淮面无表情地捧场:“关少高见,可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微笑道:“钟公子何必这么冷漠,鄙人不过是想来找您唠嗑唠嗑罢了。” 钟淮脸色阴沉:“谁是钟公子?我哥今天不在家,请改日再来。” 关子舟嗤笑一声,慢慢地走近,“钟公子,这就没意思了吧。虽然鄙人不知道为何你这么喜欢穿女装,但这种小爱好无伤大雅……” ……这个人!果然是把我当成女装大佬了!钟淮心情相当不爽,完全不想听这个人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关子舟步步紧逼,似乎有再脱一次钟淮的衣服的意思。 然而这一次——钟淮在他靠近时露出一个尽在掌握的笑容,“你上当了。” “什么——?!” 关子舟反应过来想要后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踩中了钟淮准备好的陷阱,一根毒针射入了他的脚底。 惨叫一声,关子舟摔倒在地,钟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快滚吧,等毒性发作完全了,神仙都救不了你。” 关子舟扶着树干,想单腿站起来,却又被一根倒扎在树干上的毒针刺伤。 钟淮一脸的恍然大悟:“哦~原来这里还有一根!放心吧,一共就这两根毒针,没多的了。” 关子舟面色铁青,目光在钟淮身上和她附近的物体上梭巡了一圈,思考着其他埋伏存在的可能。 结果他对面的钟淮还故意摆出一副受伤的样子,“你不相信我!” 关子舟脚心和手掌传来的刺痛感让他很痛苦,伤口部位还逐渐生起了麻痒的感觉——关子舟知道自己不能多留了,恐怕这暗器上的毒,真的和钟淮说的一样可怕。 此刻他也不敢留下来逼钟淮交出解药,毕竟不知道还有多少暗器在等着他。 “那便后会有期。”关子舟轻轻笑着,脸上恢復了他惯用的那张无害温柔的表情。 关子舟运起轻功飞出院子,却在即将离开时,被一只飞镖突然袭击。他侧身堪堪躲过,却也被擦掉了手臂上的一块皮,留下一道血迹。 “我说了没有毒针了,飞镖不算毒针啊!”钟淮带着一脸笑容挥手,仿佛在和关系甚佳的好友道别,“下次再来玩啊!” 关子舟头也不回地离去,钟淮冲着他的背影补上一句:“赶紧解毒!不然神仙难救了——” ——除了我,我比神仙还厉害,毕竟神医本来就是从神仙手里救人的活啊! 琴书这个时候刚好从官府回来,她把路上买的小孩子穿的衣服交给钟淮,急切地问:“刚刚是不是有人来惹事了?小姐您没受伤吧?” 钟淮安慰她:“我没受伤,倒是你,今天一天下来内力都要透支了,快把这个药吃了吧。” 一枚碧色的药丸被钟淮递给琴书,琴书不假思索地咽了下去,药丸入口的那一刻,一股精纯的内力顿时浸润了她的四肢百骸。 “这是!” 钟淮直观地看到了琴书脸色的好转,微笑道:“这是用去上古神医墓穴的时候,我带回来的药草炼制的,看起来效果不错。” 何止效果不错,这个药丸瞬间就将琴书干涸的内力填补满了,琴书感觉自己现在一个能打十个。 “你再休息一会,我先去看看那个孩子。” 钟淮走到安置那个小男孩的屋子外面,把衣服放在门口,敲敲门说:“洗好了就自己出来拿衣服换上,我在门口等你。” “好。” 没等多久,门就被打开了一条小缝,一只白白净净的手伸出来,把衣服拿走了。 “大人……”又过了一会儿,小男孩换好了衣服,瑟瑟缩缩地走了出来。 “我们走吧——?!” 这个小天使是哪里冒出来的?!是我捡回来的那个灰不熘秋的小傢伙吗? 小男孩洗干净之后,露出了他那张粉嫩的脸蛋,他那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带着十足的忐忑,眼巴巴地看着钟淮。 钟淮被眼前这个小朋友给萌到了,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小男孩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了下来、 “大人……对不起……”他一边小声啜泣,一边说,“我不是男孩子……”
第79页 咦?钟淮定睛一看,确实,小孩把脸洗干净后,很容易就能看出她的实际性别。 没想到我一个男装大佬也会有把别人的性别看错的时候啊,钟淮觉得好笑,蹲下来摸摸小女孩的脑袋,“是我看错了,有什么好道歉的?” 小女孩的眼神逐渐变得充满了恐惧,她难以克制地颤抖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钟淮见状,赶紧搂住她,轻轻拍打着她的嵴背,“发生什么了?” 随着钟淮轻缓的安慰,小女孩终于不再颤抖,她缩在钟淮的怀里,小声说道:“……女孩子会最早死掉。” “女孩子会……?!”钟淮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蹲下来看着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莺。”小女孩说道,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小莺,”钟淮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你遇到了什么事情,都告诉姐姐,姐姐会帮你。” 希望的火焰在莺儿的眼底燃起,她嘴唇翕动,说:“好。” “我是妈妈一个人养大的,一年前,刚才那个坏女人把我带到了‘黑院子’里……” === 钟淮一身飒爽的夜行衣,潜伏在帝都郊区的一个大宅院里,这里就是小莺所说的“黑院子”。 小莺的描述很模煳,钟淮只能用最直接的方法,从郊区开始一点点找过去。 本来她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是想着今天先探探路,第二天找段昀帮忙。结果她运气不错,竟然让她发现了这个与小莺的描述极其符合的地方。 她把自己的身影藏在了两间屋子之间的小道里,谨慎地观察着这个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是深夜,屋子里却依旧有人活动。更奇怪的是,没有一间屋子是点着灯的。 难怪叫“黑院子”啊…… 钟淮静静地等在原地,过了许久,她藏身之处旁边的屋子的门被打开了,说话的声音传到了钟淮的耳朵里。 “蠢货!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大人息怒,属下已经派人去扫尾了,保证那几个人什么都不会泄露。” “那个臭小子呢?” “他被钟凝带走了,属下不敢轻举妄动。” “还好那小子只来了一天……要是……你们就提头来见吧。” 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钟淮只好往黑暗中又躲了一躲。 两人走出屋子,其中一人飞身离开,另一个衣着朴素的人则对着他的背影深深鞠躬。 他们都背对着钟淮,导致钟淮根本看不见他们的脸。 钟淮见那个留下来的人关上了门,似乎想走到另一个屋子去,就试图绕到对方前面,看清他的脸。 然而,钟淮只是脚掌挪动了一下,那个男人就非常机敏地转头看来,“谁在那里!” 他先是扯了一大块衣袖蒙住脸,接着抽出了佩剑,一步步地接近钟淮。 黑暗中,他雪白的髮丝异常显眼。 一屋子白髮红瞳 蒙着脸的男人一步步走进小道里,手中的佩剑仿佛散发着血气。 他压着声音说道:“出来。” 没有任何回应。 他站住了,手中的剑勐地刺向一片黑暗的地方,“找到你了! 寒光一闪,只有一片草顺着剑光倒下。 钟淮不在那里。 男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难道是我多心了……?” 他走出了小道,进了小道对面的那一间屋子。 钟淮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不再保持悬空的状态,蹲在地上吃力地喘气。 在没有借力的情况下,只凭内力原地悬空是极其困难的,钟淮落地后,双脚一时酸软得站不起来。 刚才那个男人如果剑锋再往上偏一点,钟淮就要被他发现了。 同样是白头髮,段昀就有一种超脱俗世的气质,换到这个人身上——虽然钟淮还没看清这个人的脸——就显得很病态,一点不阳光。 啧,我就是双标,怎么了——钟淮想道。 在原地修整了一下,感到自己腿部肌肉的酸痛逐渐缓解了,钟淮翻身跳上隔壁屋子的屋顶,观察周围的情况。 叫这里“黑院子”真是没有叫错,除了那个蒙面人刚刚进入的屋子有一小束昏暗的灯光,这个院子其他地方都是一片黑暗。 尤其这里是郊区,周围更是漆黑,只有月光还在尽职尽责地工作。 又等了一会儿,确认周围没有危险,钟淮掀开了身下的屋顶的一片瓦片。 屋子里面一片漆黑,钟淮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她听见了唿吸声,而且不是一个人的唿吸声——是一个屋子的人的唿吸声。 “我被抓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白天他们要捂住我们的眼睛,给我们喝各种奇怪的药,晚上没有灯,一直都很黑……”小莺是这么对钟淮说的。 看来,下面的人,多半就是小莺说的“我们”了。 钟淮没有轻举妄动,她觉得很奇怪,如果下面都是和小莺年龄相仿的孩子,此刻是不可能这么安静的。 她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听见了一声尖叫。
第80页 “啊啊——!”一个女孩子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周围却依旧一片寂静,仿佛都听不见她的声音一样。 女孩的叫声越来越大,之前的蒙面人不可能没听见,但他丝毫反应都没有。 钟淮咬牙,她狠不下心放这个可能濒临死亡的女孩不管。 深唿吸三次,钟淮又掀开几块瓦片,凝神跳进屋子中。 然而就在她落在房樑上的那一刻,尖叫声像是被掐住了嗓子一样,骤然停止了。 是陷阱?!钟淮大惊,想离开这间诡异的屋子,爆发出的内力却不小心撞碎了很大一块面积的瓦片。 月光照进了这间黑暗的屋子,钟淮看清了里面的人。 整整一个屋子的小孩子。 都睁着眼睛,看着钟淮的小孩子。 白髮、红眼的小孩子。 钟淮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摸了摸自己脸上和夜行衣一套的黑布,还好,没有掉,这群小孩不会看见她的脸。 钟淮浑身僵直地站在房樑上,她准备先看看刚才那个女孩子的状况,如果之前的蒙面人被吸引过来了再逃跑。 还好,蒙面人可能觉得这是正常的动静,没有来这间屋子的意思,也就给了钟淮调查这里的时间。 “安静。”钟淮对这群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孩子们说道,尽管这句话对现在这间过于寂静的屋子来说有点多余了。 然而,孩子们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还有几个直接把嘴巴捂上了。 借着月光辩识他们实在有些困难,钟淮最多只能看出他们那异于常人的发色,和离她最近的那几个小孩的瞳色,分辨男女都很困难。 “……刚刚那个女孩子在哪里?”钟淮轻声问。 孩子们听见了,如同摩西分海一般,他们给钟淮让出了一条路,钟淮跳下房梁慢慢走去,看见了一个把自己蜷缩起来的孩子。 她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钟淮想为她把脉,触之却感到无比冰凉。 钟淮哆嗦了一下,感受女孩的脉息,却发现她已经死去了。 “……”钟淮沉默地松开她,站了起来,其他孩子都围着她看,似乎在期待她能让那个女孩醒过来。 “抱歉。”钟淮条件反射地道歉。 听到她的话后,孩子们一起摇头。 触手可及的死亡让钟淮感到很难受,她轻柔地拂过女孩的脸,为她盖上了眼皮。 “……你们谁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钟淮问。 良久,一个男孩子走到了她的面前,他艰难地张口,发出嘶哑的声音:“我告诉你。” 他有着和小莺一样的眼神,他的眼底正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他们叫我们‘药人’。” “他们用我们炼制的是——” 大门被打开了,蒙面人一剑刺进了小男孩的脖颈,钟淮只来得及让小男孩的要害避开那一剑。 被刺伤的小男孩发出“呵哧呵哧”的恐怖声音,他全靠钟淮的支撑才没有软倒在地。 其他孩子们变回了麻木的玩偶,他们缩在一起,像不说话的鹌鹑。 安静的环境中,钟淮听见了来自隔壁的巨大声响,这里不仅有蒙面人一人! 她抱着小男孩就要逃,却听蒙面人说:“你还有同伙?” 同伙?外面那人不是蒙面人的伙伴? 钟淮没时间细想,她足尖重重点地,带着小男孩躲开了蒙面人的攻击,跳回了屋顶。 隔壁的屋子竟然灯火通明! 蒙面人紧跟着钟淮跳了上来,他也看见了那间明亮得突兀的屋子。 “调虎离山?!”他叫道,又是一剑砍向钟淮,被钟淮躲开后却没再攻击,而是掏出哨子吹响。 “别让他们逃了!” 他追着钟淮走,郊区的林中传来几个应和的哨声,他们将负责清除来“黑院子”的其他不速之客。 钟淮的武功可能不怎么好,但她在轻功上还真没怕过谁。 就连段昀都要嘆服的轻功,岂是这个蒙面人可以赶上的? 然而蒙面人一直缀在钟淮身后,钟淮见状也不敢向没有防守能力的钟宅跑。 她一个拐弯,沖向了皇宫。 === 段昀又做梦了。 他梦到自己在江上和钟淮泛舟。 钟淮穿着他最常穿的那一身白衣,面如寒霜,一手持书卷,一手轻轻拨弄着面前的小火炉。 “有些事情我必须告诉你,你中的毒解不了。” 段昀没有很惊讶,钟淮出现前,他已经把这个结果视作了必然,现在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他反而有了中命运的归宿感。 “所以——离钟凝远一点,我想让她快乐地活一辈子。”对面的钟淮抬头看他。 段昀张嘴就想反驳,但是……若是钟凝真与他相爱,他能忍心抛下钟凝一个人离去,让钟凝的后半生都处在悲伤之中吗? 钟淮似乎看到了他的想法,他站起身来,准备留段昀一个人冷静冷静。 “——不。” 段昀叫住了他。 “——我很自私。我心悦她,所以我想和她在一起。我会先告诉她这件事,让她在回应我之前,就能先做出选择。”
第81页 “无非是再多一个阻碍罢了。” “因为她是钟凝,只要是她的决定,我觉得都是好的。” “无论是选择和我在一起,还是……” 段昀说着说着,逐渐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他瞪着床帘,慢慢支起身子。 雪白的的长髮从肩膀滑落而下,段昀捏起一撮,像闹别扭一样把它揪成了麻花。 “还没确定不能治呢,每天就知道乱想……”他拍了一下自己完全变了样的头髮,抱怨,“钟公子虽然人凶了点……” “……脾气差了点,阻挠我的爱情这点过分了些,总给神兽凶兽乱起名,偶尔靠不住了一些……” “……但他还是很厉害的,能炼出神药的神医,一定可以治好我身上的毒。” 段昀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又一次闭上眼睛。 这一次他如愿以偿地梦到了钟凝。 钟凝大着肚子,一脸微笑地牵起自己的手,说道:“夫君,你听听,我们的孩子在踢我。” “真调皮,就知道折腾你!”段昀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 段昀低下头,把耳朵贴在钟凝的肚子上。 下一刻,一个魔鬼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陛下,草民斗胆问一句,您在做什么。” 段昀机械地抬头,看到了那张和钟凝一模一样、却永远高冷的脸。 段昀吓醒了。 这次他怎么做心理建设都睡不着了。 他辗转反侧,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塞满了钟家兄妹,偶尔还会蹦出来几个和自己一直不太对付的势力。 越想越睡不着,段昀干脆起床,打算看看书。 他走到了书架边,随手抽出一本——就被封面上那简单粗暴的火柴人给冲击了。 对了……这本书带回来后,他还一点没有研究呢。 段昀用了“研究”一词,因为他坚信,自己看这本火柴书,绝对不是因为什么奇怪的理由,纯粹是出自学术心理。 “我就看……不是,我就研究一点点……” 段昀翻开了第一页。 打打骂骂谈恋爱 段昀以前不是没有接触过这类书籍,只是看得很少,那时候心里也没有归属,看看就过去了。 现在……他总是难以克制地想起钟淮,并且相当自然地进行了对号入座。 这个姿势……对腰部的要求也太高了吧,还有这个,是人类能做到的动作吗? 这个需要一个书桌,御书房的书桌高度就挺合适的……这个,我记得御花园里好像是有个很大的鞦韆的…… 段昀越看脸越红,不纯洁的心思飘来飘去。 他一边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点变态,一边又克制不住自己翻页的手。 段昀又翻过一页……他惊呆了。 这一页上竟然不是两个火柴人,而是画了两个脸和比例都真实的人。 他们衣衫半褪,汗水淋漓,相拥在一起——段昀的眼神逐渐下移—— “段昀!” 一声他再熟悉不过的喊声冲进了他的耳朵。 段昀拿出了此生最快的手速,飞快地把不可描述的古籍塞进坐垫下,“噌”地一下站起来,一脸正直地和刚刚闯进屋内的钟淮对视。 钟淮注意到了段昀这奇怪的动作,但是现在她没有心思去管这个。 “有人在追杀我,”钟淮把怀里的小男孩放到地上,快速地说,“他不敢进入皇宫,但估计也没走远。” 段昀本来还很旖旎的心思一下子没了,他眼神变得冷冽,几步走到钟淮面前。 躺在他们中间的那个小男孩正拼命地唿吸着,眼白布满血丝,胸膛剧烈起伏。钟淮按住了他的颈动脉,用内力暂时封住了他的伤口,急切地说:“金疮药!” 段昀叫来了暗卫,吩咐十一去拿药,派遣一队暗卫在皇宫中搜寻跟随钟淮来到这里的蒙面人,另一批暗卫则被他派去“黑院子”。 他迅速布局,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把一切都安排得细緻缜密。 十一拿来了金疮药和绷带,钟淮动作熟练地为小男孩上药,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练习过很多遍的。 包扎完,钟淮注意到了段昀的眼神,笑了笑说:“和哥哥学的。” 一个无中生有的人,是最好的背锅侠! 实际上,钟淮这手艺是她从穿越开始就一直在练习的,除此之外,钟淮还掌握了把脉和对症下药等技能,面对普通的疾病,她都有一定的医治能力。 好歹背着神医的名号,如果离了金手指,连个小伤小痛都治不好,那她也太失败了一点。 小男孩从濒死的状态缓了过来,唿吸渐渐平稳,钟淮见状也松了一口气。 “我要和你说个很严肃的事情。”让十一带着小男孩去休息,钟淮转向段昀,说道。 段昀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小男孩的白髮红瞳,大概猜到了钟淮要说些什么。可是……有些事情太危险了,他并不想让钟淮也卷进来。 然而钟淮先发制人,说:“我找到了一个地方,里面有很多白髮红眼的小孩子,应该是有人在拿他们试药。”
第82页 “试药?”段昀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眼睛反射性地眯了起来。 钟淮观察到了他的小动作,知道自己猜对了,段昀变成现在的样子,就是受到了某种药物的影响。 她在脑内自言自语:“分析这个让人变成白髮红眼的药物。” 【异世神医】金手指启动了,“冬日归”这个名字出现在了钟淮的脑海里,一起出现的还有解冬日归之毒的药方。 冬日归入体后,会让人鬚髮皆白,体温日益下降,心智受损,最终成为任由他人摆布的傀儡。 钟淮被这霸道的药性吓到了,但是她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对。 ——按照【异世神医】上的信息,冬日归的药效从开始到结束,只需要十五天时间。而小莺已经吃了冬日归五天了,除了体温下降却不见其他症状。 也就是说,敌人的冬日归,还没有完全研制成功。 这是极好的消息,钟淮想,我还有机会和时间救下段昀和那群孩子。 难怪之前那个死在她触手可及之处的女孩子,身体冰冷得有些不可思议,而小莺也是一副长期受冻的样子。 这个冬日归对身体本就阳气比较弱的女性杀伤力更强,小莺还有那个死去的女孩,都是它的牺牲品。小莺在刚被迫试药几天后就遇到了她,其他孩子却没有这么幸运了。 段昀不知道钟淮已经在脑中演练炼制解药的步骤了,他还以为钟淮是在为自己的中毒焦虑不安,就开口安慰她:“我没事的,这点毒我用内力驱散几天就解除了。” 可是钟淮非但没有像他所想的那样放下心来,恰恰相反,听了他这话,钟淮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医师还是我是医师!你说没事有用吗!”钟淮把手中的金疮药往地上一砸,碎裂的声音把门外把守的十三吓了一跳。 段昀突然面对钟淮的怒火,也有几分不知所措,他小小声说:“我们都不是……” “你还顶嘴!”钟淮见他一副委屈的样子,更加火大,“你中毒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觉得不严重……” “谁让你说话了!” “因为你说了‘为什么’,我回答你的问题……” 十三默默扶额,平时陛下也挺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候连哄老婆都不会。 老婆跟你吵架,那不是让你讲道理,那是让你讲态度,你道歉就好了,不要反驳啊! 听着屋子里面走向越来越幼稚的争执声,十三掏出她的小本本,记录:“下一本话本题材,哄好老婆的一百零八种方法,专为妻管严创作……” 段昀被凶了几句之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他试探着说:“……对不起,以后一定告诉你。” 钟淮等的就是这句话,她也不再说话,只是垂着头髮呆。她生气的是段昀遇到了危险,却刻意瞒着自己,这一次虽然没什么大事,可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啊。 你的内力难道还能比神医“钟淮”更适合治疗你吗! 钟淮气唿唿地看看段昀,看看被打碎的那瓶金疮药,一时火气不知道往哪发。 见钟淮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怒气沖沖的小松鼠,段昀灵光一现,“阿凝,你在关心我?” “谁是阿凝!”钟淮不假思索的反驳,等她回味了一下刚刚自己的行为,脸顿时就红了起来,“我也没在关心你!” 段昀贱兮兮地笑了起来,身上洋溢着幸福的泡泡。 钟淮气结,嘴硬道:“我、我是觉得你好歹是大虞的皇帝,才会关心你一下的!” “我知道。”段昀的眼神宠溺得像是在糖水里浸过一样。 “你不知道!”钟淮看他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就想打人,抬腿虚虚地踢出一脚。 段昀很配合地做了一个躲避的动作,然后,他撞到了椅子——那本藏着不可描述之书的椅子。 紧接着,某本书掉了下来。 好死不死的,朝上的那一页,就是段昀之前看到的那页写实风不可描述画像。 段昀像是中了僵直魔咒一样冻住了。 钟淮一开始没有看清本子上是什么,于是她向前两步,没有理会奇怪地呆滞在一旁的段昀,捡起了那本不可描述之书。 哦,是画像啊。 嗯,双人画像。 啊,脖子以下全是不可描述的不可描述的双人画像。 钟淮觉得,如果自己是个蒸汽火车头,那么现在因为大脑过热,从她的耳朵里冒出来的蒸汽,都能推动整个火车前进三公里。 “你、你刚刚在看这个……”钟淮手有点抖。 “我不是!我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本书会突然出现!”段昀冲上去,“啪”的一下把这本书合上,语速超快地为自己辩白。 书合上之后,钟淮发现这本书竟然就是她和段昀一起从地下墓穴带上来的那本,可是她明明记得……这应该只是一本火柴人书才对。 这时,段昀想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为自己辩解:“我以为它是个很普通的古书,想拿来研究一下,谁知道这后面的内容如此、如此不堪入目。”
第83页 段昀瞎话越编越顺,等他结束他的发言后,表情已经变得正气凛然,他也像是成了一位拿着稿子播报的新闻联播主持人。 被这一出闹剧打扰了,钟淮再大的火气也没了。 她红着脸把不可描述之书扔到一边,转身向十一和小男孩所在的房间走去。 段昀几步跟上,这本古书就这么孤单地躺在地上。 然后,推门进屋收拾房间的十三捡起了它。 “……看不出来啊,”本来只想把它放回书架的十三被某一页吸引了目光,“红绳、蒙眼、还有……” “我还以为陛下很害羞呢,原来私底下玩得这么大。” 十三把这本在她看来是素材本的古书放回了书架上,啧啧称奇,脑内有了新的话本构思。 “不行,写这个类型的话本的话,我还要先换个笔名……” 十三念念叨叨的,没有人知道,日后叱咤话本界的、专写不可描述类型话本的大佬,在这个大年初一的晚上诞生了。 寡人也想耍个酷 小男孩已经清醒了,他保持着蜷缩的状态坐在榻上,双眼一直注视着小房间的门,当他看到进入房间的钟淮后,整个人都有了生机。 “你是救我的人!”他死死地盯着钟淮,泪水夺眶而出。 一见面就把人家弄哭了,钟淮难免有些手足无措。她上前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安慰他:“是我,你还好吗?” 小男孩像是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钟淮的衣袖不放,眼中流露出强烈的祈求,快速地说:“他们还在‘黑院子’里!他们会死的!” 钟淮知道他说的应该是留在“黑院子”里的其他孩子,她放轻了声音,说:“放心,已经有人去救他们了。” 这句话一出口,小男孩全身的力气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他松开手缓缓地向后倒去,“太好了……” “只是那个蒙面人,”钟淮放开他,眼神变得犀利,注视着屋顶,“胆子还真大。” “是啊,”一直沉默着的段昀突然笑了起来,“也太不把寡人放在眼里了。” 他话音未落,一记飞镖射穿了屋顶,直直地冲着榻上的小男孩射去,它漆黑的镖尖一看就是涂了毒的。 段昀连余光都没有分给那疾射而来的飞镖一下,抬脚踢起一个花瓶,写意地就把飞镖撞开了。 飞镖射到了地毯上,十一正要追击,却被段昀拦下。 段昀冷笑一声,雪白的髮丝无风自动,“夜闯寡人寝宫,还想就这么走了?” 他足尖点地,迅速跳起,一拳就给房顶开了个洞,跃到了屋顶之上。 钟淮不合时宜地想到:我好像也是夜闯他寝宫的人诶…… 段昀站在屋顶上,他之前是睡不着起来的,所以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薄的外衣,头髮也未束起,白色的长髮像月光般披在肩头。 他的外衣与头髮在夜风中飒飒鼓动着,给段昀添了几分落拓不羁的气质。 投飞镖的蒙面人还没有跑远,他见自己失手,段昀又追了上来,就准备从段昀寝宫的屋顶跳向另一个屋顶。 段昀见到他的白髮,略微有些吃惊,接着他发现对方想跑,不屑地哼了一声,“想从寡人眼皮底下逃走?” 钟淮只惊鸿一瞥过段昀的武功,她知道段昀很强,但了解得并不确切,而暗卫们也一样,并未探知到段昀的武功的最深处。 只见段昀踩起一块瓦片,瓦片在段昀内力的作用下浮空了,除了向其中源源不断地灌入内力之外,段昀就没有其他动作了。 蒙面人越跑越远,但始终没有听见段昀追上来的声音,他诧异地回头,却看到段昀站在原地没有动。 “逃跑还敢分心?”段昀发出一声嗤笑,一脚踢上那块不大的瓦片。 黑暗中,蒙面人感受到了破空之声,他知道有什么东西正向自己疾射而来,可是,他躲不开。 就在他意识到危险到来的那一刻,瓦片已经飞到了他的胸前。 蒙面人扭身想躲,却听见“噗”的一声。 瓦片在他躲避之前,已经射入了他的胸膛。 蒙面人有些迷茫地伸手摸了下胸口,却摸了一手黏腻,他小腿发软,再也站不住了。 他倒下时还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是被什么东西打伤的?明明已经跑了这么远,为什么却依旧被追上了? 疼痛使他的思考都变慢了,他的耳朵贴着房顶,只能听见一声声的血液滴答的声音。 段昀这时才慢悠悠地向蒙面人的方向迈步,夜晚的风很大,吹开了他额头上的髮丝,月光洒在他因为药物变得苍白的脸颊上,衬得他的双眼鲜红如血。 在蒙面人到来之后跑到寝宫外面的钟淮目睹了一切,她呆呆地看着段昀一步步走向蒙面人的身影,心中是说不出的悸动。 段昀……原来在他那单纯幼稚的一面之外,还有着如此吸引人的一面。 === 蒙面人被段昀抓到了,暗卫也带回了好消息:他们控制了“黑院子”,稳定住了局势。 “黑院子”里,一共有四间使用中的房间。 一间是钟淮闯入的那个住满白髮红瞳的“药人”的房间,一间是小莺曾被关押的地方,那里的孩子只进行了初步试药,成功的会被送进另一个房间,失败的将面临的就是死亡。
第84页 除此之外的两间屋子,一是炼药房,二是蒙面人休息的地方。 暗卫们没有找到医师和药物的配方,只找到了一些放在炼药房的基础药材。而蒙面人的房间里,更是什么也没搜出来。 所以,审讯蒙面人变成了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 “阿凝,”段昀把蒙面人交给了十三,转向钟淮,“你在皇宫歇息一晚吧,睡一觉之后,结果应该就出来了。” 钟淮现在不想和他纠结称唿问题,她意识到段昀不想让她参与审讯过程,便说:“你不用顾忌我,我可以帮上忙的。” 尽管钟淮这么说,段昀还是不太愿意,因为他……不想让钟淮看见审讯那兇残的一面。 负责审讯的是十三,她站在段昀背后探头,说:“钟小姐,审讯难免有些血腥,您还是迴避一下比较好。” 钟淮脑子里顿时冒出了抗战神剧里的情节。 “是灌开水还是火钳烫脸,或者是把烧炭塞进嘴里?”她忍不住问道。 段昀张了张嘴,不可思议地说:“钟公子让你接触了些什么东西?” 十三的脸色也有些奇妙,见状钟淮才意识到,以她的身份来讲,好像确实不像是能认识这种东西的样子。 于是她打哈哈:“啊,就是……我喜欢看各种类型的书,有一次凑巧翻到了!” 撒完谎之后,钟淮又想起了那些她也曾参演过的宫廷剧,便多嘴问了一句:“难道真有嬷嬷扎针、竹板夹手指这种东西?” 段昀:“……有些书少看一点比较好。” 十三:“噗嗤。” 钟淮被十三的笑容搞得嵴背发凉,她怎么感觉这个微笑里包含了许多奇妙的意思呢。 “那个,”钟淮立刻转移话题,从怀里掏出一罐药,“这是我出门时以防万一带上的。” 段昀接过去,看看这瓶装满了深紫色药液的药水,觉得上面就差写个“我很诡异,我超级毒”的字样了。 “可以直接把这个药瓶打碎,效果就会像加强版辣椒水一样;也可以外敷在人身上,被敷上药的部位,会感到被点了火一般的灼烧感。”钟淮认真地介绍道。 ——简单来说,这个东西,是经过钟淮改造的,加强版风油精! 不仅颜色更可怕,而且效果更恐怖,钟淮出品,必为精品! “好。”段昀收起了药水,觉得自己有必要找大舅子聊一聊。 你自己炼制这种奇怪的药就算了,怎么还把阿凝带歪了! 钟淮了却一桩心事,挥手向带着蒙面人(现在他的面巾也被摘了)离去的段昀告别。 不过她也没有睡意,干脆就走向被她带来的小男孩所在的房间,想看看他现在的情况。 小男孩正靠着窗户看天空,听到他人靠近的脚步声,立刻机敏地抬头,发现是钟淮之后,长出了一口气。 “谢谢大人。”他小声道谢,下床想要行礼。 钟淮赶紧上前拦住他,让他好好地坐回床上,免得牵动伤口。 “你叫什么名字?”钟淮问。 “我没有名字……”小男孩垂着眼睛说,“不过您可以叫我小白,我是头髮第一个变白的,他们都会这么喊我。” 头髮第一个变白的?钟淮记住了这一点,揉揉他的脑袋,说:“小白。” 小白眯起了眼睛,身体放松下来,他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温暖了。 他们沉默地坐在一起,小白原本有些焦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问道:“大人……您是皇后娘娘吗?” 钟淮本来有些昏昏欲睡的,一听这话,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什、什么?!”钟淮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白很会察言观色,立刻就知道自己猜错了,慌忙道歉:“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钟淮一只手摁住了想要跪下来的小白,无奈地说:“没事没事,我们就聊聊天,你不用这么紧张。” “嗯……”小白吶吶地说。 他们又安静地坐了一会,钟淮还是按捺不住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皇后?” 小白低头答道:“您直唿陛下的名讳。” 对了,钟淮这才意识到这一点,她叫得顺嘴,从来没想过这在其他知道段昀身份的人看来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一件事。 不行不行,要改正! 于是,在段昀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又失去了一项亲近钟淮的福利。 “还有,”小白继续补充,“您和陛下相处得很自然,也很亲密,看得出来感情非常非常好。就像……” “就像……?”钟淮追问。 小白却红了脸,过了一会儿又露出一个不适合他年龄的落寞表情,“就像我和村里的小莺一样好。” 小莺……? 钟淮敲了敲自己的脑壳,难道这个世界这么小? 一股浓浓的醋味 “怎么了?”小白很敏锐地注意到了钟淮表情的变化,他抬头询问。 钟淮问他:“小莺,是不是也被带到‘黑院子’里了?”
第85页 哪知道小白脸色骤变,露出了半是恐惧半是愤怒的表情,“不会的!小莺……小莺应该还在村子里才对。如果她进了‘黑院子’……”他说不下去了。 钟淮赶紧安慰他道:“别急,我只是有点猜测而已,并不是确定你说的小莺和我说的是同一个人。” 听了这话,小白冷静了一点,他唿出一口气,开始向钟淮确认细节,他们交换着彼此的情报,小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是小莺……”他垂下了眼睛,手紧紧地握拳,末了又笑起来,“多谢大人救了小莺。” “举手之劳,”钟淮见他恢復了元气,放下心来。 她安抚着小白的情绪,“你今天必须休息了,等你醒来,我就带你去看小莺。” 小白眨巴眨巴眼睛,似乎不是很想睡觉。 这个时候钟淮拿出了幼儿园园长的气势,把他摁在榻上,拉上被子盖好,说:“已经是小朋友睡觉的时间了!” 她顺手用内力烘热了被子,小白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眼角有些闪光,特别小声地说了一句:“大人……您以后的孩子一定很幸福。” 钟淮听见了,耳朵有些发热,轻轻哼起催眠曲来。 小白的身体一直处于高度疲惫的状态,现在放松下来之后很快就入睡了。钟淮慢慢地哼着歌,见他唿吸逐渐平缓,就停了下来。 “你给他唱歌?” 这时,一个男人贴近了钟淮的耳朵说道。 那咬牙切齿的声音、那刻意拖长的语调——钟淮不用转头,都知道又是某位中二皇帝。而且从他的语气判断,段昀现在是在吃醋。 醋就这么好吃吗?钟淮每次面对醋意十足的段昀,都不禁觉得好笑。 “你跟人家一个小男孩吃什么醋,”钟淮压低了声音说,忍不住抬手颳了一下段昀的鼻子,“幼稚。” 被钟淮这个亲密的动作暴击的段昀沉默了一会儿,却仍然不肯放下醋瓶子,“以后别给别人唱歌了。” 他的声音很小,仿佛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不合理而感到心虚。 钟淮有心逗逗他,“那行啊,我以后不给别人唱歌了,跳舞吧。我会跳很多舞蹈,看过的人都说好~” 段昀立刻抓住重点:“看过的人都说好?哪些人看过了?我没看过,你跳给我看看。” 张了张嘴,钟淮意识到自己嘴快了,心想我上辈子给成千上万的人跳过舞呢,那年头哪个明星不搞个跨界的。 段昀还在纠结跳舞的事情,他的表情已经有点不妙了,“说啊。” 钟淮担心这傢伙又发病,赶紧弥补道:“就我哥看过,其实我跳的也不怎么样,他多半是看在我是他妹妹的份上,昧着良心夸我的。” 然而段昀的表情依旧带着些许怀疑,他暗下决心,不管钟淮以前给多少人跳过舞,以后肯定就只能给他跳。 钟淮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煳弄过去了。 她不会想到,若干年后,红烛暖,春帐中,段昀又一次想起了这件事,他会俯身在自己耳边厮磨,要求自己跳舞给他看。 如果钟淮知道,她今天一定不会一时嘴快逗段昀玩。 钟淮拉着段昀走出小白的房间,在书房的椅子上坐下,问道:“审讯这么快就结束了?” “嗯,问出来了,他是前朝余孽。”段昀简洁明了地回答。 前朝余孽?那就对上了。关子舟自称前朝后人,带着小莺上门找茬的人的背后主使就是他,小莺又是从“黑院子”里出来的…… 虽说钟淮早有猜测,但是她一直觉得关子舟虽然变态了点,却不至于做出用小孩子试药这种事。看来是她看走眼了,钟淮默默地想。 “今天不早了,你在宫里住下吧。”段昀磨磨唧唧地又一次提出了这个意见。 钟淮没有细想,直接拒绝了段昀,她赶着回去制作冬日归的解药,现在时间紧迫,这解药当然是越早制作出来越好。 注意到段昀的表情有些失落,钟淮站起来准备离开时,顺手摸了一把段昀的脑袋。 “我回去催我哥把解药赶出来,你早点休息,这几天记得认真工作。还有,让小白养养伤,我过几天来接他。” 钟淮嘱託完之后,不禁有了一种自己是即将出差的丈夫,段昀是委屈地留守在家的小媳妇的既视感。 把这种想法甩出脑袋,钟淮踏着夜色回家,今年的大年初一,绝对是她出生以来过得最充实的一个了。 站在书房的窗前,段昀望着钟淮离去的背影,嘴角上翘。 然而,段昀回味了一番钟淮的最后一句话,原本有些飞扬的心情又被醋泡了一遍。 “小白”?叫这么亲密干什么!你以前还叫我千尘哥哥,现在就只叫我段昀了! 我不依! === 回到钟宅之后,钟淮惊讶地发现无论是小莺,还是琴书,都没有睡觉,她们两个坐在一起,似乎在等自己回家。 小莺毕竟年纪小,头已经一点一点的了,却还坚持坐着等钟淮;琴书则在钟淮出现的第一刻就看见了她。 “小姐!”琴书迎了上来,目露慌张,“您这么晚去哪里了!”
第86页 钟淮一阵心虚,她本以为在家的这两位不会发现自己偷偷熘走,没想到还是被抓了个现行。 不等钟淮编出一个理由来煳弄自己,琴书就注意到了钟淮与往常不同的一身夜行衣装束,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小姐,您是一个人去调查小莺说的‘黑院子’了吗?”琴书不愧是琴书,一下子就猜中了。 钟淮尴尬地笑笑,双手合十向琴书保证:“琴书琴书,我保证没有下一次!” 这下琴书完全招架不住了。钟淮男装时就不用说了,女装时她虽然更亲和些,但还是有刻意在段昀之外的人面前端着架子的,这种撒娇的行为,琴书以前从来没有见钟淮做过。 “好……”她晕晕乎乎地就应了一声。 “我去炼药房炼药,你守着小莺,小心敌人,也别让她过来。”钟淮说道,急匆匆地往炼药房赶。 天运鸟原本正在炼药房打盹,钟淮踏进门的那一刻它就清醒过来,开心地沖钟淮“啾”了一声。 钟淮挠了挠它的下巴,就忙着从私库里找炼制冬日归解药必需的药草,天运鸟歪着头看钟淮忙碌,时不时发出几声鼓励的叫声。 药炉生起来了,钟淮动作熟练地往药炉中添加药草。 这些动作她已经练习了无数遍,而不同的药物炼制,终究万变不离其宗,哪怕是第一次炼制冬日归的解药,钟淮也有自信能够一次成功。 她不知道的是,除了她以外,整个世界没有第二个人敢这么自信说“我虽然是第一次炼制,我也会成功”。 就算是医术冠绝天下的钟远林也不能。 入冬之后,天运鸟翅膀的光泽逐渐黯淡,精神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但随着钟淮有条不紊地进行炼制,它的羽毛逐渐泛起了一层金色。 天运鸟慢慢抬起头颅,双眼注视着钟淮的药炉,翅膀不自觉地扑打起来。 药香萦绕而上,钟淮的注意力极其集中,她快要完成这解药的炼制了。 而就在即将出炉的那一刻,异变突生。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药炉中传来,钟淮不受控制地趔趄了一下,差点从椅子上摔下。 “什么——”钟淮咬牙,她不甘心这炉药就这么报废,便选择了将内力输入炉中。 奇妙的化学反应发生了,钟淮的内力进入药炉中后,竟然温柔地把炉中的药液裹了起来,隔绝了药液和药炉。 这时,药炉终于承受不住而爆炸了。 巨响响起,眼见药炉的碎片到了眼前,钟淮却来不及躲开。 一声长鸣,天运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到了钟淮面前,迎着药炉飞去。 药炉的碎片被它带着腾空而起,留在原位的是被钟淮用内力保护住的药液。 天运鸟一声又一声地鸣叫着,这不是它沖钟淮撒娇卖乖时候的声音,也不是它和吞天兽打架时的叫声。 而是钟淮第一次招来天外异象,它从天而降时的悦耳又满是威严的叫声。 黑夜像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金色的光柱撕开夜空,直射入钟淮的炼药房。 这光柱并不刺眼,恰恰相反,它温柔得像是能包容一切。 钟淮慢慢向前,用玉瓶接起了悬空的药液。 金色的光辉织成了她的衣袍,钟淮站在光柱的中心,仿若初来人间的仙人。 天运鸟身后的药炉碎片融化在了光里,它一路向着天空飞去,它的鸣叫叩开了新的一天的大门。 帝都醒了。 小莺和小白从窗户望着外面明亮的光柱,仿佛在望着对方。 高明柯练剑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父亲从梦中惊醒,郝长老摸着头髮,露出笑容。 刚进入帝都的白易和躲在秘密之处疗伤的关子舟被这盛况震惊,坚定了带钟淮走的意念。 段昀没有睡,他从钟淮离开之后起,就一直守在书房的窗前。 他放下了手中的边疆地图,凝视着那沖天的光柱,那眼神像是在凝视着什么人。 段昀只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他耐不住想和钟淮时时刻刻待在一起的心情,召来了裂天鹰。 奋笔疾书,段昀一气呵成地写成了一封短短的信件,放入了裂天鹰脚上的竹筒中。 “去找你的女主人。”段昀说道。 他也只能在钟淮不在场的时候占占口头上的便宜了。 论如何讨好钟凝 醒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守在自家窗户前或是大门口,看着天边奇异的景色,一个同样的念头浮现在他们的脑海之中。 ——钟小神医又发功了,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拜一拜? 钟淮给人们留下的印象太为深刻,但在这天之前,钟淮已经很久没有炼制出神药了,隔了许久的这一次天现异象,达到了飢饿营销的效果。 一时间,钟淮的名声又一次传播开来,已经被吹到连钟淮自己听到都不敢相信他们说的是自己的程度了,这还连带着据说和钟宅沾亲带故的脂玉坊的名头也越来越大。 然而,现在站在碎了一地的药炉旁边的钟淮,并不知道钟宅外面发生的事情。 她急匆匆地找出一个新的药炉,想继续炼制;但是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炼制的解药是针对完整版冬日归的,而现在段昀他们中的毒,只是有缺陷的版本。
第87页 所以,她还需要对手上的解药进行改制,才能完美贴合段昀他们的症状。 蒙面人那里应该有基础版冬日归的药方,钟淮想道,还不等她行动,一只她熟悉的鹰类就盘旋而下。 “小鹰!”钟淮惊喜地唿唤它,裂天鹰应声轻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裂天鹰蹭了蹭钟淮的脖子,抬起脚来。 钟淮取下它脚上的小竹筒,发现里面放着的是段昀的信件。 信件最开始,是段昀抄录的蒙面人炼制的冬日归的药方,后面……钟淮脸一热,这个人怎么写了如此之多的酸诗! 段昀花费了大量的笔墨,极尽所能地描写钟淮的外貌,自己对钟淮的思念,其中还掺杂着无数类似“你爱不爱我”的文艺表述。 单拎出来看,或许只是一位浪子在向心上人抒发内心爱慕之情,甚至文笔还不错;但钟淮一联繫到段昀平时一本正经或是幼稚任性的样子,又想到这些都是写给她的…… 段昀你这直球力度太大了!钟淮红着脸腹诽,手上却很小心地把信件叠好,装在了自己的怀里。 钟淮架起药炉,把刚刚炼制出的药液倒入药炉中,开始进行简单的重新炼制。 她现在的医药知识水平已经领先蒙面人很多档次了,改造解药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当火焰升起时,钟淮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段昀信件的最后一句话。 “阿凝,我很久没听到你唤我‘千尘哥哥’了,或许你愿意改一个称唿?” 改什么称唿啊!这个拽酸诗的昏君! 裂天鹰和天运鸟排排站着,一起歪着头观察一边碎碎念一边炼药的钟淮。 “唧唧唧?”你的主人平时就老是出现,现在怎么还写信来烦我的主人? “啾啾。”不关我的事啊,我也不懂那个男人。 “叽叽!”主人一直在提到那个皇帝的名字! “啾……”莫非她也喜欢上我的主人了? 对两只鸟的对话一无所知的钟淮,只觉得今天小鹰来看望小金,让小金活泼了不少,颇为欣慰。 钟淮先前引来的异象还未消失,她在闪着金光的空气中闭目坐着,如果忽略她的嗔怪声,那便是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了。 === 大年初二一早,钟宅就迎来了无数访客。 他们大多是带礼物前来讨好钟淮的人士,但其中还混入了一些奇怪的人。 比如说……来给“钟凝”做媒、上门提亲的、还有……给“钟凝”送小白脸的。 世人对钟宅内部的情况有些共同的认识: 一、钟淮本人清新脱俗,对世间一切俗物没有想法,只是自带招财进宝的天赋。 二、钟远林是个混蛋,但是不可以在钟宅的人面前骂。 三、钟凝美颜绝世,平易近人,虽然不好惹,但有个喜好可以迎合:她喜欢养小白脸。 单是被群众目击到的、被钟小姐带着招摇过市的小白脸,就有两个了! 虽说他们找来的美男,可能比不上那两个的容貌,但是偶尔换个口味也是好的,说不定他们就能走这个路子,套上钟宅的关系了呢! 钟凝对这些事情毫无所觉,她开开心心地把炼制完成的一小瓶药液绑在了裂天鹰脚上,又附上药方和注意事项,让它带给段昀,就是不提段昀那些酸诗。 哦,她还顺便故意把信件上的称唿改成了“尊贵的陛下”。 对于那些上门送礼或是求医钟淮的人,都被琴书谢之门外,但是那群求见钟小姐的,是她们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不明所以之下,钟淮答应先放一个进来,看看他们的目的。 进来的第一个人,刚好就是来送小白脸的。 那是一个初来帝都的富贵官僚,最近在段昀的压迫下生存得水深火热。 在和京官套不上近乎的情况下,这位官僚想着试试走钟宅这条路子。毕竟钟淮是帝都炙手可热的人物,定能帮上他的忙。 他一眼见到钟淮,眼睛就发直了,开口便是:“钟小姐,您真是天仙下凡般的容姿啊。” 一旁的琴书表情冷漠,哪有上门便夸女性容貌的访客? 钟淮没什么感觉,她听粉丝的彩虹屁听多了,对此类夸奖都已经麻木了。要是骂她是个没有演技的花瓶,她还能有点感觉。 “有事说事。”钟淮呷了一口茶,她昨晚几乎没睡,精神头不怎么好。 官僚也发现自己这话说得不对,赶紧弥补,把身后的少年推上前来。 “钟小姐,这是我夫人的表侄……他跟着家里学了不少杂事,钟宅空虚,他或许能帮上一点忙。”官僚说着套话,他的表情却告诉钟淮事实并非如此。 少年羞涩地笑了笑,给钟淮行了一礼,“钟小姐好。” 他一双凤眼含情,看钟淮时还有意无意地红了脸,做出天真之意。 钟淮手中的茶差点端不稳了。 这个情况……我没有应对这个情况的经验啊! 那官僚趁热打铁,说话更直白了一些:“钟小姐,您之前宅里的人,要么冷漠俊朗要么温文尔雅;我家这位就不一样了,他很少出门,纯真害羞,您看……”
第88页 钟淮表面淡定,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人,果然是来给她送男人的啊! 可是我没有在打角色扮演爱情攻略游戏,我也对养男人没有想法啊! 等等,他说的,已经在我宅中的那两个人是谁?钟淮陷入了沉思。 少年见钟淮没有反应,不禁有些着急,他壮了壮胆,伸手拽住了钟淮的衣袖,咬唇说:“钟小姐,我……” 一阵劲风袭来,钟淮的袖子断了。 “滚!”段昀一声怒喝,吓退了这个胆大妄为的少年。 他半遮着脸,官僚和少年都没认出他,只是那白髮红瞳太过打眼,让他们都吓了一跳。 满脑子不正经思想的官僚立刻想歪了。 “钟小姐,这位是您宅中新来的……?” 段昀忍无可忍,拔出凝露剑一挥,一道强烈的剑气把他们两个直接噼出了门外,虽然没有见血,他们也疼得说不出话来。 钟淮手中的茶终究还是砸在了地上。 “那个……你听我解释一下。”钟淮有些结巴地对满眼怒火的段昀说。 “你解释。”段昀强压着想要把钟淮就地正法的想法,说道。 钟淮又卡壳了,这种她自己都没有搞清楚的情况,该怎么向段昀解释啊! 不对啊,我为什么要向段昀解释啊! 但是这句话钟淮是不敢说出口的,单看段昀现在的表情,她就能猜到。 如果她真说了“我没必要和你解释”,说不定段昀就会当场狂性大发,把她给办了…… 钟淮不知道,这是她罕见的一次和段昀的脑电波对上。 她思索了半天,在段昀脸色越来越难看时,终于整理完了思路,肯定是之前她和段昀去逛街,那些民众不认识段昀造成的误会! 半是疯魔状态的段昀俯下身,两只手撑在了钟淮座椅的扶手上,道:“编好怎么解释了吗?” “编好了……不对,不是编的!” 段昀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挑了挑下巴,“嗯?” 他这个样子相当性.感,给了钟淮一种自己在和当红小鲜肉对戏的感觉。 “你想啊,我们之前出门,他们看我们的眼神是不是很奇怪?那是因为他们以为……”钟淮说一半说不下去了。 难道她要对皇帝说,“别人以为你是我的小白脸”吗? 其实段昀也已经猜到了真相,他现在只是想逗钟淮玩罢了,看钟淮一脸纠结的样子,段昀获得了很大的乐趣。 钟淮注意到段昀上翘的嘴角,“你敢耍我!”她佯怒,挥了挥拳头。 段昀没躲,反而特别不配合地又靠近了一点,“嗯,那你要怎么惩.罚我呢?” 惩.罚……钟淮满脸红晕,怎么感觉各种词语从段昀嘴里说出来就这么奇奇怪怪的呢。 偏偏段昀还一脸严肃,搞得像是她自己想歪了一样羞耻。 “你走开。”钟淮说道,想让一边着急地站着的琴书拉开段昀。 这时候段昀突然说:“你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了?”钟淮反射性地答道。 “想好……怎么称唿我了吗?我现在就想听你叫我。” 段昀微微笑着,说道。 新的大神已出现 钟淮双颊发烫,避开段昀的眼神,不让他直视自己。 可是段昀看见钟淮转头,偏偏要把自己的头也蹭过去,坚持让钟淮和自己对视,“快叫,我满意了我就去工作了。” “陛下。”钟淮毫无感情地叫他。 段昀很有耐心,说道:“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谁知道你想听什么啊!钟淮噘着嘴不爽地想着。 “你以前不是叫得挺顺畅的吗?”段昀略带疑惑地问,说话时吐出的热气打在钟淮的鼻樑上。 以前是以前……那时候我只当你是朋友,当然随便叫了,喊你哥哥那都是故意逗你玩的。 而现在,我看你已经是……钟淮呆住了,她自己都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我现在把段昀看作什么? 钟淮安慰自己:一定是段昀把话挑明了之后,她觉得不能让段昀误会,所以才分外注意这个称唿问题。 没有得到钟淮回答的段昀很不开心,他改变了攻势,不再摆出强硬的姿态,而是…… “阿凝,”段昀眨眨眼,眼中仿佛带着水光,“真的不能叫我一声哥哥吗?” 可恶啊! 吃软不吃硬的钟淮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段昀的睫毛也是雪白的,现在它们挂上了几颗泪珠,就像是坠在雪花上的珠子,闪着让人动心的光。 “阿凝……”段昀还故意放轻了声音,“难道是你更喜欢刚才那个傢伙的风格?害羞的、单纯可爱的?” 他惟妙惟肖地模仿出了之前那个少年的无辜神色,这和他本人的气质完全不搭,但这种反差恰恰是最让人招架不住的。 冰雪一般的男人,眼中蓄着泪光,仿佛春风化水…… 钟淮宣布自己败下阵来。 “段昀哥哥……”她小声说道,除了自己和段昀,没人能听见这近乎耳语的唿唤。
第89页 段昀苍白的脸顿时漫上了一层红晕,他表情空洞地呆滞了一会儿,接着勐地起身,落荒而逃。 钟淮呆坐在椅子上,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顶到她了…… 她扇了自己一巴掌,把龌龊的思想全部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这时候,琴书面色焦急地沖了上来,“小姐,请允许琴书在他下次再有这种举动时,动用武力。” “啊,这……不必了。” 钟淮脸上的红.潮还未完全褪去,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拒绝了琴书的提议。 === 琴书按照钟淮的吩咐,把所有试图上门介绍亲事或是送小白脸的人都打发走了,至于第一个前来,还被段昀一招轰飞了的,则给了一盒冰体丸作为补偿。 这下拜访的人一下子少了大半,钟淮一脸无语,在这些人眼里,自己难道像是能一口气养这么多小鲜肉的存在吗? 被赶走的众人:像! 这时,一位钟淮没有料到的客人上门拜访。 进来的是十三,她带了许多自己制作的小饰品上门,后面还跟着吊儿郎当的十九。 琴书看到十九,表情顿时变得不好,她接过十三的礼物,冷哼一声为两人带路,却完全没有理会十九的意思。 十九见她这个反应,也不气馁,从怀里拿出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讨好琴书。 钟淮见他们这样,不禁觉得好笑,就干脆让他们在院子里先聊一聊,自己和十三先进屋说事情。 于是,在她们刚进入门内时,身后就传来了两人打架的激烈声音。 “随便坐。”钟淮为十三上了一杯茶,这是刚才段昀都没有享受到的待遇。 十三捂嘴笑了笑,拿出一本书递给了钟淮,“这是陛下带来的秘籍,他方才走得匆忙,忘了这件事,托我送给您的兄长。” 钟淮恍然大悟,她说为什么刚刚段昀会突然出现呢,结果这傢伙正事还没干,人就跑走了。 这本秘籍名为《辉月心经》,是一本上好的内功心法,段昀了解到钟淮修炼了《基础心法》,拥有了雄厚的内力,却缺乏更好的引导。 《辉月心经》是皇室珍藏的顶级心法之一,适合钟淮的体质,又能帮助她更上一层楼,所以段昀才选择了它。 “那我便替家兄谢过陛下。”钟淮接过这本心法,真心实意地道谢。 十三笑笑,沖钟淮眨了眨眼睛,“陛下还有一份送给您的礼物。” 钟淮忍不住有点期待起来,她望向门外,刚好几个卫兵排着队搬着箱子进来,打完了一架的琴书和十九则跟在他们旁边。 鱼贯而入的卫兵让钟淮不禁瞪大了眼睛,她看着那一个个被放在地上的箱子,还有似乎很长的卫兵队伍,觉得段昀八成把自己的私库掏了一遍。 屋内的箱子越来越多,等到他们终于全部被搬进屋时,靠近门的地方已经无处下脚了。 卫兵打开箱子,钟淮看见了里面的……衣服? 箱子一个接一个地被打开,里面装着各种风格和样式的服装,还有专门的两个箱子,装满了精巧的配饰与珠宝。 段昀这是受了什么刺激?钟淮半是惊喜半是好笑,难不成是发现她的女装数量太少,又没有配饰吗? 十三拿起一件衣服,说道:“钟小姐不如先试试看,若是尺寸不合适,十三还可以叫人修改。” 钟淮答应了,在琴书的帮助下换上了十三递来的白色长裙。 尺寸刚好,完美贴合她的身体。 钟淮意识到了不对劲,段昀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尺寸的,他又没有量……过? 几段记忆浮现,段昀抱着她使用轻功、她抱着段昀安慰发病的他、段昀受冬日归影响后黑化抱住她…… 这哪里是没有量过!难怪段昀会清清楚楚地知道她的尺寸! 钟淮又羞又恼,连带着看身上那件相当适合她的长裙都不顺眼了。十三为她束起头髮,忍不住偷笑了一声。 “钟小姐,不知道您有没有看过帝都流传甚广的一些话本?”十三装作不经意地试探钟淮。 钟淮想不到那些自己和段昀的同人本创作者就是身边的十三,她回答道:“听说过一点,但是自己没看过。” 十三给她卖安利:“有些话本,十三觉得相当有趣呢。” “嗯?”钟淮还是没有想到自己曾有一面之缘的同人本上。 “尤其是一些爱情话本,”十三拿起一个髮簪子,“什么皇帝与女侠的爱恨情仇……” 钟淮想了想自己看小说喜欢的点,脱口而出:“冷面皇帝和傲娇女侠?” 十三愣了愣,她从没听过这两个词语,但这用来总结人物属性却确实特别到位。 钟淮没有注意到愣神的十三,她继续说:“还有什么霸道皇帝爱上我之类的?” 十三顿时思如泉涌,她张开嘴,发出了罪恶的声音:“钟小姐……” “……您想不想,自己写话本?” === 段昀在飞快地制定新的针对边疆的计划,十一走进御书房,报告道:“陛下,新的话本来了。” 头髮已经恢復了黑色,眼珠还是猩红的段昀抬起了头,伸个懒腰:“拿来吧。”
第90页 饱读各种话本、近期尤其喜欢看皇帝与女侠的故事的段昀,一眼就发现了这次送来的话本的不一样之处。 《辛苦九十九天:落跑皇帝你在哪》?这是什么东西? 段昀满腹疑窦,翻开了第一页。 “我叫黄二,是先皇的嫡次子,我的大哥,当代天子,又跑路了。” 这简单易懂的白话文,是段昀第一次读到,还颇有意思。 “于是,处理政务的重担,又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决定不能这样下去,我要寻找自己的春天!” 段昀皱着眉头翻阅这本书,一目十行地看下来,书页越翻越快,他的世界观也不断被这本书书刷新着。 他看到了什么——代理行政的王爷因为压力过大,开始寻欢作乐,遇到了清纯可爱的表妹、高贵冷艷的女将军、知书达礼的丞相之女…… 这是个爱情话本界的毒瘤,它是个后宫文! 可是明明被踩到了雷点,段昀翻页的手却控制不住。 作者虽然用的是最不文雅的白话文,却能把最简单的故事讲得扣人心弦,把最普通的打斗描述得跌宕起伏,把最无趣的对话写得缠绵悱恻…… 段昀这个坚定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派,强忍着不适,竟然已经要把这本话本看完了,当他翻到最后一页时,一行大字出现在他的眼帘。 “因为作者编不下去了,所以最后九十九天过去,皇帝还是没有回来,黄二为了工作放弃了爱情,全文完。” 段昀:“……” 段昀合上书,翻到封面,“作者,五点水?” “十一,给我把这个作者找出来,寡人想和他聊聊。” 十一领命,快速地赶去找十三,这时后者正被王爷段昭拉着问话。 “十三,你就告诉我,这个作者到底是谁?” 无奈地笑着,十三说:“庆王爷,十三真的不知道。” 段昭的表情相当焦急,“你怎么会不知道?皇兄不知道你就是青青子衿,我还能不知道吗?你就告诉我吧,这位五点水究竟是哪个下凡的混蛋神仙?” “神仙”和“混蛋”被段昭连在一起使用,可见他此刻不稳定的情绪。 十三苦着脸劝说段昭,脑子里冒出了自己和钟淮的交谈。 “钟小姐,这个题材……不符合市场啊。大家看的都是一对一的甜蜜爱情,您这……” “十三,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文好可破。” 钟淮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而且,留个坑给读者,多有趣啊。” 墙上涂毒必要性 段昭,大虞庆王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在处理政务和为皇帝惹出来的麻烦事情擦屁股,六十天在追落跑皇帝,五天在休假。 而这一天,他发现了一本名叫《辛苦九十九天:落跑皇帝你在哪》的话本。 这本话本,光是名字,就暗和了他的心情,于是段昭毫不犹豫地买了一本回家。 然后他就震惊了。 世界上竟然有此等绝世好文! 书中的主角,也是一位王爷,也是不分昼夜地为皇帝工作,段昭看着就想为他掬一把辛酸泪。 然而和他不同的是,这位王爷艷福不浅,生命中出现了不少佳人。 段昭看这话本时的代入感很强,不禁感同身受地开心,然而,在即将揭晓王爷最爱的女子的那一刻,这本书,它完结了。 完结的原因是作者编不下去了。 岂有此理! 段昭平时在生活中就已经饱受折磨,好不容易在话本中获得一点快乐,却被这个挖坑的作者给坑了。 于是,段昭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出这位名叫“五点水”的傢伙。 然后,把他绑在自己王府的书桌前,逼他为自己持续创作! 写的还必须是那种从头爽到尾的话本! === 钟淮对此一无所知,她刚刚把小白接到钟宅来,现在正一脸微笑地看他和小莺在院子里嬉闹。 “冬日归”事件总算是告一段落了,蒙面人在被段昀他们审讯出药方后,找到机会自杀身亡,其他问题再问不出来了。 至于青茗楼,经过暗卫们的调查,发现除了帝都的青茗楼有可疑的前朝遗民的痕迹之外,其他地区的青茗楼都只是普通茶楼,偶有文人雅士出没之地。 调查前朝遗民的线索就此断了,不过钟淮相信,只要自己还在帝都一天,关子舟就一定会找上门来。 今天看来又是平和的一天呢……钟淮喝着茶,欣赏着微雪之景,心情甚好。 这时,一个人头突然从小院的墙边探出。 钟淮眯起眼睛,左手暗暗握住一把小飞刀,却认出了那个人——白易。 他怎么会来这里? 钟淮觉得奇怪,先把小刀往袖子里面藏了藏,走到墙边。 “你来找谁?” 白易听见一声悦耳的女声,他惊异地低头,看见了一个长相与钟淮一模一样的少女,她正弯着眼睛沖自己笑。 “我……来找钟公子,”白易结巴了一下,接着就意识到了这个少女的身份,“您想必就是钟小姐了吧?”
第91页 他露出了一个装模作样的笑容,乍一看相当儒雅,钟淮却差点笑出声来。 “是啊,你为什么趴在我们家的墙头?”钟淮假装天真。 白易苦哈哈地笑着,“诶,这不是之前和钟公子有点小过节吗,就怕他见了我生气……所以我就这么先看看。” 钟淮仰头看他:“你的中原话说得很标准,我叫钟凝,你先进来吧。” 小白和小莺已经听到动静,一前一后地跑到钟淮旁边了,他们用好奇的眼神看着白易。 白易翻身跳入小院子,优雅地鞠了一躬,“在下的大虞名字叫白易,钟小姐您好。” 他暗自观察了一番钟宅的院子,没有看到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钟凝也看起来很无害,至于后面那两个小孩子,更是不足为惧…… 钟淮猜到这个不速之客的目的不会单纯,却故意说:“要我去叫哥哥来吗?” 白易果然阻止了钟凝,“不不不,我还要准备准备才能见钟公子。” “哦——”钟淮拖长了语调,“不如你先跟我说说今天来找哥哥,是有什么事吧。” 钟淮的双生妹妹……感觉没有经歷过俗世的锻鍊,估计可以利用,白易想道。 “实不相瞒……”白易挤出了一点眼泪,“在下的父亲身患重病,求遍名医也毫无办法,估计只有钟公子能救家父一命了……” “哦。”钟淮说。 白易愣了愣,没想到钟淮的反应如此平淡,他继续假哭,“家父辛辛苦苦将我们一家兄弟拉扯大,现在却……钟小姐,您能不能帮我到钟公子面前说些好话,让他和我一起去看看家父?” “不能。”钟淮微笑着回答。 “不能……?”白易呆住了,不应该这么发展啊。 说好的这个年纪的少女都多愁善感、富有同情心呢? 钟淮揉了揉扑到她怀里的小莺的脑袋,说:“哥哥一月只救一人,这个月已经救了一个了。” 白易不是没听说过钟淮的这个规矩,但是时间不等人,他若是回国晚了……他的表情阴沉了一点。今天,他就算是用绑的,也要把钟淮带走! 钟淮一直注意观察白易的表情,她隐约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看他的样子,肯定是有什么原因,使他必须带钟淮回国。 难道和段昀最近一直在看边疆地图的事情有关? 白易已经收起了眼泪,他表情逐渐变化,“钟小姐,当真不愿意帮在下这个忙?” 感受到危险之后,钟淮拍拍怀里的小莺,“你去找琴书姐姐来。”她的行为很镇定,叫的人又像是一个侍女,没有引起白易的怀疑。 小莺很聪明,立刻乖巧地应声,拉着小白跑开。 接着,钟淮一个唿哨,叫来了天运鸟。 天运鸟的到来让白易慌张了一下,他的手摁到了腰上的长刀上。 然而钟淮只是挠了挠它的脖子,说道:“去找千尘哥哥。” 千尘哥哥?白易的情报中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他不禁起了疑心,想拦住天运鸟。 然而天运鸟绝不是寻常鸟类,哪有那么容易拦住的? 它一个振翅,就窜上了高空,即使白易想拦,做什么动作都是无济于事的。 白易彻底撕开了伪装,他拔出刀横在钟淮的脖子上,“带我去找钟淮。” 钟淮腹诽:你正拿刀抵着她脖子呢。 但她很配合地做出了害怕的样子,颤抖着起身,说:“好。” 可毕竟白易也没有傻到极致,他打了个信号,一队人从墙边翻入钟宅,他们这轻松的举动,让钟淮了解到了往墙上添加剧□□物的必要性。 钟淮故意把他们往琴书的方向带,果然,得到小莺传信的琴书先让两个小的藏好,自己满心警惕地赶了过来。 白易见来人是个侍女,也就没有太过在意,吩咐一名随从处理琴书,便押着钟淮让她加快速度。 一般的侍女可能会倒下,但琴书是不会倒下的。 只见琴书一个扫堂腿就撂倒了前来的随从,紧跟一个带着强大内力的当胸一脚,那随从一时没了气息。 白易被这意外事件影响,一时分神,钟淮趁机让小刀从袖口滑出,反手就捅在了白易的腹部。 带着钟淮特制□□的小刀立刻就发挥了它的作用,白易感到腹部传来一阵强烈的酸麻感,身体瞬间无力,跪倒在地上。 钟淮也就抓紧这个时机,冲到了琴书的身边。 “抓住她们!”白易躺在地上,面部表情扭曲。 这个□□能让人瞬间失力,但是持续时间并不长。不过钟淮也不觉得只凭她们能应付白易和他带来的人,她只求拖延时间,等来段昀。 白易被他的随从扶了起来,剩下的人纷纷冲上来,琴书摆开架势,迎击。 他们战成一团,琴书武功高过他们中的任意一人,却无法应对他们所有人一起上的打法。 琴书且战且退,看起来是白易这边的人占了上风。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他们愈战愈勇之时,白易注意到了一直被随从们忽视的钟淮。 钟淮原本内力就很高强,现在配合上段昀送来的《辉月心经》,更上一层楼。
第92页 他们最大的错误是,忽视了钟淮的力量。 一手一把飞镖,钟淮躲在琴书的背后,利用各种空隙放冷箭,被击中的人多觉得不痛不痒,殊不知毒液已经入侵了他们的身体。 “小心,避开那些小飞镖!”白易已经恢復了大半的力气,他站起来喊道。 琴书招架这些人变得越来越困难,钟淮咬着牙偷袭,只希望天运鸟赶紧把自己的求救信号送到。 白易提起刀,从侧面攻向钟淮,这时琴书无暇转身,眼见那刀就要砍到钟淮身上。 “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啊。”钟淮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白易听。 她脚踏身边的树干,腾地一下在悬空,完成了迅速的转体,现在变成了白易用后背对着钟淮了。 “你的轻功不错……”白易迅速转身袭来,“但是这样就没人可以保护你了!” “哈。”钟淮笑了。 “我不会保护自己吗?”钟淮反问一句,抬手扔出一枚丹药状的暗器。 白易挥刀去挡,那小铁球却在碰触到刀面的那一刻爆炸开来,药液大力喷洒而出。 钟淮离开琴书身边,为的就是这一刻。 离开琴书,她不用再担心误伤,白易则结结实实地吃了这一击。 白易被药液接触到的皮肤产生了强烈的冰冻感,并且,这种感觉缓慢地从受击部位蔓延到全身。 “你哥哥真是给了你不少防身用的东西啊,”白易惨笑,趁着药效没有完全发挥,快速靠近钟淮,“但是,我会让他为我治好的。” 刀刃擦着钟淮的髮丝刺下,白易成功俘虏了钟淮。 然而不等他威胁琴书,一声鸣叫便刺破了他的计划。 天运鸟来了——或者说,段昀来了。 我加班的那些年 白易看到段昀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行动失败了。 上次在长风山的遭遇,让他特地调查了一番段昀的身份,结果竟然发现,对方是大虞的皇帝!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白易觉得人生真是比话本还要精彩。 想带走大虞的神医,结果引来了大虞的皇帝,最可怕的是,这位皇帝竟然还和神医有一腿…… 大虞这个国家,怕是没救了。 皇帝不处理政务,陪着心上人到处乱晃就算了,这位心上人竟然还是个男人! 段昀轻松地挡住了白易的攻击,面色不善地把钟淮搂进自己怀中。 “又是你。”他开口,看白易的眼神十分危险。 “呵呵,是我,”白易后退了一步,“没想到大虞的皇帝竟然这么有闲心,还专门抽空来招待在下。” 段昀面无表情地拔剑,说:“你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白易的表情有些奇异:“不知钟小姐知不知道您的秘密……” 钟淮感到奇怪,段昀这么差劲的演技,还能遮住什么瞒着她的事情? 听到这话,段昀挑了挑眉,他仔细想了一下,也没什么事情是他还瞒着钟淮的了啊。 “钟小姐有所不知……”白易见两人没什么反应,继续煽风点火,“皇帝陛下和您的兄长,可有一段不可不说的事情呢。” 钟淮一秒就想到自己和段昀在地下墓穴的经歷,脑中浮现出段昀把她压在地上,某本不可描述的书掉落在众人眼前的场景。 ——求你闭嘴,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你不要再提了。 同时,段昀也想到了这一段尴尬的遭遇,脸色顿时难看,什么“不可不说的事情”,绝对是这个异族人误会了啊! 可是……当时的情景如果让阿凝知道,八成也要误会,而且还很难解释! 于是段昀拎着剑就往上沖,想揍到白易说不出话来。 天运鸟和一起飞过来的裂天鹰在一边鸣叫着,似乎在为段昀加油。 白易狼狈地躲闪,几个随从放弃了琴书,赶上来挡住段昀的攻势。 段昀一向喜欢用最快速的方式解决问题,所以他不仅自己来了,后面还跟了好几个暗卫,两拨人迅速打了起来,没过多久,段昀这边的优势就很明显了。 “你躲不开的。”段昀斜斜地刺出一剑,见白易侧身想躲,轻轻地说道。 话音未落,剑锋已到,白易生生地吃下了这一击,腹部被段昀刺穿了。 拔出长剑,段昀一脸淡然地看着委顿在地的白易,说:“你想活命的话,就不要说不该说的话。” 就算是想说,白易现在也说不出话来了,他恨恨地看着段昀,眼神中充满了无数情绪。 白易的随从们也都被打趴下了,段昀很轻易地就获得了胜利。 “我大概能猜到你的目的,”段昀一甩手,凝露剑上的血滴就飞落在地,剑身恢復一片光洁,“本来我是想去找你,进行合作的,可是你却跑到了钟宅来……” 白易脸色大变,吐出一口血水,“你说什么!” “边疆最近有些乱,我想把这个问题尽快解决了。不过既然你这么不知趣……” 段昀故意说一半留一半,居高临下地欣赏着这个试图伤害阿凝的傢伙的后悔表情。
第93页 这时候钟淮已经找出了可以解毒的针,一针扎进了白易的后颈,伴随着白易一声尖叫,他昏了过去。 钟淮举着针,一脸无辜,“我只是给他解毒,不然他不久之后就要死了。” 刚刚那一针快准狠,离得最近的段昀感受到一阵恶寒,心想白易怕不是痛晕过去的。 段昀这时才发现钟淮穿着的是他送的裙子,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他揉了揉钟淮的头,解释道:“白易是他们国家的太子,现在国王病重,他的哥哥们在四处追杀他。他想要稳住国王病情,好有时间强大起来。” 嗯,传统的小王子奋斗剧本,可惜遇到了她,钟淮收起银针,想道。 “我本来就有和他合作的意向,现在他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他就要先付出一点代价了。” 明明段昀是微笑着说这段话的,钟淮却怎么都觉得,段昀像是话本中邪恶的大反派。 邪恶大反派抛出了诱饵,引诱小白兔钟淮:“阿凝,我发现了一个很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怎么样?” “咳咳!”不等钟淮回答,十五就在旁边重重地咳嗽。 段昀假装没听见,“好不好?” “咳——咳咳咳!”十五继续假咳,夸张到让人觉得他要把自己的肺咳出来了。 天真无邪的小莺问他:“哥哥,你怎么啦?” 十五尴尬地笑笑,偷看那边还在说要翘班带钟淮出去浪的皇帝,“我好像有点染上风寒了。” 小莺扑闪着大眼睛,“那要不要让小姐看看,小姐可厉害了!” 钟淮听不下去了,“噗嗤”一下笑出声,“玩什么玩,没听见十五催你去上班吗?” 段昀脸黑黑的,“不管,现在理应还是新年假期呢。” “皇帝哪来的假期,你又欺负庆王爷了?” “我没有!”段昀回答得斩钉截铁。 这时候段昀又想起了那本《辛苦九十九天:落跑皇帝你在哪》,表情一度失去控制。 “你还是去工作吧,”钟淮沖他笑着,“边疆的事情早点处理掉比较好。” “嗯……”原来这就是不把工作内容瞒着心上人的副作用吗?被阿凝催着工作,我都无法拒绝啊! 最后,段昀依依不捨地和钟淮告别,并保证自己会写信寄来——虽然钟淮并不想收到他的酸诗。 十五跟在段昀的后面,脸上是一副天要塌了、我工资又要没了的表情。 钟淮哑然失笑,一个新的构思出现在了她的脑中。 === “‘五点水’大大的新书!快来看快来买啊!” 当十五精疲力尽,满脸写着“又穷又累”走在街头时,突然听见了叫卖话本的声音。 以前这个工作都是他来负责,但是这几天段昀拼命给他的日常工作施加压力,这项卖书的任务就被交给了别的暗卫。 十五满心好奇地凑上前去,结果就被几个普通百姓挤了出去。 “滚犊子!想插队啊?!”一个人恶狠狠地瞪了十五一眼。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怂包十五赶紧后退,结果从他后面涌上来了一大波人,他这下直接到了人群的最外围。 ……原来在话本最后留下天坑的大神作者,一出新书就会被众人疯抢的啊。 十五也是看过五点水的处女作的,他还为了这个作者的身份纠缠了十三很久,也没有得到答案,现在五点水新作面世,他说什么也要买一本看看。 队伍很长,十五排到肚子都饿了,才终于轮到他。 其间,人群中好些买到书的人,看着看着就发出惊喜或是悲痛的尖叫,把十五勾得焦急无比。 “来,五点水大大新作,《我加班的那些年》……诶小十五是你啊?” 十五这才发现,一共有四个暗卫负责卖书,可见这本新书的火爆程度。 之前他们出的书,多数都是女性购买,五点水大大不一样,是男女通吃的。 拿到书,十五一个轻功就跳出了人群,蹲在街道旁边的房顶上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有道是,加班苦,拿钱少……”这第一句话,就契合了十五的心境。 “暗卫石武,今天依旧挣扎在加班的痛苦之中……” 十五努力忽略那个和自己谐音的主角名,认真的往下看。 暗卫石武在一次暗杀活动中,遇到了一名少女,她羞涩可爱,她温柔小意,她……这个女主角,方方面面都契合了十五的理想对象,让十五看得心潮澎湃。 “少女微笑着,那笑容比石武见过最娇柔的花朵都要美丽……她死了,死在石武的怀里。” 翻到下一页,“我是作者五点水,谈恋爱耽误加班,所以本文完结。” “什么!!!”十五前一刻还沉浸在两人互通心意的氛围里,下一刻就看到这句话,当场大叫着站了起来。 不等他理清思路,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十五转头去看,看见了一位和自己一样拿着书,满脸悲愤的大汉,大汉的旁边……是五六个大汉。 “兄弟,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怎么样,组团去找出五点水,把他好好揍一顿吗?”大汉说道,指了指剩下几个崩溃状态中的人。
第94页 十五机械地转转脑袋,又看到几个和自己刚刚动作几乎一模一样,蹲在房顶上傻笑着看话本的人,心中浮现出无限同情:这些人,过一会儿就会像他一样…… “什么!!!”果然,下一刻就有一个人惊叫着跳起来,其他几个还沉浸在话本的世界里,没有感受到外界的奇妙氛围。 “好!让我们一起找出五点水!”十五悲痛地握拳说道,一行热泪缓缓流下。 === 钟宅小院,钟淮躺在自制老年摇椅上,一晃一晃地品茶。 旁边的矮桌上,小白在认真地教小莺学习诗词,他们那可爱的样子,让钟淮萌生了“这要是是我的娃该多好”的想法。 “啊……冬天的太阳真是舒服啊……” 钟淮眯着眼睛享受,完全不管钟宅外面,买到话本的人是什么样的惨状。 突破极限一时爽 钟淮这些天开始着手制作七绝散的解药,七绝散的发作分了七步,解药也有七种,一种持续一个疗程,想要完全解除,难度很大。 好在前五个疗程的解药的原材料钟淮都已经弄到手了。 这还是多亏之前的地下墓穴之旅,不然现在钟淮想制作解药都不行。 因为是在白天炼药,钟淮为了避免其他人发现自己的身份,还特地换上了一身男装。 “公子……?” 在她前往炼药房的路上,小莺怯生生地叫住了她。 “小莺……”钟淮本来想蹲下来抱抱她,然后就意识到了身上的马甲不对,只好干咳一声,“早上好。” 小白也跑到了两人身边,他们父母双亡无处可去,已经被钟淮留下,在钟宅里生活了。 “公子好。”面对男装的钟淮,小白也显得很拘谨。 “你们好,最近过得开心吗?”钟淮冷着脸关心两个小朋友。 “开心!”小莺笑着回答,“小莺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说着两人就要下跪,钟淮赶紧拦住,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摸头,“那就好,我去炼药了,钟凝今天不再宅中,你们自己玩吧。” “好!”两人笑得很开心,让钟淮的心情也被感染得高兴起来。 小白和小莺来到他们的专用小书房,小莺拿出棋盘想和对方玩钟淮教他们的五子棋,小白却异常的沉默。 “你怎么啦?”小莺歪头问。 “啊……”小白回神,挠了挠变回黑色的头髮,“我觉得公子有点奇怪。” 小莺没有感觉,她呆了呆,问:“哪里奇怪?” “嗯……就是,和小姐太像了一点。” 把黑棋放在自己面前,白棋推到小白前方,小莺说道:“你也别想那么多,快来玩吧~” 小白微笑,“好。” 棋局只进行了一半,一声轰鸣就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响起。 两人匆忙冲出门外,只见钟宅的上空出现了如绸缎一般的五彩霞光。 “是公子炼成神药了!”小白立刻反应过来,拉着小莺向炼药房的方向走去。 不只是他们注意到了这个场景,这般美丽盛大的异象吸引了帝都众人的注意,然而,相比起以前的激动和敬仰,人们面对钟淮炼出神药的事情,已经淡定了很多。 这种三天两头来一次的异象,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大多数人感嘆了一声“这次的还真漂亮”,就继续专注他们手头上的事情了。 可钟淮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在别人以为猜到结局的时候,改变剧本来个神作。 比如现在—— 头顶霞光漫天,钟淮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迅速进行第二个解药的制作。 于是,没过多久,一团巨大的金色火焰腾空而起,如烟花般在天空中悬浮了很久,随后一下子炸开,洒下点点灿烂的光辉。 钟淮还是第一次在这么短的时间间隔里炼出两副神药,人们不禁惊嘆:神医之名,名不虚传啊。 这并不是结束,因为钟淮擦去了额头上的汗,一把拿起了第三种解药的原材料。 半炷香的时间都未过,天运鸟便盘旋而上,鸣叫着招来了今年的第一拨鸟儿,他们飞在钟宅上空,用美丽的身姿和悦耳的歌喉向世人宣告钟淮的能力。 帝都中人已经惊讶得和不上嘴了,感嘆钟小神医总能突破别人所猜测的她的能力极限。 ——突破极限一时爽,一直突破一直爽。 钟淮喘了口气,没有休息,而是拿起了准备好的第四种解药药材。 “今天的帝都怕是要很热闹了……”钟淮把药材投入药炉之中,忍不住笑了一声。 何止是热闹,帝都人民要疯了。 眼见着明朗的天空突然落下了雨滴,这雨滴还是带着浓浓药草香气的,沾到雨滴的草木甚至长出了新芽,帝都人民都意识到,钟小神医又又又炼出了一炉神药。 在钟淮的第四炉药出炉后,各大势力完全按捺不住了,纷纷出动人马赶往钟宅,还有不少人已经开始筹集资金和各种天材地宝——一次性炼制这么多神药,钟小神医肯定是缺钱要开拍卖会了! 一点不缺钱的财神钟淮:缺钱?我还有脂玉坊,我还是你们的五点水大大。
第95页 “最后一炉吧。”钟淮自言自语,对外界的疯狂状态一点感觉也没有。 当人们看到一轮类似弯月的东西悬在钟宅上空,这日月同辉、太阳雨配火焰花、霞光万丈、百鸟齐鸣之景,终于让他们彻底麻木了。 京城中的医师们不禁怀疑,神药真的是很难炼制的吗?要不改天我也试试? 伸了一个懒腰,一直守在药炉前,让钟淮精神疲惫,她拿着装好的药瓶,刚转身就看见了段昀。 钟淮吓了一跳,差点脱口而出一句国骂。 “钟公子,下次炼药,务必通知寡人,”段昀黑着脸,指了指外面的护卫,“不然会很危险。” 道理钟淮都懂,但是现在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她了! 《基础心法》的精妙之处有两个,一是修炼它之后可以叠加其他心法,二是每次心境突破,都会带动内力更上一层楼。 心境突破对于他人来说是难事,但对于钟淮来说——她每次神药出炉,都会感受到一阵空茫,隐隐约约能接触到更高的层次,心境就会随之突破。 所以单说内力的量,钟淮自认是天下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今天这一连五发神药,让钟淮虽然感到劳累,但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力气,应对普通的小贼绝对没有问题。 不过钟淮还是点点头,顺着段昀的意思答道:“哦。” 段昀教育完钟淮,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一方面是自己的姻缘还握在钟淮手中,另一方面是……段昀的心脏因为激动跳得很厉害——钟淮也太帅了吧! 不愧是我男神啊! 仿佛是随手就出炉了五炉神药,面对这样的战绩却依旧淡定自若,和自己说话永远不冷不热…… 男神,您下凡辛苦了!段昀对风轻云淡状的钟淮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尽管心里波涛起伏,段昀面上还是很平静的,没让钟淮看出什么东西来。 钟淮把装好的药瓶递给了段昀,一下子接过五瓶药,段昀愣住了,“都是给我的?” “嗯,”钟淮回答,“是七绝散的前五个疗程的解药。” 段昀心情复杂地低头看这些药,低声说:“谢谢。” “什么谢不谢的……”钟淮在心中嘟囔了一句。 小心翼翼地把药瓶收好之后,段昀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钟公子,阿凝……” 钟淮一个眼刀飞了过去。 段昀立刻改口:“钟小姐,钟小姐在宅中吗?” “不在,她出去玩了。”钟淮回答。 她以为段昀会露出失望的表情,结果出乎她的意料,段昀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说道:“我有一件事想和钟公子聊聊。” 注意到段昀的自称从“寡人”变成了“我”,钟淮猜到这件事八成是和“钟凝”有关的私事。 果然,段昀说:“前几天我曾来拜访过钟小姐,遇到了几个上门送礼的人。” 钟淮心想您那哪是拜访,简直是闯进来的。 “然后……有一个人送了钟小姐一个,一个男人。” 段昀的表情扭曲了一些,看得出来他在强忍怒意,然而见他这样,钟淮反而想笑。 “这个行为是很错误的!”段昀义正言辞,“钟小姐还小,是不能接触这些……东西的。” “这些东西?”钟淮憋着笑,假装无知。 “就是……”段昀的脸有些红,“别让钟小姐和外面的男性接触过多了……”他说着说着心虚地放小了声音。 结果钟淮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说的也是,我会注意。” 还不等段昀心情松快起来,钟淮就故意加上了一句:“也请陛下注意,不要让家妹接触到您。“ “诶?!”段昀跳进了自己的坑里,大为后悔,想说什么弥补一下,却看清了钟淮的表情。 钟淮的面颊因为憋笑泛起了一抹红晕,而这时候她终于也忍不住了,嘴角翘起了好看的弧度,眼尾似乎也带上了一点泪光。 简直……简直和阿凝笑起来一模一样,段昀呆滞地想。 所以,钟淮这是在和我开玩笑? 尽管有点儿不可置信,但事实摆在眼前,段昀也开心了起来。 钟淮展现出的这罕见的烟火气息,说明了他对自己最起码不是厌恶的——段昀在心里总结。 他也笑了起来,这时钟淮已经带回了那张冷漠的面具。 钟淮觉得自己在这个马甲之下,被段昀看到表情管理失败非常丢人,就挥手赶他,“赶紧走,别打扰我,你政务处理完了吗?” “政务”这两个字让段昀的脸垮了下来,转身准备离去。 钟淮也收拾起东西,准备回屋子睡一觉。 “等一下!”段昀突然叫住了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包在黑布里的东西,“这个送给你,可以当作消遣看看。” 钟淮不明所以地接过这东西,段昀挥了挥手,就跳出了窗户。 “门开得好好的,你偏要走窗……”钟淮忍俊不禁。 神医等于小殿下
第96页 段昀走后,钟淮好奇地拆开那包裹着一层厚厚黑布的“礼物”,想看看是什么东西。 ——《我加班的那些年》?《辛苦九十九天:落跑皇帝你在哪》? 作者五点水。 钟淮仔细回忆了一下段昀临走前那句话——“可以消遣”? 我自己写的书、我能不知道里面内容是什么,能不知道它根本不能用来消遣吗! 段昀的行为像是小学生估计搞恶作剧,想利用这种只要是读者,看了就会痛苦无比的书来整“钟淮”。 钟淮笑出声来,可是,我就是那个让你们恨得牙痒痒又没办法的作者啊~ 收下了这份礼物,钟淮拿出毛笔给段昀写信。 “谢谢你托哥哥送给我的礼物,我还没有看,不过既然是你推荐的,应该挺不错的。” 钟淮用两个马甲都给段昀写过信,她每次还会注意用不同的字体。 边写边笑,钟淮把信捲成长筒,递给了站在一边的天运鸟,它轻轻叨了一下钟淮的手指,振翅飞走了。 这次这封感谢信,一定会让段昀深刻感受到她的“谢意”,钟淮带着笑容想道。 === 关子舟拆下了身上的绷带,他在钟淮手上受的伤终于痊癒了。 “啧,他用的毒还真是奇怪……竟然不能完全解掉……”关子舟摸了摸疤痕,感嘆一声。 接过他换下的绷带的是钟淮曾见过的老人,他面带心疼,说:“小殿下怎会不相信大人呢?” 关子舟笑笑,“我的方式有问题吧。他穿女装上瘾了,怎么也不肯让我脱他衣服核实身份。” “不过……我的直觉不会出错,钟淮一定就是小殿下。” 老人皱着眉想了想,提出建议:“大人,不如让我去试试吧。” 关子舟惊讶地看了老人一眼,思考片刻,觉得这确实是个可行的提案。 面对慈祥的老人,钟淮的警惕心应当不会那么高,估计是能好好听他说话的。 “好,”他答应道,又掏出一块玉佩,“把玉佩也带去。” === 老人来到钟宅时,钟淮正在书房里看书,查阅七绝散第六种解药的其中一味原料的信息,揣度最合适的火候。 “小……公子,有位老人坚持要见您。”琴书敲开书房的门,汇报导。 “老人?”钟淮皱眉,“来求医的吗?” 琴书摇头,“不是,他说自己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公子。” 重要的事情?钟淮一边思考,一边往前厅走去,还是猜不到是什么事。 老人没有喝琴书为他上的茶,他只是神色复杂地环视着钟宅的摆设,还会对躲在一边偷看的两个孩子露出和善的笑容。 钟淮一眼就认出了老人,这不是她在青茗楼遇到的、和关子舟同一势力的奇怪老人吗? 她做出了防卫的姿态,“不知老先生有何贵干?” 看见钟淮,老人惊喜地起身,却被钟淮的样子刺激得有些受伤。 “小殿下……”他唤道。 钟淮皱眉,“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你认错人了。” 老人颤抖着摇头,眼泪瞬间落了下来,“不会认错,您就是小殿下!” “琴书,送客。” “小殿下,您的胸口是否有一个半月形的胎记?” 钟淮离去的脚步顿住了,之前关子舟也好像提到过,她还特地在洗澡时观察了一下,确实发现自己的胸口有一个半月形的红色胎记。 老人见钟淮若有所思,赶紧继续说道:“小殿下,此事事关重大,请屏退左右。” 钟淮现在有了自保的能力,也不担心和对方独处时会遇到危险,就很干脆地让琴书带着两个孩子先行离开。 “我的时间很宝贵。”钟淮言简意赅。 老人露出一丝微笑,“您的性子和大公主真是一点不像。” 钟淮感到一丝别扭,“不像又如何?” 老人摇了摇头,没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从怀中掏出了半枚龙形玉佩。 “这枚玉佩象徵的是我丰朝的太子身份,您身上应该也有一半。” “我没有。”钟淮这次很笃定,她穿越之初就调查过原身的物品,绝对没有这样的玉佩。 老人的表情恍惚了一下,还是颤巍巍地笑道:“没有便没有,不碍事。小殿下,可否给一滴血,若您是丰朝皇室,血液会融于玉佩之中。” 钟淮心想着让老人早点死心,就用随身的银针扎了一下手指,抹了一滴血到玉佩上。 鲜红色的血液瞬间就像进入水面一般轻易地融进了玉佩之中,乳白色的龙形玉佩上,逐渐漫上一层红色的纹路。 老人跪倒在地,行了一个丰朝的大礼,“小殿下!奴才来迟了!” 钟淮惊呆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把老人扶起来,却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 我是……前朝的王子? 呸,再怎么说我都应该是公主吧! 这信息量有点大,钟淮一时半会缓不过来,但事实摆在眼前…… 老人被钟淮扶到了座椅上,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开口说道:“当年出事之后,大公主本想把小殿下您交给奴才照顾,但是……没料到您被一个歹人中途劫走了。”
第97页 “歹人?”钟淮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语。 “当时的情况太过混乱,我们根本不知道是谁带走的您……所以一找便是十几年……” 按照琴书的说法,原身应该是从小就和钟远林生活在一起的,那钟远林是带走原身的人,还是救了原身的人? 钟淮不愿意细想下去,这种无谓的猜测只会增加她的烦恼。 她沉吟片刻,说:“老先生,就算我是您口中的小殿下,我也对光復前朝之事没有兴趣,您还是回去吧。” “我活了这么多年,唯一的念想就是见您一面,您过得好便是好事。光復之事……”他苦笑了一下,“说实在的,现在虞朝海清河晏,还想着光復之人,已经不多了。” 钟淮觉得有点不对劲,“不多了?” “对。所以您若是不想,奴才等人定不会勉强您。” “那冬日归一事是怎么回事?”钟淮冷下脸,问道。 “冬日归?”老人一副从未听说过此事的样子,“那是何物?” 钟淮手指重重地点着桌面,“前朝人士利用小孩子试药,并成功下毒当今天子之事!” 老人的脸变得刷白:“是他们!” “他们?” 接下来,老人想钟淮解释了前朝遗民的内部纷乱,他和关子舟对于復兴前朝没有太多想法,更多的是想保护钟淮过完一生;另一拨人,则是一心念着光復之事。 他们彼此偶尔有合作,比如关子舟找那边的人帮忙引出钟淮,但最终目的却相差很多。 而目前,“他们”还不知道钟淮就是“小殿下”之事,精力更多集中于段昀身上,甚至动作越来越大。 关子舟一方完全不知道对方暗地的动作,老人听完钟淮的讲述,看起来随时都会背过气去。 一阵兵荒马乱,钟淮和老人达成了一致。 钟淮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而他们这一方的前朝遗民答应退出各种争斗,只在暗处保护钟淮的安全。 “小殿下,您可否赐药解了关大人身上的毒?”临走时,老人问钟淮。 钟淮愣了一愣,想起了自己给关子舟的那些陷阱,挠了挠头,“可能有些麻烦,因为那些药物会根据中毒者后来服用的药变化药性……所以恐怕要我把脉后才能解毒。” 看到老人期待的眼神,钟淮主动提出:“那让关子舟来钟宅一趟吧。” 老人微笑,“好。” 他转身离去,走出几步却又被钟淮叫住。 “老先生……嗯,我想问问,前朝大公主是不是生了一对龙凤胎?” 她刚刚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老人是大公主身边人,一定知道对方实际上有几个孩子,孩子又是什么性别。 而现在钟宅明面上有“钟淮”“钟凝”两人,老人又一直叫她小殿下……难道那大公主真生了对双胞胎,他们以为自己是其中的男孩? 老人笑道:“怎么会,大公主就生了小殿下您一个。” “……真的没弄错?” “奴才不会弄错的,小殿下……公主殿下。” 嗯?!钟淮瞪大了眼睛。 老人忍俊不禁,“大公主生前也与您一样,喜欢扮男装,你们用的药物都是一个味道的,奴才怎么会弄错。” “倒是除了奴才以外的其他人,都被大公主骗过去了,以为您是个男孩呢。” === 关子舟相当高兴。 他宣誓守护一生的小殿下,终于脱下了女装,用男人的形象面对自己了! 本来就是一个俊秀如仙的男子,好好的穿什么女装,现在的样子多好!他开心地咧嘴,露出了不符合他平日风流倜傥形象的表情。 钟淮在忍笑,实在不忍戳穿他的幻想。 另一方面,如果让关子舟知道自己试图扒衣和袭胸的是个妹子,还是前朝公主,估计这位自诩君子的傢伙就要当场自裁谢罪了。 这时,琴书走到钟淮身边,“公子,有熟人来访。” 钟淮注意力有些分散,扎针的时候力道没掌握好,关子舟顿时悲鸣一声。 熟人?莫不是段昀!钟淮紧张起来。 在段昀眼里,关子舟是情敌一样的形象啊!还是那种不顾“钟凝”想法的混蛋情敌! 万一让他看见“钟淮”和欺负自己心上人的傢伙在一起…… 钟淮抹了一把脸,不敢想下去。 一波未平一波起 钟淮的表情一时有些奇怪,对面的关子舟注意到了,问道:“小殿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钟淮看看他,有种想让关子舟躲到衣柜里或是床底下,她再去迎接段昀的想法。 钟淮方才已经告诉了琴书自己的身世问题,所以她对于关子舟的称唿并没有提出疑问,只是安静地等待钟淮的回答。 “熟人……是那位老熟人吗?”钟淮有点紧张地问琴书。 琴书愣了一下,猜到钟淮问的应该是段昀,便摇头道:“不是那位,是左于风前辈。” 左于风?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让钟淮呆住了。
第98页 ——左于风,不就是和钟远林有旧仇、找过自己麻烦又帮过自己的那位前辈吗! “小殿下,您若是有客人来访,那属下还是迴避一番吧。”关子舟很上道。 “嗯,”钟淮应道,让琴书先去迎客,开始思考左于风上门的目的。 关子舟绕进了院子里,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一边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一边等待钟淮。 === “前辈好,不知您上门所为何事?”钟淮行了一礼,邀左于风坐下。 一段时间没见左于风,他竟然像是苍老了十岁,没了之前精神矍铄的模样,倒和普通老年人无异了。 钟淮隐隐感觉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在了这位老人身上,心不禁提起了半截。 “……说来话长。”左于风拿起琴书递上来的茶,一口气喝干,说道。 钟淮的心“咯噔”一下,一般用这种话开场的npc,接下来都会给玩家发布大型副本任务。 不出她所料,左于风长嘆一声,“这事情还和你的师父有莫大的关系。” “……我师父?” “钟远林那老混蛋,年轻时候除了赚钱就只知道勾搭好看的姑娘……” 左于风一提到钟远林就来气,直接歪了主题,骂骂咧咧地说了好一通才停止,“我刚刚说道哪了?” “您还什么都没讲呢。” “哦对,看我这被气的!”左于风又灌下一口茶,琴书只好给他再添了一杯,“他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又有钱,勾搭上了一个上古神医后裔,骗得人家小姑娘把家里医书全掏出来给了他!” 钟淮眼睛瞪大了,自己师父还干过这种事情?! 左于风继续说:“钟远林那厮以为这事姑娘家里人都知道,可事实上,小姑娘连和他相处都是瞒着家里的。结果有一天人姑娘不想和他处了,直接销声匿迹,钟远林怎么也找不到她。” ——这还是个渣男被渣女惩治的故事?钟淮像听书一样专注,期待接下来的剧情。 “本来我们还笑钟远林,说这傢伙总算被人抛弃了一回。可谁知这么多年之后,小姑娘的家人突然开始发疯一样找钟远林的故人,觉得我们手里肯定有钟远林留下来的医书。” “什么?”钟淮皱起眉,“那他们不应该先找我吗?” “这就是我今天上门的目的了!连我都被他们袭击了,你身边肯定不安全,说不定早有人埋伏——”左于风说了一半突然卡壳。 钟淮见他大张着嘴,却又不说话,心生疑窦,“您怎么了?” “啊……啊……”左于风表情扭曲,努力动弹了一下手指,指向自己的喉咙。 迅速把手搭在左于风的手腕上,钟淮发现了他身上的问题,“您中毒了!” 左于风的脉象很奇怪,但钟淮并非没有见过,在哪里…… 钟淮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让琴书拿来她的针包,先用银针把左于风的脖颈部位的血锁住,同时焦急地思索着。 不是【异世神医】那坑爹玩意儿里的,不是钟远林留下来的笔记里的,不是……一本书突然出现在了钟淮的脑海里。 对了!是她上次去陪段昀办公,段昀给她的一本从地下墓穴带上来的书的简易译本上的! 完整的穴道图被钟淮回忆起来,她庆幸着自己过人的记忆力,手上迅速地按照穴道图点开左于风的穴道。 这个过程漫长又复杂,钟淮额头上的汗水不断地流下,她一点都不能出错! 还差一点点……钟淮咬着牙,运转内力,准备拔出银针。 这时,一声巨响在钟宅中响起,钟淮手一抖,差点就失败了。 “怎么回事?”拔出银针,钟淮快速转头,问琴书。 “是……那位来了。” 钟淮脑子一懵,完了,段昀真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让关子舟藏到衣柜里呢! 左于风痛苦地咳嗽了两声,终于能够说话了,他大喘着气,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喉咙,“难怪刚刚总想喝水……” 钟淮的眼神在左于风和院子方向之间转来转去,不知该先处理那件事情。 “前辈,您是在哪里中的毒,是否还有印象?”考虑到哄段昀要花不少时间,钟淮决定先解决面前这件事情。 “没印象了……不过这并非第一次中毒,你应该有感觉,我的内力消退了大半。”刚从鬼门关回来,左于风却依旧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我这命保不了多久了,倒是你啊,怕是早就被人盯上了,”他挥挥手,“对方能力很强,若真是为了古书,你不如直接给他们。” “问题是……我地方并没有您所说的古书。” “什么?!”左于风眼睛瞪大了,“不在你这在谁地方?现在就你一个人那么轻松地炼出神药!” 钟淮心想,我那药方都是从金手指里抠出来的,而且炼出神药这事……看缘分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练出来的。 “而且,我从来没遇到过来找我要古书的人。正常来说,在我炼出第一副神药时,他们就该上门了。”
第99页 钟淮陷入思索之中,“除非……他们已经确定了古书不在我地方。” “咚”的又一声巨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左于风望向院子,“发生了什么?” 钟淮被拽出了沉思状态,想到了一脸阴沉的段昀。 她总不能说,某个皇帝来找麻烦了吧…… “钟公子!”还不等她去院子里当和事佬,段昀就已经拖着看起来半死不活的某人进了屋,“这个人鬼鬼祟祟地在你们家的院子里。” 关子舟有气无力地说道:“你翻墙进来的,你更鬼鬼祟祟……啊!” 段昀收回了脚,假装偷偷踩关子舟的人不是自己。 “……关子舟公子是我的客人。”钟淮为关子舟说了一句好话,心想关子舟真是生命不息,作死不止。 竟然敢在这种情况下和段昀顶嘴……关子舟是真的勇敢。 “什么?罐子粥?”段昀明知故问。 钟淮看见被拖在地上的关子舟一口血喷在了他的白衣服上。 “先前关公子认错了我和家妹,闹了一些矛盾,现在都解释清楚了。”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段昀听到后吃了一惊。 他基本是无条件相信钟淮的,钟淮也不至于在涉及钟凝人身安全的问题上撒谎……所以,这个罐子粥,看到阿凝,以为是穿女装的钟淮? 他怎么不想想好好一个男人为什么要穿女装?!段昀咬牙切齿。 那天在茶楼里的景象再次浮现在段昀眼前,钟淮和关子舟暧昧的动作,房间里奇妙的气氛…… 段昀的表情变得奇怪,小声问:“钟公子,你们是什么关系?” 深觉段昀想歪了,钟淮无可奈何地说道:“他只是我的一位客人,你快放下他吧。” 于是关子舟终于被松开了,他趴在地面上,无语泪先流。 “还没问呢,段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钟淮略带同情地看了关子舟一眼。 段昀哑巴了,他总不能说实话,告诉钟淮自己派了人观察钟宅,看到奇怪的人来访就告诉他吧? 上午的老人就算了,现在这个罐子粥他是真的忍不了! 不揍一顿心里不舒服! 段昀的眼珠转了转,立刻编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嗯……我送你的那两本书,可能不适合给女孩子看。” “嗯?”钟淮挑挑眉毛,“为何?” “这个……我之前没仔细看过书,就把它们送来了,后来是十五告诉我这书不适合钟小姐看的。” 十五,史上最强背锅侠,即使不在场,锅也是他背。 “哦——这样啊,我不喜欢看话本,就直接送给家妹了,她应该已经看完了。”钟淮陪着面前的段昀一起装模作样。 惨了!我会不会被阿凝殴打?!这个念头在段昀脑中一闪而过。 接着他转念一想……不对啊,被阿凝殴打,好像也挺不错的…… ——可见男人成为妻管严,都是有原因的。 被忽视的左于风观察了好一会儿,发现当朝天子竟然与钟家兄妹都很熟悉,看这苗头……似乎他还对钟小姐有意思? 晚年依旧无子女的左于风,想要替小辈相亲的心情,突然爆发了出来。 若是段昀和钟凝,一个天子一个神医之妹,从背景来说是挺合适的,又郎才女貌…… 两人都老大不小的了,是可以考虑结婚了,左于风想。 对了,每年正月,帝都不都是有那个活动的吗…… 意识到钟淮暂时没有危险,又被轻松气氛感染的左于风,几乎忘了自己上门的目的。 只有地上的关子舟,还在等着有人注意到自己。 相亲与神秘药物 段昀在钟宅又待了好一会儿,确定了钟凝不在宅中才不舍地离去。 临走时,他嘴里还嘟囔着“去找什么人玩了”“都不来找我”之类的话,让钟淮哭笑不得。 段昀走后,钟淮总算是想起了可怜兮兮的关子舟,赶紧扶他起来,给他扎了一针。 伴随着扎针时的剧痛,关子舟受的内伤很快就好了,他动了动胳膊,不可置信。 “这么容易?”他问。 钟淮收起了长得吓人的银针,嗯了一声,“你还是回去吧,不要总出现在段昀面前比较安全。” 提到段昀,关子舟就相当不爽,但是他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他刚刚一直‘阿凝’‘钟小姐’的……” 钟淮踹了他一脚让他闭嘴,毕竟左于风还在一边看着呢。 结果左于风点了点头,一脸严肃:“我也想和你说说这个问题。” 钟淮:“……”我觉得你们两个想说的肯定不是同一个问题! “你们听说过正月十五的元宵会吗?”左于风问。 关子舟消息灵通,知道左于风说的是专门为帝都有身份的年轻人准备的相亲宴,钟淮却一无所知,只觉得是大家一起吃吃元宵猜猜灯谜的活动。 左于风瞪了钟淮一眼,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操心一下这个不开窍的小子的婚事。
第100页 老混蛋钟远林走了,也不管他这两孩子,没有一个人来关心怎么行!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元宵会,对钟淮说:“你和你妹妹都应该去参加今年的元宵会。” 钟淮听到“相亲”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走神了,勐然听见左于风提起自己,还有点不在状态。 什么?我到了古代,过年还要被长辈催婚的吗? 太惨了吧! 左于风确实是来催婚的,他年轻时候没有这么好的平台,自己脾气又差,一生孤苦无依。现在他看着钟凝和当今天子明明两情相悦却不说出口,不禁感到心急。 既然钟远林已经不在了,那么就让我来撮合他们!左于风暗下决心。 顺便最好能把傻小子钟淮的婚事解决了! 左于风不知道如果这亲事成了,那就是买一送一的事情,还在心里物色着合适的姑娘,想介绍给钟淮。 “……不了吧。”钟淮试图拒绝。 左于风一个眼刀过来。 钟淮:“……”怎么回事,怎么觉得左前辈把自己当亲儿子看了呢? 之前他不是还看自己很不爽,感觉随时都要撸起袖子揍自己的吗? “我那天有事。”钟淮找藉口,然后下一秒,她就想起来,她那天好像真的有事! 段昀过年前就约了她,说元宵节要一起过,还要参加……好像就是参加这个元宵会?! 什么——原来段昀这傢伙,那么早就开始筹划着名要结婚了吗! 既然已经答应了段昀,钟淮现在也就只好说:“我妹妹去,我就算了。” 左于风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钟淮,末了也觉得这个结果也不错,总算是放过了她。 旁边的关子舟张嘴要说话,钟淮又是一脚踹过去。 关子舟:“……”您是小殿下,您踹得开心就好。 === 左于风拒绝了钟淮留他住下的提议,准备到御剑门找高家人,也好告诉他们遇袭之事,没用晚饭就离开了。 这时候屋里总算是只剩下关子舟、琴书和钟淮了,他开口道:“您……要穿女装去相亲?” “对啊。”钟淮很随意地回答他。 “那、那……您与姓段的……当真?”关子舟说话都结巴了。 钟淮直觉想反驳,段昀微笑的身影却出现在了她眼前,导致她最后什么也没说。 关子舟倒吸一口凉气,当场就想跪下,被钟淮赶紧拉住。 “小殿下,您要是公主,属下也就不劝您了;可您是王子殿下,此事、此事……”他意识混乱,感觉像是想找把剑插死自己,好不用面对现实的样子。 钟淮终于是忍不住了,把他拉回椅子上,用药物除去了脸上的伪装,变回了原本的嗓音。 关子舟正低着头,没感觉到钟淮的动作,却突然听见一声悦耳的女声。 “我都说过了,我是女人,你怎么就一直不信呢?” 机械地抬头,关子舟看见了一脸微笑的钟淮。 他伸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看看钟淮,再看看自己的手,站起身来,“属下改日再来拜访……” 钟淮目送他仓皇的背影。 哎,突然发现自己曾经试图袭胸的男人实际上是女人,恐怕是很难接受,钟淮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茶。 就让老先生去操心关子舟的精神健康问题吧。 === “长虹甘草、长虹甘草……”钟淮在段昀给她开放的药库中搜寻着七绝散的原料药物。 恐怕连段昀这个主人都不曾摸熟过这个药库,它比钟淮想像的大了许多倍,存放的药物也是千奇百怪的。 段昀特地派了三个暗卫,帮助钟淮一起寻找所需的药材。 不知道是不是钟淮的错觉,她总觉得那三个自己没见过的暗卫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狂热? 钟淮背对着他们,取下了装着长虹甘草的药盒,却见一个暗卫一脸紧张地守在她的梯子旁边,似乎是怕她掉下来。 “你们……”钟淮才刚开口,那个暗卫就像是面对长官一样抬头挺胸站好,等待她下一句话。 旁边两个暗卫也找到了他们负责找的药材,迅速跑到钟淮身边,一脸期待地捧着药材盒看她。 钟淮顿感压力,冷着脸说:“放门口吧,我临走时一起带走。” 然后她看梯子下的暗卫似乎有替她扶梯子的打算,干脆一个纵身跳了下来。 “哇——”暗卫们发出了无比浮夸的感嘆声。 怎么回事?你们是我买来的水军吗?我做什么你们都要放彩虹屁的那种。钟淮真心实意地感到疑惑。 钟淮顶着他们如同粉丝看偶像般的目光,清点了一番药材,发现只差一味名叫“迎春日”的药材。 等等,你的名字怎么和冬日归那么像……? 钟淮在脑中又翻阅了一遍信息,确认没有错误。 这味名叫迎春日的药材,【异世神医】中只有一句简单的介绍:随处可见。 随处可见?! 大虞皇室的药库里都没有的药材,你说这是随处可见? 可能是钟淮的表情表现出了她纠结的心情,站在梯子边上的暗卫问道:“大人,是否有什么问题?”
第101页 “缺了一味叫‘迎春日’的药材。”钟淮随口答道。 结果这个暗卫的表情骤变,“大人……?” 钟淮搞不懂他的反应,又重复了一遍:“迎春日。怎么,你知道?” 暗卫假笑了几声,然后才吞吞吐吐地说:“大人,这种药,药库里是不会收藏的。” 这种药?钟淮看看这位一本正经的暗卫,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另一个暗卫凑上来,眼神带着钟淮看不懂的悲愤之意,“大人,您这药是想用在什么人身上?” “陛下。”钟淮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药库安静了,钟淮甚至连这几个暗卫的唿吸声都听不见了——他们像是受了巨大刺激一样,不约而同地屏住唿吸,一动不动。 僵持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暗卫说道:“……这个,大人您还是到别的地方看看,或者……直接问问陛下吧。” 钟淮不明所以。 最后她与这三个暗卫告别,用轻功飞出去一段路之后想想不对劲,就又折返回去,想搞清楚这几个暗卫是什么意思。 她蹲在房顶上,下面刚好是正在争论些什么的那三个暗卫。 “你过分了,说好了咱们不争不抢,你却一个劲向神医身上靠!” “我过分?那我们约定了一人一句话,你凭什么多说了那么多?” “你们都闭嘴吧,好好想想怎么解决‘迎春日’的事情!” 三个人都沉默下来,一时间竟没有人主动发言。 “……神医那句,用在陛下身上……” “我呸!”一个暗卫拦住这个正在说话的人,“别瞎想,神医说不定是为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新婚考虑的!” 钟淮抖了一下,差点没稳住,事情是怎么扯到“新婚”上的? 另两个人迅速接受了这个解释,一脸欣慰,“就是,就是,是我们想岔了。” 说话的那个暗卫“嘿嘿”一笑,“现在咱们有了炫耀的资本了,我们可是除了十一那几个以外,和神医接触最多的暗卫了!” “对对对!”他立刻得到了附和,“我们是最幸运的仰慕者!” 钟淮惊了,感情之前那不是她的幻觉,这几个人真是她的粉丝啊? 暗卫们有说有笑地走开了,钟淮动了动有点发麻的腿,心想:那“迎春日”,究竟是什么药? 随处可见的、但是皇家药库里没有;暗卫们都知道、我饱览群书却不知道;可以用在新婚、问了段昀就能清楚的…… 钟淮纠结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要和自己过不去,直接写封信问问段昀就好。 以防暴露自己这个神医的知识面缺陷,我应该用钟凝的马甲写信…… 钟淮站起来,往钟宅的方向赶去,心里默默为这封信打着草稿。 嗯、还要先应付地夸几句段昀的诗写的好,不然他还要闹别扭…… 段昀:我想吃糖 段昀每天最快乐的时候,就是阅读钟淮写来的信的时候。 但是这种机会比较少,而且往往要等他的信寄过去两天后,心上人才会回信一封。 然而这一天,在段昀还在琢磨着写诗的时候,天运鸟就捎来了一封钟淮的信。 天运鸟把信丢给段昀之后,就一蹦一跳地落在了裂天鹰身旁,两只鸟腻歪在一起,互相为对方啄羽毛。 无意间被鸟虐到了的段昀收回了眼神,兴奋地拆开了钟淮的来信。 信的开头,钟淮夸奖了一番段昀的文采,表达了希望看到更多诗的想法——这让段昀的创作欲望爆棚,感觉自己一天能写一万个字。 接下来,钟淮叮嘱了段昀要注意身体,好好服用药物,这样才能尽快康復。 段昀摸了摸旁边已经放冷的中药,脸皱了起来。 他从小就不喜欢吃苦的东西,尤其讨厌中药。但是这又是不得不吃的东西,他也不好意思拉下脸皮问十一要糖吃…… 这就导致了段昀每次喝中药都是能拖则拖,十一每次进来看见没被动过的药碗,还会很欣慰地觉得自家陛下忙于政务,无暇分心。 实际上,“忙于政务”的段昀桌上的官方文件下,压着的不是他编了一半的诗,就是看了一半的话本。 ——这是上过学的人都懂的,在老师眼皮底下搞小动作的行为。 不过阿凝都特地说了……段昀端起药碗,捏着鼻子喝了下去。 喝完药,段昀一边吐舌头一边往下看,嗯,哥哥最近在找“迎春日”,这是什么药…… 迎春日啊……那不就是…… “什么?!”段昀差点把书桌掀了,迎春日! 钟淮找春.药是想做什么?! 迎春日,顾名思义,吃下它的人,将迎来热情又美好的春天…… 段昀急匆匆地看下去,可是信件的后面都没有再提有关这个药的事情了,仿佛对方只是随口一说。 可是这神医需要的药物,怎么可能只是随口一说啊! 段昀提起笔想回信解释这个药物,但是写了几句后,又觉得自己在信件里描述这种药物像是在耍流氓……
第102页 一切都要怪钟淮,没事和自己妹妹讲“迎春日”干什么!我不相信你个神医不知道这是什么药! 段昀陷入了深深的怨念之中,但是他又不能不解释。 提起笔又放下,段昀持续纠结着,最后干脆摔下笔,换上外出的行头,准备到钟宅看看情况。 我要找钟淮聊聊天,这种问题就应该让兄长去解答啊! 段昀动作非常熟练地跳窗走了,留在背后的是十五痛苦的一声“陛下跑了!”。 === 段昀来到钟宅时,恰逢钟淮的第一炉药出炉。 七绝散的所有解药都没办法炼制成普通的药丸状,出炉的都是苦到极致的药液,再添加上辅助用药……段昀隔着十里都能感受到那股苦味。 他本来正坐在钟淮炼药房的房樑上,闻到这个味道顿时就想跑。 可惜钟淮已经看到他了。 “来的正好,前面的药都喝过了吧?下来把这个喝了。”钟淮仰头对他说。 琴书听见后,把辅助药物煮上了,要不了多久,段昀就可以“享受”这份中药了。 “……好。”还想维持自己硬汉人设的段昀应声道。 谁都不知道他内心的小人已经委屈地团了起来。 钟淮招唿段昀下来,问道:“今天是有什么事?” 自从他们摊开来说了之后,段昀真是越跑越勤,就算他说没什么原因就来了,钟淮也毫不奇怪。 “迎春日……”段昀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钟淮误以为他是上门送药的,问:“你有这个药材吗?” “没有!”段昀迅速否认,拼命摇头。 钟淮有些奇怪,这个傢伙的反应过激了一点吧。 但是她又不能让段昀看出来自己不知道这个药物是什么,就装模作样地说:“那你所为何事?” 段昀咬牙,“你要这个药干什么?” “餵你吃啊。”钟淮不假思索地答道。 段昀懵了,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餵我吃?” 钟淮开始意识到不对劲,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不然餵谁……?” 段昀心想,你餵谁都不能餵我啊! ——我大舅子这是什么意思,在线等,很急! 琴书的到来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尴尬氛围,却让段昀有了更加强烈的逃跑冲动。 无他,隔着半间屋子,他都能闻到药味了。 平时他还是挺喜欢草药的气息的,比如阿凝和钟淮身上都有着的很相似的草药味,但是这种要灌进他嘴里的东西……还是算了。 钟淮的注意力也被转移了,她把琴书煮好的药拿过来,架在了新的炉子上,加入药液简单熬制了一会。 “好了,”她对段昀说,“趁热喝了吧。” 段昀:“……” 段昀拿出了壮士断腕的气势,接过钟淮为他盛的那碗药,吞咽了一口口水,眼神中充满拒绝。 他这些小动作躲不过钟淮的眼睛,钟淮心里很想笑,也就没有戳破,想多看看他难受的样子。 终于,段昀闭上了眼睛,准备什么都不管,先把这药灌进嘴里再说。 “等一下。”钟淮叫停。 “嗯?”段昀忍不住幻想了一下,要是钟淮能给他蜜饯之类的东西该多好。 下一刻,他的幻想不仅没有成真,事情反而向更可怕的方向发展了。 钟淮递过来一根像树枝一样的东西,“这个药忘记给你了,喝一口药,咬一段嚼嚼,再咽下去。” 段昀脸色变了变。 然后钟淮又若无其事地加了一句:“有点苦,你应该不怕的吧。” 段昀:“……qaq” 顶着钟淮期待的目光,段昀实在不好临阵脱逃,他闭着眼喝下一口,瞬间就被腥苦味秒杀了。 他强忍着不让自己表情扭曲,咬下一口“树枝”。 段昀:“?!” 甜、甜的! 段昀现在的表情实在太过可爱,钟淮绷不住笑了出来。 听见闷笑声,叼着树枝的段昀迷茫地抬头,看见了一脸恶作剧成功的表情的钟淮。 段昀的心跳空了一下,有点不对劲……不管怎么说,钟淮和钟凝也太像了一点。 平时看不太出来,笑起来的时候……简直是同一个人。 而且,原来钟小神医也有这样一面的吗? “赶紧喝。”钟淮扭过脸,干咳一声,试图掩饰过去。 要是之前,可能段昀就被她煳弄过去了,但是今天段昀总觉得,如果追问下去,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这个感觉来的隐隐约约,他自己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他一下子想起了很多小细节,比如钟淮有时候会直唿自己“你”,有时候又会刻意叫“陛下”;比如钟淮和钟凝过于相似的小动作和武功;比如…… “钟淮……” “你还没告诉我迎春日的事情。” 两个人同时开口,段昀败下阵来。 “你……为什么要餵我吃这个药?”段昀不自觉地又咬了一口甘甜的树枝,问。
第103页 钟淮仔细想了想,反问:“你不能吃……?” “这不是能不能吃的问题……”段昀喝了一口中药压惊,“我就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让我吃春.药……” 他说到最后声音都快听不见了。 钟淮呆住了。 春.药? 她一脸冷静,快速地翻阅【异世神医】给她的资料。 没有错,最后一味药,迎春日。 随处可见、不好宣之于口、古书里没有但是很多人都知道…… 钟淮大怒,在心里狂骂:你叫什么异世神医,你就是个异世神坑!!! 果然这个穿越部门是搞诈骗的吧!如果这是ssr级天赋,那段昀都会去加班、段昭他都能脱单了! 不管钟淮心里是多么的想要揍人,她还是伪装出了冷静的样子,正直地说道:“这是解药最后一味药材。” 她说完就绷着脸观察段昀,毕竟这种药用来制作解药…… 反正如果有人这么跟她说,她是不信的。 然而段昀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段昀的表情从困惑和尴尬,变为了一脸信任。他甚至有点内疚,自己竟然把这么正常的事情想歪了…… “我回去就让十五给你找一些送来。”段昀说道。 “嗯。”钟淮严肃地点头。 经受了这些磨鍊,如果让我再回到现代,我一定能玩转所有公关场合,钟淮想道。 有了甜味的树枝,段昀对中药的抗拒少了很多。等他把药喝完,又忍不住把剩下的树枝啃干净了。 “还有吗?”他问钟淮。 “没了。”钟淮故意装作冷漠地说…… “……那这个药材叫什么?”段昀不死心,想自己去找。 这个“树枝”是钟远林种在院子里的,平时只有琴书用来泡茶才会採摘。 有一次钟淮看见吞天兽扒拉了一根下来嚼着吃,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好奇之下,自己也试了试。 结果发现这药材就像是裹满了糖霜的饼干。 她自己不怎么吃,却没想到段昀这么喜欢,他面对这树枝的反应,和吞天兽基本是一样的。 见钟淮油盐不进,段昀决定这次写回信的时候,一定要向阿凝抱怨一番,取得同情…… 当然,要注意不能暴露自己怕喝中药的事实…… 春天的梦你的梦 和段昀告别之后,十五很快就把迎春日送了过来,除了他的表情有点奇怪,其他的钟淮都很满意。 毕竟七绝散的解药终于可以全部炼制出来了。 段昀身上那几大病症就像是一把横在她脖子上的刀,现在刀快被她折断了,钟淮的心情不禁飞扬起来。 等我干完这一票,我就去深山归隐,远离恋爱脑皇帝和拜财神的民众! 钟淮美滋滋地立下了一个g。 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她,没有料到自己这次炼制出来的药,造成了多么大的麻烦。 === 段昀是傍晚时分收到钟淮让天运鸟送来的药包的。 十一照例为他熬制好端上来,段昀内心照例和这中药展开了拉锯战。 可是这次的中药的味道有点儿不一样。 段昀吸了吸鼻子,确认过味道,是甜丝丝的药香味! 端起这碗热乎乎的中药,段昀试探性地喝了一口,果然没了苦味,清清淡淡,还带着一点甜味。 段昀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是钟淮为自己特地改了药方,估计是这一碗里的什么药材造成了这种味道。 他一饮而尽,打算继续他手头的工作。 可是这一天他好像特别累,没过多久眼皮子就耷拉下来,头也开始一点一点的了。 今天就早点休息吧……段昀打了一个哈欠,摸索到了床上。 他甚至衣服都来不及换,就陷入了梦境。 === 段昀在一片水声之中睁开了眼睛,眼前却依旧是一片雾蒙蒙的环境。 这个地方段昀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是他又很奇怪地提不起警惕之心,反而觉得十分放松。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自在,四肢百骸都仿佛流淌着暖流。 但是段昀觉得,这里似乎越来越热了。 不是他的错觉,因为他的额头上已经全是汗水,背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段昀脱掉了外衣,向前走着,想找到一个舒适的地方乘凉。 他没有找到乘凉的地方,但他看到了此生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阿凝在洗澡。 段昀立刻捂住了鼻子,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红色的血液顺着他的指缝滴落下来。 钟凝正用光滑白皙的嵴背对着他,带着馨香的清水贴合着她背部优美的线条,慢慢滑下。 “……你在干什么?”段昀呆呆地问了一个蠢问题。 听见有人说话,对方慌张地转头,见是段昀,不满地撅起了嘴:“你进来怎么没声音的,吓死我了。” 她鸦羽般的长髮挡在身前,下半身藏在浴桶之中,这半遮半掩的样子,让段昀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你流鼻血了?”她半是嘲弄半是羞赧地问。 “嗯,”段昀松开手,发现血已经止住了,他红着脸不敢直视钟凝,“我先走了。”
第104页 “笨蛋!” 他只迈出去一步,就听见背后传来的娇俏的怒喝。 “不解风情!” “榆木脑袋!” “你这个——唔啊?!” 钟凝说不出话来了。 段昀把她死死地扣在自己的怀里,他身上没脱掉的衣服现在全部被浸湿了,贴合着他滚烫的身躯,勾勒出令人脸红心跳的轮廓。 “唔……”钟凝好不容易挣脱开了,才喘了一口气,又被段昀托住后脑勺,开始了一下步的索取。 他们的身体似乎天生就很契合,两人忘情地沉浸在美妙的结合之中。 段昀把嘴贴在钟凝的耳边,一边亲吻她一边问道:“……该叫我什么?” 钟凝没有回答,她咬着牙,强迫自己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可是段昀永远都喜欢在这种事情上纠结,他轻轻地磨蹭着,威胁钟凝:“快叫。” “段、段昀哥哥……” 一片令人浮想联翩的水声之中,钟凝妥协了,她一边喘息,一边配合着段昀的恶趣味。 在这燥热的环境之中,段昀迷失了神智。 等他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正躺在寝宫的床上。 衣冠楚楚,只是下身一片黏腻。 段昀:“……” 他一脸冷静地坐了起来,盯着无比精神的小段昀看了一会儿,骂了一句。 天已经擦亮了,段昀听见了门外暗卫换岗的声音。 段昀自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做细节这么丰富的……春天的梦。 昨晚的梦实在太过真实,哪怕现在,段昀也能回想起心上人的满脸泪痕,被自己逼到极致发出的甜美叫声,洁白的身躯上被他印下的绯红色…… 小段昀更加有精神了。 于是,段昀生平第一次尝试自己洗衣服,并在失败之后把一整套衣服都丢掉了。 并且在十一询问时,做到了面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可能是被吞天兽咬坏了藏起来了吧”。 吞天兽:“喵喵喵!” 段昀反思了一下,想起了钟淮所说的“迎春日是最后一味药的药材”的事情,觉得罪魁祸首就是这迎春日了。 他现在体内的七绝散之毒已经被驱散了,浑身舒畅,武功又精进了几分,可见钟淮医术的高超。 可是,这副作用也太过头了一点吧。 未经人事的某皇帝陷入了深深的羞愧中。 段昀想出宫散散心,却被一脸正直的十一要求随行,段昀很不爽地答应了,心想可能是自己以前一消失就是一天,给暗卫留下了心理阴影吧。 刚走出宫门,段昀就听见了一阵阵的喧闹之声。 “今天是什么日子?”段昀问。 “回禀陛下,今天……” 还不等十一回答,一个尖叫着“五点水!!!”的眼熟之人就从他们身边沖了过去。 十一:“……”没看错的话,那是我们的庆王爷吧。 === 坊间盛传,今天高产但是热爱坑文的五点水大大,又将有一本新书面世。 于是这天早上,大量民众蜂拥到了暗卫们创办的书局门口,只等着他们开门,好尽快抢到书,一饱眼福。 一群书粉汇聚在一起之后产生的化学效应很可怕。 一开始众人只是友好地交流了一下自己对五点水旧书的看法,预测了一下(虽然没有人预测对)新书的走向;可过了一会儿,人们就异口同声地抨击起五点水的坑品。 你一句我一句,这天才蒙蒙亮,书局前的气氛已经热烈到要把铁都烧化了。 十三扒着门缝看外面,长出一口气,钟小姐的实力实在太强了。 这三本书下来,他们暗卫部门能一整年不愁吃穿。 “青青子衿”和“五点水”两位大大坐镇他们的书局,也惹来了不少同行的眼红。 但想搞事情的同行们,抱着了解敌情的心思看了他们的书,没过过久,要么就沦为五点水大大坑中鬼,要么成为青青子衿糖里霜。 一时间,整个帝都的话本界,都成为了暗卫书局的拥趸。 钟淮打着哈欠,在人群外围观赏自己制造的盛况。 昨天给段昀餵药之后,她恶向胆边生,文思泉涌,大笔一挥,《只吃中药不吃苦》诞生了。 她回忆了一番第一个看到书的十三的表现,满意地点头。 希望这本书能带给无聊的帝都民众不无聊的体验。 这才不枉她熬夜写文流的泪嘛。 在她又一个哈欠之后,人群中突然穿出了无数尖叫声。 书局开门了。 钟淮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看下面一个又一个的人买到新书那快活的样子,看他们看了几页一脸痴笑的样子,看他们…… 这一次看得快的人,和之前两次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没有歇斯底里的疯狂,没有逢人便骂五点水,他们安静地捧着书,泪水却已经决堤。 这副模样吓到了还没拿到书的人,他们不畏剧透的风险,试图向先买到的人打听情况,却没有人理会他们。 这让他们的心更加紧张了。 五点水这是干了什么事情,才能让这么多人一起落泪啊!
第105页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翻到了最后一页。 接着便是众人熟悉无比的一声“五点水!!!” 听到这个声音,只要是看过五点水前两本书的人,都知道了,五点水大大又坑文了。 那我们又能怎么办呢,骂归骂,书买还是归买。 钟淮看到这个场景,顿时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精神得像是能去参加奥运会了。 当她准备功成身退之时,一个眼熟无比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对面房顶上那两个……不正是段昀和十一吗? 钟淮准备离开的动作顿住了,之前写书的时候没感觉,现在她有点害怕段昀看了新书之后暴走。 看着被指派去买书的十一,钟淮心虚地挠了挠头,希望段昀不会看出本书的原型。 《只吃中药不吃苦》,她一夜爆肝之作。 前期满是让人痴笑的糖,后期全是让人想自裁的刀子,里面充斥了无数狗血虐梗,保证能让看书的人慾仙……欲死欲活。 还没有被狗血套路洗过脑的群众,果然纷纷拜倒在了她的大刀之下。 药人陈,本作男主,天生体质百毒不侵。 坏毒医,本作女主,高贵冷艷不近人情,堪称外人眼中的神医钟淮的黑化翻版。 此书先是撒了三四波糖,迷惑了众人,接着在人们笑嘻嘻的时候,来了一把名叫“你是替身他是白月光”的刀子。 随后,话本里出现了大量“你爱我我爱他他不爱我”“这个孩子不是你的绿帽是你的”“你和他是被抱错了你应该才是豪门之子”等狗血。 被这么当头浇下狗血的群众一直期待后续情节的翻转,却看见—— “药人陈想通了,他要自己抓住自己想要的所有东西,包括坏毒医……作者困了,你们自己脑补吧,晚安~” “五点水!!!”怒喝声此起彼伏。 看见十一已经拿着话本跳到了段昀身边,钟淮脚底抹油,跑了。 他不会猜出来,这本看起来有着三个主角的文,实际上两个都是他的马甲的……吧? === 段昀当然猜出来了。 或许乍一眼看并不明显,但接下来剧情中无数眼熟的情节,特别有既视感的人物设定……让他在看到第二个大虐点的时候恍然大悟。 这个《只吃中药不吃苦》,绝对和青青子衿众多话本一样,是他的同人本!——还是综合了他两个身份的同人本、 而且写这个话本的五点水,比青青子衿更加了解他,甚至知道很多他身上的小细节。 以及……钟淮身上的小细节。 段昀三观剧烈震动,什么样的人会拿他和钟淮来写同人文啊! 又看到一个只有他和钟宅的人知道的细节后,段昀终于按捺不住了,他站起身:“我去趟钟宅。” 琴书不可能胆子这么大,钟淮不会这么无聊,那只能是…… 可是最奇怪的地方就是,有些事情只有钟淮知道,有些事情只有钟凝知道……难道阿凝为了创作,拽着钟淮问了很久? 不顾身后的十一的尔康手挽留,段昀快速地赶往钟宅。 === 此刻,一夜没睡现在很疲惫的钟淮,正计划着回到家就要脱衣服洗澡的事宜。 掉马了 钟淮今天出门时穿着的是男装,又因为比较困,赶路的速度比平时慢了许多。 这就导致脑子里一片乱七八糟的段昀轻而易举地追上了她。 段昀光是看背影就认出了钟淮,可钟淮为什么会在这个点、出现在这个地方? 难不成……五点水其实是钟淮?! 已经被各种信息打击得充满疑心的段昀,决定尾随钟淮,看看她要做些什么。 钟淮对此一无所知,她一路都半眯着眼睛,直到终于踏进钟宅的那一刻,才完全放松下来。 最近脂玉坊很忙,琴书一大早就出门了,小白小莺也跟着她,现在钟宅上下就只有钟淮一人。 于是——钟淮一边走一边把身上繁重的衣服脱下,甩了一路,直奔她出门前准备好的浴桶。 尾随她的段昀猝不及防,差点被钟淮的外衣砸中脑袋。 没想到……高冷如钟神医,竟然会边走路边脱衣服。 钟淮头也不回地甩着衣服,段昀沉默着躲避。 我是不是应该迴避一下,等他洗好澡,再问问题……? 然而下一刻,段昀就发现,钟淮走路的方向,是钟凝的卧房! 这又是一个误会——段昀以前偷跑进来时,只见过钟淮女装时住过那间卧房,于是就默认了那间卧房的主人是钟凝。 实际上钟宅哪来的第二间主人用卧房? 深觉事情进展不对,段昀加快脚步跟上,然后他—— 看见了脱去了所有衣服的钟淮。 他第一反应是要躲开,第二反应是——这如果是一个男人的后背,我今天就不姓段了! 事实证明,这确实不是男人的背。 因为钟淮转身了。 他们隔空对视着,一个是已经被吓傻了,另一个则大脑一片电光石火,在这一瞬间想通了无数的事情。 在这个尴尬的情况下,段昀的鼻血缓缓淌下。
第106页 “——滚!!!” 钟淮的内力以可怕的方式爆发了出来,直接把段昀击飞出去,木门也被“碰”的关上。 她大脑一片空白,一头扎进温暖的水中,咕噜咕噜吐泡泡。 这是做梦这是做梦这是做梦!!! 这边钟淮还在拼命催眠自己,那边段昀则已经深刻意识到这不是梦了。 因为梦里他也流了鼻血,而后续的情节并不是现在这样的。 段昀擦了一把鼻血,天知道刚刚他沉浸在扒了钟淮马甲的迷幻中,还没来得及起歹心。这鼻血纯粹是因为前几天补得太过头了才会流下来的! 谁知道事情会这么巧啊! ——这话段昀可不敢拿去跟钟淮说,因为他自己也不信。 被关在门外的段昀想了想,脸上露出了傻笑。 所以……和他相处的钟淮与钟凝,其实是同一个人。 难怪两人的外貌如此相似,难怪各种小动作都一样,难怪有时候他觉得钟淮不像是外表那样的性格。 所以和他泛舟的是钟淮,烤鱼的是钟淮,梨花树下的是钟淮,为他祭天的是钟淮,地下墓穴一起敲击墙壁的也是钟淮。 他们一起冒险,一起欢笑,一起养上古神兽,一起给对方写信。 点点滴滴都涌上了心头,段昀还想了一下,之前他扮演“段千尘”时,钟淮会不会在心底偷笑自己? 段昀一时陷入了回忆之中,把钟淮的两个身份结合起来,那么很多事情都能看出端倪了。 比如说……段昀觉得,钟淮一定是喜欢自己。 不然她完全可以用“兄长”的身份阻碍他们的交往,也有很多机会威胁自己远离,但是钟淮没有这么做……虽然她现在还不承认,但是她心里肯定是有自己的! 段昀笑出了声,半确认了钟淮的心意,这让他感到万分开心。 屋里,冒出头换气的钟淮听见了他的笑声,又把脑袋扎了回去。 “你在门口干什么!赶紧滚!要是我出来了我就揍你了啊!”钟淮咕噜咕噜了一会儿,探出头来大喊。 “我不滚,我等你出来。”段昀笑眯眯地回答她。 钟淮盯着水面看,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煳。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她都不知道是先生气段昀看了她的果.体好,还是先纠结马甲被扒了的事情好,或者…… 钟淮又回了水里,咕噜咕噜。 === 段昀真的一直就守在门外了,他还顺便把钟淮扔了一路的衣服捡了起来放放好,等着钟淮出来。 门外的段昀等久了就开始胡思乱想,我进去之后就要表白,要和钟淮结婚,要让她做我的皇后,要生小皇子和小公主…… 等到段昀把儿子女儿的名字都想好了,钟淮还是没有出来。 这下他终于沉不住气了,敲了敲房门,段昀问道:“你没事吧?” 没有人应声。 段昀不禁担心钟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比如晕倒在浴桶里面了? 他又敲了敲门,把耳朵贴在大门上,想听听里面的动静。 连水声都没有。 慌张之下,段昀已经顾不上别的问题了,他径直推开门,“你……!” 钟淮不在里面。 === 钟淮当然不会留在房间里,留在那里的话,她就只能直面段昀的各种问题了。 尤其是在很多问题的答案,她自己也没有想清楚的情况之下。 现在,钟淮正在向城郊一路狂奔,试图用这种方式使大脑清醒下来。忽视了周围环境的她,并不知道在常人看来,就是有一道白色的影子,在帝都房顶上飞速窜动。 直到大脑缺氧,钟淮才停了下来。 她打量四周,这里是段昀带她来烤鱼的地方,钟淮甚至一眼就找到了段昀藏调料的位置。 钟淮捂着脸瘫倒在那棵树下,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今天发生的事情中,最让她感到无所适从的,是当她马甲掉下来时,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没有预想中的恐慌、没有对突然闯入的段昀的厌恶……钟淮甚至有小小的庆幸,庆幸自己不用再带着面具出现在段昀面前了。 我是……喜欢上他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钟淮脸上的热度仿佛都要直烧到手心里。 === 段昀差点被琴书暴揍一顿。 原因是,琴书回到钟宅时,正好撞见了站在浴桶边愣神的段昀,而段昀的手里又拿着钟淮扔下的衣服。 琴书当场就被气得双眼充血,毫不考虑自己和段昀的武力差距,上去就想削掉段昀的脑袋。 愤怒状态的琴书完全听不见段昀的解释,这就导致不还手的段昀直接逃出了钟宅。 “你把小姐的衣服放下!”琴书仰头大喊,她背后的两个孩子用看变.态的眼神看着段昀。 段昀:“……”我心里苦,但我说不出来。 可是这么一直拿着衣服好像也不是办法……段昀低头看看被自己抱在怀里的那一整套衣服。 钟淮不在宅中,她会跑到什么地方去呢? 正式踏上追妻路的段昀,眼神变得坚定,他要表明态度,不再给钟淮逃避的机会了。
第107页 段昀无视了追上来想砍他的琴书,向城郊的方向赶去。 钟淮逃跑的时候没什么准备,加上以她的性格来看,不太可能会躲到什么友人家中,所以……段昀觉得,钟淮一定是去了什么偏僻之处。 偌大的帝都,也就只有城郊那块地方比较符合了。 接着段昀便看见了靠在树下睡着的钟淮。 钟淮湿漉漉的头髮搭在身上,把她白色的外袍都浸湿了一层。城郊的温度又很低,她单是睡眠中唿出来的白气都仿佛能结上一层霜。 段昀顿时就心疼了,他放轻脚步赶上前,把怀里的衣服放下,想用内力把钟淮的头髮烘干。 这一步进行的很顺利,钟淮可能是太累了,她被段昀拉进怀里,任由他动作,没有醒来。 一般武功只是用来攻击的段昀,很少把内力用在这种精细的事上,一时不禁有些紧张。 他从髮根开始,小心地一点点烘干钟淮的长髮,温暖逐渐包裹住他们。 段昀低着头,钟淮的面颊就靠在他的胸前,钟淮的唿吸平缓,他的心脏却不□□分。 扑通,扑通,扑通。段昀都担心自己轰鸣的心脏声会把钟淮吵醒。 这时候钟淮的头髮已经全干了,段昀呆呆地拥着她,用目光描摹她的轮廓。 她真好看……段昀已经想不出别的词彙了,他的心神全牵在了钟淮那粉嫩的嘴唇上。 我就亲一下,真的就一下,段昀想。 他的嘴唇逐渐贴近钟淮的面颊,世界在这一刻都为他安静了下来。 距离一点一点地缩小,段昀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然后在他们即将碰触到对方的嘴唇时,钟淮睁开了眼睛。 “你耍流氓?”钟淮冷冷道。 段昀:“……我没有。” 钟淮挑了挑眉毛,“我冤枉你了?” “……” “你没想亲我?” “……想了。” “你耍流氓。” 说完这句话,刚才还故意绷着脸的钟淮有点憋不住了:段昀委屈巴巴的样子真可爱。 她站了起来,眼神漂移,打算来个熘之大吉。 这时候段昀再呆,也看出了钟淮在逗他,他一把拉过试图逃跑的钟淮,恶狠狠道:“接下来才叫耍流氓!” 告白 钟淮淡定地瞅着段昀,等着看他耍流氓。 不出她所料,段昀果然没了下一步的动作,他拽着钟淮,卡壳了。 “不耍了?”钟淮冷哼一声。 段昀倒是很想耍流氓……但是要怎么开始,开始之后要接上什么动作?没有任何经验的段昀陷入了深思之中。 他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现在他能不能先讨要一个吻? 趁对方分神,钟淮从他手底挣脱,再次想跑。 段昀本着尽管自己不耍流氓也要先把钟淮留下的心思,一个闪身拦住了她。 “你要干什么?”钟淮严肃脸。 面对一本正经的钟淮,段昀不禁有种直面“钟淮”的感觉残存,不自觉地站直了。 “我不干什么……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段昀用藏在背后的手掐了一把自己,按捺下种种“流氓”的心思,说道。 钟淮无比想要逃离现场,她用脚指头猜都知道对方要问什么。可这时候她又不能直接甩下一句“爱过”,然后逃之夭夭。 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段昀估计会当场狂性大发,做出切实的“耍流氓”行为。 对钟淮的性格很了解的段昀拽住了她的袖子,防止她临阵脱逃,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他的手指头神经质地颤抖了一下,细密的汗珠也冒了出来。 然后,段昀郑重地与钟淮对视,深吸了一口气。 他低下头,一点点地拉近自己和钟淮之间的距离,喉结不安分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钟淮意识到了他的意图,鬼使神差地,没有躲开。 一个柔软的吻就印在了她的额头上。 一触即分,段昀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你。” “轰”的一声,钟淮的脑子炸开了。 无数猜测和暗示,都比不过段昀此刻这直白的四个字。 钟淮已经听不见其他声音了,只有段昀那句“我喜欢你”还在脑中久久迴响。 满脸红霞的钟淮,实在是让段昀心动,他情不自禁地搂住了钟淮,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钟淮说不出话来,她的脑袋离段昀的胸膛很近,使她能听见段昀那和自己一样激动的心跳声。 “现在我要问问题了……你喜欢我吗?” 段昀注视着钟淮,双眼盈满了笃定的笑意。 见他这样,钟淮更是羞恼,“你先放开我!” “不要,”段昀摸了摸钟淮还泛着香气的头髮,“我知道你会逃跑的。” “我不会的……”钟淮小声嘟囔,脸却变得更烫了。 段昀发出了一声轻笑,“你不会逃?那你就回答我呀。” 他说话时的样子和平时很不一样,那专注的眼神令钟淮的唿吸越发急促起来。 “我不知道!”她不去看段昀,仿佛赌气般垂着头。
第108页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对段昀的感情算是什么。 段昀眨了眨眼睛,露出了钟淮最无法招架的表情,像只冲主人摇尾巴的大狗,“那我换一个问题,你讨厌我吗?” “当然不!”钟淮想也没想,直接否认。 “不讨厌,那你就是喜欢我。”段昀斩钉截铁道,堵住了钟淮试图反驳的后路。 钟淮没有话说了,这种时候段昀居然还搞文字游戏。 “你喜欢我。”段昀这次换了陈述句,他盯着钟淮,脸上的笑意完全收不住。 看他这模样,钟淮没忍住,踩了他一脚,“不要强词夺理,你松开——” “——啊!!!” 一声尖利的男声打破了他们之间暧昧的氛围。 两人齐齐转头,对上了一个一脸惊恐,尖叫不止的人的眼睛。 是段昭。 “你、你们……这是野外!”段昭一脸崩溃,语无伦次,看看相拥的二人,看看地面。 钟淮一开始没听懂,然后她顺着段昭的目光看过去,结果看到了…… “我的衣服?”钟淮惊讶地盯着地上那几件很眼熟的衣物。 段昀僵了一下,解释道:“不怪我,我本来想放好的,琴书她……“ 试图狡辩的段昀被钟淮瞪了一眼,立马偃旗息鼓了。 段昭看起来要哭出来了,他结结巴巴地说:“皇兄,还有……皇嫂,你们这、有点过分了吧!” 不怪段昭想岔了,钟淮自己看现在的场景,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孤男寡女野外抱在一起,她的头髮还披散着,衣衫凌乱,地上还有一套衣服。 怎么看她和段昀都不像是在做正经的事情啊! “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钟淮诚恳地说道。 段昭一副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的表情,呆呆地问:“我想的是哪样?” 钟淮噎住了,一时想不出该怎么解释现状。 唯一一个对现状不仅不感到尴尬,就是段昀了。 “不要打扰我们。”他冷着脸赶自家弟弟。 段昭这才意识到,尽管自己打断了他们……他们不知道进行到了哪一步的活动,这两个人依旧没有松开拥抱的意思。 你们已经浓情蜜意到这个程度了吗……没有对象的段昭落泪了。 钟淮本来就极度尴尬,现在一听段昀这话,更是恼羞成怒,带着内力的轻轻一掌打出去,段昀终于放手了。 “你们兄弟慢慢聊,我先走了。”钟淮这次吸取了教训,在段昀抓住她之前,一个纵身跳上了树枝。 “阿凝!”段昀在后面喊她。 钟淮回头,看了仰着头的段昀一眼,说:“我就叫钟淮。” “好,我记住了。”段昀嘴角弯弯,宠溺地注视着蹲在树杈上的钟淮。 钟淮被他这意味不明的眼神盯得不舒服,好不容易退下热度的脸又烧了起来。 “流氓。”她轻声说,眼睛里却没有丝毫厌恶之意,倒像是一句嗔怪。 骂完这句,钟淮就向另一棵树上跳,接着,她因为说不清的欢喜笑了起来。 她很快就离开了。 段昀目送着她的背影,直到钟淮渐渐消失在这片林子中。 刚才不止段昀,段昭也听到了钟淮对于自己称唿的纠正,他的眼睛顿时瞪得比铜铃还大。 我是不是没睡醒?为什么我听见我未来皇嫂说她叫钟淮?我的皇嫂和皇嫂的哥哥是同一个人吗? 段昭还在内心三连问,没有注意到冷笑着靠近自己的段昀。 “段昭,最近是不是皮痒了?过来让我给你治治。”他的笑容仿佛寒冰,吓得段昭一哆嗦。 “不了吧……我就是出来玩偶然路过……”段昭一边干笑一边后退。 段昀“哦”了一声,挑眉,“你看见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段昭立刻说道,脸上堆上了谄媚的笑容,“那个,我也该走了。” 他从小就经常被皇兄揍,虽然对方不用内力,可是皇兄的武力值高他不是一点两点啊!每次打完架,段昭至少要有十几天都觉得自己的骨头是散架的。 对待这个破坏自己好事的弟弟,段昀一点都不仁慈。 他一掌过去把段昭掀倒在地,两人很快就打作一团。 因为不放心,回来想看上一眼的钟淮:“……” 不得不说,段昀和段昭打架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武林高手的气质。 两个人抛弃了内力和招式,像儿童一样用最原始的手段攻击对方。 你踹我一脚,我打你一拳…… 一身黑衣的段昀还好说,段昭本来穿着白色长袍,现在它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样式了。 钟淮看得津津有味,深觉自己有幸围观了一场黑喵大战白喵的现场表演。 等他们快打到尾声了,钟淮也知道自己再不走就要被发现了,一个弹跳便离开了这里。 终于,两人都站了起来。 单是看外表,就知道段昭被打得多惨——那一身白衣都变成黑衣了! 段昭看看淡定地准备离开的段昀,不禁感到委屈。
第109页 皇兄打他,他痛;他打皇兄——对方的武功不是白练的啊,那肌肉打上去,段昀没感觉,他自己的拳头倒要痛个半天。 灰头土脸的段昭扶着树,不死心地问了一句:“所以你们……真的是在……野.战?” 段昀皱眉,“哪里学来的粗鄙之语?过完年了我会找跟着你的人谈谈。” “你!”段昭看不惯自家皇兄抱得美人归,又在这儿装正直的样子,恨不得一鞋拔子抽上去。 段昀弹了弹袖子,捡起了罪魁祸首——钟淮的衣服,头也不回地泡了。 等他离开段昭的视线,红晕渐渐从脸蔓延到了脖子根。 “野、野.战!”段昀回味了一下这个词语,感到喉咙一阵发干。 接着他转念一想,自己不仅没有野战,甚至连亲亲也只敢亲额头! 但是……亲到了额头也很棒!段昀傻呵呵地笑了起来,忍不住站在树杈上蹦了两下,树枝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痛苦声音。 如果有人围观,定然会为他精彩的面部表情鼓掌。 如果刚刚段昭没来打岔,我是不是可以顺势让钟淮说出“我喜欢你”?再骗来一个亲亲? 可恶!好想回去再打段昭那小子一顿! 段昀一路奔向钟宅的方向,这一次他一定要和钟淮交换情意,然后…… 嗯,是时候问她喜不喜欢自己给孩子们取的名字了。 亲友团暴击伤害 钟淮一回到家,琴书就迎了上来。 “小姐,您没事吧!”琴书紧张地拉着钟淮端详了一番,发现小姐的衣服还算整齐,精神状态也不错,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来小姐没有被欺负。 “我没事……”钟淮张口想安慰她,却被琴书眼里的泪光吓到了。 琴书流着眼泪跪下,“都是琴书的错,是琴书没有保护好小姐……” 钟淮被她吓了一跳,赶紧扶起她,替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这事不怪你,而且我也没受伤啊。要怪,就怪……” 段昀的样子跳到了钟淮的脑海里,钟淮不假思索地把锅推到他身上,“就怪段昀吧。” 说到这里,琴书顿时咬牙切齿起来:“小姐,他还偷了您的衣服!” 钟淮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把那套招人误会的衣服带回来。 她磨了磨牙,要不是那套衣服,许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琴书,过一会如果段昀上门了……”钟淮想想段昀可能要追上来了,开始嘱託琴书。 “——我不会让他进门的!”在钟淮说完之前,琴书就大声保证道,看她的表情,像是恨不得把段昀的腿打断。 钟淮本来还想劝琴书几句,可时间不太充裕,她只来得及留下一句“别太过分”,就赶紧跑进屋里了。 她需要冷静思考的时间,才能给段昀一个回答。 顺便,她也希望琴书能帮忙拦一拦段昀——虽然以她对这两人的了解,琴书八成是拦不住段昀的。 === 当段昀赶到钟宅时,迎接他的是一脸寒霜的琴书。 段昀反射性地想转弯、然后换条路,直接翻墙进去,却被琴书一声叫住:“段爷,您来了。” 这种情况下,不好假装没听见,于是段昀只好落到了地面上,“嗯。” 他一边避开与琴书直视,一边想:还记得刚见面那会,这个侍女还是很敬畏寡人的,现在却敢拦着他追老婆了。 琴书一眼就看见了段昀手里的衣服,脸色变得更差,冷冷地说道:“段爷,您可否把小姐的衣服还来了呢?” 段昀很想说“不能”,然后把衣服带回宫中。但他的实际动作还是很老实,沉默了一会儿就把衣服递了过去。 让后面跟着的同样一脸防备的小莺拿好衣服,琴书摆开架势,做好战斗准备,说:“您是自己走,还是我送你一段路?” 段昀:“……”我可不可以都不选。 琴书没有给段昀第三个选项,她手掌运气,显然是准备开打了。 段昀的追妻路上,不仅有看不清自己心意的小娇妻,还有小娇妻一众想着“我家白菜不能被猪拱了”的亲友团。 或者说,这是一场钟淮的唯粉与段昀×钟淮的cp粉的战争。 段昀准备战术性撤退,他退出了琴书的攻击范围,一个翻身,消失在了琴书和小莺的视野里。 琴书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段昀消失在她的视野里,才摸摸小莺的头,说:“咱们走。” 另一边,段昀跑出去一段路后,又抄小道绕回了钟宅,从墙上翻了进去。 段昀轻松地落在了小院子里,心想:一定要提醒钟淮做下防御措施了,不然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潜入,太危险了。 还不等他出发前往钟淮的房间,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陛下,您怎么没走?” 段昀僵硬地转头,发现是之前被救进宫的小白。 小白见到段昀,先行了一个礼,才继续说道:“琴书姐姐一会就到这里来了,您会被发现的。” 他这话没有攻击性,表情看起来也很和善,段昀松了一口气,这估计是钟宅唯一一个看他不是大猪蹄子的人了。
第110页 “你家小姐在什么地方?”段昀拉着小白,一起躲到了树上,低声问。 小白是第一次蹲在这么高的树上,心情不禁一阵激动,东看看西看看。 这时候琴书刚好也到了院子,她和小莺一边走一边骂段昀,全然不知当事人就在她们头顶。 段昀看着她们,背嵴一阵发凉,追妻路漫漫啊。 等到她们进了屋,小白才小声回復段昀:“我不能告诉您。” “我没做坏事,都是误会。我现在就是要去找你家小姐,然后解除误会的。”段昀试图说服他。 “可是琴书姐姐说了,您耍流氓……” 段昀捂住了他的嘴,他现在一听到“耍流氓”这三个字,就有种悲喜交加的感觉。 悲伤是因为自己被误认为流氓,欢喜是因为他想起了钟淮和自己在小树林里的亲密接触。 如果被认为“耍流氓”,可以让他拥有福利的话,那段昀还是很愿意的。 但是现在,“耍流氓”已经成为了他在钟淮亲友团众人眼中的污点了啊! “小朋友,今天我要给你上一课,”段昀咳嗽一声,故作严肃,“追女孩子的时候,有误会一定要说清楚,比如说我现在准备去做的事情。如果你拦着我,你可能拆散了一段姻缘……” 段昀胡扯了一阵子,见小白没有说话,就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结果发现这小子竟然在偷笑。 “嗯?”段昀揉搓他的脑袋,“你笑什么?” “哈哈……我没想到您这么平易近人……”小白躲避着段昀的魔爪,捂着肚子笑,“其实我就做做样子拦拦您,我知道您和小姐是两情相悦的。” 段昀又高兴又惊讶,瞥了小白一眼,心说这个孩子还挺有意思。 “你家小姐都没看出来,你怎么看出来的?”段昀问。 “您和小姐对视的时候,那感觉就是其他人都进入不了你们的世界。”小白微微笑着,他想到了自己和小莺。 “而且小姐和小莺一样,总是想着逃避,所以我看得出来——我这么说,您不会生气吧?”小白眨眨眼。 段昀看了这个人小鬼大的小孩一眼,问:“那你家小姐在哪间屋子?” 小白乖巧地回答:“还在她的卧房。” 段昀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你懂的很多,还帮助了我一把,但是……” 他沉吟片刻,道:“……但是,你刚才不仅耍我,还偷笑,不惩罚你一下,有失皇家威严。” 小白呆住了。 段昀勾起一抹笑容,如果钟淮在场,一眼就会发现,这个傢伙肯定是要搞什么恶作剧了。 “陛下!”小白一声惊唿,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段昀跳到了地面上,心情颇好地沖他摆了摆手。 被留在高高的树杈上的小白:“……” 我要收回说陛下平易近人的话,他这分明就是幼稚! === 段昀蹑手蹑脚地摸到了钟淮的卧房,琴书刚好端着一盆水出来。 他贴在樑上,屏住唿吸,等到琴书和小莺都走了,才熘进钟淮房中。 钟淮正似乎躺在床上,隔着床帘,段昀根本看不清她在做什么,心一阵发痒,直想掀开床帘看看。 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落了地,轻声靠近床边。 “琴书吗?”钟淮清朗的声音从床帘内传出。 段昀吓得脚步一顿。 “这么快面就好了?”眼见床帘要被钟淮掀开,段昀一个纵跃迅速回到了房樑上。 钟淮探出头来,“奇怪……是我的错觉吗……” 她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踪影,开玩笑道:“总不至于是段昀那傢伙吧,哈哈哈。” 蹲在房樑上的段昀:“……” 看这个情况,过一会儿琴书会送面来?那他必须等琴书走了,再和钟淮说话。 不然说不定说了一半,这位侍女就要操起扫把打皇帝了。 这是造反!段昀恨恨地想。 要不是我不想和心上人的侍女对打……段昀一边磨牙,一边望着大门,等待琴书的归来。 没用多少时间,琴书端着一碗阳春面进门,那扑鼻的香味让没吃饭的段昀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钟淮一脸惊喜地接过阳春面,坐在床边吃了起来。 最近琴书做菜的口味越来越偏向钟淮,不再走原身喜欢的清淡路子,这让钟淮平时进食也有滋有味多了。 段昀看着钟淮那享受的表情,想起了给钟淮投餵烤年糕和桂花糕的事情。 好可爱……望着她一鼓一鼓的腮帮子,段昀的心都要化了。 他是一个思维很容易发散的人,单是看着钟淮面对这阳春面时的表情,段昀就计划了一堆以后要送给钟淮的美食。 想天天看见她这幅满足的模样,段昀眯起了眼睛。 琴书等到钟淮吃完阳春面,就收拾了东西出去。而钟淮整了整床铺,像是打算开始睡觉。 等到钟淮拉上了床帘,段昀才跳下去,靠近床铺,打算来个突然袭击。
第111页 这时候钟淮突然说话:“……大笨蛋。” 段昀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今天他好像做什么事情都不是很顺。 “傻子……段昀……哼!”原来钟淮是在喃喃自语。 段昀起了好奇心,他一屁股坐在床前,想听听钟淮私底下会说自己什么。 功力深厚又经验丰富的他隐藏得极好,唿吸声也几不可闻。钟淮情绪又处在激动的时候,根本没察觉到他的靠近。 “段昀……还问我喜不喜欢他!我、我……!啊啊啊!”钟淮抱着脑袋在被窝里滚来滚去。 段昀从没见过钟淮这个样子。 他印象里的钟淮,有时候是会有点孩子气,但是这么可爱的样子……段昀觉得自己以前没有见过钟淮这幅模样,实在是有点亏。 守在床边的段昀听着钟淮乱七八糟的自言自语,有点想笑,紧接着他又觉得自己笑钟淮有点不厚道。 因为他私底下也做过这种事。 段昀甚至还曾经拿着一朵花,一片花瓣一片花瓣地撕扯下来,数“阿凝爱我”“阿凝不爱我”…… 然后数到最后一片,如果是好的结果,他就留下那朵只剩茎叶的花,如果不好……对不起,我没有数过你这朵花。 两个人一个在床帘里,一个在床帘外,但无论哪个人,遇到有关对方的问题时,就会变得一样幼稚。 钟淮翻滚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她盯着枕头髮了一会儿呆,接着泄愤般地捶打它。 “段昀!段昀!段昀!”她边打边喊段昀的名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让床帘外的段昀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心虚地想:今天好像是有点过分了……先看了人家洗澡,又在小树林里拉着她不放…… 没过多久,钟淮就安静了下来,似乎是睡着了。 段昀的罪恶之手慢慢伸向了床帘…… 然后他被琴书的一声“什么人!”给打断了。 屋外传来了打斗声,段昀警惕地起身,快步走到窗前,正好看到院中打作一团的琴书和几个黑衣人。 一个黑衣人趁乱想通过窗户闯入钟淮的房间,却和站在窗边的段昀撞了个正着。 “找死?”段昀今天出门照样把剑别在了腰间,如今看到来犯者,长剑瞬间出鞘,白光一闪,那个黑衣人便是人头落地。 钟淮被吵闹声惊醒了,她一掀开床帘,看到的就是持剑而立的段昀。 段昀侧脸看了她一眼,露出安慰的笑容,“放心,有我在。” 钟淮的心跳空了一拍——男人认真的样子最让人心动,这话果然没有说错。 担心有人趁自己离开的时候闯入房内,段昀没有进入院子中,他站在原地,运气于剑上,斜斜地就是噼出一剑。 钟淮看在眼里,没觉得他能击中对面,却听见一声惨叫在段昀挥剑后响起。 冷着脸挥剑,段昀轻松地解决了靠近窗户这边的黑衣人,琴书的压力顿时少了很多。 钟淮下床穿上外袍,来到窗前,却正好看到又一波赫衣人闯入宅中,她对段昀说:“我们出去,把他们都解决了,然后留几个人问问情况。” 段昀也有此意,但是……他咬了咬下唇,不放心钟淮和自己一起对敌。 敏锐地意识到了对方的想法,钟淮挑起眉毛,觉得自己被看轻了。 她拿起御剑门送来的宝剑,一个轻巧的跳跃便出了房间,把段昀抛在后面。 段昀刚冲出去,想要保护钟淮,就见她一片剑光过去,三四个黑衣人便是随之倒地,再也起不来了。 段昀惊呆了,钟淮自己也吓了一跳。她是知道自己的内力很深厚,但是她没想到自己只挥了一剑,杀伤力就这么大。 “……很厉害。”段昀不由自主地夸赞她。 “……”钟淮从震惊中缓过来了,笑容浮现,“那必须的。” 她与段昀同时冲进战局,轻而易举地就取得了绝对的优势,琴书看了并肩作战的两人一眼,神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看来小姐……真的要被拱走了。 这是段昀和钟淮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并肩作战,但配合之精妙,仿佛是已经演练了千万遍一般。 你进我退,你攻我守,他们衣服一黑一白,长剑亦是一黑一白,衣袂翻飞剑,他们不像是杀敌,倒像是在跳舞。 钟淮没有学过剑术,她攻击时都是直来直往,用强横的内力直接碾压对方;段昀的剑术则已臻完美,大巧不工,看似普通的一击,却包含了无穷的内劲。 很快,黑衣人们都败下阵来,最后一个人见势不对,打算逃跑,被段昀一剑从空中噼了下来。 段昀面容冷漠,一拳上去把那人的下巴打脱臼了,一颗被他含在嘴中的药丸滚落下来。 “在你说出我想知道的事情前,别想着死。”段昀低声呢喃,地上那个因为下巴脱臼无法说话的人,只能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发出“呵呵”的声音。 威胁完这个黑衣人,段昀转向钟淮,“钟宅太危险了,你跟我回皇宫住一阵子吧。”
第112页 钟淮发抖,她怎么觉得段昀的目的有点不纯呢。 但是段昀眼神认真,不像是在以公济私的样子,钟淮犹豫着。 她和琴书自保是没问题的,但是小白和小莺……咦,小莺在琴书身边,小白去哪里了? 钟淮有点惊慌,她四处张望,“琴书,你看见小白了吗?” 段昀傻住了,他知道小白在哪里,可是……他自以为隐蔽地抬头看向旁边的大树,果然和小白对上了眼神,后者甚至还笑着向他招了招手。 这小子心态倒是不错,没被入侵者吓到,是个可塑之才——“啊!” 段昀的耳朵被钟淮揪住了。 “是你干的,对不对?”钟淮冷酷地看着段昀,手上的力度一点没放轻。 被揪住耳朵的段昀,第一反应是:这个动作!青青子衿话本里的女主对男主做过! 见段昀还敢走神,钟淮顿时更生气了,这个傢伙怎么放心把小孩子一个人留在这么高的树上的! “你反思下,哪里做错了!”钟淮撂下一句话,跳到树上把小白抱了下来,然后双手环胸,等着段昀回答。 没有父母的小白,突然有了种自己的母亲为了自己和父亲吵架的温馨感。 在场的人中,不止他一个有这种想法。 段昀看着似乎在气头上的钟淮,意识到对方可能是在借题发挥,以此抒发自己在小树林里受的委屈。 这么一想,他脸上便挂起了傻乎乎的笑容,任谁看都是一脸幸福,“小淮说我哪里错了就是哪里错了。” 琴书听了想打人,钟淮听了……“不许叫我小淮!!!” 小白站在两人的战局之外,看看倒地的黑衣人,看看打情骂俏中的那一对,心想:小姐和陛下竟然有种老夫老妻的和谐感…… === 段昀最后还是被钟淮联手琴书赶走了,钟淮也没有搬到皇宫去住,但是段昀派来了一整队的暗卫,让他们好好保护钟宅,不能有半点闪失。 他在带着黑衣人离去之前,还留下了一句话:“元宵会,你给我答案,好不好?” 钟淮被他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面红耳赤,一阵狂点头,把他推了出去。 恋爱脑皇帝!不想着工作,每天只想着谈恋爱! 钟淮靠着门板站着,搓了搓通红的面颊。 琴书长嘆一口气,看来自己怎么严防死守都没用,小姐已经彻底沦陷了。 “小书,小书,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某个跳脱的暗卫围着琴书转。 “走开。”琴书冷着脸赶十九。 钟淮看在眼里,心想这对姻缘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了。琴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面对十九时,会忍不住高兴起来吧? 不知道自己彻底沦陷的钟淮,终于有时间好好地补了一觉;不知道自己暗生情愫的琴书,依旧试图赶走十九,过回正常的生活。 不过,段昀派来保护钟宅的暗卫来得正是时候。 这几天钟淮打算炼制段昀身上最后一味毒断肠蛊的解药,或者说,是断肠蛊第一个疗程的解药。 第一次对段昀使用【异世神医】时,钟淮就了解到,想要完全医治段昀,需要花费数十年的时间,疗程更是数不胜数,但是她那时没注意到的是,这些时间主要就花在了医治断肠蛊上。 单是这一种毒,就要治疗整整二十二年才能痊癒。 钟淮隐约间有种感觉,这个药已经把她和段昀强制绑定在一起了。 ——虽说她也不是很抗拒这件事啦。 坐在炼药房中,钟淮开始了她的炼制。 这次的解药炼制起来并不难,钟淮很轻易地就完成了大半步骤,然后在添加某个药材的时候,钟淮收回了手。 “哼……是时候让你吃点苦头了。”钟淮眼珠转了转,相当开心地翘起嘴角。 然后,她把准备好的甜味药材全部替换成了相同疗效的、超苦味药材。 这是一点小小的利息,希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某皇帝,能喜欢这份中药,钟淮想。 她把药材放进药炉里熬上,自己盯着那小小的火焰,思绪已经飞到了皇宫里。 冷静下来思考后,钟淮发觉,段昀的种种已经深深融入了她的生命中,她的各种经歷里,都有段昀的参与,段昀的音容笑貌也仿佛都在眼前。 她和段昀就像是两棵并肩生长的树,地面上他们过着自己的生活,地底下,他们的根须已经紧紧缠绕在了一起,永远无法分离。 说实在的,钟淮觉得,自己并不讨厌这些。 解决了所有隐患 当钟淮听到十一说“所有古书都翻译出来了”的时候,还花了好一会功夫,才想起所谓的“古书”——她和段昀从地下墓穴里带回来的那些书籍。 想到那些奇怪的象形文字,钟淮就想起了……某本不可描述的书籍。 想当年她和拿到这本书的时候,段昀还以为她是个男人,所以他没有往奇怪的方向想。 如果换了现在的段昀……钟淮回忆了一下段昀最近越来越向没羞没躁方向发展的性格,觉得这绝对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陛下请您去宫□□同探讨一些重要问题。”十一躬身汇报导。
第113页 距离元宵会只剩一天了,段昀应该不至于急到连一天都等不下去,所以,估计他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找自己。 这让钟淮大松一口气,她现在还没有想好怎么应对段昀,如果能避开这个话题,那是最好的了。 她和琴书简单说了一声,就和十一一起前往皇宫。 尽管琴书相当不放心自家小姐,但也没有阻止她。 在她看来,比起猪拱了自家大白菜,大白菜往猪身上撞还是可以原谅的事情。 而和钟淮并肩同行的十一,则心想:钟公子和钟小姐是同一个人,这下那些不务正业的暗卫们的cp党争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了…… === 到了御书房,钟淮发现段昀的表情有些沉重,和平时见到她时神采飞扬的模样大相迳庭。 他这幅萎靡的样子,让钟淮的心提了起来。 “小淮,你来啦。”抬头看见钟淮后,段昀很明显的心情松快了一些,向钟淮打了个招唿。 “先坐下来再说话,”段昀叫暗卫送来了一碟桂花糕,放在钟淮面前,“今天这事,还和你的身世有关。” 身世,听到这两个字,钟淮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的身世难道还不够曲折离奇吗?前朝大公主的遗腹子,被神医钟远林抱养,女扮男装求生存…… 钟淮塞了一片桂花糕进嘴里,压压惊。 “审讯黑衣人的结果出来了,他说自己是前朝人士,闯入钟宅有两个目的,”段昀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一是刺杀不愿復兴前朝的皇室后裔钟淮……” 听到这句话,钟淮飞快地瞥了段昀一眼,结果发现他眼神中带着忧郁,正专注地注视着自己。 两人对视上后,段昀还露出了一个笑容,似乎想安抚钟淮的情绪。 钟淮一阵内疚,她应该主动告诉段昀这些事情的,而不是等到段昀自己来发现。 虽说她对光復前朝没有半点想法,但其他人不一定会这么想,若是她曾主动坦诚,定能化很多矛盾于无形。 幸好看样子段昀并没有误会自己,不然钟淮怕是要后悔很长一段时间。 “第二个目的是……” 这时,十一送上来了几本书,钟淮光是看它奇妙的象形字封面,就知道它们是那批“古书”中的一部分。 “这是墓穴主人的日记,上面写了他与自己妻子的故事,”段昀停了话头,选择先翻开书,“最重要的是,里面提到了,墓穴主人是丰朝的开国皇帝。” 钟淮手中的桂花糕差点掉到地上。 钟淮顿时想起了自己在地下墓穴看到的画像,那副画像上的男子,钟淮一度觉得很眼熟。 现在一看……那不就是和男装时候的自己很相像吗! 所以,我不仅是前朝皇室后人,我还是上古神医的后裔……钟淮一时间难以消化这个背景知识。 段昀贴心地把钟淮的茶杯斟满,说道:“他们的第二个目的,就是得到你师父从前朝大公主手上骗走的古书传承。” 左于风曾说,钟远林年轻时候仗着自己好看,骗了不少无知少女,其中一个少女的家人正四处追查失踪的古书…… 钟淮无语凝噎,师父您这是留下了多少烂摊子啊!说好的无知少女,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前朝大公主的! 所以,之前前朝人士不来钟宅找古书,很大一部分可能,就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有光復前朝的意思。 现在自己的行为违背了他们的想法,也就没了利用价值,难怪会有那么多黑衣人上门。 钟淮放下茶杯,拿过了对话的主动权,对段昀说:“我也是前不久刚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没有任何光復前朝的意思。” 段昀笑了,“我当然知道。” “那你在担心什么?”钟淮看着段昀,认真地问。 没想到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啊,段昀嘆了一口气,小声说:“我不担心这个,我就是怕你因为自己的身世和我疏远了。” 钟淮一愣,觉得段昀的担忧不无道理——对于一般剧本而言。 正常向的剧本里,他们一个当朝天子,一个前朝皇室,没有国恨也有家仇,别说疏远了,没有绝交都是好的。 但是钟淮她一个穿越人士,对大虞都没有多少归属感,更别说突然冒出来的前朝了。 钟淮拍了拍段昀的手背,安慰他:“没事,我要疏远你的话,早就疏远了。” 段昀:“……”我就当你是在安慰我。 尽管钟淮的安慰方式很蹩脚,但不可否认的是,段昀确实因为她这句话安心了。 “好啦,你不会就只为这个事情叫我来的吧?”钟淮总算可以放松下来享用桂花糕了,她把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眯着眼睛对段昀说。 投餵欲满满的段昀,又叫十一端上来了一盘杏仁糖,“先试试这个。” 这杏仁糖是按照钟淮的口味做的,甜味不重,但入口时仿佛带着清香。 钟淮吃了一口,就被它给俘获了,一口杏仁糖,一口茶,好不快乐。 当她又咬下一口之后,觉得有几分不对劲……怎么感觉,段昀是在特地转移她的注意力呢。
第114页 钟淮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脸严肃道:“说,你叫我来到底为了什么。” 美食战略失效,段昀开始了萌宠战略。 “吞天兽想你了。”段昀一本正经地说道,然后把趴在书桌上正舒服地打着盹的吞天兽抱了过来。 被吵醒的吞天兽:“喵喵喵???” 钟淮:“……”大冬天的,我怎么看吞天兽,都是比起想我,更想睡觉吧。 从小鱼干环绕的美梦中惊醒,吞天兽一爪子就拍到段昀的脸上,发出一声愤怒的“喵呜!” 钟淮失笑,看吞天兽殴打段昀,绝对是相当有意思的事情。 等到段昀一边招架喵喵拳,一边向钟淮发送求助信号,钟淮才出来解围。 “橘胖,过来。”钟淮轻声唤橘猫,吞天兽应声转头,刚刚还兇巴巴的叫声只用了一秒,就变成了软软的“喵~”。 段昀感觉自己失宠了,失去了钟淮的宠爱,还失去了吞天兽的宠爱。 “喵!”吞天兽蹲到了钟淮的双膝上,歪着头用圆熘熘的眼睛注视钟淮。 “我给你梳毛吧。”钟淮注意到吞天兽的毛髮变得有些杂乱,主动请缨。 吞天兽像是听懂了,乖巧地趴下,把毛茸茸的嵴背朝向钟淮。 怎么会有这么乖的猫咪!钟淮双眼发光,完全忘了自己某一日看到的凶兽形态的吞天兽。 钟淮握着小木梳,从吞天兽的脑袋一路向下,一直梳到尾巴根,吞天兽很配合地伸了个懒腰,发出唿噜唿噜的享受声。 段昀支着脑袋看他们,眼神里有温柔也有羡慕。 他把钟淮叫到皇宫来,还真的是只为了钟淮的身世问题。或许钟淮觉得这成不了他们相处时的阻碍,但是他在有关对方的事情上,就是很容易患得患失。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段昀就只想使用各种理由,让钟淮多留一段时间。 和钟淮相处,怎么也不够。 “喵……”吞天兽的眼睛已经眯起来了,唿吸变得平缓,显然又是要睡着了。 钟淮挠了挠它的下巴,吞天兽发出了享受的唿噜声。 谁能想到,拥有吞天之能的凶兽,外表竟然这么软萌可爱! 段昀拉着钟淮,两人悄悄离开了御书房,把温暖又安静的环境留给了吞天兽一只喵。 “有很多事情要告诉你”,段昀用这句话劝住了钟淮,让她同意跟着段昀走走。 但段昀的实际行为像是散步,他拉着钟淮走到御花园,带她看凉亭、长廊、梅花,还有一些只剩土壤的花坛。 “以后我们可以经常来这里散步,明年春天播种的时候,你选一些自己喜欢的花,我们一起栽下去。”段昀站在花坛前,对钟淮说道。 钟淮反射性地问道:“那你喜欢什么花?” 问完,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问题,相当于默认了未来他们将一起生活。 果然,段昀展开笑颜,“我喜欢钟宅后院的那种树枝。” “那也是药,不能多吃的。”钟淮脸颊微红,说道。 “可是我还要吃很久的药,断肠蛊才能被治癒啊,”段昀双眼闪闪地瞧着钟淮,“你不会捨得让我每次都喝前几天那种苦药吧。” 钟淮暗骂段昀,这人最近是真的越来越不要脸了。 还记得最开始他还会可以装作坚强,不想让自己看出他怕苦的事情,现在竟然拿这个弱点当武器用了。 段昀轻笑一声,拉住了钟淮的手。 这一次,钟淮没有拒绝。 “小淮,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嗯?” “明天的元宵会,你一定、一定不要理其他人。” 段昀把顺势搂住钟淮,“我那么喜欢你,我会吃醋的。” 两情相悦,永结同心 “不行,这套太亮了。” “这个也不行,碎花太多了。” “黑色……我不适合穿这个颜色,再换一套。” “这一件……” 小莺目瞪口呆地看着换一套衣服否决一套衣服的钟淮,又看了看地上那堆成个小山的衣服,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为一套服饰纠结一个时辰的,是自家小姐。 小姐明明是个觉得挑选衣服太麻烦,所以让琴书姐姐买了无数套相似的白色系服装的人啊! 不光是小莺,连琴书都觉得不可思议。 小姐竟然为了这次元宵会改变了这么多,她昨天甚至还看见小姐偷偷地尝试腮红和口脂! 钟淮不知道旁边两个人的忧虑,她很焦急地又换上了一套玉白色的裙装,问琴书:“怎么样?” 琴书照样是说好,但是眼神已经移不开了。 这套衣服,确实很衬钟淮。 虽说它颜色素雅,但质地却是上佳。又有繁复的暗纹与精巧的织艺修饰,让整套衣服看起来精緻又不失大气。 最重要的是,它与钟淮的气质很是相合。 钟淮不说话的时候便如清冷之月,带上笑颜后更添温柔,而这件衣服像是月光下的水面,能用轻柔的水波笼住月色。 “小姐,就这套吧,段爷一定会喜欢。”琴书微笑着说。
第115页 钟淮吃了一惊,接着脸慢慢涨红,狡辩道:“和他有什么关系……” 琴书温柔地笑着,她看出来小姐的心意了。那么如果是小姐喜欢的人,她一定会支持下去。 钟淮局促不安地理了理领子,呢喃:“他会喜欢吗……” 另一边,段昀也在为了着装问题,忙得焦头烂额。 只是他的脾气没有钟淮那么好,伺候他的暗卫们已经临近了崩溃的边缘。 “不行!不行!不行!再换一套!”段昀甩下一套月白色的锦衣,“就没有更合适的了吗!” 十五叫苦不迭,段昀平时除了皇室的朝服与常服,其他衣服基本都是黑色的,突然让他们挑出一件适合元宵会的衣服实在难度太大。 除此之外,哪有天子去参加元宵会的前例?! 要是所有少女都奔着陛下来了,帝都那些翘首以待元宵会的少年们,不是得气死! “十五,再换一套!” 抱着一堆衣服的十五心想,您还不如直接穿着龙袍去呢。 帮忙参谋的是十三,她也被自家陛下的龟毛折服了,明明每一件都相当不错,但段昀就是不满意。 十三眼珠转了转,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按照陛下的性格,应该是不会去参加元宵会这类活动的,能让陛下改变想法的,世上仅一人。 “陛下,您还是穿这套黑衣吧,钟小姐喜欢白色,黑色刚好与她相衬呢。”十三递上去了一套黑色锦衣,段昀果然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换上黑衣的段昀单是站着,就有种强大的气势,暗卫们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打量了一下铜镜中的自己,段昀道:“就这件了。” 暗卫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 元宵会开始了。 举办元宵会的大街上张灯结彩,各式各样的灯笼悬挂在人们的头顶,每个灯笼上都是空白一片,等着人们题灯谜上去。 若是一人题了灯谜或诗句,另一人能够应和上,这盏灯笼就会成为他们相识的桥樑。若是答不出灯谜,也对不了诗句,只是单纯喜欢这题字的人,也可提了灯笼去寻这位良人。 除了这些灯笼之外,街边的小摊也是空前的热闹,他们张罗了许多适合情人间交换的信物、或是各种精巧的礼品,只等着在元宵会上大赚一笔。 没有闲情雅致、只想寻个婚配的人,女性会带个手帕,男性提着一盏灯笼。 当某个少女属意某个郎君时,会装作不经意地把自己题了诗的手帕落在那郎君面前。若对方也有意,则会把手帕上的诗句抄到灯笼上,带着灯笼前去归还手帕。 良缘便就成了。 而今年的元宵会,则比往年更热闹些。 原因是,钟小神医和钟小姐,都到了适婚的年龄,却都没有良配。 坊间传闻他们会参加今年的元宵会,这下帝都的少年少女们都激动了起来。 要是能娶/嫁钟家那位,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于是,元宵会才刚开始,大街东西两个入口,就已经挤满了等待钟淮的人们。 ——我一定要第一个捡到钟小姐的帕子/把手帕掉在钟小神医面前! 钟淮是一个人来到元宵会现场的。 她穿了那件玉白色的裙子,外罩一件正红色的小披风,虽说看起来有些单薄,但是视觉效果绝对是顶尖的。 她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钟淮吓了一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没有什么地方不妥当啊! 紧接着,一群少年就挤上前来,一双双期待的眼神盯着钟淮,誓不放过她任何一个小动作。 钟淮惊得把手中的手帕握紧了。 面前这些少年,怎么感觉有点奇怪……钟淮慢慢地往前走,她想快点找到段昀。 确实有够奇怪的。 这群少年都想在钟淮面前展现自己最完美的一面,一个个跑到钟淮面前之后,就开始凹造型。于是远远一看,这里就像是一个选秀现场,而导师钟淮,正行走在一群业余模特中间…… 钟淮这边正努力无视姿势越来越奇怪的少年们,段昀那边,也堪称盛况。 之前段昀常常熘出宫游玩,基本没有被人认出过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他还因为和钟淮走一起,闹出了“钟小姐包养小白脸”的绯闻。人们对段昀的了解,都是来自坊间话本和传言。 但是祭天之后就不一样了,帝都人民都认识了自己贵气逼人的皇帝,曾经亲眼见过段昀和钟淮同行的人,也都自动把前后的段昀脑补成了两个人。 毕竟“段昀”和“段千尘”的气质相差太大了。 可这一次,在近距离之下看到提着灯笼走入会场的段昀,每个人都认出他来了,没认出来的,也被周围的尖叫声科普完了。 所以,段昀刚一踏入这条街道,耳边“陛下”“陛下”的喊声就没有停下。 “不用行礼,寡人今日也是来参加元宵会的。”段昀一挥手,让想要跪下的人们站起来,提着灯笼就大步流星地往前。 少女们迅速处理信息——陛下是来参加元宵会,来寻找婚配的! ——要是被陛下看中,我就会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第116页 接着,没有人行礼了,有的是一张张从段昀两边飞到他脚下的帕子,和一声声“哎呀我手帕呢”的浮夸声音。 段昀:“……”滚啊,不要打扰我追妻! 于是他不仅没有像围观群众期待的那样捡起某块手帕,反而加快了脚步,踏着帕子们向街道前方赶去。 少女们:嘤嘤嘤,冷酷无情的陛下也好帅啊。 钟淮和段昀的到来,很快便一传十十传百的,被所有人知道了。 这就导致元宵会出现了一个被后世津津乐道的盛况:少年们蜂拥向钟淮那边,少女们则挤破了头也想凑到段昀面前。 只有他们两人无视了周围的狂蜂浪蝶。淡定地笔直向前走着。 乍一看,倒像是一群伴郎伴娘,正簇拥着新郎和新娘步向婚礼现场。 钟淮每踏出去一步,都会想起一些和段昀相处时的片段。当她走到街道的中央时,段昀也走到了她的正前方。钟淮望着他的眼睛,仿佛听见了“我-心-悦-你”的摩尔斯电码。 原来你那个时候就喜欢上我了吗?钟淮浅浅地笑着,注视着眼前的人。 她松开了一路紧攥着手帕的手,那帕子在众目睽睽之下飘落在地。 “这位公子,我的帕子掉了。”钟淮对段昀说,眼里全是笑意。 无数人都想冲上前去,捡起这躺在地面上的手帕,但是碍于段昀的存在,没有一个人敢行动。 段昀做了他们不敢做的事情,他躬身,捡起了手帕,展开它—— 上面没有题诗,只写了四个字——“我心悦你”。 段昀拿着手帕的手指陡然收紧,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表情,良久,他才动了起来。 先将手帕郑重其事地收进怀中,再从小贩那里拿过一只毛笔,段昀慢慢地在灯笼上写下“我心悦你”。 他那认真的态度,仿佛正在写的不是灯笼题字,而是两国的合约。 “这位小姐,你愿意收下我的灯笼吗?”段昀的声音沙哑低沉,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钟淮。 钟淮漂亮的眼眸里只留得下段昀一人,她走到段昀身边,仰头看他,“我愿意。” 像是为他们这一刻的悸动伴奏,今年元宵的第一支烟花升空,在黑夜里炸开一片绚烂的颜色。 烟花之下,钟淮提着灯笼,段昀握着她的手,他们看着彼此,目光中流露出的是一样的难以自持的欣喜。 === 大虞七年,帝立钟氏为后,钟氏良德,母仪天下。 大虞八年,后诞一子,讳轩佑,自幼端庄沉静,帝喜之,立为太子。 大虞十二年,后又诞一女,讳和嘉,帝大喜,大赦天下。 大虞二十三年,帝退位,传玺于太子,与后携手归于山林。 ——《虞书·武帝本纪》 婚礼前的修罗场1【番外】 段昀很紧张,这体现在他已经捋不直的舌头上。 礼官和暗卫们还在忙前忙后的,不停地问着段昀各种问题,但是段昀始终一言不发。 不是他不想说,是他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想说的只有一句话—— 我要成亲了! 除了这句话,他的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了。 大婚,对以前的他来说,是一个相当遥远的词语。 母后的早逝,被身边亲近的侍女下毒,使段昀在自己身边竖起了厚厚的屏障,他不敢相信世间那些亲密的关系,屡屡拒绝大臣们的纳妃谏言。 怎么会有人,让我心甘情愿地和她结婚呢? 那时的段昀,没有想到会遇到钟淮这个“意外”。 他任由暗卫们鼓捣他身上那件大红色的喜服,也不管旁边正在抗拒红色小衣服的吞天兽和裂天鹰。表情一片冷漠,内心一片激盪。 我要成亲了! 他想把这句话大声地喊给全世界听。 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么幸福的人!不仅要结婚了,对象还是世界第一棒的钟淮! 段昀内心的小人傻笑了起来。 另一边,钟淮正在给天运鸟穿火红色的小衣服。 天运鸟很不配合这件事,它似乎不喜欢那件罩住它好看的金色羽毛,把它变成大红色鸟的小衣服,正用嘴不停地啄着。 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并不能阻止钟淮停止给它穿这件丑衣服的行为时,天运鸟发出了委屈的“啾啾”声。 “小金,你是重要嘉宾,要陪着我出嫁的,”钟淮一脸严肃,“这件衣服是喜庆的象徵。” 出嫁?天运鸟歪头。 钟淮继续循循善诱:“到时候小鹰也会穿这么一身,我知道你们已经在一起了,我和段昀会把你们的婚礼一起办了。” 天运鸟惊了,它以为自己是个伴娘,没想到是新娘?! 钟淮趁它分神,把红色的小衣服给它穿好了。 穿上了红衣服的天运鸟显得精神又喜气洋洋,钟淮看着,咧开了嘴。 “小姐,该走了。”琴书叩门,说话的声音略带哽咽。 钟淮长出一口气,眼神中柔情似水,她轻轻抚摸过身上那件喜袍的纹路,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如果这是网游,钟淮想,我一定要买它个999个小喇叭,告诉全世界:我要结婚了!
第117页 钟淮心花齐放,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和段昀不谋而合了。 === 实际上,不用钟淮和段昀再进行什么宣传,全帝都,或者说全大虞,都已经知道,陛下要大婚了,皇后是钟小姐。 这个消息最早是在元宵会当晚传出去的。 那时,没有一个人相信这件事,在他们看来,陛下是冷心冷情的天子,钟小姐是无情无欲的仙子。他们可能会谈情说爱,但是成亲——?! 帝都民众甲:“陛下每年都会拒绝大臣们的成亲提议,怎么可能说成亲就成亲,怕是过几天就和钟小姐闹掰了。” 帝都民众乙:“钟小姐是仙子下凡歷练来了,没听说之前那几个小白脸?那都是钟小姐为了过情劫!这次也一样!” 所以大家都认为,钟淮和段昀,一定只是看对眼了,距离成亲……最起码还有个一百年吧。 然而,仅过了一天,他们就被事实打脸了。 段昀在元宵会第二天的早朝上,宣布:寡人要和钟小姐成亲,有异议的请辞官! 笃定自家陛下一百年内不会成亲的大臣们:“……” 最后也没有人敢冒着丢工作的危险提出异议,于是段昀和钟淮要成亲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大臣们唯一做到了的,就是劝服想着“不如明天就成亲”的陛下,让他定了个黄道吉日。 尽管这个黄道吉日也很近,就在十五天后。 一时间,整个皇宫都忙碌了起来,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的,为天子大婚做准备。 下朝归家的大臣们,失魂落魄地告诉了家里人“陛下大婚”的消息,家里人失魂落魄地告诉了亲戚,亲戚失魂落魄地…… 整个帝都都失魂落魄了。 据不完全统计,帝都人民心目中的女神第一位,是钟凝;男神第二位,是段昀。 女神第一和男神第二要成亲了! 少年少女们的眼泪要淹没帝都了! 为什么段昀是男神第二位呢?因为……第一位是钟小神医,钟淮。 可能是为了炒热帝都凄悽惨惨戚戚的氛围,五点水出新书了。 得到这个消息,长时间沉浸在爱豆们要结婚的痛苦中的帝都民众,觉得自己总算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了。 然而,当他们到了书局,买到的书却是《皇家宠婚:霸道天子放肆爱》。 都这个时候了,五点水还不忘留个天坑,并且写了一句:“听说陛下和钟小姐要结婚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大家都去看啊!” 现在没有人为失去爱豆感到悲痛了,人人都在骂没有良心的五点水。 五点水本人,不愿透露姓名的钟淮:呵呵,我们仙女没有良心。 不管帝都民众心情如何,天子大婚的消息就像插了翅膀一样飞到了各个地方。 === 异域,在争权中取得了优势的白易。 “大虞皇帝即将大婚,皇后是钟家钟凝?!”白易念出刚收到的信件上的这句话,眼睛瞪大了。 “哦买嘎得儿!”他尖叫。 他怎么记得段昀是和钟小神医是一对的啊! 难道现在当皇帝还流行男女通吃,兄妹一起收?! 白易觉得自己要是当上了皇帝,还是不要与时俱进比较好。 === 青茗茶楼。 “噗——” “您没事吧?”老人担忧地递上一块帕子给关子舟,“是看到了什么事?” 关子舟一脸空洞,慢慢擦去喷出来的茶水,又把手下送上来的消息看了一遍。 ——“大虞皇帝大婚,皇后是钟凝”?! 原来不是我看错了,是纸上真写了这么让人接受不了的事情! 关子舟想掐死自己,这样他就不需要知道,曾经把自己打个半死的人,和自家公主要成亲的事情了。 老人接过写着消息的纸条,看完之后却带上了笑容。 他悄悄拭去眼角的泪珠,在心底说道:“公主殿下,您可以放心了,小公主找到她的幸福了。” === 正在游山玩水的周成辉、李衡。 周成辉今天早上接到了一封信。 刚拆开信时,周成辉还是一脸淡然的,当他看到第一行时,脸色骤变,当他看下去时,那信纸仿佛都要被他捏烂了。 “老周,你看啥——你、你没事吧?”李衡开始还大大咧咧地笑着,等他看清对方状况时,便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音量。 “混蛋!”周成辉破口大骂,一掌噼碎了木桌。 李衡心疼地看了看碎了一地的早餐碗,馒头和粥都躺在地上,不能再吃了。 “混蛋!!!”周成辉的音量大了一倍,似乎有把旁边的桌子也噼碎的意图。 “诶诶诶,您悠着点儿!”李衡赶紧抱住他拖走,防止他继续发狂,导致他们被店老闆砍死。 李衡留了一把碎银子,一脸歉意地拽着周成辉跑到小树林里,问:“怎么了啊!” 周成辉赤红了双眼:“狗皇帝要娶钟小姐为皇后!” “什么!”李衡瞪大了双眼,“谁?!” “钟小姐!”周成辉嘶吼。 钟淮是他的恩人,他发自内心地感谢这个年纪轻轻但道行高深的小神医。
第118页 他之前发现钟淮可能和当今天子是一对,也起过劝阻的念头,但他看到了段昀对钟淮的在意,便想着尊重他们的选择,虽然这条路有些难走,但他会支持他们…… 可现在,当今天子娶妻,皇后还是钟淮的妹妹?! 周成辉气疯了,我的恩人不是能让人这么折辱的! 李衡一脸迷茫,人家大婚那是喜事啊,老周为什么这个样子? 难道……李衡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自己洞悉了老周的秘密。 这时,周成辉想起了段昀和钟淮中间的第三人——高明柯。 他还记得,他们是三角恋的关系! 周成辉的表情逐渐变得兇狠,既然狗皇帝折辱了恩人,我就要撮合恩人和老实的高明柯!御剑门的少主,这个身份也堪堪配得上钟小神医。 如果是高明柯,虽然呆了点,但一定不会误了钟小神医! 周成辉眼神坚毅,他做出了决定。 李衡也眼神坚毅,他也做出了决定……既然自家兄弟要抢亲,那他一定支持! === 帝都的御剑门分门。 郝长老笑呵呵地期待着婚礼的举办,左于风和高平凌边喝酒边追忆钟远林,想像他面对钟凝被拐跑,会有什么反应。 而正在练剑的高明柯,则收到了一封来自周成辉的奇怪信件。 他一直很尊重周成辉前辈,也和他偶尔有书信联络,但是这次的信件…… 高明柯皱着眉头,“狗皇帝做出这种事,你的机会来了”? 这么凌乱的字迹,真的是周前辈写出来的吗? 而且为什么他叫段昀狗皇帝……虽然高明柯也认同这一点,可什么叫作“你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谋权篡位吗? 婚礼前的修罗场2【番外】 “小姐,周成辉前辈、李衡前辈来访。” 钟淮有些吃惊,这两个名字很久没有出现在她耳中了,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知道是什么事吗?”钟淮问。 琴书犹豫了一下,回答:“周成辉前辈只说,要见公子。” 钟淮想起,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双重马甲,不过她也没打算脱下马甲,便对琴书说:“你接他们到前厅,我换个衣服就来。” 琴书应声退下,钟淮则换上了伪装。 周成辉前辈他们这时候前来,难道是为了参加她和段昀的婚礼的? === 周成辉一脸焦灼,李衡一脸严肃,这和他们平时一个儒雅一个豪放的形象特别不符合。 见他们这副模样,钟淮的心提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一看到钟淮,周成辉就迎了上来,表情十分复杂,“你受苦了。” 钟淮:“……?” 他露出了关爱晚辈的慈祥笑容,轻声对钟淮说话,似乎生怕吓着她一样,“这些天过得还好吗?” 钟淮:“额……我很好?” 实际上她这几天过得不要太好。 白天兴奋地准备婚礼,晚上偷偷熘出去和段昀到处玩,吃个烤鱼喝个茶,情到浓处啵个嘴。 除了最后一步,这一天她把能做的都和段昀做了,也是直到元宵会互通心意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和段昀干柴烈火烧起来多可怕。 而且可能是段昀最近心想事成的关系,他越来越放肆,不仅每天脸上写着餍足,走路意气风发,说话也变得没规矩起来…… 陷入回忆的钟淮,脸不自觉地红了,却不知道这一幕在周成辉看来,就是想起了往事,为了憋住眼泪,脸都憋红了。 “虽然周某本事不大,但一定会尽自己所能,为钟小神医讨回公道的!” 神游中的钟淮:“???”公,什么公?老公吗? 计划着帮好友抢亲的李衡:“???”道,什么道?倒打一耙,抢走钟小姐吗? 钟淮迷迷煳煳的,被动力十足的周成辉拉到了御剑门。 来迎接他们的是之前见过的高源。 高源的状况不怎么对,眼眶红红的,似乎刚哭过。 当钟淮经过他身边,要走进大门时,突然被高源拽住。 高源眼泪汪汪:“钟小神医,你的妹妹……真的要嫁人了吗?” 钟淮:“……是的。” 高源:“呜啊——呜呜呜——” 他捂着脸跑了,留下风中凌乱的钟淮。 不是,我怎么觉得,我仿佛还在娱乐圈里,然后现在突然公布我要和圈内人士结婚了呢? 旁观的周成辉:天下好男人这么多,优秀的钟小姐竟然吊死在了狗皇帝身上,我看刚刚那个情深义重的小伙子就不错。 旁观的李衡:天哪,没想到老周的竞争对手这么多。 三人各怀心思,一路走到了高明柯练剑的地方。 高明柯一身干练的练功服,正背对着他们,静默地站着,像一棵无言的杨树。 钟淮几人不想突兀地打扰他,便在一旁等了一会儿。 一片纸屑飘过。 一道剑光闪过。 纸屑被完美地分割成了两半。 钟淮惊讶地看着,受内力影响而相当优秀的视力使她把刚刚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若不是为了维持形象,她都想为高明柯鼓掌。
第119页 这件事李衡替她做了,李衡一边鼓掌一边走过去,搭住了高明柯的肩膀,两人说笑起来。 周成辉却没有上前,他的目光在钟淮和高明柯之间来回梭巡,仔细观察着两人的表情。 钟淮被他看得有点儿不自在,隐约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今日来访,可是有什么事?”高明柯注意到了这几个人奇奇怪怪的表现,谨慎地问道。 钟淮和李衡也不知道他们今天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来的,此时都齐齐地把目光投向了周成辉。 周成辉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高明柯一眼,高明柯不明所以地摸了摸头。 见这小子还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周成辉长嘆一口气,难怪他会在三角恋战争中输了——我这都把钟小神医带上门了,你也不知道趁虚而入一下! 万般无奈,周成辉只好把话挑明了,“我今天来,是为了撮合你和钟小神医的。”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你说什么?!” 在场几个人还处在震惊中时,就听得一声怒喝响起。 段昀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此刻正一脸愠怒地瞪视着周成辉。 撮合姓高的和我家小淮?做梦! 周成辉不像之前和段昀相处那样毕恭毕敬,他这次直接不甘示弱地怼了回去:“我不同意你和钟小姐的婚事!” 段昀气笑了,冷冷地说:“不同意我们婚事的人多着呢,可我们照样会成亲!” “你、你——!”周成辉指着段昀的手指微微发颤,“你不知羞耻!”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又要娶妹妹,又不肯放过哥哥!钟家兄妹这般天人之姿,岂是能被如此折辱的?! 钟淮惊呆了,在周成辉和段昀之间来回看看,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感觉出现了幻觉? 不等愤怒中的段昀反击,当事人之一,高明柯站了出来。 “我和钟公子都是男子,何来……撮合一说?”他充满怀疑地重复这个词语。 撮合?这个词怎么会用到我和钟公子身上?难道是我听错了? 周成辉被他这反应弄得呆滞了,他仔仔细细地观察高明柯的表情,还真没看出半点失去所爱的痛苦,相反的,满满的都是对现状的疑惑。 难道是我误会了?高明柯和钟小神医没有关系? 周成辉的目光转向了表情冷酷的段昀,见他对自己这句话的反应这么大,那么他和钟小神医应当是确实有情意在。 钟淮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插嘴的空隙,她说道:“前辈,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这时段昀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看周成辉的视线,一脸防备。 周成辉觉得钟小神医还沉浸在虚幻的爱情中,不禁有些痛心,心一横,直接说道:“钟小神医,这个人他一面和你谈情说爱,一面要娶你的妹妹——这、这!” 他气得说不下去了。 钟淮一愣,差点笑出了声。 这下她明白了,恐怕是之前男装的她和段昀相处时的一些细节,让周成辉产生了误会,觉得段昀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今天才会闹出这么一出。 虽然很想笑,但是她也很为周成辉对她的维护感动。 能把温润如玉的周前辈逼成这样,可见这次的误会之大。 段昀听了这话,就想要揽住钟淮宣誓主权。 他的手刚搭上钟淮的肩膀,钟淮就发觉了他的意图,立刻隐秘地踩了他一脚。 这种时候了,万一刺激到周前辈怎么办! 段昀:“……” 他缩回了手,委委屈屈地看着钟淮,等她自己解释。 钟淮轻咳一声,说道:“您误会了,段……陛下不是那样的人。” 周成辉一脸的不相信,他看了看一脸冷漠的段昀一眼,“你接下来不会要告诉我,你和你妹妹其实是一个人,所以他没有玩弄你们的感情吧?” 正准备把马甲告诉这几个人的钟淮:“……” 还真是这样。 钟淮尴尬地笑了笑,“您把我想说的都给说了……” 周成辉目露痛惜,钟小神医为了不让他担心,竟然编起这种胡话来了。 “真热闹啊,是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众人转头去看,发现是御剑门的郝长老。 钟淮对这个帮助自己良多的郝长老的好感很高,当即就鞠了一躬,“郝长老您好。” 郝长老笑呵呵地走近,说:“听说你要和皇帝结婚啦?” 他不像一般老年人那样眼神浑浊,那目光中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气势。 钟淮愣了一下,答道:“是的。” 看来郝长老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看出自己的女儿身了。 见多识广的周成辉,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曾经叱咤一方的老人,听他这么说,才恍然想道:钟小神医和钟小姐、真是一个人?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明显,郝长老朗笑一声,说:“你猜的没错。” 周成辉回想了一下今天自己的所作所为。 周成辉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就在这尴尬的时刻,一个诧异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啊?老周,原来你不是想抢亲,自己娶钟小姐啊?”
第120页 周成辉不想把自己埋了,他现在想把李衡埋了。 === 回忆到这里,钟淮忍不住想笑,前几天这种鸡飞狗跳的事情还有不少,都够她以后讲给孩子听的了。 “小姐,该上轿了。”琴书唤她。 听到这句话,钟淮笑不出来了,即将大婚的紧张盖过了一切的情绪。 她盖上了大红色的盖头,被琴书扶起来一步步走着。 钟淮看不清前方,但她很期待前方。 周围是喧天的锣鼓声,眼前是红蒙蒙的一片,钟淮满心想着段昀,耳边的祝福声、琴书小莺的哽咽声、围在钟宅外的民众们的唿声,都听不真切了。 我要结婚了。 盖头下的钟淮,嘴角轻轻上扬。 洞房花烛夜【番外】 天子大婚前夕,民众都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开始了一波又一波对大婚时情景的猜测。 大家都认同的是,这场婚礼一定是前所未有的盛大。 毕竟前几天,钟淮为了自己妹妹搞出来的宏大景象,还歷歷在目呢。 从段昀与钟淮定亲的消息传出的第二天起,钟宅上空就没有休息过。 从各种天边异象来看,钟淮正一炉又一炉地出产各种神药,其行为不禁让人们猜测,这些药怕是都会成为钟小姐的嫁妆。 这确实是钟淮炼药的一部分作用,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想法——天边异象什么的,一看就很吉利,就当她为婚礼预热一下吧。 面对和段昀结婚这么重大的事情,钟淮总是忍不住多考虑一点。 本着这种心态,帝都人民都省了一笔放烟花的钱。 毕竟钟宅上空整天五颜六色的,还有什么烟花能比这好看? === 在人们的翘首而待之下,钟淮与段昀的婚期到了。 而今天的帝都人民,不约而同地歇业了。 人们丢下商店丢下田地,只为凑到皇宫门口,围观一下天子大婚的盛大场面。 一开始,还有民众对于钟小神医没送自家妹妹上轿提出异议,但这些声音立刻就被钟淮的脑残粉们压下去了。 理由是“钟小神医乃神人,不可过多参与凡间俗世”。 听到的人还信了,纷纷感到认同。 人群跟着轿队涌向皇宫,而那里也已经守了一大批民众,一时间,帝都的交通系统都瘫痪了。 负责婚礼上交通方面工作的十九抹了一把汗,他蹲在城墙上看拥挤的人头,心想自己的工资怕不是要被扣掉了。 当钟家小姐的轿子终于来到皇宫正门时,人群的尖叫声达到了最高潮。 钟淮坐在轿子里,感受着外面恐怖的声浪,甚至起了一点想要逃离的想法。 你们真的是来看天子大婚,而不是来追星的吗? 轿子还在颠簸,但周围的人声逐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皇宫中人迎亲的贺喜声,钟淮知道快要到自己和段昀拜堂的时候了。 轿队停下了,鞭炮声响起。 钟淮听着轿子外噼里啪啦的声音,觉得自己的心跳要比它快了。 我现在怎么样?髮饰有没有乱,妆容有没有花?琴书刚才交代的事情我怎么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新娘钟淮,陷入了深深的婚前焦虑之中。 出轿小娘是小莺,她迎接钟淮出轿,轻轻拉了钟淮的衣袖三下,钟淮才恍然回神,慢慢地走下花轿。 她看不见前面,但是她知道,段昀应该就在自己的正前方。 段昀确实在钟淮正前方的不远处。 他一身大红的喜服,拿着彩球,看向钟淮的目光里满是兴奋和焦灼,似乎恨不得直接跳过这些繁文缛节,抱着钟淮就跑去拜堂。 钟淮慢慢踏出一步,段昀的身子跟着抖了一下,他盯着钟淮头上的红盖头,暗暗埋怨:这红盖头听说要留好一阵子,真是碍事。 幸好礼官们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这些天被段昀折腾得即将崩溃的他们,说不定能干出撞柱子死谏的事情。 “跨火盆。”礼官在一边提醒。 钟淮应声一脚跨了过去,知道自己这是已经进了大门了。 段昀赶紧迎上前来,将彩球的绸带递到了钟淮的手中,他牵着钟淮,一步步地慢慢向前。 清脆的鸟鸣声传入了钟淮的耳朵,这是天运鸟和裂天鹰相遇了。 它们亲昵地比翼飞翔,发出声声悠扬动听的鸣叫。 “喵呜呜!”单身的吞天兽也不甘示弱,它走在两人身边,发出软乎乎的叫声。 钟淮觉得它们这是在为自己与段昀的婚礼献上祝词。 礼乐声奏响,礼官郑重的声音随之而起:“一拜——” 共牵着绸带的两人齐齐下拜。 “二拜——” 各种共同经歷的事情从脑中闪过,他们心有灵犀地露出了笑容。 “对拜——” 两人转身,他们看不见对方的眼睛,但都清楚对方在看自己。 慢慢地躬身,钟淮和段昀,各自在心中许下了白首到老的誓言。 “礼毕——送入洞房——” 礼官声音刚落,段昀便是一步向前,将钟淮拦腰抱起。 “啊!”钟淮惊唿一声,护住了头上的盖头。 宾客们多是帝都中的贵族人士,哪里想过自己平时冷漠的帝王,有这样的一面,不禁吵闹了起来。
第121页 听着周围的声音,钟淮大感羞窘,盖头下的脸红透了,“放我下来。” 段昀哼了一声,“才不要,不管他们,我们进洞房了。” “你——” 钟淮剩下的话说不出来了,因为她感觉到一阵风,那是段昀直接用轻功飞了起来。 这是在室内! 不对,你就这么着急吗! 不得不说的是,段昀带人飞行的轻功,比起他第一次抱钟淮那时好了许多,最起码钟淮不会因为他的轻功出现晕车症状了。 他们很快就到了专为洞房准备的寝殿,十一帮段昀打开了门。 进了屋,段昀小心翼翼地把钟淮放下,这时他不禁紧张了起来,手克制不住地抓着喜服衣角。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钟淮先沉不住气,戳了戳段昀,“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爱你。”段昀愣头愣脑地来了一句。 “!”钟淮吓了一跳,红着脸嗔怪,“谁让你说这个了!” 段昀已经彻底忘记了礼官们交代的“不能省的重要步骤”,他只知道呆呆地看着钟淮的红盖头,一心想要把它揭下来。 “揭盖头前要干什么?”他直接问钟淮。 钟淮:“……” 钟淮其实也不知道。她根本不熟悉古代的婚礼流程,更别说大虞的婚礼和她所知的古代习俗还有不少不同之处了。 于是钟淮说道:“你直接揭吧……啊!” 段昀无辜地举着手,手里是本来在钟淮头上的红盖头。 钟淮还想说这个不打一声招唿直接就动手的人几句,却看清了段昀此刻的样子,便是不战而败了。 一身喜服的段昀有种别样的令人倾心的气质,他正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钟淮,眼中似乎闪烁着水光。 “你哭什么。”钟淮迅速垂下眼睛,自己的鼻子却也莫名其妙地酸了。 “你终于——成为我的妻子,我的皇后,我……永远的至宝了。” 段昀说着,抱住了钟淮,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上,身体颤抖着,像奔波万里,终于找到家的归人。 钟淮的眼泪悄悄地掉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就是忍不住。 或许是段昀的爱太真挚,而她,则被深深地感动了。 “恭喜你找到这么好的妻子,”钟淮哽咽着说俏皮话,“也恭喜我,像我的丈夫这么好的男人,其他人永远都找不到。” 段昀松开钟淮,目光中闪动着意味不明的情绪,他轻声问:“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钟淮破涕为笑,这个流氓这些天都不问自亲了多少次,现在却突然矜持起来了。 “不行。”钟淮故意逗他。 段昀板起了脸,做作地长嘆了一声,“不行啊——那太遗憾了。” 他们跌入了春帐中。 红烛摇曳,心旌摇盪。 === 钟淮是被鸟鸣声唤醒的。 醒来之后,钟淮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抽出床头那本画满火柴人的书,丢了出去。 她做的第二件事,是恼羞成怒地踹了段昀一脚。 昨天晚上,段昀似乎是想把他以前没耍过的流氓一次性耍一遍,用各种姿势各种语调,反覆询问一句“现在让不让我亲了”,并在钟淮答应之后,行为更加放肆,言语更加过分。 昨天神志不清的钟淮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段昀,迷迷煳煳间做了许多她醒来之后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现在钟淮醒来了——她唯一想做的,就是暴打某个狗皇帝一顿。 当她羞恼地拿起鸳鸯枕往段昀脸上拍时,段昀像是早有预料般,连人带枕头的,把钟淮抱进了怀里。 “想让相公你了?”段昀在钟淮耳边轻轻吹气。 “滚!” === 生段轩佑的时候,钟淮没有吃多少苦。 段轩佑很乖,在肚子里的时候就不怎么闹腾,出声后更是乖乖巧巧的。 小小的段轩佑缩在襁褓里,圆熘熘的大眼睛瞧着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偶尔还冲着自己父皇母后发出几声软软的奶音。 “真可爱。”钟淮笑着揉了揉段轩佑的小脸蛋。 段昀也很喜欢自己的大儿子,甚至在他刚出生后就封他为太子,但这个喜欢,不影响他对于钟淮因为段轩佑忽略自己,而感到吃味。 “是挺可爱的,有我小时候的一半可爱。”段昀酸熘熘地说。 钟淮笑着斜了他一眼。 怀钟和嘉的时候,钟淮倒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小傢伙太活泼,搞得钟淮每天都很累,段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可是某一天,钟淮突然变得活力十足,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走路都带风了。 段昀觉得很奇怪,便询问钟淮。 钟淮:“……你当爸爸当傻了?你以为神医叫什么名字?” 段昀:“……” 不一样的皇家【番外完】 “母后,母后,你看我做的好不好!” 当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冲进凉亭时,钟淮正在和庆王妃喝茶,见状赶紧松开茶杯,把欢笑着的段和嘉抱了个满怀。
第122页 “什么东西呀,快给母后看看。”钟淮帮她理了理因为跑步而散乱了的头髮,说道。 段和嘉小心翼翼地把拢作一团的手凑到钟淮面前,然后慢慢张开。 里面是一只做工粗糙的草蟋蟀。 “这是小十九教我的!”段和嘉双眼亮闪闪的,“是不是很可爱!” 小十九是十九与琴书的大儿子,比段和嘉大一岁,按照暗卫里的规矩,他将来是要继承父亲的编号的。 “是很可爱。”钟淮接过那只草蟋蟀,态度认真地端详了一番,“和嘉做的很好看。” 段和嘉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蹭了蹭母后的手心,“这是送给母后的!” “母后会好好收着的。”钟淮把自家的小姑娘抱起来亲了一口。 得到了亲亲的段和嘉特别开心,脸上泛起了兴奋的红晕,她咯咯地笑着,从钟淮的怀抱里跳出来,说:“那我去玩啦!” 她挥了挥手,就跑得没影了,后面几个侍女不得不加快脚步跟上她。 一直没有说话的庆王妃为了掩饰惊讶,用手帕遮住了自己的嘴。 庆王妃是第一次进宫见钟淮,她以前与钟淮的相处,都局限在宫宴之类的官方场合。那时的钟淮永远是一副清冷端庄的样子,没想到私底下,她竟然也有这么亲和的一面。 “当我们说到哪了?”钟淮目送段和嘉离去,转头看庆王妃。 庆王妃这才回神,笑着说:“娘娘,大公主真可爱啊。” 听到别人夸自家小闺女,钟淮很是开心,回答:“是啊,虽然调皮了点,但不爱耍小性子,平时也很听话,特别贴心……怎么了?” 庆王妃以为钟淮最后一句话是和自己说的,正想回答,却看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石桌下拱了上来。 “呀!是娘娘您养的猫?”庆王妃捂着嘴,讶异地看着某只橘猫蹭上石桌。 她有点儿怕猫狗,身体忍不住后倾了些,侍女也很紧张地守在一边。 然而这只橘猫根本没理她,甩了甩尾巴,就冲着钟淮发出一声悠长的“喵……”。 它叫完这一声,就像是巡视领地一样,雄赳赳地在石桌上踱步,最后走到庆王妃的面前,停了下来。 庆王妃眼尖地看见了橘猫脖子上的“段”字,确认了它的身份,不敢让侍女驱赶,只好干笑着看向钟淮。 “橘胖,过来。”钟淮拍拍手,吞天兽应声回了一个“喵”,然后飞快地叼起放在庆王妃面前的一块小点心,转身跳入钟淮的怀抱。 它用小爪子扒拉着点心,一口一口地吃着,不少点心的碎屑掉在了它颈边的白毛上。 庆王妃这个角度,对着的正好是吞天兽的正脸,她不禁想:皇后娘娘真宠这只猫,也不怕被猫弄脏了衣裳。 吞天兽把大块的点心全吃完了,接着舌头一舔,白毛上的点心碎屑也进了嘴里。它认真地做着清洁活动,没一会儿,就变回了那只干干净净的橘猫了。 庆王妃觉得一直不说话也有些尴尬,便主动开始了一个话题。 “娘娘,听闻大公主拜在了钟神医门下,钟神医第一次收徒,这可是门大喜事啊。不知这拜师宴……” 为人处世微小谨慎的庆王妃,觉得自己选对了话题。皇后娘娘那么疼爱大公主,钟神医又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怎么说这个话题都不会出错。 然而钟淮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是才知道这个消息似的。 她可疑地沉吟了一会儿,才说:“确实是喜事,只不过,和嘉应该算是二弟子。” 庆王妃瞪大了眼睛,二弟子?! 钟神医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收了大弟子的?! 大喘一口气,庆王妃不禁庆幸,今天跟在她身边的都是嘴巴严实的人,要是这个消息传出去了…… 帝都一定会掀起惊涛骇浪——不对,帝都说不定都会被整个掀翻了。 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庆王妃打了个寒噤。 钟淮挠着橘猫的下巴,眼角余光注意到了庆王妃和她的侍女失败的表情管理,一阵暗爽,心想:任谁都不会猜到,神医的大弟子会是这只橘猫。 虽说当时认吞天兽为徒只是戏言,但后来钟淮觉得这也挺有意思的,就干脆把这事当真了,甚至还像模像样地给吞天兽办了个拜师宴。 拜师宴到场嘉宾:钟淮,段昀,还在钟淮肚子里的段轩佑,天运鸟,裂天鹰。 当年钟淮与段昀大婚,用的是“钟凝”的身份,同时她也保留了“钟淮”的马甲。 每个月,钟淮都会见一名求医者,为他医治,几年来从未失手,她私库里的宝物也就因此越来越多。 除此之外,她还会时不时炼点药出来,招来异象,也召走帝都人民的钱,一时间甚至刺激了整个大虞的市场经济的发展。 这些年来,“钟凝”是大虞皇后,人人尊敬;“钟淮”是大虞神医,人人崇拜。 ——哦,还有“五点水”,是大虞神坑,人人对其爱恨交加。 庆王妃还想问些有关这位神秘的大弟子的事情,钟淮就主动开口,道:“王妃可看过五点水的新作?”
第123页 这是大虞人民的默契,只要没有话题,就提五点水大大,这样一来,不仅话题得以发展,对话者也能在讨论中获得认同感。 而五点水的作品,上到家国之乱朝廷纷争,下到市井小民儿女情长,都有所涵盖。 所以,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深闺少女,都会买五点水的话本看看,感兴趣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他们说不定能从中学会一些官场技巧/追爱手段。 五点水无所不知的形象,就和其每本必坑的坑品一样有名。 人们对五点水的真实身份有不少揣测,什么样的人,才能既懂得官场隐秘,又懂得闺中秘事呢? 庆王妃自然也是五点水的书迷,一听这问题,眼睛都亮了,“当然了!《情深亦寿》可是五点水难得的平民爱情话本!没想到他会写这么细水流长的话本,就是剧情太惹人落泪了些……” 她絮絮叨叨地回忆起剧情,说到男女主因误会分开的情节,还动情地抹了抹眼泪。 侍女看不下去了,她悄悄戳了一下自家王妃,庆王妃才勐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慌张地擦干眼泪,整理好表情,歉意十足地说:“娘娘您看我,真是太不懂规矩了。” 庆王妃看钟淮的目光有些忐忑,她觉得清冷如皇后娘娘,虽然私下性格温柔了些,也是容不得自己这般放肆的。 然而,钟淮听到庆王妃的道歉后,只是微微笑道:“无碍,我理解,五点水的话本就是这么扣人心弦。” 庆王妃松了一口气,笑道:“是啊!五点水真乃文曲星下凡……” 说到自己喜欢的作者,庆王妃又一次停不下来了。 五点水本人,钟淮,只是端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欣赏着庆王妃夸自己的样子。 她们又续了一杯茶,十五前来通报:“娘娘,陛下和太子殿下来了。” 十五说完没一会儿,穿着龙袍的段昀便带着段轩佑走近了。 庆王妃连忙下拜,“见过陛下、太子殿下——” 段昀随意地招了招手,让她起来。 在庆王妃的印象里,皇帝一直是个冷酷无情、杀伐果断的天子,这时她完全不敢抬头看段昀,便一直束着手站在一边。 她听说过,在自己和庆王爷段昭元宵会定情的前五年,陛下曾踏过所有帝都少女的手帕,只为牵起皇后娘娘一人的手。 但是她觉得这件事恐怕是人为渲染居多,这么……的陛下,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浪漫的行为呢? 段昀没管旁边站着的庆王妃,走过来就抱起了吞天兽,惹来了吞天兽一声抗议的喵叫。 “找轩佑玩去,”段昀一边说,一边把动来动去的橘猫扔进了段轩佑的怀里,自己则拉起钟淮的手,“我们去散步吧。” 钟淮脸一红,拍了下他的手背,“散什么步,我在和庆王妃聊天呢。” “她急着回去看段昭,马上就要走了,”段昀睁着眼睛说瞎话,接着又特地放软了语气,“好不好嘛!” 庆王妃眼珠要脱框了。 段昀面无表情地斜了她一眼。 庆王妃会意,立刻说:“是啊!王爷肯定等急了!是时候回府了!” 段昀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钟淮:“……” 庆王妃带着侍女匆匆离去了,心里装满了草泥马。 进宫一次,感觉自己这些年都白活了——宫外的各种消息都不属实啊! “走吧!我们前几天一起种下的花该发芽了!”段昀眉飞色舞。 “父皇,”这时,段轩佑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您的政务还没有处理完。” 段昀的身子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 段轩佑小脸粉雕玉琢,却刻意板了起来,像个一本正经的小大人。 可他偏偏还抱着吞天兽,脸蛋又特别可爱,让人看了不仅不会严肃起来,反而特别想逗逗他,让他露出别的表情。 钟淮就是这样做的。 她蹲下来,连段轩佑带吞天兽的,一起搂进了怀里,开怀地用脸颊蹭他们,“母后的小宝贝真可爱!” 段轩佑脸红了,但是他严厉地推开了母后,道:“母后,您要监督父皇,而不是陪他一起玩。” 钟淮愣住了,段轩佑继续说:“天子乃一国之主,理应……” 后面的话,钟淮已经自动开启了屏蔽模式,过滤掉了。 她好笑地看着自家儿子,觉得有段轩佑在,段昀偷奸耍滑的机会怕是要大幅减少了。 段昀脸黑了,手伸到段轩和的咯吱窝下,一把把他拎了起来。 “啊!父皇!”段轩和紧张地搂住了吞天兽。 “臭小子,不许说话!安静陪你父皇母后散步!” 钟淮笑着跟上了他们。 今天的皇家生活也很欢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