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主[无限流]》


 复生的死者(一)

    “醒一醒，醒一醒！”
    “张濛，快点醒一醒！别睡了，出大事了！”
    一个焦急的声音在她耳边鼓噪着。话语又快又急，却努力压低、放轻，生怕谁听到，甚至带着些许颤抖的呜咽，显而易见，说话的人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伴随着喊声，她的肩膀被用力地推了几下。
    将张濛趴在桌子上，脑袋枕着自己交叠的双臂，乌黑柔顺的长马尾垂在因弯曲微微凸起的脊背上，这如同课堂偷懒睡着了的姿势，被推搡得一下子向旁边歪倒过去。
    她猛地睁开眼。
    张濛右手一伸，立刻撑住了身边位置的空板凳，她直起脊背，秀丽的双眉紧皱着，警惕的目光朝两边看去。
    这一看，她就彻底愣住了。
    她处于一间普普通通的教室中，十几个穿着相同校服的人正或站立，或半蹲地分散在周围，张濛醒来，他们将目光投向她，又转而移开，小心地看向窗外。整齐排列的桌椅有一部分不和谐的地方，左上角的桌子被粗暴地拉开了，凳子也被抽出一只，正被站在门口的一个男学生紧紧地抓在手上。
    “呜呜，张濛，你总算醒来了……”
    正在她观察的时候，袖子上忽然传来了拉扯的力道，张濛一转头，发现一个短发圆脸的女学生抽泣着露出欣喜又送了口气的表情，看着张濛的眼神非常熟稔。这让她更加困惑了——
    张濛完全不认识她，也不认识这间教室里的所有人。
    -进入任务世界
    -主线任务：生存
    -时间：七天
    -任务奖励：成为正式轮回者
    -任务惩罚：死亡
    -任务描述：你是新悦高中的一名高三学生，经历着忙碌学习的你对周边的一切几乎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2021年7月3日，今天是一个让世界铭记的日子。你的身边爆发了丧尸病毒！被感染的人成群结队游荡在街上，进入了各个建筑之内，将所有发现的活人全部咬死。你必须在这样的情况中活下去。
    张濛的双手攥成了拳头。
    她在“看到”了这忽然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文字之后，立刻有无数记忆碎片朝自己飞去，遮蔽了双眼。
    天台厚厚的灰尘，布满蛛网的扫帚……少女恐惧又快意的眼神，后背忽如其来的力量……难以控制而朝前倾的身体，手指死死抓住铁丝网而带来的痛楚……对方抬起的右腿，一下又一下的踹击……然后，身体腾空。
    剧痛和黑暗同时来袭。
    “——哈啊！哈啊、呼，呼，呼，咳咳咳……”
    张濛的双眼骤然瞪大，她下意识捏住自己的衣领，不受控制地拼命咳嗽、颤抖起来。这些记忆如同难以忍受的黑暗忽然被点亮，露出了其中隐藏着的恐怖真相。
    张濛的拳头越捏越紧，最后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
    她已经死了！
    这已经不是她所在的世界了！
    真相如同被敲响的铜钟，轰隆隆，在张濛的脑海中久久回荡，令双耳嗡嗡作响，一时间竟然彻底失去了辨别能力，只有一个又一个念头冒出又炸开。
    她为什么会死而复生？她活着有什么用处？
    刚才的声音是什么？系统？主神？恶魔？
    ——张濛深吸一口气，波澜起伏的心湖，渐渐在她的刻意压制下缓慢平息。
    不管原因是什么，她现在还活着。
    即使她到了陌生的地方，被安排为“新悦中学高三学生”的身份，还要完成任务，但是活着就是活着！就算对一切都懵懂无知，但任务失败之后跟着的两个字，她还看得清清楚楚。“死亡”！失败的话，迎接张濛的将是第二次死亡。即使她心中有一些困惑，但完全不想再次体会那种彻骨的冰冷。
    活着，一定要继续活下去！
    “张濛，你怎么了？你还好吗？难道你生病了？”
    一连串问候将张濛的思索打散了。她转头看去，刚才抽泣的短发女孩正担忧地望着她。但毫无与女孩相关记忆的张濛并没有什么感动的滋味，只觉得别扭，不动声色地将手臂从她的抓握中抽出，瞥了一眼对方胸口铭牌上的名字，才轻轻回答道：“没事，田甜。”
    “当然没事了，她有什么事？不就是装病吗，难道某人还装得少了？刚刚提出轮流出门，她就喘个不停，不就是不想去吗！”
    一个语带讥讽的声音插了一句，张濛循声望去，靠着墙角的长发女学生面对她的目光，露出了恶狠狠的瞪视表情，翻了个白眼，移开视线，表现出彻头彻尾的不屑姿态。
    “行了，刘悠黎，你少说两句能死吗？”
    张濛还没吭声，另一个男学生就开口挤兑了她，得到了好几个男生的认同，其中夹杂着“张濛难受就让她休息一会儿”、“刚刚张濛睡觉根本没听见我们说话好吧”、“丑人多作怪”等等，让刘悠黎脸色涨红，露出了愤怒的目光。
    她厉声呵斥道：“闭嘴！”踩着重重的步子走到门口男生的身后，含义非常清楚，她要作为第一梯队出门探索。这一回，其他阴阳怪气的话就消失了，刘悠黎却愤怒不减，回头狠狠地剜了张濛一眼，转过头去，再不吭声了。
    张濛对刚才那一幕没有任何反映。
    她在自己曾经呆着的地方，也遇到过类似情况。因为她身材匀称，还有一张漂亮的面孔。
    美女总能拥有不少特权，但这对张濛来讲，却也是需要警惕的危险。她没有父母，小时候在福利院中，曾经险些被前来“关爱孤儿”的青年□□，更别说平时生活中，在公交车上，也偶尔会有咸猪手朝她伸来。因此，张濛不仅全无沾沾自喜的心情，还在努力锻炼身体，随时都保持着适当的警惕。
    但这也不代表她会拒绝“美貌”给自己带来的便利。
    朝刚才几个为她说话的男生轻声道谢之后，张濛露出困惑的表情：“刚才我睡着的时候，大家好像探讨了什么事情？究竟发生了什么呢，我现在还特别糊涂。可以跟我说一下吗？我也想帮到一点忙。”
    几个男生像是得到了鼓励，但听见张濛的问题，他们纷纷露出迟疑的神色。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其中一个胖乎乎的男生颤抖着开口了。
    “就在十分钟之前！”
    “我们听见了……老师的惨叫！”

 复生的死者(二)

    “我们听见了……老师的惨叫！”
    “老师？惨叫？”
    张濛的双目微微一眯。她用询问的目光继续等待下文。
    注视范围之内的田甜发出一声响亮的抽泣，她抱着肩膀，如同沉溺梦魇中一般呢喃着：“老师早自习上了一半，忽然说要我们先自习，她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然后，然后我们就听见……她的尖叫！她叫得特别惨！而且叫了之后，立刻没有了反映。”
    “班里的‘调皮大王’率先出去查看，但是没有回来，其他十几个同学也等不及了，纷纷跟着出去。但是他们都没有回来！已经半个小时了！这绝不可能是恶作剧，因为里面包括班长。而且，最重要的是……”
    一个男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将屏幕面向张濛：“没有信号！”
    “你拿出你的看看，我们的手机都没有信号了！网络连不上，电话打不通，这破玩意成了一块废铁，淦！”
    他愤愤地咒骂了一句，“我们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被困在这里了！”
    “闭嘴王涛，不会说话就把那张臭嘴合上。”
    一个冷冰冰的女声，刚才似乎对张濛略有不满的刘悠黎正抱着双臂，恶狠狠地盯着几人。她被目光注视，完全没有一丝紧张的感觉，反而高昂起头，冷哼道：
    “什么狗屁‘我们被困住了’，你脚都没挪窝就叽歪这些废话？难不成以后还要被自己吓死？白痴！我看你是被前几天甚嚣尘上的搞笑新闻给彻底欺骗了，就不会用脑子想想？反正我这里撂下话来，没亲眼看见，少给我散播恐怖氛围，要死你自己死！”
    那男生被惹怒了，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大甚至牵绊倒了身后的凳子。
    他愤怒的咬牙切齿，“刘、悠、黎！你别太过分了？骂谁？说得好像你什么都不怕一样，难道那个‘丧尸病毒袭击k市’的消息你不是传播的人吗？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动手！”
    “哇，好厉害呀！来，你来！我看看我是不是先倒在自己班里同学的手上！”刘悠黎丝毫不落下风，她露出嗤笑神色，双手叉腰，毫无畏惧。
    “你……！”
    “行了，有什么好吵的，这个功夫不如先把探索的第一梯队凑齐。说好了五个人呢？”
    站在门口拿着凳子的男生丁浩不耐烦了，他终于转头说出了第一句话，神情依旧冷冷淡淡，却透着一股不容否定的气魄。大概他在班里挺有威势，一出声，其他人就闭嘴了，有刻意拉架的人，那男生也就嘟囔着坐下。
    张濛沉思片刻，忽然抬起头：“还差三个人吗……那加上我。”
    她敢肯定，自己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获得了“必须活七天”的任务，并不是单纯为了苟延残喘的。张濛非常清楚，那样的行为会导致什么。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任何恩惠都是有代价的，如果真的傻乎乎抱着“我是被选中的”、“我是主角”、“世界应该围绕着我转”、“我重活下来，只要活着就行”那样愚蠢天真的想法，她绝不会有任何活下去的可能。
    至于依靠那些对自己有好感的人？
    ——别说笑话了。
    在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们也许会做一些无伤大雅的讨好和保护，但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没有能力，需要别人保护的张濛，立刻就会被认为是拖油瓶，而那些保护她的人也一定会或多或少存在着“她必须靠我才行，所以我对她索求什么也是正当的”想法，将张濛彻底打入深渊。
    她甚至会被逼迫献出身体，以此获得保护。
    绝对不行。
    这个初次探索的队伍中，张濛对其中两人有了一点认识。
    刘悠黎是要强的，她一定在某些方面很出色，比大部分男生都优秀，因此会毫不犹豫对抗比自己身体强壮的男性，性格也十分锋利；而那个丁浩，虽然没有什么接触，但“探索”的话题看样子是他率先提出的，具有一定领导力，正视了危机，并且没有任何小瞧松懈，谨慎的人比大意的人更容易活下去。
    这个队伍是她的机会，从站出来说要跟随的那一刻起，暂时无法脱离团体的张濛就开始为自己打算了。她的地位正在刻意行动下提升，至少要到不会有谁敢轻易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的程度！
    丁浩略有意外的看她一眼，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刘悠黎皱眉上下打量张濛一番：“大小姐，我们可不是去郊游，没人帮你提包和嘘寒问暖。你出什么意外，嘿，这里的几个备胎不把我撕了？哼。”
    张濛笑了笑，没有争吵的意思，只是站起来跟在了两人身后，轻声说：“让我去吧，我尽量不拖后腿。”
    刘悠黎盯着她看了几秒，双手抱胸，嘀咕一声“随你的便”，转身不看了。
    似乎是看见张濛出来，另外两个男生犹豫了几秒也跟着站了出来。田甜深呼吸几次，正要鼓起勇气说什么，看见人员满了，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沉默下去。
    领头的男生让他们各自拿好“武器”，男生基本都选择了板凳，张濛从卫生角抽出一根因为坏掉而弃置的拖把杆，她的力量不足，但距离足够就较为安全。刘悠黎则选择了和男生一样的板凳。
    “出发！”
    丁浩短促地说，率先拉开门走了出去。
    几人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丁浩边走边轻声说：“我们需要探索的区域是这一层楼的所有地方，每个教室都看一遍，虽然咱们班为了早自习是最早来的，但是如果能找到其他同学或老师，就把他们拉到我们班里去。”
    “记住，每个地方都要找，五个人不允许分开，在狭窄的地方，两人进去搜索，最好是一男一女。三人在门口接应。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刘悠黎，你是百米冠军，跑得最快，你立刻跑回去告诉大家，再想办法。”
    “明白。”刘悠黎回答得简洁明了。
    “副班，我们只是来探索吧，用不着这么……这么严重……？”
    一个长脸男生听得发冷，丁浩头也没回：“我不认为温老师是因为老鼠尖叫的，我也不认为其他没有回来的同学是出去玩了。没有信号预示着什么？我不知道，所以我希望这里的每个人都提起警惕，小心一点，不要像出去没有回来的班长他们一样，我们至少要回去一个人报信。”
    他没有反驳对方的质疑，只是平平淡淡地将事实摆出来。
    话音刚落，整个队伍的气氛，便骤然凝重起来。

 复生的死者(三)

    张濛小心翼翼地走在队伍的中间部分。
    他们会遇到危险，这是当然的，张濛不认为系统所说的“丧尸病毒”会是像可笑的恶作剧那样能轻易打发掉的东西。她的心跳得飞快，握着拖把杆的手指被掌心的汗水微微沾湿，舌尖反复舔舐着下唇，眼睛小心翼翼地四处巡梭。
    她额头微微冒着汗，紧张得嘴唇发干，但在这紧张之中，又有丝丝缕缕不知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张濛辨认不出那是什么，只知道自己的双膝没有丝毫害怕到发软的感觉，非但如此，她浑身的力量都紧绷着，随时可以发出全力一击。
    “咦？——有人！”
    刘悠黎忽然轻声道，大家的注意力转移了，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路过的教室中，果然有个女生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整个教室空荡荡的，里面只有女生一个人，看她桌子上一大摞的书籍，能够大概推测她是那种提早到学校复习功课的学霸。
    高三学习极为紧张，张濛的班主任温老师是为了给他们多补课一会儿，单独把他们班上早自习的时间调整得比规定时间早了半个小时。
    因此，他们是整个学校第一个到的班，但是现在面对种种异样的情况，他们又成为了学校寥寥无几的学生——已经超过正常上课时间一个小时了，其他人大概不会来了。
    但除了他们之外，现在又多了一个女孩。
    “走，我们进去看看。”
    丁浩简洁地说，率先推开门走了进去。他们几人动静不小，但女孩没有丝毫要抬头的架势，仿佛睡着了。
    张濛轻声说：“小心些，我来。”
    她已经提高了警惕，将手中的拖把杆平举抬起，双腿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左腿微微弯曲，右脚向后退半步。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她立刻就能转头逃跑！
    张濛用拖把杆重重地戳了一下女孩的肩膀。
    “……啊哟。”女孩被戳得仰起头，她茫然地抬脸看他们，神情疲倦，眼圈青黑，脸色惨白，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额角还挂着虚汗。她恍恍惚惚地扫过几人，才如梦初醒般微微瞪大双眼，“你们……是谁……？”
    “我们是3班的学生，同学你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看上去表情很差。”
    丁浩温和地开口了，他是文雅类型的长相，白白净净的带着几分帅气，把凳子往身后一藏，说出话来就十分中听。
    女孩以前似乎对异性没多少交流，看见他脸颊就微微发红，眼神立刻移开了，嗫嚅道：“我本来想把今天的功课复习一下，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有些不自然地四面看看，“你们怎么进来的？老师呢？……欸？今天放假吗？”
    “恐怕不是放假。”
    丁浩叹息一声，将事情大概告诉了她。
    “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一定是恶作剧吧？现在又开始联合其他班的家伙整我了吗？上回是把我锁在仓库里，这次又是怎么样！我不相信你们，走开！离我远点！”女孩瞪大眼。
    她忽然激动起来，一边厉声呼喊着几个大约是她同学的名字，一边将双手撑在桌面上，试图从座位中站起来。
    “你冷静点不行吗？谁有功夫哄骗你啊，又不是闲……”
    刘悠黎正不爽于对方的态度，女孩忽然像抽筋似得痉挛起来，手臂扭曲着在空中下意识乱挥。
    她抬起脸，喉咙中发出“咕哇”的声音，那脸就向后仰去，弧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几乎一瞬间，超越了人类活动的极限。
    清晰的骨骼碎裂声响起，她脖颈上的皮肤从表皮崩裂。
    青紫色立刻蔓延而上，皮肤不可逆转地开始腐烂——霎那间，少女化作高度腐烂的尸体，一部分脓水和烂肉从体表脱落，掉在地上，发出令人不适的恶心声音。
    “吼——！”
    它将头重新扭回来，朝最近的刘悠黎扑去。
    “啊！”刘悠黎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她下意识伸手去挡。
    在手臂抬起的瞬间，尖锐的风声擦过了她的手臂皮肤，径直朝丧尸袭去。
    那是一跟铁棒！
    因扭曲而断裂的尖端，毫不犹豫地刺入丧尸腐烂的颧骨，将对方张牙舞爪的姿态戳得重心不稳。原本就是半起身的姿态，被这一击直接弄得重新坐回椅子上。
    丧尸尖锐的黄指甲在桌面刮出一道道浅浅的沟壑，木屑和刺耳的噪音骚扰着几个被突发事件吓呆了的学生。
    铁棒尖端插入、拔出。
    下一刻，又狠狠捅进了丧尸的眼眶！
    浑浊呆滞的眼珠被戳爆，浆液四溅中，张濛发出奋力的低喝，目光锐利。她将全身力气汇聚在用力攥握铁棒的手掌上，铁棒尖端从眼球深入，狠狠捅烂了它的大脑！
    几乎是瞬间，那只忽然变异的丧尸便一动不动，瘫软在椅子上了。
    “——呼、呼！”
    刘悠黎猛然向后飞退三步，脚下一绊，跌坐在地。
    她拼命喘息起来，冷汗立刻布满了额头。她浑身打着颤——刚才丧尸的指甲划过时，只与她的脸颊有几厘米的距离！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那是什么东西！如果被抓到，后果会怎么样？
    刘悠黎不敢再想下去，她双腿酸软，止不住地发抖。但现在没人嘲笑她，因为其他几人不比刘悠黎好多少：
    一个男生一屁股坐在原地，裤|裆下湿漉漉一片；另一个男生大吼一声，转身就跑，惊慌失措中被高一阶的讲台绊倒，脸朝下砸在地上，现在正捂着鲜血横流的鼻子在地上打滚。
    丁浩直接退到紧贴着墙壁，他用袖子捂住口鼻喘息，眼里的惊骇和恐惧几乎形成实质。
    张濛保持着攻击的姿态，像是怔住了。
    她忽然直起身，将铁棒从丧尸眼眶中拔出。白中泛黄又夹杂褐红色的黏稠状液体顺着被戳爆的那只眼的眼眶流下来，从脸颊一直流到校服。铁棒尖端也黏稠一片，带着一股极度难闻的恶臭。
    张濛脸色发白，她拿着铁棒，转身看了看其他几个狼狈的同学。
    那两个明显因为对她有好感而加入队伍的男生，眼中遮掩的爱慕早已变成了惊恐，在她看去的时候，甚至努力地磨蹭着身体朝后挪了挪。
    她的心跳得快极了……
    仿佛要从口中蹦出一般，张濛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着。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耳边沉重的砰砰声让张濛难以击中意识。
    她捂住心口，激昂的情感由内而外迸发，将她整个人完全包裹起来。她到现在才终于有点明白，这紧张之外的情绪是什么了。但同时，不可置信的诧异让张濛有些恍惚。
    ——她在兴奋。
    目光扫过几个年轻稚嫩的学生的脸，难以忍受的恶臭、心脏快速的跳动、因出击而酸痛的肌肉……她猛地低下头，“哇”的一声呕吐了。

 复生的死者(四)

    她难以自抑的呕吐着，空空如也的胃袋让张濛只能吐出一些酸水。
    这样糟糕的情况也感染了其他人，近距离目睹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丧尸”，然后又被残酷地杀掉，他们即使热衷于恐怖片，虚拟与现实也无法媲美。
    没有人说张濛“杀了人”，现在的孩子都不蠢，互联网得来的广博见识让知识上的愚昧也消减许多，他们很清楚，张濛救了他们——但却无法遏制地恐惧着她。
    毫不犹豫杀掉了丧尸的张濛，在某种程度上比丧尸更可怕。
    刘悠黎惊魂未定地死死盯着之前她还满心不屑，认为是“只会依靠男生的懦弱公主病”，羞愧涌了上来，接着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浑身每个细胞都在拼命尖叫“太好了我还活着”，发软的膝盖仍旧瑟瑟发抖……努力地扶着墙面和地板从地上爬了起来，刘悠黎犹豫于要不要走过去安慰张濛。
    她救了自己，但那根杀掉丧尸的棍子还紧紧地攥在她手中；虽然羞于启齿，也不愿承认，可张濛将武器狠狠捅入丧尸眼眶的模样还清晰地保留在脑海中，这让她潜意识里不禁联想——
    张濛对付她的时候会是什么样？也用这可怖的姿态干脆地了结她的性命吗？
    刘悠黎跟张濛不是太熟，可起码他们从文理分班之后的两年都是同班同学，她的理智很清楚，张濛没有害她的理由，也不会那样做。
    但同时她的感性哀嚎着，双眼之中看见的分明仍然是那张美丽的脸庞……她却莫名泛起一阵砭骨的寒意。
    张濛……太陌生了。
    简直像在一瞬间之内换了一个人。
    她是张濛吗？还是因为自己看见了不同往常的她的样子而将张濛妖魔化了？她分明救了自己，刘悠黎的性格一定要护着她才对。
    是啊！她就该这么做！
    ……但是为什么，一想到要靠近她，就难以遏制地胃部抽搐、寒毛倒竖？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不能再想下去了……刘悠黎咬紧下唇，她深吸一口气，血腥肮脏的空气钻入肺泡，发麻的森冷感如蛇一般缠绕着她的腿。
    刘悠黎向前走，一步，又一步，她认为自己走得很快，但实则缓慢蹒跚；刘悠黎没敢伸手拍拍张濛的肩膀，或者给女孩一个安慰的拥抱。
    她齿列咬合在一起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格格直响，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情绪，轻声说：“张濛，你，还好吗？站得，起来吧……”
    干涩的声音，全无安慰效果。
    张濛保持着低头的样子，她伸手擦了擦嘴角的酸水。
    口腔中满是酸苦的味道，舌根发涩，张濛还拥有着理智，“我还好。不知道学校里还有多少这样的怪物，老师……还有班长他们……”
    她说话声音不大，在寂静的教室里却异常响亮。
    每个人都颤了一下，他们已经想到了张濛的未尽之语——老师的尖叫，会不会是被这怪物袭击而发出的？班长他们久去不归，是不是也被这些怪物撕碎吃掉了？
    ……那他们呢？
    如果不是张濛杀了那怪物，大概他们也步了其他生死未卜同学的后尘。
    之前的计划倒是定得很不错，上下嘴皮一碰，立刻有了进退合理的说法，但在真正生死关头，又会有谁记得所谓的“计划”呢？他们自身难保，满脑子都被恐惧和逃命的想法塞满了。
    “我要走，我要离开这里……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情啊！？”
    流鼻血的男生带着哭腔嘶哑地喊，他跌跌撞撞地冲出教室，慌乱无措中已经无法辨别方向，甚至头昏脑胀到试图爬上四搂的围栏！
    “我******！”
    丁浩大骂一句脏话，在男生冲出去的下一刻也迈开双腿往出跑，他一把扯住男生的衣服向后拽，又用双臂死死卡住对方腋下，将他强硬地从栏杆上拉扯下来。
    两人挣扎搏力间一齐摔倒在地，丁浩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低声怒吼：“别他|妈哭哭啼啼！你想自杀别拉我们！给我清醒点，混|蛋！”
    这时，五人全都或是摸爬滚打，或是双腿绵软地走出了教室。
    张濛转身将门关住，把那一屋子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隔断。
    刘悠黎已经大跨步上前，“啪啪啪”给了哭闹的男生几个耳光！虽然多多少少缓和了一点，但刚才惊心动魄的复杂情绪还残留在心底，让每个人都感到极端的压抑。
    刘悠黎如同发泄怒火，她这结结实实的几耳光把男生打蒙了，双耳嗡鸣，双颊火辣辣的疼痛令疯狂退去。理智回归的时候，他的眼泪就和哭号一起迸发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废物！”
    刘悠黎双眼发红地瞪视着他，牙关紧咬，胸口剧烈起伏。她喘口气，缓了缓内心无处发作的烦闷与惊悚，“现在我们得快点回到教室，告诉其他人这个消息。”
    “我们要回去……？可是刚才你们也看见了，万一我们班也有像她一样的人……我们……”
    另一个男生额头冷汗直冒，转眼间后背处就被汗水弄湿一大片。他说得很有道理，但丁浩冷冷地否决了：
    “我现在说你就是下一个丧尸化的人，你觉得你是不是应该立刻跟其他人拉开距离？——别开玩笑了，我们必须回去。不回去还能怎么办？人多力量大，至少和其他人在一起我们能够勉强保持理性……如果你实在太害怕，就在外面等着吧。”
    男生哑口无言，随即暴怒起来，额角青筋直跳。
    刚才的事情彻底打乱了一切想法和布置，也让所有人的情绪都变得极其不稳定。象牙塔里的学生哪有那么出色的心理素质？高考的压力都能让人自杀，更何况是生死的恐惧？
    他双眼猩红地望向丁浩，但下一刻，他的愤怒如被戳破的皮球一样瘪下去。
    张濛开口了。
    “我们当然得回去，虽然没有找到老师，但也有了重要的情报。”
    刚才还略有争执的问题立刻被敲定了，不知不觉间，张濛的行为已经为她竖立了某种难以形容的气势。她隐隐约约有了整个团体领头者的样子，但并非是她个人刻意而为，只是其他人面对张濛的畏怯，让她的话有了一锤定音的果断。
    他们朝自己班级的方向走去。
    对比几人刚出来时犹如春游般的轻松，回归的他们谨慎小心到像被惊吓的兔子，直到走到门口才略微有些放松。
    几人轻轻推开了教室门。
    班里的学生因为不能玩手机而百无聊赖地各做各的，几个人几个人围坐起来聊天吐槽，或者有的在看书，刷连连看。
    他们发现声音，敏锐地抬起头，发现刚刚出门的几个人都神色略显呆愣，满身狼狈。几个关系好的上来瞧着说“哎呀怎么了，你们出个门还把脑袋磕了？”
    这玩笑没有获得五人中任何一个的附和，五人绷着嘴角，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
    刚才的惊心动魄、复杂痛苦、惊悚可怖，在这日常平淡熟悉的环境中，在他们熟悉又姿态随意的同学里，竟然也被冲淡了些许。
    但张濛心里明白，这温馨平淡毫无危险的现在只是可悲的假象，她甚至有一瞬间产生了“这样的也不错，要告诉他们吗？”的想法。但最终还是紧皱着双眉，看向被询问发生了什么的丁浩。
    丁浩嘴唇苍白的回头，望了望队伍五人，又望了望其他人。
    他的眼神坚定起来。
    “我现在告诉大家所有的一切。也许这非常不可思议甚至格外可笑，但是请相信我，他们都是真的，证据在七班的教室里。那么，请听清楚了——”

 复生的死者(五)

    丁浩解释的时候，张濛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休息。
    她没兴趣听丁浩怎么让学生们接受事实，她也不在乎。
    说得现实一点，张濛才跟他们认识了不到几个小时，这种情况下，完全的陌生人是不能牵动她一丝一毫怜悯的。
    丁浩想做就让他做去吧，刘悠黎心情复杂就让她纠结着去吧，其他人不信任也好，畏惧到想自杀也好，跟张濛有什么关系？
    她杀死丧尸的那一刻，恶心和恐惧交织，心脏却跳得飞快。
    张濛细细打量过那种丑陋的东西，她强行压抑着内心汹涌的畏惧直视恐怖之物。只要不是什么未知，让张濛难以把握而陷入焦躁，她就不会踟躇不前，小心翼翼。
    ——丧尸，也是能被杀掉的。
    张濛其实不喜欢组队，也不喜欢别人站在自己的背后。这让张濛想起自己死亡的时候——她身后的那个人毫不留情地逼着她死。
    手掌、脊背、前胸因为挣扎而绽裂的伤口，痛楚让她尖叫，但内心的恐惧和绝望比疼痛更能让她发疯。
    那种感觉，绝对不要再尝受了。
    张濛坐在她之前醒来时的位置上，在抽屉里摸了摸，掏出一只粉红色保温瓶和一袋甜面包。这大概是“自己”的早饭。
    张濛撕开塑料袋，就着水吃掉了所有的食物，饱腹感让她因呕吐而抽搐的胃部好受许多。
    这时，整个教室已经为丁浩的说法炸开了锅。
    学生分为两派，一派相信了他的话，开始焦躁、担忧，急切地询问怎么解决；另一派半信半疑，丧尸出现这种事情毕竟非常荒诞，他们也没有亲眼看见，万一是恶作剧呢？高三考试会用到防止学生作弊的仪器，他们手机没有信号也许是因为这个。
    “张濛，你跟他们是一起的，你们真的看见了丧尸吗？还把它杀了？”
    田甜战战兢兢，她声音带着哭腔，又有些渺茫的期待——期待张濛否认。
    “是真的。你要跟我一起去看吗？”
    张濛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将她的梦幻打碎，接着抛出一个令人头皮发炸的反问。田甜吓得倒退几步，一边后退一边拼命摇头摆手：“不不，不要不要！我不去……呜呜、我，我不去！”
    她的情况引起了关住，丁浩神情惊诧：“张濛，你还要回去？”
    “当然。既然有一个，那肯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无数个。难道只是侥幸把一个丧尸干掉就心满意足了？至少我们也得了解它，就算了解不了，也要到‘不害怕那张腐烂面孔’的程度吧。”
    丁浩握紧拳头，他知道张濛说得对。
    但是本能地，他丝毫不想再接近那具散发着恶臭的尸体……如果只是动物的尸体，他还能咬咬牙撑住。但目睹同类的腐败和死亡，这给他带来的打击太大了，丁浩估计自己今晚睡不着了，就算勉强入睡，也会不断地做噩梦。
    在他犹豫的关头，张濛已经再次拿起了那根建树颇丰的铁棍。
    看她美丽脸庞上坚毅的神色，就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丁浩顿时坐立难安，他平时一直是领头人，不畏艰险，也不会轻言放弃，现在却要落后于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
    丁浩做不出那么丢人的事情。他深吸一口气：“等一下，我也……”
    话音未落，教室的铁门发出“砰！”的一声，像是有谁猛地撞在了门上。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张濛立刻将铁棒微微抬起，刚才几个亲眼看见丧尸的学生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心中的惊惶尚未消减，他们是最快做出防御和警惕反应的。
    但是其他人就没那么小心，即使刚才听闻了丁浩的反复提醒，却也难以真的生出“生死相关”的念头。一个人从窗户外看去，一个低着头摇摇晃晃的身影正拍打铁门。她的长裙皱巴巴的，却很熟悉——是温老师。
    “等等！别开门！”
    丁浩冒着冷汗嘶吼，把正要伸手摸门把手的同学吼住了。
    教室门并没有完全锁住，因为学生要进进出出，老师也会冷不丁的查房，铁门也经常使用而生出锈蚀。因此只是以夹书的塑料架子将门顶住。
    这方法防君子不防小人，再看“温老师”低着头，好像不知道疼痛一般一下一下不断地用身体撞门，纤细的塑料架子很快发出呻|吟，顶着的那段因扭曲开始发白。
    其他人也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叫了温老师几声，她全无应答，只低着头用一种很扭曲的姿势不断撞门，结合刚才丁浩的说法，恐慌的情绪瞬间蔓延在整个教室。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际，忽然有人说了一句“后门！”像是将其他人震醒一般，十几个人朝后门涌去。
    张濛却立刻后退几步，躲到边角，握紧铁棍。
    后门外隐约有一种尖锐而细小的东西，正散发出顶尖猎食者才有的威胁力。
    会死！会死！会死！
    两个冰冷的字在脑海中反复尖叫，让她头皮发炸，手臂上已经立起了鸡皮疙瘩，后脊紧紧绷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甚至呼吸也变得不稳。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忽然……
    “喵~”
    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骤然崩断。
    张濛几乎是下意识将手中铁棍朝上一举——金属摩擦的声音传来，“格拉”一声轻响，半截中空的铁棍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还什么都没有看清楚，一场单方面的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后门被同学乱哄哄地打开了，但紧接着几个人倒了下去，他们咽喉上都是三道纤细却极深的疮口，割断的动脉瞬间喷出巨量鲜血，把人群浇了个通透。
    时间宛如凝固一般，几秒后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如果她刚才动作稍微慢了一点儿，也会是那些喉咙撕裂的人一个下场。
    张濛额头冷汗涔涔，那一瞬间爆发的危机感，如同在高速公路上与一辆飞驰的轿车擦肩而过，差之毫厘又死中逃生的庆幸和霎那间肾上激素爆发的感觉，让她出了一身的虚汗。
    如果不是刚才喝了水，现在她就已经虚脱倒地了。
    即使如此，张濛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她紧紧地盯着一只小猫。
    那只猫浑身皮毛漆黑如墨，一双黄橙橙的圆眼睛，正吐着粉色舌头在地上一滩牛奶上舔来舔去。也不知哪个学生水瓶没有拧紧，漏出了牛奶来，把这猫吸引了。
    可张濛明明直到猫不能喝牛奶……算了，想这些有什么用？刚才这猫还杀了好几个人！猫还不能这样快速而可怕的杀人呢！
    那双尖利的爪子，以及超乎想象的速度，都让张濛感到了巨大的危机。
    得快点离开……现在的张濛完全没有抵抗这只猫的实力！
    “那，那不是，校长养的猫吗……！为什么会杀……杀人啊？！好可怕、好可怕——啊！”
    颤抖的声音尚未停止，就化作凄厉的惨叫。
    战战兢兢、呢喃自语的田甜，六神无主间，忽然被挪到后门的“温老师”一口咬在脖颈上！
    它是被后门的血腥味吸引而来的，摇摇晃晃走进教室之后，就贪婪地张开嘴，向离它距离最近的血肉……田甜，发动了攻击。
    被恐惧击倒了的少女根本没有躲闪的机会，她破碎的喉咙中一阵又一阵嘶哑的惨叫，混合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目睹这情景的大部分学生崩溃了。
    他们或是毫无理智、歇斯底里的惨叫着，或是胡乱挥舞手中书籍或木凳一类的“武器”，或是呜咽痛哭，或是立刻晕厥……众生百态，在这转瞬之间上演。

 复生的死者(六)

    “不…要……救、救……！”
    田甜清澈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她被巨力摁在地上，脖颈处的剧烈痛楚让她几乎晕厥，血水随呼吸一阵一阵喷涌而出，溅在脸上，流到地上，被“温老师”吮进口中。
    她拼命地伸出手，推搡趴伏在自己身上的怪物——那张曾经属于温老师的面颊早已不复秀丽，血肉外翻、溃烂发紫的疮疤中滴着脓水，灰白的眼睛里覆盖着一层雾蒙蒙的胶质状东西。
    它在啃食自己！
    这个念头出现之后，田甜崩溃了。
    她喷涌的血液中忽然多了一股森冷的寒意，几乎霎那间弥散至整间教室，每个接触到这股无形寒意的人都打了个哆嗦。
    窗户从底部开始结出冰霜，仿佛刚刚在低于零度的空气中暴露了一整天。张濛手中的铁棒忽然以可怕的速度变冷，她丢开了攥握的武器，几乎是在松手的同一时间，铁棒就变成了一根布满冰晶的硬疙瘩。
    刚才还在悠闲地舔着牛奶的黑猫，忽然炸起后背柔软的毛发，焦躁不安地朝门外奔去。
    田甜的血凝成了冰。
    她青白的小脸如同窒息般透出窒息般的酱紫色……这一刻，张濛心中的危机再次尖叫。
    她毫不犹豫地往前一扑，撞开几张桌椅，头晕目眩地跌倒在地。双脚抬起的刹那，田甜最后一次微弱地挣扎着——无数冰锥呈放射状自平整的地面、光滑的墙壁上刺出，以田甜为圆心，冰锥尖锐的顶端从四面八方指向她可怜的僵尸。
    “温老师”早已变成一坨灰色的冰块，朝前跳跃的猫腹部被一枚冰锥穿透了，离田甜较近的学生几乎全部被贯穿，冻死在原地！一块霜贴上张濛的鞋底，她狠狠地跺脚，冰晶簌簌四溅。
    不到五分钟，整个班级十七、八个学生，几乎已经全军覆没。
    冰壳将小半个教室都覆盖了。
    “呃……”丁浩半趴在地上，一截剔透的冰刺从他小腿肚穿出，灌注了鲜血的冰锥越发鲜艳妖异，他被刺穿的部分已经没了知觉。
    痛苦的呻|吟从他齿缝中挤出，丁浩狼狈不堪，他盯着惟一一个躲开了受伤威胁的张濛，双眼盛满祈求，“张濛，我们是同学不是吗？拜托……帮帮我！……”
    “我现在自身难保。”张濛半趴在地上，她用膝盖前进几步才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寒意席卷全身，呼吸的气体在面前凝成雪白的雾，“你好自为之。”
    她短促地说完之后，立刻朝前门走去。
    “等等！别走！”
    丁浩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跳，在他看见张濛已经伸手将门拉开，跨出一只腿时，终于近乎低吼道，“我知道哪里有安全屋！只有我知道！你救我出去，我告诉你在哪里！我们都会没事的……我保证！”
    张濛离开的步伐顿了一下，马尾辫甩过一道长弧，踏着铿锵有力的步伐重新回到他面前，一双漆黑的眼睛里盛满冰冷又坚毅的神光：“你最好说的是实话，不然我会情绪崩溃将你推下楼梯。不想那样吧？”
    “——打火机。”她张开手掌。
    丁浩愣了一下，他意识到什么，脸颊肌肉微微抽搐，但也没多少迟疑地从上衣口袋中摸出一只打火机。
    张濛劈手夺过，“啪”地按下开关，一条摇曳着的、纤细的湛蓝色火苗，从价格昂贵的打火机口中冒出……冰锥刺破廉价的校服布料，省下了撕开裤腿的功夫，张濛心里也有点发颤，但她咬了牙紧皱着眉，将火苗往下一按。
    丁浩猛然抬头，望着天花板的吊灯，不敢看自己如何脱困。他耳中听见“滋滋嗤嗤”的烧灼声，心肺肝脾不禁一块儿颤抖。
    几秒之后，小腿被猛地一抬！
    他向前扑倒在地，腿上鲜红的血肉窟窿像是一只恶魔的眼睛。然后，这只恶魔的眼睛被张濛抄着打火机燎焦了……
    即使伤口因寒冷而变得麻木不堪，丁浩这会儿也痛得直哆嗦。但他没时间哀嚎了，张濛已经迅速地将他一条胳膊架起，抗在肩头。
    她冷冷地警告道：“如果你因为怕疼，把全部体重压在我身上，我立刻让你知道什么叫‘伤口撒盐’。”
    丁浩已被疼得说不出话。冰冻之后火烤，铁打的都扛不住。好在他伤口的麻木感尚未消退，还能撑住。但即使如此，额头和脊背的冷汗也像雨水一样往下流淌，让他嘴唇发白，眼神恍惚。
    张濛架着他往教室外走去，没有在冰锥中丧生、侥幸仍清醒着的伤者都喊叫起来，“等等，还有我、我……！”
    张濛仿佛聋了，她头也不回地将手中的打火机朝那几人丢去，金属外壳在冰面上摩擦，声音刺耳，却也盖不住他们夹杂着痛苦呻|吟的咒骂。
    别人的命和自己的命相比，哪个更重要？
    当然是自己的。
    张濛面无表情地往走廊最右侧的楼梯处走去，将哭泣、呻|吟、咒骂、祈求……全部抛在身后，越来越远。
    “你说的‘安全屋’在哪儿？”
    “学校一楼的食堂和小超市上面……顺着后门进去，二楼边角的地方是一个训练乒乓球的练习场所，那里常年锁着，我跟体育委员关系不错，他把钥匙给了我一份。”
    丁浩一边一瘸一拐地前进，声音嘶哑地低声回答，“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下楼。到二楼之后，拐弯到左侧的最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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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濛舔了舔嘴唇，她心里闪过一个冷酷的念头：既然知道了他手边有钥匙，那干脆抢夺了钥匙，抛下这个受伤的家伙，自己到“安全屋”里算了。
    它实在让人心动不已。
    张濛捏着丁浩手臂的手微微用力，丁浩哆嗦着嘴唇道：“怎么了？”
    “没什么。”她松弛力道，声音平淡。
    张濛将这个想法埋进心里。她对这个学校不熟悉，要活下七天也实在有些难，也许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也许到了未来的某一天，她会做出那种事情吧……但现在，暂且没有把付诸行动的决心。
    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命对他人的生死视而不见，但真正下黑手去杀一个刚刚脱离险境的无辜的人……或许未来她能做到，但现在，她的良知依然存在于胸中。她做不到。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人放轻呼吸，在尽可能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迅速移动。
    橡胶鞋底与水泥地面的摩擦声，刻意压低而在胸腔震动的沉重呼吸声……他们再不说话。几经周折，终于到达“安全屋”。
    丁浩从兜里掏出一大串黄灿灿的钥匙，他手指有些颤，没办法稳定下来，让钥匙互相碰撞着，发出“哗啦啦”的细碎响声，汗水滴在钥匙上，灰尘让喉咙发痒，丁浩压抑着咳嗽几声，张濛皱起眉。
    “你不行就我来。”
    她要拿钥匙，丁浩却猛地将钥匙拿到另一边，“没事，我可以。”
    这显而易见不愿让张濛触碰的姿态令少女纤细的手顿了顿。她双眼微眯，倒也没说什么。
    费了好大劲儿，丁浩将钥匙插入锁眼。
    金属咬合扭动的轻微咔嚓声中，门开了，灰扑扑布满尘埃的训练场便赫然露出。里面一眼望去就可以全部看清——空无一人。

 复生的死者(七)

    开门困难，关门倒十分方便。
    铁门合拢之后，丁浩将钥匙戴回腰带，也不嫌脏，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起来。
    这一路走来，丧尸、战斗、死伤，一切的一切都超过了曾经十八年生活刺激性的总和，他能捡回一条命，还是因为脑子转得快，“安全屋”三个字戳到了张濛的痒处。
    “不知道同学们怎么样了……还有我的父母……”
    没有生命安全之后，丁浩也有闲心忧愁了。张濛没有愣着，把上半身的校服脱下来，当作抹布在台球案上擦抹着，使劲儿将两张已经擦干净的台球案拼在一起，形成一张简易的“床”，又废物利用，将校服卷成“枕头”。
    她做完这一切后就立刻躺了上去，闭起眼睛。
    这幅要睡觉的模样让丁浩看呆了。
    他是真没想到张濛心理素质这么好，也没想到她一句话都不想跟自己说。起码也算合作关系，竟然懒得理他？
    “张濛……”丁浩开口正欲主动说话，被张濛一句“闭嘴”噎住了。少女翻了个身，马尾辫垂在台球案上，“我很累，有什么话等我醒了再说。”
    这话不假，张濛杀了一头丧尸，躲避过一次割喉危机，还闪过了一回冰锥穿刺，更是背负过丁浩大半重量，就算她经常锻炼也受不住，现在浑身疲乏至极，掌心和脚心都微微发烫。
    张濛有经验，她知道一觉醒来之后自己必然会浑身酸痛，肌肉里堆满的乳酸会令她抬一下手臂都疼得咬牙。
    但那也是明天的事情了，存活七天，过一天算一天吧。
    张濛越来越困，迷迷糊糊的想了一会儿，很快陷入熟睡。
    ……
    张濛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晨。
    她结结实实地睡了十几个小时，这会儿虽然算不上神清气爽，却也缓和了肉|体和精神上的疲惫，一骨碌从台球案上爬起来，低头就看见丁浩正可怜兮兮地蜷缩在地上，眼睛下面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估计晚上有一半时间都在胡思乱想。
    张濛舒展了一下筋骨，果不其然，疼痛让她咧了咧嘴。但有心理准备之后也不算什么了——起码比腿上开个洞变成残废的好。
    她做热身的时候丁浩也醒了，经过一晚上的思考，现在显然冷静了许多，看着张濛伸胳膊踢腿，丁浩道：“张濛，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谈谈。”
    “有关什么的？”张濛没回头，她弯下腰用指尖触碰足尖，拉伸僵硬的腰背。
    “有关‘异能’。”丁浩说。
    一针见血的回答让她转过脑袋，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我把之前的事情回想了一下……丧尸有了，异能也显而易见，那些刺伤我的冰锥是田甜的异能。她临死的时候爆发了出来，但毫无准头的攻击不仅伤害了其他人，还把自己也冻住了。”
    丁浩声音格外冷静，“我认为你也有异能，张濛。你的异能是类似‘危险预知’的东西，所以才能躲过割喉和冰锥。这样一来，你生存的几率就大大提升了。”
    张濛思索片刻，竟然觉得有点道理。
    但是她分明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要说觉醒异能什么的也跟她没关系吧？但这不妨碍张濛继续听这个有点小聪明的男生说话。
    反正听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她自己这么闷着头不吭气也挺压抑的，有点声音在耳边嘀嘀咕咕感觉还好点。
    没有得到反驳，丁浩底气更足，继续侃侃而谈：“但是我还有一些疑问。我们看见了那只猫，我把它成为‘变异动物’，既然猫能变成那么可怕的杀手，其他动物呢？恐怕人类最危险的敌人不是丧尸，而是那些变异动物了。”
    “更何况，既然有了异能，有了丧尸，有了变异动物，那么异能的‘晋级’或是‘更强’又怎么样呢？那些丧尸或动物体内是不是有某种东西支撑呢？”
    “如果了解了所谓异能的发展和变化，那么说不定可以借助某些科技手段‘批量开发’异能者！”
    他说得很漂亮，但其实在场两个人心里都清楚，现在的所有猜测不过是“猜测”，要化为“事实”，不知道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张濛又不是圣母，为了活命连班里其他还有气的人都毫不犹豫抛弃，如果丁浩敢说什么“我们可以就这个研究一下”，她立刻上去在这家伙腿上的洞穿伤处狠踩两脚，让他涨涨记性。
    现在的张濛太弱小，除了保命什么都做不了，即使有心那也无力。
    “还有呢？”张濛继续问。
    “还有，我们没有食物。”丁浩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
    他说这话的时候直勾勾盯着张濛，委婉地表示了“只有你去找食物”的深层含义，张濛也清楚，让一个“瘸子”去找食物有多不靠谱。
    小卖铺和食堂就在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的楼下，距离很近，也没多少防护，张濛对危险还挺有警惕，如果没有什么变异动物或丧尸游荡，找点食物还不算费劲。
    “行吧，我过会儿就去下面取吃的……嗯？”
    张濛刚说到一般，忽然皱起眉。一股微弱的危机刺痛了一下，让她三步并作两步地靠近了门的位置，丁浩也警惕起来，莫非是有什么丧尸？他闭上嘴，下意识屏住呼吸。
    接着，他听见了楼下乒乒乓乓的声音。
    那是砸玻璃的声音……丁浩猛然意识到，有人先他们一步，到达了小卖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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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吧，希望他们给我们留点儿。”张濛也听见了，但没有像丁浩那样如临大敌，她反而转回去继续做热身了。
    丁浩诧异道：“你不在乎？”
    “在乎什么，反正那么多吃的，他们也不可能全拿走。”
    丁浩一时语塞，他想说那我们以后怎么办，那么点吃的能撑几天，社会到了现在这样惨烈的情况，食物越多越有机会活下去。
    可他不知道，张濛的任务只是存活七天，她七天之后该怎么来的怎么回去，足够那段时间就无所谓了。
    至于丁浩的死活？
    张濛又不是他妈，一个认识不到两天的陌生人怎么样，关她屁事。
    ……
    保险起见，翻找的声音停息之后，张濛又等了一个小时左右。
    直到这时她才将“枕头”抖开穿在身上，然后蹑手蹑脚地出了门——这会儿丁浩也不捏着钥匙不松手了，他爽快地把开门的钥匙从一大串钥匙中取下来递给了张濛。
    少女像个窃贼一样小心翼翼下楼，一步一张望。
    她到一楼后果然看见了窗口，只不过是破碎的，刚刚被人用什么在外面打破了，无数玻璃碎渣散落在小店内，清晨和煦的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非常醒目。
    窗户不高，张濛很轻易就翻了过去，她的鞋底与碎玻璃碴挤压摩擦，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店铺里大量东西都被翻开了，一些小零食什么的分作几堆散落在地上，其中还有一些撕开的包装袋，里面大半零食都还在。
    看样子那些人本来准备把东西全带上，但是包裹空间不够了，所以干脆一边努力吃，一边只取一些高热量、小体积的东西。
    张濛速度很快也很轻，她直接把一只塑料袋抽出来，将那些面包、矿泉水什么的都装进去，然后转头回到了楼上，整个动作不超过五分钟。

 复生的死者(完)

    “你回来了？”
    丁浩被无声无息开门入内的张濛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手臂往后放，但紧接着就不用了，张濛已经瞥见了他拿着的东西——一块破布。
    那块布之前是被绑在丁浩小腿伤口处的。
    “……你觉醒了‘治愈’异能？”张濛询问道，语气却十分笃定。
    她把食物放在地上，大跨步走去。
    没有了布料遮盖的伤口本应该烧焦了，但周围外翻破碎的血肉中，隐隐有些粉红色嫩肉生出，明显正在愈合。丁浩沉默片刻，点点头。
    张濛没有去问“为什么你觉醒了异能却不说”，她根本没有相信过这个家伙，现在勉强共处也只是因为暂时没有危险，或者说情况还没有危机到必须把他抛弃的地步，只是冷漠地点点头：
    “那就好，你的食物你自己去找，这里全部都是我的。”
    “等等，我也只是……！”
    丁浩着急道，他对外头的世界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感，如无必要，甚至想一辈子不出去。况且他现在也只是稍微愈合了一点……
    这种情况下要怎么自己去找食物？但看见张濛的神色，便知道她完全没有开玩笑、赌气、傲娇的意思，面对这个令他有点发怵的女生，丁浩最终选择了沉默。
    张濛安静地吃着面包、喝着矿泉水。
    她现在的心理，已经完全有别于最开始的茫然、恐惧。至少生死间磨砺过的人，也亲手杀掉过丧尸；而张濛对这个世界的人的所作所为，纯粹表现了一个情况：“划清界限，保持距离。”
    她不是冷血残酷、杀人如麻、阴沉恶毒的人，做出的决定往往跟自己生存挂钩。用别人的命去换自己的命，张濛也许会感到愧疚，但绝不会有所心软、认为自己“做错了”。
    存活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生物的本能，也许有人会舍己为人，牺牲小我保全大我，但张濛没到那种高尚的境界。她只是希望活下去，并变得更强大。
    划清界限，就能一直谨慎；保持距离，就能冷眼旁观。
    如果和这个世界的人太过亲密、在意，那么很多事情都会束手束脚——张濛也许会心软，“陌生人”和“朋友”总归有距离，她也无法这样冷静，反而会陷入自责、羞愧、痛苦的樊笼。
    那对于张濛来说，将是一件可怕的致命的事情。
    “如果能变得更强……”
    张濛用力咬下一口面包，心中的渴望愈发强烈——如果能有更强大的力量，别说在这里等着了，但凡有点能耐，张濛都不会压抑自己对战斗的兴奋，痛痛快快地砍杀一番……
    仅仅是在脑海中幻想，都会觉得热血沸腾。但她不行，必须压抑住这份感情。
    她太弱了，贸然进行生死战斗，受了一丝半点伤痕，那只会无谓地死去。
    “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濛心中说出了弱者经常用于自我安慰的话，把一只面包丢给丁浩——那家伙死在这里也挺麻烦的。然后站起身，爬上球案，闭上眼睛。
    ……
    时间过得很快。
    也许开场第一天出现的惊魂情况毕竟少见，接下来几天内都十分和平，没有什么过于惊悚的事情发生，偶尔几次外头悉悉索索的杂音，像是什么拖着脚步经过……
    但那些东西并没有对二楼窗口内张濛紧张的视线有所垂涎，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离开了。
    因为过于无聊，丁浩经常会跟张濛聊天。
    他单方面聊起自己的家人。父亲是外交官，母亲是超市主管，一个哥哥在中央医科大学读博士，他们一家人如何其乐融融，又如何将家搬到现在的住址；他喜欢哪一科的老师，爸妈给他报了几门课外辅导班，他对未来的畅想，想上的大学，想去国外哪个地方旅游……
    丁浩断断续续、有些神经质的说着。
    他的伤势早已痊愈，两人又结伴下楼搜寻了一些食物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去。
    现在是第七天了，再过一个小时张濛就能“回归”……她听着丁浩絮絮叨叨，这个有些胆色的少年目前似乎毫无出门的心思，只想着呆在这个昏暗狭窄的肮脏小屋里躲避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
    外面十分寂静，张濛不敢经常通风，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闷臭的味道，两人就连上厕所也限制到了一种极为严格的地步——他们用两张桌子靠墙拼成了一个简易厕所。
    丁浩的外套当作抹布一样盖在他们的排泄物上，这么说也许有点恶心，但臭味两人早已无法闻到，他们在这里呆了太久，鼻子已经适应了。
    张濛心中充满了压抑。
    她随随便便地盘坐在地上，手里攥着一把从小卖铺搜刮来的钢尺，长时间不清洗自己和在昏暗屋子里居住的情况，已经让她的内心充满了膨胀的压抑。
    即使努力让自己变得冷静，却也只是将更多负面情绪堆积在心中，某个时刻，也许就会立刻爆发。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现在还能忍耐着坚持下去，无非是性命的威胁和只有自己能看见的系统倒计时。
    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张濛攥紧了拳头想。
    这段时间她无数次想要对丁浩发火，想把那种压抑的情感朝他倾泻过去，甚至想殴打、辱骂他，只要这家伙开口对张濛有任何语气上的不谨慎，少女的怒火和杀意就会狂风暴雨般击碎两人。
    但他没有。丁浩保持了令人震惊的冷静，他喋喋不休地讲述着自己的生活，甚至决口不提“离开这里”之类的事情。
    也许这家伙已经吓破了胆，张濛想。
    她没有嘲笑他。
    如果不是自己还有“系统”给她离去的希望，张濛早就握着武器冲出房屋拼命了；丁浩作为土著，在她离开后会怎么样呢？
    由于丁浩积极应对绝望的反应，张濛忽然对他生出一股微妙的怜悯之情。
    她不知道，也不会去说，两个人在昏暗的屋子里以交谈驱散内心负面的情感，这比独身一人好得多……她终究是自私的。
    张濛低着头思索，丁浩忽然住了口。寂静维持的时间有些长，张濛抬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她发现这个有点小聪明的少年脸上浮现出悲伤又了然的神色。
    “你要走了吗？”他问。
    这个问题令人毛骨悚然，尤其是心中有鬼的张濛，她立刻感到一阵寒意包裹了全身，下意识抬起了手中钢尺。
    丁浩将两只手举在头颅两侧：“冷静点，我太无聊了，也只能观察你……张濛，你越来越焦躁不耐了，但又会用深呼吸强行抑制。你在等待什么？我不明白，只是，可以……带我一起离开吗？我发誓会变成你的得力帮手；或者、可以告诉我吗？我也许能帮你出出主意？”
    张濛露出一点干巴巴的笑意。
    “你做不到。”她笃定道，放回钢尺，但没有松开它，而是牢牢地握在手里，“你不知道我面对着什么，你也什么都不是，我们都无能为力，相比而言，你更可怜。但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你走吧，离开我的视线——现在。”
    她即将回归，还是不在回归时暴露在这家伙眼前更好一些。

 混沌之海

    倒计时，三十分钟。
    “对不起，我不能抛下你，我……”
    “——滚远点！”
    张濛的情绪被这在她耳中故作善意的话语引爆了，她忽然怒吼起来，在这长时间的幽闭空间内，她的心理已经产生了一定问题，血腥的记忆被黑暗蒙上一层冰冷的迷雾，但愤怒同时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
    她跳起来，朝少年狠狠挥下钢尺。
    格挡中，丁浩整条手臂被打得剧痛至麻木，而紧接着又有无数次击打落下。丁浩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他双臂交叉在头顶，狼狈地一个翻滚离开张濛的攻击范围，而后立刻朝门奔出，拼命将把手拧开。
    在这段时间内，又被追赶上来的张濛痛殴了好几下。丁浩冲出这间盛满七天煎熬记忆的“安全屋”，伴随着快速的脚步声，他健康的双腿支撑着布满汗水的身躯越跑越快，直到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张濛则第三次跨出房门。她没有关闭这扇门，也没有重新进去，只是蹲坐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盯着生锈的楼梯栏杆。她发着呆，良久，才嗤笑一句“蠢货”，讥讽地瞥了一眼楼梯口在阳光下荡漾飞舞着的灰尘，转头走了回去。
    倒计时，十、九、八……
    十个数完毕，张濛感到一阵晕眩，她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
    这是什么地方？
    张濛略带茫然地睁开眼。
    她正漂浮在一个巨大的平台之上，外围是浓厚到无法看清的迷雾，平台从下往上投射出美丽的光柱。随着她睁开眼睛，身体也慢慢降落下来，继而站稳。
    这时她才发现，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七个人。其中三个已经降落了，还有三个正处于闭着眼睛的沉睡状态……
    站稳的人当中有一个西装男，他正小心翼翼地用拧成一股的布料甩出去触碰光柱的边缘，但是毫无建树，布料犹如被什么阻拦了一般。
    西装男察觉到张濛的目光，转头对她笑了笑。
    过了几分钟，沉睡的人恢复清醒，全部齐全的时候，光柱倏忽消失，一股无形的压力席卷而来，宏大威严的声音响亮却不震耳：“本月招募新死者82人，获得轮回者资格的有：7人。欢迎你们，新到来的轮回者。”
    话毕，一束束光线从虚无浓厚的雾霾中投入几人脑海，每个人的意识中都莫名多了一些知识——有关这个地方，有关各种新鲜的名次和他们需要做的事情。一些基本内容消化之后，张濛立刻对此处有了一些了解。
    此处名为“混沌之海”，他们都是被招募的刚刚死去的魂魄，本身具有某种超越常人的“天赋”和数倍于普通人的潜力，因此在死后被挑选作为“预备轮回者”进行新手任务。
    只有任务完成度在百分之六十以上，也就是“及格”程度时，才有成为“正式轮回者”资格，开始享用一切变强的资源——前提是拥有足够多的、以完成任务进度和数量多少为基准的、任务成功后才能获得的“奖励点数”。
    ……以上就是全部信息了，张濛知道，一定还有更多可以挖掘的地方，但是显而易见，作为刚刚成为正式轮回者的他们……还没有能力了解更多。
    “——啊！！”
    正在众人思索、沉浸在信息中时，一声脆响，接着一个男人忽然大叫起来，吓人一跳。众人都皱着眉投去目光，才看见一个身材高壮的大汉正捂着脸，神色在愤怒中犹带着两分猝不及防，显然是被“偷袭”扇了一耳光。
    方才试探光柱的西装男看着自己的手掌，若有所思道：“原来在这里偷袭别人会扣除奖励点。”
    他这话一出，壮汉蒲扇般的大手就打不下去了。能从八十多人中活下来的，都没有脑子秀逗的蠢货，壮汉咬咬牙，放下手：“还有呢？”
    “还有……”
    西装男又对准壮汉的肚子拍了一下，再冲他肩膀锤了一拳，才点了点头。
    “看来，‘故意攻击’会按照给予对方伤害……或是疼痛的大小扣除奖励点，但是‘玩笑’的‘亲热举动’并不算在其中。能读心吗？不，是能探索‘情感’吧……嗯？提醒我到了第三次吗？看来下一回就是被‘抹杀’了。对新来的正式轮回者还真是小心翼翼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在空中划动，仿佛操作着什么。刚开始还有点生疏，但很快熟练了起来，眼睛越来越亮。
    围观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心念一动，面前也出现了除了自己外其他人看不到的“光屏”——那是一面淡绿色半透明的操作页面，最开始简洁明了，只有“属性”、“商城”、“修复”、“任务”四个选项；每个大项中又包含若干小项。
    张濛伸出手指。
    【属性】
    -id：张濛
    -力量9，敏捷12，体质8，感知21，精神15，魅力17
    （普通成年男性平均属性点均为10）
    【技能】
    -人类学识lv.4：作为一个优秀的天|朝高三学生，高强度的学习让你在大部分必须知识上涉猎较浅。不用害羞，要知道很多成年人甚至没有这个技能……
    -女子防身术lv.8：虽然只有三招，但是你运用得非常熟练，举重若轻、敏捷精湛；这与你刻苦的锻炼有关，精神虚弱的雄性人形生物会被你天然震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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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打lv.5（残缺）：阉割版本的散打技巧，更偏向于防守，杀伤力极大的招式被修改，但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伤害。不过，这是你想要的吗？
    -厨艺lv.6：能做出不难吃的饭菜，任何时候都饿不死，刀工加分。
    【天赋】
    -名称：第六感（激活状态）
    -等级：c+
    -描述：你能在危险到来前嗅到恐怖的气息并加以规避。这是天然的优势，几乎相当于针对自己的预言！但是，能否躲避过危险取决于你的强弱，类似地震和火山爆发的话，安静等死就好，跑来跑去也挺费劲。
    -备注：在芸芸众生中，这是珍贵的；在轮回者中，这是普通的。
    她看完“属性”后，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看来丁浩说错了……她并没有“异能”，所谓的“危险感知”，只是自己被选中所拥有的天赋而已。
    但张濛并未气馁，其实光是被选中就足以让她庆幸了，那么多与她相同的人倒在了路上，那么多没有天赋的人死去便不再醒来，如果张濛再抱怨不休，那就是无病呻吟的矫情！
    现在她需要做的是：变强，并活下去。
    为了活，她可以舍生忘死；为了不死，她会好好地努力存活。竭尽全力、认认真真地——
    继续走下去。
    张濛深吸一口气，她点开其他选项，继续熟悉“混沌之海”赋予的一切。“商城”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灰色的，“修复”也没有开启……大概是因为她只是心头累了一些，而非肉|体受伤吧。
    最后，张濛点开了“任务”按钮。
    “这是……！”
    她忽然瞪大了眼睛，露出难以遮掩的惊骇目光。

 混沌之海

    “任务”之中，正播放着一段长达三十秒的短视频。
    里面的人……赫然是张濛自己！
    这是她在那死者复生、丧尸杀戮的“新手世界”中所经历的一切。
    不、说是“一切”并不恰当，因为里面只有几个情节，分别是……她将棍子插入丧尸的眼球，她躲避了黑猫的攻击，以及最后时刻时她赶走了丁浩。
    只有这三个部分。
    短视频结束后，一行行字迹出现在屏幕中。
    【任务】
    主线任务：存活
    -状态：已完成（100％）
    -描述：虽然七天里在小黑屋躲了六天，但终究通过。这是苟的胜利！
    -奖励：100
    支线任务：杀戮
    -状态：未完成（20％）
    -描述：你需要杀死5头丧尸。很可惜，你失败了；很幸运，这是新手任务…因为新手世界中没有系统的提示，所以也没有惩罚。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运了，轮回者！
    -惩罚：无
    支线任务：逃生
    -状态：已完成（100％）
    -描述：人们聚在一起，有时会成为优势，有时…则成为劣势。弱小的人类，既是丧尸的食物又是变异动物的猎物，这样的情况只有在觉醒时才会扭转。小心它的尖牙，那会咬断你的喉咙；小心它的利爪，那会撕裂你的内脏。面对它，人类毫无抵抗力…现在，该轮到你们做“宠物”了。变异黑猫露出了狞笑。快逃，快逃，离开它的视线、躲过它的攻击；或者…杀死它！
    -奖励：100
    支线任务：拯救
    -状态：已完成（60％）
    -描述：你在危难之中，选择拯救npc丁浩，保证了他的存活。但是，除了某些自救的人，你忽略的其他人中却有不幸死去的。
    -奖励：60
    -总结奖励：260
    -总结评价：可圈可点的心性，较为坚强的意志，更重要的是，非常幸运！这样的好运能保持到什么时候呢？或者说……什么时候，会用光呢？
    -阵营偏向发生改变…计算中。目前阵营偏向：混乱善良。
    ……
    张濛这回真是有些吃惊，她不知道自己的一切都被“混沌之海”掌控了，但她也没什么功夫去想，只因她还是个弱小的人，而披着神秘面纱的“混沌之海”则拥有着毋容置疑的强大。
    张濛在进行任务时压根没有听到所谓的“系统提示”，如果听见了，她肯定会多救一个。
    再多？那可不行，再多她也无能为力了。还好，她的新手任务之后，尚且能拿到奖励。
    她翻了翻商城，最开始的就是“属性点奖励”，属性20之下的，每提升一点，花费10积分，20属性之上每提升一点花费40积分，30、40属性之上就更别说了，依次递增；
    她将视线下移，后面的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武器、丹药、绷带、子弹、技能和奇奇怪怪的道具，无论攻击、治疗、驱邪还是防御，都一应俱全，不过也只有前两页是亮着的，后面的全部灰色，显而易见，现在的张濛买不起。
    而商城的页数后跟着一个符号，∞。也就是说，后面是“无穷尽”的……
    张濛眼尖地看见了商城最上方那个黯淡的小放大镜，手指一点，立刻出现一条搜查框，张濛试着写上“枪”这一个汉字，下方的商品立刻变作枪械，没有半点其他的混入了。
    这还挺方便！张濛咂舌，把字删除。
    她发了会儿呆，不知道要买什么。
    身边的都是过了新手任务的新人，大家也没有太多情报。不过，她倒更倾向于增加“属性点”。
    一只45发子弹的62□□就要50点，这也罢了，她不会用啊！至少也要再来一个“小型枪械使用”技能吧？看一眼，嗬，200点，还是lv.1的熟练度，买回来打完子弹了那就真是任人鱼肉。
    再看看能买的冷兵器，一把bcb弯刀30点，格斗匕首基本都这个价左右，配上“中短类冷兵器使用”技能或干脆一个“匕首精通”，一刀一个小朋友，可谓酷炫至极。
    最后，张濛选择了一把100点的袖剑和11个属性点。
    将敏捷加到20满点，再把剩下的平均分配给体质、力量。她可吃过察觉到危险却身体险些跟不上的感觉，正如张濛的“天赋”所描述的一样，她只有□□更加强大，才能好好使用第六感。
    确认之后，张濛浑身一热，身体舒展，每一条肌肉都收紧、淬炼过一般，充满了令人沉醉的力量；接着她伸出右手腕，一握拳头，袖口中“嗖”地窜出一条漆黑的毒蛇，那正是一把弧度婉约、纤细漆黑的袖剑。
    张濛随手一挥，剑刃舔过空气，没有发出破空的鸣啸，反而像蛇一般轻嘶着，静谧又危险。
    【属性】力量10，敏捷20，体质10，感知21，精神15，魅力17
    于此同时，张濛在拥有这件武器的第一时刻，“属性”中出现了一个“装备”小项，上方将她武器的属性描绘得一清二楚了。
    【装备】
    名称：赛尔诺特之刃（0/100）
    品质：普通，攻击：低，特效：吸血lv.1
    描述：赛尔诺特是帝国最优秀的工匠，他在醉酒时打造出的袖剑也是罕见的珍宝。但高标准严要求的赛尔诺特羞于将这件“残次品”卖出，将它弃置仓库。这是一件杀敌时会吸取敌人hp反哺自身的妖异剑刃，但切记，在用它杀死第99个敌人后，立刻丢弃！否则，它第一百次杀死的敌人……就是你自己。
    “真是诅咒的武器啊，还那么贵……”张濛嘀咕了一声，但她倒也没说什么。
    商店中武器比技能便宜得多，似乎“混沌之海”在鼓励大家买东西，而不是增强己身。
    但这可能吗？张濛反正不信。她觉得自己有力量了才有安全感。
    在张濛完成这一切后，她终于从屏幕前抬起头。
    整个白色的平台一片寂静无声，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回到了“混沌之海”给予的、脑海中信息里所说的、自己的“房间”。
    张濛太专注了，甚至没有注意到别人怎么走的。她耸耸肩膀，喊一声“回屋”，眼前场景一花，从浓雾茫茫变为一间三十平方米的小屋。
    小屋四壁光秃，刷着灰色漆面，一个床板、一间厕所、一个卫生间就全部囊括。里面的购置都是最廉价和普通的，墙上镶嵌着一扇宽大的窗户，张濛伸手推开，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外面蓝天白云，鸟语花香，绿草如茵，天边一抹蜿蜒起伏的黛色群山如一笔信手勾勒的墨迹。
    她没法将手伸出窗户之外，只好趴在床边，幽幽一叹。
    “真是好天气呀……”

 童话与魔法(一)

    每一次任务后，他们都有十天的休息时间。
    当然，如果觉得实在受不了，也可以在第五天的时候申请提前进入——张濛觉得自己是真受不了了，“混沌之海”有多抠门，她算是见到了。
    这间初始房间肯定不会让所有人满意，所以花费奖励点就可以改变环境，越昂贵，越美丽，按照自己脑海中任何形态的建筑都可以，完全不用考虑力学什么的专业知识，混沌之海会替轮回者操心，质量高、速度快，保证满意。
    除此之外，食物、水、电气也要自己花奖励点购买，十点只够一个普通人不太浪费的过完休息时间。张濛庆幸自己还剩下50点没有花，不然她怕是会饿死在混沌之海……
    她还挺能适应，相比曾经躲藏的屋子，拥有抽水马桶、淋浴蓬头、明亮光线的屋子简直是天堂。张濛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吃了顿美味佳肴，狠狠地睡了十几个小时，这才把丧尸世界里积攒的压力和燥郁清扫一空。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沟通混沌之海，买了一些固体的压缩饼干矿泉水之类的，装进一只结实的双肩背包里，再换上一件休闲又结实的衣服，把所有奖励花光之后，她在屋子里没事就锻炼一下自己拥有的几个技能。
    她发现好像死了之后来到这里，“技能”掌握得就越来越快，在她努力之下，散打到了lv.6，不过之后就进展缓慢了，也许lv.6是个分水岭也说不定。
    ——第五天。
    张濛在这个没有人声的地方实在呆够了，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提前进入。
    一道光投射下来，将她笼罩其中，张濛的身影消失在小屋内。
    ……
    她睁开眼，身处于一幢木屋内。
    这是一间墙壁上挂满了野兽头颅的木屋，角落堆积着碎裂生锈的废弃刀剑，大量苔藓爬满角落，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野兽皮毯，灰色针尖状的毛发让人明白那属于一头硕大的狼。
    整个屋子里有一张床，一个桌子，还有一些稻草与断了弦的木弓，它们被随意扔在桌下。
    张濛看见这一幕是有点懵的，她甚至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主线任务：集合】
    -任务时限：24小时
    -任务描述：你和你的同伴走散了，一睁眼就出现在陌生的地方，你明白自己必须尽快与同伴汇合。无论用什么办法，在24小时内找到至少3名同伴。
    -任务失败：？？？
    -任务成攻：100奖励点
    “同伴”？张濛脑子里冒出无数个问号，什么情况啊，这回难道还给她配备了所谓队友吗……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难道要用笨办法扫地毯式寻找吗？
    她的内心顿时沉重起来，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她的背包都放在床头，正在张濛伸手够到背包带子时，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门被推开了，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阳光从背后洒下，将他身形勾勒得极为可怖——这家伙身高目测至少两米。
    张濛眉心一跳，她几乎是一瞬间完成了拿包、低头、翻滚的动作，快得让人眼也追不上。她维持着一个警惕的姿势，小心道：“您是这个屋子的主人？”
    “我是布莱克，看见你躺在我的花园里，将你带了进来。”高大男人瓮声瓮气道，他将手中抓着的东西丢进屋里，“噗叽”一声，鲜血四溅。
    张濛这才看见他拿着的是一头幼鹿，整个鹿头都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再结合男人潦草擦拭过的鲜红右手，张濛几乎可以联想到对方是如何一拳砸死小鹿的。
    她为男人的力量暗暗心惊。
    “呃……谢谢你，我叫……安娜。”她不知道怎么回应对方，看男人一张轮廓深刻、满腮胡须的脸，便随口给自己起了个外国名，迟疑片刻，又露出格外认真的表情，“你帮了我，我非常感谢，有什么我可以回报的吗？”
    “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花园里多出一具腐烂的尸体。我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感兴趣，好在数过南瓜的数量并没有少，不然，你就早被我绑住挂在树梢上了。好了，陌生人，如果现在你没有其他废话，立刻离开我的地盘！”
    布莱克不耐烦的说，他让开一点位置，示意张濛有多远滚多远。少女对比了一下两人的实力差距，嘴里短促的说了句“谢谢”，毫不犹豫地跑步离开了木屋。
    “行吧，现在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张濛走出典雅的木屋和围绕着它的矮小栅栏，脚步越来越慢，最终停下来，也开始头疼。那男人是这里的“土著”，按理说应该很熟悉周边地区，如果有了他的帮助，也许张濛完成任务的希望就更多一些。
    但他的态度实在恶劣，让人难以招架，张濛17点的魅力值也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她下一步该怎么走？
    就在她踌躇不前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什么情况！？”
    张濛惊得浑身一抖，转头去看，发现吼叫的正是刚才那态度恶劣的男人。
    他高大强壮的身体被一对枝杈繁复的犄角牢牢锁死，任由男人怎样挣扎也无法摆脱。一头浑身雪白的美丽雄鹿正发出高亢的叫声。
    它恶狠狠顶着男人，两岔利刃似的犄角刺入了对方的腹部，鲜血混合着愤怒的吼声洒落而下，将白鹿优雅的脸庞染得鲜红点点，湛蓝色剔透的双眼也显出人一抹性化的愤怒。
    “难道那只被一拳打死的幼鹿，是它的孩子？”
    张濛瞎猜着，觉得自己猜测得很对，但是她真没想到一头鹿也能如此生猛，看那模样，莫非一路顺着自己孩子的血迹追踪而来的？
    张濛和它几乎是前后脚，如果她再呆晚一点，那头鹿大概也会把张濛当作敌人。
    那么，她要不要帮忙？
    这小破地方紧挨着深邃丛林，放眼望去除了树就是歪歪扭扭、坑坑洼洼的土路，别说人影，能在今天之内碰见谁都算好运至极了。
    她没把希望放在运气上，尽管混沌之海对张濛的评价与“运气”息息相关；这回错过了布莱克，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遇到其他熟悉地方的“土著”。
    一定得帮那家伙！张濛一瞬间做出了决定。
    感知的触足在轻轻颤动，一时间所有杂音都从耳边消失，双眼之中只剩下搏斗的一人一兽，无数信息涌入脑海，又化作情绪波动着心绪……就是这时！
    张濛从沉默不动的姿态瞬息化为一头猎豹或一支飞矢，她窜了出去，优秀的敏捷让她如同一只灵巧的大鸟。在雄鹿低着头，将男人甩砸在地上，而对方也不甘示弱地死抓住鹿角进行力量博弈、僵持着的一瞬间，张濛果断地插|入了战斗！
    袖剑像一条毒蛇，从袖口弹出的纤细刀刃，正如一条自洞穴中盘起身体又追射而出的蛇！
    剑尖咬住了白鹿修长的脖颈，毒牙刺破皮毛钉入血肉，贪婪地吮吸着鲜血。
    雄鹿蹬直四肢，在短暂的挣扎痉挛之后，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道。
    布莱克咳嗽着推开鹿尸，捂住伤口艰难地站起来。
    ※※※※※※※※※※※※※※※※※※※※
    ……我描写杀鹿被血腥暴力了，俺要好好改一哈惹。惹。

 童话与魔法(二)

    “呜——！”
    雄鹿发出一声濒死的哀鸣，他脆弱的脖颈被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大量鲜血喷涌而出，将三人浇了一头一脸，雪白的皮毛也染成妖冶的红色。
    鹿角拼命甩动着，剧烈的疼痛甚至将男人整个人抬了起来——但这毫无疑问是徒劳的，张濛为保证它死去，整个人扑压在鹿脊背之上，她几乎将半只手插|入脖颈深邃的伤口中。
    腕子上的袖剑划开血肉，滚烫液体伴随雄鹿沉重的呼吸频率，时快时慢地喷涌着，手底下温热生物颤抖痉挛的肉|体在逐渐失去能量。
    雄鹿四肢跪地，发出类人的呜咽，修长颈子朝一边歪去，一只湛蓝色双眼正巧与张濛的目光相对。
    黑色和蓝色，绝望和兴奋，痛苦和微笑……
    她忽然又转了转刀刃，切割血肉的声音闷闷的；雄鹿明澈的眼睛中，有某种灵性消失不见了，它在最后的挣扎中一头栽进了死亡的深渊。
    【系统提示：您杀死了“奇怪的鹿”获得500点奖励。】
    【系统提示：你获得了布莱克的信赖。】
    【系统提示：？？？阵营对你好感从‘中立’降低至‘厌恶’。】
    “呼、呼，哈……”
    张濛喘息着，她嘴唇干涩，舌尖舔舐而过带来一阵刺痛，但双眼中没有丝毫畏惧，握刀的手依然沉稳有力。
    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让她有些发懵，这头鹿莫非是什么国家的珍宝吗？竟然获得了这样多的奖励！？不知名阵营的厌恶……看来后面会出现什么可怕的变化。
    一边思索着，她一边从尸体上爬起来，粘腻的血液在指缝间流淌，她随手在尸体较为干净的一块毛发中擦了擦。
    张濛望向受伤的壮汉。现在，两人之间的强弱形式扭转了，受伤的布莱克威胁性大大降低，甚至可以用来胁迫一番而不怕对方恼羞成怒。
    她微笑道：“现在，需要我的帮助吗，先生？”
    “当然…首先，嘶…把这该死的角……弄出我的身体！”
    布莱克无力地抽搐着，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布满冷汗的额头和发白的嘴唇表明他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痛苦的呻|吟，而是紧紧握住了带血的鹿角，将它缓缓往出拔去。
    张濛毫不含糊地帮了忙，几分钟后，拔出一截血淋淋的尖角。布莱克脸色惨白，张濛扶着他走进木屋，他坐在床上，在一块肮脏的布条上涂满绿色糊状物，草草地替自己包扎了一下。
    张濛抽了抽鼻子，那涂抹的糊状物似乎是某种打烂的草药，散发着辛辣的清香气味。
    布莱克给受伤的自己做好治愈措施后，脸上痛苦的表情稍微缓和。
    他长舒一口气，露出了凝重思索的神色：“没想到这畜生竟然冒险跟到我这里…真是从未见过，不过，还好我没死……现在我可不能死。谢谢你，不知名的陌生人，我为之前的不礼貌向你道歉——你叫什么？”
    “安娜。”张濛又将自己编造的名字说了一遍。
    “很好，安娜，你看上去不像个猎人，却拥有比猎人还灵敏的身形、在危险中迎头而上的勇气……如果你愿意，我想雇佣你为我战斗。”
    “我的仇人让我忍受了极其惨烈的痛楚，我要对仇敌进行报复，如果你能帮助我，我一定会增添更多胜算。报酬方面好谈，我只要仇敌得到应有的报应！”
    【系统提示：您触发了支线任务“猎人的报复”。】
    【支线任务：猎人的报复】
    【任务描述：你出色的战斗和帮助布莱克摆脱危机的做法，让他对你产生了信赖。他邀请你参与他的报仇。】
    【任务奖励：？】
    【系统提示：是否接受支线任务？】
    那当然是接受啦！
    任务添加到了主线的后面，闪烁着淡蓝色微光，随即消失不见。
    布莱克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他额角暴起青筋，他双拳紧握，嘴边褐色的胡须一颤一颤，似乎沉浸在那段悲惨的记忆中无法自拔。
    张濛找了个圆凳坐下，她努力将语调变得更加温和：“我很同情你，也发誓帮助你杀死棕熊，布莱克先生。不过我也有一些东西需要你的帮助，我和我的同伴走散了，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找到他们，否则……我们是互帮互助的身份，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些线索，或者让我知道如何寻找他们。”
    “找人？”布莱克迟疑片刻，点了点头，“当然可以，我当初寻找那头棕熊时，就用了某种方法……如果你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们——等我一会儿。”
    他蹲下身，将地板上铺着的狼皮毯掀开一角，露出下方一块与周边颜色迥异的木板，小心翼翼挪开之后，露出了其中隐藏着的一只小瓶子。
    瓶中盛着一半泥浆般的液体，猎人将瓶子郑重其事地交给了张濛：“我已经找到它，并且确认它至少会停留一个月左右，它对我已经没有太多用处了，那么，送给你。只需要将一滴液体抹在左眼的眼皮上，心里默念想看见的人，就能‘看到’他们的方位了。”
    张濛接过瓶子。
    【道具名称：“女巫的偷窥魔药”】
    【道具效果：只要把一滴魔药抹在眼皮上，你的眼睛就能无视距离和空间，看到被窥探者以及对方身边的一切。时效5分钟，冷却时间1小时。注意，长期使用会令双眼瞎掉，这就是力量的代价，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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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巫？张濛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形容词，她挑了挑眉毛，也没多问什么，当即按照使用方法在眼皮上抹开一滴魔药。
    伴随着右眼一阵清凉，她睁开眼，那只眼睛看见的东西立刻改变了，视野分为两块，一半是正常的小木屋摆设，一半是深蓝色如同海水的景象。
    心中念头一动，海水泛起波澜，颤抖着抬高。
    张濛看到了自己所在的小木屋的屋顶越来越小，变成白色的光点。
    大片森林像绿色的地毯，一个红色闪烁的小光点忽然出现了绿毯中，它缓慢移动着，视野迅速拉近……山岚起伏、流水潺潺，一个人正骑在一头狮子后背上，悠哉悠哉地朝前行进；视野飞速旋转，林木右侧的另一处，另一个衣着单薄的家伙猛地扎进一眼清潭，水花飞溅。
    视线高高昂起，掠过山地、湖泊、草坪和围墙，穿过村庄、栅栏、屋顶的尖塔，最终到达一处王国的城堡，在花园中有个衣衫褴褛的家伙正在修剪整齐的草地上滚来滚去，一个华服少女正“咯咯”娇笑着用鞭子抽打他；
    再往远处，一个衣着得体的男性双手高举，他身边的人群对他欢呼鼓掌，脸上挂着笑容；垃圾堆中有个孩子正躺在村妇怀里，任由对方的手指穿过自己的卷发。
    ……张濛睁开双眼。
    “真神奇啊。”她感慨道，布莱克在这段时间内稍微缓了缓，看她已经将需要的人寻找到了，便不客气地说：“门外的鹿不要浪费了，稍后将它割开做熏肉。那头幼鹿就直接煮成汤吧。——你不会？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怎么做。”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我现在要立刻找到森林里的两个同伴，尽快汇合。所以其他事情等我回来之后再说吧。我发誓一定会回来，请你稍等片刻。”
    布莱克犹豫了一下，张濛神色诚恳真挚，她是个美丽的少女，系统认证的高魅力，这在社交上显然占据了很大优势。男人点了点头：“好吧，希望你回来得早一点，因为鹿肉凉了就不美味了。”
    张濛背上背包，朝他咧嘴一笑，接着毫不犹豫迈步，冲她已知的、最近的、正在森林中游荡的两人的方位走去。

 童话与魔法(三)

    茂密的丛林下生长着一簇簇缀满了鲜红果实的灌木，脚下覆盖着一层薄土的树根裸露出地表，大量细碎的树枝和上一个季节残留的腐烂落叶让原本凹凸不平的崎岖小路越发曲折难走。
    张濛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着，方才看到的地图深刻在脑海中，让她得以迅速接近自己的“队友”。
    她发现混沌之海在这个任务世界中投入了六个人，三个在森林，三个在就近的王国，这样即使无法得到其他人的帮助，乱转一通，二十四小时内，同一个方位也至少有三人能够汇合，不会在一开场就gg……不过那也太麻烦了，张濛宁肯快一点找到所有人。
    唔啾！唔啾！
    头顶忽然传来扇动翅膀的声音和鸟儿清脆的鸣啼，张濛下意识抬起头，一只黄色毛茸茸的小鸟就绕着她飞了两圈，缓缓停在距离她不远处的一根低矮树枝上。
    张濛注意到这只奇怪小鸟的腿上绑着什么，她试探着靠近，鸟儿乖乖伸出一只爪子请她摘下上方粗略系着的布条，展开皱巴巴的布条，上面用不知什么液体写着一行脏兮兮的字：
    「请在此处稍等片刻我正在朝你的方向前进混沌之海的狗腿子留」
    张濛挑起左边的眉毛，抬头看了看送信的小鸟，毛茸茸的小家伙十分可爱地歪了歪小圆脑袋，黑豆一样的眼珠紧盯着张濛。一人一鸟面面相觑，张濛将布条折叠两次装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好吧，我们等一等这个送信的人。”
    几分钟后，丛林深处响起一阵奔跑的声音。
    不久前张濛看见过的、骑着巨大雄狮的女性正从灌木和树叶间奔出。
    她爽朗地笑着，一头灿烂的金色长卷发随意用几根绳子束住，穿着一件宽松的长斗篷。胯|下巨大的狮子有着深黄色浓密的鬃毛，奔跑时展露出强壮的肌肉线条，威风凛凛，充满了强大的压迫力。
    金发女性一看到张濛就立刻跳下狮背，她热情道：“你好！我叫凯瑟琳。哈哈，三个人里已经有了两个人，看来我们的任务很快就可以完成了！别担心，我会拜托芒果去找其他人的。”
    “芒果？你的宠物吗？”张濛瞥了一眼叽叽喳喳的小黄鸟，“森林中还有一个人，在东南方向大约700米左右的地方，你去那里找一找吧。”
    “哦？你真厉害！”
    凯瑟琳夸张地咏叹一声，她没有露出不信任的神色，也没有多嘴问对方怎么知道，即使目前作为队友，互相之间也有各自的隐秘和底牌。凯瑟琳唿哨一声，摸了摸小鸟的脑袋，嘴里冒出几个奇怪的音节，“芒果”就振翅而飞，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了。
    凯瑟琳转向张濛，她个头很高，深刻的五官给人以英武的俊美感，前凸后翘的身材火辣惹眼。
    张濛注意到，从她的口型来看，凯瑟琳并没有说中文，但她所说的话语张濛完全听得懂，布莱克也是一样。这就是“混沌之海”方便起见而给予轮回者互通语言的福利吧，她心中感慨，集中注意力倾听着金发女人说话。
    “我们先往那边走吧，正好可以提早一些完成任务。”
    凯瑟琳提议道，两人一边走一边随口聊天，由于接下来可能要出现的并肩战斗，他们互相简要地提及了自己的专长、最高属性，凯瑟琳说她的天赋是与动物交流，力量最高，不过也不超过20点，她是第五次执行任务，手上也有一些零零碎碎、保险实用的道具。
    “混沌之海有时候很烦人，它会时不时的发布一些让人头疼的任务，不麻烦，却非常棘手，譬如这次的寻找其他队友集合。好在我的天赋在特定环境下比较容易发挥。”
    “但是，其他遇到类似情况的轮回者就懵圈了，再强的个人力量也玩不转，所以如果可能，尽量将方方面面顾虑周全，准备的道具也要齐全一点，最好是在任何极端环境都能舒舒服服生活下去的那种，不过人力也有穷尽，只要尽力就好，毕竟混沌之海也不会布置什么必死的任务。要从这里活下去，还算容易。”
    张濛挑起一边眉毛，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活下去是“容易”的？但从她两次经历的任务来看，得出的结论可截然相反。
    也许是张濛脸上不赞同的神色太明显，凯瑟琳“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你肯定是刚刚成为‘轮回者’的新人吧！的确，在最开始的时候，情况很严峻，如果无法成为轮回者就一定会重新死去。但是之后就不同了。”
    “你可以把混沌之海当作一个高标准严要求、只招职业精英，又会对员工进行专业培训的跨国公司。刚开始的招新一定是腥风血雨的，但成为正式员工之后就会各司其职。混沌之海对轮回者的约束很松，基本上只要能把主线任务通过就可以拿到最基础的奖励点。”
    “换言之，即使是混日子摸鱼也能过得不错，因为这个公司是不存在‘解雇’的。只要不是那种专门作死的蠢货，故意搜寻支线，拼命往危险的地方撞，相信自己是所谓的主角而罔顾危机——”
    说到那种人时，凯瑟琳露出鄙夷和满不在乎的表情：
    “除了那些找死的白痴，其他人只要安安分分的走主线，就不会出现什么所谓的濒死情况。混沌之海是按照战斗力进行结算和分队的，道具并不算在其中，所以尽量多搜集一些底牌，慢慢就能往上走咯。一看你就是把属性点全部分配在自己身上的新人啦，所以这算得上老人家的劝告，可别怪我摆前辈威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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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濛笑着附和两句，凯瑟琳看上去就是那种非常健谈的人，告诉了张濛不少有关混沌之海的规则，她倒也算收获丰厚。
    只是，她的理念让张濛无法苟同，“积攒实力”正确无误，但在前面加一个“安逸”的形容词一切就都截然不同了。
    凯瑟琳能站在这里，证明了她也是从危机四伏的新手任务走来的人，但仅仅是五个任务，就把她全身的锐气磨得干干净净……
    她心里不禁涌出一股感同身受的恐慌。
    “混沌之海”究竟为什么那么做？
    就算像凯瑟琳所说它像一个“公司”，但没有发展资本和赚钱能力的公司又怎么可能拥有活死人、投放轮回者去各个世界的可怕能力？难道它就任由向往安逸的轮回者愉快地自我陶醉吗？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阴谋？但那样伟大的存在又有什么必要对蝼蚁般的人类施以阴谋呢？
    张濛没有说出自己的看法，在她看来以凯瑟琳为代表的轮回者已经失去了锐意进取的心，他们也许是被生死恐惧折磨到瑟瑟发抖，再也不敢踏入死亡的阴影；也许只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忽略那潜在的来自混沌之海的恶意，快乐地度过第二次人生。
    张濛不是神，没有资格要求别人站起来，她唯一能要求的只有自己。
    只是凯瑟琳这一席话，让张濛感到一阵寒意，她忍不住更加警惕、也再次告诫着自己，她现在身处的地方是如何神秘。
    能够让轮回者轻松容易的活下去，但是这样足够吗？
    对张濛来说，不够，完全不够。
    她不仅仅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也许最开始她获得第二次生命的时候内心充满了保留这份生命的渴望，但是目睹了无数缤纷多彩的世界，无数变强的机会和瑰丽的未来，她根本无法再告诉自己“我只需要活下来就好”。
    人的欲望是无穷的。
    张濛的欲望已经从“活下来”延展而出了——
    她要变强，变得更强，变成凯瑟琳眼中那些愚蠢的、脑子有病的、在生死间挣扎的、拼命寻找支线的家伙。如果凯瑟琳知道张濛已经接受了一个支线任务，估计会因为厌恶和恐惧自己被拉扯后腿而离开她吧，但是现在，张濛还想多掏出一点信息。
    他们走了大约有十几分钟，枯萎的枝叶在脚下发出被踩碎的清脆声音，头顶几缕阳光从茂密树叶随风哗啦飞扬的缝隙间投下，光斑落在两人脸上，和着清风格外惬意。
    远远的，那只名叫“芒果”的鸟儿便鸣啼起来，叽叽喳喳，似乎有些焦急。
    “糟糕！我们的队友有危险！”
    凯瑟琳脸色一变，立刻从悠哉悠哉的姿态脱出，她往前奔去，动作敏捷得像一头雌豹。
    张濛也二话不说地跟了上去。

 童话与魔法(四)

    高敏捷让张濛得以游刃有余地紧紧咬住凯瑟琳奔跑的步伐，她们跃过齐膝高的茂盛灌木、吱吱尖叫逃窜的松鼠、大量腐朽的树叶、裸露出地表的树根与缠绕着它的藤蔓。
    轰隆隆的流水声渐渐清晰，与此同时，张濛听到了夹杂在流水声之中的某种生物的惨叫。
    带着濒死绝望的凄惨嚎叫，即使被巨大的流水声混合到模糊不清，却也令她头皮发紧。
    但奇异的是，“第六感”并没有发出多么强烈的“警告”，只是若有若无的表现出“前方有些麻烦”而已……这种程度的警告，让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张濛难以产生多么强烈的恐惧。
    她一脸沉着地跳过一颗湿漉漉、长满绿色绒毯一般苔藓的扁平石头，眼前豁然开朗。
    在林木与杂草的包围中，一眼清澈的净潭倒映着阳光，轻微的波澜起伏间，湖面波光粼粼，美丽至极，清爽的水汽扑面而来，甘甜的空气让张濛因奔跑而略微干涸的嘴唇察觉到一丝舒适的湿润感。
    然而，这美好的景色很快就被一阵湖底翻卷而上的骇浪打破了——伴随着凄厉的嚎叫，潭底涌上一股又一股血色，很快将整个湖面都染成凄厉的鲜红。但嚎叫声却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如同被激起了凶性一般，愈发响亮刺耳。
    接着，湖底猛然翻卷出一道巨大的浪花，扬起一米多高，重重拍打在岸边。
    “啧……！”
    如同提前察觉了危险一般，张濛在被浪花拍打之前就迅速地转移了落脚滴点。腥味扑鼻的血水砸在不远处，她不由轻声骂了一句，凝重的目光投向前方。
    从潭底窜出了某种蛇一样的东西，但它一定是张濛目前为止见过最巨大的蛇——至少数十米长、人腰粗的身躯布满沾水后亮晶晶的细小鳞片，它正痛苦而灵活地扭动着，身躯中部有一个明显鼓胀的肿包。
    最可怕的是，这条蛇长着一颗人的头颅，即使在甩动中，满头海藻般的黑发很容易让人误解，但随着一声巨响，“巨蛇”摔在岸边，抽搐了一下，静止不动了……
    她的脸遮盖在卷曲的长发下，惨白的脸颊正对着张濛，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凝固在青黑的眼眶中。即使明白自己没有被“注视”着，毛骨悚然的寒意仍旧窜上脊背。
    张濛咧了咧嘴，相比物理上带来不适的腐烂丑陋的丧尸，这个东西给她精神上的压力更大啊。
    “这东西……难道是我们的队友杀掉的？”
    凯瑟琳在张濛身旁低声道，她四下张望，试图寻找某个英勇无畏的人类身影。随着她喃喃出声，蛇躯的鼓包蠕动起来，肉眼可见的向上缓慢“前进”着。
    虽然没有提醒，但张濛仍然捏紧了拳头，袖口里的利刃蓄势而发，凯瑟琳也做出警备的姿态。
    接着……蛇躯与人头连接的、代替了下颚和脖颈的缝隙被迅速地割开了，“哧”的闷声中，黑红色的血液几乎是“涌”出了那道细长的缝隙，巨量的□□将缝隙撑得上下裂开，人头的后脑勺被挤到后仰着贴紧蛇躯，接着，鼓包直抵咽喉，裂口中钻出了一个人形。
    他几乎是全身□□着的，皮肤上也有某种轻微腐蚀的伤痕，但是浸透了血液反而让他面目模糊到即使遛鸟，也叫面前两位女性无所谓的程度了……
    “哦？你们好啊！”
    这家伙手持一把小刀，笑着露出还算干净的一口白牙，“你们有谁有水吗？”
    【系统提示！】
    【玩家“止水”、“凯瑟琳51”、“张濛”的主线任务“集合”已完成！】
    【任务奖励：100积分。】
    在三人见面之后，混沌之海立刻适时地将代表主线未完成的部分勾掉，三个人收到了奖励入库的提示。那个男性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件衣服，小心翼翼放在岸边干燥的部分，然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水潭之中。
    张濛吃了一惊，水潭已经被血染红，这么洗也没有……没有？
    “……等等，刚才这潭水好像是红色的吧？”
    在双眼中，刚才被怪物鲜血染红的血潭，已经重新变为自己刚刚到时那种剔透而明澈的净潭，张濛又看了一眼岸边被水浪拍打的鲜红痕迹，看来不是自己的幻觉？那这一切……
    “啊、啊，是个新人啊。”
    名为止水的男人从水潭中探出头来，向后抹了一把湿漉漉的额发。
    他已经洗净了全身，一边跳上岸去穿衣服，一边嘴里说道，“不仅昵称里仍然保持着自己的本名，而且也满脸天真呢……混沌之海的任务世界，永远无法用常理忖度。”
    “即使全世界都是软体动物那也完全不奇怪，不过那种情况就是噩梦难度了，混沌之海不会把‘婴儿’丢进火里叫他们死的。所以显而易见吧？这水潭的自净能力强得可怕，也许是某种物质作用，也许是魔法导致……反正不理解就放到一边吧，至少现在可以让我洗个澡……”
    “昵称？”张濛疑惑道。
    “啊那个怎么样都好啦，无所谓——无所谓——~”
    止水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拖长声调活动着四肢，洗干净了的他看上去像个斯文和善的文化人，典型的黄肤黑发，身材消瘦，五官中让人印象较为深刻的只有一双细长的丹凤眼。
    这平淡的外表刚刚显露，却让凯瑟琳忽然惊叫起来。她的叫声里满是惊讶和嫌弃，美丽的脸庞也露出毫不遮掩的厌恶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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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就分道扬镳吧，既然主线任务已经结束了。”凯瑟琳连男人的昵称都不愿叫，飞快地说，“那么再见，希望我不要再碰上你，也请你别跟过来！”
    “啊呀真是残酷啊凯瑟琳，明明我有三次任务都恰好遇到你来着。这么冷酷无情地把我丢开真是好过分啊。”
    凯瑟琳似乎无法忍受一般，头也不回地冷冷道：“将三个队友都坑死的混球，滚远点。既然喜欢寻找支线就去找吧，分明拼命地攒奖励点，但是仍然出了差错对吧？不然你现在不会是在这个世界……”
    “因为出了差错所以实力降低，不得不回到开始重新再来……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的，但是很困难吧？下一次……你还会有这样‘回到原点重新开始’的好运吗？”
    她厉声说着，忽然顿住脚步，转头复杂地看了张濛一眼，身影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之中。
    “哦哦在认真的给新人情报呢，无声说着快点远离我这个危险又讨厌的家伙什么的，还真是她的作风啊……这么大声，这么详细的解释……哼哼，看来我没办法诱哄你了呢新人。”止水笑嘻嘻的说，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走到张濛身边。
    心中产生微妙不安的少女，已经表情凝重地将袖剑横在两人之间，警告着不知名的神秘“队友”，止水也立刻会意地停下脚步，双手举高在头顶两侧。
    “嗨嗨别紧张嘛，虽然她说得都是对的，但你也要听听我的话吧？”
    虽然做出了投降的动作，但止水的表情仍然是那副带着微笑的轻松模样。
    “那么……你没有反驳，我就当默认了。”
    他观察着张濛的表情，那张秀丽、沉着的脸庞上没有流露出迟疑，仍然十分坚决。
    他对这样的新人表现出欣赏的神色，继续道：“放心吧，虽然这次任务遇到了熟悉的人稍微有点惊讶，而且也同时破坏了我的谋划。不过坦白地说出来也没问题……如果对方是你的话。不仅因为你是个美人，还有就是……你和我一样。”
    他咧嘴笑了下，露出尖利犬牙：“——在本质上，是几乎完全相似的家伙。”
    “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止水，当然是昵称。已经经历十六个任务世界的老头子了，总之因为某种缘由，我实力大减，然后回到了目前实力所能经历的这个任务世界……在第一时间就能想到并说出来，凯瑟琳这些日子也很有长进啊。”
    他笑呵呵的感慨一声，“我擅长在任务世界挖掘支线任务，顺便探索这个世界的‘世界观’……总的来说，侦查和推断方面比较擅长吧，之前的大失败也是因为做支线的时候出了一些差错。”
    “那么，回到正题……我邀请你作为这个任务世界里，我解决支线任务的战友。因为我缺失了大部分力量，所以目前按照属性和装备讲，我在武力的情况下想完成大部分支线就只能依靠你。而我会教授你战斗技巧、搜寻支线的方法、混沌之海中我所知道的所有规则。”
    他紧盯着张濛。
    “……言尽于此，那么，你的回答是？”

 童话与魔法(五)

    被止水嘚吧嘚吧地抢白了一通，张濛依然神色冷静。
    意识到眼前消瘦的男人没有甚么恶意之后，她后退一步收回了袖剑，反问道：“我是新人，甚么都不清楚，你如果想做什么手脚，当然非常轻松。我不相信你。”
    止水被这样针对，反而微微一笑。从张濛的话语之中，他已经听出了意动。
    “这个简单，我这里有一张‘临时队友契约’，你可以看一看，如果同意就签署。”止水的手从腰带边掠过，掌心里顿时多出一只手腕粗的卷轴模样的物什。
    张濛多看了两眼他的腰带，那大约是某种昂贵的空间储物装备。止水将卷轴展开，一道光芒从纸页中放射而出，张濛的眼前刷出了系统提醒。
    【玩家‘止水’使用了‘临时队友契约’，契约对象‘张濛’。】
    【契约内容如下：】
    【一、不可以任何形式互相伤害、欺骗隐瞒、攻击对方！】
    【二、本世界内积分积分以完成度分配奖励点！】
    【三、本世界内可成为‘队友’互相辅助，轮回结束后取消资格！】
    【玩家‘张濛’是否接受契约？】
    张濛被止水的干脆惊得略微一怔，但她在看完了条约之后就爽快地接受了契约。卷轴化作光消失在空气中，某种虚幻的联系将张濛与止水牵扯起来，隐隐约约，像风一样轻柔。
    “你很爽快，果然是个可爱的女孩。”止水用轻佻的口吻称赞少女。
    “而你表现得像个拙劣的花花公子。”张濛不轻不重地回道，直接切入话题，“我在之前已经触发了一个任务，【猎户的报复】，稍后我会分享给你情报，希望你能像你嘴里夸赞自己的那样厉害，对于任务能够进行更深度的挖掘。”
    “这才刚进入任务世界不久吧，你的运气真是不错。那么边走边说吧，你想知道的东西我肯定会全部告诉你。”
    止水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两人从水边分开杂草，脚踏湿漉漉的碎石向猎户家走去。路途中，止水通过口头讲述告诉了张濛在混沌之海可以修改昵称的情报，又详细了解到了这次任务的具体情况，他微微皱眉，思索片刻，低声道：
    “我从头开始给你讲吧。简单地说，在混沌之海无数轮回者的摸索下，我们已经基本知道了一个情况，即：‘气运之子定律’。通俗点就是‘每个任务世界都有主角和基调’……”
    “……这听起来有点像小说。”张濛抿了抿嘴唇，“基调，主角？”
    “举个例子，我们前往了一个任务世界，这个世界的背景是两个国家对战，而主角则是能够决定胜负成败的间谍，他经历了千难万苦才终于获得了胜利，摆脱了间谍身份，最后在国家的欢庆典礼上以人民英雄的姿态享受欢呼。这就是基调和主角。”
    张濛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轻盈地跃过一片生满苔藓的宽大青石，树梢边一只松鼠捧着松果啃咬，在茂密的枝叶后朝路过的两人投去好奇目光。
    她想起了自己新手世界里的情况，世界末日，丧尸攻击，动物变异……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基调”吧，那主角会是谁呢？也许就和止水所说一样，她只是个连主角的边都没摸到的家伙吧。假若当初她更深入地探索任务，会不会有和主角碰面的可能？
    “因此，我们首先要了解的是这个世界的‘基调’。”
    止水的解说将张濛的思绪拉扯回来，“你之前在这个森林里看见了一个本世界的‘土著’，他是相当值得拉拢的人，因此不能放过他，很多消息都可以从这家伙身上获得。而你之前杀死的鹿……系统告诉你阵营发生了改变，那一定与世界本身有关联，否则系统是不会特地说出的，而那鹿兴许有着别样的意义。”
    “快到地方了。”在两人交谈期间，没多久张濛便看见了猎户房屋的轮廓，她指了指前方，提醒道，“我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安娜，你不要说错了。”
    张濛踩着地面细碎的草叶与干涸的幼鹿血渍，绕过栅栏顺着石头路往内走去，她嗅见空中淡淡的肉汤香气。
    小屋木门没关，张濛敲了敲门框发出点响声，踏入屋内之后便瞧见布莱克正在烹饪，一口大锅装了半只卸开的鹿，另外半只鹿正连着鹿头躺在柴火边，暴露在空气中的肋骨血淋淋的，皮毛萎软耷拉下去。
    少女跟猎人介绍了身边的同伴，保证对方的可信，猎人痛快允诺了止水的参与。
    煮在大锅里的鹿肉很快散发出被煮得软烂的肉香，布莱克在锅里撒了各种香料野草，张濛凭借自己经常做菜的优势能勉强分辨出几样去腥的材料，高大的中年男人很快将鹿肉盛出依次放入碗内，张濛低声道谢，捧起属于自己的碗，自然地咬下喷香的肉块吞入腹内。
    肉质细嫩丝滑，隐约透着浸透了香料的淡淡甜味，汤汁清爽鲜美，一口肉一口汤，几乎让张濛赞叹这份美味。止水自称“汤姆”，也是个烂大街的普通名字，他和张濛一样干脆地吃了食物作为体现合作的诚意。在少女吃完一碗肉之后，耳中又传来系统机械的声音。
    【系统提示！】
    【玩家‘张濛’、‘止水’食用了鹿肉。】
    【？？阵营好感度下降，目前为：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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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张濛擦了擦嘴，垂眼斜视，与止水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下眼神，对方嘴角挑起，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
    她不禁开始思索，之前那头幼鹿是布莱克狩猎的，是否是故意这么做，引出那头雄鹿，杀死它，再让他们两人食用鹿肉，彻底无法“背叛”？
    这家伙，最开始好像还“救了”她。但那又是否是真正的好心？
    吃过鹿肉，布莱克将空碗放在树墩砍出的桌面上，声音低沉道：“安娜，汤姆，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们我仇人的情报……”
    “他们是一对父子，在我离开家里前往森林狩猎的时候，他们路过我家，看见了我正在洗衣打扫的妻子与天真烂漫的女儿，这两人当时便向她们求婚，但却被我妻女拒绝了，他们恼羞成怒，离开之后，没多久就有一队骑兵过去，将她们抓走。”
    说到这里，布莱克眼中冒出火焰，双手攥成拳头，青筋在手背上暴突。
    “她们受尽了侮辱，在我来到她们面前时，我最爱的人恳求我让她们解脱，我……”
    张濛看他渗出泪光的绿眼，已经知道这人的选择是甚么了。
    亲手杀死妻子女儿！
    “……在那之后，我发誓杀了他们，用仇人的血还我的恨。”布莱克抬头看向张濛两人，“你们能够帮助我，我内心感激不尽。”
    “你的经历让我们内心很难过，”止水道，“不知道您下一步有甚么想法？”
    “我准备接下来前往迷雾之森，寻找湖光女巫的帮助，让我能接近他们。但你们两个是完全的生面孔，我的仇人不会知道你们的长相，因此我希望你们可以假扮穷人，找机会混进王城。”
    “王城？”张濛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一种不祥的预感让她发出了疑问，“为什么我们需要混入王城呢？”
    布莱克转头望向她，目光有种揭露了隐秘之后的坦然，他平静道：“因为我的仇人，正是国王与他唯一的王子。”
    【支线任务“猎人的报复”展开下一环】
    【触发支线任务：刺杀王室！】
    【任务描述：布莱克的仇敌是国王与王子，刺杀他们，里应外合，让国王与王子用鲜血偿还布莱克的痛楚。】
    【任务奖励：任意装备、女巫的遗产x5、3000奖励点】
    【任务惩罚：该阵营好感大幅度下降】
    【玩家‘止水’已接受任务】
    “…………”
    张濛沉默片刻，垂眼瞥了止水，他一副低头喝汤绝不开口的模样，看来只能自己开口继续问话了：“你只是一个猎户，又怎么能抵抗得了国王？你就确信我们绝不会背叛你，一定会和你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吗？你不怕我们把你的事情告诉国王？”
    “我曾经为一个女巫做事，后来女巫被剿灭，我带着她的遗产偷偷离开……因此我有能杀了他们的把握。至于背叛……”
    布莱克说出了张濛心中早已知晓、颇有预测的话，“食用了‘圣鹿’的你们，已经与我一般无二，是必须被杀死的敌人了。”
    好吧，不出意外，看来已经没办法了。
    张濛接受了任务。

 童话与魔法(六)

    出乎布莱克的预料，两人都表现得很平静，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
    他原本以为即使会认命，他们也会抵触很久，甚至攻击他、谩骂他。布莱克甚至做好了杀死他们的筹备，但这两人的平静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望见他脸上浮现些许困惑之色，张濛淡淡一笑。
    “之前说了会帮你，那就一定会帮你，你心里有怀疑，会做出警惕保险的事情也很正常，我们不会在意，答应过的事情也不会因为你的行为有所改变。”张濛故意露出一丝感慨唏嘘，“我们只希望你之后有甚么想法就直接了当的说出来，不要再警惕提防我们。”
    止水心里对张濛多了点赞誉，这话说得漂亮，不管是装模作样还是真心实意，话一出口，那土著必然以后做甚么会多几分坦然，更方便掏支线任务。
    果不其然，布莱克沉默片刻，从怀中摸出一枚怀表。它表面镀着一层灿烂的金色，圆润光滑的表盘上镶嵌着红、蓝、绿三色宝石，指针纤细而末端卷曲，像一只精致的钩子。钟表滴答旋转着，原本该是数字的部分则以无数怪诞的符号替代。
    “这是女巫遗产中的【旋转时钟】，它能够给予佩戴者强大的运气，但是每天只能佩戴一个小时，否则就会厄运缠身。我曾经靠它躲过了无数次搜捕，这次将这样东西送给你们。倘若你们成功刺杀了我的仇人，或者为我提供更多线索，我可以给你们更多宝物。因为对我来说，财富在没有了家人之后已经是毫无用处的东西了。”
    “这个东西您还是拿回去吧。它对于我们来说没有太大用处，假若您想帮助我们，不如给我们一人一个对目前情况更有帮助的、掩藏真实身份的东西。我们想要混入王城，具体该怎么做？”
    止水在张濛答应前开口了，少女皱了下眉，默认了他的话。
    一个东西两个人分太艰难，不如给个不那么宝贵的两样东西，这样至少可以避免队伍之间出现纠纷，他们俩都不是多相信对方的人，只是临时队友而已。
    布莱克闻言收起了旋转时钟，边将另外两样东西从口袋里掏出，边郑重道：
    “这件事情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只需要……”
    紫罗兰城，清晨。
    一辆朴素的马车顺着大路缓缓驶向城镇大门，门口站着两位身材挺拔、铠甲锃亮的战士，他们锐利的目光扫射着周围，任何人从宽阔的大门进出，都需要被两人仔细检查一番才能通过。
    马车停在门口，车夫将三枚铜币递给门卫中的一人，在门卫的要求下，马车上下来了一对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女，他们都是黑发黑眼，男性阳光稚气，女性漂亮秀美。
    门卫仔细查看过他们的面孔，又用某种深蓝色的矿石凑近两人。矿石没有丝毫变化，门卫表情松懈了一些，询问道：“你们为什么进城？”
    “我们是一对兄妹，听说王城里国王将要举办一场舞会，为王子选拔王妃，城堡内正缺少人手，因此我们从乡下赶来投奔亲戚，希望能讨到一个侍从的位置。”
    年轻男人说，五官平淡乏味的脸上露出了期待、向往的表情。他旁边的少女一言不发，只默默地点了点头，看上去十分冷淡内向。
    这段时间大部分年轻人都是为了舞会而来，全国贵族们都会齐聚一堂的盛大舞会虽然不允许平民的参与，但作为临时的侍从服侍贵族们，见见世面，这也是一件相当值得兴奋的好事。
    门卫退开几步，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进入：“祝愿你们心想事成。”
    “谢谢！我们会加油的！”年轻男人腼腆地笑了笑，重新与他的姐妹回到马车内。
    车轮滚滚向前，冷淡的少女用手指轻轻将窗口拉开一条小缝，查看外部情况，确认两人的确没有被怀疑，才回头对黑发少年道：“看来布莱克的魔药很有效，我们没被发现。”
    “毕竟是获得了女巫遗产的走运土著，如果我们拿到了，对自身的实力也会很有帮助。”
    黑发少年微笑着说，笑容不再像刚才面对门卫时那样稚嫩、青涩，而是懒懒散散，带着轻浮味道，“不过没想到布莱克的脸已经印在悬赏上了，与真人一模一样，这个世界的魔法真有意思，有机会的话能拿到手就好了。”
    “我刚才下车的时候看了悬赏他的原因——【食用圣鹿】。这罪名在国家是死罪。布莱克哪里弄到的圣鹿？那个森林里也许还有其他秘密。”金发少女露出思索神色。
    这两位自称兄妹的黑发年轻人，正是喝下布莱克友情提供的魔药，从而遮掩住曾经食用过圣鹿的罪名，乔装打扮，用布莱克给予的钱雇佣了马车混入城内的张濛、止水两人！
    他们放弃了【旋转时钟】，转而从布莱克手中拿到了能够在一千米内自由通信，外形如一只死鸽的【无名的信使】；与能够隐藏身形，外形为镶嵌着珍珠的耳坠的【白色恋人】。
    张濛作为女性，使用珠宝并不像止水那样麻烦违和，思考片刻还是取走了【白色恋人】。这件遗产在混沌之海的评价中还算高，性价比合适。
    “也许吧，但现在我们要头疼的是……怎么才能混入国王的堡垒。”止水挠挠凌乱的短发，“刚才在来的路上你也看见了，大部分都是想进入城堡的乡下人。我们竞争者也太多了。我嘛毕竟这么多任务都走过来了，也有自己的办法，但是新人你可就有点麻烦了。”
    “如果我失败了，会不吝惜向你求助的，欠你的在团队贡献里还。”张濛坦然道。
    止水哈哈一笑，点了点头。他内心有点倾向于投资眼前这个新人了，有自尊心，知道钻研进取，能忍住贪婪，明白轻重缓急。如果她没死在任务世界里，说不准未来会有点能耐……
    马车行走在熙熙攘攘的热闹街道上，很快停在了马厩旁。
    张濛与止水下了马车，开始在城镇中打探消息。得知王城招人的地点就在城镇东南角的骑士团驻扎地旁边，招揽的人分为‘侍从’与‘侍女’，两人短暂地碰头确认了消息真实性，很快利索地分头行动了。
    张濛戴着一对精致的珍珠耳坠，身穿本地贩卖的料子顺滑的深蓝色干净长裙，黑发被修女般的头巾束扎在一边颈侧，鬓角还插着一朵新摘的鲜花。
    这是她根据其他街上的女孩打扮的，走进招揽侍女的石屋里，这一身行头果然还算可以，没有太过违和。
    她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石屋内有个里屋，门口守着一个面色冷酷，皱纹横生的老太婆，大厅内则挤挤挨挨着许多年轻的少女，有的挎着装满鲜花的篮子，有的与朋友亲密低语，有的正紧张地绞着手指……都是些穷人的女孩儿。

 童话与魔法(七)

    张濛走进屋内，假意整理鬓发，躲进偏僻无人的角落，触摸耳垂上的【白色恋人】，发动了隐身效果。【白色恋人】能让她维持十分钟的隐身状态，而在她观察中，每个少女进入里屋再出来顶多一、两分钟，足够了。
    某种冰冷的气息从耳垂弥漫扩散，直至全身仿佛浸没入冰水一般寒冷，张濛的身形颜色与周围环境融合，她抬起手，意识到自己变成了类似变色龙一样的存在，走路时身体的颜色也会转变，只要不被别人碰到，完全可以视为‘透明人’。
    她保持隐身状态，发挥一倍于常人的敏捷，脚步如猫一般轻快无声，悄无声息地掠过老太婆鼻尖前，心跳平稳地紧跟着一位金发卷曲的天真少女跨入里屋。
    里屋狭窄逼仄，有个深褐色长发的中年女人正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
    “脱掉你的衣服。”她对金发少女道。
    少女显然吃了一惊，但没有多犹豫，脸颊泛红地褪去长裙，露出白皙窈窕的身躯。中年女人绕着她转了一圈，仔细确认了她的身体，又掰开她的嘴唇查看她的牙齿，而后叫她穿上衣服。
    “你通过了，拿着这个，两天后的早晨到城堡内，有人会迎接你。”
    中年女人将一只雕刻着紫罗兰的小小徽章丢给金发少女，后者喜悦而谨慎地藏好了东西，而后露出一副沮丧表情走出了里屋。
    徽章……张濛悄无声息地探头看了一眼中年女人放徽章的篮子，里面还有至少半篮子徽章，她伸手试探地拿起一枚，没有甚么事情发生。张濛于是又无声无息地拿走了四枚，握在手里之后这徽章也被“透明”化了。
    她压根不想在这中年女人面前脱衣服，拿到徽章之后，张濛又跟随金发少女离开了里屋。等待隐身过去之后，她便果断离开了选拔侍女的石屋。
    在离开石屋之后，张濛将自己特意多拿的两枚徽章一枚丢弃在路边的污水里，一枚丢弃在远处马厩的草垛下。这样一来，即使有人发现少了徽章，多出两个错误选项也能给她更多时机。
    张濛回到小旅馆时正好是傍晚，晚霞如同鲜血阔绰地挥洒在天际，将繁华的城镇中心高高矗立着的国王的城堡尖顶渲染得如梦如幻，霞光被行人踩在脚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模糊朦胧的晕红。
    小旅馆的一楼兼当酒馆，许多男人正举在桌子边喝酒，旅店老板的女儿像一条灵活的鱼儿在人群中穿梭，时不时将手中的食物或酒水从托盘中放到桌上，有时也拍开男人故意摸来的手，引起一阵带有粗鲁意味的哄笑。
    她草草扫视周围一眼，敏锐地发现止水已经在她之前回来了，正混在一群喝酒谈笑的男人之间，此刻他不是轻浮或青涩的模样了，而是一脸桀骜粗狂，仰头喝酒的模样同喝水没甚么两样，和周围人相得益彰。
    这家伙……气质变化得太快，如果换张脸估计连张濛都认不出。
    止水转头，目光与张濛相触，与周围人低语几句，摆脱了酒友从人群中挤到张濛身边，低声道：“成功了么？”张濛不言不语，将手中徽章向他略微展示一瞬，重新拢进怀里，两人朝楼上预定的房间走去。
    进屋关门，止水率先道：“我打探消息，得知这个国家国王名叫威廉二世，同妻子生下一子一女，但不久前王后与公主染上恶疾，不幸去世。”
    张濛微微皱眉：“你是指，布莱克嘴上说他的妻子女儿被国王与王子掳走，实际上是他将王后与公主当成了他妻女杀死？”
    “我不确定，但可以知道的是，王后不是什么继母，公主和王子都是她生下的，并且她们死亡之后，布莱克的悬赏才挂起来。也有流言传闻王后与公主是被刺杀而不是染病死去的。但是布莱克没有说谎，我有办法能知道他是否言语真实，他对我们讲他的妻子和女儿时，情感非常真挚。”
    止水低声道：“他没有欺骗我们，也就是说，他真的认为自己杀了妻子女儿，也认为国王与王子是他的仇人。而这些事情都是三年前发生的，现在国王举办所谓的舞会，这里的土著猜测是为了给王子寻找王妃。”
    “你问清楚有关【圣鹿】的消息了么？”张濛问。
    这是他们说好了的，止水负责调查情报，出谋划策，武力更高的张濛负责刺杀战斗。张濛其实有些怀疑止水所说的‘有办法知道他人是否说慌’是他的【天赋】，但这是各自的秘密，对方不肯讲，张濛也懒得多嘴问。
    “【圣鹿】据说是国王的父亲，那位威廉一世死后化身而成的东西。据说在威廉一世年轻时被一位女巫爱上了，但他当时已经有了王后，女巫诅咒威廉一世会变成一头鹿，被人们分食。”
    “那位国王在王位上坐到四十岁就死了，他被埋葬后坟墓裂开，从里面跳出一头浑身雪白的鹿，跃过栏杆逃进森林。因为它有着国王一样的蓝眼，土著认为那是国王的化身。威廉二世为了让父亲不会被人们食用，修改法律声称食用白色圣鹿的人会被吊死。”
    张濛有点反胃的皱起眉，止水看她模样，哈哈笑道：“你以为那鹿是人么？放心吧，那头鹿的确只是一头鹿而已，肉的味道我很清楚。”
    “我们进入门内时，门卫手拿着一块石头，那是某种检测装置么？”张濛问。
    “威廉一世请求仙女为蓝色石头施加法术，让食用了圣鹿的人在石头面前无所遁形。不过那种石头很罕见，我们也服用了魔药，的确是通过检测了。”
    张濛默默点头，此刻，混沌之海发布了一条消息。
    【系统提示：玩家‘张濛’、‘止水’触发了支线任务。】
    【任务名称：真相！】
    【任务描述：你们从布莱克口中得知的情况与从其他人口中得知的情况截然相反，真相究竟是什么呢？请玩家挖掘事实的真正情报。】
    【任务奖励：2000积分】
    【任务失败处罚：无】
    “没想到【混沌之海】还挺阔绰的。”止水笑容扩大，明显有些高兴，“看来我们的方向没错，这件家庭伦理剧和‘主线剧情’有关。抓住一个线头就能触及其他部分，张濛你运气不错，能一开始就抓住布莱克这个线索。”
    两人又推测了一番这个世界之后可能发生的情况，比如什么猎人疯了把王后公主认成自己老婆孩子，刺杀国王王子不成反被擒获最后知道真相绝望而死之类胡诌八扯的臆测。
    张濛还是个萌新，对剧情的挖掘度明显不如止水，现在有种正在听老师讲课的奇妙错觉。她努力吸收着止水对任务的判断力和对背景的了解程度。
    “对了，这个给你。”止水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陈旧的布带，张濛伸手接过，直观地察觉到其中沉甸甸的重量，她打开开口，一抹灿烂的金色闪耀而出，这里面竟然是一袋雕刻着威严男性国王头像的金币！
    虽然对这个世界的货币没有认识，但张濛见到的所有人买卖东西都是使用铜币，偶尔在一楼酒馆里有男人花银币，从其他人羡慕的神色可以看出银币是珍贵的。
    由此可见，金币一定比银币更珍贵。
    “之前猎杀的人面蛇体内的结晶化心脏，我在黑市卖掉了。钱一人一半，在皇宫里，钱能打点人脉，可是很重要的。”止水道。
    黑市……张濛抬眼瞧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找到黑市的？”
    “这很简单。”止水笑了笑，开始继续为她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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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话与魔法(八)

    昨晚止水像诲而不倦的老母亲一样为张濛解释各种超越规则界限的东西，充分而深刻地让她懂得了如何在各类世界寻求真相的办法。
    同时，在询问过少女如何通过检测之后，止水夸奖了张濛的果断。
    “有时候新人会被规则约束，对做出一些超出范围的东西感到羞耻与尴尬。但这些都是没必要的。”止水道，“要学会运用自己手上一切的资源。”
    张濛心想，这不就是说她根本不知道尴尬羞耻为何物吗？
    她点了点头顺道“嗯”了一声。说来奇怪，张濛能察觉到止水对她的态度比起初次见面要玄妙地更好一点……
    似乎是在有意引导她的样子？虽然笑容依然显得轻浮，但那种惫懒的神情倒是挺少出现了。
    对这种奇怪的现象，张濛微妙地提起了一点警戒心。
    两人在深夜之前互相告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月落日升，天光刚刚亮起一丝光线，楼下就传来了隐隐约约喧嚣的人声。张濛醒来后第一时间检查了自己在窗口与门口绕紧的发丝，确认没有谁尝试入侵房间之后，才打理自己下楼用饭。
    止水在角落跟人吹逼，桌边正坐着那位旅馆老板的女儿。
    那姑娘有眼眸湛蓝，皮肤白皙，脸颊上几粒雀斑都在泛红，捧着脸颊一副向往羞涩的模样，让张濛叹为观止，不知道这位相貌一般的老兄是怎么撩到火辣少女的。
    见张濛走来，止水哄了少女几句，让她离开。又向在桌边坐下的张濛道：“距离进入城堡还有几天，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尽可能的到处找找线索，侦查消息，买些能用的装备之类的。在太阳落山前回到旅馆。”
    “了解了。我去城西，你去城东？”张濛问道。
    “嗯，明天再把城南城北转一圈，最好记下路线，好画地图。这里的地图太简陋了，也没地方买。”止水低声道。
    两人解决了桌子上花费‘大价钱’购买的松软白面包、黄油啤酒与焦脆的煎香肠，毫不啰嗦地分开行动了。
    张濛在这段时间内低调行事，仔细探查，锻炼自我，慢慢也熟悉了怎样询问之类的事情，顺道还买了些东西带在身上。
    她谨慎地确认了止水传递消息的真实性，等到了预定的时间之后，便毫不犹豫前往国王的堡垒。
    威廉二世的城堡名叫泰康斯堡垒，据说这个单词在大陆上代表意思为【光辉的王者】，它的外表也完全符合词汇的定义。
    城堡无数尖塔如山岳般起伏的线条在日光下展现出别样的瑰丽色彩，深渚色围墙边缘雕刻着华美的天使雕像，厚重威严的大门边缘呈现圆润晶莹的色泽。
    从偏门步入后花园，大片青嫩绿草拱卫着手捧银瓶身姿婀娜神色慵懒的大理石雕像，清水从歪斜的瓶口倾泻而出洋溢在圆形喷泉池中。
    与张濛一道进入堡垒的临时侍女，全部是身材婀娜皮肤细腻的美人。
    她们没有一个是真正的粗俗而大字不识的农家女，大部分都掌握着一定的礼仪，牙齿整齐，眼神清亮。张濛虽然是悄悄混进来的，但高达十七点的魅力让她在队伍之中也显得十分出彩。
    但在这人数不多的队伍中也有不符合的存在……靠在末尾的两个女性。
    她们一个身材瘦小肤色蜡黄，一个年级似乎大了些，比起其他十七八的少女来说已经是二十多岁靠近三十岁的年纪，一看就是两姐妹。
    张濛扫了一眼就转过眼神不再去看，心里猜测她们约莫是拿到了自己随手丢弃的徽章的“幸运儿”。
    临时侍女们被一位身穿长款淑女裙的中年女性领到了城堡内属于他们的房间之中，三人一间，都是干净简陋的模样。
    中年女性道：“我叫克里斯蒂娜，你们从今天开始接受礼仪训练，半个月后我会亲自检查你们的学习成果，如果有谁不合格，那么我会让她离开。姑娘们，切记，这里是泰康斯堡，不是你们的家，现在开始，你们只是侍女。”
    “舞会会持续三天三夜，等舞会正式开始，我会安排你们的工作；等舞会正式结束，我会给予你们相应的奖励让你们离开。这段时间内，不允许踏出泰康斯堡半步。以及……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张濛同其他人一道应答，开始了她为期半个月的礼仪修养。
    她表现得相当低调，充沛的体力让她对那些在其他女孩看起来相当辛苦的礼仪游刃有余。与此同时，在这半个月内，张濛也在无数闲暇的时间内悄悄使用【白色恋人】隐匿身形，用脚步丈量城堡内部的路线。
    她的天赋配合这件可以隐藏的道具几乎让她如鱼得水——即使可能在悄悄探查路线时被发现，张濛的天赋也会提醒她，让她及时闪开躲避。
    但这样的情况很少见，只有寥寥七、八次，张濛每次都在目睹对方的身形前快速闪过了。
    她没能目睹过身影，但她猜测也许被天赋认为成‘危险’的人并不多，或许那些人是可能会看穿【白色恋人】的伪装，是某种具备魔法素质的存在；否则张濛也撞上过不少人，她不会有那种危险的感觉。
    具备魔法资质的人终究太少了，张濛清楚的知道至少这个国家是不存在什么‘魔法学校’的，也没有任何可以学习魔法知识的地方，拥有‘才能’的人在她这段时间于其他侍女的闲聊中似乎只有‘女巫’与‘女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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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威廉二世请求女仙为他在蓝色宝石上施加可以查探是否有人‘食用圣鹿’的法术，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这个国家与女仙的联系还算紧密，因而国王的城堡内有女仙驻扎行走也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猎人更曾经说过要请‘湖中女巫’帮忙……
    张濛不禁思索起来，这份仇恨，是否也能看到女仙和女巫之间的争斗？
    不过现在她用不着操心这些事……距离她太过遥远了。
    张濛在短短半个月内，用止水给她的金币，敲开了包括克里斯蒂娜在内四个具有一定权势的城堡中层管理者的心房。
    让他们得以为自己广开方便之门，令她能在训练之余光明正大地跟在这些人身后到处走走，踏足临时侍女压根不允许进入的地方，从而完善地图。
    现在为止，她除了地下室、暗道、国王与王子的卧室没能踏足之外，这个城堡已经被她彻彻底底地确认清楚了。
    张濛记性向来很好，在混沌之海强化过之后更是有了过目不忘的效果。泰康斯堡在她心中已经有了具体的地图，她反复确认过路径的准确性。
    半个月的时间眨眼即至。
    在临近舞会开始的时间内，临时侍女们往往有着相当一部分开始浮躁起来。
    张濛在舞会开始前三天，终于与失联多日的止水取得了联系——【无名的信使】让她在掌心内突兀出现了纤细的纸卷。
    这件装备一千米范围内才能通讯的效果让张濛一瞬间意识到，止水已经停止了临时侍卫的锻炼，来到了泰康斯堡周围或内部。
    这个机会实在太过罕见，张濛找时机避开旁人，悄悄展开信纸，快速无声一目十行地浏览起来。
    “想办法混入舞会之中，这次舞会很可能……是一场鸿门宴！”

 童话与魔法(九)

    张濛看着纸条，内心波澜不惊。
    但凡是剧情的主线，倘若没有跌宕起伏的进程，那算什么主线？
    更何况泰康斯堡那浓浓的阴谋气息，几乎让张濛这个时常踩点、没有政治素养的人都嗅得到——没有阴谋，哪来的“女仙”在城堡转来转去？哪来那么多贵族在国王的寝室里进进出出？哪来的王子这么多天都消失不在？
    她继续看下去，纸条上写道：
    “这段时间，我在郊外一直接受军事训练，老兵人数很少，我从他们口中掏出了线索，据说国王最精锐的士兵已经前往了一处隐秘的地方，他们携带着大量武器，仿佛要发动一场战争。”
    “目前我不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但今天到达泰康斯堡外围之后，我意识到这里存在着机关，但因为我不是专精机关的轮回者，并不能彻底摸清泰康斯堡的机关在什么地方，有什么用处，所以暂时按兵不动。”
    “最近外面并没有士兵离开的消息，那些精锐说不定就藏在堡垒的阴影中！”
    “这次舞会明面上宣布为王子挑选王妃，连那些酒鬼都知道，实际上肯定十分危险，如果出现了一场动乱，那中心位置一定是拥有最多奖励点的地方！我决定找机会靠拢，在外面接应，不过是否要进入舞会中心，由你自己决定。”
    在张濛浏览完毕的下一秒，掌心缩小的纸张重新化作一片洁白。
    她尝试在脑海中勾勒泰康斯堡的地图，白纸上随之蔓延开密密麻麻的路线，张濛用意识道：“这是泰康斯堡的地图！”她想了两遍，白纸上随即多出那句话。
    张濛将纸卷翻卷合起，握在手中，几秒之后，掌心一空，那张纸卷已经不见了，等待片刻，张濛手心又出现了纸卷。
    她用拇指拨拉展开，上方她绘出的地图用鲜红色、深蓝色、黄色、绿色标注出了醒目的记号。
    旁边有提示：“黄色可能有机关，红色是机关方位，蓝色为今晚士兵行动路线，我在绿点处，随时可能移动，保持联络。”
    张濛记住了止水提供的信息，纸卷涂白蜷缩，隐匿无踪了。
    她很快主动找到了克里斯蒂娜。
    中年女人正在用一支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目睹敲门进入房间内的张濛，伸手将羽毛笔放在一边。因为张濛之前的金钱攻势，她虽然对张濛单独前来感到困惑，却也礼貌地微微一笑：“安娜，有什么困难找我么？”
    “克里斯蒂娜女士，我听说马上就要开始分配位置了，我想去舞会……”张濛轻咬嘴唇，作出一副紧张又期待的表情，伸手将自己剩下的紧闭递向中年女人。
    能拿出这样多的钱，本身礼仪有并不太好，在克里斯蒂娜眼中，张濛已经变成了一个没落贵族的小女儿，想要依靠舞会为渠道，成为其他贵族的情妇，重新恢复华贵的生活。
    这种情况她见过许多次，而张濛则乐于让她想歪，偶尔还会假意朝她打听某些进出国王寝室，看上去年轻帅气些的贵族情况。
    “这可是一件大事，要知道，许多长期服侍国王的侍女都没资格踏入舞会，为贵族们服务。”
    克里斯蒂娜淡淡道，在接过金袋之后将它自然地放入带锁的抽屉内，“不过……你的确是个很有天赋的侍女，今晚正好蒂斯生病了，不能参与舞会，就由你顶替她吧。切记，如果你出了什么岔子，那全部都是你自己的错。”
    金钱攻势再次展现威力，张濛如愿以偿地成为了踏入舞会的侍女之一。
    短暂的准备时间之后，换上了一身长款典雅裙装的张濛手持托盘，随着身侧的侍女一道穿过两边挂满肖像画插着蜡烛的昏暗长廊，跨过浮雕华美的厚重门扉，迎着魔法晶石闪耀而出的明亮光辉，裙摆如花瓣一般展开，进入了温度适宜的舞会之中。
    大厅内灯火辉煌，国王已经讲完了要说的话，正微笑着同身边围绕他的贵族言谈。他有一头褐色卷发，脸上带着茂密的胡须，鼻梁挺拔，眼眸深蓝，四十出头年纪，穿着优雅，金银丝线编织而成的花纹在他袖口处闪耀，一顶镶嵌宝石的王冠正在他发间熠熠生辉。
    在他旁边站立着一位身材修长的年轻人，五官与国王有些相似，但神色忧郁，与他人对话时也显出出神的模样，似乎漫不经心，注意力并不在舞会上。
    那就是威廉二世和他的儿子？并没有带来危险感……只是普通人吗？
    张濛内心默默思索，顺手为一个脸色苍白的贵族递去酒水，但在她想要转身的时候，那位贵族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这位大人？”张濛困惑地抬起头，接着便感到下巴被手指摩挲的触感。那个脸色苍白似乎是涂抹了脂粉的贵族微笑着抬起她下巴，用打量精美艺术品的目光打量她的脸。
    “真是位十足的美人，你姓什么？”贵族问。
    “我没有姓。”张濛略微低垂着眼帘道。她的目光快速瞥过了周围注意到这一幕的人，察觉到那些人漠然中略微兴味的神色，意识到这家伙是个惯犯。
    没有姓的当然不会是什么贵族，苍白男人当即笑容更盛，垂下手指温文尔雅地笑道：“我好像有点头晕……酒水总会侵蚀大脑，送我去旁边的房间里休息一会吧。这位美丽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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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濛一瞬间就意识到他想干什么了，内心冷笑，面上却温顺地应答一声，将托盘给予其他侍女，跟上了苍白男人的脚步。
    热闹温暖的气氛被抛在身后，她很快同男人单独跨入一间距离大厅较远的安静房间，苍白的男人将门关上，刚刚转过头，就感到领子上传来一股巨力，将他整个人丢掷在地上。
    地面铺着柔软精美的毛毯，并不很疼，但苍白男人懵了一两秒。
    他正想张口说什么，一把锋利尖锐的纤细刀刃就如蛇一般将寒冷的蛇信吐在了他的嘴里。
    张濛将袖剑往他嘴里一伸，没有刻意拉扯割开，但对方颤抖的姿态将自己的舌头和口腔送到剑刃上，不一会儿他嘴角就渗出鲜血。男人张着嘴，一动不敢动了，脸上写满惊恐。
    “不是必须的情况下，我不喜欢伤害他人。”张濛保持站姿，低声道。
    “但是我对不识时务的家伙很不耐烦，我虽然不会杀了你，但却会因为暴躁愤怒在你脸上划刀，砍掉你的手指，割掉你的舌头，剜去你的眼睛……”
    男人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眼角泛红，瞳孔缩小。
    “所以，我希望你能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话，别做个自作聪明的残废，好吗？”张濛淡淡道，“只要你老老实实，我只会把你打晕。如果同意就眨眼三下。”
    男人拼命眨了三下眼睛，睫毛被泪水浸湿了。
    真的这么害怕啊，我也不是什么恶魔嘛，开玩笑随便恐吓的话也被当真了？没想到我还挺有反派风采的。张濛面无表情地将袖剑慢慢从他口中拔出。
    苍白男人依然张着嘴，眼中含泪，嘴角渗血，跌坐在地，弱小可怜又无助。他没有尝试呼救，更没有试图威胁利诱，只是老老实实地瑟瑟发抖。
    张濛心中满意，低声道：“现在，我问你答……”

 童话与魔法(十)

    张濛刚开始用一些杂乱的问题询问了对方，包括对方的姓名、身份等，得知这苍白皮肤的男人名叫唐璜，是克劳利家族的小儿子，祖辈都是子爵。
    接着她话音一转，问道：“王子为什么这段时间都不在城堡内？”
    “王子去迷雾之森狩猎了……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一直对这些事情毫不关心……”
    唐璜哆哆嗦嗦地说，生怕这个答案让她不满意。
    “迷雾之森？”张濛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词语，她觉得这个词汇非常耳熟。
    “是的……这是靠近王城西南面的森林，一直覆盖到泰坦山脉，据说内部隐藏着各种危险的野兽，大家基本只在森林边缘活动。”
    张濛微微皱眉，努力回忆着相关线索。
    她脑海中忽地闪过一道灵光，回忆起了之前布莱克同他们讲怎样刺杀国王与王子时所说的话：‘……前往迷雾之森，寻找湖光女巫的帮助，获得靠近他们的方法……’，难道，王子其实是被女巫吸引过去的？
    但是既然吸引过去了，干嘛还把他安安全全地放回来？
    忌惮那位存在于城堡内的‘女仙’？
    可放回来了又有什么意义，猎人也并没有真正靠近国王与王子啊？
    “这段时间国王经常呼唤你们到他的房间内，为什么？”
    张濛对之前的事情有点想不清楚，干脆就不多想了，直截了当地继续问道。
    “这……我不太清楚……但、但是！我之前有偶然听到父亲说‘国王已经疯了’之类的话！”唐璜的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流淌。
    “是吗。”张濛沉默了一瞬，问道，“你父亲参加了这次宴会吗？”
    “没、没有……”
    唐璜有点困惑地喃喃回答，接着，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脸色苍白起来。
    “我大哥也没有参加……他们因为误食互相冲突的食物腹泻在家，还有二哥，他回到农庄看望他妻子去了，他们把这个名额给了我……”
    唐璜眼神发直，虽然胆怯，但他终究是从小就在擅长政治的贵族家庭长大，一瞬间，他立刻明白了自己将会有怎样的下场：
    “他们，他们是——把我、把我……”
    “放弃了……”
    这家伙竟然有点可怜。张濛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手腕间探出锋利的袖剑反射出一抹寒光，映照在唐璜眼皮上，通知他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
    怪不得她今天看到大厅里的人都是些年纪不大的家伙，原本还奇怪怎么贵族们没有年迈的老东西吗？
    没想到真相在这里，这些来到大厅的人大概都是死了无所谓的家伙吧——“大人物”们的繁殖能力往往和他们的冷酷成正比。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张濛问。
    “别杀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做，我会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直到一切结束的！”唐璜略带结巴地哀求起张濛，“我不想死！”
    张濛无奈地撇了撇嘴。
    两分钟后，单手敲晕了唐璜的张濛平静地走出房间，顺着漆黑的走廊前往大厅，不动声色地融入了侍女队伍之中，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
    她有意无意地靠近王子与国王所在的地方，竖起耳朵，敏锐地捕捉他们的言谈与周围环境可能发生的变化。
    王子放下了手中盛着红酒的酒杯，转身朝舞池走去，彬彬有礼地邀请了一位贵族少女，两人滑入舞池，开始伴着优雅的音乐翩翩起舞。
    贵族少女被鲸骨撑罩起的裙摆仿佛绵软的云朵，丝绸上繁复的蕾丝与镶嵌的珍珠泛着柔和的光晕。
    国王与他身边的贵族们谈着无聊的琐事，比如对王子至今单身的担忧，对未来他妻子的期盼，目光偶尔投向舞池内正搂着舞伴腰肢的王子。
    灯光下，即使涂抹了厚厚粉底的贵族少女也不比王子的脸色更苍白，修长的手指泛出隐隐的青紫色，眼眶下的皮肤血管胀大凸出，犹如冰窟中的尸骸。
    ……刚才王子的脸色好像没这么难看吧？张濛沉默着谨慎地观察，倘若不是一直以来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王子与国王身上，恐怕会以为一开始王子的气色就这样难看。
    这让她不禁想起了新手世界中从正常人突兀转化为丧尸的高中女生，转化的速度那样快，简直令人猝不及防。
    虽然不知道王子为什么会越来越令人不安，但这可不是件好事……
    而她的【第六感】也从平静无波，到现在慢慢开始了轻微的警告。
    张濛瞥了眼国王，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那双蓝色眼眸像寒冰般镇定，像压根不在乎，又好像从未察觉不对劲。
    王子的舞伴换了第三位，他的动作仿佛带上了些不正常的僵硬感，步履也略微踉跄。
    在带着舞伴从舞池旋转到国王这边时，王子松开了贵族少女的手，朝国王这边走来。他的步伐有些缓慢迟滞，脊背微微弯曲，嘴唇已彻底没了血色，眼白内布满浑浊的血丝，手指弯曲着，像是无法伸直。
    某种奇妙的气氛让围拢在国王周围的贵族们渐渐停止了谈笑，情不自禁地为王子让开一条路，任由他蹒跚到国王面前。
    “父亲，我很难受。”王子低声说，“我不想再继续了……父亲……”
    “怎么会呢？阿莱克修斯。你现在状态很好。”
    国王打断了他隐隐含着哀求与颤音的话，字句平稳地微笑道，“去吧，别丢下你的舞伴，那可不是一位王子该做的事。你还有一首舞曲的时间呢，不是吗？”
    “求你……求您……”
    “去吧，我的孩子，你会做得很好，别让我失望。”
    王子陷入了沉默，他抬起面孔凝视父亲的双眼，涣散的瞳孔中无法映照出面前男人的脸庞，只有一片灯火闪烁的虚无。
    一丝晶亮在他眼角显露，王子静静地站了几秒，垂首安静地走回舞池。
    这对父子之间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就吃了我自己的手。张濛思忖道。
    她谨慎地观察着王子。
    舞会上的一切都被灯光衬托得梦幻、飘渺，王子又换了个舞伴，但此刻他的表现已经让人感到不安。
    即使是最愚蠢茫然的贵族也能看出王子此刻的异样。
    他的身体如同□□纵的傀儡一般可怜，手脚处有寒霜般的淡蓝色气体渗出，头颅低垂在胸口，姿态仿佛是无形丝线牵连的傀儡，被控制着做出各种人类无法做出的大幅度的扭曲动作，让人头皮发麻。
    “王子怎么了？”
    “快退后……陛下为什么没反映？”
    “王子的样子好像……被诅咒了！该死的，索尼克拉斯女仙在哪里！”
    人群中窸窸窣窣地响起了切切低语，贵族们趋利避害的本性让他们下意识远离王子，像嗅到危险气息的青蛙一样担忧着毒蛇的进攻。
    国王面无表情地站在远处，遥遥凝望舞池中的王子，与王子一同起舞的贵族女性不安地颤抖着，她尝试从王子手中抽出她的手，但王子的手指牢牢嵌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略微动弹就感到寒冰般的刺痛折磨着娇嫩的肌肤。
    她挣扎地幅度更大了，裙摆下的纤细双足停止了舞步的踏动，但这一切无济于事，王子拉扯着少女的手与腰肢，强迫她与他一道起舞。
    “救命！救命！救救我！”
    “王子殿下，宽恕我吧，我什么都没做错啊……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贵族少女有一头迷人的金色卷发，眼眸含泪的模样足以让年轻男人头脑发热，她哀求着王子，恳求着怜悯，啜泣声断断续续。
    但贵族们非但没有靠近，反而远离了许多，有人已经在悄悄地尝试开门，门扉却像被铁水焊死了似的无法撬开。
    “真是丑陋啊……”
    国王仿若感慨般轻声自言自语。

 魔法与童话(十一)

    他端着酒杯，彬彬有礼地对身边一位正在发抖的侍从道：“去呼唤索尼克拉斯女仙，我们需要她的帮助。”
    “好……好的！”
    侍从跌跌撞撞地离去了，在他即将冲出房间之时，好像撞上了什么透明屏障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面前缓缓步出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
    那是宛若冰雪雕琢而成的女人，纯净的银白长发仿佛月光凝练，冰蓝色眸子剔透而清澈，洁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以及拖曳在地，如同蝉翼般剔透的长裙。
    “索尼克拉斯女仙！”
    “太好了，我们……王子有救了！”
    【第六感】如针扎般刺痛起来，让张濛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就是那个之前一直悄悄在城堡内游荡，被她几次闪开的人……张濛若无其事地捧着托盘，隐没入人群之中。
    “呼……呃……”
    王子面色冰冷，呼吸之间有细碎冰渣掉落在地，那同他起舞的贵族少女已经因寒冷与恐惧而晕厥过去。
    女仙的到来仿佛是一根导|火|索，王子停止了舞步，抬头望向女仙。
    他面孔上的两侧嘴角显露出了细长而向两颊皲裂的伤痕，双瞳内增生出一层瞬膜，瞳孔犹如细长的尖针，泛黄的虹膜在苍白脸颊的映衬下显出恐怖诡异的色泽，甚至于被鬓发垂落遮掩的额角也凸出了仿佛是犄角的古怪硬质物。
    王子阿莱克修斯张开了嘴。
    他张开的嘴唇从脸颊两侧顺着伤痕撕裂开来，一直延伸到腮帮，皮肤粘连着扯裂，牙龈边缘的锋锐利齿顶破血肉乱七八糟地生长出来。
    狰狞的巨口排列着不规则的牙齿，仔细看去连他的口腔深处也变得异于常人，舌尖分叉异化，在昏迷的贵族少女脸颊上舔舐过一圈，接着毫不犹豫闭合巨口。
    少女的脖颈以上完全消失在他的口腔内，鲜血连滴落都做不到，瞬间冷凝成冰珠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在获得了食物之后，异变更加显著，王子后背鼓胀，精美的服饰一瞬间撕裂，伴随着裂帛声，一双短小的肉翅脱离了肩胛骨，血淋淋地向肩膀两侧扩展开来，化作足有一人高的嶙峋的蝙蝠般的翅膀。
    翅膀上沾着恶臭硫磺味道的粘液，像一双崭新的腿一般支撑在地面上，将平整洁净的地面碾压出两个不规则的龟裂凹陷。
    他——现在或许该称之为“它”了——生长肉翅的怪物朝女仙扑了过去。
    “啊啊啊——！！”
    “吃掉了、吃掉了啊！天呐！神啊！”
    “为什么门打不开？该死的，混蛋，让我离开这里——！”
    尖叫声、践踏声、哭喊声、呻|吟声，一瞬间，大厅内所有人都开始尖叫哭喊，在纷乱嘈杂之中，怪物展开的肉翅震碎了华美的魔法吊灯，黑暗一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张濛蜷缩在房屋的角落，高达21点的感知在黑暗中毫无顾忌地发挥着自己的作用，敏锐捕捉着一切可能存在的信息。
    气味，声音，震动……
    所有情报排列开来，最终在她脑海中组成了一副怪诞又模糊的画面。
    怪物张开了利爪朝女仙的头颅抓去，但仿佛抓在了无形的屏障上，利爪断裂了两根，伤口处渗出半鲜红半深黑，半清澈半黏稠的怪异血液。
    女仙口中轻声念诵着咒语，又似乎做出了某种手势，一道刺目的光划破了黑暗，势不可挡地穿透了怪物的左胸。
    怪物发出一声惨烈的怒吼，仰面跌在地上，翻了几个跟斗。它身上的鳞甲犄角将地面摩擦碰碎，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与它本身相比而言只不过是犹如豆腐般脆弱的东西。
    ……张濛默默地缩得更小了。
    搞甚么啊，为什么我只是第二次任务就来了这么难搞的家伙啊！可恶啊！双方实力差距太大简直让人……相当无力啊！
    她心累了。刺杀国王与王子的任务本就艰难，在她找到了方法之后，王子却变成了恐怖的怪物。这个世界上总有很多地方说不出理由来，难以按照实际情况继续前进。
    张濛曾经询问过止水，倘若领取了支线任务，那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混沌之海呢？
    止水回答她说，有三种办法。
    第一种办法，只要将领取到的支线任务完成到50%以上，又或者彻底完成，又对接下来挖掘支线没有太多想法，这样便能直接提交任务，离开当前世界。
    第二种办法，如果对任务的难度没有把握，放弃任务，将这个世界自己之前的努力直接丢弃，灰溜溜的领取惩罚之后，也可以回到混沌之海。只是，假若惩罚比自己所拥有的奖励更多，那么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第三种办法是最轻松的办法，在完成了主线任务之后，找一个安全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不在乎外界的一切，既不触发支线任务也不完成支线任务，踏踏实实的当做这是一个另类的度假之旅，等到混沌之海确定轮回者在当前世界停留的时间抵达了界限，就会自动将人召回。之前遇见过的安娜就经常这么做。
    张濛先前还很自信，但她在目睹了这场自己完全无法插手的战斗之后，观念发生了改变。
    混沌之海的确非常仁慈。即使有很多轮回者死在前进的道路上，它也竭尽全力为轮回者们广开方便之门。
    倘若她现在立刻回归，也没什么大问题，顶多是团队契约彻底抹消而已。契约不是张濛出的钱，她并不会为此损失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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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说，这是最为轻松简单的度过这个世界的办法。
    但张濛却忍不住思索。
    这一次只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而下一次呢，下一次她是否也会像今天这样，在发现自己无法解决目前的问题时，立刻转头逃跑，灰溜溜的回到混沌之海？
    即使她领取的支线任务并没有什么惩罚，甚至于她就算放弃不干，也不过浪费了半个月的时间而已……但这些，是她真正想要的吗？
    张濛在最开始隐秘地嘲弄过安娜，认为它只是一个偏安一隅的可怜人。
    现在她却要向安娜一样，甚至比安娜更加可笑的离开这里吗？
    张濛扪心自问，接着默默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绝不。
    女仙与怪物的战斗还在继续，张濛蜷缩在角落。她慢慢地舒展自己修长柔韧的肢体，用最轻慢，最温柔，最和缓的动作，朝国王的方向无声行去。
    她悄无声息地从破碎翻倒的长桌下经过，洁白无瑕的桌布被倒塌的酒水和跌倒的食物弄得脏污一片。冷掉的食物香味混合在一起，逼出一股令人不适的凝稠感觉。
    大部分人并不是蠢货，在发现大门无法打开之后，他们便瑟瑟发抖地躲进了不会被战斗波及的角落。他们蜷缩着蹲在地上，又或者用桌子椅子等物品充作抵挡在自己面前的障碍。
    有人甚至直接伸手，抓了几个无辜的侍女挡在自己面前，随时准备着倘若被战斗的余波涉及，就立刻将她们推出去的打算。
    张濛的脚步轻快无声，她像幽灵般行走在破碎的地面，脏污的桌边。裙摆像一阵温柔的风，无声无息地拂过那些正在发抖哭泣的人。
    此时此刻，张濛的内心无比平静。
    敏锐的感知让她在危险和阻碍即将到来的前一秒就察觉并躲闪，即使内心深处的第六感正在发狂一样发出持续不断的翁鸣哀嚎，张濛的情绪也始终镇定冷静得像一块石头。
    耳垂上洁白的珍珠发挥了它的功效，白色恋人的隐身效果附加在了这个穿梭于战场边缘的少女身上。
    没有人能察觉到她的异常，没有人能目睹她的身躯，而唯一能够察觉这份异样的女仙正专心致志的面对着与怪物的战斗。
    张濛花了点儿时间在黑暗中穿行，接着，她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国王。

 童话与魔法(十二)

    国王冷漠地站在原地，凝视黑暗中纠缠的两人。
    他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深邃的黑暗，剔透的冰蓝色虹膜让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孔显露出难以忽视的冷酷，属于旁观者角度的视线让人充分体会到这个男人对舞池内的‘怪物’曾经是自己‘儿子’的事实毫不动容。
    张濛已经凑近了他，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的身边，国王并没有察觉到已经有一条毒蛇正蛰伏在少女宽大荷叶边的袖口内蠢蠢欲动，他直到刺客跻身到五步内的距离时，才似有所觉地将面孔转向张濛所在的位置。
    “你是……女巫的人吧？”国王道。
    张濛没有回答他，袖口内一截纤细修长的剑刃从她手掌间探出头来。
    袖剑并不像其他兵器一样闪亮发光，仿佛昭示着自己鲜明的存在感。袖剑本身便是应当在黑暗中无声无息探出蛇吻的武器，它在夜色的掩护下没有半点光芒反射。
    “为什么不继续你的任务，趁着那两个怪物正在战斗的时候杀了他们？”国王轻声道，他的目光在虚无的空气中徘徊，仿佛这个男人已经从隐隐约约的杀意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这本来就是你的责任。”
    他为什么这么说？
    困惑像丝线一样缠绕在张濛的心口。
    威廉二世的语气就好像……一直知道女巫和女仙即将到来，那是一种掌控一切的平淡语气。但为什么？
    他们周围没有闲杂人等，张濛想起了自己探求真相的任务，面无表情地靠近了国王，剑刃竖起，正对准他藏在镶嵌着宝石的宽领内的脖颈，反问道：“你为什么不将你的士兵找出来？”
    “好吧，既然你发现了……实话实说，我并不信任你们所说的‘可以趁机杀死女仙’之类的话，我总要为自己打算。”
    国王道：“假若你现在要对我做出什么，我的‘守护之戒’会挡下你的攻击，而我的士兵则在下一刻从密道中冲出，用□□在这里下一场大雨。”
    ‘守护之戒’？这听上去像某种防御的魔法手段。
    张濛目光往下一扫，在威廉二世的手指上看到了三枚宝石戒指。
    或许国王所说的‘防御’是指之前防护着女仙的‘无形屏障’类似的东西。那只怪物肆无忌惮地扑上去，而后指甲折断在屏障上的模样依然让张濛记忆犹新。
    ……事情越来越让人头疼了。
    张濛即使再迟钝也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场王室的阴谋。
    她心中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个可笑的想法，为了确认这个想法的真假，也为了不让自己不再徒劳而返，她决定多问两句。
    事实上，张濛本身其实已经决定在适当情况下放弃“刺杀国王与王子”的选项了。
    一是她认为猎人控告国王的理由很值得怀疑，二是王子都变成怪物了，国王又有保命手段，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做到刺杀这两人，而不是把自己干脆利落地当一盘菜送出去。
    至少现在，她还有一个‘探明真相’的任务可以努力努力，不是吗？
    “这和我们的合作里说的不一样。”张濛含含糊糊地问。
    她虽然几乎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但论装模作样，张濛可不会输给任何人。心跳和情绪平稳得像一潭死水，她自信没有谁会从她的语气中找出半点犹豫怯懦。
    “合作？我以为这是一场交易。”
    国王的语气中多出了些嘲弄，即使是现在这样危机的时刻，他的手掌中也依然握着之前未曾放下的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晶莹剔透的高脚杯中旋转，国王低垂着眼睫轻嗅红酒的气味，而后慢慢地饮下一口。
    “阿莱克修斯吃了‘圣鹿’，他已经没救了，而你们则告诉我可以借助阿莱克修斯的诅咒让女仙获得她应有的代价。我已经受够了甚么事情都要被女仙插手，你们也很厌恶女仙对你们的压抑不是吗？现在这样询问我的你们……难道想要反悔？”
    操。张濛心里暗骂了一句。
    她感到一阵愤怒。威廉二世的话简直像一把楔子狠狠扎进了她最细嫩敏|感的血肉里。张濛心中的想法越来越具体、越来越明确，那个念头在她心中徘徊又反复敲打她胸口的肋骨，最后，她不禁张开双唇，让那念头吐出，低声道：
    “你一直以来都受制于女仙，想要重新恢复王权的荣耀，为此你不惜让你的儿子联系女巫，想要找办法让他们混入王宫内和你里应外合地杀了女仙？但你同时有不信任女巫，招来了大批士兵隐藏在周围，不管女仙和女巫之间到底是谁赢了你都无所谓，你可以在关键时刻直接让士兵杀了重伤的胜利者？这就是一切的真相？”
    “虽然细节上有出入，但大体差不多。”威廉二世语气平和地回应。
    他的神色出现了些许变化，凝视空无一人的地方时双眼轻轻眯起：
    “贵族们大多趋利避害不愿站队，他们心里清楚却又不愿惹怒任何一方；女仙的高傲和冷漠让她不屑于了解尘世；女巫渴望打倒女仙的念头让她们对这明显的陷阱也压根无所谓。双赢的局面。”
    他坦然自若地阐述了自己的绸缪，似乎对他来说，这件事情并不是多么值得掩藏不谈或闭口不言。这份为王的‘傲慢’是张濛压根不理解的东西，但她此刻确定了国王所说的话并没有虚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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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统提示：支线任务‘真相’已完成】
    【任务完成度：100％】
    【玩家‘张濛’、‘止水’获得2000奖励点，按贡献度分配】
    【玩家‘张濛’贡献度70％，获得1400奖励点】
    【玩家‘止水’贡献度30％，获得600奖励点】
    一瞬间拥有了巨大的收获，张濛微微抿起嘴唇，并不感到多么喜悦。
    在短暂的沉默中，威廉二世再次泰然自若地开口了：“你……应该只是个‘意外’的存在吧。”
    张濛没有惊诧于国王探究到她真正身份的现状，之前自己不再试探而是直接开口询问的情况让张濛立刻摆脱了所谓‘女巫的人’的虎皮，他能想到这里不足为奇。
    一千四百积分已经足够让张濛立刻放弃刺杀任务，返回混沌之海也不会感到不甘的程度了。在自己生命状况有保障的情况下，张濛的话语也轻微地趋向了‘放肆’。
    她轻哼一声，冷淡道：“那又怎么样？”
    “这很好。”国王笑了，那笑容仿佛是目睹了预定的事物按照自己策划的轨迹前行直到准确抵达目的地，“既然不是女巫的人，你大约就是类似‘雇佣兵’的家伙吧。那么……要不要替我做事？”
    张濛微微一怔。
    “我并不是因为武器指向自己而感到愤怒的王，你也并不是我的敌人。你瞧，即使是这样简单的情报，你身后的那位也没有对你做出任何提醒吧。这些情况大约是你自己努力打探出来的。面对那些怪物的战斗，你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惧，甚至于在你显露杀气，想要‘杀死我’的时候，你的心跳依然平稳……而这已经足够证明你的才能。”
    “女巫与女仙终究会被时代的泥沼彻底陷没，接下来是属于王权的时代。但这陷落或许需要一定的时间。倘若你乐意同我好好谈谈，作为我的眼睛和兵器，为我开拓崭新的道路，那我会给你相应的报酬。”

 童话与魔法(完)

    【系统提示：玩家「张濛」触发了支线任务——“国王的邀请”】
    【任务描述：出于爱惜人才，威廉二世向你抛出了橄榄枝，希望你离开女巫的阵营，转而成为他的部下，为他做事效力，借助此刻的身份，成为双面间谍】
    【任务奖励：0~5000/视完成情况给予】
    【失败惩罚：威廉二世的追杀、女巫的诅咒、女仙的敌视、扣除2000积分】
    “……我怎么保证一个对儿子冷眼旁观的人的信誉？”张濛沉默片刻，反问道。
    在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些微动摇，国王沉声道：“阿莱克修斯在少年时就已经误食了「圣鹿」肉，为了抵抗诅咒，这些年来我一直小心谨慎地保护着他。但诅咒终究是无法根除的，他依然变成了怪物……他同我说过，希望在彻底异化之前，为我做点什么，我允诺了。”
    “食用「圣鹿」的人会被诅咒变成……那种样子吗？”张濛忽然道。
    “不错。”威廉二世道，“即使服用魔药将自己的身体维持在人类形态上，时间长了，也终究会异变。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允许国民食用「圣鹿」的原因之一。”
    张濛静默几秒，她想起自己和止水都吃了「圣鹿」肉……
    而他们在出发到王城之前喝下的魔药，大约同样具有「维持人形」的功效吧？
    怪不得布莱克不担心他们投敌，原来他早已做出了这样狠辣的手段！
    但那家伙自己也吃了‘圣鹿’肉，难道他有不异变的方法吗？还是说……布莱克也不过是被女巫蒙骗利用的棋子之一？
    张濛虽然得知了这个噩耗，但却并没有太过恐惧惊慌。她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居民，而是混沌之海的轮回者。假若真到不得已的时候，张濛放弃任务返回混沌之海就好——她相信在这个世界无法根治的诅咒，在混沌之海中并不是什么棘手的难题。
    但接受了任务的话……那种惩罚，张濛承受不起。她目前的积分暂时不足以让她毫发无损地返回，倘若失败，那她大概率要死。
    已经足够了，在这个世界内的收获已经足够了，再贪得无厌下去，她恐怕不会收获什么好处。在还有机会的时候出击，那是勇敢，但在毫无把握的时候出击，那是鲁莽。
    张濛深吸一口气，拒绝了‘国王的邀请’任务，放弃了‘刺杀王室’的任务，接着，心中默默申请‘脱离世界’。
    远处舞池内尚且有战斗的激烈声音，国王的目光像一块不化的坚冰，守卫城堡的止水手持兵刃。天色黯淡无光，鲜血与嘶吼为寂静的深夜点缀着毛骨悚然的惨状……
    【系统提示：玩家‘张濛’申请回归】
    【系统提示：任务结算中……】
    【主线任务‘集合’已完成，获得100奖励点√】
    【杀死‘圣鹿’，获得500奖励点√】
    【支线任务‘刺杀王室’已放弃，该世界女巫阵营好感大幅度下降，目前为‘仇恨’！】
    【支线任务‘真相’已完成，贡献度70％，获得1400奖励点√】
    【获得装备‘白色恋人’√】
    【获得装备‘女巫的偷窥魔药’√】
    【玩家‘张濛’总计获得2000奖励点√】
    【目前玩家‘张濛’拥有奖励点为：2013奖励点！】
    【玩家‘张濛’在本世界缔结了‘临时队友契约’，该契约中归回混沌之海无条款限制，契约自动解除】
    【确认回归……】
    威廉二世在意识到眼前的空气中已经失去属于人体的重量时，怪物与女仙的战斗已经趋近结束。他喃喃道：“拒绝之后果断离开了吗？不……是忽然消失了？”
    “看来女巫不打算出马了，也好，就由我来将这一切斩断吧。”
    ……
    ……
    熟悉的晕眩。
    张濛睁开眼时，直接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间之中，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站在灰雾笼罩的巨大平台之上。那里大概是所有‘新人’会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吧。
    “希望以后前往的世界可别是那种地方了，不然我这种得罪了两方势力，让‘女巫’与‘王室’都是‘仇恨’声望的轮回者恐怕会很麻烦……”
    “‘混沌之海’，检查我的身体。”她用询问的口吻道。
    之前止水曾经同她说过，假若想做些什么，可以直接询问‘混沌之海’，如果做不到就会得到提醒，做得到则是直接行动。
    果不其然，混沌之海不声不响地投下了一束光柱，几秒过后，那威严宏大、冰冷漠然的声音响起了：
    【——检查到轮回者‘张濛’体内寄生了诅咒‘深渊异化’。清除诅咒需花费100奖励点，是否清除？】
    哼，果然，她没猜错，混沌之海对付这种诅咒简直是毛毛雨。现在的张濛财大气粗，100积分算不了什么，但她对这种诅咒倒很好奇，问道：“‘深渊异化’诅咒具体是什么情况？”
    【该问题需5积分，是否购买？】
    “……买。”死抠门！张濛心里暗骂道。混沌之海真是什么都要钱。
    【‘深渊异化’为身体精神倾向强化方向之一，包括但不限于诅咒、强化体魄、精神扭曲、召唤、吞噬进化。其诅咒连接‘深渊’，低级诅咒需要附加在某件实体上，锚定条件要求，被诅咒者倘若没有用正能量治愈解除诅咒，则会被强行转化为深渊低级魔物，失去自我意识。】
    “如果我想要购买‘深渊’方向的强化，这种诅咒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该问题需5积分，是否购买？】
    “是。”
    【该诅咒可与体魄强化相辅相成，沟通融合。精神力需求20以上。】
    张濛“唔”了一声，轻轻摸了摸自己白皙光滑的下巴。她思索片刻，节俭的想法占了上风——干脆就选择‘深渊’方向的强化好了……
    她召唤出自己的面板，径直打开‘商城’，在搜索栏内输入‘深渊强化’。霎那间，∞页数的商城转为10页，其上从低到高排列着整整齐齐的强化方向。张濛一目十行地阅览了一遍，最终目光凝聚在了一个强化选项上。
    【道具：“深渊的呼唤”】
    【描述：成神的阶梯上尸骸累累，每走一步都像诞生一个崭新的自己，‘深渊’在注视着你！使用道具将会获得向深渊进发的资格，同时会对本身体魄进行强化，新增负能量槽。】
    【需要奖励点：1000】
    差不多是卡在自己的需求条上啊……张濛花费点数先将自己的属性点全部堆到20，再将精神力与感知提升到25点，至直到这时，张濛才确认购买‘深渊的呼唤’。

 混沌之海

    嗡——
    大脑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耳边浮现出无数窃窃私语，像儿童的尖叫混合着少女的歌唱又有神职者的呢喃，许许多多复杂恐怖扭曲畸形的知识如同流水般淌过她的大脑沟壑。
    在不知不觉之间，身体仿佛被烈火炙烤，某种怪诞无形的气体在她体内旋转，它散发出的深邃混乱的气体融入了少女的身躯，将每一块肌肉每一片筋膜每一根血管都改变异化。
    确凿地感受到了力量的增长，张濛再次睁眼时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莫名其妙地了解了许多有关如何运用自身力量的知识，但那些知识相比人类本身所熟知的而言太过亵渎恐怖，违背常理逻辑，初次接触就让张濛感觉自己的脑袋要被撑爆。
    倘若要形容这种感觉，那就是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变成了耳朵，原本是方形的东西变成了圆形，原本是恶臭的东西变成了酸辣……人的感官被不断地扭曲转换，让张濛不但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还有一种晕车般的作呕感。
    “该死的，原来这就是接触‘深渊’的感觉……这么不可名状吗？如果女巫们一直以来都这么做，我就一点也不好奇为什么她们在人们的口中总是显得疯疯癫癫了。”
    短暂的头晕恶心已经渐渐消退，张濛超越人类极限的精神力让她在混乱中飞快地恢复平静，脑海中亵渎的知识分门别类化作各种用途……但张濛肯定自己绝对不会在生死关头之外的时间使用它们，她怀疑如果贸然运用深渊赐予的知识，那么自己很可能在运用的过程中就变成了疯子。
    不过好在她已经完全融合了体内危险的‘诅咒’，甚至于已经得知了如何使用诅咒对他人造成伤害。虽然条件苛刻，但有备无患，万一真有机会使用呢？
    张濛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勉强瞥了一眼自己的面板。此时此刻，接触过‘深渊’的【属性】已经变成了：
    ‘力量20，敏捷21，体质20，感知25，精神25，魅力17’
    “力量、敏捷、体质都增长了，体内还能感到拥有一股能够自由支配的能量……虽然这份力量有种恐怖感，但的确很厉害就是了……”
    她伸出自己的左手。
    修长白皙的手看上去与之前没多大差别，张濛心念一动，尝试运用能量汇集到手掌上，手掌白皙的肌肤渗透出墨汁般的黑灰色气体，缭绕着她的左手，令她的手掌变得宽大、指甲变得尖利。
    没多久，少女修长的左手化作布满鳞甲的恶魔般的利爪。在空气中挥舞一下，撕裂风的声音让她明白这只利爪的威力不俗。
    “能量消耗了大约十分之一……看来我这么强化自己只能用五分钟左右啊，这也太凄凉了吧？不过，因为只是初始的强化，好像也能理解。”
    “呼……不行了，脑袋好晕，耳朵嗡嗡响，看东西也有点模糊，必须休息休息……”
    张濛看准了位置，一头扎进散发着淡淡馨香的柔软床铺内，浑浑噩噩地陷入了黑甜的梦境。
    张濛足足睡了十个小时才迷迷糊糊地爬起来。
    她一觉醒来果然舒服多了，之前大脑中那种浸泡着冰冷液体痉挛的怪异感觉总算消失无踪，张濛翻身起床，划开面板，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换个‘昵称’。
    【更改‘昵称’需花费5积分，是否更改？】
    张濛爽快地将自己的本名改成了‘柠檬’……然后混沌之海就提示她这个名字已经有人用过了。
    好吧，怪不得之前凯瑟琳的名字后面跟着数字51，她还以为是个人爱好，原来纯粹是因为名字被别人占了。
    张濛照猫画虎，在名字后添了个233。
    【玩家‘张濛’更改昵称为‘柠檬233’，确认更改，积分已扣除。】
    “混沌之海，我下一个世界是怎样的？是什么类型？”张濛询问道。
    混沌之海扣了她10积分，才回答道：【玩家‘柠檬233’下个世界类型为：单人任务-灵异类。】
    奇怪……上次不还是多人任务么？张问：“单人任务和多人任务是怎么选择的？……积分你就看着扣吧。”
    【轮回者在新手任务完成之后，将会以多人任务、单人任务、多人任务的形式依次进行任务攻略，直至确认团队。】
    “这样啊……”
    张濛嘀咕一声，划开‘商城’，搜索‘灵异’类，开始琢磨着如何将自己的积分最佳利用。首先是购买防御的符篆，接着是驱邪的护身符，再来是饮用之后就能立刻痊愈的稀释‘生命之水’，张濛挑挑拣拣，总算差不多花光了手头的积分.
    她最后留着点积分让自己在混沌之海度过五天时间，而后便将一大堆东西全部塞进了新手任务之后购买的大包里。
    “该死的，东西太多了，我下回一定要买个储物戒指之类的玩意！”
    余下的五天休息时间，张濛一直在熟悉自己强大的新身体，以及灵活运用体内流转的‘负能量’，甚至自己尝试做了个‘如果触碰就会打喷嚏’的小诅咒物件。
    五天时间眨眼即逝，张濛穿戴整齐，背上背包，混沌之海投下明亮的光柱，少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光芒之中。
    ……
    ……
    哗啦……哗啦……
    天空灰蒙蒙的，铅云下闪电交错，暴雨裹挟着冰冷的寒意拍打在地面上，浑浊的水流顺着地砖的纹路翻滚流淌，树木在暴雨中颤栗，狂风卷起树叶扫进浊流。
    张濛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正站在路边小店的屋檐下，大雨连成水幕挥洒而下，透骨的寒意带着泥土雨水的腥气扑面而来。
    她身后的小店早已关了门，背着个大包的张濛左右查看。街道边路灯黯淡闪烁，高楼大厦全没亮着灯，门也紧锁着。她优越的视线穿过暴雨掀起的浑浊雾气，能望见歪歪斜斜的广告牌上原本美丽的女人面孔上流淌着令人不适的污渍，不少高楼的玻璃都被打碎了，像一只只瞎掉的眼睛。
    好吧，至少这里还是现代都市……
    此时此刻，‘混沌之海’恰逢其时地刷出了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保护’】
    【任务描述：在这危险诡诞的世界里，到处潜藏着深邃可怕的危机与难以描摹的恶鬼，人类化作食量，冤魂弹冠相庆！你能做到的唯有——保护一个名叫‘白昭’的人，让这个人在九天之内免于死亡！】
    【任务奖励：2000奖励点】
    【任务惩罚：倒扣1000奖励点】

 死寂之都(一)

    ‘白昭’……九天……
    她现在得先找到‘白昭’这个人么？
    虽然她有‘女巫的偷窥魔药’，但混沌之海在一般情况下，不会把轮回者放置在与主线毫无关联的地方。
    更何况，止水曾经说过，各个世界因为基准的不同，道具也并不是可以通用的，假若魔药在这个世界有了更加可怕的副作用，那张濛岂不很冤枉？
    在这周围找找看吧。如果没有情报再使用魔药也不迟……
    张濛微微皱眉，左右环顾四周，很快在身后大门紧闭的店门缝隙中，发现了夹在里面、已经被水汽浸湿的一张折叠起来的报纸。
    她伸手将报纸从缝隙中小心翼翼地抽出，确保不会因为粗暴的动作而将本就潮湿脆弱的纸张扯烂，本着即使找不到线索，至少也能知道最近发生情况的张濛顺着报纸的折痕将其缓缓展开，一股混合墨汁的纸张发霉气味扑面而来。
    报纸是2001年2月17日发布的，总共有三张，头版用加粗黑体字写着‘老师报复学校，高一（3）班全体学生全被烧死！’的题目，编撰记者是日报集团的山本武。
    是樱岛？系统给她翻译了文字……
    张濛仔细阅览了一遍。这篇报道大致说明了山葡私立高校里一个名叫井田月子的老师因为家庭压力和职场压力，不堪忍受之下，在一次早课时将班级门锁住，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汽油，一把火将整个教室烧得干干净净。
    在这期间，有学生想要跳窗逃跑，但窗户在四楼，跳下去之后就摔死了好几个，更多的学生死在火焰之中，他们死前绝望的哀嚎声在街道上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报纸中心一张巨大的照片将火焰熄灭后的惨状显露而出。
    无数焦黑的死尸将脸和手紧紧地贴在窗口玻璃上，每张脸都大张着嘴巴，露出空洞的咽喉。烧黑皲裂的窗户上密密麻麻挤满了这些绝望的脸，让人毛骨悚然。
    “真够恶心的，啧。”
    紧跟着报道的是一则讣告，‘仅此默哀逝世的学生……’下方跟着一长串的名字，张濛默默地将它们记住，敏锐地发现其中有个人的名字叫‘浅井白昭’。
    会是这家伙吗？
    但是，这些人不都已经死了吗……
    她继续将报纸的其他版面看完了，大多是些政府政策、明星八卦、广告之类没营养的东西，不过保险起见张濛还是记在了心里。
    不管对方是否死亡，张濛现在唯一的方向就是这份报纸。
    她决定先去白昭的家里看看情况。
    一般来说，撰写报纸的记者会仔细调查可能掌握着情况的人，获得新闻素材。因此，说不准报社里会有白昭的家庭地址和其他消息，即使没有，也能了解些关于故意焚烧杀人案更为详尽的情报。
    倘若报社里没有线索，张濛就只好去学校走一趟了，但从一教室的人都死了的情况来看，那里肯定有个很凶的厉鬼，张濛可不太想这么毫无准备的一开始就撞上去……
    “好吧，让我看看这周围有没有地图。”
    张濛将报纸收好，迈开脚步踏着雨水积攒的小小水洼顺着道路朝前走去。
    不知不觉间，天空中的暴雨已经渐渐停止，瓢泼大雨变得淅淅沥沥，最后洗漱地下着。张濛在周围转了转，发现这里的确有着较为老旧陈腐的审美倾向，而道路的中央则矗立着一个小小的电话亭一样的小摊。
    小摊牌匾的油漆掉色剥落，看不清楚写着什么，但单向开口的延伸而出的铁板上摆满了重叠垒砌的杂志。大部分都已经在雨水下变成稍微一碰就彻底烂掉的模样，但从模糊的鲜艳色彩上可以看出，这些书籍大部分都是些漫画、花花公子之类的玩意。
    张濛眼前一亮。
    就是这个！2000年时随处可见的小摊，可以打电话，兼职卖些书，也会帮助游客，这种地方应该会有地图那样的玩意。
    她从回廊走进稀稀拉拉的雨里，那些雨滴落在她皮肤上时，有一种清凉爽快的感觉。
    张濛靠近小摊，脚底一垫，轻而易举地跨越了排列满满当当的书山，跳进了小摊内部。雨水不再打下，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腐败污浊的恶臭刺激着眼睛。
    “呃……怎么这么臭……赶快找到地图离开好了。”
    张濛皱眉捏了捏鼻梁，开始低头寻找地图的踪迹。她翻开推倒了几沓新书，翻翻找找，总算在犄角旮旯抽出了一张老旧的当地地图。她拍掉灰尘，抽出那张酥脆的老旧纸张，笼统简单地记住了地图。
    这是一张地方地图，处于一个名为‘空司市’的区域，上方将各类标志性建筑标明得清清楚楚。警局、医院、学校、住宅区、报社、公园、博物馆……
    张濛背下地图，将它合拢。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响起，像什么常年缺乏润滑木头的门被扭开了。
    她下意识扫了一眼。
    之前翻找过的几摞散发着淡淡油墨味道被包裹在塑料薄膜内的新书之后，一只隐秘的小柜子里，一具尸体正以一种几乎要将自己的脊椎拗断的、极度扭曲的姿势蜷缩在狭窄的空间中，干瘪的面孔上一对黑黝黝的眼眶内渗出干涸的血泪，脸上肌肉扭曲萎缩，是一副惊恐绝望的模样。
    引人瞩目的是他的手掌中紧紧地攥着一只老式手机，手机的屏幕竟然奇怪地微微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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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
    打开的柜门带出一股强烈的恶臭味道，张濛胃部有点儿翻腾，眉头也皱了起来，以她高达25的感知确定，这个小书摊内除了自己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心跳和身影出现过，但现在柜子的门偏偏还是开了……灵异世界啊……
    况且，书皮上的灰尘都厚厚一层了，死人手里攥着的手机竟然还有电，开什么玩笑，诱惑勾引的阴谋气息就要扑面而来了啊。
    “来吧，正好让我看看这个世界的‘鬼怪’实力怎么样。”
    张濛左手插兜，捏住了符篆的一角，右手朝僵尸手枯瘦手指间的手指摸去。出乎预料，她轻而易举地拿到了手机，屏幕正显示着一个20秒的通话录音。
    “……哼。”张濛绷紧浑身肌肉，谨慎地调到最小音量，按下了播放键。
    一个男人惊恐变形的声音从听筒中冒出，伴随着惨叫和绝望的哀鸣，以及碰倒了什么似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救命！！救救我！警察吗？外面！！——好大、恐怖……鬼啊！！全部，全部都是！——救救我，救命！！噫、呜啊、啊啊啊啊！！！”
    通话到此结束。
    张濛微微皱眉，在声音消失的一瞬间，她感到颈后肌肤浮现出了细小的鸡皮疙瘩，一股轻柔却冰冷的寒意悄无声息地呼在了颈后。
    接着，一只五指铁青、指甲残缺，遍布褶皱，而褶皱中藏着腥臭血腥味的冰冷的手……放在了她的左肩。

 死寂之都(二)

    自从张濛选择被‘深渊气息’浸没强化，她的身体就渐渐向着非人的方向转变了。
    这种转变并非是如同阿莱克修斯王子那样干脆化作毫无意识的低级魔物的□□转变，而是一种细微，潜移默化，但却让人能体察到进展的转化。
    她的身体依然如之前一般，但肌肉的力量，身体的敏捷，感官的敏锐，以及对疼痛和恐惧的迟钝，已经渐渐体现了出来。
    曾经让她毛骨悚然汗毛直竖的景象，现在只能让她短暂地惊惧；曾经让她咬紧牙关才能强忍住的疼痛，现在只是皱皱眉就能撑过去的程度。
    张濛的适应性很强，她天生知道怎样做是最有效最正确的，而这一天赋体现在【第六感】上，更是加强放大到让张濛足以轻松习惯的地步。她曾经能在怪物激烈战斗的战场边缘和国王威廉二世镇定自若地谈话，尝试击杀对方之前心跳呼吸没有丝毫变化——这其实同样是她天赋的展现。
    虽然张濛不大愿意承认，但她很清楚，自己和‘深渊的气息’竟然颇为……契合。
    “在手机打开了录音之后，我才感到身后左下方有什么在酝酿，但毫无危机感。而在录音播放的过程中，这种气息才越来越强大，到现在为止已经是足够让我警惕起来。”
    “结合它之前宁可诱|惑我去拿走忽然打开的柜子里尸体的手机，也不自己直接现身的情况；原来如此……这个世界的‘灵异现象’是基于某种‘规则’才能运转的吗？这只鬼的‘规则’就是打开录音？或者听完录音？”
    张濛的肩膀上能感受到四根冰柱般的手指怕她逃跑似的牢牢地嵌在她肩膀上，寒意几乎浸入肉里，随之而来的森冷气息仿佛让她置身于冻肉的冷库。但她心中没有多少畏惧，甚至能在这种紧要关头冷静地思索所谓‘鬼魂’的情况。
    不想让她逃跑吗？
    正巧，她自己也是这个想法呢……
    一张生满肿胀脓疱的腐烂面孔带着阴冷感缓缓凑近她的耳侧，张濛即使不回头，也能感受到对方慢慢张开了排列着两排挂满污浊粘液的利齿的模样。
    她倏忽闪电般将刚才一直抄在裤兜里的符篆拽出，毫不犹豫地按在了那只放在自己肩膀的手上。
    “咕嘶——！！”
    一声仿若指甲狠狠摩擦上玻璃的刺耳声音，张濛的左耳直接遭受冲击，嗡嗡嗡响了几秒才恢复平静，而之前那种阴冷、扭曲的感觉已经在她的感知中消失殆尽。
    【系统提示：杀死‘呢喃鬼’，获得50积分】
    “这么轻松就干掉了？我还想尝试下自己的‘负能量’能否对灵体产生伤害来着……算了，‘空司市’这么邪门，机会多得是。下次再说。”
    张濛抬手摸了下耳廓，指尖触及了一缕猩红粘热的液体……血。刚才她的耳膜被那声嘶吼震裂了，但现在已经完全痊愈。
    这也算是‘怪物’与‘恶灵’之间的战斗了吧？虽然是一面倒的。
    张濛自嘲地想，但心情稍微放松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紧绷。但依然警惕着。她将符篆贴在衣服与包里，将手机重新塞进僵尸的手里，为它关上柜门，而后跳出了小摊，重新踏入雨中。
    她按照脑海中地图的显示，迎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朝前走，雨水很快浸透了她不厚的外衫，湿漉漉的马尾滴着水。
    这对张濛来讲有点不舒服，但完全能忽视，她现在还没强大到能在任务世界找寻所谓的舒适感。
    街道上灰蒙蒙的，一层淡淡的雾气笼罩着城市，街道上偶尔亮起的灯光将眼角某种一闪而过的影子勾勒出狰狞的形状。天光虽然并不明亮，但也不显得太过黯淡，穹空铺陈着一层笼罩不散的阴云，仿佛随时会有闪电劈过天际，暴雨再次倾盆而下。
    地面上的积水已经被开口泛绿的陈旧排水口排去大半，只余下一些浅浅的水洼，在不显明亮的光线下微微发亮。
    张濛前进的速度并不慢，但却一直保留着充沛的、足以应对任何危机状况的体力，她沿着街道转了个弯，马路边的公交站台上歪歪斜斜地倚着几个腐蚀过的站名。
    正在这时，张濛陡然察觉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存在，阴冷的危机感像针刺一般灼烧着太阳穴，让她瞬间汗毛直竖。
    强忍着回头的念头，张濛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冷静下来。假若她想的是正确的，那么鬼怪需要 ‘规则’才能伤人！冷静才是最重要的！
    巨大的危机感裹挟着一个优雅清脆的女声，女声是播音员一般温婉标准的音质，正有节奏地念诵着。但偶尔电流的兹拉声则破坏了这份规律的美感。
    “滋滋……路公交车…开往……滋滋滋…请旅客抓紧时间上车…滋滋……”
    公交车……张濛寒毛直竖，一辆公交车缓缓从她身后行驶到前方。
    用余光看去，公交车的司机是一团不规则的黑色雾气，车子整体呈现出近乎散架般陈旧的古老感觉，金属表面生出层叠的锈迹，玻璃脏兮兮的，布满了灰白的指痕与暗红的污渍。而车内竟然还坐着几个人影，他们看上去与常人无异，衣着打扮也不同，但却动作格外一致地朝窗户外缓缓招手。
    一股莫名的晕眩感扎入大脑，一瞬间，张濛几乎想抬脚登上公交车。但她立刻清醒过来——这种程度的蛊惑连之前深渊呓语的十分之一都比不过。
    “这感觉……之前的小摊上那个鬼魂大概也对我施展了某种‘诱惑’的吸引，但它太过孱弱，我甚至没能察觉到。”
    她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好像完全没看见这辆公交车，脚步镇定地掠过了公交。
    直到朝前走了数百米，身后那种仿佛被某些恐怖无形之物凝视的惊悚感觉依然残留，久久不散，让人头皮发麻。但在拐过一个转弯后，被注视的森冷感渐渐消散。
    “呼……还好还好……？等等、喂，还来啊！？”
    张濛刚刚松了一口气，还没彻底放下高悬的心，就看见前方不远处一个崭新的站台边，突兀矗立着公交车的踪影。窗口的乘客依然表情麻木地朝她热情招手，熟悉的吸引力拉扯着衣角。
    “每个站台都有吗？还真够锲而不舍的。但吸引力和其他地方都没什么改变，看来这只鬼的规则是‘登上公交车’，只要我不为所动，不上车，应该就会没事！”
    她再次面无表情地略过了公交车……
    走了足足四个站台，公交车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张濛总算望见了日报社的大楼。
    黑黝黝的大门敞开着，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尸臭味道顺着冰冷的空气弥漫开来，张濛轻轻吸了口气，精神紧绷，抬脚跨入门内。

 死寂之都(三)

    报社内静悄悄的，陈腐不散的恶臭在头顶盘旋，她刚刚踏入房门，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这是‘第六感’对她的示警。
    她随即用眼角余光望见了黑黝黝的内部走廊，望见了自己头顶上方隐隐绰绰的纤细轮廓。一阵寒风吹拂而来，那些密密麻麻排列的纤细的玩意儿随之轻轻摆动，仿佛死者的白帆。
    但张濛心知肚明，那不是白帆；
    而是一条条风干枯萎的腿足，是一具具被高高挂在天花板上的干尸！
    “啧……果然，这里的每个地方都‘盘踞’着鬼魂吗？”
    自从经历了深渊气息的洗礼，张濛的身体素质全方位增幅，现在的她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也能如猫般轻松望见具体的轮廓。更何况，报社内并不算很暗，光线昏昏沉沉，却足以让她看清情况，不至于使用手电筒等发光设备，只顾着光亮处而忽略了黑暗中的蠢蠢欲动。
    大厅内的灯泡碎裂了一地，每一片碎片踩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地面上铺陈着湿软的丝线般的漆黑发丝，恍若毛线团般纠结、散乱地搁在地上。
    右侧的浴缸早已打碎了，几只萎缩的干瘪鱼尸零零散散落在积灰的浴缸内、地面上，它们的尸身被一丛丛漆黑的发丝穿透、纠缠，好像一串铃铛。
    “头发……看来这次这个‘鬼魂’和头发有关？上头这些干尸也是被头发串起来挂在天花板的么？真够恶心的啊。”
    她强忍着直接抬头张望那些天花板上干尸的念头，略微僵硬地朝楼梯口走去。
    路过电梯间时，一扇电梯的生锈的铁门尚未关紧，露出一道缝隙，缝隙内是密密麻麻的发丝和一张张惊恐绝望的干枯脸庞。那些脸庞上的毛孔中同样生出一根根黑发，甚至于眼球上也有，这让它显得惊悚怪诞。
    张濛可不想被头发吃了。她小心翼翼地推了下楼梯间的自动滑门，一具干尸的指骨连着小臂顿时啪嗒落在门缝下，卡住了滑门。
    “这要没有鬼魂在后面操控我就不姓张……”张濛脸色有点难看，她小心绷紧神经，猛然扯开了滑门！
    喀啦！
    或许是年久失修，或许是那团镶嵌在门边的头发团所致，滑门被张濛整个儿拉扯下来，她在惯性下后仰，正要维持住重心，脚底却豁然踩中了什么滑腻干脆的东西——是刚才那具干尸的手指！
    它什么时候把手放在了张濛的脚边？！
    张濛猝然跌倒在地，视线不得已投向了天花板。
    ……她果然没猜错。
    天花板上已经被一层厚厚的菌毯般的黑色发丝覆盖住了，而延伸的一丛丛黑发则像傀儡丝线般钻进曾经是人类的尸体的五官，再从他们全身上下的皮肤里钻出，直到拉扯上天花板，成为晃晃悠悠悬挂的一员。
    那些高悬的干尸头颅低垂，黑洞洞的眼睛凝视着张濛，它们身上还穿着破旧残损的西装制服，袖口上甚至夹着污渍斑驳的证明身份证件的硬质塑料卡片。
    这些干尸全部是日报的工作人员！
    “眼前鬼魂的‘规则’是‘目睹天花板’！它一直在有意强迫我看见天花板！”
    她一瞬间明白了。而此刻，天花板上的黑发已经如瀑布般宣泄而下，发出互相摩擦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细腻噪音，朝张濛扑去！
    嗤——！
    如同滚油接触沸水，伴随着浓白的烟雾，一股烧灼的惨烈声音自发瀑的中心发出。张濛在意识到不妙了的下一瞬间便毫不犹豫地抓住了符篆，细长白皙的手一霎那染上浓墨般流动的雾气，化作一只五指尖锐粗|长，巨大狰狞生满倒刺与坚麟的利爪！
    唰唰唰！嗤嗤嗤！
    这只携带着负能量的利爪快速而猛烈地在她上空挥舞一圈，没有一从发丝能抵挡得住这次攻击！
    无数席卷而来狰狞恐怖的黑发被削下，削去的部分眨眼干瘪蜷曲，化作灰烬纷纷扬扬散落；
    而她利爪之中的符篆则焕发出微弱的金色光芒，光芒像一把光剑般径直刺向天花板，张濛在发丝的深处听到了一声带有疯狂意味、含混不清的嘶吼。
    “有效！果然有效！负能量能伤害到这些鬼魂！和符篆相加，伤害不止翻倍！”
    “——很好。现在猎物与猎人的身份，彻底逆转了！你们这些恶心的鬼东西！”
    张濛的咽喉中发出了低沉的嘶吼，那声音不似人类，反倒如同癫狂的野兽。
    一层薄薄的黑色雾气流水般盘绕而上，裹住了张濛全身，秀美窈窕的少女眨眼间变作狰狞恐怖、浑身长满棘刺与鳞甲的纯黑色怪物，一双猩红的眸子中尽是嗜血与冷静。
    这是张濛在‘混沌之海’中反复探寻自己能力极限而获得的、更为精细的操控负能量的能力之一，将全身都裹在这稀薄但坚韧的黑雾之中，纵然会消耗更快，但攻击力量却是呈数倍的恐怖增长！
    “吼——！！ ”
    张濛一把拽住飞窜而下的发丝充作绳索朝上攀沿而去，没有任何一根黑发能冲破黑雾的甲胄刺入她皮肤口鼻之内，这么用力拉拽下，张濛宛若一头猎豹般直直够上天花板。
    恶臭愈发浓郁，被黑发串联的干尸前赴后继地朝她扑去，张濛两爪拍碎数只干尸，那些肢体的残缺部分簌簌坠落，掉在地上。
    倏忽，张濛手爪之中抓握的黑发全部齐根而断，断面渗出黏糊糊油脂般的滑腻液体，张濛身形下坠，但她在拉扯重量不对时就迅速用还算空余的左爪五指猛然插|入天花板的石膏层内，有了这样的一次迟滞，她便趁着尚未坠落的优势轰然捣碎了天花板！
    碰！哗啦！轰隆！——
    碎石如暴雨般坠落，眨眼间将恐怖的大厅鬼蜮化作拆迁办现场。黑发如蛇般回缩，但凡张濛要扯住一把头发，那头发前端便会当即断开；好在她捣破了天花板后便可以抓着断裂面跳上二楼，这才免于跌入一楼地面的尴尬境地。
    “别、跑、啊——！”
    张濛的咽喉中有着低低的嘶吼，声音从少女的清澈过度到低沉沙哑的冰冷嚎叫，她知道这只是那只鬼怪最后的挣扎，也毫不犹豫朝它逃窜的方向奔去！

 死寂之都(四)

    你追我赶的游戏玩了一分钟，张濛从大厅追到三楼，宛若一头无可匹敌的恐怖的野兽，要将面前的一切东西撕扯粉碎。
    发丝般的鬼怪反倒成了拿着洋娃娃一样脆弱僵尸的小女孩，一边发出嘶声尖啸，一边将手中的洋娃娃——僵尸们掷向张濛，希冀以此阻碍她零点几秒。
    然而毫无用处。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彻底置换，化作狰狞黑色怪物的张濛对发丝鬼的尖叫声充耳不闻。
    她撞碎了墙面，踏烂了地板，捶破了僵尸，砍断了发丝……连冲带撞地携着符篆，对那只宛若由黑色发丝构成的巨大眼球砸下。
    伴随着强拆的轰鸣，发丝怪物含恨消散，张濛隐隐约约感到一丝丝阴凉气息渗入肌理，与自己的‘负能量’纠缠在一起，被后者吞噬消化，反去壮大了己身。
    【系统提示：杀死‘傀儡鬼’，获得200积分】
    “难不成所谓的‘鬼怪’在死后渗出的那一丝半缕阴气也算是‘负能量’的食量？深渊带来的力量莫非比这‘鬼气’还高级点儿，所以能伤害消化前者？”
    张濛收回黑雾，恢复了秀丽的少女模样，心中思索着。她对自己身体内的‘负能量’也只是一知半解，倘若接纳更多深渊赐予的知识会有些了悟吧。
    没了傀儡鬼，报社内清净多了，她照着门口的性命牌找到了那位‘山本武’的办公桌。桌面尚算干净，只是积攒着一层灰，边边角角污垢横生，最上面的文件被扯烂了，几滴暗红血渍深深浸入纸页。
    张濛仔仔细细找了一遍这些堆叠的资料、收在柜子里的文件，花费了将近半小时，总算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找到了点儿有用的东西——山本武记载调查内容的笔记，以及一封信件。
    “2月15日，我被派遣调查‘故意焚烧案’，拜访了高一（3）班所有学生的家庭……浅上家对我的态度很奇怪、很暴躁，我怀疑他们知晓某些内情……”
    “2月16日，我从窗口处的缝隙看见了一个本该死亡的人，浅上白昭！她竟然没死！这可是个大新闻！”
    “……我被浅上父亲发现了，我还以为他要对我动粗，结果竟然是想和我聊聊？我同意了，希望能从他嘴里得知更多消息。”
    “原来浅上白昭也是跳窗逃生的学生之一，只是她运气太好，一棵树正好被风吹歪了枝桠，挂了她一下，让她跌下去时只是昏迷，但双腿粉碎性骨折，这辈子可能都站不起来了……”
    “我们谈话的时候，房间里有哭泣声传来，我假装腹痛，偷偷贴近们听……浅上白昭在里面呢喃着‘他们来了’、‘他们憎恨我活着’、‘我会死的’、‘对不起’之类的话，看来这个孩
    子……有了心理疾病。”
    “浅上父亲恳求我报道浅上白昭已经死了，他塞给我一个信封……我同意了。”
    笔记之后倒没阐述目前日报社惨状的情况，大约是到了已经没空闲记录绝望的险境了吧，又或者，山本武和大家死亡的时间是一致的。
    张濛的目光投向了信封。语气说是信封，不如说那是一个写着家庭住址的厚牛皮纸袋，里面装着沉甸甸的纸页。她打开看了一眼，全是大额的纸币，并且并非是自己印象中的‘日元’，而是更为奇怪精美的纸币。
    原来如此，浅上父亲为了让女儿有个安静的修养环境，宁肯让记者报道说他女儿死了，怪不得名字被写入了讣告。
    “地址到手了，现在就去浅上家看看吧，既然浅上白昭双腿都断了，那应该没法移动到其他地方？”
    张濛将手头的东西合上。
    她刚才一番鏖战很是将自身的‘负能量’挥霍一空，在等候力量本身渐趋恢复的关头，张濛离开报社，一路踏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无视每一站都要出现在身边的泛出淡淡昏黄光芒的公交车，自顾自沿着大路前进，按照脑海内的地图与马路上锈蚀的告示牌的指引，直奔浅上家。
    没过多久她就正式踏上了浅上家门前的土地。
    浅上家位于住宅区内部，张濛一路走来，只望见典型日式住宅的高墙铁栏上生满干枯的爬山虎，黯淡的玻璃窗口大部分碎裂了，没有任何一户人家亮着光，也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纵然有哪户家门敞开着，也仿佛恶魔张开的巨口，含着阴谋的冷气，让人心生厌恶。
    张濛沿着街道前进，没多久就看见一处与周围建筑毫无区别的黯淡住宅楼。
    浅上家住在三楼，张濛朝楼梯内望去，优越的视线捕捉到了小半张正从二楼的楼梯拐弯处望向这里的脸，从隐约的面部轮廓看去仿佛是个眉目清秀的孩子。
    但张濛在脑海中通过对方的面孔角度思索了一下‘孩子’张望的姿态是怎样的，立刻知道了对方是用一种四肢着地、关节反转、头颅低垂的扭曲姿态窝在黑暗中。
    ……好吧，目前她的‘负能量’还没回满，她还想省着点符篆保护浅上白昭，就不和对方玩家家酒了。
    张濛放弃了进入楼梯的念头，转而抬头仰望三楼。被雨水打湿的墙面看着十分滑手，但好在墙面上住户与住户之间相隔距离并不太远，也没有扎上护栏。
    “呼……好，来了。”
    张濛呼出一口气，打起精神，用一片从衣摆上扯下的布料裹紧手掌，毫不犹豫地一蹬地面，高高跳起，伸手抓住了一搂的阳台。
    她开始朝上攀爬。
    在垂直的楼房上攀爬并不是一件快活的好事，张濛本人已经为此感到有点后悔。但她并没有松手跳下，而是继续踩着滑腻的支撑一点点地往上爬。
    张濛尽可能避开了窗户，同时警戒着周围环境。倘若有鬼怪想要在她攀爬时尝试动手，张濛手里攥着的符篆会给对方惨痛一击。而偷袭向来无法影响拥有【第六感】天赋的张濛。
    虽然心中相当警戒，但攀爬的过程却异乎寻常地顺利，没过多久张濛便抵达了三楼的窗口，这时，一个脑袋伸了过来，在脏兮兮的玻璃后望着她。
    张濛心里一惊，险些一拳捣过去，但她及时注意到那张脸属于一个正常的女孩，虽然看上去有点惊悚，但对方的脸是端正秀气的，有种少女特有的青涩。
    “这是……谁？浅上白昭？”
    她心里思忖着，窗户已经被轻轻拉开一条缝，一股陈腐闷浊的气味散开，里面的女孩一头黑发扎成马尾，眼眸漆黑，鼻子挺拔，眼神有点怯生生的，也有点紧张。
    少女小声问：
    “你、你是……人类吗？”

 死寂之都(五)

    “当然。我认为鬼怪不会用我这样的方式爬上楼层。打开窗户吧，让我进去。”
    张濛声音轻柔，语气平静而笃定，带着让人相信的力量。
    她朝上抬起脸，细密的雨丝轻柔地泼洒在她面孔与发丝上，让那张白皙秀丽的面孔显出洁净而冷酷的苍白；沾着水珠的睫毛下，眼眸漆黑明亮，像两颗星子。
    她看上去卖相非常不错，让人容易产生信赖的心理。或许是因为寂寞，或许是真的被她打动，少女迟疑着伸出手，慢慢拉开了窗户。
    纤细白皙的手指贴在布满灰尘的肮脏玻璃上，拉开时与金属的底座摩擦出刺耳的噪音。少女将窗户拉开到足够张濛进入的。
    “谢谢。”张濛裹着碎步的手在窗台上轻轻一按，整个人如雌豹般窜入屋内。
    她站稳在屋子里时，少女已经缩进了角落里，半张脸掩藏在并拢的膝盖后，眼神清澈无辜得像一只怯生生的羔羊。
    张濛伸手将窗户关紧。
    “你是浅上白昭吗？”张濛问。
    “是……是的……你是谁？”少女紧张地小声问。
    她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白裙子，没有穿鞋，裙摆下露出半截纤细柔嫩却沾了灰尘的小腿，脚趾蜷曲在一起，像一粒粒珍珠。
    张濛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询问，而是扫了一眼她的双腿，声音轻柔许多：“你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少女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父母呢？”张濛道。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邻居也是，街上的人也是，大家都不见了…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样啊。”张濛微微点头，姿态轻松自然仿佛回到了家里一样在卧室内踏着轻柔的脚步声缓缓环绕行走，“这样的状况已经有多久了？”
    “两个星期……”少女在膝盖后悄悄看她，声音细细小小，像一阵微风。她咬了咬唇，淡红的下唇出现牙齿细小的凹陷。少女有点紧张地小声道，“姐姐，你…是猎魔人吗？”
    “为什么这么说？”张濛反问。
    “因为…姐姐你很厉害呀…能爬上来，而且…而且…很漂亮，动作很轻盈……”
    少女纤细的手指轻轻抠着膝盖上裙摆的布料，让指尖堆叠褶皱，大约是在紧张，“而且，爸爸妈妈消失之后，就有很多奇怪的…东西，出现了…我很害怕，一直躲在家里，但是，它们好像没发现我……”
    “是吗？”张濛问，“能仔细说说吗？”
    “嗯、嗯…”仿佛被肯定了似的，少女苍白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爸爸妈妈不见了之后，我就一直一个人呆在家里，总能听到楼上传来哭泣和冷笑的声音，晚上还有走来走去的脚步声…非常可怕，我感觉我上去之后就会被杀掉……”
    “我以前听说过，爸爸妈妈有收藏着佛珠，能够保护我，但是有一次我在吃饭的时候看见有…什么在桌子下看我，我太害怕了，逃跑的时候佛珠掉进了地下室…”
    “我不敢去拿佛珠……呜。”
    少女带着哭腔，吸了吸鼻子，眼角被晶莹的泪花湿润，看上去像淋着雨滴的娇弱花朵：“我，很没用，对不起…”
    “…别这么说。”张濛垂眼盯着她看了两秒，将背包拉在手边，解开拉链，从中摸索着什么。几秒后她将一块打开塑料纸的面包拿了出来。
    “两周的话，食物怎样都坚持不了那么久吧。饿了吗？来，吃吧。”
    她将面包递向少女。
    “谢谢…但是，猎魔人大人也要吃什么东西吧？那个…我可以不吃的。我吃得很少，之前的已经够了，姐姐你吃吧？”
    少女声音低低的，她抬手将耳侧碎发轻轻拨弄到脑后，露出弧线美好的颊侧。倘若张濛是身材修长匀称的飒爽美少女，那她便是如同邻家小妹一般楚楚可怜。
    “…不行。”张濛一手抓着面包，直直递向她的面颊，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同样伸出来在她面前。她声音转冷，漠然道，“你如果不吃面包，就吃我的拳头。……选吧。”
    “什、什么——”少女瞪大眼睛。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张濛，娇小纤细的身体颤抖起来，眼中含着雾蒙蒙的泪。
    “怎、怎么可以这样，猎魔人大人，你不是，不是善良的吗……！”
    张濛的后背处传来强烈的危机感。
    昏暗房间中的一切阴影都被扭曲了，影子像被刮刀刮开的草莓果酱一样粗暴地从地面、屋顶、墙壁上剥离了。
    无形的手迅速捏造那些离开本体的影子，将其化作八条蜘蛛腿般的尖锐锋刃，割开空气，携带劲风，朝张濛的后背刺出！
    但这短短的时间，已经足够张濛一拳砸在少女白皙精致的面孔上！
    “噗咕——！？”
    “痛痛痛、好痛好痛痛死了受不了了啊啊呃呃唔！！！”
    拳头裹着一层稀薄的黑雾，毫不留情地嵌进了少女的面庞。鼻梁骨没有半分抵抗就碎了，门齿在口腔中松动，牙龈飙射鲜血，眼前掠过无数色彩缤纷的影子，甚至头骨都裂开，柔软的大脑像豆腐一样坍塌了小半。
    少女整个人被凌空揍到翻转，滚在地上哀嚎，声音从清澈优雅到呕哑嘲哳。直到这时，张濛才看清她后背处如同蜘蛛般的、轻盈的、影子一样的触足……
    怪不得刚才一直缩在角落，原来是怕被看见后背吗。可惜……如果能再多一点点黑雾，就能干脆解决这玩意了吧。
    不过，再多一张符篆也轻而易举啊！
    张濛心中杀意沸腾，她面无表情地掰开面包，将自己刚才取出它时塞进面包内的符篆从中抽出，朝‘白昭’走去。
    “咕！呜！呜呜！为什么这么痛！好痛好痛呃啊啊呜呜嘤救命啊啊——！”
    即使被打碎了半边脑子，这只鬼混也依旧生龙活虎地哀嚎着，但张濛的脚步声似乎让她清醒了许多，强忍着难以忍受的剧烈痛苦，半边脸全是血和烂肉的白裙少女惊恐地嘶喊尖叫着：
    “投降了投降了我投降了真的投降了！！不要杀我啊啊啊！我愿意把我的核心精神奉献给您一辈子做您的奴仆呃啊呜呜！别打了！别打我了啊啊啊啊求您！！——”
    “我真心实意的我发誓啊啊大人！我真的投降了！我以后会老老实实的做您的奴仆的啊——！！”
    “别打我了，真的、真的、好痛啊——！！！”
    ※※※※※※※※※※※※※※※※※※※※
    我要入v啦~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死寂之都(六)

    张濛漠然望着半边脑子碎裂了的女鬼一边嚎啕大哭一边飙血抽搐一边嗷嗷求饶。
    她敢保证, 如果不是她还握着拳头，这个女鬼必然会不怕死地扑上来抱住她的大腿，把自己的脑浆、鲜血、眼泪、鼻涕, 全蹭她裤子上……说来这家伙，和其他鬼怪似乎有点微妙的差别啊。
    “喂，你竟然会说话，还会变成人的样子？这是你的特殊能力？”张濛问道。
    她的疑惑是有根据的，在进入房间之后，耳聪目明的张濛有特别注意到, 这家伙竟然有心跳和呼吸！
    但无论是她没有伤痕、完好无损的小腿, 还是她抵触接近塞了符篆的面包，对她的警惕心放下得太快，主动性太强, 甚至若有若无地在故意引话头……都是破绽。
    倘若不是她暴露的破绽太多，恐怕张濛也不敢真的下手殴打她。
    “是、是的, 呜呜…但是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呜呜呜、虽然我很弱, 但是，但是，我天生能变化成我见过的人类的样子…”女鬼快哭抽了, 她哽咽着从自己胸口中拽出了一丝阴冷之气, 这缕阴气更为厚重、深沉, 充满着冰冷感觉。
    她充满恳求地递向张濛。
    “大人求您了别玩儿我了, 我愿意做您的仆人啊！收下我的核心精神吧！！”
    【系统提示：你收服了‘幻化鬼’, 是否与对方签订主仆契约？签订之后，玩家将掌握‘幻化鬼’的思维、行动, 可以操控对方做任何事, 玩家死亡则‘幻化鬼’死亡, 反之不然。】
    【请注意！签订契约之后，‘幻化鬼’将视为玩家的‘装备’，与玩家一同回归‘混沌之海’，前往新任务世界。】
    没想到还有这么没骨气的鬼，张濛垂眼看她，望见那张因疼痛与伤痕而扭曲的面孔上眼泪几乎将血冲刷干净了，主仆契约怎么想对自己也没有丝毫委屈，何乐而不为呢？
    “好吧，我同意了。”她说。
    【系统提示：您已获得装备‘幻化鬼’。】
    被系统认证的‘幻化鬼’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虚脱表情，她掌心的阴气飘入张濛眉心，像烈日下的冰雪一般融化在她的‘负能量’中，为壮大负能量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与此同时，张濛意识到自己与眼前抽抽噎噎的女鬼产生了一份‘联系’，女鬼仿佛变成了自己的一根手指，能够随心所欲地弯曲使用。而现在，她能察觉到女鬼的情绪：
    痛苦、后悔、恳求、悲鸣……
    自己的‘负能量’竟然会让鬼那么痛？张濛心里其实有点小吃惊。
    她看向女鬼，她半边溃烂腐败飙血蠕动的面颊血肉上，缠绕着一丝一缕淡薄近无的黑雾。张濛心念一动，黑雾从她脸颊边抽离，回归了自己的身躯。此时，黑雾已经将女鬼的阴气侵蚀同化了许多。
    放松、喜悦、难受、无奈……
    女鬼的心情陡然转变，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恢复愈合，重新转变成苍白柔弱的少女模样，脸上露出舔狗专用表情：“英勇而伟大的主人！能否请给您忠诚卑微的仆人赐予一个名字？”
    这家伙，演技还真够好的，也真够无所不用其极的…真不知道是说它骚还是说它贱……但既然是为了自己的小命，这么做也算是理所应当吧。
    张濛心里摇头，嘴上道：“你自己没有名字么？”
    “呃、主人，我在出现之后就是鬼了，一般时候我觉得没有给自己起名的必要……”女鬼小心翼翼看她表情。
    “好吧，我想想。”张濛思索了两秒，“就叫‘千面’吧。”
    “这真是个简单而直接、朴素却不失华丽的好名字啊！”女鬼继续舔，“不愧是主人，不仅认出了我的伪装，而且这样机智聪慧！”
    “你现在的外表可以变化吧？”张濛心中古井无波，对千面的讨好无动于衷，“这是谁的‘外貌’？”
    “是我之前见过的一个女人，但那个女人很快就被楼梯里我的‘同胞’撕碎了。”千面道，“主人不喜欢现在这张脸的话，我可以换其他的面孔！”
    “换一张吧，现在这模样太让人受不了了。”张濛还是不太习惯一个秀丽俏丽、灵气十足的少女露出这么一副谄媚表情。
    千面立刻行动，身形拉长变化，五官如软蜡般鼓动异变，整个身躯开始闪电般勾勒细节，很快变作一个身材纤细匀称，拥有一双迷人桃花眼的日系美少年。
    张濛刻意算了一下它的变化时间，大约三十秒。这个时间也算可以。
    契约千面之后，张濛心中自然而然知晓了它的能力和弱点。
    它能自由地变化外貌，模拟出和人类一模一样的体型，甚至心跳、呼吸、血型、指纹都毫无区别。攻击方式是后背的八根蜘蛛般的纤细钳子，可以将‘影子’拉扯过来，利用影子杀死敌人。
    弱点是怕极其强烈的阳光，怕过于强大的阴气——大概也就是‘负能量’，同样怕各种净化、太阳系、火焰系的能力。
    勉勉强强算是个辅助类型的鬼吧。
    “主人，您看这张脸怎么样？”千面恭恭敬敬地问，声音也转变成了一种清亮的少年嗓音。看它刻意比身材高挑的张濛矮了些的模样，张濛也就点点头随它了。
    有了这么个二五仔，张濛开始询问。
    “你为什么要假装浅上白昭欺骗我？”
    “这个……鬼对活人的敌意是天生的，我之前透过窗户看见主人您能抵抗住马路上的公交车，所以知道您大概很强，于是临时决定欺骗您的。但是谁料您慧眼金睛，一下子看出来了！”
    “鬼有自己的‘领域’吗？”
    “有的有的，您看，我的领域就是这个屋子内，楼梯里、电梯里有另外的鬼，这地方的每个角落都有着占据的鬼，说真的，空司市已经没有什么干净的地方了。”
    “这里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鬼蜮的？”
    “大概是两周前，我一出来就在这房间里了。具体为什么会变成鬼蜮……我也不知道，只是晓得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被打痛了，打怕了之后，这只鬼老实了，无论张濛询问什么，它只要知晓，就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阐述的同时，还小心翼翼地瞧着张濛的脸色，生怕她不高兴了，露出半点肃杀的神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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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死寂之都(七)

    张濛继续询问, 印证了她之前思索的‘鬼是有其自身规则的’、‘符合规则或被主动袭击才能攻击’的情况……说来也有点有趣，这世界的鬼怪竟然会是遵守自己规则的类型，倘若是这样的话, 那就有一个奇怪的地方了：
    人类并不是只有她张濛有脑子, 倘若可以通过规则躲避, 那么为什么这个城市的所有人都……消失了呢？或许他们只是离开了这个城市，但怎么说都很奇怪，竟然没有一个活人还留下吗。
    只是过了两周而已。
    千面对此也完全不清楚, 张濛没继续逼迫它，只是了解到这家伙之前所说的‘地下室存在着佛珠’、‘三楼有危险’的情况完全是截然相反的。
    它试图引诱张濛前往地下室，而实际上地下室似乎蜗居着某个相当强力的鬼, 千面从未目睹过它的存在，只能察觉到对方散发出来的隐约的山一样厚重的压迫力。
    三楼则是真正的浅上白昭居住的地方——千面对三楼十分厌恶，因为有某种‘气息’在庇护着那里, 让鬼怪无法靠近。
    “你确定她住在楼上吗？”张濛有点怀疑地问。
    “即使不是她，也不可能是其他鬼。这种感觉太让人不舒服了，对我们来说, 简直像正在散发着臭气的粪坑, 没有哪个鬼会真正地主动跳进粪坑洗澡……”
    张濛唔了一声, 招招手让千面原地待命。这家伙这么小心翼翼地用如此之恶心的比喻描述，一看就是在耍不想上楼的小聪明。张濛虽然可以强迫它去, 但目前她暂时不想让千面刚刚成为她的下属就立刻死去。
    那太浪费了, 至少多榨点利用价值吧。
    千面开开心心地守在上楼的楼梯口, 张濛踩着轻柔如猫的脚步声缓缓前进。三楼是几乎全部是卧室, 只有走廊的尽头各有一间浴室, 地面上覆盖着浅薄的灰尘, 仔细辨认过去能发现娇小的足印。
    足印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顶多在厕所与房间之间来来回回，顺着痕迹辨认便能轻而易举地意识到足印的主人正住在倒数第三个房间内。
    倒数第三个房门是木制的，把手涂抹着一层光滑的铜，张濛尝试扭动把手但却察觉到了某种被阻隔的感觉，意识到这门从内锁住了。鬼是不需要锁门的，这里果然有人！
    张濛本人并不太擅长诱劝，在敲了敲门之后便尽可能诚恳道：“请问是浅上白昭？我是柠檬，一个人类，如果你还活着，请你回答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空气中静悄悄的，没人回应。
    她等了片刻，继续道：“我通过报社内的地址来到这里，你应该在里面吧，外面都是鬼怪，而我有杀死它们的能力，我希望你能出来，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依然无人应答。
    张濛知道浅上白昭必然是在房间内的，也必然没有死去，否则她的任务早就失败了。她还算耐心，但这个城市到处是鬼的情况让张濛其实也有些焦急的。接下来还要有八天的时间，她实在没多久能保持安静。
    张濛在门口劝了半个小时，里面一点儿声也没有。她顿时感到一丝恼怒夹杂着些许暴躁直冲脑门，但很快靠着深呼吸冷静了下来。也许浅上白昭是故意留下痕迹的，本人并不在这个房间内。张濛想。
    她离开房门，去其他卧室里里外外地搜了一遍。
    其他卧室没有锁门，里面压根没有丝毫女孩的痕迹，张濛得到的唯一有点可能用处的东西就是在大概是白昭父母的房间内，发现了不少散落的现金、跌在地上的宝石项链、名贵手表和一张全家福。除此以外，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
    这里像是突兀遭遇了海啸的渔村，连一声呼救都来不及便被巨浪吞没了。
    “浅上白昭的确躲在我之前敲门的房间里，她为什么一声不吭？我没听见里面有呼吸声和心跳声。”
    张濛心中有些沉重，她甚至想到了浅上白昭是不是在房间里被鬼掳走了。倘若真的发生了这样可怕的情况，那张濛就的的确确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寻找那个女孩了。
    为了自己的任务，必须找到浅上白昭！
    “抱歉了……”
    她走到之前的门前，木门一如往昔朝内锁着。张濛深吸一口气，运用自己学过搏击技巧中发力的方法，脚底踏紧地面，扭腰旋胯带动肩背肌肉传达至肩部，像一根捶开城门的巨木一般猛然撞向木门！
    框！框！框！
    木门在她不惜代价的撞击下很快扭曲、松垮、木刺凸出，咬合铁索的地方松动了，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呻|吟……最终，她将木门狠狠撞开，半扇木门耷拉在门轴边，半扇木门轰然倒地，激起大片的灰尘与响亮的噪音。
    “呼……好吧，既然你不愿意相信我，我也只好采取更为激进的手段了。”
    张濛踩着倒在地上的半扇木门进入房内，四面环顾。
    这是一间布置优雅的女性房间，书桌上摆着台灯与教科书，窗户的窗帘紧紧拉在一起，让室内的光线趋于黯淡。左侧有一张单人床，被单与床褥都叠得整整齐齐；右侧则矗立着衣柜与书柜，层层叠叠的书籍摆放在一起。
    单人床是直接连接地面的，其他地方也没有藏身的可能，那么，只有这里了——
    张濛抬手抓住衣柜门，向两侧拉开。
    伴随着某种纸张撕毁的清脆声音，她看见了正蜷缩在衣柜内，紧紧地抱着一个大布偶玩具，纤瘦的手腕上缠着佛珠，瑟瑟发抖着将脸埋进玩具内的少女。
    她似乎一直躲藏在衣柜内，并且在衣柜门上张贴了黄色的符篆。这种符篆与张濛手持的外表颇有些差距，但想来效果差不多。
    衣柜内有一股陈腐的气味，夹杂着些许腐败味道与巧克力的香气。张濛扫了一眼女孩脚边。她带着各种缝合伤口、开刀痕迹的小腿边躺着卷曲的包装纸，打开了一半的巧克力，一些半腐烂的面包和方便面。
    ……看来她这段时间就是靠这些活下去的吧。张濛心想。她对女孩之前一言不发，不回答她的行为消了气。
    “你还好吗？浅上白昭。”张濛问。
    女孩瑟瑟发抖着，一些细小的声音从她埋在玩具内的口边流淌而出，张濛微微皱眉，仔细聆听，只听见了令人不适的喃喃自语：
    “来了来了来了来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要死了我会死的我死了我要去死了…”

 死寂之都(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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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之都(九)

    张濛的表情非常冷静。
    她一开始就清楚地知道, ‘混沌之海’下达的单人任务并不会这么轻松。
    从她的新手任务就能了解到了，‘存活’、‘保护’之类任务的麻烦程度，在一开始就会让人感到头疼。
    不过这任务也并不困难。
    倘若张濛有类似‘生命之水’的补充生命能量, 延续生命发展的物品，只要给白昭服用，就能将她的寿命延长，强行让她存活九天，以此完成任务。
    至于九天之后，浅上白昭是生是死, 是绝望是恐惧, 与任务者何干呢？
    ——非常凑巧的，张濛的确携带着类似的‘伤药’。
    她自从接受了‘深渊的呼唤’之后，身体被负能量改造, ‘正能量’的东西对她来说不再是可以愈合伤口的物品，而变成了一种伤害自我的毒药。
    但‘生命能量’不同于正能量, 它是中性的, 即使是张濛使用，也能完美治愈。
    她的背包中并不缺少这样的伤药。
    可是……
    张濛并不想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法子完成任务，度过这个任务世界。
    ‘必须在尽全力的努力之后, 确认了无法完成, 才能思考放弃’——这是张濛在那个拥有魔法的世界体悟到的, 自己的信念。
    因而, 她将取巧的想法略过, 在意念中询问千面：“‘诅咒’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吧？”
    “……有的。只要杀死那个下达诅咒的鬼，这份阴气和怨恨就会彻底粉碎。”千面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与绝望的恳求, “主人, 我理智的、机敏的、聪慧的、有头脑的主人啊, 您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吧？”
    “你预估一下，下诅咒的鬼和你相比怎么强大？”张濛没理睬它，径直道。
    千面在这样的回答中知晓了张濛的意志，它几乎要流下绝望悲伤的眼泪，恨不得回到半小时前，把为了活命而自愿为奴的自己扇飞踢晕。
    让你作死！让你作死！
    千面咽下眼泪，苦着脸在心中道：“大约……是我的五倍左右？这可不是1+1=2的问题啊，主人。”
    张濛切断了链接，没理会它苦口婆心的劝诫，只是温和地对白昭道：“今天开始我会和你住在一个屋子里，你的床可以借我睡一下吧？”
    “可、可以。”白昭抱着膝盖，小声道，“但是，我…我不想出来……可以吗？”
    “这是你的自由。我只是负责保护你活下去，不会强迫你做一些没必要的琐事，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吧。除非是攸关生命，其他的事情我并不关心。”
    “谢谢……”
    考虑到今天她才和浅上白昭见面，彼此都需要一点时间熟悉对方，毕竟还有八天时间，她大可以先拿半天与这个女孩建立暂时的信任，至少让她不再抵触张濛的靠近。
    张濛让千面守在门口，她从书架上拿了本书，坐在床边慢慢看。
    浅上白昭蜷缩在衣柜里，但没有主动关上衣柜门——就像一个夜晚有人陪的孩子会不自觉把脸转向那个人，而不是自己用被子蒙住脑袋一样，浅上白昭潜意识中对于张濛的陪伴有着些微的安心感。
    张濛等自身‘负能量’恢复，就放下书本，起身去清理楼道里那只曾经偷窥过她的鬼。全盛时期的张濛化作一只恐怖狰狞的恶魔般高大的身影，将恶鬼轻松抹杀。
    等她回到白昭身边时，已经吞了一丝楼梯里恶鬼的阴气，更强大了一点的同时，也消耗了许多‘负能量’。
    张濛完全把浅上白昭的房间当作‘恢复点’了，在这里休息够了就出门打怪，打怪受损了就回来休息。
    一下午下来，‘混沌之海’中她的积分噌噌噌地长，‘负能量’虽然没涨得这么快，但也通过杀戮鬼怪、吞噬它们的核心阴气，而缓慢坚定地壮大着己身。
    来回反复几次，浅上白昭似乎也生出了一点点好奇。
    在张濛将这栋楼层的所有鬼全部清理干净之时，外面的天色依然毫无变化，黯淡，却有丝丝缕缕光线，阴云密布，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但看看白昭房间内墙壁上挂着的电子表，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过五分了。
    没有黑夜究竟是好是坏？
    张濛不太清楚。
    “你要睡觉吗？我差不多也要休息一会儿了。我会让千面在门口守着。”
    面对张濛关切的询问，白昭有点迟疑地点了点头：“嗯……嗯。”
    她动了动身子，用一种僵硬的姿势半躺在柜子里，横杆上 悬挂的衣服垂下来，半遮着她的身躯，白昭抱紧怀里的布偶，一双眼睛透过布偶两耳之间看向张濛。
    张濛收拾了一下床单，拉开被子，径自钻进去休息了。她手边放着她的背包，怀里还贴了两张符篆保险。
    空气安静下来，片刻之后，浅上白昭忽然小声地问道：“你刚才…去什么地方了？”
    “我出去了，既然要暂住在这里，就必须把那些鬼清理掉。这栋楼总共有七只鬼……已经全部杀了。”
    张濛闭着眼，淡淡回道。声音轻柔。
    她的回答似乎给了白昭极大的震撼，让少女闭口不言好一阵儿，才声音微颤道：“那你…有没有受伤？”
    “还好。我不会做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
    张濛没准确回答受伤与否，虽然她的确没有丝毫损伤，但这话纯粹就是暗示浅上白昭——她可以保护她：“我知道你现在很害怕，但那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你不能放松，所以我至少让你稍微有点安全感吧。”
    白昭没有吭声，轻轻垂下眼睫。
    她心中的慌乱与不安如同虫蚁啃噬着心脏，闭上眼睛就仿佛能感到背后又一双冰冷的眼睛正在凝视自己，连对自己的呼吸都感到憎恶，就算蜷缩着也依然浑身冰冷。
    浅上白昭知道自己在被什么‘注视’着，那种感觉让人夙夜难眛，浑身颤栗。
    ‘有什么……在看着我。’
    ‘我肯定会被……杀掉的……’
    浅上白昭这么想，紧紧地抱着怀中柔软的布偶，冰冷的手指陷入绒毛的外皮。
    ‘但是，这个女人，似乎……’
    ‘值得信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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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之都(十)

    张濛一觉醒来, 第一时间查看墙壁上滴答作响的电子表，时间已经指向了早晨七点半。她精神充沛地起床，扫了一眼衣柜, 蜷缩着的白昭依然别别扭扭地睡着，眼底藏着淡淡的青黑。
    张濛在浴室里简单地清洁了一下，神清气爽地走向卧室。在即将进入时，忽然对门口守了一夜的千面道：“晚上情况如何？”
    “一切正常，主人。”千面道。神色已经不再是最开始站在卧室前那副痛苦扭曲强忍‘臭味’的姿态，似乎已经麻木习惯了似的, 表情淡然如水。
    “嗯。”张濛点点头, 踏入房间内。浅上白昭已经醒了，张濛望见她丝毫没有下地的意思，给她倒了水, 掰开面包递过去。
    她一边望着正在囫囵吞咽食物的少女，一边道：“浅上白昭, 我要跟你说一件重要的事情……你可以先吃完饭。”
    “？”浅上白昭望了她一眼, 漆黑的眼眸中神色疲倦。她舔了舔嘴唇干裂的唇纹，低声道，“没关系, 现在说吧, 我不会吃惊到把食物喷出来的……我已经没什么好吃惊的了。”
    张濛顿了顿, 道：“好吧。——你被一只厉鬼诅咒了, 如果不解决那只鬼, 你只能再活几天，然后因为生命力消散而死。”
    “……噢。”浅上白昭沉默片刻, 将食物吃掉, 低声应了。
    看她似乎不愿说什么的模样, 张濛又道：“我打算带你去寻找那只鬼的本体，然后杀了她，好让你活下来。”
    浅上白昭的手在空中停了停。她忽地抬眼望了她一眼，睫毛微微颤抖着，但脸颊依然苍白，神色依然冷漠，眼神依然充满倦意。
    “有什么意义呢……”
    她低低地开口了，一口咬下面包的一边，再辅佐清水吞咽下去。
    “反正空司市都变成了现在这幅死沉沉的模样，我的父母也死了，我的朋友也死了，所有人都死了，我有什么好挣扎的？”
    浅上白昭的声音有些嘶哑，但语气淡淡的，像谈论今天的天气。
    “反正迟早要死罢了，有什么意义呢？……根本没意义。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为什么？就算你的目标是‘保护我’……但我这种人，其实根本没有被保护的价值，我只是个什么都做不到，但却侥幸活下来忍受痛苦的废物而已。”
    她吃到半饱，静静地抹了把嘴。
    “虽然很感谢你，但是我现在只想安静地在这里呆着，直到死掉，对不起。”
    本以为会遭到嘲笑或失望指责话语的浅上白昭，听见张濛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样啊。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意思。”她道，“我只会在这里待九天，如果你真的想去死的话，喝下这个吧。起码可以多熬几天时间。”
    张濛将一只细口的玻璃瓶取出，瓶中装着淡蓝色的液体。她打开瓶塞，一股淡淡的清香弥漫而出，让人口舌生津、精神一振。
    “这是‘生命之水’，喝下它可以补充生命能量。你喝了吧。”
    浅上白昭静默了，她伸出手去，尝试接过玻璃瓶，悬停在空中的指尖微微发抖。
    为什么会发抖？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接过了液体，默默地喝下了‘生命之水’。一股清澈的暖流进入腹部，扩散到全身，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仿佛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每个细胞都在尽情地欢呼。
    浅上白昭愣了愣。
    她感到折磨了自己很久很久的腿部的残留阵痛在这一刻消失了，那些丑陋的伤痕也慢慢发痒，拿指甲一碰就掉在地上，露出血痂后白嫩的崭新肌肤。
    身后仿佛被怨毒的眼睛注视着的感觉消失了，每个因蜷缩而酸痛的部位都像做了按摩，细致的舒适感让她几乎要完全放松。
    ……这是、什么？
    浅上白昭像在深邃黑暗中踟躇前行的迷路旅人，孤单与绝望啃噬着她的心，而在她已经放弃前进时，黑暗中绽放出了光。
    一丝微弱但真实的光。
    “你……”
    浅上白昭像问张濛‘生命之水’为什么会这样好用，为什么她会这么舒服，这是不是什么珍贵的药品，为什么给她吃这个……但她陡然打了个寒颤。
    之前那些温暖的感觉仿佛错觉般消散了，阴云重新笼罩着浅上白昭，寒冷的黑暗像粘腻的触手一般缠绕在她在四肢上，孤寂乍然回头，希望如梦幻般抽离。
    ……不。
    不要，不要这样！
    细微的疼痛涌了上来，浅上白昭的脊背泛出冷汗，有冰冷的呼吸在她颈后喷吐，怨毒的眼睛猩红充血，无情地瞪着她。
    “……给我。”浅上白昭像只渴水的鱼儿一样剧烈喘息，她第一次伸出手，无力的手指竭力扯住张濛的衣袖，“给我、那个，那个绿色的‘生命之水’！我、我需要它！求你了，求你了，给我吧！”
    有什么比一直忍受寒冷恐惧更可怕？
    ——在黑暗中，短暂的享受了温暖，而后又再次坠入无底的深渊。
    自从被‘诅咒’，浅上白昭再也没有感受到那些正面的情绪，快乐的感觉，温暖安心的放松。她一直在恐惧，一直在挣扎，一直在警惕，一直在瑟瑟发抖。
    “求你了……求你了！”
    浅上白昭睁着布满了血丝的眼，眼中蓄满泪水，顺着面颊流下，“求你了——！”
    张濛没有挣脱她颤抖的手指，垂眼望向那张绝望的脸孔，心中并无怜悯，只有一丝叹息。她淡淡道：“那是我唯一的一瓶。”
    浅上白昭怔住了。
    “‘生命之水’的效果是修复你失去的生命能量……据我所知，你之前一直不肯离开衣柜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你的腿已经没有了知觉，软得站都站不稳了吧？在这种情况下，我能理解你的恐惧。”
    张濛反手握住她的手，她身材高挑，相貌秀美，被强化过的身体上有着匀称细致紧绷优美的肌肉线条，手掌灼热得像火。
    混沌之海而来的任务者紧盯着苍白少女睫毛颤抖的瞪大了的黑色眼睛，声音冷酷而坚定，像一块铁的碰撞：“你要克服它。即使无法克服它，也要对抗它！你不能屈服于恐惧，否则真的完了。”
    “这瓶‘生命之水’足够让你多活半个月，但是，你如果不祛除‘诅咒’，就依旧会这么虚弱下去……”
    “你想活吗？告诉我你真正的心；你，真的想死吗？”
    “——浅上白昭！”

 死寂之都(十一)

    “我……我……”
    浅上白昭被眼前不复温柔, 忽然切齿怒吼的张濛惊住了。
    她手指下意识回缩，想要像之前那些天一样，双手捂住耳朵, 将脸埋进玩偶里，藏身在衣柜中，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什么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但她的手被张濛抓住了。
    “告诉我，浅上白昭！”张濛五指扣住她细瘦的手腕, “你喝下了‘生命之水’, 已经可以行走，可以跑步了。你已经不再虚弱不堪，只等待时间流逝步向死亡了。”
    “——告诉我！你真的想死吗？！”
    “我……呜……”
    浅上白昭无助地摇晃着腰带, 咬紧的嘴唇中渗出轻微的呜咽声。她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手足不住地发颤。
    “求、求你, 别, 别逼我——呜……我，我好害怕，求你了, 放过我吧！”
    “你只需要动动你的嘴唇, 说‘是’或‘不是’。”张濛没有听她的, 她的手指像铁一样禁锢着浅上白昭的手腕, 眼神流露出深刻的复杂情绪。
    “浅上白昭, 我告诉你，我知道死亡是什么感觉。那是一种什么也感受不到的虚无, 像空气一样漂浮, 一点点溃散。无论你怎么呐喊怎么哭泣怎么绝望的哀求, 没有谁会怜悯你，你像个飘在空中的垃圾袋。”
    倘若不是‘混沌之海’，张濛已经真正变成了垃圾袋，在虚无中磨灭消散。
    但她现在还活着。
    她死了，却还可以继续活着！
    所以她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再尝试死亡的感觉了！她一定要活。就算咬牙切齿，就算艰难险阻，没人能阻止她活！
    “你在我没来之前，每天都绝不放下手上的佛珠，绝不放弃吃东西，甚至会克服恐惧去浴室汲取必须的水资源。”
    “就算你知道外面的城市已经变成了死城，就算你知道你父母也已经消失不见，就算你知道你楼下就徘徊着一只吃人的恶鬼，你也一直在做！”
    “而我来之后，我给你食物，给你水，杀死恶鬼，你全部看在眼里。我给你，你就吃；我给你，你就喝；你绝没有绝望地暴饮暴食，也不会故意挨饿！”
    “这是为什么？难道因为你在等死吗？难道因为你已经彻底绝望了吗？”
    “恰恰相反，浅上白昭！”
    “你这家伙……根本没有对‘继续存活下去’这件事死心啊！”
    “但你却宁可露出一副绝望自弃的模样，满口‘我想安静地死’，‘已经失去希望了’，说这种狗屁不通、无聊透顶的可笑废话来欺骗你自己的心……”
    “浅上白昭，你这混蛋啊！”
    “‘想要活下去’这件所有生命都拼命去做的最最正常不过、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什么要为它感到羞耻，为什么要拒绝承认，为什么要否定甚至自我厌弃，为什么！？”
    “——现在，告诉我！浅上白昭！”
    “你……真的想死吗！”
    浅上白昭像被一把红热的尖刀刺穿了。
    她嘴唇颤抖，吐不出半个字；眼中模糊，酸痛难忍；她像一只在巨浪中颠簸的小舟，黑色海水深不见底，而她只能无助地漂移。
    “……我、我——”
    她牙齿打颤，泪如雨下，不再挣扎着想要缩回自己的手，而是手指蜷曲，微微颤抖。
    “我…我想……！”
    她喘息着，最后，终于像面对着自己最为丑陋伤痕一般，边哭边喊叫道：
    “我想、活下去啊——！！！”
    “啊啊…呜啊啊…我、我如此自私…我真的、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即使到这个地步，我依然不能光荣地，去死…！对不起，丽子，对不起，阿武，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妈妈，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无法和你们团聚，我真的……”
    “不想死啊啊——！”
    全班同学在火焰中融化，凄惨至极地死去，只留下树边昏迷的浅上白昭；
    父母发现了异样，急切地叮嘱她，在她脸上印下匆忙的亲吻，而后再没有回来；
    街道上为了活命而逃跑尖叫的行人，被一个个恶鬼拖入漆黑的阴影。
    而她，还活着，一直活着。
    活着最痛苦。
    活着最重要。
    想要……继续……活着。
    浅上白昭死死地抓住了张濛的手，她抬起脸张望着她，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像终于在黑暗的荒原上望见了一条开辟出的大道。
    “请求你，杀死那只恶鬼吧，让我继续活下去，让我能够继续活下去！”
    “啊啊。那当然啦。”
    张濛心中微微一叹，伸手轻柔地替她擦拭面颊上淋漓的水痕，这个自以为罪恶的少女终于喊出了她的心声，这让张濛感到一丝熟悉的、命运般的羁绊。
    “——我会帮助你，杀死恶鬼，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我发誓。”
    白昭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两人开始收拾行李。
    既然注定要去与那只将一缕阴气放在浅上白昭身上而折磨她的鬼，那么即使浅上家有多么安全，她们都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千面负责为两人抗不重要的行李，张濛依然自己拿着符篆之类的珍稀物品，不是不信千面的忠诚，而是不信千面的实力……
    两人一鬼匆匆离开了浅上家。
    张濛始终站在街道的外侧，千面走在最后面，白昭站在内侧走，好庇护她不被伤害。
    他们在路上行走时，低声谈论着有关‘诅咒’，有关那只‘恶鬼’的可能性。
    “我觉得很大可能是你的同学，你的老师那边出现的恶鬼，但还有非常大的可能是其他路过的恶鬼做的，不过那就太宽泛了，我个人希望是前者而不是后者，至少前者有迹可循。”张濛低声道。
    浅上白昭对她的猜测表达了赞同的意味：“我也…这么觉得。如果真的是同学，我不知道我能不能…”
    浅上白昭声音低低的，说到最后，咬住了嘴唇，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了话题道，“其实，我现在努力回忆之前的情况，我好像隐约想起了一些之前被忽略的事情…”
    “是什么？说说看。”
    “是……有关井田老师的事情……”

 死寂之都(十二)

    井田老师？井田月子？那个丧心病狂故意烧死了一个教室的学生的人？
    张濛略感诧异地微微挑起眉梢, 好奇道：“有关她？从头讲一讲？”
    “嗯……好的。”浅上白昭道，“那就从我发现老师行动有些异常的时候讲起吧。”
    “那时候我记得是……2月13日。天气非常阴冷，呼出的空气都会凝结成雾, 我特意加了一件厚衣服才去学校。”
    浅上白昭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双眼微微虚视，声音也带着一种沉寂压抑。
    “但是我在路上跌了一跤，膝盖磨破了，我到学校之后，就想先去医务室, 请老师帮我把伤口处理一下，不然太疼了, 也太显眼了，我不喜欢自己太显眼……”
    “我去医务室的时候, 忽然看见井田老师匆匆忙忙地跑上了楼。我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是老师怀里掉下了一本书，我就想着, 先把书给老师送回去吧？于是我捡起了那本书，朝楼上跑去。”
    “那个时候，老师已经没了影子。我跑上三楼，听不见老师的脚步声, 也看不见老师在那里，只有一排紧闭的办公室门……我有点紧张，在走廊里前进，希望找到老师。”
    说到这里，浅上白昭抿着嘴唇吞咽了一下, 这是她在恐惧时下意识的动作。
    “我朝前走……接着, 看见一个办公室的门没有锁, 我探头看去，发现井田老师正准备穿上衣服，而她□□的后背上刻满了一种很……奇怪、很让人不舒服的……”
    浅上白昭皱紧眉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般，选择了一个中性，形容意味很低的词语：“——符号。”
    “我不清楚那是什么符号，只觉得看着她就感觉害怕。那些符号像是被纹上了老师的后背一样，仿佛在微微颤动……我下意识缩回脑袋，不敢吭声，等老师穿好衣服后好一会儿，才假装刚到，敲了敲门，给老师归还这本书。”
    “老师看见这本书，一下子发狂了，猛地从我手里夺过。我猝不及防，感觉自己似乎在这途中不小心拽下了一点书页……”
    “当时我真的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我下意识把那拽下来的一点握在手里了，我有点害怕被老师发现我弄坏了她的书，她肯定会生气的。”
    “老师抢走书后，冷静了一点。她问我：‘你有没有看这本书的内容？’，我说‘没有。’老师看着我，过了一小会儿才对我说了声‘谢谢’，她说：‘这本书对我很重要。’然后告诉我快上课了。”
    “我就……立刻离开了。在下楼的时候，我把那张纸片揉成一团，丢出了窗外。”
    “再后来，就是你知道的了……我的同学们都，老师她也……”
    “现在想想，我总觉得很可疑。”
    张濛默默地听完了浅上白昭的陈述，思考片刻，严肃道：“很有可能。你看清了那本书的名字和纸条上有写什么吗？”
    “看清了。因为印象很深刻，所以我现在还记得。”浅上白昭道，“那本书的封面不是日文，但我记住了形状，之后尝试查询了一下，似乎是‘隐秘复苏’的拉丁文。至于纸条，上面只有一个阿拉伯符号‘3’……”
    张濛点了点头：“井田月子的嫌疑毫无疑问是最大的，我们下一站本就是学校。你继续思考回忆，如果想起什么你觉得重要的事情就立刻告诉我。”
    “好。”浅上白昭点头答应。
    两人埋头前进，途中遇到了几次公交车鬼。浅上白昭恍恍惚惚地就要上车，被张濛一手刀打晕抗在肩上后继续前进。
    她们抵达学校之后，身体已经被淅淅沥沥的阴雨淋湿了。
    在朦胧的阴冷雾气之中，残破而高高矗立的学校的建筑群，就像一只盘踞的恶兽，警务室的玻璃碎裂着，透过碎掉的部分超里看，还能望见保安桌子上蜿蜒的黑色血迹。
    张濛将浅上白昭摇醒。
    少女捂着额头有点迷迷糊糊地站稳在她身边，张濛让浅上白昭抓着她的手臂。
    高挑少女手指上裹了一层稀薄的黑雾，伸手去推校园铁门，轻轻一拉就将大门的厚重锁子扯了下来，吱呀吱呀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校园中传递了很远很远……
    浅上白昭小心翼翼地躲在张濛身后，紧张地抓着她手臂，握住那截手臂的手指冰冷滑腻，渗出冷汗。
    “你们学校有没有什么比较流行的‘怪谈’？”张濛问。
    “有……”浅上白昭回答，她的牙齿在寒冷和恐惧中战战碰撞。她伸手指向了一个东北方的高楼。
    “比如那边……传说十年前有个叫瞳子女生，因为男友和闺蜜劈腿了，愤怒之下杀死了她们，然后跳楼自尽……每到情人节时，就会杀死午夜十二点，在楼下听见她呼唤声而抬头看见她的一对情侣。”
    她又朝一个低矮些的西南角的建筑指了指：“那是体育馆，被瞳子杀死的情侣雅人和由美就被抛尸在里面，如果有人在晚上三点之后进入，惊动了他们，就会被里面男女的尖叫震碎耳膜和心脏……”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两个。学校建校的时间很短，选址也不在坟墓上，风评一直不错，所以也只有这两个。”
    说到这里，她有点自嘲地笑道：“不过现在倘若还有人在，大概会把我们班也说成崭新的‘怪谈’吧……现在就无所谓了。”
    她指了指东侧楼房的第二层，指了指西侧的第三层楼，又指了指北侧的第三层楼：
    “那是高一（3）班；那是井田老师之前的办公室地点；那是井田老师之前抢书的地方。”
    张濛默默记下位置，直接道：“现在去什么地方都差不多了，我个人认为先去办公室，而后再找抢书地点，最后再去班级。”
    “嗯，我没意见……”
    达成了共识之后，张濛带着浅上白昭往西侧建筑物走去。
    她们一路上走得竟然还算顺利，没遇见可怕的恶鬼，也没发现什么难对付的敌方。
    张濛就像个人形万能雷达显示器，【第六感】充分发挥作用，周遭十米内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感知。
    她们上楼之时，张濛感触微微一动。
    一只铁青色、腐烂冰冷的手从两人脚下、楼梯的台阶之上突兀出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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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之都(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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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之都(十四)

    抱着警惕心, 张濛笼统快速地翻了翻书，书页摸上去有种奇怪的细腻质感，像抚摸一张女人的皮肤。
    她哗啦啦翻了数页, 很快指尖一顿，停在其中一页，目光朝下望去，清楚看见了一张残缺了一角的纸页。
    这玩意儿大概就是浅上白昭口中井田月子曾经持有的书了……
    张濛确认了失去的一角正是某种东西的剂量——她简单地看了下这页写着什么，系统将蝌蚪一样的拉丁文翻译成张濛能读懂的语言：
    ‘……倘若想要得到伟大存在的瞩目，就必须使用祭品, 让伟大存在意识到献祭者的存在，否则, 人类是不会低头看蚂蚁的。’
    ‘祭品使用十二到十八岁之间的少男少女为最佳，在配合正确咒语的念诵下, 让祭品在绝望与恐惧中赴死，在强烈的感情中，镌刻了「圣痕」的献祭者饮下「歃血」药剂, 获得真正的解脱。’
    ‘歃血药剂制作方法：研磨成粉末的珍珠5g，捣碎的章鱼牙齿10g，，体重二十分之一的浓盐水, 黄金5g……’
    ‘念诵咒语为：伟大而神秘的主宰，阳世与阴间的王，慷慨而仁慈的神，您的仆人向您宣告己身的忠诚，将血肉与灵魂献祭, 愿您赐予卑微的仆从服侍在您足下的资格, 以求彻底的解脱, 登上神的天国！’
    ‘念诵……遍咒语，即可获得解脱。’
    张濛看见上方咒语描述要求念诵几遍时，那个数字被撕去的一角遮掩住了。
    她浏览的速度很快，书上的文字被翻译成汉语，因此，即使她看得懂，却也无法真正地将咒语念出：她依然是不懂拉丁文的。
    但纵使这样，在用双眼注视着这本书的字符时，那种令人不快的感觉一直盘踞在心间，某种诡异的变化——譬如一只手在你脑子上摸来摸去，探求内心隐秘，勾起心中欲|望的感觉始终让张濛极不舒服。
    但也仅仅是不舒服而已。
    要说真把她蛊惑了，那倒没有；深渊的呼唤对张濛的影响让她的承受力大大提高，更逞论目前张濛的精神力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往非人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或许是因为浅上白昭不小心撕下了书页的一角，让井田月子没能确切念几次咒语，因而献祭才会搞出了一群恶鬼，将‘空司市’变成了一片鬼蜮死地……”
    张濛想。这样的猜测是相当有真实性的，但她并不会因此对浅上白昭产生一丝一毫的厌恶或谴责——这压根就是井田月子这试图杀死一个班级的学生献祭的人渣的错，要怪罪，那也是她负全责！
    她甚至猜测，现在办公室里这种所有物品都被异化成了器官一样东西的情况，正是这本怪诞的书在鬼蜮中的影响。
    否则为什么这里没有半点鬼影，反而像是怪物的腹腔？
    总感觉这书太过危险了，一股浓浓的‘深渊’气息，那种扭曲的感觉简直一模一样——干嘛啊！难不成她和‘深渊’有缘吗！
    ……不过话也不能说死，总感觉如果真是召唤了深渊的什么东西，或者祈求了深渊了什么‘恩赐’，空司市应该比现在更惨，那些鬼也不会是被她天克了。
    总之，这书还是在她看过之后立刻毁了的好。张濛尝试撕下书页的一角，但令人惊奇的是，她竟然失败了。
    张濛的力量虽然没有超越人类极限，但也是一个一流的专业举重运动员的水准了，她轻轻的撕时撕不开，用力撕时书页也像坚韧的牛皮一般无法摧残……
    浅上白昭是怎么撕下来的？
    是她在说谎，还是她本身就是特殊的，因此才能撕下书页，跳楼不死，被恶鬼盯上，成为空司市唯一的幸存者？
    张濛比较偏向后者。
    她手指缠绕上一点黑雾，再次上手撕扯，这次倒能撕下来了，撕扯的部分露出烧焦一样的痕迹，散发出淡淡的蛋白质臭味。
    既然能撕掉，张濛也就不再太过在意了。她将‘隐秘复苏’装进包里，转而掏出一枚参杂着‘圣水’的手|雷……
    为了攻略灵异世界，她真的很努力，甚至把这种可以伤害到自己的手|雷也买了几个，抱着实在不行就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凶猛想法。
    张濛将另一只抽屉拉开，抽屉底部长着一只血丝爆裂外凸的眼球，依然在滴溜溜转着。她拉开手|雷拉环，一把塞进抽屉里，眼球下意识与冒烟的手|雷对视，张濛合住抽屉，转头就跑。
    在她强行扯开粘合的大门，又强行把大门拉住之后，张濛一把抱起浅上白昭，在少女小小的惊呼中飞速远离此地。
    “轰——！！”
    她们跑了没多久，身后传来巨大响亮的爆炸声，白光从血肉办公室的门缝中飙射而出，伴随着坍塌和嘶鸣的声音，三楼的承重柱崩裂了，整栋楼开始摇摇欲坠。
    “呜哇，发生了什么！？”
    浅上白昭在猝不及防下被张濛抱起来开始飞奔逃跑，又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下意识搂紧了张濛的脖颈……她身高一米六，在一米七五的张濛怀里并不局促。
    张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一脚踏在地面上，在踩踏凹陷了水泥地面的同时飞身而起，借助反作用力跳出三楼的栏杆，朝楼下坠落而去。
    大量的黑雾聚集在她的脚下，张濛轻盈地落在地上，浅上白昭没感到一点震动。
    她被张濛带着继续朝前奔跑，而后，两人身后的楼房像被拍碎的积木一样垮塌，灰尘扬起，遮天蔽日；几只阴气森森的恶鬼从灰尘中飞离，四处逃窜，但几个呼吸间就被‘圣水手|雷’辐射而出的光芒变成了空气…
    耳边不断传来积分奖励的提示，包括一条让她比较在意的提示：
    【你摧毁了‘噩梦卵|巢’，杀死了孕育中的怨蜮，获得200积分】
    张濛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她获得的积分和她买这只手|雷花掉的积分，叹了口气：亏了，才换回三分之二，亏了三分之一。
    不过能干掉危险的玩意儿也行。
    张濛将浅上白昭放下，少女有些震撼地望着曾经还是教师办公地点的废墟，意识到这是身边这个秀丽的少女所做的事情之后，浅上白昭的心里隐约多了些安全感。
    ‘她很神秘，也很厉害，很强大……’
    ‘那种生命之水，现在能将房子炸毁的爆破，还有一直以来都没遇到鬼……’
    ‘太好了，有她在的话，我一定能活下去吧……？’

 死寂之都(十五)

    “我已经找到你之前说的那本书了, 这东西感觉不好，里面全是拉丁文，你不会拉丁文吧？我也完全不懂，所以这书没办法帮我们, 我们得继续。”
    张濛朝前走了两步, 忽然站住了。
    “怎么了？”浅上白昭小步跟上, 有点茫然地看向张濛。
    后者抬起手腕查看手表——这是她从浅上家的抽屉里拿出来, 顺手戴在手上确认时间的——时间已经指向了下午三点。
    她们是早上出发的, 现在已经过去小半天了，如果时间允许, 张濛想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让浅上白昭歇下来。她不同于自己这样体力充沛精神奕奕，如果太过疲惫, 浅上白昭身上的‘诅咒’会更加活跃。
    如果刚开始张濛只是为了任务才打算帮助她，现在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已经真心实意想要救她了。
    张濛对生存的渴求和她太像了，看见她就仿佛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更何况……浅上白昭本就是个性格柔顺的女孩，也比较冷静，不会不合时宜的尖叫，不会头脑发昏，更是提供了不少有用信息，而她本身肯定也有着某种‘特殊性’…张濛对这个队友的感官还算不错。
    “…没什么。走吧, 我们要抓紧时间了。”张濛短促道。
    她望向其他几栋楼房。晦暗的天色为本就黯淡的楼房表面涂上一层阴森色彩。但张濛本人对此并不太害怕，也许是因为她的‘第六感’并没有发出多么危险的警告吧。
    虽然她的‘天赋’在混沌之海的评价不高, 但张濛却对第六感相当满意, 这天赋完美契合了她自身, 却又不会喧宾夺主, 让张濛依靠天赋而荒废了实力。
    两人继续前往那个井田月子曾经抢书的地方, 一路上楼，张濛又不动声色地杀了好几只鬼，填补了之前‘圣水□□’的亏损。她们把三楼搜了一遍，但没发现什么异样。井田月子在这里并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清理得很干净。
    她们无功而返，张濛的‘负能量’虽然可以从杀死鬼怪中增长汲取，但始终是入不敷出，坚持了一段时间也见底了。张濛打算先歇一会儿，再继续探索校园，两人一鬼盯上了体育馆。
    张濛手持符篆，正欲率先踏入，看看情况如何，身后一直默不作声跟着的千面忽然自我推荐道：“主人，我为您侦查情况吧！”
    “…嗯？”张濛有点吃惊，回头望它一眼，那张精心捏出来的美少年面孔充满了斗志与激情，眼睛亮闪闪的。她看了眼千面的思想——‘希望能在主人身边有点用处，这样就不会被当作储备粮吃掉了，主人也会更加器重我，说不定会赐予我更强的力量…’
    还真是朴素的思想。张濛心里吐槽，但转念一想，似乎也对。
    她到底是独行惯了，甚至有点忽略了千面这个仆从，把它当作提行李的脚夫。可千面实际上是个实力还算可以的鬼，八条影子蛛腿，可进可退、可攻可守，在体育馆这种阴影多的密闭空间里，发挥效果恐怕更好。如果千面解决了问题，她就可以省点符篆，早点恢复‘负能量’了。
    “去吧，千面，为我探寻敌人的弱点，掌握体育馆里的情报。”张濛道，“假若你能杀了里面的东西，那就更好。”
    千面庄重地朝她俯身鞠躬，一只手放在胸口，像是从哪个杂志上学来的礼仪。它的身形陡然化作一阵虚无的阴气，风一般顺着门隙刮入黑洞洞的体育馆内。
    张濛等了片刻，一直关注着脑海中千面的思维，掌握它的情况，大体知道它发现了两只鬼，与对方战斗，最后将对方撕扯吞噬殆尽，吃进肚子里，显出有点撑着了的感觉。
    【系统提示：玩家杀死了‘地缚鬼’*2，获得100积分】
    张濛怔了一下。
    …地缚鬼很明显是千面杀死的东西，但混沌之海直接给了她积分。难道属于她的东西杀死猎物，她本身也是可以获得积分的吗？…这就很有意思了。
    看来千面的作用比她想象中更大点儿。
    张濛确定千面听不见‘混沌之海’的系统提示音，否则它的思维早已波动。它没多久便飘出了体育馆，阴气钻进体育馆门口挂着的一把大锁上，锁头像被拉快了时间一般快速腐朽，长出绿斑，软化开裂，最终跌在地上，扬起一层单薄的尘土。
    千面重新化作日式美少年，笔直地站在地上，彬彬有礼地拉开已经没有了阻碍的体育馆大门，做出优雅的‘请’的姿势，仿佛是一个颇有素养的管家。
    “主人，浅上小姐，请进。”
    浅上白昭吃惊地睁大眼睛，露出惊叹表情；张濛淡淡扫了千面一眼——这家伙为了做出让锁头腐朽这种装|逼事情，足足消耗了自身十分之一的阴气……
    但好歹它也的确有点用处，省了符篆。张濛夸了它一句：“做得不错。”
    喜悦、自豪、骄傲……种种情绪在千面思绪中回荡，张濛跨入体育馆，打扫出一片干净点的地方，将一些体育用具的垫子叠起来，让浅上白昭在上面休息一会儿。
    “已经有好几个小时高强度的警惕和走路、奔跑了，你虽然喝下了‘生命之水’，身体素质强了许多，但今天依然消耗了不少体力，好好睡一会儿吧，我会陪着你的。”
    浅上白昭点点头，她的确是累了，那种心理压力比精神压力更大。虽然现在的睡眠环境很恶劣，但至少比在柜子里好。少女躺在散发着霉味儿的垫子上睡着了，张濛拿出‘隐秘复苏’，打算趁这个时间把书看完。
    虽然她不会拉丁文，但至少可以看看这本书里记载了多少所谓的‘咒语’…
    时间飞逝。张濛看完了书，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她对这本书的评价是：完完全全的模糊主义。
    ‘隐秘复苏’虽然使用了现代精量的标准，但在那些咒术会导致怎样具体后果的情况上却描述得极为含混不清。虽然是用拉丁文书写的，但撰写者一定是现代人。书上没有编撰者的名字，不过从某些遣词造句上可以看出不是日本人，估计是西方那边的，也不知道井田月子是如何得到这本书的……
    不过，虽然里面记载了一部分关于如何‘解脱’、‘成长’、‘与神交谈’这类危险而无用的咒语，但还是有一部分咒语感觉不错……比如‘照明咒’、‘远距离通讯咒’之类的。
    或许井田月子觉得这些咒语是没用的东西，但张濛这种大概率不会一直呆在方便的现代社会的任务者，对于这类咒语更为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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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之都(十六)

    这次行动即使只有这本‘隐秘复苏’也算是一场收获了……
    张濛合住书页, 闭眼反刍自己之前的精神与想法，确定了并没有被这本书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影响，才放下书本, 轻轻推醒了浅上白昭。
    两人原地休息片刻, 体力恢复完全, 张濛立刻起身，带着浅上白昭前往高一(3)班。
    上楼的过程中依然游荡着不少鬼魂，张濛这次有意漏掉几个千面能解决的鬼由它解决, 自己省点力气。千面做得不错，就像仔细舔掉酸奶盖的小孩子一样将那些烦人的鬼清理得很干净。
    两人一鬼来到高一（3）班的走廊边，越是靠近这里, 浅上白昭就越是露出近乡情更怯的旅人一般的复杂表情。
    三楼的走廊上呈现着被烈火灼烧过之后无法洗去的焦黑痕迹, 地砖与墙面都被高温舔舐而灼烧出一个个细密的坑洞, 天花板的灯只残留下半边被熏黑的扭曲的玻璃罩, 而原本的玻璃上则残留着鲜血干涸后的污渍、层叠的蛛网裂痕、缝隙中的黑灰与破损的玻璃碎渣。
    朝内望去，整个教室已经变得空荡荡了。在空司市的惨案发生之前，这里曾经被彻底地清理过，那些黏在一起的焦黑尸首消失不见，被当作柴薪的桌椅柜子也一个不剩, 只有四壁糟糕的痕迹与淡淡的散不去的蛋白质臭味让人回忆这里发生过什么。
    浅上白昭由于内心情感的软弱，下意识拽住了张濛的衣袖, 像因为不胜寒冷而主动靠近母亲皮毛取暖的小兽。
    张濛的目光扫过这里, 携着浅上白昭进入班级走动查看。她眉头越皱越紧，浅上白昭的心也突突直跳, 以为这里存在着某种看不见的恐怖之物。但张濛带她离开教室之后, 却说：“这里没有半点阴气。”
    鬼是由‘阴气’构成、支撑的。没有阴气就代表着这里不存在鬼。
    “怎么会……”浅上白昭的手指收紧了, 她天真的有着某种‘鬼也曾是人类转换’的念头, 那么没有鬼的这里不就如同她曾经的同学们都‘彻底魂飞魄散’了吗？
    “也许是由于井田月子的献祭，她们的灵魂被当作养料汲取了。同时也是这种特性的影响，高一（3）班成了一个不允许鬼出现的地点。”张濛推断道。
    她之前在体育馆内，等待浅上白昭醒来之后便将自己在血肉办公室发现的情况、得到的线索告诉了她。
    张濛不是那种会因为担忧同伴心理无法承受而善意隐瞒的人，与浅上白昭柔弱的外表相反，张濛认为她意志坚定——不是谁都能在恶鬼的诅咒折磨中持之以恒、绝不气馁地活下去的。
    浅上白昭也一如张濛所料，在愧疚与悲伤的同时咽下了眼泪，仍旧跟随她来到高一（3）班。她扫视着这里，喃喃道：“会不会……井田老师真的‘解脱’了，但是变成了另一种我们不知道的形式，比如变成了一只厉鬼？”
    “如果是那样，它是最有可能‘诅咒’你的。但倘若不能发现线索，我们也只能慢慢地清理空司市的鬼，希冀能撞大运，碰上那只诅咒你的鬼了。”
    浅上白昭的情绪有些低落，她实在很希望能真如两人预料的那样，但残酷的事实显然不会这样轻松写意。
    “今天就暂时到这里吧，我们就在高一（3）班休息。”张濛道，“虽然可能对你有点影响，但这里很明显是如同你房间那样的‘鬼不可接近之处’，在这里比在体育馆安全一点。我虽然并不太困，但也是人，也是需要睡觉的，希望你能理解。”
    浅上白昭轻声道：“我理解…我没问题的。虽然曾经我恐惧于被同学们怨恨，但我依然想…陪陪他们，虽然他们已经不再了。”
    “你感到‘恐惧’的时候是什么情况？那段时间你遇到了什么事情，或者发现了什么奇怪的问题吗？”张濛在意识到学校起不到什么作用时，便开始直接询问浅上白昭了，“仔细想一想，你在‘恐惧’之时说不准就是你被下了‘诅咒’之时。”
    “我……我当时……很害怕，对外界的一切都不想理解，整天浑浑噩噩，只有母亲一直陪伴着我。她甚至辞去了工作，只为让我更有安全感，能每天晚上真正地睡着。”
    浅上白昭的声音低沉了下去，“然后有一天晚上，我的房间忽然被敲响了，我蒙住耳朵，母亲起身开门——她那时是陪着我一起睡觉的——接着，她消失了。”
    “消失？”张濛微微挑眉。
    “是的，消失……我已经不记得那是几月几号了，只记得是个无光的夜晚。母亲开门之后就没了动静，而我那时没有睁眼，没有说话，没有看也没有听。”
    “我感觉片刻之后，有个冰冷的人体重新返回了被窝，我以为那是母亲，但我第二天起来时，发现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我才意识到昨晚和我睡在一起的东西…不是母亲……”
    张濛轻轻拍了拍她肩膀作为安慰。听闻了她的话，一丝隐约的异样浮现在心头。张濛垂眼思索片刻，抓住了那种异样。
    她问：“你父亲呢？”
    浅上白昭声音低低的：“父亲早在一年前就出车祸死了，不然母亲怎么会出去工作来养活我呢？”
    她说完这话，望见了张濛的表情。那无比严肃的目光与露出冰冷恍悟的神色，简直像是从她话语中明晰了隐藏的真相。浅上白昭小声道：“你怎么问起……爸爸了？”
    “啊、因为我从一个名叫山本武的记者办公桌上，发现了他企图‘调查’你们家的事实。他到你们家时，声称是‘浅上爸爸’招待了他，并且给予了他大量金钱，让他打消了在报纸上披露‘你还活着’的信息。”
    张濛一边说，一边将她顺手拿走的山本武的笔记本和装满了纸币的信封取出来。浅上白昭主动拿过了它们。她查看了一下笔记本，又翻了翻信封，将那些奇怪的纸币抽出来查看，脸上露出感到了脊背发寒的表情：
    “信封里的钱……是冥币。”
    “……这样啊。”
    张濛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失误。
    由于对于这个世界完全处于陌生状态，所以即使她看见了冥币也并没有认出，反倒觉得是某种大额的流通纸币——日本的钱总是大额的。
    而这份错误，加上想要快点找到浅上白昭的紧迫，很明显……
    让她忽略了某些至关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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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之都(十七)

    她到底忽略了什么？
    张濛垂下眼睛, 露出思索神色。此时此刻，她的意识宛若奔腾的河流一般涌动起来，将信息收揽、提取、筛选。
    她想起了山本武对于‘浅上父亲’没有丝毫怀疑的描述, 想起了这份冥币蒙蔽了他让他以为是真钱的怪异，想起了在杀戮那只盘踞在报社的‘发丝鬼’时，眼球般的鬼就在山本武办公桌不远处。
    张濛对于痕迹学没有太多研究，只大概知道报社里的人都没逃掉，学校里的人也一样, 这里仿佛是一瞬间爆发了巨大的灾祸, 让人连措手不及的时间都没有。
    她得再回去一趟。
    不过不是现在——张濛瞥了一眼身边找了地方躺平蜷缩的浅上白昭。她自己一路走来连续不断地高强度战斗, 即使肉|体不太疲倦，心理上也有些倦怠。决定了明天就去报社之后, 张濛靠着浅上白昭躺下了, 千面依然在周围守夜。
    第三日。张濛于清晨苏醒，她摇醒浅上白昭, 两人分食了面包与清水，检查了身体没有被鬼侵扰的现象，很快收拾东西启程。
    张濛同浅上白昭说明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后者点了点头, 听从了她的决策。
    两人一鬼用了半小时清理掉这校园中的鬼影踪迹，顺着大道往报社赶去。
    没多久他们就到了地方，报社依然如往昔一般, 只是踏入其中之后，那种深邃的冷酷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露出一个大洞的坍塌的楼层、饼干渣一样破碎堆叠的僵尸, 以及阴沉沉的腐臭味道。
    张濛携着浅上白昭将这处近乎废墟的报社大楼上上下下找了一遍, 大部分都是无用的资料和报纸, 仪器多坏掉了，只有少数保持良好。她们甚至找到了胸前挂着‘山本武’名字的工作牌的僵尸，一半身体都碎了，明显是被张濛化身黑色怪物时随手拍的。
    报社里没有鬼盘踞，或许是因为之前她就已经杀死了‘发丝鬼’？但浅上白昭的家的一楼也是有千面存在的。
    张濛思索片刻，对千面道：“你感觉之前的高一（3）班怎么样？”
    “像个焚烧炉，让我不舒服。”千面想了想，老实回答道。
    “那这里呢？”张濛问。
    千面回忆着，迟疑道：“一楼和二楼还好，但三楼……有点像长着虫子的坑坑洼洼的奶酪，我不太想接近。”
    浅上白昭眼神闪动，低声道：“三楼……学校的三楼，我家的三楼，报社的三楼……”
    “都是三楼，也都让鬼感到‘不舒服’，从而‘不愿意靠近’。”张濛接道，“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
    她们对视一眼，心里有了点猜测。
    张濛默默从包里抽出之前从小报亭搜刮来的空司市地图，将其展开，放在一张还算干净的办公桌上，顺手抽了一支办公桌上笔筒里的签字笔。
    她在地图上用签字笔将‘浅上家’、‘报社’、‘学校’画出了红圈，而后默默地看了这张地图一会儿……脑海中仿佛闪过一道闪电，张濛取出‘隐秘复苏’，快速翻页，将其翻至中后部分，露出书页上描绘而出的一副插图。
    那是如同五角星般形状的插图。
    张濛将报纸上的红圈勾连起来，对比插图，意识到那三个地点相连，变成了插图上角度与长度都一模一样的……一个角。
    “这是早有预备的绸缪。”张濛盯着地图，沉声道，“某种‘存在’，用了一些方法，将特定的地方变成了‘不会被鬼打扰’的‘法阵’……那家伙，将法阵直接‘画’在了空司市！对方要将空司市变成‘法阵’！”
    她迅速用红色签字笔在地图上依照插画勾勒出一根根鲜明线条，将插图完美复制在地图上，而后，把线条转折经过的地方，全部用红圈标注了出来。
    那些地方分别是：图书馆、医院、钟楼、电影院、游戏城——这些建筑全部是高层建筑，每个都有‘第三层’！
    一切的一切，在豁然之间恍悟洞开。
    张濛的手指滑动，慢慢放在了‘浅上家’的位置，这里……是法阵的最中心。
    “也许这本就是一个恶劣恶毒的阴谋，一个用整座城市描绘涂改的令人作呕的阴谋……”她喃喃道。
    张濛垂下眼，去看‘隐秘复苏’中带着插画的这一页的内容。
    ‘将生命与血肉充当食量，就可以让自我本身成为神。但神也是有区分的。不充足的食量只是伪神，太充足的食粮则是毒。想要真正做到万无一失，就要一步一步前进。’
    ‘首先，脱离人类身份，解脱为真正意义上超越人类的存在；接着，继续献祭与吞噬，酿造灾祸，供养自己，成为人类无法理解的存在；然后，从血肉的渴求变成了对灵魂的渴求，用阵法吸纳相当程度的灵魂，真正意义上蜕变为伪神。’
    ‘至于真神，那是无法形容，不可描述的。即使记录在纸上，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殆尽。倘若想要成为伪神，那么一切都会变得不可操控……也会变得更有趣。’
    ‘谨慎呵护自己阵法的锚点，否则会发生不太妙的事情。咒语为……’
    张濛展开后方，意识到后面的关键页数被撕掉了。
    她陡然出了一身冷汗。
    她之前可是仔细阅读过这本书的！
    ——但是，为什么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本书有页数被撕掉了？反倒觉得自己没有受到影响……
    这本书太过邪性，仿佛不是一个被动的被他人接受知识的书，而是会主动‘追逐’别人，强迫他人接受知识，受到影响的书！
    张濛的精神力可是超越了普通人极限的啊，她甚至有‘第六感’的天赋，但即使如此，张濛她也只是隐约发现了一点点不对劲，假若不是她意识到这三个地方有猫腻，又对插图有深刻印象……
    恐怕她现在还在茫然地抓着宝藏，而不知道宝藏本身已经在她手心了。
    怪不得这本书没有被井田月子带走。她虽然被书籍影响至深，但生物本能中求生的欲望让她不自觉地抛下了它吧。
    张濛发现不对劲之后，再次翻阅‘隐秘复苏’，似乎是因为她已经‘看破’过一次的原因，这次她连着发现了四个地方被撕掉了纸页。
    她总觉得这事和井田月子脱不了干系，并且是她在献祭了整个班级之后，变成非人存在时做下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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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之都(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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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之都(十九)

    张濛望着眼前咬紧牙关强忍恐惧的浅上白昭, 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她的意志。
    她自己在思考‘离开’，那原因正是因为她有‘退路’，她可以选择更为保守安全的选择而不必担心真正地受死。
    但浅上白昭不一样。她是这个世界的‘土著’, 生命已经注定死亡, 被夺走了所有的一切,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要么杀了井田月子要么自己死亡。在死前，她不惜于做出任何事情挽救本身，宣泄深刻的仇恨。
    “不，不对。我差点因为‘混沌之海’的仁慈而变得‘怯懦’了……这不是我想要的。”张濛倏忽察觉到了混沌之海‘仁慈’之下犹如深海的潜移默化的‘恶意’, “我很谨慎, 这是正确的。但我不能‘怯懦’，不能把怯懦当成谨慎！”
    “我该做的是衡量敌我实力的差距，然后将这差距弥补……‘混沌之海’不会发放必死的任务，事实上，我的想法陷入了极端！我认为‘屠神’一定会死！”
    “但是，井田月子现在根本不是‘神’, 它将空司市勾勒锚点, 甚至不敢将‘隐秘复苏’取走占为己有，只是撕下了几页纸……它压根没有我幻想中那么恐怖、强大、不可战胜！是我自己在怯懦！”
    “呼……人究竟不是只会求生的野兽, 而是会用思维丈量选择的生命。”
    “活着是最重要的, 但绝不能将自己的斗志一点点磨灭！否则在混沌之海中, 我就真成了混日子、浑浑噩噩在泥水里打滚的人了。五千积分并不难赚，空司市到处都是鬼魂, 这两天的时间, 不断地清理之下, 我已经赚了将近三千积分, 就算这次任务失败，我也可以赚取五千积分，防止自己因为缺乏积分而被抹杀。”
    “这次支线任务与其他任务不同，‘黄金奖励点’和‘门票’到底是什么，之前的止水都完全不知道。这很有可能是探究‘混沌之海’深层意义，更为了解自己身边环境的机会！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我不能为了可能的‘失败’鲁莽否定。”
    “仔细想想，纵然我真的会失败，那又如何？我不会死就可以了。用一次机会来赌博‘黄金奖励点’与‘门票’，倘若成功了，我获得的东西将会比付出的更多！因而这次支线任务并不是什么烫手山芋，反而是一次极其难得的机会！”
    张濛深吸一口气，在冷静地思索与抉择中，确定了保护自己生命安全的情况下，领取任务是真正有利于她的选择。
    在下定决心之后，她便对浅上白昭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至少我会和你一起解决那个所谓的‘神’。我会保护你，这是我的承诺，不会更改。”
    ——其实如果真到危难关头，在不是张濛死，就是浅上白昭死的情况下的话，张濛也不是那种为了承诺放弃生命的圣人，她照样会抛弃浅上白昭，以求自己的生存。
    但既然现在她已经决定接受任务……那干嘛不说几句好听的话呢？
    浅上白昭抿起嘴唇，点了点头。张濛从包内拿出三分之一符篆递交给她，让她小心拿着，不在危难关头不要使用；又将一枚‘圣水□□’给她，希望她能在万一张濛没来得及保护她的情况下保护好自己。
    两人分配完毕，张濛深吸一口气，澎湃的黑雾笼罩住她全身，眨眼之间，张濛已经化作了一只浑身棘刺、狰狞庞大的黑色怪物。甲胄般的外骨骼紧紧地裹着她，张濛从胸口中迸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我们先离开这里。”千面收到了张濛的思维命令，一把拽住浅上白昭，拉着少女快速奔出了报社大门。
    他们刚刚跑出去不远，脚底的地面就猛地震动了一下，身后传来接连不断的绵延的碎裂坍塌之声，大量灰尘喷涌而出，三楼的墙壁、天花板、地面全部被砸得粉碎，鸡蛋大小的碎块像雨一样轰然落下，一栋高大的建筑物如同积木般崩裂了。
    浓郁的灰尘很快被天空中淅淅沥沥的小雨‘扑灭’，坍塌的废墟之中，隐约呈现出令人不适的阴冷感，浑身缭绕着黑雾的怪物拨开碎石从废墟中爬出，黑雾消散，秀丽高挑的少女站在废墟上，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痕。
    张濛从包里摸出自己曾经买过的一瓶‘黑火’，这东西在混沌之海的介绍中为‘遇到火星就会剧烈燃烧蔓延’的物品，积分也不太贵，她买了一瓶。虽然不知道黑火能不能把这废墟点燃了，但至少试一试也无妨。
    这世间许多阴气横流的玩意儿，不都有着惧怕‘阳光’与‘火焰’的特性吗？既然要尝试摧毁‘锚点’，自然不能只打碎了了事，起码也火烧水淹一下吧。
    水淹有天上的小雨，那就试试火烧。
    张濛将黑色的粉末均匀洒在废墟上，而后跳下平地，用手护着一根打火机，将火点向被小雨浸湿了的黑火粉末。
    轰——！
    巨大的烈焰冲天而起！张濛在火焰燎到自己的脸颊的前一秒猛然一个铁板桥仰面闪开飞天的火龙，翻身滚了一圈才站稳。
    这还真是足够厉害的火焰啊……
    噼里啪啦燃烧着的黑火在小雨中肆无忌惮地蔓延着，眼前的场景简直如同梦幻。黑火灼烧的色泽是一种剔透的深蓝，在空气中摇曳时恍若舞蹈的仕女。
    火焰灼烧着，张濛忽然听到了提示：
    【你摧毁了‘伪神锚点’*1，获得1000奖励点】
    ……还真有用！
    张濛微微眯起眼，看来火烧也是相当有意义的东西——她的思维忽然凝滞了，【第六感】拼命拉响警报，头顶之上，仿佛有一双眼睛带着极深的恶意冷冷俯瞰大地，俯瞰张濛。那目光穿透了她是肉|身，直达魂灵深处，让思维为之颤栗。
    是、什么……！？张濛艰难地抬起头。她的脖颈一格一格上扬，如同缺乏润滑的机械摆臂。少女一双清澄的眼瞳直直映出了灰色的苍穹——
    那凝固不歇的阴云之中，那高高在上的穹宇之上，一只庞大到无法形容的‘眼睛’缓缓睁开。
    它是虚无的，但又是确凿存在的，如同风一般无形却有质。那双眼睛没有眼白，深邃的细小的瞳孔竟然比张濛整个人还大上三、四倍，眼瞳之中充溢着海洋般浩瀚而冰冷的气息……

 死寂之都(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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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之都(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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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之都(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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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之都(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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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之都(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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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之都(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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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寂之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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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沌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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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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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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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三)

    张濛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弥赛诺。
    这家伙自始至终都在有意无意地强化自己的形象, 深刻自己的地位，让他处于一种主动的、支配的、领袖一般的位置。
    简直像是担忧食物被夺走而强行显露出华丽羽毛来震慑鸟群的雄鸟。
    既可笑，又自傲。
    ——但这又何妨呢？
    张濛的智慧和领导力并不足以让她成为担任团队策划的‘队长’。周茹与皎皎是队友, 她们之间的联系比其他人更紧密, 因而强争夺‘队长’位置也不太可能。
    至于卫道……在张濛看来, 那家伙只是个情商低下，如同茅厕里的石头一般死硬愚蠢、不知变通的愣头青；掌握团队这种事情，估计连想都没想过。
    弥赛诺这家伙想做‘队长’, 就让他来好了。只要他做不到，这位置自然而然地会落在其他人头上——‘临时契约’可从不会指定谁做领导者。
    周茹大概与她一般想法。
    她听闻弥赛诺温和的命令，嘴上不说什么, 目光转向不远处一株嶙峋枯瘦、苍白凋零的老树。树上停着一只羽毛黯淡不起眼的鸟雀，正在啄食枝桠顶端细小的果粒。
    当周茹将延伸凝聚在它身上时，鸟雀倏忽僵硬了一下, 而后振翅朝五人这边飞来。
    “我已经操控了它，之后它便是我的‘眼睛’。”周茹道，鸟雀在她头顶盘旋两圈, 啾啾喳喳地飞远了。
    周茹锐利的眼神凝在半空之中, 慢慢变得虚化, 像是发呆。张濛知道她正在使用鸟雀的视野观察周围。没多久，周茹便道：
    “朝东走两千米处, 有一群车队正在往我们这个方向驶来, 旗号为‘恒’, 侍卫人数不多, 车辙很深, 似乎运送的东西较沉重；朝西边大约七千米处, 有一座城池矗立。”
    她的声音停顿一下, 像在观察着什么。
    “……城池名为‘燕’，城墙较为低矮，这个世界个人的武力大概并不出众；里面的人大多是男性，平民之中，女人非常稀少，基本全部是中年老年的女性，没有年轻女人；打扮更为华贵的女人全部戴着帷幕，遮盖了脸庞，这个世界的女人身份较低。”
    “门口有士兵把守，进出门需要交付钱财，不需要使用文书；钱币的样式很古朴，是一种半月形状、篆刻着‘燕’字的铜币，价值大约为一枚铜币可以购买十枚蛋……”
    伴随着周茹平静的陈述，众人心中随之勾勒出了此世基本的情况，即使不能以偏概全，也能有所了解，不会两眼一抹黑。
    张濛倒是从周茹的话语之中觑见了她严密的逻辑——周茹不光是单纯陈述，她在后方也是加上了自己的思考、判断，并且她的评价并没有任何漏洞。
    周茹说了片刻，让众人大致了解，虚化的眼神很快恢复锐利，对其他人道：“看来想要融入这个世界，我们必须改变本身的外貌。弥赛诺的金发碧眼，还有我们三个年轻女性，在这里都显得很不正常。”
    “我可以使用幻化法术，改变我们的外表。不过倘若碰见同样对法术精通的人，恐怕会露馅。”弥赛诺沉思道。
    周茹没有吭声，皎皎则嫣然一笑，素手轻托，从自己腰间一只锦囊中取出了两粒药丸，步履轻盈地行至张濛面前。
    “请服用——”她笑靥如花道。
    张濛低头看了眼那素白掌心之中安静躺着的药片，伸手捻起一片。
    【道具：变性药片】
    【等级：e-】
    【特效：使人类吞服下一片之后从本身性别转换为相反性别。再服下一片，则返回原本性别。转变不会导致实力变化。】
    【备注：安能辨我是雌雄？】
    张濛有点意外，她这才意识到眼前两人在任务之前做了多少准备工作，竟然连这点都想到了，真可谓是心细如发。
    有了‘临时队友契约’，她也不怕皎皎两人故意坑害自己，问道：
    “这东西多少积分？我会还给你们的。”
    “嘻嘻，哪里需要这般客套？快吃吧。彼时若奴家需要你，绝不有丝毫犹豫！”
    人家说到这个地步，张濛也不矫情，将药片干吞入腹。霎时之间，她感到自己身上一阵灼热火辣，好似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火炉，汗水涔涔而下，骨骼开始抽长，皮肉开始鼓胀，仿佛能听见一节一节拔高的声音。
    张濛开始不断地冒汗、拔高，五官变得愈发深刻，喉咙上凸起喉结……
    一分钟后，张濛骤然感到身体一阵轻松。她抬起双手，望见宽大修长的男性手掌，指节分明，青筋显著。她的视线同样拔高了许多，现在再看弥赛诺、卫道两人，竟然足以俯瞰他们，竟是转为了一个英俊阳刚、强壮高大的男性，只眉眼间存着些许稚气，显出尚未成年的真相。
    ‘百变战衣’在张濛的心念中化为一件男性服饰，又在周茹的指点下将衣服细节改装，成了颇有古风、袖口紧窄、下摆较短的侍卫一般的服饰。
    “看来只有我需要头疼了。”
    身穿魔法袍、金发碧眼的弥赛诺笑容之中带着些许无奈。他默默念诵一句咒语，发眼化作深黑，白皙的皮肤也转为淡黄，虽然依旧高鼻深目，却也不是特别惹人瞩目了。
    周茹和皎皎暂时没有服下药片，皎皎对张濛吃吃笑道：“郎君甚是英武，真教奴家心驰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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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皎皎柔若无骨的双臂攀上张濛的左臂，柔柔地依偎在她——现在是‘他’了——身边，好似柔弱无依的菟丝花。
    “奴家有一言，还望诸君静听。”皎皎嬉笑，媚态横生，众人都不去看她，但也露出倾听神色，“我等何不扮作离家投奔亲戚的队伍，先去‘燕’地悄悄大体情况，了解哪个国家正在征战，哪个国家实力最强，先有一处居所，而后再谈其他。”
    皎皎言谈举止虽然美不可挡，但说句实话，张濛总觉得她言行举止颇有古风……难不成‘混沌之海’并非是在一个时代、一个世界选择‘轮回者’，而是在诸天万界、不同时间选择的？
    这倒也很符合混沌之海的格调……
    在她思索之间，众人已经达成协议，做好决定，确定了要怎么行动——众人装作遇到了劫匪的投亲富贵人家，皎皎是家中大小姐，周茹是她的侍女，张濛、卫道、弥赛诺是她的护卫兼侍从。
    “稍等，”弥赛诺听完绸缪之后，不禁开口道，“我可以换个身份吗？”
    ※※※※※※※※※※※※※※※※※※※※
    前面进度有点慢，大家不要怪人家，总要把情况全讲清楚才行鸭。
    感谢在2019-11-18 12:29:35~2019-11-19 17:2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沈孽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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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四)

    “换个身份？”周茹反问了一句, 语气中带有些许冷意，“谈谈你的想法。”
    “我之前曾经说过……我擅长‘占星’。”弥赛诺彬彬有礼地道，“而在中古世界，‘占星’也相当于一项非常重要的技能吧？我听说有一种职业名为‘国师’, 那便是负责占星之人, 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的侍卫, 我又要如何展现出自己的实力来帮助大家呢？”
    不得不说, 这家伙讲得还挺有道理。
    张濛瞥了一眼弥赛诺。或许是因为自己也获得了占卜灾厄的预知能力, 她倒是对弥赛诺的想法表达赞成态度——倘若他真能被某位王看中，那么五人之后的一切行动将获得巨大的帮助, 到时候是辅佐对方抑或寻求其他更有王者气度的‘王’，就是另一回事了。
    周茹思索片刻, 微微点头：“那么、你就做一个性格孤僻古怪，但是因为曾经用占卜之术救出了小姐，所以地位较高的野道士吧——假如这个世界真的存在‘道士’……”
    几人小声详谈了具体情况，皎皎从自己的储物空间中取出了一只巴掌大小的精致木轿，往地上轻轻一掷，木轿迎风涨大，眨眼间化作一顶虽然并无任何昭示身份的花纹图样，却足以从材料质地看出珍贵价值的精美车轿。
    周茹同样有所准备，她默默掏出一枚精灵球砸在地上, 伴随着尘土飞扬，一匹浑身雪白无半点杂色的高大骏马出现在原地, 周茹手动替它戴上了鞍骥, 皎皎钻进了车轿……
    <<<
    一片挥洒着‘恒’字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这面旗帜黑底红边, 夹以绚烂的火焰纹饰, 周遭蛇尾般的轮廓在空中猎猎飞舞, 好不威风——这面旗帜代表着一种力量，一种权势，足以令寻常贼寇闻风而逃。这面旗帜庇护的不仅仅是性命，同样也是在这世道上难能可贵的‘尊严’。
    夏侯舀是一个黑发束起，郃下短须，眉眼细长，蝉衣直裾的中年男人。他今年三十有余，妻儿健全，识字通文，祖上甚至能与公卿搭上些许血脉关联；侍卫之中，六成都是他畜养的家奴武士，乃是此次商队不折不扣的头目与领袖。
    此时正值隆夏，午后天气燥热，日头酷烈，商队前进了一天，未曾停歇半刻，此时转入荒野，周遭皆是茫茫然一片草丘土壑，令人望之生厌。
    夏侯舀自然不需要同那些卑贱之人一道，在外头风吹日晒。此刻他正衣衫整洁地坐在轿辇之内，面前摆着一张小几，上放香茗两盏，对面同样跪坐着一名长衫如雪的青年，他面目清隽，神色宁静恬淡，一袭平民白衣，却有一种天塌不惊的气度，正是夏侯舀的客卿李柳。
    “李先生，此番燕国欲与褫国交好，达成盟契之约，公子恒心中甚是忧虑，唯恐竹篮打水，不知先生有何指教？”夏侯舀声音谦恭地询问年轻人。
    李柳微微一笑：“公子恒前有兄弟辅佐，后有妻妾相助，左顾右盼之间，纵使豺狼虎豹垂涎，也足以跃过难关。褫国为与燕国联盟，派遣公主珺前往燕国，正是为了与国君的儿子结为姻亲。可惜公子恒已有妻妾，只得白白看公子珏、公子琛谁能抱得佳人。”
    “公子恒谦虚谨慎，宽仁待下，友爱兄弟，自然不会对此事有所龌龊？只是燕褫两国联盟，慜国又怎会眼睁睁看着？照我看……”夏侯舀话未说完，只听得外头传来骚乱之声，登时眉头一皱，向李柳告罪，而后掀开幕帘，朝身边心腹问道：“何事如此喧嚣？”
    “回夏侯先生，前方有一恶汉挡住了我等去路……”心腹犹豫道，话正说到，忽然‘啊！’地惊呼一声，“怎……怎么可能！？”
    夏侯舀不禁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苍茫茫的大地之上，有一名男子身穿黑色筒袖的紧窄服饰，正自双手抱在一株枯瘦嶙峋、干瘪粗大的树身之上。
    伴随一声怒喝，老树颤颤巍巍，枝桠抖动不休，那男子从半蹲到直身，周遭灰尘飞舞，土块崩散，竟是硬生生将那老树从深深扎根的荒野之中倒拔了出来！
    “好，好啊！好一个倒拔老树的伟男子！”夏侯舀见状，被那人的强力与英武折服，竟然下意识开口叫好，“他便是你们说的拦路之人？”
    这话已不必心腹回答，因为倒拔老树的男子竟然双臂一挥，将一棵根茎虬连盘绕的老树生生丢掷到路上，正挡在车队之前，阻碍之意不予言表。
    他这一掷之力，不知多么可怕强劲，那份精准的眼力与手法，也足以让任何武人为之俯首称道。这般英勇威武、难以描摹的人才，难道会如之前碰见的那些面黄肌瘦的小贼一般吗？自然不会！夏侯舀生出些许爱才之心，心道：“若我引荐了他做公子恒的客卿，不知该会被他如何褒奖？”
    他立时踏出车内，站在车辕之上，大声道：“壮士不知姓甚名谁，何地来人？寻我等有何见教？还请上前一叙！”
    那人也不怕他使诈，大步朝夏侯舀之处走来。
    侍卫不禁为他让出一条大道，等他走到近前，夏侯舀更是吃惊，这才方知为何侍卫都如此畏惧此人——他竟然是个身高八尺、相貌英俊、伟岸健硕的男人。尤其身材之高大，站在侍卫之中，露出头颅肩颈，好似鹤立鸡群，更兼气度凛然，倒拔老树，虽然他身无兵刃，却如同一把绝世宝刀，叫人不敢直视。
    夏侯舀心里有点打鼓，生怕此人一时义愤将他生撕，却见这人停在几步之外，朝他双手合拢，做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回道：“在下宁濛，方才有所失礼之处，还望见谅。只是我等遭遇盗匪，急需帮助，才鲁莽做事，吸引阁下关注，希望阁下勿要怪罪。”
    见他勇武至极，却又言辞文雅，说话井井有条，夏侯舀更是心生好感，和煦道：“怎会怪罪？还请壮士起身，若需水粮，我自会双手奉上。”
    “我等只盼能跟着商队，进入燕地而已，至于水粮，不敢奢求。”那人道。
    夏侯舀越看他越是爱才，这人如此有礼，说话顺耳至极，又力能扛鼎，无论怎么看去都不是心怀叵测之人。他自恃公子恒麾下，心中无惧，笑道：“当然可以，我这便叫车队关照。”
    那人再次拜谢，离开车队，转进一只矮小土丘之后。
    不多时，夏侯舀便望见一辆精致典雅的车轿缓缓开出，驾车白马神骏非常，车夫同样是一名身材高大，冷峻沉默的男子，可他却不像车夫，后背上两把武器裹着细布。而车轿旁边，则是一名五官深邃，身穿长衫的男子侍候。
    夏侯舀望见这般情境，顿时微眯双目，思忖这是何地公卿家眷、贵胄之后。
    自称‘宁濛’之人等了片刻，车轿于商队边停住。
    侍卫们切切谈论着木料的昂贵、白马的稀罕、宁濛的勇武之时，夏侯舀心知这是主人要向自己道谢了，于是自如地整理了一下衣角鬓边，从容恭候。
    帘幕被一名身材修长高挑、肌肤细腻、眉眼野性的女子撩开，那女子并未佩戴帷幕，让夏侯舀略微诧异，同时不由地警惕鄙夷。这莫非就是此间主人？做那倒拔老树壮士的主人实在可惜了他！正当他这般思忖之时，女子伸出手去，似是要接应什么——帘幕再次被揭开了。
    这次揭开它的是一只冰肌玉骨、完美无瑕的女子的手。
    ——夏侯舀一下子怔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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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五)

    周围窃窃私语的侍卫们像被陡然抡了一记闷棍, 皆是闭口不言，瞠目相望；空气霎时寂静下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凝视着那五片花瓣也似的淡红指甲，葱根般纤细洁白的玉指, 柔软娇嫩的手心透着浅浅的粉。
    一位身材窈窕、举手投足间文雅高贵的女子撩开帘幕, 搭上那野性女子伸出的手, 慢条斯理地从车轿上走下, 稳稳落在地面上。
    她浑身罩一件深青长裙, 头戴一顶不透半点模样的帷幕，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纤纤素手, 众人只能瞧见她线条优美的洁白腕子上悬着一枚玉色极好的镯子。但仅仅如此，便让众人心驰神荡, 魂牵梦萦，不禁幻想帷幕内该是何等绝色姿容。那定是足以令国家倾覆、朝野动荡、人人疯狂的倾世美人的风采！
    “小女子多谢这位先生相助，实是感激不尽……”
    头戴帷幕的绝色美人似是并未察觉周围人灼热的目光，姿态优雅地向夏侯舀颔首示意。这礼仪太过简洁，也太过理所当然，若夏侯舀在未曾目睹此人之前，定会感到恼怒吧。然而，此时此刻，他整颗心都随着她一举一动牵引, 听那一声感谢，只觉满心皆是受宠若惊, 忙道：
    “这是本……我……该做的。”
    他那令人称道的灵活口舌竟然在这女子面前变得笨拙不堪了。
    女子说完这句话, 便在身侧人的相助下重新回到车轿之中, 她单单只是现身、露出一双手、点头道谢, 就让这一群人神思恍惚, 几欲如梦临凡仙姑。夏侯舀比他们好不了多少，但起码有自己的判断之力，勉强将目光从那车轿的帘幕上移开，他心中恍然道：“怪不得方才倒拔老树的壮士肯为那小姐鞍前马后，这般美人，谁能抵挡得了？”一时之间，他几乎对那陪在女人身边的四人心生嫉妒之意了。
    倒拔老树的男子望了众人一眼，一声不吭，前去路中，伸手抱住老树，将其又重新抬起，硬生生插|回曾经拔树之处。声音惊动呆滞的众人，夏侯舀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那位女子修长的手依然时隐时现，他回到自己的轿辇之中，一只灰扑扑不起眼的鸟雀停在了轿辇顶部；自称‘宁濛’的男人也朝后方走去，与车轿其他人汇合，沉默地跟随前进。
    轿辇之中的李柳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棋盘，默默不语，望见夏侯舀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地微微笑道：“不知究竟是何等大事，才会叫夏侯先生这般神思不属。”
    夏侯舀心知这是李柳在提醒他，不由地苦笑一声，将方才情况完完全全与他讲明了，这时才感慨道：“世间竟有那般绝世美人，真不知她芳名为何？”说话间，却见李柳若有所思，微微蹙眉，问道：“李先生，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并无，只是……那几人竟敢拦下公子恒的商队，若非极有背景，浑然不惧，便是从不知晓，对这‘恒’字旗两眼一抹黑。”李柳笑道，“方才夏侯先生所说的那位小姐，若真如你所说那般美貌，不知是否敌得过褫国第一美人，当今送来与燕国缔结姻亲的公主珺呢？”
    夏侯舀从他话中嗅到些许异样气息，但未曾搭话，只是又想起了那一双赛玉欺雪的柔荑，纤细修长，令人不禁流连忘返。
    车队后方，刚才还倒拔老树的壮士张濛同正在赶车驾马的卫道对视了一眼，后者将刚刚从车轿内部拿出的一张细小纸条若无其事地甩手丢过去。张濛状似无意地整理了一下领口，实则是将纸条纳入掌中。
    他低头悄悄一瞥，只见这藉由鸟雀传递至周茹又被写在纸条上的，正是方才所见的那位中年男人与另一位男子的谈话，其上有些‘夏侯先生’、‘李先生’、‘公子恒’等名字，又仔细地写了两人的对话内容。
    看来这车队的主人还是个厉害人物啊……张濛随手往后一递，又把纸条递给了身后的弥赛诺，等他看完，则是用一丝细微的火苗将纸条舔为灰烬。
    看来这次他们装模作样地还算成功。不，应该是成功过头了。想想刚才众人被只露出一双手的皎皎迷城那样，那个时候如果她说让他们去死都会有人照做吧？也就是张濛他们几个的精神力远超常人，所以才能抵挡住强烈可怕的魅惑。
    指不定皎皎还能在这个世界留下一段‘绝世美人’的传说……
    张濛随随便便地想着。
    他之前为了引起车队的注意，做了个惊世骇俗的举动——其实可以用肉|体做到这点的除了她还有卫道，但那家伙一听是为了震慑和欺骗他人，直接拒绝了，一副‘虽然我不会阻止你们行动，但这种破事最好别拉上我，再见！’的模样，因而只好让张濛出手。不过这么一来也有好处，假若有人认为张濛是这里面最强的人，引开她而对其他四人下手的话，就会发现一直以来沉默寡言的‘车夫’掏出了刀……
    张濛也不是没来由的装〇，根本意义还是试探。
    从这些人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们大约从未见过张濛这般的猛人，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很可能并没有什么‘超凡能力’、‘仙人武侠’，只是纯粹的普通世界。
    他们这五个‘非人类’在使用冷兵器为主的中古世界，可以做到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张濛甚至不禁开始畅想，假若她真要上战场打仗以扶持某个国君，是不是最后还能捞个所谓的‘将军’的当当？这也不是不可能嘛！
    而这次事件也让弥赛诺之前苦心营造的‘自己是队长’的氛围彻底消失了——这也没办法，谁让此次行动几乎全部是周茹与皎皎策划的呢？弥赛诺这个外国人对东方文化的了解实在比不上她们，因而重要地位被不动声色的拿走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好在他看上去并不是特别在意，反而自得其乐地跟着车轿走——不会因为内讧搞出麻烦最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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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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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七)

    空气清凉, 星月明媚，一夜无梦。
    张濛次日苏醒时，弥赛诺已经去问驿站官员求了一面白帆，一张小桌, 请张濛拿黑炭在白帆上写了几个字——“神机妙算”, 就拿起这些玩意朝门外走去, 看样子是准备找个地方摆摊占卜了。
    卫道默默地啃饼子, 顺手递给张濛一张。后者接过放进嘴里咬下……味道真不怎么样, 这个世界还没学会如何‘发酵’，面食吃得让人异常难过, 还刮嗓子，咸涩中带着一点粮食的甜味, 单纯就是填饱肚子的东西，而非什么美味佳肴。张濛也不嫌弃，默默吃完了两张大饼——他意识到自己在转性别之后食量也变得大了许多，只是实力仍然与女性时一样，这就有点让人头疼了，还是做女人好。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世界的背景，张濛真是不想做男人。虽然只是第一天，但他已经受够了今天早上突兀起立的身体器官。
    要早点适应……张濛默默安慰自己。他毕竟是个正面作战的人，不是像周茹那样的辅助情报类成员, 也不能像皎皎那样虽然孱弱却有强力改变现实的力量。如果他不当男人甚至上不了战场，而张濛不可能随时随地都对自己女性的性别遮遮掩掩。
    他不是花木兰, 这种事情是遮不住的。干脆直接就是男人, 方便又省事。换而言之, 其实性别对于攻略任务世界也有影响, 比如自己之前如果不是女人, 压根就无法成为侍女，也不能进入舞会，而是只能和止水一样在外头做苦兮兮的侍卫了。
    张濛在这件事情上倒是多了点想法。以后或许可以根据性别改变事件也说不准……
    他是来做任务的，不是来享福的。张濛反复跟自己说了几遍，心态终于调整平稳，也吃完了手上的大饼，默默端起一碗水喝下，向卫道问道：“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独自去其他地方，看看有没有人要我二五仔。”卫道说出了昨天几人商议的决定，“我打算去刷马。我对于怎么清洗马匹还是有一招的，况且马太好了，万一出事也麻烦。”
    “好吧，有问题就用鸟雀。”张濛点点头，卫道伸手一招，一只窗外被卫道控制了的鸟雀就叽叽喳喳地在枝头上跳跃两下，扑闪着翅膀跟随他离开了。
    两人都走了，张濛默默把简陋的床铺收拾了一下，推门而出。正巧周茹也同样走了出来，一见面就冲他招招手。张濛抬步走去，对他低声道：“我昨晚让动物在这个地方尽可能地转了一圈，发现西边城墙边贴着一个告示，表示假若能将墙边立着的一根硕大竖木举起来抬到东门，就可以获得十金。如果是你说不准能做到。”
    “但我现在是个贴身侍卫，离开你们可以么？”张濛微微皱眉，随即若有所思道，“你有什么借口让我离开吗？”
    “那张告示是当朝一位‘公子珏’发布的。我之前试探过这里的官员，公子什么什么估计就是燕国之王的儿子，类似于王爷郡王。我们不能白等着公子恒主动来，你俩的名声宣传也要一段时间，所以需要去主动做些其他事情进入别人的视野。那个告示正好，我看了，圆木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抬起来的，就算三四个人一起上也没用，又贴在门口，行文通俗，老百姓早就知道这事，如果你能做到，那肯定比倒拔老树更广为人知……”
    信息战就是情报战啊。张濛心中有些感慨，同样觉得轻松。这和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不得不努力处理其他所有事情不一样，团队合作能带来更高的效率和更好的方便。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张濛道，“顺道一提，卫道去洗马了，弥赛诺去摆摊了。都带着你的‘眼睛’。”
    “嗯，我知道了，昨晚忙了一宿，现在我先睡会儿，有事就用千面联系。”周茹点点头。她眼下有一片很淡的青色，之前张濛没有特意去瞧，还没发现，现在才意识到大概周茹是给自己上了点儿粉底遮住了疲色。
    这种队友真的很赞啊。张濛内心感慨，拍了拍她肩膀：“我走了。”
    张濛离开了驿站，走在路上时许许多多人都不禁去瞧他，谁让他太过高大呢，张濛已经习惯了。他按照周茹的指示朝西边城墙的方向前进，置身于喧闹的街道上，身边时不时有食物香气传来，张濛也暗自观察记住了街道的排列，各个巷口的位置，以及某些需要关注的店铺在什么地方。
    或许是因为外貌原因，张濛经过的地方的人都不禁压低了声音，甚至有胆怯的人屏息小心地远离了他。张濛目不斜视地朝前行进，直到身后忽然传出几句窃窃私语。
    “这个人，倒拔老树，勇不可挡……”
    “他欲往何处去？跟上看看……”
    张濛垂下眼睫。他灵敏的听力确定了之前那几句切切的低语，看来是之前知道他“丰功伟绩”的侍卫？还是听说过这事的其他人？虽然是谁都不重要，但眼下情景至少证明了他的确有了‘被关注’的价值。
    他虽然心里笃定自己必然会举起圆木，送到东门，但为了漂漂亮亮，完美无缺的送完，他也同样必须保证自己一直能保持体力。这就有点难了——气喘如牛的送去和一滴汗也不流的送去还是有差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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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濛将意识探入刺青储物空间之内，将一瓶生命之水的瓶塞拔掉，这样他即使双手都在忙碌，也可以用嘴叼住瓶口，将生命之水喝下一点再放回去，随时保持充沛体力。
    燕国西墙边距离此处较远，张濛走了大约半小时才堪堪抵达，此地多有士兵驻扎，一片辽旷的空地边，几队士兵正在巡逻。
    张濛刚刚踏入周边地界，一个兵卒长模样的人便停住步伐，身边士兵警惕地举起矛戈，对准张濛方向，他则大喝道：“兀那小子！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我乃周家小姐护卫柠檬，听闻此处有圆木一棵，将其送入东面便能获十金，故而来此，想要一试究竟！”张濛高声道。
    她自然不会直接把自己的本名暴露而出——这对于轮回者是必须小心谨慎的东西，而昵称听起来既可以是一种水果又可以是一个名字，非常方便，就看其他人怎么想了。
    “你想试？”那兵卒长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看张濛身材高大，肌肉健硕，相貌堂堂，颇有英雄之气，故而软了口气，“那便来试试吧！但你若做不到，我们这些人还得把圆木搬回来，届时你不但没有十金可拿，还要反给我们一贯钱做劳烦的报酬。”
    “可以！”张濛从怀中掏出一贯钱，给他们看了看。还好周茹在用金子和夏侯舀交换本地货币之后，将这些钱分发给了五人，否则他还真有点头疼，“可以去了么？”
    兵卒长挥了挥手，士兵们将矛戈收回，让开了一条路。张濛坦然自若地朝前走去，直到门边，伸手抱起那根粗|大圆木，猛一用力，登时将它高高举起，扛在左肩上。
    “若他做得到，岂不是被公子珏看中，一飞冲天了。”
    “他当真举起来了！这汉子好大的力气！不知能否送到东门？若凭借双腿前进，怕不是要走半个时辰。”
    “举起来又如何？之前有人亦是举起了它，但没走几步就倒了！那些人还是燕国著名的大力士，传说七八岁就能持刀杀人，还不是一败涂地？这外乡人又如何能做到？”
    “说那么多作甚？好好看着！”
    周围士兵窃窃私语，不禁将目光往这边投来，眼神中有好奇也有嘲弄。周围百姓更是见了热闹，悄悄地围聚在一块儿，似是想要跟着张濛一起前进，看他能走到哪一步。
    张濛扛着圆木，一步一个脚印，步履稳定地朝前行进，好似压根没有背负这般沉重的圆木似的，令人啧啧称奇。
    他周围拢着一些士兵百姓，都是来看热闹、瞧好事的。张濛巴不得人再多一些，好让他能在成功之后，声名更加煊赫！
    她默默朝前走着，有士兵为他领路。扛着圆木前进是一件苦差事，同样是件颇为无聊的事情，但对于张濛能走到什么地方的好奇心驱使着所有人情不自禁地关注他。张濛起初压根不觉得疲累，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肩膀才慢慢酸痛起来。他强行抑制着自己肩背挺拔、昂然前进的动作不变形，继续前进。
    四十分钟后，张濛的后背已经沁出了淡淡汗渍，肩膀酸痛肿胀，难以忍受。她仍然可以大跨步前进，圆木依旧没有半点摇晃，身边围拢的人早已不再出声，他们情不自禁地屏息闭口，用专注的目光盯着张濛，不知为何，这些人心中早已没了嘲弄想法，甚至隐约期盼着他能真正做到这一伟事。
    围观的人怎么越来越多了，他们不用工作的么……张濛有点头疼，他本想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喝一口生命之水恢复体力，没想到这些人这么盯着自己，压根做不到啊。还有多久才能抵达目的地？
    正在他腹诽吐槽之时，意识内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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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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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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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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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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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十二)

    月落日升, 时光流转。张濛等人很快适应了公主府的环境。
    张濛在丧尸横行的新手世界就强行戒断了手机综合症，现在即使不使用手机也全然无所谓——他有更好的消遣方式，比如练剑，比如战斗。
    保持锻炼是曾经的张濛一直以来忽视和未曾涉及过的事情, 但现在他像一个狂热的武痴一般每天运动身体的任何一块肌肉, 像精湛的铁匠锻造钢铁胚胎一样锻造它们, 期待着某一天能挣脱技巧上的桎梏, 从而用自己的力量达到真正的持续强化——
    这类想法其实起源于张濛在灵异世界回归之后, 目睹了自己属性点增长的错愕，让她产生了‘只要努力, 即使只是一星半点，也能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的念头。
    张濛以他坚定的意志保持了每日清晨早起锻炼, 中午洗澡吃饭，下午在街道上溜达转圈，晚上早早休息的良好作息。皎皎装病不出门已经有半个月了，周茹也一直紧跟在皎皎身边。张濛曾经和他们用千面联系过，确认了双方都没有甚么值得特别在意的情报需要紧张认真。
    无聊的生活持续了挺久。张濛每天早起锻炼也成了公主府上侍从们习以为常的景色——他们最开始还颇为惊奇地悄声交头接耳，对张濛的行为嘀咕点评，现在则把张濛的锻炼当作了日常生活理所当然的一部分坦然接纳了。要说为什么人类就是适应性强大的生物呢？
    在此要着重申明，张濛锻炼时不用自己的装备，而是使用着公主府库存里的长剑长刀。他很珍惜在混沌之海中评价d级的两把隐秘长剑, 尽管它们锋利得吹毛短发，刀身反射日光时能将刺目的光线晕染成清澈湖面上一抹淡淡的碧影, 在空气中挥动则会使刀刃本身呼啸出切割空气的锐声, 但张濛不会贸然使用它们, 为炫耀或自以为是的愚蠢情绪买单。
    他希望自己在真正动用它们时, 这两个隐藏着腰间与伞柄的剑刃会让敌人露出猝不及防的惊恐目光, 而不是早早就针对解决——每个人都需要底牌。
    倘若他将这把剑献给某位王，说不准立刻便能获得不下于现在获得了的丰厚嘉奖；如果进献的对象再昏庸一点、愚蠢一点，他甚至能捞一个地位不错的官位过过瘾。
    但张濛的性格本就对不是自己亲手获取的权势不屑一顾，假如这份权势再加上沉甸甸的鲜血和为了攻讦而攻讦的阴谋，那就更让人敬而远之。或许是男性的□□影响了荷尔蒙的分泌，张濛感到自己对战斗和杀戮的强|欲一天比一天旺盛。他压抑着自己的兽性就好像徒手摁住嘴巴下的脖颈，这固然让人心情烦闷，但也勉强可称作草原上顶尖狩猎者在猎杀前勤奋的打磨爪牙。
    这日天气晴朗无云，瓦檐上流淌着光芒闪烁的浅薄积水。昨晚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阴沉沉的天色像无形的手缓慢搅弄着乌云的漩涡中心，雷霆就在指缝间酝酿。
    今早时雨已经停了，几个结伴而行的侍从穿着布料坚韧平滑的青衣长裳窃窃私语，通常是说些八卦，比如今天的小道消息是城北有两棵老树因为打雷被劈焦了，燃烧的火焰在小雨和旷野的荒原上燃烧了半盏茶的时间就熄灭成灰烬——张濛轻轻动了动耳廓，像某种听觉敏锐的猫科动物。
    他的听力也的确很好，在黑夜中能迅速捕捉到百米内稍微重一点的任何动静，也因为如此他不得不在习惯周围吵闹的环境前失眠了几个晚上，得幸于轮回者强韧的身体素质，第二天早起的张濛眼眶下也没有浮现虚肿的青色，破坏他在侍从中称颂的好相貌。
    瓦楞湿漉漉的，缝隙中还滴着水，在白日的阳光下晒出一种雨水挥发之后的冰冷气味。张濛敏锐的耳朵再次建功，他听到有轻轻的脚步声停在了不远处，自己的左后方，与此同时两道视线若有若无地朝这边看来，像是在观察情况，又好似在打量外表。
    这个人必定是公主府的下人们熟悉的人，否则不会没有人警惕提醒；但这个人的权利却又不大，否则站在后面的就不只是他一个。张濛习惯性地分析，但他不会因为多一个侍从之外的人围观就放弃锻炼。在用手掌紧紧地裹住粗糙的青铜长剑时，张濛的注意力也立刻从略微涣散到了极度集中——
    张濛开始专心致志地挥剑，比饥饿的鸟雀寻找草垛中干瘪的浆果更加庄重专注，他忘却了身后的目光与围观的人们，只是默默地用这具身体发挥出满级中级剑法应该存在的力量和技巧。将它们挥洒出去，向空气中不存在的敌人发动攻击。这种虚假的战斗方式有时会让张濛心中的野兽不甘地咆哮，但他平静的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焦躁不耐——张濛的耐心和他的战斗欲|望一样不分高下。
    张濛默默地锻炼了半个时辰，后头的人也跟着看了半个时辰。等他收剑回鞘之后转过身去，才望见了身后正双手抱臂昂然站立的小将，正是昔日带人护送周茹从驿站来到公主府的韩林。他眉眼英气勃勃，触及张濛目光，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笑意，抬步朝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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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壮士。”韩林双手合拢，做了个礼，略带歉意道，“方才我看你练剑，不由地有些入迷，还望你多多包涵。”
    “没什么，这里的人都天天看。”张濛将青铜剑挂在腰间，他运动了许久，汗水像山丘间的溪流一般从他体表流下，脊背与额头全是热汗，肌肉群带着充分锻炼过的张弛感有力地传达着力量。张濛的表情淡淡，垂眼看向韩林，“韩将军是来同我切磋的么？”
    “这倒可以，不过只是顺道。我是陪公子恒来的。他一入公主府就去了大厅，叫我在周围随便逛一逛，不要拘束。”
    韩林微微耸肩，身上细密精致的软甲互相轻轻碰撞，发出金属摩擦的锐响。他今日穿了一件深褐色短衣，外罩一件马甲般的软甲，肩头与小臂同样裹着甲衣，从外表看去朴实无华，但却的的确确是件不错的‘铠甲’。
    “都这样说了，我自然不好再赶着上前，叫公子恒厌恶，只得在这里东走走，西转转，这不就碰上了你么？好在你还记得我，看来咱们之前约定今日就能兑现了。”
    他说罢从腰间抽出一把青铜长刀，指向张濛：“点到为止。”
    “好！”张濛内心顿时蠢蠢欲动，不禁裂开嘴角露出灿烂笑容，雪白的犬齿如同鬣狗。他也不管自己是刚刚锻炼完毕，疲累至极的，更不管韩林身上着甲，而他没有丝毫防御这事有任何不公正之处，只是满心想着战斗，好似终于开荤的肉食猛兽一般，身挟一股恶风，肌肉似虎豹般扭动，扑杀了上去。
    两人斗在一起。张濛力大无穷，体力极佳，纵然挥剑半个时辰，现在扑杀起来也依然猛不可挡。韩林比他身量更矮小些，也没有他那样大的力道，只仗着敏捷与灵巧勉强游走，但也游走不了多久——张濛也甚是敏捷，本就走的全面路线，没有甚么明显的缺陷短板，一旦被他抓住一点罅隙便会紧跟而上，将这份优势不断扩大乃至于彻底胜利。
    “砰！砰！锵！——”
    金属摩擦的声音极为刺耳，张濛的刀刃几次直刺韩林胸腹又被他身上光滑的鳞甲划过。两把剑刃碰撞时产生的反作用力让韩林持握剑柄的手被震到麻木酸软。张濛在战斗中不断地前进而他在不断地后退，尽管也是以守代攻的法子，但退了也的确证实了张濛的综合战斗力远在他之上。
    淋漓的汗水顺着张濛的前额流淌，他的眼睛在阳光映射下反着冷彻的寒光，如同一把剃刀——在与张濛战斗时很难不联想到剃刀就搭在自己脖子边，若是稍微松懈便会不可遏止地被切断喉咙。
    韩林本也打着切磋的念头，他虽然对自己的剑术身法格外具有自信，却也知道张濛扛圆木、拔老树的勇名，自知力量与体力上自是全然比不过他，直到今日眼睁睁目睹张濛手持沉重青铜剑全力以赴地挥舞锻炼了足足半个时辰，锻炼到汗如雨下气喘如牛，他才走了过去，向对方抛出切磋的邀请。
    这固然有些卑鄙，但韩林也从不是非要永远光明正大的君子。他与张濛两人的切磋不过是兴起的产物，而非甚么承载着重要赌注的决斗，因此即使并不公平也很正常。
    ‘——本已经打算击败他之后勉励一番，用他耗费了体力而我精神百倍、身穿甲胄作为理由安慰，再顺势抛出橄榄枝，请他入军队做我副手。没想到……这莽汉怎地这般力大无穷！精疲力尽时也能让我如此狼狈吗！？’
    韩林险之又险地后退半步，躲过了张濛一次猛烈的直砍。前者早已因为流汗缺水而嘴唇干裂，但那眼神依然明亮得让人害怕，让人一眼便看得出他还想继续再打。但韩林已经起了退却之心，区区切磋不值得他这样对待，更何况……
    他心痛地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甲胄——这套珍贵至极的甲胄已经被张濛的青铜刀砍出了好些白印儿啦！？
    ※※※※※※※※※※※※※※※※※※※※
    感谢在2019-11-25 23:57:57~2019-11-26 23:5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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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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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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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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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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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十七)

    “多谢你费心思, 这点钱拿去和兄弟们吃酒吧。”
    张濛对黑夫微微一笑，神色疏朗清爽，正如明月清风，在强势中透出一份和蔼来。他假意从怀中取物, 实则摊入储物空间, 将一金握在手上, 塞给黑夫。
    “这……这……怎生使得。这不过是卑下该做的事情罢了。”
    黑夫深色皮肤的脸庞上微微一红, 眼睛也亮了许多, 身后他的士卒更是轻微鼓噪起来。一金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虽然军中不禁钱财交易, 但大多只是一两贯钱罢了。可是正因如此，黑夫才犹豫起来, 有些惴惴不安。
    “收下吧。公子恒对待器重之人，向来十分慷慨。我初来乍到，看你为人有分寸，又懂进退，脑子也颇为机敏，日后说不准还有要需要帮忙的地方，勿要推脱客气。”
    张濛坦然自若地扯着虎皮做大旗，光明正大的收揽人心。
    黑夫迟疑片刻，还是接过了沉甸甸的金子, 对张濛郑重其事道：“卑下虽然身份卑微，却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多谢宁佐领看重, 日后若有甚么需要卑下的地方, 我黑夫定不有丝毫退却。”
    虽然嘴上说的不代表真会去做, 但现下他的行径也代表了自己的意向。张濛含笑点头, 主动送黑夫等人出去。临走时，黑夫同他细细讲了去敢死军捉人时的情况。
    等张濛回身返回营帐，黑夫手下的兵卒才忽而道：“那位宁佐领当真是个好官儿！”
    “是啊，他分明被公子恒器重，前途无量，武艺高强，却还肯和我们和和气气的说话，也能看见咱们的辛苦……宁佐领可比钱佐领为人好得多了！”
    “一金呐，我这辈子都没瞧见过这样多的钱。”
    “好了好了，别在背后嘀嘀咕咕的。钱佐领是我等的上官，若被人听见我们嘀咕，钱佐领岂会饶了我等？”黑夫打断了几人的零碎话，“勿要多言，办事便是！”
    话虽如此，黑夫心中也实实在在地偏向了张濛。一个颇有后台且有功必赏的上官可是底下这群士卒的运道，若有几乎，也要多和张濛走动走动才是。
    那边在夸赞张濛为人宽和，这边却是气氛凝重。
    张濛回到了五十多位死囚身前，保持着之前的笑容，语气温煦的问：“之前是谁主动来我这儿的？站出来，让我瞧一瞧。”
    他这副明显要褒奖主动出头之人的模样，再加上方才慷慨阔绰的一金奖赏，死囚们心思活泛起来，有的互相对视，有的跃跃欲试……一时之间，死囚中当即站出了十来个人，皆说自己是主动之人。
    张濛面容年轻英武，笑容更甚：“是么？好极了，原来如此。”
    ——他‘噌’地从腰间抽出了青铜长剑。
    从左到右开始，动作极为流畅自然、洒脱肆意地扬起、落下；扬起，落下……碰碰碰！伴随着刀刃的每一次挥舞，空中总有一个人头从脖颈上跌落在地，鲜血刹那铺满地面，尸体上大多还带着或谄媚讨好，或阴险投机的神色。
    他这一手实在出乎预料，等张濛杀到第四个，剩下站出来胡乱假装自己主动出头，想讨要好处的死囚们骚动起来。一个大汉怒道：“这姓宁的不守诺……”
    大汉尚未说完，张濛长剑一转，他的人头便轻巧落地了。
    一个瘦弱的少年慌忙跪倒在地，哭求道：“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求宁佐领饶了……”
    他同样没有把话说完的机会，张濛看也不看他一眼，长剑划过纤细的脖子，少年的人头同样飞舞出去，就着鲜血泥土跌在地上，滚了一滚。
    无论是反抗还是谩骂，求饶还是哭泣，张濛全都视若无睹，把那站出来的并非真正主动自荐之人杀了个干干净净，才一甩青铜长剑，望着剑刃上轻微破损的痕迹，叹道：“只砍了几个脑袋，这剑便有些钝了。”
    他说这话时，神色微带遗憾，白皙的面颊边溅了些鲜红的人头血，正沿着皮肤缓缓下滑，全无丝毫迟疑、停滞的平淡表情，这一刻仿佛赋予了无尽的压力与杀意。
    没站出来的死囚也都是胆子较小，性情较谨慎的。他们瞧见张濛如此模样，不禁后背冒出冷汗来——虽说见惯了生死，但这样轻描淡写无动于衷的杀人，也实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之前因张濛赠金而产生的蠢蠢欲动的心思，倏忽间化作深深的忌惮与惊惧。
    “我为何不用士卒，而用死囚？”张濛收剑回鞘，对剩下众人微笑道，“士卒不可随意杀戮，而死囚即使全消失了，又有谁会给你们叫一声屈？”
    众人静默不语。张濛对之前那站出来的人中真正主动的几人闻声道：“我不介意你们为何主动进谏自己，也不在乎。只要听话、踏实，日后有我一口肉，就有你们一口汤，若做得极好，说不准我也会求公子恒，将你们宽恕放回自由身。”顿了顿，又道：“但若偷奸耍滑，自以为是，不遵守我的规矩……”
    他没有说出后半句话，但相信每个人都听清楚了这话语中的杀意与冷酷。
    在短暂的寂静中，那主动站出来但活下来了的少年忽然单膝下跪，向张濛行了隆重一礼。他的膝盖浸没在周围被杀之人流淌出的血泊中，神色却显出一丝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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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王禄必不会忘记宁佐领的大恩大德！”
    有了他做开头，其他人也纷纷惊醒似的七嘴八舌的表忠心起来。
    张濛望向王禄。他是个消瘦而黝黑的少年，手脚上带着厚厚的茧子和各种细小的疤痕，看起来顶多十四、五岁。张濛微微一笑，主动伸手扶起王禄，对周围人道：“从今天开始，王禄便是我的副官，也是指挥你们的人。”
    他又指了指剩下那主动的三人指做辅助王禄的队长，向众人道：“今日，我教授你们如何训练。若你们有什么要问要说的，就喊‘报告’！如果不喊，直接拖去鞭打。在我不在时，所有人都要听这四人命令，如果有谁不服，有谁故意闹事，尽管告知于我。”
    “是！”这四人面现喜色，齐声道。
    张濛微微一笑，并未给他们钱财，这些人毕竟还是死囚——而是在把尸体拖下去后就径直开始了训练。
    他的训练方式在这些人眼中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甚至异常怪诞奇特、不知所谓，但他们不敢反抗张濛，只是照做。那些杀鸡儆猴的尸体还在地上躺着呢！
    张濛的训练方法很简单，就是高中军训那一套左转右转，走路跑步，排列队列。他们乱遭遭地转来转去，张濛便拿着青铜长剑在旁边等候，看见谁做错了，抬手就是一剑鞘。虽然他收了力道，却也打得这群囚犯嗷嗷直叫。
    暴力和恐惧永远是驯服的最佳伙伴，对这些死囚，张濛并没有多少怜悯之心。
    他最开始只是教授了他们，什么是左边，什么是右边，怎么排队，排队的位置在哪里……这四十多人简直像愚钝的木头，光是分左右就让张濛简直把剑鞘打断。
    直到日落西山，张濛手一挥，让他们滚蛋，死囚们才总算歇下来。
    “你们日后便不必住在敢死营地了，就住在我的兵卒住的地方吧。从此之后，你们便是我手底下的兵，若你们胆敢做出任何损毁我面子的腌臜事，我也不会对你们客气！”
    张濛对他们冷冷道。但这严酷的话语并未吓到这群死囚，或者说，他们被更大的惊喜压制了喜悦——住在张濛的兵能住的地方，可比他们睡在敢死营那脏差简陋到极点的地方好得多了！
    “多谢大人……”有几个机灵的向张濛抱拳道谢。
    死囚们稀稀拉拉地回到了营地，张濛去找了黑夫，问出了辎重处在何地，径直前往，找到辎重处的负责人，向对方买了一些伤药，又买了十颗鸡蛋，二两猪肉。
    倘若有钱，在军营里也能生活得很好，否则那些军营中的公卿贵胄是怎么撑下来的？张濛花起公子恒的钱没用一点心理负担，反正千面在临走前特意给了他一百金。其实还想多给些，但储物空间盛不下了。
    他买下这些食物，找到炊事军，给管事的头子一贯钱，对方便笑眯眯地拍胸脯保证会把这些饭做得漂漂亮亮。张濛叮嘱了几句，又吃了顿饭，满意地离开了炊事军，回到自己佐领的营帐中，叫来王禄，让他把药物纷发下去，便睡觉去了。
    等他睡觉时，东军的炊事军也开始忙活起来，炊烟与食物的香气飘散在空中。
    之前住在敢死军里还不觉得，现在睡进了张濛麾下的军帐里，那香气便一阵阵勾着疲累了一天的死囚们。不少人偷偷摸摸地吞口水……
    “——喂，宁佐领下面的兵蛋子！赶紧出来吃饭！”
    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破锣嗓子的大喊，军帐中是十人一个帐子，此时此刻，里头装睡的死囚们几乎连呼吸声音都安静下来。他们面面相觑片刻，不可置信和惊讶怀疑交织，沉寂几秒，开始推搡拥挤着冲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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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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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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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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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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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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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二十三)

    她果真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之前自己的猜测没错……
    张濛心情略感复杂, 手上却果断地接了任务。
    在这数个月繁忙而紧张的日子里，张濛为了燕国能统一三国而费尽心思。他心里始终紧绷着一根弦，生怕自己因为积分不够, 惨被混沌之海收去性命。
    现在她终于触发了支线任务，有多少要多少，张濛绝不会拒绝。
    ——他目前急需积分！
    蓝箬果真承载着整个世界的“命运”, 而她又的确是张濛第一次目睹过的，被‘混沌之海’承认的‘命运之子’。即使特殊如浅上白昭，也不过是没有姓名的存在……光是这点就足以让张濛高看她一眼了。
    不晓得在没有轮回者插手的情况下, 她到底会有怎样的命运？但现在，她的生命已经同张濛的生命联系在了一起，轮回者不会乐意尝试‘世界意识的憎恶’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未来, 因而他必须保护蓝箬。
    张濛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赶走了那些村民, 张濛便径直开始发号施令, 叫士兵们扎紧小舟，拿好船桨。
    一艘艘小舟从湿泞的岸边滑进波涛滚滚的澴河水里，冰冷的河水拍湿了士兵的鞋袜。张濛自己找了一艘小舟, 摇摇晃晃地站上去。蓝箬也随之步履轻盈地跳上小舟, 她拿起两只船桨, 一下一下拨弄着碧涛，小舟两侧泛起层层波澜，她用巧劲儿令吃水较深的船只朝对岸划去。
    一群士兵陆陆续续下了水，朝岸边划去，挤挤挨挨的船只在宽广的澴河内仿若一片片秋日坠落枝头的枯叶, 泛着秋季深暗的暮气。
    小舟简陋至极, 几乎如同扎紧了的木料集合而成的栅栏般的玩意儿而已, 张濛坐下已不可能, 站着又重心不稳，只好半蹲在船上，膝盖上裹着的布料也一并被河水浸湿，透着深郁的青色。
    “且慢！”一直紧盯着对岸情况的张濛忽然出声，大喝道，“对岸有情况！”
    国境线的另一边出现了一群轻装简行的士兵，他们身穿皮甲，脚踏草鞋，与燕国士兵唯一不同的是后背上背着一套弓箭。
    张濛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弓箭手与非弓箭手的差别巨大到恍若天堑，一队训练有素、箭矢充沛的弓箭手拉开了距离，能把高于自己十倍数量的兵卒生  生射杀到士气崩溃！
    这些人一直在惑城内等待着燕国士兵下水的一刻，才朝此处冲来！
    “各军听令，暂时后撤……”张濛道。
    他话未说完，位于张濛右侧的小舟之上，同样作为敢死队位于队伍前方的王濛嘶声道：“统领，我们不能退！”他嘶吼中夹带着一点鼻音，声音近乎沙哑，“敢死军一旦出战，无论敌人是什么，无论胜利多么渺茫……都不能退！军令如山，后退者死啊！统领！”
    张濛沉默几秒。在众人惶恐不安、不知所措的氛围之中，他陡然从腰间抽出青铜长剑，站起身来，双脚分开维持重心，剑尖直指正自从惑城内赶往岸边的弓箭手与步兵，眸光锐利而嗜血，含着一层野兽般猛烈的煞气，高声道：
    “——见敌必杀！！”
    蓝箬心跳如擂。在这紧张至极的情况下，她死死咬住了嘴唇，毫不犹豫地朝前挥舞着船桨。木桨拨开沉重的浪花，船只划出一条笔直的水线，朝对岸驶去。
    敌军弓箭手已布好了阵，拉开弓弦的整齐吱呀声折磨着燕国每一个人的神经。箭矢顶端的铁质箭头在阳光下寒光烁烁，随着一声“放箭！”千百支箭矢如同落雨，划过一道修长的抛物线，朝他们兜头盖脸地射来！
    刷刷刷、刷刷刷——！
    箭矢刺破空气的锐物之声，弓弦紧绷又松弛的嗡鸣之声，周边士卒因为恐惧而颤抖不稳的呼吸之声，以及胸口处拼命鼓噪传来的震动之声。
    蓝箬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皆化作寒冰，冷彻入骨——但她没有停止划船，她依然机械地、拼命地划着船，朝前划！
    要死了吗？就这样结束了吗？
    自己就在最前面的船上，她一定会被扎成刺猬吧……
    脑海中有些茫然的低语着，蓝箬心中并不悔恨，只有临死前稀薄的、生命本身对活着的渴求。她甚至因为恐惧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唯一的念头便是至少要再靠近岸边一点，至少要再划得快一点！
    拨弄水声的响动灌满了双耳，本以为会赴死的蓝箬却又听见了水声之中的金属交接、碰撞之声。几支细长的玩意从她鬓角手臂边擦过，带来细微的刺痛——但她没有感到自己的胸口或眼珠被穿透。
    她下意识睁开眼。蓝箬眼睁睁看着一支箭矢在快速而短暂的碰撞声后，从她头顶跌落，被作用力推进澴河，激起一点溅落的水花。
    ……发生了什么？
    蓝箬呆滞地转动手臂，她没有回头或傻乎乎的询问，只是沉默的闭紧了嘴巴，不顾刚才因猛烈划船而划破掌心的刺痛，细长手指握紧了船桨，继续向前！
    身后传来了浓烈的血腥味，痛苦的呻|吟声与临死前短促的哀嚎。澴河水浑浊的黄蓝色里掺入了一丝若隐若现的红。腥锈气味迫不及待地随着河水上跌落漂流的箭矢拍打在船沿上，蓝箬的衣袖已被沾湿。
    于是一瞬间她意识到了——
    本该惨死的自己之所以毫发无损，是因为身后站着的、手持长剑的男人。
    那个拥有统领名头，高大强壮而与兵同乐的男人，用手中的青铜剑刃，一个一个击飞磕掉了袭来的箭矢，如同在暴雨中以匕首击落雨滴而让自己不染半点湿痕……张濛做出了几乎不可思议的、让人无法置信的奇迹！
    纵然是史书中传闻能以一挡百的绝世猛将，在箭雨前也要落败后退，但她身后的人，却迎着箭雨，毫不犹豫地正面击溃了它。
    ……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吗？
    对于仍然是人类的土著，的确是绝无可能发生的情况。但对于一个身体素质是常人三倍以上，身负混合了内力的‘负能量’的张濛来讲，并非不可能。
    甚至于，他做得还算轻松。
    视野中的箭矢在专注下变得缓慢起来，空气如同胶纸，令飞驰的箭矢在空气中破开层层叠叠的气流。每一道气流都有迹可循，每一根即将射中自己的箭矢都可以被发现、被目睹。
    张濛抬起手臂，青铜长剑在空中切开一道劣弧，剑锋所指的每一道气流都被切断，所有加诸在箭矢上的“力”都被破坏，因而它们只能如失去了水的鱼儿般坠落，被脚底翻卷的浪花吞噬。
    对他来说非常轻松……只要“挥剑”就足够了。
    ——怎么可能？
    慜国的弓箭手们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他们几乎无法相信这是事实，而非一场离奇的梦境。纵然弓箭手的准头在百米之外已经有些困难，但二百人的弓箭手面对挤挤挨挨在一块儿不能挪动的水上的靶子，纵使闭着眼睛也能将其屠杀殆尽。可他们看见了什么？
    在秋日枯叶般漂浮在水面上的船队最前方的一叶扁舟上，那个站立的高大男人用身上的甲胄、手里的长剑作为盾牌，击落了飞驰的箭矢……！？
    “那个男人……他不是人啊！？”
    “怎么回事，怎么会！他做了什么？不可能啊！？”
    弓箭手们发出一阵骚乱，他们是千锤百炼的士兵，经历过无数战争的洗礼，鲜血已经无法带给他们丝毫恐惧。但正因为如此，正因为这样熟悉战争，这样了解生命的脆弱与浅薄，他们便更不能接受有人用一把剑拨开了箭雨的事实！
    他们其实是杀死了对面许多人的，但在周围其他士兵全部哀嚎着倒下的衬托下，最前方昂然站立的张濛便更加显眼、更加可怕！弓箭手与骑兵本该是这战场上最为可怕的杀戮武器。但现在……他们却并未建功？
    “不准退！一队后撤，二队上前，拉弓！”
    一个男人的呵斥声打断了弓箭手们发自内心生出的寒意。身穿白甲红袍，头戴缨冠饰带的男人手持一把长槊，面容威严而凝重。
    他正是慜国名传天下的‘常胜将军’苏怀，为了守住慜国命脉，慜王在收到战书的第一时间便将苏怀布置到了惑城，为他拨军数千人，其中包括两百名弓箭手与三百名骑兵——几乎是慜国的大半身家。
    苏怀被下令必须守住惑城，若有必要，还要大胜燕国东军，好教燕国与褫国在这临头痛击之下犹豫退兵，又或拖延时间，令两国粮草稀缺。
    这本不是一件难事，但……
    苏怀深深地望着抛下了身后船只，孤舟划破激流，独身一人而来的张濛。
    为什么……总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在心头泛起波澜呢？
    常年征战的苏怀深吸了一口冰冷而潮湿的空气，压下心中敏锐而警惕的嘶鸣，强行忽略脊背上竖起的寒毛、皮肤上激起的细小颗粒，举起了手中长槊，响亮而浑厚的声音从胸腔中迸发：
    “——放箭！！！”
    ※※※※※※※※※※※※※※※※※※※※
    感谢在2019-12-08 23:15:17~2019-12-10 16:2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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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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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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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二十六)

    “王璐人呢？”张濛边走边问, “他一般不是第一个凑到我跟前的么？”
    眼前这兵不是敢死军的，但张濛相信他既然敢于第一个讨好自己，对张濛身边熟悉的人也必然有所了解。果不其然, 此人没露出困惑表情，只是嘴角下撇, 神色为难。
    “这……王璐他怕是已死了。”张濛沉默了一瞬。忆起王璐也是在小舟最前头，淋着箭雨的敢死军之一。
    不是谁都像他这般能拦住箭雨，也不是谁都像蓝箬那般好运气的。王璐虽然与他不是没有深刻的感情，但是无论如何也与他共同度过了三个月的时光，如今他死了, 张濛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难过么？也说不上。
    最后，他只“嗯”了一声。或许这句话在小兵看来惹得张濛不快，一路上他再没多嘴多舌, 讲一些拙劣直白的奉承话，老老实实送张濛到了营帐外, 又主动为他接好了满满一木桶水。
    在小兵就要低头离开营帐之时, 张门忽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小人贱名章石头。”他愣怔几秒，立时脸颊涨红, 面现红光，积极回道。
    张濛没有叫他跌入失望的漩涡, “你去帮我挑足人手, 填补我麾下士兵名额, 做得好了，给你一个什长当。做得不好……”
    他意味深长地抿住双唇，未曾吐露责罚, 而章石头便如打了鸡血一般, 立时连声称喏, 笑容满面、点头哈腰地倒退出了营帐。
    想必今日之后，张濛已是裨将、勇武杀敌的声名便能传遍军中了吧。
    张濛皮肤上带着些许水渍，干干净净地从雾气蒸腾的木桶中起身之前，已经有两名小兵帮他拿来了新换洗的内衣甲胄。
    他穿好衣裳，挎上崭新的青铜长剑，清清爽爽地前去探望逼问俘虏情报的几个小兵。
    从他们口中得知，惑城内部有三名将领，死了苏怀，现下只两名副将。虽然目前仍因种种缘由，暂且不予出兵，但内讧终究会停止，惑城充足精干的兵马届时便会如潮水冲垮堤坝般摧毁燕军。
    “三百骑兵，两千步兵……”张濛喃喃自语，“失了两百弓兵，竟然还有这么多么？”
    燕军这方东军大部队尚未汇合，满打满算，只不到一千兵马而已。
    眼前那两个逼问情报的燕兵神色难看忐忑，眉头紧锁，一副忧心中隐含恐惧的模样。张濛淡淡道：“此事暂且瞒下，勿要张扬，否则军法论处。”
    “是，大人。”他们点头应声。
    目送两人离去，张濛神色若有所思，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下意识喃喃道：“看来先要废了骑兵才行啊，又要干回老本行了……”
    *
    张濛的老本行是「刺客」。
    作为身体素质并不非常优异的女性，张濛更喜欢用可以隐匿身形的「白色恋人」藏于黑暗之中，将敌人一击毙命。
    现在的张濛虽然阔绰了许多，能用积分将自己的弱势属性砸上去，成为一个足以称之为全面的战斗型人才。但事实上，他依旧可以胜任刺客的位置。
    目前他所处的军队同敌人的军队相比，无论是军纪、军容，身上穿着的装备，又或者人数，兵种……差距实在太大了——大到即使有张濛这个高个子顶着塌陷的天空，也不能想象他要如何用堂堂正正的方法打败对方。
    他必须攻下惑城。
    这是张濛日后话语权的保证，也是他能够继续勇猛精进，节省任务时间的第一个目的地。
    说句实话，惑城在张濛的想象中应当是很容易攻陷的。但他压根没有想到事实并非如此——惑城是重兵把守的城市。却也同样说明了惑城对慜国的重要性。简直相当于在刚出新手村就遇到了高级boss堵门一样，令人厌恶不适的情况。
    因此，轮回者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出阴招——他并不以此为耻。
    临近深夜之后，本该沉沉入睡的张濛在黑暗中翻身而起。他穿着全副武装的铠甲，无声无息的从怀中摸出两枚珍珠耳环，扎进了耳垂的皮肉之中。
    深秋的黑夜冷得可怕，河畔摇摇欲坠的苍白枯树在地面倒映出朦胧的幻影。河水的吼叫也仿佛比白日里温柔许多，甚至带着一种富有韵律的节奏感；月光冷冰冰的，甲胄光滑的表面反射着轻微的蓝光，如同月晕轮廓边缘的颜色。
    已经隐身在夜色之中的张濛，如同一滴水珠汇入了大海。
    他悄无声息地从两个结伴而行的燕兵身边走过，看到其中一个困惑地张望周围，但心中知道，士兵注定一无所获。心态稳定的张濛穿越一顶顶简陋的帐篷，绕过一丛丛熄灭冷却的篝火，很快抵达了他之前预定好了的一个陡坡之下。
    这时隐身时间刚刚结束，差一点儿他就要被不远处的巡逻士兵发现，而他已经离开了燕军扎营的范围，径直躲藏在面向惑城，不能被月光照亮的角落。
    张濛数着心跳等待，在这万籁俱寂的夜色下，轮回者内心深处潜藏的野兽微微呲出獠牙。
    冷却时间结束，张濛又一次开启隐身，这次不用于方才的轻手轻脚，张濛迈开双腿，大步超前奔跑，犹如追逐猎物的斑豹，不过隐身一半时间便抵达了惑城墙下。
    他曾目睹燕国低矮可怜的城墙，也在心中发出「助跑几步就能翻过去」的豪言壮语。此刻两相对比，惑城城墙果不其然更为高耸厚重。可惜强也强得有限，张濛五指缠绕丝丝缕缕黑雾，手指抓入比后世水泥脆弱太多的土夯墙面，生生插入五枚细洞，以此为借力点，犹如蜘蛛般敏捷攀登，不出十秒便从城墙另一侧轻盈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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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屏息闪躲进最近距离的阴影中，耳环的隐身效果再次消失。
    静静等待片刻，一队巡逻小队朝墙边走来，张濛悄然吞服一片从周茹处购置的转性别药片，蜷曲在阴影之中，朝小队最后一人无声无息地伸出了手。
    之所以不使用男性的身躯，原因便在于他过于高大的身形，一米九的男人无法混入敌军，但一米七却可以。张濛重新从男人化为身材修长的少女，她有些久违地活动了一下手脚，而后以最快的速度，扒下在刚才被她捂着嘴拖入阴影并勒晕在地的士兵衣裳，自己穿好。
    她将□□的男人塞进月光难以照射的墙壁与丘壑之间缝隙的阴霾内，在他的同伴发现不对前，悄无声息地挂在慜国军队巡逻士兵的末尾。
    这一系列动作看似局促，实际耗费不到半分钟。
    感谢漆黑的深夜，困倦的士兵和她出色至极的身体素质。
    张濛就这样将简陋头盔低低地压在前额，大摇大摆地伪装成另一个人，跟随敌军一道，在这漫漫长夜中就着他们手中烛光微弱的纸灯向前。许是空气寒意太甚，又或者寂静之中容易生出恐惧，几个兵卒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唉，不晓得刘副将与吴副将谁会成为主将？若不是苏将军……哪里轮得到他们！在此危机时刻争权夺势，也不怕苏将军半夜找他们！”
    “慎言，慎言，我等小卒子，与那些事情也没甚么相干。”
    “怎么不相干？若顶头的官儿站错了队，我等岂不要成下回先上战场的炮灰？”
    “上次我在城墙上远远忘了一眼，瞧着燕军也不如我等人多器利，上战场便上了吧，说不准还能拿到些功劳油水，何惧之有？”
    “蠢材！燕军中有修罗恶鬼附在人身上，在战场上吸食血气精魄呢！那二百弓箭手一个都没回来，连苏将军都给杀了，我等在修罗面前岂不连塞牙缝都懒得！要去你去，我不找死！”
    “这……莫非真有修罗？怎么如此？天不在我慜国么……”
    “胡扯什么！莫要多言！前头便是拐弯了，省得嘴上抱怨给旁人听见，我慜国素来强大，日后也定会如此，什么修罗什么恶鬼，皆不能敌。”
    几人歇了谈话兴头，继续沉默前进。
    差不多绕着惑城走了小半圈，张濛通过光明正大的查探与自己在黑暗中也十分敏锐的视觉，摸清了双脚丈量过的周围的地势与路线，如同她曾在童话世界中一直做的那样。
    在这支队伍与另一支互相交换时，张濛有些兴奋地期待着他们有谁能认出自己并非队友，而是敌人。
    可惜极了，他们兴许压根没有往「敌人会没有丝毫动静地打扮成自己人的模样」的概念，又兴许他们对面孔生疏的士兵已经习惯，张濛顺顺利利地进入了他们隐秘的扎营地，甚至借着月光看清了远处不同于士兵营帐的耸立的长官营地。
    这时「白色恋人」的冷却时间已经度过。
    张濛启动隐身，悄然脱离了其他人，往那顶特殊营帐走去。
    她从腰间一抹，薄如蝉翼，剑刃有如流水的腰剑「锐眼」从柔软化为笔直携在她掌间，掀开帷幕一角，一个闪身便钻了进去。内部充满密闭空间长久不通风却住人的沉郁空气。
    张濛心态平静乃至轻松的将腰剑的剑尖从正在熟睡的男人的左眼窝刺入，轻柔地搅烂了他的大脑，让他只来得及手脚抽搐几下便停止了呼吸，空气中刹那便多了血腥的淡淡气味。
    她在抵达男人身边时经过了桌边脱下，摆放整齐的副将级别才能穿戴的铠甲，确认了此人身份。按理说，她本应在杀死男人后及时离去，可张濛突兀生出了一个狠辣的念头。
    兴许是在黑暗中待得太久，兴许是被血腥味与安静的刺杀勾起了嗜血之情，她嘴角带着淡淡微笑，从尸体腰间拔出一把开锋了的短刀，将其再次扎入眼窝拔出，沾满脑浆与鲜血之后，才施施然放在男人手里，叫他牢牢握紧刀柄。

 踏破千军(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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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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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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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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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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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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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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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千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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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沌之海

    「【玩家：柠檬233】已回归。」
    「主线任务【王之麾下】已完成, 获得奖励5000积分。」
    「支线任务【澴河之战】已完成，获得奖励1000积分。」
    「支线任务【初露头角】已完成。……」
    「支线任务【保护「命运之子」】已完成。……」
    ……
    「任务奖励总计：16500积分，黄金奖励点*1, 五石弓*1（e），锁子甲*1（e-），青铜剑＊1（e-）。」
    “没有上次高啊……”张濛遗憾地叹了口气, “算了，之前那类特别适合「负能量」的世界实在太少，也太难得了。有这么一次已经算很不错了。”
    此刻的张濛已经吞服了「性转药片」, 从威武雄壮的男性形象转化为正常的少女模样。她在燕国远远参与了燕王登基，主线任务便已经成功了。
    介于她对手下的兵颇有感情, 张濛还特地拜托一个书生为她写了封辞别书。
    其中简单清楚地阐明了他对于燕王为帝的欣慰，对自己获得功勋的感激，对公主知遇之恩的感念，最后则说“末将本躬耕之人, 天下无事，自归躬耕”。
    他没有动燕帝赏赐的任何一块金子、任何一片丝绸、任何一位美人，原原本本放在屋里, 只牵着青骢马, 配着五石弓, 挎着青铜剑，穿着锁子甲，召回了假扮公子恒的千面, 爽快地选择回归。
    周茹、弥赛诺也在任务结束后便回归了，只卫道和皎皎暂时不回归。卫道大约是还没杀够, 皎皎她便不太清楚了。至于公子恒为什么忽然消失, 张濛也懒得管, 她对自己的兵有些同袍之谊，对公子恒和燕王又没有……
    张濛扫开回忆，凝神望向「混沌之海」为张濛展开的中古世界画卷。
    其中有他在箭雨下巍然不动，有一剑劈开城门闩，有冲杀进战场收割敌人生命，有将战马与四皇子林玄朔枭首……种种画面，一一展现，最后则弹出了提示。
    「【玩家：柠檬233】的身影在历史的记载中出现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成为了【忠君爱国、不慕名利】的象征人物之一，由你所诞生的正面成语数量为：3个。你被记载入史册，你的名字与事迹流传至两千年后。」
    「你获得了复合称号——【踏破千军】。」
    「称号名称：【踏破千军】。」
    「称号等级：c+。」
    「称号类型：召唤型、战斗型。」
    「称号描述：勇猛无敌的战士，疯狂嗜杀的刽子手，明确自己的罪却又继续前进的修罗。你与邪恶相伴，内心却坚如磐石。面对你的敌人无不胆战心惊，作为你的属下无不赤城狂热。你坠入了深渊，却又享受其中。」
    「称号效果——」
    「[壹]拥有五十名绝对忠诚，不畏死亡的血鞘骑士。可用于召唤，正常人形，正常成年人智力，当每一个血鞘骑士死亡时，需要花费24小时才能完全恢复复活。血鞘骑士受伤不会影响他们的战斗力。」
    「[贰]佩戴此称号时，你的疼痛下降50％。当你面对比你那一方数量超出数倍的敌人时，你的整体战斗力提升200％，获得被动天赋【意志坚定】，不会因魅惑、受伤、疼痛而战力下降，战斗结束后恢复，无副作用。」
    「备注：血鞘悍勇，修罗无敌。」
    “……哈？这是类似之前卫道拥有的「除魔卫道」的「称号」吗？”
    张濛在浏览完毕之后，心中感慨至极，“没想到我竟然也有这样一天。这么快就拿到了称号……而且还是复合型？感觉很不错啊。尤其是这种特别擅长团队作战的特效，还有这个可以召唤不死「下属」的情况……简直是孤狼必备称号！”
    她立即装备称号，同时开始思忖该如何充分利用自己的积分。
    “我之前在任务世界中学习了弓箭和骑马，算是查看「能否因锻炼而强大」的方式，不知道混沌之海认不认这个技能？”她有点紧张地打开了属性面板，在「技能」栏中惊喜地发现了「骑射（lv.2）」，果然，自我锻炼也能变强！
    张濛暗自窃喜片刻，很快摆正心态，询问道：“下一个任务在什么世界？”
    「【玩家：柠檬233】下一个任务世界为：单人任务-神秘侧。」
    “……神秘侧。”张濛嘀咕着重复了一遍，皱起眉头，“这也有点太笼统了……是西幻类型？还是巫师风格？又或者克苏鲁？只说了个「神秘侧」啊。”
    她微微摇头，但还是暂且抛开了抱怨。如果下个世界会出现超凡力量，那张濛的「负能量」也就能大大派上用场。上个世界她虽然收获颇丰，但大部分积分都买了自己胸口的刺青储物空间，剩下也就没有多少了。
    现在她已经有了储物空间，自然可以在自身的强化上多下功夫。
    张濛先把中古世界击杀「命运之子」的黄金奖励点加在了目前唯一一个据说非常罕见的「称号」上，一阵水波般的纹路荡漾而过，「踏破千军」的等级立刻上跳为b级，同时多出了一个特殊效果。
    [叁]佩戴此称号，可使轮回者在任意任务世界获得一个相应的身份。
    看起来非常简单随意的特效，但却让张濛眼前一亮，非常满意。这不难解释——卫道也是有称号的人，但他到了中古世界依旧是个黑户，而「身份」这玩意，其实对剧情的切入、土著的信赖有很大加成。
    如果上次不是他们运气不错，冒领了公主的身份，恐怕任务不会这样轻易结束，至少会更加麻烦冗长。
    但倘若张濛一旦进入任务世界，就会直接拥有合法身份，那么倘若她未来进入了类似「科幻世界」、「星际世界」之类的地方，就会异常方便简单，至少不会因为黑户而被政|府警|察通|缉抓|捕……
    张濛补充了「生命之水」，又购买了一瓶「变性药片」，一些吃喝之类的玩意，十个鸟雀苍蝇老鼠外形的监听观察器，几个联络设备，数十颗炸弹，几瓶吐真水，一些零零碎碎的绳索、铁丝之类的玩意……再购买了「高级格斗」，让技能带动属性点整体上涨了十数点。
    「高级格斗」之所以那么贵，张濛也算勉强清楚了。在购买时，混沌之海会询问要选择哪种方式的格斗，有偏向轻灵迅捷，甚至能短暂腾空的「鸦式」；有猛烈凶狠，势如破竹，力敏俱佳的「豹式」；有重若泰山，坚硬难破的「象式」。
    其中最适合张濛的，混沌之海表示为「豹式」，张濛也就买了它。
    「【高级格斗-豹式】：迅猛如雷，快捷似电，力破千钧，横扫无忌。获得【雷电】特性，获得【猛兽亲近】特性。」
    如此多的特性，八千点花得着实不冤。张濛非常满意，她除了「负能量」之外，总算又多了一种「雷电」的特殊性——虽说在融合时，混沌之海又将两者糅合在一块儿，让「负能量」增添了「雷电」的特性。
    负能量是张濛知道的最能包容、容纳的能量，现在吸收了雷电特性好像也没什么，很正常的样子——当初它还能吸纳阴气强壮己身呢。
    “混沌之海，购买「深渊的呼唤」更高级的……「深渊的呢喃」。”
    混沌之海刷出了价格三千点的「深渊的呢喃」，正好，买下这个，张濛也就没什么积分了。她选择确认，那熟悉却更甚于呢喃的切切声当即充斥耳畔。
    ——或许是因为曾经经历过一次，或许是因为张濛一直以来都在使用「负能量」，她这次没觉得特别难受，只有种头皮发木的不悦感。
    比曾经多出两倍的「馈赠」涌入大脑，张濛隐隐约约竟然能够察觉到这些知识有怎样的用途——但它们依然是恐怖的，如果可能，张濛不会去用，除非是她到临死关头，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疯狂的情况。
    「负能量」无论强度与质量都翻了一番，连带着雷电特性也增强了，张濛紧接着又学会了崭新的负能量用途：诅咒、死气探察、复活尸身。
    [诅咒]——能够以负能量为源泉，对任意生命体或非生命体进行诅咒，包括但不限于痛苦、残缺、死亡、连累家人、连累血脉……需要设置[前提条件]，如果诅咒者过于强大则会反噬诅咒之人。强度视张濛付出的负能量多少而定。
    [死气探查]——能够以「灰暗视觉」进行死气探究，从尸体上获得信息。
    [复活尸身]——可以将尸体注入负能量而使其拥有行走与攻击的可能，尸体强度视负能量注入多少而定。尸体至少百分之九十完整、死亡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操控尸身多少视精神力而定。
    “都是很有用的技能，而且非常全面啊……「深渊」强化真不得了。”张濛感慨，赞美了一下，“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不选择这个强化，但有用就万事ok。”
    她在自我锻炼、适应了新能力之后，十天时间度过，张濛进入了任务世界。
    ※※※※※※※※※※※※※※※※※※※※
    主角属性。
    【玩家】柠檬233（张濛）
    【属性】力量45，敏捷42，体质39，感知50，精神50，魅力17
    【技能】人类学识（lv4），厨艺（lv6），高级格斗-豹式（lvmax），中级剑术（lvmax），骑射（lv2）
    【天赋】第六感（b-）1危险感知，2预言灾厄
    【能量】负能量-雷电特性（500单位）1黑雾甲胄，2部分强化，3吞噬阴气，4诅咒，5死气探查，6复活尸身
    【称号】踏破千军：1血鞘骑士（50/50），2疼痛下降，3意志坚定，4以少敌多，5插入身份
    【装备】赛尔诺特之刃（e+），白色恋人（d），储物刺青（c+），千面（d），隐秘复苏（b+），基础药品*50（e），生命之水*5（c-），百变战衣（d-），腰剑‘锐眼’（d-），伞剑‘天阙’（d-），青铜剑（e-），五石弓（e），锁子甲（e-），变性药片*50（e），监听设备*10（d-）,联络装备*4（e），炸弹（d），吐真水（e-）。
    *
    感谢在2019-12-25 14:57:07~2019-12-26 18:4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土少女球滚滚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莫里斯疑云[一]

    【主线任务：获得真相（0/2）。】
    【任务描述：阴云笼罩着你的大脑, 迷雾扰乱了你的视野，在未知的陌生之地，虚妄的存在正排山倒海地袭来，与之一道存在的, 是扭曲、疯狂与邪恶。查明它们并揭露它们！】
    【任务奖励：20000积分。】
    【任务惩罚：无。】
    【系统提示：你的外貌已经过处理。】
    【系统提示：由于轮回者佩戴了「特殊称号」, 你拥有了一个临时背景。此背景只在该世界使用。】
    ……
    张濛缓缓张开双眼。
    在熟悉的晕眩与挤压感之后, 短暂的失神已经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清醒。
    她听闻了「混沌之海」耳语般的呢喃, 同时也了然了目前自己需要做什么——只一点令她稍感困惑，这次的主线任务竟然没有惩罚？这代表了什么？
    任务十分困难, 或在「混沌之海」看来，查明真相是他的短板, 很可能在崭新的世界里吃亏？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濛简单地打量四周。
    她正处于一间狭窄、逼仄的木制房间内，墙壁角落爬满潮湿的绿苔，空气湿润发涩。她正躺在房间右侧的简陋木板床上，腹部潦草地盖着一张薄被，床头放着一个与周围摆设格格不入的黑色复古皮质挎包。
    与挎包一同放置的，是一台老旧的煤油提灯，厚玻璃表面被脏污与指印覆盖，铁丝热红, 灯泡散发出昏黄的光，勉强照亮了这间房间。
    整个屋子就只有一张挤挤挨挨放下的床, 连桌子也没有, 同时还给张濛带来一种, 随时随地都在轻微摇晃, 令人不适的晕眩感觉。
    张濛身上的衣服, 已经不是她进入任务世界时穿着的那一套了，也许是「背景嵌入」的缘故，她换上了一身颇有古典韵味的服饰：棕色长款风衣，内里上半身穿一件洁白的衬衫，下半身则是修身的黑色长裤，一条结实的腰带绑住腰肢。
    她赤着脚躺在床上，但床下放着一双平底鹿皮短靴，枕头旁边则放着一顶具有垂耳的猎鹿帽。一根漆黑简约的绅士手杖正斜倚在床头。
    张濛抽了抽鼻子，嗅闻空气中鱼腥的涩苦气味，若有所思道：“这是……在一艘渔船上？”
    她暂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将床头的皮包摘下，拉开拉链，翻看其中的物品，很快在一套与自己身上穿戴的衣服类似，干净的全套换洗服饰、一个装满厚厚钞票的钱夹之外，找到了一封信件，一本老旧的笔记本，一枚徽章。
    信件已经被拆开过，但很好地折叠放起了。张濛再次打开信封，里面的文字是一种精美而优雅的斜体字，类似于符号文字。
    「亲爱的侦探：安娜·雷瑟尔小姐，我很高兴您能同意我的邀请，前往莫里斯小镇。」
    「有时候我像个无知愚蠢的囚徒，期待这个一年四季都阴沉沉的偏僻乡下，有智慧的火光闪烁。但很遗憾，我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莫里斯大部分居民都如同行尸走肉，他们愚蠢、呆板、木然，比傀儡更为可怜可悲。只知道干活、生孩子、吃饭睡觉，绝不会追寻知识与智慧，我对此异常恼火，实在想不通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类。」
    「唉！不知不觉，竟然说了一大堆抱怨话。实在让您见笑了。我们言归正传。」
    「不久前，我的身边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件，同时，许多连续杀人案令附近的警察惴惴不安。杀人犯就潜藏在我们的周围，目前报纸上登记的死亡的人数，已经超过了十三人。」
    「或许有更多人惨死在黑暗中，一股可怕的阴霾笼罩着莫里斯……」
    「我听说过您的大名：曾经的陆军少将，参与过摩托洛夫闪电战的出色领导者，战争结束之后，您放弃了女王赐予的爵位，改行做了侦探。」
    「我偶然间得知您的消息，尝试写信邀请您来到莫里斯小镇，帮助我与警察，您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这真是一剂强心剂！我对您的高尚与仁慈感激涕零。」
    「您抵达莫里斯之后，我会知无不言的详细告知您，莫里斯具体发生了什么。我的家庭地址是：月亮街水银路039b。恭候大驾光临！」
    「——您谦卑的崇拜者，戴文乐·柯尔敬上。公元1957年9月13日。」
    泛黄的信纸上一行行字迹显得优美而利落，张濛阅览完毕，并未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只是沉默地又看了两遍，从中提取出有价值的信息。
    首先她的身份……嵌入为与军方有关，上过战场但最终消失在军界，做了侦探的人吗？
    这个「戴文乐·柯尔」显然和她不熟，只是出于崇拜把莫里斯的情况笼统说了，说话口吻一直非常恭敬，「您」来「您」去，遣词造句还充分吹捧了她，可见对她相当客气。
    至于莫里斯有连环杀人案发生，这种情况下张濛的到来就是为了解决案件——她很清楚，信里也的确这么写了，那么，这次主线任务的「查明真相」就是指……查明莫里斯小镇的杀人魔是谁？
    如果只是这样，那是否太……简单了？
    张濛隐隐感到不对劲，但因为信息的残缺，她暂时找不出让「第六感」察觉异样的源头是什么，只能暂且按捺想法，打开了笔记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是一部颇为厚实的笔记本，有些年头了，纸页泛黄发脆，必须小心翼翼翻阅才能不把它揉烂。笔记本没有署名，只有封面上一行陌生而潦草的字迹：
    「神秘的归于神秘，平凡的归于平凡。」
    这部笔记，与其说是日记或游记，不如说是一种百科全书。开头便是一张栩栩如生的钢笔画，描绘出了一只人形轮廓，五官模糊，没有眼耳，只有细小的鼻子和巨大裂开，露出尖利獠牙的嘴巴。
    它褶皱的皮肤和光秃秃的脑袋让后脑勺展现畸形，而这生物的腹部则如同孕妇般巨大下垂。
    旁边则是该生物的介绍：
    「怪异名称：食人魔。」
    「怪异等级：凡。」
    「怪异描述：食人魔通常生活在潮湿而泥泞的沼泽边，它们群居而生，会偷窃尸体作为食量，遇到老弱的人类，也会毫不犹豫地攻击。没有繁殖能力，但执念强烈的人类在死亡之后，偶尔会转化为食人魔。」
    「它们在争夺食物时会内讧，通常撕咬拉扯猎物的□□，直到活活扯碎。食物只有人类。」
    「食人魔敏捷低下，没有视物能力，听不到声音，但嗅觉灵敏，力量强大，生命力顽强。必须把脑袋斩下，或使用秘银武器，才能杀死它们。」
    「神秘器官：腹部内的【残缺胎儿】。」
    「备注：这玩意最麻烦的地方在于群居……否则单对单，一个强壮的男人冷静一些，也能杀了它。」
    ……
    「怪异名称：腐烂人鱼。」
    「怪异等级：凶。」
    「怪异描述：腐烂人鱼通常居住在下水道、工厂废水池、死水与烂泥之中。除了人类之外，也会食用其他活着的生物的血肉，浑身分泌出一种既可以保护自己，又可以腐蚀他人的粘液……」
    ……
    「怪异名称：烂泥兽……」
    「怪异名称：吸血鸟……」
    「怪异名称：斧象……」
    ……
    其中记载着一个个栩栩如生的怪物，一只只匪夷所思的恐怖玩意，那些手动记载，被笔记本中之人称之为「怪异」的存在，满满当当地占据了整个笔记本。
    张濛并没有仔细阅读，而是粗略大致地翻了翻。
    她注意到，这些手写字体有着不同的下笔和用力，显然并非是同一个人写下，而是一个人写了一段，另一个人再接着写。
    ……简直像某种家族传承的「猎魔笔记」。
    为什么这笔记会在她手上？抱着狐疑，张濛翻动笔记，却在笔记最后空白页的前方，发现了一张被夹在笔记中的纸条——
    「安娜·雷瑟尔，当你看见这张纸条时，我已经死了。我亲爱的女儿，拿上它，记录它，你将会是雷瑟尔最后的骄傲。」
    “……”张濛皱起眉，抿了抿嘴唇。
    「最后的」、「已经死了」、「女儿」……这种口吻让人感到不详。难不成是某位背景设定中她的「父亲」或「母亲」在生命的最后写给她的遗书吗？这玩意就是遗物咯？而她则是这个「瑟雷尔」家族最后的血脉？……总感觉，怎么说呢。
    设定得这样详细，有些奇怪啊……
    之前没有遇见过拥有复合型称号的轮回者，也不知道特效能添加背景会添加到怎样的地步，但是信件中「参与过战斗的前军方长官」还算和「称号·踏破千军」相匹配，与她在中古世界的行为相通。
    但……连父母都会设定，还给了家族？有了所谓的遗物？这真的是背景会额外添加的部分吗？
    啧，真是头痛。
    这个世界和这个任务果然是要脑子的，好烦啊！
    张濛长长地出了口气，紧皱眉头，不再多想，而是暂且将笔记本合住，目光移向了剩下最后一个，可能有线索说明的徽章上。
    ※※※※※※※※※※※※※※※※※※※※
    本世界大开脑洞，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爱你们~
    顺便一提我又要退化成2000受了……（躺平任揉捏.jpg）

 莫里斯疑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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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三]

    杰克匆匆离去, 张濛环顾四周。
    她探究的目光落在船头甲板上两三个聚集，蹲在一起，正兢兢业业做擦洗工作的水手。
    他们矮小瘦弱，看上去和勇武搭不上边儿, 身上穿着的衣裳破损又单薄, 一声不吭地认真做着活儿, 裸露而出的臂膀上有一条条青筋。
    “你们好，打扰一下……抱歉, 你们听得到我说话吗？你们好？”
    张濛走近他们，一股鱼腥气扑面而来, 令人作呕。她微微皱眉, 低声反复询问几次, 但却没有任何人回头看她，也没有谁露出想要回应的意思, 他们如同聋哑人一般沉默、无动于衷。
    ……像杰克说的那样，有点奇怪啊。
    张濛略微挑眉，不客气地用脚上的鹿皮短靴踹了一下其中一个水手的小腿。
    那水手啪嗒歪倒在地, 但却麻木地爬了起来, 捡起地上脏兮兮的烂布, 继续奋力擦拭地上的污渍, 对张濛方才的所作所为，既不好奇，也不愤怒, 更不在意。
    既然他们这样作态，张濛也不再客气, 将这三个水手踢倒在地, 甚至恶劣地用脚尖踩住他们的手指, 直到脚下传来骨骼碎裂的声音。
    ——但他们依然无动于衷，麻木机械。
    被踩住了，就挣扎着擦地；被踢倒了，就爬起来擦地；被撕烂了手中的破布，就用袖口擦地。
    仿佛除了「擦地」的工作，他们对其他任何事物都全然不感兴趣。
    如果不是他们拥有正常人的呼吸、心跳、温度、疲惫，张濛险些以为他们是机器人。但虽然是人类，这比机器人还机器人的行径，让张濛感到诧异和兴味。
    她喃喃自语道：“【获得真相】……和这些人的异样也有关吗？”
    张濛在甲板上笼统地转了一圈，杰克似乎又跑到其他地方搬运东西了，张濛转到船长室门口，盯着大门奇异而肮脏的纹理，心中多了几分莽撞的跃跃欲试。
    她敲了敲门，但里面甚么声音也没有传出，张濛侧耳倾听，敏锐的听觉无法捕捉到里面有任何活着的东西存在——船长真的在里面吗？
    打开门进去看看好了。
    她毫无心理压力地做出了决定，正要从怀中取出「白色恋人」，船只忽而剧烈震动了一下。
    这次震动让张濛脚下不稳，微微踉跄。
    船长室内，一个嘹亮而粗犷的男声忽而传出：“莫里斯到了！船客在五分钟内立刻下船！不下去的就被丢下去！重复一遍，船客立即离开！”
    ——怎么回事？
    张濛陡然一惊，「第六感」带来层层叠叠细密而麻痒的惊惧，如同目睹了蟒蛇的青蛙。就在刚才，船长室内还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但在粗犷声音发出的一霎那，船长室内陡然冒出了一个巨大到无法忽视的威胁，即使隔着薄薄的木门，也难以遏制那惨烈的压抑、威胁感，「第六感」尖锐地嘶鸣着，警告张濛立刻离开！
    好在船长室里发出的声音很快消失不见，沉甸甸落在心头的惊惧也骤然消散无踪，这近乎虚脱的轻松感让张濛眼皮直跳。
    “……呼。看来进去的计划要搁置一下了。仔细想想，如果因为贸然行动惹怒了对方，或者因为自己不够谨慎而惨遭横死，开头就滑铁卢，这也太过凄凉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她理智地遵从了内心的警惕。
    张濛飞快地返回船舱小房间，将所有物品扫入包裹，戴上猎鹿帽，一手提起绅士杖，一手抓住手提箱。在拿起绅士杖时，她的动作微微一顿，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拇指压住手杖弯曲的顶端，朝上微微一推——
    一截雪亮纤细，刃身光泽如水银或月光般流动，镌刻扭曲而奇妙文字的刀刃，就此显露而出。
    「装备名称：【秘银杖剑】。」
    「装备等级：c+。」
    「装备描述：这是一把隶属于雷瑟尔家族，世代遗传的秘银杖剑。无坚不摧，精美锋利，坚韧至极，具有抹杀【不正常的愈合力与生命力】的特征，异常昂贵珍贵，击杀【怪异】首选。」
    「备注：剑身铭刻着雷瑟尔家族的座右铭：【身在黑暗，心向光明】。」
    “不是手杖，而是「杖剑」吗？”张濛若有所思地叩回剑鞘，心中的疑惑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难不成「背景设定」还有主动送这么好的装备的能力？连家族座右铭都有……还是那句话，太详细了，详细到让人困惑。”
    “……算了，这武器暂时在我手里，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濛端正了心神，顺着下垂的舷梯离开了这艘散发着鱼腥味儿，破旧而狭窄的船只。
    在她双脚踏上地面的一瞬间，身后的舷梯一阵震动，张濛回头去看，杰克气喘吁吁地抱着两个破破烂烂的包裹，一溜烟奔下船只。
    他敏锐地察觉了张濛的视线，抬眼望了过来，那锐利的目光在接触到张濛的身影之后，软化为憨厚而羞涩的笑意。
    “安、雷瑟尔小姐！”似乎想称呼名字，但又担心她不高兴，杰克紧张道，“我在船上的打工结束了，现在要回家了……雷瑟尔小姐要去什么地方呢？我是这里的居民，对莫里斯很熟悉。如果你有不知道该去的地方，我可以带你去！”
    身后的舷梯快速缩回船舱，在杰克说话的关头，船上数口大箱子就如雨点般落在了码头上，由工人们推走。
    船只如同被鞭子抽打的山羊一般，卸下货物后，二话不说立刻拔锚转向，驶出了港口。而它下一次抵达港口，是三十天之后。
    张濛目送这艘谜团重重的船只离开，她看向热情的杰克，抱着试探的想法道：“那就麻烦你了，我要去月亮街水银路039b，请你带路吧。”
    “没问题！月亮街……什么？”杰克的笑容顿了一下，他有些发愣地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雷瑟尔小姐，你确定是这里吗？”
    “我确定。”张濛道，“有什么问题吗？”
    他满脸为难地咬着嘴唇，几秒之后才道：“不……该怎么说呢……虽然我知道地址，但那里，并不是个好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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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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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五]

    “谢谢提醒, 莫洛尔。”张濛微笑道，“我其实与那位戴文乐·柯尔先生并不熟悉，只是因为他为我发送了信件……声称莫里斯小镇出现了一个连环杀人狂, 希望我能来到这里, 解决问题。啊、之前我是不是没说过？我是个侦探。”
    “原来如此！我就知道, 雷瑟尔小姐这样高贵的女士, 怎么可能同精神病人沆瀣一气呢？”杰克听闻张濛的回答, 漆黑下垂, 显露一丝天真稚气的眼眸顿时亮起来, 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感慨道：“我去船上呆了三天，没想到莫里斯又出事了。警察们捉襟见肘, 如果尽早抓到连环杀人犯, 我们也会更加安全吧。”
    杰克目光清亮, 谈到「连环杀人犯」时，语气却颇为冷静、平淡, 甚至带着一丝漠然。
    张濛戴着手套的手指轻柔触碰杖剑鞘口, 刻意在语气中夹杂了些许惊奇：“莫洛尔，你看上去并不多么担心？”
    “啊、这个嘛……”杰克微微一怔，似乎在张濛尖锐地指出他的态度之后, 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的异样，连忙解释道, “不是我冷血，只是, 连环杀人案这种事情……在莫里斯小镇里，算是十分常见的日常了。”
    他解释自己的态度, 并非为了杰克对他人之死无动于衷的惊慌与自责, 反而更像担忧张濛因这态度厌恶自己, 所以才出声辩明。
    ……他真有一颗高尚的心吗？
    还是说、杰克只是单纯地厌恶戴文乐，这厌恶与他的行为无关呢？
    矛盾感，强烈的矛盾感。
    “哦？”张濛发出一个音节，以询问的目光望向杰克。
    “雷瑟尔小姐，在莫里斯，人的生死都太过寻常了，在白天你也许无法于热闹的市中心目睹这一事实，但在贫民窟，在深不见五指的夜晚，在每个家庭的床铺上，人们不断地死去。”
    杰克的眼中没有一丝阴霾。
    “光是从我出生开始，我的父亲就死了；然后是童年时，与自己昨天还在玩耍，今天却已经或被卖入女支院，或因为一场冷风病死的朋友们；再来是喜欢的女孩被车子撞死，又或者像现在这样……有连环杀人凶手潜藏在镇子里，不知道下一刻会有谁死去。”
    “杀人的人或野兽，物品或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杰克感慨道，“杀人犯总是杀死许多人，被抓住，被判决死亡，过一段平静日子，再多出另一个杀人犯，再杀人……就这样来来回回。”
    “光是我从小到大，听在耳朵里的连环杀人犯，就超过几百个了。这次的杀人犯又杀了多少人。雷瑟尔小姐，你知道吗？”
    “十三个。”张濛淡淡道。
    “十三个啊……看来他只刚刚出来杀人。”杰克喃喃自语，“大概杀到三十至四十个人时，警察们就能把他捉住并击毙了吧？警察也是很敬业，很强大的。”
    ……张濛沉默着。
    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杰克的矛盾感在于他和现实格格不入，但假若这份矛盾并非他本身所具有，而是这个「世界」施加给他的呢？一切或许都有了答案。
    只是，他所说的事实太过骇人听闻，几百个连环杀人犯？这个小镇并不大，假若真有那么多人贸然死去，它难道依旧可以维持当下虽不算繁华，却也颇为热闹的场景吗？
    这完全与正常逻辑不通。
    ——但这个世界并非正常世界，而是神秘侧。
    假若杰克要欺骗她，干嘛选择如此拙劣、询问他人就能轻易被拆穿的谎言呢？
    除非它并非谎言，而是荒诞的现实。
    “啊，我们到了。”杰克忽而道。
    张濛从沉思中苏醒，抬起头来。两人边闲聊，边前进，很快站在了一条宽阔平整的街道的路口。
    街道两侧种植着高耸而笔直的大树，地面铺满沥青。各色拼接石头组合的地砖如鲜花般绽放在人行道上，一道雕琢出镂空花纹，洁白低矮的栏杆，阻隔出车辆与人之间不同道路。
    树坑表面铺着一层新鲜绿草，每一栋房子都至少两层以上，带有小花园、小栅栏。有衣着朴素的园工正在清理花园内的杂草，鲜花的芬芳顺着柔和的清风送到两人身侧。
    路口竖立着一个告示牌，边缘勾勒出繁复而美丽的镀银花纹，描绘着文字：「月亮街」。
    一个身穿黑色制服，胸口挂着锥形镀金徽章，脸上环绕褐红色大胡子，神色警惕的中年男人正在路口巡视，与他一道来回的是一位瘦高个子，脸带雀斑，头发卷曲，同样身穿制服的年轻人。
    张濛与杰克停在路口时，这两人的眼神便追了过来。他们警惕地望着两人，中年人已经把手放在了腰带间别着的一把枪柄雕琢花纹的手|枪上。
    「第六感」告诉张濛，这两人对他们没有太多恶意，但若是他们做出甚么怪异的举动，枪口便会对准张濛与杰克。
    ——这可以理解，虽然杰克口中，莫里斯怪诞的「连环杀人魔」传统早已被人们习以为常，警察却依然战斗在第一线。而月亮街只是拿双眼去看，也能清楚明白这是富裕阶级的聚集地。警察会刻意派人在路口巡视，这很正常。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到这里来？”
    褐红色胡子开口了，他狐疑地盯着身材高大，肌肉强壮，皮肤黝黑的杰克，似乎在他眼里，两人中的杰克从外表上更容易让人隔阂。
    “你身边那位女士是谁？——女士！”他高喊了一声，“你莫非是被那黑黝黝的小子威胁了？如果你有任何需要，警察愿意为您服务！”
    “感谢你的热心，两位……警察先生？”张濛望了望他们的脸，两人神色没有多少变化，看来她猜对了，他们的确是警察，“我身边的人是杰克·莫洛尔，我初来乍到，他只是带我走到月亮街而已，并不是什么流氓恶棍。”
    年轻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嘟囔道：“竟然又是一个「外乡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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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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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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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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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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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十]

    张濛同杰克对视一眼, 杰克有些犹豫地点点头，将事情原原本本说给女警听。
    女警越听，细长的眉皱得越紧。在听到杰克说是身边那长风衣的漂亮少女斩杀了怪物之后, 她用惊疑的目光扫了张濛一眼，沉默几秒，道：“怪物的尸体在哪儿？带我去看——你们都小心点！裹尸袋拿好了没？”
    她回头朝身后五个年轻强壮的警官喝问提醒, 五个人连忙点头：“局长，放心吧！东西我们都带着呢！不会叫人看见的。”
    局长？警察局长？是她？
    张濛多看了女警一眼，心里微微有些错愕。没想到警察局长会亲自来抓捕「怪异」, 还是一个看起来能把警察们压得老老实实的强悍女人。
    他们于是又折返回去，杰克和张濛跟在一群人身后，杰克小声对张濛道：“金发的女人是莫里斯警局的局长，萝丝黛儿。她从十年前就在警局里工作了, 许多警察都死在追击杀人犯的途中, 只有萝丝黛儿一直活到现在。她每次战斗都踊跃在最前线，莫里斯的人都敬畏她。”
    张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敏锐地察觉到杰克表情不大对, 像是强忍恐惧，又心中茫然。
    张濛从来不是个温柔体贴的人, 这个世界的任务又与情报有关，她打定了主意要做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杠精, 立刻问道：“你……似乎有些害怕？”
    杰克沉默了一会儿, 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杰克低声说, “虽然我从小到大都很清楚，人是不可能不死的, 也知道有太多连环杀人犯在莫里斯活跃。我曾经觉得疑惑, 但疑惑没用, 杀人犯还是在杀人，我也从没见过杀人犯，只是偶尔看见警察们拿裹尸袋把杀人犯的尸体运走……但现在，我，我有些害怕。”
    他顿了顿，语气沉凝的说：“警察口中的「杀人犯」，是不是压根不是人，就是之前袭击我们，杀了我母亲的那种……怪物？我之前听你说，它是「怪异」？”
    “如果真是这样，那压根不存在什么杀人犯，”杰克有些茫然的自言自语：“有的只是吃人杀人的怪物……吗……？”
    杰克显然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张濛没吭声，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已经到了杰克家院子里，正蹲下身，神色专注，查看被切开的怪异尸首的萝丝黛儿。
    ——莫里斯的杀人犯不是人，而是「怪异」，它们时不时出现在小镇的角落与阴暗处，悄无声息地屠杀着人类，享用血肉，如同残杀羔羊。
    而出于某种原因……
    或是为了防止人们恐慌，或是为了更为隐晦自私的理由，真正知道这一点的人都缄默不言。
    杰克之前略带漫不经心的说「杀人犯总是要杀很多人」的模样还在她脑海里，可说了话不到半天，杰克反而眼睁睁看着病重的母亲被「怪异」杀死，也不知道他现在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这怪物是你杀的？你怎么杀的？”
    萝丝黛儿检查完了尸首，一边叫身后的警察利索地拿裹尸袋包住，清理恐怖血腥的现场，一边略带审视地望向张濛，仔细打量她，语气干脆而直接：“仔细和我说一说情况。我之前没见过你，你是「外乡人」？”
    “我用这把剑切断了「怪异」而已。”张濛抽出仗剑，让萝丝黛儿看清手中纤细而美丽的秘银剑刃，“我也的确不是莫里斯来的，而是被戴文乐·科尔先生以一封信邀请来。他还为我写了一封推荐函，要我递给局长。”
    张濛趁机从包里取出在戴文乐别墅内拿到的推荐函，递向了萝丝黛儿。
    信函精美华丽，泥封镂刻鲜花形状。她提起杰克厌恶的戴文乐时，刻意观察萝丝黛儿的表情，从她微微挑起的眉梢与轻抿的嘴唇，看出了这位经验丰富又强势果断的局长，对于戴文乐·科尔抱着既不很讨厌，也不很在乎的情绪。
    但信函到底已经来了，萝丝黛儿虽然和张濛说话时语气强硬，但张濛知道，这显然是她常年累月工作的习惯，并不是萝丝黛儿对她心有不满，或者想折腾挤兑她——局长就是这个脾气而已。
    “戴文乐·科尔，那个外科医生吧？他的确之前和我有点儿交情，但只是交情，如果他要恬不知耻地推荐你进入警局，我不会轻易松口。”
    萝丝黛儿边拆开信，边对张濛做出简单的警告。她说完之后，才低头阅读信件。张濛看见金发碧眼的女人紧皱着眉，神色显出些不满与思索，还没来得及细想，萝丝黛儿已经读完了信，把纸张还给张濛。
    “你之前说戴文乐·科尔还写信邀请你来莫里斯？”她说，“把他写的那封信给我看看。”
    张濛倒也不生气，又把之前的信递过去，而自己也简单地浏览了一番戴文乐的推荐函。
    戴文乐的推荐函整体看来很是“官方”，腔调一板一眼，但却写明了「安娜·雷瑟尔擅长击杀杀人犯」，与之前萝丝黛儿嘴上「不会叫你进警局」的话截然相反。
    怪不得她会皱眉了，刚刚说完就惨遭打脸，这也太不给面子。
    其实张濛也有些奇怪……
    这个世界既然是「神秘侧」，而光凭借身体素质与战斗本能，杰克和那位局长也并不比她差太多，但为什么杰克却丝毫没有自己是个「战士」的认知？
    包括局长在内，她似乎也对张濛口中的「怪异」一词非常陌生？
    他们之前一直在叫鬼面猴为「怪物」；查看了尸体、据说已经有十几年工作经验的萝丝黛儿，对张濛取走了鬼面猴的「神秘器官」没有丝毫表现；以及她对张濛手中，据说克制怪异的秘银剑非常好奇，仿佛从不知道这类武器的存在。
    从张濛包里的猎魔笔记来看，猎魔人与怪异这两个的词汇，已经是神秘世界默认的标准存在了。
    倘若一个茫然无知的愚蠢平民对这两个名词一无所知，那还算妥帖。但一直生活在有怪异活跃的莫里斯小镇的杰克，战斗在对付怪异第一线的萝丝黛儿也不完全不知道？
    ——这似乎就有点太过诡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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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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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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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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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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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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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十六]

    这个思路约莫是正确的。但正确不代表事情的脉络就变得清晰稳定, 易于观察了。
    她紧跟着又想起了被戴文乐·科尔害怕、忌惮的那个「它」——如果「它」也像控制戴文乐那样控制自己，会不会有这个可能呢？说到底，只有戴文乐.科尔会被控制, 而张濛本身仿佛带了一层保护罩一般无坚不摧，这是不存在的事实。
    首先, 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混沌之海就只负责监控, 并不会真正的保护她，即使保护也会保护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记忆和情感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如果那个“它”真的这么神秘厉害, 恐怕也可以虚构出他脑海中的记忆，说不准这就是为什么张濛脑海中并没有与安娜.雷瑟尔之间相处的记忆——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 张濛的记忆就被修改了。
    记忆这种东西，并不多么可靠的。
    想一想, 张濛和戴文乐的差距在什么地方？
    张濛看似只是外乡人, 其实还背靠混沌之海，这也是她最大的底气——难不成那个「它」还能把张濛的底牌给掀了, 知道张濛其实只不过是个来这里做任务的轮回者吗？
    它做不到。就算现在张濛很大可能也是被它玩弄、揉捏过的, 但这和张濛太弱有关系, 和混沌之海没关系。
    可戴文乐·科尔也有比她占优的地方。他呆在这里有数十年了, 如果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张濛肯定是不相信的。
    但……怎么说服他信任自己、避开「它」呢？
    张濛异常头痛, 所有纷乱如麻的消息糅合在一起, 让她神色带上了几分疲倦。可以说昨天晚上，张濛一直是翻来覆去没有睡好的。首先是混沌之海提示任务完成；其次是听到了戴文乐·科尔所说的很多骇人听闻的事情；最后是那个梦……安娜·雷瑟尔……为什么张濛会拿着她的装备、穿着她的衣服？从梦里看去, 她们似乎还算友好, 但这不能代表什么。
    尤其是「猎魔笔记」都在自己手上, 而偏偏张濛却对此毫无印象。真是头疼啊，如果她真的对安娜·雷瑟尔做了什么残酷的事情，比如杀人夺宝之类的——虽然她不觉得自己会这么做，但万一呢？张濛不敢赌博她本人的善良。
    而且，她又为什么会做梦？
    在睡着之后、还是因为弗莱克窥探了她？
    张濛一脸疲倦地爬起来了，杰克在外面忙活，烧柴与搬动瓶瓶罐罐的嘈杂声音，透过房门传入张濛耳朵里。
    她揉了揉脸，心情复杂地将长风衣、猎鹿帽、鹿皮靴等穿戴整齐：没想到安娜·雷瑟尔和她自己的身材还挺相似，只是张濛更有力量，肌肉线条优美而流畅，穿着这件衣服，比梦里的安娜穿起来，更显得合身、凌厉。
    不知道安娜·雷瑟尔究竟怎么样了。她想，希望这个女孩儿还活着吧。梦里的她显得挺快乐。
    “雷瑟尔小姐！”杰克呼唤张濛，“你还好吗？今天有什么预备去的地方、做的事情吗？”
    “……还好。”张濛表情平静地端详了杰克片刻，“之前我来莫里斯就是为了解决「连环杀人犯」的事情，没想到现在解决了，就算是没什么事了吧。先去警局看一看，能不能有什么其他做的事情，再来就是找个住的地方，我总不能一直住在你家里。还有就是……嗯，大概没什么了。你呢？”
    “我啊、……唉。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好。”杰克有些苦恼，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露出两分伤心的神色，“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是为母亲的病拼命努力工作的，但母亲……去世之后，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该做什么了。”
    “这样啊。”张濛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她打量杰克·莫洛尔。眼前的男性身材高大、肌肤黝黑、眼神清澈、强壮矫健，犹如猛虎一般富有威吓力，但又如同温顺的大型犬一样好脾气。
    他既然没有了要忙碌的事情，又有着奇特的、令人瞠目结舌的莫名其妙的力量——那种投枪的标准姿态、战斗时敏锐的嗅觉、偶尔不自觉做出的在胸前比划的动作……这难道不是一个可以拖下水的好人选吗？
    “要和我一道吗？”张濛微笑着问，“如果我去警局发现了什么「怪异」之类……或者去什么地方找人问话，了解情况，有个从小长大的莫里斯居民还是很方便的，不知道你肯不肯呢？我可以用钱暂时雇佣你。如果你找到了其他活儿，也可以自行离去。”
    杰克微微愣了一下，紧接着，他脸上绽开了喜悦至极、甚至是受宠若惊的笑容。
    “真的、真的可以吗？”他有点儿结结巴巴的说，“我真的能，能和你在一块儿……我是说，和你在一块儿行动吗？”
    “当然可以。你能暂时做我的副手。”张濛无所谓道，“我是侦探，侦探一般而言都是有副手的，虽然我没有带我的副手来，但你也可以担任。”
    顺便还能一直盯着他，看看他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杰克战力不错，如果真的遇到什么棘手的「怪异」，他也是一块不错的肉盾。张濛想，心里微微有些满意。之前张濛还有点担心自己被拒绝怎么办，没想到杰克还挺明智。
    两人简单地吃了杰克亲手做好的饭菜，虽然味道一般，但材料竟然还算不错，昨天张濛还没看见这些东西在杰克家里，恐怕是他今天早上拿张濛之前感谢他领路的钞票去新买的。
    吃完饭，饱足的张濛同杰克一道又去了一趟警局。萝丝黛儿得知了两人的来意，不耐烦地伸手一顿挥舞，示意他们赶快滚蛋：“想看悬赏和积压的卷宗去图书馆里找，自己早得到就去，找不到就算了。真够麻烦的。”
    警局内部有一间小小的图书馆。与其说是「图书馆」，不如说是「档案室」，摆放在铁架子上的卷宗一叠一叠垒起来，落满灰尘，一股泥腥味。
    开门时铁门与门轴也发出缺乏润滑的刺耳摩擦声，令人不禁想道这个地方究竟多久没有打开了。不过也很正常——莫里斯作为怪异聚集、「连环杀人案」数不胜数的地方，警察人力匮乏，基本都去忙碌杀人案了，其他案件自然很少人管。
    “杰克，麻烦你帮我找一下有关「老爹」多洛斯的案子，最好是近期的，可以去他的工厂、家里查看问话的。”张濛叮嘱道。
    杰克点点头，表示明白。
    “……对了，雷瑟尔小姐。”他激昂了一会儿，突然愣了一下：“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不识字……”
    张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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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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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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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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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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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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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二十二]

    张濛没有说话。她猜测这估计和真正的安娜·雷瑟尔有关, 还要加上混沌之海的助攻。不过面对这种人没必要和它多说，张濛比了比秘银长剑，示意它别啰嗦, 老实回答问题就行了。
    “你为什么要建立工厂，又为什么在警局的合同上做手脚？”张濛问。
    “……你连这个也知道？工厂的建立只是为了更好控制整个小镇，消灭其他进入的「怪异」——怪异与怪异之间可不是相亲相爱的关系，这点雷瑟尔家族应该比我更清楚吧？至于合同，则是为了「抓住」他们的灵魂。警局里的人基本是死了一次到三次的超凡者，但是一旦签订了合同, 他们就会在下一次死亡时被彻底消化, 而不是必须等到第五次死亡了。”
    多洛斯苦笑一声：“那头「凶」级怪异不但能消化超凡者, 也能消化比它实力弱的怪异, 只要是死在莫里斯小镇的, 就相当于被它吃掉了。所以这里一直有怪异出没，而且死了这么多人也没有让小镇失去繁荣, 也是这个因素。怪异只会死一次, 毁了神秘器官就好，超凡者至少要死五次才会真正的死去, 那个时候, 它也会继续搜罗更多的超凡者吧……”
    张濛沉默了几秒：“对于戴文乐·科尔, 你有什么看法？”
    “我知道你想问的问题是什么, 戴文乐·科尔原先是个巫师, 巫师的灵魂与意志都强大无比，原本它特意关照，把戴文乐丢进绝望而混乱的贫民窟, 没想到他还能自己爬出来, 甚至发掘出了自己记忆深处更多的本能, 自创出了所谓「灵魂手术」……我起先并不在意，因为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后来围观时发现这是真的，迫不得已，我告诉了它。后来你就知道了，戴文乐不能再动手术了。”
    “那个「它」不是无时无刻监视着莫里斯小镇的吧？”张濛问道，“你又是怎么联系怪异的？你的那些小玩意儿是怎么出来的？”
    “当然不是。抓捕超凡者与怪异也需要时间，即使是「凶」级怪异，它的职能也只有一样，现在莫里斯小镇的建立，就象征着它必须自己花时间抓捕猎物。”多洛斯哑声道，“而它……有时候会化作那艘每个月才来一次的小船，在将猎物抛入莫里斯小镇的时，我也可以拿着信件通知它事情。只是它从不回信。”
    “而那些小玩意……呵呵，我曾经也是个超凡者，并且非常擅长制作道具，否则也不会在其他人都陷落时保全了自己。我小心翼翼地取走了那些送来的怪异尸体中神秘器官的一小部分，这不会被它发现，但却能让我一点点积累，以此制造出某些我需要的玩意。同理，工厂、我的身体等，都是我自己做出来的。”
    原来如此。张濛心中了然：她之所以觉得这一切都显得奇怪，原因就是张濛在被抓捕时，大概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情况，导致她的记忆无法被怪异抹除修改，顶多只是删去了来到这个神秘侧世界之后的记忆……这就导致了她为什么一醒来就在小船上。
    而安娜·雷瑟尔说不准在其中是个极为重要的角色，甚至帮助了张濛，这才能让她穿着雷瑟尔的衣服，拿着雷瑟尔的杖剑进入莫里斯，否则恐怕她保不住猎魔笔记、杖剑和衣服。
    【系统提示：亲爱的「玩家：宁孟233」，你的主线任务「查清真相（2/2）」已完成。完成度100％，获得奖励点20000。】
    【系统提示：你触发了支线任务：「摧毁莫里斯」。】
    【任务描述：在你发现莫里斯小镇其实不过是一个「凶」级怪异肆无忌惮的狩猎场，而其中所有仅存的居民都是曾经的超凡者之后，一切迷雾都清扫一空，但更大更恐怖的现实袒露在你面前——你面对的是几乎不可能战胜的凶级怪异，而你的身边没有几个能顶用的队友。你甚至也被觊觎着。但这并不是拒绝离去的借口。彻底摧毁莫里斯小镇！解救那些沉溺于虚妄的、高尚者的灵魂！】
    【任务奖励：黄金奖励点*2，该世界门票*1。】
    【失败惩罚：无！】
    没有什么事比让张濛知道自己的记忆曾经被修改过更让人难以接受的了。一种恼怒涌上心头，但紧接着，混沌之海下达的任务却重新让张濛拥有了信念。既然没有惩罚，那为什么不接受？张濛果断接了——混沌之海不会下达无法完成的任务，如果下达就一定表示张濛有完成的契机。
    可是曾经她感受过那凶级怪异一瞬间的气息，凶暴而狂乱，强大而恐怖，如巍峨高山，人只能去攀爬它，而很难征服它。张濛非常清楚，现在的自己想要抵抗凶级怪异，基本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想想办法，想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张濛有些心烦意乱，她冷冷望向多洛斯：“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有。”多洛斯狰狞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我可以帮助你们，无论你们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们能饶我一命，我就会帮助你们！我能做到很多事情，我有钱，有权利，有技术——我和你是仅剩的超凡者了，我能帮助你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濛沉默片刻，微微点头：“的确，目前而言，你还是有用的。”
    多洛斯高悬的心骤然松弛一瞬，也暂时放弃了使用那个爆炸自己而与敌人两败俱伤的法术。他满脸堆笑地说：“谢谢，谢谢……我一定会完全遵从您的。”
    杰克脸色难看，他低声道：“他不可信任，雷瑟尔小姐。”
    “我知道。”张濛微微点头，“大概在面对当初那头凶级怪异时，它也是这副嘴脸吧。谁强就服从谁，为此就算违背良心也无所谓。我也很清楚一旦怪异出现，他恐怕会是反水最快的人，所以……”
    多洛斯听着张濛的话，内心升起一阵一阵隐秘而剧烈的惶恐。他嘴角肌肉抽动了一下，干巴巴地嗬嗬笑道：“不，我，我不会那样做——啊！你做了什么！？”深入骨髓令人无法忍耐的痛楚一瞬间席卷了多洛斯，它惊天动地地惨叫着。肢体上已经缠绕上了许多丝线般的阴气。
    “之前我发现你好像是处于非固体的形态，更像某种虚幻的东西，而且本身性质一点儿也不神圣。”张濛俯瞰着它，一剑划破了它的咽喉，让多洛斯只能在拼命挣扎中一点点丧失所有力气，“所以，我问了问「千面」，这种东西能不能被它吸收？你猜它说了什么？”
    看着多洛斯惊恐而绝望、青蛙般朝外突起的眼睛，以及被那八条蜘蛛腿般细长的阴影紧紧搂住的畸形身躯，张濛微笑起来：“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可以」喔。”
    夜色下，传来了鬼魂进食而发出的切切声音。

 莫里斯疑云[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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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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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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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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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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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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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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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斯疑云[三十]

    他同样彻底融化, 而这一次，火焰终于缓慢地、坚定地开始朝寒冰反攻。
    戴文乐·柯尔停止了念咒。
    “请放心，你们不在牺牲的行列。”他声音平静地说, “我需要「正三角」。”
    已经打算在自己开始融化时强行回归的张濛看着戴文乐·柯尔，微微挑了挑眉。她的确意识到自己、戴文乐、杰克三人, 站立的位置恰巧也可以组成一个正三角。
    “稍等。”张濛立刻道，好在她虽然浑身无法动弹，但嘴唇和眼皮还是可以动的。而在她这段时间的观察可以得出结论：戴文乐·柯尔和杰克也和她一模一样，“你把莫里斯小镇里所有人的灵魂都吸纳进法阵里了？”
    “是的。”戴文乐道，“与其让他们无知无觉地成为怪异的养料, 不如做我们胜利的砝码。从你的法阵中我汲取到了灵感，现在看来效果比预想中更好。”
    “你凭什么保证, 你不把我们像你对待那些信任你的人一样杀死？”
    “原本我打算好的三个人是：弗莱克、我、瑞贝卡。但瑞贝卡和弗莱克已经死了两次, 他们其实只是勉强将法阵维持而已。但是你们来了。杰克只死了一次，并且不像萝丝黛儿那样签订了合同，而你, 安娜·雷瑟尔小姐, 你甚至是一次都没有死去的，还有这样多的秘密, 是个强大的同盟, 因此你们不用担心太多——你们比他们更有价值。”
    杰克喃喃道：“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一切都是为了更大的利益。我们要学会牺牲。还有什么问题吗？接下我们需要将自己的能量，尽可能地输入脚底的法阵。”戴文乐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异常平静地说：“这是……最后的战争了。”
    他将目光投向法阵之内。
    张濛看了一眼杰克, 没有多说甚么。在她看来, 这一切都是必须的。
    ——既然有灵魂注定死去, 那就死得更有价值一点好了。与其资敌, 不如尽可能地利用。
    但这话其实也不过是站在制高点俯瞰的傲慢之语罢了, 只是和张濛自己的立场息息相关：假如张濛是那要“被牺牲”的人之一，她一定不会甘心就此被投入熔炉，而是会竭尽全力的破坏仪式，管它是否决定了某种真相呢。而现在，她也同样正是因为并非是被牺牲的人，才能站在这里，平静地思索一切。
    她从来是自私的，她也从不为此遮遮掩掩，所以张濛并不会指责戴文乐。
    ……换成她自己，如果也明白有这种更保险的方法，也是会去做的。只不过，这件事就用不着宣之于口了，张濛只是很纯粹的、「屁股决定脑袋」。
    没有谁是完全错误的、邪恶的。
    有的只是利益的轻重缓急，立场不同导致思维的迥异罢了。
    ——所有人都在做「正确」的事情，能够决定结局的却只有更强者。因此，张濛要做「更强的人」，要继续前进……这便是为了她的「正确」的彻底履行。
    张濛微微垂眼，在她的控制之下，八成负能量犹如一匹洪流，扭绞为一条粗壮的、缭绕着雷点的漆黑烟柱，径直扑入了脚下的阵法之中，令法阵的深红化作暗红，其中隐隐流动闪烁着雷电般的锐利光泽，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音。
    她已经开始行动了。而其他两人则在短暂的迟滞之后，同样展开了后续的进行。
    戴文乐·柯尔的身体忽然焕发出淡淡的微光，一个巨大的、足有他本人两倍、却拥有着戴文乐的面容与身材的半透明灵魂体，缓缓地浮现在他身后。
    灵魂体穿着一袭猩红色的边缘镶嵌着纯白色的厚重而带有黑色斑点的长条毛皮披风，头戴一顶拥有十七个尖角，结构节节分明，表面洁白莹润无暇，如同一根根互相连接的微缩脊椎的古怪王冠。但灵魂体的下半身，包括腿部在内，却是一团模糊摇晃的雾气，无法与其上半身的清晰相提并论。
    灵魂体如同一个威严的国王，而这尊国王毫不犹豫地切下了自己雾气形状的下半身，猛地丢掷进法阵之中，暗红的雷云中，搅动起一股乳白色的海洋波澜般的漩涡。
    杰克在踟躇，他的五官纠结地皱在一起，似乎在竭力思索怎样帮忙。
    ……但他的身躯上，却已经有一副透明的甲胄逐渐成型，弧线精美的肩甲、洗练精致的胸甲、平铺展开的裙甲，锐利笼罩的膝甲……甲胄上遍布着一种令负能量不大喜欢、带有正面能量的模糊之物，在杰克依然苦思冥想时，缓缓注入潮海与暗云之中，令它们如被塑造般迅速成型。
    法阵吸纳了三人最强的力量，几秒的静谧之后，轰然爆发！
    ————嗡！！！
    一瞬间，在念头都没能转过一下的那弹指之中，法阵连续亮起又熄灭，绞破了数十次未知而来的攻击，又反馈出数十次辛辣而狠毒的反击。如果要亲身上阵，一定需要更加麻烦的厮杀，与死亡差之毫厘地无数次擦肩而过，但这些反馈在法阵上，便显得如此轻描淡写。
    法阵是经过张濛《隐秘复苏》改良过的，她好歹也打了快三十天的工，超越常人五倍的精神力用这段时间琢磨也算是能琢磨出一点味道来：戴文乐·柯尔的法阵采纳了「献祭」与「糅合」的本质，核心却是毁灭。
    如同擅长使用道具，明白道具各个部位的名称，却无法制造出道具的熟悉情况的外行人一般，张濛能看出戴文乐·柯尔的阵法到底依赖着什么而运转的，但她修习不够，暂且看不出来更为细致的结构。不过这也足够了，至少此刻，她看得出——
    ……他们赢了。
    巨大的响声一瞬间撕裂了耳膜，阵法撕裂为无数破碎的絮状物，又转化为气态蒸发，无形的狂乱的气流掀飞了如磐石般矗立在阵法三角的人。
    轰！！！
    张濛眼前一黑。

 莫里斯疑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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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沌之海

    【主线任务‘查明真相（2/2）’已完成。获得20000奖励点。】
    【支线任务‘摧毁莫里斯’已完成。获得黄金奖励点*2, 该世界门票*1。】
    【杀死鬼面猴*1，获得500奖励点。】
    【总计获得20500奖励点，黄金奖励点*2, ph-579世界门票*1，级秘银杖剑*1（c+）, 神秘器官‘污浊之心’*1（e-），树之心*1（e～？）。】
    ……
    张濛在自己的房间内睁开双眼。
    她身上已经不再穿着那件没有任何加成效果，不被混沌之海承认为‘装备’的长风衣装束，转而换成了自己在进入神秘世界之前的白衬衫牛仔裤。但手中却依然提着秘银杖剑、抓着那只枯萎得像是灰色珠子一般的‘树之心’。
    “混沌之海，治疗我。”张濛道。
    一束纯白的光投下，将张濛彻底笼罩其中。她感到自己的精神疲惫与肉.体疼痛都在短短的几秒内消失无踪，甚至身上那些蹭到的脏污与恶臭也被混沌之海贴心地抹去了。
    可她的记忆依然没有恢复，那段最开始进入神秘世界的记忆，已经彻底消失在了白骨累累的荒野上。这也让张濛意识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混沌之海的确是无与伦比的大佬级别存在, 但却也同样是按照程序前进行动的装置, 它能让张濛失去的东西重新生长回来, 却没办法把失去的部分从茫茫不知道甚么地方再抓回来粘合上去, 也就是说, 张濛虽然性命不渝, 但记忆这种消失了就不会出现的玩意无法再找回。
    即使张濛清楚地知道那段记忆对她而言并不是多么值得在乎的事情，因为毕竟没有涉及太多她的利益，但在自己毫无所知的情况下失去了记忆并不是一件多么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因此，张濛微微皱着眉，首先在混沌之海的商店列表中搜罗了一圈, 买下了一样东西。
    【所属分类——装备、神秘侧。】
    【名称：精神坚壁。】
    【等级：b。】
    【描述：有些人的精神与灵魂像敞开的门, 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或天赋自由出入。但某些人的精神与灵魂, 却坚韧地犹如墙壁, 稳固得好像高山，严丝合缝，没有半点罅隙。没有谁能不摧毁其本体的情况下闯进去，但倘若能闯进去，干嘛不直接从摧毁肉.体入手？】
    【备注：如果再有甚么厉害角色想操纵傀儡一样操纵你，你就可以直接把它揍成傻|逼了——当然，只要你的精神力足够强韧。毕竟技巧再怎么精湛，基础还是属性，不是吗。】
    【价格：10000积分。】
    脑海中骤然出现了繁多的信息，如何凝聚精神力，如何将精神力塑造，如何保护自己的大脑、精神、意志、灵魂、记忆……它们一股脑钻进张濛的记忆中，让她像大夏天吃了一根冰棍般浑身微微一颤，但随即，张濛开始使用刚刚学会的技巧塑造壁垒。
    她把自己的灵魂内的所有储存在一间巨大坚固的城堡内，记忆则分门排列为城堡中一个宽阔室内的图书架上的书籍。
    原先的张濛虽然精神力强大，但却依然需要‘翻阅’自己的消息，不过现在就不用了，她完全可以一瞬间找到关键词，从而找到自己需要的部分记忆，原先看电视剧的张濛也是很羡慕虚构人物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记忆宫殿，现在她用不着羡慕了。
    自己的脑子已经完全可以称之为记忆堡垒，不但比宫殿高一个层次，还免疫基本所有精神方面的攻击——只要攻击者的精神属性不如她；而且单论战斗力，已经是个小超人的张濛完全可以一只手打十个福尔摩斯，还是自己空手对方拿枪的打法。
    普通子弹已经无法穿透她的皮肤，大概只有穿.甲.弹才能伤及内脏。不过张濛也可以照样穿上负能量凝聚的防御力可怕的漆黑甲胄。现在的甲胄多了对翅膀双角，比原先好用得多，不但可以短距离高速飞行数十分钟，还能低空滑翔。灵活性也远超中型无人飞机。
    至于角，张濛对它暂时没有太多研究，不过潜意识内接受的深渊知识隐隐约约告诉她，那玩意似乎是可以作为储存能量的收束装置，也就是能一口气把能量储藏进去，而后再在遇到棘手的敌人时猛地发射出去，达成强大伤害结果。她倒是没怎么试过……曾经战斗过的角色多洛斯没有强大到需要她出这招，揍凶级怪异时又讨了巧用了法阵。
    但张濛也不遗憾，她虽然对战斗十分狂热，但对于那种有八成可能在对敌的一瞬间把自己拍烂的敌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张濛暂时没有可以短时间立刻恢复的强大自愈力，也没有自虐的喜好。当然，倘若敌人是个旗鼓相当的战士，张濛还是很乐意试试打架的。
    筑好了灵魂的壁垒，外头也没过几分钟。张濛继续查看自己的收获。
    神秘世界显然是为了考验张濛的智慧与收集情报的能力，但按照混沌之海的评价也仅仅是合格了，因为它上头回房张濛在神秘世界的‘重大行动’中没有多少她推测消息的模样，有的只是逼问多洛斯，洽谈与帮助萝丝黛儿、戴文乐·柯尔的场景。也就是说，如果换一个智慧绝伦的人在张濛之前的位置上，人家恐怕能把任务玩出花儿来，比张濛厉害得多。
    好在张濛对自己的定位也很清晰：没有重大短板的战士兼刺客。也不对自己的逻辑智慧追不上那些智多近妖的大佬们而感到羞愧不已。扬长避短，什么人做甚么事嘛。
    值得高兴的是之前一直十分靠谱的辅助者‘千面’在吸收了多洛斯之后，等级已经从c一跃蹦到了b-，张濛也懒得勾连千面询问情况——在混沌之海，千面就跟死了一样，不会回答她任何事情的，她猜测也许这是因为混沌之海只允许张濛这样的轮回者出现行动，即使千面被视为张濛的装备，却也是具有自我意识的玩意儿，混沌之海自然死死压着它。
    或许现在的千面还以为在各个稀奇古怪的世界到处乱窜，全部都是张濛自己的力量……
    ※※※※※※※※※※※※※※※※※※※※
    感谢在2020-01-26 18:24:36~2020-01-30 19:0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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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混沌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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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之心[一]

    好在树之心终于解锁了一部分能力, 而恰好着部分能力又是吞噬与恢复的，只要给它喂养大量魂体，树之心就会慢慢自己提升等级, 也用不着张濛像现在这样把装备丢进去喂了。
    “混沌之海，下个世界是什么？”张濛收回熔炉与树之心，问道。
    【下个世界为：团队任务-星际科技类。】
    “唔……”张濛微微挑眉, 竟然是高科技的世界吗，这么一来她岂不是很难从中获得灵魂了。其实张濛也不大乐意用无辜者的魂魄喂养树之心，如果有更为合适的、邪恶的魂体非常多的地方就好了——嗯？邪恶的魂体很多……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去过的‘灵异世界’, 那里不正好符合吗！？
    虽然井田月子被张濛干掉了，空司市也基本没有什么恶灵所在, 但既然被混沌之海敲定为灵异世界，应该不会只有那一个地方有鬼怪吧？不如干脆赌一把，返回去看看，顺便还能找浅上白昭——如果能找到她的话。
    “混沌之海，如果我要返回‘灵异世界’，需要做什么？有什么结果？”张濛问。
    【查询轮回者经历世界中……查询完毕。轮回者回归过去世界, 需要物品有：1该世界‘门票’, 2每天5积分的返回日期。注意：返回任务世界不会触发支线任务, 不会获得积分奖励。回归之后，则不耗费混沌之海内空间时间，继续前往下个任务世界。】
    这就没问题了。张濛回归灵异世界本来也不是为了赚积分去的，而是为了喂养树之心。张濛将剩下的奖励点兑换成100天时间, 同时将剩下的积分购买各种食物，以及将自己的属性点堆积起来。
    “——使用门票, 进入‘灵异世界’。”
    熟悉的眩晕与失重感之后, 张濛再次睁开眼时, 已经站立在一处人烟繁盛的街道上。
    天色通明，明澈的天空被高楼大厦切割围拢；人行道边车水马龙，不远处的一座大厦上，悬挂着一副巨大的时钟，正指向中午十二点整。
    在这最为热闹的时间段，许多穿着时髦漂亮的男男女女在街头自在的漫步；车站边，一辆明黄色公交车伴随着女声的提醒停了下来，车门内涌出一群叽叽喳喳，穿着制服的学生；街道边偶尔有奶茶店或章鱼烧的小铺子挤挤挨挨，铺子外聚集着许多排队等待的年轻人，一股股食物的香气混合着空气中年轻女性的香水味，在张濛鼻端缭绕。
    “……哇哦。”她有些吃惊地收回环顾四周的视线。
    很难想象，自己曾经站立的地方，是被混沌之海认定为‘灵异’的任务世界。张濛也是第一次返回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世界，这一次，没有混沌之海的提示与指导，没有任务的紧迫与焦虑，张濛一时之间竟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此刻一身白衬衫牛仔裤的打扮，虽然简洁，但却充分搭配高挑匀称的身材，干练果断的气质，让张濛在这群时髦的年轻人中也不显得太过显眼。
    张濛四处张望了一下，拦住了一个看起来面善的过路人。
    友好询问了几句，很快得知了目前的时间地点——2015年3月14日，樱岛，空司市。
    她微笑着婉拒了对方交换联系方式的邀请，送走了人，脸上的表情立刻冷淡下来。如果她没记错，上一次离开任务世界时，这里还曾经是……2001年。现在回来，却已经过去了十四年？没想到时间的流逝如此迥异，张濛深吸了一口气，挥开心中生出的复杂念头。
    “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再慢慢看看有什么‘灵异地区’可以去的……”
    张濛心里盘算着，有些犹豫地摸了摸身上的裤兜。出乎预料，她竟然摸出了一张身份证件，一张银行卡。对了，虽然混沌之海不出面，但张濛却一直佩戴着‘称号’！所以她在这个世界便有了身份证明……这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否则没有身份证和钱财，恐怕张濛就要找个没人的地方翻墙进去，或者钻桥洞睡觉了。
    她立刻用问路的方式找到了一家还算凑合的旅馆，刷卡付钱，住进了旅馆内。张濛身上也没有什么非得放下的重货，有了能休息的地方，她就直接下去到处走走了。
    张濛本打算到处走走是为的听一些八卦，找一找报社，看看能不能察觉到某些有关灵异的消息，但她到底已经有一年左右的功夫没有在真正热闹、和平的现代都市生活了，那种浸润自己来到混沌之海之前十八年人生的熟悉感，一下子击倒了张濛，等她反应过来，已经不知不觉手里多出了一杯奶茶、一只巧克力蛋卷……
    一直风里来雨里去，干着‘刀口舔血’的轮回者工作，张濛身处现在热闹而繁华的空司市，反倒有些浑身不适。她低头慢慢吃了一口蛋卷，酥脆柔软的味道绽裂开来，比起在混沌之海中买的易于食用的压缩胶囊，简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如果我意志不坚定，恐怕真的会被现在的安宁生活腐蚀吧。”
    张濛有些感慨，她自然不抵触现在什么都不用操心的感觉，但她终究还是要回到危险重重的混沌之海，终究要继续做任务的，如果这一百天的时间里只顾着玩，她的精神就会疲软，变得颓靡而懒惰，战斗力自然也会下降，所以张濛不但不能一头扎进安宁祥和里，反而要强行挣脱出来，让自己保持紧张。
    “继续看看周围，问问有甚么人知道有关灵异的事情吧，吃东西吃饱了也就足够了。”
    几口吃完了手上的东西，将甜筒的包装丢进垃圾桶，张濛重振精神，起身从路边座椅上站起来。她正要顺着街道前往更远处，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两束目光正盯着自己。
    第六感告诉她，这目光并不是恶意的。
    张濛略带警惕的回过头，看见一辆漆黑的轿车缓缓绕过墙角，行驶到距离她不远处的街边停住。车门打开了，一条裹着肉色丝袜，弧度美好的纤细小腿先踩着黑色高跟鞋下来，接着是身穿黑色职业连衣裙，梳着利落马尾，戴着细边框平光镜的女性身影。
    她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孔柔和却冷锐，嘴边蓄着一丝淡淡的礼貌性微笑，双手放在腹部，姿态优雅而果断地朝张濛所在的方向走去。
    张濛看着她的脸，记忆中，这张美丽优雅、成熟而富有风韵的面孔，与一个总是哭泣着，但却最后拥有了战士般坚强内心的少女的面孔，联系在一起了。
    “……浅上白昭……”她说，“原来是你呀。”

 树之心[二]

    浅上白昭听见了张濛的话, 垂下眼帘，脸上不禁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是啊，是我。十四年了, 我已经不再年轻, 而你看上去和曾经没有甚么差别。柠檬, 我们又见面了。”她有些感慨地轻轻推了推眼镜，凝视着张濛，“好久不见, 我们上车聊吧？”
    张濛瞥了眼不起眼的黑色小轿车，点了点头，主动坐进小轿车的后座。浅上白昭就坐在她身边, 她的发丝上散发出浅淡而迷人的香水味道。
    车门咔地关住，同样也阻断了外界的喧嚣，车内小小一片空间陷入了静谧, 浅上白昭低头摘下眼镜，她细长的手指将镜腿缓缓交错着放好，而此时, 她轻轻捂住了自己白皙脸蛋中鼻梁以上的部位。
    张濛愣了一下, 迟疑片刻, 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头：“……别哭了。”
    浅上白昭转过脸来，露出那双微红的眼睛, 以及透明的、不断从眼眸中渗出的泪水。她朝张濛侧过身体, 而后者也无声地张开双臂, 两人沉默地拥抱着。
    比起曾经的娇小纤瘦, 现在的浅上白昭已经拥有了玲珑有致的身材, 也比曾经高了一些, 可她伏在张濛肩上哭泣时, 却又仿佛回到了十四年前，变回了那个无助而绝望的高中女生。
    张濛感到自己的肩头一片濡湿。浅上白昭轻微的抽噎着。
    十四年了，张濛本以为浅上白昭已经对她的印象变得很浅淡了，但没想到，不到四个小时，她就已经找到了自己。难道那三个日夜的友谊直到现在也依然在浅上白昭的脑海中熠熠生辉吗？难道她真心实意地，完全没有转移的对她充满了感情吗？
    ……对于善变而健忘的人类来说，这简直不可思议。
    “你离开后，我就成为了国家部门的一员。”浅上白昭在她耳边低声诉说着这些年来自己的生活，“他们建立了‘灵异修正部’，保护着普通人的世界，斩杀着恶鬼与妖孽。而我作为罕见的幸存者，虽然不具备某些超凡的‘天赋’，却依然被接纳了。”
    “后来，我在学习过程中，发现自己对诅咒类法术学得还算好，慢慢的便成了部门的主管人……”浅上白昭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张濛肩上，声音哽咽，“我一直以来，都在寻找你的踪影，直到之前，下属说发现了长得很像的人，我看了很久，才意识到那就是你……”
    张濛拉起她肩膀来，给她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
    “我来这里都是有缘由的，如果不是这次，说不准几十年不会来，你就这么一直等着啊？太傻了吧？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张濛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把浅上白昭抛弃了不管呢……她实在是有点儿别扭。其实看着浅上白昭哭也别扭，她作为救人、帮人的人，自然是不太理解那些被救的人的想法，可是这么来了就哭，是不是也太夸张了？
    还是她张濛其实有些冷酷无情，理解不了感情丰沛的人的想法？
    “抱歉，我有点激动了。”浅上白昭擦了擦眼角，低头笑了笑，“空司市是部门的坐落城市，全城的监控设备都在中心处，这也是我能找到你的原因。”
    轿车缓缓向前驶去，两侧车窗的瑰丽背景飞速倒退，万家灯火如同流星。张濛嗯了一声：“你之前说，你加入了国家部门？有关鬼魂和灵异方面的？那是个怎样的地方？”
    “具体名称是‘国家安全管理与特殊事件处理机构’，简称国处局，是联合国成立的直属特殊部门，我就在樱岛分部工作，负责后勤事务与部分战斗职能。”浅上白昭道，“我原先还以为你也是里面的人，结果进去了才知道你不是……”
    她神色端正，略带一丝犹疑，凝视着张濛的眼睛，温和而谨慎地问：“柠檬，这些年你都在哪里？你是不是……某个神秘组织的成员？”
    “不是。”张濛摇了摇头，她倒不觉得自己有编造背景隐瞒浅上白昭的必要，反正混沌之海已经给张濛给了背景，她胡乱说话，才可能导致异样发生，“我就是普通人而已。当初遇见你也是碰巧，最后好运解决了事件，但其实我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
    她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你现在去查柠檬这个名字，而不是在内部寻找。说不准就能查到了。”
    浅上白昭深咖色的眼睛凝视着她，片刻之后才收回了视线。
    “这样吗……我知道了。”
    轿车内部的空气陷入了沉寂。张濛是纯粹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相隔了十四年的人聊天，而浅上白昭却似乎在斟酌着什么。他们不约而同沉默下去，直到轿车缓缓停在一个偏僻的老楼边。车门打开了，浅上白昭率跨出了车内。
    “这就是总部的地址了，我们走吧。”浅上白昭说。
    她拉住了张濛的手臂，低垂的面庞上流露出几分温柔的微笑：“它藏得比较隐秘，希望你不要介意……”
    第六感在耳边敲响，张濛面色不变，同样反手抓住了浅上白昭的手。
    “我当然不会介意。”她说。
    ——轰！！！
    巨大的爆破声在耳边炸响，出租车内有一朵绚烂的红色焰火飚飞而出，裹挟着大量尖锐焦糊的汽车碎片四散溅射，火舌舔舐着陆地，将马路的沥青烧灼融化出一条条恐怖的沟壑，沥青蒸发的臭味与火焰燃烧的烟气混合在一起，汽车的尾部滴滴答答，汽油的味道逐渐充满整个空间，火焰顺着油管一路攀沿而上。
    轰！！在第二次汽车爆炸之后，熊熊燃烧的火焰在夜色下张牙舞爪，扭曲狂舞的焰火之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伴随着脚掌踩踏在融化沥青上令人难受的啪嗒声，深红的光焰内缓缓走出了一个高大而狰狞的人形怪物。
    浅上白昭早在第一次爆炸时逃离了轿车附近，但她的手臂却不翼而飞——这只手臂曾经被张濛的手冷酷无情地攥住。而在意识到无法挣脱张濛手掌的霎那，浅上白昭果断地切掉了这只手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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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之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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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之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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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之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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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之心[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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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之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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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之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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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之心[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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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之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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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沌之海

    一百天时间转瞬即逝。
    张濛眼前一花, 已经身处‘混沌之海’之中，离开了灵异世界。
    这一百天内，她作为男性身份四处玩耍, 把樱岛的美食吃了个遍, 如果遇上了鬼魂, 也兼职猎魔人，直接将其杀死。
    不过，这段时间内, 她满打满算也只碰见了一个鬼魂，威力不大，只看着狰狞可怖。即使张濛不去动它, 鬼魂也不过是惊吓他人，让其生病几天而已。
    但既然碰见了，张濛也就顺手干掉, 塞入消化了许多，空余出几格的树之心里成为养料。至于那个被鬼魂吓到晕倒，似乎被其他人霸凌锁入体育馆的高中女生, 张濛也没有冷酷无情地把她丢在里面, 他打了个电话, 叫了个救护车，接着挥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回到了混沌之海的张濛吃下性转药片, 重新恢复了女性身份。
    她手上的‘树之心’已经再次进化升级。
    【装备名称：树之心（可更改）。】
    【等级：c-（封印解锁15％、可升级、属性变化）。】
    【描述：[特性一]吸纳c-等级之下的魂体, 并消化升级。吸纳数量不得超过15条, 每条魂体的消化时间在120小时之内。消化得到的能量将积蓄在能量槽中, 可选择以能量反哺自身, 或增强树之心。目前能量槽积蓄：0/15。[特性二]制造一份以树之心为圆心, 半径10米的完美幻境，可蒙蔽精神等级较低、没有精神保护类技能、拥有一定智慧的存在。】
    【备注：孰真孰假，似是似非？】
    同样的，虽然‘千面’在混沌之海内无法拥有意识，它也在一百天内彻底恢复了伤势，消化了多洛斯的魂灵。
    【装备名称：千面。】
    【等级：b+】
    【描述：已经认主的鬼魂，被赐予了姓名，来自于灵异世界，但因拥有一定程度智慧，视其为生物装备而非普通装备，可不在其他灵异能力被局限的任务世界获得负面加成。其能力有：[一]完美拟态，[二]影子蛛腿，[三]隐匿气息，[四]方位转移，[五]完美隐匿。】
    【备注：生死被他人掌握，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不幸？】
    千面的能力栏中前四个都是张濛知道的，完全消化后的[完美隐匿]则有些意思，代表着‘气息的完全隐藏’，虽说对于某种极端敏锐的超凡者完全无用，但已经足够好了，比起过去更是一张有力的王牌。
    她现在总算可以开始处理之前神秘侧世界获得的两点黄金奖励点了。
    张濛没有什么犹豫，直接把奖励点加在了自己的‘称号’和‘天赋’上，转瞬之间，一股情澄的淡金色笼罩了两个属性，片刻之后，显露出崭新的面板。
    称号[踏破千军]等级跃至b-级，旧效果中的血鞘战士的基础属性和强大效果立刻陡然提升两倍，被多出了[如使臂指]的天赋，意味着张濛日后能像玩策略游戏一般操纵他们的行动，但当她懒得操控时，这支队伍也会训练有素地按照规则、秩序、张濛指定的命令自行行动。
    新效果增加了第六条：[统领者]——天生拥有极为出色的统领天赋，无论是任何战术都能快速掌握并运转如意，对下属具有一定威慑力，并令下属更容易听从命令，拥有上位者的人格魅力。
    “唔，我喜欢这个。感觉很不错。”张濛认可地点点头。虽然她大多时间里作为一个独行侠，但万一有需要用到下属的时候呢？
    一个人闯荡任务世界的时间越久，就越能体会到有靠谱的左右手存在多么重要。但张濛无法信任他人的性格刻进了骨子里，她目前唯一能信的也只有千面和这称号带来的五十个‘血鞘勇士’了。
    张濛的天赋[第六感]同样从b-升至b级。
    其‘预测天灾’的准确率与时间则延长许多，变为可用‘被动’看到某个地区或世界未来六个月之内的严重天灾，若是‘主动’观察，则会展现出未来半个月内最严重的灾难。若没有灾难，则会显现人祸。
    张濛还从未用过，也没有被动的接受到什么‘灾厄’，但这种‘未来视野’已经足够让她喜欢的了——谁不喜欢看见未来发生的事情呢？
    张濛将剩余的积分往自己的基础属性上砸。
    她本欲照往常一样，先堆在感知上，但下一刻，混沌之海的提示让她愣住了：
    【‘感知’属性已达到50单位，[玩家：柠檬233]在除魅力之外全属性抵达50单位之前，无法继续增进该属性。】
    ——这是……什么意思？
    虽说张濛知道自己的身体即使数据化了也需要保持一定程度的平衡，力量100敏捷1只能堆出一个可怕的怪物，但是这种提醒还是第一次。
    这是混沌之海的提醒吗？
    毕竟，一直以来，它表现得并不残酷，不是个压榨他人为乐，赚取轮回者养料的存在，而更像一个无处不在的中立机构。
    张濛也没有多少选择的范围，她很自然地听从了混沌之海的提醒。
    其他属性也都四十好几，将其全部堆至五十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在积分花光之前，张濛终于彻底将属性点全部堆到界限了。
    也就在此刻，混沌之海发出了公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恭喜您，亲爱的‘玩家：柠檬233’，你达到了银河有限公司的收纳人员标准，你的权限已升级，你的职业已经剔除了‘轮回者’身份，你已经获得了‘银河有限公司’的正式邀请函一张。下一世界之后自动使用邀请函。】
    张濛面前的面板骤然淡化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界面。
    【基础界面】
    【昵称：柠檬233（玩家：张濛）】
    【等级：lv.0（可升级）】
    【所属：诸天小世界。】
    【身份：意外死亡的女配。】
    【详细界面】
    【素质：身体素质：d，灵魂素质：d。】
    【天赋：第六感（b）。】
    【称号：踏破千军（b-）。】
    【背包：装备栏，已折叠。】
    【职位：暂无。】
    “……”张濛望着这一切，已经彻底地惊呆了。
    她脑子里忽然闪过几年前，在某个童话世界般的任务世界中，一个叫止水的家伙用戏谑的语气对她说，“‘混沌之海’的真面目，其实和‘主神’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假如你有一天真正地明白了，你甚至会感到啼笑皆非。那时候说不准你还会崩溃呢”……
    混沌之海的……真面目……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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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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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濛(二)

    “你也许会感到愤怒, 但的确如此，张濛。”
    巨龙的声音温柔而宏大，层层叠叠回荡在周边空中, 草木为之低伏身躯，云朵为之颤抖散去。
    但祂话语中的情绪那样温柔，仿佛是长辈对晚辈的谆谆教导，让自小是孤儿的张濛下意识想到了‘父亲’，这令她既感到难堪、陌生、不适，又感到熨帖、喜悦、恋恋不舍。
    “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太荒谬了, 我的人生简直像一出滑稽的喜剧。”张濛低声道, 她面对着巨龙明亮但温柔的眼瞳，心中思绪不吐不快，情不自禁道, “我很愤怒，但却不希望知道杀死我的人是谁, 因为我不愿意沉溺于仇恨, 那只会拖累我的脚步，可我又心情很坏，难以纾解……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望着巨龙, 张濛问道：“我该怎么办？”
    “你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虽然现在会一时迷茫, 但你迟早会知道自己的路要怎样走, 我不能替你做决定。”巨龙唇边长长的胡须在轻柔地颤动着, “给你一点时间，你会自己走出来的, 我从不怀疑这点。”
    张濛沉默片刻, 缓缓点头。
    不错, 她的确只是因为一时的迷茫而做出了错误的决定，说出了错误的话语，因为张濛从来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她也向来只会选择自己的路。
    纵然巨龙为她提供了建议，等她心情平复下来，也一定会置之不理吧。
    因为这样的谈话，张濛对巨龙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好感，她再次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混沌之海’究竟是什么？外面的那些人又是谁？”
    “我很高兴你终于问到了这里。”巨龙发出了一阵隆隆的笑声，如同火车穿越隧道时发出的巨大的响动，张濛几乎感到脚底柔软的云椅在因此颤抖着，让她下意识抓紧了椅子的扶手，“首先，是第一个问题。”
    “这里是‘银河有限公司’的老板办公室。我在这里招待每一位可能的新员工。是的，不要怀疑，那就是你，张濛。你可以把现在当做正在进行的一场面试。只不过面试的老板长得有些高大罢了。”
    祂幽默的语调让张濛的心情放松许多，她靠在棉花般柔软的椅背上，舒展着紧绷的后背肌肉，“这真……不可思议。我想没人会对神龙做老板感到抗拒。”
    “谢谢你的赞美，张濛，我很高兴。”巨龙摆动了一下庞大如小山的头颅，似乎是在赞誉地点头示意。祂头颅边一棵参天大树因此倒塌粉碎，树叶散落一地，飒飒作响，“银河有限公司这个名字是我曾经想出来的，公司负责的地方比较杂，等你成为了正式员工，我会把一切打在合同上，那时候你就知道了。”
    “然后是第二个问题，‘混沌之海’到底是什么……其实很好打算，混沌之海算是‘人才市场’一般的东西吧，负责筛选有才能的灵魂，任务世界就是你的实习考验，任务嘛，可以说是工作目标？支线任务就是你完成度超出及格线，积分相当于金钱……”
    “而属性50就相当于‘实习期’终于过了的标志？”张濛插.口道。
    “是的，”巨龙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一般，“因为你是自诸天小世界出来的魂灵，即使拥有着相当程度的天赋，本质上却依然是脆弱的，就像二维的生物出现在三维，其结果只能被空气毒死。”
    张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看其他人时的确感到他们非常强……唔，所以，全属性50之后，我才算是能够不被立刻‘杀死’吗？”
    “是这样呢。”巨龙道。
    “外面的人——你是指你刚来时的大厅里的人吧？他们大部分都是类似于人的外貌，但其实本质上很多都不算是纯粹的人，但是的，他们都很强，也都曾经是‘诸天小世界’的存在，也都是他们都是‘银河有限公司’的员工。”
    “那么……是不是所有属性抵达50的人都会有成为正式员工的机会呢？”
    “唔。这个不一定，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满足条件的，”巨龙道，“获得一个正面称号，实力达标，并且不会迷失在任务世界中，有着纵然经受折磨也会坚持前进的意志——这里的员工的工作并不轻松，但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你会成为我们的一员，获得成为主世界承认之人的资格。”
    “主世界……”张濛低声道，“这是‘主世界’吗？要怎么样才能成为‘正式员工’？”
    “只要同意就好了。”巨龙道，“你愿意成为‘银河有限公司’的正式员工吗？”
    张濛沉默片刻：“……如果不同意的话，会怎么样？”
    “一般而言，会有两种情况。”巨龙说，“一是继续轮回者生涯，二是遣回原本的世界。有的人选择了第一种，有的人选择了第二种。”
    张濛点了点头，她并未从中看出任何诡诈与欺瞒，或许是因为她比起眼前强大绝伦的巨龙，实力差距过大，因而第六感也无法提醒，但这又同时增强了巨龙的说服力——如此伟大、强悍的存在，又干嘛为了欺骗她而和她说这么久呢？
    “不过，即使是这样，转化为‘正式成员’的人也不在少数吧？”
    “但并不很多。有的人死在了任务世界，有的人留恋任务世界，有的人不够坚定，有的人太过多情……员工是不能拥有太过充沛的爱恨的，冷静才是最重要之物。他们大部分都并不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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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濛问：“既然你所说的混沌之海是类似于人才市场的存在，那么又为什么会有死去的轮回者呢？”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答案，张濛，”巨龙温和地看着她，如同凝视一个无知的、牙牙学语的幼童，“因为所有的魂灵其实都已经死去了，混沌之海赐予新生，但这赐予不是免费的，也不会再反复给予。主线任务并不困难，倘若连它都无法解决，恐怕便不是实力的问题，而是态度、性格的问题了。这样的存在无法抵消重塑肉身、投入小世界的消费，本就死去的魂灵便也只能如命运般消散了。”
    “……我差不多明白你的意思了。”张濛喃喃自语。
    混沌之海虽然宽容，却不是慈善机构。
    轮回者本都该是死人，本都该无知无觉的死去，但混沌之海重塑了肉身，给予了他们再次重活的机会，而这个机会不是没有任何代价的，也不是无止境给予的。凡事都要有来有往，死去的轮回者，也不过浪费了混沌之海的赐予罢了。
    什么都不是免费的。
    这个事实反而让张濛松了一口气。
    ——这世上最贵的东西永远是‘免费’的，好东西不可能无限被索取，只有恶意才是不需要理由的。张濛非常清楚这个道理。
    因此，如此回答了她的巨龙不但没有引起张濛的恐惧与抵抗，反而让她彻底放下了心，真正接受了眼前堪称荒诞的事实。
    张濛一直以来都很清楚，这世上的东西全部都有条件，全部都不可能是无偿的。没有谁有资格照顾、抚养另一个人。
    她没有父母，但并不嫉妒那些有父母却还不珍惜的同学们，因为那不是她的父母，他们当然没理由对自己好；她没有钱买好吃的好玩的，但并不为此憎恨这个世界和其他人，因为她没有付出劳动，而国家免费开孤儿院抚养她，其实本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只相信自己，只相信等价交换，只相信自己努力换来的成果。
    “我能够接受这个答案，不过我想做为正式的员工。”张濛道，“我很感谢混沌之海拯救了我的命，纵然可能这其中有着某些陷阱或目的，但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直以来，混沌之海都并不严苛，而我不但重获新生，还有了强大的，过去的自己难以想象的力量，这些都是真实的。”
    “——所以，我相信你。”
    巨龙橙黄的眼瞳望着漂浮在半空之中，神色认真的人类女性。
    她的面孔比起那些非人的美貌实在显得太过暗淡了，但她的灵魂的光彩却在龙的眼瞳中熊熊燃烧。那是踏破一切，扫灭一切的决绝，是坚定不移，藏住悲伤，毅然前行的执着，是感恩重义，拥有底线的骄傲。
    这份答复并未超出巨龙的想象。祂了解她，因而明白张濛并非是那等渴求不劳而获的存在。她或许拥有卑劣的一面，拥有自私的想法，但毫无疑问，这个人的灵魂正是因此而闪耀着的。
    并非只有纯粹的东西才足够美丽。
    坚定的、复杂的、多变的、拥有潜力的、不屈不挠的，也无与伦比。
    ……是啊，祂一直以来都非常清楚，即使在无数轮回者中，张濛的美丽也是独一无二的，她的力量不但源于身体，更多的也源于内心。她是个内心强大的人。
    这份强大足以令她无坚不摧！
    “你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员工的，张濛。”巨龙道，“我相信你。”
    ※※※※※※※※※※※※※※※※※※※※
    在犹豫是继续写还是新开下一部，因为接下来的画风和无限流就相差甚远了，可能会导致看无限流的读者的不适。.。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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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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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濛(完)

    张濛跟随着面前消瘦高挑的男人朝前漫步, 他漆黑飘荡的袍角时不时擦到张濛的脚踝，带来刺痒的感觉。两人在笔直的走廊内前进的过程中，巫师会时不时伸手摸向身边的墙壁, 抓住一只张濛之前完全没有发现和意识到的门把手，拧开一扇上一秒还不存在的门，而门外是另一条崭新、笔直的走廊。
    门的外形多样, 有时是巴洛克风格的, 有时则镂刻着福禄的图案, 有时如同野兽张开的嘴巴, 有时又平平无奇得仿佛由廉价木制所制。只有那一条条走廊是全然相同的, 墙壁上爬满精美而细小的花纹, 不存在的照明设备投射出浅黄色的光晕, 无论张濛如何仔细观察，她都错愕的发现自己没法看见任何一扇门。
    “你现在还没有签订协议，所以暂时不是正式员工。等你的名字出现在协议上，你就可以像我一样自如的寻找道路与前往想去的地方了。”巫师似乎看出了张濛的困惑, 用温和的口吻对她说, 那张轮廓清秀的面孔上附赠了一个微笑。
    张濛点点头，不再做无用功，但却借着对方的主动回答而巧妙的引出了新的话题：“你是哪个部门的人呢, 巫师？”
    “喔, 我是后勤部的。”巫师向张濛眨了眨绿眼睛, 这个动作为他带来一丝符合年纪的俏皮，让温和中多了一些人情味儿, “后勤部干的事情又多又杂, 但很有趣。新员工在入职之后第一件事, 就是去后勤部领取自己的工作服与基础设备。不过你不用为此担心, 我会在你签下名字的下一秒带给你需要的东西。”
    听上去他并非是普通的员工，能这样夸口的人无疑在后勤部拥有很大的牌面。张濛对巫师的友善有些吃惊，并如同敏感的野兽一般本能的提起了警惕，她询问道：“我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
    “不，用不着。”巫师一边回答我，一边伸出手，抓住了右侧墙壁上一只镀了金箔的雕花门把手，扭转并向外推开了表面丝滑如水痕的高级木门。他扭头向张濛微笑，“已经到了，进来吧，我们的新朋友。”
    这一次，推开的门后没有出现乏味的走廊，而是出现了一间布置温馨的客厅。
    张濛跨入客厅，粗略的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并不太宽大的房间，米黄色的墙纸反射着浅淡的流光，两盏造型别致如同鲜花的灯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墙壁的一侧镶嵌着圆形窗口，张濛推测窗外蓝天白云的背景大约是虚假的，房间的正中摆放着一张铺有洁白蕾丝桌布的圆形茶几，桌边紧靠着三把做成圆木墩外形的沉重凳子。巫师关上门，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一般熟练而自然的从茶几下拉出了两把，示意她坐在其中一把上。
    张濛的臀.部刚刚挨到木墩上，她就忽然发现第三把凳子上已经坐上了一个陌生人，而在刚才她没有任何感觉有其他人的存在。
    她有些僵硬的压抑住自己下意识想要从座位上弹跳起来拔出武器的举动，张濛知道自己这副一惊一乍的模样实在有些愚蠢滑稽，但一个弱小的人面对这样多强大的多的存在时，这份力量的差距本就会如同膝跳反射一般，时刻令张濛保持高度的警惕。
    还是因为太弱了。张濛心想。如果她再强一点——
    但她阻止了自己继续如同懦弱的无能者一般想下去，而是抬眼看向第三人。
    对方有着一张柔美而精致的面孔，嘴唇闪烁着珠光玉润的粉红，深棕色卷发垂在肩头，鬓角一根杂发也没有，穿着一件繁复而精美的洛丽塔长裙，大量蝴蝶结与蕾丝在裙角连缀，裙摆下只露出一双发亮的尖头高跟鞋。
    “我是‘世界线修正部’的部长，傀儡师。”如人偶一般美丽的少女用轻柔而舒缓的嗓音说，她长睫毛下的浅粉色眼珠如水一般湿润。傀儡师凝望着张濛，眼神既空洞又温柔，但在其中却同样能感受到空虚的冷漠。
    她纤细的手指在半空中滑动，深红色绸带自指尖飞窜而出，打着旋儿落在张濛面前，层层叠叠的丝带最终组合扭动，化为一张白纸黑字的协议书，一根从不知名生物上切下来的洁白而修长的羽毛笔。
    协议的内容大致与张濛所料想的没有多少差别，她格外满意其中几条：“正式员工将获得在诸天小世界处理任务时该世界的主角资料与粗略命运线”、“正式员工视其本身实力与任务世界能力上限，获得多或少的增幅或削减，除非必要情况下只可单独进行任务”。
    这简直是对张濛这头独狼最好的帮助。因此她只是沉默而快速的读了一遍手中的协议，就毫不犹豫的拿起笔在姓名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嗡。————哗。
    一瞬间，张濛的脑海骤然清明，如同在那之前她的神智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雾。属于银河有限公司的一切如潮水般涌来，温暖的拥抱着她的肢体，淹没了口鼻却不感到痛苦，反而像回归了母亲的怀抱一般舒适。
    这感觉很快从她的心灵之间消散无踪，然而，张濛已经如同婴儿刚出生就会呼吸一般了解了自己理当了解的一切。这感觉如此神奇奥妙，仿佛一开始她就知道，而现在不过是将记忆从污浊的深海淤泥中挖掘而出。
    傀儡师望着我的脸，露出了一个短暂、疲惫的微笑。
    “欢迎你，新员工。”
    *
    张濛的协议被傀儡师收取了。
    在对方用体贴的态度与略微冰冷的语气告诉她可以自由行动之后，新员工向墙壁伸出手，握住了一根忽然出现的门把。门把圆润光滑，张濛好像熟悉了这里千百次一般将其扭转推开，自己踏入了一条崭新的笔直的走廊，并在不断前进中一次次抓住门把手，推开门，走进去。
    她的心中有着无形的地图，正如巫师所说只要成为正式员工那些应该明白的东西就会一点儿不拉的全部涌入大脑，但这份涌入却是柔和又潜移默化的，如同身体的肌肉记忆般本能的理解并行动了。
    张濛走了三条走廊，推开第四扇门后总算走入一个在她刚刚到来时站着的巨大而空旷的广场之内，熟悉的光门耸立在圆形墙壁的周遭，正中间却不是宽阔高耸的站台而是一张完全透明的办公桌。
    桌上是一块‘报到处’的牌子，桌内则有苍蓝的水与水中自由自在畅游的鱼儿，它们都细小至极，鲸鱼如麻雀，鲨鱼像蠕虫，一片片蚂蚁搬的鱼群略过阴影飞快划过水面，激起底层一阵细沙的动荡。桌子后坐着一个笑容可掬的美丽女性，她纤毛旺盛的复数蛛腿有些遮掩不住的伸出了些许在桌子外，毛茸茸的颤动着。
    “我来报道。”张濛说，“我是新来的员工。”
    下半身是蜘蛛而上半身是人类的美女从桌子下摸索了一阵，抽出了方才张濛的协议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笑容璀璨的说：“欢迎来到银河有限公司！亲爱的员工！请给自己选择一个可爱的代号吧？”
    “柠檬。”她毫不犹豫的说。
    “好的！亲爱的柠檬，这是你的基础装备与员工服饰，领取任务请前往任务大厅，购买物品请前往奖励大厅，很高兴为您服务！”
    嗯，这次不用在后面加尾号防止撞号了。张濛相当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蜘蛛美女双手递来的一块怀表类物品，银色的金属外表反射着充满科幻与机械魅力的水波般的流光，它是一个储物装备的最初外形，员工可令其自由变换外表，各类物品也都安安静静地躺在其中。
    张濛心念一动，胸口处的储物刺青就消失无痕——它已经进入了怀表内。而张濛则将怀表转化为一片落叶形状的胎记放在了自己的心脏处。
    她转身走入一个光门内，短暂的失重之后便踏在了任务大厅一如既往单调的白色场地之中，身边来来回回有无数类人的非人的存在，或是说话，或是自觉的拉开光幕选择任务，身形化作金光溢散消失。张濛好奇地张望片刻，走向全自动任务发放处，熟稔的拉开光幕，查看其中的任务——
    她盯住了一个来自“星际世界”的任务。
    ……或许是因为之前混沌之海说下次任务地点是‘星际世界’的缘故吧，张濛忍不住下意识就想如此选择。光幕类别清晰分明简介方便，输入搜索栏即刻弹出任务列表，其中一条条一列列要求条件写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每个员工都有其属性面板，上头带着从高到低也就是从s到d的综合评分，张濛瞥了一眼自己的等级，一个硕大的d正矗立其上。但好在诸天小世界的需要任务实在太多了，她轻而易举找到了相应的星际世界。
    【任务世界：星际世界（编号xj-19183）】
    【任务描述：保护该世界命运线重要人物[特里斯·a·希伯尔]不被发现真实身份，顺利从医药大学毕业。】
    【任务条件：员工综合实力d—c之间】
    【任务嘉奖：黄金奖励点*3（可兑换为30000积分）】
    “有点意思啊，看上去又是保护人的任务，嗯。就这个吧，看上去也比较简单。”张濛满意的点点头，确认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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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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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二)

    宿舍内安装着电梯, 两人走入其中，按下按钮, 屏幕中发光的数字便从87楼一路往下, 直至1楼。期间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走入了电梯之内，都带着些包裹行礼, 看上去也是装东西回家的学生。
    他们年轻的面孔上显露着对未来的期待，张濛这个虚假的十八岁高中生站在里面，看着那些学生们, 竟然油然而生一种奇异的、大人面对孩子的唏嘘感慨。
    特里斯一路上安安静静的，刚走进电梯就自觉缩到远远的角落处。
    他刻意躲避着和其他人可能的肢体接触，神色冷淡的将包袱放在身前, 抵挡住其他人靠近的步伐。张濛看出他不想和别人贴得太近, 也有意帮忙，在他旁边拦着点人, 让特里斯的周围一小圈形成一个真空带, 漂亮的少年垂眼瞥了一下张濛，粉色唇瓣动了动, 吐出一句“谢谢”。
    电梯抵达32楼, 门开了, 一个身材高大强壮, 约莫一米八五的高大男性走进了电梯中，他一头乱糟糟的短发, 脸颊上带着一点旧疤, 神色桀骜。他大摇大摆的冲进电梯间内, 径自将几个躲闪不及的贝塔用肩膀与胸膛撞在一边。
    “啊……！好痛！”
    其中一个跌倒了的女贝塔重重撞在地上，她背包发尖叫顶在了后腰，整个人一下子脸色发白，她的朋友连忙伸手拉她起来，低声说“怎么不躲快一点”，女贝塔爬起来之后倒退了几步，捂着疼痛的部位低声对刚才的男人说了句“抱歉”。
    高大强壮的男人嘁了一声：“看着点路，真碍事。”
    张濛于是这时才意识到，他恐怕是个阿尔法——高挑的女性将目光投向特里斯，望见了这位虚假的贝塔、真实的奥米伽脸上，对刚才事件中嚣张的阿尔法行为一闪而过的嫌恶。他没有表露出任何对受害者怯懦的恨铁不成钢，或许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形。
    ‘阿尔法的地位很高’……原来是这样的具体情况吗？
    她能看得出眼前的男阿尔法完全不认为自己的行动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他完全挥霍着自己强悍的体能并对比自己弱小的贝塔展露了下意识的轻蔑感——而他甚至完全不觉得这是在‘轻蔑’他人。
    的确是畸形的世界啊……
    张濛突然开口道：“喂，刚刚进来的那个，你刚才把口水吐在我裤子上了。”
    特里斯怔了一下，望向张濛，他看见面容精致秀美，身量颀长匀称的女贝塔面带微笑，眼中却展露出一丝猎食者凶猛的恶意，这让她原本客气的笑容也变得狰狞了，如同呲开獠牙的猛虎——
    但她是个贝塔！她在干什么？挑衅一个阿尔法？
    “……喂。”特里斯皱起了眉头。他的确厌恶刚才肆无忌惮的阿尔法，但如果不自量力的前去阻止或妨碍，恐怕会被阿尔法当做苍蝇一样被嘲弄甚至殴打吧。这是相当不明智的选择，而特里斯也并非那种一心为他人的老好人，他尝试给张濛使个眼色，让她别出这个风头，但后者视若无睹。
    ——真是够了，你就为自己做出的决定尝受苦果吧，我是不会管你的！
    特里斯抿起嘴唇，下意识看向了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如果对方被殴打了，立刻通知学校的保安应该来得及……但他是绝对不会参与这愚蠢的斗气事件中的。
    “哈？”男性阿尔法诧异地回过头，看见了说话的人是个漂亮的女贝塔，带着点息事宁人的轻视与忍让，不快的砸了下嘴，“你在跟我说话？有没有搞错？”
    “如果你聋了的话，我也可以让让你。”张濛微笑着挑衅对方，“怎么，难道是那种担惊受怕的软蛋？”
    这阴阳怪气的话让男阿尔法彻底火大起来，他低声骂了句“白痴”，神色冷酷起来，为了维护自己阿尔法的尊严而转身朝张濛挥出了拳头！
    张濛微微侧身，娴熟而可怕的近身格斗技能毫无保留的宣泄而出。
    手掌反扣男阿尔法的肘部，凶狠地将其强行弯折，利用身体的关节将小臂扭出了可怕的声响；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张濛屈膝抬腿，一条大腿如鞭子般抽出，踹中了男阿尔法的下颚骨，让他猛地仰头，两排牙齿狠狠咬合，一小块舌尖肉从嘴唇中飞出；最后，年轻的女性轻盈而迅猛地在地上撑了一下，两腿如蟒蛇般缠住了男阿尔法的一根大腿，腰部用力轴转弹射——碰！啪！咚！
    叮。电梯门开了，男阿尔法被张濛的弹腿直接狠狠摔出了电梯内，整个人撞进一楼，飞出十多米远又在地上狠狠地滚了两圈才勉强刹住，阿尔法的骨头脱臼了，大腿骨与口腔更是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他蜷曲着痛苦地摔成一团，晕厥过去。
    “……我的天。”刚才被撞到的女贝塔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电梯里一片寂静，张濛拉起背包朝外走去。这个动作让寂静破裂了，特里斯放下了戴着手表的手，朝外走去，紧跟上了张濛。
    “你的力量和速度不弱于刚才的阿尔法，甚至比他强一点。”特里斯边走边第一次主动与张濛搭话了，“但你不是阿尔法……是个贝塔。”
    “哦？这个啊，我天生的。”张濛朝他笑了笑。
    特里斯眼中期待的神光暗淡下去，天生的，天赋，这种东西是很难具备普适性的，也就是说，张濛对他的研究基本没有什么可帮助的地方。但他倒是没有就此不理睬张濛，而是又问道：“你刚才打了人，稍后恐怕就有治安官要和你谈话了，虽然可以证明是对方先动的手，但贝塔殴打阿尔法，这恐怕不会轻易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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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我知道，但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张濛露出一副不快的模样，“什么东西，横冲直撞的，把人撞到了还一脸自以为是，他当他是谁！我最烦这种人了，无论阿尔法贝塔还是奥米伽，做错了不懂道歉，就是欠打！”
    这话在正常的科技世界大约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在这个星际世界却相当桀骜甚至张狂，如果有些保守的人，恐怕会直接怒斥张濛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阿尔法怎么能和贝塔、奥米伽混为一谈呢？
    表面的平等，无形的歧视，各个性别天然的固化标签，隐形的极度不公，与压根认识不到这份不公的、自诩保护者、占据行业顶尖的阿尔法们。
    张濛的话语不但让特里斯看她的眼神乍然变化，而且在他心中激起了一阵战栗的潮流：难道还有人和他拥有相同的理想吗？难道他这样幸运的就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吗？但他并未直接表露，只是嗯了一声。
    沉默片刻，特里斯忽然问道：“假若一个奥米伽故意杀死了一个无辜的贝塔，而他称自己是无罪的，并举出了许多关于童年悲惨的事件，你认为他该死吗？”
    “该死。”张濛毫不犹豫的说，“这种情况还用犹豫？难不成一个过去悲惨的人就活该对无辜者狠下杀手？难道被杀的人不凄惨吗？他惨他有理，所以迫害别人是别人运气不好、是别人活该？这种受害者有罪论真是脑瘫才能想出的。”
    两人已经走到了校园门口，特里斯静静的听完了她的话，对张濛露出一个温和的、浅浅的微笑。他的眼睛在发光：“就到这里吧。对了，张濛，之前我们也没有交换联系方式，现在不如交换一下吧？”
    “喔？好。”张濛伸出戴着智能手表的手腕，与特里斯交换了联系方式。
    特里斯的背影消失在路边，张濛收回视线，脸上也没了之前那副义愤填膺、稚气却正直的模样，冷淡又沉默的摩挲了一下手表。
    在刚才的接触中，张濛已经让千面虚化附着在了特里斯的手表上，以此作为全程监控他的眼睛，这样一来既不会特别浪费张濛的时间，也不会让张濛错过保护特里斯的关键时刻，一举两得，相当不错。
    而她刚才那些话语也并非虚情假意——她自打可以吃药片变性之后，就渐渐失去了对男女差异的认同感，反而更类似于“都没什么差别”了，那些话语无疑是她理念的具现，只是张濛用一种更为激烈的语气阐述而出。
    她本身并非特别正义的人，刚才所做的一切，大多更像是一个虚情假意的“人设”，因为特里斯和她差不多是冷淡而警惕的人，张濛只是为了让他对自己有一个‘这是有些莽撞但拥有反抗之心的贝塔’的印象，增加他的好感度，让特里斯在未来可能接受张濛援助的时候不会太过别扭。
    这个世界就在开头做一个热血而正直的贝塔吧。这种性格的人非常容易令她人放松警惕，产生信任，甚至拥有特定印象，对她做事很方便。
    张濛回过头去，几个治安官打扮的贝塔加阿尔法已经朝她走来了，其中一个向她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不好意思，张濛小姐是吗？我们需要为您殴打同学的事情询问一下具体的经过。”
    “喔，好啊。”张濛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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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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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四)

    阿尔法、贝塔、欧米伽。
    这个看似畸形的种族, 恐怕实际上是某种兼顾了肉.体、精神、繁.殖的强悍种族，他们的腺体应当是某种天然的精神力控制开关，帮助他们控制天生强悍的精神力量, 而肉.体的结合与标记大约是为了中和过于强悍的种族特性所致……
    当然了，这只是目前张濛的粗略猜测，但事实大约也八.九不离十。
    张濛越是任务经验丰富, 就越是明白, 所有稀奇古怪的世界里, 强化方向无非两种：肉.体、精神。这其中, 有关‘异能’的变异可以归位□□, 血脉强化也在其中, 精神力的变异虽然稀少, 但毫无疑问，就算再变换了怎样的形态，其最终的本质——精神力，依然是不会改变的。
    想到这里, 张濛已经感到一阵战栗般的兴奋。
    假如特里斯真的如同命运一般研究出了所谓改变三种性别的方法, 那么关于精神力的塑造便也是他越不过去的坎儿。现在的张濛已经对abo的轻蔑消失殆尽，这种肉.体的塑造在她看来已经称得上兼顾的完美形态了。
    特里斯究竟会研究出怎样的药剂呢？
    ——令人期待。
    看来和特里斯的联系还是要更紧密一些，说不准未来张濛会需要拜托他呢。
    *
    等候厅内的铁锈味道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呕吐。
    如同条件反射的生理本能的恐惧一般, 要从基因深层挖掘出深邃的绝望来。
    洁白的大理石地板上倒映出茶几边两个女性的身影, 凯撒坐姿傲慢而狂放, 双膝大张，脊背前倾, 手肘搭在膝盖上, 十指交叉抵在下颌。这是个格外具有侵略性的姿态, 尤其凯撒的双眼锐利如刀刃。
    ——但女贝塔无动于衷。
    正在思索的张濛眼帘下垂, 她放松地靠进软垫内，手边热巧克力蒸腾氤氲的白汽缓缓缭绕上升，模糊了她漆黑的眼眉，神色看不清晰，但神色却平淡得好似在家中完全放松而不必故意做好表情管理。
    她……完全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信息素的爆发而恐惧，或是战栗。
    肌肉紧绷、眼角抽搐，瞳孔缩小，呼吸急促，心跳加剧，流汗发热，手指颤抖，这些没有例外的面对凯撒信息素时会发生的敌人的情况，完全没有出现在张濛的身上，仿佛她压根没有察觉这份疯狂的压力。
    简直像一座坚固的堡垒。
    凯撒莫名看着张濛，其妙地想起了这样的形容词。
    ……很有趣，果然，被她的青梅竹马，那位曾经凯撒还想过迎娶的特里斯——假如他不是贝塔而是欧米伽的话——看重的人，非常有趣啊。因为担心对方所以特意给自己发了短信，拜托帮助的人……张濛，这个贝塔果然很特别！
    凯撒注视着她微笑了一下，在死寂的沉默中，她并未更加着急的步步紧逼，而是缓缓收起了自己的信息素，毕竟，她只是想要试探一下被特里斯着重恳求的人，而没有想要结仇的意思，现在这样的情况，其实已经可以了。
    ——但一种怪异的感觉陡然引起了她神经的紧绷。
    “什么……？”
    凯撒情不自禁地呢喃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她锐利的蓝眼瞳孔因震撼而缩小——这个感觉、这个感觉！
    是信息素！竟然是阿尔法的信息素！？
    一种怪诞、稀薄、摇摇欲坠，但确实存在的信息素，自张濛身上缓缓溢散而出，像一片稀薄的雾，缺乏控制力地笼罩住了张濛周身。面前的女性有一股奇妙的、无法言说的怪异感，如同跌跌撞撞的孩童初次学习走路，笨拙而难以形容。
    凯撒陡然直起脊背，神色掩盖不住震惊。
    张濛的信息素相当难以操控的弥漫在等候厅中，但奇妙的是，她的信息素没有任何气味，简直像空气一般难以发觉。
    可这的确是阿尔法的信息素。
    ……怎么回事，一个贝塔，就在她面前突然化身阿尔法了！？
    凯撒有些狂躁，她明白这实际上是两个阿尔法互飙信息素而产生的领地意识与生理性的厌恶感。两个阿尔法的信息素互相碰撞，只会产生暴力事件，这是数百年来全世界公认的事实。
    但她凝视张濛，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压根没有任何不适与不快。好像从不受到她信息素的影响一般……怎么可能？
    在张濛的身上，凯撒已经用了太多的‘怎么可能’了。
    *
    张濛意识到信息素本质是‘精神力’。
    于是，她开始尝试学习——学习凯撒释放精神力的方式，学习将自己堡垒般的精神力转化为另一种形式，另一种更近似于凯撒的、可以运用而出的情况。
    好在她随着精神力的愈发强大，也曾经会一些粗略的运用，其大致方法基本为：用精神力猛烈殴打想要把污染触足探入她大脑的《隐秘复苏》，用精神力抵抗浅上白昭变异之后的污染形象。完。
    ……竟然全部都和该死的污染源有关。
    完全没有系统性的攻击方式！如此粗糙的运用张濛也良心痛啊！这很浪费她的精神力，简直和吃大米的时候吃一碗倒一缸一样浪费!
    现在的凯撒简直在亲身为她示范《如何正确使用自己的精神力之精神威吓法》，张濛便也情不自禁的用她目前已经相当出色的学习能力如饥似渴的学习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望见凯撒见鬼了似的表情，张濛意识到她可能已经成功了。
    她本意是希望凯撒再多释放一会儿信息素，让她再照猫画虎一阵儿，可现在凯撒缓缓收起了信息素，神色凝重而迟疑地望着她好一会儿，看得张濛有点莫名其妙，才沉声道：“你……不是贝塔？”
    “什么？”张濛愣住了，片刻之后笑道，“我是啊。”
    ——被世界承认的设定可是不会翻车的。
    “不，你不是。”凯撒用笃定的语气说，“我知道你的情况是怎样的了——你是发育畸形的阿尔法，因为腺体天生不全，所以不会有易感期，但同时，你的身体素质、以及信息素，都表明了你的阿尔法身份。”
    张濛：“……”这是脑补了一出什么？
    “你认识特里斯吧？”凯撒忽然转了话题，“我是他的朋友，或者说算是姐姐之类的存在也没问题，我是看着特里斯长大的，他今天拜托我来帮忙，为你的事情。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为你做担保，在身份证上确认你的阿尔法身份。”
    张濛没那个想法：“这就不用了吧。”
    “别着急拒绝我。”凯撒慢悠悠地向张濛展示出自己的智能手表，“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我乐意为每一个出色的、有天赋的阿尔法提供帮助。你的战斗天赋非常惊艳，如果浪费也太可惜了。你是阿尔法——不是什么贝塔。哪怕你先天畸形，也掩盖不了这点。”
    在认为她是贝塔的时候，凯撒可没有这么热情……
    张濛懒得再说拒绝的话语了，敷衍地微笑一下，与凯撒交换了联系方式：“好吧，谢谢你。”
    凯撒温和的说：“你今年十八岁，刚刚高中毕业。大学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学院？我推荐‘鹰隼之翼’，军事学院才能最好的发挥出你的天赋。更何况，”她顿了顿，“你的信息素还不会怎么运用吧？军事学院有教导这个的课程。”
    ——这句话正好戳中了张濛的死穴。
    精神力的运用方法……现在她需要的就是这个！
    “当然，我会好好考虑的，多谢。”
    这一次，张濛的感谢说得就真诚了许多。
    “别客气。”凯撒温和的说，“你现在还没有掌握怎样收敛信息素的技巧吧？不介意的话我来帮忙好了，随时随地散发信息素可不是一个阿尔法该做的事情，说不准你会因为这件事被抓紧治安局关个几天呢。”
    没想到凯撒竟然还算温和？甚至可以说是亲切了。她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真的只是想要‘帮助一位阿尔法’？
    张濛脑子里转着些警惕的念头，却时刻牢记自己的‘人设’，露出了全然信任的欣喜笑容：
    “真的吗？麻烦你了，张治安官！”
    “叫我凯撒就好。”她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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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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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六)

    8月13日, 晴朗无云。
    张濛抵达医院时已经是下午3:45分了。星际世界的医院不需要亲自挂号，只要在进入医院的前一天在只能手表上电子挂号就能快速抽到资格, 4点钟的情况纯属是凯撒贴心地为她挂了号, 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得知张濛的身份证编码的——算了，治安官就是管这个的, 反而不是事。
    医院是一栋极高的建筑物，目测大约高度约为200米左右。张濛发现星际世界的建筑物都高得离谱，但这样一来能容纳更多的人生存, 而来可以帮助微车制造各个飞驰的转向口。因为微车的特殊性，有的下车地点设置在建筑物上、半空之中，因此建筑物边缘总是非常宽阔, 留着足够大空间的下车位置。
    张濛从医院35楼停车点下了车，胶囊般的微车收敛甲壳虫般的车门, 一边说着“感谢乘坐微车……”一边又从透明的穿梭通道消失不见了。
    站点门口的便携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学生, 他眉眼精致, 画着点淡妆，穿着白色的制服，其袖口与领口有漂亮的亮蓝色斜线装饰, 看上去简洁美观又科技感十足，胸口贴着一个软贴铭牌：护士, 顾悠然, 男性欧米伽。
    “您好, 是张濛小姐吧？”顾悠然看见张濛下车, 连忙起身迎接, 脸上挂上了甜蜜的礼貌性笑容，“我是凯撒治安官委托来接您的护士顾悠然，请跟我来～”
    张濛跟了上去，两人穿过三道厚重的智能防护门，从窄小的走道一路前进至一间写着‘信息素检测中心’的房门内。里头扑面而来一股各种味道混杂的奇特气味，张濛抽了抽鼻子，分辨出车矢菊、桂花、奶油巧克力、雪松……等等味道。
    它们基本是从四个房间里传散发出来的，味道挺淡的，大约被过滤了一遍，但纵然如此，顾悠然依旧熟练地从门口的消毒箱内取出了两只类似口罩的半面面具，一直绕到颈后，足以遮掩住腺体的位置。
    面具呈现蓝白色，外表凸出一些分布均匀的孔洞，内里似乎填塞着某种半固体物质，这玩意在她的‘常识’中，基本是欧米伽与阿尔法为了隔绝其他欧米伽与阿尔法信息素的东西，在没有信息素抑制剂这玩意时，只能靠面罩屏蔽信息素。
    顾悠然给自己戴上了一个，张濛虽然没问题，但也随大流戴上了面具。
    两人朝房内深处走去，张濛路过这四扇门时看到门边显示着‘男性欧米伽检查室’，‘女性欧米伽检查室’，‘男性阿尔法检查室’，‘女性阿尔法检查室’。
    ……这也太麻烦了吧，难不成这个世界的人的厕所都有六个？
    张濛心里吐槽了一下。
    两人走进了‘女性阿尔法检查室’，顾悠然为她开了门便停下了脚步，张濛摘下脸上的过滤面具递给她拿着。
    张濛走进去。检查室是个非常宽阔的屋子，其中大部分物件基本属于纯白色，一个穿着类似白色大褂一样修身漂亮制服的女性阿尔法医生向她点头示意，指了指屋子中央一个巨大的仪器：“躺上去，然后放松身体，回答我的问题。”
    仪器是中空的，外表附加着一只圆弧形状的透明罩子。张濛趟进仪器里，耳边传来机械运作时轻微的响动，一股淡淡的芬芳气味弥散开来，医生的声音通过装置内的部件传达进张濛的耳内：“感觉如何？”
    “没什么感觉。”张濛道。
    女医生瞥了一眼虚拟投射屏幕中跳动的张濛的数据，低头在电子表格的‘欧米伽信息素敏感程度’上写了个‘e（极低）’。
    淡淡的芬芳气味很快被抽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略带辛辣的气味。
    医生：“感觉如何？”
    张濛：“没什么感觉。”
    ——‘阿尔法信息素敏感程度’：e（极低）。
    接着，医生测试了张濛的‘欧米伽信息素匹配程度’、‘阿尔法信息素臣服程度’、‘信息素强度’、‘信息素可塑性’……等等，直到四十五分钟之后，她才叫了停：“可以出来了，张濛小姐。”
    透明罩子登时打开，张濛跨出仪器。医生道：“这份报告会直接发送至你的档案中，可自行查询具体情况，现在已经没问题了。”
    “谢谢。”张濛朝医生点点头，推门步出‘女性阿尔法检查室’，之前的顾悠然依旧在门口呆着，看见张濛出来了露出一丝温软的微笑：“张濛小姐，慢走。对了，这个请记得戴上。”
    张濛伸手接过面具，神色微微一怔，意识到面具下压着一张纸条。她看向顾悠然，男性欧米伽朝他笑得甜蜜又色气，眼角带着点妩媚的感觉。
    张濛：“……”
    一点轻微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张濛平静地戴上面具。
    *
    离开了医院之后，她随手把纸条塞进了兜里，直接微车目的地特里斯的家，在晚上6点之前抵达了一栋庄园之外。
    庄园内种植着大量绿色植被，墙壁被刻意做旧成普通的砖瓦房模样，房门花纹交缠，在张濛走进几米开外就自行缓缓张开，露出恢弘漂亮的巴洛克风格城堡。在一位圆头圆脑、凃漆明亮、管家打扮的机器人带领下，张濛穿过喷泉与花园，从回廊一端到另一端，最后走进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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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洗手消毒，又换上了隔绝尘土的罩衣，才走进特里斯的实验室。
    在一堆瓶瓶罐罐、如蛇般滑动的机械手臂、密密麻麻布满空中的虚拟屏幕中，特里斯正在忙碌。他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语气平静而礼貌：“欢迎。冒昧邀请实在麻烦你了，在那边稍微站一会儿，谢谢。”
    张濛没有妨碍他工作，片刻之后，特里斯摘了手套，拿出一套取血的设备，示意张濛拉上袖子。他用针筒吸取了适量血液，又要走了张濛的头发与口腔组织，将它们保存完善，才接待着张濛走出了房间。
    两人换好了正常的衣服，一起走到客厅中。客厅内的机器管家将一个点心塔、一瓶鲜榨果汁摆在在拼接式茶几上，鞠了一躬退下去。
    “我听说你要去军校了？”特里斯拿起杯子喝了口果汁，忽然问道。
    “嗯，”张濛点点头，“好像说我有天赋什么的……但是我之前没有接触过这个，对军校的情况还是两眼一抹黑，你知道什么内幕吗？”
    “你去军校是为了控制你的信息素，但是军校占大头的不是这个，而是‘机甲操控’，如果是毫无经验的人，恐怕开学会很难跟上。”
    ——机甲。是她想的那个‘机甲’吗？！
    张濛眼睛一亮，看向了特里斯：“那……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有的。”特里斯点击一下手表，一个虚拟弹框出现在空气中。
    他用手指转了一下弹框的方向，让张濛也能顺利看到其上的模样。这是一个类似广告的界面，笑容璀璨的女性欧米伽拖着一个仪器般的玩意，下方是广告字样：
    【最新款虚拟全息设备隆重推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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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七)

    “虚拟全息设备……这不是玩游戏需要用的装置吗？”张濛问。
    她看向了特里斯, 后者对他点点头：“是的，但其实军方也在使用虚拟装置。他们将游戏改造为‘使用机甲’的无痛模拟, 但前提是必须将游戏的真实度、疼痛度, 全部调整到99%，并且拥有军校的学号编码, 确认为军校生，才能使用。”
    特里斯一面为她解释，一面打开主司网购物品的app‘掏买’, 在搜索栏输入了‘虚拟全息设备’，点击确认，很快页面刷出一大堆各种品牌的设备来。特里斯直接下拉选择最后一页, 让张濛看清她选择的虚拟设备名称。
    “［青鸟］？”张濛念出了品牌名, 神色有点困惑。
    “我家与军方有点联系，知道这牌子是军方大部分设备的专属牌子。鹰隼军校会让一年级新生使用虚拟全息设备进行训练, 熟悉操作, 二年级之后才会正式亲身使用虚拟设备，你用［青鸟］牌子的才能有最小的误差, 事半功倍。”
    特里斯跟张濛仔仔细细讲了, 才似有感慨的说：“原先我父母就说, 倘若我分化为阿尔法, 那就去军校，哪怕做个后勤兵。可惜我分化出的是贝塔。”
    在张濛所知的粗略的命运线之中, 申明了特里斯在十六岁之前就为自己的分化做好了准备, 分化的那几天内, 他甚至胆大包天到随身携带信息素抑制剂。特里斯准备好了自己会分化为阿尔法，贝塔，欧米伽的所有情况。
    他并不为自己分化感到羞涩和不自在，特里斯这个人极其冷静，在他眼中，所谓的性别分化和交.媾只不过是生理与激素导致的结果罢了，他不会把它们与感情、道德联系在一起，而他成为欧米伽后决心摧毁当前的性别体系，也不过是延续自己的意志——即使在分化为欧米伽之前，他也立下了这个决定。
    成为欧米伽，只不过将他的路变得更艰难崎岖。
    这样一个冷静自恃的人，怎么会说出近乎于贬低自己的话？恐怕他又是在不动声色的试探张濛了，试探她能否与他志同道合。而目前只是被特里斯初步认可的张濛就已经受到了他这样关键又体贴细致的帮助——如果没有特里斯的提醒，恐怕张濛压根不知道机甲和虚拟全息装置的事情。
    从张濛抵达这个世界开始，她帮忙特里斯拿行李，特里斯帮忙让凯撒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濛帮忙给特里斯献血配合试验，特里斯给张濛介绍军校的装置……完全是一种友好互助你来我往的状态。
    人的友谊很奇妙，有时候是利益相合，有时候是志趣相投，有时候是互相帮助，有时候是经常接触。但友谊不会是一成不变的，只有互相付出才能将其牢固，而特里斯……他非常擅长将‘你来我往’转化为‘牢固的友谊’。
    但同时，特里斯又在反复的、若无其事的试探。
    “我觉得贝塔也没什么不好啊，说到底，只允许阿尔法进入军队发本来这个规则就很奇怪嘛，按我想的，只要体魄和精神到了合格线，无论是阿尔法贝塔还是欧米伽都可以加入才对。而且昨天那个凯撒在认为我是阿尔法之后，态度一下子变了，让我挺不爽……呃，抱歉，我没有抱怨的意思。”
    “没什么，她有时候的确挺自以为是的。”特里斯微笑着说。
    “对了，你说的那个军方指定的机甲游戏在哪里买啊？”张濛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她也打开了自己的app购买了青鸟虚拟设备，“不知道需要多少钱？”
    “价格不贵，算是平价，这东西的技术含量并不很高。”特里斯也顺理成章地略过了那个话题，给他侃侃而谈起了虚拟装置的档次、质量，哪个牌子的好，哪个牌子一般，哪个牌子有缺点但优点也突出。
    张濛津津有味地听了一遍，两人不知不觉吃完了一盘糕点，喝完了两杯热茶，她对虚拟装置的了解就上涨了一大截。
    如果说原先她只是个凭借世界意识灌输的常识而只知道虚拟全息装置是个‘玩游戏的、可以让人最大程度身临其境，但却拥有一定混淆可能’的高科技玩意儿，那么现在她就是可以井井有条说出虚拟装置的来源，年代，它给科技和生活带来的益处与害处，法律上对于虚拟装置的约束与界限……等等，而这些固然归结于张濛的记忆堡垒，她强大的精神力，却也同样归功于特里斯。
    张濛之前在家里吃面时特地进入了她‘高中’的学院网，了解了一下特里斯的具体成绩单。他虽然决定学习医学，但其他成绩自始至终都异常优秀。
    也是因为这点，在分化之前，特里斯的家人是把他当做未来的阿尔法看待的，但在特里斯谎称自己分化为贝塔之后，特里斯的母亲——女性阿尔法，就把他扫出了继承人的行列，看向了他未分化的弟弟。
    而他如此优秀，却活该因为性别失去一切吗？
    ——不公平。
    张濛的内心已经有些能体谅到特里斯这么做的理由了。
    而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特里斯外表娇柔，却没什么人怀疑他不是个贝塔。因为大部分人的印象中，欧米伽不会这么博学、冷静、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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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么可笑？
    “今天时间差不多了，很高兴和你聊天。”特里斯对她说，“军方使用的模拟游戏你可以在买到装置之后加我好友，我的昵称是d。到时候我会传给你。”
    “你也在用这个？”张濛有点吃惊，“你也太厉害了吧？”
    “我小时候习惯多学一点东西。”特里斯没有表现出自傲的神色，他的表情平静而认真，“知识是宝贵的，只有知识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张濛笑了：“我喜欢你的想法，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气氛友好地告别了，特里斯目送张濛的微车消失在视野之中。
    片刻之后，二楼有提提踏踏的足音，特里斯的弟弟——金发碧眼，皮肤白如细雪的安东里奥踩着台阶慢慢朝下走。
    他一边走，一边声音悠闲地问：“那个阿尔法想追你？”
    “不，”特里斯收回目光，脱掉外套，面无表情地朝地下实验室走去，“恰恰相反，她完全没那个意思。所以我才准备和她交朋友。”
    “喔，也对，阿尔法应该更喜欢欧米伽吧。”安东尼奥窃笑起来，对哥哥的背影大喊，“而你只是个平庸的贝塔——真是遗憾，我如果分化成了贝塔，我一定会立刻自杀的，在我们家族，从没有欧米伽、阿尔法之外的家伙。”
    “我劝你最好在分化之前不要过分放纵自己的欲望。”特里斯没有生气，“否则分化之后，无论你是阿尔法还是欧米伽，信息素都会是最差劲、最低劣的那个。像贝塔一样的阿尔法或欧米伽，你觉得这个外号怎么样？”
    安东尼奥变了脸色，他知道他的哥哥一直研究着腺体和信息素方面的东西，他是个不会说谎话的人，安东尼奥并不认为特里斯在夸大恐吓他。
    “倒霉……”
    他咕哝了一声，不再理睬特里斯，朝楼上走去。
    特里斯一边慢慢地穿上防尘服，一边在心里想道：一如既往。
    一如既往，他的家人绝不会理解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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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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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九)

    映入眼帘的是类似于高台般的场景, 周围一片空旷，脚下的高台只延伸到百米开外, 便如同断崖般戛然而止, 从高台朝下看，能看到深不可测的低谷, 可以相见此刻张濛正站在某个极高的山巅边。
    她身后缓缓步出一个扭腰摆臀的性感女性欧米伽，她纤纤素手中捧着一只箱子。箱子呈现纯银色，四边带有漆黑凹陷的装饰性描边, 尖角裹着圆钝的金色□□，上头一只青鸟的简化log展翅欲飞。
    女欧米伽将箱子放在张濛脚边，与此同时, 前头失范的阿莱克修斯脚边也多出了一个类似的箱子。男性阿尔法开口道：“首先，启动机甲。”
    他一把抓起箱子, 右手手掌摁在了箱子中心那个微微凹陷的圆形痕迹上。随着轻柔的‘滴’的一声, 箱盖骤然弹出, 无数细碎的零件稀里哗啦坠落，却又彼此勾连，形成完整的一片翻腾起伏的银色海洋。阿莱克修斯一甩手臂, 银色的零件互相碰撞勾连，翻转回了箱内, 被他轻柔地放在地上。
    张濛学着他的动作打开箱子, 甩动时甩得力度过大, 里头的零件飙飞一地。
    “在遇到零件没有进入箱子内时的情况怎么办呢？别担心, 只要没把零件甩出一百米去, 大部分零件都在箱内，就能点击箱子的蓝色按钮，将其回收。”阿莱克修斯这时才慢条斯理的说。
    “……”张濛低头看了看箱子，找到了箱子内部排列着的三枚按钮。蓝色，黄色，红色。她按下了蓝色按钮，霎时间，外头被甩出去的零件飞飚入箱内，喀拉喀拉乱七八糟地粘合在一块儿。
    “继续甩吧。”阿莱克修斯说。
    张濛只好甩箱子；一次，两次，三次；第三次时，她顺顺利利地将箱子里的零件甩了回去，轻柔地放在地上。
    “下一步，穿戴。就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阿莱克修斯捡起箱子内一件漆黑柔软的衣服，快速套在身上；接着他从箱子内捡起一块块零件，一件一件穿上——那样子就像拼拼图，看着还挺有趣，但他穿得速度快极了，只花了15秒。
    张濛从箱子里挖出纯黑的衣服，把自己套进去。衣服非常柔软贴身，紧紧地挨着皮肉，却不会感觉难受或挤压，而是轻盈地如同羽毛。
    她记住了阿莱克修斯的穿戴顺序和物件模样，按照脑子里的记忆把零件挖出来，放在身上。那些零件好像具有吸力一般被黑色的衣服吸住，两块挨着的零件互相之间会自动咬合。张濛花了2分钟穿戴完毕。
    “不够，再穿一遍。”阿莱克修斯道。
    张濛身上一轻，所有的零件像从未出现在她身上一般躺在了箱子内。依然是她花了三遍好不容易才甩好的乱七八糟的零件摆放姿势。
    她也二话不说，继续穿戴。阿莱克修斯连着不满意足足有七次，直到张濛确实地将时间控制在了20秒内，他才松口说“过”。
    在被肯定的那一刻，全身上下拼接完毕的机甲才滴的一声正式启动。
    张濛此刻的感觉很是奇妙。
    她全身被装在由轻薄金属片组合而成的‘铠甲’上，头颅笼罩在半透明的圆形罩子内，只有面前罩子上浮现的瞄准与选择界面象征着机甲的启动。瞄准镜在不停地晃悠着，虽然有氧气管作为提供，但张濛依然感到轻微的窒息——那是一种被包在封闭空间内的不适。
    她身体变得非常沉重，举手投足之间需要花费比往常更大的力量，灵活度也受到了限制，比如之前她可以柔软地弯曲到背后，但现在却只能小幅度地转身。
    “首先，使用飞行系统。”阿莱克修斯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耳边，张濛这才意识到他与机甲内联系着音频，“做出‘飞行’的姿势，或者自由地用大脑意识、举止行动表达出想要‘飞行’的意思。比如——”
    阿莱克修斯也已经穿上了那身银白色的机甲。他的护目镜是湛蓝色的，周身有精美的蓝色光痕流淌。银白机甲做出了一个屈膝下蹲的姿势，而后猛然跃起！
    一瞬间，他背后展开了一双喷射火焰的滑翔翼，足下翻折出喷吐火焰的缺口，紧接着，他自然地飞翔起来，在火力的推动下做出了各种高难度的飞行姿势。空中只能看到喷射器留下的白色烟痕，而银白的机甲则比雨燕还要轻灵。
    “你来做。”阿莱克修斯降落下来，对张濛道。
    张濛尝试着做出单膝半蹲的架势，而后往上一跳。
    她感到后背的机甲发出了轻微的折叠声音，浑身猛然一轻，脚底骤然发重，但身子无可避免地猛然窜上天空，但因为难以掌握平衡，又是第一次依靠推动力飞行，张濛的身子套着机甲在空中七扭八歪地到处乱转乱飞，像没头苍蝇一般重重跌在了高台上，一股沉重的疼痛与压力挤压地她五脏六腑都好似移位。
    “呃……”张濛看见了自己面罩上显示的‘损坏度2%’。
    她眼前一黑，再睁眼时，自己又一次穿着机甲完好无损地站在了阿莱克修斯面前，浑身疼痛消失无踪，而面前的教师则又一次冷酷无情地吐出了‘再来’。
    飞翔，跌落，飞翔，跌落。
    出乎预料的，张濛只跌了两次就掌握了飞行的技巧，保持住了身体的平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没有使用阿莱克修斯那么快的速度飞行，而是保持着最低限度的飞行速度，在空中兜圈子。起初她还只在低空兜圈，很快在熟悉了操作之后她开始升空，十米，二十米，三十米，一百米，张濛在空中飞翔，犹如无翅的鸟儿。
    或许是因为她使用负能量之后也有翅膀的原因吧，张濛适应良好，很快她再次拔升，飞到更高的地方，阿莱克修斯像是蚂蚁一般细小。张濛开始尝试做出各种翻转、曲折、掉头的动作，每个都做都尽可能舒展自如，很快她便彻底学会了。
    想必再花费时间练习，她就能像阿莱克修斯那样用极快的速度行动了吧。
    等张濛降落在高台上，阿莱克修斯又道：“现在，我们学习在飞行时使用武器，以及在地面时使用武器的方法……”
    ……
    漫长的学习时间终于过去了，张濛在完成了所有指导之后，听到了‘游戏结束’的声音，她眼前的场景如同粒子般纷飞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现实世界里眼前拦截着的半透明护目。
    【[一颗柠檬]，您的《基础机甲训练》游戏已完成，评价：完美（a+），是否登入玩家排行榜？】
    这玩意还带排行的？张濛有点兴趣。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的成绩多好，因为这种‘基础’的练习大概其他有条件的人都习以为常了吧。同样的，她也不觉得自己有甚么好遮遮掩掩的。她不喜欢仗势欺人，同样懒得扮猪吃虎。
    “登入。”张濛道。
    【已登入。您的排行为：no.1。恭喜您，亲爱的[一颗柠檬]！】
    在绚烂的烟花特效中，张濛愣住了。她以为她那种正常的‘进步’是很一般的？毕竟她从来没有一次通过，都是反复学习锻炼了好几遍才学会的。……可能其他人懒得上排行吧，张濛摇了摇头，摘掉了面罩。
    她看向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
    与此同时，星网人气最旺的鹰隼高等军事学院论坛。
    一个崭新的帖子无声无息上浮，被加精置顶，鲜明刺目地摆在了论坛的最上方，帖子的标题简单直白，又骇人眼球——
    【卧槽！白帝在上，哪位家族的阿尔法打破了机甲模拟器第一的记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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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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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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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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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十三)

    张濛与克里斯一道抵达了学院门口。
    在这段不长的路上, 两人建立了基础的互相熟悉，张濛知道了克里斯家世世代代都是阿尔法和欧米伽，不但有钱而且有权, 来到鹰隼学院板上钉钉，将会和其他优秀阿尔法中最顶尖的那一小撮组成‘重点班’，张濛也在其中。
    重点班到底学习什么, 克里斯并不太清楚, 但他直截了当的表明了自己将来一定会加入特殊行动部队，和张濛一样的想法，克里斯同样渴望刺激。
    军事学院的大门敞开着，现在虽然是刚刚开放的报名时间, 但从内看去也有稀稀疏疏的几个阿尔法正在填电子表格。有高年级的阿尔法招呼两人靠近：“扫描一下标识, 签订表格, 确认身份, 然后拿你们的教科书和宿舍钥匙。”
    克里斯礼貌地说“好”，张濛照着他的模样扫描了标识。
    鹰隼军事学院的标识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的剪影, 周围环绕着流淌的鲜血和握紧的拳头。从智能手表上探出的表格条例极多，但大部分都是基本的问题。
    张濛快速答完，系统自动分配住宿地点，将‘钥匙’——某个可以开启一扇门扉的自动扫描符号, 发送至她的智能手表上。只要用符号在门口处一扫，房门便会开启, 是方便快捷的宿舍‘钥匙’。
    她看了一眼自己宿舍的门牌号：【302】。
    “【301】房……你是哪个宿舍的？”克里斯这时忽然转头问道。
    张濛简短地回答：“【302】。”
    “那还真巧。看来我们是邻居了, 感谢单人宿舍。”克里斯爽朗一笑。
    两人正准备朝前行走, 没想到刚刚走了没几步, 张濛就听见有人‘咦？！’了一声, 声音有些熟悉——她下意识瞥了过去, 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年轻阿尔法，那个人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怎么可能，你一个贝塔怎么可能进入鹰隼军事学院？！”
    张濛回忆了一下，把他从记忆角落挖掘而出，是那个在高中出言不逊然后被张濛故意碰瓷揍了一顿的阿尔法。原来他也是学院的新生。
    “如你所见，”张濛道，“认为我是贝塔的人认为错了。”
    出乎预料的，那男人反而像是松了口气。似乎在他看来，输给阿尔法比输给贝塔好得多——这让张濛不禁略微挑了一下眉毛。
    “这是学院的地图。鹰隼学院不允许微车存在，去各个地方要么用脚走，要么被导师破格允许使用机甲。”
    旁边的学长将两份电子地图传送过去，张濛的屏幕中出现了一个宽阔到让人咂舌的学院背景。她听到那个学长带着笑意的声音：“但机甲只有每学期的年纪前十能使用。好好努力吧，菜鸟们。”
    ……
    一学期之后的考试成绩很快出来了。
    徒步在学校走了三个月的张濛，以考试第一的成绩被允许使用机甲。
    ——说是‘机甲’，其实只有脚的部分，能够以喷火加速度的方式令张濛整个人低空飞行，往往这个时候就会有在下面走路的阿尔法们一边骂骂咧咧“小心点！我的头发！”一边躲闪开来，经常还能接收到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机甲相当于一种‘身份’的展示了。自从使用机甲之后收到了不少暗搓搓的匿名挑衅信。然而大概是星际世界的教育水平普及得太好了，那些看似辱骂的信件让张濛看了只想笑，这也叫挑衅？
    她当即挑了三封信用排比方式辱骂了回去，这三封信件被全天关在学院里疲惫无聊到发毛的阿尔法转发到了星网上鹰隼高等学院的论坛中，竟然还让张濛收获了一批“她骂人好厉害”的路人粉，从此往后张濛在学院里不苟言笑冷淡利落的人设被崩成了外冷内热打人骂人都一流的奇怪形象。
    好在论坛是不对外开放的，星网的其他公民尚未把这个烂梗流传开来，张濛也不怎么刷论坛，随他们怎么胡咧咧她是无所谓的。张濛在学院里忙着学习呢。
    她在十八岁高三被推下天台彻底死亡之后，混沌之海带走了张濛开始精彩刺激的任务生涯，现在终于又一次重新体验大学生活，张濛对此还是很感兴趣的。
    更别提‘重点班’的科目不分系别，普通学生可以选择学习‘战略战术’、‘机械战斗’、‘机甲研究’三门系别的课程，而重点班没有区分——既要学习信息素的控制与运用，各种有关机械的理论知识，也要学习近身战斗，修理机甲和小型飞船，研究青海星的各大历史事件，战略部署和军事理论……
    普通学生每周最多十节课，张濛每周二十节，从早上八点学到晚上六点。她就如同一个渴望知识的海绵一般吸收着学习的汁水，并且对此适应良好。
    在学习过程中，张濛也在暗暗观察着其他阿尔法和自己的差别，同时保持着和特里斯时不时聊天的网友关系。
    她没有刻意去结交朋友，但那些与她同一个班的颇有眼界与城府的氏族子弟们却长袖善舞。不知不觉，张濛竟然也和班里的所有人混熟了，其他人对张濛大多是采用了拉拢和塑造良好关系的形象——因为她是学得最快的，最强大的，以及当之无愧的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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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让张濛确实地意识到‘当你优秀时，这个世界都会和善以对’的真理。
    她的确在信息素控制的课程中学到了很多：比如精细控制精神力的办法，用精神力影响他人神志下达威亚的办法；甚至是用精神力裹住自身，模拟出各种气味；用精神力裹住咽喉，模拟出各种声音；乃至于用精神力细致地浸入机甲中操纵……等等等等。
    这让张濛不得不承认，星际世界的阿尔法们实在是把精神力玩儿出了花来——除了他们不会用精神力搭建精神壁垒，无法完全操控精神力之外。
    在她的观察研究中发现，‘信息素’和‘精神力’还是有一定差别的。比如张濛的精神力就完全是她自己的，不会出现什么气味，也不会搞出什么‘易感期’，更不会对其他阿尔法散发的信息素表示出焦躁和强烈的战斗欲望。但其他阿尔法则不一定是这样了，很容易受到信息素的支配。
    ……虽然这话有点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感觉，但说实在的，张濛认为他们被信息素支配的样子真像发.情的无脑野兽。
    好在这样的生活也没有维持太久——第一次重点班的实践课程开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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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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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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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十六)

    特里斯已经有些绝望了。
    抑制剂极其珍贵, 他明明算好了自己的发.情.期时间，准备在恰当的时间点打入抑制剂防止浪费，但没想到, 或许是因为长期注射抑制剂导致的发情期紊乱，他的发情期提前了整整一周。
    他不可能提前这么久把违禁药剂带进医药大学里，这也是冒着风险的, 放置时间越长越危险, 尤其是他还因为学习成绩优异争取到了不少特别权利与奖励, 这让许多人眼红，他不能做出太多让其他人觉得奇怪的事情，因为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他, 等着把他拉下来。
    在腺体处发麻的一瞬间，特里斯就知道完蛋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用沾满浓烈试剂气味药剂的棉布盖在自己后颈压抑那股浓郁的橙花味，整个人抄起自己携带的便携式背包，冲出了实验室。
    他感谢上天, 医学院不是寄宿学校, 自己还没有倒霉到底, 今天正是假期, 实验室里基本没几个人，学校也人迹稀罕, 这才让他能软着腿跑进厕所里, 但他的好运似乎也快要用完了，他没料到信息素会散发地这样浓烈和快速, 没多久远在百米之外的守卫就嗅到了这气息，直奔着追来了。
    特里斯艰难地咬着牙从自己带走的背包中摸出了一个电击枪, 他用酥麻的手指勉强扣死了门锁, 蜷缩在隔间里紧紧地并拢双腿, 心中感到一丝深邃的绝望。
    难道一切就这样停止了吗？
    明明是因为厌恶这样的自己，厌恶这样的社会，所以才想改变，但现在散发出信息素手脚无力的自己遭遇兴奋的阿尔法会发生什么，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被揭穿了身份，他就完蛋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还能做什么自救的方式？！
    特里斯的双眼已经被泪水朦胧了，他小口喘着气，沐浴在自己橙花的香气中，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持有电击枪的手腕酥麻发软。外头沉重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亮，阿尔法们兴奋地喘着粗气靠近，而他只能在此瑟瑟发抖。
    直到他感到自己的手腕被谁捏住，电击枪也被夺走，特里斯才骤然从一种绝望的恍惚中一个激灵苏醒。他朦胧的眼睛看见了什么人。是谁？之前他一直没有意识到有人在他身边！难道是之前就在这个隔间的……！？
    他喘着气，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那人的面孔，等待一轮残暴的凌虐，但对方似乎并未作出任何事情，反倒打开门锁走出了隔间，而后又将门反扣住。
    ……特里斯愣了一下，哆嗦着再次锁住门。
    他听到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们是谁？为什么突然闯进来？回答我！”一个熟悉的、清冷但略带怒火的声音。为什么这么熟悉？是那个离开这里的人？他是谁？
    “特里斯先生？您怎么在这里？我们是来寻找一个欧米伽的……”
    “就在他身后的门里，哈，哈，让开！”
    一个警卫还算冷静，但另一个警卫却喘着粗气说出了恶劣的话。特里斯绷紧了肩膀，随即他听到电击枪触及人体时发出的电流刺拉声，以及刚才出言不逊的警员口中发出的凄厉惨叫，肉体撞在地上的沉闷声音。
    “难道玩弄一个发.情的欧米伽这种犯罪事情会让你们变成白痴吗，警卫！”清冷的声音反问，冷静些的警卫连忙道：“对不起，特里斯先生，我们不是有意的，他是脑子不清醒，非常抱歉！但是那个欧米伽……”
    “我说了，欧米伽的事情我会解决。对方找我就是因为我是贝塔，不会像地上这人一样流着口水冲出来。上午不是有高中来这里参观吗？这学生是参观入迷了的一员，没想到临时分化发了情，这可不在任何‘必须行动’里吧？特殊时间特殊情况，现在你去解除警报，并拿来压抑信息素的面具，以及一套新衣服。”
    “好的，我明白了……”
    交谈的声音消失了，特里斯咬着下唇，脑子一片混沌，他有点莫名其妙的想，为什么警员会叫外面的人‘特里斯’？和自己同名同姓的谁吗？但他救了自己……还找了借口，看来身份不会被揭穿了，太好了。
    他整个人本就是紧绷强撑着的，现在稍微一放松就感到头晕目眩，强烈的晕厥感觉袭来。纵然特里斯竭力保持清醒，也只能迷迷糊糊地看着过了一会儿之后，外面撬开了锁的陌生又熟悉的人走近自己，将一个带有遮掩腺体信息素功能的沉重面具戴在了他的脸上。
    ……呼。特里斯眼神有点恍惚，他慢慢合住了眼睛。
    幻化成特里斯外貌的千面平静地直起身，为软绵绵的特里斯换了一套衣服，将他本来的衣服全部塞进便携背包里。而后将一个宽大的眼镜盖在他脸上，帽兜拉下遮掩面孔，连手上也戴了手套。
    千面拿起空气清新剂在周围喷了一整瓶，终于将橙花味道彻底驱散，戴着面具的特里斯依然高热柔软，但他不会再散发出令人发狂的信息素了。
    千面弯腰将裹得严严实实的特里斯抱起来，带着他离开厕所。现在是假期，就连请假也不用，他直接带他离开学校上了微车，用特里斯的卡刷到了对方的家门口，熟稔地开门，进入地下室。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将手中软绵绵的特里斯放在椅子上，千面在冰柜中寻找最底层极其隐秘的黑色箱子。箱子上了三道锁，一道电子锁，一道智能锁，一道密码锁。
    但这难不倒千面——作为每天附着在特里斯智能手表上和他朝夕相对的鬼魂来说，特里斯就像全.身.赤.裸一般让人能完全看清。他打开了锁，从中抽出一支纤细的针剂，短暂降温之后就打进了特里斯的弘二头肌。
    将空针管丢弃，黑箱子归位，千面恢复成黑雾钻回了特里斯的手表中。
    【主人，完美完成任务！】
    ……
    “你做得很好。”张濛在心里默默夸奖道。
    她慢慢睁开眼，入目依然是宿舍的天花板，敏感的耳力捕捉到隔壁克里斯关门的声音，看来已经快到午睡的时间了。
    张濛翻了个身，认为自己这出‘保险柜式千面’非常有效，不但不会太过影响自己，而且还能有效避免特里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下属真是个好东西啊……
    她将特里斯的事情抛之脑后，开始琢磨明天的考试了。
    ※※※※※※※※※※※※※※※※※※※※
    特里斯醒来之后。
    全校开始流传高冷无情贝塔特里斯有一个软甜小o男友的绯闻。
    我是我自己绯闻对象·特里斯：…………感谢在2020-04-03 00:48:38~2020-04-06 23:2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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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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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十八)

    “跳级？”教导她战术与策略的老师露出诧异神色, “为什么突然这么想？”
    “我想尽快的学习更多的东西。更何况，老师，如果学校不允许跳级的原因是担心学业无法完成, 那么我就完全不需要忧虑了吧？”
    “但是这种先例前所未有……”
    “你想跳级？”阿莱克修斯忽然开口了, 众人的目光不禁朝他看过去。
    这个中年男人露出了一副和蔼的微笑, “你的确有这个资格，但是跳级也必须获得成绩——如果你真要那么做，学校里第二学年的学习任务你就得必须完成, 而且不是合格，是‘优秀’，至少也要达到今年二年级第一名的水准。”
    “这样一来, 就足以证明你不需要‘没有意义的学习’了，自然也就能够跳级，你觉得呢？”阿莱克修斯笑着说。
    “老师说得对, 我会努力做到的。”张濛道。
    “你如果做不到，以后再也别说什么‘跳级’之类的蠢话了。”阿莱克修斯毫不客气的说，“现在, 你可以回家了, 如果向校长确认了, 学校会通知你的。”
    张濛低下头，向三位老师道谢、告别, 离开了学校。
    她走后, 剩下的老师不禁抱怨起来了。
    “阿莱克修斯教授, 您这样的行动违反了学校的规则, 这会让校长很难做的。如果开了这个先例, 以后那些学生也同样这么要求, 我们怎么回答呢？”
    “这有什么难的？”阿莱克修斯漫不经心地给校长发送信息, “给他们设定一个条件——必须每次考试第一名，并且在放假期间将第二学年的知识全部吃透获得第一，这样不就行了？如果真是天才，让他和其他普通学生坐在一起才算得上耻辱和浪费吧。”
    鹰隼军事学院的所有学生，在外界看来，都是毫无疑问顶尖的天才。
    ——而这群顶尖的天才中，却又无可置疑地，划分出了‘平庸’与‘优秀’。
    在阿莱克修斯这样从小就‘打破记录’的天才看来，世界上能被他点头承认的所谓的天才，数量稀少到让人摇头。
    “你们之前说了，她是个极其出色，和我‘媲美’的学生。”中年男人的眼睛在发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我真正地瞧一瞧她的厉害呢？”
    两个老师面面相觑，不再说话了。
    *
    张濛到家不久，立刻就收到了学校的来信。
    校长批准通过了她有关跳级的申请，发来一张表格让她填写。
    张濛花了半小时把表格填完丢过去，几乎是瞬间她就收到了十二本电子版教辅书，420节二年级视频课程，每节课都有两个小时，她给自己规划了一下时间，将自己这两个月的假期安排得明明白白。
    “好吧，要开始精彩刺激且繁忙至极的生活了。”
    张濛点开视频，开始学习二年级课程。
    她还没看几分钟，账号上忽然传来滴的一声，张濛疑惑瞥了眼来电人，是个陌生的号码。她接起视频电话，电话那头是阿莱克修斯的脸。
    “二年级的实践课会直接放在机甲模拟器那边去上，你记得上课。在假期结束之前去虚拟全息装置上考试，成绩通过了再谈跳级。”
    “好的，教授。”张濛点点头。
    阿莱克修斯作风非常军人，说完了重点就挂了电话，张濛把他的号码保存了。
    她重新开始安安心心的学习。
    张濛学得很快，并且为了效率，直接把课程速度调整为2倍速，全力调动自己的精神力，如一块海绵一般，如饥似渴地接纳着蜂拥而来的奇妙知识。
    这并不困难，因为张濛的学习能力彻底调动起来之后，只有学得更快更好。
    她放了假，倒是可以和特里斯多聊聊天，维持一下友谊。在上次特里斯苏醒之后从千面那里听说他风评被害，据说和一个学生欧米伽搞在了一起，特里斯花了点功夫才把这个脏水擦掉，让张濛颇感好笑。
    不过想来想去，只要不是暴露出欧米伽的身份，那么做补救是可以的吧？
    特里斯醒来之后就立刻发现了不对劲，千面直播叨叨着他的各种反映，先是检查自己家里的监控设备，然后检查自己的黑色箱子，最后还找遍了家门甚至假意说自己丢了东西要走了家门外隔壁超市的监控……
    千面对此的评价是：简直像个多疑患者。
    但毫无疑问，她只能看到千面具体化之后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外貌，而不能发现其他东西。哪怕是里里外外搜寻了一遍，也找不到任何毛发和指纹。
    千面得意的声称现在特里斯像个石头一样坐在椅子上思索，然而他什么都不会发现——张濛一边应答着，一边思考千面是不是无聊疯了，连幸灾乐祸都这么踊跃积极，工具人做得不合格啊。
    但算了，这次他还是很靠谱的，干事也很方便，先把账记下……
    好在后来特里斯在张濛两个月的寒假中没有发生任何幺蛾子，平平安安的过去了。主要张濛也没有多少精力对付他，因为她已经陷入了学习地狱。
    如果说之前张濛还因为高三没有读完而感到遗憾，那么现在她就一点不遗憾了，从早上六点一直不间断的学习到晚上十二点，吃喝拉撒只有两个小时，这样的生活恐怕不差高三生什么了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两个月后，在虚拟全息装置上考完最后一门课的张濛退出了游戏。
    她等待着学校那边的答复。三天之后，正在从忙碌到爆炸变成闲的要死的张濛无所事事地看着综艺，对里面俊男美女的搞笑行为毫无波动。她终于在提示的响声之后确认受到了来自学校的信息。
    张濛已经尽到了最大的努力，现在胸有成竹，能接受任何回复。她平静地打开查看，上方果不其然地写着恭喜她“申请考核通过”。
    她回了句谢谢，放下智能手表，继续看弱智综艺。
    十分钟后，张濛的智能手表突然开始疯狂地响，如同按不灭的闹钟一般叮铃铃响个不停，原本轻柔的提示音也在这不断连绵的响动下变得令人头皮发麻。
    她诧异地看向手表，虚拟屏幕投射至半空。无数信息开始刷屏，有打电话的，发短信息的，留言的，一时之间，张濛简直不知道看什么。因为每一秒都有全新的陌生号码刷屏，让她眼花缭乱。
    “……搞什么？”
    她有点无语，但是心里隐约知道情况，干脆一键屏蔽，直接找出克里斯的号码拨了过去。对面秒接，传出爽朗的男声：“了不起啊，张濛！”
    “你们知道了？”张濛问得没头没脑，但后者却全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啊，学校在官网上直接置顶发布了新的校规，并且挂了公告——”克里斯开始背诵他知道的内容，“【因张濛同学所要求，学校新增校规并开设自由学习网课，张濛同学跳级进入三年级】……这可是件大事！你真的没关注吗？”
    张濛有点无语：“我也没觉得自己有做什么离奇的事情……”
    “是，是，我知道，你【只是想更快进步】而已。但你这次的确是彻底出名了，原先还只是一二年级关注，现在全校都认识你了！甚至，你看！”
    克里斯发给了她一个链接。
    张濛挑了挑眉，直接戳开，只见一个硕大的标题径直闯入眼帘：
    【鹰隼高等军事院校出现第一名超级天才！竟让[铁血校长]为其让步，修改校规！这是否是钱与权的逼迫？又或者是强者的堕落？让我们走进这个传奇的学生——张濛！】
    “………………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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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十九)

    张濛合住网页缓了缓神。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因为这屁大点事就上了星网热搜。
    搞明星绯闻皇室丑闻他不香吗？干嘛盯着一个学生跳级不放？这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吗？
    张濛既无语又没辙, 犹豫几秒，还是重新打开了那篇标题惊悚古怪的文章，将它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
    看完了的张濛眉头逐渐松弛, 神色也恢复了平静, 她若有所思的关上网址, 没心情去看自己名字前面跟着代表热搜等级的的鲜红数字, 叹了口气, 有点无奈的扶了扶额头。
    这篇文章虽然看着非常古怪，但对张濛来说, 里头竟然还有不少干货。
    比如里面介绍了青海星鹰隼军事学院院长的
    个人生平。那个曾经带给他绝密协议的文雅阿尔法出生于最为肮脏丑陋的地巧星，他十二岁就依靠骗术把自己卖给了一伙儿星盗, 做奴隶直到十六岁。
    顾文渊分化成了阿尔法，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但他小心遮掩着自己, 通过一艘劫掠失败的学生船只，留下了星盗据点的具体信息，并里应外合的捣毁了让整个帝国头疼了一百年的星盗团队。
    和他接头信息的，正是当初留在地巧星, 但却被顾文渊设计搭上了青海星考察队的妹妹，顾文博。
    顾文渊的人生堪称一场传奇, 在他从军方离开转而开起学校的时候, 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但他却通过自己的手段和力量扭转了这一切, 被冠以“铁血校长”的称呼。
    而顾文渊这个看似温和, 实际上很辣血腥的男人, 性格总是执拗的。
    当初有人挑战他的校规, 被他折磨得很惨, 那些不肯遵守校规的人，也都被毫不留情的扫了出去。
    没人能料到他会为了张濛而改变校规。
    ——看到这里，张濛算是彻底的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突然爆红。
    她几乎像是踩在声名远播的顾文渊的脖子上才红了的。如同江湖上初出茅庐的菜鸟想最快速度成名的办法就是打败一个众所周知的武艺高强的大侠一般。
    但是她完全不想要这种红，甚至觉得有点难堪。
    可事情已经到这里了，张濛也是因为她自己的要求让校规改变才导致了现在的状况，她只好把眼睛一闭，装作看不见那些过于无聊的评论和热烈讨论的话题。
    张濛没有被挖出多少信息，因为在她签订了合约的一瞬间，她的身份已经变成了绝密档案，人肉不出来的。
    星网上的网友们只好脑洞大开，对着张濛的背影照片各种八卦编故事，但仅仅这样是无法维持太久热度的。
    没过多久，在刻意下压中，张濛事件总算是烟消云散，让她松了口气。
    她的先例也在那群自诩天才的阿尔法中引起了一股风潮，不甘于落后的执拗刻在每个阿尔法血脉里，他们自然不可能只看着张濛一个人出风头，既然校规已经改变了，那么自然会有更多想要跳级的学生接踵而至。
    无论是为了自尊还是为了超越他人，自尊自傲的阿尔法们都至少会开始尝试跳级，哪怕不成功，也算是复习了。
    张濛于是成功跳过了二年级，开学之后直接去上三年级了。
    三年级的学生们用一种吃惊又跃跃欲试的眼神看着张濛。他们的课程中，实践课已经占据了一半，基本上半学期在学习理论知识，下班学期就要真正开始实践了，而张濛对那些交朋友完全没兴趣，她纯粹是冲着实践来的。
    ……
    第一学期结束。
    或是好奇，或是不屑，或是感兴趣的三年级学生们，终于体会到了曾经张濛的同学们体会到的被碾压的感觉了。
    实践课很快到来了。第一次实践课的任务是在一颗荒芜的星球上采集各类样本，以及将同学分为两类，让他们在采集样本的情况下作为敌对对手互相攻击。
    学生们使用轻型机甲，只会留下难以擦拭的彩色弹痕的弗里嘉子弹、圆钝的近身刀刃，气.弹.枪以及电.击.枪作为武器，人数随机打散，两队是否有首领，是否推举，都是自己的事情，完全且彻底的自由。
    三年级实践课的老师多洛夫斯基是个一脸大胡子，有个红鼻子的强壮阿尔法，他做事和外表一样雷厉风行。在把所有武器发给了他口中“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们”后，多洛夫斯基面对着这一艘小飞船上的第二队十八人怒吼：
    “你们给我听清楚了，这个星球是极其荒芜，没有智慧生物存在的低等星球，编号t-98，这上头生产大量金属，有各种没有发掘的野兽出没。”
    “我们在半年前提交了神情，三个月前围住了整颗星球进行粗略扫描，确认了没有问题，现在是你们上去开始为期一周的战斗的时候了。这次实践课会占你们总成绩的30％，除了期末考试之外占比最重！不要让我知道你们中有人做缩头乌龟直到最后！全体队友，听明白了吗！？”
    “是——！”众人齐声响应。
    张濛是被分配到第二组的成员之一，克里斯也好运的一起来了二组。
    十八个人都暂时没穿机甲，背着老式降落伞包，手边提着个箱子，他们没有被分配食物和水，一切都要在这颗荒芜的星球上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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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船下降到了合适的高空位置，舱门开启，剧烈的气流卷入舱内，几乎让众人难以站稳。
    伴随着多洛夫斯基的一声怒吼：“滚吧！”所有人便依次按照顺序跳下机舱，在恰当的高空距离拉开伞包。
    空中顿时飞出一朵朵花一般的伞片，张濛在中间跳下，狂风凶狠地切割着她的脸，让眼睛难以睁开。
    她闭着眼散开精神力，耳边都是轰隆隆的风声，而后她拉开了伞包，整个身体骤然被抬起，降落速度缓慢下来，飘飘荡荡地飞了下去。
    前头已经有两三个人落地了。
    在这时，张濛骤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尖利嘶哑的叫声！
    接着，一个黑点在视野中逐渐扩大——
    一头如翼龙般生着双翅，羽毛形状近乎鳞片，身体巨大的深褐色鸟兽一边发出刺耳的声音，一边朝他们飞驰而来。
    而现在，绝大部分人都还在空中飘着……
    “该死！！”张濛听到百米外的阿尔法在大喊，“调整位置！不要让这鸟刮破了降落伞，不然我们可没有飞行的能力，会坠落摔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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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二十)

    众人虽然都是学生, 但临危意识并不太差劲，基本在发现鸟叫之后就开始观察情况并尝试调整位置，然而降落伞和飞鸟的速度不可同日而语, 眼看大鸟径直朝着众人飞冲来，全然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众人这才轻微的骚动起来。
    “全体！注意释放信息素, 拔出简易匕首！”张濛大吼道。
    这时候只需要一个声音，这些习惯于听命令的军校阿尔法们就会冷静下来，他们不再徒劳无功地调试伞包按钮, 而是一起释放了信息素——
    各种驳杂的气味乍然爆发在空气之中，铁锈味, 松木味，奶茶味，巧克力味，海盐味……种种味道裹挟着蛮狠的信息素攻击效果一起击中了远处的飞鸟，精神力如刀刃般切开巨大鸟兽的神志，严重影响了它的感官, 让它翅膀乍然停顿一瞬, 而后收敛翅膀, 朝下坠落。
    为了保持效果，也为了不看轻敌人，学生们选择了课程中习惯性的五人一组中等程度信息素攻击，这足以让绝大部分生物陷入精神紊乱乃至于陷入短暂昏迷, 被星际法律严格勒令的不准对公民使用。
    此时此刻，信息素攻击一经使用就效果显著, 鸟兽修长的脖颈弯曲进翅膀中, 巨大的身体失去动力下坠着, 它坠落的路线正好在一个学生伞包的途径上。
    没等那个学生做出反映，已经从靴子外侧抽出匕首的张濛反手将匕首丢掷出去，刀刃整个没入鸟兽脖颈，霎那间鲜血飞溅，鸟兽从短暂的混乱中重新苏醒，惨叫着下意识煽动翅膀，偏移了下坠方向，身体几乎是擦着倒霉单的伞包呼啸而过，只在他脸上留下了一片血淋淋的污渍，就彻底坠入深邃的荒原。
    倒霉蛋抹了把脸上的血，惊魂未定，朝上头的张濛比了个大拇指。
    张濛收回视线，没了这次小小的插曲，众人皆平安无事地落了地，落地位置距离那只鸟兽有一点远，大约有两千米左右。
    她盯着鸟兽坠落的位置眯起眼睛看了两秒，才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之前提醒大家躲闪的男性阿尔法周子明，在收好伞包之后就凑了过去：“干得漂亮，刚才那一匕首无论是计算还是力道都完美极了，我差点以为莫文要临时减员了。虽说咱们都在前头签了生死协议，但是能活着不是更好吗？”
    莫文就是被溅了一脸血的倒霉蛋。他此刻也收了伞包向张濛走去，郑重其事地道了句“谢谢”，也没有做出多么感激涕零的模样——军校的学生有的不兴那些面子事，他们只把恩情铭记在心，用行动说话表达。
    “那只鸟也算是我们这次的‘素材’吧？”张濛问。
    在尚且没有发现敌方小队的时候，找素材应该是必要的行动。周子明点点头，从包里摸出位置时钟拧动了一下，虚拟屏幕显露而出，开始扫描周边地图，“学校只允许带这种百米内的扫描辅助器，但是目测应该在我们现在的四点钟方向。”
    “看来我们要加快速度前进了。”一个高挑艳丽，名为安东尼·柯尔的女性阿尔法笑着说，她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不过我们先选出一个‘队长’吧？”
    “哈哈，这也是我要说的。”周子明爽朗一笑，“我推荐张濛。她的成绩是最好的，尤其是军事战略与策划方面，我们都比不过她。”
    “我倒觉得让一个只有理论经验的人做队长是不合适的选择，我推荐自己。”
    安东尼不客气的说。在张濛来到班级里之前，她才是一直以来的‘第一名’，但是张濛来了之后，便不得不排到第二。虽说平时安东尼没有任何针对张濛的表现，但此刻却也依旧展露了锋芒。她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
    “各位应该都知道，我父亲是卡萨尔将军吧？同样的，在我十四岁时我就跟着父亲在假期去消灭星盗了，我对此有经验。而且我们是相处了三年的同学，我熟悉你们每个人的优缺点，知道如何配合与调整。虽然张濛的确很优秀，但这是我们第一次实践课程，难道大家不想获得优胜吗？”
    小队短暂的沉默了下来，每个人都隐晦而默契地交换着视线。
    周子明哈哈笑了笑：“安东尼小姐说得也有道理，但我们的时间不够了，拖延下去可能让珍贵的素材被其他野兽撕扯食用，那个时候也没有收敛价值了。所以……我建议大家的讨论维持在一分钟内，一分钟后直接选举投票，ok？”
    没有人反驳。周子明笑着说：“那么好，既然安东尼小姐说了发言，就接着由张濛小姐谈一谈吧？”
    伴随着他的话，所有人的视线都挪向了张濛。
    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纤细的女性神色沉默而稳定，似乎并未因他们的讨论展现丝毫情绪。张濛其实并不太在意自己做不做队长，但是被选上了也不会矫情的抗拒——她也不太想被别人按着头命令。
    张濛看向了周子明：“之前你也算是最开始就发现了鸟兽的人，在敏锐的感觉上并不逊色其他人，为什么你不能带领我们？我选择周子明作为队长。”
    一时之间，大家的表情都有点吃惊，周子明也是。他其实在班里一直都是长袖善舞，相当油滑的角色，脸上总带着爽朗的微笑，但举止并不鲁莽，有时候也经常不经意地充当引导话题又在话题开始后隐入幕后的人，与班里所有人都相处不错，是个看似普通实则厉害的角色。
    直到张濛点出，众人也才若有所思地看向周子明。哪怕他马上哈哈笑着表示自己不行，也没有把他踢出选择行列，而是继续开始了窃窃私语的讨论。
    一分钟时间很快过去，投票开始。
    安东尼七票，周子明三票，张濛七票，还剩最后一个人没有投票。
    那是个脸上带着点雀斑，看上去挺安静乖巧的男性阿尔法。他在意识到自己手里的票成了决定性的一票之后，顶着众人的目光犹豫了很久。
    “……这一票，我投给张濛。”最终他做出了选择，像是松开了什么一般缓了口气，道出了自己的理由，“虽然张濛没有实战的指挥经验，但是她是从二年级第一个升上来的人，被校长认可了。我们大都是没有经验的学生，但不尝试怎么能有经验呢？更何况——”
    他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短发：“张濛刚才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拯救了莫文的性命。这份敏锐和果断，我认为是指挥者必不可少的条件。之前她一直不怎么和大家一起，我总是以为她清高骄傲，但张濛毫不犹豫地救了莫文的命，我觉得……她其实和看上去不一样，是个挺好的人吧？”
    说完了一长串话，他还朝着张濛露出了有点软乎乎的，灿烂的笑容。
    张濛：……？
    说话就说话，怎么这还带附加一个好人卡的？
    大家听了他的话，顿时轻微的、善意的哄笑起来。莫文也笑了，甚至附和了一句：“是啊。我刚才差点心脏停跳。”众人都露出了仿佛发现一个冰山其实是外冷内热的表情，张濛嘴角抽动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放弃了。
    最终，张濛获得八张投票，成为小队的队长。
    她朝众人点点头：“出发！”
    十八个学生带着简陋的装备，朝四点钟方向的鸟兽尸体位置快速前进。哪怕无法获得完整的鸟兽尸体，至少也可以发现在食用尸体的本土星球上的其他野兽，作为其他的‘素材’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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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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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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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二三)

    既然确认了他们的位置, 剩下的血鞘勇士就可以隐匿起来自保了，只要确认他们还在原地就行。
    那群人似乎战力颇高，短时间内又杀死了四名血鞘战士, 让张濛不禁皱起眉头——虽然血鞘战士基本在她心里只是炮灰探路试错的, 也可以重复存活, 但至少也是她的工具人，竟然敢这样大刺刺屠杀他们，问过张濛没有！
    十八个剩下了十一个, 张濛果断让其中八个留下来，开始有配合地针对阻碍敌人，给剩下两个血鞘战士获取逃亡的时间, 用尸体让那两人成功逃出了警戒圈。
    张濛给两人下达了‘保持耐心，存活并躲藏好，分头行动’的命令, 而后才缓缓睁眼，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这边。
    面前噼里啪啦燃烧着的火焰摇曳妖娆，鲜红的焰火在瞳孔中燃烧, 温暖的焰光将张濛神色冷淡的面庞映照得一片橙红, 暖意融融。张濛用手里捡来的枯枝在火堆中摆弄挑拨, 让它烧得更旺一些。
    安东尼蹲坐在篝火旁边，将分配给自己的那条有点儿烤焦了的腿咬在嘴里。
    她紧皱着眉头撕下肉块咽进肚子, 片刻之后, 主动请缨道：“我们已经搜寻两天了, 事实证明这并不是个效率高的好办法, 我建议我单独离开寻找另一队的踪迹。按理说由张濛你去才是最合算的, 但你是队长了, 所以我去。”
    张濛沉默几秒, 点点头：“你去西方搜寻吧，我们会前往北方。每隔半小时发一次自己的地址和信息情况，不要担心费电。在机甲电量抵达百分之二十的时候就立刻回来，我们会接应你。”
    “没问题，放心好了，我不会做什么蠢事。”安东尼冷静的说。
    张濛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她自然也是对安东尼放心的，但叮嘱还是必须得说，这是她作为队长的职责。
    全队又安排守夜睡了一天，次日清晨，安东尼带上了基础的设备和食物，独自一人朝与小队方向不同之处走去……
    而张濛则在目送她离开之后，一直小心谨慎地关注着那群‘第三方’，她意识到星盗们似乎并不打算远离、接触或探索，而是呈现相当保守的隐匿姿态。
    不过也对，被围困在星球上三个月，在此期间被连着扫描不知道多少次，同时恐怕还有犯下了某种极大的罪恶……
    如果那群星盗真的要搞个你死我活，把这群装备差劲的学生全杀了，那也很正常，但一旦这样做了，恐怕他们就要面临星球外环绕着的青海星顶尖军事学院特殊飞船的击杀光束，外加一整个星球所有有权有势者的疯狂追杀——这群学生们的背景可各个都强悍得离谱！
    与其如此，不如安静地藏住，等学生们结束课程离开这颗荒芜的星球，那么他们自然可以安然离开，悄无声息，瞒天过海。
    又不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处于暗处的星盗们不是喜欢做赔本买卖的蠢货，躲起来得到的情况自然比直接杀出去好得多，也能保持警惕和冷静。
    他们主动击杀血鞘战士最大的原因，恐怕一是血鞘战士找到了他们，二是血鞘战士太孱弱了，看上去就完全没有青海星学生的模样。
    星盗出行，基本不会像正经的军队那样，用设备特别仔细的探查这颗星球上是否存在智慧生物，他们自然也极大概率压根不晓得这星球上只存在野兽，而是把血鞘战士当作了这里的土著！
    张濛又主动在心海中探索了一番那留下为逃跑战士争取时间的工具人。
    她原本在下达了命令之后就认定了他们的死，并不再关注，但意识到自己太过想当然，把敌人也当作了和自己一样热衷杀戮战斗的情况是错误的之后，张濛终于发现，那在后头抵抗的血鞘战士竟然还有存活的！？
    ——真是瞌睡了送来了枕头。
    张濛正愁情报不够多呢！他们杀死了大部分人，只留下了其中一个血鞘战士，而作为他们的将军与王，张濛是可以像借助千面的感官那样借助他们的视野的。
    她一边前进，一边默默地翻看起幸存者的情况……
    *
    狭窄逼仄的山洞中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气，十三名身材高大，体格强健的阿尔法就在山洞中蜷居着，他们或站或坐，甚至有人正在百无聊赖地把玩手上的枪械，将其拆分为数块，再慢吞吞地组合。
    “我们真的就这么等着那群小屁孩们离开？”一个脸上带有纹身，头发剃得很短的女性阿尔法盘腿坐着，满脸不耐烦地发问。
    她看向的人是一个身材修长，黑发黑烟的男性阿尔法，对方只是微笑了一下：“如果你乐意去和那群失去了孩子的疯子拼命，或者决定这辈子不经过青海星，那么请随你的便——别太胡搅蛮缠了，洛夫卡，我们在这里呆了三个月，怎么不能多呆一阵？”
    “该死的，齐悦，你就是个缩头乌龟！”洛夫卡骂了一句，却没有做出任何行动，只是恨恨地捏着手里枪械的零件。她非常清楚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情感上的烦躁还是无法纾解，只能通过辱骂勉强发泄。
    “随你怎么说。这次的货物都还算齐全，甚至抓到了这个星球的土著。只要把他们贩卖出去立刻就能补足这段时间的亏欠。我们如果什么都得不到那最终只能被‘领袖’抛弃！你想被抛弃吗？”齐悦冷嗤一声。
    洛夫卡冷哼一声，扭头看向洞穴深处，在那里，七名被剥得精光的少年少女们正被堆积在一起。他们大多失去了意识。其中只有一个身材强壮高大，浅褐色皮肤，面目俊朗但脸颊上带着鲜血的男人垂眼昏迷着。
    他身上富有古代美感的衣物已经被脱掉丢在一边，防止他能保存任何可能的武器，这个男人正是他们所抓获并俘虏的那群土著中样貌最为合乎心意的人。
    “那些土著什么科技武器都没有，青海星的人不会找到我们的，等待吧。”
    齐悦冷冷道，将视野投向湛蓝的天空。
    在令人心烦意乱却又不得不强行忍耐的寂静之中，昏迷着的褐肤男人的眼珠，在眼皮下轻微的转动了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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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二四)

    【……青海星的人不会找到我们的, 等待吧。】
    张濛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确认了所有接收到的信息都能准确无误地达到自己这边，才带着点冷酷的杀意垂下了手。
    不为什么, 她讨厌贩卖人口的人……那让张濛感觉，自己经历甚至为之惊叹感慨的人性变成了兽性。
    太过愚蠢和丑恶，只是目睹都会感到胃部翻腾，几欲呕吐。
    所以——
    作为令张濛感到厌恶的存在，这群星盗必须死。
    她望向远方。眼前是一片稀疏的树林，嶙峋的枝干伸展开来。她始终散开了精神力, 让敏锐的感官向远方延伸, 探求另一个队伍的踪迹。
    张濛的精神力并非是如同这群阿尔法的信息素, 不具备任何气味或质量，这正是绝佳的隐匿手段。
    只是她的精神力延伸出去扫描周边也有些疲惫, 不可能总是时时刻刻不间断, 因此张濛在晚间的休息之外, 每隔半小时扫描一次，尽可能地完善搜查。
    时间已接近下午，恒星散发的温暖光辉将整个星球照耀得一片橙红。
    这个星球位于近恒星的位置, 昼夜温差极大, 河流稀少，多丘陵沙漠，但作为阿尔法, 这点温度算不了什么, 饥渴也能至少忍耐三天三天，只要不是地震火山海啸这类无法抵抗的自然灾害, 只用肉.体就能扛过去。
    而强度一般的灾难, 也能使用轻甲抵抗, 用不着特别在意环境因素。
    这也就让另一队的行踪变得飘忽不定，让人头疼了。
    这是今天第十七次搜索扫描。
    浩大而隐秘的精神波动如海潮般呈现扇形向四周扩散而去，汹涌而无声，如同一场浩大却无人聆听的演奏，在金色的地平线上慷慨鸣响。
    花草、树木、虫豸、泥沼、小型动物、大型动物……
    ……人类。人类？
    张濛豁然睁开眼！
    她按了下自己的头盔，接听队伍里所有人：【发现另一队伍，注意隐蔽！】
    一时之间，众人都有些轻微的激动。
    实践课的时间本就是有限度的，如果两个队伍不能奈何对方，恐怕最后获得的结果就是平手，成绩也不会太好看。
    越早找到对方，越早完成战斗课程，才能拿到越多的分数。
    “对方在十点钟方向约莫两千三百米处，最前头有两个警惕的侦查者。克洛斯，莫洛托夫斯基，装载近距离气泡枪，启动双脚机甲和隐匿设备，先干掉  他们。莫文、周子明，你们使用隐身设备去左前方躲着，拉开距离进行狙击……”
    张濛迅速下达命令，分配任务。她不打算自己冲到前面去，而是选择待在原地，并开启了轻甲，装载上超能□□。
    身边的队友分散开来，张濛一边用精神力仔细扫描着对面的情况，一边凝视目镜中代表己方的绿色光点，指挥他们行动。
    说实在的，张濛觉得自己有点作弊。
    其他阿尔法即使放出信息素也会因为附带的气味而被察觉，释放时间太长或太频繁都会引发易感状态，但她的精神力却能没有什么副作用，放出去更不必担忧被察觉，可以说相当方便了。
    张濛的眼睛靠在□□的瞄准镜上，其他队员已经开始与对面短兵交接。突然袭击带来的  好处就是对方只能仓促应战，但他们也设置了陷阱，在‘失去’了四个人之后，也将张濛这边的人‘带走’了两个。
    枪筒内发射出一枚枚彩色假弹，它们或是徒劳无功地被避开，砸在地面上泼洒出绚烂的色彩，或是径直击中人体，在或是机甲外壳或是肉身上挥洒出代表‘被击中’的各色颜料。
    尤其是落入陷阱的两人，全身都是花花绿绿的颜料，正坐在坑里抹脸。
    队员在挥洒汗水，激情战斗，张濛则默默地在目镜中瞄准着每一个人。队长的人选大概率也是投票出来了，另一个队伍最出色的人是谁？
    ……不，或许不需要‘最出色’的。
    张濛想起自己宁可让八个人垫底抵抗，也要让两个人逃走的举动，若有所思的将视野瞄准了远处。
    他们一定开启了隐身模式，但是无所谓。
    【第六感】天赋如潮水般轻柔地抓住了她的神经，将她整个人带入一种玄妙奇特的寂静之中。在空无一物的视野内，一道道透明丝线勾勒出了隐隐绰绰、正在逃跑的一个人形。
    “我‘感觉’队伍的队长就在‘那里’！”
    这是一种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断定，哪怕是最狂放的人来了也要皱眉的‘自我感觉’，但张濛却无比确信，甚至是笃定的。
    升级过两次的天赋在延伸出‘灾厄’分支的同时，也增强了这份‘预感’。
    风速……重力……目标行动轨迹……
    一年级时学到的武器学在此刻派上了用场，没有每天实践训练自我的张濛微微眯起了眼睛，大脑快速处理纷乱复杂的环境信息，直到在某个瞬间，确认了‘这样会击中对方’，从而扣动了扳机。
    ——砰！
    隐形者的后背被击中了。
    绚烂的深红色颜料四溅开来，子弹自带的巨大动能将穿着机甲开启了隐形的阿尔法往前推了两米，叫他无法阻止地跌倒在地。
    一瞬间，系统自动确认，对方队伍的‘领袖’被‘杀死’。
    张濛的队伍获胜了。
    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兀和离奇，以至于战场上短兵交接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但下一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来自于张濛这边的队员，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赢了！我们赢了！张濛万岁！——”
    ‘队长’被杀死，其他人也没有继续战斗的必要了，基本停下了手。
    输了的队伍中，有人不大高兴的自言自语：“我之前就说了，面对张濛这种信息素没有味道的人，很难成功，与其选择最弱小的做队长，不如选最强的……”
    “让你们搞什么‘预判张濛’，现在好了，人家预判了你们的预判！”
    这句话被淹没在了欢呼声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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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二五)

    欢庆过后, 两队便合作一队，准备齐心采集星球上的素材，给自己的成绩添点分了。
    众人吵吵闹闹地闲聊、讲述自己队伍中的琐事, 学生们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就算有些不太甘心这么快落败的人, 也没有多说什么难听的酸话——他们至今为止也想不通，为什么张濛能发现开启了隐形的机甲？
    虽然隐形设备并非是无法破解的，比如使用大型扫描仪或者热量探查器都能轻而易举破解, 但那只是装载在飞船上的设备，现在两个队伍都装备简陋，这种玩意是不会有的, 所以，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纵然充满疑惑，张濛也不会好心去为他们解答, 而是默许了其他人短暂放松的大闹，按了下自己头盔边缘，默默搭上了联系线路。
    张濛：【现在我们已经赢了, 接下来你们要和我一起对星盗的事件进行跟紧吗？】
    安东尼：【我先前有些紧张, 但现在想了想, 那只鸟兽或许只是来试探我们的而已，星盗并不是真正想要和青海军校作对, 这次恐怕只是一次巧合, 而且我们的装备面对敌人总是不利的, 总不能拿着彩弹枪和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打吧？】
    张濛隐约明白了安东尼想说什么, 她默默地倾听着, 并没有吭声。在短暂的沉寂之后, 安东尼冷静的声音传出, 毫无疑问是她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因此，我建议……我们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周子明：【这样就行了？】
    安东尼：【是的，我们用不着在乎星盗，他们这样的表现已经证明了‘杀死我们’比‘等待我们离去’付出的代价更大，他们肯定不会这么做的。任何事物都被利益驱动，没有利益为什么去做？只要我们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安静的上了船，到时候再对导师们阐述情况，让导师们带着武器下去，不比我们现在傻乎乎冲上去的强么？】
    周子明沉默了，的确，安东尼是当之无愧拥有谋略和军事才能的顶尖阿尔法，她所说出的建议也是对所有人最好的建议。
    张濛：【那么，安东尼是不打算去会一会星盗了吧？周子明你呢？】
    安东尼愣了一下：【喂，这话什么意思？张濛你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情况吗？我们没实力去阻止，让老师们阻止不是更好吗？别告诉我你是那种愚蠢的‘正义使者’！】
    张濛的声音很冷静：【我当然不是。但是击杀那群星盗可以给我带来更大的利益，让我获得更多学校资源的倾泻，令我受到更大的器重。这是我向上攀爬的阶梯，我不会放弃。】
    安东尼：【……你疯了？这么一直拼命抓住每个机会不是什么坏事，但是你是否知道这和考试不一样！你很可能死掉，然后连累我们所有人！哪怕你不怕死，也得为其他人考虑吧！？】
    张濛：【我知道，所以我会在所有人即将回归之前行动，那样大家拥有时间撤离，更可以躲藏起来，也算拥有后盾了。我不会立刻冲过去杀人的，所以别担心会被受到牵连。】
    安东尼：【……】
    那个性格强硬的阿尔法被张濛说得恼怒至极，立即下线了。她摘下头盔，露出凌厉的眉眼，狠狠瞪了一眼张濛的位置，闷着气大跨步走到其他人身边：“我来帮忙一起收拾帐篷！”
    “呃，好的，谢谢？”被严厉态度惊到了的搭话的学生眼角肌肉微微抽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生气了，但是现在拒绝的话肯定会挨打吧……
    频道内只剩下了张濛和周子明，周子明一直在沉默，良久，他才道：【我可以负责后勤方面，帮帮你的忙。至于其他的，危险程度太高了。我不怕死，但我不想让自己的生命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地方消失，抱歉。】
    张濛：【能给我帮助就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我需要一个网弹枪、一个□□、一个激光搜捕枪，以及反侦察设备，我们有的忙了。】
    周子明：【哈，你还真是个……】
    对方没有说下去，而是默默地咽下了后半句话，张濛也不在乎他想说的是什么。古怪？疯狂？不要命？她都无所谓。反正在她决定购买‘深渊血脉’作为自己的强化方向，用各种法术杀死了敌人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一步步走入疯狂的决心。
    周子明下线了，张濛也摘去头盔，一边盘算着自己身上能够杀掉星盗的东西，一边将两个失去了电力的银白色机甲装载箱提在手上，走向周子明。
    “用这些零件拆卸然后重新拼装吧。”她说，微微露出一个笑来，“感谢学校的必修课有教授这方面。”
    周子明无奈的耸耸肩。
    “看来在学校飞船抵达这里带走我们的这段时间内，我有的忙了。”
    *
    为期一周的实践课很快抵达末尾，再有两个小时便会彻底结束。
    同学们显得有些百无聊赖，在这之前的时间里，他们基本跟着张濛的指挥走遍了小半个星球，目前正停留在一处地势极佳的山丘上，等待着飞船的降临。
    张濛特地将这群学生往距离星盗远的地方带领，现在这个距离就差不多了——九百公里，哪怕是星盗用地面上行动最快的装备与机甲，也无法在半个小时内抵达这里，相当安全。
    她和周子明齐心合力做出了她要求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拿剩下的边角料做了两个震撼弹，准备完善。
    在和安东尼与周子明告别之后，张濛静默无声地脱离了团队，带着改进修缮过、蓄满电力的全身轻甲，各种目前能做到极限的自己组装的武器，无声朝远方行去。
    在同学聚集处，刚刚敷衍过其他人为什么张濛离开了的周子明，忽然感到身边的位置微微一沉。
    头发剃得很短，面容桀骜不驯、艳丽妩媚的安东尼默默坐在了铺展着翠绿嫩芽的泥土上，眼睛自始至终紧盯着远方那个逐渐远去变小的身影。
    “真是个不顾一切前进的疯子。”
    “哈哈，是啊，好像这世界对她而言只是过客，所以可以毫无留恋的往前走……”周子明笑了笑，“你也很想去吧，安东尼？为什么不去呢？”
    安东尼没生气，只是冷淡地睨了他一眼：“因为我姓‘柯尔’。”
    ——她从不是孤身一人，也根本无法‘不顾一切’。
    “有时候，真是该死的羡慕她，这种勇气……我的确不能拥有。”安东尼喃喃道，目光有些悠远，“职责，风度，礼仪，社交……她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行，永远不行。”
    真是有点……羡慕她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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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二六)

    机甲开启了隐形设备, 巨大的动力推动着张濛不断前进，周边景色飞掠倒退，头盔隔绝了狂风带来的压力, 不到十分钟, 轻甲速度突破了音障, 周边景色变得模糊而朦胧, 无数色块混杂在一起, 令人看一眼就头晕目眩, 耳鸣作呕。
    倘若是按照标准的法律, 任何人都不允许在轻甲上使用  超越音障的速度飞行的, 这不仅是轻甲无法代替□□承担这样大的压力，也有为了保证人精神不被污染扭曲的效果。
    但张濛不在乎。她的身体强度可以承受压力，她的精神壁垒坚韧强健。
    这具徒手捏出来的轻甲在阈值上被张濛调高了不少, 按照她自己的素质来, 因而比起其他人的甲胄则更显得强大而有力——哪怕这份强大是建立在对□□和精神的折磨上的。
    “轰——”
    什么声音都无法听见，只有寂静又喧嚣的轰鸣冲击着耳膜。张濛的头盔屏幕亮起，鲜红色的线路不断跟进, 直勾勾地朝着她最开始标识了、花费了数个血鞘战士的性命才拿到的星盗聚集点飞冲而去。
    在空中飙飞了足足二十分钟, 张濛才勉强抵达了目的地周边，她开始降速, 并默默地按下轻甲，无声无息地在一处沙丘后隐藏起来。
    星盗们选择的位置非常隐蔽, 但同样也相当开阔, 在通过隐藏装置把自己等人的生命迹象藏匿起来之后, 他们便无声无息地蛰伏于此, 安静地如同一块毫无生命气息的石头, 在青海星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呼……”
    张濛沉重地吐出一口气。
    包覆着她整个头颅的头盔分裂、收缩, 如同一节一节昆虫的甲壳一般缩紧回弹，没入肩膀两侧，露出她的面孔。张濛垂着眼，意识轻柔地触动了自己‘称号’附带的召唤特效。
    死去的血鞘骑士在长时间的修养之后又重新在她的意念中复活，伴随着她的命令，一个接一个沉默的出现在沙丘之后。
    被风霜拍打的脸庞、简陋却完整的锁子甲，后背上背着弓箭，腰上挎着长刀，踩着一双草鞋站在地上，鞋子轻柔地下陷，在沙面上留下足迹。
    他们将目光投向张濛，却并没有唐突地下跪行礼，而是安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将军下达指令。
    “各位，”张濛声音轻柔而低沉，在风中微不可查，“为我而死吧。”
    噌——
    一个血鞘战士拔出了刀，毫不犹豫地抹了脖子，鲜血从他颈间的伤口喷涌而出。
    他倒在地上，身下漫开血泊。
    噌——噌——噌——
    剩下出现的血鞘战士同样毫不犹豫地用刀锋掠过脖颈，空气中眨眼间多了一股浓厚血腥味，尸体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
    则一切都沉默而快速，只在张濛的一句话中，他们便毫不犹豫地赴死。整个场景既恐怖又令人敬畏。
    张濛微微弯起嘴角，她低垂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主动地睁眼凝视为自己而死的血鞘战士。
    她只是轻柔地翕动嘴唇，喃喃默念着记忆堡垒中标号为‘极度危险’的、隶属于深渊的知识中的一个法术。
    ——【复活尸身】。
    伴随着亵渎的呢喃，那些倒在地上死得干脆利落的士兵们一个个爬了起来。他们面容与平时没有差别，知识脸色变得灰暗而阴冷，瞳孔中蒙着一层深色的阴翳，颈上的伤口早已愈合了，只留下尚且湿润腥热的血迹。
    张濛随手挑了两个血鞘战士，将他们的肚腹用刀刃轻轻划开……
    *
    今天‘值班’——看着山洞外发呆警戒的人是脾气暴躁的洛夫卡。
    闷在山洞里一个月，知道今天是那群小鬼回家的日子，洛夫卡心情愉快，一整天都没有主动挑衅齐悦。
    她眺望着山洞外高高低低的丘陵，百无聊赖地伸展自己蜷曲起来的长腿。
    只剩下最后一天他们就能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了，之后无论她是去销金窟还是去黑市，都能很好的发泄自己之前受到的辛苦，那几个奴隶能卖不少钱，分到她手里的数目肯定不会少。
    真期待啊……
    她眯起眼睛，放空的视线中突兀出现了一个影子。
    ……嗯？有人？不，是这个星球的‘土著’！他们刚刚杀死了几个的相同的‘土著’！
    “嘁，真是不错啊，正好在我无论的时候出现，让我打几个松松筋骨。”洛夫卡露出了残忍的微笑，脸颊上肌肉微微抽动，带着一种狰狞的兴奋。她随手从地上捡起了枪。
    “喂，洛夫卡，别玩得太久，早点杀掉早点结束。”有个吊儿郎当的星盗哈哈笑着和她说，“这群土著真有意思，明明弱的一捏就死还敢继续派人来，估计是之前那两个逃跑了的土著报了信吧。”
    “用你的〇想都知道。”洛夫卡不客气的回应道，咔嚓一声脆响，她快速打开了枪支的保险，“那群土著还挺有骨气，即使面对不可战胜的敌人也不气馁，还要成群结队的送死。他们可比软骨头的废物有意思多了。”
    她起身走到洞口边缘，随手按了下旁边的机械狗的头，机械狗摆动着纤细的四肢，短暂停止了一瞬间隐蔽装置，让洛夫卡能够出去。
    “越是有骨气的人，听见他们的惨叫和哀嚎，就越是……让我兴奋！”
    *
    在谨慎地用光滑石头的反光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走出来的人时，张濛就知道，自己的策略已经成功了一半。
    她安静地藏在山丘之后，闭眼静静等待着。
    在甲胄之下，有烟雾般的黑色攀沿在她全身，自肌理下钻出，缭绕在五官上。眼皮下的眼珠隐约透出深邃的恐怖的猩红色，两根隐隐绰绰的角流淌着纤细的电弧。
    她用精神力化为无数纤细的丝线，拉扯着那十四个结对冲向洛夫卡的血鞘战士的尸体。
    在意念的海洋中，傀儡版的尸体沉默而冷酷，有的拉开了弓弦，有的拔出了长刀，有的只是沉默地冲锋。
    从山洞中走出的女性阿尔法带着令人手足发寒的残酷微笑举起了枪。
    “砰！砰！砰！”
    三次点射，三枚子弹贯穿了三个血鞘战士的额头，尸体本没有‘要害’的说法，但张濛意念一动，让他们如同被‘杀死’一般，跌倒匍匐下来。
    ※※※※※※※※※※※※※※※※※※※※
    唉，现在真的是很迷茫，感觉写文死路一条。
    阅文集团那件事据说开了会，但是没有任何说法，反而作者之间互相推诿，说什么这个是二五仔那个是间谍这个是舔狗什么的，我喜欢的作者回来之后非常颓靡，感觉很心疼他。
    一直以来都是默默写文的作者和默默喜欢的读者，也是那个作者给我灵感让我走上写文这条路的。
    真的不知道这次事件之后他要怎么办，和我不一样，喜欢的作者是靠着订阅吃饭的啊。
    反正这本书没啥人看，偷偷逼逼两句.jpg
    完结是肯定要完结的，入v的文太监了或者烂尾了也很对不起读者。
    如果以后真的是那样的网文寒冬，我可能只会靠爱发电了吧……原本还考虑过全职写文什么的。
    算了，扑街作者不要多想，还是先写文吧。
    希望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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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二七)

    “哈……真是一群废物, ”洛夫卡拉扯嘴角，眼眸中流露出不屑与兴奋，“只配当人形的靶子而已！”
    她带着枪械边走边射击, 那群雨后春无知的土著似乎也知道了枪械的厉害, 哄地一下四散开来, 逃往各个方向。但是，当洛夫卡露出想要撤退回到山洞的意图时，他们却又迫不及待地用箭矢射击她。
    虽然箭矢不痛不痒，轻易就能躲闪，但这样的攻击让人厌烦, 如同苍蝇般惹人恶心, 洛夫卡被惹恼了，朝地上吐出一口唾沫, 骂道：“我要把你们一个不剩地干掉！”
    她抄起枪械大跨步朝一个方向追去, 耳朵里塞着的联络器中传出男人清晰的声音：“洛夫卡, 你在做什么？不要追上去, 离开我们的视线！”
    “吵死了, 我只是去把臭虫打死而已，他们就算明显是引诱我的又怎样？那群土著能拿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吗？”洛夫卡嗤之以鼻, “别像个妈妈一样操心。”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谨慎！”
    “是，谨慎、谨慎, ”洛夫卡随口敷衍道, “如果放着这群人不管, 也可能被青海星的人发现吧？杀了他们才是最谨慎的办法,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对面沉默片刻：“……早去早回, 如果你死了, 我们不会为你做出任何事情的。”
    “那不是理所当然吗？”洛夫卡反击了他一句, 手中的枪械咔嚓一响，电浆子弹自动上了膛，“作为星盗，我们也不是什么相亲相爱的姐弟！”
    洛夫卡追了过去。
    她的身影消失在山洞内的几个星盗的视野之中，刚才和她通话的齐悦冷哼一声，低头默默整理手上的东西。
    *
    正在奔跑的洛夫卡敏捷地点射，老辣的经验让她击倒了一个又一个土著。
    在最后一个土著被击倒翻滚在地之时，她甚至没能跑出范围之外五百米内。
    洛夫卡满脸无聊：“啊，还真是无趣到让人打哈欠的清扫行动啊。”
    她把枪支架在肩膀上，转头慢吞吞的折回，踩着战术靴的脚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荒地上。风带来隐约的血腥臭味，难闻又令人皱眉。
    ……血腥臭味？
    洛夫卡脚步一顿，神色微微一怔。被电浆枪击杀的人分明该冒出蛋白质灼烧的味道才对吧？但是那股味道很淡，反而是类似腐烂的淡淡臭味弥漫在鼻尖，从哪些倒在地上的土著身体上冒出来。
    怎么回事？她眼珠一扫，警惕地重新拿起了枪，靠近了一个面朝下趴在地上，脑袋上有一个焦黑伤口的男尸，用枪尖慢慢地、谨慎地将其翻了过来，露出他的正面。
    男尸苍白的脸颊上，双眼骤然睁开，肚腹之中，冒出了隐约的光亮。
    “什么？等等，该死…！”
    ——嗡！！
    腹内隐藏着的震撼弹一瞬间笼罩住了洛夫卡。
    她眼前一黑，整个人被掀飞而起，又重重落在地上，手臂和口腔内发出骨骼开裂的清脆声音。
    嘴巴里满是血腥苦涩味道，疼痛到近乎麻木的感觉从受伤处传递到神经末梢，让女性阿尔法全身都在不断地抽搐。震撼弹不会造成直接的伤害，目前她受到的痛苦都是因为距离震撼弹太近而被掀飞跌倒、大脑一片混乱，耳中嗡嗡直响的感觉而已。
    可恶啊、那群土著竟然有震撼弹！他们难道接触了那群学生吗？还是从他们手里交换或抢夺了物品……呃、头好痛，简直要吐出来了，混蛋！
    洛夫卡手指蜷曲，浑身剧痛。酸涩和麻木让她整个人颤栗不止，肌肉痉挛。但是，即使被掀飞了，她的手里也下意识的牢牢抓着电浆枪。就在她缓了一会儿，稍微舒服一点，想要重新爬起来之时……
    握枪的手指忽然被沉重地踩住。
    “咕……！？”洛夫卡骤然睁大眼，猛地转过头去，渗血的眼角让她视野鲜红，但她依然下意识去看踩住了自己手掌的人。
    她什么都没看见，只感到一丝亮光闪过，颈肩传来巨大的痛楚，鲜血狂涌而出，生命力乍然流逝。
    在生存的最后时刻，她终于意识到，那个踩着手掌的人，穿了隐形的机甲，而她会在杀了自己之后，果断又无情地杀死其他星盗。
    他们会和自己一起死……
    自私的洛夫卡直到呼吸停止的前一秒，都还在为此畅快的松了口气。
    *
    张濛无声地翕动嘴唇。
    她剪断了那些被洛夫卡点射过的血鞘战士的尸身，而用精神的触足伸向脚下这个嘴角带笑的阿尔法尸体。
    伤口愈合、重获新‘生’，洛夫卡的尸体默默爬了起来，空洞的眼睛流出一丝灰败的黯淡，在张濛的示意下，洛夫卡的尸体擦了把自己身上淋漓的血，握着枪朝山洞方向走去。
    张濛漂浮在半空中，无声无息地跟随在她身后。
    山洞中的人没怎么疑心洛夫卡，张濛操控着尸体让女性阿尔法张嘴骂了好几句脏话，接着便顺顺利利地跟在她身后进去了。
    齐悦盯着洛夫卡衣领口的鲜血，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血迹喷溅的形状很奇怪，似乎并非是杀死敌人被喷上的血，更像是……自己的脖颈被割开，喷溅出了血？怎么可能？怎么会？
    但是、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可能？
    多年来锻炼出的危机感让他心中警铃大作。作为没有多少同伴之爱的星盗，他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自己随身的电浆枪，用枪口对准女阿尔法：“洛夫卡不对劲！所有人，射击——！！”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其他星盗就下意识地开枪了。
    无数光束将洛夫卡的尸体戳刺地千疮百孔，但下一刻，左侧一个男阿尔法的脑袋忽然咕噜噜滚下了脖颈；接着是左侧第二个、第三个……
    “啊啊啊啊！！”有人对着死人的方向疯狂开枪，散弹将一个阿尔法的胸□□穿，齐悦毫不犹豫躲进了身后的石头掩体后。他握着枪的手滑腻的出了汗，耳朵中的枪声戛然而止。
    齐悦寒毛竖起，猛然看向自己的上方，石头之上的位置。
    他看见了一双猩红色、如同岩浆般滚烫，又堆砌着彻骨疯狂的眼睛。
    ——恶魔！
    他在心里□□了一声，巨大的恐惧压倒性地袭来，亵渎而邪恶的气息捏住了他的心脏，让他难以呼吸。
    齐悦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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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二八)

    张濛平静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焦灼臭味弥漫在四周空气之中, 通过鼻腔钻进肺腑带来一阵皱缩的呛咳感，但她只是冷静地扫视周边。
    周围横七竖八躺着被撕扯粉碎的尸体，唯一活着的男性阿尔法齐悦责备五花大绑地丢在了地上陷入昏迷。在进入了这个巨大透明的‘乌龟壳’之后, 张濛只花费了两分钟就将所有持枪的星际盗匪解决了。
    只是其中两个盗匪因为她太过兴奋, 尸体变成了奇形怪状的模样, 一个被扯断了脖子一个被腰斩撕开——这是她下意识攀附了黑雾铠甲所做出的事情，但现在则让张濛有点头疼了。
    这种形状的尸体肯定不会被当作用武器消灭的吧……即使张濛再怎么特别优秀，这样的情况也会很尴尬。
    她干脆一伸手, 将两个碎尸摸了一下，放入了自己的储物空间内。
    与此同时，张濛解除了血鞘战士的存在, 那些无论活着的还是死去的血鞘战士们都化作雾气彻底消散。
    张濛花了半个小时处理了一下周围的杀戮环境，接着才尝试催促叫醒那些昏迷□□的少年少女——她不出预料的失败了，也不晓得那些星盗对他们做了什么, 之前那样吵闹残酷的杀戮声音也没能唤醒他们，张濛随便蹲坐在他们身边的一块大青石上，按了下头盔, 联系上了周子明那边。
    周子明几乎秒接：【情况如何？】
    【人质已救出, 星盗已歼灭, 只留下一个活口。身上没有太多伤势，请求大部队支援, 将人质安全送离。】
    听了张濛平静的话, 周子明那边沉默片刻：【我明白了, 我会立刻告知教官他们, 你在那边先呆着, 我们过会儿去接你们。】
    【好。】张濛道。
    两人挂了联系, 张濛坐在尸体横陈的山洞内默默地眺望远处风景。不消片刻, 巨大的罡风汹涌而来，伴随着响亮而沉闷的引擎轰鸣，以及隐隐约约的大喊声。张濛慢吞吞的站起身，只见七个全副武装的导师穿着战斗轻甲从空中匆匆落下，谨慎地靠近山洞。
    张濛朝他们挥了挥手，主动走出去。导师的枪口若有若无地指着她，在确认了的确周围没有任何问题，张濛也并非是被胁迫向他们传达错误信息之后，导师们将昏迷的少男少女们送上飞船，同时放下了枪。
    “干得漂亮，真没想到你还没有毕业，就已经开始获得功勋了。”头盔折叠着下降，露出了这次他们领队多洛夫斯基鲜红大胡子的面孔。他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张濛的肩膀，“敢于冒险不惧死亡，才是阿尔法的本色！”
    “多洛夫斯基，你别给学生灌输这种不听指挥的说法！”另一个导师克里斯倒是十分不高兴，阴沉着脸，“这么简陋的装备都敢去单挑星盗？难道不知道先汇报情况吗！就算事态紧急，你也太过鲁莽了！”
    多洛夫斯基对张濛挤眉弄眼，做了个嘴角下撇的无奈表情，张濛看得有点好笑，但她倒是老老实实地顺着克洛斯的话说了：“这次的确是我太过着急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你要记住，你是一个整体中的一员，以后不能再逞个人英雄主义，要跟着团队，并且不要擅自做主！”克里斯预期严肃的叮嘱道。
    这话语实在是一个长辈对一个晚辈所说的，张濛一时之间竟然有点不适应——她十八岁进入混沌之海起，这么多任务世界过来了，却从未有人把她当成需要庇护和引导的‘孩子’来看。没想到这次在星际世界里，不但圆满地满足了她上大学的梦想，竟然还体验了一把依然被庇护的滋味……这还真是……
    “我记住了，老师，”虽然有点感慨，但张濛还是说了句假话，“下次一定。”
    *
    张濛跟着导师们登上了飞船，那些少男少女们已经被放入修养仓里补充营养，查询健康情况，导师们严肃的和其他学生说了两句不要乱走动，老老实实呆着，而后便离开休息室，逮着唯一的星盗活口施施然离去，顺便禀告青海星主校情况去了。
    导师们前脚刚走，同学们后脚就哗啦啦站了起来，向张濛涌去。
    “张濛，你真的赤手空拳把几十个星盗打败了？！你怎么做到把他们干掉的？我们的装备那么简陋！”
    “之前干嘛不和我们说啊？我们也想和星盗战斗，你一个人去的话还好没事，不过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你真的太厉害了！”
    “你这次立了功，老师们会不会给你记功勋？肯定会的吧，但是你又不能升职，真好奇老师会怎样抉择啊。”
    “如果你真的有了官衔，以后可别忘记了我们这群同学啊，哈哈哈！……”
    吵吵嚷嚷，叽叽喳喳，这群阿尔法们眼睛发光，围着张濛将问题排山倒海地推向她。张濛有点懵，努力敷衍了过去，然后说自己身体不大舒服也要检查一下看是不是受伤了，这才摆脱了那群过于热情的军校学生。
    她一个人总算松了口气，默默用清水洗手，在飞船金属质地的椭圆形走廊上慢吞吞前进，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导师克里斯眉头微皱，神色匆匆，正从一个拐弯处饶进走廊，对张濛迎面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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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张濛还以为这次立了功，他们会比较高兴呢？
    她看得出这并非是对于张濛担心的皱眉，而是一种隐约的忧虑和危机感，出于好奇，她停下了脚步：“导师好，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克里斯瞥了她一眼：“没有……”他突然沉默了一下，改口道，“算了，既然你也是参与者之一，那么告诉你似乎也没什么问题——跟我来吧，我们路上说。”
    看来优秀拔尖果然是有用处的。张濛心里微微一喜，应了一声，转头跟上了克里斯的步伐。
    两人快步朝前，克里斯简短的为她解释道：“我们花了点时间用了点手段让那个星盗开口了，他告诉我们，这次贩卖人口的买主并不是什么富人或黑市的游戏，而是……虫族！”
    “虫族？”张濛喃喃道，露出了略微惊愕的神色，“竟然、怎么会？”
    她在二年级的军事历史课程上学习过相关知识，虫族，这东西在整个帝国星系的历史上都非常深刻。
    虫族是一种外形如同虫子拥有巨大生命力的可怕生物，他们能用□□在宇宙中横行飞驰，最大的虫族甚至有一个小行星那样巨大，他们以任何东西为食，包括但不限于金属、血肉、土壤、毒气……等等，要害只有钢铁翅膀之后脊椎处小拇指那么大的神经节，被包袱在坚硬到炮弹也难以打出痕迹的甲壳内，极难杀死。
    虫族是在三百年前出现在整个社会中的，它们通过虫洞铺天盖地的席卷了整个社会，将一颗行星在短短三天内彻底蛀空，上面的生物和星球彻底失去生命，数十亿人死去，经济损失高达千百亿，可谓鲜血淋漓。
    从那时起，人类拉开了与虫族的杀戮与争斗，起初人类完全是一面倒的节节退败，失去了十三课小行星，死了难以计数的人之后，人类才终于发掘出针对这种可怕的、无法击败的生命的大杀器：
    ——‘信息素攻击’！
    欧米伽们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就能让虫子们陷入混乱，开始疯狂的□□，失去战意；阿尔法们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就能操控住那些疯狂的虫子们，让它们自己张开层层甲壳翅膀，露出神经节，自己杀死自己！
    这是人类唯一的、战胜他们的办法：虫族压根无法抵抗人类的信息素攻击。
    人类终于开始了反击，借助信息素，他们终于将狂妄饥饿的虫族成批成批的杀戮干净，从而艰难地获得了战争的胜利，将虫洞闭合，令人类得以安然发展。
    三百年过去了，这些历史早已成为了教科书上的文字，但现在，那群星盗口口声声说……买下那群少男少女的，是‘虫族’？
    ——怪不得克里斯要焦急了，张濛想明白了原委，心情也开始波动起来，更给她添了把火的，还有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后一直装死毫无声息的提示音：
    【d级员工‘张濛’触发了世界观。获得1黄金奖励点。同时，触发了支线任务，‘虫族与人类的纠葛’】
    【人类和虫族在三百年前就拥有了仇恨与针对，三百年后的今天，虫族再次出现踪迹，他们为什么要掠走人类？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请将原委探查清楚！】
    【支线任务奖励1黄金奖励点。此任务默认接受，失败不予惩罚。】
    ……世界观？
    张濛眉头微动，看来和混沌之海差不多，成了员工之后也能再触发支线任务么？不过这个支线任务给的也太丰厚了吧。
    但是既然来了，干嘛不做呢？
    她心中默默燃起了一把火，攥起了拳头。虫族，到底会是怎样的存在？那种强悍的生物，实在让她想要亲眼目睹。
    在沉思之中，克里斯与张濛抵达了会议厅。
    ※※※※※※※※※※※※※※※※※※※※
    感谢在2020-05-10 23:18:34~2020-05-12 16:3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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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二九)

    会议厅位于飞船的最深处, 是学生们不被允许进入的地方，铁灰色的大门无声向两侧推开，会议厅内灯光明亮, 布满铆钉与能量线充满了科技美感的墙壁与地面, 宽阔的空间正中央摆放着一张长圆形桌子, 四边正站着各个导师，而最前方则是一个等人高的蓝色全息投影。
    投影者正是青海鹰隼高等军事学院的院长顾文渊，他面容文雅而柔和, 脸颊上带着微微的笑。或许是投影的缘故，张濛无法从他双眼中觑见任何一丝真正的愉快之情，那双镜片后的眼睛充斥着冰冷与肃穆的力量。
    “看来人都到齐了。”顾文渊笑道, “请站到桌子这边，会议就要正式开始了。”
    张濛紧跟着克里斯到了右侧位置站定，顾文渊略停了停, 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向他移去，才开口道：“目前情况我已大致知晓，并通报了青海星的最高长官, 联合星长阁下, 但事实还需要面对面的彻底确认之后再下决定。如果这件事属实, 我们则会直接禀告帝星，并迅速采取相应措施！”
    “你们现在要做的唯一的事情, 就是将那个囚犯好好地看管起来, 并且将他带到青海星上, 除此之外, 这件事情对学生们——”
    他看了张濛一眼, “除了张濛之外的学生们保密。我的要求就是这些, 不要在乎燃料, 以最快速度回归，防止迟则生变，我已在通道上告知所有人开绿灯，如果有人阻拦你们，”
    顾文渊清澈温和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残酷杀意：“直接定为叛国罪人，就地格杀！”
    众人齐声应道：“是！”
    “在场所有人，签订保密协议，按上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印记。”顾文渊道。
    一份电子合同直接印在了每个人面前，其他导师都默默展开自己的信息素，在其上留下了自己的特殊印记，张濛也有学有样地照做了，一个透明的漩涡状痕迹出现在合同下。
    “至此，会议结束，所有人解散！”
    投影消散不见，会议厅重新黯淡下去，导师们前往驾驶室进行光子迁跃。克里斯示意张濛和他一起走，两人到了飞船尾端暂时作为收押场所的仓库。
    “那个星盗名叫齐悦，我们两个的任务是看守他，别让他被什么不知名的法子干掉了。”
    克里斯解释道，伸手在门上的扫描仪前站稳，扫描过眼球虹膜，以及信息素确认，包括证件的扫描，三重保险之后，仓库打开，两人进入其中。
    被俘虏的星盗齐悦被银白色、看上去像甲胄更多的禁锢装置死死地锁住了身体的每一处关节，包括眼睛、嘴巴、咽喉、大脑、心脏在内，每一处都缠绕着拥有电流的甲片，插.着鼻饲管保持生命体征，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地面上，旁边放着医疗救生舱和一些杂乱的垃圾。
    “随便找个地方坐吧。”克里斯道。
    气氛安静下来，张濛双手交叉，有点百无聊赖的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时不时对五花大绑的齐悦投去匆忙冷淡的一瞥，神态悠闲自然。
    她看似比起认真盯着齐悦的克里斯不负责任得多了，实则沉默无声地将自己的精神力释放出去，笼罩住仓库。无色无味的精神力不同于信息素，齐悦与克里斯两人毫无察觉，而张濛却甚至已经借助这份力量将他们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
    飞船在迁跃途中有着一定的颠簸，张濛伸手抓住身边横出的一根扶手保持重心，室内的物品都在不断地震颤着，圆形飞船窗口外的星空呈现出如同被揉皱了的画质一般的折叠纹路，它们旋转着并聚集成一个又一个的漩涡，星星被吸入漩涡，璀璨的光带像闪亮的彗星尾痕。
    仿佛是一瞬间，又好像度过了漫长的一小时，嗡嗡的震动终于停止，群星归位，光带消散，如眼般的漩涡转瞬即逝——迁跃结束了。
    飞船发生器中发出了优美动听的女声：“各位亲爱的导师、学生们，‘快乐号’飞船已抵达青海星外一万米处，即将突破大气层，请大家坐稳并携带自己的行礼……”
    克里斯显然松了口气：“我们回来了。”
    他俯下身去，正要将齐悦抓起来，张濛忽然神色一变。在精神力的笼罩下，齐悦的腹腔之内诡异地鼓动了一瞬。于是毫不犹豫地朝克里斯扑过去，将他整个人按倒在地！
    ——轰！！
    齐悦的腹部炸开了，内脏粉碎，流淌一地。张濛的后背一阵灼热与剧痛，她听见了身.下克里斯痛苦的闷哼，一阵小型爆炸笼罩了仓库。
    所幸爆炸不大，更像将齐悦炸死以此保留秘密一般，只是火光将仓库内的废弃物品燃烧了起来。仓库内的烟气抵达临界点，顶端的报警器顿时尖锐的鸣响起来，并喷射出熄灭火焰的水柱。
    张濛从克里斯身上爬起来，她整个后背早已血肉模糊，发丝被烧灼出蛋白质的臭味，皮肤几乎全部烧烂，焦糊的黏贴在肌肉上，剧痛无比，令人眼前发黑。张濛随手用刀刃割掉了自己还在燃烧的长发，将它切成层次不齐的短发，也不顾自己的伤势，转头扑向齐悦。
    齐悦还没死，但也就剩下一口气了，整个胸腔与腹腔全部炸得糜烂无比，只留下弥留的几秒钟意识。他瞳孔收缩，模糊不清的视线在澎湃汹涌的雨水中望向张濛，眼神流露出临死前的绝望与不甘，张濛没有任何犹豫，用身形抵挡住摄像头与克里斯的视线，直接从胸口的空间内取出了‘生命之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整瓶生命之水呈现淡绿色，像春芽一般清新美丽，张濛有点心痛地倒了五分之一在齐悦胸口，糜烂的血肉顿时被无形之手捏住并揉成了形状一般，心脏重新出现在空洞的胸腔内，胸骨也一起生长，气管和肺部也完整的出现了，直到这时，他才没有继续生长出更多的器官。
    齐悦的呼吸重新通畅，心脏开始跳动，他依然身受重伤，但至少已经是医疗舱可以治愈的水平了。
    张濛这一切做得隐蔽而快速，短短三秒之间一气呵成。她抓起齐悦塞进医疗舱内，自动医疗设备开始启动，齐悦的脖颈处注入了药物，他合住眼睛，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做得很好。”克里斯此刻也爬起来了，“你的反映非常快，立刻意识到了爆炸，星盗没死吧？”
    他的小腿和脚被炸烂，但身体大部分是无恙的——张濛替他承受了大部分的爆炸。受伤的原因纯粹是张濛没有他高，一米七八的女人不能完全遮掩住一米九的男人，但这伤势只算是小伤，如果不是伤在腿脚上，克里斯甚至能直接跳起来。
    “没有，他运气很好，”张濛道，“我之前一直用信息素观察着他，导师您知道的，我的信息素无色无味，也不会引发结合热。”
    克里斯的表情舒缓了许多，他没有直接向张濛道谢，而是平和道：“你之前解决那些星盗时也是借助了自己的信息素吧？干得不错。”
    张濛嗯了一声，雨幕与尖啸声中，仓库的门被打开了，两个穿着轻甲的导师闯入其中。
    “你们没事吧！？”
    “没问题，这次多亏了张濛，给她看看身上的伤。”克里斯道，一个导师把他扶了起来，“那个星盗的体内被植入了特殊的自爆装置，而我们的束缚装置居然没能探查出来，这绝非人类的科技，说不准是‘虫族’带来植入他体内，保证他听话的东西，我们得速度快点儿，也许运气好能找到什么残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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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三十)

    导师们带着受伤的张濛与克里斯离开了仓库, 当然也没有忘记正在医疗舱内接受治疗的齐悦。
    到了现在张濛才放下心来，下了飞船之后直接被送进了医院，她身上的伤势不算很重，因为张濛的身体素质非常强悍, 并且有意识的保护着自己的重要器官, 只是身体的整个背面血肉模糊, 衣服被烧焦了和皮肤死死粘连, 难免会留下疤痕。
    “这头长发多么漂亮啊，真是可惜了, 现在只能剪掉了。”一个男性贝塔护士遗憾地碰了碰张濛因为燃烧而被剪得参差不齐的长发, “需要帮忙给你剪成短发吗？”
    “麻烦了。”张濛没有拒绝。
    她倒是无所谓身体上出现的伤痕，因为混沌之海肯定能给她完完全全的恢复原样，而且短发更合适战斗，如果不是忧心可能到东方古代那样的世界，短发非常不便，恐怕张濛都不会继续留长发。
    齐悦被抓去审问还是做别的事情了, 张濛自己没什么想法，在医院里好好休养。目前的医疗水平非常高，她的伤势只是休息了一周时间就差不多完全康复了，后背出现了大片烧灼的伤疤, 不过完全不会妨碍行动和战斗，这样就行了。
    等她出院之后，克里斯导师正在外面接她, 张濛向导师道了谢, 边闲聊最近发生的情况边往学校走。她原本和这位老师相处时间不长, 也不怎么熟悉, 但似乎因为之前她‘舍命’救了克里斯一次, 导师便自然而然的对她多了几分关注。
    对此张濛适应良好，想当初她还只是一个平平无奇高中生的时候，也算是许多老师心中的乖乖学生，知道自己孤儿身份的好心老师还会逢年过节给她送一点好吃的零食，克里斯的行为让她情不自禁想起当初的那些温暖事情，心情也很愉快。
    两人边走边聊天，都是日常一些琐事，直到进入了学校，克里斯的话题才从轻松转为严肃。
    “之前的星盗已经吐出了他知道的所有事情，加上□□的碎片是目前没有发现的材料，确认了有‘虫族’的参与。”克里斯声音低沉，心情略有凝重，“我们问出了虫族一般会在什么地方和他们接头——那小子倒是不知道什么太机密的东西，但是他脑子不错，自己推断出了些东西，也有点参考价值，值得一试。”
    “需要我做什么吗？”张濛问。
    “目前为止不需要，上头也在讨论是否行动，那星盗的消息已经被列为绝密，帝国方面也在布置，也许有你，也许没有，总之不要抱有太多希望，把你知道的一切都烂在肚子里。”克里斯停下脚步，“到了，回班里去吧。”
    张濛向克里斯告别，进入了班内。克里斯隔着窗户玻璃看见张濛的进入在班级中激起了颇大的波澜，那些同学们或是惊喜或是松了口气，有的人围着她关心起来，心里有些怅然。
    “年轻人啊……”他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帝国的情报终于下达，与其一道而来的，是来自帝星的实干派上将霍不思。
    霍不思是个女性阿尔法，寸头灰眼，面容平淡，身量高挑。她在民众之中名气不大，但在军事圈子和顶尖上层却非常著名，他曾经用极其酷烈的手段阻止了一个星球的地壳运动，对于接触的尚未发展出外太空文明的土著星球，霍不思也同样采取着‘观察并警惕’的作风，是鹰派的高层人士。
    她坐着一辆平平无奇的旅游飞船抵达了青海星，身边只跟着一个副官，像一滴水珠融入了大海，毫无波澜地找到了鹰隼军事学院，亮明了身份。
    “目前已确认接应他们的虫族在什么地方了，齐悦已经被转移如星际监狱中秘密看管。据了解，这次交易不会停止，哪怕出现了谬误，也会装作毫无波澜的继续下去，因此，我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项——活捉那只虫族！”
    “之前你们给我的文件我已经查看完毕，现在我需要点三个人和我一起伪装并负责捉拿事宜，与此同时，你们必须集合军事力量在外保证我们成功或失败之后的善后。”
    他毫不客气的点了两个导师的名字，而第三个名字则让克里斯皱起了眉——‘张濛’。
    “等等，上将，张濛只是个大三学生。”克里斯道，“让她负责是否太过轻率？”
    “据我所知，她已经独自完成过击杀星盗的情况，并且在装备都不如对方的时候展现出了优秀的素质，对吗？那么就能够确定她是个可以被允许的战士。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个‘残缺者’，信息素不具有气味，也不会引发结合热。在之前，她是第一个发现了虫族埋在齐悦体内的自爆装置，这都是你们文件上写得清清楚楚的。”
    霍不思压根没有给克里斯说话的时间，她简单的解释了几句就直接道：“这证明了她在面对虫族的科技时会有更好的反馈，已经是了不得的优势了。三百年过去了，我们不了解虫族，但我们也不能表现出这样愚蠢的姿态！”
    “既然你认为张濛不合适，那么你是否有原因？只是‘她太小了’可算不上什么借口。但是，我可以给她一个机会，如果张濛不乐意履行这次任务，我将把她剔除队伍。”
    ——张濛的回答自然是‘乐意’。
    她对此跃跃欲试，甚至有些兴奋，而她的反应没有让霍不思表露任何惊讶表情，自从知道了张濛故意去斩杀星盗起，她就明白，这个女人是个不安于室，对于战斗杀戮极为热衷兴奋的存在。
    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去进行危险的战斗？
    张濛刚刚出院，立刻又请了两周的假期。
    ‘虫族’所在的地点在什么地方，作为领头者的霍不思没有说。她也并未参与其中的战斗，而是作为统帅在外维持秩序和事情的顺利进行。
    张濛等人换上了隐蔽性极强、帝国最新研究出的纳米紧身防护衣，又在外面套了常服，武器的零件会被霍不思想办法搞进去，他们只需要想普通的游客一样，进入虫族所在星球，想办法靠近对方，活捉它，如此而已。
    说来轻松，但真正做起来，恐怕就复杂困难至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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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三十一)

    安息星, 一颗小型恒星，质量大小约为青海星的十分之一，矿产资源匮乏, 生物资源匮乏，一颗当之无愧的荒芜星球。
    这颗星球处于帝国星图的最边缘地带，一百年前, 一个因为政治错误而被驱逐出帝星的皇子来到了安息星, 从此之后, 这颗星球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皇子用他手中的资源和人脉, 将星球彻底改造, 变化为一个帝国难以触及的黑暗角落。
    无论是法律明文禁止的人口贩卖、珍惜生物倒卖；还是兜售只需一克就能坐牢一辈子、致瘾性极强的新式药丸；又或者是从军队中被贪婪的蛀虫所牵线、不允许流出民间的军用武器购买……
    任何阳光之下不能存在的东西, 这里都存在；任何正常公民不允许触碰的罪恶, 这里在上演。
    安息星, 一颗当之无愧的“罪恶之星”。
    哪怕帝国有心想治理与制裁, 在星球上牵扯的巨大到可怕的利益网络也会用软硬兼施的方式阻挠。昂贵的军需和遥远的距离加剧了参与的难度，种种复杂的政治、地理、经济、人伦因素，让安息星变得像一个脱离了帝星的黑色王国。
    这里没有法律, 皇子自称“总督”, 他的后代也同样松弛的把控着星球, 对臭名昭著的星盗、逃犯、畸形儿、疯子、精神病患者,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里只渴求两样东西——“力量”与“金钱”。
    准备时间悄然消逝，前往安息星负责潜入工作的人中，除了张濛之外，还有之前曾被她救过一次性命的教官克里斯, 一个四年级的女性阿尔法教官爱伦娜。
    他们伪装成通缉犯, 在脸上贴上了纳米伪装, 模拟成另一张脸。
    纳米伪装不是万能的, 它会被发现和察觉，但装着面具只是为了让别人猜测“他们不能露出真实面孔”的误导，以此契合见不得光的身份。
    克里斯和萨丽安娜带有简单利落的军人特质，举手投足间的特点无法在争分夺秒的临时任务准备时间内祛除，因此，通缉犯就按了个曾经叛逃的军人。
    两年前，有一对被军方捉住并秘密处死的叛逃军人情侣，当时他们已叛逃十年，两人有了一个女孩儿，目前已被送入军方孤儿院中。
    算算时间，现在恰好十五岁。
    张濛是标准没有信息素气味的阿尔法，身材又不如其他阿尔法高大，戴上一张细嫩年轻的假脸，刚好能够冒充尚未分化的青少年。
    做好准备工作，三人乘坐一艘陈旧的小型飞船，晃晃悠悠的抵达了安息星。
    ……
    从外太空看去，安息星是一颗深绿色夹杂红褐色的星球，周围缭绕着浅淡的烟气，令人着迷。
    星球周围环绕着密密麻麻的、总督布下的巡逻舰队，它们会扫描每一艘即将降落的飞船，是否有任何大型杀伤性武器。
    倘若有就必须将飞船停在星球之外数万米处，没有的才能降落下去。
    比起其他正规星球的安检，简陋儿戏得令人瞠目结舌。
    “记住，我们是‘自驾游’，来这里淘点儿违禁的小玩意儿，但并不着急，要货比三家。”爱伦娜道。
    她边说边看向身边正在捣鼓智能显示屏的张濛：“快要降落了，宝贝，把虫族的资料收回去，它不值得你浪费宝贵的时间。”
    她虚假但美丽的面部轮廓映衬着湖波一般清澈的蓝眼睛，长而卷的金发束成一只利落的高马尾，全身穿着贴身式防护服，伪装过的声音优美低哑。
    张濛敷衍般的“嗯”了一声，手指在屏幕上又戳了两下，将《虫族纪实资料片-27集》从内存中彻底粉碎——通缉犯可看不了军方的资料。而后抬头望向爱伦娜，用好奇的口吻道：“我在了解我们的敌人。”
    “你总有时间，但不是现在。”爱伦娜道，“我们还有更重要的活儿要干呢。”
    克里斯在飞船彻底停靠在降落区之后打开了门，气压的不同让门扉在开启说发出轻微的嗤嗤声。
    他现在是个国字脸的冷漠中年人模样，用咕哝的口吻道：
    “走吧，我们该下去了。”
    张濛跟着两人跃下飞船，望见一片浩如烟海的船只。
    它们有的古老而陈旧，布满剥落的花纹和模糊的字符；有的崭新而时髦，尾部的漆光闪烁着霓彩的绚烂光芒；有的简单厚重，布满了枪弹和拼接的战斗痕迹……
    它们每一个都像藏着故事的旅人，充满了机械的魅力，而张濛的脑海中却依然回想着刚才自己阅读的、关于“虫族”的内容一部分。
    虫族的攻击方式有三种。
    第一种是喷吐剧毒的粘液远程攻击，第二种是用前方的钩爪近身战斗，第三种是以强悍的身躯自杀式袭击一般撞向敌人。
    这三种方式都简单粗暴但有效，而习惯了战斗的张濛则在以一个战士的角度，认真地模拟出视频内各种战斗情况，并尝试让自己一一解决它们。
    这让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但好在有两个经验丰富的前辈领路，三人很快顺着稠密如织的人流进入了目前最盛大的拍卖晚会。
    他们通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在各色美貌的侍从欢迎声中步入巨大的会场，缴纳了相当数额的“特殊服务费”之后，一位衣着暴.露、身材火辣的女欧米伽引领着三人拐入了拍卖会场高层的“贵宾区”，为他们挑选了号码304的包间。
    “请尽情享受此次拍卖，祝各位贵客收获自己心仪的物品。”
    女侍者笑吟吟道，深深鞠了一躬，随即无声退下。
    包厢内有视频调取，克里斯拍了一下手掌，右侧的墙壁转化为一面大小适宜的屏幕，最中心拍卖的场景顿时清晰无比地出现在眼前。
    他转头对张濛道：“今天就是‘交货’的时候。目前得到的消息是，在第三到第七个拍卖品之间，三次拍出【750】这个数目，就能证明自己是卖方。到时候虫族的人会主动来找我们，而我们只需要瓮中捉鳖。”
    “虫族非常谨慎，只会隐藏在暗处主动出击。而我们并不知道除了我们之外，那群‘真正的卖家’在什么地方……”
    “现在，我们得和他们比谁按下【750】的次数多！”
    “按键非常敏感，只要我们的速度比真正的卖家，那群星盗更快，虫族就会先来寻找我们。而在这段蒙蔽了对方的时间内，我们同样得把星盗干掉。”
    爱伦娜点点头，已经明白了克里斯的意思。
    她低声道：“反映不是我的特长，我一个人对付星盗，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那么就由我来负责与他们竞赛速度！”克里斯点点头，同意了爱伦娜的计划，他对张濛道，“你负责警惕周围，以及查漏补缺。”
    当然了，这么说只是在顾忌张濛的自尊心。
    事实上克里斯和爱伦娜都是抱着带孩子的想法做这次任务的，他们倒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保护尚且处于温室的学生是导师的职责。
    能让张濛增长经验已经很不错了，其他的，目前并不作要求。
    张濛认真点点头：“我明白了。”
    ……
    十分钟后，拍卖会正式开始。
    主持人废话不多说，激情洋溢的介绍产品。张濛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个十二岁的幼年女性、一个板块震动仪被卖出，到第三件产品出现时，克里斯的手无声无息地放在了‘竞拍键’上。
    “接下来是我们的第三件拍卖品！一个被改装过的‘半机械奴隶’！”
    主持人声音清晰昂扬。
    产品自台面的地下缓缓上升，直到显露真容。那是个强壮的男性，肌肉虬结，他有一颗机械眼球、一根机械手臂，面容英俊。
    “男性贝塔，第二套器官被切除了，甚至连胸腔之内都是机械的心脏！它是最好的保镖，任何强壮的阿尔法在他面前都不堪一击！”
    “我们切除了它的一部分小脑，让他无法感知任何信息素，并且不具备痛觉。想想吧，一个优秀的、忠诚、完美的战斗机器！多么让人有安全感！”
    “起价【600】信息点，现在——开拍！”
    在主持人说完话的一瞬间，克里斯便按下了按钮。
    嘟——！！
    属于拍卖键的刺耳声音响彻大厅，【750】数字出现在大屏幕上。
    主持人装模作样地查看手中信息。
    “哦！让我们看看第一次买下的人是谁……是【402】号房的贵客！恭喜！第一次！还有其他客人要拍的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好的，第二位客人的竞价是800信息点，第一次！还有更高的吗？！”
    ……
    张濛皱起眉，克里斯的表情已经变了。
    ——他们是【304】号房，不是【402】号房，别人抢先按下了拍卖键！
    “402号房，他们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卖家，那伙星盗！”
    克里斯腮边肌肉收紧，咬牙道。
    两个拍卖键几乎同时拍下，因为那声剧烈的声音几乎分不出先后，但也只是“几乎”而已……对方比张濛他们更快，哪怕几毫秒。
    下一次！
    下一次他一定会比他们更快！
    克里斯眉头紧锁，手背上突出一条青筋。此时此刻，他已经将感官放到最大，只等待着第四件收藏品的介绍。
    这次，他要在主持人说话尾音未落的那一瞬间，按下按钮！
    “……起价【700】信息点，现在——开拍！”
    嘟——！！
    “用【750】信息点拍下的是……【402】号房！恭喜！”
    克里斯的额头渗出了一丝冷汗。
    怎么可能？他明明更快……
    不，不对！
    因为他太快了！他在对方没说完前按下，所以不算数！
    【402】号房已经是第二次拍下【750】数字了，只要再来一次，虫族便会直接和他们汇合，军方所做的一切布置都会化为泡影，任务彻底失败。
    呼……克里斯深深的呼吸，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的肩膀被轻轻碰了一下。
    “导师，”张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他身边，“这次让我来吧。”
    克里斯愣了一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可不是某些□□爆破的玩笑，你没有容错的机会了……再次输了的话，任务失败的罪责就会落在你头上，你的未来即使不会完蛋，也恐怕不会太好了！”
    “星盗里有个反应速度极快的家伙，和那种天赋异禀的人比，运气几乎没有任何可能让你获胜！好了，坐回去，这是我的错谬，用不着一个孩子来帮我弥补。”
    他的声音更重了一点：“听从命令，士兵！”
    张濛摇摇头：“导师，我制造了很多次‘不可能’，为什么不让我这次也试试呢？更何况，我不在乎什么未来，我只在乎能否击溃虫族的阴谋。”
    “我是不一样的，导师。我会再次创造‘奇迹’！这不是什么逞强，而是我在刚才的观察中，已经有了确凿的、能够成功的把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请您相信我，克里斯导师！”
    张濛心想，如果克里斯不肯信她，她就只好用暴力的手段先抢夺过来了。
    她从来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好孩子，如果克里斯再次坚持，她会动手。
    但张濛并不希望这样做，暴力会破坏她刻意在学校内营造的‘言简意赅但未来可期’的形象，一个不服从命令，会打晕长官的军人，并不是个好军人，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被给予更多、更隐秘的知识和力量？
    她诚恳地、真诚地望着克里斯。
    克里斯陷入了挣扎。
    他盯着自己学生的脸，这个打破了两次记录，孤身一人干掉了一群星盗，精神力进展飞快，拥有特殊信息素的学生，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但这一次和其他时候不一样……
    不是考试，也不是战斗，而是考验‘反映速度’。
    他承认张濛的确是个天才！但天才也需要时间的磨砺，现在的张濛仍在进步，她没有到达自己的极限，还有继续前进的空间，现在的她的反映速度，当然不会是她最好时候的反应速度。
    克里斯是个千锤百炼的军人，在最好的年纪，拥有最顶峰的身体素质和精神力量，张濛的成绩虽然好，却没有能超过他的程度。
    她真的能行吗？让张濛冒险真的是正确的吗？
    如果要因此毁了一个未来的明星，克里斯扪心自问，他舍得吗？
    他舍不得！
    克里斯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开口拒绝张濛。
    但他的脑海中，不知为何，忽然闪过了一个场景，那是火焰之中，张濛率先发觉不对劲，拯救了他的景色。
    他被张濛不顾危险的救了一命……
    克里斯叹了口气。
    “好吧，下一次就由你来按这个按钮。”
    ——就当是还她救命之恩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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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三十二)

    张濛接替了克里斯的位置, 沉着地坐在了原先的位置上。
    面前发亮的拍卖按钮无声无息地躺在她眼皮子底下，张濛伸手罩在按钮上，像之前克里斯那样做准备的方法一样, 保证自己可以随时按下它。
    当然了, 这一切其实都只是做给克里斯和艾伦娜看的而已——张濛已经摸清了按钮的逻辑, 她的心情沉着、冷静、毫无波澜，对于自己能否超越敌方那个手速极快、反应出色的星盗没有半点怀疑。
    感谢张濛的天赋，‘第六感’。
    经历了两次黄金奖励点进化蜕变的‘天赋’, 此刻已经不能与最开始时同日而语，那种近乎于预知的感觉如同纤细的蛛丝般链接着她的神经，仿佛有无形的神在她耳边低语, 告诉她什么时候按下按钮会获得胜利。
    张濛的视线变得锐利而冷酷，她的手稳定不动如磐石。
    外头的主持人再次用诱惑人心的话语抛出了新鲜的饵勾引贪婪的‘收藏家’们，激昂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 洋溢着澎湃的热情：
    “【深红的酒杯】起价为400信息点，竞价开始！”
    嘟——！！
    “让我们看看，用【750】点第一次拍下的是……”
    张濛按下了按钮, 主持人开始阐述最后一次机会的获得者。他故作神秘拉长的声线让克里斯攥紧了拳头, 仿佛等待着生或死的昭彰。艾伦娜沉默地擦拭着手中的枪械, 张濛则神色平静地收回了手。
    “——【304】号房！恭喜！”
    克里斯攥紧的手掌骤然松开，掌心沁着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深深凝视着表情笃定、毫无紧张感的张濛, 眼神中有某些既欣慰又遗憾的复杂神色一闪而过。
    他与艾伦娜原本以为带着一个学生执行任务是一件不讨好的坏事, 也为她可能到来的拖后腿做出了预防, 但没想到的是, 第一个令人头疼的难题就令张濛这样快速无声地解决了, 让他们免于修改任务方案做出更为危险的举动。
    也许真正的天才不可将他们与凡人一样思考。克里斯情不自禁的想, 随即对张濛道：“干得不错, 我会如实阐述你的功绩。”
    “谢谢，导师。”张濛谦逊道。
    在天赋的加持下，剩下两次拍卖结束得毫无变化，【304】号房通过连续三次第一回按下【750】信息点的按钮，获得了消息传递的成功。
    “接下来我们就要开始一场硬仗了，各位……要准备好。”克里斯道。
    艾伦娜微微一笑：“交给我吧。”
    ……
    与此同时，和开始准备的军方等人不同，位于【402】号房的三个星盗显得神色阴沉，其中那个负责拍下按钮的星盗满头大汗，连手指都在发颤。
    他战战兢兢地道：“老、老大……我们还有机会，别、别太——呃！！”
    后半句话还闷在喉咙里未曾吐出，下一刻便因为气管被直接割开而发出破碎的气音。拍按钮的星盗捂住了不断涌出滚烫血液的脖颈，前襟与双手被染成鲜红，他只瞥见了一道银光闪过，就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废物，你不是说没有人能比你的速度更快吗，那边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动手宰了自己人的星盗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他恨恨地骂了一句，将袖口吐出的如蛇信般细长却又不沾染半点血渍的刀刃收回，冰冷目光转向其他两人，刺激得剩下那俩下属一个激灵，连忙垂下了头。
    “这次被【304】号房捷足先登，我不信什么巧合，连着d-3小队没有回来的事实，基本可以确定第三方出手了。但是！不论插了一脚的势力属于谁，我只知道如果不在虫族回来之前干掉他们，那堆‘货物’就没法出手了！”他眼中杀机森然，断喝道，“杀了他们！”
    “是！”两个星盗附和道，取出了自己身上的武器。
    几人顾不上还在继续的售卖，为首星盗按了下门口蓝色按钮，合金大门缓缓从左侧划开，他们握着枪械冲出房门——
    为首星盗头皮一炸，危机感让他猛地弯下身，经过消音的□□擦着他头皮飞过，钻入身侧两个正往前奔跑的下属体内。碰！碰！两人先后倒在地上，伤口处有爆裂四溅的焦灼痕迹，整个胸腔都被打烂，身上的护甲闪烁一瞬又熄灭了。
    “该死！是敌人！”为首星盗头皮发麻，闪回屋内。
    惊鸿一瞥之间，他看见了一张冷酷美艳的女人面孔。
    ……
    拍卖会仍在继续，在艾伦娜离开之后，克里斯和张濛则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等待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没多久，克里斯的耳机内传来滴的一响，消息来自艾伦娜：【任务完成，暂时脱离。】他们便知道艾伦娜已经干掉了【402】号房的几个星盗，抹去了痕迹，并在拍卖会场派遣干涉武装部队到来之前先行离开会场，在外部隐藏起来了。
    克里斯心情一松，舒了口气。
    滴，右侧房门代表锁住的绿色光点忽然转黄，一条视频接听选择从门上镶嵌着的屏幕内弹出。张濛用舌尖轻轻顶了顶天花板，压住眼中隐隐的兴奋期待。
    克里斯确认接听，先前领他们到拍卖房间的美貌侍女微笑着道：“尊敬的客人，有一位vip级贵宾想请几位于今日下午七点到七环区紫罗兰街道白银17号房内相聚，他期待着几位的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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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说了自己是谁么？”克里斯问。
    “十分抱歉，客人，我只负责传达话语而已。”侍女彬彬有礼的回答。
    视频通话结束，克里斯看向张濛：“拍卖结束大概在六点左右，七环区位于安息星最偏僻的地带，做最快的交通工具也至少需要四十五分钟，给我们的时间非常少——”
    他的话语中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看来这就是我们的‘目标’。艾伦娜已经开始处理外面的星盗，现在轮到我们去拼命了！”
    “我不会让帝国失望的。”张濛道，神色沉稳冷静。
    ……
    相比灯火璀璨夺目、人流如织的中心地带，偏远的七环区哪怕拥有四通八达的宽阔街道，也透出人迹罕至的阴冷孤僻之感。
    大量不可回收垃圾倾倒入海，在靠海的七环区的边缘垒起高耸的垃圾山，工业废水从宽敞的地下渠道流淌而过，向每个排水口散布恶臭的沼气。
    长久矗立却又无人居住的楼房盖了大致的支架，没有高科技设备作为血液与肌肉赋予它们生机，腐朽的陈旧气味像胃袋中的酸水一样昭然若揭。
    紫罗兰街是一条紧挨着垃圾山的肮脏大道，污浊的水流在平整的路面潺流又干涸，遗留下斑驳的污痕。
    张濛硬质的鞋底踏过黏腻痕迹，沉默地跟上了克里斯的脚步。
    她眉心微凉，安静不语地放出自己的精神力，思维的网连绵四散，犹如初晨云霭，徐徐扩展至千米开外，无声无息地笼罩住了七环区。
    一切肮脏与清冷下掩藏的细枝末节，全部如被日光晒化了白雪露出雪下嫩芽一般完完整整暴露在她眼皮子底下，任她仰取俯拾。
    白银17号房是一间逼仄狭窄、尚未完工的小屋子，其中正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穿一身形状奇特的甲胄一般紧身服饰的男性。
    在精神力的扫描下，男性的外貌一览无余：他的面容有一种轻微怪异的模糊，仿佛曾经遭受过硫酸的洗礼，又或者打出生时被照脸打了一拳的干瘪遗传到了现在，总而言之，予人以一种古怪的丑陋，看了就恶心。
    除此之外，张濛还感到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快，仿佛只是目睹眼前这个男人，就有一种奇妙的敌意升上心头……她沉思片刻，低声将自己发现的一切全部告诉了导师克里斯。
    “很好，你的信息素果然不会被虫族发现。不过……真奇怪，莫非虫族派遣而来的不是虫而是人么？”克里斯也皱起了眉。
    他所知道的虫族哪怕隐藏起来使用拟态也是一只一人高的虫子而已，为什么房间里呆着的却是人类？虫族是不可能彻底信任人类的，难道星盗们掳掠各种少男少女卖给虫族的行动对他们来说不是重要的事？
    可这也不对……若非重要至极，那群虫族怎么可能冒着天大的风险和星盗联系？贪婪的星盗所要求获取的利益可一点儿也不小，哪怕是一个帝国，付起代价来也会肉疼一阵，这种程度的利益没可能不被虫族的脑知晓并允诺……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忽然一道灵光如闪电划过漆黑无云的天穹，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从心底冒出。克里斯问道：“仔细告诉我拿个人的衣着。”
    张濛细细地说了，克里斯脸色愈来愈古怪，最后几乎以一种极为阴沉的表情听完了，才哑声道：“如果我猜的没错……”
    “——屋子里的人不是‘人’，而是虫族！”
    “它不是穿着包覆全身的甲胄，恰恰相反，所谓的甲胄才是它的‘本体’！”
    “带有十二条褶皱细纹的腰带是它蜷缩起来的口器，肩膀与膝盖上镶嵌的黑色宝石是它的复眼，后背折叠成竹笋形状的甲胄是它隐藏起来的翅膀，双足裹住膝盖的靴子是它弯曲的钳爪，那个人类的模糊脑袋恐怕才是无关紧要的模拟部位，对于虫族来说，才是如同赘生物一般的‘装饰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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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三十三)

    听了这话, 张濛微微一惊。
    她不是没想过虫族如何隐藏伪装自己的，但真正听见了克里斯肃穆的解释，内心还是涌起一股轻微的厌恶。这源于人类对异族发自内心的恶心, 尤其这异族还将肿瘤般的东西捏成了人脸。对张濛来说, 这样的行径已经近乎于挑衅了。
    她面色微微一沉：“走吧, 导师……虫族的‘拟态’并没有在资料上见过，极大可能是它们后来才‘进化’而出的吧？我们最好的办法是尽可能将它活捉？我了解了。接下来会听从您的指挥，不必对我抱有关照, 抓住它才是最重要的。”
    克里斯微微一愣。他本也是这样想的，但说出来实在有些对不起她，尤其张濛还曾经救援过自己、将险些失败的初始任务漂亮得完成了。
    但……果然, 只有这样才算得上帝国的军人！这一刻，克里斯已经不再把张濛当做一个需要保护的学生。他点点头，深深看了张濛一眼, 开启了头盔，在内线中指挥道：“启用‘机甲’防御功能，你负责辅助我, 我将进入其中, 对虫族进行活捉, 倘若它逃跑，就需要你进行阻拦了。”
    略微一顿, 克里斯加重了语气：“尽情释放你的信息素！不用顾忌我。”
    张濛默默点头, 将分散的精神力收拢在虫族所待着的房屋周边, 如同无形的屏障一般小心阻拦着它。两人悄无声息地踏上楼层, 硬质靴底无声踩过肮脏污痕, 目镜中扫描出虫族应有的姿态。
    雷达扫描并不准确, 虫族的身体似乎有一种独特的‘隐形’物质, 能让大部分扫描装置无功而返，因此她还是更依赖自己的精神力，小心探察着屋内的虫族。
    克里斯用手指了指门内，做出‘进入、等待’的手势。张濛在上学时学过战斗中的手语，明白克里斯的意思，微微点头，目送身材高大的男人打开了门，一步跨入屋内——几乎是同一时间，张濛的精神力骤然锁紧，犹如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成了拳头，虫族便被捏在手心里！
    “吱——可……恶……！”
    在精神力的笼罩下，屋内的一切都被张濛了若指掌。虫族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那声音并非是从类人头颅的嘴巴里发出的，而是从它肋下两条细长的‘甲胄’中发出。克里斯一进门就举枪射击，枪口内喷吐出光组成的网，笼罩住虫族。
    虫族的身边弹出了纤细如蛛腿般的东西，如同钩爪般闪烁着致命的蓝色毒光，金属般质感的四条长勾从光网的缝隙中刺出，径直弹射向克里斯的大脑、心脏、后腰与膝盖。
    男人猛地朝前跨了两步，两条蛛腿擦着他后背“刺啦”刮过，在机甲表面留下深邃抓痕。他一手稳稳地举着抓捕枪，一手抽出一把腰间的合金匕首，刀刃与蛛腿的顶端“嘎啦”摩擦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锐音，避开了这次致命攻击。
    一股类似铁锈般的浓郁气味弥散开来，这正是克里斯的信息素！在正面攻击的场合已经不需要隐蔽起见的藏匿，克里斯毫不犹豫散发出了信息素攻击虫族。
    张濛半靠在墙壁上，手中紧握着电.浆.枪，垂下的眼帘微微颤抖。她同样没有丝毫留情，精神力化为千万细丝，无孔不入地刺扎着虫族，尝试找出这副拟态的中枢神经，那块最脆弱的部位，以此操控它。
    面对两个极端优秀的阿尔法的攻击，虫族最终无法抵挡，被一脚踹倒在地。光网密密麻麻地铺盖在它身上，将它几乎包裹成光做的茧。克里斯松了口气，确认把它彻底抓捕之后，却毫无意外地听见了光网内隐约的咔擦声，犹如在咀嚼桑叶的青虫，令克里斯脸色微变。
    “快，我们迅速离开这里！”克里斯道，“它在尝试‘吃掉’网！”
    张濛记得资料中显示，虫族是很难吃掉网的……至少在几百年前是这样。但现在它们居然进化出了可以‘食用’最先进的抓捕虫族网络的能力了么？
    两人二话不说，带着俘虏迅速赶往与爱莲娜约定的汇合地点：一处缺乏高端监控设备、靠近贫民区的大型工业场。
    此时，网内的咔擦声音已经愈发清晰了，张濛的精神力得知，虫网已经被咬出了一个拇指大的细小缺口，只要它再咬几口就能彻底破开网络！
    脑海中传来熟悉的危机感，张濛反手抽出大.腿上绑着的战.术.匕.首，用刀刃斜着一横，一道漆黑的光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令人反应不及，哪怕有机甲作为提升，克里斯也只来得及瞪大眼——黑色的光狠狠撞在了刀刃上，
    那情形如同张濛抽出了刀、而对方则顺势演戏般击打上去一般，充满了可笑的虚假感，但毫无疑问，这滑稽的一幕全然是张濛预判后准确抵挡的结果！
    “兹拉——”
    从被咬开拇指大的光网洞隙之内，一根纤细狭长如同中空管道的黑色细管顶端的尖锐钩爪正与刀刃僵持。
    张濛手腕一转，闪烁着毒光的钩爪登时被割断跌落在地。她闪躲了一下，从容避开了割去钩爪时喷溅而出、带有腐蚀性的绿色粘稠血液。
    “啧！”克里斯再次使用捕捉网，对准了光茧再次喷吐光网。
    张濛则用收容装置轻巧吸住地上拇指大小的圆球状钩爪，放在众人面前，好奇道：“这玩意似乎不是用于‘攻击’的东西，看上面这个中空的毒囊，以及上头尖锐的钩子，这是用于‘注射’的器官吧？类似蛇的毒牙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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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了一眼因为缺失了钩爪而无法继续啃咬光网、因此显得安静了不少的茧一眼：“‘虫族’想给我‘注射’什么东西？这玩意还是取仔细研究一下的好。”
    “你说得对，我们尽快回归青海星，届时我会直接将这东西递送给前来的负责人。这一回你做得很好，我们会如实将你的功勋递交上层……或许在你毕业之后就要和我们一起行动了。”克里斯用开玩笑的口吻道，神色却有些郑重——按照张濛现在的能力来看，这并不是不可能的。
    “我会努力的，导师。”张濛谦逊道。克里斯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她肩膀，手劲儿挺重，但鼓励和欣赏的意味显而易见。
    三人踏上飞船，低调而沉默地带着虫族俘虏驶离了安息星。
    在抵达安息星外两光年处，一直隐匿着的青海星军事舰队从黑暗中露出冰山一角。闪烁着光芒的恒星将足有一个小行星那么巨大的舰艇照耀得一片辉煌璀璨，银.白.精.密的外壳上漆着深黑的编号，入口处一个细长的机械通道缓缓展开，将漂浮着、对比起来犹如一粒尘埃的张濛等人乘坐的微型飞船“吸”入了舱肚内。
    接下来的事情与张濛没有什么关系了——她的等级太低。一个学生是没法获悉太多机密要闻的，哪怕她执行了这次隐秘的任务。
    在一群身穿白大褂、眼神炽热的科学家们的围观下，张濛踏出飞船。
    克里斯与爱莲娜将茧送给了那群科学家们，而后紧跟着两个身穿蓝色马甲，胸口带有编号的阿尔法从左侧通道离开了舱肚；张濛则被一个笑容甜美的贝塔引领从右侧离开，进入到一个宽敞的娱乐休息室内。
    “接下来的时间内您可以自由行动，一直回到青海星为止。”带她进入的贝塔笑容甜美地解释完毕便转身离开了。
    几个人正稀稀疏疏地在室内各处，或是戴着头盔享受游戏，或是坐在沙发上边聊天边吃喝，或是正跟负责调酒的欧米伽勾搭……张濛的到来没有引起多余关注，顶多因为她太过年轻的脸孔吸引别人看了两眼。
    她从其中游动着鱼儿做装饰的透明柜台上拿起一杯未开封的果酒，这种名为“拉马克”的酒水原料只有帝星的沙漠才能生长，稀有至极，酿造的液体呈现出一种琥珀般动人的剔透纯澈，在刻意柔和的晕黄色灯光下流光溢彩，饮入口中冰爽微甜，回甘却是淡淡的酸，让人精神一震。
    这样昂贵的酒水，张濛原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品尝到的，但现在她喝得肆无忌惮。反正人家都说了随便她吃喝玩乐嘛，这也算进行秘密任务之后的愉快放松时间吧，不记在自己账上当然要快乐地享受一番……
    等克里斯踏入娱乐休息室时，他一抬头就看见室内所有阿尔法都正围在游戏机前窃窃私语着，忽然，他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太棒了！又破记录了！”
    “快，之前的赌约我赢了，钱拿来！”
    “可恶，这女人怎么这么强啊？她反应速度不会是作弊了吧？”
    “下一个游戏，下一个！再来一次！她是哪个部队的？”
    “没有编号！她不是部队的人，还是学生！她叫什么来着……对了，张濛！”
    ……呃，竟然在玩游戏吗？不过这种一点也不紧张的心里素质才能完成之前困难重重的任务吧？克里斯一时之间有些哑口无言。
    他眼角肌肉轻微抽搐了一下，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只能感慨一声果然还是个孩子，打起精神从人群中挤进去，拍了下正戴着头盔玩‘超级立方体’游戏的年轻女性：“张濛！别玩了，你的功勋方面已经出结果了。”
    “喔喔，来了来了。”张濛一把摘掉头盔，屏幕中以堪称恐怖速度不断消失的方块突然消失，游戏戛然而止。身边的阿尔法们对打断游戏的克里斯发出不满的嘘声，这群军人在闲暇时间还挺有痞子味道。
    克里斯没理睬他们，智能手表对接，将功勋记录传到了她的设备内。
    “一次三等功，一次二等功，出色的战绩，直接从最低级别的‘平民’跨越‘军士’到了第三级的‘军官’，下次继续努力！”
    “是！”张濛笑着行了个军礼。
    帝国有两种爵位制度，一种以军功分，一种以贵族的血统继承和非军功的贡献程度分。非军功的由高到低分为“公、侯、伯、子、男”数个爵位，军功的则是“元帅、将军、统领、军官、军士”数个等级。
    各个等级能领取的福利都有分划，普通群众一律为最低等的“平民”，参与正规军事训练或从军校毕业的学生则从“军士”开始，她现在直接做了“军官”，以后买东西都有优惠福利，每个月还能从帝国那里领取自己的薪资，排队买票时更能正规插队，简直爽歪歪。
    最重要的是，帝国会对“军官”级别的公民展开不允许平民使用的各种稀有金属和珍贵材料！这对张濛手搓机甲有极大的帮助！
    ——没错，张濛已经打算自己手搓一个机甲了，轻型战斗类机甲。在‘混沌之海’的判断中，只有完全‘属于’张濛的东西才能在结束时被带回，现在的‘系统’的判定方式也是一样。而目前为止，因为机甲的特殊性，这些东西都是‘国有’的，而非‘张濛’的！
    为了带回满意的机甲作为这次任务结束后的战利品之一，张濛也算是费尽心思了。她想，既然学校的机甲全是‘国有’，那她干脆手搓一个自己的机甲，这不就完全属于她了么？
    为此，张濛还得继续努力——“统领”级别才能拥有独属于自己机甲的资格。
    她倒是能悄咪咪地自己做，可是不被世界承认的东西估计也同样不会被允许带回，所以没办法，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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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际争霸(三十四)

    飞船通过两次迁跃抵达了美丽的蓝色青海星, 这时候张濛已经和一群倾慕强者的阿尔法混熟了关系，临下飞船时，引起了许多人的告别。在告别的人中，她甚至成功加上了来自帝星、以消息灵通闻名整个军队的男性贝塔后勤队员——迪克·鲍恩的智能手表编码。
    从迪克的口中, 张濛了解到不少有关帝星的八卦新闻。比如某某欧米伽明星成了蓝玫瑰公爵的第七任情人, 被公爵夫人抓住小尾巴, 闹得不可开交；同为阿尔法的三皇子和四皇女在君王古瑞的一百三十岁寿辰上彻底撕破脸皮, 开始正式光明正大的争夺皇位、邀买人心；又有欧米伽忘了自己的安全期时间，在大街上公然发.情, 逼迫全员贝塔且武装到牙齿的监管小队冲上去殴打了一条街的阿尔法, 才把那欧米伽逮住拷走……
    在他的口中，任何新闻都变得妙趣横生，引人入胜。张濛和他保持着联系，同时作为他游戏上的导师, 帮他刷新各种游戏记录。两人维持着虽然不深却令人心情愉快的友谊。偶尔的，张濛也会同对方讲讲自己这边的情况，只是她的生活实在无趣到乏味，没多少值得畅谈的娱乐趣闻, 哪怕只是随口言说, 也被对细节极度敏锐的迪克吐槽为“简直像上个世纪苦行僧过的日子”。
    一日，两人正在闲聊，张濛刚刚从浴室出来, 沾着水汽躺倒在床铺上，为自己十五分钟前连续三个小时精神力锻炼的大脑短暂休憩。迪克聊着聊着忽然话题一转, 谈到了最近颇受瞩目的新闻：“张濛你知道吗？你们青海星那边出了个明星人物！”
    “你是说去帝星交流的二年级医学生, 特里斯·a·希伯尔？”张濛问。
    “我靠你怎么知道了？”她及时的回应让迪克整个人都不好了, 虚拟光幕中的脸表情震惊到扭曲, 仿佛看见了以面瘫脸闻名全网的小鲜肉突然拥有影帝级演技，“你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好军人的家伙连星民老婆都不清楚是谁，竟然会关注一个没进热搜前十的贝塔！？”
    迪克对张濛的印象基本没错，但他万万想不到张濛有二五仔千面潜伏在特里斯身边，做出命令对方贴身二十四小时监控联系，这种如果不是在科技世界恐怕要被发现并抓出来打死的龌龊事情——张濛连每天特里斯穿什么衣服都一清二楚，更别说上热搜的大事，她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他和我是高中同学，我们一直认识。”张濛随口解释，转移了话题，“你谈起他是想说什么来着？难道你有某些机密消息？”
    “嗨，我是谁，那当然。”迪克得意洋洋的显摆道，“他参加交流时拿出的两瓶可以让贝塔短暂拥有欧米伽信息素并极大程度提高生育能力的药剂，已经被帝星药物协会拿去检验了，如果通过了检验那么今年说不准他就能进诺瑟尔医学奖的候选区转两圈，这可是相当厉害的功绩。”
    张濛点点头，她倒是不如何惊讶。特里斯一直在研究的东西堪称大逆不道，在这个星际社会是能陷入伦理攻击的行径，因此他干脆从中拿出一小部分符合大众伦理的东西来骗经费——事实上这是一套药剂，分别为：阿尔法的贝塔、欧米伽化；贝塔的阿尔法、欧米伽化；欧米伽的贝塔、阿尔法化。目前只有后两个有了点进步，还只有暂时性效果，阿尔法药剂也仍在大脑预测中。
    但在只是他短短两年研究而出的，这段时间他甚至没有什么经费，也只能使用学生能用实验室。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特里斯先拿出一点医学成果来骗钱骗助手骗设备简直再正常不过。他的确是百年难遇的超级天才，简直有如神助般进步飞快。但其实目前为止，张濛对此也有了个简单的猜想——或许特里斯如此快速的试验出成果，与“世界”本身有关。
    按照张濛在银河有限公司堪比新华词典厚度的合同里，各个“小世界”有三种基本状态：新生、发育、成熟。
    顾名思义就是世界意识是否能变成稳定的存在，而非是拥有重大bug，容易被影响介入甚至被吞噬毁灭的青涩模样。世界意识是会下意识向强大靠拢的，当它们遭遇了无法靠自身躲避的灾难时，则会将气运聚集在其中一个智慧生命体身上，引导对方并以此度过灾难。
    ——这个世界的“灾难”，是否就是所谓的“虫族”呢？
    只有阿尔法和贝塔的信息素能影响虫族，但他们数量稀少，性别歧视严重，贝塔又是这个世界上人数最多的存在。更别说现在的虫族甚至在悄悄地购买星际世界人口，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那都一定不会是这个世界的福音。
    而像她这种接了任务来的“员工”……张濛想，难道不正是负责帮助甚至协助作为“主角”的特里斯排除一切艰难的辅助者吗？
    “不过你也别想太多了。”迪克露出一副谈恋爱的人怜悯单身狗的慈爱表情，“人家特里斯虽然是个贝塔但有个秘密的欧米伽恋人，阿尔法是别想了。”
    “……”张濛无语了一会儿，“我没那想法，别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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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一年级时特里斯忽然发.情期提前险些暴露身份，导致千面不得不幻化成他的模样抱着特里斯逃回家中，也就是那时，整个学院都流传着“特里斯和他秘密情人不可不说的二三事”。
    特里斯没找到帮他的是谁，也就一声不吭地认了这个八卦。有欧米伽情人比自己是欧米伽的事情暴露更好。欧米伽一般只找阿尔法做伴侣，这次他作为“贝塔”却把一个欧米伽追到了手，说不定还在人家发.情期做了什么快乐的坏事，因此特里斯很是火了一把，作为贝塔们的榜样挂在学院网上整整一个星期……
    好在后来特里斯变得更谨慎了，到现在为止也没有露出半点马脚，让张濛十分欣慰，有这么一个让人宽心的世界意识亲儿子，张濛她很省心，可以愉快地做自己的事情——比如徒手撸机甲什么的……
    “好的好的，我知道你对人家不感兴趣，只是偶尔关心一下——”迪克拖长了声音坏笑着看她。张濛懒得搭理，知道这小子的八卦心又上来了，习惯性的想探探她本人的小秘密，直接了当的说了句“再见”，把屏幕挂了。
    没了迪克喋喋不休的唠叨八卦，张濛清净不少。她先给特里斯发了个信息恭喜他交流会拿了成绩，而后又在网上搜了片刻，找到了特里斯的“募捐网”。
    这是星际世界特有的搞钱方式，只要你觉得自己需要做什么有利于国家的事情但又没钱，就可以弄个募捐网站跟其他人表示“我很穷！打钱！”当然了其他人给不给打钱也是人家的事。
    张濛一看这网站成立两年了，但打钱的依然寥寥无几，也就三千块左右——她干脆把自己卡上攒下来的钱全打进去了，网站上硕大的3087数字瞬间变成了120087，募捐榜第一也变成了张濛的名字。
    没多久张濛的智能手表上来了一个视频电话，是特里斯。张濛接听，虚拟屏幕弹出，特里斯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中。他比原先更消瘦了些，脸颊上的婴儿肥消了下去，眉目清俊冷淡，精致得像白玉做成。看见张濛，他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张濛。”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犹豫了一下，又说，“你最近有时间吗？”
    “我周末有一天休息。”张濛道，“怎么了？”
    “之前你的献血已经用完了……如果可以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我会付钱的。”
    “用不着，不就是一点血吗？”张濛充分发挥自己工具人的职能，“不用给什么钱，约个时间就行。实在过意不去请我吃顿饭就好。”
    特里斯沉默几秒，道：“之前我看见你给我募捐了……谢谢你。只是那些钱太多了我不能收，我等会儿给你把钱打回去吧。”
    张濛摆了摆手：“不用。我之前也是用贝塔的身份过了十几年，知道你的研究很有效，能对这个社会产生更好的影响，希望这点钱能多帮助你的研究。”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特里斯打破沉寂：“对了，我之前是不是没和你说过？我有了个欧米伽恋人，她很好，很害羞，但也好温柔，对我百依百顺。我们是朋友，我觉得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你更好，我也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张濛愣了一下，心说你有没有恋人我还会不知道？在这装个什么呢。但她转念明白了特里斯的意思——他估摸着是觉得张濛对自己有意思，故意这么说委婉的表示拒绝。这也正常，给谁发现一个本应该拽得二万五八似的阿尔法对一个贝塔又打钱又支持又鼓励，还什么都不要，估计都觉得是不是有情感方面的问题。
    “祝福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了记得请老朋友喝酒。”张濛笑着回答道。
    她这话也隐含了一个意味：她早知道了，他们是“朋友”，不会是什么更进一步的关系，帮助特里斯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就是单纯的力挺朋友罢了。这么一说特里斯也就明白，表情柔和许多，又和张濛闲聊两句才挂了电话。
    解决了手头的事情，张濛伸了个懒腰：“好……学习去了！再锻炼精神力两个小时，到达极限才能进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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