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你当妒妻》 第一章 【第一章】 项柔感觉自己就像看了一部古装连续剧,一幕又一幕的画面在眼前播送着。 剧中女主角与她同姓项,名唤夕儿,是项知州家的五小姐,一个生母已死的庶女。 项夕儿的知州父亲因公事烦忙,从不管宅内事,内宅之事全由妻子林氏一手把持。 林氏生性偏狭小器、刻薄善妒,对于府中的三位姨娘从未善待过,更别提那些姨娘所生出的庶子庶女了,因此,项夕儿从小便一直跟着生母娟姨娘生活在压抑与委曲求全中,直到五岁生母娟姨娘因难产而死,她改由红姨娘抚养,整个人的存在感又变得更低,性子也变得更沉默寡言与懦弱。 项知州一共两个儿子五个女儿,大少爷、二小姐、四小姐是嫡出,其余的三小姐、五小姐、六小姐和七少爷皆为庶出,其中三小姐与七少爷为同胞姊弟,为兰姨娘所出,六小姐为红姨娘所出,夕儿则在生母娟姨娘过世之后改由六小姐的生母红姨娘抚养。 红姨娘自个儿有女儿,一点也不想抚养别人的女儿,无奈太太发话,老爷首肯,她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得接受,于是对待这位养在她名下的五小姐就只管没饿着、冷着,其余一概懒得理会。 于是,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项夕儿会被养成一个瑟缩、懦弱,而且无知又愚蠢的女孩儿也就不奇怪了。 在身为旁观者的项柔看来,项夕儿其实挺聪明的,至少在察言观色上比任何人都厉害,轻易就能分辨出别人对她的态度与情绪是好是坏,不然能不能平安长大还是未知数。 时光荏苒,小女孩转眼就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 从小无人教导、无人疼爱又无人呵护的五小姐长成了标准的绣花枕头,除了承袭生母娟姨娘的美貌外,简直就是一无可取,想议个让项知州满意的亲事简直就是困难重重,加上他对未来女婿的要求又高且又坚持,在高不成低不就的情况下,项夕儿的婚事差点没把她的嫡母林氏给折腾坏了。 为此,怒不可遏的林氏没少给这个庶女排头吃,几乎是照三餐见着就骂,忍不住冲动就是一巴掌下去,因此这位五小姐在府中的处境简直比一个丫鬟都还不如。 项府中,除了林氏为项夕儿的婚事绞尽脑汁外,还有一个人对此也相当关注,那便是红姨娘,因为五小姐的婚事若不成,最受影响的便是排在她后头小她几个月的六小姐,因此红姨娘为了自个儿的女儿,即使不想多管闲事,也不得不费心托了许多关系又花了许多银钱去打听合适的人选。 正所谓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她找到一个绝对适合而且能成的人选。 袁势封,现年二十一岁,十四岁离家入伍,跟随护国大将军出征,在北越边境平乱,一连数年打了许多场胜仗,捞了不少军功,日前随护国大将军班师回朝后,已荣升正四品忠武将军。这样的未婚新贵,照理说行情应该相当看俏才对,却因克妻的传言缠身,婚事始终没有着落。 红姨娘在项知州面前扮演的一直都是解语花的角色,因而对他知之甚深。她知道老爷对于克夫克妻之说向来抱持嗤之以鼻的态度,甚至可说是深恶痛绝,因为老爷与早逝的老夫人便是此迷信的受害者。 听闻当年老夫人嫁进项家不足一个月夫婿便意外身亡,被冠上了克夫之罪而被赶出婆家,之后即使发现自个儿怀孕了想回夫家却不被接受与承认,只得一个人生活,一个人生子,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抚育儿子长大,供儿子读书考取功名,最后儿子尚未发达,她就因积劳成疾病逝。 因此,老爷最痛恨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克夫克妻之类的话题,更厌恶对此迷信深信不疑的人。 在探听到袁将军的事之后,红姨娘当真心喜若狂,立刻就有了个一石二鸟、一举两得的计划。 她先让人想办法向袁家传递消息,让袁家释出向项家求亲之意。她知道太太生性虽然刻薄,但对老爷向来唯命是从,因此绝对不会替老爷挑选一个有克妻之名的女婿,殊不知这样做只会将老爷惹怒。 果然,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在走。 袁家托媒人上门提亲,太太的喜出望外在得知对方有克妻之名后断然回绝,而她则趁着老爷到她房里歇息的晚上,不经意的提起这件事,老爷当场怒不可抑,隔天便将太太狠狠地斥责一顿,然后毅然决然的拍板定案,五小姐的婚事就此底定。 真的是一石二鸟,既解决了五小姐的婚事,又让太太狠狠被老爷发落了一记,红姨娘对此发展相当满意。 袁家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就来下小定,又因袁将军的年纪已过弱冠,对方希望能尽快完婚,于是在五个月后,无人心疼与怜惜的项夕儿就这么上了花轿,成了亲,嫁给了有克妻之名的袁势封将军,然后每天过着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何时会被克死的命运。 身为观众的项柔一路看下来,深深觉得有句话说的很对,那便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项夕儿便是这么一个人。 对于项夕儿在项家的处境,项柔虽觉得她可怜,觉得她无辜又无奈,每每见她被欺负、被苛待都为她义愤填膺、怒不可遏的,但是当她成了亲,换了新的生活环境,有了尊贵身分,完全可以拥有不同的人生,她却不懂得珍惜与把握,依然只会自怨自艾的在那边扮演可怜五小姐,对于夫婿与夫家众人对她释出的关怀与善意完全视而不见时,项柔就已看穿一切,知道这个女人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反之,她倒觉得袁势封这个男主角挺值得人同情的。 说起来这男人真的是既倒霉又悲摧,明明一切都与他无关,最后却都得由他来背负所有的罪与责。 此话怎讲? 很简单,一个不足三岁的小娃儿有了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结果未婚妻来不及出世就胎死无缘的岳母腹中,这罪人是他,因为说是他克的。 然后,在十四岁那年本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又有了第二个未婚妻,结果怎知下定不足一个月,因女方贪玩,与家人出游跑去游湖时失足落水溺毙,这个罪魁祸首又落到他头上,于是从此他就被冠上了克妻之名,真是很悲摧。 为了克妻这事,他十四岁便离开家乡入伍从军去,花了七年的时间,几度出生入死终于挣了一个正四品忠武将军的官位回来,本以为可以雪耻重生,怎知却依然摆脱不了克妻这罪名,最后还「宁烂勿缺」的娶了项夕儿为妻。 在项柔看来,袁势封就是个受害者,从头到尾都是。不过他最可怜的却是娶了项夕儿,因为如果他娶的不是只会自怨自艾的项夕儿,而是别的女人的话,以他对妻子的温柔体贴、容忍宽恕,以及公婆对媳妇的和善,要想构筑一个幸福和乐的家庭来破除他克妻的谣言绝非难事,偏偏他娶错了人。 也之所以才说他倒霉又悲摧,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是自己的婚姻大事,他却没有置喙的余地啊。 袁家父母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眼见儿子都当上了将军,成了正四品的武官,怎么也该娶位官家千金才行,偏偏儿子又有克妻的传言,稍有名望勳贵之家都不愿与他们结亲,好不容易打听到一位五品文官愿意与他们家结亲,虽然对方是庶出的,但毕竟是知州千金,想必不会太差,便匆忙定下,以防对方反悔,怎知进门的媳妇却是这副德性,事后他们也是后悔莫及。 袁家父母虽然对新进门的媳妇充满了失望与后悔和无奈,倒也没有苛责或苛待新媳,反而处处包容,宽厚以待,只希望她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融入他们家,成为袁家的一分子,然后为年纪已经不小,膝下却仍空虚的儿子生下子嗣,以平反儿子克妻的谣言。 老天似乎听到了他们的祈求。 项夕儿进门两个月后便传出怀了身孕的好消息,袁家二老喜出望外,袁将军也喜上眉梢,袁府上下更是笼罩在一片喜气之中,但是令所有人难以置信与震惊的是,媳妇竟然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为此甚至不惜做出了伤害自己的举动。 项柔深深地觉得项夕儿八成脑袋有问题,不然又怎会不要孩子呢?在这种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女人唯有为夫家生下子嗣,身分地位与未来才有保障,项夕儿就算再无知愚蠢也不可能会不知道这个道理才对,除非她真的是疯了。 第二章 为了阻止她伤害肚子里的孩子,袁家不得不派人寸步不离的看守着她,然而即使如此,事故仍是频传,几度险象环生。 同时间,项夕儿的不可理喻也把袁家所有人对她的包容与耐性逐渐消耗殆尽。 现今,袁家上自主子,下至奴仆,没有一个人愿意给她这位将军夫人好脸色看,只有随她陪嫁而来的几个人还愿意好声好气的与她说话,即使如此,那些下人们也渐显不耐。 瞧,眼前就有一个。 「夫人,算郝嬷嬷求求你了,就算你不为自个儿的身子着想,好歹也为随你陪嫁而来的奴仆们想想好吗?你可知,你若出事咱们这些下人就得受罚,郝嬷嬷年纪大了挨不了几棍,你若再折腾下去就是要了老奴的老命啊。老奴自认对你也算尽心尽力、掏心掏肺了,想当初你的婚事确定了之后,府中叫得出名字的管事婆子根本就没有一个愿意跟随你到这边,只有郝嬷嬷我怜惜五小姐可怜才点头说好,从原本待得好好的项府跟你嫁到这边来照顾你,光是这一点,你就不能恩将仇报呀。」 郝嬷嬷原是项府姨娘住处的三等管事婆子,对被养在红姨娘名下的项夕儿也算是从小看到大,知道她懦弱好拿捏,因而明知道未来那位五姑爷有克妻命,五小姐嫁到袁将军府也不知道能否平安无事,她依然抱着富贵险中求的希望跟了过来,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位五小姐不只懦弱,还愚蠢、脑袋有问题,好好的日子不过,硬是要乱折腾,不仅折腾自己,也折腾他们这些跟着她的无辜下人,让她不只一次为自个儿当初的决定后悔莫及。 「郝嬷嬷,你怎么能跟夫人这么说话?夫人何时对你恩将仇报了?」丫鬟红韵忍不住出声道。 红韵是项夕儿身边的大丫鬟,除了红韵之外还有一个红歆,都是自小便待在项夕儿身边服侍她的,三人虽是主仆关系,却是情同姊妹,这两个人也是项夕儿在这世上最为信任与依赖的人。 「我哪儿说错了?夫人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在折腾大家吗?」郝嬷嬷瞪她一眼。 红韵皱紧眉头,却无法反驳郝嬷嬷所说的话。 郝嬷嬷见她无话可说,不由自主的得意了起来,说话也愈加放肆。 「我就是想不通,哪有人在嫁了人怀了身孕之后,还寻死觅活说不要孩子的?更别提这孩子还是将军府嫡长子女,身分矜贵,府中上至老夫人、老太爷,下至打扫庭院的奴才,谁不期待、不宝贝这个小少爷或小小姐的出生啊?就只有夫人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在这边瞎折腾,整天喊着不要这孩子,不知道的人说不定会以为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将军的,而是个杂—」 「闭嘴!」红韵倏然怒吼一声,声色俱厉的盯着她,道:「郝嬷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能说!」 「你这丫头凶什么,这话又不是我说的,是外面的人讲的。」郝嬷嬷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外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说夫人之所以不要孩子恐怕只有一个理由,那便是肚子里的根本就不是将军—啊!」 郝嬷嬷话未说完,就被泼了一脸的茶水,气得她立刻从座位上跳起来大叫一声,一边抹去脸上和抖落身上的茶水,一边怒不可遏的朝红韵怒吼道:「你这死丫头做什么?疯了吗?竟敢拿茶水泼得我一身湿,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不想活的人是嬷嬷才对。」红韵不甘示弱的站起身来,一脸冷峻的指责她,道:「嬷嬷你身为府中的管事嬷嬷,不好好管理那些造谣生事的奴仆就算了,竟然还听信谣言跑到夫人面前乱嚼舌根,你这样是想挨板子吗?还不快点向夫人认错,乞求原谅!」 「你这臭丫头说什么,你以为你是谁,竟敢教训我!什么?挨板子?我看是你先挨我的巴掌!」郝嬷嬷怒不可遏的吼道,说完冷不防的就朝红韵扑了过去,抬起手来狠狠地甩了她一耳光。 啪!响亮的巴掌声在房中响起。 红韵当场就被打懵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郝嬷嬷竟然敢当着夫人的面动手打她。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令她忍不住抽气,她看着高抬着下巴,一脸嘲讽又得意的郝嬷嬷,感觉体内好像有什么崩裂了。 这段期间为了照顾精神不稳、喜怒无常的夫人,她已心力交瘁,但为了可怜的夫人,她一直都压抑着不安与恐惧,对苑里那些不帮忙劝慰,只会落井下石的下人们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但是这一刻她再也忍不住了。 「啊!」她尖叫一声,猛然冲向郝嬷嬷,伸手就往她脸上、身上、头上一阵乱抓乱打,同时将压抑在心里所有的不满与愤慨全部宣泄出来。「你这个老货竟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你这个不为主子尽心,只会落井下石、翘首看戏,自私又自利的老虔婆!」 「你叫谁老货?」郝嬷嬷尖声道。 「叫你,就是你这个没良心的老虔婆!」 「你这个贱婢,看婆子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郝嬷嬷怒骂着反扑而去,两个人顿时你来我往的在房里打了起来。 一旁,坐在椅子上的项夕儿根本被郝嬷嬷所透露出来的消息吓呆了。她从来不知道外头竟将她说得如此不堪,说这些话的人是不是想要她死?她握紧拳头,气到发抖,感觉既委屈又忿怒。她从未害过人,也没犯错,为何大家都要这样对待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沉溺在悲伤难过中的她突然被一声尖叫惊得回神,抬头一看,只见郝嬷嬷和红韵不知为何竟大打出手。 「别打了。」她出声唤道,结果不知是她的声音太小,抑或那两人打得太忘我,竟没有一个人理会她的命令。 「别打了。」她再次叫道,那两人依旧没有停手。 郝嬷嬷高头大马、粗壮有力,红韵体态纤瘦,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只见红韵没几下就被郝嬷嬷推倒在地压着打,项夕儿忙不迭的起身救人。 「别打了。」她上前抓住郝嬷嬷的手,企图拯救红韵,怎知郝嬷嬷用力一甩,就将她的手甩开,同时也让她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前扑倒,八个多月大的肚子直接撞击到地面。 「啊!」项夕儿尖叫一声,瞬间觉得疼痛袭来,她伸手抱着肚子,忍不住呻吟出声,「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夫人!」红韵见状,立即手脚并用的爬过去,面无血色的扶抱住她,柔声安抚道:「夫人,别怕,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说着,她抬头看向被自己闯的祸而吓呆的郝嬷嬷,大声叫唤道:「郝嬷嬷,你在做什么?还不快点去请大夫,快点去啊!」 「是是是,我这就去,这就去。」郝嬷嬷猛然惊醒,慌忙的转身时还绊了一下,差点跌倒。她冲了出去,大声呼唤着,「来人啊,快点去请大夫,快点去请大夫—」 房内,红韵努力想将夫人从地上扶起来,扶到床上去,但夫人一动就叫痛,她在心里拚命的祈求千万不要有事,却见夫人的衬裙上出现一红点,逐渐扩散成一片刺目的血红色。 「发生了什么—」红歆冲进房里,脚步与声音却在惊见夫人身下流出的血水时同步戛然而止,脸色和脑袋瞬间变成一片空白。 「红歆,你快来帮忙,帮我扶夫人到床榻上。」红韵泪流满面的看着她,沙哑的喊道。 红歆迅速回神,上前帮忙将不断呼喊着疼痛的夫人小心翼翼的扶到榻上,尽量不去看那早已被染红的衬裙与地上那滩血水。 「红韵,怎么会这样?」 红韵泪流满面的摇摇头,道:「你快去请稳婆,再通知老夫人他们,夫人可能要生了。」 「怎么会这样,不是还没有足月吗?」红歆心慌意乱的喃喃道,脚步却没有停顿的向外奔去。 项柔冷眼看着眼前这对一个不断喊着痛、一个不断出声安慰的主仆俩,感觉不到一丝同情。不是她冷血无情,而是项夕儿这蠢女人根本就不值得同情,要不听听她在说什么— 「红韵……我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 「不是,不会的,夫人,你忍忍,大夫就快来了。」 「我忍不住了,好痛……红韵,我真的好痛……妖怪要来取我的命了,这个妖怪!」项夕儿说着伸手搥打自己的肚子。 第三章 「夫人,你别这样!」红韵赶紧箝制住她的手,哀声求道。 「它要来害死我了,就跟害死娘一样……红韵,我还不想死,你帮帮我,帮我杀了它。」项夕儿反手扣住红韵的手,开口求道。 「夫人……」 「红韵,答应我。一旦它从我肚子里出来,你一定要立刻杀了它,答应我!」 「夫人,那是你和将军的孩子啊。」 「不,它是妖怪,要来取我性命的妖怪,是妖怪!」项夕儿激动的说。 「夫人……」 「我要你答应我,快点答应我!」项夕儿紧紧扣住红韵厉声命令,用力的手指都泛白了。 红韵拚命的摇头。她怎能答应夫人这种事?夫人病了她没病,这个孩子可是将军和袁府上下期待已久的小少爷或小小姐,她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这孩子一根寒毛。况且这孩子还关系到夫人未来在府中的地位,不为别的,光为了这一点她就得好好保住夫人的孩子,又怎么能答应夫人这个胡言乱语的要求呢? 「红韵,连你都不听我的话,不当我是主子了吗?」项夕儿厉声质问。 「夫人,奴婢没有,奴婢不敢。」红韵慌忙的摇头。 「那就答应我!快点答应我!」 红韵紧闭嘴巴,泪如雨下的不断摇头。 此时房外传来一连串匆忙而紊乱的脚步声,袁老夫人在两名婆子的搀扶下,一马当先的走进房里,后头还跟了好几个婢女,还有一名管事,一名老大夫。 「夫人这是要生了。」老大夫一看见眼前的情况,立即开口道。「老夫人,快派人去请稳婆过来,还有让厨房准备热水。」一顿,老大夫皱紧眉头,不解的喃喃自语,「距离产期明明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怎么会突然早产呢?」 「李大夫,孩子会不会有事?他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对不对?」袁老夫人着急的问道。 「老夫人,现在最要紧的是差人去请稳婆—」 老大夫话未说完,外头便传来声响,「稳婆来了,稳婆来了,让让,让让。」 不一会儿,两个稳婆便匆匆的被领进房,只看了一眼榻上的产妇,便转身出声赶人。「都出去,都出去。夫人要生了,快去准备些热水,还有之前交代过的东西,快去。」 众人瞬间都被赶了出去,只留下两个稳婆和红韵、红歆当帮手,外头则不时有丫鬟和婆子照吩咐送东西进来。 「夫人,吸气,你别哭,先别用力,产道还没开,再忍一下,再忍一忍。」稳婆不断地哄道。 「好痛,它要来害死我了……我不要生,把它拿出来,拿出来!」项夕儿无力的哭喊着。 「夫人,求求你别再乱说话,别说傻话,只要听稳婆的话照着做就好,这样你一定能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的,你相信奴婢。」红韵紧握着项夕儿的手,在她耳边求道。 「不,它是妖怪,要来害死我的妖怪!我不要生,不要生……」 「夫人……」红韵泪如雨下的看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因为不管怎么说,夫人始终坚持己见,根本就不听劝。 两个稳婆对看了一眼,尽量不让自己露出惊骇的神情。 早听说过将军夫人生了病,没想到这么严重,连自个儿怀胎八、九个月的孩子都说是妖怪,这病该不会是疯病吧?那生下来的孩子该不会也是个疯子或傻子?如若真这样,她们会不会被牵连,被怪罪?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贪财接这份差事,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并祈求老天帮帮忙,别让将军夫人生出一个疯子或傻子。 两个稳婆一边祈祷,一边尽责接生,怎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项夕儿全然不配合,不该用力的时候用力,该用力时却又不用力,或将力气用错地方—例如叫喊。 「这样不行,夫人快没力气了。」一名稳婆满脸着急道。 「快,快去叫人送蔘汤进来,快点。」另一名稳婆也是一脸着急的转头朝红歆叫道。 红歆转身狂奔而去。 「夫人,听得见我说话吗?你再努力一下,再一下就好了。现在我数到三你就用力,一、二、三,用力!」 项夕儿毫无反应。 「夫人、夫人?糟了,快掐人中,夫人昏过去了!快点!」 项夕儿被掐醒,但下一波阵痛袭来,稳婆才喊到二,她又昏了过去,当她再度被掐醒,蔘汤也送了过来,但她却闭紧嘴巴抵死不喝,甚至手一扬就把整碗蔘汤都给打翻掉,然后毫无意外的,她又再次昏了过去,这一次,不管两个稳婆如何掐她的人中都掐不醒。 「完了,完了……」其中一个稳婆扛不住惊恐与压力,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去,面无血色,喃喃自语。 另一个稳婆仍在努力,突然之间却停止所有动作,面色惨白,露出惊骇莫名的神情。 她小心翼翼的将颤抖的手伸向项夕儿的鼻子下方探了一下,茫然的低语,「没气了……夫人没气了……」 「什么?你说什么?夫人不可能会没气,不可能会死的!不会的,不会的。」哭红双眼的红韵一把将稳婆推开,用力摇晃着榻上毫无反应的项夕儿,哭叫道:「夫人,夫人,你快点醒一醒,快点睁开眼睛啊,夫人!」 同样身在房中,却无人能看见其存在的项柔此时正一脸难以置信,因为她竟然看见一个半透明的项夕儿从床榻上的项夕儿身上坐起身来,然后移动双脚,下床,站了起来。 这……这这这……就是人死后,灵魂出窍的样子吗?但不是说人死后,灵魂还会待在身体里好一阵子吗?怎么这么快就出窍了? 项柔正疑惑不解的忖度着时,半透明的项夕儿却突然转头看向她。 没错,她的确是在看她,还对着她开口说话。 项柔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但她脑中却莫名冒出一个疑问句,「你是谁?」 她倏然睁大双眼,惊骇的瞪着眼前这个半透明的项夕儿,见项夕儿的嘴巴又动了动,依然没有任何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但刚才那句「你是谁?」又再次出现在她脑袋中。 「我、我是项柔。」她瞪着她,不由自主的开口回答。 怎知她话一说完,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就从床榻上的项夕儿身上传出,瞬间摄住她整个人,将她往最深处拖去。 「啊—」她忍不住尖叫出声。 「夫人醒了!夫人醒了!」 稳婆一个机灵,猛然回过神来。 「没死,没死,刚才只是岔了气而已,只是岔气。」她不知道是告诉自己,还是告诉在场的其他人。「夫人,你听得见我说的话吗?」 「好痛……」 「我知道,你再忍忍,再一会儿就好了。现在,请夫人听我的命令,我叫你用力,你就用力,一定要使出全部的力气知道吗?来,夫人,准备。一二三,用力!再来。一二三,用力!夫人,再用点力气,已经可以看到孩子的头了,咱们再来一次!一二三,用力!再用点力,夫人!」 「啊——」 「出来了,出来了,孩子出来了!」 「哇哇……」 「是个小少爷,是小少爷。」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位少爷啊,将军有后了。」 「快点,快抱出去给将军,还有老夫人和老太爷看,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夫人,你做到了,是位少爷啊,你生了一位小少爷。夫人,恭喜你了,以后一切都会否极泰来,愈来愈好的夫人,呜……」红韵泪流满面的紧抓着项夕儿,激动的哭道。 「是好事啊,你怎么哭了?」红歆说,却不知道此刻的自己也是涕泗纵横。 「我高兴嘛。有了小少爷,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乱嚼舌根……不会……再欺负夫人……呜……」 此起彼落,纷纭杂沓的声音忽远又忽近,忽大又忽小,似真实又似虚幻,项柔只觉得浑身乏力、虚脱,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她是怎么了?她朦眬的想着,接着头一歪,人事不知的睡了过去。 【第二章】 「夫人,你终于醒过来了。你吓死奴婢了,呜呜……」 项柔一睁开眼,就见哭肿双眼的红韵对着她又哭又笑的,让她一阵错愕。 「你叫谁夫人?」她开口问道,听见一个沙哑且不像她的声音。 「夫人,你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啊。奴婢是红韵,从小跟在你身边的丫鬟红韵啊,你不记得奴婢了吗?」红韵哭着道。 第四章 「我知道你是红韵,但你刚才叫谁夫人?」项柔疑惑的皱眉,脑袋还有些茫茫然,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夫人,你怎么了?」红韵泪如雨下的拉着她的手,「奴婢叫的自然是你。你是袁府明媒正娶的妻子,忠武将军夫人,知州项大人的女儿项夕儿,你忘了吗?」 「你说我是谁?项夕儿?!」项柔惊愕不已,瞬间便从躺在床上的姿态挺坐起身,一坐起来她就呆住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先前竟然躺在床上,而身上是项夕儿平日所盖,上头绣着并蒂莲的那件绸缎被。 她伸手抚摸被面,只见原本有些五短圆胖的手,变成了白皙修长的纤纤玉手。 「夫人,你是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啊。」 项柔心跳一百,整个被吓得有点懵。但她这个人有点奇怪,愈是惊吓的状况,愈是能处变不惊,她冷静地开口问:「你看得到我?」一顿,她又冷静地改口道:「镜子,有没有镜子?拿一面镜子过来给我。」 都叫她夫人又与她说了半天话,红韵当然看得到她了,只是这个她或许不是她,而是…… 「好好好,奴婢这就去拿,这就去拿。」红韵点头如捣蒜的转身而去,不一会便为她找来一面镜子。 项柔接过镜子却没有马上举起来照面容,而是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用那双微微发颤的手将镜子举到面前。 她看着镜中的项夕儿,镜中的项夕儿也看着她。 「嗨。」她开口,镜中的项夕儿也同时动了下嘴巴。 「你是谁?」她说,镜中的项夕儿跟她一样拧着眉头,动了动嘴巴后又闭上。 「夫人,你到底是怎么了?拜托你别这样,夫人。」红韵被她异常的举动吓坏了。 「我没事,你出去让我安静的休息一下。」项柔低语。 「夫人,你真的没事吗?奴婢不说话,不会吵你的,你让奴婢待在房里服侍你,别叫奴婢出去好不好?」她不敢放夫人独自一个人在房里,就怕夫人会在没人看顾她时,做出什么傻事来。 「那你离我远一些,别吵我。」项柔挥了挥手。在一旁当观众当了那么久,她自然知道眼前这丫鬟是个忠仆,也就没有强迫她离开了。 红韵立刻点头,走到一旁安静地待着。 项柔看了她一眼后,重新躺回床上,侧身,再度拿起手上的镜子对准自己照了好半天。镜中人的确是项夕儿没错,和她想的一样,但是她怎么会变成项夕儿呢? 这一切到底该死的怎么一回事?谁可以告诉她? 无力的放下手上镜子,她翻身平躺,出神的瞪着床顶上的雕花,脑袋乱轰轰的。 她原是一名由现代穿越到古代的孤魂野鬼,现代她因车祸亡故,灵魂飘离身体穿越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后,突然就来到了这个古代世界,她的灵魂无法飘离太远,似乎被一堵无形的墙困在项夕儿的生活圈内。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每个人死后,等待投胎之前都会经历这么一遭?反正她什么也不能做,别人看不到她,她也碰触不到任何人事物,就只能把眼前的一切当成连续剧般观看自娱,然后静静地等候投胎的时间到来。 可是谁能告诉她,现在这情况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投胎也能投到一个成年人的身体上,然后取而代之吗? 她现在的情况好像就是这样。但是,人在投胎之前,传说不是都得先喝一碗孟婆汤,忘了一切前尘往事吗?可她现在不仅记得前世之事,还记得自己曾以灵魂之态存在许久,并看尽项夕儿短暂的一生,这到底是…… 头好痛,好紊乱,这么离谱的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又不是在写小说! 好吧,算了,事情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她还能怎样?变成项夕儿就变成项夕儿,至少还能活着不被牛头马面拘走,因为就在她被那股突然从项夕儿身体内传出的吸引力摄住时,她看见半透明的项夕儿身上突然多了条铁链,表情木然的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牛头马面带走了。 那才是真正的死亡吧?她忽然意识到。所以她之前的状况到底是…… 项柔摇了摇头,觉得头有些疼痛。 不想了,她告诉自己,反正重点就是她以项夕儿的身分又活了过来,可以吃好吃的东西,做想做的事,喜怒哀乐都有人分享,而不再是独自一人孤伶伶的飘泊在虚无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对了,太好了! 「红韵。」她开口唤道,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来。 「夫人,你有什么吩咐?」红韵立即上前扶助她,有些忐忑的问道。 她可以感觉到夫人说话的语气好像有些不一样,多了一股积极感,但这是好或是坏却还不知道,因为倘偌夫人将这份积极用于她之前的认定,用于谋害小主子的话,那就是件大坏事了。 「有没有什么吃的?我肚子饿了。」项柔看着她说。 红韵一颗心立即松了下来,迅速点头道:「有,夫人想吃什么跟奴婢说,奴婢这就叫人去准备。」 「只要好吃的东西都行,你看着办吧。」 「是。奴婢立刻叫人送些吃食过来。」红韵高兴的说,难得夫人有食欲还主动开口说要吃东西,这绝对是个好迹象。 红韵匆匆走出房,在回廊遇见红歆时说了这件事,红歆也很开心,还决定到厨房亲自动手做夫人最爱吃的炸丸子。 过了一会儿,六道点心被送到项柔面前,她不知道这些点心叫什么名字,也没时间问,天知道过去那段魂飘时间,她虽然感觉不到饿,不需要吃东西,却差点没被馋虫给逼死,每回见到满桌精美的吃食时,她都差点没被自己泛滥成灾的口水给淹死,这下终于轮到她享口福了。 她迫不及待的拿起汤匙和筷子,一口接着一口的吃了起来。天啊,好好吃,好好吃,好好吃喔。她心满意足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果然能吃就是福啊,好幸福喔。 红韵和红歆都被她饿死鬼般风卷残云的吃法吓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双双反应过来。 「夫人,你吃慢一点,慢一点。」红歆道。 「我都吃饱了你才说。」项柔似笑非笑的瞄了她一眼,然后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整个人瘫在椅上,坐没坐相的叹息。「好饱,好满足。」 红歆与红韵不由自主的对看了一眼,表情既错愕、讶异又有些茫然迷惑,她们都感觉夫人变得奇怪,明明面貌是夫人,但感觉又好像不是夫人,真的好奇怪。 「夫人,你没事吧?」红韵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我很好呀,就是肚子有些撑,刚刚真的吃太多了。」项柔抚着圆滚滚的肚子,咧嘴道。 红韵神情怪异的看着她,忽然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 「对了,我的孩子呢?」抚着肚子的项柔突然记起了这件事。「是个男孩儿对不对?我还没看过他呢,你去抱过来让我看看。」 闻言,红韵与红歆的脸色都不由自主的变了变。 红歆有些慌乱不知所措,红韵则强颜欢笑的对她说:「夫人,你还在月子里,身体虚弱,之前还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孩子带过来会吵到你,还是晚些时候吧。要看孩子以后机会多得是。」话说得有理,语气却牵强无力。 项柔看了两人一眼,没有拆穿红韵的谎言。 对于项夕儿怀孕到生产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项柔比谁都看得清楚,袁家人会防着她,不让她接触孩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什么她身子弱或会吵到她之类的,应该全是红韵编来安抚她的借口吧? 不过借口归借口,却全是大实话。 项夕儿这个身子真的虚弱到不行,全身上下捏不出几两肉来,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似的,还有这个胃,刚刚她虽把送来的六款点心都吃得干干净净,连点渣儿都不剩,但那些点心小的一口能解决,大的也不过两三口而已,照她项柔以前的好胃口来说,根本不够她塞牙缝,结果换到项夕儿这个身体之后呢,这么一点东西就让她撑到不行,真的是太逊了! 红韵说的没错,要看孩子以后机会多得是,她还是先把自个儿的身体养好了再说,这样不管是要抗争或战斗也才会有体力。 「好,那就晚些时候吧,等我出了月子再说。」项柔从善如流的点头,红韵和红歆在听了她的话之后都松了一口气。 第五章 接下来的日子,项柔便专心的调养身体,只要是大夫说对她身子有利的东西她都吃,还没事就下床做运动。 她本想到院子去健走的,怎知红韵和红歆打死都不同意,她只能作罢,认命窝在房里做些伸展运动和瑜伽了。没办法,项夕儿这副身子骨实在是太虚弱了,不锻炼真的不行,不过倒也不是没优点,光是吃不胖这一点就让她作梦都会被自己的大笑声给吵醒。 天知道她项柔从小就是个胖妞,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口腹之欲,结果愈吃愈胖,根本就是个悲剧。二十八岁后因为想结婚,她拚命的减肥,每天处在饥饿的状态之下,简直痛不欲生,好不容易把自己推销出去,她只是稍微放纵一点点,结果马上就往胖大婶方向发展,然后那该死的烂男人自己搞了外遇,竟还反过来怪她变胖变丑留不住他的心,他才会受不了外界的诱惑而出轨,真是他妈的人渣! 算了,不提那人渣了,免得倒胃口。 总而言之,依据她多年的观察,以及近日来的亲身体验,项夕儿所拥有的体质正是全天下女人最想拥有的,那就是吃不胖。 哇哈哈哈哈,没想到她项柔也有吃不胖的一天,她真的是出运啦,出运啦! 所以不为什么,光为了这令人羡慕不已的体质,她便毫无怨言、心甘情愿的当项夕儿,接替她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古代世界里生活下去。 没错,从今以后她不再是项柔,而是项夕儿,忠武将军夫人项氏。 一个月的时间转眼就过,项夕儿坐完月子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爽爽快快的洗头洗澡,第二件事便是决定去看儿子袁辰曜。 红韵和红歆听闻她的决定后,都露出了既开心又欣慰的神情,旋即又转变为担忧,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说吧。」坐在梳妆台前的项夕儿转身面向两人。 红韵和红歆对看了一眼之后,由红韵代表开口,「夫人,你觉得小少爷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项夕儿被问得莫名其妙。 「就是你对小少爷的感觉。」 「我又还没看到他,怎么知道会有什么感觉?」 「就是夫人以前对小少爷——不是,应该说是夫人在生下小少爷前的感觉,夫人现在还是那么想吗?想小少爷是……是……」 「妖怪?」听她是了半天也无法将那两个字说出来,项夕儿干脆直接替她说了。 「夫人!」红歆脸色顿时大变的低唤一声,紧张的转头跑到房门外左右张望,就怕有人不小心经过听到了夫人刚才所说的话。 妖怪这雨个字现今在将军府中可是禁忌,上回有个丫鬟因为说了这两个字不小心让老夫人听到,她的结局把大家都给吓坏了,尤其是她与红韵更是被吓得连续好几天恶梦连连。 因为她们俩都知道,老夫人最想发落的不是那个说错话的丫鬟,而是跟随在夫人身边服侍的她们几个,因为她们没有尽责的照顾好夫人,制止夫人的胡言乱语,这便是她们的罪。 「你们俩在紧张什么?」项夕儿看着她们的反应觉得好笑。 「夫人,奴婢不能不紧张啊。半个月前,府里有个丫鬟不小心说了那两个字,结果就被打了二十大板再发卖出去,奴婢不想也落到那个下场。」红韵苦笑道。 「有这种事?之前我怎么没听你们说过?」项夕儿惊讶道。 「夫人向来不喜欢听府中的事,奴婢以为这回也一样,所以才没向你禀报,请夫人责罚。」红韵低头认错。 「不是你的错,是以前的我做错了。」项夕儿摇了摇头,看着回到原位的红歆与红韵,认真的对她们交代道:「以后府里发生什么该让我知道的事,你们都要告诉我,知道吗?」 「奴婢知道了。」两个红异口同声的点头道。 「以前的我不懂事,做了许多错事与傻事,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她继续说道,趁机让这两人知道她即将改变,免得日后做出许多过去项夕儿绝不会做的事而遭受怀疑。 「夫人?」 红韵露出些许激动的神情脱口叫了一声,而个性较直,但反应没那么快的红歆则疑惑的出声问:「夫人,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我不会再整天自怨自艾、怨天尤人,也不会再胡思乱想,尽做一些亲痛仇快的事了,今后我会尽力去做好一位将军夫人,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以及好媳妇的。你们俩是我在府中最亲近且最信任的人,一定要好好的帮我,知道吗?」 「知道,奴婢知道了。」红韵点头如捣蒜,感动得泪如雨下。 一旁的红歆也落下泪来,但却不改她的直性子,一边哭着抹泪,还一边疑惑的开口问道:「夫人,你怎么突然变了?以前不管奴婢们与你说什么,你都不相信也不听奴婢说的话,还会生气,怎么突然就变了?」 红韵也看着她,泪光闪闪的双眼也明显写着疑惑与不解。 「你们上回不是跟我说,在我生产时曾经没气把你都吓坏了?」 「不是,不是。」红韵赶紧摇头,哑着嗓音纠正道:「夫人,奴婢的意思是稳婆弄错了才说你没气息,当场差点把奴婢吓死。」 「稳婆没有弄错,其实我当时真的死了,只是后来又重新活了过来。」她缓慢地说。 两个红瞬间瞠大双眼,一脸震惊,同时又朝她喝止的喊道:「夫人!」 如果夫人所说的话是事实,那就太骇人了,死而复生是只有妖怪才会的妖法,普通人怎么可能会呢?两个红不约而同的往同一个方法想去。 「夫人,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再对别人说。」红韵着急的交代。 红歆用力的点头,接着附和的补充道:「这样会被当成妖怪的。」话一出口,她立刻伸手捂住嘴巴,神情紧张且惊恐的左右张望,就怕下一刻会有人跳出来将她押下去打板子。 「放心,这件事我只对你们说,以后不会再提起的。我只想告诉你们,经历过死亡的我已痛改前非,今后将不会再重蹈覆辙,会好好的生活,好好的过日子。过去辛苦你们了,跟了这么一个不懂事又没用的主子。」项夕儿对她们微微一笑,神态平静而坦然。 「奴婢不辛苦,奴婢只要夫人好,只要夫人平安幸福就够了。」红韵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的摇头道。 「奴婢也是。」红歆也一样泪流满面。 「好了,别哭了。」项夕儿红着眼眶说,「以后你们俩要好好的帮我,咱们主仆三人的好日子才正要开始呢。」 「嗯。」两个红一起点头应道。 「好了,你们俩都去洗把脸,一会儿跟我一起去把孩子接回来。既然我出了月子,自个儿的儿子当然要住在自个儿的苑里,没道理让他住在别人那里,你们说是吧?」项夕儿说。 「夫人是要去把小少爷抱回来亲自抚养?可是老夫人会同意吗?」红韵抹去脸上的泪水,有些惊讶又有些担心的问道。 「夫人是小少爷的母亲,小少爷是夫人费尽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孩子,为何老夫人会不同意?」红歆有些忿忿不平的说。 之前她和红韵曾经想去接小少爷回朝露苑住,结果被负责照顾小少爷的那些人拿老夫人当令箭给赶了出来,甚至连让她看一眼小少爷都不肯,现在夫人出月了,亲自去迎接自个儿的儿子回来,她就不信那些人还这样对待夫人。 「红歆,你别明知故问。」红韵叹息道。 「我明知故问什么?」红歆问。 「老夫人可能会拒绝,不让夫人将小少爷抱回朝露苑抚养的原因。」红韵语气沉重道。 红歆虽然没有红韵聪明,反应也总比红韵慢半拍,但人并不笨,再加上红韵现在所说的那个原因根本就是府中公开的秘密,她又怎会不清楚、不明白红韵在说什么呢?可是她是真的不懂老夫人为何会不同意啊。 「老夫人之前会拒绝,是因为夫人做了、说了一些不对的事和话,但是现在夫人已经变了呀,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为何老夫人还会不同意将小少爷交还给夫人抚养?」她理直气壮的说。 「掌管厨房的李嬷嬷一直都不待见咱们俩,今天她若突然跑来跟你说,以后她不会再像过去那样看咱们不顺眼,也不会再暗中克扣咱们朝露苑的吃食,你信是不信?」红韵不答反问。 第六章 「当然不信!」红歆直觉反应道。 「为什么不信?」 「这么突然谁会相信啊?而且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变就……变……」红歆的声音突然整个弱了下去,终于明白红韵的意思了。她皱着眉头转头看向夫人,弱弱的问道:「夫人,如果老夫人真的不同意将小少爷交给你带回来的话,那咱们该怎么办啊?」 「到时候再看着办吧。」项夕儿叹气道。 原主还真的是留了一个烂摊子给她收拾啊,但除了认命之外,她还能怎么办? 谁叫她取而代之的用她的身体和身分活了下来呢? 果然,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要获得就一定要付出啊。 也好,这样反而让她心安理得不少,不会总在无意中莫名的感觉到愧疚——虽然她没有错。 项夕儿的儿子有八成长得像他爹,只有两成不到像她这个娘,不过即使如此,她依然只一眼就深深爱上这个迷人的小东西。 没有人知道她上辈子也曾经怀过身孕,却因发现那混蛋搞外遇,情绪起伏太过激烈而导致流产,那是她永远的痛。那件事之后,她每每看见别人的孩子,都会想到她可怜的孩子,想他如果能平安成长出生的话,会是男的还是女的,又会长成什么模样?一个与她血肉相连,承袭了她的血脉与长相的孩子,她每想一回就心痛一回。 可是这一刻——不,应该说在见到眼前这个孩子的那一瞬间,那长年深深刺在她心上的刺突然间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柔软温柔又源源不绝,不断泛出的感受,那就是母爱吗? 「让我抱抱他。」她不由自主的开口,伸手想抱儿子,怎知奶娘竟抱着她的儿子猛然往后退去,瞬间避开了她伸出去的双手,让她难看。 「大胆!你没听见夫人说的话吗?」红韵迅速回神,怒不可遏的斥责奶娘的举访。 项夕儿伸手阻止她,轻声道:「小声些,别吓到孩子。」 「是。」红韵立刻安静地退到一旁。 项夕儿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向抱着她儿子的奶娘,缓慢地再度命令道:「把孩子抱过来给我。」 奶娘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站在原地挣扎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将孩子抱上前来,小心翼翼的将孩子递放在她怀里,然后那双眼睛开始像防贼似的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须臾都未曾离开。 项夕儿懒得理她,全副精神都放在怀里的孩子身上。 这是她的儿子,虽然她未经历怀孕的辛苦,但生产时那股撕裂的疼痛和筋疲力尽的感觉她却是记得清清楚楚,所以这是她的儿子没错,她历经千辛苦万才生下来的孩子,她的儿子。 看着他小小的眉眼口鼻,看着他乌黑灵动的眼睛,打哈欠时萌萌的样子,她不由自主的热泪盈眶,感动莫名。 这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 情不自禁的,她低下头亲吻儿子,却被一旁奶娘的一惊一乍给吓了一跳。 「夫人!」奶娘猛然大动作的冲到项夕儿身边,对着她说:「小少爷想睡了,让奴婢抱他去睡吧。」说着便伸出双手,想将孩子从她怀里抱走。 「放肆!」她怒不可遏喝道。 红韵与红歆第一时间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扣住奶娘的手臂,将她往后拉离夫人和小少爷身边。 「你们做什么?」奶娘挣扎的怒声叫道。 「闭嘴。」项夕儿冷声道。 「夫人,奴婢是奉将军和老夫人之命照顾小少爷的,你不能这样对我。」有几分姿色的奶娘看向她,脸上有几许傲然之色。 项夕儿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底闪过一抹厉色与怒意。 「我对你如何了?」她怒极反笑的问她。「是打了你呢,还是骂了你?抑或是辞了你卖了你?你说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奶娘怔了一下,因无话可说而呆滞了一会儿,这才紧抿了下唇瓣,冷淡的开口道:「夫人,现在是小少爷睡觉的时间,奴婢职责所在,请夫人将小少爷交还给我,让我带小少爷去睡觉。」 「交还给你?」项夕儿轻笑一声,语气嘲讽,「这话听起来好像曜儿不是我生的,而是你的孩子似的。」 「奴婢不敢。但小少爷自出生后,便是奴婢一手照顾喂养至今,要说是奴婢的孩子也不为过。」奶娘大胆的说。 「大胆!小少爷是什么身分,凭你也配?」红歆怒不可遏的斥喝道。 「姑娘这话说得真好笑。」奶娘看了红歆一眼,嗤笑一声。「我是小少爷的奶娘,将小少爷视如己出的照顾有何大胆之处?等将来小少爷长大些,会开口说话后,也得喊我一声奶娘,我有何不配?」 「你——」反应没有红韵机敏的红歆顿时被气到满脸通红,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好个牙尖嘴利的妇人,夫人说一句,你便回好几句,夫人叫你闭嘴,你却说个没停,在你眼中可还有夫人的存在?」站在奶娘另一边的红韵冷笑道。 「我眼中自然有夫人的存在,但我是受将军和老夫人所托照顾小少爷的,夫人和两位姑娘若有任何不满或是异议,何不亲自去向将军或老夫人说,何必向我这个下人撒气?」奶娘说完还撇了下唇瓣,露出一脸瞧不起兼不屑的神情。 项夕儿见状当场便怒了。「替我掌嘴,红歆。」 红歆双眼一亮,立即应道:「是,夫人。」 「你们不能打我,我是将军和老夫人的人,我没有做错事,你不能打我!」奶娘一脸震惊,激烈的挣扎道。 听见她说的话,原本兴匆匆准备动手的红歆不由得迟疑了,不过就在这时,她听见夫人说「给我用力的打」于是她不再犹豫,安心的举起手来狠狠朝奶娘那白皙娇媚的脸庞掮了下去。 啪! 「再打,打到我说停为止。」项夕儿又说。 夫人威武。红歆在心里喊道,又连续搧出了几巴掌。她想打这狐假虎威的奶娘想很久了,竟敢不让她们来探视小少爷,她以为她是谁啊?再横啊,叫你再横啊! 正当她打得欢快解气时,一个怒然的声响有如晴天霹雳般从房门口炸开。 「这是在做什么」 【第三章】 袁势封板着脸走进房里,目光缓缓从奶娘被掌掴得通红的脸看到那两个动手打人合作无间的丫鬟——那两人完全不敢接触他的目光,低垂着头,一动也不敢动,最后才将视线转移到室内唯一坐在椅子上,正抱着他嫡长子的女人身上,然后停在那里。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女人,在窒人的寂静中缓慢地再度开口,冷然的沉声道:「我在问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回答我?」 啪的一声,奶娘突然双膝跪地,委屈的哭诉道:「将军,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只是听从将军和老夫人的命令照顾小少爷,没有任何一丝想忤逆夫人命令的意思,奴婢真的不是故意要违背夫人的命令,请将军明查,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呜……」 项夕儿忍不住撇唇笑了。她还真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如此能耐,如此大胆,竟敢无视于她的存在,明目张胆的在将军面前给她上眼药?她当她是傻子听不懂人话吗?还是当她是泥捏的,压根儿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你先起来。」袁势封说。 「奴婢不敢,奴婢得罪了夫人,还是跪着等夫人气消了叫奴婢起来,奴婢再起来。」奶娘娇柔委屈的抹着泪道。 项夕儿翻译着她的言下之义:将军,在这个后宅中你的话是比不上夫人的,只有夫人点头才行,夫人才是老大,你说什么都没有夫人一句话管用。简而言之就是,将军你夫纲不振,该是管管你的夫人,让她知道在这个家里谁才是老大的时候了。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觉得这个奶娘就是个贱婢、贱人,她这样陷害她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刚才她命红歆打了她几巴掌吗?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她正在思考这个问题时,袁势封忽然转头朝她命令道:「你叫她起来。」 项夕儿淡声回答,「她说要等妾身气消了才愿意起来,但妾身现在气未消,就让她继续跪着吧。」 不管是袁势封或跪在地上的奶娘都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两个人都呆住了。 「我让你叫她起来。」袁势封皱眉。 第七章 「将军刚才要她起来她都不听将军的话了,又怎会听妾身的话呢?将军何苦为难妾身?」她面不改色的答道,二度拒绝了他的命令。 袁势封脸色难看,有些怒了。「她说了你叫她起来,她便会起来。」 项夕儿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与他对视了半晌之后才缓慢地开口问道:「所以将军现在是在听一个下人,一个奴才的话行事吗?」 袁势封脸色倏然一变,双眼慢慢地眯了起来。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又缓缓地转头看向仍跪在地上的奶娘,只见后者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震惊与苍白。 意识到他视线中的探寻与怀疑,奶娘立刻额头贴地,为自己的清白喊冤。「奴婢惶恐,奴婢即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干涉主子行事,更别提指使主子了,这完全是个误会。请将军明查。」 「真的是误会吗?」项夕儿不咸不淡的开口说。 「夫人您是主子,奴婢是下人,即使是误会也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不是。」奶娘趴地呜咽道。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主,你是仆呀。佴我记得刚才你还高高在上的跟我说,你是将军和老夫人的人,我没资格打你,还叫我若对你照顾我儿有异议,尽管去找将军和老夫人说,不要找你撒气呢。」项夕儿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 「将军明查,奴婢只是个无知又卑贱的下人,怎么可能高高在上呢?就算想摆个样子,奴婢也装不出来啊。」奶娘言语中满是委屈的哭诉道。 袁势封皱了皱眉,开口道:「好了,别说了,你起来吧。」 这回奶娘再也不敢动歪脑筋,哭哭啼啼的道了一声「谢将军」之后,立刻就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抹着泪,柔柔弱弱的退到一旁去,做出垂首恭敬状。 项夕儿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不能留。 袁势封无视她皱眉的表情,径自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孩子从她怀中抱走,然后走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先低头眉开眼笑逗弄了怀里的儿子好一会儿之后,这才缓慢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向她,淡声问道:「你怎会到这里来?」 项夕儿差点儿忍不住就要嗤笑一声了。他不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很可笑吗? 「我来看儿子。」她答道,一顿后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问道:「我难道不能来看我费尽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儿子吗?」 「现在看到了,也看过了,你可以走了。」袁势封面无表情的命令道。 「什么?」项夕儿既错愕又生气的瞪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以走了。」他面不改色的再次说道,一顿后又补充,「我不会阻止你来看儿子,你想来何时都可以来,但是你别想插手儿子的任何事,在这个悠然苑里,所有人都不会听你的命令,他们只会听我的,你最好知道这一点。今日的事我不与你计较,但是下不为例。」 项夕儿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压根儿不相信自己刚刚听见了什么。这个男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孩子是我生的,他是我的儿子。」她隐忍怒气的看着他说。 「我没有否认这一点,将来孩子长大了会叫你母亲,也会知道他是你生的。至于教养方面我自有打算,你无须关心。」 「他是我费尽千辛万苦,差点连命都没了才生下来的儿子,你叫我无须关心?」项夕儿怒极反笑。「袁势封将军,你当我是什么?一个没有自己的感情,可以用完就丢的生孩子工具吗?」 「你在胡说什么?」袁势封皱紧眉头。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曜儿是我怀胎十月,历经生死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他身上留着我的血液,和我血脉相连,你却要我无须关心?不当我是没有感情的死物、生孩子的工具是什么?」项夕儿冷笑道。 袁势封沉默了一下,朝在场的奴婢下令道:「你们都下去。」 两个红闻言担心的看了主子一眼之后,和两名在悠然苑当差的丫鬟一起鞠躬退下,只有奶娘不忘装腔作势的刷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临走前还要娇柔的问上一句,「将军,要奴婢抱小少爷下去吗?」 袁势封挥了下手,奶娘这才依依不舍的转身退下。 「还真是依依不舍啊。」项夕儿忍不住嘲讽道。 袁势封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底似乎闪过一抹怀疑,不过很快就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冷硬。 「你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吧。」他冷淡的开口道。 「什么目的?」项夕儿被问的一愣。 「你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现在突然演起慈母的目的是什么?不需要拐弯抹角,直接说吧,我会满足你的要求,但同样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他冷漠无情的看着她说。 「哈!」项夕儿忍不住哈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嘲讽与忿怒,整个怒不可抑。 「你的意思是,我拿儿子当筹码,用来胁迫你同意我的要求做为交换条件吗?你是这个意思吗?」 「你心知肚明。」 「好个心知肚明!」她冷笑。「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你心知肚明我想要的就只是儿子能回我身边,根本就没有其它要求,你说这些话是为了要污辱我、恶心我!如果说我不是慈母,那么你也不是慈父,只是生生拆散人家母子亲情,让人骨肉分离的混蛋而已!」 「项氏!」袁势封怒声警告。 「我叫项夕儿,不叫项氏。」她怒气冲冲的回吼,一顿后又接着嘲讽,「对了,你可能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也难怪会叫我项氏了,日理万机,简直比皇上还忙的将军大人。」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疯了吗?」袁势封冷喝道。圣上的事她也敢胡乱编排! 「我就算是疯了,也是被你们逼疯的!」项夕儿不甘示弱的与他对峙着。「你们利用我替你洗清克妻之名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跟我抢儿子?你要儿子可以让别的女人替你生,反正你不是拜我所赐早已洗刷克妻之名,而且正在计划娶平妻与纳妾之事吗?」 「谁告诉你的?」袁势封蹙眉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项夕儿冷笑。「况且,这事也不是现在才在讨论,而是早在半年前就已经计划好的事吗?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项将军敢做不敢当吗?」 「所以你今日闹这出就是为了这件事?不想我娶平妻或纳妾?」袁势封眯眼,顿时恍然大悟。 「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项夕儿忍不住冷笑出声。「我只是想来看看儿子、抱抱他,在得了将军或老夫人的允许后,将儿子接回朝露苑亲自养育罢了,毕竟我是孩子的母亲。但我终于知道是我太天真了,还以为只要我变好了,恪守妻子与母亲的职责,一切也都会跟着变好,我真是太天真了。」 袁势封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感动、歉意、惊讶或是软化,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过去一年多来,不管是他或是爹娘对她的宽待、体谅,只要是有眼睛、有感情、有心的人都能感受到,会被感动,只有她不为所动,从头至尾都坚持把他们当成要害她性命的坏人。 他不是不了解她的恐惧,知道被迫嫁给他这个有克妻之名的人有多无奈多怨恨,所以他一直都对她温柔以待、耐心以对,容忍她不讨喜的性子,可是她在得知自己怀孕后的反应实在是太令他失望了,后来她甚至变本加厉,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不仅说孩子是妖怪,还千方百计想将孩子除去,这也让他对她彻底的死了。 因此,不管她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她会突然改变,善待这个她自始至终都不想要,还称之为妖怪的孩子。 他袁势封的儿子,他绝不许任何人伤害他一根寒毛,即使是孩子的母亲,他也绝不原谅,绝不允许! 「看样子你似乎已经默认我所说的话。」项夕儿看着沉默的他。「换句话说,你对我早已没有任何的期许与感情对吗?既然如此,我看你也不需要娶平妻了,直接娶妻吧,我与你和离。」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想与我和离?」袁势封始终面无表情。 「这是我对你的成全,不是我的目的。我想要的只有儿子而已,儿子我要带走。」 「你果然拿孩子当筹码了。」他冷冷地看着她缓声道。 第八章 「随你怎么说。但曜儿是我生的,是我的儿子,我是一定要带走的。」项夕儿坚定道,不等他开口又说:「你现今已无克妻之名,想嫁与你这位正四品将军为妻为妾的闿秀肯定有很多,你若想要孩子,尽管让你的三妻四妾替你生,不出几年便能儿女成群,但这个孩子却是我唯一的孩子,所以我一定要带走。你无须担心将来他长大会回来争产业,因为我会让他与我姓项,今后他将与袁家毫无瓜葛。」 「你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吗?」袁势封怒不可抑的瞪着她,若不是儿子还在他怀中,他早跳起来朝她大声咆哮,甚至动手打人了。 这个女人竟然想将他的嫡长子带走,这也就罢了,她竟然还想让孩子改姓,不让孩子认祖归宗,她疯了吗? 「我知道我所说的话有些惊骇世俗,甚至大逆不道——」 「你是疯了。」袁势封怒视着她,咬牙切齿的打断地。 「你要这么想也行,但你休想将我们母子俩分开,因为我是绝不会让我的孩子成为后宅女人们争宠的工具及犠牲品的。」她面不改色的看着他说。 「他是我儿子!」 「谁无父亲?那些枉死、夭折,来不及出生就胎死腹中的胎儿难道都没有父亲吗?」项夕儿忍不住冷笑。「你们这些可以三妻四妾的男人因为有很多女人可以替你们生孩子,所以对于后宅死了几个孩子或是几个女人根本就不在乎,因为女人随时都可以补充,有了女人,孩子就更不用担心了。可是你们可想过那来不及长大的孩子生前的感受,可有想过失去孩子的母亲的感受吗?你有想过吗?」 这便是她魂飘到这个古代世界后,最让她不爽,而且永远也无法适应与接受的一件事。 成了项夕儿之后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她曾多次为以后到底要扮演怎样的一个妻子做挣扎,是要像这个时代的女人遵守三从四德、以夫为天呢?又或者坚持上辈子一夫一妻的观念?若是选择前者,她自诩能做到相敬如宾,不把他当丈夫,当室友就成;若是选后者的话,绞尽脑汁、用尽心计绝对是必然的,因为得与婆母斗,还得诱惑夫婿爱上她,并为她死心塌地一辈子。 嗯,后者光是想就让她觉得很累,但是只要能够获得幸福,她其实并不介意生活累一点,所以她个人的意愿其实是比较偏向于后者的,只可惜她根本就是在自作多情,人家压根儿就不屑她,她竟然还想和他做一对幸福夫妻,真的是太可笑了! 算了,这样也好,她既不用委曲求全的和一个不爱的男人生活一辈子,也不必为虚无缥缈的幸福费尽心机、绞尽脑汁,她只需要轻轻松松、快快乐乐的带着儿子做自己就好。 她就不信以她脑袋里所拥有的现代知识与技能,自己不能在这个世界里混得风生水起! 她的言下之意让袁势封不由自主的皱紧眉头,他的确是没想过后宅那些女人和孩子们的生死问题,但是——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当初千方百计不想让孩子生下来、活下来的人是谁?」他冷声讽刺。 「以前的我是因为生了病才会这样,但上回难产死过一回之后,现在的我和以前已经完全不同了。」她语气认真。 「你要我相信你?」 他语态始终嘲讽,让项夕儿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不需要你相信,只要我自己相信就行了。」她冷淡道。「总之,你休想将我们母子俩分开就对了。若你真要这么做就只有将我杀了,不过这么一来,你就坐实了克妻之名,这辈子都别想摆脱它了。」 「你真以为我不敢动手杀了你吗?」袁势封朝她怒目而视。她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他! 「你敢也好,不敢也罢,我都不在意。」项夕儿一脸不惧的表情。「但是丑话我要先说在前头,倘若我死了,我儿子却没能平安快乐的长大,或是被人养废了,我做鬼也不会饶了你的。」说完,她直接站起身来,留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还被他抱在怀里的儿子之后,径自转身离开。 她决定给他三天的思考时间,三天之内他若不来找她,那她自会去找他做个了断。 上辈子她为了结婚,为了一个男人而愚蠢的丢了自我,甚至丢了性命,这辈子她再也不会做这种蠢事了。她要活得自在,活得快乐,除了儿子之外,任何人都别想叫她妥协,她发誓。 「儿子,你刚才说什么?」 花厅中,袁老夫人一脸错愕的看着儿子。 「娘,娶平妻和纳妾的事先暂缓,以后再说吧。」袁势封对母亲说。 「你为何突然改变心意,不是都说好这两天娘就要请媒人婆上门提亲了,怎么突然又说要暂缓?到底是什么原因?难道你对秦家小姐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她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 「不是的。」袁势封摇头打断母亲。 「那是怎么一回事?」袁老夫人问。 「有些事儿子想先确认一下。」袁势封蹙眉道。 「什么事?难道秦家小姐真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袁老夫人又问,很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 「与秦家无关,是儿子的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年纪轻轻便是正四品忠武将军,长得又是一表人才,既没破相也没缺条胳臂或少条腿的,你有什么问题?」袁老夫人不悦道。她的儿子这么优秀,哪有什么问题? 「克妻之名。」 袁老夫人脸色霎时一变,生气的驳斥道:「那都是谣言,你应该知道才对,不然你媳妇现在怎么还好端端的活着,还替你生了个儿子?」 「她能活着是因为她命大,却不能改变儿子的克妻之名。」 「你说这是什么话?」 「儿子听说她在生产那天,曾经一度没了气息,她现在还能活着完全是她命大的关系。换句话说,她也被儿子克死过一次。」袁势封不由自主的苦笑道。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袁老夫人厉声喝道,怒不可抑的问:「是哪个奴才在府中乱嚼舌根,散播这不实谣言的?你告诉我,我非打死他不可!」 「这件事娘早就知道了,是娘下令让那两个稳婆和府中下人不许将这件事情传出去,对不对?」 「那些都是胡说八道,人若没了气息怎么可能还活着?你瞧,你媳妇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袁老夫人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 「现在好好的不代表当时没事,原来真如她说的,她真的死过一回。」袁势封摇头苦笑。原来他真的克妻。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什么死过一回?人死了就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袁老夫人斥责儿子,一顿后,她突然意识到儿子刚所说的话,生气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你媳妇跟你说的?她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还有,她整日魔魔怔怔像疯了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相信她所说的话呢?」 袁势封没告诉母亲,他找过妻子生产时所有在场的人来问话,包括两个稳婆、两个丫鬟,还有一个刚巧在那时送热水进产房的婆子,五个人被他的冷脸一吓,顿时全都招认了。 当时探过项夕儿还有无气息的共有三人,一个稳婆、一个丫鬟,还有送热水进去的那个婆子,三个都异口同声说确定她当时已没了气息,但不知为何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她突然尖叫一声就又活了过来,还顺利将难产的儿子给生了下来。 之后他又将那两个丫鬟留下来问话,那两个丫鬟也算忠心,不断的为主子说好话,开脱过往项夕儿的种种不是,并且乞求他的原谅。 他从那两个丫鬟口中得知,她们的主子在产后果然变得和以前不同,具体情况两个丫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她真的变好了,身体好了,精神也好了,每天会在院子里散步和看书写字,还会与她们开玩笑,整个人都变得开朗又爱笑。 袁势封无法想象那模样,在他的印象中,他的夫人瑟缩、胆小、哀怨、不快乐,有时疯病发作还会又哭又叫的,变得开朗、爱笑,还会散步、看书、写字的夫人,他真的难以想象。 「娘近来可有见过她吗?」他问母亲。 「我没事为何见她?每次见她我就胸闷,心情也会变不好。」袁老夫人露出一脸排斥与不喜的表情。 第九章 「娘没见过所以不知道,她变了许多,感觉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袁势封脑袋里不由得浮现那天在悠然苑厢房内,她与他对答如流、自信满满、气势逼人的模样。 「你到底在说什么?」袁老夫人皱眉道。 袁势封轻摇了下头,道:「总之,娘,关于娶平妻或纳妾的事都暂缓,等儿子确定一些事之后咱们再议。」他需要时间观察那个女人,弄清楚她究竟是真的变了,还是在演戏。 「你到底要确定什么?」 「等确定之后再跟娘说。」他摇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儿子想请娘允准。」 「什么事?」袁老夫人问。 「就是——」袁势封话到嘴边又突然改变主意,觉得现在就提出让孩子搬去与项夕儿同住的要求,娘肯定不会同意的,还是等过些时候他确认了,或者是娘自个儿发现了她的改变与不同之后再来提会比较好些。 「没事,这事还是晚点再说好了。」他改口道。 「你今日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反反复复,总是说些娘听不懂的话?」袁老夫人眉头紧蹙的看着儿子。 「娘无须担心,以后咱们家的日子只会愈过愈好,愈过愈旺。」袁势封安抚母亲道。 「只要有你和你爹在,娘就不担心。」袁老夫人闻言忍不住点头微笑。儿子就是她和袁家的骄傲。 母子俩又闲话家常了一会儿,袁势封这才离开母亲的住所,返回他现今的居所悠然苑,并让小厮去将他最信任的手下,同时也可以称之为兄弟的林浩请过来。 林浩从小就是个孤儿,为了不饿死才自愿充军,入伍时年纪比他还小,两人因为在战场上救过对方,有着过命的交情才变成兄弟。大军班师回朝后,无家可归的林浩便直接跟了他,当他的亲卫军。 「将军,你找我?」 与袁势封仪表堂堂、气度非凡的英姿不同,林浩长得孔武有力、杀气腾腾的,一看就是个武将的模样。他兴匆匆的走进书房,神情充满了期待,因为他无聊到都快要发疯了,希望将军找他是有任务要交代他去办,愈困难愈有挑战性愈好。 袁势封先让他坐下才开口道:「我有件事要麻烦你。」 「说什么麻烦,将军直接下令就是了。」林浩大刺刺的说,一脸迫不及待的问:「将军,是什么事?是不是有奸细潜进城里了,要我去把他们找出来?」 「与公事无关,是我个人的私事。」袁势封摇头道。 「私事?」林浩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的拍了一下手,恍然大悟道:「将军是不是想知道我未来嫂子的事?这事包在我身上,完全没问题。」他拍胸脯保证。 「我的确是想知道你嫂子的事,但不是未来的,而是现在的。」 「现在的?」林浩露出一脸不确定的表情,伸手指了指朝露苑的方向,小心翼翼的问:「夫人?」 袁势封点了点头。 林浩呆若木鸡的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一脸认真地开口,「将军,你知道我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除了舞刀弄枪和上战场杀敌外,啥也不懂也不会,所以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说,但是不说我又很不爽。」一顿,他深吸一口气后豁出去的大声说:「将军,夫人根本就配不上你,那种畏畏缩缩又疯疯癫癫的婆娘早该把她给休了,或是干脆砍了,她根本就没资格当将军你的夫人,也不值得属下们的尊重!」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娶了,她便是我的妻子,更别提她还替我生了一个儿子,以后这种话就别再说了。」袁势封缓慢地摇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可是将军——」林浩还想说什么,却让袁势封打断。 「好了,别再说了。我没想到你对她这么反感,那么这件事交给你可能就不适合了。」他眉头轻蹙。 闻言,林浩瞬间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激动道:「将军,属下做事向来不会感情用事,你应该知道才对,属下定会誓死达成将军所交付的任务,请将军相信属下。」 「我知道了,你先坐下来再说。」见他的反应袁势封就知道不能临时换将了。 林浩这家伙向来要强,你愈是否认他,他就愈会拚命证明自己能行,在军营中他尚可用下令的方式要他不许胡来,回到这个他亲口要他把这里当成自个儿家的地方之后,他可不想再用命令的方式限制他的自由。所以,这件事也只能照原计划托付于他了。 「请将军下命。」林浩坐下来,一脸严肃道。 「我想知道夫人近期的举动,你帮我注意一下。」 「将军的意思是要我监视夫人吗?」林浩微瞠双眼。 「观察。」袁势封纠正道。「这件事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也别被发现而引发任何怀疑。另外还有一件事,你派个人去打探一下夫人过去是什么样子。」 「过去的样子?」 「个性、喜好、待人处事的方式之类的,任何有关她的事都行。」 「属下明白了。」 【第四章】 三天过后,袁势封并未前去朝露苑给予项夕儿答复,但项夕儿也没按照计划去找他做了断,因为她后来才想到,她得先将后路铺好才行,否则等与他和离之后,难道她要带着儿子露宿街头不成?因为打死她,她都不打算回娘家去住——只怕一回去就会被赶出来,或者是直接打死吧。 因此,她得在与他和离之前先想办法安排好他们未来的住处,以及谋生方式才行。 她头痛了一晚,终于想到她有嫁妆傍身的事。 袁家人还算不错,完全没有想污了项夕儿嫁妆的打算,因而那些东西都在朝露苑的库房里,是她可以动用的,想必和离时也可以带走,但若是想靠那点东西过一辈子,坐吃山空可不行,所以她还是得好好计划,好好打算才行。 第二天她便让红韵与红歆帮忙清点库房里的东西,因为她得先凑出银两租间宅子才行。 结果不点不知道,一点吓一跳,嫁妆单子上的东西竟有四分之一不翼而飞,那些跟她从项家过来的陪嫁奴仆们竟敢监守自盗?!他们真当她是泥捏的,想搓圆就搓圆,搓扁就搓扁是不是?真是欺人太甚! 「你们俩早知道是这种情况吗?」项夕儿看着两个红问道。 两个红立即用力的摇头。 「奴婢知道会少些东西,但不知道会少这么多。」红韵说。 「你知道会少东西?」项夕儿挑了下眉头。 红韵点头,道:「夫人你忘了吗?先前你有时想要一些东西,却又不想开口跟府中的管事要时,就叫郝嬷嬷直接从库房拿,如果库房里没有,就拿其它东西到街上当铺卖了钱再去买回来。」 听红韵这么一说,项夕儿便想起来了,原主生前的确做过不少蠢事,这件事她隐约也有印象。 她皱了皱眉头问道:「你们俩谁还记得我动用了库房哪些东西?又让郝嬷嬷用库房里的东西换了些什么回来吗?」 「不是全记得,但大部分奴婢都记得。」红韵说。 「奴婢也记得一些。」红歆接着说。 「好,那你们俩去把那些东西都列出来给我,然后明天早上,让大家都到院子里来集合。」她下令道。 两个红并不知道项夕儿想做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她们的忠心,夫人怎么说她们便怎么做。于是,两个红绞尽脑汁的回想,并在两相对照与讨论确定后,将那些物品都写了下来,然后交给项夕儿。 隔天一早,朝露苑厅堂外的阶梯下聚集了苑里所有的下人们,其中很明显的分成了三团,一团是由郝嬷嬷为首,跟着项夕儿从项家陪嫁过来的;一团是原在老夫人身边服侍,后来被派到朝露苑照顾兼监视她,以李嬷嬷为首的原袁府奴仆,最后一团则是后来才从外头买进来服侍她的下人,没有头头,也是现场最沉静安分的一群。 项夕儿坐进放在阶台之上,红韵事先吩咐人准备的红木高背椅,居高临下的看向在场众人。 郝嬷嬷上前一步,有些讨好的开口问道:「夫人,不知你突然召见大家有什么事?你若有什么吩咐交代一声就行了,又何必自个儿劳心劳力呢?」想起昨儿个夫人突然盘查库房,她就一整个惴惴不安。 第十章 「不知夫人一早召集大家到此有何吩咐?大伙都有许多事要忙,请夫人长话短说。」李嬷嬷不甘示弱的也跟着开口,只是相对于郝嬷嬷语气中的不安与讨好,她则是冷淡中带点傲慢与不敬。 项夕儿知道这全是原主留下的后遗症,也懒得与她计较,朗声开口道:「既然有人要我长话短说,我也就不废话了。昨儿个我查了下存放在库房里的嫁妆,发现库房里的东西比嫁妆单子上的整整少了四分之一。」 李嬷嬷一阵呆愣之后,眉头轻蹙的瞄了一眼面无血色的郝嬷嬷,开口说:「夫人,掌管朝露苑库房的是你的得力助手郝嫂嬷,这事你只需要问她就好,又何必召集大家到这儿来呢?」真没想到郝嬷嬷的胆子竟然如此之大,竟敢做出监守自盗的事来。 「夫人,这件事老奴能解释,那短少的四分之一是——」郝嬷嬷脸色难看的开口想辩解,却被打断。 「我话还没说完。」项夕儿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才又看向众人,「库房的事我当然会调查、追查到底,但是在这之前,谁敢向我保证除了库房之外,朝露苑内的其它人都是清白的?见微知着,连我原本最信任的人都能背叛我了,我要如何相信你们没监守自盗,没吃里扒外?」 闻言,众人一片哗然,现场议论之声不断,一片吵闹。 「请夫人别将老奴与那背主之人相提并论。」李嬷嬷义正词严的开口说。 「夫人,老奴是冤枉的,老奴是冤枉的。」郝嬷嬷跪下来为自己喊冤。 「我话还没说完。」项夕儿说。 红款见状上前一步,站在台前大声喝道:「安静!夫人还有话要说。安静!」 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项夕儿赞许的看了红歆一眼,这才再度缓慢地开口道:「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都对你们产生了怀疑,我就没办法再用你们。」 「夫人饶命啊,奴婢是冤枉的。」 「夫人,奴婢绝对没有背叛您,请您明查。」 「夫人,奴才是无辜的,奴才从没背叛过您啊。」 「夫人——」 现场再度陷入一片闹哄哄,下跪哀求声此起彼落。 「安静!」红歆再度出来控制场面,大声喝道。「夫人话还没有说完,全都安静下来。」 现场慢慢地又安静了下来,但每一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不安与忧愁,还有些忿懑与怨怼,尤其是陪嫁那一团的人,因为他们的卖身契全都掌握在夫人手上。 项夕儿的目光慢慢从每一个人脸上滑过之后,这才开口。 「我并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所以愿意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她说,「你们有一天的时间考虑,明天我会一个一个的召见你们,听你们自白。自首者可无罪,举报者可将功赎罪,但若敢胡乱栽赃陷害他人者,一旦被我查明真相,直接拖下去打死。机会只有一次,想留下来的人好好考虑明天要说什么,不想留下的人可以先收拾东西,过几天自会有人牙子来带你们走。」 说完,她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留下一院子茫然而不知所措的奴仆们。 项夕儿发威之事不一会儿便传遍了整个袁府,袁势封第一时间得知此事,神情是若有所思的,与为他带来此消息,一脸嘲讽外加等着看戏的林浩全然不同。 林浩觉得那女人根本就是个疯子,想一出做一出,也不知道这回她又想发什么疯,他还真的有点期待,希望她能干出让将军忍无可忍而休妻的大事。 袁势封关注的点与他完全不同,他想的不是他的夫人这回想做什么,而是她的手段。自首无罪,举报则可将功赎罪,栽赃陷害他人则死。只一举,却将利诱、威胁、恐吓全用上了,这个女人真的是当初那个瑟缩、胆小、哀怨又疯癫的女人吗? 让人难以置信。 「项府那边有消息传来了吗?」他问林浩。 林浩摇头。「其实根本用不着到项府去打听,从那些随夫人陪嫁而来的人那里就可以知道一切。」 袁势封也知道,但他想要更确定。 「你继续帮我盯着,看这件事的后续发展。」他起身交代道,然后离开书房,朝母亲所居住的紫竹苑走去。 他想,这件事不久就会传到母亲那儿,而且以母亲向来体恤下人、善待下人的个性,肯定会出面阻止,他得去说服母亲先静观其变,暂且不要出面干涉朝露苑里的任何事才行。因为他真的很想知道接下来的发展,以及她究竟想做什么。 隔天,朝露苑里的下人们一个接着一个被唤到西侧厅自白与自首。 项夕儿原以为能来半数已到顶,原袁府中的奴仆应该不会理会她,不料在李嬷嬷以身作则的带领下,竟然全都乖乖地来了,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前来的人数出乎她意料之外,但结果却全在她意料之中。 由于自首无罪,举报可将功赎罪,又畏死的原因,奴仆们不得不吐实认罪,即使那些都是冰山的一小角,但每一个人都承认一些、指认一些,冰山的全貌也能慢慢地出现在她眼前。 李嬷嬷看似与郝嬷嬷水火不容,但也收过郝嬷嬷不少的好处,睁只眼闭只眼的让郝嬷嬷在窃取偷卖她的嫁妆上更加通行无阻。 不管是负责厨房或打扫清理的,上自管事,下至打杂的都从朝露苑的配给中偷过好处,也难怪原主当初总觉得缺东缺西的,得自掏腰包补给了。最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连她平常做了什么、喜欢什么、吃了什么的消息都能贩卖,然后从中获得好处。 「到底是谁在打听夫人的事?」红歆不解的说。 「你没听过无利不起早这句话?除了那些能从中获得利益的人之外,还会有什么人?」项夕儿一脸不在意的表情。 「可是打听夫人的事能从中获得什么利益?」红韵也没能听明白夫人的意思。 「将军的后宅空虚,你说他们想得到什么利益?」项夕儿似笑非笑。 「啊!」两个红瞬间恍然大悟。 「夫人……」红韵担忧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夫人在府中不受待见的情况她们比谁都清楚明白,如果将军纳了妾,后宅里有了新主子——即使姨娘只能算半个主子,对夫人的处境来说却绝对是雪上加霜,那今后夫人该如何自处呢?她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夫人,绝不允许那些姨娘们欺到夫人头上来! 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什么,项夕儿拍了拍她的手说:「不用担心,那些人威胁不到我的。」 「奴婢一定会保护夫人的。」她信誓旦旦道。 「奴婢也是。」红歆跟进,同样的义无反顾、同仇敌忾。 「有你们俩在我身边,真好。」项夕儿有感而发的对她们微笑道。 「夫人,咱们现在要做什么?」得到肯定后,红歆整个人变得干劲十足。 「找房子。」项夕儿说。 「找房子?」两个红都露出愕然不解的表情。 「嗯,以后咱们四个人要住的地方。」项夕儿点头道。「不需要太大,也不要太偏僻,安全牢固能遮风避雨最重要。我不知道这里的房价,等郝嬷嬷那些贪墨亏空的东西换成银两补齐还我之后,咱们手上的银两足够将房子买下最好,如果不够那就用租的。你们俩找时间去街上打听看看,尽快把这件事办好。」 「夫人,奴婢不明白。」红韵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摇头道。 夫人口中所说的四个人是哪四个?他们要住的地方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不是住在将军府吗?为何还要另外买宅子住? 「夫人,咱们要搬到外头去住吗?」率直的红歆直接问道。 事到如今,也该是与她们俩开诚布公的时候了。项夕儿点头道:「不久之后,我就会和将军和离。」 「夫人?!」两个红皆惊愕不已的瞠大双眼。 看着眼前两张先惊愕后惊慌的脸,项夕儿平静的说:「你们俩应该比谁都清楚我在这里有多不受待见,虽然说这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但我以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我改变,就还有挽回的机会,只可惜我错了,一切都太迟了。」 「夫人……」 项夕儿摇摇头,不让红韵有机会开口说话,她接着说:「既已无法挽回,我也不想将自己的一生就这样葬送在这里,所以我会和将军和离,带着儿子离开这里,去过我想过的生活。我打算将你们俩也一起带走,你们愿意跟我走吗?如果不愿意的话——」 第十一章 「愿意!夫人到哪儿,奴婢就到哪儿。」红歆迅速道。 「奴婢也是,夫人到哪儿,如婢就到哪儿。」红韵义无反顾的点头道,只是脸上多了抹不确定与担忧的神色。她忧愁问道:「夫人,将军和老夫人,还有老太爷会同意让咱们将小少爷带走吗?」原来那个第四人指的是小少爷,她终于明白了。 「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们不需要担心,只需要负责找到咱们未来的落脚处,免得咱们离开这儿之后无处安身得露宿街头。」项夕儿说。 「夫人,咱们可以不回知州府吗?如果老爷和太太知道你和将军和离了,他们会不会派人到这儿来把咱们捉回去啊?」红歆比较担心这件事,比起待在将军府陪夫人不受待见,她更不想回知州府。 「不会,他们应该巴不得我永远别回去。」项夕儿摇头道。「两个理由,一、怕我丢了项家的脸;二、还得浪费米粮银两来养一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你们说以太太的为人,她会希望我回去吗?」 两个红毫不犹豫的同时间摇头。 「那就好。」红歆拍拍胸口,彻底放下心来。只要不回知州府就好。 「夫人,奴婢的绣品虽然比不上城里那些知名绣娘所绣出来的,但奴婢有自信还是卖得出去,所以生活肯定没问题。」红韵想得总是比红歆要更远、更贴心。 「奴婢的手艺不好,但缝缝补补也是行的,还有家里的事都可以交给奴婢来做。」红歆也迅速找到自己的定位。 「放心,以后用得到你们俩的地方多得是,我和小少爷以后就要靠你们俩帮扶了。」 「夫人放心,奴婢绝不会让夫人和小少爷吃苦的。」红韵信誓旦旦的说,一旁的红饮也用力点头。 「谢谢你们。」项夕儿感动道,「放心,咱们以后绝对会有好日子过的,我保证你们绝对不会后悔跟了我的。」等她获得自由,看她如何化身金手指点石成金。 「即使日子过得苦,奴婢也不会后悔。」红韵说。 「奴婢也是。」红歆跟进。 「好。」她微笑点头。「那就照我说的话去做吧,先找到房子,等有了住处之后我才能安排接下来要做的事。」 「是,夫人。」 两个红办事还算靠得住,所以项夕儿将找房子的事交给她们俩,又吩咐了一些其它的事之后,她便无事可做的空闲了下来。 无事可做时,她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儿子,便由着两个二等丫鬟盯梢般的跟在她身后朝悠然苑走去。 两个丫鬟在路上悄悄地溜了一个,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去通风报信。 她不以为然的继续朝悠然苑走去,进入厅堂坐下后,命身后的二等丫鬟去通知奶娘她的到来。 这回奶娘不敢再拿翘,听闻她来了之后迅速来见,但却依旧贼性不改的没将孩子抱出来给她看,而是拿孩子在睡当借口不让她见。她也懒得与她废话,二话不说直接站起身就往奶娘刚走来的方向去。 「夫人。」奶娘一个跨步挡住她的去路,再次对她说:「小少爷正在睡觉。」 「让开。」她冷声道。 「请夫人恕罪,小少爷不禁吵,稍微有点声音便会被惊醒。夫人若是要看小少爷,请你晚点再来。」奶娘毫不退让。 「让开。别让我说第三次。」项夕儿冷冷地看着她。 奶娘抿紧唇瓣,正在想要怎么拒绝时,经常跟在将军身边的小厮突然从厅外走了进来,令她眼睛一亮的透出得意之色。 「夫人,将军说要见您,请您随小的来。」小厮上前躬身道。 项夕儿轻撇了下唇,终于知道那半路溜走的丫鬟去了哪里。她面无表情的瞄了一眼喜形于色的奶娘,转头对前来传话的小厮说:「你跟将军说我想儿子想得凶,等我看过儿子再过去。」 奶娘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微愣的小厮轻皱了下眉头,再度开口说:「夫人,将军正在等您。」语气中强调着那个「正」字。 「那就让他等。」项夕儿不为所动,然后再度看向仍挡在她面前的奶娘,冷声道:「还不让开?」 见她连将军的命令都敢无视,奶娘也没胆敢再挑战她的权威,侧身退开,让出路来。 项夕儿并没有举步往前走,而是转头看了下四周,然后随手指了一个在悠然苑里当差的丫鬟,命令道:「你来带路。」 丫鬟不敢违逆,迅速点头,领路前行。 书房里,袁势封在得知项夕儿的响应之后,先是呆愣了好一会儿,接着却突然放声而笑,把一旁的小厮吓得小心肝直跳,心想着:完了,完了,将军一定是气坏了,才会怒极反笑,希望别迁怒到无辜的他身上啊。 笑声和出现时一样突然停止,袁势封蓦然从座椅上站起来,突如其来的动作把站在一旁已胆颤心惊的小厮吓了一大跳,猛然往后退了一大步,然后立足不稳的一屁股跌到地板上去。 袁势封不满的蹙眉瞪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便直接迈步走出书房,朝儿子的房间走去。 他来到儿子所在的房间时,项夕儿正抱着儿子,轻哼着上辈子在现代所学的流行歌曲哄孩子睡觉,奶娘和两个丫鬟则静静地站在一旁,好像也被这从未听过的奇怪曲调给迷惑住了,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来到。 他不由自主的停下前进的步伐,看着眼前令他有些匪夷所思的一切。 从她口中哼出来的曲调真的相当奇怪,但却不难听,尤其配上她温柔的嗓音,格外的引人入胜,也难怪一旁的奶娘和两个丫鬟都听呆了。不过比起这,更吸引他目光的却是她温柔地凝望着襁褓中的儿子,微笑着轻哼曲调的画面,这画面真的很美、很温馨,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将军,您来啦!」 奶娘的声音突然响起,瞬间破坏了眼前的宁静与美好,让他忍不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开口道:「都退下去。」免得在这里碍眼,破坏温馨美好的气氛。 奶娘张口欲言,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却见将军的目光全放在抱着小少爷的夫人身上,除了刚刚那冷峻的一眼外,压根儿就没再多看她一眼,和以往她怀抱着小少爷时,对待她的亲切、和蔼、温柔判若两人。看看夫人,再看看将军,她扯了下唇瓣,自嘲的一笑后,落寞的躬身退下。 下人都退下之后,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袁势封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点尴尬,轻咳了一声,才开口问道:「你刚刚哼的是什么曲子,怎么我从没听过?」 项夕儿没想到他会开口问她这么个问题,呆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我胡乱哼的。」 「胡乱哼的能这么好听也很了不起。」 项夕儿倏然一呆。他这是在赞美她吗?他是怎么了?感觉好像和上回判若两人似的。 不过不管如何,她这个人向来是人敬一尺,我敬一丈。既然他都先释出善意,愿意好声好气的与她说话,她也会投桃报李。 「对不起,没立刻去书房见你,因为我实在是太想念儿子了,才会想等看过儿子之后再去找你。」她先用真诚的语气向他道歉,然后才问他,「将军找我有事吗?」 不知为何,他突然不想这么快与她谈起这事,但是他找她的目的不正为了这事吗?不与她说这事,他和她还有什么话可说?袁势封轻摇了下头,将那莫名感受甩开,开口道:「听说你派人在城里找宅子?」 项夕儿轻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的消息这么灵通,才不过两天而已,他竟就已得到消息,不过她既然敢选在城里落脚,也就不怕他知道。 「对,那是我和儿子以后要住的地方。」她直言不讳的对他说。「和你和离之后,我打算在城里落脚,不想回娘家,你应该不会反对吧?」她看着他,不等他回答又接着道:「你放心,虽然住在同一座城里,但我保证绝不会替你制造麻烦,也不会上门来麻烦你,例如借钱什么的。你若不信大可在和离书上注明此点,与我约法三章,如果我违约,你可以动用一切手段,包括武力或权势将我驱逐出城,让我一辈子不能再踏进此城门一步。」 「你为何不回娘家?」袁势封沉默了一下,问她。 「那里不是我娘的家,也不是我的家,那里是项知州和太太的家。住在那个家里的人,没有一个人会希望我回去的,只会暗中祈祷我最好能死在外头。」她嘲讽的微笑道。 第十二章 袁势封顿时无言以对,因为他知道她说的全是事实。当初项家会把她嫁给有克妻之名的他为妻,其实便已摆明了不管她的死活,倘若她再以下堂妻的身分回归项家的话,那么等待她的八成只有死路一条。这一点,她看得相当透彻,因此她才不打算回娘家去,可是她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觉得有必要提点她一下。 「我似乎从未答应过要与你和离。」他说。 项夕儿倏然皱起眉头,不确定他是什么意思。 「不和离,休离也可,只要孩子归我就行。」她看着他说。 袁势封缓慢地摇了摇头。 「你——」项夕儿有些气忿,声音不由得变得高亢,只是才一出声便感觉到怀抱中熟睡的儿子似被她的声音惊扰到,不安的动了一下,她赶紧噤声,低头轻轻地拍抚着儿子,直到儿子再度安稳沉睡之后才又抬起头来看向他。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她质问他,声音明显放轻了许多。 「我没有休妻的打算。」 「所以我自动让贤,成全并感激将军过去一年多来对我的容忍与大度。」一顿,她更进一步的说:「我——不,妾身配不上将军,将军值得更好的女子,更好的妻子。妾身嫁给将军这一年多来,不管是三从四德还是温良恭俭让,妾身一样都没做到,早犯了七出之条,被休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夫人似乎很想与我和离。」袁势封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不是想,妾身是罪有应得。」她摇头道。 「看样子夫人近来一个人反省了很多。」 「所以才更没脸继续留在这里。」她接话。 「但是我却有不同的看法。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说着,他对她微微一笑,然后缓慢地宣布道:「所以,我决定原谅你过去所犯的所有过错,让你留下来继续做我的将军夫人。」 项夕儿张口结舌的看着他,整个目瞪口呆。 【第五章】 「夫人,奴婢回来了。」 两个红兴高采烈的从外头回来,因为她们终于找到符合夫人要求的宅子了,也与对方谈好了价钱,就等夫人点了头,明天交了钱,办了文书之后,就有属于自己的宅子了。虽然那宅子只是间一进的小院落,但不管是屋状或地点都极好,价格也合理,让她们有种遇到贵人、撞到好运的感觉。 因此,两人才会一进门就兴匆匆跑来与夫人报告这个好消息,只是一踏进夫人的房里,她们俩就呆住了,因为房里一片紊乱,就像遭了贼一样,衣服、饰物、枕头、桌巾散落一地,而夫人就呆坐在床边,坐在这一室的紊乱中。 「夫人,发生了什么事?你没一受伤吧?」红韵率先回神,迅速冲到夫人身边,着急的将夫人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的来回检视。 「夫人,这到底是谁做的?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将夫人的房间弄成这样?你丢了什么东西告诉奴婢,奴婢要去跟将军说,跟老夫人说,这些狗奴才真的是欺人太甚,太过分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夫人,怎么可以?呜……」 红歆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觉得夫人真的是好可怜,明明贵为将军夫人,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却被下人欺负、被下人瞧不起,真是太可怜了。她终于明白夫人为何丝毫不眷恋这绫罗绸缎、穿金戴银的生活,一心想要离开这里到外头去过清贫的生活了,她终于明白。 「别哭了,我没事,也没人欺负我,房间是我弄乱的,不是别人弄的,也没遭贼。」项夕儿蓦然开口对两个红说。 红饮的哭泣声瞬间戛然而止。 红韵瞠眼看她,错愕的问道:「夫人,你说什么?这是你弄的?」 「嗯。」项夕儿点点头。 「为什么?」红韵一脸不解的问,随即又突然想到,「夫人,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找到了没?要奴婢帮忙找吗?」会把房间弄成这样,想来想去也只有在找东西了。 「我不是在找东西。」项夕儿撇了撇唇说。 「那……」红韵疑惑的看着她,红歆也把脸上的泪水擦干,站到红韵身边,等夫人回答。 被她们俩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项夕儿突然有些尴尬,原本发泄过后已熄灭的怒火也有些死灰复燃。 「我很生气,所以才会忍不住拿这些东西出气。」一顿,她怒不可抑道:「那家伙竟然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改口说他不要和离,想继续与我做夫妻,你们说可不可笑?」 「夫人,你说的是真的吗?将军不想和离,想与你继续做夫妻?」红韵有些难以置信的瞠眼问道。 「那咱们还要买宅子吗?」红歆问道,随即脸色一变,「糟了!咱们今天已经先付了十两给屋主当订金,如果咱们明天又改说不要买了,那十两还要不要得回来啊?」 项夕儿轻愣了一下,问道:「你们找到房子了?」 「找到了,是间一进的宅子,完全符合夫人的要求,因此奴婢才会在向夫人请示之前,便自作主张的先付了十两订金给屋主,没想到……」红韵露出懊恼的神情,「夫人,那十两银子可能拿不回来了,这全是奴婢自作主张的错,奴婢会赔给你的,不过奴婢现在手上没这么多银两,不久前才把钱都寄回家了,你从奴婢的月例上扣可好?」 「你当我是什么人了?还跟你计较这十两银子。」项夕儿哭笑不得的白了她一眼道,「况且,谁说不买房子了?当然要买。」 「可是你和将军不是不和离了吗?那咱们还买宅子做什么?」红韵不解的问。 「现在说不离,谁知过几天或过几个月之后,会不会又把我休离?反正是迟早的事,咱们有备无患。」项夕儿撇唇道。 「可是夫人,买宅子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与其买间空在那里没用的宅子,不如去买间小店铺,还能做生意赚钱。」红歆插口道。 项夕儿意外的看了红歆一眼,微笑的称许道:「看不出来你还满有赚钱的头脑嘛,红歆。」 「奴婢只是觉得花一样的银两去买宅子或铺子,宅子最后一定比不上铺子值钱。」红歆带着一知半解的茫然,直觉的答道。 「有些天分。」项夕儿微笑的点头道。「不过最后结果却不一定如你所说的,铺子一定比宅子值钱。」 「奴婢不懂。」红歆摇头道。「铺子能做生意赚钱啊,但是宅子只会愈来愈老旧,还得不时花钱整修,要卖的话,也不可能可以卖到当初买时的价钱,不是吗夫人?」 「我简单说,宅子买了没住也可以租出去赚钱,铺子虽可以做生意赚钱,但若是碰到一个不会做生意的人,它还能赚钱吗?恐怕也只有赔钱的分吧。我这样说你懂吗?」 「夫人的意思是,买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买它的人怎么利用它对不对?」红韵开口道,她的反应总是能比红歆快上一些。 「奴婢懂了,夫人买宅子是想把它租出去赚钱对吗?」红歆双眼发亮,兴匆匆的说。 「我没打算把那宅子租出去。」项夕儿缓慢地摇头道。 红歆脸上兴奋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哭丧着脸说:「夫人,奴婢不懂。」 「我不是说过,那宅子是咱们要住的,如果租出去咱们以后要住哪儿?」项夕儿说。 「可是咱们要住在将军府啊,不是吗?」 项夕儿转头看红韵,只见她也和红歆一样露出一脸不解与迷惑的表情。敢情她们俩根本就没把她刚刚那句「迟早的事」听进去,她无奈的轻叹一口气,知道只有彻底的把话说明白了,这两个丫头才会明白她的意思,以及日后她们所将面对的状况。 「你们俩坐下来。」项夕儿先让她们俩坐下来之后,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你们俩应该知道将军要纳妾的事吧?除了妾之外,听说还要娶一个平妻进门。」 两个红都一脸忧心忡忡的看着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你们别这样,其实我不难过。」项夕儿对她们微笑道,「你们也知道我在这府中的处境,不管将军是要娶平妻或是纳妾,新人进来之后,我这个不受待见的嫡妻都是被踩、被欺负、被瞧不起的那一个。若是不幸碰到一个心狠手辣的,说不定我们母子俩的性命都会不保。」 第十三章 「夫人!」红韵遏制不住的惊叫,因为这话实在是太骇人了。 「你们都知道这不是危言耸听,后宅就是这么可怕的地方,为了争宠,为了地位,为了孩子与利益,甚至是为了活命,女人争起来比男人还狠毒,杀人不见血。我姨娘和弟弟不就是这么死在太太手里的吗?」 「夫人,这事……」 「这事没证据不能乱说,我知道。」她看着满脸不安的红韵点头道。「我只是在告诉你们,想在充满女人的后宅里平静安然的过生活是不可能的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身为将军的嫡妻,即使我没本事害人也不想害人,但却无法阻止那些想将我取而代之的人来害我,除非我在她们害我之前先将这个嫡妻之位让出去。」 「要怎么让?」红歆脱口问。 「只要让将军休了我便成。」 「可是将军不是拒绝了吗?」 「没错,但是只要我在将军纳妾这件事上坚决反对到底的话,仅凭七出之条的妒忌之名便足以让我被休弃。即使他不愿意,老夫人和老太爷也不会袖手旁观,因为这是关系到家族延续与子孙繁衍的大事。」 「所以夫人刚刚才会说买宅子是迟早的事,有备无患。」红韵至此终于恍然大悟。 项夕儿微笑的点头,道:「所以一切都按照先前的计划进行,宅子还是要买,还有之前让你们去收集的那些东西也要继续收集。」 「夫人,你要奴婢收集那些奇怪的东西到底要做什么?」红歆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要赚钱。」 「赚钱?」两个红眼睛瞬间都瞠好大,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那些东西要怎么赚钱啊?」红歆紧盯着她问道。 「现在很难跟你们解释,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了。」 项夕儿不是故意在卖关子,而是那些东西都是她上辈子所学的,在这里做不做得出来还是个未知数,如果不如预期还得再研发,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时间,还是等成品出来之后再与她们说比较好。 她要做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奇怪或是这时代没有的东西,说出来红韵和红歆一定听得懂,只是先知道结果再看制造过程她们一定会很惊讶,反之成果若先出来,再去说明它是如何制成的,就能直接接受。 她要做的是只要女人就会需要以及想要的东西,那便是保养品及化妆品。 说起来她上辈子可是个高材生,大学一毕业就被国际知名的化妆品公司网罗进研发部门上班,从事各类化妆品及保养品的研发与改良,所以对于原料及配方她都一清二楚,而且也曾徒手自制过一些简单而且天然的化妆品及保养品来试用,都挺成功的。不过这里缺乏设备,材料也不齐全,不知道能不能做出她想要做的东西,还得试试看才知道。 所以,她才会让红韵和红歆去替她收集材料,以及一些勉强能用的工具,找不到的,她就将它画出来,让她们去找铁、工匠来做,以至于让那两个丫鬟搞不懂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总而言之,未来他们主仆四人能否过着穿金戴银的好日子就靠它了。 未来可期啊。 听完林浩无意间从他夫人那里听来的对话,袁势封呆滞了好久才回神,然后以难以置信的表情紧盯着他的侍卫队长,问:「她真的这么说?想利用反对我纳妾这件事,让我爹娘以犯妒忌之名将她休离?」 「没错,将军,我两只耳朵听得清清楚楚的。没想到夫人竟然也会有这种魄力,简直就是巾帼英雄嘛,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哈哈……」林浩的笑声在将军冷瞪他的瞬间戛然停止,他收敛神情,正襟危坐的改口道:「属下开玩笑的。」 「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袁势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林浩闭紧嘴巴没有应声,就怕一会儿又说错话,惹来将军怒目而视。别看将军平日都与大伙称兄道弟的没什么架子,可是一旦严肃或发起火来,别说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就连大将军都有退避的举动,真的很让人胆战心惊、噤若寒蝉啊。 「我有这么惹人厌吗?」将军忽然开口问他。 「啊?」林浩呆了一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将军,你刚刚说什么?属下没听清楚,可不可以请你再说一遍?」 「你说,我真的有这么惹人厌吗?要不然她怎会宁可败坏自己的名节也要与我和离?」袁势封苦笑道。「她可知道这样被休离,她的人生也就完了,以后只会被人嘲笑和瞧不起,妒妇之名会一辈子烙印在她身上,她可曾想过?」 「将军干么还要替她操这个心?那是她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将军又没有对不起她。」 「我没有吗?如果她不是与我成亲,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将军说的是什么话?在我看来,能嫁给将军是她三生有幸!像将军这么年轻就战功彪炳、威名远播,也没缺条胳臂或少条腿,还被圣上封为正四品忠武将军的少年英雄能有几个?她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关于将军克妻的事吗?那只是谣言,最好的证明就是她还活得好好的。」林浩有些忿忿不平的说。 「你真觉得她还活得好的吗?但我却觉得她好像真的曾被我克死了,死后重生才有现在的样貌。」袁势封喃喃自语的说。 「将军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林浩蹙眉道。 「算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袁势封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近来为何总是有那种不可思议的想法,觉得她不是她,而是死后重生的另外一个人。 他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他曾经亲眼目睹过类似的事,一个本以为已经断气的人突然又活了过来,但却不认识周遭的亲人,反认得刚巧途经该地的某个人,并且能够一一道出那个人家里的人事物,偏偏重生过来的那个人又一生都没离开过他所住的县城。 那是一件非常离奇且匪夷所思的事,虽然他不知道那个人后来怎么了,但却已让他开了眼界,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的夫人项夕儿,是不是在她的身体里,其实也已经换成另外一个人了呢?否则该如何解释一个人会突然判若两人。不过她虽然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但却仍识得周遭的每一个人这一点,却又让他不敢妄下断语自己所想的是对的,总而言之,还是得再观察一阵子。 「她们所说的赚钱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吗?」他抬头问林浩。 林浩摇头。「我连猜都猜不出来。」 「她让那两个丫鬟都帮她收集些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这个我知道。」林浩迅速点头,兴匆匆道:「有胭脂水粉,有瓷器,有石头,有花,有米,有布,还有杂草树枝。对了对了,她们还去了打铁铺子,不知道叫铁匠帮她们打什么东西。」 袁势封闻言之后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还不如不要问。 「怎么样,有打听到什么吗?」一见红歆从外头走进来,项夕儿便迫不及待的问道,结果却见丫鬟的一脸无奈的对她摇了摇头,让她遏制不住失望,瞬间咒骂出声,「该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两个红不由自主的对看一眼,对于主子愈来愈不符合大家闺秀的言行举止已经愈来愈习惯了。因为主子说的没错,不久之后她们就要离开将军府,一旦离开就成了平民百姓,再摆出高高在上的官家夫人模样,只怕会招来麻烦,还不如从现在开始先慢慢地习惯,免得到时不小心惹祸上身。 「夫人,你说老夫人会不会已经被将军说服了?」红韵犹豫的出声问道。 「不可能!」项夕儿毫不犹豫的摇头,「关系到家族延续和子孙繁衍的事,老夫人和老太爷是不会允许将军任性妄为的。」 「可是小少爷都已经过百日了,若真有意也该要有所行动了。」红韵忧心忡忡的说。 原本她对于夫人执意与将军和离之事,始终抱着不太赞成的心态,觉得夫人在府中再怎么不受待见,至少还能衣食无虑,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过着主子的生活,怎样也好过到外头过着餐风露宿、胼手胝足的困苦日子,更何况夫人正妻的身分摆在那里,将军不管再纳几个妾室进门,也不可能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吧?但是小少爷过百日那天的情况却让她整个人顿时醒悟了。 第十四章 小少爷百日宴那天,受邀来参加的人有很多,官家的夫人小姐们不必说,城里一些有头有脸的商家女眷也来了一堆,个个都是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也就罢了,反正她们主仆三人早就预料到了,但是那些人面对夫人时那种目中无人、颐指气使的态度真的是太过分了,偏偏老夫人在一旁看了却毫不在意,相反的,还要夫人向那些人赔不是,气得她当场就替夫人红了眼眶,也是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夫人坚持要与将军和离的原因,因为这个将军府根本就没有夫人的立足之地。 试问,还没进门的妾室候选人都能对正宫夫人颐指气使,而老夫人又摆明了偏袒与纵容,等正式进门后,那些女人能不骑在夫人头上作威作福吗?一想到这儿,红韵的眉头又紧蹙了几分。 「会不会是人选太多了,老夫人他们暂时拿不定主意?」红歆猜想道。 「如果是人选问题,至少也该要有派人去打听打探的举动,但你可有听到任何风吹草动?」红韵转头问她。 红歆丧气的摇头。过去两个月来,她花了不少银两在打探这些事上头,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夫人,现在咱们到底该怎么做?」红韵无所适从的问,「你让奴婢们暗地里收集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其中那些花草没人照顾根本就不行,有些都已经枯死了。还有那些你教奴婢弄的东西,虽然奴婢全都照你的交代做,但做出来的东西是不是夫人想要的,奴婢真的没把握啊。」 项夕儿眉头紧蹙,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的她很无所适从。原以为能水到渠成的事,结果水却迟迟不来,让万事倶备只欠东风的她不得不卡在这里动弹不得,她也很憋气啊。 可是她又能如何?这里又不是男女平等的时代,不爱了,不爽了就可以直接说我要离婚,然后签字离婚。这里是男尊女卑的时代,女人只能三从四德,只能等着夫君或公婆不喜被休离,没有休夫的权利,即使有,也得要有个名正言顺的名目才行,但在这比缘木求鱼还艰难,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如果袁势封真的不纳妾的话,难道她真的就只能在这个小苑里虚耗一生吗? 倘偌是在两个月前,在她没想太多,也没计划太多,更没幻想过自由与创业发财这堆事之前,她或许能够安分守己,认命的当个古代女人,但是现在万事倶备只欠东风的情况下要她放弃一切,她实在是不甘心。 想了又想,项夕儿抬头看着两个红,开口问道:「你们俩有没有办法将我偷渡出去?」 「偷渡?」两个红不由自主的对看一眼,表情都有些茫然。 「就是偷偷地带我出将军府,不让任何人发现。」项夕儿解释道。 「夫人,你要偷偷地离开这里吗?那小少爷怎么办?」红歆睁大双眼,愕然问道。 「不是要离开,只是要去看看咱们的宅子。还有,那些叫你们收集的东西,一些是有时效性的——例如那些花草——再不使用就要浪费掉了,但是教你们做,你们又没把握,我只好亲自走一趟了。」 「对不起,夫人,都是奴婢没用。」 「那些都是你们没见识过的东西,难免。」项夕儿摇头道。「重点是,你们有办法带我出府吗?」 「可以。后院有个小门,守门的柴伯贪财又好酒,只要给点银两,回来时再带点酒送他,保证他能睁只眼闭只眼,守口如瓶。」红歆迅速的点头道。 「贪财又好酒?这种人怎么可能靠得住呢?」项夕儿蹙眉,一脸怀疑的表情。 「真的,过去两个月来,奴婢和红韵都是从那个小门进出的,柴伯如果靠不住的话,奴婢经常出府去的事早就被传得人尽皆知了,不可能这么平静。」红歆信誓旦旦的说。 「感觉似乎有一点奇怪。」项夕儿眉头轻蹙,若有所思。 「即使真的有点奇怪,咱们也没别的选择,夫人。」红韵蓦然开口道。 「什么意思?」项夕儿看向她。 「想从大门出去是不可能的,咱们一定会被拦下来,然后禀报到老夫人那里去。另外两个侧门和一个小门的门房,也都是老夫人苑里的人,有这个禀报咱们偷偷出府的立功机会,那些人又怎会放过?只有柴伯不是老夫人的人,咱们不需要担心。」红韵说。 「他不是老夫人的人,那是谁的人?」项夕儿自然而然的接口问道。 「啊?」红韵一呆,然后才不是很确定的说:「好像谁也不是,就只是一个门房而已。是不是,红歆?」她转头问红歆。 红歆也不是很确定,缓慢地点头答道:「好像是这样。」 项夕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总觉得前途堪虑。看这两个丫鬟单纯得令人发指的模样,她真的很担心以后若是到了外头生活,她们不会哪天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吧?真是让人担心。 「算了,反正不管他是谁的人,对我来说都没差。」她摇头道。 「夫人,奴婢不懂。」 「你们不需要懂,只要我懂就行了。」项夕儿对她们说。其实她不是故意不说明的,只是怕说了之后,这两个丫鬟不会成为她的助力,反倒会成为她的阻力。 不管柴伯是谁的人,总归是将军府中的主子之一,那么她私自出府的事就一定会传到他主子那里,出一次府,柴伯那位主子可能会不在意,但是听见她三天两头或是每天往外跑的话,她要落个不守妇道的罪名肯定不难,到时自然也就能加大她被休离的成功率了。 败坏自己的名声而被休,这绝对是下下之策,但她实在是无计可施,也只能剑走偏锋了。 不过这并不是她要出府的目的,只能说是顺道的期许与希望,她出府的目的正如她对两个红所说的,是要去看宅子,以及「开工」。 那些让两个红替她收集来做化妆品和保养品的原料并不是不用钱,现今没收入的她实在禁不起这种毫无收益的浪费,更何况这种情形也不知道还要拖多久,所以她不开始动工赚回一点成本真的不行。 接着主仆三人针对出府的事讨论了许久,便散开各自去做出府的准备。 袁势封当晚便得知他的夫人要溜出府的计划,不过他只是轻蹙了下眉头,之后便吩咐林浩要暗中做好护卫,千万不能够让夫人在府外受到任何伤害,并未予以阻止。 负责监护的林浩在得令后也挺开心的,因为他始终看不懂也猜不透夫人命那两个丫鬟准备的那些东西到底是要做什么的,这个困扰他近两个月的问题终于要揭晓答案了,他真的很期待。 隔天,在将军暗中的许可与他暗中的护卫下,夫人开始三天两头的带着她那两个贴身丫鬟中的一个出府,到她那间位在李井胡同内的小私宅子里去,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东西。 暗中观察这一切的林浩真是愈看愈困惑,每天向将军做汇报时,自然也就带着满满的迷惑与不解了。 「将军,今日夫人让丫鬟去买了一堆食材,然后在厨房里捣鼓了两、三个时辰。」晚间,林浩向将军报告夫人今日的动向时说道。 袁势封闻言也遏制不住的呆愣了一下,「你说食材?」 林浩苦笑的点头。「将军,你说夫人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之前买石头、花草已经让人想不透了,现在又买起菜和肉等食材,属下真的是愈看愈困惑。」 袁势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问:「除此之外,她今日还做了什么?」 「做了一堆吃的,味道香到把附近的野狗全都吸引了过来。」回想起那飘散在空气中的香味,林浩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露出垂涎三尺的表情。「属下从不知道夫人还有一手好厨艺。」 「我也不知道。」袁势封低喃道。 「将军,我终于知道你为何始终不愿意休妻了,光为了夫人那一手足以媲美宫庭御膳的厨艺,这个妻子娶的也算值得了。」林浩的语气中有着明显怀念与意犹未尽之感。 「你竟然跑去偷吃!」袁势封瞬间明白。 林浩讪然一笑,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说:「味道实在是太香了,属下实在忍不住。不过请将军放心,夫人并没有发现属下。」 第十五章 袁势封目不转睛的瞪着他,极度不爽的腹诽道:谁管你有没有被发现啊?你这个混蛋家伙,竟敢偷吃我夫人亲手做的膳食,我这个做夫君的都还没尝过,你这家伙凭什么捷足先登啊?真是让人生气! 不知为何,林浩发现将军看着他的目光变得极度危险,让他有种如坐针毡加浑身发僵的惊悚感。 他暗叫一声不好,立即迅速站起身来,开口道:「属下报告完毕,如果将军没有其它吩咐,属下就先行告退了。」说完,他立即脚底抹油,走为上策。 【第六章】 「夫人,将军来了!」 红歆匆匆从外头跑进来通知项夕儿这个消息时,项夕儿正坐没坐相的倚在桌几前想食谱。 关于化妆品和保养品的研发与制作,这些日子她到李井胡同的宅子里亲自实验了几次之后,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知易行难,在这硬设备明显不足的古代,她即使有知识和技能也做不出她想做的,只能勉强做些配方简单的东西出来,而且效果还差强人意。 这条发财致富之道并没有她想象中好走,所需要付出的时间和努力也远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多太多,无奈现在的她又没时间可以专心去做这件事,只好暂时将它放下,等待她拥有自由,能掌握自己的人生之后再来努力。 研发是需要经费的,生活也需要钱,于是她只好努力再想一个可赚钱的方法。 想来想去,她想到了可以卖食谱。 前世的她可是极好美食的,虽然有半生的时间为了要减肥,大多时候都强迫自己忌口,可是这样反倒迫使她研究起低热量、低卡路里的美食,因此她的厨艺也是达人等级的。 只不过很快的,她的自信又再度被这个古代世界里的硬设备与香辛料的缺乏给狠狠地打击了一下,让她不得不收起满满的自信心,认命的从头来过,努力的想办法将古今中外的美食与作法融合,设计出全新的食谱。 而这也是为何她今天没出府去,乖乖待在朝露苑里的原因了,却没料到会因此误打误撞的逃过一劫,让数个月没踏进朝露苑,今日却突然前来的袁势封没能逮到她偷偷出府的证据,真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 将军大人来得极快,几乎在红歆的声音落下后两个呼吸间,他颀长的身影便已出现在房门前,然后长腿一跨便走了进来,让项夕儿完全没时间收拾桌上的东西。 这也就罢了,没想到他竟笔直的朝她走来,然后停在桌前,看了她一眼之后,便直接伸手将散布在桌面上,她那字迹堪比狗啃的食谱拿起来看。 瞬间,项夕儿真的有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的冲动,因为她的毛笔字完全见不得人啊。 或许真觉得太丢脸了,丢脸到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举动,她蓦然跳了起来,手一伸,就把他手上那张食谱抢了回来,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连同桌面上所有被她写了字的纸张拢成一迭,再对折的压在书册下方,最后再侧身一站将它们全挡在身后。 之后,她拨了拨浏海,就像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般的对他摆出得体的表情与仪态,对他福了下身。 「将军怎会突然前来此苑,有事吗?」她问道。 袁势封此刻整个人正呈现出一种傻眼的状况,因为她刚刚一连串的举动真是太出乎他意料之外了,再加上她现在所表现出来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他忽然好想放声大笑。 他强忍着笑意,开口问她,「你刚刚在忙什么?」 「没什么。」她摇头道,睁眼说瞎话。「将军来此有事?」 「刚刚纸上写的好像都是食材。」他没让她转移话题,双眼直视着她说。 将军真是好眼力,这么短的时间,这么丑的字,亏你也看得出来我在纸上写的是什么。项夕儿在心里苦笑着,面上却平静道:「将军可能看错了,妾身是随意的乱写乱画而已。」 「是吗?那把刚才那张纸拿出来,让我仔细的再看一遍。」 项夕儿目不转睛的瞪着他,脑袋飞快的转动,心想着他到底想干么,突然来此又有何目的? 突然间,她灵光一闪的想到,难道她这段时间经常偷溜出将军府的事终于东窗事发传到他那儿了,他是特来试探或训诫她的? 可是看起来又不像,因为她从他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一丝生气或忿怒的情绪。反之,他的心情好像不错,嘴角微微地扬着,看起来还挺帅、挺迷人的——等一下,她在想什么啊? 她迅速回过神来,然后带着三分无奈、七分自嘲的语气开口道:「将军想再看一遍,不是为了要取笑妾身吧?妾身早有自知之明,知道妾身的字丑到连三岁稚子见了都会嫌弃,所以请您大人有大量,就让妾身留一点颜面吧。」 袁势封噗了一声,终于遏制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把一旁的红歆都吓呆了,项夕儿则是一脸的郁闷加不爽。 他笑什么笑啊?真是个混蛋家伙!她的字丑又怎么样了,反正她又不需要参加科举考试,更不需要靠写字——例如帮人写家书之类的工作来赚取微薄的收入贴补家用,有什么好笑的?况且他们这些古人不是最爱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吗?她可是从善如流,哼! 「将军今天的心情真好,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终于决定要迎新人入门了吗?」她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瞬间就让袁势封愉快的心情与笑意荡然无存。 「是谁在乱嚼舌根,胡说八道了?」袁势封转头,冷眼看向红歆。 红歆被吓得迅速摇头自清道:「奴婢没有。」 「没有夫人为何会说出这种话?」袁势封冷声道,百战将军的气势瞬间迸发,吓得红歆立刻双膝跪地,一张脸血色全无,身体还隐隐地发着抖,惊惧不已。 「你做什么吓我的丫鬟?她又没有做错事。」项夕儿不悦的蹙眉,然后转头朝红歆柔声说:「红歆,站起来,你怕他做什么?你又没做错任何事。」 袁势封闻言挑了挑眉。 项夕儿儿状,面不改色的也学他挑了挑眉,挑衅的露出「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的表情与他对峙着,整间房就这么陷在两人互不相让的对视中,让一旁仍跪在地上的红饮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这时,陡然之间,一个略带激动与兴奋的声音由远而近的从外头响了进来。 「夫人,你快来尝尝这味道对不对?这是奴婢照着夫人所教的作法,好不容易才做出来——」随着红韵的身影出现在房内,她的呼喊也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然后改以有些紧张与紧绷的声音,对着站在房里的将军恭声唤道:「将军。」 袁势封转头瞥了她一眼,原本不经意的目光在瞥见那丫鬟手上端着盘子而停顿下来。 「那是什么?点心吗?端过来我尝尝。」他开口命令道。 红韵哪敢不从,迅速将手上端的那盘奶油煽白菜端了上来,同时送上附带来的筷子一双。 袁势封接过筷子,毫不犹豫的夹起一口白菜送进嘴巴里,瞬间,一股从未品尝过,带着浓郁奶香的美妙滋味在他口中迅速蔓延开来,令他双眼一亮,迫不及待的又夹起第二口、第三口,一口接一口的将美味送进嘴巴里,直到盘子见底了之后,他才猛然发觉自个儿刚刚做了什么。 他浑身僵硬,有些尴尬的抬起头来,只见眼前三个女人全都张口结舌、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让他的脸不由自主的热了起来。 「咳。」他动了动身体,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尴尬的解释道:「今日有点忙,午膳没吃几口,有些饿了。」 「我看不是有些,而是很饿吧?」项夕儿完全不给面子。 袁势封顿时有种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的感觉。 「将军,您若饿的话,厨房里还有一些,要不要奴婢去端过来给您吃?」红韵开口问道。身为下人,她是不可能见主子肚子饿却置之不理的。 袁势封闻言双眼一亮,毫不犹豫的立即就点头道:「好,你去端来。」早把尴尬抛到九霄云外去,那尴尬就是浮云啊。 红韵立刻领命而去,同时也把红歆给拉去做帮手,因为在明知将军肚子饿的情况下,她不可能只端这么一道菜上来,还是得多准备个几道才行。 「刚才那道菜叫什么名字?那味道我还是第一次尝到。」丫鬟离开后,袁势封用着自然的口吻开口问道。 第十六章 他没忘记刚才那丫鬟进门时说的话,那道菜是照着项夕儿所教的作法做的,再对上林浩之前所说的话,他毫不怀疑刚才那道菜是她创作出来的,自然那菜名也只有她能赋予了。 「奶油焗白菜。」项夕儿答道,然后问他,「你觉得好吃吗?」 「答案不是很明显吗?」他说。 「那就好。」项夕儿不禁微笑。 这道奶油焗白菜在她利用现有的食材改良成功之后,只有红韵和红歆两个人吃过,虽然她们俩都异口同声说好吃,但毕竟这两人都是她的丫鬟,不好吃恐怕也不敢说实话,所以她一直信心不足。另外还有一点令她担心的,是女人和男人对有奶香味的食物接受度向来不同,古代的女人或许能接受这种新鲜的味道,但古代的男人却不见得能接受或喜欢,但偏偏进客栈和酒楼消费的多是男人。 因此她一直很担心这道菜会不受青睐,食谱会卖不出去,不过现在好了,有袁大将军做试验品——不是,做试吃员之后,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话说回来,机会难得,要不要把另外几道菜也做出来让他试试味道呢?她立刻想到,也立刻有了决定。 「将军稍坐会儿,妾身去吩咐她们俩多准备几道菜,保证和刚才那道一样好吃,而且肯定是将军从未尝过的美味。」她开口说,光看他刚才的吃相,她便有十足的把握他会上钩。 果然,袁势封毫不犹豫就点头应道:「好。」 项夕儿得意的微笑,转身而去,却不知自己这举动对袁势封而言根本是正中下怀。他今天来此的目的,就是想来混一顿吃的,要不然又怎会如此刚巧选在她在府中,而且她的贴身丫鬟又在厨房里捣鼓了半天的这个时候前来这朝露苑呢? 奶油焗白菜吗?还真是道好吃的菜,他到现在还口齿留香,迫不及待想再吃一回。 还有,看她刚才信誓旦旦的模样,不知道她待会儿又会端出几道他从未尝过的新菜色出来,又是否如她所说的和那道奶油烛白菜一样好吃?真是让人期待啊。 「夫人,中门那边传来消息,将军正往咱们朝露苑走来。」红歆走进房里禀报。 半趴在桌上看书,想从书里找数据的项夕儿骞然抬起头来,脱口问:「又?」 「又。」红歆肯定的对她点了点头,然后主仆俩默默无言的对看了半晌,都在对方脸上看见了无奈与无力的表情。 「去吧,去跟红韵说再多煮两道菜。」项夕儿认命的叹气。 「奴婢这就去。」红歆也认命的点头应道,然后转身去通知近来迷上了做菜,只要有时间就耗在厨房里练手艺的红韵。 项夕儿则是继续趴回桌上,继续翻她的书,完全没把他待会要来的事当回事。 反正经过这半个月他动不动就突然莅临朝露苑,几度把她打得措手不及,让她懒散且没半点大家闺秀的粗鲁模样,连续好几次原形毕露在他面前之后,她就懒得再装端庄了。 说起来也有点好笑,战功彪炳、威名远播、鼎鼎有名的忠武将军竟然会是个吃货,对美食没半点抗拒力,从第一次在她这里吃到奶油焗白菜,以及照烧鸡肉和滑蛋蔬菜之后,他便三天两头在她快要用膳的时间冒出来,然后理所当然的留下来与她一起用膳。 也因此,近来府中奴仆对待她的态度都恭敬了许多,甚至有些比较势利的已开始巴结讨好红韵和红歆,间接向她释出了投靠的意愿。只可惜他们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因为她迟早都会离开,永远成不了他们所希望的当家主母。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些许动静,她抬起头来,就见袁势封从门外跨进来,然后直接走到她面前。 「你来了。」她对他说,「晚膳还要再等一会儿,将军请自便。」 说完,她便再度低下头继续看手边的书。经过这段时间的频繁接触后,她已经把他当成一个食客,不需要特别招呼,只要把食物送上,让他吃饱喝足了之后,他自动就会离开,不必费什么心。 「我今日中午在迎宾楼吃到了那道奶油焗白菜。」他的声音突然响起,一瞬间便吸引住她全部的注意力。 项夕儿猛然抬起头来看向他,以有些期待又有些怕受伤害的语气问道:「真的吗?味道怎么样?和红韵做的相比哪个比较好吃,还是差不多?酒楼里有没有很多人点这道菜来吃?」 面对她一连串的问题,袁势封一个也没有回答,反倒朝她蹙眉道:「看你的样子好像一点也不惊讶。这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一回事?」她被问得一愣。 「那道菜是你研究出来的吧?除了你和你身边的贴身丫鬟之外,应该没有人会做这道菜才对。为什么迎宾楼里会有这道菜?」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问道。 「当然是因为我把食谱卖给了他们。」她理所当然的回答。 袁势封的眉头紧得几乎可以夹死蚊子了。 「为什么?」他问她。「你缺钱用吗?需要多少银两,告诉我,我给你。」 「我为什么要用你的钱?」她莫名其妙的说。 「我是你夫君。」 项夕儿的表情有些怪异,很想问他,他到底有哪一点看起来——不,应该说是符合她夫君这个身分了?既不曾对她嘘寒问暖,也没与她住在一个屋檐下、履行同居的义务,至于养她嘛,将军府中靠他养的人至少超过一百个,多她一个少她一个也没什么差别,所以她真的很怀疑他在说这句话时,为什么不会脸红啊? 「将军请坐,趁这个机会,咱们开诚布公的谈一下吧。」她开口道,神情认真而严肃。 「的确,我们俩是该要好好的谈一谈了。」袁势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慢地点头,然后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的抬头看向她,「说吧,你要跟我谈什么?」 「和离的事。」她语不惊人死不休。 袁势封忍不住艰了下眉头,斩钉截铁的对她说:「不会有和离,所以这根本没必要谈。」 「屁!」项夕儿遏制不住激动的跳了起来,连脏话都冲了出口。「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何时说话不算话了?我从未答应过要跟你和离,相反的,我还跟你说过,我从来没有休妻的打算。」他平心静气的看着她说。 「可是我说过,一旦你娶了平妻,或是纳了妾,我就会让贤,把正妻之位让出来,因为我不想在后宅里过勾心斗角的生活,更不想被陷害,最后落得死于非命的下场。我儿子也一样,我绝不会让他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下,他会跟我一起走。」她说得斩钉截铁。 袁势封面无表的看着她,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 「我很好奇如果我不让你带走儿子的话,你打算凭什么来与我争?」他说,「钱、权、势,这三项中哪一项你能赢得过我的?也许你可以靠卖食谱赚取大笔的银子成为富人,但你真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吗?那些拿钱办事的有几个人得罪得起我这个正四品武官?钱是斗不过权与势的,成为下堂妇之后,你想凭什么来与我争儿子,凭你的知州娘家吗?」 项夕儿的脸色一片惨白,她从来没想过这些。一直以来她都忘了这件事,忘了这是一个封建社会,而不是法治社会,没有人会与她讲道理,这里的权势地位代表一切,有权有势就是道理,没权没势即使你有道理也会变没道理,这就是现实也是事实。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怎么会这么愚蠢,这么理所当然的与他谈条件?以他所拥有的权势地位,他即使半夜把她给杀了,隔日再以她患了急症病逝为由上报,谁会去管她真正的死因为何? 想到这,项夕儿顿时冷汗直流,她差一点就把自己给害死了,真的是只差一点黏阿。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就此认命待在这后宅里,等着新人进门,然后被斗到死吗?想起曜儿过百日宴那天的遭遇,她就不寒而栗。身为不受夫家待见,连奴仆都可以给她脸色看,还是个庶女出身的夫人,怎么想怎么看都是个好欺负的,她有办法在这充满争斗的后宅中保护好自己和儿子吗?她心情沉重。 「怎么不说话?你现在还想和我和离吗?」 他的声音让她回到现实。 「想。」她虽然被无情的现实面打击到面无血色,却依然老实的回答他。 第十七章 她想拥有自由,想掌握自己的命运,想做一切她想做的事,不想一辈子就这样被囚在一个男人的后宅中,看着一样的景致,一样的一群人终老一生。但是她也知道在这样一个世界,一个社会里,女人的一生都是这么过的,她所希望拥有的根本就难存于这个时代。 袁势封脸色微变,眯眼沉声问道:「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项夕儿看向他,缓缓地摇了摇头。「与你无关,是我自个儿的问题。」 这一刻,她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如果老天让她重活一世,代价就是要她委曲求全的被软禁在这后宅里一辈子,那她宁愿被抹去前世记忆直接投胎,那也好过带着向往自由的灵魂被封建制度的规范与道德囚禁一世。 「什么问题?」 心情郁抑中,她听见他的问话,她无力多想,不假思索便把心声给说了出来。 「我无法接受一夫多妻,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也无法忍受当一个遵守三从四德,只能依附他人生活,虚度光阴的米虫。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想过的人生与生活,不想委曲求全的过一辈子。」 袁势封皱紧眉头,因为她所说的话几乎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什么无法接受一夫多妻,这是妒忌;无法遵守三从四德更令人难以置信,这还是个女人吗?不想委曲求全也是,有哪个媳妇在熬成婆之前不委曲求全的?她所说的,想要的根本就于天下所不容!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一脸严肃的沉声问。 项夕儿轻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是想了一下,她又觉得这样讲开了也好,反正她所有的也不过是一条命,而且还是一条捡到的命,他要拿就拿去吧,她也好早死早超生。想罢,她也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那全是我心里的想法,真正的想法。」一顿,她以诚恳的语气对他说:「我是死过一次的人,现在这条命可以说是菩萨给的,所以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看人脸色,仰人鼻息,委曲求全的过生活。如果要我继续像以前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这是我的真心话。」 他紧盯着她,眼底压抑着怒气,沉声质问道:「你就不担心儿子将来会过什么样的生活吗?」 「你会照顾好儿子我知道,所以我不担心。」她淡淡地微笑道。 「你怎么知道?」他冷笑。 「这些日子与你相处下来,我发现一件事,你是个面冷心热、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心思说不上细腻,但却是个有底线、有坚持、有想法还有决心的人。曜儿是你第一个孩子,也是你的嫡长子,更是袁家的长孙,以你的个性和为人定会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将来长大后能撑起袁家,继承你的衣钵。这么一来,你自然也就不会让后院那些别有居心的女人插手曜儿的教养,会将他保护好,也会尽力的培养他,直到他长大成人能独当一面为止。我说的对吗?」 「你看得倒是透彻。但你是否忘了我是个武官,不可能永远待在家中,一旦边境战起,我随时都得领兵出征,到时又该由谁来守护曜儿,让他不受别有居心之人迫害?」他问她。 项夕儿呆愣了下,随即苦笑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也只能说他命该绝。」 「好个命该绝!」他冷笑道。 「不是我妄自菲薄,而是如果真有那一天,而我也还活着,你认为以我的情况能斗得过那些野心勃勃想将我取而代之的女人吗?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我没自信与人争斗,更没自信在这种勾心斗角的环境下保护好自己和儿子。后宅这个是非之地不是我能承受、能生存的地方。」 「在我看来,你并不是个柔弱可以让人随意欺侮的女人。」 「没错,但我却缺少一颗敢置人于死地的狠心,少了那颗狠心,即使我面对的是比我还要弱小许多的敌人,但最后死的那个人还是我。」 袁势封顿时无话可说,因为这就像一个武功高强的士兵上战场一样,不管他有多厉害,功夫有多高,只要他不开杀戒,那么最后死的不会是别人,一定会是他。 她果然看得很透彻。 「如果,」他看着她缓慢地开口道。「我承诺这辈子就你一个人,不再娶别人,也不会纳妾,就这样和你一世一双人呢?」 项夕儿愕然的看着他,目瞪口呆。 半晌后,她表情有些呆傻的开口问道:「什么?」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只要我的后宅没有其它女人,你是否就能安心的待在这里,不再去想离开的事?」他静静地凝望着她,专注中带着令人看不真切情感的眼神,令项夕儿的心跳突然乱了起来。 「你是认真的吗?」她问他。 他直视着她的双眼,点头。 「爹娘不会允许的。」她对他说。这里的爹娘指的当然是他的父母亲,她的公婆。 「我会说服他们允许。」他坚定道。 「他们不可能会答应。」她不抱任何希望。 「那是我所需要克服的难题,你只需要回答我,你愿意留在这里吗?」他直视她的双眼,眼神凌厉。 「我不懂,你根本不需要这么做。」她迷惑不解的看着他。 我也不懂。袁势封在心里答道,却淡然的开口说:「我不想儿子在我出征照拂不到的期间死于非命,或是被教养成一个无知的纨裤子弟。你是孩子的亲生母亲,肯定不会这么做。」 「所以只是为了儿子?」她蹙眉微挑。 项夕儿的心情突然有些低落,也有些不悦。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或许她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凭良心说,袁势封这个男人不管是放在这个封建社会的古代,或是她前世生活的现代,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男人。俊逸的面容和高大魁梧的健硕体格这些暂且不提,光从他矫健的身手,沉稳的性子,不风流花心洁身自爱的作风,还有车有房有官位来说,便已远远超过三高标准了。 除了条件吸引人之外,他的性格也很好。过去面对原主长达一年的无理取闹,他始终自制包容,既不曾对原主口出恶言,亦不曾对原主动过手,也没有休妻,对待妻子的容忍度与包容度简直高到爆表。像他这种男人,别说在这男尊女卑的古代了,就连在现代都难得一见,也只有脑残的原主不懂得珍惜这难得的好男人,换作她,她肯定早烧香拜佛,谢天谢地了。 这便是她后来因缘际会取代原主变成项夕儿之后,没想过要离开,只想与他冰释前嫌继续做夫妻的原因,只可惜被他的冰冷拒于千里之外。 可是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发现挡在他们俩之间的冰山早已融化,面对像他这么一个好男人,她真担心自己会不小心愈来愈欣赏他,进而情不自禁的对他付出感情,这么一来的话,她还有办法和一个只是为了儿子才和她维持夫妻关系的男人共度一生吗? 如果单恋是痛苦的,那么单恋自己的丈夫就是可悲的,而她一点也不想成为一个可悲的女人。 只是为了儿子吗?袁势封原本想回答说是,却被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失落给触动了心弦,让他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已开口答道:「不是。」 闻言,她双眼瞬间亮了起来,盯着他问:「不是?」 看着她闪闪发亮的双眼,袁势封虽然感觉有些不自在与尴尬,但却发现自己并不后悔脱口而出这个连自己都感觉到有些讶异的答案。不是吗?他问自己,而答案竟没有一丝疑虑。 「对,不是。」他朝她点头道。 「那还为了什么?」项夕儿的心脏怦怦跳,既好奇、期待又有些怕受伤害。 「你的料理很特别,好吃又特别。」 虽然早有预感可能会是这个答案,但听见他的回答后,项夕儿原本发亮的双眼还是因失望而黯淡了下来。原来是为了吃啊,早说他是个吃货嘛,竟然为了吃她的料理才要留她下来,真把她当成了煮饭婆吗?她有些郁闷。 她瞬间变得黯淡的神情让袁势封的心不知为何紧了一下,不假思索的又开口补充道:「除此之外,我发现和你在一起感觉很不错,和以前有着天壤之别,我很喜欢现在的你。」 第十八章 他话声未落,就见她整张脸都灿烂起来,整个人变得眉开眼笑的,欢不已。 「我也很喜欢现在的你。」她说。 他惊愕得呆住,只觉得自己的脸热烫到不行,感觉就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他压根儿都没想过她会这么直接又大胆的响应他。可是,他却遏制不住嘴角上扬的角度,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浴火重生的她,喜欢她的聪明大胆,喜欢她的敢爱敢恨,喜欢她的率真耿直,更喜欢她有自己的想法与主见,而不像那些恪守规范,一举一动都矜持得让他蹙眉的女人。 袁家在他走上武官之路,被封为正四品忠武将军之前,最显赫的祖上也不过是个七品芝麻官,而且一样是武官而不是文官,因此袁家在子女的教养上并不严厉,加上袁势封自十四岁后便一直待在军队行伍中生活,对矫揉造作的女人很是反感,愈自然愈真性情,他反倒愈欣赏。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愿意留下来了?」他打蛇随棍上的紧盯着她问道。 项夕儿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缓慢地点了点头。 袁势封登时咧嘴而笑,完全遏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与喜悦。成功了! 【第七章】 戌时一过,儿子的奶娘便前来说要抱他去睡觉。 这个奶娘是新来的,夫家姓金,便要大伙唤她金大娘,性子与长相都很憨厚,项夕儿还满中意的,至于先前心术不正的那一个,在一个多月前被她亲眼撞见竟想利用曜儿的哭声来吸引书房内袁势封的注意,狠心动手掐孩子,将孩子拧到嚎啕大哭之后就被赶走了。 撞见那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时,她真的气坏了,当场冲上前把孩子抢过来,再狠狠地搧了那女人两巴掌——这还是她两辈子来第一次动手打人,可见她当时有多气,接着她又发狠命令红韵和红歆替她往死里打,不将那女人打到吐血不要罢手。 闻声而来的袁势封在得知发生了何事,并且看见儿子粉嫩小手臂上的瘀青铁证后,当场大发雷霆,直接命人将那女人拖下去痛打二十大板再扔出府外,隔了一天,金大娘就来报到了。 奶娘换成憨厚的金大娘之后,她和儿子相处的时间就变多了,想看儿子随时都可以去看,既没人会狐假虎威的给她脸色看,也没人会找借口阻止她亲近孩子,即使这让婆婆有些不悦,但将军没发话说不准,那就代表默许与默认。 所以为了感谢他,她才会礼尚往来的在他动不动就跑来朝露苑用餐时,默默地满足他的口腹之欲,也让两人的关系愈变愈好。 像今晚,他来用餐时,竟然把曜儿也给带了过来,让她整个欢喜不已,整晚抱着儿子不肯撒手。 不过时间怎么会过得这么快,转眼就到儿子该睡觉的时间了? 项夕儿低头看着怀中刚还被她逗得咯咯笑的曜儿,真的有些舍不得放手。她转头看向坐在灯下看兵书的袁势封,犹豫的开口征求道:「将军,今晚可以让儿子留在朝露苑和我睡一晚吗?」 「今晚不行。」他头也不抬,毫不犹豫的拒绝。 项夕儿的心情顿时整个变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低头吻了吻儿子粉嫩的小脸,这才依依不舍的将孩子交给奶娘,同时吩咐道:「回去的路上要小心,让人多掌两盏灯把路照亮来走,别不小心跌倒了摔伤孩子。」 「夫人放心,奴婢会陪金大娘送小少爷回去。」红歆自告奋勇的开口道。 「也好,这样我比较放心。」项夕儿点头道,又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后才让他们离开。 不一会儿,房里的人就全走光了,只留下依然安静地坐在灯下看书的袁势封和她两个人。 项夕儿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一点,偏偏她的两个贴身大丫鬟,一个近来迷上料理,现在应该还在厨房里用功,而另一个又自告奋勇的去了悠然苑,以至于现在出现这种尴尬的局面。 项夕儿没让这种尴尬蔓延开来,只安静了一会儿便开口道:「将军,时间已经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回房休息了?」她的语气有些冷淡,还在记恨他刚刚拒绝让儿子留下来陪她睡一晚的事。 「你想休息了?」他不答反问她。 「对。」她道,只为送客。 「那就休息吧。」他放下手上的书,站起身。 项夕儿站在原地等着他离开,但他站起身之后,却没有迈开脚步,而是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在等什么。 「将军?」她疑惑的出声,同时也是催促。 你不是要走了吗?怎么还不快走,站在那里做什么?她没将心中催促的话说出口,怎知下一刻却反倒听见他的催促。 「你不是想休息吗?怎么还不走?」他看着她说。 走?要她走去哪儿?这里可是朝露苑,她的住所耶。 项夕儿表情怪异地看着他,不得不开口提醒,「将军,这里是朝露苑。」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朝露苑。」 所以?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两人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的对视了好半晌,项夕儿终于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开门见山的道:「将军,这里是朝露苑,是妾身的住所。将军住的地方在悠然苑,你是不是该回悠然苑去,让妾身送走将军后再回房间休息?」 他沉默了一下,缓慢地问她,「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她满脸疑惑。 「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妻子,咱们是夫妻,你的住所难道不是我的住所吗?」他看着她,淡淡地说道。 项夕儿呆呆的看着他,目光茫然了一下,过了半晌才恍然大悟,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你的意思是,你今晚要睡在「我」这里?」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说,在说到我字时,声音就像突然被人掐住喉咙所发出来的。 「嗯。」他应道,一整个理所当然。 项夕儿欲哭无泪,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该做何反应,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一整个就是僵直、僵硬,僵到好想哭啊。 「怎么了?」她一动也不动呆立在原地的反应令他觉得好笑,故意问道。 「没什么。」她僵硬的微笑。 「那就回房休息吧。」说完,他静静地看着她,摆明要她先走,不让她有机会逃跑。 项夕儿愈来愈想哭了,这个家伙就是个腹黑,根本早有预谋。从突然带曜儿来开始,他让她忘了一切,眼中只有可爱的儿子,留下儿子便是留下他,带儿子进卧房便是让他进卧房,然后愈舍不得儿子离开便让他待得愈久,时间自然也愈来愈晚,最后儿子都让奶娘抱走了,他却以夫妻之名赖在这里,还要留宿,让她就算想赶也师出无名,真是好算计,太腹黑了。 她终于想通这一切,但一切都已太迟了。 无力的看了他一眼,她认命的转身回房,感觉他就跟在她身后。所以,他今晚真的要和她同床共枕吗?他今晚留宿的目的,该不会就是想与她行周公之礼吧?虽然他们是夫妻,他们之间也有了孩子,而她不管是前世的灵魂还是今生的身体都已不是黄花大闺女,是经过人事的,但是感情不到位啊,要她怎么与他做爱? 呜,项夕儿你这个傻瓜,也不想想这是个什么样的封建社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第一次见面就洞房花烛夜,你想跟人家谈感情谈个屁啊? 况且,真要说感情的话,之前他不是已经说过喜欢你,而你也投桃报李的说了喜欢他,这样还不算有感情吗?在这保守的时代里,那根本就是情投意合、天雷勾动地火好吗,你还要他怎么想? 想到这,项夕儿无声的轻叹了一口气,有种只能认命的感觉。 算了,她告诉自己,既然都决定留下来与他继续做夫妻了,这一天迟早会到,况且她都明说了不许他纳妾和收通房,而他也允诺了,在有生理需要时他不找她泄欲火,能找谁去?所以啊,她完全就是自作自受,与人无尤啦。 认命后项夕儿也就看开了,反正不就是做爱做的事吗?她又不是没做过。 而且老实说,其实她很早以前就肖想过他的好身材,别看他在一群兵士之中好像偏瘦、偏文弱,他全身上下可是结实得很,光是那块垒分明的腹肌就足以让她想入非非了。 问她怎会知道他有腹肌? 第十九章 呃,还不是魂飘时期太闲太无聊了,就经常到处乱飘,不小心就撞见美男出浴图,然后……唉,就是这么一回事,她可没有承认一次不小心之后,接下来她大概三天两头都会不小心一下。 想到他那令人流口水的腹肌,项夕儿发现自己好像不再那么忐忑不安,反倒还有些期待。 「将军要沐浴吗?妾身让人准备热水。」进入卧房站定后,她转过身来询问道。她个人是怕长发洗了难干,所以早些时候就已经洗过了。 「我已经洗过了。」他说。 项夕儿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竟也洗过了。所以现在就要上床睡了吗? 她突然有些无所适从,时间还很早,戌时才过一会儿而已,她再世为人后就从未这么早上床睡觉,因为她想做要做的事真的有很多,所以每天晚上她都会和红韵、红歆一起做许多事,例如讨论食谱、研究市场、消费者,以及她们食谱的买家,还有就是探寻现今尚未被发现的各种食用香辛料,以及思考她至今尚未放弃的美容事业,所以像今天这么七早八早就准备上床就寝的事还真是史无前例。 想到这,她猛然想到一件事,那便是以那两个红近来每晚都会到她这儿来论事的惯性,一会儿她们俩若是在她和将军办事办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闻进来的话,那…… 不行,这事一定得阻止才行。她丢脸事小,将军发怒事大,不谨慎不行啊。 「将军,你先上床睡吧,妾身突然想到红歆还没回来,不知道曜儿有没有安全回到悠然苑?妾身到前头等等,一会儿就回来。」她迅速说道,说完急忙就想往外走去,然而她才往前走了两步,一只有如钢铁般坚固的臂膀便突然横伸过来挡住她的去路,同时箍住她的腰身,然后铁臂一个使劲,她瞬间便落入他怀中。 「你想逃去哪儿?」他贴靠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声音沙哑得令她心颤。 「我不是要逃,只是想到前头去等红歆回来与她说几句话。」她说,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有些虚弱。 「话可以明天再说。」他说,接着一把就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啊!」突然悬空把项夕儿吓得惊叫一声,反射性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惊慌的叫道:「你做什么?快点放我下来。」 「好。」他答得爽快,因为几个大步,他已抱着她走到床边,接下来要做的动作自是将她放下来,然后顺势倾身覆压在她柔软香馨、玲珑有致的身躯上,并且迫不及待的动手去扯她身上的衣物。他想这样已经想了一整晚了。 「等一下,等一下。」项夕儿挣扎的叫道,没想到他会这么急色。 「怎么?」她的挣扎令他有些不喜,停下手,眉头紧盐的盯着她问道。 「红韵和红歆每晚都会到我这儿来,一会儿她们若是突然闯了进来——」 「长威会拦住她们,不会让她们闯进来的。」他打断她。长威是袁势封小厮的名字。 项夕儿呆愣了一下。她怎么会忘了这件事呢? 愣神中,感觉他的手又在她身上动了起来,而且已触摸到她的肚兜,她遏制不住的伸手压住他的手,再度出声叫道:「等一下。」 他这次没再开口问她怎么了,而是直接沉下脸,面色不悦的瞪着她。 「灯,可不可以先把灯给熄了?」她弱弱的说,被他压在身下之后,她才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娇小柔弱与他的高大强壮。 他没有起身,只是伸手一挥,桌案上的烛火晃了一下就熄灭了,房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随之而来的是他炽热的吻与手,略带急切的在她身上游走着。 衣裳迅速被剥离,他的吻沿着她的颈项一寸寸的向下滑,滑过锁骨,滑至胸前,最后吻上她胸前的茱萸,轻咬,用力吸吮。 喘息声在黑暗中愈来愈急促,她遏制不住的弓起身体,呻吟出声,欲火迅速蔓延她全身,让她浑身发热,身体也不由自主的贴着他的灼热磨蹭着。 她热情的响应取悦了他,也让他越发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迅速分开了她的双腿,一个用力便强焊的挺进她体内深处,让她倏然低喊出声。 「弄痛你了?」他低哑的问。 她没有应声,身体却有着自我意识将他紧紧地束缚着,令他的欲望跳动,遏制不住开始进出的动作,由缓而快,由温柔克制到狂野凶猛,一次又一次的将她推向欢愉,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住为止。 这一晚,两个人都获得满足,同时也以火箭般的速度拉进了彼此之间的距离,成了真正相濡以沫的夫妻。 将军搬回朝露苑和夫人同住了,连同小少爷也搬回朝露苑,夫人翻身了! 近来将军府中下人谈论最多的便是此番话题。在朝露苑任职的下人一个个因此而抬头挺胸,一扫先前的颓丧,反之,没在朝露苑任职的则是充满了羡慕与妒忌,每天都在等着朝露苑中有人犯错,能空出位子来让自己有机会递补上去。 现今朝露苑的差事可是人人抢破头,正当红呢。 项夕儿对此没太大的感觉,毕竟身分层级不同,但这事对两个红的感触可就大了。以前她们俩走到哪儿都得挨白眼、冷嘲热讽或漠视,但现在她们俩不管做什么事,总会有人自动自发且热情的前来帮忙或攀关系,期盼的就是能转移到朝露苑当差,又或者是替亲人在朝露苑谋个小差。 不过经历过许多人情冷暖,以及这半年来重获新生的夫人的教导后,两个红早已荣辱不惊,始终淡然的面对一切,颇有大将之风。 至于其它主子们的反应,老太爷倒是没说什么,而老夫人那里虽然有些微词,倒也顺着儿子,反应较剧烈的却是二老爷那一房,以及尚未出家的两位小姑子,四小姐与五小姐。 红歆此刻正与项夕儿说着从府中下人那边传来的各路消息。 「二老爷那边主要是二夫人的问题,二老爷好像只说了一句大哥喜欢就好,二夫人却是镇日忧心忡忡的,因为现今府上中馈掌握在二夫人手上,一旦将军和夫人和好,这后宅就得易主,所以二夫人很担心。」 「情理之中。」项夕儿给了句中肯的评语。 红歆同意的点点头,继续说:「四小姐和五小姐听说为这事发了顿脾气,还不许下人再在她们面前提起夫人的事,听在四小姐和五小姐那边服侍的下人说,两位小姐好像觉得夫人有点儿配不上将军,所以——」 「不是有点儿,而是根本配不上吧?」项夕儿忍不住开口,很有自知之明。 「她们全都不了解夫人,凭什么觉得夫人配不上将军?只会自以为是!」红歆气忿的为夫人抱不平。 「以前的那个我的确是配不上将军啊,大家会这么想是理所当然的事。至于现在嘛,只要将军不觉得我配不上他,其它人要怎么想又与我何干?」项夕儿不以为意的微笑道。 「可若是她们不想让夫人好过,故意找夫人麻烦呢?」红歆有些心急的问道。 「找我麻烦?找我什么麻烦?」项夕儿不解的问。 「就是……」红歆犹豫不决,欲言又止。 「怎么吞吞吐吐的?」 「奴婢不知道是真是假,听说两位小姐和吴知府千金的交情极好,知府夫人爱花,府中有着偌大的花房,现今正值花季,百花盛开,两位小姐便怂恿知府千金办赏花宴,邀夫人前去赏花,再趁此机会让夫人在众人面前丢脸。」 项夕儿露出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道:「她们就没想过,我若真的在众人面前丢脸,那也是丢将军和袁家的脸吗?」 「所以奴婢才说不知是真是假,两位小姐的年纪都不小了,应该不会这么不懂事才对。」红饮小声的说。 虽说主子们的事不是她们这些下人能评判的,但两位小姐若真有这种想法与计划,那就太不知轻重了。都是一家人,一荣倶荣,一损倶损的道理连她们这些下人都知道了,小姐们难道不知道吗?真不懂事。 「我倒希望这件事是真的。」项夕儿若有所思。 「夫人?!」红歆惊讶的叫道,满脸不可思议。 项夕儿为她解惑。「我很好奇那个花房里有些什么花,有没有我要找的,如果有就太好了。」她说。「知府大人的府上可不是随时都能去做客的,而知府夫人的私人花房更是难得一见,这样的机会难得,我若不把握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第二十章 「可是夫人就不怕两位小姐设了陷阱在等你吗?」 「两个小丫头罢了,有什么好怕?」项夕儿不以为然的撇唇,她就不信自己两世为人,岁数加起来都快要五十了,会斗不过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 红歆眼冒星光的看着夫人,顿时有种崇拜的感觉,夫人真的是愈来愈厉害了。 「夫人,奴婢是橙香,有事禀报。」屋外忽然传来丫鬟橙香的声音。 项夕儿不由自主的看了红歆一眼,对这两个红训育丫鬟的能力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才多久的时间而已,朝露苑里原本备懒不守规矩的丫头婆子们,一个个都被她们教育得守规矩、知进退乂勤劳,实在是太厉害了。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这事跟她竟有极大的关连,如果她没翻身,依然是冷宫夫人,不受将军待见的话,谁还会理会她们主仆三人啊?与其说两个红厉害,不如说她自己更厉害才正确。 「进来。」她出声道,不一会儿,那个名为橙香的丫鬟便走进屋里。 「夫人,刚刚老夫人身边的秦桑姊姊来报,老夫人请夫人去趟紫竹苑。」橙香朝她恭敬道。 项夕儿不禁蹙起眉头。 对于这个婆婆,其实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恶之感,之前她对原主的包容忍耐让她看见好的一面,等袁家长孙平安出生后,却也让她见识到她翻脸不认人的那一面。虽说这一切有着因果关系,她没啥好怨言的,但是过去这半年来,她的改变是有目共睹的,结果她这位婆婆非但没有感到安慰,反倒动不动就与她翻起旧帐来,真的让人很无力。 人善被人欺,古人诚不欺我啊。倘若她还是原主的话,就不信婆婆和她那两位小姑子敢这样对待她,小心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到时害得她儿子和她们的大哥再度陷入克妻谣言中,她们就有得后悔了。可惜她不是原主,唉。 让丫鬟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裳之后,项夕儿带着红款往紫竹苑走去。 朝露苑在将军府最东边的地方,紫竹苑却在最西边,足足要走一盏茶的时间才能到,不过走这段路对项夕儿来说早已习以为常,因为自从袁势封搬回朝露苑,无声的为她正名之后,她这做媳妇的也只好乖乖地每天晨昏定省以尽孝道了。 来到紫竹苑,在门口的丫鬟进去通报得了允准后,她这才被请进屋里。屋里除了婆婆在外,没想到四小姐和五小姐也在,这场面让项夕儿隐约知道婆婆叫她来这的原因了。 「娘。」她恭敬的朝婆婆敛衽见礼,然后转头对两个妹妹微笑道:「四妹妹、五妹妹,你们也在啊。」 「大嫂。」 为了算计她,平常从未给过她好脸色看的小姑们竟然一脸微笑,亲切的唤她大嫂,让项夕儿顿时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你来得正好,她们俩刚刚正缠着我替你说好话,烦得我头都疼了。你们三个人自个儿去说吧,这件事我不管了。」袁老夫人揉着太阳穴,好像真的头痛不已。 「娘,您还好吧?要不要媳妇差人去请大夫?」项夕儿关心的问道,她这个好媳妇扮得真的是愈来愈得心应手。 「不必了,只要你们别再吵我,让我好好的休息一会儿就行了。」袁老夫人冷淡的瞥了她一眼。 项夕儿忍不住腹诽:吵你的又不是我,而是你的女儿们,干么要对着我说?不过面上她还是恭敬的应道:「是。」然后才转向两位小姑柔声问:「不知四妹妹、五妹妹要与我说什么?」 「十天后有个赏花会,是我们两姊妹最要好的好友办的,想请大嫂和我们一起去。」网小姐袁明晓对她说。 「怎么会突然想请我呢?」项夕儿疑惑的问。她必须表现出适当的怀疑才行,否则一下子就答应反而引人怀疑。 「因为大嫂之前一直在生病,大家都无缘认识你,现在听说你病好了,大家想认识你就求到我和四姊姊这里来了。眼前正好有个赏花会,就想请你一起去。」五小姐袁明曦开口道,一顿后又补充道:「大家都听说大嫂长得极美,但是有人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大嫂这回一定要跟咱们一起去赏花会,让他们见识一下。」 项夕儿差点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敢情众人是把她当成耍猴戏的就对了?还有,不是她要说,五妹妹的脑袋应该是有点儿问题吧?要不然怎会以为她这么说之后,她还会兴高采烈去赴宴啊?到底是她自个儿的脑袋有问题,还是把她当白痴耍啊? 「五妹妹的意思是,大伙都很想认识大嫂,想看看咱们临州城的第一美人。」 袁明晓赶紧亡羊补牢,末了还瞪了妹妹一眼。你会不会说话呀?不会说就别乱说。 「我很好奇这第一美人的称号是哪儿来的?」项夕儿疑惑的问道。竟然说她是临州城第一美人,四妹妹这牛也吹太大了吧。 「这……外头都这么传。」袁明晓避开她的目光,有点不自在的答道。 「所以只是传说,道听涂说的谣言对不对?」项夕儿柔声道。真觉得这两个小丫头弱到不行,这样还想要陷害她?别胡里胡涂最后反倒把自个儿给害了才好,真是让人担心。 「可是空穴不来风啊,况且大嫂真的长很美。」袁明晓答道,再趁机拍她一个马屁。 「两位妹妹的容颜就不比我差,我只能算是中上之姿罢了。所以可以想见,这第一美人之言是有心人士所为,为何目的咱们不知道,但是妹妹们千万要小心,不能成为那些人的帮凶,又或者是掉入那些人的陷阱里知道吗?」她一本正经的柔声道,顿时把两个年幼的小姑娘唬得一愣一愣的。 大嫂这是在关心她们吗?太奇怪了。还有,这第一美人之言哪是什么有心人士所为呀,是她们胡乱找的借口,她还真是会危言耸听。 「好了,天底下没那么多有心人士,不要危言耸听,弄得大家杯弓蛇影的。」 一旁的袁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一顿后又说:「既然你两个妹妹都希望你这个做嫂子的能陪她们一起去,你就陪她们走一趟那个什么赏花会吧。」她直接下命令比较快。 「是,娘。」项夕儿恭敬应道。早该如此,真是浪费她的时间和口水。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十天后,夕儿陪晓儿和曦儿一起去参加知府夫人在府中举办的赏花会,你们要好好准备,别失礼了。都回去吧。」 「是,娘。媳妇(女儿)告退。」 【第八章】 十天的时间转眼便到。 这回因为是赏花会,上午的花总是开得比下午的有精神,因而便约在上午巳时屮,然后约莫赏上一个时辰便是午膳时间,留在吴知府府上用过午膳,再小憩一下,申时左右回家。这便是今天赏花会的行程规划。 项夕儿对于几时去、几时回没有任何意见,她的目的只是去看花,去见识一下知府夫人的花房里有没有她在寻找的花卉,若是有的话就是她赚到了,没有也无妨,权当是个陶冶心性的知性之旅也不错。 总而言之,她是挺期待这一天就对了。 项夕儿坐在梳妆镜前让丫鬟替她梳妆,忽闻袁势封的声音响起。 「你今日要去吴知府府上做客?」 她讶然的转头看他,疑惑的道:「你怎么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平常,他用完早膳后就会离开朝露苑,有时是到外书房办公,有时则是出府去,不过更多时候是到城外的军营去练兵,从未像今天这样去而复返。 「你一会儿要去知府府上?」他再次问道,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对。不是与你说过了?」她不解的说,疑惑的问:「有事吗?」如果真有事,只能与今日的赏花会失之交臂了。 「我今日休沐,陪你一块去吧。」他看着她,突如其来的宣布,让她一整个傻眼。 项夕儿不知自己该做何反应,半晌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怎会突然有此兴致?」 没看到预期中的喜色出现在她脸上,袁势封不由得轻蹙眉头。「不欢迎吗?」 「妾身当然欢迎。」不管欢不欢迎,项夕儿都立即摇头,然后才犹豫的说:「妾身不知这次的赏花会是否只是夫人小姐们的聚会,将军突然与妾身一同前往,妾身担心……」 「这点你不需要担心,我正好有事要找吴大少爷,你们去赏花,我去找人。」 第二十一章 原来陪她去只是顺道,去找人才是重点。项夕儿顿时恍然大悟,不过这样就合理了,如果他真是特地陪她去的话,她肯定会受宠若惊到疑神疑鬼、忐忑不安的程度。 物极必反啊,他对她已经够好了——以这时代的男人而言,他若再对她更好的话,她真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上辈子她那混蛋老公就是突然间对她极好,一会儿送花,一会又送礼物的,结果不久后就让她发现他在搞外遇,对她好根本就是心虚。 平平凡凡的恋情,好过轰轰烈烈的爱情啊,因为轰轰烈烈的燃烧之后只会剩下一堆灰烬,还不如细水长流,白头到老。 夫妻俩一同出发,当袁明晓、袁明曦在得知她们的将军大哥要与她们同去赏花会时,被吓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到连路都不会走了,差点儿没跌了个狗吃屎。 项夕儿有点同情她们,两个小丫头第一次想设计她这位大嫂,结果计划都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胎死腹中了,真是可怜。也不知这次的失败会不会打击到她们日后宅斗的自信心?真是让人担心啊。 「你在想什么?」马车上,袁势封突然开口问她。 「两位妹妹似乎被你吓到了,她们平常都这么怕你吗?我还以为你们感情不错。」她对他说。 「她们是作贼心虚才会这样。」袁势封轻哼一声。 项夕儿愣了一下,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含意。「什么意思?」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回答,只是交代她道:「赏花会结束之后,你派人通知我一声,咱们下午还有事,就不留下来用午膳了。」 「下午有事?」她愕然不解的看着他,见他好似没有要进一步说明的意愿,只好点头应道:「妾身知道了。那么妹妹那边?」 「她们难得自个儿出门,上头没人管着拘着,就让她们待到尽兴之后再回家吧,我会交代下人和侍卫照顾好她们的。」 「将军有安排就好,不然妾身还真怕娘怪罪下来,说我这个做嫂子的怎么这么不负责任,一起去了赏花会,却半途离开,把两个年幼的妹妹丢着不管。这个罪名妾身可是完全担待不起。」她微笑的对他说,也算是把丑话说在前头,告诉他:若是你娘怪罪下来,你得担着,我承受不起。 「回府后我便会与娘说清楚这件事,不会让娘错怪于你。」 欸,听他这么一说,项夕儿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好像她不只是个恶媳妇,还是名焊妇一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娘至今对我依然不能谅解,如果可以,我想尽量少惹娘生气。」她解释道,表情有些无奈。 「我会找个时间再与娘谈一谈。」他认真的说道。 「千万别!」她迅速摇头。 他挑眉,不解的看着她。 「婆媳间的问题还是交给我们自个儿解决,你愈是帮我,娘只会愈生我的气、愈讨厌我这个媳妇罢了,因为我抢走了她的儿子。」 「这是什么道理?」她的最后一句话让他笑了出来。 「我与你说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她一脸严肃道。「对一个女人来说,爹是娘和兄弟姊妹的,夫君是必须要与众多姨娘分享的,只有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胆敢与自个儿抢儿子的女人不需要多说,只有一个身分,那便是敌人。 「爹被抢走时,你人小微言只能认命,夫君被抢走时,身为妻子你只能忍耐、大度、贤淑,否则就是善妒,但是当儿子被抢走时,终于晋升为婆婆的你还有什么好担心、好忍耐、好害怕的?敢与我抢儿子,一个不孝之名便足以打遍天下无敌手了,为何我还要退让?」 她那句「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说法相当好笑,但是袁势封却笑不出来,因为她所说的这些事他从未想过。原来婆媳之间还存在这种关系,这也难怪每回他与母亲说起媳妇的改变,说起他对媳妇的满意,以及媳妇的好时,娘的脸色总是不太好看,原来这就是问题。 「所以啊,你千万别找娘谈,更别在娘面前替我开脱或是说好话,因为这无异是火上加油,只会让娘更加生气,更加讨厌我这个媳妇。」她做出结论。 「那我若在娘面前故意数落你的不是呢?」袁将军举一反三的问道。 「只能数落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大问题或严重的问题绝对不可以,相反的,一定要把责任擅在自己身上,即使我真的犯错,你也得这么做,否则我就完了。」一顿,她又补了句,「当然,如若你想休妻就另当别论。」 袁势封警告的看了她一眼。「何谓小毛病?大问题或严重的问题该如何分?」 「小毛病便是例如我挑食,我太溺爱儿子之类可以当问题,也可以不当问题的称之为小毛病。」她解释道。「大问题则是真犯了错,能安罪名的,例如驭下不严,纵容奴婢犯错,这是无能;办事不牢,有负所托,这是无用,以及让夫君您感到不满意、不悦之类的,这是失职。至于严重的问题,很简单,只要能扯得上七出之条的都算。」 「那么今日之事又算何种问题?」 「大问题。办事不牢,有负所托。」 「我明白了。」他若有所思的点头,认真思索的神情让项夕儿看了有一种情不自禁的感动。 「谢谢。」 他俊眉轻挑的看向她,无声的询问。 「我知道自己刚刚那番话,说是大逆不道或离经叛道都不为过,但你却没有斥责我,还愿意听我说,愿意为我做,我真的很感激也很感动。谢谢你,袁势封。」 这是她成为项夕儿后,第一次这么真切的对一个人说出她的心里话,没有言词上的修饰,也没有特别的讨好,只有情真意挚。 袁势封也感觉到了,这是她第一次对他坦露真心。但他却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要她移到他身边坐。 正在感动中的项夕儿没有多想,从善如流的在马车上移动她的小屁屁来到他身边,怎知下一秒整个人却已落入他怀中,然后被他火辣辣的吻住。 她惊得目瞪口呆,但随即情生意动,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在卧房以外,以及在上床行周公之礼之外的时间,首次对她有情不自禁的亲密行为。这是否代表了对他而言,她已不再只是传宗接代,名为妻子的附属品,而是已被他放进心里,想珍惜疼爱与呵护的亲密爱人呢? 想到这,她情难自禁的伸手紧紧搂住他,热情的回应着他的亲吻,两个人忘情到连马车抵达目的停了下来都不自觉,直到车厢外传来下人提醒的声音—— 「将军、夫人,已经到了。」 突如其来的这声宣告让两人顿时浑身一僵。 项夕儿将袁势封推开,迅速低头整理衣裳,伸手抚摸着自个儿的头发,检查头上的发型有无散乱?只可惜摸了半天无法确定头发到底乱了没,只能求助于他。 「我的头发有乱掉吗?」她抬头问他。 袁势封看着头发有些散乱,双颊嫣红,双眼发亮,双唇则被他吻得娇艳欲滴,整个人美得令他屏息的妻子,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带着惊艳的火热视线忘情的望着她,没有应声,让项夕儿娇羞的瞋了他一眼,仲手推他。 「欸,问你话呢!」 被她一推,袁势封顿时回过神来,此刻的他现在满脑子只有这一个想法,绝不能让她这样子下马车,她此刻的娇媚模样只能属于他。 「要不,咱们别去赏花会——」他犹豫的开口话,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不行!机会难得。」项夕儿坚定的摇头道。 「什么机会难得?」他疑惑的问她。 「我在寻找几种花草,听说知府夫人的花房里种了不少奇花异草,机会难得,我想去看看那里有没有我在找的那些花草。」她告诉他。 「什么样的花草?也许我听说过,知道哪里找得到。」他好奇的问道。 「玫瑰、茉莉、熏衣草、迷迭香。」她笑咪咪的看着他说,只见他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令她有点想笑。 「我好像帮不上忙。」他尴尬的说。 「没关系,心意最重要,我可以感受到你想帮我的心意。谢谢你,我的将军。」她笑靥如花,说完又倾身在他脸上亲吻一下做为感谢。 「将军,已经到知府宅邸了。」 第二十二章 马车外再度传来属下的声响,让袁势封不得不压下想将她再度拉进怀中恣意狂吻的想望,伸手抚了抚她嫣红的脸蛋与艳红的柔唇,又情不自禁的低下头轻吻了她一下,这才抬起头来扬声唤道:「红韵在外面吗?」 「奴婢在。」红韵立即答道。 「你进来一下。」他命令道。 「是,将军。奴婢要进去了。」 随着声音落下,红韵掀开车厢的帘子钻进马车里,却在抬头看见夫人的模样时,整个呆若木鸡。 「你帮夫人整理一下,整理好了之后再下马车。」袁势封对红韵说,说完看了一眼妻子晕红的脸又补了一句,「不必急,慢慢来没关系。」 说完,他才移动身体,下马车到外头去等,将空间留给她们主仆俩。 项夕儿并没有在吴夫人的花房中看到她所要的花草,但她却一点失望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受益良多,不虚此行。 吴夫人果然是爱花之人,对于她的请教与疑惑完全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她顿时有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也让她看见了自己一直没注意到的两大盲点。 一是花季的问题。上辈子生长在科技昌盛的时代,不管要看什么花,几乎四季都能看得见,根本就没有所谓花季的问题,但这里却有严格的季节之分,而她所要找的不管是玫瑰还是茉莉,都是夏天或秋天才会开的花,现在要找当然找不到。 二是先入为主的问题。就拿她遍寻不着的玫瑰来说,虽说她早想过玫瑰在这时代可能有其它称呼,且不断想从书上或画上寻找线索,但她却忘了玫瑰属于蔷薇科,品种、颜色、花朵模样多不胜数,以她心目中的模样及特性去找,她当然遍寻不着了。但若是以蔷薇的模样来找,这不,吴夫人马上就替她解决了一个难题,告诉她那花叫月季。 后来,当她告诉两个红她们所要找的玫瑰就是月季时,只见两个红一脸呆滞傻眼的看着她,她当时真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笨蛋。 至于熏衣草和迷迭香依旧没有消息,但能找到玫瑰、百合、茉莉这三种最常应用在保养品上的花原料,她已经很满足了。现在就等她有时间研发,然后再找地方、找人栽种这三种花,等到研发成功,花儿收成可以量产时,等待她的就是数钱数到手抽筋了。 说来,她能参加这次的赏花会全都得感谢她那两位小姑子,所以为了感谢她们,她总是笑颜以对,在其它夫人小姐们面前也不断称赞她们俩,让原本想计划陷害她,却因有她们的将军大哥压阵而不敢使坏的两姊妹真的是既尴尬又欢喜,脸上表情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完全僵硬到不行,让她看了真的是很想笑。 赏完花,众人在移往庭芳阁用膳时,袁势封在吴家大少爷亲自带领下,前来接她离开。 她注意到两位小姑子在听闻她要离开,而她们俩可以继续留下时,两人都露出松了一口大气的表情,让她一整个憋笑憋得超辛苦,直到向众人告辞,转身之后,她这才无声的咧嘴笑。 见到她后,眼中便全是她的袁势封当然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不过碍于还在他人府中也不好多问,便一直忍到上了马车,两人独处之后才问她。 「你们在花房那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 「怎么会这么问?」已经笑够而恢复正常状态的项夕儿疑惑的看向他。 「从我去接你,一直到咱们回到马车上之前,你眼底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在向众人告辞转身走的那一瞬间,你甚至还忍不住的咧嘴笑,只是没有发出笑声罢了。」 「啊!你看见了?」项夕儿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一顿后又急忙问道:「还有别人看见吗?我这样会不会有失身分,不够端庄?」 「放心,只有我看见而已。」 「幸好。」她伸手拍了拍胸口,露出放心的表情。 她的反应令他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好奇的问道:「我看见就没关系吗?」 「当然啦。」 「为什么?」 「因为咱们是夫妻,你是我的夫君啊,夫妻间本就该坦承以对,不该虚伪的装模作样,那太见外了。」接着她又问:「还是将军希望妾身能严守女四书的规范,做个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的将军夫人?」 「别,我喜欢现在的你,真实的你。」袁势封迅速说道。 项夕儿立刻朝他咧嘴微笑,然后投桃报李的回了一句,「妾身也喜欢现在的将军,很喜欢。」 袁势封登时不由自主的傻笑了起来。 看着他,项夕儿突然觉得她这位将军夫君还真的是有点傻里傻气的,憨直到不行,同时间也让她意识到袁家遗传因子的强大,母亲不是宅斗高手,连同她所生下的孩子,不管男的女的都一样缺乏与人斗争的细胞。 看清这一点之后,她真的很庆幸当年袁势封封将之后自请留在边城临州驻守,而没有选择到京城去发展。因为以袁家人的性子,在充满权力斗争,尔虞我诈、派系林立的京城中,只怕会成为有心人的棋子,最后落到尸骨无存的地步。她的夫君当时还真是做了英明的选择,远离京城,明哲保身,真好。 「将军,咱们现在要去哪儿?」她开口问。 「迎宾楼。我在那里订了包厢。」袁势封回过神,脸上依旧满是愉悦的笑容。 「你是不是约了什么人?」项夕儿疑惑的问。 迎宾楼在临州城有第一楼的称号,因为所卖的酒菜在临州城中最好吃,但也最贵,另外还有最难订到包厢之位,因而才会有了第一楼之称。所以项夕儿会想到他约了人,要在那里宴客也是情理中。 但是袁势封却摇了摇头。「就咱们俩。」 她惊讶的看着他,问:「为什么?」 「过两天便是你的生辰,但我那天一早就得去军营,恐怕无法替你庆祝。」 项夕儿觉得自己真的要哭了,连她都没注意到的事,他这个大男人,忙碌的大将军竟然记得,而且还特地为她准备这些,叫她怎能不感动? 如果说,她之前曾怀疑他是不是有将她放在心上,那么现在她不是怀疑,而是肯定他已将她放在心里,并用他所知道的方式在珍爱她、疼惜她。 「谢谢你,袁势封。」她眼泛泪光的看着他,哑声道。 「怎么哭了?」袁势封有些惊吓的问道,「是不是因为你生辰那天我无法待在家中——」 「不是。」她摇头打断他,哑声道:「我是喜极而泣,因为太高兴了。」 「高兴就应该笑,不应该哭。」他一本正经的对她说。 项夕儿顿时笑了起来,用力的点头应道:「嗯,以后高兴的时候我会笑,不会哭。」 「很好,我喜欢你笑,不喜欢你哭。」他言归正传,「用完午膳之后还有时间,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 「哪儿都行吗?」她双眼发亮。 「嗯,今日接下来的时间都随你。」他点头允诺。 于是,在迎宾楼用完奢侈的一餐之后,项夕儿便拉着袁势封逛起大街来,她像只蝴蝶般在一个又一个摊位间翩然飞着,而袁势封则以自己所不知道的宠溺目光看着她,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 她是他的妻子,他袁势封的夫人,不管她与原本的项家五小姐夕儿的差异有多大,甚至可以说是判若两人也不为过,但他所愿意承认的妻子,只有眼前这个个性开朗的项夕儿。 派去项府的人在前些日子终于回来了,林浩在听完属下的报告之后,整个难以置信,不敢做主,便直接将那人带到他面前,由他亲自询问。 项家五小姐夕儿,因姨娘早逝又不受嫡母林氏待见,一直养在另一位姨娘名下,那位姨娘却从未关心或照顾过她,因而养成了她瑟缩又懦弱的软弱性子。 她琴棋书画全都不会,听说小时候上过几堂课,但被其它姊妹们排挤又被夫子当众斥责朽木不可雕也,之后就被取消了上学的资格,因而无才又无知,是项家下人口中有名的草包小姐。 她唯一勉强拿得出手的是女红,听说是从小陪在她身边的奶娘所教。在项府唯一真正关心她的人也只有那个奶娘,只可惜奶娘在她及笄那年便因病而逝,只留下亲手调教的两个丫鬟陪在她身边,便是红韵和红歆。 第二十三章 总而言之就是,派去项府的人所带回来关于项家五小姐的一切,与现今在将军府中的将军夫人项夕儿完全是判若两人! 那人回答完他所有的询问后安静地退了下去,书房里就只剩下他和林浩。他因陷入思考而沉默着没有说话,林浩却是一脸坐立难安、欲言又止的表情,神情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将军。」忍了又忍,林浩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他抬头看向他,这才发现他的异样。 「你想说什么?」袁势封问他。 「属下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林浩以此为开场白,之后又挣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以豁出去的语气说:「虽然属下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现在的夫人和咱们打听到的不一样,也和生下小少爷之前不同,但是属下真的比较喜欢现在的夫人。还有,红韵和红歆既然从小就跟在夫人身边服侍,如果夫人不是夫人,她们俩一定会发现,不会像现在这样。」停顿了一下后,他双眼紧盯着他,语气认真中又带点请求的意味,道:「所以将军,你可千万别把夫人当成奸细抓起来以军法处置啊。」 袁势封当时的心情很复杂沉重,但在听见他最后这句话时,还是忍不住笑出来。他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有些好奇林浩这家伙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他当然不会去怀疑这个家伙对他的夫人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对于这个有着过命交情的异姓兄弟,他还是有所了解的,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说的就是他这个人。 「你在担心什么?」他直接问,接着又命令道:「说实话。」 林浩微僵了下,随后神情变得有些不自在,犹犹豫豫、扭扭捏捏的,像个大姑娘似的,与他平常爽快的爷们形象大相径庭,让他即使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有趣又好笑。 答案令他大为意外,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家伙竟在奉命保护他的夫人期间,相中了她身边的贴身丫鬟红韵,而且还一心一意的想娶那丫鬟为妻,因而才会担心他若怒责起项夕儿,那么身为她贴身丫鬟的红韵必定会首当其冲,他这才会忐忑不安,心急如焚。 「她是个奴婢,而你,若是愿意的话,封个从六品都尉都不是问题,你竟然想娶她?」得知答案后,他眉头轻蹙。「我不同意。」 如果是想纳妾的话,他不会阻止,甚至还会主动帮忙。可是娶为妻?娶一个奴婢为妻? 他直接说出他的反对,怎知林浩却完全不买帐,还信誓旦旦的告诉他如果不能娶红韵为妻,他这辈子也不会成亲了。 以这家伙撞了墙也不会回头的个性,他丝毫不怀疑这家伙是在与他开玩笑,所以他沉声问他,「为什么?她有什么好的?她只是一个奴婢。」 「我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的,但是我就是喜欢她,喜欢她这个人。不管她的身分是奴婢也好,乞丐也罢,是千金小姐也好,是市井小民也罢,我就只认她这个人,只喜欢她这个人,与她是什么身分无关。况且我也是个孤儿,只要她不嫌弃我就行了。」林浩一脸严肃,说到最后却又是一脸傻笑,好像红韵丫头已经点头答应嫁给他,不嫌弃他曾经是个孤儿一样。 只认她这个人,只喜欢她这个人,与她是什么身分无关。 他当时因林浩这句话而愣住,随即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会想不通呢?不管她是谁,是不是真正的项夕儿,那都不重要,只要她是他所喜欢并且承认的女子,只要她是那个想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妻子那就足够了,不是吗? 他是真的喜欢她,很喜欢。 所以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他都会保护她,会珍爱她,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第九章】 那一天是项夕儿重生后过得最快乐的一天,除了在赏花会上获益良多让她开心外,袁势封为她庆生的意外惊喜才叫她连作梦都会笑。不过乐极生悲的结果就是婆婆异常的忿怒,即使有袁势封的一肩扛起,她依然没能躲过婆婆的怒火。 首先是晨昏定省时,一定会被罚站半个时辰以上才会允进屋去,理由?要什么理由,就是直接叫她等一下,然后一等就是半个时辰,连张椅子都没得坐,更别提有茶喝了。 其次是冷言冷语、冷脸以对加吹毛求疵,别的不说,光是她身上的衣着饰品到她老人家眼中都会成为挑剔的源头,什么配色难看,样式老气,不够端庄,不伦不类的,总之每天不刺她几下就会浑身不舒服就对了。 其三是绑架她儿子,硬是将曜儿留住在紫竹苑里,不让他们母子亲近。这一点有些过分,但幸好去军营一待便是五天时间的袁将军回来之后,就将被绑架的儿子救了出来,让他们母子得以重逢。 其四也是最后的杀手锏,同时也是最让她发火的一点,那就是突然接了一位一表三千里的表妹进将军府住,而且还将人安排到她的朝露苑,并要她以姊妹之礼相待。这分明就是在帮他儿子纳妾,还说什么表妹?见鬼的表妹! 这件事她没有松口,直接推给了袁势封,说要问过将军的意见,她不敢擅自作主等等。当然,她变相的拒绝当场就把婆婆给惹火了,但她却一点也不在乎,反正没惹她她也是火冒三丈,惹了从三丈变五丈而已,其实也没太大的差别。 可是婆婆更狠,竟然在她回到朝露苑之后,后脚就直接命人把那位「表妹」送了过来,而且还配了婆子和丫鬟,整理厢房等事一手包办,然后强势入住。 「夫人,老夫人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还有那位表小姐也是,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竟然厚着脸皮住到人家的后宅里,她还要不要脸啊?」 两个红气忿不已。 「不行,一定不能让她住在这里,否则等将军回来在朝露苑住了一个晚上,谁知明天会不会谣言满天飞,到时候即使将军不愿意也不得不纳她进门做小。」红韵看得比主子更明白。 项夕儿倏然怔住,她没想到谣言的问题,只想到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一点。 「看样子姜还是老的辣。」她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夫人,这件事二夫人也有参与。」红歆突然爆料。 「怎么一回事?」她问道。 「这位表小姐是二夫人特地托人去找来,接回将军府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 「奴婢没有乱说,这是二夫人身边的采菱亲口告诉奴婢的。」采菱是二夫人苑里的二等丫鬟,为人有些低调,很少乱嚼舌根。 「二夫人,原来是她。」项夕儿微微地眯眼道。原来搬弄是非的就是这个女人啊,很好,老虎不发威,把她当病猫是不是?走着瞧! 「夫人,既然人是二夫人弄进来的,咱们就把那位表小姐送还给二夫人,送到芙蓉苑去。」红韵恨恨地说。 「对,送到芙蓉苑去。」红歆附议的用力点头。 「人是老夫人送进来的,你们以为咱们想送走就能送走吗?」项夕儿无奈的对她们摇头。 「不能送走,难道就只能认了吗?那以后老夫人是不是想送什么人进朝露苑就能送?然后夫人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委屈的接受这一切吗?」红韵怒不可抑的说,「这太欺负人了!」 这两个丫头在她的潜移默化下已经愈来愈有主见,不再只会听从命令、服从命令,开始会有自己的想法,以及向命运对抗的念头。 「解铃还需系铃人。」她摇头道,「这件事只能等将军回来,交给将军处理,身为媳妇我什么池不能做,否则就只会落个善妒的罪名。」 「奴婢只怕等将军回来处理会来不及。」红韵忧心忡忡的蹙眉道。 「怎会?」项夕儿一时想不明白她的意思。 「将军最近经常都在戌时以后,甚至更晚才会回来,那时天都已经黑了,要如何赶人?誓必得让她留宿在朝露苑一晚,到时只怕夜长梦多。」红韵说。 「真是!」项夕儿有种受不了的感觉,只是住一宿,到底有没有这么严重啊? 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在面对居心叵测,明显想与她抢老公的女人,她却不得不防。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既然动不了她,那只有动咱们自己了。」 两个红皆一脸茫然不解的看着她。 「悠然苑现在怎么样了?」她忽然问道。 第二十四章 「啊!」两个红异口同声的叫了一声,同时面露喜色的对看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恍然大悟。 「现在仍空在那里呢。」红歆迅速答道,说完随即遏制不住的咧嘴笑。 「自从将军和小少爷搬回朝露苑住之后,悠然苑就一直空在那里,平时除了打扫的仆役和守卫外,只有将军会去那里的书房办公,因为将军的书房在那里,闲杂人等是不许随便进出悠然苑的。」红韵微笑道,说完一顿后又补了一句,「夫人自然不是闲杂人等。」 项夕儿忍不住微笑,接着一一下达命令。 「红歆,待会儿你带些人去悠然苑整理、准备一下,咱们今晚就搬去悠然苑住。红韵,你去跟金大娘说一声,交代她仔细点,把曜儿要用到的东西都要带到,然后把曜儿抱过来我这儿。收拾东西难免会有尘灰,呛到孩子就不好了。另外,再派个人去将军那里通知一声,告诉将军咱们暂时搬到悠然苑住的事,请他今天回府后直接回悠然苑。」 她想了想又道:「以防万一最好再派个人到门房那里守着,等将军回来时,再提醒将军一声。最重要的一点,」她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且认真。「这件事都要悄悄进行,别走漏风声让紫竹苑或芙蓉苑的人知道了,否则定将前功尽弃,懂吗?」 「是,奴婢知道了。」 袁老夫人一直到了晚上儿子回府之后,才知道大媳妇竟带着儿子从原本居住的朝露苑搬到了悠然苑去,但却从头到尾没有告知她一声,真是把她给气坏了。 隔日早上,她原本想趁晨间问安时,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目无尊长的媳妇,怎料儿子竟然陪着媳妇一同前来问安,还在她未来得及开口之前,先声夺人的将她怪罪一通。 当然,儿子不敢用教训或责备的语气与她说话,只是委婉的告诉她,将一个身边没有长辈的未婚姑娘安排进他的后院于礼不合,容易引发误会害人害己。他媳妇在面对这件事上做得很好,当机立断就把朝露苑让出来给张姑娘居住,免除了不必要的误会,母亲应该要好好的嘉许一下他的媳妇才对,把她气得差点没吐血。 「什么误会?哪来的误会?娘又不是老糊涂,难道会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她怒不可抑的驳斥道,接着深吸一口气,缓和了一下情绪才又再度开口,语重心长的对儿子说:「张姑娘是好姑娘,若非家道中落,又得供两位兄长读书赶赴明年的科举考试,以她才貌双全的条件也不会答应与人为妾。所以儿子,你要好好的对待人家,懂吗?」 项夕儿强忍着翻白眼与发火的冲动。 敢情她这位婆婆是把她当成装饰品或木头人毫无知觉就对了,竟然当着她的面要她夫君纳妾,还吩咐要好好的对待人家?她到底置她这个媳妇于何地啊?就像红韵所说的,真是欺人太甚了! 不过幸好她有个愿意一肩扛起的夫君可以依靠,所以她还真的是一点也不担心,也不害怕,只是有点想喷火而已。 「娘,关于纳妾的事,您不是已经答应过儿子,要让儿子自己做主吗?」袁势封蹙眉道。 「娘是答应过你,但你也不能迟迟没有动静啊!」袁老夫人不满的瞪了儿子一眼。「你今年都已经二十三岁了,至今也才有一个孩子而已。你看看别人在二十三岁时,家里的孩子有几个,而你呢?这样叫娘怎能不担心。」 「娘,那您也得看看别人是几岁成亲,而儿子我又是几岁成亲的。」袁势封满脸无奈。「儿子成亲至今还不满两年,却已经有一个八个月大的儿子了,有多少人羡慕儿子,您可知道?」 「如果你有个妾室的话,现在一定不仅只有一个八个月大的儿子,可能还会有一个女儿,或是第二个儿子。」袁老夫人说。 袁势封看了母亲一眼,冷不防的说:「如果我有妾室的话,那个女人说不定早就死了。」 「封儿!」袁老夫人惊呼,脸上有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事实就是事实,不是咱们不说,这件事就能船过水无痕般,当做从未发生过一样。」 「那都是谣言,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为什么你还要执着去相信它呢?」 「娘之所以能够理直气壮说它是谣言,那是因为夕儿现在安然无恙。但是娘是否忘记了,夕儿并不是一直都安然无事,她之前也曾死过一次,现在还能活着全是因为她福大命大的关系,与儿子无关。」袁势封目光笔直的看着母亲。 「无稽之谈,死过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呢?你别再胡说八道了。」袁老夫人有些不敢直视儿子的双眼,气弱的反驳道。 「因此儿子才说夕儿福大命大。也只有像夕儿这样的人才能当儿子的妻子,能与儿子白头偕老,至于其它人……」袁势封说到这儿故意停顿了一下,这才缓缓接下去说:「其它人会不会再被儿子克死,儿子也不知道,不如就照母亲的意思儿子纳张姑娘为妾,咱们来试试我到底有无克妻之命,只是倘若答案为是,那么无辜的张姑娘誓必又会被儿子克死,到时儿子坐实克妻之名,得让人指指点点一辈子不打紧,只怕咱们袁家的名声也会一落千丈,被指草菅人命。」 屋里一片沉静,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奴婢们一个个紧绷着身体,低着头,屏住呼吸,连动都不敢动一下,更不敢去看主子们现在脸上的表情。可是不用看也能想象啊。 老夫人一定很生气吧?本来是为儿子着想的一番美意,结果儿子却不领情,还说了一堆话恐吓她。 大夫人一定很慌乱及不知所措吧,夹在老夫人和将军之间,一个是婆婆,一个是夫君,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但是也有可能是松了一口气,暗自心喜,因为将军纳妾的事八成要黄了。试问谁敢拿袁家和将军的名声做赌注啊?别说是老夫人了,就连老太爷恐怕也不敢冒这个险。 至于将军脸上的表情,大概还是一脸威严,近乎面无表情的模样吧?真是数十年如一日。但是听在朝露苑里当差的人说,将军在朝露苑里不仅会笑,还经常笑出声音来,脸上神情也是柔和的,真是太让人难以想象了。 「我累了,你们回去吧。」令人窒息的静默气氛终于被打破,袁老夫人一脸疲惫的起身,说完径自转身进了内室。 项夕儿目送着婆婆离开,神情有些担心,婆婆看起来好像打击很大、很伤心啊。她转头看向袁势封,想问他要不要进去安慰安慰母亲?怎知还没开口,便见他对她摇了摇头,接着便起身率先离开紫竹苑。 「娘她没事吧?你刚刚对娘说的有些危言耸听,吓到娘了。」离开紫竹苑后,项夕儿轻声对走在她身边的夫君说。 「那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事实。」袁势封转头看了她一眼,「如果这事的结果真往我说的方向发展,不管是我的名声还是袁家的都会一落千丈。」 「克妻之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她对他摇头。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她用力的点头。 她毫不犹豫的回答令他嘴角微扬,眼神整个泛柔。他伸手牵起她的手,她缓步往悠然苑的方向走去,没注意到周遭惊见他举动的奴仆们一个个都掉了下巴。 他一边走,一边开口对她说:「不管我克妻这件事是不是无稽之谈,只要有机会,它都会成为敌人攻击或伤害我的一个利器。」 「你的意思是,为了攻击或伤害你,即使明知这是无稽之谈,那些人也会想办法将假作真?」说着,项夕儿倏然睁大双眼,举一反三,「那些人也会将我当成他们的目标,前来伤害我吗?我成了你的弱点,你的累赘了吗?」 他的手倏然紧了一下,然后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 她因为被他牵着手,自然也得跟着停下来,和他一样转身面向他,然后下一秒,她突然被他整个拥进怀中,抱紧,同时听见他发誓道:「我会保护你的,夕儿。我绝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绝不会,你别害怕。」 她愣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反过来柔声安慰道:「我不害怕,只是不想变成你的累赘,拖累你而已。」她感觉他比她更害怕,不仅将她抱得好紧,好像还有些颤抖。 「你永远不会是我的累赘。」他抬起头来,坚定的对她说。 第二十五章 她对他微笑点头,说:「其实我知道你一直都有派人在暗中保护我的安全,所以我不害怕。」 「林浩的身手我信得过,因为他曾经救过我的命,而且不只一次。」他没有否认这件事。 两人手牵着手,无声胜有声,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悠然苑。 「你的敌人到底是怎样的人?」进入屋内坐下后,项夕儿好奇的问他,一边接过丫鬟端上来的茶盏,递给他。 他接过茶盏,用杯盖撇了撇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又低头喝了两口茶之后才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大部分是异族那边派来的奸细,小部分则是一些想将我取而代之的人。」他对她说,而这也是他近来特别忙碌,经常待在军营中的原因。 「营中的将领?」 他无奈的点头。 「与朝中派系有关?」她直觉问道。 在魂飘期间,她可是听了不少朝中八卦。她那个便宜爹官小心眼可不小,始终都在密切的注意着京城里的动向,想找一个最好的机会,站准队伍,然后从此在官道上平步青云。 袁势封有些惊讶夫人的敏锐,从没想过她竟然连朝中事也会知道。他对她点头道:「对。」 「咱们这里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那些人的手会不会伸得太长了?」项夕儿皱眉。 「没有十万八千里这么远。」他一本正经的摇头。 「那只是一种形容词,意指距离极远的意思。」她失笑的对他说。「妾身的意思是,咱们临州距离京城如此之远,朝中那些人怎会争权争到这儿来?远水救不了近火不是吗?」 「那是一种角力和手段的比试,并不一定要获得实质上的帮助,能灭其威风也是一种获得,能让人知道自己后方还有势力也是一种手段和威胁。」 真是吃饱太闲,整天在那边勾心斗角的。项夕儿超想讲这句话,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对他说:「朝中之事妾身不懂,只希望夫君能为妾身保重,切记在做任何事与决定之前,别忘了家里还有妻儿老小。」她认真的凝望着他,吩咐道。 「为夫会谨记在心。」他一脸严肃,承诺的点头。 她满意的微微一笑,然后言归正传,「那位张姑娘该怎么安排?如果真有人拿她当目标,欲加害她性命来坏你名声的话,咱们也不能袖手旁观吧?」 「自然,毕竟她也是因为娘和咱们才会卷入这风波之中,若因此而丧命,我心里也不好受。」袁势封说着眉头轻蹙,看起来有些生气也有些无奈。「娘这回真的做了件胡涂事,我看爹恐怕也是被蒙在鼓里,否则应该会阻止娘才对。」 「其实这件事并非娘一人所为,所以错也不该由娘一个人来承担。」 「怎么回事?」他蹙眉看向她。 她先轻叹了口气才说:「这事似乎是二弟妹提的,而那位张姑娘好像也是二弟妹找人打听后才接进府的。」说着她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二弟妹怎么如此关心咱们这一房,看样子妾身得找个时间到她的芙容苑去串串门子,感谢她对咱们夫妻俩的关心了。」 「这件事我会同二弟谈一谈,你不需要出面。」袁势封一脸不悦的沉声道。 「这是内宅之事,你出面管不妥吧?」 「虽然是内宅之事,但却也是足以影响家族兴衰的大事,我不能不管。另外,那个女人也该敲打一下了,竟手长到把手伸进我这大伯的院子里来多管闲事。」袁势封说着冷笑了一下,道:「我倒要看看二弟知道这件事之后是什么反应,以及做何处置。」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拜托夫君了,妾身就全当不知道,以免影响了妯娌之间的关系,致使家宅不宁。」她笑咪咪的立即顺着杆子往上爬,把这件事全推给了他。 看她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袁势封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忽然想挫挫她的得意。「李井胡同里的那间小宅子需要我帮你处理吗?」 项夕儿瞬间有种从笑容满面到泪流满面的感觉。 她看着他,好想对他说:夫君啊,就算知道你夫人我有这笔私房钱,你也不该把它说出来啊,而且既然知道它的存在,必定也知道它存在的理由,你说帮我处理不就是在绝我后路吗?竟然还说得这么轻松、这么理所当然、这么急功好义,让你的夫人我好想哭,想拒绝都不好意思啊。 「关于那间宅子的事,妾身正想找个机会与夫君说呢。」她脑袋迅速的转着,缓慢地开口。 袁势封俊眉轻挑,表情有些似笑非笑的瞅着她,没说话。 「真的。」她用力强调,决定不管如何也要把黑的说成白的,说到他相信她当初买那宅子是另有用途,而不是为自己留后路,要不然这事可能会让他取笑她一辈子啊。 「夫君不是知道我一直在种植一些花草吗?上回还请夫君帮妾身寻找精通植栽的花匠,让人在后花园里开垦出一块地来培育花草。」 「我问过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却是一脸神秘的不肯说,只叫我拭目以待。」他点头,依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现在决定要说了吗?」 「我这不是怕事先说了一堆,最后没成功,会成为一场笑话嘛。」她娇瞋他一眼。 「现在就不怕成为笑话了?」他坏笑。 「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说啦!」她瞋眼,有些恼怒。 「好,你说。」他立即从善如流,耐着性子点头,许她使小性子。他喜欢她生动的模样。 「那些花草其实是要用来做化妆品和保养品的。」她神秘兮兮的对他说。 袁势封愣了一下,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眉头轻挑的问她,「化妆品和保养品?那是什么东西?」 项夕儿轻吐了下舌头,才开口解释道:「就是胭脂水粉。只是我要做的除了能让人擦了会变美的胭脂水粉——称之为化妆品外,还有一种能让人擦了后会变得年轻,肌肤会变更好的胭脂水粉,后面这种就叫保养品。」 「会让人变年轻?」 「当然不是擦了立刻就变年轻,而是需要持续使用才能看出成果。简单来说,一般人如果在四十岁时,脸上可能会有十条皱纹,但是擦了我说的保养品后,皱纹可能只剩下两、三条,或是一条都没有,宛如二十岁。」她解释道,感觉好像有点夸张,因为在这时代四十岁的女人都是祖母级的,但放在她的前世,四十岁看起来却只有二十岁的美魔女可是比比皆是,而这至少有百分之八十靠保养品所赐。 「姑且不论你说的那什么保养品是不是真那么神奇,但谁会在乎四十岁时,自己脸上有几条皱纹?」他有些哭笑不得的问。 项夕儿忍不住给了他一个大白眼,狠狠地答道:「只要是女人都在乎好吗?!」 一顿后又补充,「就算是爷们,在乎的也不少!」 他露出一脸嘲讽不信又不以为然的表情,有些鄙视的意味。 「你若不信,咱们来打赌。」他的反应让她忍不住冲口而出。正所谓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啊。 「赌什么?」他俊眉微挑,竟是一脸感兴趣的表情。 「无条件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只一个?」他俊眉微挑,不满的挑衅道。 「三个!」她完全禁不起激。 「好,就三个。」他一锤定音,满意的咧嘴微笑,看着她的得意神情好像她已经输了,欠了他三个要求一样。 「赢的人一定是我。」她信誓旦旦的宣告。 「怎么赌?」他完全不受挑衅,微笑的问她。 「等东西做出来开卖后,看结果就知道了。」 「这需要多久的时间?别跟我说要等到为夫四十岁。另外,你真确定做得出你所说的那个什么保养品吗?」不是怀疑她的能力,而是压根儿不信有这么神奇的东西。虽然他嘴巴上不承认,但是认真想想,如果真有这种保持青春的秘方,别的不说,光是皇上后宫里那些娘娘们应该就会为之疯狂吧? 「当然。」项夕儿白了他一眼,趁机道:「不过得到李井胡同那个宅子去做,这就是妾身没将那宅子处理掉的理由。」 「那宅子有什么特殊的,为何一定要到那宅子去做?」他问。 「我需要一些工具和设备,只有那里才有。」她说。 「那些工具和设备哪里来的?」他又问。 「我让人准备的。」她愣了一下才答道,并且有预感,知道他接下来大概会说什么。 「那就让人在府中再准备一套那样的工作和设备。」 第二十六章 瞧她就知道! 他继续说:「胡同里的成员很复杂,我不放心你待在那里,太危险了。」 原本还想与他争论的项夕儿在听见他的后半段之后,顿时无话可说,只觉得一颗心暖烘烘的,有种被幸福与感动包围的感觉。 「好,我让人在府中再准备一套那样的设备,工具的话,差人去李井胡同那里带回来就行了,不需要再请人做。」她点头,柔声应道。 「有任何需要或困难都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好。」 「虽然这件事关系到咱们的赌局,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不许让自己太累,让自己累到病倒。」他认真交代道。 「好。」 她每多说一个好字,看着他的眼神与语气便会多柔和一分,让袁势封愈来愈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下腹也有些蠢蠢欲动。 「夫人,为夫突然觉得有些累,你陪我进房休息会儿吧。」他一本正经的道,炽热的眼神和低哑的嗓音却已泄漏了他的意图。 项夕儿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娇娇媚媚的横了他一眼,柔声应道:「好。」 下一秒,她已落入他怀中,迅速被他打横抱起,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内室走去,留下一连串银铃似的笑声,诉说着夫妻俩与日倶增的幸福与甜蜜。 【第十章】 有了袁势封的全力支持,项夕儿的「柔儿美容坊」很快就完工了,就建在悠然苑的西侧莲花池旁,与袁势封在东侧的书房遥遥相对,看得见对方,却绝对不会影响到对方做事,两个人对此都很满意。 为什么要取名叫柔儿美容坊呢? 这个问题不仅袁势封问过她,连红韵和红歆也对此感到不解。 她对外一致的回答都是说,用过她的美容产品之后,肌肤就会变得柔细且柔嫩,故取名为「柔儿」。 然而事实上呢? 其实这个柔字取自她上辈子的名字,一方面是为了纪念,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开一间美容店,贩卖全由她所制作及研发的美容商品一直都是她的梦想,只是没想到这个梦想她在上辈子无法实现,穿越到这个古代世界之后反倒实现了,人生际遇真的是非常奇妙。 设备与材料皆准备就绪后,项夕儿立即开始动工投入研发工作,在制作出成品后开始实验成效,修改配方。 试用对象不需要去寻找,因为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知道她在做什么之后,一个个是争先恐后的抢当实验对象,即使说明擦了可能会因为不适而造成红肿、发痒或是冒痘痘之类的,她们也都不在乎。 她原本不解,经红韵解释后她才知道,身为奴仆的她们是不能随便擦胭脂的,这回主子首肯,而且脂粉还不用钱,谁也不想放过这难得机会。 好吧,既然是自愿的,她也就用得理所当然,用得心安理得了。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化妆品的部分不提,因为对她而言太没挑战性了,光是做出一条口红,就让两个红惊为天人的大呼小叫了半天,就连将军大人见到那条口红成品也是一脸惊讶的神情,害她不好意思到脸都红了。然后神奇的将军大人竟然对经商有兴趣也有研究,立刻就与她讨论起开胭脂铺子的事,让一惊一乍的人顿时变成了她。 在等待保养品的试用结果出来之前,她除了口红,又做了腮红和眉笔,光是这三种商品,在因人手与原料不足,误打误撞的限量加持下,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已在临州城中造成了抢购的轰动。 每天天未亮,店门未开前,便会有人聚集到铺子外头,秩序井然的排队等店开,成了临州城里的一道风景。 当然,这些人可不是一开始就这么乖,这么守秩序,想仗势欺人强买强卖,或因同行相忌故意来闹场的人多得是,不过在得知这间铺子的东家是忠武将军夫人之后,那些人一身的气焰,以及心里打的小算盘,也就不得不掐熄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令她万分无奈加无力的婆媳、姑嫂、妯娌等后宅问题,竟因此而有了改变。只为了一条口红,一盒腮红,一枝眉笔,后宅这些原本看到她就冷眼以对、冷嘲热讽、冷言冷语的女人们,现在哪个不对她笑脸以待、嘘寒问暖,然后媳妇、大嫂亲热的叫个不停? 女人啊,果然是抵抗不了化妆品的诱惑,不管几岁都一样。 言归正传,她的重点是保养品,因为比起靠化妆,她更喜欢那种自然美,所以保养很重要。 另外还有一点,那便是制作保养品有秘方,得禁得过时间考验才能长久经营,不像化妆品用料简单,容易被盗版,新鲜感一过恐怕销量就会明显的下滑了。 总之,经过两个月的试用期后,成果非凡。 试用者二十人,年纪稍大的婆子组有六人,除了一个对花香过敏不得不放弃外,其余五个的皮肤都有显着改善,从皱纹暗沉,变得比较细致并充满光泽。五个人都高兴坏了,项夕儿也很高兴。 年纪较次的婶子嫂子组有七人,这组皆为已婚妇人,年龄在二十到三十五之间,其中有两个过敌,剩余五个的肤质同样也都获得了改善,而且年纪愈轻的愈显着。项夕儿觉得这和年龄层的吸收与代谢有关。 最后一组自然是年龄最轻的丫头们,十二到二十岁之间,这一组基本上只要将清洁与保湿做好就没什么大问题,所以产品和其它两组有些不同。 结果果然如她所预料,这组丫头们脸上的皮肤虽不若前两组改善明显,但每个看起来都水水嫩嫩的,就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一样,哪里还像个奴婢? 看到这成果之后,项夕儿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主子们为何会禁止奴婢们擦胭脂水粉了,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弄得主仆不分啊。 产品试用结果大成功让项夕儿非常的兴奋,虽说只有两款成品,比她随手做出来的化妆品要少,但这两种产品可是付出她全部的脑力与精力做出来的,而且还成功了,她真的好开心。 这两种面霜一款适合年纪较轻的少女、少妇使用,名为青春霜,另一款则适合年龄稍大的熟龄者用,名为回春霜。 光靠这两种产品,她就有信心能够赚得盆满钵满,一辈子不愁吃穿了。 也就是说,距离她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不远了,哈哈哈,真是令人期待啊。 「夫人,四小姐和五小姐来了。」 红歆的声音穿过层层迷雾,将她从飘浮在半空的白日梦中唤回到现实来。 「这两个丫头鼻子倒是灵,这么快就闻到好处的味道,跑来要好处了?」她回过神来,对一旁的红歆失笑道。 「恐怕闻到好处的不只两个小姐,过不久之后,二夫人也会跟着出现,然后老夫人大概也会差人来唤夫人过去。」红歆笑着对她说。 「你说这些人的鼻子怎会这么灵呢?又不是属狗的。」项夕儿忍不住开了个玩笑,把红歆逗得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嫂嫂。」人未到,声先到,两位拥有狗鼻子的小姐来到了。 「两位妹妹来啦?今天怎会突然想到嫂嫂这里来串门子呢?该不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红歆,还不上茶?」她微笑道,一手一个将她们拉到椅子上坐下来。 「嫂嫂怎么这样说,四姊姊和我近来不是常来找嫂嫂玩吗?哪有你说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呀。」袁明曦嘟嘴抗议道。 「是嫂嫂说错话了,所以两位妹妹今天是要来找嫂嫂玩什么呢?」项夕儿笑咪咪的故意顺她的话问道。 「嫂嫂笑话人家,人家不依了。」袁明曦拉着她的手臂摇晃着,嘟嘴撒娇。 项夕儿起了鸡皮疙瘩,她实在受不了这种矫揉造作的女生,所以还是赶紧将这两人打发了,双方都轻松。 「你们俩是为了柔儿美容坊的新产品来的,对吧?」她直截了当的问道。 袁明晓闻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而袁明曦却是双眼发亮,点头如捣蒜的露出一脸佩服的表情,说:「嫂嫂你好厉害!」 项夕儿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对这个妹妹的单纯——或者该说是白目?真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嫂嫂,我们只是好奇。」袁明晓开口说,「之前听丫鬟们说,只要在你这里当差的,不管是婆子、管事嬷嬷还是丫鬟都能得到一盒擦了会变美变年轻的粉,我们本来不相信,但近来经常有人跟我们说,擦了嫂嫂给的粉的人一个个真的都变年轻变美了,所以我们才会跑过来嫂嫂这里,想看看那神奇的粉。」 第二十七章 「不只要看,嫂嫂也得给我几盒才行。没道理都赏给下人擦了,却不给妹妹们,嫂嫂好过分!」白目明曦嘟嘴说。 「五妹!」连袁明晓都受不了妹妹,低声喝道。 「我又没说错,嫂嫂好过分。」袁明曦继续咕哝。 「你还说!」袁明晓生气了。 「没关系。」项夕儿出声安抚四妹妹,对她们姊妹俩道:「不是我不给你们,而是这个东西还不是成品。况且,既然你们都知道我拿给下人擦了,那么你们一定也知道,有好几个下人擦了之后又发红又发痒的,一张脸都快给擦烂了,这样的东西给你们,你们敢用吗?到时候真发生这种事,不会又要说嫂嫂好坏,故意害你吧?」 「对不起,嫂嫂。」袁明晓有些尴尬,低头道歉。袁明曦却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的看着她。 「四妹妹不需要与我道歉。」她对袁明晓摇摇头,道:「爱美是人的天性,你们想要擦了会变美的粉是理所当然的事,并没有错。同样我也没错,该说清楚明白的话,我就得与你们清楚,免得事后出事,相互推卸责任又互相怨恨。」 「嫂嫂的意思是,那些擦了会变美变年轻的粉不能给我们吗?」反应迟顿的袁明曦终于听明白。 「不是不能给,可以给,但若出问题却不能怪我,因为这东西现在并非完成品,只是半成品而已。」她一脸认真的对她们说。「这样你们还要吗?」 「可是我看那些丫鬟擦了都没事。」袁明曦有些不甘心。 项夕儿也不想与她辩论,直接转头对一旁的红歆道:「红歆,你去叫田丰家的来这里一趟。」 田丰家的是三位过敏者最严重的一个,至今脸上都还不断地冒着疹子,看起来有点吓人。不过田丰家的对此倒是没什么怨言,一来是因为这事是她自愿的;二来,则是过敏后,夫人不但替她请了大夫,还给了她十两银子做补偿,差点没把她高兴坏了。 「嫂嫂,那个田丰家的是什么人,你唤她来做什么?」红歆离开后,袁明曦皱眉问道。 「她是擦了我给的粉之后,脸出问题的人。一会儿你们自个儿看吧,如果不怕有可能会变成那样,你们要多少,我给多少。」项夕儿说。 「嫂嫂,这话是你说的喔?咱们一言为定。」袁明曦一脸兴奋,跃跃欲试的对她说。 「好,一言为定。」她点头承诺,然后看向不发一语的袁明晓,「四妹妹,你呢?」 袁明晓摇了摇头,对她说:「我听嫂嫂的话。」然后又转头对妹妹语重心长的说道:「嫂嫂不会骗我们的,如果是可以给我们用的好东西,嫂嫂早就拿来送我们了,又怎会给下人而不给我们呢?我们还是听嫂嫂的话吧。」 「可是之前的口红、腮红和眉笔,嫂嫂还不是没送我们,是我们开口要了之后才有的。」袁明曦心直口快的道。 「五妹!」袁明晓忍不住斥喝她一声,一脸尴尬的看向嫂嫂。「嫂嫂,对不起,五妹妹她……」唉,她该拿这个妹妹如何是好啊?总是心直口快,讲也讲不听,拦也拦不住,真是令人头痛。 「上回的事是嫂嫂考虑不周,觉得两位妹妹都年轻漂亮,天生丽质,暂时不需要用到那些东西才没送给你们,这是嫂嫂的错。」项夕儿毫不介意的点头认错。 袁明晓有些惶恐的摇头,「嫂嫂你千万别这么说,东西是你的,你要给谁便给谁,没人规定你一定要给我们,反倒是我们厚着脸皮来跟你讨要,错的应该是我们才对。」 至少还有一个是懂事的,项夕儿觉得欣慰,便对袁明晓笑了笑,道:「你放心,等产品出来后,嫂嫂第一件事便派人将它送去给你,你若用了合适、喜欢,嫂嫂便供你用一辈子。」 袁明晓还来不及开口道谢,袁明曦已不甘寂寞的在那边哇哇大叫,紧紧地抓着项夕儿的衣袖,一脸期待的问道:「那我呢?那我呢,嫂嫂,我若用了合适、喜欢的话,嫂嫂也会供我用一辈子吗?」 「是。」项夕儿有些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的点头应道。 「哗,嫂嫂最好了,我最喜欢嫂嫂了。」袁明曦立即大声欢呼,让一旁做姊姊的袁明晓都替她感到羞愧与不好意思了,因为不久前她才说过,她最厌恶、在府中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大嫂,而今却又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这种话,真的是让她不佩服都不行。 「嫂嫂,谢谢你不计前嫌对我们这么好,真的谢谢你。以后我们一定会像敬爱大哥一样敬爱嫂嫂,也会听嫂嫂你的教导的。」袁明晓有些歉然也有些害羞的小声说。个性较为拘谨的她只会用这种方式表达谢意。 「我也是。」一旁的袁明曦闻言,立刻大声附和。 项夕儿笑着点头,总觉得这个美容坊为她带来的好处还真多,名利是其次,和婆家众人间关系的改善才是始料未及的大好处,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注意到门外差去叫人的小丫头已带人回来复命,红歆开口道:「夫人,田丰家的来了。」 「好,让她进来。」项夕儿随即转头对两位妹妹说:「你们可别被吓到喔。」 接着又交代道:「她的脸是可以治愈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所以你们别嫌弃人家丑,说出难听的话伤人自尊,懂吗?」 两位千金小姐不太懂嫂嫂的意思,在她们想法里,下人根本就没有自尊,又哪来的伤自尊之说?但是刚刚才说了会听嫂嫂的教导,不可能立刻自打嘴巴,所以她们全都点头应是,然后眼巴巴的等着看那个下人的脸有多吓人。 不一会儿,红歆就领着一个穿着粗使下人服的妇人走了进来。妇人低着头,进门后立刻朝三位主子恭敬的行礼道:「奴婢见过夫人,四小姐,五小姐。」 「你抬起头来。」袁明曦迫不及待的开口命令,因为从进门后这田丰家的就一直低着头,让她根本无法看清她的脸。 闻言,田丰家的开口应了声「是」之后,便抬起头来面对主子。 「啊!」袁明曦顿时惊叫一声,拍着胸口惊魂未定的说:「吓我一大跳,怎么会长这么丑啊。」 「五妹!」袁明晓一脸无言的看着这个无药可救的妹妹。 「啊,嫂嫂,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了,你别生我的气,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袁明曦赶紧亡羊补牢。 「你该道歉的人应该不是我吧?」项夕儿一脸无言。 「喔。」袁明曦愣了一下,也没想太多,直接便转头对那个下人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说你丑,伤了你的自尊我跟你道歉。」 田丰家的整个被吓到,立即下跪,趴伏在地上,诚惶诚恐的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嫂嫂,我跟她说过对不起了,但她说不敢。」袁明曦满脸无辜。 项夕儿则是无奈。阶级真是一道无法跨越的横沟啊。 「你下去吧。」她对田丰家的说。 田丰家的如获大赦,又朝她们磕了个头之后,这才迅速起身退了出去。 项夕儿转头看向姊妹俩,正想开口问她们看过后的想法时,厅堂入口处却传来一道声音—— 「大嫂这里今日可真热闹,没想到两位妹妹都在,不介意也让我加入你们吧?」来人是二夫人赵氏。 项夕儿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袁明曦已抢先开口道:「二嫂应该也是为了嫂嫂所做的能让人变美变年轻的粉而来的吧?」 赵氏的脚步一顿,不由得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袁明曦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般继续说:「可惜二嫂这回要白跑一趟了,因为成品还没做出来,现在的只是半成品,擦了就会像刚刚从这里出去那个下人的样子。二嫂,你还要吗?」 项夕儿第一次觉得袁明曦的心直口快也不是没好处的,至少这回帮她拒绝了二夫人,免去她的再次解释,以及可能会被误解及误会的可能性,真好。 柔儿美容坊的保养品未上市先轰动,事情是这样子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传言,说从将军府走出来的丫鬟奴婢们一个个都水灵灵的,大伙认真一看竟是真的,不是长得多美,就是水灵灵的,肤如凝脂,倘若是小姐有此肤色就算了,问题是那些全是婢女丫鬟啊,难道是将军府里的井水特别养人? 第二十八章 接着稍微细心的人又发现,除了那些丫鬟婢女娇俏外,就连那些挽着头发的大婶大娘都突然老来俏,最不可思议的是还有几个年纪都上五十的老婆子,原本满脸皱纹的,才一段日子不见,竟整个年轻了十岁都不止。 这下可不得了,传言愈传愈夸张,说法千奇百怪,但最多人说的却是那些人都抹了一种乳白色膏状,称之为保养品的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大伙听都没听过。不过又不是没有人认识或熟识那些将军府的丫鬟婆子,找几个来问问不就得了?于是这么一问下去,顿时轰然引爆,范围从原本的市井小民迅速扩散至上流社会,传进夫人与小姐们的耳朵里,然后整个未演先动。 这一切自然有项夕儿在暗中推波助澜,毕竟从未见过的新品上市,不广告不行,而要怎么做才能深入人心达到实质的效益,而不只是试探与怀疑呢?毕竟她的商品是需要时间才能证明其效果,无法做到立竿见影。 这个问题从她打算要做保养品生意开始就一直在思考,之后找下人们试用也是基于此考虑,因为她们接触的人多,消息传得快,想利用她们做为宣传绝对不费吹灰之力。 果然,一切都照按着她的计划与期望在进行着,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产品上市之后,会抢购得如此的热烈,逼得她不得不将铺子暂停营业,从上市销售改为私下销售,只有有本事攀上关系连络到她的人,才能买到她的保养品,而且还是限量的不二价高档价格。 没办法,保养品和化妆品一样都陷入了原料不足和人力有限的窘境,差别在于化妆品外头的商人勉强还模仿得出类似产品,保养品就只有柔儿美容坊一家生产得出来了。物以稀为贵,她不卖贵些,不限量每人每户的最高购买数量都不行啊。 总而言之就是她发财了,赚得盆满钵满的。 跟化妆品的附带好处一样,不管是婆婆、妯娌还是小姑、姨娘的,府中后宅里的每一个女人对她的态度都变得极好,因为有太多人想靠私人交情而拜托她们,只为了她所制作出来那有钱都买不到的保养品。 幸好她手上所剩的数量不多,卖光了也就没了,请谁来说情都没有用。至于下批产品何时会有,她自个儿也答不上来,因为原料不足,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化妆品方面的事现今全交给红韵管理,保养品因暂缺原料也动不了工,因而项夕儿近来成了个闲人,每天都陪正在学步的儿子玩耍,今日也是如此。 「夫人,发生大事了,发生大事了!」 突然间,红歆喳呼的声音一路从门外传进房里,让正在床铺上学走的袁辰曜像是被吓到般的,一屁股坐回床上,然后手脚并用的迅速爬进她怀里。 项夕儿将儿子抱起来轻轻拍抚一番后,这才转头瞪向正带着一脸兴奋表情的红歆,斥责道:「做什么大呼小叫的?孩子都被你吓到了。」 「对不起,夫人。对不起,小少爷。奴婢知错了。」红饮立即低头道歉。 不过只一秒,她又迅速地抬起头来,用着一脸热切的表情,迫不及待的紧盯着夫人,期盼夫人能赶紧开口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知夫人却不发一语,自顾自的亲吻小少爷,把小少爷逗得咯咯笑,母子俩不停地在那边亲来亲去的,等得她心焦不已。 「夫人,发生大事了。」忍了又忍,她终于忍不住了。 项夕儿瞥了她一眼,这才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事?」 「那位张姑娘和二老爷有了苟且的事终于被二夫人知道了,现今已闹到老夫人那里去了。」红歆一脸兴奋的宣布了这个八卦消息,有种替夫人出了一口恶气的感二夫人应该作梦都想不到自己一手操办,接进府中想给将军当妾,替夫人添堵的女人,最后却便宜了自个儿的相公,反倒为自个儿添了堵吧?果然是恶有恶报,太解气了。 「什么?!」项夕儿愕然惊叫,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了一跳。「那位张姑娘和二弟?怎么会这样?这事是怎么发生的?」她事前怎会连听都没听说过呢? 「其实有一阵子了,下人们都知道,只是不敢乱嚼舌根,怕惹祸上身。」红饮说得眉飞色舞的,未了还幸灾乐祸的再补一句,「二夫人这下完全是自作自受,恶有恶报了。」 「别乱说话!」项夕儿瞪了她一眼,轻斥她道。 「奴婢知错。」红歆立即认错,但脸上的笑容却依旧张扬着,一点也没有收敛。 项夕儿拿她没办法,但还好这丫头胆子不大,最多也只敢在她面前这样嚣张,在其它主子面前依旧是本本分分、安安静静的,完全不敢有逾越她身分的举动。 话说回来,那位张姑娘的胆子可不是一般大,明知自个儿进府的目标是将军大老爷,结果她最后却去勾搭上二老爷,这种审度时势后快刀斩乱麻的魄力可不容小觑,是个不简单的女人。看样子红歆说的没错,二夫人这回真是自作自受,恶有恶报了。 不过她并不是为了二夫人受到现世报而感到高兴,她高兴是因为这么一来,那些躲藏在暗处想利用张姑娘来攻击她夫君的人,这下子还能怎么耍手段?这位张姑娘根本就不是她夫君的妾室,而是他弟弟,袁家二老爷的妾室。 想到这,她便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夫人,听说二夫人在老夫人那里哭得可伤心了,哭声都传到紫竹苑外头了,只差没寻死觅活。」见夫人开心,红歆笑容满面的补充道。 项夕儿闻言白了她一眼,表情严肃的交代道:「这件事与咱们无关,待会儿你记得约束一下咱们苑里的下人们别乱嚼舌根,倘若被我听见什么闲言碎语的,必定重罚。」 「奴婢知道了。」见夫人严厉的模样,红歆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认真的点头道。 屋里又恢复到之前的宁谧祥和,项夕儿扶着儿子教他走路。 小家伙在她的扶持下,一步接着一步走得很欢,可是她一放手,他就来个平沙落地,屁股向下。然后,他会抬起头来看她,接着伸手要抱,要她再来一次,她假装不理,他还会自己爬到她身上,拉着她的手,再伸手指着自己刚刚所在的位置,嗯嗯嗯的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但意思却很明白,就是要她扶他再走一次。那萌萌的样子,逗得在场的她和奶娘以及红饮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一室的欢声笑语。 突然间,红韵从外头跑了进来,口里叫喊着与之前红歆进门时一样的话。 「夫人,发生大事了!」 「你们俩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都说了一样的话?如果又是二夫人的事——」 项夕儿话未说完便被红韵打断。 「要打仗了夫人!」红韵激动的说。 项夕儿瞬间呆住。 打仗?战争? 她的脑袋倏然浮现出上辈子在电视和电影中看到的战争场面,那些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惨不忍睹的残忍画面,但是那些全都是演戏,和真实的发生完全不同。 她无法想象成千上万的人捉刀厮杀的惨况,更无法想象那些受了伤倒在战场却无人救助,活活痛死或血流至死的人在死前是什么心情,以及他的家人在得知他的死讯后那种哀痛绝望的心情。 她更无法想象,如果那个受伤的人,那个受伤倒在战场上却无人救助的人变成了袁势封的话…… 想到这,她的脸色陡然变得一片惨白,把红韵、红歆和一旁的奶娘都给吓了一跳。 「夫人,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红韵一脸着急,担忧的靠向她,一旁的红歆也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动作。 奶娘则是伸手将小少爷从夫人怀中接去照顾,然后发现夫人好像突然变得浑身无力,抱着小少爷的双手几乎是以掉落的方式垂下。 她看着夫人惨白的脸,惊惶茫然的神情,再到她突然像是被人抽空全身气力的模样,年纪长、阅历多的她很快就意识到问题的所在点。 「夫人,将军这么厉害,一定能够打胜仗的,你别担心。」她柔声安慰夫人。 听见奶娘的话,两个红这才恍然大悟夫人脸色剧变的原因,忙不迭的开口附和。 「是啊,夫人,将军很厉害,一定能够打赢这场战争的。」红歆说。 第二十九章 「夫人,将军从十四岁从军就不断地上战场,不知道砍过多少敌人的脑袋,打过多少次胜仗。年轻时的将军肯定比不上现在的将军厉害,都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了,这回肯定也能打胜仗。」红韵也是一脸认真。 听见三人的安慰,也看见三人脸上流露出来的关心与担心,项夕儿勉强自己对她们微微一笑,道:「我没事,你们不需要担心。」 「夫人,将军一定能够打胜战的。」红歆再次以强调的语气对她说。 项夕儿回以勉强的笑容,因为她无法跟她们说明,她所担心的不是战胜与否,而是他的安危。但她也知道他是名武将,还是个将军,而且是驻守在边境的将军,打仗和上战场对他而言就是使命,而她身为一个武将的妻子,等候和每日祈祷上战场的夫君能平安归来,其为他守护这个家便是她的宿命,她只能认命。 「现在外头是什么情况?」她提振自己的精神,开口问红韵。 「打仗的消息尚未传开,城里一切如常。」红韵答道。 「既然没传开,你怎会知道?」 红韵微赧了一下,才答道:「是林浩侍卫长与奴婢说的。」 项夕儿点头,这就可以解释一切了。林浩是袁势封的心腹,能在第一时间得知要开战是理所当然的事,现在的问题在于一旦要打仗的事传开后,城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战争一旦开打,首当其冲的便是粮价和药价。」她果断的下令,「红歆,你现在就带人去票号将咱们赚的钱领出来采购这两样东西,不要在同一个地方大量的购买,要分批购进,以免引起怀疑和恐慌。买来的东西先放在李井胡同的宅子那里,小心别让人发现了。」 「夫人,要买多少呢?」红歆问。 「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尤其是外伤用的药材。」 「好,奴婢这就去。」红歆立即点头,转身离开。 「红韵,你有办法连络上林浩吗?」她又转头问红韵。 「可以。」红韵点头道。 「你让他过来一趟,跟他说我有事要见他。」 「好,但奴婢不确定他何时才会出现。」 「没关系,只要他能过来见我就行。」她说。 红韵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不解的问:「夫人,为何要买药材,而且还是外伤用的?如果是担心将军受伤——」 「只是想为上战场浴血奋战、保卫家园的将帅士兵们尽点棉薄之力罢了。」项夕儿摇头打断她。 「所以夫人才要见林浩吗?」 项夕儿摇头,却没有进一步的说明。 战争的消息让原本充盈在屋内的欢乐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愁云惨雾与忧心忡忡。 【第十一章】 要打仗的消息让项夕儿接连好几天都寝食难安,加上袁势封又一直留在军营没回家,也没送任何消息回来,就连红韵说连络得到人的林浩也始终没有出现,让她更加不安,才几天的时间而已,人便痩了一圈。 是夜,已经连续失眠几天的项夕儿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阵子,终于因为太过疲惫睡了过去,但不安感依旧紧紧地缠绕着她,让她连在睡梦中都紧蹙着眉头,紧绷着身体,被人轻轻一碰触便惊醒了过来。 「谁?」她低喝道。 「义。」 熟悉的嗓音,想念的嗓音,令她瞬间便热泪盈眶,迅速翻身从床铺上坐起来,投进坐在床边的袁势封怀中,紧紧地抱着他,好像她若不这么做,他就会突然从她眼前消失一般。 「怎么了,是不是作了恶梦?」他伸手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问道。 「我以为你会直接带着军队离开,连句话都不肯留给我。」她贴在他胸前哑声道。 袁势封的呼吸不由得一窒,因为他原本真打算要这么做,一来时间紧迫,二来不想面对她的难过与担忧,结果林浩却跑去对他说:「将军,夫人不知为何要见属下,属下怕自个儿应付不了,所以一直不敢前去。另外,这几天夫人已痩了一圈,气色变得非常不好。」 林浩的前半段话他听了可以不当一回事,但后半段却让他整天心神不宁,根本无法置之不理,所以才会趁夜利用不多的休息时间回家一趟。 她真的瘦了好多,这样抱着她感受尤其明显。 「你最近是不是都没有好好的吃饭?」他问她,语气有些怪罪,随即又变得温柔,对她低语道:「别让我担心好吗?」 「你也是,别让我担心好吗?」她倏然抬起头,原封不动的将他说的话拿来回敬他。 「我会小心保护好自己,尽量不让自己受伤,尽快打赢这场战争,然后平安归来。」他在微弱的烛光中凝视着她的双眼,对她承诺道。「因为我答应过你,要和你白头偕老,你忘了吗?」 「我没忘,我怕忘的是将军。」她直视着他说。「将军不也答应过妾身,不管在做任何事或决定之前,不会忘了家中的妻小吗?可是将军却忘了这件事。」 「我没忘。」 「不,将军忘了。」她指控的说。「不然将军不会这么多天连个消息都不捎回来,连何时要离开也不告诉妾身一声。」 「我只是不想你担心。」 「将军以为什么都不说妾身就不会担心吗?」她反问他,不等他回答便接着说:「将军不说只会让妾身更担心而已,因为妾身会胡思乱想,会想将军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受伤了,要不然怎会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妾身会因此而食不下咽,寝食不安,更会忧思成疾,这些将军可曾想过?」 袁势封顿时无言以对,因他真的没想过,否则之前也不会这么做了,他以为瞒着她,她就不会担心,不会忧虑,依然能过着平静安定的生活。他真的这样以为。 「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瞒你了。」他歉然的对她承诺道。 他的道歉让她瞬间软化下来,重新倚靠回他怀中,柔声告诉他,「我不怕知道,怕的是不知道。知道了我才能想办法处理,想办法应对,不知道只会让我惶恐不安,尽往坏处去想。我真的不喜欢那种整日被未知的恐惧揪紧心神的感觉。」 「我知道了,以后我再也不会欺瞒你任何事,不管好事坏事都会如实的告诉你。」他伸手圈抱着她,再次向她承诺。 她安静地窝在他怀里,贪恋这片刻的温馨与安心,很不想开口问接下来的问题,却又不得不问:「何时要走?」 「巳时。」 她倏然抬起头来,震惊的问他,「今日?」 「嗯。」 他刚应完声,便听见远处传来梆子敲打的声响,一共敲了四次,四更天了。换句话也就是说,距离他离开的时间只剩下短短的四个时辰,四个时辰之后他就要起程离开了,而且归期不定,生死难料。 她伸手捧住他的脸,乞求的凝望着他,迫切的要求道:「袁势封,答应我你一定会平安无事,一定会平安归来。」 「我答应你。」他哑声道,为她语气中强忍的恐惧与担忧心疼。 「今晚留下来陪我。」她要求。 「好。」他的声音极软,温柔的看着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她脸上的每一寸,加深心底的印象。未来不知有多长的时间暂时看不见这张脸,这个早已深入他心扉,爱逾生命的女人。 「我爱你,袁势封。」她忽然开口对他说,令他浑身一震,狂喜迅速蔓延至全身。 「再说一遍。」他不由自主的哑声要求道,从来不知道这三个字会带给他如此激动的感受。 她没有应他要求再说一遍,却捧起他的脸,直接倾身吻住他,以着前所未有的激狂与热切,让他遏制不住情动的由被动转为主动,强势将她压进被褥之中,狂猛的与她缠绵,直至东方亮起,她再也承受不了更多而沉沉睡去为止。 看着她疲惫却不再紧皱眉头的睡容,他低下头眷恋的吻了吻她,在她耳边轻声的留下一句,「等我回来。」然后起身下床着衣,带着义无反顾的坚定,顶着薄雾踩着朝露离府而去。 此去不胜不归。 战争开打了,临州城里一片人心惶惶,却没有项夕儿想象中那种紊乱惊慌的逃难场面。 临州城的居民早已习惯面临战争,虽然习惯,但内心依旧会感到惊恐不安,可是那又如何呢?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的根,非到不得已,谁也不想离开自个儿生活、奋斗了一辈子的家,流离失所在外。所以大多数人还是选择留下,只有少部分的人投奔远在战地之外的亲戚朋友。 第三十章 城里的秩序还好,没想象中紊乱,但物价却如项夕儿所预期那样,整个都飙高了,其中又以粮食和药材这两项为最。 项夕儿并不缺钱,更不缺发财赚钱的手段,事前她之所以屯积这两样物品并非为了要发战争财,单纯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想在最危急惊险的时刻能起到救人性命的效用,如此而已。 能救一人是一人,能救一命是一命,她想尽己之力,尽力而为。她是这么想的。 那天袁势封率领大军离开后,奉将军之命留下来保护项夕儿的林浩终于前来见她。 当时她看着站在她面前,一脸恭敬的等着她发号司令的林浩时,只觉得无言以对。 之前她之所以急切的想见他,目的是想先下手为强,要林浩答应她会随将军出征,替她好好保护将军,为了诱使他答应,她甚至打算出卖红韵,以将红韵嫁给他做为条件。她相信只要林浩肯点头,那么便会一诺千金,说到做到。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会拖到袁势封都率军出征了,而他已经接下了留下来保护她的命令之后才出现在她面前。所以现在她还能对他说什么呢? 「听将军说你的身手极好,曾经救过将军好几次,你应该要跟随在将军身边保护他才对,不应该留在这里大材小用。」 「对将军而言,夫人就是将军的命,属下留在这里也是为了帮将军保命。」林浩认真道。 项夕儿怔愣了一下,问他,「这话是你说的还是他说的?」 「是将军说的。」 项夕儿心头顿时一阵暖和,出神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说:「既然是将军的意思,那就这样吧。正好你可以帮我做事,让我能够省去不少麻烦。」 林浩忍不住轻挑了下眉头,道:「请夫人下令。将军说过,只要不涉及到夫人或小少爷的安全,其余之事属下一律听从夫人差遣。」 「放心,既然他说我是他的命,我自会为他保住这条命,不会轻易涉险。」项夕儿对他保证道,一顿后又说:「我也不会让你去涉险,否则红韵不怨死我才怪。」 听到最后那句话,林浩先是一愣,随即不由自主的儍笑了起来。 「只要红韵点头,我随时都能为你们俩举办婚礼。要想早日抱得美人归,你就自个儿好好的努力吧。」她对他说。 「这是真吗?」林浩倏然抬头看向她,激动的问道。 「骗你本夫人有钱赚吗?」项夕儿翻了个白眼。 林浩一脸激动,一脸感谢,最后都化做一句认真的誓言,「谢谢夫人,属下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我等你的好消息。」项夕儿微笑点头。「好了,咱们言归正传。」 「是,请夫人下令。不管任何事,属下誓必达成任务。」林浩迅速敛起私人情绪,一脸严肃的听候指令。 「其实要你帮忙做的事并不难,只是有点多,还需要你动用手下的人帮忙才能达成目的。」 「不管任何事,请夫人下令。」林浩再次说。 「好。」项夕儿点头,略微沉思了一下,开始对他一一下达指令。 她所说的第一件便是李井胡同那间宅子的事,她需要林浩派会拳脚功夫的人去镇守看管,以防万一。 林浩毫不犹豫便点头允诺,因为这对他只是举手之劳。 第二件事令林浩刚听时有些疑惑,但听到最后却是肃然起敬,满心皆是替战场上千万战士对夫人的感激之情,因为夫人希望他能与前线战区保持连系,除了关心将军的安危与战况之外,最主要的目的是注意战区药材的补给,倘若朝廷供给不上,她希望他能用最快速度将宅子里的那些药材送到前线战区去救命。 「我知道那些药材只是杯水车薪,但能多救一个人也是好的。」项夕儿如是说。他却因喉咙不知突然被什么哽住,连一丝细微的声响都发不出来。 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会知道,他们有多少同胞、多少兄弟是死于缺乏药材,无药可医治这个理由。 原本可以不必死的人,原本可以救活的人,结果只因为没有药,那些曾与大伙一起并肩作战,一起大口喝酒,一起梦想着战争结束后就可以凯旋而归的兄弟们一个个的带着不甘与不愿而死。 那一声又一声的「救我」,一句又一句的「我不甘心」似乎还充斥在林浩耳边,令他每晚午夜梦回时,总会陷入那种哀伤又忿懑,却又无能为力的绝望之中。 但夫人的这句「能多救一个人也是好的」却拯救了他,让他找到了希望。 项夕儿继续说着要他办的第三件事。 「第三件事便是替美容坊收集材料的事要加快、加紧、加派人手去做。我希望能在最短时间再做出一批保养品。」 对于这一点他万分不解,战乱时期,谁还会追逐那些爱美的玩意儿,谁还有多余的银两去购买它,而不去买粮食?夫人这到底是要做什么?他心里疑惑着,却没有发问,听夫人接着说起第四件事。 夫人要他办的第四件事更是奇怪,竟是要他派人去传播美容坊正在寻找合作商家代售产品的消息,对于商家的要求条件极严苛,除了得是全国知名商号,得有一定的财力物力之外,风评的好坏尤其重要,而且这点还要他派人去调查清楚,让他完全摸不着头绪。 不过,夫人怎么交代他就怎么做。 命令一个个的下达,一个个的被执行,一个个的传来结果与回报。 李井胡同的宅子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战区药材供给暂时无虞,袁势封一切安好;美容坊所需要的材料已经齐全,部分正在运送途中;最后便是数家全国知名商号的代表人物已一一抵达临州城,递了拜帖,正在等候召见,商量双方合作事宜。 几天之后,项夕儿将前来的商家代表聚集起来,一次性的召见,身为贴身侍卫的林浩理所当然全程跟随,全程参与。 前来与会者的商家代表共有五家,其中有两家不在林浩派人调查后的合格名单之中,她直接将人打发了,对方不服要闹,她便当众公开他们为富不仁的种种恶行,让他们没脸再闹下去。 结果对方却给脸不要脸,硬是想继续闹,惹得项夕儿二话不说只给了一句「打出去」让林浩这个英雄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三两下就把人给打垮了扔出去,包厢也顿时变得安静了,真好。 其它三家代表亲眼目睹一切经过,再也没人胆敢小看眼前这个长得娇小玲珑、端庄秀丽,说起话来轻声细语、温柔婉约的将军夫人了。这完全就是一只披着绵羊皮的母老虎啊。 有了先前杀鸡儆猴的下马威,接下来的合作事宜谈得相当顺利,几乎都是按照项夕儿的要求在走,对方只有点头答应的分,直到最后那个匪夷所思的要求出现。 「夫人,你说此次交易不用银两,要以物易物?不知你要的是什么物品?」 「药材。」 此话一出,三家代表表情各异,一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一个眉头紧蹙有些烦恼,一个则是轻愣下后立即露出会意的微笑,但这些表情都只维持到林浩遏制不住激动为止。 「夫人,您换取药材是要送到战场去帮助那些受伤的士兵们吗?」林浩激动的问道。 项夕儿点头,道:「临州的药材即将告竭,只能从外地收购运送过来。咱们与其花钱和那些趁机想利用战争来谋取暴利的药材商购买药材,不如请三位当家直接为咱们从外地收购,省下一层剥削也能多买点药材,多救几个人。」 林浩满心激动,从未想过夫人这么急迫的催促他们寻找材料赶制保养品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要买药材,他真的是……真的是…… 他心情澎湃,不由自主的一个箭步来到项夕儿面前,倏然单膝下跪,朝她握拳一拜,道:「夫人,林浩在此替前方十万战士感谢夫人,谢谢夫人大义。」 项夕儿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叫道:「你干什么,快起来!没听过男儿膝下有黄金吗?还有,没见到这里还有客人吗?」 林浩愣了一下,迅速回神起身道:「属下失礼了。」然后再度退站到一旁,继续做个沉默的护卫。 「抱歉,咱们继续。三位当家有何异议或想法皆可提出来。」项夕儿歉然的向三位代表微笑道。 「夫人刚才所言是真的吗?」杏林商行的李当家遏制不住惊疑的问道。 第三十一章 「以药材交易吗?我是认真的。」项夕儿认真点头道,李当家却迅速的摇头。 「不是。在下问的是,夫人需要大量药材的目的真是为了要送往战场?」 「是。」项夕儿点头。 「夫人是想将药材送往战场贩卖?」李当家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项夕儿愣了一下,没想到会突然被人这样质疑。其实就算她真把以保养品换来的药材拿去战场高价出售,那也是她的事、她的自由,谁也管不着,不知这个李当家是怀着什么心态这样质疑她?她正欲开口,不料一旁的林浩却已率先怒吼出声。 「住口!」林浩怒不可抑的朝李当家喝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质疑我们家夫人?你以为我们夫人和你们这些奸商一样为富不仁吗?不准你们污辱了我们家夫人,听见没有?」 「侍卫长!」项夕儿警告的沉声喝令。 「属下愿意事后受罚,也不许他们在此污辱夫人半句话。」林浩毫不让步,依旧激动万分。 「侍卫长误会了,在下并没有任何质疑与污辱夫人的意思,在下只是想确认——」李当家话未说完便被林浩冷冽的打断。 「想确认便是质疑!质疑便是污辱!」 李当家顿时无言以对,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他站起身来,朝项夕儿深深地一翰躬,道:「夫人,在下无意冒犯,还请恕罪。」 「李当家言重了。」项夕儿朝他客气一笑,却没有斥责林浩的无礼,而是平静的说:「侍卫长,还不退下?」此举明白的表明了她并不觉得自己的侍卫长有错,因而不需要责斥。 李当家又不是愣头青,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知道自己刚才的言论已惹恼了对方,这可不得了,他得赶紧亡羊补牢才行。 「夫人的大义令在下深感佩服与羞愧,所以在下决定代表杏林商行共襄盛举,除了与夫人交易之药材外,杏林商行愿另外提供三车药材送至战场。」他义不容辞的开口道。 「这是真的吗?」项夕儿双眼发亮,喜出望外。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李当家一脸正色的点头。 「夫人,在下也愿尽棉薄之力,捐出三车的药材。」一旁的大嘉商会蔡当家也立即出声道。 「这种事,我宏腾商会当仁不让,愿捐出五车的药材。」宏腾商会的张当家大义凛然的说道,立刻将另外两家商行比了下去。 「既然宏腾商会都捐出五车药材了,我大嘉商会也捐五车。」蔡当家不甘示弱的改口。 项夕儿双眼发亮的转头看向杏林商行的李当家,满脸均是期待之色。 李当家真是有苦说不出,虽然捐药材的事是他起的头,但他们杏林商行可不比大嘉商会和宏腾商会财大气粗,五车的药材……唉,除了认命之外,他还能说什么呢? 「既然两位当家都说五车了,在下自然也要捐出五车。」他当众允诺,一顿后,终究还是忍不住苦笑道:「说真的,我杏林商行真比不上两位商会的财力,还请两位当家请手下留情,别再比拚车数了,在下真的承受不住。」 「李当家客气了,杏林商行可是南十三州的商业霸主,区区五车药材又怎会承受不住?」蔡当家哈哈大笑。 李当家苦笑的摇了摇头,没有应声。 鶸蚌相争,渔翁得利。项夕儿现在便很有这种感觉,不过她也知道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所以见好就收。她站起身来,朝三人作揖道:「感谢三位当家的急公好义,我在此为战场上的十万兵士们说声谢谢。」 「我林浩同样代替十万兵士们谢谢三位当家的深明大义,同时为刚才的失礼向三位赔不是,对不起。」林浩也站出来,深深地朝三人一鞠躬。 蔡当家见状赶紧站起身来,伸手虚扶道:「两位千万别这样,和夫人的大义相比,我们所做的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受之有愧啊。」 「蔡当家说的没错。」张当家面色严肃的点头附和,「正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咱们既然无力上战场保家卫国,自然得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该是咱们感谢夫人和侍卫长的提点,给咱们这个机会,为这个国家和百姓尽一份心力才对,谢谢夫人,还有林浩侍卫长。」 一旁的李当家也跟着起身拱手道谢。 「好了,咱们就别互相吹捧了,我也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项夕儿笑道。 「三位当家请坐。」 「夫人客气了。」 待三人一一坐下之后,项夕儿才又再度开口说话。 「关于药材我是门外汉,但我的侍卫长不久前才派人至前线战场送药材回来,战场上缺乏哪些药材,迫切需要什么他都知道,因此关于药材的事,待会儿我再让侍卫长与三位当家详谈。」 「有劳侍卫长了。」张当家说。 「张当家客气了。」林浩拱手道。 「另外,」项夕儿将事前罗列出来的单子从手袖中拿出来,交给身后的丫鬟,让她将单子递交到三位当家手上,说:「除了药材之外,我还需要其它物品,也就是写在名单上的那些,三位当家亦可用这些东西当成以物易物的交易品项,不过我还是希望能以药材为主,这些东西的数量最多只占两成。」 三位当家看完罗列在单子上的物品名后,均点头道声可以。 「实不相瞒,这些东西都是制作保养品的原料。」 三人闻言皆目光一闪,不由自主的再度看向单上罗列的品名,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如何利用这些东西制作出那些令后宅女人们追捧与疯狂,将之视为宝贝,千金亦不卖的保养品。 「那些虽是制作保养品必须的原料,却非全部,三位想从上头看出端倪恐怕有些困难。」一看就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的项夕儿缓声道。 三位闻言顿时皆露出讪讪然的表情,明显有些尴尬不好意思。 「三位皆知我的身分,那么便知道我不可能组织商行,在外抛头露面经商,因此我才会想找三位合作,除了将我的保养品托付你们独家贩卖之外,还想将原料采买的工作托付于三位。」项夕儿看着他们三人,说出自己的目的。「只有在原料供给充足稳定下,我才能源源不绝的提供各位所需要的商品,因此这可以说是四方互助合作,互利互惠的事,只是在负责原料的范围,我想三位可能需要协商一下,这事我就不参与了。」 三人对看一眼,皆点头。 「夫人的意思我们明白了,我们需要一些讨论的时间。」 「好。」项夕儿点头道,然后转头对林浩说:「侍卫长,你留下来与三位当家说明药材的事,再派个人送我回府。」不知为何,她今早醒来后身子便一直觉得不太舒坦,若非早有约,她今日是不会出门的。 「属下先送夫人回府,再过来与三位当家说明药材的事。」林浩说完看向那三人,无声的询问可否。 那三人哪敢有意见,立即点头应道:「就这么办吧。」 【第十二章】 回府之后,项夕儿直接回房休息,原本只是想躺一会儿,不料这一躺便直接昏睡了过去,直到红韵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进房来摇醒她,她这才惊讶的发现外头天已黑,屋里早点了灯。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她问红韵。 「快戌时了。」 她愣住,没想到自己这一躺,竟然就睡了两个时辰,都快七点了…… 「糟了!」她倏然惊叫一声,「你们怎么不叫我?婆婆肯定正在等我一起用膳——」 说着,她赶忙起身下床,却不知是不是动作太快了,才站起来就猛然被一阵晕眩感攫住,整个人往后倒下去,不仅把自己吓了一大跳,也把一旁的红韵吓坏了。 「夫人!」红韵大叫一声,想伸手扶她却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她跌回床上。 幸好有床铺。两人顿时都有这个想法。 「夫人,你没事吧?你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叫人去请大夫?」红韵扶她坐起,忧心忡忡的凝望着她问道。她总觉得夫人今日过长的午睡时间有些不寻常。 「大概是刚才动作快了些才会感觉到晕眩,没事。你快点帮我更衣,整理下头发。」项夕儿摇头,再次起身来准备更衣,不料晕眩感却再度向她袭来,让她完全无法久立,勉强自己只有徒增难受与想吐的感觉。 她再度坐回床上,低着头想缓和不适,但是没有用。 第三十二章 「红韵,我想吐。」她难受的开口道。 红韵一惊,赶紧将痰盂端来给她,她伸手一接,低头就猛呕了起来,将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直到没得吐之后才停下来。 红韵端了杯水让她漱口后,扶她躺下,道:「夫人,你躺下来休息,奴婢立刻叫人去请大夫。」 项夕儿不再逞强说自己没事,因为此刻的她的非常不舒服。 她虚弱的说:「老夫人那里——」 「奴婢会让人去通传一声,夫人无须担心。你先躺会儿,奴婢去去就来。」红韵迅速打断她说,接着马不停蹄的转身离开。 项夕儿躺在床上,感觉整个人依旧晕到不行。她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今日除了出门一趟之外,并未做什么特别不一样的事,怎会突然不舒服呢?难道说,是在酒楼里喝的茶水有问题吗? 谁要害她?她立即想到,是夫君的敌人吗?难道那些人是想借此扰乱统帅的心,进而影响两军交战的战局吗?她得提醒林浩,让他千万别上当,别将她生病的消息传至袁势封那里才行。 不一会儿,红韵去而复返,她将这件事告诉红韵,要她去跟林浩说。 「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将这事转达给侍卫长,你先别烦恼,闭上眼睛休息会儿,大夫一会儿就来了。」红韵柔声对她说。 「好。」她从善如流的闭眼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红韵叫唤她,告诉她大夫来了。她睁开眼,坐起身,看见一名头发半白,背着药箱的大夫走向她,然后在床边椅子上坐了下来,先问诊,而后把脉。 把完脉,收了手后,大夫又问了她一个问题,「请问夫人的月事是否正常,距离上回有多久的时间了?」 主仆俩闻言皆愣住了,项夕儿是在想她上回月事来时是什么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红韵则是瞬间便有了答案,进而想到另外一件事才呆住。 红韵既惊又喜又难以置信的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夫,您的意思是,我家夫人有身孕了?」 「没错,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你们怎会无人发现这件事呢?真是太粗心大意了!」大夫眉头紧蹙的责备道。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项夕儿惊得目瞪口呆,喜得说不出话来。她怀孕了吗?而且已有三个多月了?她竟浑然不觉,真的如同大夫所说的,太粗心大意了! 「大夫,孩子情况还好吗?我最近事情多又忙,没有伤害到孩子吧?还有我头晕想吐是怎么一回事,我是不是生病了?吃药是不是会影响到孩子?如果是的话,那我不需要吃药。」她以坚定的语气,毫不妥协的说。 大夫未及开口,袁老夫人的声音却先一步从房门口传来,「傻孩子,哪有生病不吃药的。」接着便见她在贴身丫鬟秦桑的搀扶下步进房。 「娘,你怎么来了?」项夕儿想起身下床,却让袁老夫人快步走上前阻止了下来。 「别动别动,坐着就好,坐着就好。」袁老夫人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喜出望外,刚在房门口已听见媳妇怀孕之事,但想到媳妇上回怀孕以及生病的事,她又变得忧心忡忡、愁容满面。「张大夫,我媳妇她到底是生了什么病,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她转头问大夫。 「老夫人放心,孩子很好,将军夫人也没事,只是近来有操劳过甚的迹象,需要小心谨慎点。」张大夫表情轻松的微笑道。 此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是有人喜、有人怒,也有人惧。 喜的自然是项夕儿了,因为她压根儿就没往怀孕的方向想过,她觉得不可思议,觉得……啊,她真的好想好想哭,虽然她已不是第一次怀孕,也不是第一回做妈妈,但是只有这一回她能全程参与,带着满心的爱与期待孕育自己的孩子,她真的好感动,好想哭。 相对于她的喜不自胜,袁老夫人却是怒火中烧,想骂她粗心大意也不是,怪她不爱惜自己也不是,就只能将怒火喷向一旁负责服侍她的丫鬟。 「你这丫鬟是怎么做的?夫人都怀了三个月身孕了,你竟然丝毫不知情,你平日是怎么服侍夫人的?」 「奴婢知错,请老夫人责罚。」红韵膝盖一鼙,立即下跪认错。此刻的她是既惊又怕、又愧疚又恐惧,只要一想到夫人若真因她的粗心疏忽而发生了什么事的话,那她真的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娘,我没事,您别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您让儿媳该当何罪?」项夕儿出声安抚婆婆,然后转头对张大夫说:「大夫,麻烦您再帮我把次脉。这些日子我的确因为事忙而忽略了身子,您再仔细帮我把把脉,确定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没事,我才能放心。拜托您了。」 袁老夫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迅速点头附和道:「没错,仔细些好。张大夫,麻烦您了。」 「好。」张大夫点头应声,静气凝神的仔细再次为项夕儿把脉。 这回他花的时间比上回要久一些,把完左手之后,又把了右手,最后终于在大伙焦急的等待与期盼中收回手,抬起头来。 「孩子的情况很好,很稳定,就跟我刚才说的一样。」他微笑道。「夫人的身子大致上也不错,只是近来有些操劳,加上有孕在身才会有晕眩和呕吐的情况,若不想吃药的话,那就多休息,多吃些对孕妇好的东西补补身子就会没事了。」 「谢谢大夫,我会多休息,多吃些对身体有益的食物的。」项夕儿一脸认真的点头道。 「恭喜夫人和老夫人,在战场上袁将军若是听到这个好消息,肯定会非常高兴。」张大夫笑着说。 「你说的没错,我得快点找人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袁老夫人笑容满面不断点头,伸手拍了拍儿媳,一脸慈爱的说:「夕儿,娘真的是太高兴了,你要好好的休息,想吃什么就叫厨房做。这段期间你什么都别管,只需要把自个儿的身体养好,然后再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儿给娘抱就行了。娘这就去叫人送消息去给势封,他肯定会欢喜的找不到北。张大夫,一起走吧,关于食补的事您好好的跟我说说。」 「好,一起走。」张大夫微笑点头,起身朝项夕儿说:「夫人你好好休息,老朽就先告辞了。再次恭喜你。」 「谢谢大夫,您慢走。红歆,替我送送张大夫。」项夕儿笑容满面的点头道。 「不用了,让她们留下来照顾你。」袁老夫人说着转而面向两个红,沉下脸警告道:「夫人待你们好,你们做事就应该要更用心才对,怎会连夫人有了身孕都不知道?你们再这样疏忽大意、心不在焉的,看我饶不饶你们。」 「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请老夫人责罚。」两个红一脸惭愧低头认错。 「看在夕儿的分上,这次姑且饶你们一回,若再有下次,绝不轻饶。」袁老夫人说完后冷冷的看了她们一眼,这才和张大夫一起离开。 见老夫人离开后,两个红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突然转身面向项夕儿,双膝一弯便跪了下来。 「你们俩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项夕儿蹙眉道。 「夫人,奴婢有错,请你责罚。」红韵说。 项夕儿摇了摇头,道:「有什么错?如果指的是没发现我怀孕的事,那根本就不是你们的错,因为就连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你们没发觉也是理所当然。起来吧,别跪着。」 红韵摇头拒绝。「夫人,奴婢身为你的贴身丫鬟,就该随时随地注意你身子的状况,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不该犯下这种过错。请夫人责罚。」 「请夫人责罚。」红歆也跟着说。 「你们俩就这么想被罚啊?」项夕儿无奈的看着两人。 两人坚定的点头,红韵说:「夫人跟奴婢说过,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有错就该罚,做人做事皆该如此。」不受罚她们怕自个儿不长记性,不受罚她们愧对夫人,不受罚她们更怕会忘了自个儿是个奴婢。 这些日子夫人待她们情同姊妹,让她们位居上位掌管着柔儿美容坊里许多的人事物,让她们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奴婢,忘了自个儿的本分,这才会连夫人怀了身孕都未察觉。这是个不可原谅的过错,倘若夫人真因她们的疏忽而发生了什么意外的话,她们真的是死都不会原谅自己。 第三十三章 项夕儿眼珠子转了一下,顿时有了主意。「我若真罚了,你们可不能怨我。」 「奴婢不敢,请夫人责罚。」 「那我罚红韵必须答应林浩的求亲,并在半年之内成亲,还有红歆得在半年内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然后一年之内将自己嫁出去。」这两个丫头都二十岁了,虽然她个人觉得这还很年轻,但在这时代已经是个老姑娘了,得赶紧打算才行,尤其是红歆。 「夫人!这算是什么惩罚啊?你别开玩笑了。」红韵整张脸都红了起来,哭笑不得的叫道。 「就是,夫人你别开玩笑了。」红歆则是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有些欲哭无泪。 半年内找到如意郎君,一年内把自己嫁出去,这算什么啊? 「我不是在开玩笑。」项夕儿一脸认真的望着她们俩,「你们俩不是说要留在我身边一辈子,不想嫁人吗?现在要你们嫁人就是我对你们的惩罚。」 两个红顿时无言以对,目瞪口呆的看了她半晌后,这才嗫嚅的出声唤道:「夫人……」 她们都是满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一副想上诉状,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的模样,因为是她们自个儿坚持要受罚的,现在能不受吗?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项夕儿拍板定案,接着说:「我肚子饿了。」 此话一出,两个红顿时忘了一切,飞快从地上站了起来,尽本分。 「夫人,奴婢这就去传饭。」红歆说着立刻往外跑去。 「夫人,你先躺着休息一会儿,晚膳送过来可能需要一会儿,奴婢去看有什么点心可以让你先垫下肚子,你等奴婢一会儿。」红韵先扶她躺回床上之后,也飞速的出了房为她寻吃的去。 项夕儿微笑着目送她们离开,然后伸手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抚了又抚,脸上表情益发温柔,柔和得就像要滴出水来一样。 她真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想当初她还千方百计想与袁势封和离,想离开将军府到外头去自力更生,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她已拥有一个爱她的夫君,一对视她如己出的公婆,还有可爱的儿子、和善的小姑,和不得不对她甘拜下风的妯娌,以及一个正孕育在她腹中,和夫君的爱情结晶。 人生真的很奇妙,即使她活了两世也无法预测自己的未来,真的是因为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现在她对人生已无所求,唯一乞求的就是她的夫君能够平安从战场上归来,仅此希望。 「宝宝,虽然你爹不在咱们身边,但他一定跟娘一样爱你,所以你在娘的肚子里一定要健健康康的长大,平平安安的出生,然后陪娘和哥哥一起等待爹爹早日凯旋归来,知道吗?」她轻抚着肚子,柔声说道。 「咱们不求富贵,只求健康与平安,求全家能早曰团聚。宝宝,娘真的很想你爹啊。」一顿,她低语道:「真的好想。」 春去秋来,转眼就到了项夕儿快要临盆的日子。 过去半年多的时间对项夕儿来说真的很煎熬,不是怀孕难受,而是被大伙盯得太紧,行动被限制得太过火,以至于让她无聊得好难受,每天都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怀孕的事打乱了她原有的计划,幸好合作的那三家商行代表都表示能体谅,并且愿意按原定计划履行合约,先交付药材送往战场救人,原料先储备,至于保养品这商品则愿意等她生完孩子,坐完月子之后再交货没问题。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项夕儿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以闲下来的人,每天闷在苑里无所事事真的差点没将她逼疯,幸好因为孕吐挑食的关系,她还能想吃的,然后由她动口,红韵动手,每天研究些新鲜的吃食来打发时间。 除此之外,红韵的婚事和红歆的亲事也帮她填补了不少无聊时间。 总之,红韵终于嫁给了林浩,而红歆的亲事也在红韵和林浩的帮忙下找到了对象,定了亲。不谋而合的是,这两个丫头找的相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而且都以将军府为家,所以她们也得偿所愿,能够跟随她、服侍她一辈子了。 老实说她其实很高兴,因为她们俩不仅是她的贴身丫鬟,更是她的好姊妹、好朋友,能有她们这两个一心一意为她好,又忠心的闺蜜陪伴在她身边一辈子,她真的觉得好安心。 此外,在这段期间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也替她排遣了不少无聊的时间,那便是项家派人来了,在她这个五小姐成亲三年之后,首度有人想起她的存在而上门来。 原本她是这么想的,但事实证明她是在朝自个儿脸上贴金。项家之中,有谁会想起她这个爹不疼、娘不爱,连下人都瞧不起的庶女啊? 项家之所以会派人来,全是因为他们不知从哪儿听说了传闻中千金不换的保养圣品,袁老夫人似乎有办法靠关系买到,所以要她——不,命令她不管用什么方法,即使是偷拐抢骗,也要为她们弄上几瓶,送回项家。 当时她听了只觉得可笑,一旁直性子的红歆却遏制不住好奇的出声问道:「不知嬷嬷带了多少银两来买?」 其实她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只是碍于身分问题不好明问,红歆和她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当她正这么想时,却见那个从项府来的叶嬷嬷无视她的存在,直直走到红歆面前,二话不说扬起手来就是啪的一声,狠狠地打了红歆一巴掌。 红歆当场就被打呆了,而项夕儿则是一整个怒不可遏,瞬间忘了自个儿还挺了一个大肚子,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老女人面前,抬手啪的一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令她难以置信的是,那老太婆不仅仅是无视于她而已,是压根儿没把她放在心上,因为在一阵惊愕之后,她竟然朝她怒目而视,怒吼出声,「你竟然敢打我?!」 接着便举手朝她搧来一巴掌。 「夫人!」红韵和红歆见状同时惊叫出声。 距离近的红歆当机立断朝那老太婆撞了过去,用身体将那大胆的老婆子撞开,让她挥下的巴掌险险的从她鼻尖前划过,掀起一阵风。 距离远一些的红韵则是后来居上,冲上前伸手用力一推便让那老太婆跌得四脚朝天,然后怒极的双红还没停手的打算,两人四手合力的将那老婆子按压在地上,红歆还趁机公报私仇的用力褪打了那老太婆几下,口中还戏剧性的念着,「叫你打我,叫你打我。」 「来人啊,救命啊,丫头造反打人、杀人了,快来人啊!」被压着打的叶嬷嬷完全没搞清楚状况,至此还在胡言乱语,胡乱叫嚣。 隐匿在暗处的护卫闻声立即化暗为明出现在房里,迅速地看了下四周的情况,确定夫人没有危险后,转身恭敬的朝夫人请示的问道:「夫人,要如何处理?」 「红饮,你陪萧护卫去老夫人那里走一趟。」项夕儿找了张椅子坐下,伸手轻护着拢起的肚子。「你将刚才所发生的跟老夫人如实禀报,这件事就交给老夫人处理吧。」一顿,她又道:「我刚刚真被吓了一跳,现在觉得有些不舒服,不想再为这事费心。」 红韵闻言,立刻一脸紧张的跑到她身边,担心的紧盯着她的肚子问:「夫人,你还好吧?要不要奴婢去请大夫?」 她摇头。「待会儿你扶我进房歇息,躺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还是请大夫来看一下吧,夫人。」红韵不放心。 「我不会拿自个儿的身子和孩子开玩笑的,真有不适一定会告诉你。」 「那好吧,奴婢会一直陪在夫人身边,夫人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告诉奴婢。」红韵犹豫了一下才勉强答应。「这里的事就交给红歆和萧护卫吧,他们俩定能将这事处理好。」 她也这么认为,所以之后她便没再理那些从项府来的人,直接回房歇息,美美的睡了一觉。至于那些狐假虎威、欺善怕恶、奴大欺主的项家人,听说最后被婆婆下令掌嘴二十,直接扔出了将军府,还发了话要他们带回项府去。 「既然项家对这个女儿从不上心,出嫁三年来不闻不问,冷漠至此,今后也无须再过问了。从今以后,这里只有忠武将军夫人,没有项家五小姐,要求见将军夫人就正式送拜帖过来,否则一律不见,听清楚了吗?」 听闻这件事时,她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婆婆威武,婆婆太赞了,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替她解决了项家这个大麻烦。 第三十四章 有了婆婆的话,她就不信未来项家人在得知保养圣品其实正是出自她之手后,还敢凭恃着娘家的关系或长辈的身分对她强取豪夺,甚至利欲熏心的妄想分一杯羹。对于项家的那些人,她真的没一个有好感,因此她压根儿就没打算要便宜他们,更别提是让他们不劳而获了。 想占她便宜?哼!没门儿! 总之难熬的日子在这些杂七杂八之事的点缀下,熬着熬着也熬过来了,现在的她就等阵痛来临的那一刻,然后欢喜迎接她小心呵护怀胎十月的宝贝了。 「娘!」两岁的袁辰曜牵着奶娘的手走进房里之后,立刻挣开奶娘的手,飞扑向她。 「哎呀,我的小少爷啊,你小心点别压到夫人的肚子了。」红韵紧张的赶紧横插过来,抱住愈大愈活泼,也愈来愈调皮的小主子。 「不会压到,祖母说,肚子有弟弟,弟弟陪我玩,我喜欢弟弟。」袁辰曜用稚嫩的嗓音说着,配上他萌萌的正经表情,简直可爱到爆。 项夕儿完全遏制不住想抱儿子的冲动,她张开双手朝他唤道:「宝贝来娘这里。」 红韵眉头轻蹙,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夫人的想望,只好低头对还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少爷柔声交代道:「小少爷,要轻轻地,不能压到肚子里的弟弟喔。」 接下来这一幕任谁也没想到,只见袁辰曜伸出他短短肥肥的小臂膀,在红韵的肩膀上拍了两下,然后用稚嫩的嗓音开口道:「放心。」 瞬间,房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尤其项夕儿被逗笑得最夸张,抱着肚子,仰着头靠坐在床上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乐极生悲了。 「哎呦!」她倏然痛叫一声,笑声整个戛然而止,脸上笑容也随之消失不见。 「夫人,你怎么了?不会是要生了吧?」红韵紧张的问道,同时将小少爷交给快步走过来的奶娘。 「对。」项夕儿吸气道,感觉阵痛又一次袭来。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都惊慌了起来。 「快,快去叫稳婆过来,你去叫厨房烧热水,你去请大夫,还有你去通知老夫人,说夫人要生了,快点。」红韵压住惊慌,一边搀扶着夫人躺下来,一边迅速地朝其它人吩咐道。 大伙闻言,立即各司其职,快速地动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 忙乱中,一个不该出现在此的声音突然从房外响了起来,令躺在床上的项夕儿立即睁开双眼。 「红韵,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她转头问红韵,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要不然怎会听见袁势封的声音呢? 她真的是太想他了,整整十个月的时间未见一面,未说一句话,仅凭几封书信,几句想念,如何能填满她日夜的思念与空虚呢?她真的好想他。 红韵还未及开口回答夫人的问话,房门口已再度响起先前那个连她也怀疑自己听错了的声音。 「夕儿!」袁势封像一道风般刮进房里,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边,坐下来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目不转睛的紧盯着她,满脸的紧张、担心与害怕。 项夕儿终于回过神来,面露讶异与不解,「你怎么回来了?战事……」话未说完,一阵强烈的疼痛从下腹传来,令她闭上眼睛,反手紧紧地扣住他的手,抵御这波剧烈的疼痛。 「夕儿,很痛吗?夕儿,对不起,夕儿,夕儿……夕儿……」袁势封整个人紧张得语无伦次,不知所措,想帮忙又不知从何帮起,只能不断地低唤着爱妻的闺名。 终于度过这波强烈的阵痛,项夕儿睁开眼看着眼前这张脸,有股想哭的冲动,她有好多话想对他说,但也知道这时间点不适合,所以她给了他一个苍白的微笑后,开口对他说:「我没事,你先出去。」 「我要留下来陪你。」他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 「胡闹!」她还来不及反对,门口便传来这么一句轻斥。 袁老夫人在一群丫鬟婆子的陪同下快步走进房里,她先是朝进家门后只与她说几句话就迫不及待回房看媳妇的儿子蹙眉道:「你还不快点出去,难道不知道男人不能进产房吗?这对孕妇和孩子都不是好事。快点出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之后她直接动手将儿子从床边拉起来,往房门方向推去,自己则转身坐入儿子原本坐的位置,伸手握住媳妇的手,温柔安抚的对媳妇说:「娘会在这里陪着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说完,她转头要对房里的丫鬟婆子下令时,却见儿子竟还站在原地没出去,她皱眉瞪眼道:「你还不出去,站在这里做什么?」 袁势封像是没听见母亲说的话似的,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妻子,脸上全是不安与忧虑。他想到了上回妻子生产的事,想到那个生死关头,想到她的改变,想到如果这次又和上冋一样,又一次难产,或她在产后又变回以前那个她的话,那他该怎么办?一想到这些事,他就迈不开步伐。 似乎看穿了他的不安与害怕,项夕儿开口对他保证道:「我没事,你先到外头等一会儿,只要一会儿。」 然后,他就被母亲强硬的推出了产房。 只要一会儿? 都过了两个多时辰了,这叫一会儿吗? 袁势封在院子里等妻子生产,等得焦虑不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进房,却都被下人给拦住,最后气得娘派人去将爹和二弟都叫过来看守他,让他也只能认命的待在院子里继续忐忑不安,焦虑不已的等待。 爹和二弟皆以过来人的身分安抚他,对他说女人生孩子本来就需要时间,很多女人都是生了一天一夜才将孩子生下来,两个时辰只是刚开始。 这是安慰吗?根本就是恐吓! 没心情与父亲或弟弟拌嘴或发火,他心急如焚的继续等待着,几乎要把院子里的石板路踩平了。 等啊等,不知过了多久,房内突然传出孩子的哭啼声,听见的人皆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句,「生了!」 袁势封没有喊,因为他突然觉得全身无力,手脚发软,有一种虚脱的感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孩子终于顺利生下来了吗?那么她呢?是否安好,是否还是原来的那个她,他爱的那个她?他不由自主的想,原本在不久前还不断想往房里闯的他,双脚似乎在这一瞬间在地上生了根,让他动弹不得。 「恭喜将军,是个男孩,夫人又替您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婆子从房里跑出来,大声的报喜道。 「孩子呢?快点抱出来让我看看。」袁老太爷喜不自胜的催促。 「这不来了。」袁老夫人笑容满面的抱着孩子从房里走出来,然后好心情的揶揄了夫君一下,道:「我生孩子的时候,可都不见你有这么着急。」 「欸,这么久的事还提它做什么?」袁老父爷有些讪讪然,接着迅速转移话题道:「快把孩子抱过来让我也看一看。」 袁老夫人没理夫君的要求,却突然将目光转向袁势封,笑容满面的朝他招呼道:「还不过来看夕儿替你生的儿子,这小家伙长得可俊了,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想过去,但双脚却不听使唤,动弹不得,目光更是不由自主的越过母亲与他那刚出生的儿子,看向她所在的产房,然后有些艰难的开口问道:「娘,夕儿她、她怎么样了,还、还好吗?」声音痦哑得完全不像他的声音。 袁老夫人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也有些欣慰和羡慕,她没想到儿子对媳妇竟是如此深情,不关心自个儿刚出世的孩子,却先关心起媳妇来。相较之下,他那老子真的是完全不合格,让她突然有点羡慕起大媳妇啊。 「除了力气用尽有些虚弱外,一切都很好。」她对儿子说。 「真的吗?」袁势封面露迟疑。 「若不信,你自个儿进去看看。」她话声刚落,便感觉一阵风从她身边刮过,儿子已从她眼前消失,直接奔入产房中。 袁老夫人转头看了一眼房门,有些无言以对,她低下头看着怀里直接被亲爹无视的宝贝金孙,忍不住开口安慰可怜的娃儿说:「宝宝乖喔,咱们别理爹爹,他不疼你有祖母疼你喔,咱家宝宝最乖了,乖喔。」 不说还好,这一说,小娃娃就像听懂了一样,瞬间扁嘴,然后委屈的哇哇哭了起来,让人傻眼。 爹爹不疼他,呜哇哇…… 尾声 【尾声】 袁势封当然不可能不疼自个儿的儿子,只是现在的他完全没多余的心力去关注儿子,除了妻子之外,他什么也无法想。 飞奔的脚步猛然停在床边,他低下头,看着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色苍白,满脸汗湿的妻子,带着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的出声唤道:「夕儿?」 床上的项夕儿听见他的声音,缓缓地睁开双眼。 他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绷紧神经等待她的反应,只见她带着疲惫的面容在见到他时,脸上表情顿时整个舒展开来,笑逐颜开的问:「看到孩子了吗?」她的声音有些虚弱无力,但语调却是欢喜的。「娘说他长得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遗传因子真的好神奇。 袁势封连续紧绷了好几个时辰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完全放松了下来,随即而来的是眼眶灼热,泪意涌现,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如此的在乎她,如此的害怕失去她,他的人生中,已经不能没有这个女人了。 见他只是痴痴地看着她,也不回答她的问题,也不说一句话,项夕儿疑惑的问道:「怎么不说话?」 下一刻,她忽然想起在她生产之前,两人未完的话题,心里一惊,立刻激动的抓住他的手,焦急的问道:「是不是战争结束了?咱们打了败仗?」 她相信他不可能会做一个逃兵,能回家来就表示战争已经结束,若是战胜了,他不会有这种满腹心事的神情,所以结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战败了。而他身为阵守边防的最高统帅,其罪责……想到这,她顿时惊恐不已,整张脸变得惨白一片。 「夫君,是不是——」 听见她的问话,袁势封先是轻愣一下,随即见她脸色突然遽变,他便明白妻子在想些什么。 「不是,你别胡思乱想。」他打断她说,然后告诉她:「战争结束了,我军大胜。两个月前,敌军在将领被我方偷袭砍杀身亡之后,便成了一盘散沙,一开战便溃不成军。这些日子来我军可谓势如破竹,战无不胜,终于在十天前收到敌军的降书,结束这场战争。」 「这是真的吗?」项夕儿惊喜的问道,整颗心都放了下来。 袁势封对她点点头。 「太好了!」她说,随即又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想了一下,疑惑的问:「战争刚结束应该有许多事要做,身为将军的你能在这时间离开战场吗?」一顿,她又道:「十天前才收到降书,怎么你现在就在家里了?这里距离战场的路程十天都不只了。袁势封,你到底做了什么啊?」她终于发现让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了,他擅离职守! 「你别激动,没事。」 「怎会没事?」她激动的挣扎着坐起身来,抓紧他扶住她的手,着急的对他说:「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啊?你擅离职守!虽然你是将军,但更应该以身作则。你这样要如何让属下信你''服你?这还是其次,你是不是忘了在那些人当中,还有虎视眈眈,一心想揪住你的错处,想将你取而代之的敌人,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你别激动,冷静听我说。」 他始终面不改色的神态让她慢慢地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心急如焚的忧惧后,她看着他点头道:「好,你说。」 袁势封目光柔和的看着眼前这个他深爱的奇女子,嘴角不由自主的微扬了一下,这才缓缓开口道:「说起来,这一切还是拜夫人所赐。」 接着他才在她愕然不解的眼神中,与她说起一切。 原来这场战争之所以来得突然,与京城势力角逐有关。 为了上位而通敌卖国的皇子,皇上的震怒,受密旨前来查办的钦差,将他的忠君清白,勇斩敌军将领的军功,以及她这位将军夫人无心插柳,捐献大批药材的大义,这一切堆加起来之后所得到的结果,便是钦差大人对他的欣赏与忧虑妻子分娩的理解,然后破例让他回家探亲一个月,同时也借此机会设下了掩人耳目的圈套,将那些卖国贼一网打尽。 总而言之,他没有擅离职守,反倒还立了大功,并在她无心插柳的加持下深获钦差大人的信任、欣赏与赞许,然后还被破例的预告了他加官进爵的可期未来。 听完他的说明与解释后,项夕儿完全放下心来了,而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疲累感。今天对她而言,真是身心倶疲的一天啊。 「我好累,想睡一会儿。」她看着他,疲累的对他说。 「好,你睡,我会在这里陪着你。」他温柔的握着她的手,柔声说道。 她有些不舍的又看了他一眼,这才微笑的闭上眼睛,却听见他的声音再度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深情与坚定,柔柔地对她承诺道:「今生今世,一生一世都会陪着你。」 她脸上的笑容倏然加大,想睁开眼睛开口回应他,对他说「今生今世,一生一世都会爱你」,却因过度疲累而睁不开眼睛,只能在幸福满溢的包围中,带着幸福的微笑沉沉睡去。 一生一世都会爱你。 后记 【后记 57新闻王 金萱】 大家好,我是金萱。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最近迷上一个节目,叫「57新闻王」,周一到周五,每天都准时收看。 新闻王最近探讨的是租屋的问题,居住的正义,萱真的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么黑心夸张的人,明明就是个挖坑给人跳的加害者,还能表现出一副正气凛然、义正词严、我心慈善的模样,真的是太神奇了! 呃,有看新闻有看节目的人应该都知道萱在说什么,至于没看不知道的人,你们也别要萱说清楚讲明白,因为萱真的怕被告啊,那位恶房东超会告人的。话说回来,萱真不知道法律可以这样用,法官可以这样挑,整个就是让萱大开眼界,叹为观止,长了见识啊。 老实说,萱这辈子还没在外头租过房子,学生时代住的是学生宿舍,出社会工作后公司离家近,做了两年后再变成居家工作者,然后又自个儿买了房子,所以萱还真没当过租屋族,不知租屋的疾苦。 可是萱再怎么有想象力,也想不出那位恶房东加害人的招数,以及被害房客们所遇到的那些奇事啊,到底是那些人太天真了,还是萱太天真了呢?总之真的只有离谱二字可以形容。 话说,节目每天都会请来宾到现场现身说法,来者多是被害者,偶尔则是关系人,然后有一天,来了一个「地表最强流浪汉兼木工的李麦克」,一开口就整个笑倒我。 好吧,萱也知道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是不对的,但那一集的新闻王真的超有爆点,超级好笑的,恶房东第一次遇到对手,被质问到变脸和说话跳针,真的很大快人心啊。 有兴趣的人可以去找来看,顺便明白一下何谓人心险恶。 总而言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做任何事,每个人都应该要留个心眼才对,发现有任何奇怪或不对劲的地方时就该打住,仔细的停看听,再三确认没事之后方可继续。 然后,别妄想靠法律和政府保护你,因为法律只保护懂法律的人,而政府嘛……不说也罢。所以咱们这些对法律一知半解或完全不懂的人,还是靠自己保护自己比较实在。 以上。咱们下本书再见,掰。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后宅不好待之一《贵女戏夫》; 02、后宅不好待之二《允你当妒妻》; 03、后宅不好待之三《一夜成妾》。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