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妻当家》 新书上传求各种包养 旧文《无忧归田》有诸多遗憾,于是便有了这篇《嫌妻当家》。希望能弥补一二,并能有个突破。 保证每日更新,并不定时加更,坑品良好,请放心跳坑。 旧文《无忧归田》:http://mweb/2560253.aspx 简介: 魂穿异世, 被拐之人如何异世存身? 千里寻亲, 温情安宁的农家生活,却也是鸡飞狗跳,飞短流长! 张家长李家短的农家生活是否就是她想要的? 那山、那水、那景、那人, 无忧呐, 愿归田…… 第一章 醒来泪沾巾 魏朝洪武元年。 东南松山县上河村。 方茹躺在床上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她的眼睛里没有旁的,只有那黑粗的房梁及铺着稀疏泥瓦覆着稻草的房顶…… 她有多久没见过这种尖形的房顶了? 也就是老家废弃不用的旧宅子还是这种架着房梁的尖顶。不过后来建的房子也都做成了平顶,浇了水泥刷了白漆,顶上还能晒稻谷花生、棉被之类的。 这木头做的房梁,圆粗的一根,有多久没见到这种原木了? 墙壁是红泥抹的,抹得并不平整,层层叠叠涂抹的痕迹。地上也是泥地,夯得并不平整,凹凸不平坑里还有水迹。 房间里摆设极简单。 屋子角落里放着一个三尺高的四脚木头架子,上面四平八稳放着一个两尺来长两尺宽深的红色衣箱,刷的红漆已显斑驳,看得出有些年份了。 衣箱旁边靠墙放着一张长凳,上面摆着一些杂物。 旁边一个三角形的木头架子靠墙摆着。三层的木头架子,每一层上面都搁着一个浅底的木盆,架子上还搭着一条灰旧的棉巾。 靠床头摆着一个两尺高的方柜,有三个斗,还不知装着何物。 靠床头柜是一张简易的桌子,像女子用的简易的梳妆台,桌面上除了一把木梳及一个针线篮子,再无旁物。 除此之外屋里再无旁的家什。 当然,床还是有的。 三面围有架子的极简单的架子床。四边立有四根木柱子,挂着补了好几个补丁的灰旧帐子…… 方茹躺在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头顶帐子上那个破洞。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脑子里走马灯似的变幻,针刺一般,抽抽地疼。胸口也钝钝的像被人用钝刀拉扯。 眼角有冰凉的泪滚落,沾温了稻草填充的枕头…… 方茹昏昏沉沉地醒了睡,睡了醒,不愿动弹。 直到感觉有人轻轻地摇晃她,方茹才睁开酸涩肿胀的双眼,眯缝着看向来人。 来人一副好皮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厚薄有度,面色虽有些黝黑,但瞧得出相貌不错。身上精干的短打,洗得有些发白,还略带些褶皱。不过即便如此,也瞧得出是天生的衣架子。 身材高大匀称,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来人此时正一手端着一只粗瓷大碗,一手轻轻摇晃着她。 方茹眨了眨酸胀的眼睛盯着他不语。 男人被方茹直愣愣地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心里有些闷闷地,好像对方在看一个陌生人。 男人剑眉微皱,忍住心中的怪异感,视线往下偏了偏,移到手中的碗里,轻声道:“这是刚熬好的稀粥,我大早上割了肉回来切碎了伴在里面一起熬的。你这又是一整天没吃喝了,我扶你起来吃些。” 男人把饭碗搁在床头那个破旧的方柜上,作势要扶起方茹。 方茹把头偏了偏。 男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晦暗,愣愣地收回手。 方茹两手吃力地往床上撑了撑,咬着牙把上半身支起,整个身子往后拖了拖,欲往后靠在床架上。 男人看她起身颇为吃力,两手往前伸了伸,想搀扶一把,不过最终没伸过去。 拳头握了握,又动作极快地帮着方茹把枕着的稻草枕头拿起来竖着垫在她的身后,好叫她倚靠得舒服些。 稻草枕被立起来靠在灰旧的床架上,方茹趁势靠了上去。微微喘了喘,这一整天没吃喝了,整个人虚脱无力,连起个身都这般艰难。 那男人帮着方茹把灰旧看不出颜色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又从床头方柜上把土陶碗端了起来。 坐在床沿,一只手捏着勺子在碗里搅了搅,舀了大大的一勺吹了吹便递到方茹的嘴边来。 方茹古井无波地看了他一眼,头又朝里偏了偏。 也不言语,只伸手把碗接了过去。粗瓷碗有些重,方茹两手往下沉了沉,险些捧不住。 男人有些担忧地虚张着手在粗瓷碗下面护着,生怕她一时端不住。 眼见方茹连瞧都不瞧他一眼,眼神越发晦暗。愣愣地看着空空的双手,有些无措,也有些失落。 几息之后又再抬眼朝方茹看了过去,见她正一手吃力地捧着碗,一手正缓慢地一勺一勺舀着稀粥吃,动作娴静而优雅。 肯吃东西就好。 男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又紧紧地闭上了。 仍是不错眼地盯着方茹,看她动作虽缓慢却不失优雅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碗里的菜肉粥。 那是他一大早上去集上买回来的肉,回来后又亲自切下来熬的。 方茹一碗菜肉粥吃下肚,方觉得肚子里有了些暖意,整个人也恢复了些许力气,不再像方才那样饿得抽搐了。 男人把空的碗接了过来,看了她一眼又说道:“你且安心养着,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就在外面。琬儿那边你毋需担心,有大嫂二嫂帮忙带着,你……” 男人发现方茹已是合上眼,整个人又往被子里滑去,便讪讪地止了话头。帮她略调了调枕头,好叫她枕得更舒服些,又帮着掖了掖被子。 盯着她又看了一会,方道:“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你就叫我。” 话音刚落,方茹就听到男人蹑手蹑脚的脚步声及房门轻轻合起来的声音,老旧的木门还吱呀响了两声。 随即又听到门外有女人尖锐的声音透进来:“……这都躺了三天了,还下不得床?这是要当少奶奶呢!等着我这婆婆端茶递水的伺候呢!……” “娘,你小声些。” “我做什么要小声!啊?就往地上倒了一下,哦,这就变得精贵啦?谁没往地上跌过?只她精贵!又是请医又是买药的!还要吃肉粥!这里里外外的活,都要我这把老骨头做呢!……哎哟,我真是歹命呦……” “娘,她没说要吃肉粥,是我自己要买来熬给她吃的。” “你熬的?你熬的!你一个大男人不好好上工,跑回来伺候婆娘,钻厨房!你还有脸说啊你!” “她不是起不来吗?再说又不是多大的事。”男人试图辩解。 又听那尖锐的女声道:“哎哟,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当初我就说要娶个能下地做活的媳妇回来,你偏不。偏看中她那张脸,偏看中她能识几个大字。这识文断墨是能当吃还是能当喝啊?” 顿了顿,声音又响了起来:“还有,今天的肉钱你哪里来的?是不是偷偷存了私房钱?你涨工钱了还是别人孝敬的?” “好啊,这都学会存私房钱了!哎呦,我这是什么命啊,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们五个拉把大,一年到头都穿不上一件新衣,几个月都不见一回肉腥,这媳妇倒享起福来了!哎呦,我这命苦呦,做儿子的都学会背着老娘存私房钱了!” 又听到男人略有些紧张、特意压低的声音:“娘,我没有!这钱是我向我三堂哥借的……” 那女声瞬间拔高了:“借的?你借的?这借了钱还不是要我还啊?哎呦,我这歹命哟。老二媳妇,你快把厨房那条肉用盐腌起来,这不年不节的吃什么肉!我不开口,谁都不许动那条肉!” “娘,瑾娘她……” “她怎样!她都躺了几天了,吃了几天的药了,那不是钱啊?谁个往地上跌了一跤,就吵着要吃肉的?她要是嫌弃我家没肉吃就滚回她娘家去!做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 …… 方茹眼睛狠狠一闭,扯过灰扑扑的被子蒙在脑门上,腮边又滚下泪来…… 第二章 恍然若梦 方茹是集团主办会计,每个月月末总是她最忙的时候,有时候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集团刚收购了一个不小的公司,她出了几天差,回来后又没日没夜做了几天报表,还要做核算、做调查、做财务分析、最后还要出财务报告。 那天下午方茹在公司忙到晕倒,被同事送到医院。查了尿样,发现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她很高兴,拽着化验单欢天喜地地回了家,想给丈夫一个惊喜。 夜幕笼罩下的小区花园里,丈夫和别人十指相扣你浓我浓地就那样闯进了方茹的眼里。 她没吵没闹。呆呆地坐在两人看不见的角落里看了那二人半响,才转身默默地上楼。 餐厅里她逛了几条街买的那盏水晶烛台还在欢乐地跳着烛火。桌上残羹冷炙还未收拾…… 次日她一个人去把孩子落了。她做不了单身妈妈,太苦。 她在医院里躺了两个小时出来,径直到火车站搭动车回了父母的家。那里一直是能为她遮风挡雨的港湾。 她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家的大院,在门外听到里面传来激烈地争吵…… 十几岁的儿子? 有女人来讨要生活费? 邻居眼见了多次父亲和别的女人来往? 这是什么情况? 她几天前不是才跟父亲说过翻过年就接他和母亲到身边养老,帮她带孩子的吗?他们只她这一个独生女儿。 方茹觉得她的脑子又空了…… 浑浑噩噩地竟是不知身在何处。 脚下跟灌了铅一样,一步都不能动弹。 屋里争吵声越来越大,母亲还把父亲推搡了出来,让他滚。两人在院里拉扯,谁也没看见一脸死灰站在院门口的方茹。 最后方茹又看见母亲抱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要往外扔,父亲急着去抢,母亲不让…… 方茹最后只看到母亲被推搡着重重跌在那块母亲开的菜地上。 菜地里有母亲种的好几垄菜,绿幽幽的,很是喜人,用铁栅栏围着。 是家里原先旧的铁门淘汰后,父亲找人把它锯成几段才把菜地围了的。那最顶上的尖刺部分就围在菜地的最前面,有三四十厘米高,母亲说这样就不怕被猫狗窜进去糟蹋了。 方茹就那么眼睁睁地瞧着母亲被推倒在那尖刺上面,那尖刺穿透了母亲的胸膛…… 血染红了方茹的眼睛…… 母亲说她怕痛,她不要火葬,要方茹把她葬在老家的青山公墓。 两年前父亲母亲其实就在城里的碧云山买了墓地,那里只能安放骨灰盒。母亲还说死后要和父亲的骨灰盒摆在一起…… 方茹掏出所有的积蓄给母亲在老家青山买了墓地,青山那边也派灵车和棺椁来把母亲装敛运了回去。 母亲下葬那天,龚烨也来了。方茹没有与他说一句话…… 母亲七七那天,方茹一早带了水酒祭品又去了母亲的墓地。 父亲仍是躺在床上起不来。方茹也并不想和他说话。 龚烨沉默着陪她在母亲的墓地前坐了一上午,又帮她收了祭品。 方茹没有跟他回去。龚烨拉住她,说要跟她谈一谈。 方茹定定地看着他,又摇了摇头,挣开他的手一个人走了。 找了家旅馆,把自己扔在床上,流了一天一夜的眼泪。直到次日,头痛难忍,才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经是乔明瑾了。又名岳乔氏瑾娘。 乔明瑾的脑子里闪过一幕幕的影像,纷纷乱。闪得她头痛欲裂,胸口也钝钝地疼。 那天乔明瑾从婆母口中听得夫婿要纳新妇,还是平妻,气怒之下抱了三岁的女儿收拾了包袱要回娘家,嚷嚷着要和离。 只是公婆不肯,要乔明瑾把孩子放下。 乔明瑾抱着孩子不撒手,而她的两个妯娌怕她带走岳家的家什,围上去抢下了乔明瑾的包袱。 乔明瑾一边护着孩子,一边又去抢包袱,只是哪有两个妯娌的力气大?包袱在争抢中,撒开了,她和孩子的衣裳散了一地。两个妯娌摸遍衣角也找不出一个铜板。 心中不甘又上来抢夺乔明瑾的女儿。三岁的女儿被吓得哇哇哭。 乔明瑾与三个女人争抢中,不知被谁推到地上,倒地时又往墙角堆放的那把犁头上重重地砸了下去…… 昏昏沉沉睡了几天,直到方茹闯了进来…… 方茹紧紧地按着胸口的位置,那里如钝刀割肉般疼痛难忍。 她又紧紧地闭了闭眼睛,扭头看向床里侧偎着她睡得香甜的小小女娃。 这几天,一到晚上,她就被她父亲抱了来睡在方茹的身边。 三岁的女娃不知愁苦,兀自睡得香甜。 两只肉手紧紧地拽着方茹胸前的衣裳,整个身子也缩成小小的一团,就那样缩在方茹的腋下。 看不见脸,只看得到女娃头顶上稀稀落落发黄的头发。 方茹左手按着胸口,右手轻轻地抚了抚女娃头顶上柔软的毛发。孩子似有所感,越发偎向她,嘟嚷了一声:“娘”,在她胸口蹭了蹭又香甜地睡去…… 方茹重新合上眼。 她已经死了,死在宾馆的床上,死在有亲人埋葬的土地上。她能死在故乡,也算死得其所了。 如今活着的只是乔明瑾,是岳乔氏瑾娘。是身边这个三岁女娃的母亲,乔青琬的母亲。 她是我的女儿。方茹自己跟自己说道。 身上最深处有什么东西迅速剥离,方茹只觉得身子徒然一轻…… 眼里又滚下泪来…… 她又昏睡了过去。 合上的眼睑处滚下一行行冰凉沁人的眼泪,直至发际消失不见…… 第三章 前世因 次日,院子里鸡鸣狗叫,厨房里噼啪作响,喝斥叫骂声不绝于耳,乔明瑾悠悠醒了过来。 身边的女儿仍拽着她的衣裳睡得香甜,这个怯懦的孩子只有在母亲的身边才能这样安睡。 她给女儿掖了掖被子,拨了拨脸上的乱发,盯着女儿稚嫩的小脸看了许久,心里有一处柔软得化成了一摊水。 她摸了摸女儿细软的头发,又盯着灰旧的帐子顶发起呆来…… 昨天给她端粥的男人是她的夫婿,岳家老三岳仲尧。 岳家有五个孩子,头尾都是女儿,中间是三个儿,岳仲尧是岳家第二个儿子。 四年前朝廷攻打回鹘,征十五岁以上青壮入伍。 那一年岳老三跟岳老四同一年成亲。 县里衙役来登记时,乔明瑾还未开怀。当时岳老二的妻子崔氏和岳老四的妻子柳氏都怀有身孕,岳老二和岳老四以此为由推拒。征兵丁的名额便落在了岳老三的头上。 若是岳老三能拿出钱抵了,自也不用亲自去。 只不过岳家就一般庄户人家,家里人多地又少,那几亩薄地都不够吃饱的,哪有银钱给岳老三抵人丁钱。 后来乔明瑾的娘家得了讯,她父母及母舅家都来了人。 她娘家父亲有秀才功名,两个兄弟又未满十五岁,避过一劫,如此更心疼起新出嫁的闺女来。听说女婿要被征入伍,便急忙赶来了。 乔明瑾娘家人说岳老三还未有后,不能去。而他那两个兄弟可都有后了。若岳老三有什么不测,莫非要看着乔明瑾孤寡终老? 岳老二和岳老四生怕被人拉去那十去九不归的战场,连声表示若兄弟有不测,他二人会过继儿子给岳老三,将来定奉养乔明瑾终老。 岳老三看着嫂嫂弟妹哭得几乎胎儿不保,毅然别了新婚才几个月的妻子跟着官差走了。 岳老三走后半个月,乔明瑾就被诊出有孕。 隔年便生了一女。乔明瑾的秀才爹给取了大名叫“岳青琬”。跟着乔家女儿以玉为名,取了一个“琬”字,为美玉之意。 那岳老三连去四年,不知生死。 直至去年,回鹘归降,签了百年不互侵文书,向魏朝臣服,年年岁岁纳贡。 岳老三才得幸归来。 岳老三那条命是被人救的。 那人临死托同为老乡的岳老三帮他照顾妻女,岳老三应了下来。 岳老三回乡后带着朝廷发给那人的五十两抚恤银去看了那一家子。 那柳姓恩公的家里只余了三十出头的妻子孙氏及十七岁尚未定亲的女儿柳媚娘,及一个在私塾念书的十五岁儿子柳有才。 一家子生活困窘,只靠孙氏母女替人桨洗,做些绣活为生。又要供着一个儿子读书,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孙氏紧紧捧着那五十两银哭得死去活来,抓着岳老三说是天塌了,不能活了。 拽着岳老三,哭哭啼啼地非要他娶她女儿媚娘为妻,以身为报。 岳老三为难,又不耐她纠缠,只应了妾位。 柳孙氏却不依。 她家相公一去,这家里更活不下去了。岳老三瞧着一表人才,又得了军中熟人举荐入了县衙当了捕快吃上了公粮,一家子靠上他自然是生存有望。 岳老三的母亲吴氏,看儿子得人举荐,入县衙当上了捕快,有了一月八百文旱涝保收的公粮,得意非凡。便渐渐有些看不上乔明瑾。 又听闻柳孙氏会从五十两抚恤银里分一半给柳媚娘当嫁妆,立时就允了柳媚娘为平妻。 只可怜乔明瑾苦守寒窑四年,一个人带大女儿,苦盼夫婿活着归来。却不料夫婿竟带给她这么大的惊喜…… 乔明瑾正纷纷乱地想着,就听到门吱呀响了一声,被人从外面轻轻推了开来。 随即就看到岳仲尧的脑袋探了进来。 岳仲尧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迈进来,小心护着手里的碗,生怕碗里的粥撒了出去。 抬头与乔瑾娘的眼神对上,不禁愣了愣。 有些失措,又有些紧张。但很快就敛了神色转身把门扉合上,端着粗瓷大碗走到床边来。 “瑾娘你醒了?饿不饿?”语气中有些许讨好。 看见乔瑾娘不应他,岳仲尧的嘴抿了抿。站在床前无措地用鞋子搓着泥地,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他这个娘子是他自己去求了来的,一直都被他捧在心尖上。 那时她的父亲正在集上摆摊替人写信,有人捣乱,要收摊位费又要赶他走。 他那天刚好去集上买东西,便顺手帮着打跑了几个混混。因她父亲脚被打折了,便好心背着他去医馆上药正骨,完事后又背着他回了云家村。 在那里,一眼就看上了乔瑾娘。 当时他只觉得像是被人瞬间扼住了呼吸,胸口砰砰跳得厉害。 他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女子。脸小小的,还没他巴掌大,眼睛大大的灵动有神。鼻子、嘴唇、还有那粉粉嫩嫩的耳朵……他只觉得哪哪都好看,就跟画上的人儿一样。 回来后翻来覆去怎么都忘不掉,便借机频频去探病,盼着能多看上一眼。 再后来家里要为他张罗婚事,他立刻就想起了她。 只母亲并不同意。 说那酸秀才外来的,不知根不知底,房没一间,地没一亩,带了个寡母寄居在妻子的村里,除了会写两个字,连锄头都拿不起。 这样的家恐怕穷得都备不上嫁妆,打架都没族人帮衬。 他听了只不管,死活要订这家的大闺女乔瑾娘。不然就不娶妻了。 他还亲自去找了乔秀才。 乔秀才因得他解过围,又觉得此人品性不错,一身力气,对他女儿也有情意,遂答应了他。 吴氏见乔家并不要求多少聘金,且又磨不过犟头犟脑的儿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同意了。 最后岳家只花了一两聘金就把乔瑾娘娶了过来。 岳仲尧把人娶到手,只觉得从此人生美满了。 他那娘子比他小三岁,嫁给他的时候刚及笄。自小跟在她父亲身边读书认字,又得她祖母从小亲自教导,听说琴棋书画都略通一二。又绣得一手好绣活,他看过,那大红嫁衣上绣的鸳鸯就跟活的一样。 新婚几个月里,他志得意满,逢人就带笑。他那娘子比镇上比城里的姑娘都不差,岂是那些乡下黑丫头可比的? 他也知道他那妻子有些看不上五大三粗的他,嫌他没学问。 后来他咬咬牙从岳家借了好几本书,凭着小时候识过几个大字,愣是一字一句地把那几本书啃完了。 不懂的就偷偷跑到岳家向岳父请教,只盼娘子能高看他一眼。 他娘子乔明瑾不会做农活,他从不在意。 他娘指桑骂槐的时候,他就偷偷地帮她多做一些活。 凡事都愿意顺着她。他自己对她清冷的个性也并不觉得什么,还一直觉得他娘子嫁给他是受委屈了…… 四年里,他在战场上无时无刻不想着她,想着他娘子滑腻赛雪的肌肤…… 他知道他答应娶别的女子为平妻,她一定伤心透了。才想到抱着女儿回娘家。 看她这几天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他心里就抽抽地疼。每天天不亮就起身到集上买了肉,回来后又亲自给她熬肉粥喝。 刚领了不到一个月的差,也壮着胆子向捕头要来几天假,陪在家里。 如今看她躺在床上就这般清清冷冷地看着他,岳仲尧的心里莫明泛起一丝慌乱,害怕她再说出要和离的话来。 第四章 后世果 岳仲尧心里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在床沿上坐了,才看着她问道:“瑾娘,你……你好些了没?” 看妻子不说话,只盯着他看。又吞了吞口水,说道:“昨晚琬儿哭闹着要你,我就把她从娘那边要了过来,抱到你身边睡了。她夜里没搅着你吧?” 乔元娘侧头看了看身边睡得正香的女儿,没说话。 乔仲尧紧张地盯着乔明瑾,看她不说话,只愣愣地看向身旁的女儿。 他岳仲尧的女儿。 走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四年后归来,竟得知有了这么大一个女儿,欣喜万分。 这女儿长得像她娘,眉眼如画,皮肤白皙,岳父取的名字也好听,“青琬”。碧色的美玉呢。 琬儿似乎很粘着她娘。他回来一个多月了,仍只是躲在她娘背后怯怯地看他,不敢与他亲近。 她女儿如今三岁又三个月大了,从出生到现在,他都一直没在她身边。他觉得有些对不住他女儿,每日得闲就想着好好与女儿亲近亲近,好弥补一二。 没想到又出了柳媚娘那事,弄得娘俩离他越来越远。 岳仲尧想着便有些泄气。 又望了望乔明瑾,试图着做一些解释。 讷讷开口说道:“瑾娘,我并不想娶她的。我只想着把恩公的抚恤银拿给她们,平日里再多加照顾一二。没想到她那娘哭哭啼啼地纠缠,而娘又应了人家……我,我不能违了孝道。以后……以后我会对你们母女俩好的,我会弥补你们的……我就是娶了她也改变不了什么。” 乔明瑾心内嗤笑。 人都要娶回来了,还没改变?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不成? 她古井无波地撇了岳仲尧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男人的话是不能轻易相信的。 再说她也不是乔明瑾,至少不是过去的乔明瑾了。 且等她养好伤再做打算。如今这副身子太弱了。连起个身都困难。 岳仲尧看她又闭上了眼睛,便又在床沿坐了一会才讪讪地出去了。 乔明瑾又躺了一会儿,直到身边女儿轻扯她的衣裳,她才又睁开眼睛。 “娘……”乔明瑾与女娃黑亮的大眼睛对上。 许是觉得她娘今天有些奇怪,也不哄她,琬儿委屈地瘪了瘪小嘴,无声地哭了起来。 乔明瑾愣了愣,女儿晶莹的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有几滴还顺着眼角滚了下来。小嘴紧紧地抿着,怯怯地没敢哭出声来。 乔明瑾那一刻,心的某一处瞬间坍塌了。 有针刺一样的痛。伸手把女儿搂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哄道:“琬儿乖,娘……娘在这啊,不哭了啊……” 很奇怪的感觉。初初的生涩很快就熟练了下来。像是身体里的本能。 琬儿又低低地唤了声:“娘……” “嗯,娘在这呢。琬儿饿了没有?跟娘一起吃好吃的肉粥好不好?” 小琬儿眼睛亮了亮,扑闪着长长的睫毛望向她。 这个孩子,虽是家中年纪最小的,可因她父亲不在家,不知生死,又是个女娃,娘也是个不得婆婆欢心的,也就从小不得家人的喜欢。 有好东西从来落不到她手里,又争抢不过几个堂哥堂姐,从小就被养成了怯懦的性子。才丁点大的孩子就很懂得看人眼色了,怕被骂,从不敢大声说话,甚至不敢大声啼哭。 平时也只爱粘乎乔明瑾,乔明瑾若不在家不在她视线里,就会惶恐不安…… 乔明瑾被女儿直愣愣地望着,心也在一寸寸地软化。 这是她的女儿。 乔明瑾就着三角架木盆子里的水,给母女俩洗漱好,便又抱着她倚到床上,端了床头方柜上的粥喂女儿。 粗瓷大碗虽被一个盘子压着,不过里面的粥也有些凉了。不过还好,温温的,正好入口。 先舀了一口喂了小琬儿。 小琬儿张大嘴巴含了,那眼睛晶晶亮地望向她,鼓着腮帮朝她笑得欢快。 “好吃吗?” 小琬儿使劲地点了点头。 可怜的孩子,平时哪里能吃到这么浓稠的粥,还是肉粥。 乔明瑾看着女儿削瘦的脸颊,稀疏发黄的头发,心里酸涩难当,显些落下泪来。 看小琬儿把粥吞下了,便又喂了一口。 小琬儿却把头略偏了偏,乔明瑾一时不明所以,愣愣地看向她。 “娘吃。”奶声奶气的。 乔明瑾朝灰旧的帐子顶拼命地眨眼,那眼泪才没有落下来。 “好,娘也吃。”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粥熬得很稀烂,火侯也够。 乔明瑾自己吃了一口,这才又舀了一勺喂给琬儿。小琬儿张着小嘴又嗷呼吞了下去,转而又鼓着腮帮子眯逢着眼睛欢快地望向她。 乔明瑾只觉得心里柔软得能掐出水来。 母女俩你一口我一口地很快就把一碗肉粥分吃光了。 乔明瑾看着小琬儿站在床上隔着衣裳拍了拍自己略有些鼓胀的小肚皮,还朝她得意的仰头微笑,便也跟着笑了。 岳仲尧来房里收碗的时候,就看到母女二人正偎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说话。两张相似的脸凑在一起,就像一副美美的画。 岳仲尧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琬儿跟娘亲说什么呢?也说给爹听听。” 小琬儿看见岳仲尧进来,便抿着嘴不说话了,只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他。 岳仲尧心里酸酸的,看着母女二人生疏的样子针刺般地疼。 但仍是在床沿坐了。没敢看乔明瑾,只试图去拉小琬儿的手。 小琬儿身子一扭,扑到她娘的怀里,只歪着头看他。 岳仲尧愣愣地缩回手,强笑道:“琬儿,我是爹啊。大哥三哥二姐都有爹,我们小琬儿也有爹是不是?” 看女儿静静地听他说话,并没有扭开头去,很是高兴。 又道:“爹也有爹,娘也有爹,我们小琬儿自然也有爹啊。爹以前是到外面去了,小琬儿才见不着爹。现在爹回来了啊,不会再离开我们琬儿了,琬儿高不高兴?” 看女儿还是一副不动于衷的样子,也不知听没听懂,岳仲尧有些挫败。 他还真是不会哄这么小的孩子,讪讪地把目光投向乔明瑾。 乔明瑾却一点也没有帮他的意思。 错过了就是错过,想跟孩子套近乎,一点都不能急躁。 只能让孩子慢慢感受到你的善意,她自然而然就会接近你。 孩子总是最敏感的,她们的感情表达方式也很直接,谁对她好,她就粘乎谁。 岳仲尧讪讪地看了乔明瑾一眼,转头看到女儿还是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看他,便扬着嘴角向前伸着手道:“爹抱抱琬儿好不好?昨天还是爹抱着你到娘亲身边来睡的,琬儿不记得了吗?” 乔明瑾不说话,身子又滑到了被窝里。 小琬儿看了看她娘,又看了看她爹,还是不动。 岳仲尧再接再厉:“是爹爹早上给小琬儿煮的肉粥哦,肉粥好不好吃?” 看女儿朝他直点头,岳仲尧心里高兴万分,嘴角扬得更高了些。 心里同时也涌上一丝酸涩,只是一碗肉粥女儿竟像是吃了无上的美味一样。 “那爹一会还给小琬儿煮好不好?” 看女儿抿着嘴朝他连连点头,岳仲尧忙往前凑了凑,想把孩子抱在怀里。 第五章 一碗米汤 岳仲尧两手朝女儿伸了出去。 就听到外面他娘拔高的声音传了进来:“岳老三!你是不是不想去县衙了?好不容易才得的差事,是不是不准备要了?要不要我去帮你辞了?好让你专门回家伺候婆娘孩子!” 岳仲尧讪讪地朝母女俩看去,发现乔明瑾根本就没有看他,眼睛仍闭着,歪着头朝里躺着。 而琬儿一早就哧溜到她娘的怀里,窝在她娘怀里眼睛紧紧闭着,一副惊恐的模样。 岳仲尧看乔明瑾在被窝里把女儿紧紧地护着,心里闷闷地疼了起来。 岳仲尧定定地看了母女俩一眼,才道:“琬儿乖,陪娘再好好睡一会,可不许吵了娘哦。爹先出去了哦。”起身帮母女俩掖了掖被角,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出了门,对候在门口的吴氏皱眉道:“娘,你这是要做什么?我这是请了假的,又不是偷跑回来的。丈夫伺候婆娘孩子不是人之常情吗?娘你这是闹的什么?” 吴氏瞪眼道:“屁的人之常情!她以为她是嫁到哪?高门大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呢?你这不容易才得了差事,又请假,岂不知外头多少人等着抢你的差呢!这请一天就要扣一天的工钱,那一天工钱可够我们一家子大半个月嚼用的。” 岳仲尧皱着眉头刚想分辩两句,他爹岳贵升就从房间里吸着水烟竿子走了出来。 一边走一边道:“你娘说得对,如今村里多少人羡慕你得了这份好差事,我和你娘你兄弟走在村里,腰杆子都挺直了不少。若是因了家里的小事耽误了,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岳仲尧看了他爹一眼,道:“爹,瑾娘如今还下不得床,我看那一跤摔得挺重的,下地都晕乎着。没人扶着些都是要往地上栽的,我不放心。” 老岳头看了这个儿子一眼,这个儿子向来犟头犟脑的,认准的事是定要去做的。 从小就有一把子力气,经常跟着村里的猎户进山打猎,后来能一个人去了,家里不时也有些肉吃。征兵丁的时候,他其实是不太想这个儿子去的,这个儿子肯吃苦,地里的活又肯下力气,家里竟是事事都要他顶着,去了还不知能不能回来。 可不让他去,另两个儿子去了就更别指望回来了。所以他当时就沉默了,眼看着二儿四儿可劲地闹。 不料这儿子运气好,竟然活着回来了。又得了人举荐,在县衙里当了捕快。虽然只算杂役,但也够他在村里得意的了。现在在村里谁人看他不巴结两句? 这份差事万不能丢了。 老岳头听了儿子的话又道:“你放心,家里这么多人,还能看着瑾娘出什么事不曾?你二嫂四弟妹会帮着你照顾她的。这份差事是别人好心举荐的,你又只当了一个多月的差,请这么多天假,让人瞧了也不好。” 岳仲尧听完不语。想起方才他问女儿肉粥好不好吃的时候,女儿连连欣喜地朝他点头。他得保住这份差事,娘子女儿才有肉粥吃。 想了想便对他爹老岳头说道:“那爹,我就这去县里了。” 又朝他娘和两个兄弟媳妇道:“娘,二嫂、四弟妹,瑾娘就拜托你们了。她现在起床还是有些晕,有时候还需有人搀着,还做不得活,就请二嫂四弟妹多担待着些,我和瑾娘都会记着你们的好的。娘,你要每日给她切一些肉啊,我早上买得多,够吃好些天了,下回我回来再买。她这些天得吃些好的。” 吴氏眼睛四处看,装做没听到。她自己都舍不得吃呢,有那闲钱?给她吃? 岳老二的婆娘孙氏听了撇了撇嘴:就她精贵!平日里也不见下地,农忙时只窝在家做饭,那饭能好吃到哪去,人人都夸?谁个还不会做饭?又不是真个大宅门里的小姐,养成那样,怎不见嫁去当少奶奶享福?偏嫁到这个穷家来。她那娘家比她都不如呢。 而岳老四的婆娘于氏,倒是点头应了。 不过却往岳老三那边很快地瞟了一眼,暗道这个三哥真是个疼媳妇的。以前在家时就挺护着,什么活都不舍得她多做了。如今竟是专门请了假回来照顾,还一大清早去肉摊买了肉回来又亲自到厨房去熬。 真让人羡慕。哪个女人有乔明瑾这样的福气? 岳老四对她虽好,不过却粗枝大叶的,从来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不过转念一眼,岳老三很快就又要娶新人了,还是平妻呢。这下新人进门,也不知他会疼哪个? 心里这般一想,复又平衡起来。还是岳老四好,可不敢给她招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回来。往乔明瑾的屋子撇了一眼,微微有些同情。 岳老三得了家里人的保证,一步三回头地往县衙里去了。 当天晚上,一直等到往常的晚饭时间过了,乔明瑾才看到岳老四的婆娘于氏端着一个粗瓷大碗进来。 “三嫂,你饿了吧?这粥熬得时间久了些,快起来吃吧。” 说着把粗瓷大碗放在床头柜上,准备去搀乔明瑾,乔明瑾在她未伸手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自己起身挪靠在床上了。 乔明瑾向她道过谢,往碗里瞟了一眼,别说肉末了,连菜叶子都没瞧见。稀得都能照见人影。 乔明瑾也不计较,招呼了在床里侧一个人玩着的女儿:“琬儿,来,吃晚饭了。” 晚饭时,于氏来叫过琬儿去吃饭,只她巴着乔明瑾不放,于氏便没有再带她出去。 于氏看着母女俩起身准备吃晚饭,许是觉得端这样的饭过来,有些不好意思,便准备往外走。 方才晚饭时,谁都没有提要给母女俩留一些。 吃完饭,那桌上连盘子里的汤汁都被岳老二端起来倒进碗里拌饭吃了。婆母只让她端一碗清粥去,也不让她舀坛子里的咸菜。那咸菜缸子就在婆母的房间里,没婆母说话,她是不敢擅做主张的。 于氏看着乔明瑾面上淡淡的,并没有说些什么。心里舒了一口气,便道:“三嫂你先吃着吧,一会我再来收碗。” 乔明瑾朝她点了点头,于氏便出去了。 乔明瑾端起柜头上的碗,这点子稀粥连她都吃不饱,更何况是母女二人? 朝女儿那边看了一眼,发现琬儿也正盯着碗看。 乔明瑾本来想说些什么,说等娘好了再给你煮肉粥什么的。没想到琬儿只看了一眼,就偏头看向她道:“娘吃。” 乔明瑾心里酸涩难言,挤着笑对女儿说道:“好,娘跟琬儿一起吃。” 看女儿朝她欢喜地点头,便忍着泪意,舀了一勺。又把勺子靠在碗边倾了倾,让勺子里的米汤流到碗里,好让女儿吃些干的。 舀了一口送到女儿嘴里,看女儿不说话,只倾身过来张嘴吞了,还鼓着腮帮朝她笑得欢快。 乔明瑾忍着酸涩,自己也舀了一口吃了。 没有配菜,可能觉得光送白粥也确难下咽,那粥里便放了一些盐,倒是还能下口。 母女俩连吃了几口,那碗里的米粒就几乎见底了。 乔明瑾每次给女儿舀了都往碗边倾,把勺子里的米汤逼出去。自己吃到的时候便只有米汤了。 琬儿瞧了几次也学会了,看乔明瑾舀了满满的一勺混着几粒米的米汤要往嘴里送,小手便抓住乔明瑾的手腕。 乔明瑾怕撒在床上,只好不动,任她掰着乔明瑾的手往碗里倾米汤,直到勺子里只剩下米粒了才欢喜地让乔明瑾吃。 乔明瑾那泪便滚了下来…… 她发现龚烨出轨时,便一个人去把孩子拿掉了。独自抚养孩子实在太难。 因着龚烨一直说在大城市居大不易,两人还没什么基础,所以两人一直没要孩子。结婚几年,也因不小心怀了两次,最后都无奈拿掉了…… 如今瞧着这么懂事乖巧的女儿就在自己的面前,乔明瑾的心立时就化了…… 不管多难,她也要把这个孩子养好了。 小琬儿看着乔明瑾脸上淌着泪,呆愣在床上,又惊又怕,很快那小脸上也淌下泪来。没有哭出声,只紧紧抿着嘴看着乔明瑾。 乔明瑾抹了泪,又替女儿拭了泪,心疼这个孩子哭的时候都不敢发出声来。便柔着声道:“琬儿不哭哦,娘也不哭了。我们把这碗粥吃完好不好?吃完了,娘给你洗脸陪你玩,给我们琬儿讲故事,好不好?” 小琬儿这才破涕为笑,点着头又欢喜了起来。 第六章 一个鸡蛋 乔明瑾在床上又躺了几天,在吴氏日日指桑骂槐下,走出了屋子。 往犁头上砸的那一下,真的是有诸多后遗症。 如今起身都还是晕眩的。非得扶着站一会,等不那么晕了才能挪步。也不知是不是有脑振荡什么的,这里可不能拍个片什么的。 吴氏看见乔明瑾走出屋子,还未骂完的话就哽在喉里。 看了乔明瑾一眼,又对岳老二的婆娘孙氏道:“做什么事都不经心!这冬瓜被你这么一削还有肉吃啊?你就是削皮呢还是削肉?个败家的!” 扭头又看到于氏在那里和乔明瑾打招呼,气又不顺了。 脱口骂道:“那成堆的衣服,都看不见呢?等着我这把老骨头洗呢?个个都撒手要当少奶奶,也不瞧瞧可有那命!” 于氏张嘴想说那衣服今天是轮到小姑子洗的,想了想,那嘴又闭上了。 她那婆母一直说她们几个没有当少奶奶的命,那个生在穷家的小姑子,却从小被婆母细养着,准备嫁到镇上和城里享福的。 于氏讪讪地看了乔明瑾一眼,转身飞快地把院中木盆里的衣物拢了拢。那衣物被家里几个男人丢得到处都是,明明木盆就放在那里,也是扔得随处都是。 窗棂上、竹竿上、地上,哪哪都有。 现在正是辰时中,老岳头和岳老二、岳老四已经下地去了。 如今才三月,料峭春寒,地里还不到农忙的时候。可是也得趁着回春,去翻地锄草再沤沤肥什么的。 农家也没什么吃早饭的习惯,都是天露白就起了,抹把脸就往那地里去。 一直到太阳爬得高了,才扛着锄头回家吃中饭。 中午再避过太阳最盛的时候,略歇个半个一个时辰的,又再往地里去。下午落日前又再回到家来,趁着天未黑要吃完晚饭。再趁着夜未黑把家里的活干了,再略梳洗一番,也就歇了。 农家没什么娱乐,也费不起油钱、蜡烛钱。 乔明瑾和女儿起身的时候,自然也是没早饭吃的。乔明瑾略有些不习惯,昨晚的饭母女二人都没吃饱。 还好早早就歇了。只不过这会早上起来,母女二人都有些饿了起来。 乔明瑾看着紧紧跟着她身边的女儿,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个女儿和她在这个家里都是不受待见的,可不敢指望能额外得些什么吃食吃。 乔明瑾正想着是不是也和于氏一起到水井边洗一洗母女二人这些天换下的衣裳。就见厨房那头岳仲尧十六岁的妹妹岳小满从里头钻了出来,拿着一个鸡蛋递给琬儿。 说道:“这是姑姑煮的白水蛋,小琬儿自己拿着吃。” 小琬儿看了乔明瑾一眼,想接又不敢。 乔明瑾正想朝她点头。 那头孙氏就抢了过去,大声说道:“哎呀,我说五妹,你不是从娘的房里偷拿的吧?娘不是说要攒着去集上换钱的?再说东根是长孙都没得吃的,这个就留给东根吃。”说着便要把鸡蛋揣进怀里。 孙氏有两个孩子,六岁的岳东根和四岁的岳玲珑。 此时听说有鸡蛋吃,兄妹俩忙从房里跑出来。东根一把抢过鸡蛋,护在怀里。玲珑气呼呼地看了她哥哥一眼,委屈地朝她娘道:“娘,我也要吃。” 孙氏便对岳小满道:“五妹啊,你不会就煮了一个吧?这可怎么分?” 那岳小满早被孙氏的这番动作愣在那里。 这鸡蛋还是她娘早上给她煮的。是她惦记她娘昨晚没给三嫂和小琬儿留饭,那一碗稀粥母女二人定是不够吃的。这才想着把鸡蛋留下来给琬儿吃,没曾想,被二嫂抢了。 正想说话,那头于氏也说道:“小妹啊,你不能只想着东根一个人啊。北树也是岳家的孙子呢。” 话音刚落,比琬儿大了两个月的北树也揉着眼睛从房里走了出来,嘟囔道:“娘,我要吃鸡蛋。” 于氏便扔了怀里的木盆窜过去把北树抱了起来,道:“娘的宝贝儿子,你怎么自个下床了?要摔着了可怎么好。娘给你擦脸穿衣去。” 说着便抱着北树进屋了。 小琬儿委屈地抿着嘴偎向她娘,小手拽着乔明瑾的裙摆,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乔明瑾。 乔明瑾心中酸涩,揉了揉女儿的头发,道:“琬儿和娘去井边洗衣裳好不好?” 小琬儿看了看她娘,点了点头。 乔明瑾便牵着她到了房里把母女二人换下的衣物收拾在一个木盆子里,又在外头套了一个大些的木盆,便一手捧在侧腰,一手牵着女儿走出房门。 岳小满在院里看了看乔明瑾,讪讪地道:“三嫂……” 乔明瑾对她的好心感激在心。只是这么当众的塞过来,自然是落不到琬儿嘴里的。 对她笑了笑道:“五妹帮我舀半瓢草木灰出来吧。” 岳小满应了声便钻进厨房去,很快就捧着满满的一半葫芦瓢草木灰出来。 乔明瑾接了过去搁在木盆顶上,便牵着女儿的手走了出去。 乔明瑾出去后,吴氏才从鸡圈里直起身来,走到岳小满面前,戳了戳她的额头。 悄声道:“你就是个傻的。娘给你煮的鸡蛋你都不吃,倒白便宜了别人。不过落在东根肚子里也好。倒是你,有好东西都不会享,下次可得避着人吃。” 岳小满皱皱了眉头道:“娘。我是看三嫂和碗儿昨晚没吃到多少饭,才给琬儿留的,倒被二嫂抢了。如今倒好,北树也要吃。” 吴氏便道:“所以我才说你傻呢。她们少吃一些又不会怎样。琬儿一个丫头片子,还想吃龙肉呢?北树一会要吃我再煮个给他。” 岳小满便瞪了她娘一眼:“娘,你可也太偏心了。当初三哥替下了二哥四哥去战场,四年都不知死活,你不好好补尝三嫂也就罢了,还那样对她母女二人。三哥如今都在衙门当差了,一个月拿到快一两银子呢,你也不说让她母女吃好些。叫三哥知道不定怎么难受呢。” 吴氏嗤了一声,道:“谁叫她肚子不争气!你二嫂四嫂都给岳家生了大孙子,就她生不出来。若你三哥死在战场上,她没给你三哥留个后,可是我岳家的罪人!再说了,你三哥这马上就要娶那柳氏了,那柳氏可是会带二十五两的嫁妆来呢!到时候娘再把她的嫁妆要过来管,将来自然都是你的。那柳氏嫁过来还不定能给你三哥生几个大胖儿子呢,我做什么便宜了旁人?” 岳小满对她娘的不讲理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 三嫂生了女儿又不是她的错。如今三哥马上又要娶亲了,她这个娘不说多同情她三嫂,还这样踩她。那柳氏可还没进门呢!若柳氏进了门,只怕三嫂和琬儿的日子更不好过。 岳小满往大门外看了一眼,满眼地担忧和同情。 第七章 浣衣 岳家所在的地方叫上河村。 因村里有一条河贯穿全村。最早是叫长河村,是岳姓一族聚居的地方。 后来外姓人越居越多,渐成杂姓村子。又渐渐分在河的上游下游而居,所以后来便有了上河、下河两个较大的村子。 上河村中杂姓虽多,不过岳姓还是村中的大姓。 几十年前上河村有一个岳姓读书人中了进士到外地当官去了,临走时出资在村中挖了一口井,并砌了井台,方便了上河村村民吃水的问题,那岳姓的进士也得了村中人的拥戴。 平日里上河村民要吃水用水,都到那方水井里挑去。那方水井常年出水,从不干涸。村民们用水极为便利。 如今乔明瑾便带着女儿到了这口水井处。 占地还挺宽敞,有个二十尺进深。除了中间的水井,边上都用石板磨平了铺在水井周围,外围又用石块围了一圈,只留了几个出水口和一个宽敞的供人进出的门口。 石基并不高,就比成人的膝盖略高些,有半臂宽。 石基两边还各围了两个池子,以供村民们日常洗些大的衣物及各种粮食,地瓜、芋头等物。 除了用石块堆的石头池子,还用石块砌了两个成人高的小房子,上面露天的没有顶盖,是平常供劳作回来的人到井边沐浴净身换洗用的。后来渐成了村民们的沐浴房。 村里的男人也多会在傍晚时来水井的沐浴房里冲澡。但男人们大多是在水井边上,提了水就往身上倒,僻头盖脸地往身上倒几桶水也就干净了,那两个围房倒成了更衣之所。 再夜深些,那两个围房又成了姑娘媳妇们专用的沐浴房了。 姑娘们出来洗的倒是少,多是成了亲的小媳妇跟着家中的妯娌婆婆出来,或是由夫婿带着来。 也有半大的小姑娘结伴到水井边洗澡的,单个是不敢来的。还得有人放风,以防有男人突然出现了。 所以这个水井极为便利,方便了上河村全村的人。 那位岳姓族人的名字也一直被村中的人记着。 乔明瑾牵着女儿来到水井边时已是日高起了,这会水井边也早已没人了。 村中的妇人一般都是天刚亮就到井边洗衣,都是要抢着日头,好晾晒干衣物。洗完衣物回到家再喂了家中的家畜后,便又匆忙赶着下地了。 这会井边要出现的也多是那些被人称为懒妇的的妇人了。 乔明瑾看着井边这会没人,倒是松了一口气。她还不习惯跟不熟识的人搭讪。 乔明瑾抱着女儿坐在台基上,看她乖乖地坐好,自己就择了一处把手中的木盆放了下来。把葫芦瓢拿到一边,就走到水井边拿起井边公用的木桶往水井里打水。 这种用木桶往三尺圆口的水井里打水,乔明瑾虽有记忆,可也不免忐忑。 抓着绳子慢慢把木桶伸进井中,在触及水面的时候,两手又摇晃绳子,木桶便左右摆动起来,这时便趁着那木桶摆动得大了,再把木桶往水里一扣,那木桶就沉了进去,水也就满了。 乔明瑾便抓着绳子相互交换着两只手,一点点把绳索拽了上来。 把水桶提上来后,人便有些喘了。 头还有些晕眩,肚子也很饿。 乔明瑾刚定了定身子,就听到身后女儿有些担忧的声音:“娘!” “哎。”乔明瑾应了一声,转身看去。 女儿已自己在石台上站了起来,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便笑了笑道:“娘没事啊,你乖乖地坐在那里,别往这边来啊。这边滑着呢。” 看着女儿连连点头,才又提了水往盆里倒了。 如此来回三次,那木盆里的水便满了。 乔明瑾便开始搓起衣服来。 岳家没有皂豆等物,洗衣裳都是用的草木灰。所幸都是一些土布做成的衣裳,倒也不怕搓得狠了。更也不怕发灰发黄,也不期待洗完能有什么香气什么的。能洗干净就不错了。 小琬儿在石台上坐着看自己的娘在那里洗衣服,慢慢地也从石台上蹭了下来,掂着脚走到乔明瑾身边。 乔明瑾看她蹲在盆子边学着自己,两只小手也学她的样子不停地揉搓捶打,便笑了笑随她去了。 帮着把她的两只袖子挽得高了,道:“不可把衣裳弄温了哦,不然娘还得再多洗一件。” 小琬儿朝她娘笑着直点头,又把小手埋在木盆里搓起来,小小的人儿蹲着木盆边也就比木盆高了一点。 乔胆瑾也不指望她能帮忙,小孩子能有多少力气?孩子想呆在她身边,就让她呆着吧。 母女俩一边洗一边说笑。洗到一半时,于氏也来了。 一来就环顾左右,道:“哎呀,今天水井边怎么没人的?” 乔明瑾看了她一眼,点头示意也不说话。 于氏可能觉得这话说得也不对,便又道:“不是,我是说今天怎么没有别家来洗衣裳的?也没多晚啊。”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乔明瑾身边把木盆子放了下来。 看了小琬儿一眼,道:“哎呀,小琬儿也帮你娘洗衣裳啊?这么小就这么能干了,真是难得。我就想着能生个女儿,也好帮着做些活,我家北树是个皮的,这会不知又窜到哪了。像琬儿多乖。” 乔明瑾听了也不说话。 岳家三个媳妇也就她乔明瑾没生个儿子。于氏还有孙氏都以给岳家生了孙子为荣,在她面前那腰杆都挺得直直地,她可不会真的以为她这个妯娌说的话是真的。 于氏看乔明瑾没有接话,讪讪地拿了身边的木桶便打起水来。 乔明瑾洗的只是她和琬儿母女俩的衣服,很快衣裳就洗完了。 于氏开始还一边洗一边和她说话,看乔明瑾起身要打水清衣服,便从盆里抓了一大部分扔到乔明瑾面前。道:“三嫂,也把这些洗了吧。我已经帮着你洗了好多天衣服了,你如今既是好了,就帮着我一起洗了吧。这实在是有点多了。” 乔明瑾往那堆衣服上瞟了一眼,抓起老岳头、吴氏和岳小满的放到自己盆里,其它的又推了回去。 对于氏道:“以后我只洗我们一家的还有爹娘和五妹的,其余的你们各洗各的。没道理你们男人的衣物也要我洗。” 于氏愣在那里。 都洗了几年了,怎么现在才说她和二嫂男人的衣服她不洗? 平时洗衣服不是三个妯娌轮着来的吗?她躺在床上的时候,自己不也帮她男人洗了衣物的? 于氏有些想不明白,也有些生气了。抓了石板上的衣裳恨恨地往自己的木盆里扔去,也不说话只埋头使劲地搓。 乔明瑾也没理她,只想着尽快洗完好回家歇一歇。她这会饿得都有些抽搐了,头也有些晕。 乔明瑾很快把自己盆里的衣物洗好,跟于氏说了一声就牵着女儿往家走。于氏没应她,乔明瑾也不在意。 母女俩正要走到家门口时,就看到有一群孩子正围着一个货朗在买东西。边上还有几个村里的小媳妇小姑娘也正围着挑拣。 有几个人见了乔明瑾便跟乔明瑾打招呼。 乔明瑾也朝她们点头。自己这会正难受着,也没心思跟她们叙话。 只是她不知村里的人这会正同情着她呢。看她脸色不好,也都没有与她攀谈,只以为她得知自家夫婿要娶新妇心情正不好呢。 乔明瑾拉着频频看向货郎摊子的女儿往家走。 她不是瞧不出女儿眼里的渴望,小孩子哪个不贪食的? 只是她这会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若有,也不可能只买来让女儿吃独食的。只怕买了也落不到女儿嘴里,还得落个私藏私房钱的埋怨。 乔明瑾走后,几个小媳妇就咬起耳朵来。 “真是可怜,长得这么好看,本该是享福的命,没想到嫁过来才几个月岳老三就去了战场。以为必死无疑,我还可怜她一个人带着个女儿呢。没想到岳老三又回来了。正想说她苦尽甘来呢,没曾想这男人却是薄幸的!” “听说也不是岳老三愿意娶的。是他那娘贪人家的嫁妆呢。” “哼,岳老三也是个无情的!凭他如今当的这个差谁能逼得了他?他要是不点头,他娘敢把人往家抬?抬回来跟谁拜堂?” “就是。所以我说还是岳老三不是东西。那琬儿多懂事的一个孩子,你看我那儿子都快趴到货郎的担子上了,人家那琬儿竟是不闹一声。要是把那女人娶回来,再给岳老三生个儿子,这母女俩可就更可怜了……” 乔明瑾对于这些话一概不知。 她回家晾好衣服,就进房往床上略歇了歇。想起女儿刚才一步一回头的样子,心中酸涩难忍。便在房里搜起她的银钱来…… 第八章 十五个铜板 乔明瑾搜遍了房中的角落,也只寻出十五个铜板。 还是那天她抱着女儿回娘家时随身揣着的,不然还得被人搜走。 乔明瑾有一手好绣艺,只凭她那手绣工,每个月也是能存上一些钱的。只不过她素来是个清冷要强的,不耐听吴氏和两个妯娌指桑骂槐说她藏私房钱。 每个月做完绣活有时候都是交给她们拿去卖的。 她每个月总能给岳家带来几百文的收入。所以吴氏对于她不下地,只在家做一些活计并没有太多刁难她。 孙氏和于氏娘家也是个穷的,缝缝补补倒是能行,指望她们做一些精致的绣活拿去卖钱却是不能的。 吴氏想捞钱,还得指望着乔明瑾的手艺,几百文钱多少也是个贴补。家里就那几亩薄地,累死累活一年到头也是吃不饱没存粮的,也就饿不死罢了。 孙氏和于氏也知道自己技不如人,对于乔明瑾能舒舒服服不用下地,只在家带孩子不用地里刨食,心里虽怨言一箩筐,但也不敢当着吴氏的面说出来,她们的儿女想吃好些,还得靠着乔明瑾那一个月几百文的贴补。 这倒是让乔明瑾过了几年比较轻松的日子。 所以乔明瑾手里是没有铜板的,都让她用来买清静了。 有时候上集市吴氏都不让她去,多是吴氏拿了她做好的绣活带着细细打扮了的岳小满去换钱,然后再换一些米面回来。 乔明瑾不耐跟她们争这些东西,只愿守着女儿过一些清静日子。 她女儿性子有些怯懦,有些离不得她。自女儿出生也没谁帮衬她一把,就是下厨房做饭,都是把女儿包好放着两张拼着的长板凳上的。 若是她下地还得把女儿带在身边。一个不错眼,说不准女儿又像刚学会走路那回,掉到田沟里去了半条命。 这荷包里十几个铜板还是她上次回娘家,她祖母偷偷塞给她的,说是让她母女俩买些好的吃。 乔明瑾想起娘家的祖母,又是一阵恍惚…… 她娘生了五个孩子,大弟弟乔明珏今年十七岁,跟她爹一样考过秀才就不再考了,家里也着实没那个银钱再供着父子俩读书了。大妹妹乔明瑜十五岁,自乔明瑾出嫁之后就接替她一直在家里操持。九岁的小弟乔明珩和小妹乔明琦是一对双胞胎。活泼可爱又懂事,小小年纪就帮着母亲下地了。 她爹乔景昆她也不知道故乡在哪,只知道当初带着祖母流落到娘亲的家门口,被娘亲舍了一碗热汤饭,后来又被外祖家所在的云家村收留,便带着祖母在云家村定了居。 再后来母亲就嫁给了父亲。 她那祖母她一直觉得是天底下最好的祖母,不仅长得好看,还识字还会画画,还能跟她爹下棋,画的绣样也跟活的一样,绣活也做得极好。 她自小就很得她祖母喜欢,从小带在身边教养不说,还从不让母亲带她下地,只在家跟着做绣活,还从小就教她认字。 连她最小的妹妹明琦都是要下地的。 她想,她祖母定是真的喜欢她的吧。不仅因她长得最像祖母,脾气也像。她自小也是最听祖母的话…… 那次祖母看她母女二人一副没吃饱的样子,搂着她直哭,临走时又偷偷给她塞了十几个铜板…… 除了这十几个铜板,她原也有一副银手镯的,是祖母给她的陪嫁。只是女儿病了两次,都被她拿去当了。还有一块玉佩成色极好,瞧得出是祖母的心爱之物。乔明瑾想娘家的时候就拿出来摸一摸,从不舍得拿去当了…… 乔明瑾如今拿着这十五个铜板,心中泛起一阵阵酸涩。 她要离开这个家,要独自抚养女儿,凭着这十几个铜板是万万不能的。 娘家……总不能拖累了娘家。 大弟弟大妹妹也是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了,她爹身子也弱,有时候也是要花些钱吃些药的…… 乔明瑾拽着荷包坐在床上发呆,小琬儿看她娘一直没理她,抿着嘴委屈地拽着床柱子爬上床,从床尾慢慢地爬到床头蜷缩在她娘的身边。 乔明瑾看着女儿缩着身子蜷在她身侧,心里有种针扎一样的痛。 与她人共事一夫,是万不能的。把小琬儿留在岳家…… 谁又会真心待她呢? 可自己只有这十几个铜板,回娘家也是个拖累。天大地大,竟是不知要去向何处…… 乔明瑾眼睛酸涩,心里涌上一股股无力感。前世当个单亲妈妈千难万难,在这里竟是还难上几分。 小琬儿看她娘只愣愣地看着她,抬起头眼泪汪汪地与她娘对视,发现她娘没有哄她,委屈地唤了一声:“娘……” 长长的睫毛上那晶莹的泪珠便滚了下来。 乔明瑾看得一阵心痛。忙把她抱了过来搂在怀里,替女儿擦了,道:“娘在这呢。”把女儿紧紧地在怀里搂了,眼神慢慢坚定了起来。 巳时末,老岳头和岳老二、岳老四扛着锄头农具回来了,如今地里也没多少活,早上都是老岳头带着两个儿子下地,吴氏则带着几个媳妇在家里操持,家里养了十几只鸡,还有两头猪,后院还开了三分菜地,也是要锄草施些肥的。 吃过午饭吴氏才会带着两个媳妇一起下地,岳小满是从不去的,只跟着乔明瑾在家做饭,顺便看几个侄子侄女。 午饭乔明瑾也帮着操持,饭好后,乔明瑾也被岳小满叫到了堂屋吃。 乔明瑾带着女儿过去时,其他人都已是围着桌子坐好了。加上家里四个孩子,总共是十二口人,一张桌子坐不下,便分了两张桌子。三个媳妇各自领着自己的孩子坐在另一张小桌子上,其余人则坐在大桌上。 老岳头看她走进来,便道:“身子可好些了?” 还不待乔明瑾回话,又道:“坐下吃吧,一会该凉了。”说完便端起了碗扒起饭来。 桌上的几个人见老岳头开吃了,也都端起了碗,只有岳老四朝她笑了笑。 乔明瑾这么多天来,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岳头和岳老三的两个兄弟。 老岳头年纪不大,今年才四十五岁,不过面上瞧着倒是要老了几岁。一副老实庄稼汉的模样。岳老二和岳老四长得像岳老头些,兄弟俩面色黝黑,只岳老二眼神要机灵些,岳老四就显木讷老实了些。 乔明瑾牵着琬儿的手往小桌子边去,把小琬儿抱了放在长凳上,自己也在旁边坐了。 桌上每人面前都摆着一碗稀饭,稀饭里一多半是地瓜干,桌上只有一大盘切得大而厚的冬瓜块,加水熬煮的,可能是家里有四个孩子的缘故,熬得有些稀烂,再加一盘咸的萝卜条,就再无他物了。 乔明瑾看女儿两只小手护着她的碗,眼睛咕噜噜地朝她几个堂兄姐看,想着女儿三岁多了,应该缎练她自己吃饭了。只不过这会看她坐在长凳上只露了一个头,要她自个吃确有些难为。等她想着把凳子加高些再说吧。 便拿勺子舀了一勺喂到女儿嘴里。 那边孙氏和于氏也各自喂自己的孩子。于氏倒是好,就一个三岁多的北树,孙氏却有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边,她喂了这个又要喂那个,自己便有些顾不过来。 看于氏动作极快地夹盘子里的冬瓜,有些着急,喝四岁的女儿玲珑道:“自己舀着吃!不是会使勺子了吗?” 玲珑也不过比琬儿大了半岁,虽满了四岁,不过坐在凳子上也没比桌子高出多少。看自己的娘只顾着喂哥哥,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投了她娘好几个眼神,看她娘仍不理她,便自己拿着勺子吃了起来。 手又短,把勺子伸到装着冬瓜的盘里,舀了几次都没能舀到冬瓜块,小姑娘都快哭了。 乔明瑾朝她笑了笑,便用筷子帮她拨了几块到她的勺子里,小姑娘便奶声奶气朝乔明瑾道:“谢谢三婶婶。” 孙氏也朝乔明瑾笑了笑,道:“还是瑾娘你好,只一个孩子,我这倒是手忙脚乱的。琬儿还那么乖,若是这大的是个女儿我也不用操这么多心了。” 乔明瑾看着孙氏一副紧张儿子的模样,玲珑四岁就自己吃饭了,六岁的哥哥东根还要孙氏一口一口喂着,还不时给他抹抹嘴,那东根坐在板凳上也是一副针扎屁股的模样,扭来扭去的,好几次都差点跌下来,把孙氏忙得够呛,自己都顾不上吃。 孙氏看他扭得狠了,就斥他:“小心坐好了!要是向三婶那样跌到了,还要躺床上好些天,还要花钱给你看病买药!” 乔明瑾只装做没听见,一边吃饭一边喂女儿。 于氏看了看乔明瑾,不过她也知道这个三嫂一向是个寡言的,指望她跟孙氏吵上一架她在旁边看戏是不能的了。便也埋下头专心喂她家儿子,另一边又快速地往自己和儿子的碗里拨着菜…… 第九章 秀姐 乔明瑾又休息了几天,身子便彻底好了。 这几天她也跟着孙氏于氏等人一起做活,煮饭、扫地抹灰、喂鸡、喂猪、切猪食什么的,她都帮着做,做得比那两人还不少。 只衣服轮到她洗的时候,她就真的不洗岳老二和岳老四的衣物了。 原本于氏还以为她开玩笑,没想到竟是来真的。 而孙氏则是又气又恨念念叨叨了好几天。 因为哪怕轮到乔明瑾洗衣服,她男人的衣服她也躲不过。虽然只有两三件,不过她却得天天都要洗。岳老二地里刨食的,那衣裳又脏污得很。 原本轮到她洗全家衣服的时候,她就漫不经心的,都不搓揉只过过水也就拿回来了。岳老二嫌弃衣服洗不干净,她还有话推到两个妯娌身上,这下,可是没得话说了。 倒累得她天天搓得手发疼,只恨得她牙痒。每天只要遇到村里的女人跟她同在水井边洗衣,她就念叨个没完。 不过村里大多数女人还是较同情乔明瑾的,可怜她一个人带着女儿守了四年,好不容易盼得夫婿归来,夫婿又要纳新人。同是女人,不免有些物伤其类。 倒是没什么怪话传出。 不过吴氏看乔明瑾还是帮着她和老岳头和岳小满洗衣服,倒也不说什么难听的。只是孙氏每天做活的时候乒乒乓乓地表达各种不满。 乔明瑾只安静地做着活,也没空理她。 这些天村里有几家邻近的小媳妇偶尔也会过来找乔明瑾说说话,乔明瑾去水井边洗衣的时候,那些人也会一边洗一边跟她聊上几句,有时候她若是洗了大件的衣物的,这些人也都会过来帮着拧一拧水。 乔明瑾这些日子倒也结识了一些人。 别人对她报以热情,她自然也是笑脸相迎。 乔明瑾家隔壁有一个媳妇叫岳云氏锦秀,比乔明瑾早嫁过来几年,也跟乔明瑾一样是云家村嫁过来的,乔明瑾嫁过来之后,云锦秀一直待她像亲妹妹一样。 这些年岳老三不在,云锦秀夫妻也给了她很多帮助。两人也经常会相约着回娘家什么的,感情极好。 这些天,有时候早起去洗衣或是割猪草什么的,云锦秀也都会在岳家大门外喊上两嗓子,叫上乔明瑾一起去。 去洗衣的时候乔明瑾就把女儿带着,去割猪草,乔明瑾就拜托云锦秀的两个孩子帮着带女儿一块玩,把琬儿托在她家里。 云锦秀嫁过来的这家只一个寡母带着一儿一女生活。她公公早早就没了,云锦秀嫁过来没两年,看到大孙子出世后,她婆母也走了。守完孝,她也帮着把小姑子嫁了出去。如今家里就她一家子,她相公、一个八岁的儿子、还有一个六岁的女儿。 一家人简简单单,夫妻和乐,儿女乖巧懂事。乔明瑾看得很是羡慕。 这天早上,乔明瑾刚帮着给家里的猪和鸡喂上了。秀姐那大嗓门就在院子外头响了起来:“瑾娘,割猪草,去不去?” “哎,去的。秀姐略等一等。”乔明瑾应了一声,就到柴房找了一对箩框和一把弯刀出来。又从门后找了一支扁担,把两个箩框一左一右系在扁担上,挑了出来。 “娘。”琬儿迈着两条小短腿忙跑过来扒着乔明瑾的大腿不放。 乔明瑾跟院里的于氏说了一声,就牵着她往外走。 岳小满从房里走出来,道:“琬儿,跟姑姑在家里啊。” 小琬儿牵着乔明瑾的手对她姑姑摇了摇头。 家里还有三个小孩,岳小满一个人也顾不过来,那几个又都是皮的,再加上一个偏心得没边的吴氏,小琬儿还是放着隔壁跟秀姐的两个孩子一起玩的好。 “没事的,小满。就让琬儿去跟长河和柳枝玩,你要有空就偶尔过去看看就行。” 乔明瑾对着岳小满说了一句,看岳小满应了后,就牵着女儿的手出了门。 孙氏在乔明瑾身后撇了撇嘴:放在家里倒像是谁要欺负了似的,跟眼珠子似的。 秀姐正领着她的两个孩子等在她家门口,看见乔明瑾牵着女儿过来,就对柳枝道:“要好好看着妹妹啊?不要让妹妹摔着了。” “知道了娘。”柳枝还没说完,她那个哥哥长河就几步蹦过去牵了琬儿的手,道:“琬儿妹妹,走,到长河哥哥家里玩。” 琬儿仍是拉着乔明瑾的手不放,仰着小小的脑袋看乔明瑾:“娘。” 乔明瑾摸了摸她的头,矮下身子道:“乖,要听话。娘去的地方太远,琬儿走不动。看,娘还要挑着东西是不是?可抱不动琬儿。琬儿乖乖跟着哥哥姐姐在秀姨家里玩,娘一会就回来了啊。” 琬儿这才松了乔明瑾的手,任长河和柳枝牵着她进屋了,进院门前还回头朝乔明瑾看了看,道:“娘快快回来哦。” “好。” 乔明瑾和云锦秀各挑着一担空箩框往村后山的小道上走。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大雷哥,还没回来吗?” “没呢。可能还要半个月。上次让人带了信回来,说是这次的主家做的活多,工钱也给的多,他就多作一段时间,反正家里就那几亩地,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秀姐的丈夫岳大雷是个能干的,在家里忙着地里的活不说,还会做一些木匠活,有时候农闲时还上镇上或是城里打零工,赚些银子贴补家用。夫妻二人感情也极好。 “岳老三呢?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乔明瑾摇了摇头,上次岳仲尧走时,她正躺着,也没听清他走时说些什么。 “说是一旬有一天的假期,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云锦秀往乔明瑾的脸上扫了一眼,道:“你是怎么打算的?这次岳老三回来,怕是要提出纳那个姓柳的了。若琬儿是个儿子就好了,偏偏是个丫头。你那婆婆是个势利的,若是那姓柳的嫁进来一举得男,怕是没你和琬儿的地位了。最少也要趁他们成亲之前你再怀上一个。” 乔明瑾只低着头走着,并不说话。 她骨子里就有一些洁僻,对男人更甚。她是决计不会与她人共用一夫的。 这些天她也想过要做一番争取,她看得出来,岳仲尧心里是有乔明瑾的。她想跟他谈一谈,看能不能把这门莫明其妙的婚事推了。 这个时代跟前世她生活的环境不同,一个女人离了夫家,在外头怕是千难万难的,娘家估计也抬不起头,她还有几个弟妹未婚嫁。 只是这些日子看吴氏兴高采烈地说是要请人粉刷屋子,要置办聘礼,要请多少席什么的,就知道这一关在吴氏面前过不了。 若是分家了,可能吴氏倒不好插手太多,只是如今吴氏和老岳头正值壮年,且岳老三又刚好得了这样一份让他们挺腰杆的差事,分了谁也不会分了岳老三出去的。 指望岳老三分家出去不受吴氏摆布怕是不能的。且那柳媚娘的父亲还救过岳老三一命,若他推了这门婚事,只怕会被人说是忘恩负义,怕是他自己也不会这样做的。 乔明瑾这些天心里翻过无数想法,她刚来这个地方,一切未明的情况下,还不好做一些决定,还得再思虑周全一些。 而且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一个女儿。把女儿独自留在岳家是不能的。只是岳家想必也不会把女儿让她带走。 乔明瑾沉默着走了一段路,才道:“过几天我想回娘家一趟。” 云锦秀就道:“好。这样好。有什么事你先回娘家跟家里人商量商量。你躺了这些天家里都还不知道呢。若他们从旁人嘴里听到怕是要担心。你娘家虽然没人,不过你外祖家人丁兴旺,倒不怕他们,他们要纳新人,哼,也得看看乔家和云家的意思,断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乔明瑾只埋头走路不语。 如今就是娘家来人,这件事只怕也是难以改变。她只是想问问看可有别的路可走…… ************************ 感谢“云起云歇”,“武四四郎”“寞然回首”“海雁123”的评价票,pk票。话说这公众版没作者感言,占点字数啊。求票啊,推荐票啊,收藏什么的,看完戳一下收藏啊,拜谢了~~~~ 第十章 亲家母 距那天和秀姐一起去割猪草,又过了两日。 这日一早她洗完衣服,便在屋里收拾包袱,想带着女儿回娘家住两日。 她的性子和乔明瑾很像,且她又接收了乔明瑾的记忆,连乔明瑾会的东西她一件都没落下。前两天她还试了试自己的绣活,初初时的生涩,很快就得心应手。倒不怕至亲家人会发现什么不妥。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另外一个人。乔明瑾就是她的前身,乔明瑾是她,她就是乔明瑾。记忆中的娘家人也没有一丝陌生感。 琬儿得知要回外祖家,很是高兴。一早上就围着乔明瑾又蹦又跳的,还自己去扒拉了她的两件小衣服放进乔明瑾的包袱里。 乔明瑾觉得女儿这几天好像活泼了些,心里很是高兴。 母女二人卷好一个小包袱正待往外走。就听到吴氏特有的大嗓门传来:“哎呀,亲家母,您来了啊?怎么也不说一声好让老三去接您?快,快进来坐!” 亲家母?谁?于氏娘家?孙氏?大姑子婆家? 家里来客,她这一时半会想必是走不了了。便又牵了琬儿转身回到房内,把包袱放下,把女儿抱到床上。 “娘,不去外婆家了吗?” “等一下再去啊,家里有客人来了。” 说着就陪着琬儿在床上玩了起来。那边吴氏也没叫她去待客,她也不去讨那个嫌。 这些天也不知吴氏是因为心虚还是什么,只当她不存在,在院里见了面也跟没有她这个人一样。有时候骂人也不指名道姓骂,也不当她的面说一些高啊低的,她也就不理会。 不一会,孙氏就脸上带笑地推开房门进来,笑盈盈说道:“三弟妹,娘让你去见客呢。” 乔明瑾看着孙氏脸上莫明的欢喜,不明所以。不知是什么样的客人让她这么高兴。 “是什么人?”乔明瑾问道。 孙氏便笑着说道:“是你那好姐妹的娘呢。说是来家看看的,要给她女儿置办嫁妆,总不能没地方抬。” 乔明瑾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心下恍然。这位是准备看戏呢。 孙氏没看见乔明瑾的神色,还在吧啦道:“说是她和她相公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就捧在掌心疼到大的,可不能委屈了。如今当个平妻已经是对不起孩子的爹了,要是嫁过来连间住的地方都没有,还要看人的脸色,索性母女二人就随着相公一起去了。” 乔明瑾皱了皱眉头,这是在提醒岳家不要忘了她家男人救得岳老三一条命吧? 乔明瑾抻了抻身上的衣裳,牵了女儿就走了出去。 孙氏兴高彩烈地跟着后面,嘴都咧到耳根了。看你还猖狂,害我日日洗那死鬼的衣裳,总有人治你! 乔明瑾进了堂屋就看到吴氏旁边坐了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身上穿戴齐整,头上还簪了两根银簪,娇娇弱弱的,瞧不出是会做出挟恩以报的人。 面上带着笑,本有三分颜色,带着脸上这份笑便也涨了五六分。倒是看不出是有一个十七岁女儿的人。 乔明瑾叫了一声柳大婶就站在了堂屋当中。 吴氏和柳氏都还未说话,跟进来的孙氏就推了琬儿一把,道:“琬儿,快叫外婆啊。这孩子怎么不叫人呢?” 琬儿被吴氏推了一把,往前扑了一下,若不是乔明瑾还牵着她,都险些要扑在地上。 乔明瑾把一脸害怕的琬儿揽在身前,回头看了吴氏一眼,道:“二嫂,你这是要做何?这里哪有琬儿的外婆?” 吴氏狠狠地瞪了孙氏两眼。 那柳氏就笑着说道:“叫什么都好。这就是琬儿吧,来,快来让我看看。” 乔明瑾低头看着扑在她两腿间,死死抱着她大腿的琬儿,心里抽抽地疼了一下。俯身把琬儿抱了起来,对那柳氏道:“小孩子怕生,对不住婶子了。” 那柳氏定定地看了乔明瑾几眼,才笑着道:“没事没事,小孩子嘛哪个不怕生的?这孩子都三岁了吧,听说是仲尧走了之后才查出身孕的?” 乔明瑾眉头皱了皱,往那娇娇弱弱一脸纯善模样的柳氏看去。 吴氏明显也愣了愣,不知如何答话。 孙氏眼珠子转了转便道:“可不是嘛,当初来征兵丁时,我和四弟妹都有了身孕,当初我男人和四弟都舍不得我们辛苦才不去的。本来还想着若是三弟妹也有了身孕三弟也就不用去了,不想三弟妹嫁过来几个月了都没有身子。这三弟一走,就有身子了。这倒是给三弟留了后了。” 乔明瑾回身看向孙氏,怎么从来没觉得这孙氏这么好的口才? 那柳氏坐在上首,听完就道:“原是这样。若是儿子倒真是给仲尧留了后,只可惜是个女娃。不过亲家母也不用担心,我家媚娘从小就是个有福气的。小时候我带她算过命,还说宜男之相呢,说是旺夫旺家的富贵相。我那相公从小就不舍得她吃苦,我原是想着把她嫁到城里享福的,没曾想那死鬼临死前倒还想着女儿,给女儿订了这门亲,再加上媚娘自个也看中了仲尧,我这也拗不过她。” 吴氏便笑着说道:“我那儿子犟头犟脑的,难得有人瞧中他,倒是他的福气。你们在城里住的,自然是从小娇养的,哪像我们地里刨食的。亲家母放心,以后我定是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待媚娘,往后她再给老三生个大胖儿子,就真是我家的功臣了。” 孙氏也凑上去笑着说道:“可不是!亲家母只看我和四弟妹,我这婆母啊,那心真真是水做的,可是一丁活都舍不得我们做呢。” 吴氏心里慰贴,赞赏地看了孙氏一眼。孙氏心里顿时就美滋滋的。 乔明瑾只做透明人站在那里,连眼神都懒得转一下。 那柳氏又看了乔明瑾一眼,道:“瑾娘啊,我那女儿从小被我和她爹惯坏了,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你们这院子我看了,一间多余的房子都没有啊,不知我女儿嫁过来要住哪里?我还准备着一些大件要给她陪嫁过来呢,想是不需要了。” 乔明瑾听了并不说话。 吴氏心里一慌,哪里就不需要了? 扫了乔明瑾一眼,忙对柳氏道:“亲家母放心,原本我家老三现在住的那间房,就是他成亲时新砌的。这才几年,还新着呢。家里还有一间小仓房,原是放农具和粮食的,前些天瑾娘病了,老三就在里面搭了张床睡在里面。里面也是能住人的。到时老三和媚娘成亲时,新房自然是要腾出来给他们用的,瑾娘就委屈些带着琬儿住在那仓房里。以后有钱了再砌一间新的。” 柳氏听完,上下扫了不言不语的乔明瑾一眼。 才道:“这可是要委屈瑾娘了。哎,我也想着媚娘嫁了,只剩我们母子还在城里住着不免孤单。再说女婿也是在县衙做事的,不若待她们成亲之后,就搬到城里,给他们租间小房子,或者干脆就跟我们一起住也是成的,就住在媚娘现在的房间,平时仲尧下差回来也方便。” 吴氏心里一惊。这哪能她在乡下吃苦受罪,却让媳妇在城里享福? 她还没摆婆婆的款呢!再说若是老三住到城里了,每个月的俸禄还能落到她的手里? 她是断不能容许事情脱于她的掌控的。 连忙笑着说道:“没有这个理。哪有公公婆婆住在乡下,儿子媳妇自个在城里享福的?再说她们年纪还小,万一媚娘有了身孕,我也好在旁边帮衬一把。在外头我可不放心!亲家母放心,等这次老三回来,我就让他上门提亲,两家马上定下来。家里再把房子腾出来给他们做婚房用。家里定是让媚娘住得舒舒服服的,保管没人敢给她气受!” 柳氏原也没指望吴氏会答应女儿将来会搬到城里来住。不过这么一提,试一试,再多为女儿争取些好处罢了。 如今见目的达到,装着沉思了好一会才道:“那就只好这样了。哎,谁让她自己看上仲尧了呢。放着城里的好日子不过,偏要嫁到这乡下来,也是她的命。” 吴氏听了生怕有变,便一直在旁边连连表示绝不会委屈了柳媚娘云云。 当初柳氏可是说会把那五十两抚恤银分做两半,一半给柳媚娘当做嫁妆的。这二十五两可是不少了。三个媳妇加起来带进来的也不过三五两。有了这些钱,将来也能给小满办个风风光光的婚事了。 可不能因了一些小事就把这门亲事告吹了。 孙氏在旁边一边听那二人说话,一边频频往乔明瑾脸上看去,见她无波无澜的,顿感无趣。心里不由又暗道:呿,让你装,有你哭的! 乔明瑾也不理会她们,抱着女儿对吴氏道:“娘,原先说好今天我带琬儿回娘家住两天的,我这便走了。” 吴氏扫了乔明瑾一眼,也觉得她在这有些话不方便提,便朝乔明瑾挥了挥手。 乔明瑾便抱了女儿走了出去。 ************** 感谢“不懂变通”的pk票。 新书正在冲榜,亲们在“推荐”那里戳一戳啊,拜谢了。 第十一章 娘家 乔明瑾抱着女儿到云家村时,乔家人皆吓了一跳。 这不节不年的,也没听她带信说是要回来。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瑾娘,你这怎么回来了?也不让人稍信来。是走过来的?你这孩子。仲尧没来?”乔明瑾的母亲云氏往外看了看,没发现人。 乔明瑾笑着看了看娘家人,扶着门槛不说话,只歇气。 这云家村虽与下河村一个镇,可这靠两条腿走路着实远了些。母女二人路上还是搭了一辆牛车顺了一段路,不然估计她两条腿都要走断。琬儿虽没多少斤两,可这一路抱着,也着实是个不小的负担。 “快让孩子进来歇一歇,瞧她累的。瑜娘,去给你姐姐倒杯水去。”乔明瑾的祖母蓝氏说道。 “哎。”乔明瑾的三妹乔明瑜应了一声,就快速钻进了厨房。 “二舅舅……”小琬儿欢快地朝着来要抱她的乔明珏伸手唤道。 “哎。来,二舅舅抱抱。”乔明珏窜上来就把琬儿抱在怀里。 “姐,你回来啦!”双胞胎的四妹乔明琦和五弟乔明珩也窜到乔明瑾身边,一左一右握着她的手欢快地说道。 “嗯,姐回来了。”乔明瑾看着这两个自小就爱粘乎她的弟妹笑得很是欢快。 “快让你姐姐进来,杵在门口看家呢?”乔父横了双胞胎一眼。两人便笑嘻嘻地拉着乔明瑾进屋。 “就坐庭院里吧,还凉快。走了这么久,虽是春日,我这全身都汗湿了。还是庭院凉快些。”乔明瑾在庭院的一块大树根磨的板凳上坐了说道。 “那就到院中坐吧。”蓝氏朝众人说道。 “瑾娘,你先去换身衣裳,这要是得了风寒可不是玩的!”乔母拉着乔明瑾欲推她进屋。 乔明瑾握了她的手道:“没事的娘,我就是走得累了,歇上一歇也就好了。我身体好着呢。” 乔母瞪了她一眼,也只好随她去了。 “姐,喝水。”乔明瑜端了一个土陶做的杯子递给乔明瑾。 乔明瑾朝她笑了笑,接了过来,咕咚就喝了个底朝天。 她娘家祖母和父亲都是讲究的。家里虽穷,可碗是碗,杯子是杯子。喝茶也是沏的茶叶,若没有茶叶就喝白水,也不会用碗装了。 “娘,舅舅也喂琬儿喝了。”小琬儿就着明珏的手咕咚喝了一杯,很是高兴地朝乔明瑾说道。 “好,你乖乖的。”吩咐了一句,就看见四妹五弟拉着她到一旁玩去了。 “怎么仲尧没来?”乔母还是关心这不年不节的,为什么她独自一人回了娘家,莫不是夫妻二人吵架了? 这之前岳仲尧刚从战场回来时,就带着礼物和乔明瑾回来看过她们一次了。这便又隔了快两个月了。 “他没空。”乔明瑾淡淡地回道。 蓝氏看了她一眼,对乔明珏道:“珏儿,你去把门关上。” 乔明珏看了他祖母一眼,应了一声就跑过去把院门关了。这家里祖母是绝对的权威。 “来,到祖母这边来。”蓝氏朝乔明瑾伸手道。 乔明瑾听她祖母说话,心中酸涩,眼眶便红了。起身坐到她祖母身边,抱着祖母的胳膊,倚在她祖母身上,哽咽道:“祖母……” 蓝氏便一边轻柔地拍着她,一边道:“你一向是个要强的,甚少在人前落泪,这番便是伤了心了。” 乔父咬着牙道:“可是岳仲尧欺负你了?” 乔明珏几个也围了过来,道:“姐,别怕,有我们呢!” 乔明瑾抬头看了看家中众人,心里头暖暖的。也不怕被弟弟妹妹们听了,便道:“祖母,爹娘,我要和岳仲尧和离。” “什么!”乔父乔母都有些吃惊。 “一惊一咋的做什么?听孩子说。”蓝氏斥了二人一句。 乔明瑾看了父母一眼,便把今日家中的来客说了,自然缘头便是岳仲尧要娶平妻的事。 乔父听完沉默了。 他便是岳仲尧救的。那天若不是岳仲尧,只怕他两条腿都保不住,那这个家就更是艰难了。当初岳仲尧上门求娶瑾娘,他念着岳仲尧救了他一次,人品也不错,便答应了。 现在轮到别人救了岳仲尧,要求他娶了恩人之女,他这个受恩之人怕也是难以拒绝的。就跟他当初一样,若岳仲尧是个不好的,他也不知如何拒绝。 乔母一惯就是那贤良的,在家孝敬婆母,又极听夫婿的话,帮夫婿养儿育女,操持家务。如今倒没有纠结岳仲尧为何再娶,而是纠结为何是平妻? 若是妾,瑾娘岂不是好过一些? 只有蓝氏原本抚着乔明瑾的手停了下来。眼光呆呆地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几个弟弟妹妹看着祖母和爹娘都未说话,便也不敢开口。这几个孩子从小被乔景昆和蓝氏教养得极好。 乔明瑾看着这一屋子人听完皆沉默了下来,不知是个什么章程,看她祖母只呆呆地盯着红泥地面不言不语,便轻轻地推了推,唤道:“祖母……” 蓝氏回过神,看着这个最疼爱的孙女,心里抽抽地疼了起来。 瞪着眼前的儿子就斥道:“我早就说过那家的婆娘不是个好的,是个势利的,你偏说女婿好就行!如今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又没分家,他那父母没准活得比他们还长,女婿好有个什么用!我从小捧在心尖尖上的孩子,生生就被你断送了!” 蓝氏瞪着他儿子只气得胃疼。 这是他们乔家的嫡长女,虽然家里穷了,可是她也是从小就把这个孩子按宗妇的标准来抚养的。 就因为岳仲尧帮过儿子一把,上门求娶儿子就应了。也怪她,当初也是觉得岳仲尧不错,又不是个耳根软的,应是会对瑾娘好的。 不曾想,就来了这么一手! 蓝氏又恨又气,喘着粗气,只说不出话来。乔父被训得低垂着头,不敢接话。 乔明瑾怕蓝氏气狠了,便抚着她的胸背,道:“祖母,您别生气,不值当为那些人生气。我知道祖母和父亲见多识广,我这趟回来就是问问看,若我和离,我能不能把琬儿带走?” ************************ 感谢“不懂变通”“月殤若黎ゞ”投的pk票。感谢“dorothies”投的评价票,哪里写得不好,欢迎亲们提意见啊,给了一个中评,好伤心,哇…… 第十二章 乔明瑾的意图 众人一听,便齐齐朝乔明瑾看了过来。 乔母听了大急,道:“瑾娘啊,这和离了哪有什么好日子过?世间对女子极不公平,你这和离了,这后面长长的日子可要怎么办?哪里能再找到好的。我可怜的女儿……” 乔母说完便呜呜地哭上了。 乔明瑜几个也是眼眶含泪,皆定定地看着乔明瑾。 他们家他爹乔景昆是个身子弱的,家里的地全压在母亲身上,他们几个从小就是被祖母和姐姐带大的,和乔明瑾的感情极好。这会一听到姐姐难过了,便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乔父朝乔明瑾看去,道:“瑾娘啊,这和离可不是那么轻松的。他们家如今还是认你做大妇的,仲尧待你也不像是个无心的。这和离不定比留在岳家好啊。” 蓝氏狠狠地瞪了这个儿子一眼,道:“瑾娘是问你哪个好吗?问你和离能不能把孩子带出来,你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别废话。读了几十年的书,到底是知不知道啊你?” 乔父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才道:“按我朝律,和离只有一种情况能把孩子带出来,就是夫家没有亲眷也没有族人愿意接手,孩子才能跟着母亲。哪怕夫家没了直系的血亲,若还有不出五服的亲眷、还有族人愿意领养,孩子也是不能跟着母亲的。” 乔父说完看了蓝氏一眼,蓝氏忙把眼神撇了过去。 乔明瑾没看到,只想着乔父的话。 这岳家就算全家人都不在了,还有老岳头的兄弟呢。 更别说下河村还有那么多族人。再说下河村还有一位族人在京当官,岳家族长为了他的官声又一直拘束着族人,怕是不会做出这种让人抓把柄影响他官誉的事。 把琬儿交给她抚养怕是不太可能。 这现代父母离婚,儿子都能跟母亲别说女儿了。这古代真是一点都不能变通。 小琬儿看了看大伙都不说话,她娘也不看她了,委屈地瘪了瘪嘴,冲到乔明瑾的怀里,委屈道:“娘……” 乔明瑾忙抱了女儿在腿上坐了,低着头看她。 女儿这段时间才开朗了一些,把她放在岳家,不知会养成什么模样。那柳氏若是生了儿子,岳仲尧就是再疼琬儿,也是一个月才能见一两次面的。那个家里只怕也没人真心待琬儿的。 乔明瑾心里抽抽地疼得难受。把女儿紧紧地箍在怀里,抿着嘴不发一言。 乔母看她这副模样,那还未拭净的泪水又滚了下来。 乔父看着乔明瑾道:“你非要和离?乡下虽没有三妻四妾的,不过仲尧现在在衙门当差,以后只怕前途还有,他就是现在不娶平妻,将来也难保没有妾室。再说和离后,你就能肯定遇上的人比岳仲尧好了?” 乔明瑾听完也没说话,只示意乔明瑜把女儿接了过去,就矮了身子趴在蓝氏的膝头,嗡声嗡气道:“祖母,你摸,后脑勺。” 蓝氏便顺着她的发髻摸着后脑勺:“咦?这怎么肿了一块?” 乔母也凑上来摸了摸,还往下按了按,乔明瑾便“咝咝”出声。乔母慌忙拿开了手,急道:“这是怎么了?她们还打你了?” 乔父也一脸担忧地看向她,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攥了起来。 乔明瑾便道:“没有,就是那天听到消息,我想抱着琬儿回家来的,她们不让,推了我一把,我就摔在了那犁头上,躺了好几天才醒了过来。后来一直晕着,若是下地那屋子都是转的。还好我醒了过来,不然就见不到你们了。” 乔母一听又捂着嘴哭了起来。乔父恨恨地咬着牙埋头不说话。 蓝氏心里更是抽抽疼了起来,这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啊…… “姐,还疼不疼?”乔明珏几个也围了过来。 “刚开始疼,现在不疼了。肿块散了血就没事了。”乔明瑾摸了摸四妹五弟的头说道。 又看着蓝氏和乔父乔母说道:“祖母、爹、娘,我不愿与别人共事一夫。不管以后能不能找到好的,我都接受不了这个。哪怕一个人过活我也不怕。我就是放心不下琬儿,这孩子就粘乎我,若是把她放在岳家,只怕没人真心待她的。” 众人一听都不说话了。 良久,蓝氏才道:“你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凡事有祖母和你爹娘呢。岳家想娶平妻,也得给咱家一个交待。那岳仲尧去了战场四年,你替他在家尽孝,一个人带大孩子,他们家想这么轻松就把你打发,也得看我们家同不同意!” 转头又吩咐乔母道:“云华你带着明瑜去抓只鸡杀了,给瑾娘和琬儿补补。 “哎,媳妇这就去。”乔母便抻了抻衣摆转身往鸡窝去了。乔明瑜也抱着琬儿起身,道:“走,三姨带琬儿去捉鸡去”。 琬儿拍着两只小手,高兴地直叫:“哦哦,捉鸡去罗……” 乔明瑾看着女儿一脸欢喜的模样,也扬了嘴角跟着笑了笑。 晚饭时,因乔明瑾回来,又杀了鸡,饭菜便准备得丰盛了些,便打发明珏几个去请外祖家的人来家吃饭。 乔明瑾的外祖家本就是云家村的人,世世代代居住在这个青川县松山集下的云家村。跟下河村一南一北,虽在一个集,不过走路也得走上大半天,牛车倒是能快一些,两三个时辰也就够了。 乔明瑾的外祖家就是老实本份的庄户人家,不然当初蓝氏和乔父流落到云家村也不会帮衬了一把。 她外祖父母都还健在,还不到六十岁,两人生了四个孩子,头尾皆是儿子,中间是两个女儿,乔明瑾的娘云华排行第二,还有一个三姨嫁在隔壁村子。 自大舅舅的大儿云锦成了亲,两个舅舅就分了家。外祖父母便跟着小舅舅一起过活。 小舅舅云方榭生了两女一儿,两个女儿一个十一岁,一个九岁,儿子云焰最小,才七岁。这一家孩子小,老两口也是想着过去帮衬的意思。 不一会,两个舅舅和外祖父母全家就都来了。 ********************* 感谢“enigmayanxi”的评价票。 第十三章 云家表态 云家虽和乔家在同一个村子里,不过乔家住在村子的外围。 他们也不知道乔明瑾回来了。 乔明珏去叫他们的时候,两家人都准备做菜了。外祖云有宗一听大外孙女回来了,忙叫了两个儿子带上全家一起过来了。 来时还把两家正准备下锅的菜和煮好的饭也都端了过来,两个舅母还去自家的菜地里又拔了好些新鲜的菜带过来。 乔家虽穷,房子还是茅草顶的,不过因在村子外围,地方极大,便圈了一块很大的地当做院子。这会虽然来的人多,倒也不显得逼仄。 两家住的近,乔母又嫁在村里,平时和云家也是经常来往。 两个舅家也经常会接济一二,虽说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事,不过就是一些米面菜蔬什么的,不过也已经令乔家感激在心了。 那地里的活两个舅家也是经常帮衬的,不然光乔母一人只怕料理不过来。 两家常来常往,所以乔明瑾和外祖家的表兄弟姐妹们感情都极好。这会一见,都亲亲热热地相互打招呼。 小舅舅的两个女儿小时候一直过来找乔明瑾姐妹玩,也跟着蓝氏学绣花,这会一见面就冲过来围在乔明瑾身边。 大舅舅和大舅母谢氏只生了两儿一女,二表妹已是出嫁了。三表弟这会在镇上上私塾没回来,只大表哥和大表嫂何氏带着他们的儿子云峦过来。 小云峦比琬儿只大了一个月。长得很是讨喜,虎头虎脑的,嘴巴又甜,“表姑姑”地叫个不停。这会见了跟他一样大小的琬儿,早就挣扎着下地了。 明琦和明珩便带着两个小不点在院子里玩开了。 乔明瑾的外婆林氏跟乔母一样,是个善良温和的人。这会一上来就拉着乔明瑾的手道:“你这孩子怎么一个人带着孩子回来了?外孙女婿呢?” 乔明瑾便一边拉着她坐下,一边对她笑着说道:“他忙呢。怎么外婆不喜欢瑾娘回来啊?” 林氏假装生气地拍了她一下,道:“你这孩子。外婆巴不得你和你娘一样就嫁在外婆眼皮底下才好呢。” 乔明瑾便笑嘻嘻地坐在她身边陪她说话。 今天的晚饭说不上有多好,不过盘子摆得够多,人多,盘子里的份量也是足得很。 大多是农家的家常菜,只有掺了干菇炒的三小盘鸡肉是肉菜,其余皆是自家地里长的菜蔬。饭虽是干饭,不过也是掺了多半芋头煮的。 但是人人都吃得欢喜,热热闹闹的。 连琬儿都不要乔明瑾喂了,和小云峦比赛着,自个拿了乔父给她雕的一只小木勺舀着吃了大半碗…… 饭后,大伙坐在庭院里聊天,蓝氏便跟大伙说起乔明瑾的事来。 大表哥云锦是个暴炭脾气的,小时候大人常把他和乔明瑾凑作堆,他对这个表妹的感情自然不同。 一听立刻腾地站了起来,坐的凳子都被他带倒了。 眉头紧皱气哼哼说道:“岳仲尧真他娘的不是东西!他生死不知,我妹妹帮他又是照顾老人又是养活孩子,还要里外操持,还要日夜做绣活供他们吃喝。哦,这一回来就来这一手?要是他死在战场上,我妹妹还得给他守寡呢!个忘恩负义的!” 大舅舅云方桓就斥他:“这是给你妹妹出注意呢,还是要找人打架呢?” 大表嫂何氏忙拉了拉他的衣摆,云锦便气啾啾地坐下了。 小舅舅云方榭也是个暴炭脾气的,本也想站起来骂上两句,没抢过云锦。 这回被大哥一斥,也不好再站起来了,只坐在树根块上生闷气。 小舅母就忧心忡忡对乔明瑾说道:“瑾娘啊,这和离了可不好过呐。我们村就有一个和离的,和离后又找了一个,那人却不是个好的,爱喝酒,喝醉就打她,还骂她是破鞋。她受不住又和离了。后来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合适的。只好找了一个比她大了二十好几的,那人上有老下有小,有儿有女有孙,一大家子人。而且全家人俱都瞧不上她,也只是在挨日子罢了。” 乔母一听,便更添了一层忧心,眼眶红红地坐立难安。 大舅母谢氏听了就说道:“你们村那个哪能跟瑾娘比?瑾娘长得好,绣活又做得好,还识字会画画。我就不信再找不到一个比岳仲尧更好的!” 大表嫂听了便小声说道:“可毕竟是和离过的,也怕后夫家的人看不起。若是家里还有儿女的只怕瑾娘的日子更不好过。” 众人听了俱都不做声。 乔明瑾看了看大伙,便说道:“若岳仲尧一定要娶平妻,我是一定要和离的。就是以后另嫁的人有儿有女我也不怕,只要他没别的妻妾。哪怕以后我不嫁人一个人过日子我也是不怕的。” 乔父看了她一眼,又往母亲蓝氏那里撇了一眼,被蓝氏狠瞪了一眼,便又苦恼万分地埋下了头。 外祖母林氏听了拉着乔明瑾的手一直不停地念叨:“我苦命的孩子啊。”和乔母一样不停在抹眼泪。 外祖父老云头倒是咬着牙道:“过几日等仲尧回来了,我们就上他家找他去。别想就这样打发了我们!我好好的大孙女嫁到他家,苦守了他四年,就等来这个?” 蓝氏便起身朝云家的人道谢,说道:“谢谢老哥哥了。你也知道我和景昆是个没根基的,也没族人给这孩子出头。还得多仰仗老哥哥了。再不济也要帮着把琬儿留给瑾娘,那孩子留在岳家只怕也是没人管的。” 大表嫂何氏看着和自家儿子在院里奔跑嘻戏的琬儿,深深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放在父亲家好歹还有口饭吃,跟了母亲,瑾娘得有多苦!就是瑾娘再嫁孩子将来也是要受人嫌弃的。 老云头听了蓝氏的话便道:“亲家母这说的什么话?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过几天我就带着儿孙们找上他家去!” 小舅母方氏便道:“孩子确实可怜,可若是和离了,瑾娘带着这个孩子可要怎么嫁人?” 乔母一听这个又多添了一层眼泪。 之前她没想到这个,也只是觉得琬儿放在岳家可怜。这要是带回来耽误了自己女儿可怎么是好? 那杀千刀的岳家!她可怜的女儿啊…… 乔明瑾听了方氏的话便道:“没事。我一个人也能带着琬儿过活。” 众人也知晓她的意思了。只要岳仲尧再娶,她就一定会和离的。只是放不下琬儿…… 第十四章 现状 乔明瑾在云家村的时候也没多想别的,每天心情极好,不是帮着母亲妹妹在家里操持,就是陪着女儿弟妹们玩乐。或者偶尔到两个舅家蹭吃一顿饭。 没那些遭心事,娘俩都很是欢乐。 乔家的小院里更是经常听到女儿咯咯咯的笑声及在小院里奔跑撵鸡、骑竹马的身影。 乔明瑾都不知道原来女儿可以这样活泼的。在乔家她也不爱粘乎乔明瑾了,跟着几个姨舅玩得欢乐无比。 乔明瑾没事也爱钻乔父的书房去翻那一书房的旧书。书房里有一本厚厚的大魏律,也给她翻了个遍。 不在书房里的时候,她也常跟着几个弟妹到云家村附近走走。 云家村离松山集很近,走上一个多时辰就到集上了。 只是云家村周围的环境倒是没有下河村好。 之前她醒过来后,跟着秀姐去割猪草和耙松毛,也在下河村附近走了好些地方。下河村有山有河,山虽然不大,也没有凶兽,但一些小野物还是有的,河里也能捞到一些出产。总体来看,还是下河村的人日子要好过一些。 不过这云家村因离集近,逢集时村里好多人都会挑着自家种的菜,还有自家里编的一些篮啊框的到集上卖。村里也有好些人经常到集上打些零工挣些小钱贴补家用,家里有牛的也会套上车板子帮着拉货载人,一趟也总能收一些铜板。 云家村也比下河村到青川县近了些。脚程快的走上半天也够了,牛车则只要两三个时辰。过了年之后,云家村就有好些人到青川县去揽一些零活做的。 倒是比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下河村人多了一些活泛劲,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乔明瑾的大表哥云锦,农闲时就经常去松山集或是青川县揽些零活做。一年下来也能给家里添些家用。有时候也会把乔明瑾的二弟乔明珏领了去。 乔明珏每回也都会拿回来二三十文的,对乔家也是个贴补。 而乔明瑾大舅家开了一亩的菜地,种了好几种各色蔬菜,料理得极好,他们家只要逢集,不管大集小集都是会挑了菜到集上卖的。所以日子倒是比小舅那边要好过一些。 两个舅家的日子都比乔家要好,虽然也不是那种青砖黑瓦的房子,但至少过年时每人都是能添置一件新衣的。 乔家倒是因了这些年乔父生病花了一些钱,拖累了。且她家孩子多,也没个男劳力,只靠乔父在松山集给人写信代笔赚几个铜板。 只是松山集也就是逢集才开,且又有多少人需要做笔墨生意的?乔父倒是画了一手好画,只是这年头饭都吃不上,这松山集哪个又愿意买他的画? 再说这些颜料画纸也着实是贵,家里连给两个弟弟买纸笔的钱都没有,那些更是奢侈之物,乔父渐渐地也就不画了。 但乔父仍是每次逢集都会推着家里那辆独轮车,上面放张窄桌、凳子,推着去集上。有时候运气好每集也能带回十几二十个铜板。 不过不知为何,祖母蓝氏和乔父都不爱往青山县走动。那青山县毕竟是个县,住的大户也多,揽些生意也比松山集要容易,只是乔父并不爱去。 乔明瑾想着怕是上回被人打过,怕惹着什么仇家所以避着了。 乔家这些年因着乔父的病再加上乔明珏读书买纸墨的花费,这日子过得越发艰难。 所以乔明珏自考过秀才之后就不再读书了。乔父还叹息了好久。乔明珏读书实实在在是个有天赋的。 不过乔家虽穷,但因着家里有两个秀才,地里的出产倒是不用交税赋了,这也实实在在是省了一大笔口粮。 两个舅家也把自家那几亩薄田都挂在乔父名下,两家每年也给乔家送了好些米粮,如此接济一二,乔家的日子倒是熬了过来…… 乔家那几亩地乔明瑾也去看过了。 水田只有三亩,另两亩是旱地。 这三亩水田其中一亩还是云家外祖当年给乔母的陪嫁,当年也是看乔家就一个寡母一个病儿的,从自家嘴里挤出来的一亩地送给乔家。不然难道看着女儿嫁到这一家子后饿死? 而另两亩则是祖母蓝氏当了一根金钗换回来了。那两亩旱地则是两个舅舅帮着乔母一锄头一锄头开荒开出来的。 这云家村倒是有好些荒地,这年头地多人少,开了荒地只要交少许钱那地就是你的。且头三年还免税赋。 只是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开那个荒,累人不说,且费神伺候下来还不知能否种得活能否打得上粮。 再说周期也长,要有钱就买好田了,没钱的也没那闲心。农忙时又忙,农闲时到集上打些零工那是实实在在的干完活就能拿到钱的,那是眼睛能见到的钱。 这年头穷人过了今夕不知明夕的,哪里考虑太多以后的事。年景也不是年年都风调雨顺都太平的,一场什么灾下来,家都没了,还能顾着那地? 还是把眼前的日子过下去才是实实在在的。 而像乔家原本就只乔母一个劳力,更没那心力。 现在乔明瑾不读书之后倒是又添了他一个劳力。乔父那身子板是指望不上的,能健康地不发病不吃药就是帮到家里了。 因着家里不用交税赋,那三亩水田倒是够一家子一年嚼用的。而两亩旱地则种了一些地瓜、豆子、玉米等物,平常也能换些小钱。再加上家里屋后开的那几分菜地,一家子一年里也能混个温饱。 但是想有什么余钱也是不能的了。不然上回蓝氏也不会搜刮了大半天才给乔明瑾塞了十五个铜板。 乔明瑾叹气不止。这个家还真是不能出一丁点的事。就是生病了,只怕请大夫的钱都没有。 往日里吃的喝的都是地里出的,只买些油盐也就是了。这要是真个有什么事还真是折腾不起。 几个弟妹身上的衣裳都是穿旧的了,洗得发白,补丁覆补丁,好些地方都洗得发薄了。四妹和五弟的衣裳明显都短了一截,他俩身上的衣裳还是大表哥、表姐以前穿过的旧衣拿给乔母改的。 这要是和离了,回娘家真真是个拖累。 乔明瑾一阵恍惚。 在娘家住了三天。第四天,乔明瑾估摸着岳仲尧该旬休回家来了,便想着带女儿回下河村。 之前出来时对吴氏还说只住两天的,这都住了三天了,想必吴氏不跳脚那两个妯娌也该骂人了。 跟云家人打了招呼,又跟自家人道别母女俩便拎着包袱往村外走。 蓝氏叫住她,看着她道:“瑾娘啊,你不要有什么负担,别想那么多,咱家虽穷也有你母女二人一碗饭。祖母和你爹娘都是希望你过得好的,你要是过得不如意,我和你爹娘也是睡不塌实的。” 乔明瑾眼睛酸涩,不作声只连连点头。 乔母在一旁抹泪,乔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仲尧回来你就打发人回来跟我们说一声,我可是要过去找他的。” “嗯。”乔明瑾应了一声就欲牵了女儿往外走。 琬儿抱着明珏的大腿哭得响亮,死活不要回去。明珏抱了她在怀里也哄不住,就带了几个弟妹连送了好几里路。乔明瑾这才抱着哭得喘不上气的琬儿大步走了…… ************************ ps:坑爹啊,给女主和娃他爹起的名字用五笔打起来别别扭扭的,严重影响我打字的速度,出场的频率又高,我这是挖个坑自己跳吗?话说能换名字吗? 第十五章 岳老三归家 岳仲尧是乔明瑾回来的次日中午到家的。 回来时,手里还拎着好大一串五花肉。瞧着能有个十几斤。 吴氏在门外见了,忙上去抢了过来,心疼得直叨叨:这得要多少钱啊?个败家玩意!这不年不节的,吃什么肉?吃了这么多年咸菜也没见怎地! 拎着那肉快步进厨房,那眼睛还狠狠地往乔明瑾那边剜了好几眼。小琬儿吓得直扑在乔明瑾的大腿上,睛睛闭着也不敢抬头。 女儿一回到岳家又是一副怯懦的模样,乔明瑾无奈的深深叹息。 岳仲尧手中的肉被他娘快速地抢了,愣了愣。不理会他娘的絮叨,转头看见乔明瑾母女,很是高兴,大步上前问道:“瑾娘,你好些没有?” 乔明瑾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个子高挑,腰身精壮,剑眉星目,面容瞧上去也很有男人的感觉。若是再换上一身锦衣长袍,怕也会被认为是那大门大户里出来的公子少爷。 乔明瑾叹了一口气。而后淡淡地开口道:“都好了。” 说完又低下头去摸女儿的头发,琬儿从她娘的腿上抬起头看了乔明瑾一眼,乔明瑾就朝她笑了笑。 岳仲尧眼里一阵暗淡。瑾娘这么温暖的笑容竟不是对着他的。 敛了敛神色,伸手去把琬儿捞了起来,高高地举着,脸上堆着笑,说道:“琬儿想不想爹啊?爹回来了哦,还给琬儿带了肉呢,晚上给我们琬儿熬肉粥喝好不好?” 琬儿乍一被岳仲尧捞起来,吓得尖叫了声,头往乔明瑾那边使劲看去,见她娘没有动作只朝她微笑,这才扭头看向她爹。 两只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岳仲尧,长长的睫毛眨啊眨,两只小手紧紧地攀着岳仲尧的手臂。只看得岳仲尧心里软成一摊水。 女儿这小身子也没比那块肉重多少,岳仲尧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涩。 小琬儿听到他爹说到肉粥刚想咧嘴点头,那头吴氏就端了个盆子装着那块肉从厨房出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小碗盐。 听了岳仲尧的话就瞪着眼睛喝道:“吃什么肉粥?地瓜粥不能吃啊?当这是哪里?还想吃龙肉呢?这肉得腌起来,家里有客或是逢节时再吃!” 小琬儿一听到吴氏的声音立刻就趴在岳仲尧的肩上不动了。岳仲尧看着明显受到惊吓的女儿,皱着好看的眉对他娘说道:“娘,吃一回肉怎么了?再说孩子还小,哪能回回都跟大人一样吃那些粗粮?再说瑾娘这也才刚好,还得补一补。” 那头孙氏和于氏本来看到岳老三拎着那么大一块肉回来,就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欢喜,她们可是好久都没吃到肉了。 上回看到乔明瑾吃肉粥可把她们给馋的。就是借了孩子的口,吴氏也没把剩下的那块肉割下来煮。 想着这回终于能吃到肉了,吴氏却又要把它给腌起来。心中暗恨,真不知是脑袋残了还是什么,是自己人吃到嘴里重要还是那些莫明其妙的客人来得重要? 那二人又听岳老三说这肉是给乔明瑾补身子和给琬儿吃的,想来也是,人家那才是亲亲娘子和亲女儿呢,哪里想到她们这些人?那嘴就不由自主地撇得老高,哼,穷家出来的,装什么精贵? 吴氏一听岳老三这么一说更是炸毛,跳起来道:“我和你爹都多久没闻到肉腥了,也没见你说切一块肉给我们两个老的尝上一口!她们年纪轻轻的哪里就要吃肉了?我两个孙子都没吃到呢!再说这一块肉得要多少钱?这还没到发晌的时候,你那钱又是哪里得的?是不是又找谁借了?还是街人谁孝敬的?” 且说这岳老三自当上捕快后,就经常有街上的一些小铺子小摊子什么的,会给他们这些捕快一些自家铺子摊子卖的一些东西做为孝敬。 一来感谢他们帮着维持秩序二来也是巴结之意,有时候还能收到这些人塞的一些小钱,若是帮了他们的忙还有别的一些好处什么的。 吴氏就时不时地都要问上一遍,生怕岳老三把这些东西私藏了或是拿给乔明瑾,更是担心乔明瑾把这些好东西拿去孝敬她娘家了。 岳仲尧看着乔明瑾过来把女儿接过去抱了,转身母女俩就进了房。 便皱着眉头对吴氏道:“娘,我自个挣的钱,我给我女儿吃些好的怎么了?这肉是肉摊老板送的,要不我也买不到这么多。既是旁人送的又不花自己的钱,娘你还有什么可心疼的?再说琬儿还有东根几个都还小,苦了大人也不能苦了孩子,总不能总让孩子吃那些咸菜粗粮吧?” 孙氏和于氏在一旁连连点头,不时说上一句,孩子可怜什么的,看见别家孩子吃肉那口水都要滴到地上了什么的。 岳小满也来跟着劝。吴氏这才嘟嘟囔囔地切了巴掌大一块肉放到一边去,说是晚上混着菜炒一炒。 孙氏看着这巴掌大一块肉,嘴巴吊得老高。家里总共十三个人,这还不够一人一块的呢。便嚷嚷着要吴氏多切一点,被吴氏连骂了好几句,这才灰溜溜不敢说话了。 岳仲尧进了屋,看见自家娘子和女儿在床上正玩得高兴,嘴角也跟着扬了扬。走过去一屁股在床沿上坐了,捏了捏琬儿没几两肉的脸蛋,道:“琬儿和娘玩什么呢,也教一教爹啊?” 小琬儿扭头看了自己的娘一眼,又看了自己的爹,把手里抓的石子伸给他爹看,小手摊开奶声奶气道:“捡石子。” “哦,捡石子啊,怎么捡的?”岳仲尧看着女儿小小的手里几颗磨得光滑的拇指大的小石头问道。 小琬儿一听脸上就扬起大大的笑容,把手伸回来把石子把床上一撒,抓了一颗就往上抛,将掉下来时再抓起床上一颗再跟着接住刚才往上抛的那一颗。只是小手还笨拙的很,不够灵活,往上扔的石子总也落不到手里。 却不见一点生气,抓起来又扔,来回重复。 岳仲尧看懂了,自家娘子这是要缎炼孩子手指的灵活度呢。 这游戏不错。眼睛、头脑、手都要跟得上,一个人能玩,几个孩子怕也是能玩的,很适合琬儿。 岳仲尧一脸欣赏地往乔明瑾那边看去,却发现乔明瑾根本就没看他,只笑眯眯地看着女儿,不时还会鼓励一两句。女儿得了鼓励,更是兴致昂扬,玩得更是高兴。 岳仲尧很是享受这样的时刻。 静静地陪着自己的娘子和孩子,没有不知生死的战场,耳边没有哀嚎,也没有县衙里那么多烦心的事…… 晚饭时,岳仲尧为了乔明瑾自己能吃个好饭,把女儿抱到大桌上坐了,亲自喂女儿。 琬儿被吴氏瞪了一眼,吓得要溜下去找她娘。 岳仲尧反瞪了她娘一眼,把女儿箍在身前坐在大腿上,亲自舀了饭喂她,挑了好几块炖得烂烂的肉夹到自己的碗里喂女儿。被琬儿偏着头送了好几个笑脸,一时欢欣无比,喂得更是欢。 一点都不理会旁边气堵的吴氏。 乔明瑾则一边吃饭一边看他父女二人。看岳仲尧喂得很好,女儿也很乖让她爹喂着吃饭,也就撒开手了。 只是分到她们这一桌上的菜本来就不多,还被孙氏和于氏早早下手夹进了她们的碗里,喂到她们家孩子和她们的嘴里了。乔明瑾一丝神色都无,只端着自己的碗吃饭…… 第十六章 娘家人上门 吃完饭后,乔明瑾去厨房烧水给自己和女儿洗澡。 她每天都是要洗上澡才能睡的,被吴氏骂说浪费柴火也不改初衷。 吴氏看她几乎每天都去捡柴火,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而家里其他人则都是到水井那边去洗的。男人洗完回来,吴氏和两个媳妇再带着几个孩子去。 秀姐也来叫过她几次,开始是乔明瑾头还晕着,后来去了一次觉得水井的水虽然是地下水,打上来也温温的,但是琬儿还小怕受不住,遂只在家烧热水洗。 岳仲尧从井边洗完澡回来,推开房门,屋里点着一盏油灯,母女二人躺在床上悄声说话。 岳仲尧嘴角扬了扬便脱了外裳往床边走去。 岳仲尧推开房门的时候,乔明瑾是知道的,她没有作声。 家里并没有多余的房间,且她如今已是好了,若把岳老三推出去,只怕众人都会觉得奇怪的很。两人也生了一个女儿了,乔明瑾也没那么娇情,只要他不碰自己就行了,同睡一张床也没什么。 “琬儿还没睡吗?在跟娘说什么悄悄话呢?” 岳仲尧掀开床上那独立的一张被子躺了进去,那头母女俩自己盖了一床。 岳仲尧瞧着眼神有些暗淡,不过想着来日方才,自己又离了母女俩四年,只想着以后有的是时间捂热她们母女,也就没那么纠结了。 琬儿从被子里抬起小身子往岳仲尧那边看了看,她还是第一次和她爹睡一张床呢。 感觉有些兴奋,看着她娘问道:“一起睡吗?” 看乔明瑾朝她点头,有点兴奋,小身子干脆站起来朝岳仲尧看。 岳仲尧笑了笑,干脆一把捞了她过来放在他和乔明瑾中间,他可是一直盼着能和女儿好好接近呢。 乔明瑾看了看他,想了想,这样也好。女儿睡在中间,也能少些尴尬。便让女儿躺进岳仲尧的被窝,自己则面朝里躺下了。 琬儿看了看她娘,又看了看她爹,刚想钻她娘的被窝就被他爹捞到胸前说起话来。 乔明瑾耳边听着父女二人悄声说话,只听了一会便迷迷糊糊睡去…… 次日一早,母女二人醒来时,岳仲尧已不在床上了。 好像起得有些迟了。 母女俩打点好就要推开门走出去。 就听到吴氏尖利的声音传来:“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上次亲家母过来就说了让你尽快请人上门求亲换庚贴了,她家媚娘都过了十七岁了,你还想让她等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就听到岳仲尧略显无奈的声音:“娘,我这才回来,你就让我着急娶新人,别人要怎么看我?再说瑾娘一个人帮我把孩子带大,我哪能一回来就做这样让她伤心的事?” 又是吴氏尖锐的声音:“她凭什么伤心?没给我岳家生个孙子也就罢了,还好你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若是你有个什么不测,没给你留个后,她就是我岳家的罪人!人家柳恩公救了你的命,又不说让你做什么为难事,只让你娶他家女儿,这等美事,你还不要!哦,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别人就高看你一眼了?” 岳仲尧便分辩道:“我没想做忘恩负义之人!我也没说不娶她,我就是想再等一段时间!” 又听吴氏大声说道:“等等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柳家把钱都花完了,再把人娶回来吗?娶一个吃白食的回来有什么用?” 岳仲尧一阵无力,她娘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娘,我们这么一大家子人,有手有脚的干嘛去贪别人的银子?再说我现在一个月有八百文月俸也够家里开销了!你让儿做那等吃软饭的人吗?别人怎么看我?我在同僚面前还怎么抬头做人?” 又听吴氏大声道:“这怎么叫贪别人的钱?那钱本就说好一半给她当嫁妆带到我们家来的,又不是我们上去抢的。嫁到我们家,那钱自然就是我们家的!你一个月八百文要什么时候才存够二十五两银子?有那银子,我就能给小满找个镇上或是城里的婆家了,将来对你也是个帮衬。” 随即就听到岳小满的声音传来:“娘,我不要别人的钱!” 又听到吴氏喝骂的声音,岳小满、还有岳老三与吴氏争辩的声音…… 乔明瑾拉着女儿站在门口不动。琬儿也安安静静地牵着她娘的手站在地上。 乔明瑾看了乖巧的女儿一眼,说道:“娘陪琬儿玩捡石子好不好?” 琬儿听了直冲她娘点头。 乔明瑾便又牵着女儿回到房内…… 中午吃过饭,大家都在家歇息的时候,得了乔明瑾传信的乔家人和云家人便赶来了。 岳家人一阵错愕,吴氏则有些心虚地扭身进了厨房。孙氏和于氏则有些兴奋,带着些看好戏的样子站在院内。 只岳仲尧一脸欢喜地迎了上去。 “岳父、两位舅舅、珏弟、表哥,你们怎么来了?” 乔父横了他一眼,道:“怎么,我们不能来?” 岳仲尧看乔父一脸严肃口气还有些冲,便急忙开口道:“不是不是,只是路远着,要是通知小婿,还能叫了车子去接你们去。” 云锦撇了他一眼,道:“那倒不用。你是大忙人,我家妹妹在你家被人推得伤在床上十来天,都没人记得通知我们一声,我们也不敢指望能有那车接送。” 岳仲尧听了便往厨房门口猫着听音的吴氏扫了一眼,都是他那娘,还说没什么大事,路又远,来一趟也不方便便没叫人去通知。 老岳头迎上来打招呼,和三个儿子忙把人迎进了堂屋。 明珏朝乔明瑾打了招呼,就把一脸欢喜的琬儿捞起来抱在怀里。 岳仲尧回头看到女儿在小舅子的怀里笑得那么开心,眼神暗了暗。看了母女俩一眼,随即也跟着进了屋。 乔明瑾也抬脚准备跟着走进去,吴氏忙从厨房溜过来,在堂屋门口站了,拿眼睛狠狠地剜乔明瑾。只是乔明瑾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气得她又是一阵堵。 堂屋里众人落座后,还没等老岳头开口,乔父就对着岳仲尧道:“听说你要娶新人了?还是平妻?” ************************* ps:感谢“海雁123”“不懂变通”“may_kim”投的评价票,感谢“海雁123”打赏。 一定是投错了是的吧?哎,一下子就被拉到几千里外了…… 第十七章 和离 岳仲尧讪讪地低了头,好一阵才说道:“我这条命是被人救回来的,恩公托我照料他的家人。” 云锦嗤了一声,道:“让你照料,又不是让你一定要娶了他家的女儿!我看是你自个想坐享齐人之福吧?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吴氏在外头撇嘴,不娶照什么料,她家哪有余粮照料旁人? 老岳头看了低着头的儿子一眼,说道:“这事仲尧原也只是想着平日里多关照些就是了,不想那家没了爹,就剩孤儿寡母的,也是可怜。她们要求仲尧娶了她,也只是想得个依靠罢了,不会影响瑾娘的。” 小舅云方榭便叫了起来:“孤儿寡母可怜,怎不看看我外甥女是不是可怜?这四年来,她任劳任怨,在家帮着照料老人,又一个人带大孩子,你这一回来就来这么一手!你们要娶,当个妾也是抬举了,还要当平妻,当我们瑾娘是什么?” 岳仲尧听了只埋着头不说话。 老岳头只好又答道:“原也是让她做妾的,只是她家却不愿,说也是清白闺女,她爹又救了仲尧一命,哪里能做妾?仲尧也是推不过才答应的。” 大舅云方桓便道:“仲尧饮水思源,要报恩,我们不拦着。但不顾我们家的意愿,不看瑾娘的心情,就一味要娶平妻,是不是做得太过了?要知道你家仲尧要是回不来,我这外甥女可是要守活寡了。你家有三个儿子,新婚几个月,就让她的新婚夫婿上了战场,顶了两个兄弟的名额,苦守了四年,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了,这就要娶新人了,还是平妻!你们家这是要打我们乔家和云家的脸呢?有这样做事的吗?” 父子俩皆低头不说话了。 吴氏急了,可不能让他们把这门婚事搅和了!可上哪找二十五两银子? 便跳出来说道:“我们家怎么做事了?你们怎么不替我儿子想想?他那条命要不是让人救了回来,瑾娘还不是一样要守活寡!不感谢人家倒也罢了,如今人家甘愿屈居在她之下,你们倒是还来拿乔!” 乔父听了气得说不出话来,胸膛一上一下喘得厉害。 乔明珏怕他犯病了,忙把琬儿放下,过去帮他抚背。 岳仲尧站起来推着她娘:“娘你到外面去。” “我做什么到外面去?人多欺负人啊?要让我儿子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声不曾?” 老岳头喝道:“闭嘴!” 吴氏只好恨恨地闭上了嘴巴,不过也没出去,站得直直的,不时拿眼剜一下瑾娘。 那边云锦也是气得够呛,腾得站起来道:“岳仲尧你怕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声,就不怕别人说你薄情寡义?新婚妻子在家守了你四年,好不容易把你盼回,你倒好,一回来就要娶新人!当我们乔家和云家都是死人呢!” 岳仲尧急急分辩道:“不是,我就是娶了她,也不会影响瑾娘什么的。我不会亏待瑾娘的。” 云锦听了又道:“放屁!都娶了新人了,还不影响我妹妹什么!新人生了儿子了,我妹妹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地位?现在她娘俩就不受待见了,将来有个做风做雨的人进来,她母女俩还有什么活头?你是能天天守着还是寸步不离地看着?” 云方桓扫了云锦一眼,道:“怎么说话呢?” 面上斥自个儿子,心里却觉得儿子说得好。 接过话茬开口道:“你家我也看过了,连一间多余的房间都没有,你想新房放在哪里?要我外甥女给你腾地方?” 岳仲尧倒是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从来没觉得他要娶新人了。 岳仲尧便道:“自然不会。家里再盖一间就是了。” 云锦又嗤道:“你倒是偏心,让我妹妹住旧房,你盖了新房给新人住。” 岳仲尧便急着说道:“不是不是,那新盖的房子就给瑾娘和孩子住。” 乔明珏便悠悠开口道:“那还不是让我姐给你们腾地方?” 岳仲尧恨不得去撞墙,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笨嘴拙舌的。 孙氏和于氏就躲在堂屋外面听着,一听要给他们盖新房,立刻就站不住了,抬脚就想往屋里挪。 吴氏比她们更快,立刻跳着说道:“盖什么新房?家里哪有银钱盖新房?家里还有一间仓房,我跟亲家母说好了,先让瑾娘母女搬过去住一段时间,把她的房间腾出来,等下半年粮食打上来了,若有余钱再搭间木头房间。” 岳仲尧对她娘皱眉道:“娘!” 云锦和云方榭同时跳了起来:“现在粮食还没种,还要等粮食打上来?凭什么她们母女要住柴房,她们犯什么错了?没听过大妇要给小妾腾屋子的!” 岳仲尧便急忙说道:“不会的不会的,她既然非要嫁给我,我就这个条件,她要嫁不嫁。我不会让瑾娘给她腾屋子的。” 吴氏便又跳起来说道:“不腾房间,媚娘那些嫁妆要往哪里摆?亲家母可是说好了,要给媚娘陪嫁一些大件的。要是房间太小就不陪过来了。” 又看了乔明瑾一眼,不无得意道:“若是瑾娘也有大件的嫁妆自然小房间也是放不下的,也就不会挪了。” 乔明瑾笑了笑,敢情这是说她嫁过来没陪嫁呢。 岳仲尧又喝了一声:“娘!” 吴氏无动于衷。 乔父看了这个女人几眼,又看了这一屋子的岳家人,心中暗悔:自己真是瞎了眼了,才把他的女儿嫁到这样的家来。 乔父深深吸了一口气便道:“那就和离吧。瑾娘归家,我们乔家养活她。琬儿我们也带走,不让你们操一丁点心。” 岳家人一愣。吴氏随即大喜,正要点头。 那边岳仲尧脸色发白,道:“岳父何出此言?瑾娘是我明媒正娶的发妻,为何要和离?” 老岳头也劝道:“是啊。这就是娶一个女人罢了,用不着和离啊,瑾娘这些年为这个家所做的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这和离了,我家仲尧还有什么名声?” 云锦嗤笑道:“这是要当婊子还想立牌坊呢。娶了新人他还有什么名声?薄情寡恩,抛弃糟糠,能有什么名声?” 岳仲尧急急分辩道:“我没抛弃她们母女。我会对她们好的,以后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我呸!现在说得好听,谁知道以后怎么样!反正要么不娶要么就和离,她们母女归家。”云小舅说道。 “不,不,我不和离!”岳仲尧看了瑾娘一眼,心里一阵恍惚,这怎么就闹到要和离了? 老岳头看了恍惚的儿子,想了想道:“若是和离,琬儿是不能带走的,她毕竟是仲尧的骨血。我们不能让人笑话我们连个孙女都养活不起。” 老岳头想着这个媳妇这么疼孙女,听到孙女被留下来,定是就不走了,到时就皆大欢喜了。 吴氏剜了老岳头一眼,少一个人吃饭就能省下一份口粮,又不是孙子,留下来谁带?可别指望我! 岳仲尧那边眼神恍惚,只会道:“我不和离,我不和离……” 吴氏看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眼睛转了转,便道:“我家不和离,想让我儿子背个不好的名声,让他没了差事,想都别想!琬儿是我们家的孙女,谁也别想带走!” 吴氏想着借琬儿再拿捏他们一二,到时搞不好他们为了把琬儿领走,还会舍一些钱财下来呢。如此想着,心里便美滋滋的。 乔父看着事情僵在那里,便道:“那就请你们岳家的族长来说话吧。” 乔明瑾看着没人动弹,就转身走了出去,岳仲尧见了大急,道:“瑾娘,我不和离!” ********************** ps:这书我是打算十月上架的,编辑则建议十一月份上架。所以更新的速度只能以蜗牛爬的速度来更了。事实上这两千一章真的不好把握,我写习惯了三千一章,有时候写的长的还不得不砍掉。如今什么榜都不能加更了。亲们见谅。具体如何要等编辑通知。 第十八章 析产别居 乔明瑾不理他,到隔壁找了秀姐,让她到族长家跑一趟,就又转身回来了。 在院中孙氏、于氏和岳小满都围住她,于氏便问道:“三嫂你真的要和离?这和离了哪有什么好日子过?” 孙氏是不相信乔明瑾会和离的,她家那么穷,和离了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再说岳老三如今有着公差,是多让人羡慕的差事,傻子才会和离呢。定是要拿乔,提一些条件。 孙氏就撇了撇嘴。 岳小满围上来说道:“三嫂,不要和离啊。三哥会很伤心的,再说琬儿还小,少了谁都不好。” 乔明瑾看着她笑了笑没说话。 不一会,岳姓族长就到了。六十岁左右的人,身子硬朗,精神灼烁。随行来的还有两个族里的老人。 岳族长看了乔明瑾一眼就进屋去了。 秀姐就拉过她到一边说话。 “真的决定了?” 乔明瑾便点头。 “可是孩子怎么办?岳家不一定会把孩子给你。” “吴氏会同意的。” 吴氏本来就不待见琬儿,说她吃了白食,只要给她钱,她就会同意的。 这次乔明瑾没有进屋,只和秀姐一边在外头说话一边看女儿玩捡石子。 屋里争论得很激烈。 吴氏嗓门很大,绝不退这门亲,补偿柳家什么的统统不答应。开玩笑,拿不到钱不说还要贴补出去?跟割她的肉有什么区别? 而乔父和云家两位舅舅对岳家也越来越不满,说岳仲尧对不起乔家,这还要瑾娘母子腾出屋子,是个人都不会做这种刻薄的事。 而岳仲尧则死也不肯和离。 岳族长头很疼。 他也是瞧着瑾娘这四年怎么过来的,好不容易把夫婿盼回来,就得到这样的待遇,是个人心里都不爽。 可是和离,让瑾娘带着琬儿走。不说岳家不同意,他也不同意。 这要是传出去,他岳家的儿郎们还怎么说亲?若是传出去岳家的男人都是薄情寡义的,他岳家的男人要当老光棍不成? 再说他那位兄弟还在京中当官呢,这要是被人攻讦,只怕会影响到他。 想了想便说道:“那就让仲尧拖一年再娶柳家的闺女好了。待瑾娘生下儿子仲尧再娶。这样瑾娘也有儿子奉养了。一年内你家再攒钱给瑾娘母子盖间新房,并答应不可委屈了她们。” 吴氏听了跳了起来,道:“若是她还生女儿呢?难道还要让我儿再等一年?那柳家的闺女都多大了!再说人家凭什么等老三那么久?人家救了老三一命,做平妻已是委屈了,还要让人家等。” 岳族长真想上前去抽这个婆娘一巴掌。 看乔家云家的脸色,是在考虑他的提议了,这婆娘又来搅和! 便狠狠地瞪了老岳头一眼。 老岳头便喝道:“有你什么事?” “怎么没我什么事?我生的儿子,我怎么不能说话做主了?” 吴氏心中着急。拖一年?不说柳氏愿不愿意等,就说她家儿子还在读书,万一把银子都花用在他儿子身上,或是时间长了,不陪嫁银子过来了,她岂不是要鸡飞蛋打? 想拖一年,没门! 再等一年都不知能不能生出个儿子来! 岳老三瞪了他娘一眼,便道:“我愿听族长的,等瑾娘生了儿子再娶那柳家闺女。” 乔父不说话。 和离是下策,这世道女子和离了哪有几个能过上好日子的?既然岳仲尧不愿背负忘恩负义之名,等瑾娘生了儿子,想必他也会看在儿子的份上高看瑾娘一眼。到时瑾娘的地位也会稳稳的。 乔父和云家两个舅舅互看了一眼,觉得拖一年倒是可以接受。也许一年之后柳家那个女儿遇上更好的呢?不是皆大欢喜? 而吴氏却死不同意,不顾岳仲尧的意思,死活要马上抬人进门! 众人便又争了起来。老岳头和岳仲尧拉着吴氏都不能让她闭嘴。 乔明瑾走了进来,看了众人一眼说道:“那就析产别居吧。” 众人皆看向她。 吴氏叫道:“什么什么别居,什么产?”她只听到什么产,是要分她家财产?想得美! 众人也皆不解,只有乔父眉头扬了扬。 乔明瑾便上前一步对着岳族长和两位族老道:“大魏律,夫妻若是和离不成,可以分割财产夫妻别居两处过活。别居之后,夫妻名份不变,孩子的地位也不变,可以选择任一方跟着生活。分居期间,夫妻各自所得财产也归双方各自所有。男方则要出房屋供女方居住,孩子若选择跟母方居住,父亲仍要尽抚养的义务。分居期间,不履行夫妻义务。” 乔明瑾那天回娘家就在乔父的书房翻了那本厚厚的大魏律,没想到竟让她找到这么一条律法。 她本意是想和离的。如今和离不成,她又想要孩子,那么这条律法无疑是给她开了另一扇窗。 这条律法在一些人看来不过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大家子弟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一个证明罢了。 多少大族子弟,因着某些原因不得不娶了与之家门利益相关的女子,却又无恩爱情义,又因着各种原因不能休离,便起了这么一条律法。 女子嫡妻头衔不变,嫡子嫌女的地位也不变,且夫妻名份仍在。弄出这么一个析产别居来,能离了不想见的人,又能再娶别女消遥快活。 且看似由男方提供居所,其实不过是卫道夫们怕女子给他们闹出什么不好的事来,给他们抹黑,变相地圈着女子罢了。 不过不管别人怎么想,这条律法对她目前来说再好不过。 目前的情况下,她放不下琬儿,也不想跟岳家有什么牵扯,更不想跟岳仲尧过夫妻生活,且她又身无余钱,又不想拖累娘家,影响弟妹嫁娶的名声,如此正正好。 岳老三要娶新人,尽管娶好了。 且等她缓几年,如今她也不想另嫁,有着一个和离的名声还要应付各种搔扰。过几年琬儿也大了些,慢慢再想法子,等她把这大魏朝摸熟了,再时再和离什么的也容易得多。 乔父眼睛亮了亮,这的确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若瑾娘和离,自家虽不缺她母女俩住的地方也不缺二人一口吃食,但是岳家是绝计不会让琬儿跟着瑾娘的。 这样正好,再过上一两年再看情况,也许岳老三有了新妻佳儿会自愿放手也说不定。也或者这一两年有什么变故也不一定,他还是不想女儿和离的。 岳族长和两位族老也相互看了眼,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律法。 这样也好,皆大欢喜。 不影响族中兄弟的官声,也解了岳家的局。 岳族长想着只要妻子名头不变,等瑾娘自己过上一两年,就知道自己带一个孩子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到时自会乖乖回到岳家。 而吴氏只要保住自家儿子和柳媚娘的婚事便万事不管。离得远远的更好,眼不见心不烦。 岳仲尧则整个人都呆住了,目光紧紧盯着乔明瑾不放。 为什么这么想离开他呢? 虽保住夫妻名头,可是不履行夫妻义务,那还是夫妻吗? 自己要娶柳媚娘真的让她伤透了心吗?外头三妻四妾的男子那么多,再说自己对她的感情又从没变过…… 第十九章 谈定 很快事情便定了下来。 岳族长为了一些原因,让乔明瑾仍是住在下河村,乔明瑾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 双方便当着岳族长的面签了文书。 一、夫妻双方自愿协议析产别居,岳仲尧提供居所一处。二、别居其间双方各自取得的钱物归各自所有。三、孩子归乔明瑾抚养,岳仲尧每月出钱粮尽为父义务。四、别居期间,不履行夫妻义务。 岳族长让岳仲尧出二两银子买下村中绝户四太爷爷的屋子,给乔明瑾母女居住,并让岳仲尧每月付一百文钱抚养琬儿。 吴氏听了直接跳了起来:“好好的日子她不愿过,要瞎折腾!还想我们家出钱?门都没有!她既然有能力就自己买去!要是养不起琬儿就把琬儿放在我们家,我家也不差她一口饭吃。” 乔明瑾为了以后能落个清静,听吴氏说完便对岳族长说:“这两条都不要写了吧。我也不要他每月给琬儿钱,我自己能养活孩子。四太爷爷那屋子族长能不能先借给我们母女二人住着?一年内我一定把钱凑齐了给族长。” 岳族长和两个族老相互看了一眼。心里也是极同情她的。 便说道:“好吧,反正那房子都空了两三年了,也没人买。平时也就我家拿来放些东西。你先安心住着,一年内把钱给到族里就成。那房子虽然在村子外围,不过却是泥坯做的围墙,可比你家现在这个篱笆墙好了不少,到时把门一关,别人也进不来,你母女二人住着也不会害怕。” 乔明瑾便曲膝朝他们三位行礼道谢。 母女二人还要在下河村生活,以后说不定还要族里多关照一些的,姿态摆低一点总是好的。 岳族长有些感慨,这么好的媳妇岳家都不去留,反倒要把那挟恩以报的莫明其妙的女子当成宝抬进来。将来有吴氏苦头吃的。 摇了摇头,也不愿再多废话。各自生活,如人饮水。毕竟那是人家的家事,他就是族长也干涉不了别人的家事。 事情办妥后,岳族长就和两个族老一起走了。临走说是钥匙一会让他家孙子送过来。 事情办成这样,乔父和云家两位舅舅也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并不是他们的初衷,不过这种结果也算是目前最好的了。 很快族长的孙子就把钥匙拿过来了。 乔父便和云方桓等人离开岳家一起朝那屋子走去。 琬儿被明珏抱着,秀姐则拉着乔明瑾跟着后面低声说话。 岳仲尧呆愣愣地跟着,眼睛呆滞,没有焦距。任吴氏在后面叫他也不理,只呆呆地跟在众人后面。 孙氏不想还有什么析产别居的律法,倒没想到这乔明瑾竟真的有决心一个人带孩子。啧啧叹了声便也跟在后面去看热闹。 于氏和岳小满看了看,也跟了上去。 只把吴氏气得跳脚。 她倒要看看她乔明瑾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要怎么过活?到时可别哭着来求她要回来,她可是连门都不让进的。 气了一会,又心情大好,这便没有什么腾房间盖房间的事了。 喜滋滋地推开乔明瑾和岳老三的房间四下看了起来。 哪里摆箱子、哪里摆桌子,都一一做了安排。 哎哟,也不知会陪多少嫁妆来,这屋子可装得下?不行,还得把仓房也收拾出来…… 且不说吴氏在家如何折腾,只说这一行人到了四太爷爷的那个房子。 这四太爷爷夫妻俩只得了一女,还走在他们夫妻俩的前头。自四太爷爷夫妻走了之后,这院子就归入族中了。因在村子的外围,倒是没人想着要去买。平时也就族长和一些人借着放些东西什么的。 所以倒也不是很破败。 房子不大,很典型的乡下房子结构,分了左右各上下两间房间,堂屋也就是客厅在四间房间中间。右上左上两个房间的房门是开在堂屋里的。 可能四太爷爷家里没多少人,也没建厢房,就建了一间柴房和一间厨房,所以院子就显得很大。 院中种了两棵石榴树,还有一颗桂树。 院中没人打理,满是杂草。都长得有膝盖高了。 屋顶有些露光,看来还得再补些稻草。 围墙倒是泥坯围了的。 这四太爷爷祖上几代单传,也没人跟他分家分家产,传到他手里,倒是有二十几亩良田,老俩口日子过得倒颇为宽裕。所以这围墙不像乡下的篱笆墙,倒是用泥坯堆起来的,估计是怕泥坯墙不牢靠,建得还挺厚,大概有个两三寸的样子。高度有近两米。 虽在村子外围,但乔明瑾极为满意。 再把大门修一修,等有钱时再换一扇更牢靠的,夜里把门拴上,再添一条狗,便什么都不怕了。 院子大,到时在院中再开些菜地,种些菜,也不怕人偷了或是牲畜糟蹋了什么的。 乔明瑾越瞧越满意。 乔父看了看她,便和云家两个舅父商量了,趁他们还在正好把院子帮着收拾了。看女儿这样子,估计也是巴不得早些搬过来的。 秀姐便回了自家拿了一些工具,又帮着在村子里要来好些稻草,又借来梯子,云锦便带着几人修起房屋来。 孙氏和于氏倒是看戏看得热闹,眼里神色莫明,不知在想什么。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乔明瑾也没指望过她们。 她和秀姐拿着锄头在院中锄起杂草来。小琬儿则扭着小身子帮着搬杂草,她娘在前头把草锄做一堆,她就在后面帮着搬到另一处,像是在搬过冬粮食的小硕鼠,脸上一脸的欢喜。 乔明瑾不时回头瞧她一眼,脸上带着宠溺的笑。 岳仲尧整个人还是呆呆地,愣着看了一会,众人皆忙忙碌碌的,也没人跟他说话。 他自己站了一会,便也默默地帮着递稻草做起活来。 眼神仍然暗淡,抿着嘴不发一言…… 这个院子并不是那么破败,屋顶弄了才小半个时辰不到,就好了。 剩下的活,乔明瑾一个人也做得过来。 家具什么的也不需要什么,只添张床和厨房里的用具就成了。 乔父和云家两个舅舅说明天再过来一趟,帮着带些东西过来。指望岳家给她娘俩东西用,是不能够的。 乔明瑾看天色不早,便催着他们回去。 两个舅舅走时一人给了乔明瑾一角银子,两个银角子加起来怕是能有二百文左右。 乔明瑾也不矫情,眼眶红红地收下了。 几个人便驾着秀姐那辆牛车走了。 岳仲尧死活要送,也不等乔父同意便跳上车接过牛鞭把人送出村去。 **************************** 感谢dorothies,忻伈的打赏。感谢。 第二十章 新家 当天晚上,乔明瑾带着女儿锁了新家的门仍是回了岳家。 吴氏冷嘲热讽,说她既已别居,还回来做甚。饭都没做母女俩的份。 岳仲尧心情不好,跟他娘吼了几句,岳小满想淘米重新煮一些,怎奈米缸都在吴氏的房里,吴氏没开口她是拿不到米的。 还好隔壁的秀姐听见了,拉着母女二人到她家吃了一顿。 吃完饭回来,乔明瑾带着女儿进厨房烧热水,吴氏还要叽歪,乔明瑾根本没理她。那柴房里的柴火大半都是她这些天拾回来了。水缸里的水还是她早上挑回来的呢。 小琬儿乖乖地拉了张小板凳坐在灶口往灶膛里面塞松毛,乔明瑾一趟一趟地提水往大铁锅里倒。 刚提了两桶,岳仲尧就接了过去。 两人都没有说话。 水倒满后,岳仲尧也没离开厨房,也拉了张板凳坐在厨房看着母女二人…… 水烧开后,岳仲尧就快手快脚地抢了,把热水舀到桶里帮着拿回房…… 母女二人洗完澡,又帮着把脏水拿出去倒了。 至始至终两人都没说过话。小琬儿看看她娘,又看看她爹,也没敢说话,只拉着她娘的衣摆亦步亦趋地跟着。 岳仲尧看着紧紧关着的房门,眼神越发黯淡,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嘴怎么都张不开……在母女俩的房门口徘徊了大半晌才默默地转身到仓房去了。 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又起身对着紧闭的房门痴痴的望,在院里转圈挠头……直到天露白方迷迷糊糊地睡了。 次日一早,乔明瑾醒来,把母女二人的东西一一收拾了,包了几个大包袱。趁着岳家人还没起,开始一趟一趟往新家那边搬。 搬最后一趟时,看见女儿正坐在床上看着门口的方向淌眼泪。 看见乔明瑾进来一咕噜从床上站起来,快走两步到床沿边朝乔明瑾伸手。 乔明瑾心里针扎一样。 快步走过去,捞了抱在怀里,哄道:“娘搬东西到新家去了啊,琬儿还在睡啊。乖啊,娘这不回来了吗?娘给琬儿擦擦脸,然后琬儿帮娘拿东西好不好?” 琬儿在乔明瑾的肩头点头,乔明瑾便给她穿了鞋,抱着她到三角架边放下,拧了帕子给她擦脸。 又穿了衣服,给她扎了头发,让她抱着一个小包袱,母女二人便推开岳家的篱笆门走了出去…… 岳仲尧起来时,茫茫然还不知身在何处。左右看了看,才一个鲤鱼打挺翻坐起来,推开仓房的门往自己的屋子大步走去。 吴氏和孙氏、于氏三人正在屋里指指点点,吴氏指挥着两个媳妇看屋里可有什么东西少的。 还好乔明瑾只收了母女二人的随身衣物,连木盆子帕巾都没拿。吴氏翻了又翻,念念叨叨便住了嘴。 岳仲尧扶着门框呆呆地望着,嘴紧紧抿着,脸色颓废得难看。 吴氏瞧不上他这副死样,斥道:“瞧你那是什么鬼样!下午赶紧给我回城,明天我就找媒人上柳家换庚贴!” 岳仲尧没理他,进去擦了两把脸,又换了一件衣裳便不发一言走了出去。 吴氏还跟着后面念叨,被老岳头喝住了:“好了,没瞧见他心里不好受啊!” 而新房那边,母女二人把东西放进左上房,就蹲在院里揪起杂草来,小琬儿颠颠地跟在后面一趟一趟地搬,乐此不疲。 乔明瑾不时回头看看她,小琬儿也高高兴兴地扬头对她娘笑一笑,得她娘一句:“好乖”,脚下更是不停。 岳仲尧到时,就看到母女二人蹲在院里一边劳作一边说笑的样子。心里空落落地难受。 捂着胸口走了进去,不发一言,也跟着拿起锄头埋头挥舞起来。 乔明瑾定定地看了他一会,便转过身继续忙去了。 一个时辰后,院子里就焕然一新。 乔明瑾直起腰,捏着拳头捶了捶后腰笑得很是开心。小琬儿也学着她捏着小拳头往自己的背后一阵乱捶,乔明瑾看了哈哈大笑。 就听门口“吁”了一声,有牛车停了下来,随即就听到四妹五弟的声音:“姐,姐!” “姨,舅舅!”小琬儿冲她娘笑了笑,就迈着小短腿冲了出去。 乔明瑾也抻了抻衣裳走了出去。 岳仲尧把锄头支在墙上也跟在后面。 这趟是云锦架着秀姐的牛车来的,带了一车的东西,还把明琦和明珩带来了。 乔明瑾看着各自提着一个小包袱的明琦明珩不解。 那边明珩已把小琬儿抱在怀里,明琦就跟她说道:“姐,是奶奶让我们过来的。说我和明珩在家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浪费粮食,就把我们打发到姐这儿来了。” 乔明瑾眼眶泛湿,摸了摸明琦的头,她奶奶这是打发两个弟弟妹妹来帮她来了。眨了眨眼睛,把泪意眨了去,说道:“那我们帮表哥把东西搬进去吧。” 那头云锦只看了岳仲尧一眼,并不像往常一样跟他打招呼,扭头对乔明瑾说道:“妹妹,这一车东西都是家里收拾出来的,可都是旧的,你可别嫌弃啊。” 乔明瑾看着牛车上,棉被褥子,木板子木凳子,锅碗瓢盆,菜刀弯刀,还有一个小木头箱子……虽然东西都是旧的,但是样样齐全,还有米面菜蔬,把东西一归置都可以开火了。 乔明瑾眼泪便滚了下来。 云锦看着难受,道:“妹妹,你千万别嫌弃啊,这都是家里多的拿过来的,都是用旧了的。只是床没有,小舅给收拾了一床木板子,你们先用着,过几日,我们找人打好了,就给你送过来。” 乔明瑾哽咽着点头,就帮着搬东西。明珩和明琦也帮着搬,两人也不像过去一样叫“姐夫”了,搬着东西从岳仲尧身边过,也不看他。 岳仲尧方才看到乔明瑾落泪,只觉得心像是被人揪住了一样,瞬间不能呼吸……他仰头深吸了一口气,也动手搬了起来。 这处房子,灶膛是有的,只是这么久了,不只厨房,各屋里也都是空空的。如今娘家给添了东西,虽然床没有,不过把木板子一支,也能凑合着先睡的。倒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正归置的时候,秀姐也带着她的两个孩子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来了,也说是家里用旧的多出来的,有木盆、木桶、板凳,瞧着都是崭新的,乔明瑾眼睛泛红朝她道谢。 那秀姐还挑了一对篮框,一头放着两个坛子,说是她自己腌的菜,一头放着自家种的各种新鲜的菜,还带着早晨的露水。满满的一担挑了过来。 村子里有得了消息的,素日跟乔明瑾比较要好的小媳妇也各自带了一些东西过来,虽然都是旧的,但都是家里得用的,乔明瑾便拉着她们一一道谢,说过几天请她们过来暖房…… 中午乔明瑾便留下秀姐母子三人,还有娘家的表哥和两个弟妹生火造起饭来。 秀姐拿来一条腊肉,再加上咸菜及几道农家种的小菜,加上云家和乔家送过来的米面油盐,倒也摆了一桌子。 没有桌子,就支了板子在板凳上,还好板凳倒是多,几个人便围着简易的桌子痛快地吃了起来。 岳仲尧见没人留他,神色黯然,转身回去了…… 第二十一章 前路迷漫 当天下午,云锦走后,明珩和明琦留了下来。 乔明瑾给明琦安排了左下那一间,她不要。非要和乔明瑾和琬儿挤一个房间。琬儿高兴地拍手直跳,乔明瑾便随她去了。 明珩便安排在右上一间。姐弟两人的房间门对门。 两个房间都没有床,只是用几块砖头离地垫了,再架上木板,铺了褥子,这便是一张床了。 下午,姐弟三个又在屋里归置。岳家那边已是没有回去的必要了,那边也没有人来。 只是午饭后不久,岳仲尧一个人到了,和小琬儿说了两句话,就黩默地干起活来。也不知他从哪里拖来的几块木板,把院门卸了下来就乒乒乓乓地修起门来。 乔明瑾也没阻止他,如今两人和离不成,还是夫妻关系,他还是琬儿的爹。 岳仲尧来了后,小琬儿就不时跑到他那边蹲在旁边抬眼看他。岳仲尧就偶尔扭头跟女儿笑一笑,逗她说两句话,心情也慢慢好了些。 乔明瑾瞧着女儿那样,心中酸涩。 想来,女儿也是渴望有父亲的。只是这么长时间没有接触,有些别于其他孩子的亲热罢了,骨血里的亲近及那份天性还是有的。 下午,吴氏也跑过来。 在门前往里张望,看岳仲尧在门口修门,骂了几声。有岳仲尧阻着她也进不去,只在门口不停探身朝里张望。乔明瑾过得越不好,她越是开心的。 这个儿子倒是饭都顾不上吃就巴巴跑来了。把她气得一阵堵。 吴氏在门口吼道:“岳老三,让你下午回城你怎么没去?明天我还打算请媒人上柳家提亲呢!” 岳仲尧不理他。 看她在旁边巴巴个没完,小琬儿都吓得躲到她娘那边去了,心情更是烦躁。 也站起来吼道:“我什么时候回去那是我的事!提不提亲也得我说了算,娘非要提那就说给二哥和四弟吧。反正我们也没分家,我这条命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人家既救了我,要的无非是个依靠罢了,嫁谁不是嫁!” 跟在吴氏后头的孙氏和于氏吓得心肝肉乱跳。 她们可不想招来一个城里娇滴滴的平妻。 忙一左一右拉了吴氏,一路劝着回去了。 乔明瑾连起身都不曾。 瞧着院里也没多少事做了,便把剩下的活交给明珩和明琦,并让他俩在家里照顾琬儿,她挑了秀姐送的一对篮框,准备到松山脚下耙些松毛捡些柴枝回来好引火烧火。 因时辰不早了,乔明瑾也没往山里进,只在山脚下耙松毛,捡一些掉在地上的枯枝。 这松山虽不高,但冠木极茂密,大的野物没有,小的野兔野鸡一些狍子倒是常见的。只是乔明瑾没那手艺,也只看着被惊得乱窜的野鸡看一回热闹罢了。 她倒是知道有一些讨巧的门路,但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也只待日后再说了。 乔明瑾走到方才野鸡飞起的地方,拨开冠木丛仔细看了看,倒是极幸运地看见了几枚刚下不久的白花花的鸡蛋! 有五个呢!乔明瑾大喜,忙捡了把它们塞在篮框的松毛里。又四下找了找,只是再没别的发现。 又耙了一会,把松毛拼命地往下压了压,使它们更紧实,好装得更多些。另一个篮框装的是一些枯枝,这一担也够烧好几天了。 乔明瑾在附近走了走,捡块干净的地方坐了,安静地想娘俩以后的生活…… 直到岳仲尧从另一头走过来,才惊了她。 岳仲尧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刚才看她一个人坐在地上发呆,心里钝刀拉扯一般的痛。 敛了敛神色,把一只瘸了腿的野鸡递到她的面前。 乔明瑾抬头看了看他。 “拿着。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和离的,你还是我的娘子,琬儿还是我岳仲尧的女儿。琬儿以后我来养。” 乔明瑾神色莫明,心里竟有些酸涩。 起身默默接了野鸡,把它放在篮子里,用篮框的麻绳略捆了捆,就要挑着担子往家走。 岳仲尧忙走上来接过扁担,抿着嘴轻松挑了起来就往山下走。 乔明瑾对着他的背影默默地看了一会,才跟了上去…… 当天的晚饭很是丰盛,那个野鸡炒了两大盘,还有两道云锦今早拿来的鲜菜。五个鸡蛋便留下了。 四个人吃得满嘴流油,不说乔明瑾,就是明珩和明琦也是难得吃上一回这样的肉。 姐弟二人和琬儿哇哇叫着比赛着吃,琬儿都不用乔明瑾喂了,自个抓着勺子吃得欢快。抓着一个鸡腿啃得嘴边手里全是油…… 晚上四个人洗漱完,又窝在乔明瑾的床上说话。 乔明瑾看他们甥舅三个玩得高兴,便也不去管他们。 屋里的油灯还是大舅舅给送的,就这么一盏,灯油并不多,估计烧不了几天。 油盐还能吃几天,鲜菜也只能吃到后天。倒是还有秀姐带来的两坛子咸菜。米面倒是能吃半个月左右。 总不能一直让娘家接济吧? 院子大得很,这次云锦拿了好多菜籽过来,明天她再带着明珩明琦去山里挖一些腐叶烂泥回来,把院子开出几分地把菜籽种上,将来吃的菜便能自给自足了。 她没有地,也就没有粮,这以后都要买了。 只是如今她只有十五个铜板加昨天两个舅舅给的两个银角子。一共二百一十五文。 买些米面及家中得用的物件便也就没了。 种的菜最快也要等一个多月…… 乔明瑾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为钱为难过…… 乔明瑾屋里的灯熄了后,直到许久,屋外徘徊的岳仲尧才黯然离去…… *********************** 感谢“月殤若黎ゞ”“忻伈”打赏。亲们,中秋节快乐,吃好喝好玩好,平平安安,团团圆圆哦。群么一个。 第二十二章 无本的买卖 次日,岳仲尧寅初就醒了,抹了一把脸就起来赶路了。 吴氏听到他开门的声音,也赶紧起了。胡乱披着衣裳起来,追着问道:“老三你什么时候上柳家提亲?” 岳仲尧不理。 吴氏又扬声追问了一句。 岳仲尧便答道:“娘没听到族长说是等瑾娘有了儿子之后再娶吗?如今非要娶也行,我说了我这条命不是我自己的,是全家的,她也不是非得嫁给我不可!” 说完头也没回,大步往村外去了。 吴氏气了个倒仰,追上去骂骂咧咧,又跟不上岳仲尧的步子,只得站着骂了几句才转身回来。回来后又在院子里骂了半晌,天都没亮,吵得老岳头岳老二等人都在房里吼她。 秀姐也在隔壁听到,心中暗爽。鸡飞蛋打才好呢。 天亮后就起身到乔明瑾新家,去说给乔明瑾听。 乔明瑾听了也只是笑了笑。 对秀姐道:“秀姐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捡柴火卖?” “捡柴火卖?”她经常上山捡柴火,还从来没卖过呢。 乔明瑾点了点头,道:“恩。如今我手里头也没有铜板,那菜地开出来,到收获最少还得一个半月。做生意我又没本钱,买针头线脑做针线也是需要钱的,而且时间也不短。到外头做活更不方便,我还有琬儿要带。我想着山里的柴火倒是多得很,以前去集上也是见有人担着卖的,便想着先捡些柴火来卖。” 秀姐听了便说道:“可是我们这到集上还要走好玩呢,而且松山集只是一个集,也没有铺子住家什么的,怕是不好卖呢。” 乔明瑾便说道:“我是想拉到松山县去卖的,那里人多。不管是住家用的还是酒楼铺子、小吃铺子、打铁铺子什么的都是需要柴火的。我确是走不动,我想着别人借秀姐的牛一天给十文钱,我也给十文钱吧,我捡上两天就拉一车去卖。这是无本的买卖,也只有这个能让我们母女赚个米面钱。” 秀姐忍着心中酸涩,说道:“那也不用给我钱。我家那头牛如今也不是农忙,你且用着去。我地里的活也多,就不和你一起了。你们姐弟三个捡上一天,也够一车的。这也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 其实目前不是农忙她也没什么活做,就是在地里拔拔草,沤沤肥。只是瞧着母女俩可怜,不想分薄她们的生意罢了。 乔明瑾想了想便说道:“我是借着牛去做买卖的,就给你十五文一天吧,比别人多给一些。不收钱我是不敢用的。” 秀姐忙推辞,两人推来推去,最后便定了十文一天。 秀姐也不耽误她们,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乔明瑾洗了几个地瓜,用刀背把地瓜皮刮了之后,就切成丁和着两把米煮起稀饭来。 如今厨房的灶口虽有两个,但铁锅只有一个。 还是要再买一个煮饭的钵才好。 碗也就几个,碟子也没多余的,这些都是要添的。娘家也不富裕,能给这些已是不容易了,毕竟谁家也没有多余的锅放着闲的。 稀饭煮好之后,乔明瑾就盛了四碗,又用一个大的粗瓷盆把锅里余下的稀饭也盛了起来。 又舀了三碗面粉,和水准备做烙饼。一会要进山拾柴,为了多拾些中午就不回来了。 一家四口吃过早饭。乔明瑾就用几张大的树叶把十几张饼包了起来。又用一节竹筒装了咸菜,再装了几竹节的凉开水。 又去准备柴刀、弯刀、麻袋、竹耙、麻绳等物,再把秀姐的牛套上板上牵了来,一家四口便上了山。 松山并不高,山脚到山腰也并不陡,牛也是能上到山腰的。 乔明瑾卸了车板子,就让明珩拉着牛去喝水吃草。明琦则拉着小琬儿兴冲冲地到处拨着草丛找野鸡蛋。 云家村并不靠山,明珩明琦如今上了山都是难掩兴奋,也不时听到小琬儿咯咯的笑声,乔明瑾顿时觉得天地高阔。 叮嘱三个人注意蛇等东西,她自己转身就拿着柴刀去砍竹子了。 有些枯枝在树上的,并不好爬上去砍,只能是用绑了竹竿或是绑了木棍的弯刀去够。 木棍又太重,还好这山里有几丛竹子长得好,下河、上河两村的村民家里有需要也是经常过来砍的。 乔明瑾很快就砍了一根长竹竿并把弯刀绑在竹竿的最前端。 弄好后找到三人,对他们做了一番吩咐。 因家里只有一只竹耙,明琦就耙松毛,明珩带着小琬儿捡地上的枯枝和乔明瑾从树上勾下来的柴枝,然后把它们拢做一堆。 分工好了后,几个人就各自行动了。 这山里枯枝很多,这柴火还是要大些粗些的才耐烧,卖得铜子才多些。乔明瑾便专门找树上粗些的枯枝或是整棵树都枯了的,下刀去砍。 树上的枯枝乔明瑾就举着竹竿,把绑着竹竿的弯刀伸向分叉处,再用力一拽…… 枯枝受到刀的切力及乔明瑾的拉力,很快就掉了下来。 乔明瑾把柴刀绑在腰间,遇上枝丫多的,或是比车板子长的枯枝,就用柴刀把它们分解劈短了。这样也好放在车板子上,明珩也好收拾。 虽然明珩在家也是常做家务的,不过毕竟也才九岁的孩子…… 忙了一下午,地上很快就堆了一大堆枯枝,及小山堆一样的松毛。 这些怕已经不止一车了。下午再捡些,相信能卖个两三趟了。 乔明瑾很是高兴。 因已是晌午,便停了下来。 这山里有一条山澜,姐弟四人便到了那里洗脸洗手。她把女儿拉到自己身前,掬了水给小琬儿拍脸,看女儿小脸红通通的,一脸的欢欣。 便笑着戳了戳女儿的小脸,说道:“琬儿累不累?可别跑得全身是汗,山里凉风一吹就要吃黑黑苦苦药哦。” 小琬儿一听两只小手就极快地捂在嘴上,大眼睛朝乔明瑾眨啊眨,直摇头。 乔明瑾便笑了。说道:“那琬儿就慢慢地走,可不要跑得那么快,不然就要喝药哦。” 看女儿朝她直点头。就才放开了她。 取了包袱里的食物,姐妹几人就找了块干净的草皮坐了下来。 也不用筷子,把竹筒里的咸菜倒在烙饼上,就卷成长卷每人分了一个。 明珩和明琦都没吃过这种吃法,很是新奇。咬了一口,面香里和着咸菜的味道,比干巴巴吃好多了。明珩一下子吃了几张。 琬儿也吃了两张,小嘴鼓鼓囊囊的,大眼睛滴溜溜在几个人身上转来转去,甚是可爱。 竹节里的水也分了喝了。姐弟四人吃完便坐下来歇息。 “娘,捡鸡蛋。” 乔明瑾便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道:“哪有那么多鸡蛋好捡。” 明琦和明珩也很感兴趣,也不想歇息,站起身就想去寻野鸡蛋。 “姐,你昨天不是寻了五个嘛?这么大的山一定还有。” 乔明瑾便笑着说道:“这里是前山,村里人常上山砍柴拾柴的,就是有也早给别人捡去了。还要往后山里面才有呢。” “那姐我们往里走走?说不得还能打只野鸡呢。”明琦满脸放光。 “我们什么东西都没有,就是遇上了也不容易逮着,若是碰上别的野物就不好了。等下次姐再做些东西,我们再专们来捉野鸡,听说山里野兔也是不少的。” “真的?姐,用什么抓?”明琦明珩很是兴奋。都怪昨晚的鸡肉太好吃了。 “等我们这次卖了柴有钱了再说啊。现在我们连米都吃不了几天。还想吃肉呢。” 两个小东西便摸了摸鼻子坐回地上。 “娘,鸡,鸡!”小琬儿兴奋地大叫。 明琦和明珩也站起来随手抓起一根棍子就冲了上去。 那山里的野鸡哪里那么好捉的?警惕性强,飞得又高,哪那么容易捉到。 果然不一会三人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乔明瑾瞧了不免好笑。 说道:“去捡柴吧,捡够两大车我们就回去,昨晚的鸡肉还有呢。明天一早姐就带你们去松山县,卖了柴给你们买好吃的。” “哦,好哦。那我去多耙一些好多卖些钱。”明琦抓着竹耙就跑了…… ******************* 亲们中秋快乐。 第二十三章 卖柴火 姐弟三人足足拉了三趟才把当天捡的柴火拉回了家。 前面两趟卸下来就放在院子里堆着。并没有把它们放到柴房去。这段时间天气好,也没有下雨的迹象。都是要拉到城里卖的,放到柴房还得搬出来。 最后一趟便没卸,只把牛卸了。 大大小小的柴火摞在板子上足有三四尺高。还用麻袋装了好几庥袋松毛,压得紧实,一麻袋足有七八十斤重。 这松毛虽不耐烧,但是各家各户引火都是需要的。粗大的柴火可一下子烧不起来。 卸了牛后,乔明瑾又用麻绳把车板子上的柴火前后左右加固,免得一路晃动掉下来。因不知道松毛的价格,车上便只放了两麻袋的松毛。 “姐,这一车能卖多少钱?”明琦明珩都没卖过柴火,便开口问道。 “一担的话能卖个十文左右。若是粗柴十五文一担也能卖的。这一车卖个五十文应该不成问题。” 两双胞胎顿时高兴了起来。 “可比爹挣得还多呢!姐,以后我们天天去拾柴火卖吧?” 乔明瑾便笑了起来,道:“这天天去可吃不消。你们现在不感到累,明天一早起来就会累得走不动道了。再说我们拾了还要拉到城里卖的,捡一天卖一天,正好能歇歇。” 两姐弟直嚷着不累,小琬儿也在旁边摇头奶声奶气说不累。 乔明瑾便笑了。 她举了一天的竹竿拉切了一天的柴火,两条手臂可是再抬不起来了。 四个人煮了地瓜干饭,又把昨天的鸡肉热了热,再炒了一个菜,晚饭便很简单地吃了。 随后乔明瑾便烧水几个人洗澡,她又在两条胳膊上敷了热毛巾,不时地按揉,不然明天可是赶不了车了…… 次日寅时初,天还没亮,乔明瑾便醒了过来。 两条胳膊果然隐隐做痛。略往上抬了抬,酸胀得很,乔明瑾前后左右甩了甩,略好了些才起身去做饭。 仍是煮了一锅地瓜稀饭,还烙了一些饼带在路上吃。 弄好后,女儿和弟妹还没起来。 乔明瑾想了想,便到对门叫明珩,就让明琦和琬儿呆在家里吧。 怎奈姐弟俩的动静还是惊醒了明琦和琬儿,两人一脸的委屈,眼泪汪汪地像是被丢弃的孩子。 乔明瑾心软了。 于是天蒙蒙亮的下河村,连头遍鸡鸣都没听到,就有一架牛车拉着摞得满满的一车柴火出村了。 秀姐这辆马车虽然有四边的围栏,只是摞了柴,围栏也就隐在下面了,连外括的木板都不能坐人了。 柴堆得太高,也不好坐在柴堆上。 乔明瑾便干脆让明琦和小琬儿铺了一块厚毡布坐在牛背上。她和明珩则坐在板车的前面支架上沾了丁点大的地方坐了。 只是柴火又硌着背,坐久了实在难受。 乔明瑾和明珩便不时下来走走路,一大清早的三个孩子都没怎么睡够,迷迷瞪瞪的。 乔明瑾心疼明珩,便让他也坐上了牛背。 她自己怕三个孩子在路上睡着了掉下来,也不坐牛车了,一直在牛背边跟着走,不时看着三人,再护一护,不时拎着他们三人坐直坐稳当了。 琬儿坐在二人中间,不一会就趴在明琦的背上睡了过去。 坐在前头的明琦也是头直往下点,明珩也很困,但还是很懂事的向前伸着胳膊抱着两人,不时跟走在旁边的乔明瑾说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 乔明瑾看三人在牛背上东倒西歪的,她在旁边不时要手忙脚乱的护着,以免他们三个掉下来,自己则大步地跟着牛,有时候还要小跑几步才跟得上。 心里有些酸涩。 不知是心疼三个孩子,还是别的…… 几个人走得慢,一直到巳时末午时初才走到青川县。 这青川县是个较大的县城,县衙也设在此,并没有松山集有大集小集之说,天天都是集。 再说她卖得的是柴火,也没有像挑菜卖的那样有赶早趟一说。 当然早一些卖柴的可能也多些,来挑选的人也多。只是这柴火每家每户天天都是需要的,她也不怕卖不出去,左不过少几文钱罢了。 青川县的城门还算大,早上的时候会有两个衙役在城门口一左一右收取做买卖人的两文税钱。乔明瑾到的可能太晚,这会衙役倒是不在了。倒是省了她两个铜板。 这会三个孩子也精神了,在牛背上好奇地四处张望。 明珩倒是经常到松山集去的,只是青川县也是头一次来。更别说明琦和小琬儿了。 看到有人瞧他们,明珩明琦便在城门口从牛背上溜下来,两个人都大了,知道不好意思了。只小琬儿一个人还在牛背上坐着,两只大眼睛咕噜噜地四处看。 乔明瑾也是头一次做柴火的买卖,有些吃不准。进了城门口,便四处张望。 她本意是想寻个酒家或是做吃食的铺子亦或是打铁的铺子,或是能做长期的住家供应,就不用她每次都拉到集市上去等人上来挑拣了。只是这会她还没摸清门路。 有一位挑着空篓框往城门处走的老汉,看了乔明瑾一眼,娇滴滴的小娘子,带着三个孩子,也没个当家人…… 便好心上前说道:“小娘子是头一回进城做买卖吧?你这一车柴可好着呢,到前面北街的集上去吧,都是农家挑的菜啊鸡的一处卖的,卖柴火也是天天有人的。只是这会集都要散了,你这可来得晚了啊。” 乔明瑾便朝他道谢,说道:“家里远,孩子又小,走得慢了些。” 朝老汉谢了又谢,便朝北街处走。 果然,北街只有三三两两的农人在了。大多是卖了大半还余的一些别人挑拣剩下的。 乔明瑾看了一圈,果然这会没看到卖柴火的。 ps:感谢“忻伈”打赏。非常感谢。 第二十四章 第一桶金 旁边一个卖鸡的大娘看到一个小娘子牵着牛拉着一车柴火过来,牛背上还有一个小女娃,很是好奇地站起身来。 等到近前便说道:“小娘子,这一车柴火可够多的。别人都是肩挑着来的,可从没看过用牛拉柴火来卖的。你家有牛,那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啊,拉着牛做一些拉人送货的活不比拾柴火轻松?还带着几个娃子出来卖柴火。” 旁边几个蹲在地上的乡人也抬头看她。 “这牛不是我家的,是借了隔壁邻居的。我就是捡了柴火也挑不不到城里来啊,所以一趟才多拉些来卖。” 旁边的人听了便不住点头。 瞧着这娇滴滴的,这要挑一担柴到城里来卖,就是星夜便起程,中午估计也走不到城里。只怕挑到半路就被压跨了。 想必是家里男人不在了,才让一个这么娇滴滴的娘子带着孩子出来卖柴火。那卖柴火的哪个不是腰粗膀圆的?可没见有女子来卖柴火的。 那集上的乡人便好心地指点了几家铺子给她,哪哪有酒楼,哪又有食铺,哪条街又多打铁铺,哪里又是住家多等等。 乔明瑾向这些好心人谢了又谢,这才把女儿从牛背上放下来。 正想叮嘱甥舅几个在这处守着,她自个前去问上一问。这拉着牛可不让在街市上乱走。 刚吩咐了几个孩子两句,就看到有一个管事模样的妈妈过来买鸡,看到这么一大车柴火忙上来看。 “你这小娘子这一车柴火可是不少啊。这有牛还出来卖柴火啊?家里的地多料理一下,不也够了?” 乔明瑾便笑了笑,说牛不是自家的。 看那人有兴趣,便说道:“这位婶子想必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妈妈吧?不知府里可要用柴火的?我这还有一些松毛,引火是最最好的,不知大娘可有兴趣?” 看那人围着车板子看,便又说道:“我们母女几个天没亮就出门了,几个时辰才走到城里,水都没顾得上喝。婶子若有兴趣就随便给个价吧。家里远,还要在天黑前赶着回去的。” 那妈妈的确是大府里出来采买的。 听了乔明瑾的话看了她一眼,便说道:“你倒是有几分眼力。想必带着几个孩子也不容易,这路远,回程只怕天真要黑了。只是我们府里已有固定的打柴人每天定时送柴火过去了……” 乔明瑾有些失望。 她也知道那大门大府的一般都是有固定的送柴人定时上门的。 正失望,那妈妈又道:“不过过几天家里要办喜事,会有一些客人上门,到时也会有一些人留宿,只怕烧水烧菜的用的柴火也要比寻常要多了些。你这一车柴就给五十文吧,两袋松毛就给五文。总共五十五文,你看怎样?” 乔明瑾心里有些不乐意。 她的柴比别人的粗,又都是她从树上拽下来的分枝,比小枝的耐烧。再说她的两袋子松毛都压得实实的,一袋比旁人的两袋还多。 明琦是耙松毛的,她知道一袋装了多少,便小声说道:“婶子,你可以看一看,我姐姐装的松毛比旁人的多呢。压都压不下去呢。” 明珩也在别边跟着说,说他家的柴火比别人的粗,又都是劈过的。 那妈妈便在麻袋上按了按,果然紧紧实实的按不下去。那一车柴也是用麻绳捆得紧紧的,又粗劈得又齐整。 便说道:“看你们一家子也没个当家的,要你一个小娘子出来谋生活,就再多给十文吧。” 旁边的人有些是跟眼前这个妈妈做过生意的,便对乔明瑾说道:“这周妈妈是个实在人,你带着几个孩子还要赶路回去,就卖了吧。在这呆得晚了,回程又耽搁了。” 乔明瑾便点了点头。 她也没卖过柴,想必这一车柴也就这个价了。 便等着那妈妈买了几只鸡及一些别的东西,便牵着牛跟在她身后走。 明珩明琦是个有眼力的,忙抢上前帮那周妈妈拿。 那周妈妈很是高兴,连夸了两人好几句。 小琬儿还抱着坐在牛背上,一路眼睛转来转去的看。 乔明瑾姐弟三人被引到一处高墙大院的后门,牛进不去,那周妈妈便进去叫了人过来搬。很快车子就空了。 乔明瑾接了钱又从绳索上数了十个铜板下来塞给那周妈妈。 那周妈妈看了她一眼,又推了回去。 说道:“我也是穷人家出身的,瞧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家里定是难的,不然也不会把这么小的孩子星夜冷露里带出来。我平时过手的钱也多,不缺你这十个子。拿着吧,给孩子买些好吃的。” 乔明瑾听了心中感动。 只道大门大户里的人都是要钱买路的,不想还有这样的人。便拉着女儿的手对着那周妈妈谢了又谢。 那周妈妈得知乔明瑾还有几车这样的柴火,便说再送三车来,每次再带两麻袋的松毛。三车之后怕是不能再关照她了。 因为府里已经有固定的人送柴火了,也都是府里丫环下人牵的线,不好辞了别人的。 乔明瑾闻言又是谢了一通,这才告辞了出来。 姐弟三个看着这一圈麻绳上挂的六十五个铜板,都很是开心。 这可是三人劳动了一天所得,连剩下的两车柴都找到了门路。还能再拾一车卖到这周家来。 双胞胎扬着相似的笑脸朝着乔明瑾笑得开心,小琬儿也看着她娘笑。 乔明瑾用一块粗布把这一串铜板包了放在包袱里。对三人说道:“我们把车找地方停了,姐再带你们去逛逛,给你们买好吃的。” 三人听了连连点头。 三人便赶着牛到城门处的一处寄车马处,花费两文钱把牛车寄放了。又添了一文钱让人帮着给牛喂草料喂水,便到城里逛了起来。 乔明瑾自己背着放着烙饼和水的包袱,一手拉着琬儿,明珩和明琦一左一右跟着旁边。 这会已是午时了,三个孩子也饿了,都是头一次到青川县来,乔明瑾也不忍他们再啃干硬的烙饼。便找了一间小面馆给三人各要了一碗三文钱带肉丝的面,她自己则要了一碗两文钱的素面。 三个孩子都很懂事,都要把自己的面换乔胆瑾的。乔明瑾很是欣慰,象征性地每人碗里舀了一勺就让他们快吃,三人便埋头吃得欢快。 对于乔明瑾来说,这面算不上多好吃。 只是对于头一次到县里来的三个孩子来说,无异于是最美好的食物了。 三个孩子哧溜吃得很是欢快,吸面条的声音也是响的很。 乔明瑾瞧着,心里便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涩…… 小琬儿一个人是吃不了一大碗的,吃了一半就拍着小肚子说是饱了。 乔明瑾便接着她剩个的面吃了起来。又把自己的那一碗和明珩、明琦分食了。四个人便都吃得有些撑了。 这时代的人实在,面虽算不上多好,但量给得却是足得很。碗也大。 吃完饭,乔明瑾便带着三人在街上逛。 三个孩子好奇的左右贪看,她则在后面盘算要买的东西。 ps:感谢“月殤若黎ゞ”“豪门书声”打赏。 第二十五章 左手进右手出 三个孩子在街上看到有一摊子在卖糖块,便走不动路了。 不是切好的糖块,而是很大的一坨,像面箩那样大,放在扁平的蓖箩里。就像一块大大的米糕,根据雇客要买多少便切多少。 切刀极薄,下宽上窄,上面是木柄把手,客人指着哪便从哪里切。 需要用一块锤子往把手上敲切刀,才切得下去,切下来后再拿小称来称,一斤十文钱。 三个孩子手拉着手,围着看稀奇。 乔明瑾便买了半斤。又让那人切成小块,用他给的大的树叶子包了,分了三人一人一块,余下便放进了包袱。 三个孩子很是高兴,也不咬,像难得的珍馐一般含在嘴里,左边含一下,又用舌头拨去右边,来回转着,两边腮便交换着鼓鼓囊囊的。 尤其是小琬儿,嘴巴小,那糖块尤其鼓。乔明瑾一边拉着她,一边不时戳一戳,小东西还仰着头朝她笑得欢快,乔明瑾又是乐又是心酸。 进了一家杂货店,左挑右挑,才花了二十文钱买了两只大些的砂锅,一个用来煮饭一个用来煮水喝。铜壶太贵了,目前买不起。铁锅也要五六十文,便也不买了。 照乔明瑾的想法,两个铁锅正好,一个炒菜一个煮水洗漱。只是铁锅太贵。 又在杂货店买了几个陶碗、几个深碟、及两个装汤装稀饭用的大些的陶盆。又买了一些灯油灯芯。油盐酱醋也买了些。 店主看她买得不少,又送了一捆筷子给她。五双,省了五文钱。 乔明瑾对老板谢了又谢,又带着三个孩子到粮店买米面。 精米十二文一斤,一般的白米是十文,再差些的八文,那些碎米要便宜些,才五文一斤。 乔明瑾看了看,确实很碎。里头还有一些未除尽的米糠,有精米有一般米,都参杂在一起。 想必是搌压去壳的时候碎的米。这时代给谷子去壳的机器还很是落后,有碎米是必然的。 乔明瑾也不在意,如今她吃的米都是极一般的米,且都是掺了地瓜块地瓜干吃的,也无所谓碎不碎。她如今还过不起**米吃好米的日子。 便让人称了十斤。 面粉也挑了极一般的,六文一斤的也称了十斤。在粮店便花了一百一十文。 家里总共就是二百一十五文,加上今日卖柴所得才二百八十文。 这一下子包布里就只剩不到二十文钱了。还要留下给秀姐的十文牛钱。 乔明瑾有些恍惚。这一日卖柴所得的六十五文钱还没捂热,就左手进右手出了。 本来还想买一刀肉的,再买一刀全白的回去焯猪油的,这下是甭想了。 乔明瑾在心里深深叹息。 带着三个孩子从粮店出来,便要往城门的方向走。 乔明瑾看了看三个孩子,连小琬儿都拎着一个小包。她本来还想在城里走一走的,问一问哪里有需要柴火的。不过瞧着这三个孩子大包小包的,便放弃了。 三人走到寄放牛车的地方,如今整个车马场已没几辆车子在那里了。赶集的人大都回程去了,城里的人也自有寄放车马的地方。 乔明瑾把东西放到牛车上,便抱了三个孩子坐了上去,她自己执了牛鞭正要赶路回家。 车子刚走了两步,后面就有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拦下了牛车,问乔明瑾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乔明瑾看他四五十岁的年纪,精壮,面上有须,穿着绸布衣裳,睛神清澈,看着也不像什么坏人,便说了自己要走的方向。 那人一听大喜。急喘了两下,便道:“这可好了。小娘子勿必捎带某一程,某正要往松山集方向去的。要送一些砖瓦过去,原先订的牛车出了一些事故,这会着急上火也找不到马车,某愿意出三十文钱做为车资。”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她这妇人孩子的,又不知对方底细,三十文她虽然想赚,可是…… 那人瞧出了乔明瑾的为难,再三保证她自己就是想雇车拉拉东西,没有坏心的。他在城里是有铺子的,开了十多年了,不信跟着他一起过去看一看云云。 旁边管车马的老汉也帮着他做证,场中还有一些牛车的主人也连连点头,说他就是西街开铺子卖建材的,开了好多年了,顺路捎带一程的事,就能赚三十文,挺好的了…… 乔明瑾看见有人帮他做证,又看在三十文钱上,便应了。 如今天大地大钱最大。 那人便让她略等一等,只倾刻间就看见他带着好几个人用独轮车推着几车砖瓦过来了。 乔明瑾在前头留了自家放东西和三个孩子坐的位置,便帮他把东西搬上车。东西也并不是很多,摞起来,那人还有坐的地方。 摞好后,那人便亲自上了车压送。 一路上,那人瞧着小琬儿模样讨喜,便跟乔明瑾等人聊了起来。 得知她们是来卖柴的,还卖到了那周府,并跟她聊起那周府来。 原来那周府是个做生意起家的,也算青川县数得着的大户了,听说那铺子都开了京里去了。 他又说自己姓丁,在城里开了一家建材店。松山集那边有个村子去年秋闱中了一位举子,翻过年便在家里盖新房,在他那里订了砖瓦,这天是最后一趟了。却不料今天他家那牛就病了,拉了早上一车,下午就走不动了。 乔明瑾听完便道:“那您这个时辰过去的话,只怕晚上要宿在那边了。为什么不叫其他人去,您非要亲自去?” 那丁老板便道:“这是最后一趟了,要过去结帐款的。那家人也跟我有些亲戚关系的。我家那牛请了人看了,也喂了药,只是怕要养上几天了,没想耽误到现在。他们那个村每天早上都有人到城里来的,在那边宿一晚也不碍的,之前也宿过的。” 乔明瑾听了便点了点头,专心赶车。 那人瞧着乔明瑾不似一般村妇,看着倒像是有些见识的,便一路跟乔明瑾聊天。 得知乔明瑾还要做卖柴这个生意,便道:“这柴家家户户都是需要的,只是有些铺子及住家都是有固定的人送了。等明天我回了城帮你问一问,你明天送完周府的柴再到我铺子里来。” 乔明瑾听了很是高兴,朝他道谢,一路与他攀谈,问一些县里的事…… 到了松山集附近的徐家村,乔明瑾架着牛车一直送到建房的那家门口。帮着卸了砖瓦之后,便要告辞。 那主家朝她道谢,看见车上琬儿和明琦三个孩子,坐得都有些打蔫,便好心地给了一些糕点让他们带着路上吃。 乔明瑾便朝主家道谢,接过丁老板的三十文钱便回转下河村。 ps:感谢“海雁123”打赏,上班了,回来晚了。 第二十六章 销路 回到下河村时,已近酉时中了,天边一片昏黄。 乔明瑾本来还想着若有时间再上山拾些柴或是耙些松毛的,只是这会天都要暗了,便做罢。 明琦很懂事,跑过来道:“姐,你在家做饭,我和明珩去捡些柴枝。耙一袋松毛也好啊,有五文钱呢。” 乔明瑾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今天大家都累了。明天你带着琬儿在家,吃过早饭便到前山耙松毛捡柴枝。也不用搬下来,下午我和明珩回来了,再牵了牛过去把它们拉回来。” “姐,明天不带我们去了么?” “娘,琬儿要跟着娘。” 乔明瑾想抱抱女儿,不过这胳膊还真是酸得很。 便俯下身子摸着她的头道:“明天娘和小舅舅要早些赶路,琬儿会困的。下午娘还要赶回来再捡一车柴火。那周府要了我们三车柴呢,如今家里只有两车了。你跟小姨帮着娘再捡些柴好不好?” 小琬儿一听便连连点头,道:“嗯,明天我帮娘捡多多的。” “姐,明天一早我就带着琬儿去捡柴火。” “嗯。不过千万不要进后山知道吗?就在前山就好,捡的柴拢做一堆就放那里,姐回来再搬。” “好。” 明琦明珩很懂事,和乔明瑾趁着天还亮着,便往牛车上码了一车柴。码好后,两人又去帮着乔明瑾做饭。两个孩子在家都是做惯家事的,手脚都很是麻利。 那五个野鸡蛋还没有吃,乔明瑾便打了三个,和着菜叶子炒了一盘鸡蛋,四个人吃得很是欢快…… 天黑沉了,略洗漱四人也就歇了。 那灯油也不是穷人家能耗得起的,卖一担柴火买的灯油也烧不了两三个晚上。 次日,寅时初,姐弟二人就牵着牛车出了村子。 为了省时间,在家里都没用早饭。只把昨天的烙饼热了,装了几个竹节的开水就出了门。 柴摞得高,没地方坐,乔明瑾就和明珩一起坐在牛背上。 一边赶车一边就着蒙蒙亮的天色,姐弟二人分吃烙饼。 吃完烙饼乔明瑾便揽了明珩在怀里,让他睡一会。四野清静,只有牛车咕噜的声音…… 今日倒是比昨日早了半个多时辰,巳时中就到了青川县城门。 守城门的人还在,交了两个铜板便进了城,姐弟二人直接往周府的后门而去。 可能得了周妈妈的关照,很是顺利,让人通报了不一会,就有几个小厮过来帮忙搬柴火。很快便搬空了。 乔明瑾没见到那周妈妈,接过一个小厮递的六十五文柴资便道谢告辞。 姐弟二人存了牛车,便一路问着到了丁掌柜的店铺。 也不知那丁掌柜从松山集那边回来了没有。 很是幸运,老远就看到丁掌柜在铺子门口指挥着伙计搬砖瓦等物。 姐弟二人拉着手站到一旁等他忙完了才走了上去。 “呀,你们来了啊。”丁掌柜还认得姐弟二人。 乔明瑾笑着点头,道:“是啊,倒是没想到丁掌柜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惦着铺子的生意,天没亮就赶着回来了。”边说着边引着姐弟二人往店里进。 不大的店面,摆了好多东西,砖瓦琉璃、石板石料、油漆涂料、各种木料等等,把不大的店面摆得满满当当的。 那丁掌柜拉了一个小伙计让他沏茶来,被乔明瑾止了。 说道:“丁掌柜不必忙了,我就是瞧着丁掌柜在这城里认识的人多,想问问看可有哪家是需要柴火的,也不必耽误丁掌柜的时间。” 丁掌柜这一早回来,还真没来得及帮她问这个事。 不过他认识的人多,哪家不需要柴火?想了想,便招来一个小伙计吩咐了几句。 那小伙计听完,看了乔明瑾一眼,便对着丁掌柜说道:“掌柜的,后街余记的小伙计我早上才见到他,早上他匆匆忙忙从我们店门口经过,说是要去集上买柴火呢。原先供他家柴火的那人腿受了伤,估计要养上一月半月的呢。” 那丁掌柜听了便说道:“你是说余记?” 小伙计忙点头。 丁掌柜便转身对乔明瑾笑着说道:“这可好了,就在这条街的后面余记打铁铺子。他家生意好,每日用的柴火多着呢。我让人引着你们去问问看。那家伙跟我也是老交情了。” 乔明瑾听了便朝丁掌柜连连道谢。 丁掌柜听说她又是带着牛车来的,便让她帮着送一车砖瓦到城门十里的地方。说是那里有一家人家正在修别院,他这店也领了一些生意,给乔明瑾十文钱。 乔明瑾便应了。 让明珩去拉牛车来,她则跟着小伙计一起往余记去了。 余记生意确实好,门前有好几波人在挑拣农具厨具不说,他那店铺里还有人在看墙上挂的一些兵器和弓弩。 看得乔明瑾很是惊奇。看来这个魏朝民风还是比较开放的,对铁铺打造兵器似乎很是松泛呢。 有丁掌柜的伙计在,事情很快就谈好了。 乔明瑾那样的一牛车柴火,隔天送一次。因还有周府的两车,送完再往余记送。柴资等送过来看后再估。 乔明瑾松了一口气,这正好呢,要是让她一天送一次,她也送不出来。 向店主道了谢便告辞走了出来。 跟着小伙计回到丁记的时候,明珩已在帮着往牛车上装石料了。装好后,姐俩便带着一个小伙计上路了。 那地方离城门并不远,也就两刻钟的事。那家人家的别院如今已是修了快半个月了。 乔明瑾帮着卸了石料,便在旁边看了一会,问跟车来的小伙计:“这些人午饭怎么解决的?” “都是自带的。那别院也不供饭,这里要走到城里也有一些距离,且好些人也不舍得进城吃。这些人都是附近的村民,那饭食都是早上自带的。” 乔明瑾听了便点了点头。又在旁边看了一会,这会还不到午饭的时间,一百来号人还在热火朝天的干着。 乔明瑾想了想便有了主意,驾了牛车便往城里赶。 ps:感谢“may_kim”投的评价票,非常感谢。 第二十七章 差价 在城门处把建材铺的小伙计放下,又寄了牛车,乔明瑾便拉着明珩急匆匆往城里走。 明珩不明所以,看他姐一脸着急,也不问只跟着大步走。 “老板,这个包子怎么卖,馒头怎么卖?这豆桨又怎么卖?”乔明瑾拉着明珩站在一处包子铺前。 明珩看了他姐一眼:姐这是饿了?包袱里那烙饼还有两张呢。 “包子是两文一个,馒头是一文一个。豆桨一文一碗。”胖乎乎的包子铺老板瞧着一脸的和气。 乔明瑾低头算了算,说道:“我买得多,老板能算便宜些吗?” 那老板看着这会已近午时了,他的摊子做的又都是早点的生意,今天也做得多了一些,剩的比往日多。 便说道:“我这也就剩两三屉了,你要包圆的话我就便宜算给你。” 那老板边说着边数了数屉笼里的包子馒头,又看了看木桶里的豆桨才开口说道:“我这还有两屉馒头八十个,一屉包子三十六个。这豆桨还能打三十碗左右,全部就算你一百六十文吧。” 乔明瑾心里快速地算了一下,她身上有今天卖柴的六十五文,还有昨天剩下的四十八文,交了两文进城费,总共还有一百一十一文。 乔明瑾把包布里的铜板全摊在那老板面前,看着他说道:“我如今只有一百一十一文,全在这了。若是老板愿意就收下,把你剩的东西都给我。为了表示谢意,一会我再告诉你个挣钱的法子,保准以后你每天挣的都比现在要多上一倍。” 那老板有些心动,看着乔明瑾说道:“是什么法子?”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放心,我不是那种随意夸口之人。” 那老板便上下打量起她来,一个嫡滴滴的小娘子,看着也不像什么坏人。 想了想,今天剩的也的确有点多了,这会都快到午时了,一百一十文,虽不赚,但成本也收回来了。若是以此能换来每天再多一倍的收入,这也不算什么。 便点了点头。 乔明瑾让明珩看着他用纱布装包子镘头,自己则往旁边走了走。 这一条街大多都是卖早点的,有些收了摊子,有些还在卖着。 乔明瑾看着有一处粥店还有大半桶清粥,便问道:“老板这粥怎么卖?” 那老板看见生意上门,很是高兴:“一文一碗,还送咸菜!” 乔明瑾用手在木桶上探了探,还有些热气。还有半桶的样子。 “我如果全要了,是什么价格?” “给二十文吧。” “十文成吗?这桶也借给我,一会我再告诉你一个挣钱的法子,保准你以后能卖得比现在多。” 那老板看了乔明瑾一眼,乔明瑾便对他说道:“你看到那个包子铺了吗,我把他的包子馒头包圆了。这个法子,他一家吃不下,再告诉你也无防。后街的余记和还有建材铺的丁老板都是我的主顾,我不会骗你。” 为了十文钱,乔明瑾把那两人都拉了出来作保。 那老板又看了乔明瑾一眼,又探身去看那包子铺那边,明珩已是快装好了。 那老板想了想便答应了,那余记和丁记建材铺他也是知道的,这都是在城里做生意的,多少也打过交道。 乔明瑾便转身去找明珩要了建材铺小伙计付给他的那十文钱。 包子铺老板还好心借了她们一辆独轮车,乔明瑾便又朝他借了一只干净的木桶,把包子馒头都装了进去。又朝二人各借了十来个干净的碗。 想了想,便对包子铺老板和粥店老板说道:“你俩有没有伙计?可以跟着我一起去,也省得你们担心我跑了。” 那两个人还真有点担心乔明瑾是诓他们的,也不矫情,各自叫了个小伙计跟着。 姐弟二人便带着这两个小伙计把车子上的东西都抬到牛车上,又把独轮车也放了上去,便驾着牛车朝那个别院走去。 到那里时,还没下工。 乔明瑾便把牛车停在一处空旷处,便扯着嗓子吆喝起来:“有热乎乎的包子馒头,清粥豆桨勒,买包子馒头还送清粥和豆桨……” 明珩很是惊讶的看着他姐,他这姐,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那两个小伙计也朝她看了过去,这嫡滴滴的小娘子,没想到,竟这么放得开呐。 两个小伙计各自对视了一眼,原来是来这里做生意呢,他们怎么没想到? 不到一会,有个工头模样的中年人就率先走了过来。看了乔明瑾一眼,这开工都快半个月了,这还是头一个过来做生意的人呐。 又往牛车上看了看。乔明瑾很快便给他夹了一个包子,又示意明珩给他舀了一碗豆桨。 便朝他说道:“管事的,请您吃的。这包子可是城里林记包子铺出的,那铺子可是开了好多年了,好吃着呢。” 说完便朝那林记的伙计看了一眼,那小伙计也是个机灵的,便对着那管事的巴拉起他家的包子铺来…… 旁边那个小伙计也不比他差,不甘落后,也快速地舀了一碗清粥,说道:“管事的,你喝喝看这清粥,我们就在林记的旁边,卖粥卖油条煎饼也卖了好多年了,这粥熬得软糯着呢。” 那管事就着豆桨吃完一个包子,又接过那碗清粥喝了起来,也不用勺子,就往嘴里倒。 吃完把碗递过来,说道:“不错”,便走开了。 四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这就走了? 乔明瑾正想追上去,那人就扯开嗓子道:“下工了,下工了!没带干粮的,这边有包子馒头卖。” 乔明瑾大喜。 忙把两个小伙计都分派上了:“五文吃饱。包子五文两个,送半碗豆桨或是半碗清粥,馒头五文三个,送一碗豆桨或是一碗清粥。” 不一会,牛车前就围上了好些人。 “这都开工半个月了,才有人拿东西来卖。” “包子不是两文一个吗?馒头五文都能买五六个了。小娘子,你这是不是卖得太贵了?” 乔明瑾便笑着说道:“我还送豆桨和清粥呢。而且这么远送过来。等明天你们要是还光顾,就会便宜了。今天准备的也不多,也不知是不是有人买。”对着他们讪讪地笑了笑。 那些人听了,一个小娘子这也不容易。 也不计较了,反正也差不了多少。而且好些人一大早带的干粮来的,这会都硬梆梆了。 五文都能吃饱了,他们这一天下来还有四五十文的工钱呢,别院不管饭,还每天多发了五文饭钱。 很快就有人拿着五文钱上来买了。 乔明瑾便高高兴兴地让明珩和两个伙计帮着拿东西…… 东西并不多,半桶豆桨半桶清粥,八十个馒头三十六个包子。不一会就全卖光了。来晚的人没有买到,还正抱怨。 两个小伙计都是人精,便大声说道:“各位放心吧,明日一定准备得多些,而且品种也会多的,保管五文钱就能吃饱。” 乔明瑾想了想,便让那两个小伙计去问问看他们都要吃些什么,明日好准备。 那两个都是人精,很快便钻到人堆里问去了。 不一会就上来说有想吃面条煎饼包子馒头的,还有人想吃米饭炒菜呢。 想吃米饭炒菜的,想必也多是像那管事一样的人物,这里面管工的人也不会少了。 四人拉了三个空桶往城门口走。乔明瑾也不想进城了,这生意她也就能做今天了,卖个好给那两家铺子也算结个善缘。 便对那两个小伙计说道:“我要说给你们老板的法子就是这个。这别院想必还要修几个月的,你们可以早、中饭的时候来卖两顿,五文钱吃饱他们还是愿意的。炒菜的话,你们也可以准备,就煮一木桶的米饭,随意炒一个素菜一个荤菜,再配个清汤,五文钱吃饱,比包子馒头也不少挣的。” 那两个小伙计听了眼睛一亮,朝乔明瑾道过谢,便拿着空桶推着独轮车大步往城里去了。 乔明瑾看着他们的背景消失这才拉着牛往家走。 “姐,你为什么告诉他们,我们不能自己卖吗?” “不能。他们两家想必也挣不到多久,就会有不少人效仿的。咱家太远还做不了这个生意。也是今天碰巧,才有这样的机遇。” 说完便拿着包布里的铜板数了起来。 第二十八章 明珩的想法 明珩看到乔明瑾数钱也很是兴奋,牛也不拉了,任它自己走,转身就屈着腿坐在车板上和他姐一个一个数铜板。 总共二百四十一个。 除去本钱一百二十一文,还赚了一百二十文。 姐弟俩都很高兴。 “姐,下回再看看还有什么可赚的啊!这样一天赚一百文还不费神,什么事都不用操心,真好。” 乔明瑾把两百多个铜板仍用旧布包好了,笑着说道:“哪里天天有这样的事?也是碰巧遇上了。” “那每天我们卖了柴就在城里转一转,看看有没有别的事做啊。” 乔明瑾听了便点了点头。 靠卖柴火只能糊口,而且还不能有任何意外的事发生。若是谁生病要看病吃药什么的,那真真是不够用的。穷人家连病都生不起。 看来还得想想别的出路。 “姐,要不我们也种菜卖吧?像大舅家一样。早上我们一边卖柴一边卖菜,怎么样?” 乔明瑾看着他笑了笑:“姐没有地,那院里就是全种上菜,也只够我们自己吃的。” 明珩听了一阵沮丧。 乔明瑾揉着他的头道:“放心吧,姐不会让你们饿肚子的。等我们先卖一段时间的柴火,能够不用为吃饭犯愁了,姐再想其他办法。” 明珩抿着嘴朝他姐重重地点头。 乔明瑾又说道:“快看着牛吧,别被拉着迷路了。” “没事,牛可会识路了。就是把它卖得远远的,它都能找得回来。大舅隔壁那家人夜里牛被偷了,哪都找遍了,可是没过几天,那牛就自己回来了。” “真的?” “当然了,那时候我和二哥还帮着找呢,找了好几天呢……” 姐弟俩一路说说笑笑地回到家时,比昨天还早了一个时辰。 家里没人,想必明琦和琬儿还在山上。两人也没歇,把包袱放下又装了几节水拿了一些麻绳弯刀之类的就牵了牛往山那边走。 路上有遇到村人,都向乔明瑾打招呼,乔明瑾也一一点头应和。 “哎,这跟和离也没什么两样呐。这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哪里是能过日子的?还以为她苦尽甘来呢。” “听说,她是捡柴火卖呢。这也能卖几个钱吧,吃饭应是不成问题的。” “柴火哪是那么好卖的?她一个女人哪有多少力气!人家城里要的都是粗柴,那砍柴劈柴的哪个不是力气大的男人干的事?这哪能坚持多久。再说过一段时间地里就要忙起来了,她没有牛能担着柴往城里卖去?路都走不了。” “那岳家也太不是东西,这母女俩搬出来,这几天也没个人去看一眼……” 路过的村人都在背后说着些什么,乔明瑾却丝毫不在意。 好话也好,歹话也罢,都是各家过各家日子。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也没时间去想前事和将来,先把目前的日子过好了最要紧。 “姐,姐,你们来了!” “娘,娘……” 明琦和小琬儿远远的看见乔明瑾,便老远的冲过来,明琦手上还抓着根竹耙。 乔明瑾摸了摸两人的头,笑着说道:“真乖,中午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去后山?” “中午我们吃了地瓜稀饭。没去后山,就在前山。村里也有人来捡柴枝的。秀姨还带着长河和柳枝帮我们把柴搬作一堆呢。” 乔明瑾边听边点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九岁的明琦已是能当得起家了。 拉着两人到柴堆前看了一下,嗬,这一天,姨甥两个捡得可不少呢!虽然都是小枝细枝的,不过数量却不少。都能有小半车了。 乔明瑾夸了两人几句,就带着三人往山里进了一些,砍一些粗大一些的柴枝…… 估摸着够一车之后,乔明瑾看了看天色,太阳还在天边挂着。便从牛车上拿了一个麻袋及一把锄头,找了一些腐叶烂泥,便把它们铲到庥袋里面。 “姐,要这些做什么?味道还不好闻。” “这些可都是肥料。趁着天色还早,我们在院里埋一些肥料,今天把菜都种上。不然我们没田没地,以后要吃什么。” 三人一听,便帮着抓麻袋的口子,让乔明瑾把烂泥烂叶的都装进去。很快就装了满满一麻袋,三人合力抓了麻袋的三个角就把它抬到牛车上。 又把柴和松毛装上车,便往家走。 到了家柴也不卸了,就放在车上,明早正好拉着这一车送去。 乔明瑾又拿出二十五个铜板递给明珩,吩咐道:“拿上这个去给秀姐,说这是这两天的车钱。再拿五文钱跟她买些菜回来,什么菜都行。不许多要,也不能不给钱,记住了吗?” “记住了。”明珩应了一声就出了门。 乔明瑾又让明琦去做饭,她自己则在院里起畦,埋烂泥烂叶作肥料,埋了肥料又在上面覆了一层土。院里都被整理过,也没花多长时间。 把地平整好后,她又开始挖坑埋菜籽。 种了一些时间短的绿叶菜,又种了一些易活的冬瓜南瓜,还种了一些需要架藤架的丝瓜黄瓜。 小琬儿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不时帮着递一些东西。乔明瑾看着三岁的女儿,那懂事乖巧的模样,心里不由泛酸,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是女儿如今才三岁多一点…… “琬儿累不累?” “琬儿不累。琬儿今天捡了好多柴枝呢,明天还帮娘捡!” “恩,琬儿真乖,过几日娘再带琬儿到城里吃面好不好?” “好。娘也吃。” “恩,娘也吃……” 乔明瑾把菜籽都种下,明珩才回来。 怀里抱着一个大箩框,另一只手还提着一个小箩框,腾不出手,挪着身子才把院门挤开,进了院子,又转身用腿去够院门,想把门关了。 乔明瑾几步上前把院门拴了,接了他怀里的箩框:“怎么带回来这么多东西?” “秀姐硬是塞给我的,钱秀姐收下了。” 乔明瑾便看向自己拎的那个箩框,箩框里有两捆青菜,还有几个白萝卜,两棵白菜,三个鸡蛋,还有十几个地瓜。 “秀姐说以后要吃菜就去她地里拔,也不值什么钱。姐那个框子里的东西都是秀姐给的,说是五文钱卖给咱家的。我这一框有五十个鸡蛋,秀姐让带到城里帮着卖了,说是再放就要坏了。” 乔明瑾听了便看向明珩手里拎的鸡蛋。 “姐,秀姐说,松山集两个鸡蛋三文钱,还说在青川县若是卖得贵了就算是咱的辛苦费。那一框菜和地瓜是谢礼。” 顿了顿又说道:“姐,你说我们在村子里收鸡蛋去卖,是不是能赚些钱啊?”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弟弟还挺有经济头脑的,脑子活泛的很。 便说道:“我们装了满满的一车柴火,可没地装鸡蛋,这一路晃到城里,若是路上打碎了,可得不偿失。” “没事。我抱着鸡蛋。不会破的。” 乔明瑾看着他一脸希冀,便说道:“让姐想想,等我们明天帮秀姐卖了鸡蛋,看看情况再说。” 乔明瑾算了算,松山集一文五一个,城里若是两文一个,那卖一百个鸡蛋她便能赚差价五十文。这生意倒也能做得。 鸡蛋是易碎的东西,就是到松山集也要好远,若是价钱一样,或是能多卖一些钱,想必也是有人愿意把鸡蛋卖给她的…… 想了一会也就撇了开去,一切都得等明日到城里看看后再说。 遂也不多想,便洗了手,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进厨房看明琦做饭做得有模有样,也不需她操心,便找了木桶去挑水…… ps:感谢忻伈,dorothies的打赏,感谢dorothies的pk票。 第二十九章 擦肩 次日,姐弟二人因要卖鸡蛋,起得比昨日还要早些。 明珩果然贱行他的话,一路上抱着装鸡蛋的筐子,像捧着难得的宝贝。 乔明瑾坐在他身后,知道他这是想向她证明路再远他也能护住这些鸡蛋,这门收鸡蛋的活计也是能做的。 忍着心中酸涩,乔明瑾默默从后面揽紧他,给他一些力量。 这孩子忍着困盹,一路上愣是睁大眼睛跟她没话找话地说了一路,就是怕他自己一个疏忽,打了盹把鸡蛋弄地上破了。 到了城里,乔明瑾怕赶不上早集,叮嘱了明珩两句,让他抱着鸡蛋,一个人去集里卖,她则一个人去周府送柴火, 收了周府的六十五文柴资,又寄了车马,这才匆匆去找明珩。 找到明珩时,他已经抱着个空筐等在那里了。 “姐,我全部把它们卖出去了!两文一个!还有好些后面来的人没买到呢!我跟她们说请她们明天再来!” 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乔明瑾,生怕乔明瑾说他自作主张。 只听他又说道:“姐,这鸡蛋根本就不愁卖呢。有一个人两个箩筐的鸡蛋,一百多个呢,一家糕饼铺就全部买走了。那大府采买的也是几十个几十个的买。可是鸡有时候两天才下一个蛋呢。” 说完抬起头去看乔明瑾的脸色。 乔明瑾笑着揉他的头,夸了两句,才道:“那好,今天回去后,我们就去村里说一说,看有没有人要托我们卖鸡蛋的。姐没想到才这么一会你就把鸡蛋全卖了。做得不错。” 乔明瑾还生怕这弟弟头回做买卖,会生涩,急匆匆地赶了来,没想到她这弟弟倒是个好手,脑子也活泛。 乔明瑾接过空框,明珩喜津津地跟着他姐后面,两人便在集上逛了起来。 这早集卖的东西很多,都是农家自产的东西,种的菜、鸡蛋鸭蛋、杂粮、猎的野物、野果、菌菇一类,五花八门。 这一条街上还有好些小商小贩,或挑着担子走街窜巷,或支着摊子,卖着各种吃食用品,整一条街上吆喝声不断,此起彼伏。 乔明瑾听着丝毫不觉得聒噪,反而觉得有一股浓浓的生命气息。不管日子怎样,不管身份如何,起码都在努力地生活着。这样真好。 街上行人很多,来回匆匆交错,锦衣华服的、绵布土衣的,甚至还有全身打着补丁的,行人来来往往,人流如织。 两旁店铺林立,小伙计在门口卖力吆喝,门面上店旗飘扬…… 乔明瑾带着明珩微笑走过。 岳仲尧从一个铺子出来,后头跟着三个衙役。 现在朝野清平,青川县太平年景,他也没什么平匪的事做,就是每天巡街,逮些趁机做乱的,维护店铺的利益和保护县里的太平而已,倒是清闲。 有一小娘子从他身边走过,岳仲尧惊讶回头,往前路努力探看,却只见到人流如织,行人交错,再不见那抹丽影。 眼花了? 岳仲尧又往潮水一般的街巷上寻了寻,良久才挤出一丝苦笑。 她应该不会到这里来吧? 那店主追出来,把一个荷包塞到岳仲尧手里:“岳捕,这是小小意思,拿去跟几个兄弟喝酒。” 岳仲尧推拒了两下,没推掉,想起刚才那抹影子,他还有妻女要养,想了想便袖到怀里,道了谢就领着人走了。 边走边回头往那条路上又看了看,才对跟着他的三个兄弟道:“走,一会我请吃饭!” “好勒!我就说要跟着岳捕的,还是岳捕爽快!” “对对,以后我就跟定岳捕了!岳捕以后要是升了捕头可得关照我们兄弟!” “去去去,捕头算什么!岳捕是要当县尉的!” “县尉算得了什么……” 岳仲尧一掌拍过去:“今天话这么多!” 说得都没边了。 几个人也不以为忤,讪讪地笑了笑。 岳捕为人和气,还有些本事,跟着他比跟着其他人强。几个人又嘿嘿笑着奉承了几句,就跟在后面巡街去了…… 乔明瑾并不知道跟个熟人擦身而过,她的目光只盯着两旁店铺,看有没有什么是她可以利用的。 打柴毕竟不是长久之际,再者过一段时间秀姐家里就要用到牛了,一旦没有牛,她的柴便卖不了。 让她挑着柴走上大半天到城里来卖,拿把刀杀了她倒痛快些。 挑一担水,她肩膀都要痛上几天,举着竹竿拉切树上的枯枝,那手半天都举不起来,夜里酸胀得睡不着。要是天天这样,她就直接又转入下一个轮回了。 逛了几条街,还真是瞧不出有什么是目前她能做的。 物价倒是了解了不少。 鸡蛋倒是需求的人多。这年代还没有什么大型养鸡场的概念,那鸡蛋多是庄户人家自己家里的鸡下的,舍不得吃攒下来卖的。 而大户人家的庄子当然也养鸡,数量还不少,但那还不够大户人家自己消耗的,所以鸡蛋倒是供不应求。 吃不起肉的人觉得吃个鸡蛋也算是添了营养了。就是这时代坐月子的人每天吃不起鸡也多以糖水鸡蛋代替。 只是她这门生意也做不了多久,一旦没了牛,她什么都做不了。再者鸡蛋多了,她如何护住不破损呢?这一路颠簸的,路程又远着。 前世的蛋托她可做不出来。没那材料。 乔明瑾带着明珩把几条街都逛遍了,这才带着明珩准备回家。想了想,又给明琦和琬儿买了半斤糖。 这才取了牛车回家…… 下午一家四口仍是在山上捡柴火。 乔明瑾一直想往山里去,也许能找到一些什么别的能利用的东西,但是也没能空出手来。 捡了一车柴火,乔明瑾又砍了十几根竹子这才拖了往家走。 双胞胎不明所以:“姐,你砍竹子做什么?” “姐打算做些竹耙拿去卖卖看。” 明琦皱着好看的眉说道:“能卖出去吗?好像也不是很难做。” 说完举了举她手中的竹耙来回地看。 明珩驳她:“那你会做吗?看吧,你也不会。咱家的竹耙还是买的呢,娘上次还是花了五文钱在集上买的呢!姐做出来怎么会卖不出去?谁家不备上一两根的?就是不耙松毛,晒谷子晒花生晒粮食也是需要竹耙的。人多的家里都有三四根呢。” 乔明瑾回头看了看这个弟弟,她这个弟弟脑子实在活泛,也许还真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呢。 家里穷,明珏考了秀才就再也供不起他了,明珩也没上过学,都是乔父和明珏在家里教他的。 “明珩,你想不想上学堂?等姐挣了钱送你上学堂好不好?” 明珩听了眼睛一亮,望着乔明瑾,不一会眼神又黯淡了下来:“姐,你要有了钱,就让二哥去念吧。爹说他是个好苗子,一定能考上举子的!只是咱家没钱给他上书院。我经常看见爹和祖母对着二哥的背影叹气呢。” 乔明瑾心中酸涩,摸着他的头说道:“好,等姐有了钱,姐就送你二哥去城里书院念书,再送你去上学堂!” “真的?那我帮姐多挣一些钱!姐,我们去收鸡蛋卖吧?” 第三十章 往事不可追 乔明瑾听了明珩的话想了想,把竹子放下,又低头算了算,就从包里拿出八十五文钱给明珩。 “七十五文是按三文两个鸡蛋的价卖得的钱。另外十文,你跟秀姐说,我们按集上三文两个帮着卖,但我们会每十个多给两文钱。这样我们每帮着卖五十个鸡蛋就能得十五文钱,卖一百个就能得三十文辛苦钱。” 明珩想了想便说道:“那按集上的价钱给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每十个多给两文钱?本来我们五十个鸡蛋能挣二十五文的。” 乔明瑾便笑了笑说道:“我们一个鸡蛋卖两文别人也是知道的,若别人觉得我们挣得太多,反而不会托给我们帮着卖。有些人反而宁愿自己挑去松山集便宜卖也不会托给我们。我们还要在这里生活,还是不要做让人眼红的事。” “而且只有让人觉得我们是在卖柴的时候帮他们捎带着卖的,并不是专门做这个生意的,这样才能让别人觉得我们是在帮他们的忙,而不是从他们身上挣钱。这样我们在村子里才会过得好,才会得到别人的同情,以后挣了钱别人也不会说一些歪话。” 明珩眼光灼灼地看着乔明瑾,狠狠点了点头,就拿了钱出门去了。 明珩脑子活泛,乔明瑾一点也不担心。这弟弟懂得怎么说话。 转身拿出今天买的糖块给明琦和小琬儿吃,看姨甥两个人高高兴兴的,便又吩咐她们去给昨天种下的菜浇水。 小琬儿很是开心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骑着跟细竹竿“吁吁”地飞跑,长这么大没见过马,就知道坐牛车。 小东西含着糖块在乔明瑾身边转来转去,扬起一片尘土,高声叫着:“娘,娘,为什么菜菜还没长芽?” “笨琬儿,昨天才种下的,哪里能那么快就长芽的!快来,小姨带你去给菜菜烧水,你娘还要做事的!” 乔明瑾笑着拉了她在身前,戳了戳她鼓鼓囊囊的腮帮子,说道:“吃糖的时候不要说话,不然糖要卡在喉咙里,这样就会痛痛,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也叫不出娘来了,琬儿可要怎么办?” 小东西立马扔了细竹竿,两只小手捂着小嘴,眼睛睁得大大的,拼命摇头。 乔明瑾和明琦看着好笑,两人同时用手去戳她两边腮帮子。 小东西却只敢瞪明琦,明琦看着好玩,又戳了她几次,小东西忙伸着小手去打她,两人便在院子里追着跑了起来。 不一会,姨甥俩个又亲亲热热地手牵着手去给菜菜浇水去了。 乔明瑾看着她俩笑了笑,便转身专心对付起那十几根竹竿来。 砍切、去枝去叶、磨平。又用两根棍子在项端摆成十字,再用刀背敲了下去,敲到两节竹节处就停了下来。然后再四根变八根,八根变十六根。又用竹皮在第二节竹节那里编织定型,使其成张开的手掌模样。 然后便烧了柴火把前端拗弯定型。 这才是技术活。稍有不慎,竹子便烧断了或是拗的形状不好。要把十六根竹片都拗成同样的形状也不是人人都做得来的。庄户人家虽用着不讲究,但好看一点卖相好一点也好卖不是? 乔明瑾很快就做好了一根,她做这个还趁手的很。 瞧着自己做好的竹耙,举着看了又看,又用手来回摸了摸,不见毛边,又在地上耙了耙,便得意地笑了笑,很有成就感。 嗯,还可以在竹耙上刻些字,比如“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家宅平安”之类的。庄稼人大多不识字,但也是盼着有个好兆头的,这样她做的竹耙也能比别家的好卖一些。 乔明瑾埋头苦干,浑身是劲…… 乔明瑾做好三支后,明珩才回来。 还没进门就嚷:“姐,姐!” 气都没喘匀便说道:“我把钱给秀姐送去的时候,正好有几个人在她家聊天,她们听说姐可以帮着卖鸡蛋,还比松山集卖的钱多,都纷纷回家拿鸡蛋去了!”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乔明瑾笑了笑。青川县虽然卖得贵,可是也没几个人拿着鸡蛋大老远跑到县城去卖的。如今她不仅价钱收得高,且还省了他们的麻烦,估计一定会有人乐意的。 只是一回半回的还能捧着筐子,可是若是多了呢? 或是路上牛车颠簸了,或是有什么意外摔了碎了,这可得不偿失。挣不到钱不说,没准还得赔钱。 用蛋托是妥妥的,前世妈妈也常从老家坐火车带草鸡蛋给她吃,用几片蛋托绑着,拿到家时,没有一个碎的。 乔明瑾眼前浮过倒在血泊里的妈妈,耳边响起妈妈气弱的声音:“妈……怕疼,不要火葬……回老家……土葬……不跟他……埋一处……” 乔明瑾耳边嗡嗡响,整个身子都蜷缩了起来,从凳子上跌到地上,手紧紧捂着心脏的位置,额头都快磕到了地上…… 痛,全身都痛…… “姐,姐!姐你怎么了?” 明珩原本就在乔明瑾身边喋喋不休地说着收鸡蛋卖的事,只倾刻间就看到姐姐原本还在沉思,一下子就跌到了地上,明珩一下子吓傻了,无措地愣在那里。 明琦也扔了木桶,拉了小琬儿跑过来:“姐,姐!姐你怎么了?” “娘,娘……”琬儿哇得就大声哭了出来。 明琦明珩一左一右上前想搀着乔明瑾起来,怎奈乔明瑾还沉浸着过往的旧事里,身子竟是沉得很,两个人竟是没能搀得起来。 乔明瑾只倾刻间便已是泪流满面。 三个孩子吓得齐齐大哭。 秀姐和三个小媳妇在门外听见了,齐齐对视一眼,便大力撞开门跑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一团了? “秀姐,快来看看!我姐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很痛的样子。”明琦脸上淌着泪,哽咽着朝云锦秀说道。 云锦秀和三个小媳妇吓得手脚都不知如何放了,忙放下箩筐上来搀扶乔明瑾。 ps:感谢“dorothies”的打赏,感谢“may_kim”的pk票,非常感谢。 第三十一章 鸡蛋串着卖 乔明瑾在她们进来的时候,已是敛了部分情绪,这会顺势站了起来,朝她们几个讪讪笑着说道:“没事。可能是中午吃得少了,肚子有些抽搐。” 云锦秀和三个小媳妇一听,脸上满是同情。 秀姐一脸担忧看着她,说道:“你这一个人出来住了,还带着个孩子,虽说有明珩明琦帮着你,可她们还是小孩子,你可不能有什么事,不然这个家可要怎么办?” 三个小媳妇听了脸上同情之味更浓,竟是饿的吗? 要换了她们可没有勇气一个人带着个孩子独自出来生活。那岳家真真是个缺德的,苦守了四年,就等来这个结果! 瞧这都淌了满脸的泪了,定是饿得狠了,痛得厉害了才会如此。 其中有一个小媳妇还是老岳头四弟家的长子媳妇苏氏,以前也跟乔明瑾极说得来话的,便劝着说道:“瑾娘,你要看开些。既然带着孩子出来单过了,就多为孩子想想。你这要是出了什么事,琬儿可怎么办?那一家子可没人真心疼她。” 说完一脸愤愤。想着得找机会跟自己公公说道说道,让他去跟二伯父说一说,这哪像是人干的事?琬儿还是他们岳家的子孙呢。 乔明瑾听完朝她笑着点头:“谢谢堂嫂。我没事了,一会缓过来就好了。” 说着抹了一把脸,又俯身抱了琬儿在怀,哄道:“琬儿别怕哦,娘没事了哦。” 琬儿趴在她娘的肩头哇得一声更是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明琦和明珩也一左一右拽着乔明瑾的袖子,不停抹眼泪。 秀姐和三个小媳妇对视了一眼,便齐齐上前安慰了起来。 乔明瑾很快敛了神色,不一会,就完全平复了下来。又跟她们谈起正事来。 那三个人是跟着秀姐来送鸡蛋的。 那苏氏家里养的鸡多,送来的也多些,共有八十几个。对着乔明瑾说道:“就按八十个给我钱。那四个就给几个孩子煮了吃。” 乔明瑾也不推托,忙向她道谢。 另两个小媳妇一人是五十个,瞧见苏氏的做派,便也说道:“你也拿几个给孩子吃,鸡蛋都是自家鸡下的,也不值个什么钱。” 这三个人一个是老岳头四弟家的长媳,一个是秀姐的邻居叫张氏,另一个则是苏氏的邻居方氏。 这三人都没有分家,都上有公婆,乔明瑾也不好接受她们这样的好意,便推辞道:“不用的,有堂嫂这几个鸡蛋,昨天秀姐也送了几个,够吃的了。你们攒些鸡蛋也不容易。放心吧,我明天就帮你们卖出去。” 几个人便又陪着她聊了一会,又叮嘱她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这才起身离去。 四个人走后,三个孩子还围在她身边不肯挪动一步。 乔明瑾看着叹了一口气,说道:“明琦你去做饭,这天也晚了,姐也饿了。明珩,你去柴房里看看上次搭房顶的稻草可还有?搬一捆出来。” 明琦以为乔明瑾真是饿的,立刻转身到厨房做饭去了。明珩也转身去柴房搬稻草,只小琬儿还拉着她的衣摆紧紧地跟着她。 乔明瑾便搬来一张小凳子让女儿坐在她身边。 “姐,你要稻草做什么?” 明珩搬了一大捆稻草过来放到地上。也不敢离开一步了,就蹲在旁边看着乔明瑾。 乔明瑾一边抓着稻草看了看,一边回他:“姐想用稻草编了蛋托装鸡蛋,这样就是运多远都不怕鸡蛋打了。” 她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 蛋托那种泡沫塑料她可做不出来。 但她想起前世听过的云南十八怪,说是“鸡蛋串着卖”。 说云南多山区,山人翻山越岭挑着鸡蛋到集上卖,为避免路上鸡蛋打碎了,就用干草捆扎成串卖。这样既避免了碰撞,蛋也不会破损。 而且一串鸡蛋五六个,挑买的时候还不用一个一个对着阳光看是好是坏,一溜五个一起看,还省时省心。 她如今做不出蛋托,这稻草托她还是会的。 抓了十几根稻草在手,把它们弄整齐了,又把它们从中间折了一道,再抽了一根稻草把尾端扎成一束。然后在里面塞上鸡蛋。 每塞一个又用稻草再横着捆扎一道,又放一个鸡蛋,再横着扎一道。如此一串稻草便能装上五六个鸡蛋。串好后,很像是一长串的糖葫芦,也像前世扎马尾辫的少女,为免它散开,在上面隔一段便扎一道橡皮筋。 如此就是在上面摞再多鸡蛋,底下的鸡蛋都不会破了。左右也不会撞到一起。 明珩一看,乐了,嚷嚷道:“哇,姐,你怎么想到的?这办法真好!” 小琬儿也在旁边拍手:“娘最最厉害!” 最后连明琦都被这舅甥两人大声嚷嚷得从厨房跑出来看热闹,一看手也痒了,也抱了一捆稻草进去扎,一边烧火做饭,一边做稻草托。 一百八十个鸡蛋没一会就串好了。 明琦明珩竟还有些意犹味尽,到处找是不是还漏了鸡蛋没串的。把秀姐和苏氏送给自家吃的鸡蛋都串起来挂在厨房门口,甥舅三人拍着手远远站着看,乔明瑾瞧着只想笑。 这样用稻草串好的鸡蛋,就是把它们扔进箩筐里都听不见响的。就是再怎么晃动也是破不了的。 明珩高兴地很,乐滋滋地又拉着小琬儿把它们一串一串摆好在筐子里,以便明天可以拿去卖。 去云南旅游常看见当地人拿着一串一串煮好的鸡蛋来卖。这稻草要是弄干净些,也可以一整串扔到锅里煮了。然后拿上一串在路上当干粮吃。 只是这时代还极少有人拿鸡蛋当干粮的。 要不然守着一处名山古胜什么的,卖串串鸡蛋也是个新鲜来钱的活计。 鸡蛋串好后,乔明瑾便仍去弄竹耙。 只是没有趁手的刻刀,没法在竹耙上刻上字,也没有油料或是油漆可以让字体更显眼些。 罢了,今天天也暗了,这一时半会也做不完,烧灯油也烧不起。等明天买了红漆回来,再买把小刻刀回来再弄吧。 乔明瑾想着,遂把它们搬到柴房放着,便去洗手吃饭…… 夜里,三个孩子因被乔明瑾吓了一回,连明珩都搬着枕头要到她房里睡。 乔明瑾没法,也只好四人打横着睡在一张床板上。 这床板离地还是低了些,虽有褥子垫着,还是能感觉得湿气直往背上冒。还是要攒钱买两张床才好,三个孩子还小,身子也弱,睡久了接触太多湿气也怕不好。 四个人说了好一会话才沉沉睡了去…… 而乔明瑾不知道的是,秀姐和那三个小媳妇一起出了她家的门,各自对视一眼之后,都看得到对方眼中那浓浓的同情之色。心里都在骂老岳头家做事过份。 分头回了家之后,又对着自家人说了一回,又引起四家人的同情。平时四家人对乔明瑾母女更是关照,还经常去地里拔了新鲜的菜让家里的孩子送了来。 后来经过这几个人的宣传,村里人大多都听说那乔明瑾自离了岳家后,竟是饿得吃不上饭了!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还要上山砍柴,还要星夜里赶着进城卖,没田没地的,省了粮食给孩子吃,自己饿得直哭…… 村里人听了之后,对这母女俩满是同情。 平时见着了,很是热情,嘘寒问暖。家里有那多余的菜或是地瓜等杂粮,也会送一些过来。偶尔村里人见着了琬儿三个孩子,也都会塞一个鸡蛋或是自家做的一些吃食什么的给几个孩子吃。 不仅送鸡蛋来托她卖,那鸡啊鸭的或是一些其他东西也都托她拿去城里卖,好让她能赚几个小钱。 这样的结果倒是让乔明瑾想不到。就是后来她挣上钱了,也没人说一些歪话…… ps:感谢“不懂变通”“忻伈”的打赏。么么 第三十二章 创意是很值钱的 次日,姐弟俩仍是寅初就出门了。 早上更深露重,乔明瑾找了一条厚衣裳把姐弟俩包着,一起坐在牛车上。 牛身上搭了厚毡布,再支根扁担,两头各放着一个装鸡蛋的箩筐。牛走得慢,箩筐也不见晃动,筐里的鸡蛋有稻草托着,一百八十个鸡蛋纹丝不动。 姐俩瞧着很是高兴。 不过,在这样天未明的寒露里赶路,挺着身子坐在牛背上,路上还要晃荡个两三个时辰,真是挺不好受的。 若是像马匹一样快速奔跑还没什么,这牛车慢慢悠悠的,晃得人直想睡,长路无聊得很。 这要是天天这么星夜里赶路还真是吃不消。 还好今天是最后一趟往周府送柴火了,明日开始供余记,隔一天送一次,倒是有时间可以休息一下了。喘口气,还能寻些别的事做。要不然天天这样,乔明瑾真怕自己吃不消。 因今天鸡蛋多,乔明瑾也没把明珩放下来,带着他一起到了周府。 那位周妈妈刚好也在。 乔明瑾到的时候,门上小厮进里通报,周妈妈也跟着出来了。 “周妈妈”。乔明瑾向这位第一位雇主微笑着打招呼。 “哎。你今天可是早。” “是啊,今天村里有乡亲托我们帮着卖一些东西,要赶早集,所以早了些。” 乔明瑾一边看着府里的小厮们搬柴火一边和周妈妈说话。 那周妈妈看着她说道:“若不是府里那送柴火的人不好打发,我还真想长期订下你的。你送的柴劈得好,弄得又齐整,我都不用操一点心的。” 乔明瑾便笑着向她道谢,说道:“从明天起我隔日便向西街上的余记打铁铺子送柴火,妈妈要是额外有需要的,就到那里寻我。” 那周妈妈听了连连点头。 这家大府大,人多,也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这样的喜事宴请什么的,备着一些人脉总是好的。 两人正说着,那周妈妈看到牛身上横着一根扁担左右挂着一个箩筐,很是好奇,上前问道:“带的什么东西来卖?我看看可是我们府里需要的。” 说着便上前掀了盖在箩筐上面的稻草。 手还抓着稻草,整个人倒是愣在那里。 “这是……鸡蛋?” 乔明瑾也走上去,把上面一层稻草全掀了。 说道:“是呢。就是鸡蛋。” 说着拿起一串,递给还在错愕的周妈妈看,说道:“我们村里到城里路途远,路况又不好,这都是别人托着卖的。也没收几个辛苦钱,可若是路上打了,还得赔上柴火钱,实在不划算。我便想了这法子。” 那周妈妈一脸惊奇,拿着那串鸡蛋看了又看,还对着早晨的阳光照了照。 啧啧称奇:“你这是如何想出来的?真真是妙极。我们府上也有不少庄子,庄里也是隔三差五要送菜蔬肉蛋到府里来的,那鸡蛋装在箩框里一路上可是打了不少。我们老夫人每回都心疼地紧。老人家也是吃过苦的,若是让她知道有这样的法子,还不知有多开心。” 说完眼睛转了转,又道:“瑾娘,你在这等着,我拿这鸡蛋去给老夫人看看。我们府里虽然不缺鸡蛋,但这种装鸡蛋的法子我还是头一次见。我们老夫人若见了定也是极高兴的。你在这等等,若是我们老夫人瞧着高兴,说不得把你这鸡蛋都买了下来。你先等一等啊。” 说着都不等乔明瑾反映过来,就拿起两串鸡蛋转身往院内跑去了。 乔明瑾只好在门外等着。 柴搬空后,守门的小厮还有几个搬柴火的小厮丫头也凑到筐子旁边围着看。 像是见着了什么难得的宝贝一般,每人抓了一串在手,左瞧右瞧,只差把稻草拆下来研究一番了。 乔明瑾也不在意,任他们拿着看。她和明珩拆了包袱拿了烙饼卷咸菜吃。 一个七八岁的总角小男孩从门口窜出来:“你们在看什么?” 几个小厮丫头忙全都站直了向他行礼:“四少爷。” 男孩打扮得浑身贵气,头上戴着一个金箍,身上杭绸直裰,腰缠玉带左右香包玉佩压身,脸上圆圆的瞧着一副讨喜的模样。 男孩小大人一般挺胸拔背应了一声:“嗯”。 就背着手踱到箩筐前:“你们刚才在看什么?” 男孩后面跟着的两个小厮一个拎着食盒,一个背着书箱,两人忙拨开人群,凑上来,伸手进去拿了一串:“少爷,他们在看这个。” 小男孩子从稻草须上拎过来凑到眼前:“这是什么?” “少爷,这是鸡蛋啊。” 那小男孩回身踢了他一脚:“本少爷不知道这是鸡蛋吗?” 那小厮又转身问身边站着的几个家下的小厮丫头:“这是什么?是咱家庄子里送来的吗?” 有个小丫头就答道:“不是的,四少爷,是这位小娘子拿来卖的。” 小男孩便转身看了乔明瑾和明珩一眼:“是你拿来卖的?为什么装成这样?鸡蛋不是一个一个的吗?这样还要拆开多麻烦。”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也不知这小少爷为何从偏门出来了?这是厨房的位置,怕是一早过来找食吃的。 看了明珩一眼,明珩便说道:“回小少爷,我们家里离城里远,这样绑着是为了避免它们碰撞,这样才不会打碎了。” 小男孩哦了一声,又扒着箩框的边缘,踮着脚往箩筐里看。 伸手拿了几串出来,对明珩说道:“这多少钱一串?我要拿到书院给同窗们看。我要告诉他们这么聪明的法子可是我们家下人想出来的。” 乔明瑾朝上翻了一个白眼,小少爷,咱们可不是你家的下人。 明珩看了他姐一眼,便说道:“这一个鸡蛋是两文钱,我们还要花时间绑稻草还要浪费稻草,一串便多卖两文。” 乔明瑾看了明珩一眼,她这弟弟还真是个人才,精明着呢。得好好培养。 那少小爷一听:“这么便宜?” 低头想摸腰间的荷包,发现自己两只手都抓着鸡蛋串,便回头对两个小厮扬声道:“阿大阿二,快给钱!嗯,就给一两银子吧,多的是赏你们的。以后想出什么好玩的一定要告诉我哦。我是这个府里的四少爷!” 说完也不看后头两个小厮,就左右提溜着两串鸡蛋跑了。 其中一个背着书箱的小厮立刻跟了上去,另一个一边掏荷包付钱一边喊:“少爷,等等我!” 明珩把一两银子接了过来,道了谢,那小厮早飞快追他家少爷去了。 不一会,远远看见那周妈妈过来,几个围着的小厮丫头便飞快溜走了。 那周妈妈笑容满面:“瑾娘啊,也不知你是如何想出这等好法子来的!我们老夫人瞧着可高兴了!说以后她再吃鸡蛋啊,就是再远的庄子送过来都不怕打了!” “府里不缺鸡蛋,不过你还是要留十串给我,老夫人说她要让府里的老爷太太们都看一看,还有一些相好的家里也拿过去,他们也跟我们一样,每个月庄子送鸡蛋过来也都是要损失不少的。有了这法子,这下可好了。” 说着从怀里掏了一锭银子塞到乔明瑾手里:“拿着,这是老夫人赏的,说是我们买了你这个法子了。还说年年打坏的鸡蛋都不止这个钱了。你也别推,快收着。老夫人也不缺这个银子。今天不逢初一十五,不然府里的太太们也是要过去请安的,怕也是要赏下银子的。她们手里哪个没一两个庄子的?” 乔明瑾听了,便连忙道谢,谁还嫌钱多的? 再说这创意确实是她想出来的,她们这样大的府,还有邻近相好的一些人家,谁个没有庄子的?那老夫人卖个好给别家,得的好处就不少。 遂安心收下。给周妈妈又多拿了十串,总共二十串鸡蛋。姐弟俩才告辞离去。 这周府门口卖了二十四串鸡蛋,竟得了十一两银子。 姐弟俩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中瞧出那股欢喜。就是这两筐鸡蛋全拉回家里自家吃了,也是够本了。 ps:感谢“680722”的打赏。回来晚了。要放假了,跟同事聚餐去了。这公众版没有定时发布功能,发布时间是个问题。对不起各位。 第三十三章 钱没捂热 从周府离开,姐弟俩寄了牛车便径直去了集市。 有些人还认得她们,很快就给她姐弟二人腾了一个空位置。 一百八十个鸡蛋总共串了三十六串,周府门口去了二十四串,如今也只剩下八串了。 几十个鸡蛋她也不着急。本来就不愁卖,就是卖不掉带回去,她今天也赚够本了。 看见别人给她腾了地,乔明瑾连连点头道谢,和明珩一起把筐子放了下来。 “小娘子,你这是卖的什么东西啊?不卖柴了?” 有一个大婶问道。旁边的人也很是好奇地望了过来。这稻草盖着面,还挺严实的。 乔明瑾在喘气,这几十个鸡蛋虽不重,可这拎了一路也不是件容易的活。 明珩便说道:“还卖柴的,这筐里是乡亲们托着卖的鸡蛋。”说完快手快脚地把筐子上面的稻草掀开了。 “咦?小娘子,你这是鸡蛋啊?” “这怎么串成一串了?” “哎呀,还挺新鲜的。” 周围还在摆摊的人全围了过来。 姐弟俩看着围上来凑热闹的人,有些错愕,有那么新鲜吗? 这周围都是一些跟她一样的来集上卖自家出产的乡里人,乔明瑾和明珩也很是大方地有问必答,把来由说了一遍。 这鸡蛋不仅把周围卖东西的人都吸引来了,连来采买东西的顾客都吸引来不少。 众人纷纷称奇,抓了一串围着看。 趁热打铁,乔明瑾姐弟俩很快就把剩下的鸡蛋全卖了。 明珩是个嘴皮子利索的,在每一串鸡蛋上都加了两文钱。来采买的人瞧着新鲜,人家也确实加了稻草加了人工,头一回也新鲜,倒没人在意多的那两文钱。 这年头鸡蛋也是送礼佳品之一。哪家没有儿女亲眷的?自家儿女或亲眷家有人生产,这鸡蛋可是必拎的礼品。 这年头交通工具又落后,一路晃晃悠悠的,为怕鸡蛋打了,不少人都是一路小心捧在怀里的。 如今可好,有这样的好法子,可不用担心一身新衣会皱了,可是能省不少心呢。这鸡蛋要是路上打了,送到别人家也不是什么好兆头。 有好些来采买的,甚至来卖东西的乡人都向乔明瑾请教如何捆扎稻草。 乔明瑾也大方,这一看就会的东西,自己也不是为了拿它来卖钱的,于是很热心地教了一遍。 姐弟俩的鸡蛋卖得快,明珩乐得见牙不见眼的。来晚的人还在扼腕,明珩就说明天还有,请早来。 脸上笑眯眯地,动作极利索地把筐子往扁担上一套就扛在肩上,姐俩便离开了集市。 乔明瑾买了一把小刻刀,一点红漆。又到肉铺那边割了三刀五花肉,二十文一斤,花了她五百文。 姐弟俩把肉放进筐子,对视了一眼,不免咋舌,这肉还真是吃不起呐。 也不敢再买其他东西了,取了牛车便匆匆赶路。 明珩这会才有空问他姐:“姐,你买这么多肉做什么?” “给大舅二舅和咱家里一家一份。” “姐要回云家村?” “嗯。”一边应着一边看着路上没人,便把包袱解了,数起钱来。 开头的二十四串得了十一两银,后来的八串得了六十文。加上卖柴的六十五文,又去了买刻刀油漆的二十五文,再去了买肉的五百文,还要再去掉一百八十个鸡蛋的本钱三百零六文,今天赚了钱还能余下十两零一百九十四文。 十两多呢!终于能看见银子了!乔明瑾欢快地明珩一路说笑…… 牛车一路晃晃悠悠的终于到了云家村。 “奶奶,爹,我姐回来了!” 没想到明瑜瘦条的一个,这声音还挺大。乔明瑾笑了笑,在门口的大树上拴了牛车,就和明珩拎着筐子进了家门。 “奶奶,爹!”乔明瑾看着迎出来的两人很是亲热,好像自己就是在这里生这里长的一样。 “怎么回来了?琬儿和明琦呢?哪里来的牛车?” “是秀姐的。我们没从家里来,是刚从青川县回来的。” 乔明瑾刚说完,那头明瑜就已钻进厨房端了两杯凉开水出来了。 乔明瑾接过仰头喝尽,又让她去倒。 她也没太多时间在云家村耽搁,便打发明珩去看大表哥在不在,或是让小舅过来一趟也成。 看明珩拎着两串五花肉小跑着出了门,乔明瑾便把别居之后的事说了一遍。 “你是说你砍柴卖?” 蓝氏看着坐在身边的孙女有片刻的不敢致信。 乔父也看向她,这女儿从小到大被自家母亲教得跟大家闺秀一样,大门都轻易不出的,那手就只是拈针拈线的手,去,去砍柴卖? “是啊,奶奶。只有卖柴不用出本钱,而且明珩和明琦也能帮我。这几天我都是跟明珩到集上卖柴,一车能卖六十五文呢!” 蓝氏看着乔明瑾一脸开心的模样,拉过乔明瑾的手,掰开来细看,看见那掌心手指有骨刺划破的伤痕,顿时心痛难忍。 用手不断地抚摸着乔明瑾的头发,有些哽咽道:“祖母这里还有一些丝线,你拿回去,好好绣副大的绣图,也能卖个几两银子。” 乔明瑾笑了笑,说道:“没事的,奶奶,那绣图大些的要绣好几个月呢,等到能拿到钱,我们几个都饿死了。如今这样就很好,从明天起我就不用天天去了,只要隔天去送一趟就成。还有一天时间可以在家休息,我还能做些别的事。这砍柴总不是长久之计。” 乔父看着这个女儿,心里有些酸涩。都是他没用,才让儿女跟着他吃苦,自己这副身子,连下地都不行! 很是沮丧。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了,便和他说起乡亲们托她卖鸡蛋的事。这卖鸡蛋还能有一些小钱挣呢,今天还好运的挣到了十一两银子!便翻出包袱里的十两银子给他二人看。 乔家养了几只鸡,也存了一些鸡蛋,乔明瑾看他二人惊讶不敢致信,便让明瑜去拿一些稻草和几个鸡蛋来,对着他二人演示了一遍。 蓝氏和乔父看了都啧啧称奇。明瑜更是欢喜地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又快手快脚地把余下的几个鸡蛋也照着样子串了起来。出的成品比乔明瑾做的还要好。 不一会,乔母和明珏也从地里赶回来了,那头明珩也带着云锦和云小舅过来了。 几人自然又是一阵热闹。 众人听说乔明瑾这几天在砍柴火卖,也是沉默了一会。虽然明知辛苦,但也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 云锦看着乔明瑾说道:“你也不要太拼命了,你一个女人哪里砍得动那些大的柴火?我们两家总不会看着你和琬儿吃不上饭的。那床再有几天就做好了,到时我再给你拉过去。” 乔明瑾听了便笑着说道:“没事的,那些大的我砍不动就捡小的砍,我会注意休息的。对了,这次来还要拜托小舅和大表哥一件事。” 把包袱里的十两银子拿出来,又把今早的事说了一遍。 把那十两银子交到云小舅手里,说道:“门口那牛是秀姐的,再过不久地里就要忙起来了,那牛我也不好再借了。我们几个人没有脚力什么事都做不了。表哥和舅舅拿着这钱帮我看着买一头牛,再打一副车板子,这样我们出门也方便些。我一是不懂怎么挑牛,二是买牛也打眼,到时表哥买了再送过去,就说娘家送的就好。” 几个人听了都点头。 这几个人,都是弱不禁风的,又没田没地,吃什么都要到城里集上卖,没有脚力确是不行。 云小舅接了钱便说道:“好,等我寻着了就给你送过去。不过也用不了这么多,八两也就够了。” 乔明瑾便说道:“那舅舅先拿着钱,若有那剩下的再帮我看看能不能打四张床出来。再弄些盆子、简单的家具什么的,对了再帮我买一个大水缸。家里那个太小了,也旧了。还是别人留下来的。” 云小舅和云锦听了便连连点头,说是会尽快帮着办妥的。 几个人又说起那三条肉,都说要割了一半让乔明瑾拿回去,乔明瑾忙推了。蓝氏看了孙女一眼,也帮着拦了,总归是孙女的孝心,以后两家再多帮衬些就好。 因着路远,两个孩子在家乔明瑾也不放心,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姐弟二人便驾了牛车离开了…… ps:感谢tgcao,忻伈,的打赏。 第三十四章 生活不易 姐弟二人到家时,仍是到山上把姨甥二人捡的柴拉了回来。 今天乔明瑾因要把剩下的竹耙做完,便没有继续在山上捡柴枝。 回家把牛卸了,又码了一车柴之后,乔明瑾便让明珩把卖鸡蛋的钱送了过去。又让明琦带着琬儿做饭,她则在一旁埋头做剩下的竹耙。 昨天也只不过砍了十几根竹子,去头去尾能做竹耙的也不过二十来根。 等乔明瑾全部做好,准备加工打磨、刻字、上漆的时候,明珩回来了。后头还跟着五六个孩子。 有三个是带着鸡蛋来托卖的,另外三个一个是秀姐的儿子长河,另一个是苏氏的大儿子星河。那星河一手抱着个箩筐一手还牵着他的妹妹杨柳。 “三婶,这是奶奶和娘让带给你们的菜。” 星河的奶奶吕氏是老岳头四弟的妻子,乔明瑾是要叫一声四婶的。 岳星河是吕氏的大儿岳立夏和苏氏所生的长子。 苏氏嫁到岳家,生了一儿一女,星河五岁,杨柳三岁。那杨柳比琬儿要小几个月。 吕氏和吴氏不同,她是个很和气的妇人,为人也大方。平时对乔明瑾和琬儿也多有照顾。 另一边长河也把手里的箩筐放下,说道:“瑾姨,我这里也是菜,刚摘下的,是我娘让送来的。” 秀姐的儿子长河虽然也姓岳,不过因着乔明瑾和秀姐都是云家村出来的,秀姐的两个孩子都称乔明瑾“姨”。 乔明瑾站起身,一边让明珩去数鸡蛋,一边去看两个孩子带来的菜。 两个筐子里装满了菜,很新鲜,看得出都是刚从地里起的。 乔明瑾很是感激。她如今也没什么可以交换的东西,也只有收下这些好意,以待往后再报了。 夸了两个孩子几句,就把两个箩筐的菜腾出来,把空箩筐递给他俩。又扬声叫琬儿:“娘给你买的糖还有没有?去拿给杨柳和两个哥哥吃。” “还有呢。娘,琬儿去拿!”说完迈着小短腿就跑进房里去了。 不一会又蹬蹬地跑出来,摊着手里的纸包,捏着一块一块的糖分送给杨柳、星河和长河,另三个拿鸡蛋来的半大小子也不落下。 女儿日渐开朗,为人也不小气,还没有眼皮子浅的毛病。乔明瑾看着很是高兴。 那三个半大孩子都很不好意思,看见乔明瑾笑眯眯地望他们还一脸的鼓励,便脸红红地接了过去含进嘴里。 糖虽然不是很好,但糖度是够的。几个孩子都扬着嘴角向乔明瑾道谢。 厨房里明琦往灶里塞了一把柴火,也跑了出来,和几个孩子说话。 乔明瑾乐得看两个弟妹和村里的孩子打成一片。 几个孩子在院里转了一圈便回去了。还说是以后常来玩。 孩子的友谊向来简单,明琦和明珩在村里人生地不熟的,乔明瑾也希望他们多交些朋友。 孩子们走后,乔明瑾便看着抱稻草准备扎稻托的明珩和明琦问道:“今天收了多少个鸡蛋?” “他们三家各拿了五十个。有一个人还替他家大娘拿来了六十个。总共是二百一十个。” 乔明瑾点了点头。这鸡蛋也不是长久的生意,要攒下这么多鸡蛋,也不是一日之功。只怕下次再送过来得要好久。 还是得找找别的门路。 今天那十一两银子,十两留在云家村买牛,有半两拿来买肉了,再付了三百零六文的鸡蛋钱。 她身上全部只有六百多文了。 等打了床后,还要买床帐、买褥子、买被面,还要换了那稻草枕头,还要再做一些简单的家具…… 如今一家四口还是在扣着的木盆上支了板子吃的饭呢。家里桌子都没有一张。 这竟是哪哪都要钱。 乔明瑾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这二十几根竹耙也不知能卖多少钱。再过几日,家里的米粮油盐也是要再买一回的。 乔明瑾只觉得头胀得厉害。 天将黑尽时,乔明瑾也把竹耙做好了。 总共做了三十八根。这三十八根竹耙有十根是短的细的。本来这十根是锯掉不打算要的,它长度和粗细都不够。 但明琦却把它们拖了过来。央求她做几把小的。琬儿也在旁边摇着她让给她做一把小竹耙。 乔明瑾想着庄户人家的孩子几岁就帮着做活了,竹耙太长太粗可能还真的不利于他们使用。遂又就着明琦的身高做了十二把小的。 没有刻字,倒是刻了一些红梅花。简单还喜气。 明琦和琬儿见之心喜,又摇着她让她在她们俩专用的小竹耙上也刻上花。 乔明瑾便笑着给她们刻了。 除了刻花,还在琬儿的竹耙上刻了一只红兔子,明琦的竹耙上刻了一只红野鸡。这可把两人高兴的,抱在怀里细细地瞧,瞧两人那模样都恨不得抱着睡了。 乔明瑾笑着摇头,把三十八根竹耙绑着车上,又挑起木桶去水井边挑水。 家里吃用的水,都是她每天晚上趁天黑前去挑回来的。 她前世今生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庄户人家,那扁担一上肩就刺辣辣地疼。两边水桶装了水,一边能有五十斤重。 加上那木桶本身还重,没有铝、塑料那么轻,跟铁桶也比不了。 而且还得保持身子平衡不能让它们撒出来。 这实在是个苦活累活,还是个技术活。 开始那两天,她一路摇摆,那木桶也跟着摇晃,挑到家里,两边木桶也就剩了半桶了。 还把裙子都打湿了。夜里肩膀还火辣辣地疼,皮还磨破了。 可是她不挑,家里吃水要怎么办呢?指望三个孩子?还不如把锅灶抬到水井边来得痛快。 挑了几天,如今她才算是好了些。水还撒,但挑到家里多半桶还是能有的。 她无比佩服秀姐轻松无比地挑着一担水,能轻松地换肩膀,还能抬头挺胸跟她说话,一只手还抱着个装菜的筐子,另一只手还能边说话边舞动。 她是两只手恨不得抓着扁担或是提溜护着木桶,眼睛还要看路,那脑袋根本就不能往上抬,身子还没法走直线。 就跟她头一次开车上路好不了多少。 那手死死拽着方向盘,只怕方向盘脱手。脚板恨不得粘在油门和离合器上,那眼睛只盯着前方路况,音乐也不敢开,旁边人说话也不知所云。到了目的地,那手脚俱软,额头冒汗,身上汗湿衣背…… 赚钱了还是在院中打个井吧。 虽然村里的水井无比方便,可是对她来说跟去西天取经差不了多少…… ps:亲们国庆节快乐。没有上架的作者,没有定时上传功能的作者,不能断更的作者是没有国庆的,苦啊……下新书榜了,亲们若有推荐票的,帮忙戳一下啊~~~ 第三十五章 我能养得活女儿 姐弟二人仍是一早就出发了。今天是头趟往余记送柴火,不能迟了。 在后街的余记打铁铺姐弟二人找到了掌柜。 那掌柜四五十岁的年纪,高大精壮,一身短打,脚上一双黑布鞋,目光灼灼。 看着像是个历尽千帆的人,浑身的气势瞧着像是腥风血雨里走出来的。 难道也当过兵? 前些年朝廷没事就征兵跟回鹘或是南疆来上一场,被征了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乔明瑾打量那人,那人也在打量她。 片刻后,那人也不多话,径直去看牛车上的柴火。在两个麻袋上还按了按。 乔明瑾便跟着旁边说道:“这两袋都是松毛。原先送到别家是为了引火的。若是你这里不需要我再拉回去。” 那人听了便说道:“装得挺实。原来你送一车什么价?” 乔明瑾便说道:“松毛一袋五文,一车柴给的是五十五文。您这里都是用的粗大的柴枝,我这个可能细了些,您给个五十文一车就行了。以后我会捡些大的粗些的拿过来的。” 那人点了点头,又看了她一眼,许是觉得对一个小娘子说让她劈些粗柴送过来有些不合适,便说道:“也不要勉强。不过我这打铁铺跟寻常人家烧的柴确实不一样,细柴我这里不经烧。” 乔明瑾听了便点头,表示以后会送些粗的来。 那人便又说道:“我姓余,以后我不在,会吩咐底下的人给你银钱,你隔日便送一车来。若有哪日不能正常送,需提早告知我们。我这里日日都离不得柴火。” 乔明瑾听了点头说道:“余师傅放心吧。我家也指着这个活计穿衣吃饭呢。若真有事不能送,会提前跟你们说的。” 说完接过那人的六十文钱,等着伙计们把柴搬空了,姐弟二人便牵了牛出了余记的门。 让明珩去寄牛车,她则挑着两筐子鸡蛋,抱了一小捆竹耙往集市上走。三十几根竹耙她可抱不完,剩下的一捆等明珩再抱过来。 沿路好些人在看她,害她心慌脸红了一把。哎,还是皮薄了些。 在集上把两个筐子刚放下,就有那相熟的人围了上来。 “小娘子,是挑的鸡蛋吗?” “是啊。今天比昨天多了些。” “哎呀,你还会做竹耙啊?” 乔明瑾便笑着点头。 有同摆摊的人把她的竹耙拿起来看:“哎呀,小娘子的竹耙还刻了字呢!这都什么字?红红的挺喜庆的,这还有花呢。这可新奇。” 乔明瑾便一一指着竹耙上的字说了一遍。 “这倒是个好意头呢。小娘子你准备卖多少钱啊?我正好家里缺了一把呢。” 乔明瑾不想这生意这就上门了。 按捺住惊喜,说道:“我也是头一次卖。各位都是常摆摊的,可知这竹耙的价钱?” 有一个大婶便说道:“这寻常的竹耙有八文的有十文的,若是松山集可能五文钱也能买到。不过这里卖东西是要交钱的,进城要收费用的,所以东西都卖得比松山集要贵些。小娘子你这个竹耙还刻了字刻了花,十一二文也是能卖的。” 乔明瑾想了想,十文已是到了她心里的价位了。便对那个有意的中年汉子说道:“若大叔想要,就给十文吧。也不指着它发财。” 那大叔倒是个爽快的,很快就掏了十文钱,乐呵呵地挑了一把刻了“五谷丰登”的…… 等明珩抱了剩下的竹耙过来的时候,乔明瑾已是把鸡蛋卖了一大半了,竹耙也卖了一半。 明珩到了,乔明瑾也松了口气。她这要回答别人的询价,要应付别人的讨价还价,要点鸡蛋,要收钱,要卖竹耙,着实有些忙乱。 姐弟二人一配合,加上有明珩的精明利索,很快鸡蛋又卖了一小半,筐里就剩几串了。 这稻草捆得鸡蛋还是让人瞧着新鲜,来买的人也不在意多的那一文两文钱。这让她的鸡蛋卖得比别家的要快了一些。 而竹耙倒是剩了七八根。那些小的倒全卖出去了。 看来这耙松毛,翻晒谷物杂粮的活计还是家中的小孩做得多呢。做父母的也乐意买一把照小孩身高做的竹耙哄孩子高兴。 姐弟俩正点着剩下的鸡蛋和竹耙,头上就罩了一把阴影。 “瑾娘?” 乔明瑾抬头。 嗬,他怎么来了? 一身捕快的衣裳,脚上蹬着一双皂靴。怎么腰间没有配把大刀或是剑什么的? 乔明瑾与之对视了几息,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良久才问:“你怎么到这来了?” 岳仲尧一脸惊疑,还以为是看错人了,还在错愕中,只答道:“我,我巡视至此。” 也是。人家是捕快嘛。只是不去抓贼倒干起了城管。 “瑾娘,你怎么到城里来了?这卖的是鸡蛋?哪里来的?这竹耙又是哪里来的?” 乔明瑾听了并不想回话。 明珩看了她姐一眼,只好说道:“鸡蛋是乡亲们托我们卖的,竹耙是我姐自己做的。” 岳仲尧还是有些稀里湖涂的。 拿起地上的一把竹耙,这是瑾娘自己做的?又看了看乔明瑾一眼,怎奈乔明瑾只顾着给人拿鸡蛋,并没有看他。 后头跟着岳仲尧的几个衙役好奇问道:“岳捕,这是……” 岳仲尧刚想张口,乔明瑾便快速说道:“我们是同乡。” 岳仲尧脸上黯然,沉默地点头应付几个同僚的询问。 有一个衙役便说道:“你是岳捕的同乡,今后若是有人找你麻烦,就报岳捕的名号,没人敢找你的麻烦。这条街有我们罩着呢。” 旁边摆摊的人眼睛一亮,全围过来把乔明瑾剩下的几根竹耙买去了。那剩下的几串鸡蛋也被来采买的人分刮了去。 乔明瑾一阵错愕。 这些人对于岳仲尧这几个人面上都是一副讨好的表情,也不知是巴结还是畏惧。 乔明瑾错愕归错愕,自己带来的东西卖完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收拾了箩筐扁担便要挑上肩走人。 “瑾娘……”岳仲尧想拽住她,但这里人还很多,只讪讪地叫住了她。 “岳捕有事吗?我女儿还在家,我这还要赶着回去呢。” 岳仲尧要抢过她的担子,被乔明瑾避开了。 岳仲尧便对后头跟着的那三个衙役吩咐了几句,那三人便告辞走了。 “瑾娘,这也近午时了,我带你和明珩去吃饭吧。” “不了。路远,我这还赶着回去。家里也有活做。我带了干粮来。” 岳仲尧发现他一遇上乔明瑾就词穷。愣愣地看了明珩一眼,发现明珩也不正眼瞧他。只好讪讪地跟在姐弟俩的后面走。 路上遇见卖糕饼糖块的,想叫住乔明瑾,怎奈乔明瑾并没停下脚步。 岳仲尧便一边着急着叫人上称一边不停回头盯着姐俩的身影,又一边不停催着摊主。 摊主瞧见县衙里的捕快跟他买东西,哪敢不快的?连钱都不敢收了。岳仲尧也没看,也没空细说,抓了一把铜钱就扔在摊子上拎了糕饼点心就去追姐俩。 把几包点心糖果塞给明珩:“拿着路上吃。你再等等姐夫,姐夫给岳父买些茶叶和酒让你拿回去。” 明珩看了他姐一眼便说道:“我们不住在云家村,我和明琦在下河村和姐姐琬儿一起住。” 岳仲尧愣了愣:“你和明琦住在下河村?” “恩。我奶奶让我们来帮姐姐。” 岳仲尧听完点了点头,又道:“那琬儿是你四姐在带着?” “嗯。” 岳仲尧又看了走在前面的乔明瑾的身影,小声问道:“那你和你姐哪里拿来的鸡蛋卖?这一大早从下河村走过来的?” “没有。我姐借了秀姨的牛车。这些天我们都是砍柴来卖。鸡蛋是收的村里人的,帮着卖的,两个鸡蛋我们能挣差不多一文钱。” 岳仲尧听完愣在原地。 她上山砍柴卖? 她怎么劈得动那些粗柴? 现在还不到午时,她是几时就出的门? 岳仲尧只觉得心里针扎般隐隐做痛…… 默默地跟着后面,一直到了寄放牛车的地方。 看见姐俩坐上了牛车,要往回赶,便大步上前,拉着乔明瑾的手,从怀里掏了一个荷包递过去:“瑾娘,这些钱你拿着。不要那么辛苦,我会养着你母女二人,那粗柴你如何砍得动?以后……” 乔明瑾不待他说完,把荷包推了回去:“没事,大的劈不了就劈小的。我能养得活琬儿,你不需担心。” 牛鞭一扬,那牛就紧着小跑了起来。 岳仲尧拽着荷包只愣愣地站在那里,一直到再也看不见…… 感谢“忻伈”“海雁123”的打赏,感谢“武四四郎”的pk票。 第三十六章 搓草绳 这一天乔明瑾的心情极好。 没想到这一车不粗的柴火还给了五十文。再加上两袋松毛,一天也有六十文。 虽然隔一天才让送一车,但以后送了粗柴,怕是价格还要高些的。再者她也能借机休息休息,再寻些别的事做。 这天天往城里赶着实是吃不消。 这一天收获很不错。 除了卖柴所得,还有二百一十个鸡蛋剔除掉成本自家还得了一百四十七文,三十八根竹耙得了三百多文。今天一共得了半钱多银子。 如今家里也存了一两二钱银子了。真好。 只是这竹耙的生意也不好多做了。 这山上的草木虽说随便村民取用,但那竹子生得慢,平时也多是家里有什么需要就来砍上一根两根的。这要是让人知道她是砍去做东西去卖的,怕是会引起不少的风波。 下午回到家时,琬儿和明琦对乔明瑾带了好些糕饼点心糖果回来很是高兴。姨甥两个鼓着腮帮吃得高高兴兴的。 乔明瑾也没多言,两个孩子以为是她卖柴得钱买的,高高兴兴地抓了自己专用的小竹耙就卖力地耙松毛。 让乔明瑾又高兴又辛酸…… 她在山上转上一圈,看见自己砍了那十几根竹子,竹林处有一小片的空白,果断地转身了。 这竹子是不能再砍了。村里人平时家里也经常会用到竹子的。 半下午的功夫,她就专寻些粗柴来砍,举着绑着竹竿的弯刀把枯枝拉得噼噼响,见那枯树就蹲着身用柴刀砍。那整条胳膊挥舞得都不像是她的了,麻木得好一阵才缓过来,腰也酸背也痛。 三个孩子都很懂事,小琬儿紧紧跟着她,还弯腰捡一些细柴枝,明珩和明琦则跟在后面把乔明瑾砍下来的粗柴枯枝去枝杈并劈短。 夜黑沉得快,如今家里也烧不起灯油,一家子捡了一车柴火便家去了。 还好这山上冠木林立,柴是不缺的,若是石头山,她也只有对着山哭嚎的份了。 牵着牛往家去时,乔明瑾回头往山里看了看,想着明日定要往山里面进一趟。 这些日子她也只在前山转悠,这山没什么猛兽,也没什么好怕的,总得看看山里面有没有其它可利用的资源。 这卖柴还真不是长久之计。要什么时候才能供得起明珩上学呢?如今他都九岁了。还有也得尽快挣一两亩地的钱出来,没哪个庄户人家隔几日就要去买一次粮吃的,这实在是吃不起。 天落尽时,明珩拿鸡蛋钱去给几家托卖鸡蛋的乡里。回来时又带回了几个半大小子,还每人或抱或挑着满满的稻草回来。 “姐,秀姐知道我们家要用稻草,就给了我这么些。其他几家也说稻草有多的,也让他们家的小子送一些过来。说再过几个月地里又有稻草了,这些都是去年的,还占地方。” 乔明瑾听了很是感激,对着几个娃子夸了一遍。 虽然都是乡间常见的物事,但对于她来说每一样都是不可多得的,犹如雪中送炭一样。说她家里家徒四壁一点都不为过。 几个小子走了后,乔明瑾到柴房看了看。那柴房除了堆了半间房的柴火,其实的就是稻草了。加上今天刚送来的,还有之前搭房顶还剩下的,竟也堆了半边屋子。 做稻草托也用不了这么多。 乔明瑾看了这半间屋子的稻草,想了想,便抱了一大捆出来,又让明珩也抱了一大捆。 又拖了一张晒谷物的蒲草席子出来,那席子已是破得很了。乔明瑾也不在意,用布巾拍打抹擦了几下,就摊在地上。 把两大捆稻草码整齐,前端不齐的部分也把它们跺齐整了,这才摊在破席子上。 厚薄摊得齐整了,又往上撒水,再用木槌子或轻或重地捶打。 三个孩子不明所以。 “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娘,琬儿来撒水!” 这孩子也不知是不是生在水乡的缘故,特别喜欢玩水。就是洗澡时,也是在木盆里不得安分,一把她剥光了放在木盆子里,就咯咯笑得欢快,还又拍又泼得乔明瑾一脸一身的水。 所以乔明瑾都是在给女儿洗好澡之后,自己再接着洗。 乔明瑾听她要撒水,忙抓住她要去拿葫芦瓢的手,柔声道:“这些娘要拿来挣铜板的,琬儿把它们弄坏了,咱家可没钱买米吃了。” 明琦一听忙去把她抱开了。 “姐,这稻草还能卖银子啊?”明珩这孩子似乎对挣钱有着一种天生的兴趣,一听挣钱眼睛就发亮。 “姐准备搓些草绳卖。” “草绳谁家会买啊!谁家不会搓草绳的?这都是家里需要时就搓一段。集上都没卖的。”明琦顿时没兴趣了。 明珩瞪了她一眼,说道:“你就知道泼冷水!你会搓吗?你搓的那草绳松松垮垮地根本就不受力,又难看又不能用。咱家的草绳还都是娘和三姐搓的。” 说完转身又乔明瑾:“姐,这草绳有人买吗?”也有些迟疑。 乔明瑾看了这两个弟妹一眼,笑着说道:“没人买咱家就留着自己用。这稻草还多着,以后那丝瓜长出来了,也是要搭绳搭架的,家里要捆啊绑个什么东西都能用到。过段时间姐还想养上几只鸡,那搭鸡窝做篱笆都要用到草绳。” 又想起前世冬日的街头或是花园里那名贵的草木,一到冬天都是用草绳在底部围了一圈,既保湿又保湿。 也不知这时代的园林工匠有没有想到这个。若有大量需要,这也是个来钱的活计。只她目前也没法去大户人家里瞧上一眼。 不过这草绳放着也不会坏了,以后没准能用得到。就是大家都会的东西,也许有些家境好的农家也不乐意搓这个草绳呢? 毕竟这搓草绳也不是个简单的活计。 想清楚后便对明珩说道:“这草绳的用处多着呢。那竹耙是不能卖了,咱闲时搓一些草绳放着,等多了再寻个机会卖了。也是一笔进项。” 一边说着一边手下不停。这搓草绳之前醒草这个步骤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水撒多了,搓的时候缠手。撒得少了,稻草干硬不好搓。捶打也是个技术活,不能轻了也不能重了…… 吃过晚饭,一家四口又各自洗了澡。趁着天色还亮着,乔明瑾便拖了一把凳子,坐着搓起草绳来。 捡了一小把,在尾部打了个结,分了两股,便放在手心里搓了起来。搓了一臂长,便用腿夹紧继续搓,再搓一臂长,又往后抻一抻再继续搓,搓到底了,又从旁这捡起稻草喂进去。 几个孩子也在一旁凑热闹,都拿了凳子坐在乔明瑾身边跟着搓。 小琬儿纯粹是玩,手心没力,那稻草在她手心里根本搓不到一块去。明琦饭做得好,家务活也是里外一把手,但这些耐心活,却做不来。 搓了一段,松松垮垮不说,喂草的时候不是脱了,就是细了或是粗了,还疙疙瘩瘩的,一点都不齐整。 倒是明珩弄得有模有样的,经过乔明瑾几次纠正,速度上虽跟不上乔明瑾的,但起码外形过得去了。 明琦看了一眼,咬着牙在一旁跟着较劲。只是几次都不得要领。 乔明瑾想着以后还是她在家的日子多,这些闲活还得她来做。便一边搓一边指点她,又鼓励她,若她搓得比明珩多便带她到城里挑一件礼物。 这让她信心倍增。 乔明瑾便帮她把一端绑在院中的树上,让小琬儿给她专递稻草。让她一边搓一边往前移,说若是能从院中搓到正房门口,今天便可睡觉了。 好家伙,这可有趣多了! 明琦一听便来了劲,站着一边搓一边和小琬儿配合。小琬儿手里的稻草用完了,便又迈着小短腿蹬蹬地跑去拿稻草。再顺便过来看明珩又搓了多少了,又跑到她姨身边哇哇叫着,“快些快些,娘和舅舅又搓了好多了!” 这下子,姨甥两个大有不把明珩比下去不去睡觉的架势。 乔明瑾起身看了看,倒是搓得有模有样了。这女孩子好像天生是做这个的,明珩虽搓得好,但速度却跟不上明琦的。 三人兴致勃勃,临睡觉前,也搓了三四十米长。天黑尽了,再看不到一丝光亮了,一家四口这才歇了。 第三十七章 套野鸡 次日一早,寅时初乔明瑾便醒了。 细听了听,还没听见村里的鸡开始打鸣的声音。今天虽然不需往城里送柴火,但她还是按着时辰起了。 天还未亮,乔明瑾摸索着起了身,又给同在一张床上睡着的琬儿和明琦掩了掩被子。这才出了正屋。 摸着进了厨房,点了柴火,厨房便一下子亮了起来。 在大铁锅里放了半锅水,淘了两把碎米扔了进去。转身又在厨房角落里掏了几个地瓜,洗净把皮刮了,在案板上切了丁,又投到锅里,再用勺子搅了搅,这才盖了锅盖闷煮。 往灶里塞了一把柴火,又舀了水把自己收拾干净了,便到柴房搬来一捆稻草,就坐在灶膛前编起网兜来。 这是一会上山要用的。当然若是渔网更好。只是这渔网对于她家来说目前还是个奢侈的东西。 乔明瑾坐在灶膛前一边编网兜一边不时起身搅一搅锅里的粥,以免糊锅或是溢出来。 网兜编好后,又到院子里把原先留下的一根长竹竿拖了来,又用竹条子拗了个圆环把网兜编了上去。一个简易的网套便做好了。 细瞧了瞧,还挺满意的。想了想,又拖了一支短竹竿来,又照着编了一个短些的竹兜。 等乔明瑾把竹套做好后,粥也得了。乔明瑾便起身把粥盛在四个粗瓷碗里晾凉,再把盛下的舀在大土盆里面。这时明珩也起了。 “姐,你起这么早啊?” “嗯。今天咱早些进山。” 明珩以为乔明瑾要进山砍柴遂也没多问,嗯了一声就去洗漱。洗好后,才发现厨房里还有两根怪怪的东西。 “咦,姐,这是什么?像是一个兜。” “嗯。这就是网套子。一会我们上山捉野鸡要用。” “捉野鸡?用这个捉野鸡?姐,你真的会捉野鸡?我还以为你是说着玩的。” 乔明瑾白了他一眼,她像是说着玩的吗?她说她有法子就是有法子。只是现代的很多法子这边没法用罢了。 事实上捉野鸡最好的时辰是夜里。那时候野鸡归巢了,或趴在草丛里或歇在枝杈上,彼时拿着一支强光电筒,往鸡眼睛处一照,那鸡不能夜视,强光一照就只能傻愣愣呆在那里了,这时一套一个准。 也有把野鸡的声音录下来,用声音诱捕的。这两种法子都极有效,只是这时代都不能用。 不过还有一些土法也是极有用的。 就诱捕就有好几种。比如用谷物再配网诱捕的、下套子的、或是下酒曲诱捕的等等。那鸡吃了酒曲被醉倒了,晃晃悠悠的,一捉一个准,而且等它醒来还是活的,且全须全尾。 她前世母亲是山里边出来的,她去外祖家玩没少跟着上山捉野鸡野兔。 那时候她有个舅舅是林业局的,管着林子,经常为山林里野兔成灾头痛。那野兔繁殖力强,都被列为林子的公害之一了。 而那野鸡也是常下山吃谷物,那山里的人家田地本来就少,还要防着野鸡偷食。那山里的娃子一放假就被喝令在田间地头赶野鸡。那晒谷场上一不留神,谷物就被野鸡吃去不少。 她常去外祖家玩,也学了好些如何捉捕野鸡野兔的本事,对野鸡和野兔的习性也了解了不少。 明珩拿着两支竹套在旁边看了又看:“姐,这,这真能捉到野鸡?” “怎么不能?一捉一个准。不过你快些吃饭。太阳出来就不好捉了。这捉野鸡最好是在辰末之前,申时太阳落山之后,早上野鸡还没外出觅食,都在窝边活动,而且也没那么灵活,最好捉。而太阳落山后,野鸡的视力都不好,都归巢了也好捉……” 明珩听她姐说得头头是道,也一点都没疑心。他那姐夫就惯常到山里打猎的,没准是姐夫之前教的。 “那姐,我去叫琬儿和四姐!” 乔明瑾张了张嘴,刚想叫住他。明琦和琬儿?算了,都去吧,帮着追赶也好。 转身便去准备上山要用到的东西。 东西备好后,明琦和小琬儿也睡眼腥松地跟着到厨房来了。 “姐,明珩说姐要带着我们上山捉野鸡?” “是啊。姐之前不是说过的吗?不过你们要是不想去就呆在家里也成。我还怕你们咋咋呼呼地把野鸡吓跑了。等晚一些再上山找我们也行。” 两人一抖擞,立马醒过来了,连连摇头:“我们动作很轻的,也不说话。我们也要去捉野鸡!” 明琦也不待乔明瑾说话,生怕她拒绝,很快拽了小琬儿就去舀水洗漱去了。 乔明瑾笑着摇头。便又转身进了厨房用小灶烧了一锅开水,又洗了大锅准备烙些烙饼带在山上吃。 等一家四口全部弄好。已近卯时。 乔明瑾挑着一对箩筐,箩筐里放了一个包袱装了些食物和水,箩筐里还有柴刀草绳之类。明珩则挑着一根扁担,两头各挂着一捆草绳,明琦肩上扛着两根竹套,一手牵着小琬儿。一家四口,装备齐整趁着天刚露白的蒙蒙天色进山了。 一路往山上走,村里的公鸡这会才陆续打鸣,村里的小道上也没见一个人。 乔明瑾看了看女儿和两个弟妹的打扮,都是绑腿绑袖,腰上也用腰布缠得严实,身上也都是乡间孩子的短打。都是为了避免山里的虫子接近皮肤。 明琦明珩兴致勃勃,一边走一边讨论着等会捉野鸡的事。乔明瑾看着笑了笑,再看女儿那边,也紧紧牵着明琦的手紧紧地跟着。 小东西生怕乔明瑾不让她跟了,一路走来,也从没喊过一声累,也不让人抱,抿着小嘴紧紧地跟着。乔明瑾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又有些心酸。 “琬儿,来,娘来背你。” “不,琬儿自己能走。”说完嘟着个小嘴往明琦那边靠了靠,生怕乔明瑾又把她扔在家里了。 明珩便把扁担递给明琦,走到她面前弯下腰:“来琬儿,小舅舅背你。咱们得快些走,趁着鸡还在窝里,这会也好捉,得快些把它们捉住,不然慢了的话,它们就跑了。” 小琬儿一听,忙哧溜爬到明珩背上。 “舅舅,我们快走!一会鸡该出门了!” “好勒,咱们走!”说完用手托着琬儿的屁股往上颠了颠,就飞跑起来,明琦也在后面跟着跑。三人嘻嘻哈地一路追着跑。 乔明瑾一边摇头笑笑,一边也大步跟了上去。 ps:对不起,这两天晚了。这国庆真心遭罪,看的哪是景?全是人头。国庆已过大半,哎,再让时光逆流吧,我要睡个几天。感谢“忻伈”“海雁123”的打赏,非常感谢。 第三十八章 喜获 一家四口到山脚下时,用了不到两刻钟。 乔明瑾一路上跟三个孩子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也跟他们普及了一些野鸡野兔的知识及它们的生活习性。 这会天刚露白,还是以捉野鸡为主。那野兔还不到捉的最佳时辰。 三个孩子一路听着都很是兴奋,这会一到山脚,那脚步就自觉放轻了。 乔明瑾找了一处空旷处把扁担和箩框等物都放下了,腰间只别着一把柴刀和一捆草绳。让明琦牵着琬儿跟在后面,她和明珩则一人拿着一跟网套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 寻的都是草丛茂密的地方。她打了这么多天柴也有遇上蛇的,不过不进深山,那蛇也大多是没毒的,且蛇也怕人,只要你不攻击它,它会自动避开,倒也不怕这草丛里藏着蛇。 不过也折了两根长棍子让明琦和琬儿两人握在手里。 这会天刚露白,草丛里枝叶上还带着露水,只一会,走在前头的乔明瑾衣摆长裤就被打湿了。她回头吩咐明琦和小琬儿顺着有路的地方走,不要跟着她钻草丛。 事实上捉野鸡最好的时辰还是天黑的时候,这会虽然天刚露白,大多数野鸡还刚醒来活动,不过也比夜里要醒觉一些,当然又别白天要好捉多了。 进了山,倒是没听到野公鸡的打鸣声,不然寻着声去一定一扑一个准,也不用这么巴巴地扒着草丛四处找。 一般有公鸡在地方都会有好几窝母鸡在,小鸡野鸡蛋什么的也会有。野鸡不是独居的动物。 这会也许是山里枝叶遮天蔽日的缘故,天还比较暗,不过对她来说正正好。 乔明瑾小心翼翼地踩着草丛,眼睛四处看,不时还用长竹竿在草丛里拨一拨。 很快就让她发现了一窝野鸡。 果然是一只野公鸡带着好几窝母鸡。乔明瑾大喜。示意后头兴奋地要往上扑的明珩放轻脚步,明琦和小琬儿则让她们呆着原地。姐俩则慢慢靠近。 这一群野鸡想把它们全部捉住不太现实,若是有大的渔网一下子撒出去,也许能全部兜住。只是这会她和明珩手里一人也只有一根网套,多余的工具也没有。 乔明瑾权衡了一下,很快就和明琦做了决定,两人一左一右,选了两窝野鸡就扑了过去! 可怜一群野鸡还妻妾小崽和睦团团圆圆在家里熟睡,就被人扑了。 不过因为是头一回操作,乔明瑾的网兜虽大,也网住了两只野鸡,不过有一只网了半边身子,所以那只野鸡很快就窜飞了。 明珩那边因他情绪激动,动作有些急燥,所幸这一群鸡都还没反映过来,倒也让他扑到了一只。 一群野鸡,姐弟俩最后也只是网到了两只,剩下的都给惊飞了。 如今工具不足,乔明瑾也没法追上去。只是用手死死按住竹竿,然后在网兜里的野鸡要破网而出时,上前按住了它。 “娘,娘,捉住了吗?捉住了吗?” “姐,姐……” 乔明瑾和明珩的动作不小,惊飞了一群野鸡,两个小东西在后头看到了自然是喜上眉梢,也不顾露水是不是会打湿衣裳,冲着就过来了。 第三十九章 要干嘛 等明琦和小琬儿奔过来看到乔明瑾和明珩一人扑到了一只野鸡时,眼里皆冒着兴奋的光。 姨甥两个惊喜地想大叫,只是乔明瑾吩咐过她们在林子里要轻声,不然会惊飞了野鸡。两人便紧紧抿住嘴把那股喜悦压抑住。 那边明珩也把手伸进网兜里,把野鸡捉了出来,从鸡爪上紧紧拽住了。 看那野鸡要啄明珩的手,乔明瑾便说道:“倒着提。” 明珩立马照做,把野鸡倒提着。 那野鸡拍打着翅膀,伸着嘴还想够上来啄人,只是倒着提倒让它一时够不到明珩的手,只挣扎的越发厉害。 这野鸡可比家鸡厉害多了,一旦挣脱,飞得也比家鸡高。明琦便两只手紧紧从鸡爪上拽着。 乔明瑾很快就用草绳把两只野鸡的爪子绑了,又把两只野鸡绑在一起。这样,就算它们想扇着翅膀飞都不能了。 野鸡比家鸡要小得多,一只也就三四斤的样子。两只加上一起也没多重,明琦喜滋滋地说她要提,乔明瑾便让她提着去了。 她自己则检查了一番两个网兜。虽然编得很严实,她用稻草加固了两三道,只是这一扑,野鸡再一挣扎,那稻草做的网兜就有些松垮了。 看来这网兜还是要渔网做才成,而且还要再做得大些,若能一扑扑到一窝可是最好。等明日送了柴定要把渔网买回来了,没有工具可是不成。 随后,姐弟二人又如法炮制,很快就又兜到了两回,又捉到了四只…… 慢慢地天渐亮了,野鸡也越来越灵活了,有两回姐弟二人都没网住,竹竿才一挥那野鸡就惊得四下飞散去了。 姐弟二人也不气馁,奔着野鸡的方向就追了上去。 那野鸡有一个很好玩的习性,就是遇到危险,会窜高起来逃窜。若遇上人紧追,又会飞到草丛里找茂密的草丛藏起来,而且顾头不顾腚。头埋在草丛里,鸡屁股还露在外面。 只要你跟着追,把它住草丛密集的地方赶,等它钻了草丛,则一扑一个准。 跟那跟钻沙子的鸵鸟好不了多少。 之前明琦明珩也听了乔明瑾说了一些野鸡的习性,本来只是听着觉得好玩。这会追了一路,见到果然如此,姐弟二人乐不可吱。 明珩网兜都不用了,整个身子就扑了上去,把那野鸡压在胸前。 等他乐呵呵地从野鸡的翅膀上把野鸡揪出来时,胸前的衣裳都被露水打湿了,还一点都不在意,兴高采烈地举给乔明瑾看。 明琦和小琬儿也跑得气喘吁吁,这会见了,也是兴奋地直拍手大叫。 乔明瑾也很高兴,动作很是利索地把野鸡绑了。再回头看了一下战果,这才一个时辰,就捉了七只野鸡了!还是工具如此落后的情况下。不可谓不欣喜。 三个孩子更是高兴。围着七只野鸡看了又看,评头论足,哪只野鸡的羽毛好看都细细评说了一遍。 明珩尤其高兴,这七只野鸡,他可是捉了四只呢!比姐姐捉得还多。 乔明瑾也没想到明珩动作这么快速,身手这么敏捷,很是高兴。看来这个弟弟还真是可造之才,悟性好,脑子又活泛,难得的是心性还不错。 乔明瑾看了明珩一眼,欣慰地笑了笑。 又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会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野鸡也四处活动去了,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当然也不是说再也捉不到了,只是要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就要比之前多了。乔明瑾便歇了心思。 再者两个网兜只怕也兜不住了,就是扑住了野鸡,那野鸡也能挣扎开了。还得再找找一些草藤什么的修补一下。 而且她还想着再进山里边看看。今天进山的目的也不是以拾柴为主,她主要是想进山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是可以换钱的。 这山里虽然草木葱笼,可是她却不想砍一辈子柴卖。 而且那些粗柴她真的劈不动。一根粗壮些的粗枝,大腿粗的,她都要用柴刀砍上二三十刀,直砍得她手脚发麻,震得两臂酸痛,再砍一段时间,肌肉都要拉伤了,两只手不废也差不离了。 这山里除了柴火,应该还有其他的东西,山货什么的她也想寻一寻。不是说靠山吃山吗?总不能守着这一座青山饿死。 乔明瑾把野鸡分别放到两个箩筐里,包袱则让明珩背着,她自己挑了两个箩筐领着三个孩子往山里边走。 那野鸡在箩筐里扑愣愣地想往外窜,只是两只三只绑在一起,哪是那么好扑的? 也就是翅膀扇一扇罢了,扇得累了也就停歇了。乔明瑾可一点都不担心它们会逃了。 之所以带着它们跟着走,一是送回家这会家里也没个人照看,二是也怕村里人看见了,反而打眼。 也不是不想把捉野鸡的一些法子教出来,只是哪家又比她的日子过得惨了?若满山都是扑野鸡野兔的人,也就没她们母女什么事了。要全民致富温饱,也得先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等到落日了一家子才下山会好些。 四个人一路往山里进。这山里并没有野兽,也没什么好怕的。琬儿虽小,她也一点都不担心。庄户人家的孩子哪个不是从小就在地里山里跑的? 越往里进,山木越多,越粗壮。一路上也有好些野果开着好看的花,只是这会还不到收获山果的时节。 明琦和小琬儿两个对这满山的野花起了兴致,两人兴致勃勃边走边摘,很快每人就捧了一大捧,还高高兴兴地举着给乔明瑾看…… 四个人一路欢声笑语,倒像是踏青。 乔明瑾一路上眼睛四下探看,不肯露过一丝一毫。也许别人眼里不打眼的东西对她来说却是能用来换钱换粮食的好物事。 如今她看着这满山高大粗壮的林木,眼里直冒绿光,这可都是钱呐! 前世农村植树的人得等多少年才能看到长成这么高大粗壮的树?后世子孙若拥有这么一大片树木,一棵树就是普通的树种都能卖个几百上千的,论斤卖柴火那也是不少钱呢!都吃穿不愁了。 前世她舅舅所管的那一片林木,粗大的枯柴一斤都要卖到将近两块钱!隔三差五就卖一车,那一车柴火就是几百上千块呢。 而这时代还没有说山里哪片林木是谁家私有的,也不会在树身上刻了字上了漆说是哪家哪家的。 这可是随便进山砍呐。啧啧啧。 乔明瑾越往里走,心思越不定。只不过她也不能砍这些林木去卖吧?她也不是木匠。 这年头也没人说是大量地伐木去卖的。都是木匠们需要了就进山来寻一些砍了去。或是庄户人家家里需要再来砍上一两根。虽然没有明律规定,但似乎自律性不错。 乔明瑾让明珩挑着箩筐,她自己则在林子里边走边看。 这林子里,树种很多,很多好的树种也有被人砍了。瞧着留下的树桩,都能看得出砍了有些年月了,只剩孤伶伶一段树桩在那里。 有些树桩周围已是长满了木耳。 乔明瑾让明珩和明琦把树桩树身上的黑木耳都摘下来。这些黑木耳洗净晒干了,能存放很久呢,可是一盘美味的菜。 明琦和小琬儿只听乔明瑾吩咐什么就跟着做什么,两人都很听话。明珩摘了一会,看到她姐只是在林子里找树桩,很是奇怪。 他知道他这个姐姐不会做无用功的。于是木耳也不摘了,就跟着后面。 明珩看他姐蹲着身子围着看那些树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还看得极仔细,连周遭的地都不忘上前去踩着再跺上两脚。看到一些大的树桩有时候眼里还冒着绿光。 她姐这是要干嘛? ps:对不起各位亲,这几天更新的时间不太正常。从明天起就好了。感谢“可爱莫”“海雁123”“忻伈”的打赏。 第四十章 运气不错 明珩看他姐一副神叨叨的样子,围着一个个树桩细看,还不时在地上又踩又跺的,有时候还用柴刀在树桩子上敲敲打打,越发好奇。 “姐,你这是要做什么?这树桩有什么好看的?” 乔明瑾看着他笑了笑,神秘兮兮道:“这可都是钱呐。” “钱?哪里来的钱?”明珩一听忙也围着树桩细看,只是看了一会,仍是不明所以。 起身问道:“姐是说这树桩能换钱?起了它卖柴火倒是一个就能装半车一车了。只是这树桩可不好起呢。底下也不知埋了多深,还有好多树根,这可不好挖。” 乔明瑾看着这弟弟笑了笑,倒是看出来她想起了这树桩。不错。 不过如今她没钱也没那力气,也没那闲心,最主要是没那份能力。这东西虽然是个好东西,可现在她还做不了,还得再寻合适的机会。 看着明珩一脸好奇,等着她解答的样子,她也只是笑了笑。她并不想说她会拿这些树桩子干嘛用,孩子的嘴都比较快。当然也不是说不信任明珩,只是这树桩在这里也碍不着谁,等着她准备妥当了,没准还能靠它发家致富呢。她可不想替别人做了嫁衣裳。 对明珩笑了笑,只说这些树桩有大用,但现在她们还没这能力。明珩瞧着她姐的样子,便也不多问了。 几人又往山里走去。 乔明瑾看了明琦手里的麻袋,只这一会功夫,这黑木耳就摘了大半袋了,就算晒干了会缩水,泡发了还不得胀回来?这大半袋可是够吃好一段时间了。 很是高兴,把两个孩子夸了又夸,可把两个孩子高兴坏了。 小琬儿更是高兴,都不用人背了,蹦蹦跳跳往前跑,不时弯着小身子四下里找黑木耳。让乔明瑾看了又高兴又心酸…… 不一会,几人就走到一处山涧处。 河面宽有四五尺,两边都长满了茂密的蒲草。河边地上还有野兔野鸡的足印,想必都是寻到这处来喝水的。 若在此处做些陷阱倒是有可能会捕到一些野物。 乔明瑾带着三个孩子在此处停了下来,让三个孩子呆在原地,她则沿着溪涧走了走。 走到一处水草尤其茂密的地方,不想却惊起几只野鸭,扑棱棱地往高里飞去,把她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三个孩子见着了惊飞的野鸭,很快就跑了过来:“姐,姐,快网住它!” 话音才落,那野鸭影子都不见了。 几个孩子见着了扑野鸡的乐趣,什么东西都想扑一把。这野鸭可是比野鸡重得多了,一只能抵两三只野鸡,卖的钱也多。 “哎,怎么跑了?” 明琦和小琬儿看着荡漾着涟漪的溪面,又看着晃动的草丛,很是泄气。 乔明瑾看着她们,笑了笑,说道:“野鸭走了,说不定草丛里会有野鸭蛋呢。” “娘,真的吗?会有野鸭蛋吗?” “姐,那我们去找一找。” “找什么找?在对面呢,这怎么过去?又没桥。”明珩说完白了明琦一眼,看着对面的草丛,也跟着叹气。 乔明瑾看了三个小东西一眼,对明琦说道:“把竹竿给姐姐。” 接过明琦递的竹竿便往溪涧中间戳去,一直戳到底,触到的是平整的河床,又往下用力戳了戳,竹竿又下去了些,再按就有些费力气。 看来这河床下面并不是淤泥。 乔明瑾又把竹竿便两边几处戳了戳,稍后便把竹竿提了上来。用手按着竹竿最上端的湿处在身上比了比,还好,在肩部以下的位置,没不了顶。这河水还不算深。 又把竹竿横着比了比,心里便有数了。 对三个孩子说道:“你们三个在这边呆着,姐到对面看看。” “姐,这河面这么宽,你怎么过去?” 乔明瑾笑了笑,说道:“那你们可看好了。” 说着往后退了十来步,举着竹竿开始小跑,这河面不算宽,用不着跑动太快。到河面处便用竹竿往自己这边的河面上一支,整个身子便腾空飞起,趁着惯性,一下子便跃到了河对岸。 对了对岸,整个人往前扑了扑,还好没扑到地上。哎,多少年没玩了,跃过来都不能站稳了。 等她站稳身子回头看三个孩子时,发现三个孩子都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看向她。 乔明瑾扬着嘴笑了起来。 “哇,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哇,娘会飞!” “姐,我也要过去!” “不行。”乔明瑾制住了明珩。 这种游戏她可是从小玩到大的,她们家那边是水乡,河多,若要走桥,有时候要绕很远的路。她不耐,所以经常这样撑竿跳。只要河面不超过两米,都能轻松跃过去。 明珩可没有经验,这河水没有她身高,但明珩若不慎掉进去,可就整个人都没顶了。 “姐!”他瞧着她姐好像挺容易的样子,一小跑,竹竿一撑,脚缩起来,就跃过去了。没理由他不能。 乔明瑾瞪了他一眼:“你先在那边地上练练再说。” 明珩听了,什么都不管了,就拿着他自己的网兜练了起来。以后遇到这样的河面,他也要不用走桥不要淌水就能像他姐一样轻松地一跃而过。姐刚才那样子像是飞起来一样。他也要那样。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说,随他去了。她自己则往刚才野鸭惊起的地方走去。在草丛里拨了拨,却并没见到野鸭蛋。 她直起身子,又在附近寻了寻,连拨了那几处,也是她运气好,终于瞧见了两处浅青色的野鸭蛋,见之大喜。 忙用柴刀砍了一些蒲草,做了蛋托,一串五个,串了三串,才算完。又撑着跳到对岸来。 小琬儿和明琦看见野鸭蛋,早就兴奋不已等在对面了。乔明瑾一跃过来,两个孩子就把蛋接了过去,兴高采列地举着蛋看了又看。 明珩则还在那里又蹦又跳的,乔明瑾看了哭笑不得。 说道:“好了,以后闲时再练吧。这里面还有很多要注意的地方,以后闲了姐再教你。现在先把这些蒲草拔了。” 明珩听了收了竹竿走过来:“拔这些水草做什么?” 明琦和小琬儿听了也把鸭蛋放好后,跟了过来。 “蒲草韧如丝。这蒲草可是好东西。不仅能编草绳,还能编草席,编篮子,能做很多东西,而且它还能吃。是一种野菜。” “这水草还能吃?”明珩明琦都不太相信。 “是呢。咱家现在菜还没长芽,也不能老是吃他们送过来的菜,这人情欠多了,以后不好还。若用钱买一是要花钱,二是他们也不收。现在咱们把这蒲草拔了,晚上做菜吃。别人都不知道这蒲草能吃,没准咱明天还能卖些钱呢。” 明珩一听能卖钱便来了兴致:“姐,这蒲草真的能吃吗?还能卖钱?” “嗯。能吃。这蒲草其实是一种野菜。上面的草不能吃,能吃的是水下和泥里的部分。咱把它卖到酒肆,也许别人看着新鲜,能花钱把它们买了去呢。” 一边说着一边动起手来。 “琬儿别过来,别掉到水里了。在那边看着野鸡,别让它们跑了。” “嗯,琬儿看着野鸡。” 本来还不高兴,一听她娘说让她看着野鸡,便跑到箩筐那里去了。生怕野鸡跑了,小身子就蹲在箩筐跟前,两手还张开护着。 乔明瑾看了女儿一眼,便跟明琦明珩说起如何拔这蒲草来。 不一会三人就拔了好大一堆。 连水里的泥都带了出来。长的有三四尺长。 乔明瑾把上面碧绿的草用柴刀割了去,只留着下面白色的嫩茎。这样就是别人看到了,也不知道是何物。 这下面能吃的部分又叫蒲菜也叫香蒲。炒起来很是爽口,前世她在乡下经常吃。有时候菜市场里也会有卖。 三个人用草绳捆了三大捆,又把野鸡腾出来把它们码在箩筐里…… 也不知能不能卖掉,所以也并不想多拔,只收拾了三大捆就罢了。 三人又在溪涧边挖了几个陷阱,想着若是能捉住一些野兔什么的,也能卖些钱。 下午,乔明瑾便领着三个孩子在前山砍了大半车柴。 日落时,乔明瑾有些精疲力尽,只好让明珩回家牵了牛车来。临走,又在溪涧边陷阱里瞧了瞧,他们今天运气不错,三个陷阱里落了四只野兔。 不过都是灰扑扑的山兔。若是白兔,就是凭着一身白色的毛皮还能多卖上一些钱。不过这几只山兔也挺肥的,也能卖上几个铜板了。 把四只野兔七只野鸡用松毛遮了遮,一家四口便带着大半车柴家去了…… ps:感谢“忻伈”“gidy99”打赏。感谢“桃老妖”投的五票评价票。 第四十一章 只我一家有 次日寅时初,乔明瑾和明珩就从家里出发了。 姐弟俩仍是坐在牛背上,乔明瑾身上背着装干粮和水的包袱,牛背两边仍支了根扁担,一头挂了一个箩筐装了三大捆蒲菜,一头挂了两个箩筐装着那四只野山兔和七只野鸡。 乔明瑾一点都不担心蒲菜会卖不出去。昨晚一家四口就是吃的蒲菜,家里缺油少料,做出来的蒲菜还让三个孩子差点把盘子舔干净了。还直嚷嚷说以后都不用拿钱去买菜了,就去拔蒲菜吃。 这下河村有着一条长河,河边长满了这些蒲菜。 这时代的人并不懂得这蒲草是能吃的,遮掩起来也方便,若有人问就说是拿了蒲草回家编席编绳的,定也没人跟她们这么个穷家争抢。 那不认识的菜集上买的人少倒不要紧,酒楼可都是吃新鲜货的。越是旁人没有的,越是要争着抢着买回去的。 还有那几只野物,本来她还想留着两只野母鸡生蛋的,但是现在家里没积蓄还是把它们全带了出来,先换了钱再说。 这回村里没人寄卖鸡蛋,倒也好,不然这牛背上还真不好放。 姐弟俩一路晃晃悠悠,辰正就到了青川县的城门口。 乔明瑾把两文钱递出去的时候,两个衙役看了姐俩两人一眼,便把她的两文钱推了回去。并没多说什么。 乔明瑾愣了愣。 出新规了?不再对进城做生意的人收进城费了? 可是旁人还是收的啊。乔明瑾左右看了看,有些不解。 有一个小个子的衙役瞧她那模样便凑过来对她悄声说道:“你是岳捕认识的人,我们可不敢收你的钱。你在岳捕面前多帮我们说些好话,让岳捕记着我们就行。若能跟着岳捕巡街……” 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拉扯了一下,说道:“我看小娘子是要赶早集的,快些进去吧,晚了怕是不好卖的。” 乔明瑾向他二人道了谢便牵着牛和明珩走了进去。回头还看到两个衙役凑着头在说话,只是听不到说些什么。 能省一点是一点吧。五文钱能买半斤糖块,两文钱也能买一大块了。每次给琬儿省出一块糖钱也好。 就当他为女儿做的。 这次送的柴比上一车要粗大的多了,所以余掌柜的给了他们六十文钱,连同两袋松毛,一共给了七十文。 又看到乔明瑾箩筐里的野鸡和野兔,也很感兴趣。说他们打铁铺里,每日都要进些肉食的,不然几个伙计和徒弟都没有力气。遂向她买了两只野鸡和一只野兔。 乔明瑾带的野鸡野兔都是活生生的,就是今天不吃明后天再杀也是成的。再者她也不知明后天可还有没有货。 只是她不好定价钱,因为也是头一次卖这野物。 倒是那余掌柜像是极熟的,随手掂了掂,就说道:“你这野鸡一只三斤多四斤不到。野兔倒是肥能有八斤左右。外面卖的野鸡是一斤十五文,比家鸡贵了三文。野兔二十文一斤也能卖到,我看你是头一次做这买卖,按这个价也亏不了多少。” 乔明瑾听了感激地朝他点头。 那人便让人给她连同七十文的柴钱一共数了三百五十个铜板给她。 乔明瑾知道这三只野物怕是给多了。便从另一个箩筐里解了一大把蒲菜给他。 方才,这一箩筐的蒲菜他也掀开看了的,只是见是不认识的菜,便没有张口。 这会乔明瑾看他给的价钱公道,捧了一大捧蒲菜出来,说道:“这是一种野菜,把外面的皮剥了,切了清炒,做汤,炖肉都是极好的,吃着很是爽口。余掌柜且拿去吃吧。方才给的那些钱也多了。算是我姐弟二人送给掌柜尝鲜的。” 那余掌柜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也不客套,让人接了过去。又说道:“那就多谢小娘子了。吃着好,我再向小娘子买。” 乔明瑾便朝他道了谢,姐弟二人便牵了牛车走了出去。 寄了牛车,就挑了担子往集里赶。 为了不耽搁时间,路过一个酒楼时,乔明瑾便解了装蒲菜的箩筐走了进去。让明珩挑着那几只野兔和野鸡去集里卖。 明珩精明脑子又活泛,已是能独挡一面了,她一点都不担心。 当然酒楼也有可能会买下野鸡和野兔,只是给的价却不会太高。还是送去集上零卖的好。这青川县很大,并不怕卖不掉。 乔明瑾也不进酒楼的大门,问明了后门的位置,便挑了菜往后门去。 酒楼的后门这会正大开着,不时有人进出,送各种东西,还有收泔水的,人来人往。 乔明瑾也不急,默默地等了会,直到没人了,才挑着筐子走了进去。 里头一个胖乎乎的管事模样的中年人看到她,问道:“你是哪家的?送什么东西来的?” 乔明瑾便笑着对他说道:“管事的,我并不是哪家的。只是自家得了一些新鲜的菜,想着拿过来问问看,你这里要不要。” 那管事倒没有不耐烦,反而走了过来:“哦?是什么新鲜的菜?” 乔明瑾便把遮挡的稻草掀了去,之前在寄牛车的地方,她和明珩已是在上面撒了水,这会,白白嫩嫩滚着水珠的蒲菜,一段一段的瞧着甚是喜人。 那管事的方才在院里清点送过来的各种物事,乔明瑾已是瞧得出来这人定是酒楼的采购一类的人物。这种人见多识广,乔明瑾也不想说太多。 只是这个浦菜,这时代的人还只当它是水草,水面上长得碧绿碧绿的,哪个想到下面甚至泥里是另一种模样?而且竟还能吃呢? 那管事到了近前,略弯了腰看了看,拿着乔明瑾递给他的一段嫩白根茎闻了闻。 乔明瑾便说道:“这是一种蔬菜。闻着是不是有种淡淡的香气?这也叫香蒲。是我家人从外地带回来种的,我保证这青川县只我一家有。你这飘香楼也是青川县排得上号的,若是有我家这独一份的蔬菜,客人愿意尝个鲜,那些贵人也多喜吃一些别人没吃过的菜蔬,也许你这酒楼还能借这菜再长长名气也说不定呢。” 那管事的看着乔明瑾吧啦了一通,倒是很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说道:“这真是只有你家一家种出来的?” ps:今天第一天上班。回来晚了。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从明天开始更新时间改为早上。多谢各位。 第四十二章 卖菜 乔明瑾看他五分心动的样子,便朝他说道:“掌柜的放心吧,我也不是只打算做这一回生意的。” 看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又笑着说道:“这香蒲我家种得多,每次一割都是几大捆。今天也是头一次卖,拿来的便少了些。这么大的县城,我也不怕没人识货的。更何况现在只我一家有,我更不怕卖不出去。这县里的酒楼也不只你们飘香楼一家呢。” 那管事听完看了乔明瑾一眼,说道:“这菜我也是头一回见,味道如何还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尝鲜我更是不得知。不过冲着小娘子这独一份的生意,某也愿意试试看。就是不知你这菜要怎么做的?” 乔明瑾便说道:“这菜看着跟茭白差不多,做法也可比照茭白来做,或炒或做汤或炖肉都可。切块、切丝、切片、切丁亦可。吃起来口感脆脆的,很是爽口。贵酒楼厨子多,想必能摸索出更多的菜式和做法出来。小妇人说的也只不过是一些家常做法,在管事面前实不敢托大了。” 那管事的看着她,很是满意。 这小娘子很实诚,不卑不亢,明明是来求着他买下菜的,但是就是瞧不出有一丝求人的模样。而且话语中还隐隐透着不买定会后悔的样子。 那管事的想了想,便说道:“不知这香蒲小娘子准备卖多少钱?” 乔明瑾心里扑通跳了一下,忙忙按捺住,看了对方一眼。 略想了想便说道:“管事的瞧着便知是见多识广的,恐怕在管事的手里过了没有数百也有上千的物什了,小妇人实不瞒管事的。这菜还是小妇人头一次来卖,具体能卖上什么价确是不敢托大了。要不管事的给小妇人定个价吧。你们飘香楼菜好酒好财大气粗,管事的您瞧起来也不是那等小气的,定不会诓了小妇人。” 那管事的又正儿八经地瞧了乔明瑾一眼,眼睛里含着笑。 这小妇人话说得漂亮。若是给的价低了,她等会挑着这菜到别的酒楼卖了,若人家给的价比他高,岂不是说他们酒楼档次低了?让人知道了还会说他这个采购的不识货。 那管事的眼睛转了转,便说道:“你这菜我也确实是头一次见。小娘子一个人来卖菜也不容易,旁的菜也就几文钱一斤,有那稀罕的也高不过十五文,总不能比肉贵了。你这香蒲就按十文一斤我吧。若是客人吃得好,下回某再跟你定多些,我再跟东家说一说,也好给你提提价。” 乔明瑾笑了笑,跟东家说不说的,她不知道。这管事的是个采购,哪能定不了价的? 不过这十文一斤她也挺满意了。便点头应了。 那管事看乔明瑾点头,便又说道:“今天某就信了小娘子这一回。只是这么多,今日我们的采购也都有定数了,怕是要不了这么多。” 乔明瑾也没指望他能全部要了。 她们三个人昨天拔了三大捆,昨天家里只炒了一盘吃了,又留了一些给明琦和琬儿今天中午吃的,如今这三大捆一捆能有个三四十斤左右。 酒楼一般当天的菜头一天都会采购好了的,她这么插一杠子,别人也确实为难。 那管事的话音刚落,乔明瑾便顺着话头说道:“那管事的便看着要吧,能要多少就要多少。管事的能帮着销掉一些,小妇人已是感激不尽了。” 那管事的便朝她点头,又转身吩咐两个小伙计带着称过来称,先是称了一捆,有三十八斤。 那管事的想了想,又让乔明瑾解了一捆,要了其中的一小半。凑了个五十斤。 那管事把半两银子递给乔明瑾的时候说道:“鄙人姓黄,是这飘香楼的采购。明天小娘子这个时候再来一趟,若是今天客人吃着好,我再跟小娘子买一些。” 乔明瑾把那半两银子收好,便说道:“谢谢黄管事。只是我隔天才进城一趟,家里事多,不能天天都来的。我后日这个时候再到这里来听音。您看如何?” 那黄管事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又跟乔明瑾说了几句,这才送了乔明瑾出门。 乔明瑾便挑着剩下的一捆半香蒲又连着走了十几家酒楼食肆。 有一些酒楼干脆地拒绝。有一些婉转地说是没见过,这种入口的东西不敢轻易买。 而有几家听她说飘香楼要了一大半,便也跟着要了些。而有一些食肆看她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娘子独自来卖菜,目光都透着怜悯,也出手买了十斤八斤的。 有一家食肆叫张记食肆,那掌柜娘子,看她说得嘴唇发干,便爽气地把剩下的三十斤香蒲包圆了。 说若是食肆客人不爱吃的话,她就带了回家做给家人和几个孩子吃。乔明瑾很是感动,给她打了八折,零头还不要她的。那掌柜娘子乐呵呵地直送她出了好远。 三大捆的蒲菜卖完后,共是一百三十斤,总共得了一两一钱多银子。 乔明瑾很是满意。 高高兴兴地挑了两个空箩筐去集上找明珩。 这会庄户人家集中的市集都已是快散市了,只有零星的几家还在卖着。 零落的集市上,乔明瑾远远的就看见岳仲尧站在明珩旁边,两人面对面的似乎在说着话。 乔明瑾脚下顿了顿。 ps:感谢:海雁123,曉葉森森,忻伈,白容华,紫慧dy,gidy99,tgcao,的打赏。感谢“园园”的香囊。非常感谢。 第四十三章 看不见的前路 乔明瑾在原地默默地站了一会,而后想了想,还是挑着筐子走了过去。 “瑾娘!” 岳仲尧先发现了她,脚下跟着往前迈了几大步,不顾乔明瑾的推拒,硬是把她肩上的箩筐接了过去。 “你在家还没挑过重物呢,可还挑得动?肩膀疼不疼?” 乔明瑾听了面上淡淡地没应。 “姐,姐!你把菜全部卖光了?姐夫还说你若是卖不掉,他就帮你拿去卖呢!本来还想去找姐来着……” 说话间瞧见他姐瞪了他一眼,忙讪讪地止了话头。 “野物卖完了?” “嗯!可好卖了!一斤野鸡能卖十五文呢!野兔也卖二十文一斤!那余记的掌柜说的一点都没错。可准了!后面还有两个人过来没买到呢!” 明珩听到他姐问他买卖的事,那眼睛复又晶晶亮起来。 “人家吃的盐都比你吃的米多,且还住在城里哪能不知道物价的。” 岳仲尧听得姐弟二人自顾自在说话,也没人搭理他,眼神暗了下来。 等姐弟二人歇了嘴,忙敛了神色抢着说道:“我听明珩说那野鸡和野兔还是你想的主意。瑾娘,我没想到你……” 乔明瑾不欲与他说起这些,打断他的话头,问道:“你今天休息?” 一身的差衣。瞧着也不是个休息的模样。 岳仲尧听着妻子不咸不淡的话,眼神越发暗淡,应道:“没有。只是差事比较闲。瑾娘,我这给琬儿和明琦明珩买了些糕饼点心,你拿回去给她们吃。我还给你们扯了几尺布,你带回去给你自个和三个孩子做身衣裳穿。再过几日休沐我就回去了。” 说着便把手里一个大大的包袱递给乔明瑾。 他也知道瑾娘心高气傲,定是不会拿他的钱的,买一些东西妻子兴许还能收下。 乔明瑾盯着那个大包袱只看着并不接。 岳仲尧有些忐忑,又说道:“只是一些吃的用的,不值什么钱,都是给孩子买的。琬儿和北树一样大,长得还没北树一半重,比玲珑也是差得远了。” 乔明瑾想起留在家里的女儿…… 还是后来跟着她别居出来女儿脸上才长了一些肉,在岳家女儿连哭都不敢高声哭的,哪敢跟吴氏两个宝贝孙子抢食? 看了明珩一眼,明珩忙把那个包袱接了过来。 乔明瑾朝岳仲尧看了一眼,便说道:“你且忙去吧,我们要回了。” 岳仲尧张了张嘴,又伸手想拽乔明瑾,到了近前又缩了回去。嘴上讪讪道:“我听明珩说你想买渔网渔线之类的东西,我知道哪家的好,我带你去买。” 说完生怕乔明瑾拒绝,动作迅速,把明珩身前装野物的那个箩筐摞到野菜筐子上,便挑着三个箩筐率先往前走了去。 有扁担箩筐在,他也不怕乔明瑾不跟着。 乔明瑾其实还真是想着索性不要那两个箩筐了。只是明珩拽了拽她,她自己想了想,也只好跟了上去。 等岳仲尧带着她买了渔线渔网等物,她也不想再逛了。 本来她还想到家具店去看看的,只是跟着这么一个捕快,路上那回头率不是一般高。连店铺中掌柜伙计的瞧她的眼光都不一样,巴结着岳仲尧甚至不予收他的钱。 乔明瑾连细细挑选的机会都没有。她觉得很别扭,总觉得是欠了岳仲尧的。 她便没有再逛下去的兴致了。 出了店铺的门,拉着明珩的手就往寄放牛车的地方走了去。一路上抿着嘴话都不跟岳仲尧说。 把箩筐放到车板子上,就使劲挥了一牛鞭,那牛便得得地跑了起来。 岳仲尧往前伸了伸手,嘴巴张了张,最后也只是眼神黯然地抿紧了嘴。愣愣地看着牛车消失不见…… 一路上,明珩看着只专注挥着牛鞭的姐姐,嘴巴张了数次,总想着要说点什么,又生恐惹得他姐不高兴了。只憋得他难受,频频扭头去看她姐严肃的侧脸。 不一会眼睛转了转,把岳仲尧给的包袱打开了。 “哇,姐,好大一块布!够我们每人都做一身新衣裳了!” 乔明瑾一路上,眼睛余光里也看得出她那弟弟想找她说话,但她心正烦着,并没搭理他。这会看他咋呼,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拿起那块布看了看,水蓝色的土布,颜色并不鲜亮,布也只是乡下寻常见到的土布。但难得的是那颜色男女都能用得上,她们一家四口都能做成衣裳穿。 也算他有心了。 把布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又拔了拔包袱里其它几个油包。 包袱里有好几样糕饼点心,还有一大包糖果及一大包炒货。虽不是什么特别精贵的物事,但对于三个孩子还说,这已足够让他们惊喜了。 明珩素日里瞧着是最沉稳不过的,这会也禁不住找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还不忘塞了一块给乔胆瑾,他自己整个人吃得眉开眼笑的。 乔明瑾看了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复又转身去专心驾起牛车来。 看来这赚钱大计一日都不能停歇了,若落个让人接济的下场又何必大张旗鼓地搬出来呢? 今天她卖菜共得了一两一钱,在余记那里得了三百五十个铜板,明珩卖了剩下的五只野鸡三只野兔又得了七百多文,这一天倒是挣得最多,足有二两多钱。 只不过加上家里的余款也只不过是三两多罢了。三两多银子能做什么呢?住的房子还欠着二两呢! 乔明瑾有些急燥,牛鞭大力挥了出去,那原本慢悠悠的老牛便撒着四蹄往前小跑了起来…… ps:感谢ady99打赏的平安符,晴空萬月打赏的桃花扇。感谢三位书友。有推荐票的朋友别忘了戳一戳啊~~~ 第四十四章 为难 乔明瑾姐弟二人驾着牛车进了村,在靠近自家院子的时候,隐约听见小琬儿在哭。 乔明瑾细细听了听,还真是女儿在哭! 这些天乔明瑾跟两个孩子说,让她们早上到山上拾柴耙松毛,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就在家里歇息,等她和明珩回来再一起上山。 两个孩子很懂事,本来并不肯的。乔明瑾便跟两个孩子说,让她们吃了饭在家里一边搓草绳,一边等她们回来。 这些天家里处处都用到草绳,且以后这些草绳也是能卖钱的。两个孩子听了这才不再像之前一样一整天都呆在山上了。 只是这好端端的,女儿怎么哭了? 声音还很大。若是在岳家,女儿断不敢这么哭的。 乔明瑾心里着急,牛车也顾不得了,牛鞭扔给明珩,她自己跳下车子便朝家里跑去。 院门大开着,乔明瑾一只脚刚迈过门槛,就扬声唤道:“琬儿?明琦?” “娘……” 小琬儿听到乔明瑾的声音,大哭着跑了过来,一阵风般扑到乔明瑾身上。小小的身子小豆丁一般,整个人趴在乔明瑾的大腿间,两只手整个圈着她的腿哭得厉害。 乔明瑾看她哭得都抽噎了起来,心疼不已。 忙弯下腰一把把女儿抱了起来,看她脸上糊着眼泪,两眼通红,心里抽抽地疼了起来。 自母女二人搬出来后,小琬儿已不再哪哪都跟着她了。且自有明琦陪她了之后,已日渐开朗。 平日里也跟村里一些亲近人家的小孩玩在一处。只瞧她今天这么放开地哭就知道这孩子知道这是自己家呢。 乔明瑾看着明琦也跑了过来,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东根抢了琬儿的小石子,还抢了姐买给琬儿的糕饼和糖。” 趴在乔明瑾肩头抽噎的小琬儿一听,哭得越发大声。这会见了自个娘亲,尤其委屈,紧紧地抱着自个娘亲的脖子那泪水扑扑直往下掉,乔明瑾只觉得脖子里湿漉漉的。 这会听了明琦说的话,皱了皱眉头,这才看到自家院里还站了好几个人。 “三嫂。” 岳小满一脸讪讪地走过来朝乔明瑾打招呼。身后还跟着玲珑、东根和北树。 那东根看了乔明瑾一眼就垂下了头躲在岳小满身后。倒是玲珑和北树朝她叫道:“三婶”、“三伯母”。 乔明瑾按捺下自己的情绪,对玲珑和北树笑着问道:“玲珑和北树也来了啊。是来和我们琬儿玩的吗?” 两个孩子看她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便朝她点了点头。 那岳北树只比琬儿大了两个月,因其自生下来就得他父母和爷奶疼爱,于氏更是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就是到村里窜门,都是爱抱着他的,还不爱放他下来走路,总担心磕了碰了。 这会瞧着北树的身形倒是比琬儿要大一些,只是这孩子到现在连路都走得不稳当,更不要说像琬儿一样能帮着大人拾柴了。 而玲珑这个堂姐倒是比琬儿大了一岁。虽然东根是哥哥,但因为东根是长孙,孙氏又把他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养成了那孩子骄纵的性子,事事都要争先,瞧着好的东西都爱扒拉到自己怀里。 两兄妹站一处时,倒像玲珑是姐姐,东根是弟弟一样。今天他能抢了琬儿的小石子也足见一般。 乔明瑾对孙氏和于氏淡淡的,但是她骨子里还是喜欢小孩子的,且这两个孩子又都还小,并不见有什么不好的毛病。只是那东根她就敬谢不敏了。 乔明瑾问了两个孩子几句,又转身问岳小满:“五妹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岳小满飞快地往乔明瑾脸上扫了一眼,发现乔明瑾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很是松了一口气。 忙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嫂子和琬儿。顺便再带些菜过来。” 说话间,乔明瑾已和她走到了院中。 乔明瑾听了岳小满的话看了明琦一眼,明琦便说道:“小满姐来了一会了,带了一筐子菜过来。我都放在厨房了。” 乔明瑾听了有些意外。 她母女二人都搬出来好些天了,这还是头一次岳家除了岳仲尧之外有人上门来看母女两人呢。且还带了菜过来。 吴氏不是说有本事搬出去,就不要向岳仲尧要抚养孩子的费用吗?这还能让岳小满拔了菜送过来? 岳小满看着乔明瑾一脸不相信的神情,脸上烧了烧,低着头小声说道:“原是早就要过来看嫂子的,只是家里一直忙。今天一早娘到外婆家去了。” 乔明瑾听了方才了然,笑了笑。 拍了拍趴着她肩头已止了哭,只小声抽抽的女儿,在她耳边悄声道:“琬儿去找舅舅,舅舅给琬儿带了好吃的回来了。琬儿快去藏起来,不给东根哥哥吃。” 小琬儿一听,用小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在乔明瑾刚把她放下地,就蹬蹬地跑到门外去了。 乔明瑾便带着岳小满在院子里转了转,跟她说话。 “嫂子,你是不是能帮着卖鸡蛋?” 乔明瑾看了她一眼,便点了点头:“是啊,这些天村里也有好几户人家带鸡蛋过来让我帮着卖的。我比集上两个蛋多卖了一文钱,但每十个蛋我会多付两文钱给乡亲们。其它的便算是我路上的损失和辛苦钱。” 岳小满听了连连点头,说道:“应该的。咱这里到城里要好几个时辰呢。一路上运到城里也不是每个蛋都是完整的。” 顿了顿又说道:“不知道嫂子能不能也帮我们家把鸡蛋卖了?” 乔明瑾有些意外,看着她说道:“等你三哥回来再让你三哥拿去城里卖不是好吗?还能多卖一些钱。” 岳小满听了便说道:“娘倒是说要等着三哥回来再卖的,但爹说三哥每旬才回来一次,每次三哥走的时候若没遇上赶牛车的,还都是走路进城的,也不想三哥辛苦。再说家里十几只鸡,那蛋天天都下,没几天就攒下好几十个了,放久了也怕坏了。” 乔明瑾听了不语。 其实她并不想替岳家卖鸡蛋。这实在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这以后自家过得好了,指不定两个妯娌又说是他们岳家养活了她母女两个呢。那吴氏更是个不省心的。 乔明瑾并不想让她们有机会去说一些歪话。 这老岳头怕三儿辛苦,且鸡蛋也等不及那么长的时间,而吴氏又觉得卖得比集上便宜了。 之前大家都卖去集上没人比较,吴氏倒也不会说些什么。这会跟村里人一比较,自然觉得鸡蛋卖得钱比别人少了。 岳小满看她一副为难的样子,大抵也猜到是什么原因。 便说道:“嫂子且放心卖去,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咱家如今缺的东西,三哥每次回来都会买回来,倒不用卖门为了卖鸡蛋跑一趟集上了。辛苦不说鸡蛋还卖不上价。嫂子给我们的钱就跟村里人一样就行……” ps:编们打算十五号上架,但还是建议放在下月初。这样这个月还是免费期。希望亲们继续支持,我也会多存些稿的,感谢亲们的支持。 第四十五章 要先给钱 乔明瑾听岳小满说了一番话,也不想她为难,便应了下来。 说道:“那你一会就把鸡蛋送过来吧。” 说完看岳小满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道:“可还有什么问题?” 岳小满胀红了脸,好一会才说道:“娘说要嫂子先给钱。” 乔明瑾一听眉头皱得死紧。 这是怕她吞了鸡蛋的钱? 不由气乐了。 说道:“我这牛车装了柴也腾不出太多地方装鸡蛋了,村里其它人家都是之前说好了的,所以只能先给他们把地方腾出来。且我们母女二人连买菜买米的钱都没有,卖柴的钱买了米面也没余钱了,是决不够垫付鸡蛋钱的。要不,让你两个哥哥带去松山集上卖?” 岳小满听完脸上越发红了,良久才呐呐道:“那我先回家问问爹吧。” 说完拉了玲珑和北树的手便走了出去。 那东根两手紧握着别在胸前,跟在岳小满身后快速窜了出去。 “娘,琬儿的小石子……” 明珩已在院内停了牛车,这会琬儿看东根要出门,便跑过来拉着乔明瑾的衣摆委屈控诉。 乔明瑾摸了摸女儿细软的头发,说道:“没事,娘以后再给我们琬儿寻更好的石子来,还带好看的颜色的,好不好?” 小琬儿听了这才高兴地点了头。 又拉了拉乔明瑾的衣摆,示意她娘弯下腰,在乔明瑾耳边悄声说道:“娘,舅舅说,这次娘带了好多好吃的回来呢。” 乔明瑾便笑了笑,说道:“是呢,琬儿高不高兴?” “高兴!娘,这要不要很多钱?” 乔明瑾听了不由一阵心酸。 别人家一样年纪的小孩连路都走不稳当,她的女儿已是能帮着干活了,还懂得帮她省钱了。 “不要很多钱。等以后娘赚多多的钱了,一定给琬儿买更好吃的糕饼。去吧,跟小姨去找舅舅要好吃的。” 看女儿迈着小短腿在院子里跑开了,乔明瑾眼里带着笑,钻进了厨房…… 下午乔明瑾带着三个孩子在山上砍了一些柴火,又在河边挖了几个陷阱,还寻了一些野兔的足迹在它们经常出没的地方设了套子。 这野鸡野兔卖得钱比辛辛苦苦砍一天柴火得的钱要多得多。若是能每天有些收获,她也能缓口气了。 那野鸡最佳的捕捉时间是在晚上,只是她没有强光灯,也费不起灯油,不过就是有防风桅灯只那灯光恐怕也不济于事。 还是每日早早的起来好了,早上捕捉的效果也很不错,野鸡的警惕性都很低。 下午一家四口拾了大半车柴,乔明瑾又在竹林处砍了两根竹竿。 今天在城里她选了好大一块渔网,还有一捆编渔网用的线。 这下河村有一条长河,还有几条小河,山里也有好几条溪涧,里面的鱼都不少。 这年代捕鱼工具落后,鱼繁殖的也快,加上庄户人家大多不愿意去料理鱼。 那淡水鱼一是有土腥气,二是鱼刺小且多,三是庄户人家也舍不得做鱼的时候要费油、要下料、下姜蒜下料酒什么的去腥。 四呢大人们大多都心疼孩子,有鱼肉都是紧着孩子吃。可那鱼刺多,孩子又大多不会吐刺,这年代医术还落后,卡了刺要人命的也不少。 那河里的鱼便越加繁殖了起来。 能舍得吃鱼的人也多是那城里的有钱人家。若不是死鱼卖不上价,她也想捞些鱼去卖的。有钱人可不会省油盐姜蒜。 只是这鱼没个好的保存法子,捞着了容易死,二是路太远,也不好运。 但是偶尔捕些鱼给三个孩子增加些营养还是好的。 三个孩子瞧着都比同龄人要长得小。乔家过得比岳家还不如,明珩和明琦都是从小就没吃到什么肉腥油腥的。乔明瑾看着三个孩子经常暗自心疼…… 因为已是隔日再送一回柴火了,所以晚上在山上呆的时间也并不那么长了。太阳晕染着昏黄的时候,一家四口就牵着牛归家了。 刚到家不久,岳小满就拎了一个箩筐过来了。 “嫂子,这是八十个鸡蛋。爹说等你卖了钱再给我们。爹还说若是没菜吃了就去家里的菜地里拔。” 乔明瑾听了也只是笑了笑,并不说话。这都送上门了还能退了不成? 没得让人说她没良心。再徒惹一些歪话。 乔明瑾听着岳小满说的话,显见吴氏是还没回来的。不然老岳头说钱后给倒是勉强,但没菜吃让她去地里拔,若吴氏在家定是要吵嚷一番的。 岳小满看乔明瑾不说话,讪讪地不知说些什么好。 乔明瑾看着这一箩筐鸡蛋,心里转了几道。 收了,孙氏、于氏还有吴氏会说歪话。不收,难道她们就不说歪话了吗? 为了以后耳根清静,就按两文一个给她们好了。且不占她们的便宜。 搞不好,还能由此得到村里人的同情。也不指望村里人能帮衬,只要村里人能多替母女二人说一些话,不在背后编排就极好了。 那岳小满看乔明瑾应了下来,松了一口气。 想了想又说道:“嫂子,那柳氏又托人带信来了。说让三哥尽早遣媒人上门去提亲,还说我们家没诚意什么的。娘本来还想着今天上城里找三哥的,只是外婆那边有事,娘便到外婆家去了。” 岳小满说完话便盯着乔明瑾看,想着能从乔明瑾脸上瞧出什么不一样的情绪来。 只是她到底失望了。 乔明瑾像听别人的事一样,眼里古井无波。 对岳小满说道:“小满,我这要去挑水去了,再晚些,路都看不见了。要不你在家里跟琬儿玩一会?” “不了。嫂子,我也要家去了。”说完匆匆走了。 乔明瑾在她走后便吩咐明琦做饭,明珩做蛋托,她则找了扁担挑了水桶去挑水…… 水挑满后,四个人吃了晚饭,她便在一旁做网套,再做一些捉野物的简单工具。三个孩子则在比赛着搓草绳。 每天晚上三个孩子都要比赛着看谁搓得草绳长…… 第四十六章 送床来 次日乔明瑾姐弟俩仍是按平时往城里赶路的时间起了。 明琦和小琬儿昨晚听说早上要去捉野鸡,也闹着说要去。只是乔明瑾觉得一来早上更深露重,二来两个孩子跟着作用也不大。 她并不想两个孩子起那么早。若不是没办法,明珩她都不打算叫起的。三个孩子都正在长身子。如今她已算是找着了一些经验,相信定能比上回捉得多的,让两个孩子跟着反而会影响她。 便哄着两个孩子,说是等白天再教她们另外一种捕野鸡的法子。以后她和明珩到城里送柴,她们两个小的还能一边拾柴一边自个捉野鸡的。 两个孩子听了这才做罢。 姐弟二人带了工具,每人腰上别了一把柴刀、一捆草绳,渔网、麻袋、竹耙等物也都准备好,便挑着箩筐扛着网套进山去了。 天还黑着。村里的鸡还趴在鸡窝里歇着,离鸡叫头遍还有一段时间。 姐弟二人进了山,寻了好几处地方天才慢慢蒙蒙亮起来,树叶间投射出一些斑驳的细微光线。 二人在山里已是走得极熟了,即便光线很暗对二人也并没多大影响。 这次两人学乖了,工具又在手,看见一窝野鸡,也不分头一人兜一只了,乔明瑾把手里的渔网以极快的动作朝前方撒开。 趁着这会野鸡还把头埋在翅膀里熟睡,醒觉性正低,一网就把一窝野鸡全兜着了! 乔明瑾的准头一向不错,且这又不是活动着的野物,倒是便宜了她这个半桶水的。 只头一网就网住了一只公鸡、五只母鸡和十几只鸡崽。 姐弟二人掩饰不住惊喜,配合默契,动作极快速地把它们全部捆了。又用箩筐、粗柴和麻袋把它们扣在空旷处就又去别处寻去了…… 一直到山林子里野鸡纷纷叫,日头高升,姐弟二人才停了手。今天的运气比上一回还好。 总共捉了好几窝野鸡,足有十八只。还不算半大的鸡崽。这里面母鸡还占了多数。 野山兔也捉了几窝,共有九只,加上河边陷阱里的三只,总共有十二只兔子。都活蹦乱跳的,并没伤到。 姐弟二人脸上露着笑。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到那股浓浓的欢喜。这战果相比前世跟着舅舅在山林里捉捕野鸡野兔时少了好几倍不止,但这战果已是足够让人惊喜了。 日头渐高,野物已是极难捉到了。捉到的野物在山里还不好放,乔明瑾便让明珩回家去取牛车。 等明珩牵着牛车来的时候,乔明瑾已是耙了好大一堆松毛了。 二人把野鸡和野兔放到车板子上,再在上面松松垮垮地覆着一层松毛,再加了一些柴枝,外人看来只以为是半车子松毛和柴火。 二人拉着牛车进了村子。路上遇上一些村民,跟她打招呼:“瑾娘啊,这么早就拾了这半车柴火了啊?” “是呢,三奶奶。您下地啊?” “是呢。瑾娘啊,你可要悠着点啊,琬儿还小着呢,以后还要靠你呢。可不兴那么拼命啊,早上露水重着呢,别染了风寒可不好。” “哎,我记住了……” 等姐弟二人拉着牛车到了家里,很快就把那些野鸡野兔锁进了柴房里。 院子里还没有鸡笼,也没有避着人的后院。只能放在柴房了。 明琦和小琬儿很是兴奋,吱吱喳喳着围着那群野鸡野兔在数着有多少只,又能卖多少钱。 那几只刚孵出不久的小鸡崽,也被小琬儿当好玩的物事一般捧在手心里,乐呵呵地捧着看个没玩。 让乔明瑾看了不由一阵心酸。 女儿唯一的玩具小石子还被她的堂哥抢了…… 乔明瑾和明珩在家里就着咸菜吃了一碗地瓜粥就又上山去了,这次并没有把两个孩子带上。 姐弟二人到了山上,一刻不停歇地在山上砍柴捡柴火…… 未正,二人似乎听到明琦的声音从山下传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在原地听了听,那明琦的声音只一会便越发近了。 “姐,姐……” 乔明瑾心里一咯蹬,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和明珩顺着声音走了下去。 咦,那不是明珏? “姐,大表哥来了,二哥也来了……” “姐,我来了。”乔家老二乔明珏笑眯眯地看着乔明瑾和明珩说道。 “二哥!”“哎。” 乔明瑾看着这个温文尔雅的二弟笑着问道:“可是拉了牛车和床来了?” “嗯。大表哥和两个舅舅帮着在附近村子找了一头才两年的牛,外公他们瞧了都说极好的。才要了七两银子。舅舅看着还剩了钱,便找人做了车板子,又打了三张床,又做了一些家里得用的家具,水壶、铁锅,还有装水的大水缸也各买了一个。” 明琦也在旁边笑着补充道:“姐,三姐也来了呢。和大表哥在家等着呢。” “明瑜也来了?” “嗯,奶奶不放心,便让她来看看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让她住几天帮姐的忙。”明珏笑着说道。 乔明瑾听了心里暖暖的,忙招呼明珩:“快,把柴搬到车上,今天早点收工!” 想了想又说道:“明琦跟姐姐去捞一些蒲菜,一会让你二哥和表哥带回去。” “什么蒲菜?姐你种的菜能吃了?” “没有。是姐姐发现了一种好吃的野菜,卖十文钱一斤呢!我和姐去拔!等会让二哥带给爹娘、奶奶外公他们吃。” 明琦说完便乐呵呵径直往山里跑了。 明珩也说道:“姐,我们一起去拔吧。正好二哥在还能帮着多拔些。正好把明天要卖的也拔了。” 乔明瑾看着明珏一副想帮衬一把的样子便只好带了他去了那条溪涧。 明珏到了溪涧处,听到这水草能吃惊奇不已。不知他姐是怎么知道这蒲草能吃的,难道是家里没菜吃把这水草都试吃了? 顿时心里一阵难受,把岳仲尧骂了无数遍。 也不多说话,照着他姐教的跟着快手拔了,又帮着砍去绿草部分,只余了半臂长的一段嫩白根茎。 四人捆了五大捆,装在两个箩筐里由明珏挑着到了拴着牛车的地方。 等把柴都装好,便牵着牛往家走。乔明瑾便一路问着家里的事情…… 第四十七章 能卖钱的 姐弟四人到家里的时候,云锦正在院子里劈竹条编鸡笼子。明瑜正领着小琬儿在搓草绳。 “姐!”明瑜见到乔明瑾很是高兴地跑到跟前来。 “你怎么也来了,家里可怎么办?” 乔明瑾看到这个懂事的三妹很是高兴。寻常庄户人家的女子在十五岁已是开始说亲了,只是乔家家境不好,蓝氏也一直看不中,明瑜便一直耽搁了下来。 只是如今家里家外都靠她操持着,她这一来,家里奶奶和母亲就有的忙了。 “奶奶让来的,说是家里也没什么大事,有她和娘呢。让我过来帮姐几天,还说能省家里不少粮食呢。” 明瑜仰着一张明媚的笑脸看着乔明瑾说道。 乔明瑾听了不由得眼眶泛红,心里很不好受。这才是她至亲的家人呐…… “妹妹,快去看看,那床你还满意吗?这次我打了三张,可是把你给的钱全花完了。”云锦在一旁笑着说道。 “娘,娘,还有水缸,好大的水缸!云舅舅拿来的,还挑满了水!云舅舅还说要给咱家编鸡笼子。哦哦,还有床,还有琬儿的小床!” “是吗,我们琬儿也有床呢?” “嗯,嗯!娘,琬儿领你去看!”说完拉着乔明瑾的手就往屋里拖。 屋里,垫着砖头铺在地上的床板已是不见了踪迹。 在她和琬儿明琦睡的房间里靠墙摆着一张大床,另一边还摆了一张略小些的床,其实也不算小,大床估计能有七尺,小床也在五尺左右。 两张床连床帐子都有。铺陈在四根床柱上,用两只铁钩钩着,床帐子上还绣着简单的花草。小床上也是如此。 这一看就知道是她奶奶的手艺。 乔明瑾细看了看,又忍不住在崭新的床帐上摸了又摸,在床前几欲滚下泪来…… 云锦在她身后看了她一眼,便说道:“妹妹,看着可好?若是有不妥的,表哥再给你使人改了去。” 乔明瑾吸了吸鼻子,瓮声道:“不用的。这床做得很好,连琬儿的小床做的都精细的很。此人手艺不错。” 云锦刚想说话,那头明珩就一边叫着一边跑进来说道:“姐,我房里的床也做得很好呢。奶奶也给我的床帐子上绣了花呢。” 乔明瑾听了便笑着说道:“那你可得好好感谢表哥,不然你还得睡在地上。” 明珩听了便真的朝云锦道谢。说是那床做得比他在家里的那张还好。 云锦便笑着说道:“我可不敢担你的谢。这做床的钱不是我掏的,做床的人也不是我,你道的哪门子的谢?不过呢,这床还真是我去拉回来的。这谢嘛倒也谢得有理由。” 众人一听便都笑了。 乔明瑾又细看了看屋子里摆着的两张床,想了想,便问道:“表哥跟做床的这人熟不熟?” 云锦便说道:“熟得很呢,就是你大表嫂的父亲带着她弟弟做的。” 乔明瑾一拍脑袋,还真是。倒把大表嫂家给忘了。 大表嫂何氏的父亲何大本就是个木匠,早年是正经拜过师的,给人当了快十年的学徒。 后来出师后便出来自己接些活做,只因家里条件也不好,也没开什么铺子,就只领着唯一的儿子在附近的村子接些活做,有时候也到大户人家里做些活计。 云锦看了她一眼,问道:“妹妹是想做什么东西吗?你尽管开口,哥回去就帮你找岳父和小舅子给你做出来。” 乔明瑾看着他笑了笑,说道:“表哥帮我打了三张床,还刻了花,又做了一些其他的家具,木盆、浴盆、桌子之类的,还买了水缸等东西,这木工活定是你家岳父给打了不少折扣了,不然那钱哪里够?” 云锦便讪讪地笑了笑,说道:“嘿嘿,岳父家还能过得去。本来听说是妹妹要做的东西,连钱都不收的,后来还是你嫂子说只给个木料钱他们才收下的。” “那你可得帮我向嫂子和伯父道个谢。欠了伯父这么大个人情。不过,以后我会还的,现在我还真有活要请他们做,等他们做好了我卖了钱了不会亏待他们的。” 云锦一听便说道:“是什么活?还要拿去卖钱?” 乔明瑾便点头道:“嗯。表哥你那小舅子手艺怎样?若是我请他驻家来做活,他肯不肯的?” “驻家?妹妹要打大的物事吗?我岳父和小舅子也经常到别人家领活做的,有时候要等活做完才能回家,也是经常驻家的。我那小舅子悟性极好,连我岳父都说他青出于蓝胜于蓝。妹妹若是有活做只管吩咐他,定是肯的。” “那他近期可是有时间?我想请他帮着做些东西。东西不大,也不难,但我目前不想让人知道我在做什么,那东西做出来我还要指着它卖钱的。”乔明瑾看着他说道。 “妹妹放心,只要你吩咐,他不敢不来,不然我揍他!他人虽木讷了些,不过人很好,口风也紧得很,妹妹尽管放心使唤。回去后我就打发他过来。” 乔明瑾点了点头,看云锦没细问,她也不细说,只问了云锦一些事情,就跟着他到了院子外面。 又看了他送来的桌子、椅子、木盆浴盆等物,还有那口大缸、及厨房里放着的铁锅、烧水的铁壶。 这家里这么一添置才算是像个住家的模样了。先前可是连张吃饭的桌子都没有的。 乔明瑾在院里一边看云锦编鸡笼,一边听他唠叨:“家里都说砍柴不是长久之际,大家也怕你累着了。姑姑和奶奶说让你看着养几只鸡,再种些菜,等攒够钱再买上一两亩水田,种上稻子,省着些也够你和琬儿一年嚼用了。有我们在,也不会让你们饿着。你若是天天去山里砍柴,这身子坏了,琬儿可怎么办?” 乔明瑾听完便往和明瑜她们三个在一旁玩得欢快的小琬儿那边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才说道:“我也知道砍柴辛苦,只是如今我没什么本钱,又没田没地,砍柴倒能糊口。不过以后的日子定是会越过越好的,你让他们不要担心。” 又看了一眼在一旁帮着递竹条子的明珏,想了想便对二人说道:“你们看到柴房里我捕的野鸡和野兔了吗?” 第四十八章 新的进项 说到野兔,云锦和明珏都来了兴趣:“妹妹,这野物你是怎么捉到的?竟是比寻常猎人捉得还多。听说只是早上两个时辰不到就捉了这么些?” 乔明瑾笑着点头,便跟他们说起野鸡的一些习性,及一些捉捕的经过…… 两人听了又是兴奋又是辛酸。 被乔家祖母护着娇滴滴养大的乔家长女,竟是被生活所迫不仅干起了粗人干的砍柴的活计,现在竟是连猎人干的险活都做起来了。 乔明珏不错眼地看着他这个姐姐…… 他这个姐姐从小就被他奶奶养得跟大户人家的闺秀一样,这才多久?姐姐的两只手就有厚厚的老茧了…… 奶奶看了还不知道得有多辛酸…… 乔明瑾并不知晓两人在想些什么,看了他二人一眼,又问道:“表哥觉得养兔子如何?” “养兔子?” “是啊就是养兔子。” 看了他二人一眼便又说道:“这兔子繁殖能力极强,一年能生好几窝,一窝多的话能生七八只呢。现在且不说我家只我娘和明珏在地里忙活,家里也就那两亩地,除此也没个别的进项。而两个舅舅家也过得并不宽裕,大舅母卖个菜也仅够糊口。若是把兔子养起来,给家里多添个进项也是极不错的。” 云锦和明珏听了若有所思,良久看着乔明瑾说道:“可是这兔子不好养吧?若是好养只怕谁都养起来了。” 乔明瑾听了便点了点头。 说道:“这兔子确实难养,比养鸡要精细多了。我是想着三家合起来寻一块荒地圈着养。这样兔子有活动的地方,可能也比圈在笼子里成活率要高一些。到时三家合起来养,轮流伺候也不会影响地里的活计。这个活计我奶奶也是能做的。” 顿了顿又说道:“不过现在先试着养几只看看,若是能活下来,再圈了荒地多养些。这兔子若是养好了,对三家来说多少也是个进项。就是每年光卖兔毛也能得不少钱。那灰兔毛虽然不好看,但是做成衣裳也一样的保暖。价钱卖便宜些,也是能卖些钱的。” 云锦和明珏听了便和乔明瑾认真地讨论了起来…… 最终决定把乔明瑾今天捉的十二只野山兔都带回云家村养着去。 三人又聊了一个多时辰,因时辰不早乔明瑾便催着他二人归家。 临走,又让明珩抱过来两大捆蒲菜,让他们带走。云锦听说这是她要卖钱的,死活不要。 “姐姐,这蒲草真能吃啊?”明珏一脸的怀疑。 乔明瑾便笑着说道:“怎么不能?好吃着呢。这嫩白茎瞧着是不是有点像大葱?不过炒起来倒有点像茭白,吃着爽口着呢。回去就跟茭白一样炒。” 又看着云锦说道:“表哥你在云家村附近寻寻看,若有这蒲菜也让大舅母拔些卖卖看。卖的时候把翠绿的草芽部分切了,就像我这样。这样别人也瞧不出什么。这些带回去给外公外婆舅舅们尝尝鲜。” “妹妹,这尝鲜也要不了这么多!” 云锦说着便跟明珏又把那两捆菜搬了回去,解了一捆只想取一小部分。乔明瑾忙止住了,把一大捆蒲菜又抱了放在箩筐里。 这一捆虽然看着多,可是分做三家,一家也炒不了两三顿的。 两人看她这样也只好做罢。 因着时辰已是不早,路途也不近,且他二人还要挑着十二只兔子,还有乔明瑾一家给的一只野鸡,这二人便不好拿了。 耽误脚程是一定的了,天黑前能不能进村也说不准了。 “你们把牛车牵回去吧,也能趁天黑之前回到家。待明日我卖了柴,再顺道过去把牛再牵回来。” 云锦二人想了想,便也只好应了下来。 乔明瑾又带着明琦和明珩往车上搬了一些松毛,把东西都盖了一层,直到外人瞧不出来了,才送了二人出村…… 当天夜里,因着明瑜的到来,明琦和小琬儿都在床上又叫又闹的,兴奋地睡不着觉。 乔明瑾坐在一旁看着她们在崭新的大床上笑闹着,感受着姨甥三人的热闹,嘴角跟着扬起好看的弧度…… 连明珩都舍不得走,连着赶了几次才回房睡了。 次日,寅初,一家五口就全起了。 因着一直答应小琬儿和明琦说是卖柴赚了钱就带她们到城里去吃面,正好明瑜也在,她也是一直家里家外操劳,正好也把她带到城里逛一逛。 因增加了一个人,乔明瑾便让明瑜和他们三个窜成一窜坐在牛背上,她自己则坐在车斗前。 一路上,柴枝不时硌着她的背,极不舒服。 只好坐一段便下牛车来走上一段。走得累了,又再坐上去,如此反复。明瑜看了倒是想跟她换一换,她没让。 一家五口在星夜里赶着路,终于在巳正进了城。 城门口的衙役仍是没收她的进城费,还极热情地跟她打着招呼。 后面有排队等着交钱进城的人,看着拉着摞得满满一车柴火的小娘子从他们面前经过却没交钱,便对衙役说道:“她拉了那么一车柴你们都不收她的钱,我只一筐菜却要收我两文钱!” 那衙役看了他一眼,闲闲说道:“人家一下子交了一两的银子,你也要交吗?” “你就骗人吧。交一两银子?我看你们不是瞧着人家小娘子长得好看就是她是你们中谁的亲戚!” “嘿,还真让你说对了。谁让你没亲戚在衙门里呢!不然我也不收你的钱放了你进去……” 乔明瑾隐隐约约听了两句,就被牛车咕噜的声音盖过了。 先去余记那里送柴。 余记那掌柜一早就在那里锤打铁器了。叮叮当地响得很有节奏,整个人挥汗如雨,那大铁锤砸得人心里一振一振的…… 那余掌柜瞧见乔明瑾又拉了野鸡过来,还看到箩筐里的蒲菜,便说道:“留一只野鸡,那蒲菜也留二十斤。” 乔明瑾听了忙应了一声,便和明瑜、明珩解了一捆蒲菜,估计着二十斤的样子,又借着他店里的称高高地称了。 ps:感谢忻伈,月华芝打赏。 第四十九章 菜价几何 称完菜,最后连着一车柴火总共收了余掌柜三百文钱。 十几文零头乔明瑾是不好意思再收了。 那野菜能占个先机卖十文一斤,那也是卖到酒肆去才有的价,寻常人家哪里愿意花十文钱买一斤菜来吃的? 野鸡肉也才十五文一斤呢。 乔明瑾便不好意思收余掌柜太多的钱了,对她来说就是无本的买卖。 那余掌柜看了乔明瑾一眼,笑了笑,说道:“那还真是谢谢乔娘子了。这菜虽贵了些,不过倒也稀罕,就冲这稀罕也能卖上这个价。吃着也新鲜,倒便宜某了。” 说完又看了看站在乔明瑾身边的明瑜,问道:“这小娘子长得跟乔娘子倒是像,也是你的妹子?” 乔明瑾回头就看到明瑜脸红红地低垂了头,便笑着说道:“是呢,是我三妹。家里还有一个二弟,家里有五姐弟呢。” 那余掌柜便点头说道:“恩,不错。你父母倒是有福气的。” 乔明瑾听着笑了笑,很快便带着弟妹告辞了出来。 寄了牛车,乔明瑾便带着明瑜去卖菜,让明珩带了明琦和小琬儿去集上卖野鸡顺便把岳家那八十个鸡蛋卖了。 带着明瑜到了飘香楼,那采购的黄管事早就在那里探头张望了。 待看到乔明瑾挑着担子过来,忙带了一个小伙计迎了上去。 “哎呀,乔娘子,你可来了!” 乔明瑾笑了笑便把担子放了下来。那小伙计极有眼色,很快就接过担子略蹲了身子把菜挑了进去。 “黄管事,今天这菜可是还要啊?”乔明瑾拉着明瑜跟着后面问道。 “要,怎么不要?客人吃着都说好呢!倒不是说它有多好吃,只是新菜出来,客人都要捧上一段时间的。那来酒楼吃饭的兜里也不缺两个钱,不就是吃个新鲜吗?” 乔明瑾听了喜在心头。 若是飘香楼能要了她这菜,也省得她挑着到各家酒楼后门叫卖了。 这挑担的活计还真不是人做的。肩膀磨得生疼,皮都磨破了几层又新长了几层。 三人进了酒楼后院,那小伙计已是领着人在那里过称那几捆蒲菜了。 “管事的,四捆共二百八十斤。” 那管事的听了便冲那几个伙计点头。 又转身对乔明瑾说道:“我看乔娘子一个女人家这么辛苦卖菜也不容易,两次都没看到你家当家的。这样吧,以后小娘子的香蒲全卖与我们飘香楼,每斤我再多提两文钱。” 看了乔明瑾一眼便又说道:“这二百八十斤不说我们酒楼能吃尽,就是再多一倍也是能的。就是酒楼里用不完,往那相熟的人家里送也不够送的。这便不需小娘子再辛苦挑着菜别处叫卖去了。小娘子看如何?” 如何?这当然好了! 虽然这黄管事是基于他酒楼的生意,想做这独一份的生意,有着他的私心在里面。不过对于乔明瑾来说,这被人当水草一样,只用来编席子编草绳的蒲草,能卖个十二文一斤她已是极满足了。 便笑着说道:“不瞒管事的,我还真的不想挑着它沿街叫卖。家里回程远着呢,若是卖得晚了,回去又得摸着黑赶路了。若是贵酒楼能全部买下,自然是极好的,倒省了小妇人不少功夫了。” 两厢皆大欢喜。 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 那黄管事还想让乔明瑾每天送二百斤来。乔明瑾却没答应。 只说隔一天送三百斤来。 不过建议那黄管事若是不够卖,可限量卖。再留一部分到次日再卖。又说这蒲菜本就是水里长的,到时把它竖着养在水里就好了,只隔一天也不会打焉了。 二人谈好后,乔明瑾接了三两四钱银子便带着明瑜告辞了出来。 乔明瑾摸着怀里的荷包,喜上眉梢。 那黄事还多给了她四十文钱,凑成了三两四钱给她。 乔明瑾也没拒绝,这四十文也就是四斤不到的菜钱罢了,对于他一个采购的管事来说,这小钱他还不放在眼里。但对于乔明瑾来说,这可是一车柴火的钱了,能买不少东西呢。 等姐妹二人出了酒楼的门,挑着空箩筐走在街上的时候,各自对视了一眼,皆能瞧得出对方脸上一脸的喜意。 也不多说,便脚步加快往集上寻三个小的。 乔明瑾心里美滋滋的,今天全家人都可以吃上一顿荤面了。 走到集市上的时候,看到三个孩子站在自家箩筐后面,并没看见岳仲尧的身影。 乔明瑾没缘由地松了一口气。 她目前真是不想见到他,不知以什么身份面对他,两厢对着也只是徒惹烦恼罢了。 “娘!”“姐。” 乔明瑾对着三个孩子笑了笑,丝毫没觉得让三个孩子独自在集上叫卖而有什么不安。那集上比他们还小的孩子多的是,庄户人家的孩子很小就知道什么东西能卖钱,卖了钱又能换多少米面油盐了。 “卖了几只了?”乔明瑾看了笼子一眼问道。 昨天捉了十八只野鸡和七八只半大的小鸡崽,给明珏拿回去一家一只,那小鸡崽也让他带回去养着了,又卖给余掌柜一只,这便还剩了十四只。 这新做的两个鸡笼子里还真瞧不出有几只鸡在里面。 “娘,卖了这么多只了!” 小琬儿伸了两只小手,一只小手张着,一只小手不停摆弄,手指又伸又缩的,始终弄不明白。 乔明瑾看着她这样便笑了。 “笨琬儿,是卖了六只了!这只手再添一个手指头就够了。” 小琬儿便重新举着两只手给乔明瑾看:“娘,是卖了六只了。” 乔明瑾笑着揉她的头:“好,等卖完了娘带你和舅舅姨姨去吃好吃的。” “好!还要吃上次好吃的面。” “好。” 乔明瑾说完又看了看装鸡蛋的筐子。那里面倒是空了。看来鸡蛋还真的挺好卖的。 城里人爱干净,又经常有客上门,大多不爱在家里养鸡,有味道不说早上那鸡还吵得慌。 只是鸡蛋又被认为是仅次于肉的有营养的食物,很多人舍不得吃肉,也会时不时地添几个鸡蛋吃的。 所以城里鸡蛋需求量大,乡人一挑了蛋到集上卖,大多很快就能卖出去。 第五十章 二八少女 明珩看到乔明瑾的目光盯着空筐看,便说道:“姐,鸡蛋挺好卖的,摆出来才一会就全卖完了。不过现在很多人都学了我们用稻草做了托,把蛋串起来卖了。” 乔明瑾听了笑着说道:“没事。这又不是什么稀罕难学的,只看一遍别人就都会了。再说我们也不是靠着它赚钱的,只是为了防止路上颠泊的,人家学了就学了。也不会影响我们的买卖。” 明珩听了便点了点头。跟着他姐一起卖起野鸡来。 不一会,来了几个人,询完价有两个人买走了四只野鸡。也没称,就用手掂着估了三斤,得了一百八十文钱。 筐里便还剩下四只。 姐弟几人也不急了。这四只即便卖不掉,等会去云家村给娘家人吃了或是养着也是行的。 集上这会已是陆陆续续有卖完了东西的庄户人家挑了空箩筐离开了。有些跟乔明瑾几人混了个脸熟的,还跟他们打招呼辞行。 几个人又等了一会,又来了一个中年男子,那人倒是爽快,把四只野鸡全包圆了。 乔明瑾也没称,这会也没处借称了,也仍是按三斤一只估的,仍是收了一百八十文钱。 今天卖野鸡总共得了六钱银子,加上卖菜得的,共有四两银子,还有余记那里收的三百文。这一天得的钱是最多的。 乔明瑾也没瞒着几个孩子,三个孩子听了都是高兴地很,一路蹦跳着往上次那家面摊走去。 还一路大声说着要荤面不要素面…… 乔明瑾挑着空箩筐跟在后面听了极为心酸。 在几个孩子心里,也许能吃上一碗荤面便已是极奢侈的事了。 “老板,我们要吃面,要五碗!全部要荤面!”明琦和明珩扬着声叫着。 “好勒!马上就来。” 那老板高声应着就手下不停地揉面去了…… 与此同时,岳仲尧在集上转了一圈,没发现乔明瑾,心下里焦急。 今天衙门里事情有些多,他直到现在才得空出来。也不知瑾娘是不是回去了? 虽然还有两三天就休沐了,就能回去看到她们母女了,但他还是希望能在集上看到妻子一眼,哪怕妻子从没正眼看过他。 只要让他瞧见她就好了。 岳仲尧问了一圈,得知她们一行人往西街去了,便大步赶了过去。还有人跟他说有好几个人,还有一个小孩子。 是琬儿吗?女儿也来了吗? 岳仲尧心里泛起一丝喜悦,脚下生着风。他的女儿。几年来他都没抱过几回呢。 “瑾娘!琬儿!”岳仲尧在面馆门口扬声唤道。 话里带着乍一见面的惊喜。 乔明瑾愣了愣,但并没有抬头往岳仲尧那边看去,仍是埋头用筷子挑着面条喂女儿。 “明瑜和明琦也来了?明瑜是什么时候到下河村的?”岳仲尧看着明瑜问道。 明瑜偷偷看了自家姐姐一眼,小声答道:“昨天和哥哥表哥送床过去的时候去的。” 送床过去吗? 岳仲尧听了心里有一些懊恼。自己妻女睡的床倒是让外人惦记着。 岳仲尧沉默了。过了一会才揉着小琬儿的头发问道:“琬儿不叫爹吗?不记得爹爹了?” 小琬儿抿着嘴朝她爹看了一眼,又悄悄地拿眼去撇她娘,又往舅舅和姨姨那边望了过去,大眼睛眨啊眨的,也不知要不要叫这个爹。 乔明瑾夹了一筷子面条放在勺子里喂给女儿,小琬儿便扭头过来吃。脸上也不再纠结了,高高兴兴地吃起面条来。 面条真好吃,汤汤也好喝,小琬儿吃得两边腮帮鼓鼓囊囊的。 岳仲尧脸色便暗了暗。 看了乔明瑾一眼,默默地挨着琬儿坐了,眼睛盯着女儿不放。望向乔明瑾说道:“你快吃吧,面该坨了。我来喂琬儿。” 说着便动起手来。乔明瑾朝他看了一眼,便随他去了。 琬儿看她娘没有异议,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她爹一眼,得了她爹一个微笑,便就着她爹的手吸溜起面条来。 小东西吸溜着面条还发出很大的吸溜声,小嘴巴一蠕一蠕地,把面条一点一点地往嘴里吞进。看得岳仲尧又是喜又是酸。 他的女儿,把这寻常的面条竟看成是难得的佳肴一般,吃得是一脸的满足。 岳仲尧心情复杂地又往乔明瑾那边看了一眼,便低头专心喂起女儿来。 看着女儿就着他的手吃得欢快,岳仲尧的心情也渐渐地好了起来。 他的女儿长得也有几分像他呢…… 明瑜和明琦几人开始还有些拘谨,后来便慢慢放开了,这面条可不是天天能吃上的。 乔明瑾看着仔细地挑着面条喂女儿的岳仲尧,想了想问道:“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帮你叫一碗?” 岳仲尧听了便一脸惊喜地看了过去,看到乔明瑾又埋下了头,脸色暗了暗。说道:“不了,一会回衙门再吃。” 等几人都吃得差不多时,便听到门口一个声音带着些惊喜叫道:“岳大哥!原来你在这里啊?我上衙门去找你,他们说你刚好出门了。” 细细柔柔的声音,连乔明瑾都忍不住望了过去。 面店门口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穿着粉色的襦裙,面容皎好。站在阳光里,脸上带着笑,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望着岳仲尧的眼神很是专注。 岳仲尧有些紧张地看了乔明瑾一眼,发现乔明瑾并没有在看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堵着些什么。 “你怎么找到这来了?”岳仲尧问道。 “我给你做了些吃的,本想带到衙门去给你的,他们说你出门了,我想着你定是在街上的,就寻来了。没想到真让我寻到了。”那女子一脸的喜色。 “这几位是?”那女子看着乔明瑾问道。目光有些放肆的打量。 乔明瑾眉头皱了皱。 “吃好了吗?”乔明瑾看着几个弟妹问道。 几个孩子面前碗里的汤汁都吃得没有剩的。农家的娃子不兴剩了东西,那是被认为极浪费的行为。 “吃好了。”明珩几个人点头。 乔明瑾便抱着琬儿下了地,“老板多少钱?”掏了荷包欲付钱。 “二十五文。” “瑾娘,我来付吧。”岳仲尧说着便先掏了钱。 乔明瑾也不看他。数了二十五文钱放在桌上。 “小娘子,这钱已是付过了。”那老板说道。 “这是我们的面钱。”乔明瑾说完便牵着女儿带了几个弟妹走了出去。 岳仲尧看着桌上的二十五个铜板,愣在那里。良久才抓起钱猛地追了出去。 “岳大哥?”那女子唤了声,便也跟了上去。 感谢“dorothies”的平安符,“海雁123”的香囊及评价票。非常感谢你们的大力支持。 第五十一章 未及出口 “瑾娘!”岳仲尧三两步就追了上去。 “这钱你拿着,留着给你们娘俩以后用。”说完就欲要把那钱塞给乔明瑾。 乔明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摇了摇正仰头看岳仲尧的女儿的手,就牵着她往前走了。 明珩几个人也不说话只紧紧跟在后面,明瑜挑着空担子也默默地跟在她姐后头。没人想过跟这个姐夫说上一句什么话。 “瑾娘!” 岳仲尧看着妻子渐行渐远,女儿一只手牵着她娘还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他,岳仲尧只觉得抓心挠肝似的疼痛难忍。 妻女就在前方几步远的距离,可他却觉得两只脚沉重得迈不开。原该妻儿热炕头的,怎么就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 “瑾娘,我没有让她送饭来……”岳仲尧嘴巴一张一合喃喃着,说着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话语。 他知道瑾娘定是误会了,他想着要解释,只是瑾娘似乎不再正眼看他了。 什么时候他那么害怕看到瑾娘淡漠的眼神了呢? 新婚夜,瑾娘羞涩地躺在他的身下,忍着痛咬着香唇的模样,他始终忘却不掉…… 这些年来妻子的面容一直在他的面前浮现,一直支撑着他从死人堆里一次又一次地爬了起来…… 这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了,想重拾夫妻过往的温馨甜蜜,怎么就不行了呢?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柳媚娘会找到面馆来。 之前好几次她带来了饭,他也只是接了并不吃的,后来也都被其他同僚分吃了。他也想制止让她不要再送了,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知道她是救了他一命的恩人之女了呢? 连知县大人都说做人莫要忘本…… 岳仲尧看着妻女且行且远的身影,越加烦躁。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岳大哥,这饭我都拎着走了几条街了,怕是要冷了。我们回衙门吃吧?”柳媚娘的声音在他耳边适时响起。 岳仲尧冷冷地看向她,良久才说道:“柳姑娘,你不需为我费心准备这些东西。我岳仲尧还没有到没钱吃饭的地步。再者衙门里还有免费的饭食,即便再难吃,对于我这个从乡下出来的连白米一年都吃不上几次的人来说,那却是难得的美味了。以后就不劳柳姑娘费心了。” 柳媚娘听完,牙齿咬着下唇,眼眶里很快便噙了泪,有些哀凄地看向岳仲尧。 她想起刚才那个女人。没想到一个乡下生了孩子的女子,竟是比她还要夺目。 她以为会看到一个乡下被风吹日晒得脸皮褶皱,粗手粗脚黄脸婆一样的妇人。却没想到竟是长了一副好颜色!还丝毫看不出生过一个几岁孩子的人。 柳媚娘脸色微暗。 此时听了岳仲尧的话,心里有些着恼。 她从小生长在城里,家境虽不是很好,但从没想过要嫁给一个乡下人。 可母亲却说那岳仲尧是有担当的,有着父亲救他的情分,将来必不会慢怠了她,对她娘和弟弟也只会顺着心意的。 再者推荐他到衙门里当差的人跟知县大老爷关系也好,他自己能从死人堆里爬回来,想必也是有能力的,以后定也会有他出头的日子的。 只要他记着父亲救他的情分,将来弟弟考学读书需要银子,他就一定会不遗力帮忙的。 若换了城里的别家,她即便嫁过去,也是不能随心所欲地拉把寡母和兄弟一把的。他那个弟弟,若没钱供其读书,只怕就只能回家干粗活了。 可是家里几代单传,弟弟从小就被爹娘护得好,除了会读书,连烧个水都不懂得看怎样是开还是没开。她可不认为弟弟能干得了粗活。 可是读书是个费钱的事,一个月要用的纸墨就是一大笔钱。靠她和她娘给人桨洗缝补,哪里够? 她心下虽不甘,但岳仲尧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城里好的人家哪里会看上她?一般的人家又哪里会让她顾着寡母和兄弟的? 柳媚娘咬了咬下唇,看岳仲尧仍然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面上泫然欲泣。 怯怯地用手去拉岳仲尧的衣袖,说道:“岳大哥,这是我亲手做的饭菜,我只是怕你在衙门里吃得不好,那些冷食吃到肚里对身子也不好。” 说完看岳仲尧仍然不说话,又道:“岳大哥,我娘生病了,过几天就是我爹的生辰了,这些天我娘念着我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下……岳大哥,我爹走了,我家就跟失了支柱一样,不只我娘身子越来越不好了,我也快撑不下去了,我好想我爹……” 说完眼睫毛上带了泪珠子,面上哀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惹人生怜。 岳仲尧看着前面再也不见身影的妻女,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看了柳媚娘一眼,说道:“你先回去吧。下午下衙了我会带个大夫上门去看你娘的。” 柳媚娘听了,眼睫毛上带泪,脸上微微露着笑意,说道:“岳大哥不能现在过去看我娘吗?这菜也凉了,正好随我回去热一热就能吃了。” 岳仲尧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不了,我回衙门还有事。下午我再过去。这菜拿回去热了你们自己吃罢。以后不要送了,衙门里有吃的。” 说完又往前方的虚空里看了一眼,便转身大步走了。 柳媚娘随着他的目光也往前方街角看了一眼,脸上神色未明。 又看着岳仲尧高大挺拔的身子渐渐走远,那差衣甩着好看的弧度,愣了愣神,很快也跟着走了。 再说乔明瑾一行人,今天卖得了这段时间以来最多的钱,便到粮店买了一些米面,又去杂货铺子买了一些油盐。 因着要去云家村取牛车,又到点心铺子买了一些糕饼点心,还想切些肉的,但明瑜说昨日才送了一家一只野鸡,只怕买了回去还要挨骂。 乔明瑾想了想只好做罢。如今她也确实没那能力去做打肿脸充胖子的事。 一行人买齐了东西,就要往寄牛车的方向走。 只是这时一个响雷在头顶上炸响。又跟着连响了好几声。 乔明瑾揽紧抱住她大腿的女儿,抬头往头顶上看了看。原本前一刻还艳阳高照,只这一会就乌云滚滚,浓云很快就聚拢了来,天色一下子变得暗了起来。 春雷滚滚,四月天。一场急雨在所难免。 第五十二章 急雨 眼看着一场急雨就要兜头浇下,乔明瑾忙俯下身子把女儿抱起,又领着几个弟妹往寄牛车的地方走。 她记得寄牛车的地方有一个棚子是专门给看顾牛马车人的歇脚处。这些天跟那人也混得熟了,应该能让他们一行人避避雨的。 只是没想到几人加紧了脚程,才走了半条街,那雨就浇了下来。 先是一滴一滴,一大滴一大滴,然后没等几人开跑,那雨就连成线一样浇了下来。再跑几步,那雨就哗哗地兜头浇了下来。 几人闪避不及,头发上、身上都淋到了一些。也没细看,就往一家门店那里冲了过去。 希望店家是个好人,能让她们几个略避一避。 街上跟她们一样的行人,或赶集的或逛街的,照样闪躲不及,匆匆忙忙和他们一样很是狼狈地往就近的店铺里冲去。 不一会,街上各家店铺门口就都挤满了人,跑得慢的,连挤个身子的地方都没有了。 乔明瑾领着几个弟妹冲进一家店铺,抱着女儿刚放下,就有好几个人也冲着她所在的店铺跑了过来。 乔明瑾怕相互撞到,忙拉着女儿和弟妹略往里腾了些空间出来,很快那间店铺门口就被行人给挤满了。 那店铺的掌柜看乔明瑾拉着几个小的一点点往里挪,忙扬声让她们往店铺里站。 乔明瑾耳听着店家的话语,心下感动,忙转身去向那人道谢。 一个看着很是和气的四五十岁男子,面上瞧着很是憨厚,丝毫没有生意人的精明干练,倒向是和气的邻家大叔。 乔明瑾朝他道谢,那人还笑呵呵地说道:“这要道什么谢。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这会下雨店里也不会有人来光顾生意。谁个又没有急难事的时候?” 乔明瑾听他一席话,心里很是慰贴,对他高看了几分。 生意人都生恐别人堵他门店前遮挡了他的财路,哪会这么热络地让人往店铺里让的? 那掌柜的打量了乔明瑾一行人,问道:“小娘子这是带着弟妹来赶集的?可是挑着什么东西来卖的?” 乔明瑾便回道:“是啊,大叔。这几个都是我弟妹,这是我女儿,才三岁。我们是进城来卖柴火的,顺便再卖些鸡蛋和自家种的菜什么的。这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的,哪里想得到就下起雨来。” 那老板听完又打量了她们一行人,说道:“是啊,这前一刻还艳阳高照的呢,谁曾想只这一会这雨就兜头下来了。” 说完看了紧紧牵着乔明瑾的小琬儿,对她招了招手,说道:“来,小丫头,到爷爷这儿来,爷爷给你糖吃。” 小琬儿大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又仰头去看乔明瑾。 乔明瑾便笑着说道:“看着娘干嘛?爷爷叫你呢,可不能没有礼貌。” 小琬儿就松开乔明瑾的手走到那掌柜的面前,仰着头脆生生地说道:“爷爷好。我叫琬儿。” 那掌柜的便欢喜地摸了摸小琬儿的头,说道:“好好,叫琬儿啊。这名儿起得好。这孩子长得真好。才三岁就跟着来卖菜了,可是从天不亮就起了?可是辛苦了孩子。来来,琬儿,爷爷给糖吃。” 说着,在高柜里摸了一把,就抓了一大把糖出来,欲塞给小琬儿。 小琬儿扭头看了乔明瑾一眼,看她娘没有反对,就欢喜地伸着小手去接。 只是小手太小,接不住,还落了一个在地上。小东西也聪明,蹲下身子在地上捡了落下的糖果之后,就两手合着,捧着双手举到那掌柜面前,把糖果接了过来。 两手还兜不住,接了糖欢欢喜喜地朝那掌柜的说道:“谢谢爷爷!” 带着满脸的笑跑到明琦身边举着给明琦,等明琦拿了,又跑去给明珩、明瑜,最后又跑到乔明瑾身边,举着让乔明瑾拿。 乔明瑾就帮她把糖果都装在荷包里。 又听那掌柜的说道:“小娘子,你这孩子可是精灵,还懂事乖巧。我那孙孙,若有这孩子一半乖巧我可就安心罗。” 乔明瑾听了便跟他攀谈起来。 那人姓文,早些年做货郎,走街窜巷的积累了一些钱财。年纪大了,走不动了,就买了铺子开起小货铺来,家里有一儿一女,有一个小孙子五岁了,据说皮实得很。 乔明瑾一边和那文掌柜说话,一边看外头,雨还在哗哗下着,两边街道上的店铺门口都挤满了来避雨的人。 有挑着担子的乡下来赶集的,也有出来逛街的城里人。每个人无不望天,不时抱怨一两句。 乔明瑾看完,又转身看向文掌柜的这一间店铺。 是一间杂货铺,卖的东西很杂,一般家常用得到的碗筷坛罐之类的这间店里几乎都有卖。 乔明瑾眼睛很尖,在角落的一个圆筒那里看到了竖着放的满满的一筒油纸伞,不由得眼睛一亮。 “文大叔,你这油纸伞怎么卖的?” 那文掌柜的看了乔明瑾一眼,说道:“乔娘子,这雨下得急,再多呆一会,没准这雨就停了。你人多,要买至少要买三把才够呢。这一把要二十五钱,你若买了,今天这一车柴可就白卖了。” 乔明瑾听了又往外看了看,才说道:“文大叔,我帮你卖伞吧。大叔就按二十五文一把卖给我,若我卖得高了就算我的。文大叔,你也让我们一家人挣个小钱,这一场雨还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我家路又远,没准还得在城里过一夜呢,可得把住宿钱挣出来。” 那文掌柜的听完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是说要买我的伞拿去卖?” 乔明瑾重重地点头。 她前世若是下班的时候下雨,那地铁口公交车站就有一堆卖伞的,那普通的伞都卖出了天价。很多人赶着回家,不管好坏都会买上一把。 况且这年代的人还没学会行销,都是坐销,都是坐在店里等人上门来买东西。 这一场雨不止阻了很多进城赶集的庄户人家的步伐,还阻了很多城里人。这其中没准就有一些人是有急事的呢?总能卖出一两把吧? ps:感谢“忻伈”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晴空萬月”打赏的桃花扇,感谢“海雁123”打赏的香囊,非常感谢亲们的大力支持。 第五十三章 卖伞 那文掌柜的还从没碰上过这种事。 细想了想,他家那伞也进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统共也没卖出去几把。 下雨天富贵人家不爱出门,出门的普通百姓和大户人家的奴仆又都穿着蓑衣。他家这伞进了一段时间了,也没卖出去几把。都是放在最角落里生尘。 这乔娘子若是能把伞卖出去,他也能跟着赚一些钱。原本下雨天就没生意的,这若是能卖些伞出去,多少也是个进项。 想清楚后,就对乔明瑾说道:“我也不先收你的钱了,你先拿去卖,卖剩了还拿回来。等你卖了钱,我们再来结算。你就按一把二十五文给我钱,卖高了都归你。” 乔明瑾听了大喜,看了一眼门口同她一样到这间小杂货铺避雨的人,发现他们并没有留意到她和掌柜的说话。也许是雨声太大了。 便拉了明珩和明瑜几个进去悄声商量了起来。 这种事可不能让人听到了,让人分一杯羹,她们姐几个可没有汤喝。 很快姐几个就商量好了,由乔明瑾带着明瑜去酒肆兜售,由明珩领着明琦沿街卖去。 酒肆就卖得高一些,五十文怕也有人买的,沿街就卖三十五文一把。 四人商量好后,就把文掌柜店中摆的伞都拿了出来。那文掌柜看他们四人也才每人分了三四把,就忙进了后面的仓库又抱了一大捆出来。 乔明瑾便分了每人二十把。最后还多了十把,她和明瑜便带着。 “娘,娘,琬儿也要去!要去卖伞!” 小琬儿看大家在一起商量,似乎没她的什么事,急了!紧紧拉着乔明瑾的衣袖不放。 乔明瑾看着女儿仰着小脸看她,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就那么仰着小脸盯着她,好象是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一样。 心下一软,便说道:“好,琬儿也和娘一起去卖伞。” 那文掌柜在旁听了便说道:“小娘子,你把琬儿放在我这里吧,外头雨也大,这万一淋到了,恐也要生病。你放心,我会帮你看好她的。” 乔明瑾正想应了,就看到女儿两只手环住了她的大腿,整个人紧紧地趴在她的大腿上。 叹了一口气,对那文掌柜的说道:“没事的,大叔,就让她跟我去吧,没准别人看她可爱,还能买上一把呢。” 那文掌柜的听了摇了摇头,这娘,疼女儿都疼得没边了。 乔明瑾向文掌柜的借了一条长布条,就把琬儿绑在背上,像是一个背兜的模样。 小琬儿趴在她娘背上兀自笑得欢快,脆生生地说道:“娘,琬儿帮娘打伞。” 乔明瑾想着她要抱着二三十把伞,这还真是打不了伞,女儿愿意举着就让她举着吧,便点头应了。 另一头,明瑜和明珩明琦也都准备好了,每人都打着一把伞,再抱着一大捆伞。明瑜有些忐忑,她极少有机会出门,都是在家里操持,这要往外兜售东西,还真是有些紧张。 但明珩则完全是另一个样了。 他一个人能在集市上卖鸡蛋卖野鸡,还会跟人讨价还价,胆子大,又精明又活泛,这会正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很。还说也要卖五十文一把。 乔明瑾便笑着说道:“能卖五十文一把那便算是你的能耐。” 明琦听了在一旁不服气,说道:“哼,我也能卖五十文一把!” 这两双生弟妹没事就喜欢抬杆,谁都不服气谁。也没等乔明瑾,两人一前一后就率先出门了。 “两个人要在一处!”乔明瑾扬声说了句。 “知道了。”明珩回了一句就头也不回地出了店门。 乔明瑾便也和明瑜一起紧跟着出了杂货铺的门。 小琬儿果真两只手紧紧地抱着伞柄子举在她娘的头顶上帮着打伞。小东西兴奋地很,还乐呵呵地和她娘说话。 乔明瑾怀里抱了大约四十把伞,明瑜胳肢窝里夹了十来把,还一手打着伞。出了门,雨就泼湿了两姐妹的衣裙。地上的积水很快就把棉布鞋浸湿了。 乔明瑾眉头皱了皱。她都忘了这茬了。 这年代大部分人穿的还是布鞋,这一下雨那鞋就根本不能走路了。就跟在水里淌没什么两样。 也怪不得一下雨街面上就没人,也没人愿意出门。 那雨靴是如何做出来的呢?哎,无比怀念。 乔明瑾只觉得脚下湿得历害,膝盖以下的衣裙都被雨水打湿了。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 可也不能打退堂鼓,扭头回去吧? 一路上在躲着避雨的行人都在好奇地打量她们。三个人的回头率不是一般的高。 路上也有人朝她们问伞怎么卖的,但乔明瑾和明珩明琦已有分工了,也没应话,就埋头朝前走,见到酒肆就往里钻。 很快就到会宾楼。 这会宾楼比飘香楼规模要大两倍,上下三层楼。平日里接待的都是城里的富贵人家,听说一个素菜都要卖上半两银子。吃上一席菜,没个几十两银子是下不来的。 当初乔明瑾卖菜并没有选择会宾楼,这店大了就欺生,并不好开口做生意。 反倒是排名前列又想要再上一个台阶的酒楼为了抓住一些客人,会注重一些创新菜品。 但是这会不是卖菜,而是卖伞。有钱人可不想在外头干等,人挤哄哄的哪里有家里坐着舒服? 乔明瑾带着明瑜到了会宾楼,就在门口把背上的小琬儿解了下来。 小琬儿也懂事,紧紧地跟在乔明瑾后面进了楼里。 乔明瑾往大堂里看了看,店内大堂都坐满了人。其中不乏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穿着笔挺的绸衣,头戴金玉发冠。 想必是那二楼三楼的雅间坐满了人,这人多才挤到一楼来的,不然平时哪里会坐到一楼来? 乔明瑾三人进来的时候,那裙摆还滴着雨水。很是狼狈。 有个伙计过来,要赶她们走。 乔明瑾正想分辩几句,就听到一楼大堂里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呀,我见过你!你不是到我家卖鸡蛋的吗?” 第五十四章 遇见 说话之人声音脆生生的,在略有些吵杂的一楼大堂听起来很是清亮。 乔明瑾听了便朝那人看了过去。 一个七八岁的总角小男孩,穿着富贵,这会正指着她们。乔明瑾瞧着这孩子有些熟悉。 正想着,那孩子很快就窜到她的面前来。 “你不是到我家卖鸡蛋的吗?就是把鸡蛋串成一串拿来卖的,我还跟你买了四串,你不记得我了吗?” 小男孩仰着微胖的脸蛋看乔明瑾。 乔明瑾这才恍然。 原来是那周府的四少爷。 当初送柴火到周府的时候,初次弄出来的串鸡蛋就是让这周四少爷买走了四串,还得了一两银子的赏。 乔明瑾想起来后,就笑着说道:“是周四少爷啊,我当然记得你啊。你今天怎么不上学堂去了?” “今天先生有事。你今天又卖什么好玩意来了?上次的串鸡蛋,我的同窗都抢着要呢!你可有更好玩的东西没有?” 那周四少爷一脸的期盼看着乔明瑾。 乔明瑾正不知如何做答的时候,角落里有一名男子就喝斥道:“文轩!” 那孩子便讪讪地扭头往声音处看去。 乔明瑾也顺势往那声音处看去。 嗬,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天青色的杭绸直缀,玉冠束发,镶着玉片的腰带,腰间一块羊脂白玉正好垂了下来,脚上蹬着一双暗纹金丝吉祥云纹鞋,整个人端坐在那里,气质高华。 此时的一楼里坐了各色人等,似他这等本应坐在最高层雅间里的人物,这会坐在这一堆人中间,丝毫不觉得掉了价。反而有种让人不容小觑,鹤立鸡群般的出众。 那人看乔明瑾直愣愣的看他,本有些不快的。但往乔明瑾脸上看去,又丝毫看不出那女子如寻常女子一般贪婪追随的目光。 好像纯粹只是一种欣赏。欣赏? 周晏卿眉头又皱了皱。 什么时候,他沦为让人观赏的物事了? 女人粘着他,他不舒服,这女子大胆地看他,他也有些不舒服。 看她面容精致,额前刘海被雨淋湿了贴在额上,衣裳也被雨水打湿了,连鞋子都被浸湿了,一副狼狈的样子,但是,好像并不让人反感。 周晏卿打量了她一番,又扭头喝茶去了。 那周四少爷周文轩看他小叔叔不说话了,便又高兴地扭头问乔明瑾:“你是来卖伞的吗?你还能做出好玩的东西来吗?” 乔明瑾看着他笑了笑,说道:“今天没有。不过下次做了好玩的物事一定去找四少爷。今天外头下雨了,不知四少爷要不要买把伞?” 那周文轩是赖着他小叔叔出来玩的,这会也不知要不要买。听了乔明瑾的话,就转身跑回去问他家小叔去了。 厅里的人在乔明瑾三人进来的时候早想问了,只是看到有人找她们说话,便也按捺住了。 这会见那与她说话的小男孩走开了,就纷纷问道:“小娘子的伞是卖的吗?多少钱一把?” 有人干脆起身朝乔明瑾走过来了。 “卖的卖的。这雨下得急,众位定是没来得及准备吧?若是有急事要走的,可以买一把伞带走。” 有人便上来翻看姐妹俩带来的伞,还撑开来看面上的图案:“小丫头,这伞多少钱一把呀?” 有客人打趣小琬儿。 小琬儿也不忤,朝着问话的人伸出一张小手,五指张开,朝着问话的人晃了晃,大眼睛黑黝黝的,一眨一眨的看向问话的人。 那人看她可爱的样子,便学着她的样子张着一只手笑着问道:“这是多少啊,是五文吗?” 小东西猛摇头:“不是五文,五文要亏本的!是五十文!”边说着边把手又朝问话的人伸展着,粉粉白白的五指张开着像五根面条子。 厅里的人听了哈哈大笑。 这下雨天,大家都避在这里,这茶都喝了好几壶了,也没个乐子。 乔明瑾三人进来的时候,一大厅的人都看向她们。这会正瞧着她们卖伞,又听得小姑娘这么可爱的话语,都是乐不可吱。 那个问话的男子笑过后便说道:“小丫头还知道亏本啊?五文卖了亏本,可是五十文又太贵了可怎么办呢?” 小琬儿听了便扭头去看她娘。 乔明瑾只微笑地看她不语。 这小东西也不知哪里学来的“亏本”,她可没教过她。想必是跟着明珩在集上学来的。 小琬儿从她娘那里得不得提示,就摇头对那人说道:“琬儿也不知道。不过我娘说了,若是一直下雨,我们就回不了家了,要在城里住了,所以要把住宿钱挣出来。” 乔明瑾听了心下不由得一酸,几欲滚下泪来。 她们刚才在店里说话商量的时候,女儿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想到她把话都听在脑子里了。 三岁的孩子,把话记得这么牢,还说得这么流利,还知道她的辛苦…… 那问话的男子,听了琬儿这话,看了乔明瑾一眼,也不说话了。在荷包里掏了一把,就把一角银角子递给琬儿:“来,拿着,叔叔买你的一把伞。” 小琬儿开心地接过银角子,低头看了看,又举向那人:“这才一个,要这么多个!”又张着一只手比划。 店内的人再次哈哈大笑。 有人就逗她:“来来,拿来给叔叔跟你换,你给叔叔一个,叔叔给你这么多个!”说着也学着她的样子伸张着一只手掌和她比划。 小琬儿还真的往前走了几步,众人瞧了便又跟着哈哈大笑。 明瑜便脸红红地去把她抓了回来。 乔明瑾便对她说道:“这是一角银子,可以买两把伞了。五十个是铜钱,是圆圆的,带个洞洞,可以拿绳子穿起来的,琬儿记得吗?” 小东西似懂非懂地点头。 朝那个给她银角子的人说道:“叔叔,要再给你一把伞。”说着还真的踮着脚去拽伞柄。 那人便说道:“不用了,多的钱给小丫头买糖吃好不好?” 小东西这可懂了,便咧着嘴朝那人道谢:“谢谢叔叔。” “不谢。” 那人摸了摸琬儿的头,就拿着伞走了出去。 很快也有人过来跟她们买伞,也都不约而同把钱给小琬儿,再逗她说一两句话。 小东西嘴巴都合不拢,看着那伞越剩越少,两只眼睛都要眯缝在一起了。 那周四少爷很快也拿着一两银子过来买了三把伞。有一个小厮便拿着伞快速地走了出去。想必是去安排马车去了。 周四少爷周文轩抓着一把糖过来给琬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琬儿。” “拿着。给你吃的。下次你娘做出了好玩的东西,就让你娘送到我们家哦。”说完帮着扯出琬儿怀里的荷包,不由分说把几块糖塞了进去。 乔明瑾正在卖伞,眼睛余光只看了女儿一眼,就不理会了。看来小孩子与小孩子更好接触一些。 那周四少爷和他那个小叔叔走向酒楼大门的时候,在与乔明瑾擦身而过的时候,那周晏卿还略略看了乔明瑾一眼。 只是乔明瑾不察。只顾着卖伞。 那两人走出去不久,很快,乔明瑾和明瑜带来的伞便都卖光了。连两人撑着来的伞都要被人买了去。 最后看有一个人确实有急事要买,乔明瑾便卖了他一把,三人最后便只留下了一把。 第五十五章 生意不错 没想到伞卖得这么好,乔明瑾和明瑜几人如法炮制,跑回杂货铺又取了几次伞,仍然带着琬儿。 接着又跑了几个酒楼,才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把文记杂货铺里的两百把伞全部卖了出去。 等她们再回杂货铺的时候,便看到路上也有人在兜售雨伞和蓑衣了。都不是那蠢人,历来人的模仿能力就强得很,且这又实在是有利可图的事。 等乔明瑾和明瑜回到杂货铺的时候,明珩和明琦已是回来等在那里了。 两人脸上皆笑意盈盈的。 瞧两人脸上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想必若是文掌柜还有再多的伞,两人必是还要抱着出去兜售的。 明琦还抱怨说文掌柜备的货太少。 乔明瑾便笑着摇头。这两孩子都当是多有趣的事呢。 乔明瑾便把两百把伞的钱跟文掌柜做了结算。按二十五文一把的价格,算了五两银子给文掌柜。 文掌柜接过钱,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本来下雨天,都是公认的没生意做的日子,都是闲坐门庭数雨滴玩的。但他今天不仅把仓库里囤积了好久的雨伞都全部卖了出去,刨去本钱,竟还有三两银子赚。 这生意做的。有时候他一天还没个三两银子赚呢。 所以对乔明瑾三人当着他的面数钱,面对着摊在柜上的那一堆铜子银角子并没有什么眼红的。 且还好心的给了一些麻绳让他们把铜板串起来。 乔明瑾并不觉得需要避着文掌柜。这得了多少钱那文掌柜也是能算得出来的。 这一堆钱里面,银角子多是她和明瑜在酒肆卖得的钱及客人的打赏。而铜板多是明珩和明琦沿街叫卖收回来的。 两人有的伞卖了五十文一把,有些卖了四十、三十五的。收的都是铜板,摊在柜台上摊了一小堆。 两个孩子精明得很,都懂得看人下菜碟了,那伞还卖得不是一个价,精明的让乔明瑾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最后结算下来,扣除掉给文掌柜的五两,还剩了七两又二百三十文钱。 这借鸡生蛋,再一次获得了成功。 只是这种来钱的活计也就是逮着一回做一回罢了,回头再想做这种借鸡生蛋的事怕是不能了。 那店铺的伙计哪一个不是精明能干的?看别人做过一回也就会了。 就明琦和明珩还兴致勃勃的讨论说是下回还要在下雨天到街上卖伞。乔明瑾听了也只是笑了笑。 不说其它店铺,就是文掌柜,别说下雨,就是下回只要天一黑怕是就会让伙计的抱着伞出门兜售了。 这文掌柜做过货郎,哪里不知道客人都需要些什么?这回得了乔明瑾的提示,怕是会多往外走走了。这行销和坐销结合起来,这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 酒香也怕巷子深呐。 姐弟几人得了银子都很是高兴,看着一堆铜板和银角子傻乐。就算是今天要宿在城里也不怕没有银子使了。 文掌柜也替他们高兴,笑眯眯说道:“今天我还是借了你们的光了。也跟你们学了一招。想着以前我当货郎的时候走街窜巷的,现在倒是不愿意走出去了。以后再有这样的机会,我也多出去走走。” 乔明瑾心情正好着,外头又下着雨,也走不脱,听了便跟他攀谈了起来。言语中又跟他提了几个点子。 那文掌柜听了,大喜。忙扭着身子在他的店铺里四处找一些能送给她们的东西。 乔明瑾最后推却不过,就收了一斤红糖,一斤干枣。 乔明瑾正看着几个孩子捧着干枣欢快地吃着,就听到门口有声音传来:“瑾娘!琬儿!” 只倾刻间岳仲尧高大挺拔的身躯就出现在店铺门口。 “瑾娘,琬儿,你们有没有淋到雨了?我听人说看到你们在卖伞。瞧这衣服都湿了。琬儿冷不冷?快来给爹看看!” 岳仲尧进了门来,不由分说,就拉过琬儿在面前,抱了在怀里。 小琬儿对岳仲尧已是不再陌生了。今天早上还让她爹喂她吃面条。这会被她爹抱在怀里,正大大方方地盯着她爹看。 “琬儿有没有觉得冷?”岳仲尧把女儿抱在怀里,看到女儿的衣裳有些湿,很是心疼。忙不迭用手去探女儿的额头,又是摸脖颈又是摸手脚的。 发现女儿都还好,又转身去看乔明瑾,看乔明瑾不应他,就去问明瑜几个:“明琦你们几个有没有事?这衣裳都快湿透了。走,姐夫带你们找个地方换洗一下,再歇一歇,这着凉了可不是玩的。” 那文掌柜在岳仲尧进来的时候,就好奇地看向他了,这会听得他的话,忙说道:“原来你们是岳捕的家人啊?” 岳仲尧便说道:“是啊,文掌柜,这是内子,这是小女。这几个都是妻弟妹。多谢文掌柜了,让她们娘几个能有个地方避避雨。” 那文掌柜听了有些惶恐,急忙说道:“哪里用得着谢。早知道是岳捕的家人,我就带她们到我家歇息去了。我这店铺也没个后院,我家离这不远,你们跟我到我们家去歇息吧,再喝碗姜汤去去寒,等雨停了再回去。” 说完便要领了乔明瑾一行人出门。 乔明瑾看他这店里连个伙计都没有,本来听说还有他儿子跟他一起看店的,只是今天家里有事,就只有他一个人在。这若是要走了,店里就得关门了。 便说道:“文掌柜的不必忙活了。这雨可能还得下一会,我们找个小客栈略歇一歇也就是了。” 乔明瑾不好意思去那文掌柜家,只初次相识,人家也多是看在岳仲尧的面子上。这年头老百姓的对于衙门里当差的,多是捧着的,轻易不敢去得罪。 只是拒绝了文掌柜,岳仲尧那边就没法拒绝了。 文掌柜相让了一会,便不再相劝了。把卖剩下的几人方才撑着的雨伞都送给了他们。 乔明瑾便掏了三把伞钱给文掌柜,那文掌柜又推了回来。最后只象征性地收了五十文钱。 出门的时候,岳仲尧把琬儿抱在怀里,裹在蓑衣里严严实实的打着伞就领头走了出去。 乔明瑾带着明琦,明瑜带着明珩,四人跟在岳仲尧的身后便出了杂货铺的门。 ps:感谢“dorothies”的平安符。感谢支持。昨天发的内容重复了,我是下了班才发现的,感谢几个书友的提醒。进入十月每天我都要九点多才能下班回到家。发布的章节都是早上上班前匆忙发的。现在没上架没有定时君。今早上班的时候不方便上网了,所以现在发了上来。抱歉。 第五十六章 客栈 一行人很快便跟着岳仲尧到了一间不大的客栈。 乔明瑾看着岳仲尧吩咐伙计要房间、要热水、要火盆、要姜汤、要热食,又很是细心地照顾小琬儿和几个弟妹,心里多少有些感慨。 只是如今,她觉得挺好的,没必要谁要迁就谁。 客栈的房间挺大,虽不是上房,但东西都挺齐全。伙计们上姜汤上得很快,几个人每人热热地喝了一杯姜汤后,全身就暖和和了起来。 身上也不觉得冷了。等热水上来之后,乔明瑾本来是想抱着女儿去泡一泡热水的,但岳仲尧很快把女儿抢了过去,说他帮着洗,小琬儿也乐呵呵地圈着他爹的脖子,一脸的亲热。 岳仲尧看着乔明瑾说道:“你快去把衣服放到火盆上烘一烘,这湿漉漉的到底不舒服,小心淋病了。”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进到内室去了。 房间里有一个大大的屏风,隔成了一间卧室和起居室,岳仲尧便让人在里外各放了一个火盆,想让明珩到外间的。 但是明珩跟明瑜几个闹惯了,又都是亲亲姐弟,并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倒是有明瑜和明琦在,岳仲尧不太方便。 岳仲尧把小琬儿亲自抱去了净室,把女儿放在木桶里,便亲手帮女儿泡起澡来。 乔明瑾进了里间,便让明珩把外裳脱下来,她给他把衣物烘干,又让他在外间卷着被子等琬儿出来再去泡热水。 乔明瑾一边帮着几个弟妹和女儿烤着衣裳,一边听着净室里传出来的父女俩的说话声。不时还有小琬儿清清脆脆的咯咯咯的笑声…… 乔明瑾脸上便也带了笑。 先前岳仲尧刚回来时,小琬儿是很抗拒她爹的。岳仲尧想抱她,她也总是躲在乔明瑾后面。怯生生地象看着陌生人。 只是这才多久,父女俩就亲亲热热起来了。从躲闪到让岳仲尧靠近,再到让岳仲尧抱和逗乐。 也许这真的是一种父女天性吧。血缘亲情,谁也改变不了…… “娘,娘!” 不一会,小琬儿脆生生的声音就打断了乔明瑾的思路。 脱得光溜溜的,被热水泡得有些发红的小东西像箭一般朝乔明瑾冲了过来。 明琦和明瑜见了,都打趣她,在她身上乱捏,挠她痒痒。小东西趴着乔明瑾的怀里扭着身子咯咯地乱笑,心情好好的样子。 岳仲尧在外间听了,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等几人闹够了,便对乔明瑾说道:“快用被子把女儿包起来,受凉了可不好。” 明瑜听了就抓过琬儿抱她到床上用被子把她包了起来。 明琦和明珩今天在外头也淋了不少雨,琬儿泡了澡之后,岳仲尧便很快也让人给他们送了热水,让他们泡。 又让乔明瑾和明瑜也去泡泡。明瑜和乔明瑾都觉得不太方便,姐妹两个便只在火盆边烤火,抻着衣裳烘身上的衣裳。 岳仲尧在外间隔着屏风和乔明瑾说话。 乔明瑾静静地听着,有时候也会回应一两句。更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倾听。 然后再往外头看一眼,外头雨还是哗哗地下着,一点都没有减小的迹象。 乔明瑾心里多少有些焦急。 待衣物鞋袜都烤得差不多的时候,乔明瑾披着外裳出来,把荷包递给岳仲尧。 乔明瑾是知道岳仲尧每次回去,吴氏都要问一问的。少了一文铜钱吴氏都会盘问个半天。以前就是岳仲尧在外收到的好处也都如数上缴的,也不知付这店资他可有钱? 万一没钱带回去,搞不好吴氏会上门找她的麻烦。 岳仲尧看着乔明瑾递过来的荷包,神色未明,看了乔明瑾一眼,说道:“我身上还有些钱。我说过了会对你们母女负责,我不是随意说说的。以后我会从我的月俸里留出一部分钱给你们母女俩用。” 乔明瑾听完看向他,眼前这个男人一脸的严肃,一脸的不容置疑。乔明瑾未出口的话就吞了回去。 岳仲尧看了她一眼,又说道:“瑾娘你放心,这间房间掌柜的不收我的钱。我帮了他一个大忙,他算是欠了我一个人情。就是你们晚上住在这里,他也不会收我们的钱的。你们且安心住着。就算等会停了雨,也别回去了,这路上湿滑,回去半道上天就黑了。我明早还要去下面的一个村子,也不能陪你们回去,你们这样回去我不放心。” 乔明瑾听完又往窗外望了望,雨水拍打着屋檐,雨滴也很大,声音很是响,半点都没有减小的动静。 现在已是未时了,就是雨立马停了,能赶在天黑前到家也有些勉强了。 只是住客栈吗? 那个家虽然缺这缺那的,家徒四壁,但还有几分人气,是乔明瑾在这世上赖以依存的地方。 岳仲尧看着沉默下来的乔明瑾,心里有些抽痛。 良久又说道:“家里也没什么可担心的。琬儿和明琦明珩几个也没在城里住过,也好让他们新鲜一下。晚上若是雨停了,就带他们出来走走,明天一早再回去。这雨这么大,路上没准被水冲坏了,你们这样回去,我委实不放心。” 明珩和明琦在旁边听了,眼睛一亮,齐齐看向乔明瑾。 ps:感谢“美味书虫”的pk票。对不起,更晚了 第五十七章 相顾无言 这场雨一直下到申正才淅淅沥沥地停了下来。 几个人在客栈里多少有些无聊。 乔明瑾似乎也没什么话想和岳仲尧说。 岳仲尧和琬儿在榻上玩的时候,倒是频频看向她。只是乔明瑾虽耳听着女儿清脆的笑声,但就是鲜少抛个眼神给眼巴巴望向她的岳仲尧。 岳仲尧心里多少有些难受。 娇妻幼女皆在身边,多少次梦里想过有这样的一回景象,妻儿在身边围绕,只是如今妻女近在身畔,却又有不得志的无奈。 岳仲尧和女儿坐在榻上,看着女儿从荷包里掏出小石子玩,还高高兴兴地邀他同玩,不时还教一教他,岳仲尧心里软软的。 耳听着女儿奶生奶气的话语,看着女儿不再害怕他,越发愿意与他亲近,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而明瑜明珩明琦几个人心里多少对岳仲尧是有些怨气的,在岳仲尧被征去战场之前也就半年时间,也没怎么跟这个姐夫有过接触。便也就没多少话与他说的。 多是岳仲尧问一句,三个人才回一两句。 雨停下来后,众人齐齐望向窗外,似乎都舒了口气。 只是这会都已是申正了,下过雨,天也黑沉着,天黑得怕是要比往日更早些,只怕出城门不远就要天黑尽了。 只能在客栈里住上一晚了。 乔明瑾有些无奈。只是看着几个孩子一脸的期待,便也只好收起了自己的心情。 等雨彻底停了之后,明瑜就戳窜着明珩明琦再拉着小琬儿到外面逛去。 乔明瑾不放心,本想跟着的,哪知明瑜几个一下子就窜出老远,还扬声对她说是会小心的,一会会就回来。 乔明瑾这些天觉得自己连轴转,即便不卖柴的日子,她在家也是时刻不得闲,这会还真是不想多动一步。 看着几个孩子走出房门,岳仲尧又跟着后面,遂放心地把自己扔在客栈的床上,把自己包进被子里,眯起眼睛来。 岳仲尧交待几个孩子只在近处逛逛,不可走远,又仔细叮嘱了一番便又回到了房间。他想趁着这个机会跟瑾娘单独说说话。 他早想单独跟瑾娘说说话了。只是似乎瑾娘身边总有人,瑾娘也似乎总是在避着单独见到他。 岳仲尧心里有些期待,又略带着彷徨,在房门口徘徊了很久,来回走动。想着要跟乔明瑾说的话,做的一些解释,心口闷着藏了许久的话在嘴巴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等他觉得顺溜了之后,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看到乔明瑾躺在床上,倒是舒了一口气。 他现在有点怕面对面地对着瑾娘,怕她的毫无反应,怕她淡漠的眼神。如今瞧见瑾娘面朝里躺着,反倒轻松了不少。 岳仲尧轻轻地走了过去,踌躇了一会,才默默地坐在床沿。 帮着妻子拉了拉被子,便开口说道:“瑾娘,你今天是不是生气了?我也不知道柳媚娘是怎么找到面馆的,我并没告诉她……她之前送的饭我都没有吃……对着她,我没有一丝感觉,我对她就跟陌生人差不多。我心里只有你……和女儿……” 岳仲尧盯着自己的膝盖,兀自说了一大通话,表达了他心里对妻女的想念,及这些日子的彷徨无依。 “……在战场上,我被人砍了好几次,有一次躺在地上,还被人当成死尸扔到尸堆上去了。我本来想着死了便死了,也就解脱了,就不痛了。只是想着若我走了,你可怎么办……我拼着最后一口气从尸堆里爬了出来,想着回家能再见到你,能和你好好过剩下的日子……” 想起过往的惨烈,岳仲尧心里不胜唏嘘。 如今他能安然无恙地回到故乡,回到妻子的身边,还得了一个三岁大的女儿,真是老天眷顾。 岳仲尧说完一大通话,等着妻子多少能感动些,能回应他一两句。只是他忐忑地等了半天,妻子别说是一句话,就是一个淡漠的眼神都没有投向他。 岳仲尧抬起头朝床上看去,却只听到妻子发出的轻浅的呼吸声。 岳仲尧自嘲地笑了笑。 又帮着妻子掖了掖被子,把妻子裸露在外的胳膊轻轻地放到被子里面。眼睛紧紧地盯着妻子的脸贪看。 这张脸无数次地出现在他的梦里,伴着他走过了一程又一程,多少次他都觉得活不下去了,那双眼睛便来回晃荡在他的面前。 “瑾娘,我们以后还是一家人好不好?以后我们还好好的过……” 乔明瑾无知无感地一直昏睡,一直到次日寅时初,才准点地醒了过来。 很自然地往枕头底下摸去,想摸出每晚睡前放在枕头底下的打火石。 只是眯着眼睛摸了好一会,都摸不到。猛地一下子坐起来,掉到床下了? 待坐起来后,黑暗里看到不一样触感的床帐,才猛得回过神来。 在床上呆呆地发了一回愣,看了一眼床上睡的人。 明瑜明琦都在沉睡,并没有因她的动静醒过来。 女儿呢?小琬儿呢? 乔明瑾忙掀被下床,借着微弱的光亮,在外间的榻上看到了并排躺着的三个人。 明珩睡在里头,小琬儿趴着她爹的胳肢窝下面,岳仲尧侧着身把女儿紧紧地揽在怀里。 “瑾娘?”岳仲尧醒觉性很高。 “嗯。” “怎么醒这么早?不多睡会?你昨晚饭都没吃就睡了。” “我习惯这个时候醒了。” 岳仲尧听完也跟着起身,把女儿放好,又掖好被子。 才压低声音说道:“这段时间你太累了。这会天还没亮你再多睡会,明天天亮后,你带着几个孩子在城里逛逛,等吃过早饭再慢慢回去。” 乔明瑾看着女儿睡得很好,这会也不用早起到山里捉野鸡,想了想便点了点头,转过身又躺回到床上。 岳仲尧看着妻子转身掀了床帐又回到床上,默默地盯着妻子的背景看了一会,才又躺回到床上。 睁着眼睛盯着房顶,黑暗里脑子纷纷乱。 乔明瑾已习惯这个时辰醒了,这会虽然躺在床上,却已是再睡不着了。只是盯着床帐顶上发呆。 不一会,乔明瑾就听到岳仲尧起身梳洗,然后,又朝她走来,然后在床前站住了,轻轻唤道:“瑾娘?” 乔明瑾压着呼吸,并没有回应。 岳仲尧又叫了一声,顿了顿才压着声音说道:“今早衙门里有事,我要到下面村子去一趟,就不送你们了。你带着几个孩子吃些早饭再回去啊。昨天雨大,路估计不好走,你赶车要赶得慢些啊。” 说完又静静地听了一会,仍然没得到妻子的回应。便暗自叹了一口气,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乔明瑾转过头在黑暗里朝着房门的方向看去,能感觉到岳仲尧蹑手蹑脚地走路,轻轻地打开房门,再轻轻地合上房门。 乔明瑾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第五十八章 建议 一家人都醒了之后,乔明瑾等几个孩子都梳洗好之后,便带着几个孩子出了客栈。 客栈的掌柜显然是得了岳仲尧的吩咐,带着伙计很是热络地送乔明瑾等人出门,还很热心地介绍哪哪的早点好吃。 乔明瑾谢过掌柜的,便带着几个孩子在街上简单吃了一顿早饭。又买了一些米面油盐,又给娘家和外祖父母各切了一刀五花肉。 便找到自家的牛车,多给了一天的看顾费,并谢过看管的人,一家人便驾着牛车出了城门。 经过昨日的大雨,这一路上确实泥泞了不少。 这时代可都是完完全全的土路,也没有什么机器夯实之说,被雨一浇,路上坑坑洼洼泥泞地很。得很小心,才不会让车轮子陷了坑里去。 本来只要两个多时辰的路程,倒是比往常多了一个时辰才到了云家村。 本来是说好昨日从城里回来就到云家村取牛车的。 乔家祖母蓝氏见了乔明瑾很是开心,拉着乔明瑾一通打量。 这可怜的孩子,这才多久时间就被挫磨成如今这般了。 瞧着性子虽坚韧了不少,但蓝氏还是更愿意看到她一手带大培养起来的孩子,被夫婿好好地呵护着,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地呆着家里。 乔父也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乔明瑾。自从女儿与女婿析产分居之后,乔父就一直后悔那天为什么会到集上替人家写信?还好巧不巧地让岳仲尧救了。 明珏和乔母也很快地回了家。 一家人齐聚,在家里吃了一顿午饭。 那两刀五花肉一刀被明珩带去给了外祖父母,一刀被蓝氏让乔母切了做成红烧肉了。 吃完饭,一家人坐在一起,乔明瑾看了乔父一眼便说道:“爹,你有没有想过在咱家里办个小私塾?” “办私塾?”乔父有些讶异。 乔母和几个弟妹听了也都看向乔明瑾,就是蓝氏听了也看向她。 乔明瑾在一家人身上扫过,对乔父说道:“是啊,爹。您现在身子也不是很好,天天往集上写书信也挣不到几个铜子。且集上又能有多少生意?还辛苦。咱家这院子也挺大,现在天也暖和了,就在庭院里支几张小桌子收些云家村的孩子给他们启蒙,一人一个月哪怕只收个十几二十文的,收十个孩子,一个月也有一二百文的。总比您辛苦往集上跑得好。” 说完看向乔父,看到乔父一脸的若有所思。 乔明瑾便又说道:“除了授课,若是爹授课之余还有闲暇时间,还可以给人抄抄书。女儿在城里的书肆问过了,那书肆除了一些卖的书籍要找人抄,还有外接的一些大户人家的活。比如一些抄写佛经啊和典籍啊之类的。挑写一本也能有个二三十文的收入。两天应该能抄写一本的。那佛经也不厚。” “咱家之前是没钱买笔墨,若是收了孩子,收了束脩,就有钱买笔墨了。” 乔父听完不语。 蓝氏听完,看向乔明瑾说道:“这活计倒是不错。瑾娘你可问清楚了,这抄写一本书或是佛经能给二三十文?” “是呢,奶奶。而且有些大户人家和书肆都是提供笔墨和纸张的,怕抄写的人用的笔墨纸张不好。那些佛经都是要供在佛前的。教小儿启蒙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早上下午加起来能用有四个时辰就不错了,应该有时间抄写的。” 蓝氏听了就说道:“嗯,这可比推着桌椅到集上代人写书信好多了。就是你爹没有时间,我和明珏也是能帮抄写的。” 明珏也在一旁猛点头。 蓝氏又说道:“地里的活我和你爹也帮不上你娘的忙。如今家里听你的话要养鸡和山兔,我和你爹就在家里忙活吧。若是能替家里挣些银钱,到时候说不准还能供明珏去城里读书的。明珩也大了,也只跟着你爹念过几天书,都没正经上过私塾。这家里哪哪都要用钱。你爹不时还要吃上一两副药,还要攒些买药的钱。” 乔明瑾听了蓝氏的话还是高兴。 一般的秀才都不愿屈降尊贵去替大户人家抄写佛经或是替书肆抄书,总觉得沾了铜臭味,掉了身价。 但自家的祖母却是个开通的,所幸乔父也不迂腐。 乔父沉默了一会,便开口说道:“之前云家村的村长也找过爹说是让爹办个私塾,只是咱家之前饭都吃不饱,家里也没空余的屋子。如今天气渐暖,在院里教授也是可行的。若是少收些束脩只怕村里会有人送孩子过来启蒙的。为父闲时再替人抄写一些书籍佛经,也能减轻些家里的负担。” 乔明瑾听完便笑了,说道:“那好,明日我送柴火到城里,就上书肆帮爹领了活回来。” 乔父听了点了点头。 那蓝氏和乔母在旁听了就说道:“瑾娘啊,你可要注意身体啊,这砍柴的活计哪里是你能做得了的?那粗柴砍不动,就捡些细柴卖卖罢了,少挣些钱也总比把身体弄垮了强。琬儿还小呢。” 乔明瑾便笑着说道:“奶奶,娘,你们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又问道:“前天我让表哥和明珏带回来的蒲菜你们吃了没有?今天我光卖蒲菜就挣了好几两银子呢。那蒲菜还能卖一段时间,以后隔天就会送几捆到酒楼去,如此家里也松泛些了。” 说着就掏了荷包出来,想给家里留一些银子。 蓝氏忙止了她,按住她的手说道:“如今家里并不缺什么,明珩明琦又跟着你,家里少了他二人的口粮,那吃的又都是自家地里产的,家里也没什么要花用的地方。倒是你,地也没一亩,吃什么都要花钱买,钱你且留着用。若是有了余钱就悠着些,柴慢慢砍,别受了伤了。” 乔明瑾推了几次,看蓝氏和乔母都不受,便只好把荷包又掖进了怀里。 “娘,奶奶,家里多养些**,现在城里鸡蛋都挺好卖的。养着鸡留着生蛋也好。那山兔也不知能不能养得成,你们且先试试看,若是能成,将来也是个进项。” 乔母和蓝氏听了都点了头。 蓝氏又道:“瑾娘啊,明珏前天带回来的蒲菜可是好吃的很呢。这不,你大舅母昨天就到处找去了。这云家村虽然没有什么湖泊,但是这种蒲草还是常见的。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蒲草能吃的?” 乔明瑾便笑着说道:“偶然从一本书上看到的。家里种下的菜种现在还没冒芽,我也是想着省些钱,这才想到它的。倒没想到在城里酒肆倒把它卖出去了。” 几人便就着这蒲草聊了起来。 众人都知道这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这长在水里的蒲草也只是被割来编席编草绳的多,倒没想过竟是能吃…… 不知不觉在云家村就呆了一个多时辰,在乔明瑾又催着明珩到大舅家找云锦表哥的时候,那云锦就带着一个人上门来了。 第五十九章 何氏晓春 等乔明瑾一行人离开云家村的时候,车上便坐了云锦带来的那个人。 云锦的妻子,何氏的弟弟何晓春。 大表嫂何氏家里也是个穷的。她父亲的兄弟多,分家后也没得一两亩地。一家子吃不饱,何父便撇下新婚的妻子去给木匠师傅当了学徒,一当就是十多年。 后来学成后,也没钱开什么铺子,就回了乡,在附近村子接些木工活做。偶尔也去城里领些活计,或是到大户人家里做些木工活。 如此一家子倒也混了个温饱。 何氏只有一个弟弟,就是这个何晓春。何父在他小时候,为了给家里省下一口粮,便经常把这个儿子带在身边。在主家里做活的时候,主家是包饭的,何父便从自己的口食里舍下一口饭菜给儿子吃,如此儿子也能混了个肚饱。 这何晓春虽然只是拖油瓶一样跟着蹭饭吃的,没曾想,他对木工活倒是极感兴趣。愣是在旁边玩耍着学了一身的本事。 不仅把何父的本事学到了,还融会贯通有了自己的见解。正可谓青出于蓝胜于蓝。 如今也算是学成了。也经常会在外头接一些活计做,或是在附近村子挎着个工具包走街窜巷地揽活计。 只是虽然他的手艺不错,但为人着实木讷。只懂得埋头做活,话都说不全一句。就是挎着个包走街窜巷揽活计也不会吆喝,张不开口,经常揽不到活。几乎是白废了一身本事。 他姐姐何氏看着心急,都十七八了还说不上亲,也没存上几个铜子。就经常让云锦到城里的时候带着他,云锦有空时也经常会跟在他身边走街窜巷帮着吆喝一两句。 听说乔明瑾有木工活做,要求还很高,还是要做卖钱的活计,云锦就想到了这个妻弟。 如今乔明瑾看着这个何晓春坐在牛车上,不发一言。这都快到岳家村了,统共与她也说不上十句话。都是乔明瑾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乔明瑾跟明珏对视了一眼,也不太在意你只要手艺不错就成。 明珏跟着来了,明瑜便留在了乔家。 祖母蓝氏说是如今乔明瑾已析产分居出来了,若是带个外男回家,别人恐会说些歪话。而明瑜也正在说亲,跟着过来也不合适,便让明珏跟着来了。 有明珏在,一能帮些小忙,二能和何晓春做个伴,如此也没人会说一些歪话。 一家人回到岳家村时,天边已是染上了晚霞。村子上空袅袅炊烟,鸡鸣狗吠,牧童归家。 到了家,乔明瑾便让明珏几个人把琬儿的床搬到了客房,让何晓春一个人住,明珏则和明珩两个人住。 琬儿的那张床虽说小了些,但也并没小多少,五尺的床完全够他一个人睡了。 但家里并没买多余的床褥子,明珩便把自己的褥子搬了过去,他自己则到柴房搬了两捆稻草厚厚地铺了一层,再在上面铺上一床席子。 这乡间多是这样弄的,没多少余钱的家里多是铺的稻草,稻草保温效果好,冬天即便铺了床褥子底下也是要垫一层稻草的。 只是稻草虽保温,但它并不通气,吸了汗总是湿漉漉的,总是容易潮,所以经常要把它抬到太阳底下晒一晒,不然还会长霉。所以乔明瑾并不喜欢铺稻草,加上如今天渐热了。 只是家里如今没有那个条件,没多余的床褥也只有以稻草垫着了。 把何晓春的床铺好后,明珏便什么活计都抢着做。帮着自己姐姐去挑水,又帮着做鸡圈,搓草绳、还浇水种菜。 在他来之前,乔父乔母和祖母蓝氏都交待了,说姐姐是个女流,家里的活计要多帮着姐姐做一些。 明珏看着自家从小娇养的姐姐这般辛苦,恨不能全替了去…… 因着明天要去送柴火,明珏又和明珩帮着把柴火搬上牛车。今天虽然不在家,柴火也没拾,但所幸家里还有一些余柴,倒也够明天送到余记的。 如今自家也有牛车了,不用担心用着秀姐的牛车而影响到秀姐的使用了,也不用每天再多付十文钱车资,倒也省了一笔。 明珏和明珩便趁着天黑前把柴码在自家的车板子上,又和明珩牵着秀姐的牛车去送还给秀姐。 乔明瑾便和明瑜做晚饭。 何晓春则在自家屋里整理他的工具。他知道乔明瑾叫他来是让他来做活计的,估计要呆好长一段时间。 等乔明瑾的饭做好后,明瑜和明珩也回来了。还拿回来一篮子秀姐自家种的菜。 秀姐就是云家村出来的,对乔明瑾几个弟妹也是熟的很,知道明珏过来岳家村,还送了好几个鸡蛋。得知乔家和云家合伙凑钱给乔明瑾买了一辆牛车,还替明瑾高兴。 岳家做事不地道,还好娘家给力得很,是真正对乔明瑾好的。 秀姐心里很替乔明瑾高兴。还跟她才回来两天的丈夫岳大雷说云家村的人有多么多么好,比岳家的人如何如何强多了,害得她丈夫连连向她讨饶…… 一家人吃过饭。乔明瑾便找了何晓春说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乔明瑾看着何晓春问道。 十七岁的小伙计长得还算高大,只是一副羞涩的模样,倒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就是有这样一类手艺人,只懂得埋头做活。 那何晓春抬头看了乔明瑾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小声说道:“姐夫跟我说过了,说明瑾姐姐是让我过来做活的。” 乔明瑾朝自家黑黝黝的屋顶看了一眼,这小伙跟他说话,得很仔细听才能听到他在说些什么。 乔明瑾又问道:“那你可知道我请你来是做什么活计的?” 那何晓春没有抬头,只盯着自己的足尖摇头。 乔明瑾又耐心说道:“那你可知道我会给你多少工钱?又会不会给你工钱?若是我只是请你来帮忙的,而不给你工钱呢?你怎么办?” 那小伙计听了一张脸立马就红了,良久才呐呐道:“瑾姐姐不会不给钱的……就是……就是不给钱也没事……姐夫说瑾姐姐不容易,让我来帮忙。” 这娃子。 虽然木讷了些,不过乔明瑾就是喜欢这类实诚的人。 ps:感谢瞧着水水儿,annie0220,dorothies打赏的平安符。非常感谢 第六十章 要做什么 乔明瑾听了何晓春的话,心里一阵慰贴。 便笑着对他说道:“放心吧。瑾姐姐不会不给你工钱的。瑾姐姐让你来,是想让你帮着做些东西,这些东西以后我是打算拿着它们去卖钱的。你做得好,客人喜欢,东西自然就卖得好,得的钱自然也就多,那么你分得的钱自然也就越多了。” 那何晓春听了一脸的不明所以,怎么是做得好,他分得的钱就多?不是固定给工钱的吗? 抬头看了乔明瑾一眼,又脸红红地低下头去。 坐在旁边专注地听乔明瑾说话的明珏等人也都是不明所以,齐齐看向乔明瑾。 乔明瑾便看着何晓春说道:“你应该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如今我也不知道该给你多少的工钱合适,但我对我要做的东西是有信心的。所以我想着,我们俩家合作,我出主意,你来负责把它做出来,我再负责把它卖出去,得的钱我们两家再五五分。你做得东西好,我卖得好,得的钱多,自然你分得的钱也就越多。” 那何晓春这回明白了。 抬着头说道:“明瑾姐姐,这不妥。姐姐要是想做什么,尽管吩咐我就是了。我只会做木工活,而且也不认识什么人,我知道做得再好,东西卖不掉也是没有钱的。所以我不能这么拿钱,明瑾姐姐还是按件给工钱吧,就像我在外揽活计一样,按天算也成。” 乔明瑾听了便说道:“若是旁人,我自是要这么做的。只是你是我表嫂的弟弟,你家也不容易,我也愿意拉你家一把。我这不是找你来帮忙做活,我想的是我们两家合作,我出主意并负责把东西卖掉,你负责做活计,并给我一些意见,然后卖得的钱再两家一起分。以后若是卖得多了,说不得你一人还做不来,我还得请你爹一起来做也有可能的。” 那何晓春听了便说道:“我知道明瑾姐姐能找上我,是想照顾我,只是没有这样的规矩。我只负责把活计做好就成,至于卖多少钱那都是明瑾姐姐的,跟我没有关系。若是将来我一人做不来,要找我爹一起来做,明瑾姐姐也只多给我爹一份工钱就成。” 乔明瑾很喜欢他这份赤诚。 便说道:“我这样做,其实还有一个用意,因为只有两家利益绑在一起了,我要做的东西才不会泄漏出去,这样我们也才能闷头多挣上一些钱。” 那何晓春听了连忙说道:“明瑾姐姐放心,不说我们是亲戚,就是初次认识的人,我也不会泄漏主家的秘密的。明瑾姐姐放心吧。” 乔明瑾对着他又说了一通,发现说不通。 只好说道:“你也知道我如今的情况,我一天卖一车柴也只够我一家人买米粮吃的,实在没有钱先付你工钱。还是要等你把活计做出来后,我卖了东西得了钱才好分给你。” 乔明瑾以为如此说了后,那何晓春会同意合伙挣钱分钱。 岂料那何晓春更是着急地说道:“不要紧的。等明瑾姐姐什么时候有钱了再给我也是一样的。” 乔明瑾有些头痛。 想着还是等哪天云锦过来的时候再说吧。 她要做的事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完的。能守住秘密是首要的,她要寻的是一个好的一个长久的合作伙伴。只有利益相关了,她的活计才能长长久久地做下去。 乔明瑾想了想又说道:“那这事等以后再说吧。你今天先好好歇一晚,明天你进山先寻些合适的木料备着,等我明天空了画了图给你,你再把东西做出来。” 那何晓春听了点了点头,又问道:“明瑾姐姐是要请我来做什么东西的?是大件还是小件?我有些手艺也不是太精通,若是精致的活计我生怕做不出来,倒耽误了明瑾姐姐的事。” 乔明瑾听了便笑着说道:“不要紧的。我要做的东西对你来说并不是很难。当然以后我可能还会有别的东西让你做,只是现在先不考虑那个。” 看他安静地倾听,便又说道:“但是我要做的东西虽然简单,但是跟别家的并不一样。所以我要求你在我把它卖掉之前,你不能把它泄漏出去。等做好一批,我会集中把它卖出去。若是在卖之前你泄漏了出去,这个东西别人只看一遍就会了,我也就卖不上钱了。” 那何晓春听了便连忙对乔明瑾表明心迹,说他断不会泄漏出去的。 乔明瑾听他表示了一番又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我是希望跟你合作的,我不会先给你工钱,这东西卖得好,我才能得到更多的钱,而你也才能拿到更多的工钱。所以这不只是我的事,也关系到你的利益。” 那何晓春听完略张了张口,看了乔明瑾一眼,便点了点头。 明珩在旁边听了,便好奇地问道:“姐,你这是要做什么东西啊?” 听着姐姐严肃地说了一通后,他还是不清楚他姐姐要做什么东西出来。 原本以为姐姐是要请人来做家里的一些家具之类的,毕竟现在家里虽然有了床了,但家里还是跟家徒四壁没多大区别。 除了厨房吃饭用的那几把椅子之外,各屋里也是没有其他椅子的。她姐姐连梳妆台都没一个。放衣服的衣箱都没一个好的。 乔明瑾看着他们一脸的期盼,便说道:“姐要做算筹。” “算筹?”明珏听完一脸的惊讶。 “姐,就是算盘珠子吗?”明珩一脸惊奇地看向他姐。 那何晓春听完也愣住了?做算盘珠子? 这活计就是刚学木匠活的学徒都能做,没什么难的,竟还要他驻家来做吗? 还要拿去卖钱?这东西能卖几个钱?书肆杂货铺都有的卖的。 乔明瑾笑着看了他们一眼,才说道:“没错,就是算筹算盘珠子。不过姐姐要做的算盘珠子跟别人的不一样。不然咱还卖个什么劲?别忘了,咱这可是要拿去卖大钱的。” 乔明瑾说完,连明琦都一脸惊奇了。 她姐这是要做算盘珠子去卖? ps:感谢“卢小青”打赏的平安符。非常感谢。 第六十一章 前事不可追 她姐真的要做算盘珠子去卖? 那算盘珠子岂有什么难做的?会有人买?除非不用木头用别的石头或是墨玉等材料。 她姐还说要做不一样的?这算盘珠子还有别的样子吗?还能把圆珠子做成方的不成? 乔明瑾看了几个一脸茫然的弟妹们一眼,笑着说道:“天晚了,也别浪费灯油,晓春你明天先去林子里找些合适的木材回来先准备着,等明天我再跟你细讲。” 明珏听了便说道:“姐,明天我帮你去送柴火吧,省得你一大清早就要起床赶路,太辛苦了。” 乔明瑾听完想了想,便说道:“也好。今天也没人托卖鸡蛋,也没有野物卖,家里的柴火也没了。姐明天就带着明琦早些去捡柴火,你明天带着明珩去送柴火,再把蒲菜送到飘香楼。今天我们没有割蒲菜,明天还得早些起来去割蒲菜,早些睡吧。” 又想起什么,便说道:“哦对了,你再去几家书肆走一趟,那边都要人抄书的,也有一些书肆接大户人家抄经书的活计的,明珩知道在哪,你明天顺便帮爹去把活计领回来,然后再去云家村一趟。” 明珏听完点头应了。 乔明瑾便领着直打磕睡的女儿去梳洗睡了…… 次日天还没亮,一家人就起了,留明琦和小琬儿在家,其他人都带着筐子和工具进山了。 那何晓春也不闲着,也要跟了去。乔明瑾想着他要在自家生活一段时间,也没什么事好瞒他的,便也带了他去了。有他帮忙也好。 先领了几人到林子的溪涧处拔蒲菜,等明珏和何晓春上手后,乔明瑾便带着明珩去捉野鸡捕山兔。 今日时间紧张,不过倒也让他们捉了一窝野鸡,有四只,另外还有两只山兔。再加上三大捆的蒲菜,没有鸡蛋等物托卖,但今天的收获也不算差了。 明珩和明珏下了山后,乔明瑾便一个人在山上砍柴火,何晓春则在山里转悠着找合适的木料。 昨天没在家拾柴火,家里柴房里余留的柴火昨晚上都已是搬空了。今天不仅要把明天的柴火捡出来,还要多备着下一回的。 早晨的山里格外的静谧,林间鸟鸣声便显得格外的清脆悦耳。 乔明瑾耳边便只有鸟鸣声以及她不时挥刀砍柴的扑扑声。 早晨的柴枝上还带着未褪的露水,柴湿也不好砍,枝丫把乔明瑾的外裳都打湿了。草叶子上都沾着露水,乔明瑾的棉布鞋很快就湿漉漉了起来,穿着有些难受,有点凉。 乔明瑾砍了一会就直起身子在林间四处望了望,四周均是林木,她自己一个人致身在这林木之中,很有种被吞没的孤独感。 乔明瑾想起了前世…… 大都市熙熙攘攘,行人交错,错身之间也是谁都不认识谁,但工作压力虽大,但从来没有感觉到身上这么疲累过。 握着柴刀的手,好长时间都无法松开柴刀。等柴刀落下,那手还是呈握刀的状态,五指许久都不能平展开……两臂也被振得酥麻,好似不是自己的。 这才多久,乔明瑾就能感觉到自己的两条胳膊硬实紧致得很,有了肌肉,不再是以往的柔弱无骨。 乔明瑾微微叹了口气。 往事已是不可追,那里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乔明瑾心里虽然还是偶尔抽痛得厉害,暗夜里还是会抚着胳膊默默垂泪,但是忙些,再忙些一定就会全部忘记的。 乔明瑾捡起柴刀,再一次往粗柴枝上挥去,扑扑的砍柴声再次响起…… 辰正时分,明琦挑着一对箩筐带着小琬儿找了来。 三岁多的女儿牵着自家小姨的手,走得稳稳当当的,就像个小大人,肩上扛着乔明瑾专门为她做的小竹耙。 乔明瑾远远地望着女儿,嘴角高高地扬了起来。 听着女儿稚嫩的不断叫唤着“娘”的声音渐行渐近,便迎了上去。 “娘,琬儿给娘带饭来了!还有水,娘快来喝!” 小琬儿远远地看到乔明瑾,便挣脱自家小姨的手朝乔明瑾扑了过来。 肩上的竹耙碰到两边的树枝,不时把她拌几下,小小的人儿跑得磕磕拌拌的,乔明瑾瞧着又是乐又是酸的。 “跑慢些。” “娘!” “嗯。跟小姨吃过早饭没有?”乔明瑾俯下身子接住女儿。替她拨了拨跑得略有些零乱的头发。 “琬儿吃过了!跟小姨吃了稀饭。小姨给娘烙了饼,不过没娘做得好吃。竹筒里还给娘盛了米汤。今天带的是米汤哦。” “好。米汤还解渴。”乔明瑾揽着女儿坐在一处空地的一段枯枝上,让女儿坐在她的腿上。 明琦这时也走了过来,放下箩筐就把箩筐里的吃食和竹筒拿出来递给乔明瑾。 “死丫头,小姨做得烙饼不好吃,等会中午你可别吃!” 小琬儿躲开她家小姨的挠痒,从乔明瑾的怀里又跑到后面趴在乔明瑾的背上,咯咯地笑着,扭着小身子说道:“我不吃小姨做的,我吃我娘的!” 乔明瑾就着竹筒喝了几口米汤又吃了一张烙饼,便坐着歇息看姨甥两个玩闹。 “酒曲带来了吧?”乔明瑾问明琦。 “带来了。”明琦便从箩筐里拿出一个竹筒递给乔明瑾。 乔明瑾打开闻了闻,放了一天了,还是很呛人的酒味。 “娘,娘,是要用这个捉野鸡吗?”小琬儿抓着乔明瑾的胳膊一脸的兴奋。 乔明瑾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子,说道:“是啊。娘不是说过以后娘去城里送柴火,你和小姨也能捉野鸡吗?今天娘来教你们。” 说着就拿了渔网和竹筒起了身,往林子里走去。两个小东西一脸兴奋地跟着。 乔明瑾很快便在一处空旷的草丛处找好了地方,撒了一些酒曲,又在离地三尺左右支了网,左右看了看,这才带着两个小东西离开。 “娘,娘,这样就可以了吗?野鸡就会自己掉到网里面吗?” 乔明瑾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笑着说道:“是啊,这时候正是野鸡觅食的时候,只要它们看到了就会跑过来吃的,等它们把酒曲吃完要往上飞走的时候,就会碰到上面的网,网就会落下把它们兜住的。” 第六十二章 男劳力 明琦听了兴奋的很,拉着同样兴奋的小琬儿就要猫在旁边守株待兔。 只是被乔明瑾拉走了。 “你们在这里野鸡就不会来了,过一会再来看。”两个小东西听了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看她们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乔明瑾便说道:“等过些时间再去看。明琦你带着琬儿去找找晓春大哥,给他送早饭过去。回头再去看野鸡捉到没有。” 姨甥两个听了便欢快地拿着吃食到林子里找人去了。 岳家村的小山包,这偌大的林子也许真的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对于几乎日日都要进山的乔明瑾来说,也许早已没了最初的吸引力了。但是对于没什么机会进山的何晓春来说,这却是个难得的体验。 小伙子在山里转悠了很久,直到明琦和小琬儿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在转悠着,似乎忘了进山的目的,还没定下要用的木材。 兴致勃勃地伙同小琬儿和明琦两个人追着野鸡山兔满山包跑,又帮着两个孩子爬上树摘黑木耳,玩得不亦乐乎。 让明琦和小琬儿都觉得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等何晓春终于挑中了一根木材砍了并拖了回去之后,不到两刻钟他又进山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带了运还是什么,他和明琦小琬儿三个人一整天捉到了十来只野鸡,七八只山兔!到下午时竹筒里的酒曲竟还没用完! 羞涩木讷的何晓春此时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满面通红,嘴都咧到耳朵根上了,领着两个同样兴奋地哇哇直叫的孩子,四处里追吃了酒曲醉醺醺的野鸡,三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等下午明珩和明珏回来了之后,何晓春才依依不舍地转回家里,刨木头去了。 明珏和明琦进了山,乔明瑾明显感觉轻松了许多。砍粗柴的活计被明珏捞去了,她便在一旁拉切树上略小一些的枯枝。 “明珏,去书肆了吗?”乔明瑾一边拉柴枝一边问明珏。 “去了,给爹领了三本经书和两本杂书。那书店还给笔墨和纸。不过让压着三十文钱,也不给一次多领,说是先领五本,写完了再去领。” 明珏一边砍柴一边回乔明瑾道。 “很好。这五本书也够爹抄个几天的了。你有没有跟爹说什么时候去拿?” “爹让我下次去送柴回来的时候再顺便去拿。说这五本书也不厚,他两天就能抄写完了。” “那书肆掌柜可说了给多少钱一本没有?” “说了。说是这几本书都不厚,就给二十文一本。若是抄写得好,纸面整洁,字写得也不错,会酌情再添几文。这五本若是抄完了能得一百文呢!奶奶也说比爹到集上守着代人写书信好多了,在家里也能照应着些。” 顿了顿又说道:“今天卖柴得了六十文,卖野鸡和卖菜总共得了四两。付了三十文压金,其余的都拿回来了。” “好。”乔明瑾听了应道。 如今能帮她爹领些活计做,虽然钱不多,但也省得她爹总是觉得自己一无事处。这多少也能帮衬着些家里,也能攒着买些油盐什么的…… 多了一个明珏,效率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等晚霞满天,众人看着堆了几大堆的柴枝,齐齐会心地笑了。 这么些柴枝,够装三车了。也能卖三回了。明天再砍上这么些,柴房能堆满不说,也能好好歇个几日了。 几人把柴枝装上车,便由着明珏和明珩拉着车回家把柴卸了,然后拉空牛车回来再装,乔明瑾便带着明琦几人抽空再捡一些细柴及耙一些自家引火用的松毛。 如此拉了三趟。 最后一趟,姐弟几个便拉着牛车再挑着今天捉的野鸡和山兔往家走。 晚霞满天,一家子心情都不错。明琦和小琬儿坐在自家的牛背上,摇头晃脑的,一路兴奋地晃着脚丫,连自家那头牛都高兴地哞哞直叫唤。 多了一个明珏,乔明瑾觉得她明显轻松了不少。 且那何晓春眼里也是个不能有活的,看到家里有什么活计就抢着去做,乔明瑾顿时觉得肩上轻快了不少。 今天两个孩子和何晓春在追一只山兔时那山兔掉到陷阱里伤得重了,晚饭时乔明瑾便把它杀了,炖了满满一锅。也算是欢迎何晓春的加入,一家子连同腼腆的何晓春都吃得满嘴流油……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过晚饭。 此时天还没黑,水缸里水也满了,菜也浇过了,庭院也扫了,衣裳明琦早上也洗过了,乔明瑾倒觉得无所事从了起来。 明珩刚吃过晚饭,便有人来唤他到井边洗澡。 明珩来了岳家村有一段时间了,跟村里的同龄小孩都混得极熟了。一到傍晚日落时分,村里的小孩便结伴来唤他一道去水井边洗澡。 今天便是秀姐的儿子长河和几个村里的娃子来喊他。明珩在院子里应了一声便抓着衣裳跑了。 如今天也渐热了,除了琬儿,乔明瑾和明琦都是用的冷水来洗澡了。 不过秀姐来唤她去水井边洗澡的时候她还是没去,她前世今生就不是一个很放得开的人,即便是同性她也会不好意思。乔明瑾想着还是等有钱了在家里弄个洗澡间好了。 明珏在明珩走后,也拉着何晓春拎着衣裳到水井边洗澡去了。 下河村不管是男人还是妇人大多选择去水井边洗澡,家里人多的,这挑水也是个力气活呢。 乔明瑾和明琦带着琬儿洗过澡,天还未黑尽,此时入睡也早,便带着两个孩子在庭院里搓起草绳来。 待明珏三人回来后,明珏和明珩也都来帮着搓草绳,何晓春则去整理木头…… ps:感谢“奶油珍珠米”的香囊和更新票。感谢“海雁123”“罗罗硕硕”,“忻伈”的平安符。这是本书的头一张更新票,还是决定加一加更。下个月一号上架,要攒稿,亲们的更新票在上架后再给吧。十一月还有两个职称要考,啊,不能活了。 第六十三章 上河下河 次日,乔明瑾睡了个懒觉。 寅时末的时候,只明珏和明珩往山里捉野鸡去了,何晓春也非要跟了去。乔明瑾便偷了一回懒,躲在床上陪女儿睡觉。 到了今日,她才觉得松了一口气。家里有个男劳力还是让她轻松了不少。 起码挑水的事不用她干了。不然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两边肩膀都会火辣辣地痛。开始时她每晚都要抚着肩膀偷摸地哭上一回。 只是乔明瑾做息时间惯了,明珩和明琦三人出门的时候,她就醒了。睁着眼睛赖在床上也就一刻钟时间,醒了也就睡不着了。便起床去给一家人做早饭。 等她带着明琦和小琬儿吃过早饭,那三人还没回来。 今天好歹能歇上一回了,便也不想进山了。想了想,便找了鱼竿和渔网再提了木桶带了两个孩子出了门。 她醒来在岳家村也有不少时日了。这岳家村又叫下河村,上游还有一个上河村,也多是岳姓人家。村里因为有一条长河,便由此起了这个村名。 她来了这么久都还没好好看过这条河呢。 有河就会有鱼虾。家里吃不上肉,若有鱼虾打打牙祭也不错。上回本是想在林子里的溪涧里捞捞看的,只是遇着了蒲菜一时兴头上,倒也忘了这一茬。 她自己吃素不要紧,几个孩子都正在长身子,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几个孩子。 明琦和小琬儿两个小东西看见乔明瑾要带她们往河边去捞鱼,都兴奋无比。两个小东西手拉着手就往河边跑。 “琬儿,琬儿!明琦姐姐!” 两个小东西听到有人叫她们都齐齐刹住了脚步。乔明瑾也回身看去。 田埂上,秀姐和她家男人岳大雷带着两个孩子朝她们走了过来。 “瑾娘,你这是要上哪去?”秀姐走近些扬声问道。 “秀姐,大雷哥。”乔明瑾朝她二人打招呼。 秀姐的男人岳大雷乔明瑾还真是不多见。 岳大雷多在外头揽一些活计做,如今开春,地里要春耕农忙了他才回来。她们家地也不多,每忙完农活,岳大雷经常又要到城里去找活做。所以乔明瑾虽然和秀姐交好,但是见到岳大雷的机会还真不多。 “瑾娘,我听说你在砍柴卖。你可要悠着些啊,这砍柴的活计可不是女人能做得来的,可别把身子搞坏了。寻些轻省的活计做吧,揽些针线活也成啊,琬儿还小呢。”岳大雷一脸的关心。 乔明瑾听了很是感动,看着岳大雷说道:“多谢大雷哥。我会悠着些的。大的我也砍不动,都是捡小的砍。不碍事的。” 秀姐瞪了她一眼,说道:“可说得好听,我还不知道你!说是悠着些,可见天往城里跑不说,一回来又进山,回了家也是不得闲!如今虽然艰难些可也不能不顾着身子。有事你就上我们家找我。如今长河他爹也回来了,家里若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咱两家是什么情分?我回娘家,我娘家爹娘还经常让我看顾着你一些呢。” 乔明瑾很是感动地点头:“替我谢谢云三伯和云伯母。下次回云家村我就去看他们去。” 秀姐便点头应了,又说道:“你这是要上哪儿?” 乔明瑾便说道:“我带着两个孩子去河边看看能不能网一两条鱼,熬些鱼汤给孩子们喝也好呐。” 秀姐和她男人还没说话,那岳长河和柳枝听了便兴奋地叫了起来:“爹,娘,我也要跟瑾姨和琬儿去捉鱼!” 秀姐瞪了她两个孩子一眼:“你们会些什么,尽捣乱!” 她男人看着两个孩子嘟起了嘴就说道:“让他们玩去。地里的活他们会做什么?不还有我呢吗?且让他们玩去。” 秀姐瞪了她家男人一眼,转身对两个孩子说道:“可得听你们瑾姨的话,若是捣乱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乔明瑾看了秀姐和她男人一眼,心里涌上一股羡慕。 还是平平淡淡的感情最是让人心动。 等秀姐和她男人顺着田埂分着走了之后,乔明瑾便跟在四个吱吱喳喳叫唤个不停的孩子后面往河边走去。 乔明瑾择了一处浅浅的清澈见底处让几个孩子捡螺丝玩,又叮嘱了几个孩子一番,她自己便扛着竹竿和木桶鱼网往水草丰密处走去。 历来水至清则无鱼,她选了一处水草丰密的地方,水也很浊,又下了竹竿试了试水深,便把渔网抛了下去。 也不去管它,她自己则沿着河床走了走。 这河很长,河面却不是很宽,也就四五尺左右,宽处也就六七尺。深度听说也才六七尺,只怕不会有什么大鱼。 她今天除了想捕捕看有没有鱼,还想看看河里有没有浦菜。那林中的溪涧处她再捞个几天,只怕也就没有大些的能卖的蒲菜了。 这蒲菜如今卖得新鲜,价格也不错,十二文一斤。这东西吃称,一捆能有个大好几十斤。一次能卖个二三百斤,也能收二三两银子。 等何晓春的算盘珠子做好还要一段时间,且她为了不让人模仿,还得等何晓春大批量地把它们做出来后才能一举拿去卖。即便她对这个新算盘有信心,如今也是没看到钱的。 家里如今虽有了一些余钱,也不过二十两左右。相比之前是好了许多,只是对于她还说还远远不够。 二十两银子没遇上事且还好说,若遇上事还不够一个添头。且她一个庄稼人总不能没田没地下去,吃个地瓜吃一斤粮都要拿钱去买吧? 那好的田亩没个十几两银哪里买得到? 乔明瑾沿着河岸走了走,并没有发现比林间溪涧处还多的蒲草。只是零星还是有的。 如今的人虽说不知道这水草能吃,但这水草因极其坚韧,庄户人家多砍了去编席子编草绳。乔明瑾走了一段,也没发现多的。 若是拔了去卖,这一条河统共也卖不到一两回。且还要避着人些。 看来这也不是个能长久卖钱的活计。 第六十四章 鹬蚌相争 乔明瑾沿着河岸走了两圈,就下手去拔河里长得稀稀拉拉的蒲草。 连头带尾地拔,从水里拔出来还带着泥。 就是村里人看见了,也不会有任何异议。只当她是拔了回去晒干编席用的。 乔明瑾很快就拔了二三十斤的样子,除去青青的草头部分,还有埋在泥里的根须部分,其实能吃的并不多。这二十来斤能炒个两天也就不错了。 家里如今可是有六个人呢。 这蒲草可跟她弄好卖去城里的不同。带去城里的都是去头去尾只剩了白段的,外人可瞧不出那是蒲草。 乔明瑾也不想多拔,这也放不住,还不如让它长在河里。乔明瑾正用草茎把一捆蒲草捆了打结的时候就听到有急切的脚步声朝她跑来。 “姐,姐……” 明琦跑得有些气喘吁吁。 乔明瑾连忙把蒲草捆好了,直起身子着急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有只鸟!被东西夹住了,姐快去看看吧!”明琦不由分说拖着乔明瑾就走。 什么有只鸟?还被东西夹住了?见着人不飞走吗? 乔明瑾一脸迷糊被明琦急切地就往下游拖去。 那里是水浅处,明琦、琬儿和长河、柳枝先前就被乔明瑾安排在那里捡螺丝。那里的水并不深,河里还有好些小石头,就是琬儿站在水里也不碍事,跌到水里也不会淹了她。乔明瑾才放心去做自己的事。 乔明瑾远远就看到三个孩子正趴着河岸上,躲在一处水草丰密处,支着脖子往前伸着。丝毫不敢支声。 乔明瑾见此,脚步声也不自觉放轻了。 “娘!” 琬儿要扭着小身子起来,立马就被长河按了下去:“嘘……别把鸟惊走了!” 乔明瑾听了便顺着他的眼光探着身子往前看去。 顿时乐了。 河里一只鹬鸟正被一个大大的河蚌夹住,气急败坏地立着一只脚,正用另一只脚去划拉那只河蚌,好不狼狈。 这不是现实版的鹬蚌相争么? 可是难得看到这样的场景。 乔明瑾看三个孩子一脸的兴致,就悄悄转身去寻她带来的渔网。 这些时日,只要出门她都是把渔网随身带着的。今日来河边,渔网更是不能落下。有一张大的已是撒在河里了,只有一只小的还在箩筐里。 乔明瑾迅速取了渔网又转身走回几个孩子趴着的地方。 动作快速地把渔网往那只鹬鸟那里撒了过去。只是鹬鸟也不笨,在听到渔网卷来的风声时,就夹着河蚌欲展翅高飞了。 乔明瑾把渔网撒出去的时候,很快又蹲下身子捡了几个小石子快速朝鹬鸟扔了过去,便有两个石子打中了鹬鸟的翅膀。 也许是河蚌太重了,加上又被石子打中,那鹬鸟很快就跌跌撞撞地重新落到水里,刚站稳又要展翅。 怎奈乔明瑾在它还未落下的时候已是淌着河水朝它跑了过去,手里拿着的钓鱼竿很快就朝它挥了过去。 很快就打中了鹬鸟的翅膀,还发出扑扑地两声。 鹬鸟两条长长的脚在水里踉跄了两下,往前扑了扑,乔明瑾趁此便已捞起渔网又朝它兜了过去。 那鹬鸟便被兜在渔网里了。 几个孩子发出一声欢呼,也都淌着水跑了过来。 乔明瑾也不急着把鹬鸟解出来,忙回头看女儿奔跑过来的身影。 小小的人儿跟着三个孩子后面,跑得跌跌撞撞的,还差点扑在水里。跑得急那水溅了一头一脸,身上的衣裳都溅湿了。小东西还丝毫未觉,正高兴地很,嘴大大地咧着朝她这边跑了过来。 乔明瑾笑了笑,她自己也是一身的水。几个孩子的鞋子还脱了放在岸上,她的却是直接穿着淌进水里来了。 乔明瑾看着几个孩子七扯八扯地把正奋力争扎的鹬鸟很快就解了开来,明琦更是快手快脚地紧紧抢了抱在怀里。 那鹬鸟也叫不出来,那喙还在河蚌里呢。黑白相间的颜色,长长的喙,细长的脚,个头还不小,正试图在明琦的怀里挣扎。 几个孩子都围着明琦,争着抢着要摸。 乔明瑾帮着把夹住鹬鸟的河蚌敲了开来,就任着几个孩子围着鹬鸟贪看。她自己索性掖了裙摆,在河床上找起河蚌来。 那河蚌可是个好东西!大的河蚌剥了肉一只能炒个一盘肉菜呢,熬了汤也是鲜的很,晒干了也能存放很久。 哪怕多找些敲了喂鹬鸟也好,明日再寻一家富贵人家把鹬鸟卖了。那富贵人家里哪家没修个园子池子的?把鹬鸟往那池子里一放,还是个难得的好景呢。 可不比卖串鸡蛋得的钱少。没准河蚌都能成了稀罕物。 乔明瑾沿着河床寻了大半个时辰,倒也让她寻到了十来只大的河蚌。 每一只都比巴掌大,珍珠是不敢指望的,这种河里出来的河蚌也不会有那玩意。这么大的河蚌剥了也能打打牙祭了。 中午大大的太阳晃在头顶上的时候,乔明瑾便带着几个孩子回家了。 还得回家做饭,还要往山里给明珏、明珩和何晓春送饭呢。他们三个怕是不到天黑不会下山的。 乔明瑾看着四个孩子仍是一脸欢喜地轮个抱鹬鸟的兴奋样,不由地笑了笑。这年头乡下孩子也没什么别的可供玩耍的东西,能有一只鸟在手,怕是要兴奋上几天的。 果然,那长河和柳枝就不肯回家吃饭了。 连来家里唤他们回家吃饭的秀姐都新鲜无比地盯着鹬鸟贪看了许久,啧啧称奇。 两个孩子拉不回去,便只好留在乔明瑾处吃饭了。 乔明瑾把鹬鸟拴了便带几个孩子去吃饭。吃完饭本来是想带明琦和琬儿进山的,只是这两个孩子根本就走不动道了。 乔明瑾只好自己挑着箩筐带着吃食进了山…… 等到乔明瑾几人带着野鸡山兔从山里回来的时候,明琦和琬儿也没了往日的兴奋劲。还在围着鹬鸟看个没完,还敲了好几只河蚌切碎了喂鹬鸟。 乔明瑾嘴角抽了抽,两个败家孩子!那可是明儿要卖钱的!卖首饰都要连着盒子一起卖,这卖鹬鸟哪能少得了河蚌? 赶紧抢了剩下的几只河蚌端到厨房藏了起来。这数量少了,晚上怕是不能炒来吃了。不然就是敲开一只做河蚌汤也是鲜得很呐。 ps:感谢“倾清我心”的打赏。感谢支持 第六十五章 林间 次日,仍是明珏和明珩两人赶着牛车送柴火去城里。 乔明瑾只是早起给二人做了早饭,等兄弟二人从山里捉了野鸡回来并吃过早饭,乔明瑾在送走他二人之后,便又到床上眯了一会。 天亮后,她便带着东西进了山。 明琦和小琬儿那两个小东西今天并没有跟她进山,说是约了长河和柳枝要去河边玩。 敢情这是想再等来一场鹬蚌相争呢? 乔明瑾笑了笑,也不去管她们。 两孩子都新鲜着,那只鹬鸟还没等她们玩够,就被明珩一大早抱了去城里换银子去了。 两个孩子这些日子以来都随着她不是一早就赶城里,就是一大清早就进山砍柴。琬儿才三岁多,明琦也才九岁,两个孩子懂事得让她心疼。 让她们歇一歇,尽情玩一玩也好。 乔明瑾带着东西进山的时候,两个小东西也手牵着手蹦着出门了。各自带着桶啊网啊等工具。乡下孩子都没有睡懒觉的说法,天一亮大人就喊了,庄户人家的孩子从懂得走路就知道要早起来帮着家里做活计了。 乔明瑾一早上都在山上砍柴,中午也没下山。中饭是在山上用的。明琦一个人给她带了饭来,还没等她开吃,转眼又飞跑下山了。 乔明瑾看着自家妹子飞奔下山的身影,笑了笑,就着米汤吃起地瓜干饭来。 这两天因为何晓春在家里,中午都是做的干饭,并炒上两个菜。 今天何晓春也没进山,得到乔明瑾画的图纸后就在家里埋头刨木头。 家里没有食盒,明琦带来的饭放在一个粗瓷大碗里,怕凉了就在上面压着一个碟子,再用粗布包好了送过来的。 乔明瑾揭了盖在上头的碟子,粗瓷大碗里面放着中午炒的蒲菜和一些秀姐送的咸菜,满满地在地瓜丝干饭上覆了一层。 乔明瑾便坐在一段枯木树枝上,埋头开吃了起来。 她还真是饿了。 这砍柴尤其费体力,她早就饿得狠了。 乔明瑾喝了几口米汤,就用勺子挖着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两个孩子估计是玩得乐不思蜀了,到如今才给她送饭。她饿得胃都有些抽搐了…… 岳仲尧远远在站在一处矮木丛后面,看着自己的妻子没有形象地大口大口地用勺子挖着饭吃,一口接着一口,看起来颇有些狼吞虎咽。 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偌大的树林子里,林子里安静地可怕。妻子就一个人坐在枯木枝上,蜷着脚一个人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喂饭…… 岳仲尧只觉得心里猛得被人揪了一把,痛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何曾见过连走路都不动裙摆的妻子,吃饭这般没有形象?往常看着比大户人家里养出来的闺秀还文雅无比的妻子,什么时候这般狼吞虎咽了? 是得有多饿? 岳仲尧只觉得眼眶发热。看着眼前妻子坐成小小的一团,蜷在那里吃饭,不远处堆了好些粗柴枝,他就觉得胸腔都要痛得炸开。 岳仲尧仰着头拼命地眨了眨眼睛,把那泪意眨了回去。绕过那一丛灌木丛朝妻子走了过去。 “瑾娘。” 乔明瑾听到声音从饭碗里抬起头来朝声音处望去,嘴里的饭食还来不及咽下,就愣在那里。 岳仲尧?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岳仲尧看见妻子看着他发愣,就走了过去,也挨着乔明瑾坐了。 往乔明瑾的粗瓷大碗里看了一眼,心里又抽抽地疼了起来。 “怎么这么晚才用饭?定是饿了吧?”岳仲尧的声音无比地轻柔,就好像怕说得大声了会惊飞林间的鸟儿一样。 乔明瑾看着他眨了眨眼,便又埋头在粗瓷大碗里。 岳仲尧看妻子没回应她,也不以为意。 四处看了一眼,自顾自说道:“今明两天休沐,今天天不亮我就从城里赶回来了。也没遇上你们,今天不去送柴火吗?琬儿呢?” 乔明瑾头也没抬,含糊道:“明珩和明珏去送了。琬儿玩去了。” 岳仲尧盯着妻子不放,又说道:“快把饭吃了。这么晚才吃饭,可别饿坏了。” 说完看妻子看都没看他,想了想又问道:“我上山之前到家里看过了,屋里有个男人,说是你请着来做木工活的?” 乔明瑾头也没抬,嗯了一声又埋头吃饭。 岳仲尧嘴张了张,很快又闭上了。 看乔明瑾端着米粒少得可怜只看得到地瓜丝的干饭,再看妻子吃的菜,没见一块肉,连个鸡蛋都没有。心里涌上一股酸涩。 他们岳家虽然条件也不好,也不是时常能吃到肉,但起码能有三四个菜的,饭里也不会放这么多地瓜丝。瑾娘吃的这个已不算是饭了,只能说是地瓜丝。 岳仲尧挨着乔明瑾坐着,眼睛不自觉地往她身上打量。 这才几天没见,妻子似乎又瘦了,脸也粗糙了些,头发还有些乱,应是树枝刮的,衣服也略有些脏,还有些褶皱。 以前的瑾娘虽然穿得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衣料,但是衣物头发定是弄得极妥当的。鞋上更是纤尘不染。 岳仲尧心里很是难受。一种难言的酸涩迅速漫上他的心头。 林子里极为静谧,只偶尔听到林间里不知名的鸟啾啾地鸣叫一两声。 岳仲尧就挨着妻子坐着,安静地看着妻子的脸,看着妻子似乎是吃着无上美味一样吃着碗里的饭食。 岳仲尧在边上总想张嘴说点什么,只是看着瑾娘淡漠的眼神又总是张不开口…… 乔明瑾很快就把饭吃完了,仍用碟子盖了再用粗布包起来放在箩筐里。 岳仲尧也跟着起身:“你坐着,柴我去砍。这刚吃完饭,你且走一走消消食。” 乔明瑾愣愣地看着岳仲尧拿起她砍在树枝上柴刀,晃了两下拿了下来就转身找枯柴砍去了。片刻之后就听到林间紧凑的扑扑的砍柴声传来。 乔明瑾在他的背后看着他极快地挥刀,一大腿粗般的枯枝,岳仲尧只砍了四五下就倒了。若是她非得砍个二三十刀才行。有时候胳膊都振麻了,那枯树还不能倒,还得使力上去压一压才能断。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乔明瑾也乐得轻松。往林子里几姐弟挖的陷阱处看了看,又寻了一处撒了酒曲做了一张网,准备捉野鸡,这才回到岳仲尧砍柴的地方。 只有一把柴刀,她在岳促尧后面看了一会,就抓起竹耙耙起松毛来。 岳仲尧趁空往妻子这边看了看,又转身专注砍柴去了。 半下午的时候,因着岳仲尧的加入,那柴枝已是堆了好几堆。是乔明瑾一整天的量还多。 后来松毛也耙得多了,乔明瑾便帮着把岳仲尧砍下来的枯树去枝去丫,再折得短些堆了起来。两个人配合得倒是默契。 岳仲尧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虽然妻子没和他说上几句话,脸色也淡淡地,但只要妻子呆着自己身边,岳仲尧就觉得异常地满足了。 两人谁都没说话,林子里很是安静,远处传来的声音便显得格外的清淅起来…… “三叔!三叔……” ps:非常感谢“忻伈”打赏。 第六十六章 上门 岳仲尧三步一回头地随着来唤他的侄儿下山去了。 岳伯阳的六岁儿子岳东根来喊他,说是家里来客人了。奶让赶紧回家。 岳仲尧本不想回去,虽然妻子并没有与他说话,但妻子就在他的身后整理着他砍下的柴枝。两个人虽然都在埋头苦干,但岳仲尧显然更享受与妻子独处的这个机会。 怎奈岳东根嘴里含着糖块,又正惦记着家里的好吃的,遂拉着他三叔的手就拼命往林子外拽。 岳仲尧也不好反抗,伤了岳家的这个长孙,他娘可能会跟他没完。他娘可是极宝贝这个长孙,他那二嫂更是把这个长子当眼珠子一般。 岳仲尧也来不及跟乔明瑾说上几句话,就被岳东根拽着走了,一步三回头地,妻子的身影在他的眼里越来越小。 乔明瑾并没有回话,那孩子也没唤她,她也乐得装哑巴。 乔明瑾没受任何影响,抓起岳仲尧砍在枯枝上的柴刀就扑扑地砍起柴来。 虽然岳仲尧跟她说等他回来再砍,这两天他都会过来帮忙。只是乔明瑾是知道吴氏的为人的,哪里能看着自个的儿子放着家里不呆倒往旁人家帮衬的? 这些时日,乔明瑾也帮着岳家卖了几次鸡蛋,没赚她家一文钱,都是以两文一个蛋钱算给她们家的。她可不会留着有机会让吴氏说嘴。 乔明瑾心无旁骛地一个人在林子里专注的砍柴,好像方才岳仲尧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另一方,岳仲尧回到家,看到堂屋里坐着的柳氏母女,那脸立马黑沉了下来。 眉头也皱得死紧,嘴紧紧地抿着,往堂上端坐的两人扫了一眼,就欲转眼离去。 孙氏忙笑嘻嘻地把他拉住了。 脸色暖昧地说道:“瞧我家这三叔,这脸皮还嫩着呢,都不好意思了。”说完兀自咯咯地笑了起来。 岳仲尧脸色阴沉地扫了孙氏一眼,又往岳伯阳那头看了看。 只是他那二哥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他这二哥自从孙氏生了长孙后,就被这个二嫂压得死死的,话都不敢驳一句半句。 岳仲尧脚步刚抬了抬,那上座的吴氏就开口说道:“老三,你这进城当了差,竟是半点都不通人情事故了?没瞧见媚娘和你……和你柳婶娘来了吗?杵在那里当门神呢?外头也没甚事让你急着去干!” 岳仲尧只好转过身来,往上座撇了一眼,上座他爹抓着只水烟杆子转来转去的并不说话,也不看他。倒是体谅屋里有客人,并没有抽起水烟来。 岳仲尧只好向柳氏行了礼,柳媚娘则快速地看了他一眼又埋下头去,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 孙氏和于氏瞧在眼里,妯娌两个神色未明地对视了一眼,就这副样子将来还不把岳老三吃得死死的? 且她那个娘柳氏又岂是个简单的人物?这丈母娘可不是个好打发的。 妯娌两个看戏一般站在堂屋里,也不走,也不开口。如今家里有客,公婆又都坐在堂上,哪有她们坐的地? 那柳氏扬起一张笑容得体的脸对着岳仲尧说道:“我们娘俩这也是才得知你这两日休沐。原先不是说过要再过两日才休沐的吗?难道这次能多休几天?” 岳仲尧听了便对着柳氏说道:“没有。这两日刚好得闲,后面可能就要忙起来了。” 柳氏边听边点头,笑眯眯地说道:“忙些好啊,若是当差的没有事做,那还不真的成了清水衙门清水的官差了?” 说完看了吴氏一眼,和吴氏几个齐齐笑了起来。 那吴氏倒是没听儿子说过后面会忙起来,儿子忙起来好啊,忙起来才有油水可拿,不然只在街上晃荡,哪里有什么银钱可拿? 吴氏可是打听得清清楚楚的,这衙门里当差的,若是被人派了出去当差,不管是什么人请做什么事,那当差的哪里能少得了好处? 吴氏顿时就喜上眉梢。 坐在吴氏对面的柳氏看了吴氏一眼,神色未明的笑了笑。这模样就跟当街捡了金子一样。 柳氏拿起帕子掩住口鼻笑了笑,又对岳仲尧说道:“我也知道你素日里忙碌,就是在一个城里,也鲜少能见着你一面。想着你好不容易休沐,媚娘也说从没来过你家,咱娘俩这便当走走亲戚,来家里认认门了。” 吴氏听了,便连声说道:“柳妹子,你来得正好呢!若是你不来,我也正想着去城里看你去。我老婆子也就青山集上去过,这城里还真没去过几回。之前我就猜想这媚娘是个可人的,没想到这一见了面,更是个可人疼的!这可真是便宜我家老三了。” 说完便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孙氏和于氏也在一旁配合着,不要命地对柳媚娘一通夸赞。 那柳媚娘听着脸上便露了笑,红霞遍布,本来就是打扮了一番才来的,这便更是添了两分颜色。 孙氏和于氏瞧了,脸上便有些不平了起来。 原是听说岳老三要娶平妻,乔明瑾还闹了和离,和离不成最后又闹了个什么晰产分居。 她二人正高兴着,想着不必再去日日对着乔氏那张清高且气质出众的模样了,心里就暗爽。每每三个妯娌站在一处,旁人的目光都是投向乔明瑾的,她二人就像是乔明瑾的陪衬丫头一样。 所以她二人从不和乔明瑾一道去集上。 这好不容易等着乔明瑾搬出去了,正高兴着,正盼着新人进来好有机会在乔氏面前羞一羞的,也好在新人面前摆摆长嫂和先进门的谱。 只是没想到这柳媚娘颜色虽然比不得乔明瑾,但奈不住人家年轻啊!而且这一举手一投足,那眼神只那么一扫,是个男人身子都酥了。 没瞧岳老2和岳老四就偷偷地看了好几眼吗? 妯娌两个后槽牙咬了咬,各自瞪了自家男人一眼,便思忖开了。 瞧柳媚娘这模样,又是带着比她们多好几倍的嫁妆来的,这要是讨得了男人和婆婆的好,还有她二人的立足之地吗?将来给岳家再生个小孙孙,只怕自家的儿子都得靠后了。 这般想来,妯娌两个竟是觉得事情不太妙。 而堂屋上坐着的柳氏并不知道这妯娌二人的肚肠。她本身就是个精明会说话的,又一副娇娇弱弱失了丈夫惹人怜的模样,一番话下来,就让一屋子的人对她母女二人不告自来欢迎之至,恨不得拉着她母女二人的手恨不得两人就此留下来多住上十日半月的。 那吴氏还直接喝令岳老四去上河村的屠夫那边买些肉回来,又吩咐两个媳妇去杀鸡,一副要招待贵客的样子。 岳仲尧看着一屋子的言笑晏晏,想着一个人在山上奋力砍柴的妻子,心里多少有些酸涩。 淡淡交待了一句就转身回房去了。 那吴氏还打趣了一句说是害羞了。岳仲尧脸上丝毫表情都无,一个人默默地回了房,顺手就把房门关了起来。 想着自己的妻女,本还想着帮妻子多分担一些活计的,也想开口让妻子不要那么辛苦,他会努力挣银子让她们母女过得好起来的。 本还想着去找找女儿,再逗弄逗弄女儿的。想着粉粉嫩嫩的女儿,岳仲尧心里就一阵酥软。这回他可是带了好些糕饼点心回来的,方才怕她们不在家,也并没有拿过去。 岳仲尧想着嘴上就带了笑,走到桌边解起自己的包袱来。 包袱解开后,岳仲尧就愣在那里了。 除了自己两件换洗的衣物,竟是什么都没有了。两个裹了糕饼糖块的油纸包竟都不见了!还有给瑾娘母女扯的一块花布也不见了! 岳仲尧把包布抖了又抖,把自己的衣裳也都抖开来,就是不见两个油纸包和花布的影子。 岳仲尧拿着包布和两件抖开的衣裳愣在桌前。 很快又推开门走了出去。 “娘,你解了我的包袱了?”岳仲尧进了堂屋就对着吴氏问道。 吴氏瞪了他一眼,又笑着对柳氏说道:“这孩子还是这么毛毛燥燥的,这都快成亲的人了。” 和柳氏笑过后,又对着岳仲尧说道:“娘怕你身边没个人照顾,怕包袱里有些什么脏衣服之类的,正好也拿出来洗了去。你这孩子,带回来的糕饼都忘了拿出来了,还幸得东根去翻到了,不然那两件衣裳怕都是要沾到油点子了,还差点沾到花布上。” 说完转身笑着对柳氏说道:“这孩子是真的孝顺,每次回来都要给几个侄子侄女带些东西回来,这次还给我扯了布,真真孝顺。你女儿嫁到我家,就等着享福吧。” 一番话说得那柳媚娘又脸红红地垂下了头。 那吴氏笑着看了柳媚娘一眼,又对岳仲尧说道:“只是那块花布太艳了,就留着给你妹妹做身新衣吧。如今你妹妹也正要说亲了。也好久没给她做身新衣了。” 岳仲尧听完直接愣在那里。 耳朵里又听到那柳氏说道:“你家那女儿不管是模样还是持家理事都是一等一的,我瞧着竟是哪哪都好,这哪里还需要愁的?我女儿针线活不错,这几天也得了一块布,回去后就让她给小满做身新衣穿,也算是她的一番心意。” 那吴氏听了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嘴里谦虚道:“哎呀,这如何使的。也不知这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好的福气。我瞧着媚娘就是个手巧的……” 岳仲尧看着他娘正拉着柳氏和柳媚娘亲亲热热地说话,嘴巴张了张,一脸挫败地走了出去。 柳媚娘看着他转身的背影,眉头皱了皱。 岳仲尧出了堂屋就看到东根在院里手捧着几块糕饼吃得正欢,两只手里抓了好几块,嘴里也塞鼓鼓囊囊的,生怕吃得慢些就没了。而旁边的北树和玲珑也各自抓着糕饼糖块在往嘴里塞。 岳仲尧嘴角抽了抽,转身便进了房。把自己扔在床上,疲累地闭起了眼睛……rs 第六十七章 能换钱否 岳家里面发生的事,乔明瑾并不知晓。 靠人不如靠己,在经历过阵痛之后,她已是深切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如今她并不想与岳仲尧有什么牵扯,自这些时日她和琬儿母女二人搬离岳家以来,也只是岳小满偶尔上上门罢了。岳小满上门的时候,更多的也只是拿着东西来让她代卖罢了。 她也不在意,她并不想跟那家人有什么牵扯。如今母女二人还是处在温饱线以下,没那时间和那闲心去理会太多。 林子里扑扑的砍柴声,声声地清晰地传入乔明瑾的耳朵里。虽然累,但起码证明她还活着,这便够了。 半下午的时候,明珏和明珩也从城里回来,并赶着进山来了。 明珏二话不说,都没歇着喘口气,就接过自家姐姐的柴刀朝枯树上砍了起来。 乔明瑾便直起身子歇了歇,顺便听明珩与她说起今天兄弟俩上城里的事。 “姐,怎么不见明琦和琬儿?” 明珩在林子里转了一圈,没看到两人,有些奇怪。若是往常,那二人定是围在乔明瑾身边的。 乔明瑾听了便笑了,说道:“只怕是和秀姐的两个孩子在河边等着鹉鸟和河蚌相争,好再捡一只呢。” 说完自个儿便笑了起来。 这等千载难逢的事,哪里是时时都有的?哪里能再有那么凑巧的事? 明珩听了便也笑开了,连在前头埋头砍柴的明珏都会心地笑了笑。 说到鹉鸟,明珩便吱吱喳喳〖兴〗奋地与乔明瑾说道了起来。 “姐,姐,你知道那只鸟卖了多少钱了吗?又卖给谁了吗?”明珩一脸的〖兴〗奋抬头望着乔明瑾。 乔明瑾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道:“定是卖得不错,不然你也不会这般高兴。” 明珩便咧着嘴直点头。 “嗯,那只鸟得了二十两银子呢!姐定是想不到,是初次英我们串串蛋的那周家少爷把鸟买去了!还把几个河蚌都要了去。还说以后要是还捞到河蚌还给他送去,一只河蚌给十个铜板呢!” 乔明瑾听了也开心地笑了笑,问起他具体的情况来。 原来兄弟二人到余记送了柴火,又把菜送去飘香楼,再去集上把野鸡野兔和乡亲们托卖的鸡蛋卖了。 本来兄弟俩是把那只鸟放到集上卖的,只是价格太贵,看的人倒是多,想着掏钱买回去的少却少。 二人把野鸡野兔卖完了之后,正想到几家富贵人家那里撞撞运气,没想到就遇到了周府四少爷身边的小厮。 那小厮本是到街上替他家那小少爷到指定的一家点心铺子买点心的,没想到就遇上了他们。 那小厮拉着二人一通跑,直接寻到了书院,把他家小少率叫了出来。 他家那少爷可是心心念念着要找到好玩的东西,好在书院里其他少爷们面前显摆的,上次那个串串蛋就让他一通显摆。 他和另一个小厮天天在集上转悠,也给他家少爷找了无数的好玩的东西,只是他家少爷都没见有多大的兴趣。 如今他看到那么一只鸟,腿这么长,喙也这么长,那小厮立马就想到了他家小少爷。 这要是得了他家少爷的欢喜,那赏银还能少得了?最主要的是他和另一个小厮腿都跑细了,绞尽脑汁也没寻到他家四少爷喜欢的物事。 明珩是个精明的,看见那小厮欢喜,就说是要十两银子,少了都不卖。可惜那小厮身上也就几两碎银子,遂把他兄弟二人拉去了书院。 他家那少爷听说后很快就从书院跑出来了,见之果然欢喜。 很快便掏了十两银子给了明珩。 又听明珩说是可以把它养在池子里,每天看着它闲庭散步,也是一景。顿时就奈不住了,亲自抱了那只鸟往家里飞奔。 路上又巧的是,遇到了周府五爷周晏卿。那周文轩抱着那只大鸟朝他家小叔显摆。 周晏卿得知明珩明珏二人是那天在酒楼卖伞的女子的家人,又赏了他二人十两银子。 明珏本不欲接受,明珩可管不了太多,很快就接过揣在怀里。 他家姐姐可是说过,富贵人家赏的银子,你不接人家还以为你瞧不起他呢。再说他又不做什么坏事,自家姐姐捉的鸟得了贵人的欢心1 他卖的又是正经东西,也不是死贵,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乔明瑾听完笑着摸了摸自家弟弟的头,这弟弟还真是有做娄意的潜质,若是进了仕途也是个不会吃亏的。 便又笑着问道:“一会你拿二两银子给长河和柳枝。他二人也是帮着一起捉的。可买了糖块和点心给她们了?” 明珩听了便直点头,道:“买了。各买了一大包呢。一会我就把银子给长河他们送去。” 乔明瑾点了点头.又问!”回来的时候可有去过家里了?可拿了爹抄写的书没有?”明珩又对着乔明瑾点头:“去了。哥还给家里切了一刀肉还给爹买了一本书,又给奶奶买了好些针线呢。爹已是把几本书都抄完了。 爹还说让我们明天就去帮他换回来呢。说我们后天才去城里,他明天可是要闲在家里了。” 乔明瑾听了笑了笑,她爹一直都有心帮着家里做一些事情,只是有心无力。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条路子,自是要使出浑身力气的。 “对了姐,我回来的时候,还遇上那次我们去城外卖包子的那家包子店老板。他如今还天天派人把东西送到那个庄子呢,这段时日他可是多挣了不少钱。他还认得我,还问起姐来。我们听他说,城外那家庄子马上就要修好了,就不需要那么多人做活了,到时就会结了工钱把人都遣散了。他也就不能再去那里卖包子了。还问我们可有什么别的挣钱的办法没有呢。” 乔明瑾听了一脸笑意。 他家那包子店莓天在城里卖,客源都是相对固定的,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动了。每天的收入变化也不会太大。 有了城外庄子送包子的机会,就等于是开了两处在做生意,收入自然就比以往要好。这一旦没了一处生意,收入上自然就会有个落差。 只是她也没什么好的建议,就是有,她和那家老板还没熟得可相交的地步。 乔明瑾又想起之前她在那处庄子那里卖包子,听到管工的说那个庄子是修给主家的赏景休养之所的。想必那里定是要弄一些景的,huāhuā草草的必不会少了。 从别的地方把huā草树木搬过来,可不一定能养得活的,这养护方面除了需要经年的huā匠精心养护之外,可是还需要其它的不少东西。就是寻得到好的huā匠,也不一定能把移来的huā木养得活的。 乔明瑾便想起林子里枯枝枯叶下的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腐土,那可都是肥料呐!都是养huā种树养菜种地的好肥料。 她家如今还没有田,这些东西都用不上。能不能把它们卖了换钱呢? 乔明瑾埋头想了想,觉得事情大有可为。 虽然她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卖得出去,会不会有人要,能不能换成钱。但是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家里又是处处都要用钱的,还要攒着钱买上一两亩地,还有两个弟弟还要念书,哪哪都需要钱。 乔明瑾想清楚后,就把明珏也叫了来,把自己的想法对着两个弟弟说了。 二人听了很是奇怪:“姐,这枯叶下面的土也能肥田?” “当然能,而且比粪肥的肥力还要好呢。 就是这些松毛、烧了的柴得了柴灰、还有塘里面挖出的糖泥都是能肥田的好东西。连你二人都不知道,只怕别人也不一定清楚的。”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他二人都在家里下过田的,他家这姐姐可是从小跟着祖母在家拈针绣huā的,什么时候懂得这些了? 明珩听完很是〖兴〗奋,只要听到有东西可以换钱,这孩子的眼睛就亮得惊人。 “姐,这东西真能换成钱?那这林子可大着呢!”就完两眼〖兴〗奋地发光。 乔明瑾笑着点头。 对他二人说道:“如果别人知道还好说,若是别人不知道只怕要费不少唇舌,而且只怕得等到看到效果了人家才会给钱。只是我们也不能放弃了这个机会,如今咱家没有本钱,也只能做些无本的买卖,若是这些东西能换钱,家里也能改善一些。,… 看他二人一个劲地点头,又说道:“明日你二人再去城里一趟,就去那庄子,去寻他家那管事或是huā匠。价钱咱也没卖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卖,他们若是有兴趣,就让他们开口。也不拘多少钱,哪怕一车能给个十几二十文的也是个进项。” 明珩听了直点头:“嗯,明天一早我和哥就去那庄子。” 姐弟三个又商量了一阵,还到林子里去看了看,又用竹耙把枯叶都耙了起来,看了底下的腐叶层。 林子深处,林子茂密处那地上都是覆了一层又一层的枯叶,沤了也不知多少的年月。若是能卖成钱,只怕家里就能改善一些了。 姐三个都有些〖兴〗奋,四下里转了转,便又专心砍柴去了。想着明曰再拉一车柴去,在集上卖一卖也是能卖得掉的。 姐弟三个在林子里忙了一下午,直到把柴枝装上午车,明琦和小琬儿也没进山来。 乔明瑾有些担心,便让明珩和明珏装车拉运,她自己往河边去寻两个小东西。 第六十八章 又近又远的距离 暮色里,长河披上了一层金黄,河里泛着柔柔的金波,风吹起,泛起层层的微澜。 乔明瑾走在田埂上,远远就看到好几个孩子或猫着或蹲着或趴着,就躲在一丛茂密的水草后面,眼睛齐齐盯着前面浅浅的河床处。 乔明瑾脸上不由泛起一丝笑意。 真是一群傻孩子,单纯的可爱。 也就是这般年纪才能这般无忧无虑地享受着童年的时光。再过几年,怕是会面目全非。 “琬儿,明琦……”乔明瑾远远地唤道。 两个孩子闻声很快回过身来。一旁的孩子也都回过身望着朝他们走来的乔明瑾。 琬儿一边唤着乔明瑾,一边朝她扑了过来。 “娘,今天没有大鸟呢。琬儿都等了一天了,也不说话,那鸟就是没来。” 小小的人儿说完话,粉粉的小嘴便委屈地嘟了起来。 乔明瑾看了噗地笑出声来。 小琬儿意识到她娘在笑话她,忙两手圈了乔明瑾的脖子,头便趴在了乔明瑾的肩窝处,整个身子贴在乔明瑾身上,不再说话了。 乔明瑾抱着女儿柔软的身子,心里有了几分的满足。 笑着对女儿说道:“那鸟在天上就看到琬儿躲在下面了啊,就不会飞下来了啊。而且这哪里是天天能见得到的?” 说完还好笑地看了明琦一眼,明琦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站在她的身侧。 乔明瑾又朝前方几个孩子看了过去,唤道:“长河,柳枝,快家去吧,天要黑了。其他人也都回去吧,明天再来玩,你们爹娘该找你们了。” 几个孩子听了便都直起身子从乔明瑾身边跑了过去,有几个孩子还很懂事地与乔明瑾打招呼。 长河和柳枝与乔明瑾打过招呼,便跟在乔明瑾身后往家走。 两家在村子里关系都很密切,两家的孩子也都很要好,长河和柳枝这些日子也多会来家里找琬儿和明琦两个人一块玩。 乔明瑾把长河和柳枝两个孩子领回了自家,说是给他们买了好吃的。 两个孩子听了眼睛一亮,又懂事地想拒绝,只是嘴巴张了张便又闭上了。 两个孩子都很懂事,秀姐家里的条件虽比她好得多,但是庄户人家哪里舍得给孩子买些零食什么的备着给他们吃的?饭都尚且吃不饱呢。 两个孩子欢欢喜喜地跟着乔明瑾身后,小琬儿也挣扎着下地与她们一块走。一路上还叽叽喳喳地说着这一天都干了些什么事,又交到了几个朋友…… 田埂上好一幅暮归图。 乔明瑾带着几个孩子到家的时候,明珩和明珏也正拉了最后一车柴走进家门。 院子里,何晓春也正帮着把之前卸下来的柴往柴房里搬。孩子是个能干的,才来了几天,就事事都帮着做抢着做,乔明瑾看了很是贴心。 乔明瑾把糕饼点心分给两个孩子之后,又给了他二人二两银子。 两个孩子都还没见过银子,也没什么概念,听说是让他们带回去给爹娘的,便欢欢喜喜地拎着糕饼点心走了。 一路走一路往两个油纸包上看,那二两银子根本就没有糕饼糖块的吸引力大。 乔明瑾看着明珏几个搬柴火,她收拾好了之后便准备去做饭。这时岳仲尧倒上门来了。 二说不说抢过明珏手中的扁担和水桶,就挑在肩上出了门。 明珏没拦住,那岳仲尧转眼间已是出了门。 小琬儿看了看乔明瑾,两只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很快便一溜小跑,追着岳仲尧出门去了。 岳仲尧心里正抱憾着,他给妻子女儿买的东西给家里人翻了出来不说,这会竟是一点都没得剩下给女儿的了。 他也不能对他娘大吼大叫的,这年头,孝义大过天。让他跟东根说理,只怕也说不通。那孩子哭嚎起来谁都哄不住。他也做不到跟个孩子去计较,也只怪他自己没放好,没想到家里的这些情况。 今天他娘拉着他一直让他在家里陪柳氏母女,他觉得没什么可说的,索性在屋里睡了大半天。 这下河村离城里也远,他娘便把人留下了,还说让母女二人住到他的房间去,让他到堂哥伯叔那边去借住一晚。 仲尧觉得不妥,这若是答应了,只怕妻子更不会回来了。 那是他们的婚床,如何能给别人睡了? 便出门找了他四婶娘吕氏,让她去家里跟他娘说一说。他知道四婶娘婆媳都跟妻子关系挺好的,定是会帮着拒绝那柳氏母女的。 果然四婶娘吕氏就以还未婚不方便住到男方家为由,把她母女二人拉到她家住去了。 岳仲尧长长舒了一口气,趁机跑了出来。只是到了妻女处,本是买了东西要给妻女的,这会竟都没了。到了妻女处,他只觉得头都抬不起来。 岳仲尧一个人挑着扁担两头挂着两个木桶走在去水井边的路上。就听到后面一阵小跑的声音。 他在战场上练历过,整个人都变得谨慎,一丁点的声响也都能感受得到。 岳仲尧回身,两只木桶还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晃了一下。 岳仲尧很快就看到自己的女儿小小的身子朝他跑了来。 岳仲尧只觉得眼眶发热,眼泪差点掉了出来。 忙把木桶放到地上,往前走了两步,朝女儿张开手臂。女儿软软的身子下一刻便扑在他的怀里。岳仲尧把女儿抱了起来,紧紧地箍在怀里,心里酸涩无比,几欲滚下泪来。 一手抱着女儿,一手不断地抚着女儿小小的软软的身子。 如今母女二人就近在咫尺,可是他却觉得离得好远。还不如当初在战场上就死了呢,没准母女二人对他还有个念想。捡了一条命,竟是和妻女走到了这一步…… 小琬儿两手圈着岳仲尧的脖子,安静地趴着,也不说话。 岳仲尧只觉得满足无比。 虽然女儿还是极少叫他爹,但是女儿已是日渐与他亲近了起来。这是自己的骨血啊,果然还是跟自己亲近。 他只要想到自己的妻子若是跟自己和离了,女儿跟着妻子外嫁,喊别的男人为爹,心里就刀绞一般。 岳仲尧和女儿亲近,一起去挑水,而另一边的乔明瑾则在家里做饭。 如今家里添了何晓春,她也不能把饭食做得太差了。晚上那一顿一定是做干饭的,而且虽然没有肉,但也是会炒几个蛋的。 如今家里虽然没养鸡,但是乡亲们托卖的蛋,她都会留一些下来,不时炒着给几个孩子吃一吃。 看着几个孩子脸上日渐红润起来,她就觉得再苦再累也值得了。赚再多钱不就是为了将来改善生活,让生活过得好一些吗? 乔明瑾正在厨房里炒菜,那秀姐就带了她两个孩子上门来了。 直接进了厨房:“瑾娘啊,秀姐可是要生气了,什么时候你跟我也这么客气起来了?” 乔明瑾忙把锅铲递给明琦,示意她继续,才跟秀姐说起话来。 秀姐直接把二两银子塞在她手里,对她说道:“那鸟是你捉到的,卖多少钱都是你家的事,跟我这两个孩子可没什么关系。你这又是给钱又是买糕点糖块的,你这是打我的脸呢。” 乔明瑾听了便又把二两银子推回去,说道:“这些日子秀姐你帮了我家那么多忙,那牛自个没用都借给我用,我一直都记着呢。如今家里什么都没有,也只好先欠着了。那鸟是几个孩子一起看到的,卖了钱自然一人一份。” 秀姐听完瞪了乔明瑾一眼,把那银子直接塞到她怀里,又说道:“别跟我说这些,咱两家谁跟谁啊?我每次回娘家,我爹娘都叮嘱我让我多照顾着你这个娘家妹妹,你倒好,倒跟我客气起来了。那糕饼糖块给了孩子也就给了,两个孩子也是个馋的,哪里还能收你的钱!” 又道:“若是你有闲钱了,就把现在住的这处房子买下来,再把房子周围的地也买下来。虽说族长说了这房子卖给你,钱也不急着要,但是夜长梦多,还是把地契房契拿在手里安心一些。如今村子里要成亲要分家的人也多,若是人家把这地方看上了,先给了钱,族长怕也难办。若再有剩的,你再找族长问问看,村里可有多余的地,再买上一亩两亩的,咱庄户人家天天去买粮吃也不实际。” 乔明瑾听完直点头。 之前她顾虑着若是这会把钱给了族长,村里人怕是会说一些什么话。这才多久就有买房子的钱了? 虽然只是二两,只是这二两一般人也是要攒上好久的。 乔明瑾便想着再等一段时间再说。 如今听得秀姐这么一说,感觉说得也是,这夜长梦多,还是要先把房契拿到手安心一些。 族里也不只族长一个人,还有好几个族老呢。跟族长家关系好的人若是开口了,只怕自己母女俩要没地方住了。这盖个房子,钱还是次要的,主要是要操这些心,想想就觉得烦。 乔明瑾听了便对着秀姐点了点头,说是会尽快去把房子从族长手里买过来的。rs 第六十九章 挑衅 次日,明珏和明珩兄弟俩虽说今天主要是去那个庄子问门路,但仍是拉着一车柴往城里去了。 就算不成,也不能空手来去一趟不是? 而乔明瑾不想见到岳仲尧,便一大清早起来做完早饭就挑着箩筐和柴刀进山去了。 昨晚岳仲尧帮她家挑满了两个水缸的水,又帮着把已是干净无比的庭院都收拾了一遍。又到柴房磨蹭了许久,若不是柴都码得好好的,估计他都会搬下来再码一次。 后来又陪着跟前跟后的琬儿玩了好久,才在岳东根来唤他的时候离开。 没人留他吃饭,乔明瑾没开口,明珏明珩几个自也不会去开口。 乔明瑾也不知以何种身份来面对她。她不是之前的乔明瑾,她对他并没有多大的怨怼。只是心伤得狠了,如今不愿意再正眼看男人而已。 她如今的生活虽然贫困但又自觉富足。有家人陪伴,有弟妹相陪,还有个可爱的与她血脉相连的女儿在身边,一家人齐心协力,哪怕顿顿都稀饭配咸菜,她也觉得安心。 今天上了山,乔明瑾并没有急着砍柴。 把林子深处枯枝败叶都耙了耙,看了看周遭的腐土烂叶,心里也有了底。 如今那山里溪涧里的蒲菜也卖不了几天了,她得有后续的可以卖钱的东西,不然一家人又要食宿无依了。 如今这林子里大得很,落在乔明瑾的眼中,竟恨不得什么都能划拉出去换了钱来。 如今她就等着明珏兄弟俩带回消息来,最好那家人是个识货的,这一个林子,卖肥土也能卖好久呢。 虽然有她之前看过的木桩,还有何晓春正在做的东西,这些都是能生钱的东西,只是究竟会如何谁都无法预料。 还是眼前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最紧要。 巳时初,两个孩子也都吃过早饭进山来了。 昨晚经过乔明瑾的一通话,今天姨甥两个是无论如何不会跑到长河那边趴着守鹬蚌相争了。 乔明瑾也喜欢两个孩子在她不远的地方,叽叽喳喳地或耙松毛,或帮着收拾她砍下来的柴枝,不然她一个人在林子里,还真是有些孤独感。 三人便在山上边做活边说话。乔明瑾耳听着女儿奶声奶气的声音,心里满满的,砍柴的力气都增加了不少。 两个孩子来了小半个时辰,岳仲尧也到了。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并不做理会。岳仲尧想接过乔明瑾的砍刀,乔明瑾没给。 岳仲尧在乔明瑾旁边站了一会,只好转身去逗女儿玩,又带着兴致勃勃的女儿去捉野鸡和野兔。明琦不放心,便也跟了去。 乔明瑾也只是支起身子看了他们三个一眼,又专注在砍柴上。 只是她并没能安心多久。几乎是岳仲尧前脚刚带着两个孩子往深山里进,还不到一刻钟,那柳明媚便也寻上来了。 乔明瑾砍柴的时候一向专注,且那柳媚娘在她身后并不出声。直到乔明瑾把一段枯柴砍断了,又蹲下身子往回拖柴枝的时候才见到柳媚娘站在她身后。 乔明瑾直起身子淡淡地望着她,并不开口。 那柳媚娘今天似乎是特意打扮过了的,身上的衣裳虽说衣料说不上有多名贵,但收拾得极细心,还在衣领袖口上都绣了花,连脚上的布鞋都绣了花。 乔明瑾往自己的鞋子上看了一眼,灰扑扑的,又是泥又是土的,衣裳上因沾了林间叶子上的露水,更不奈脏,只怕头上还满是木屑吧。 只看柳媚娘看她的眼神也知道她的形象不成人样的。 “你是乔明瑾吧?” 柳媚娘看乔明瑾并不说话,忍了一会终于开口了。 虽然她娘一直跟她说不要先开口,不然就落了下乘。可是这一路走来,这山里林子的枝杈刮了她好几次衣裳,那鞋子都沾了泥沾了湿。也不知这林子里可还有什么猛兽没有,她可不敢在林子里呆的时间太长,所以她开口了。 她心里极不愤,昨晚没能歇在岳家不说,还被安排到那么一户穷家。 本来她和她娘来这里,就是想歇在岳家的。这样岳家也没有理由拒绝或是拖着不办她的婚事。不然都在他家睡过了,女子的名誉也没了,哪里能再撇下她? 只是来了一个什么婶娘,把她娘俩劝去别家睡不说,还睡不好。一早醒来,岳仲尧又没跟她打招呼,就出了门。 她也只好跟了出来。 她又不是非岳仲尧不可,只不过母亲说他是最合适的人,才不得不来这乡下地方一趟。这乡下地方哪是人呆的? 她一个城里姑娘嫁给一个乡下小子,本就委屈了,竟还对她摆那种姿态!不说八抬大骄早早迎娶了自己,还藕断丝连地纠缠不清。 大不了把她的女儿接过来养就是了,又吃不了多少饭,再说了又不要她来养。竟还拖着不和离! 她母亲说怕迟则生变,硬是要拖了她过来。不然谁个愿意跑到这乡下地方来? 柳媚娘看了看自己特意穿上的新鞋,如今连花样子都瞧不出了。眉头皱得死紧,紧紧地盯着乔明瑾,等着她开口。 乔明瑾只是淡淡地看了柳媚娘一眼,就又弯下腰收拾柴火去了。 柳媚娘不想这乡下女人竟是连起码的人情事故都不懂了,竟是对别人的问话不理不踩! 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胸腔在急促地起伏。果然她娘说的是对的,谁先说话谁就落了下乘。 虽然她不承认自己落了下乘,但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就像你准备妥当了,也果断出手了,却打在一团棉花上,对方丝毫不受影响。这种感觉真是不好。 “瑾娘你是不是耳朵不太好?应该听到我刚才在问你话吧?” 乔明瑾在心里笑了笑。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叫自己“瑾娘”?你是长辈呢还是跟我有多熟? 明知故问的话,她也不想答,说话也是件累人的事。她又没那么多功夫与人闲聊,她忙着呢。 柳媚娘看乔明瑾嘴角淡淡的笑,越发不舒服了。 一个快要下堂的女人不说求自己放她一马也就算了,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真真气人! “乔明瑾,你不肯和离,是怕我会对你女儿不好还是不想放过仲尧?” 乔明瑾耳听着柳媚娘渐渐有些拔高的声音,觉得若再不与她回话,怕是会一直纠缠着自己。她柳媚娘有闲空,自己可没有。 便盯着那张打扮精致的脸,带着一丝笑意说道:“柳姑娘怕是弄错了吧,不是我不想和离,是岳家不肯。我也不怕你会对我女儿不好,因为我根本不会给你这个机会。若是你能帮我和岳家和离了,我还会带着重礼去谢你。” 柳媚娘紧紧盯着乔明瑾那张长得出众的脸蛋,即便未施粉墨,头发还有些散乱,脸上也沾了木屑,但也仍是看得出来长得比她多添了几分颜色。 难道真是岳家,是岳仲尧不肯和离?是岳仲尧放不下她这张脸吗? 正想开口,但乔明瑾却不再有闲心与她闲聊了。说完话已是转过身把她刚才砍倒的枯柴去枝去杈,又砍成几段,码好堆在一旁了。 柳媚娘咬了咬下唇,一个即将下堂的女人,也不知哪里来的骄傲? 等你母女二人没饭吃的时候,可别找上门来!到时我可不会舍你一口饭吃,管你是不是给岳仲尧生过孩子,你那女儿又是不是岳仲尧的骨血。 柳媚娘看乔明瑾没理她,在她身后磨了磨牙,又扬声问道:“仲尧哪去了?” 乔明瑾听了只觉得好笑得紧,你且自找去啊,问我?还指望我带你找去不成? 那柳媚娘方才是跟着岳仲尧身后过来的。这会进了林子,一看自个置身在这林子当中,不明方向,顿时有些慌了。 连来路都已是不知在哪个方向了。 是跟着乔明瑾身后等在这里?还是自己找去?或是下山? 也怪她有些运气,正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岳仲尧就带着两个孩子拎着两只野山兔回来了。 “你怎么来了?” 岳仲尧远远的看到柳媚娘,眉头紧皱问道。 而明琦也看到了,忙去拽琬儿的手。琬儿很快就把她爹的手放开了,牵着明琦快步地离了她爹。 岳仲尧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再看到女儿往前飞奔的身影,眼神黯了黯,狠狠瞪了柳媚娘一眼。 “原来你是打猎去了?没想到你准头这么好,这才多久,就打到两只野兔子了!早上伯母叫你去买肉,我看你没去,原来竟是到林里来打猎来了吗?这野兔卖得比猪肉还贵呢。也比猪肉好吃。咱们快些下山去吧。” 柳媚娘说完就要上来拽岳仲尧的手。 岳仲尧身子错了错,就让柳媚娘抓了个空。 他只径直朝妻女的方向走去。 柳媚娘咬了咬牙也跟着后面。 “瑾娘,这两只兔子你带回去做了给孩子们吃。我先回去了,下午我再进山来帮你。” 说着,扯了一根树上的藤蔓就把两只山兔的腿绑了,递给明琦。 明琦没接。琬儿也躲到她娘身边去了。岳仲尧愣了愣,便想着要把两只兔子放到箩筐里。 乔明瑾看到了,便说道:“你还是带回去吧,我可不想一会有人上门来要回去。” 岳仲尧听完愣住了。 往柳媚娘那边看了看,又盯着两只兔子看了看,便放下一只兔子,拎着一只兔子快步下山去了。 而柳媚娘则一通小跑地跟在后面……rs 第七十章 好消息 下午的时候,明珏和明珩两个人从城里回来,带回了好消息。 那庄子的管事听了明珩巴巴一通说,连乡间随处可见的草绳在他的嘴里都成了好东西,半信半疑。 听说明珏是个秀才,正好他家主子正在庄子里巡视,就把明珩和明珏兄弟俩请进去了。 那庄子的主人听了兄弟二人的一通解说,便半信半疑地把庄子里的花匠都叫了来。 那庄子极大,僻了好几个园子,还挖了湖,请了好十来个经年的有经验的花匠在打理。目前正是缺这缺那的阶段。 十来个花匠得到庄子主人的大价钱请了来,生恐别处移过来的名花名木在他们手底下养不活,正焦头烂额想法子呢。 听了明珏和明珩一通说,眼睛发着绿光,恨不得掏个本子把他二人说的一字一句都记下来。 明珩和明珏在去之前,得了乔明瑾说的好些关于养花护草的好法子,那都是后世的保贵经验。他二人愣是把那十来个花匠说得一愣一愣的。 现代都市里,不管是城市建设、还是又建了新的小区、街道或是公园的绿化、甚至是大型的商场都要僻了专门的地方养着从别处移栽过来的名花名木。即便是温带地区把那热带的棕榈科都移栽过来,也都有办法种得活。 乔明瑾前世虽然不是学这个的,但也耳闻目染。太细的东西她讲不出来,一些大体的东西她还是能讲上一些的。 只随意地捡了那么几条说给兄弟二人听,就足够把那十来个花匠震住了,愣是觉得遇上了高人。还非要请兄弟俩帮着引见。 连那园子的主人都说要见一见这位能人,请他来帮着指点一下庄子的园子建设,对庄子里的花木做个养护指导。 明珩和明琦兄弟俩哪里能把他姐供出来?只推说是以前偶然听到从京里来的花匠曾经这么说过。 那明珩是个机灵的,愣说是听过京里来的花匠说过的。把那庄子的主人都听愣了,顿时肃然起敬。 那庄子的主人还以为是哪家贵人的府里出来的或是直接就是那个宫里出来的。对兄弟二人说的关于养护以及如何下肥力的事更是深信不疑。 或许是这个年代的读书人原本就受人尊敬的缘故,那园子的主子很是信任明珏,丝毫不觉得明珏说的会是错的,或是拿话来诓骗他。 那员外还特别喜欢明珩的机灵劲,还请兄弟二人陪着他一起在庄子里吃了一顿中饭。 饭后就直接说是要把两人家里的肥都买了来,以后就由兄弟二人专供。还说就是以后园子里用不上了,他家那还有好几个庄子呢。 谁不喜欢看着庄稼能增产的?哪个人得了能增产的法子,又会跟钱过不去的? 当场双方就谈妥了价格,说到时就用麻袋装了来,一麻袋的肥就给十文钱。 兄弟二人得了主人家的许诺,登时就乐滋滋地告辞回来了…… 回到家兴奋地都没进家门。知道他姐一定在山上,兄弟二人就驾着牛找来了。 兄弟俩见了乔明瑾兴奋异常,手舞足蹈对着乔明瑾就是一通说…… 乔明瑾听完也是高兴地很。 这回可不止能卖肥了,就是草绳都能卖出去不少。 这些日子家里也积攒了好些草绳,就是她家不够,回头让祖母、娘及明瑜,再加上外婆和两个舅母一起,这些女人在家就可以搓草绳换钱的。也不会耽误他们做农活,闲时搓一搓,就能搓好长一段了,一天快的话能搓好几大捆。 对于乔明瑾来说,没有什么比听到又有东西可以卖钱更高兴的事了。 对于她来说,多攒上一些钱让自家的孩子能顿顿吃上干饭,让几个孩子能吃饱就是她目前最大的目标了。 如今她都恨不得在林子里时时都转上一转,好看看还有什么是可以拿去换钱的,到时一股脑全部划拉回家去。 “姐,那刘员外说一麻袋可以给十文钱呢!到时咱一牛车就装一百袋!那一天就能卖一百文钱了,比卖柴还多!” 明珩很是兴奋地对着乔明瑾说道。 乔明瑾笑着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一牛车可拉不到一百袋,一麻袋的肥料装满可是重得很呢。往牛车上摞,倒是能摞得多,只是要看牛拉不拉得动。” 明珏听了便往拴在树上的牛看了一眼,又说道:“大好几十袋还是能拉的。一袋就装个五十斤,我看过粮店拉粮,一牛车能装七八十袋。这牛可比马能拉活。” 乔明瑾听了也扭头看了自家的牛一眼,想了想便说道:“每次就拉五十袋吧。这路远着呢,也别累着了牛。就一天卖柴再加上卖鸡蛋等其他东西,隔一天就再专门拉了肥料去卖,若是起得早应能拉得上两趟了。这样平均一天也能有七八十文的收入了,咱们也能略略松一口气了。” 顿了顿又说道:“等姐再攒上一段时间,咱就买上一两亩田,再种上谷子等粮食,也就不用回回都去城里买粮吃了。如今就是买上地姐也没那空去管。” 明珏听了便说道:“没事的姐,我和明珩明琦都会在这边帮你的。家里也没多少事,娘和奶奶都能忙得过来,而且还有明瑜呢。” 明珩和明琦在旁边听了也朝乔明瑾猛点头。 这两双胞胎自从来了岳家村,感觉比呆在家里轻松多了。可没有爹和奶奶在旁边絮絮叨叨说上一堆规矩。 跟着她姐可有趣多了。虽说比家里做的活多,有时也很累,可是两人就是觉得跟姐姐在一起要开心轻松得多。她姐也经常跟他们讲一些以前没听过的东西,他们更喜欢跟着姐姐。 乔明瑾听完明珏的话,又各自看了几个弟妹,心里极为慰贴。 她何曾有幸,遇上这么好的娘家人!有这么懂事的弟弟妹妹。 乔明瑾心里感慨万千。笑着对几个人说道:“那咱们就说好了,一天进城里卖柴,一天往那庄子上送肥料。咱们几个就轮着来,谁累了谁就在家里休息。” 明珩和明琦就齐齐摇头表示不累。 明珏也说担心她姐一个女子这样来回往城里奔波吃不住,而且她姐还是女子。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她奶奶就拉着他的手交待他,能帮着姐姐做的事就帮着姐姐做,不要让姐姐抛头露面的太过辛苦。 乔明瑾笑了笑没说话。这日日起早赶路,日子长了可吃不消。 最好是四个人分做两批,送一天歇一天,这样大家都不会觉得太累。不然一个人病倒了,这看病吃药的钱没准她都出不起。 “那你俩明天去城里送柴火。不过别忘了帮爹领一些抄书的活计回去。” “哎,我一直记着呢。”明珩听了大声回道。 “小舅舅小舅舅,琬儿也记得呢!要替外公把书领回家,还要拿外公抄好的书去换钱!” 小琬儿仰着头大声说道。生怕别人忘了她。 之前她一直拉着乔明瑾的裙摆乖巧地站在那里听大伙说话,一直都插不上嘴,这会终于有机会插了一句。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明琦和明珩两个人便跑过去对着她越长越有肉的脸蛋一顿揉搓。 小东西扭着小身子紧紧抱着乔明瑾的大腿,脸就趴在乔明瑾的腿上,扭来扭来。 明珩掐不到她的脸,干脆把她从背上一把抱了起来,直接扛在肩上,说道:“走,小舅舅带你去捉野鸡去!咱们晚上捉一只野鸡回家炒着吃好不好?” 小东西安听了直拍手:“好好,咱们去捉野鸡!让娘来做,姨炒的不好吃。” “你个小东西,竟敢嫌弃小姨做的东西不好吃?看小姨不好好教训你!” 明琦说着就虚张声势地扑了过去。 “小舅舅快跑,小姨追来了!” 三个人便你追我赶了起来,身子迅速掩在林子的深处,只听到琬儿咯咯的笑声。 这林子虽大,可是并没有什么凶兽,乔明瑾也很放心三个人钻进林子里去玩。 她自己看着笑了笑,便转身和明珏砍起柴来…… 下午的时候,岳仲尧也进山来了,帮着姐弟二人砍柴。但乔明瑾和明珏并没有与他说话,明珏也只是跟他打了招呼就埋头砍柴去了。 岳仲尧也识趣,看了妻子一眼,便从腰间拿出自带的柴刀帮着砍起柴来。乔明瑾看他有备而来,也就随他去了。 只是岳仲尧并没有呆多久,岳东根便来叫他回家了。 岳仲尧只是询问了何事,并没有跟着回去。 又隔了一会,又来人找来了。这次是岳小满带了柳氏来的。 那柳氏见了乔明瑾还笑眯眯地与乔明瑾打招呼:“瑾娘,你还记得我吧?上次我来的时候,我们还见过一面的。” 乔明瑾笑着看了她一眼,又撇了岳仲尧一眼,高富帅?丈母娘都跟进山来了,瞧这魅力,不盯紧点,还能跑了? 乔明瑾在心里笑了笑,自顾自做着自己的活,并不理会她。 那柳氏又走近了一步,说道:“上次我看到瑾娘你的时候,你还一脸的红润,这才多久,竟是瘦了这么多,很辛苦吧?这砍柴的活计哪里是女人能做的?我去城里的大户人家送针线活,那府里虽然厨房里也有女人,各房各院也有粗使婆子,可那些府里就是粗使婆子都不做砍柴的活计呢。” 乔明瑾听了暗笑,想说我连粗使婆子都不如吧?可那又怎样呢?又没碍着你老人家什么事。rs 第七十一章 咫尺天涯 岳仲尧听了眉头皱了皱。 他如今看到妻子这么辛苦地砍柴,要养着她自己不说还要养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辛苦自不必说。他心里早已是辛酸无比了,哪里还能看到别人这么说他的妻子? 岳仲尧狠狠地瞪了岳小满一眼。不明白这妹妹为什么把柳氏带了来。 那岳小满接到她三哥的眼光,畏缩了一下,忙讪讪地低下头去。 那柳氏哄得全家上下的欢心,说是在城里住久了,来到这乡下竟是多呼吸一口气都觉得舒坦。还说没进过山,想着要上山来看看。 她娘听了都恨不得亲自领了人进山,她哪里能让她娘进山?谁知道她娘遇上三嫂会说些什么话?便自告奋勇带着人来了。 哪知这个柳氏看着笑容晏晏,竟是个绵里藏针的。 岳小满想拉着柳氏回转,哪知道那柳氏错了错身,岳小满便一下子拉了个空。 只听那柳氏又对着乔明瑾说道:“你如今这般辛苦,仲尧瞧在眼里都难受得很。我认识城里好些大户人家的管事,听说你针线活不错,到时我帮你引见引见,你到大户人家里当个绣娘,一个月做得好的话也能有一二两银子拿呢!哪里没有比你现在这样舒服?而且好多府里,都是可以带着孩子去的。你家琬儿跟着你在大户人家里住着,没准还能学到大户人家小姐们的一些规矩,以后也不愁嫁了。” 那柳氏说完笑盈盈地看着乔明瑾。 乔明瑾则是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你是我什么人?凭地什么来管我?我要怎么生活,要怎么活着,有你什么事? 乔明瑾正要开口,那头明珏就笑着开口说道:“哎呀,这不知情的还以为妈妈您是哪个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婆子呢,这是专门来为大户人家挑选奴仆来了。” 看着那柳氏一脸铁青,心里暗爽,又说道:“我姐姐虽然现在吃了上顿,不知下顿在哪,可她还有我们乔家,还有我外祖云家,哪家嘴里不能给她和我外甥女省一口饭吃?没办法,这娘家人多就是有这个优势啊。要是可以,我们家早就把我姐姐接回去了,哪里还能留我姐姐在这里受气?” 那柳氏听了心里暗恼,这是说她家女儿娘家人少吗? 她夫家的确是没人了,都死绝了,剩了他男人一个,如今也是死得干净了。而她娘家也都不认她了,她女儿便只剩下她和儿子了。 而且这人说的是什么话? 是岳家不放乔明瑾离开吗?乔明瑾是想离开的?不是留在这里继续当大妇的? 柳氏看了岳仲尧一眼,岳仲尧却看都不去看她。只拿眼睛去看自个妻子,瑾娘听到这一番话定是恼了,岳仲尧心里惴惴不安。 乔明瑾在明珏说完一通话之后,便不想开口了。看都不看岳仲尧一眼,捡起柴刀就拉了明珏往山里进了。 那柳氏没得到答案,她说了一通话,那个女人好像丝毫不受影响,而且好像浑不在意的样子。没见到她跳脚啊? 她这次来可不只是要这个效果的。 最好是让乔氏看到自己的劣势,主动求去。这样,女儿就不是平妻,而是大妇了。以后拿捏着自家男人曾救过岳仲尧一命,还怕岳仲尧不对她女儿好?不舍全力供她儿子读书? 岳仲尧往妻子离开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便大步下山去了。 柳氏不曾想那岳仲尧竟是打招呼都不与她打就转身走了。 嘴巴愣愣地张着,心里暗恨。 又看到岳小满也不来搀着她了,只跟在她兄长后面下山,便跺了跺脚,嘴里暗骂果然是一群泥腿子。 但仍是维持着一副好风度跟着下山了…… 天边染了昏黄的时候,乔明瑾也带着几个弟妹和女儿拉着柴火回家了。 家里何晓春已是帮着把两个水缸里的水都挑满了。让乔明瑾很是满意。 乔明瑾冷眼瞧了他这几天,虽说他是个木讷少言的,但是看了他做的活计,可真是不错。 虽说前头没有达到乔明瑾的要求,不过乔明瑾只略略指点了一番,说了哪哪需要要改进的地方,他自己就琢磨着很快就把它们改好了。经过修改过的成品,让乔明瑾极为满意。 何晓春除了做活非常卖力之外,家里哪哪有活,也都是不落下的。一日除了要挑两趟水,打扫庭院的活也被他抢了。 而且家里做什么吃什么,从不挑拣。让乔明瑾看了很是窝心。 一家人回到家不久,秀姐也抱着一个箩筐上门来了。带来了要托卖的鸡蛋。 乔明瑾让明珩抱下去数并做稻托,她自己刚和秀姐歪在厨房说话。 秀姐就住岳家隔壁,话题自然免不了说起隔壁岳家来的那两位客人。 还说岳家本来是要中午吃过饭就送她们娘俩走的,哪想到那个柳媚娘竟是说要等着明早和岳仲尧一起回城。 秀姐说着便撇了撇嘴,没羞没躁的。这还没嫁过来呢,就这么粘乎着,生怕别人抢了还是怎么的?非要盯着看着? 秀姐还说自那娘俩来了之后,村里可是有好些好事之人专门跑过去看。还有不少人被柳媚娘的一把干果一把瓜子拉拢住的呢。 秀姐说着都恨不能把那些人拉过来啪啪打一顿。 人家瑾娘嫁过来好多年了,是个什么禀性,难道大伙都没看在眼里?如今母女二人都被逼着住到村子外围去了,不说给个同情心,竟还对着那个柳媚娘攀亲讨好去了。 秀姐光想想心里就不愤。 乔明瑾听了嘴上笑了笑,哪里管得了别人做什么。 且那家人爱做什么且做去,跟她皆不相关。岳仲尧要跟柳媚娘亲亲热热一家人,她也没二话。这些都跟她们娘俩没有丝毫关系。 自是关起门来各过各的日子,也不指望谁都能为她母女二人说一两句话,别人做什么,也少不了母女二人一块肉。 如今秀姐能跟她家还这般亲热,她已是觉得难能可贵了。还有平日里经常让自家孩子送菜过来的那几户人家,这些人的恩情,乔明瑾也都记下了。如今她也没有什么是可以回报的,只能先记在心里以图后报了。 将来定是有机会还回去的。 秀姐说了一通,看乔明瑾没受任何影响,仍是笑眯眯地听她说话,心就登的放了下去。 她也知道提这话题不好,不过也不能让瑾娘从别处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她怕瑾娘听了心里难过。 不过如今看来倒是她想多了,瑾娘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 秀姐又拉着乔明瑾说了一会话,还说她家的两个孩子自从得了乔明瑾的糕饼糖块,可是天天念叨着要来找琬儿玩呢。 乔明瑾听完便笑着说道:“你且让他们来找琬儿玩啊。我家琬儿如今小小年纪也没个伴,懂事得让我心疼,有人陪她一起玩,我还能放心些。” 秀姐便道:“可是你们都要做事的,没得让他们耽误了你们。” “没事的,若是你和大雷哥不方便带着他们,就放他们来我家,如今晓春也在家里,家里时时都有人的。你们若是有事要出门,就让他们在我家吃饭好了,只要孩子莫要嫌弃。” 秀姐便作势拍了她一把:“你当秀姐我是大户人家呢?还嫌弃你家的吃食。那两个孩子本来今天要来找琬儿玩的,是我不让,如今琬儿都能帮着你做活了。” “让他们尽管来玩呗。他们若是要帮着家里耙松毛,跟着我们一起,还能有个照应。” 秀姐听完便应了。 又说了几句话,才转身回家。 一直到一家人吃过晚饭,岳仲尧都没有出现。 小琬儿还奇怪她爹今天怎么不来家里挑水了?好几次抬头去看她娘,只是也不敢问。吃过晚饭便一个人跑到自家大门口往来路上探看去了。 乔明瑾瞧了,心里一阵阵发酸。 也许每个孩子眼里,都是盼着有爹有娘的吧。 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子扶着门框歪着,惦着脚往村里的大路上探看,累了又跑到门槛上坐一坐,再托腮伸着脖子往来路上望。听到声响,再小跑着往来路上跑去…… 乔明瑾的眼泪都要滚下来了。 她在女儿身后默默地看着,也不出声,也不去抱她,就任她一个人在外边等。 也许等不到,孩子就会自个失望地回来了。 女儿一直等到乔明瑾抱她去洗澡,哄她睡觉,那岳仲尧仍是未出现。 小琬儿便委屈着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话都不愿说了。往常女儿可是要在睡前和舅舅姨姨闹上许久的。 今天特别安静。 乔明瑾把她塞在被子里,女儿就缩在那里不动了。大大的眼睛转来转去的也不说话。 乔明瑾也不去打扰她。径直去找了何晓春,去看他这一天做的东西。 等到一家人都熄了灯睡下之后,岳仲尧的身影才出现在大门口。 手举了数次,想敲门,又看着黑黝黝的屋子,终是放下了手。 高大的身子就着黑暗在门槛上坐了许久。若是夜里路过的人准能被他吓到。 岳仲尧想着休沐的两天,跟妻子女儿呆在一起的时间都不到几个时辰,心里就抽抽地难受。 想着下午的时候答应女儿会陪她去打野兔捉野鸡的,还要一边抱着她一边挑水的,竟都没做到。 昨晚女儿看着他能抱着她还能稳稳当当地挑着两桶满满的水,气都不喘上一声,惊得嘴都张大了。 还叽叽喳喳地跟他说着她娘挑水的窘事。说她娘挑水的时候路都走不稳,摇摇摆摆的,那水还撒出去好多,等挑到家里,就只剩半桶了。 还说她娘挑水的时候,都不会与她说话,只顾埋头走路,都不看她,要是看她、和她说话,说不定就会摔倒。 岳仲尧想起女儿张大嘴巴跟他说:“爹爹好厉害哦!”心里就柔成一摊水。 想起妻子连重活都没做过,还要天天去挑水,一家人要吃要喝要用,一天没准得挑个几趟,心里就针扎一样痛。 明天又要上衙去了。 岳仲尧想着就在黑黝黝的夜里长长地叹气…… 一直坐到更深露重,才回转……rs 第七十二章 野男人 次日天没亮,岳仲尧就一个人在星夜里赶着进城了。 也没等那柳氏和柳媚娘。 那母女二人被安排住在老岳头的四弟家。昨晚本来跟岳仲尧说好要一道走的,只是岳仲尧昨天在乔明瑾门口枯坐了大半夜,心里一直堵着一口气。 若不是那二人,他这次难得的休沐还能跟妻女同乐的。 那柳氏和柳媚娘一直睡到日头高升,本来还以为岳仲尧在家里等着她们娘俩的,奈何岳仲尧最已是不见了影子。 那柳氏又在心里暗骂了好一通。最后只好在吴氏的千般万般作揖之下,千哄万哄的给她们雇了村里的一辆牛车,把那两人送走了。 乔明瑾并不知这些事情,一早起身给一家子做了早饭,又送了兄弟二人出了门之外,她就进山去了。 今天秀姐的两个孩子也来找琬儿玩,几人在山里叽叽喳喳地闹腾得厉害。山鸡野兔都惊飞了不少。 如今山里溪涧里的蒲菜经过拔了这么些天,已是不多了,也就能再卖个几天了。下一茬还得再养养,等着它们再长出来。 所幸现在有了肥土,又找到了好的买家。这样哪怕一天就拉个二三十袋,也能缓和不少了。除了自家能松一口气,娘家也能帮上一把了。 到时,若是她没有太多的时间打理田地里的活计,就攒了钱在云家村买一些田地,交给她娘和舅家去打理。她只要收粮时拿些粮食,母女俩不用再到集上买粮吃,也就够了。 这岳家村村民的总体生活水平要比云家村更好一些,只怕也没那么多田地要卖的。倒是云家村那边有好些地,荒地都有不少。 那时在云家村置上一些田亩,也不怕别人瞧见了说一些歪话,再眼红什么的。 半下午的时候,明珩和明珏从城里回来了。还拉回了好些装肥土用的麻袋。有了两人的加入,那柴砍得更是快。 乔明瑾看着柴捡得差不多了,就和明琦一起在林子里,起肥土装袋。 这山里的林木极为茂密,这时代没有什么乱砍乱伐之说,树木都长得极好,林木郁郁葱葱,高大挺拔,有些大的,一个人环抱都抱不过来。 树底下的腐叶也不知覆了几层,越往下肥力越好。这肥要是下到地里,怕是那粮食都不止要增产一成的。 姐妹二人把树叶子耙开,再用铲子把肥土铲到袋子里。把树叶子耙开的时候,树叶子下面会有一些小虫子。这些可都是鸡们的最爱。 鸡若是吃了这些虫子,怕是每天蛋都会多下一个。她进山砍柴每次都能在林子里看到野鸡们用鸡爪耙开树叶,然后用嘴叨着叶子下面的虫子吃。 有时候乔明瑾把树叶子耙开,就看到那虫子密密码码地堆在下面。白白的胖胖的,有些比拇指还大,可能长期不见天光,有些虫子近乎透明,看着倒是不觉得恶心。 但明琦这个从小就下地的娃子,看到后却起一身鸡皮疙瘩,乔明瑾倒是淡定的很。 似乎是经历过生死,这些东西就都不在眼里了。死都不怕,还怕被虫子吓到吗? 有时候她还很淡定地把那虫子铲到一个空麻袋里,说是带回家送给秀姐喂鸡。 乔明瑾看着数量可观的虫子,想着自家是不是也要养上一些鸡? 女儿还小,明琦和明珩也正在长身体,家里也经常吃不到肉,若是养了鸡,就能给几个孩子偶尔吃上一些鸡蛋了。 而且那家鸡也都认窝,到点了夜色下了,就会自动回窝的。到时,就把它们散养在林子里,早上挑着鸡笼子到林子里把它们放养,然后黄昏时等它们回了笼子,再用牛车把它们连笼子带回家。 乔明瑾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还是大有可为。 搞不好,此法喂养的鸡还长得比别家的好,还能卖上好的价钱呢。 乔明瑾越想就越兴奋,好像看到自家里鸡鸭成群,每天鸡蛋都吃不完,孩子们听到吃鸡蛋就掉头就跑的情景。 她一直在想着此事的可行性,脑子就有些涣散。 明琦在旁边专门给她拉袋子,她则铲肥土往袋里装,有好几次,那肥都是倒在明琦的手上,一半进去了一半漏在地上。 那虫子也不挑拣了,就直接往袋里装,肥土撒在明琦手上的时候,那虫子也掉在明琦的手上。 把明琦吓得哇哇叫,袋口都不把了,一跃老高。 乔明瑾这才惊醒。 看了自家妹妹那模样,笑个不停,被明琦狠瞪了好几眼。 乔明瑾便收起神,专心铲肥土。姐妹俩很快就装了五十袋。 明珩和明珏兄弟俩把柴都运回家后,又带了何晓春过来帮着把肥土抬上牛车。 五十袋的肥土,说是不多,但全部装上牛车之后,那牛却撅着蹄子往前使劲蹬了好几下,才艰难地一点点朝前挪动。 乔明瑾见了心里紧了紧。 本来她还想着每次拉个五十袋,起早一点,一天能赶两趟呢。但如今看自家这牛拉得如此费劲,怕是一车拉五十袋都极艰难。 最主要是家里离城里路途远着呢。万一这牛半路摞担子,怕是得不偿失。 几人好不容易护着牛回到家,卸了车板,看着那牛在一旁直喷气,齐齐对视了一眼,就动手把二十袋肥土卸了下来。 这牛可是花了八两银子买回来的呢,可是能用好多年,若是把它折腾坏了,可划不来。 等几人歇整好了之后,正待吃晚饭的时候,门就被人啪响了。 明珩起身拉了门栓,把门打开的时候,就看到吴氏带着两个儿媳妇站在门口。 吴氏撇了明珩一眼,低声嘀咕了一句:“饭都吃不上了,倒是有那闲空养旁人。” 明珩装做没听见,问道:“你有什么事?” 说着话的同时,手把着门框不放。 吴氏一只脚正要挤进来,看到明珩把着门不放,皱着眉正待开口,跟着后面的孙氏和于氏对视了一眼,那孙氏就笑着说道:“我们找你姐姐有事说呢。你且让我们进去啊。” 明珩不为所动,仍是把着门框,说道:“有事就在这里说吧,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吴氏暗骂了一句。就想用身子挤开明珩挤进去。 哪知明珩从小就在家里做活,这些天又在山上砍了不少柴,那力气也是大得很,加上吴氏也没用全力,倒是一下子没能把明珩挤开。 吴氏气得骂道:“你不想我们进去,是不是你姐在里面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藏了野男人,怕我们看到吧?”rs 第七十三章 吴氏的打算 明珩听了吴氏的话气得够呛,正待跳起来反驳,就听到他姐淡淡说道:“明珩,让客人进来吧。” 吴氏就一把甩开明珩的手走了进去,陈氏和于氏也紧紧地跟在后面。这两人脸上有种将要看到好戏的兴奋,脸上仿佛都泛了光。 三人进到了庭院里,就看到乔明瑾带了好几个人围坐在一张简单的木桌子前,正待吃晚饭。 吴氏先是往饭桌上瞟了一眼,心里多少有些不屑。一个肉都没有呢。她们家这两天可是天天有肉吃呢。 再往桌子上看去,心里又不愤起来。 本来以为这乔氏就只会吃一些地瓜干当饭的,她家没地,也没菜可收,怕是咸菜都没得吃的。正想讥讽几句呢,看吧,离了我岳家,过不下去了吧? 没想到这一看,桌上虽然没肉,但是桌上竟是有三个菜外加一个鸡蛋汤呢。 她岳家那么多人都还只吃两个菜一个汤呢。而且再看那饭,虽是掺了地瓜丝,但却是正儿八经的干饭。 吴氏心里顿时不平衡了。 本来她还想看着这娘俩过得苦哈哈,一脸菜色呢。最后过不下去了,来向她求绕,要求回去当牛做马换一口饭吃,再由着她来揉捏。 这样既成全了她儿子的两全,也成全了她的大义,到时且看村子里谁还会在背后非议她吴氏! 却是不曾想,这母女二人不仅没有一脸菜色,那小东西脸上竟还长肉了。而且还养了这么多人!还有旁边那一个!是谁? 柳氏说的没错,这家里果然是养了野男人! 吴氏觉得她好像抓到了乔明瑾的把柄,也不打算挑刺了,就把这一条拎出来,就够她受的。 到时哪里有和离的事,就是休离,又有谁说个二话?到时条件还不是她岳家来开? 吴氏隐隐有些兴奋。 亲家母走时,拉着她说了大半天话,她可是都听在心里了。人家亲家母可还送了她一根银簪子呢,人家那才叫大气才叫会做人。 不说柳氏就是吴氏自己,此刻心里都想赶快把这件事解决了,不然那二十五两银子要等到什么时候?夜长梦多啊。 再说了小满也大了,正是要说亲的时候,可不能一直拖着耽误了。这年头好女婿可不止一家在盯着。 吴氏想着,心里便有了一种胜券在握之感。朝两个儿媳妇使了使眼色。 那孙氏聪明,也会看婆婆的眼色,这些年三妯娌里她是最最懒的一个,却因她会哄着吴氏,倒是她挨的训最少。 孙氏一接到吴氏的目光,就看向乔明瑾说道:“哎呀,瑾娘,你们这是吃饭呢?厨房坐不下吧,都要搬到庭院里来吃。你们可得快着些吃呐,不然一会还要费钱点油灯,那灯油可不便宜。” 于氏也不甘示弱,急着在婆母面前表现一把,也忙抢着说道:“瑾娘,你们吃这么简单啊,连个肉都没有。瞧琬儿这脸瘦的。我们北树这几天天天在家吃肉,都说吃腻了,非要我到地里拔些青菜做给他吃。琬儿,明天来家吃饭啊。” 吴氏听了两个媳妇的话,满意地点了点头。 真真是说得她心坎上了。 那孙氏等着于氏说完,下巴又朝何晓春扬了扬,说道:“三弟妹,这个男人是谁啊?你这样可是不对啊,昨天老三可是还在家里的。虽然你和琬儿搬了出来,可是你们还没有和离呢。” 何晓春听了脸上通红,很快就把头低了下去。 那吴氏见了,脸上讥笑起来。 果然是和离的女人不好找下家呢,这男人哪一点比得上她的儿子? 而且这乔氏胆子也太大了吧,竟公然把人带到家里养起来? 明珩和明珏几个听了都紧了紧手中的筷子,一脸愤愤。明琦正要开口,乔明瑾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她只好不甘地把嘴巴闭上了。 乔明瑾往吴氏三人看去。 吴氏还是那一副模样,此刻脸上带了志得意满的微笑,看起来倒是比平日里少了那么一些尖刻。 而孙氏和于氏还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一副等着好戏开场的样子。 乔明瑾看了三人一眼,嘴角扬了扬,这可难得,母女俩搬出来有好些日子了,这吴氏还是初次上门呢。 这柳氏一走就上门来了,莫不是有什么指示? 吴氏看着乔明瑾一副淡然的模样,心里非常不舒服。 她儿子现在可是官差,每月都有固定的月俸,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别人抱大腿都不会丢开的,偏她要铁了心要离开。 一个女人非要上山砍柴,能砍几次柴?等过几天,就得趴下了。到时缺只脚断只胳膊没饭吃的时候,可别再哭哭啼啼地找上门来。 装一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 吴氏就讨厌她这副淡淡的,好像什么事都浑不在意的样子。 乔明瑾扫了吴氏三人一眼,淡淡说道:“你们来我家可是有什么事吗?你们刚才也说了,这天马上就要暗了,我们可得快些吃饭了,不然还真点不起油灯。” 说完不管三人的表情,就招呼几个弟妹和何晓春吃起饭来。还往何晓春的碗里夹了大大一筷子的蒲菜。 何晓春也慢慢平静下来了,他还真怕因了他的缘故,让人误会到明瑾姐姐。 如今看明瑾姐姐不在意,他心里也舒了一口气。 那吴氏看到乔明瑾往那个不知名姓的男人碗里夹菜,气就腾得上来了。 喝道:“乔氏,你别不知廉耻!如今你还没跟我儿和离呢。你就公然把男人带到家里了,你不要名声,我岳家还要脸面呢!” 乔明瑾又分别往自家几个弟妹和女儿的碗里各夹了一筷子的菜,还一边招呼他们快些吃。 对吴氏的话就像风吹过耳一般。 孙氏和于氏看见吴氏发怒,也跟着说道:“瑾娘,娘在和你说话呢,问你这个男人是谁。你这样把陌生的男人往家带,可是想过三弟的脸面?他可还要在衙门里混饭吃呢,这怎么抬起头来?” 乔明瑾吞下一口饭,说道:“他抬不抬起头和我有什么干系?你们家如何也跟我没什么干系。我家可不止这一个男人,你们莫不是没看到?” 说完也不看她们,继续扒饭。饭后她还要给女儿洗澡,她也要洗,然后还要洗小衣,然后要是还能看得见,还得多搓一些草绳。 她可没时间跟人磨菇。 她把草绳子可帮移栽来的花木起到保湿保温的作用都告知了那个园子的花匠。 乔明瑾相信他们若是为了保住他们那份工作,为了得到更多的赏钱,就是他们不能全然相信乔明瑾说的,也必是会试上一试的。 那么,到时,草绳的需求量就会大起来了。 等过两天,明珏到家里拿乔父抄好的书的时候,就让他告诉乔母她们,到时在村子里多收一些稻草,多搓一些草绳。明瑜和祖母在家闲时也是可以搓草绳赚钱的。 乔明瑾兀自想着自己的挣钱大计,没想到那吴氏听了她的话脸都涨清了。 这女人都是不要脸! 幸亏分居出去了,也马上就要和老三和离了,不然这样的儿媳妇,真是能时不时地沤上她一回。 吴氏就喝道:“也不知道你爹娘怎么教你的,竟是没一点廉耻。当初真是瞎了眼了。如今也幸亏祖宗保佑,又送了一个好女人到我儿的面前。你如今这般,可不能怪我们家把你休了。到时可不是你要求和离了,是我们家要休弃你!” 乔明瑾走到如今这步,也不怕她说些什么了。和离也好,休弃也罢,对她还说都无所谓了。 和离,当然对她和对她娘家都要好一些。若是不成,休弃就休弃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把女儿给她。 乔明瑾就说道:“那你快些让岳仲尧给我一纸休书吧。我等着呢。” 顿了顿又说道:“可别忘了到族长那边说一声,当时可是写了协议的。也别忘了到时把琬儿给我。” 吴氏听了胸膛一起一伏的,也不知这个女人倚仗的是什么?一个女人没了男人要怎么过活?难道带着一个孩子,半老徐娘的还能嫁到更好的人家吗? 吴氏心里嗤笑了下。 站在她两侧的孙氏和于氏也没想到乔明瑾如今连休弃都不怕了,顿时有些看不明白她了。 妯娌两个齐齐望向乔明瑾。 只是乔明瑾连眼光都欠奉一个。 这时明珏便说道:“三位可是还有什么事吗?我们真的要吃饭了,你们这可耽误了我们可不止一会的功夫了。” 明珩也站起来说道:“走吧,我还要关门呢。” 吴氏三人对视了一眼,只好走了出去。 那吴氏临走时,回头对乔明瑾说道:“可是你说的等着我儿休弃的,你可不能反悔!” “我定不反悔!” 乔明瑾定定地看着她说道。 吴氏听了便一脸愤恨地走了。 乔明瑾继续招呼着一家人吃饭…… 夜里,吴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柳氏跟她说的话……柳氏说若是她女儿能当大妇,那她儿子还会给他姐姐多添些嫁妆的。 柳氏暗示是很清楚,那意思是说她家那儿子得的那一份,都会拿一部分出来分给他姐姐。 吴氏想着原本二十五两银子的嫁妆就很多了,若再加上她儿子的那一份,不就有五十两了? 到时就能给女儿办一场风光的婚礼再加上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了,而且还能有不少剩的呢。 吴氏光想着就兴奋得很,翻来覆去的折腾。被老岳头喝斥了好几次,也丝毫不收敛。 折腾了大半夜,终于决定明日要亲自进城一趟。rs 第七十四章 看中 吴氏那边如何,乔明瑾并不知晓。 她一早把两个弟弟送出门就忙活自己的事去了。一边还在心不在焉地等着结果。 虽说那城外绿柳山庄的主人,应诺过要她们家的肥,只是这东西并不难找,若是被人得了消息,以更低的价格卖过去怎么办? 若只是一锤子买卖倒也没什么,只是那绿柳山庄要想把景观林木都弄好,怕是要需要不少肥土。再加上那刘员外其他的田庄,怕是需求量不少。 乔明瑾还想靠这个先挣来两三亩田地的。就是一天只拉三十袋过去,也有三百文钱,可是相当于她们卖五回柴火的了。 这肥起得可是一点都不费力,可不像砍柴,全身酸痛不说,还得担心被枯树砸到了。 这一天三百文,隔一天送一次,一个月也有四两半钱了。加上卖柴及其他得的钱,攒个两三个月,也能买两亩地了。 若是这生意被人抢了,或是最后价格下来了,还真不是个什么好消息。 这一天乔明瑾都在林子里想着这事。 或有什么改良配方的?烧草木灰、柴灰也是能肥田的,能不能调一调,调个更好的肥力出来? 可惜她想了也是白想,这方面她跟白痴也没什么两样。 所幸,下午明珩明珏兄弟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三串用麻绳串起来的钱币。兄弟俩俱都一脸笑眯眯的,乔明瑾的心便落到肚子里了。 明珩还迫不及待地告诉乔明瑾,说是那刘员外说了,以后他家的肥力都由我们家供了。 而且还看中了明珏,说让明珏给他家小儿当先生。 那刘员外家里有一个极为顽劣的幼子,九岁了,书也不爱读,天天淘气捣蛋,气走了好几个先生,请的先生都是呆不足一个月的。 那刘员外还问明珏愿不愿意到他家当先生。愿意一个月出十两银子的束脩。 那刘员外也是庄户人家出来的,祖上积了一些财富,到他这代家里的田地倒是越攒越多。也算小有资产,吃穿不愁的,平时也没什么遭心的事。 唯一遗憾的就是家里几代没出过一个读书人。所以那刘员外就格外的看中明珏,那天听说明珏是秀才,当时就接见了他们。 又观察到明珏仪表不凡,谈吐不俗,就想到找明珏当他家小儿子的先生。那刘员外想着明珏定是能治得住他家那小儿的。 只是刘员外的态度虽然极诚恳,但是明珏还是拒绝了。 这一个月十两银子确实挺吸引人的,有了这十两银子,乔家能轻松不少了。 只是这当先生就要驻家,那姐姐家里怎么办?明珏当场便拒绝了。 乔明瑾听了只不语。 这一个月十两银子可是不少了。她现在累死累活一个月也赚不到几两银子。 有了这份工作,明珏就可以轻松一些了。还能一边教书一边看书,他如今只是秀才,以明珏的悟性,还能走得更远的。 且乔家有了这一笔银子,明珩也能念得起书了。奶奶和爹一定会很高兴的。 只是她并没有在山上把她的想法说出来。 直到天昏黄,一家人拔了蒲草,装了柴火齐齐往家回的时候,乔明瑾也没说她有什么想法。 一家人才回到家不久,秀姐又带着长河和柳枝上门来了。 如今秀姐也掌握到她们家进城的规律了,知道她们是隔一天才进一次城。白天一般都不会在家。 村里很多人,有时候会亲自上门把要托卖的东西送过来。也有一些人知道白天乔明瑾不在家,她家又住在村子的外围,所以也有一些人都是把要托卖的东西放在秀姐家,让秀姐再带过来的。都知道秀姐和乔明瑾的关系好。 今天秀姐除了帮村里几户人家把鸡蛋送过来外,还让长河抱了一个箩筐,装了满满一篮子菜送来。 秀姐也知道乔明瑾没空到村子里走动,来家的时候经常会跟乔明瑾说一些村子里的事,一些八卦什么的。 今天秀姐便说起,隔壁岳家发生的事。 说是吴氏一大清早就上城里去了,应该是找岳仲尧说让他早些迎娶柳媚娘的事,顺便把乔明瑾给解决了。 可是好像岳家尧拒绝了。 也不知道岳仲尧跟吴氏说了些什么,反正住在隔壁的秀姐半下午的时候就听到吴氏在院子里指桑骂槐,骂骂咧咧,一会说岳老三不孝,不体谅家里什么的,一会又说她命苦什么的。 反正是骂了好久。刚才秀姐过来的时候,那吴氏还没歇嘴。 乔明瑾听了皱了皱眉头。 她也弄不明岳仲尧的想法。难道真的要听族长的,等生下嫡子才娶二房? 我了个去。 他是舒服了,天高皇帝远,一个月不回来一次,吴氏可就住在村里,怕是不爽的时候会不时来找上她一回。 乔明瑾光想着头就疼得很。哪有那个闲心跟她打机枪。 秀姐看乔明瑾不是很喜欢听到岳家的消息,说了几嘴也就歇了。 乔明瑾便又跟秀姐说起其它的话来。问她昨天给她的虫子喂鸡吃了没有?鸡爱不爱吃? 那秀姐听了立刻眉开眼笑:“爱吃!哪里不爱吃的!都抢呢!两个孩子还说要跟着你们进山里找虫子喂鸡呢。” 乔明瑾听了笑了笑。人爱吃肉,鸡难道只愿吃素的? 便把自己的想法跟秀姐说道:“姐,我想养些鸡,除了有鸡蛋给几个孩子吃,养大了也能拿去换钱,得些银钱,也好给家里添些进项。你觉得怎么样?” 然后并不避着秀姐,把自己要把鸡抬到山林里放养的事说给秀姐听。 那秀姐听了眼睛一亮,说道:“这事好啊!把那鸡往山林里一放,都不用喂食了。可是能省不少粮食!而且还省心,也不用担心家里气味太重,把地弄得很脏。天黑的时候,等它们都进了笼子再把他们运回来。反正现在我们两家也有牛车了,也不用担心挑来挑去的麻烦。” 那秀姐越说心里越是兴奋,直说明天就开始要往林子里放养。回头看到乔明瑾这边别说鸡没有,就是连个抱窝的鸡蛋都没有。 立马又说道:“你放心,明天我帮你在村子里买上几只半大的母鸡,再买一些小的鸡娃。养个一两个月就能生蛋了。我今天带来的鸡蛋也多,我帮你挑着看看,有哪些能孵出来的,我拿回去让我家的鸡帮你抱窝。等我帮你买了母鸡和鸡娃,我们两家就一处在林子里喂鸡。” 秀姐是个行动派,话音一落就蹲下身子,帮着挑拣受精的鸡蛋了。 挑拣了小半个时辰,挑了三十只。又放在篮子里说是要拎回自家抱窝。弄得好像是她家的事一样。 乔明瑾看了很是感动。 乔明瑾想了想,便对秀姐说道:“秀姐,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起肥土卖?” 秀姐听了不明所以。 乔明瑾便把肥土的事跟秀姐说了一遍。 秀姐不想这林子枯叶沤的烂叶烂土还是田里的好东西!眼睛晶晶亮。 得知乔明瑾他们更是把它们卖出了一袋十文钱的价格,更是惊奇不已。 乔明瑾是想着秀姐帮了她太多忙,一直没机会回报,这肥也许也起不了几天,村子里的人就会跟着起了。到时,秀姐再从别人那里知道了,说不准会对她有些什么想法。 这村子里是没有什么秘密的。 林子里也不是只她一个人砍柴,那家家户户都到林子里捡柴火,耙松毛,也都知道了她抓野鸡抓野兔的法子。这些天林子里的人也多了起来,到处可见撒酒曲抓野鸡的。 这砍柴虽说有些人没有牛车,这路途又远,不能像她一样用牛车拉了柴去卖,但眼红的人也不少。那大些的柴火她有时也要找好久才找到。 这村子里主是这样,你跟别人一样,甚至比别人过得惨,人家没准会同情你,偶尔还会接济你一下,时常还会窜窜门。 但是你一旦过得好了,比他们日子红火了,就会有人眼红,甚至说一些歪话。 柴火别人不能效仿她拉到城里卖钱,但是谁家没个几亩田呢?若知道那烂叶淤泥能肥田能增产,怕是时时都有人上山去起出来肥田的。 秀姐听了乔明瑾的话,说道:“不用了。我起一些到我家的地里肥肥田就行了,哪能抢你们的生意。这也是卖个新鲜,知道的人多了,哪里会有人买?” 乔明瑾听了秀姐的话心里一阵慰贴。 当初她邀秀姐一起砍柴卖,那时她还没牛车,原本,秀姐是可以跟她一起砍柴去卖的,再加上她又有牛车,就是一人装一半,她一天也有几十文的收入。 一个月也不少了。她男人大雷在外头一个月做苦力活也没有几百文的。 只是当时秀姐拒绝了。如今她听了也拒绝了。可是能卖十文一袋呢。 乔明瑾又劝了几句,秀姐又拒绝。乔明瑾只好把这份感激记在了心里。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那秀姐才叫了自家和琬儿玩得正开心的两个孩子走了。 晚上吃过饭,乔明瑾等一家人都洗漱好,便把明珏叫到了屋里,还把何晓春一道叫来听。rs 第七十五章 向好 一家子吃过晚饭便在一起说起了那刘员外要聘明珏当他小儿先生的事。 明珏还是那句话,说乔明瑾太辛苦了,他要留在岳家村帮姐姐。说是要等乔明瑾过段时间缓过来了,再考虑旁的事。 何晓春这几日也跟乔家的几个姐弟一起吃一起住,对这一家子了解得更深了,也觉得乔明瑾这样太辛苦了,还是让明珏在家里帮她好一些。 明珩和明琦听了也是直点头。说是让明珏在家里,一家人在一起齐心协力…… 乔明瑾听了几个弟妹叽叽喳喳说了一堆。很是欣慰。何等有幸,遇上了这样好的弟妹。 乔明瑾最后开口了,说了自己的想法。 她想让明珏去给刘员外的儿子去当先生。 明珏听了刚要说话,乔明瑾便制止了她。 说道:“让你去当先生,这也不单是为了你自己。你自己有个好的环境,在教书之余能重新把书捡起来,你要知道,祖母和爹对你一直是寄予着厚望的。我们虽然不知道爹和祖母是从哪里来的,但能看得出他们是希望你和明珩将来能争一口气的。” 明珏听了便沉默了。连明珩听了都垂下了头。 乔明瑾又说道:“当先生,除了你会有一个好的读书环境之外,也能帮着家里一些。这十两银子可不低了。一般的秀才上门当个西席的,也就五两银子,也就是刘员外的儿子太顽劣气走了好几位先生,才给出这么好的条件。有了你这份工钱,家里也会好过一些。慢慢攒着,明珩也有钱读书了,将来你就是去赴考也有钱了。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要拒绝?” 明珏听了沉默了好久,才抬头看着乔明瑾说道:“可是姐。你现在这样太辛苦了。” 乔明瑾便笑着说道:“你不要替姐担心,之前你没来,我和明珩和明琦不也做得很好吗?也就是你来了,姐才偷懒起来。你不在,明珩明琦也会做得很好的,是不是?” 明珩和明琦便狠狠点头。 明珩还拍着胸脯说道:“二哥,你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姐姐太辛苦的!” 乔明瑾和明珏看着都笑了。 明珏便说道:“你能干些什么?这么多天没看书吧?以后有时间还是要看些书的,不然。就是以后家里条件好了,再送你去读书,你也跟不上。” 明珩便不说话了。他觉得还是跟着姐姐这样挺好的。 乔明瑾看了明珩一眼便对明珏说道:“现在也是特殊情况。以后明珩上城里回来,也不用上山了,就在家里看些书。而且你也不用担心姐,现在虽然很难,但是这种情况也不会一直这样的。等姐攒上一些钱。买了田地之后,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可能隔个三四天才会进城一趟。或是再找些别的什么事做,不会总是这么辛苦的。” 明珏听了,想了想,便说道:“现在姐又要卖柴。又要往绿柳山庄送肥土,若是我走了,姐便要天天往城里去了。一是太过辛苦。二是也没时间上山砍柴了。我还是等过段时间再去吧。” 乔明瑾想了想,现在确实是有些困难。她等于是领了两份活计。 当初隔一天送柴火,也是想着留一天空,上山砍柴和休整的。如今是要天天进城了,怕是吃不消。也没空砍柴了。 而且那肥土,怕也捂不了多长时间。这山又不是她一家的。只要村里人知道了,必是会全员上山起肥土往田里撒的。 只怕她也卖不了多久。 乔明瑾想了想,便对明珏说道:“你明天进城里送柴火,回来的时候,到云家村去和爹、祖母说一声,看他们怎么说。咱这肥土怕也卖不了多久,后天你去山庄的时候,就应下来吧。不过跟那刘员外说一个月后再去。这肥土,姐怕是也就只能卖个一个月的。你且看那刘员外同不同意。这样姐这边也有个缓冲期。” 明珏想了想便应了下来。 一家人又说了一些话,才各自散了。 乔明瑾照样找了何晓春看他做活的进度…… 到五月底的时候,乔明瑾已是往绿柳山庄送了大半个月的肥土了。 这些日子,还算顺利。光是卖肥土就已是攒了十两银子了。当然光明珩和明珏送去的,是得不了这么多银子的。 是因为刘员外听了明珏说他要推后一个月再去当先生。而原因只是要在家帮他姐。 那刘员外听说后,就派人来家里拉肥土了。 每天派人来拉两牛车,都是在乔家装好,再用厚毡布盖上的。旁人也看不出牛车上装的是什么东西。 加上乔明瑾也正好住在村子的外围,除了秀姐知道那肥土是拉着去卖钱的外,倒是没什么人知道这件事。 只不过这些日子上山起肥土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岳家村就是田亩最少的人家,也都有两三亩地的,得知这东西能肥田,哪里能放在那里不动的? 乔明瑾想着这些日子山上几乎被翻了一层的土地,便有些无奈。 好在这些日子明珏也不用往绿柳山庄送肥土了。不送柴火的日子里,除了帮乔明瑾砍柴,兄弟俩就在山上帮着乔明瑾起肥土装袋,再运回家里放着,好让刘家的小厮来的时候有货拉走。 山上人虽多,倒也没人知道他们装那么多袋回家是卖钱用的,只以为是送到乔明瑾娘家的。 这大半个月里,乔明瑾的鸡也养起来了。 秀姐帮她在村子里买了好几只半大的母鸡,还有十来只半大的鸡娃。总共就有二十几只了。 那何晓春是个能干的木匠,给二十几只鸡做几个鸡笼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就是过几日会孵出来的小鸡娃都有窝了。 每天天亮后,乔明瑾便和何晓春挑了几个鸡笼子进山,再把鸡娃放出笼,然后等下午兄弟俩回来,再用牛车拉回来。 那鸡极爱吃山里的虫子,又撒欢地跑。不知多高兴。这才大半个月,瞧着就长胖了一圈。都能拿去卖钱了。 这大半个月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岳仲尧一直没有休沐回村子里来。小琬儿天天在家门口等,也没见她爹回来。 每天看着女儿那张失望的脸,乔明瑾心里都是酸涩得厉害。 偶尔明珩和明珏也说这些日子在城里没见到岳仲尧了。两人哄着小琬儿说她爹可忙了,要是有空定是会回来看她的,小东西这才略略好过一些。 乔家乔父和祖母蓝氏听了明珏要去城里给人当先生的事,开始是说让明珏留在乔明瑾身边帮衬的。没想到支持明珏去的却是乔明瑾。 乔父和蓝氏也不再说话了,毕竟这一个月十两银子确实不少了。家里也是处处需要钱的。兄弟俩的笔墨纸砚,将来明珏赶考所要花的钱,哪一样不需要钱? 这晚。乔明瑾把这些日子攒下的钱都抖出来,全家数了一遍。 从前两日开始,就再没蒲菜卖了。就是下河村里那条河里零星的蒲菜都被乔明瑾拔了。 要是她够狠,怕是这蒲菜都会在下河村里绝迹。 不过好在这些日子,除了卖肥土得的钱外。卖蒲菜也是一个大头。十二文一斤,那东西又吃称,倒是卖了不少钱。 在卖肥土之前,家里已是攒了三十四两银子了,加上卖肥土得了十两多钱,就是四十四两了。 再加上这大半个月来卖蒲菜就得了二十五两银子。再加上卖柴、卖鸡蛋、卖其他东西得了差价、还有卖野鸡野兔得的三两多银子,家里现在总共有七十二两多银子了。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把钱数完,看着撒在床上的银角子和串成好多串的铜板。都高兴地咧着嘴笑。 不说明珩明珏几个,就是乔明瑾也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多钱。乔家何曾见过这么多银子过? 姐弟几个俱都两眼放光,连小琬儿都在一旁高兴地拍手叫道:“好多钱钱啊!” 然后两只小手抓住银角子铜板在一旁直念咕:“这一块是一两,可以换十个一角的……这一块是一钱,可以换一串圆钱……” 小东西怕是还记得初次在酒楼里卖伞。要拿一两银子跟人换五十个铜板呢,还嫌人家给的一个不够。要一只手那么多…… 乔明瑾看着女儿,笑了笑。 这些日子,乔明瑾有空的时候,已是教她数数了。还让何晓春劈了很多把又细又削得滑滑地竹棍子给她数数玩。 明珩和明琦也在一旁跟着学。 字不认识倒是可以慢慢学着,但是不能不会数数。把一两银子当成一个铜板用可是要闹笑话。再说庄户人家的娃子,都是要到集里以物换物,卖东西换粮的,哪里能不懂数数? 乔明瑾也在下意识地教几个孩子一些浅浅的数字加减乘除算法。 小琬儿还在数数,也就会十以内的加减,一下子还消化不了那么多。 倒是明珩和明琦学得极认真,几乎乔明瑾教的姐弟二人都能消化得了。尤其是明珩,脑子好使,给出的题让他做很快就做好了,心算也特别厉害。 害得乔明瑾不知该喜还是该忧,这弟弟难道真的要走商途? 闲时,乔明瑾也会让他多看些书,正好明珏也在,也能多指点一下他。 另一边,何晓春也来了近一个月了,依着乔明瑾的要求,他的东西终于做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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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珠就是拨的时候用力太轻不靠档不靠梁,带珠就是拨打快了的时候,因为两珠之间距得近,容易把不是本档本位上的珠子带了上去。 有时候,差之一珠,就谬之千里。 乔明瑾做的算盘,全是按现代改良版来做的。 把圆珠子做成了菱形,这样只是围着梁的那一点切面珠子是连在一起的。整个珠子做成菱形,这样珠子之间有了很大的空间,没有靠在一起,避免了拨珠子的时候,会出现差错,会把下面的珠子也一起拨了。避免了出错率。 这是外观上给人的感觉,这是两个最重要的改变。除此,还有两个重大的改变。 一个是上档两个珠子只做了一个,下档五个珠子只做了四个。 因为在珠算的过程中,最上档的那个和最下档的那个是几乎用不到的。 因为“一下五就去四了,一去九就进一了”。 最上边和最下边的珠子使用频率极小,几乎用不到。 另外一个,就是在左上角处做了清盘的一个活塞。做了一个机括。 这样子就不用辛苦和浪费时间去清盘了。 时下的算盘要清盘时,计算完这个帐目要进行下一个时,还是用单手或是两手去拨上下档的珠子,还要抓起来摇晃,这样的话,浪费时间不说,还很容易清不到位。 有了这个活塞的清盘机括后,一边右手算完,一边可同时用左手按下清盘的的活塞。 这样就由机括把上下梁的珠子自动拨回到上下档位上去,而且整齐划一,不会出现不归档的情况。 像打麻将有个自动麻将机,不用你码牌,还有一种竹片做的半自动的码牌的东西。 这些都是现代算盘的最重要的变革。乔明瑾相信把这些算盘拿出来卖,识货的人一定会买的。 这不算是蝴蝶的翅膀吧? 这只是很微小的改变。乔明瑾自来了这里之后,发现时下的人们极为聪慧,她发现了很多让她惊叹的东西。 也许有很多手工艺品在历史的长河里,因为家族的保密性,或是传承的断代,后世已经有很多东西都看不到了。 也许这个算盘也是一样,没准也有人早就想出这个了。只是世面上没看到卖而已。乔明瑾从来没怀疑过时下人的智慧。 就比如何晓春,她只是跟他说了一遍之后,何晓春自己就知道怎么做了。 一家子听了乔明瑾解说了一遍之后,都各拿了一把在手,不管会不会,按着清盘器,把算盘弄得啪啪响。 几个孩子都爱不释手,非要每人都要一把。 乔明瑾便说先拿去卖,等过段时间再给他们每人做一把。到时再给小琬儿做一把小的,小东西立刻就眉开眼笑了。 除了一百把大的,乔明瑾还让何晓春做了二十把极精致、极细巧、只有巴掌大的算盘。 这二十把她是准备卖出高价的。 时下的人若是外出,或是要上哪哪收租,都会自带一把算盘。 有大有小,有些做得极精致,材料也不一,有些精致的还都是用墨玉做的。出门在外都是随身带着算盘的。 到用时,就拿出来晃上一晃,再清盘,再计算。因为为了清盘方便,离梁中间的圆洞都很大,所以有些人挂在腰间的算盘便会随着走路噼啪做响。 有些人还故意弄出一些声响,时下若是从事帐房的活计,那都是极让人羡慕的活计。风吹不着雨淋不到,拿的工钱又高。 这年头能懂得加减乘除的也必是下过功夫学过的,都是识文断墨的,这些帐房走在路上腰都挺得比旁人直。 这些人兜里都是有钱的,乔明瑾这二十把算盘便是打算向这些人兜售的。 当天吃过饭,乔明瑾便和一家人商讨起怎么销售的事。rs 告我最爱的亲们 亲们,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照明灯都不亮了,只有插座有电。叫人来修太晚了小区维修工也不上门。 现在电脑虽能用,但屏幕的光照不到健盘上,家里我还是用电视机照明的。实在太暗了。 亲们,抱歉让亲们等这么久了。明天喜雨会三更补偿大家。 抱歉了,喜雨鞠躬了。rs 第七十七章 准备 前世,乔明瑾大学毕业的时候,初到s市,做过几年的销售。 扫街、扫楼、在公交车站捉客户、在人流量大的地方摆摊、在大街上做路演…… 夏天时晒得没穿衣服的地方黑黝黝的,脱下衣服的时候黑一块白一块。太阳晒的时候,那衣服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也不知碰了多少壁,受了多少白眼,就为了做成一个单子……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本以为遇上了龚烨会好一点,在冬日回家的路上,不再是秋风瑟瑟,不再是孤单一人……会有一个人等着一起下班,陪着一起吃饭,再不用一个人回家吃泡面…… 岂料,那更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时光…… 如今乔明瑾只要一想起来还是会隐隐做痛。 有时候,她拿起明珏和明珩的书看到有“龚”和“烨”字都觉得刺眼地很。 本来她还想着虽然有着明瑾的记忆,她还是有必要巩固一下,毕竟简体字在她的脑子里还是有些根深蒂故。 只是看到相关人的字之后,乔明瑾就再也不想翻书了。 有时候,也只是随性地教几个简单的字让女儿和明琦学一学,在地上用枝条划上一划。那笔墨纸砚什么的,对她们如今来说还是有些奢侈。 这个晚上,乔明瑾,把前世的一些销售方法都列了出来。供几个人参考。 如今她们一家想抢先占了先机,要把这些算盘卖出去,又要让人知道这些算盘出自他们之手,做了这么大改变的算盘是她们家先做出来的,那就要做好铺垫。 不仅要把算盘卖出去,还要拉住有兴趣的人,让他们能跟他们下更多的订单。 这才是最重要的。 时下的人们还是停留在坐销上。意义上的行销,也就是货郎,挑街走巷向人兜售。或是牙婆、道婆进到大门大户向大户人家里的夫人小姐推销她们的东西,这也算是行销的一种早期表现。 如今她们家也没那本钱开个店,把东西罗列出来,等着人上门来挑拣。 她们有的只有两条腿和一张嘴皮子。 不能再有其他的成本支出了。这对于他们一家人来说,也只能停留在利用无本做出有本有利的买卖来。 乔明瑾把六个人分了三组。把何晓春也算上了。 这些天里,他一直在埋头苦做,做得东西是好,但也要看看市场上的反应,知道人们的需求在哪里,他做的东西是不是正是人们所需要的,如此才能有更好的东西出来。 鉴于他木讷少言,便让他和能言能道的明珩在一组。明珩那孩子实在是个人才,嘴皮子利索,为人又活泛,脑子精明,是最好的扫街人选。 让何晓春跟着他也是为避免他在街上会有什么人为难他。毕竟何晓春比他要大几岁,又有一身力气,跟着明珩身边,乔明瑾也能更放心一些。 而这两人就专门往街上一间门店一间门店地拜访。时下的人们要算帐,可没有什么计算器之类的东西,或是随手抓只笔在纸上演算什么的。 全都要靠着一个算盘。 但凡是开店的,不管大店小店,都会设有帐房,即便没有帐房的,起码店主本身就是会拨算珠子的。那么每一个店就必是要备上一个算盘的。 前世的乔明瑾大学选专业的时候,她父母也是说哪个公司都少不了财务,也不用吃青春饭,非要她读这门课。 她心里百般不愿,可是拗不过父母,也只得去读了。读了一年,才知道“财务”“会计”是个什么东西。 毕业后,脑子又犯抽,死活不愿干财务,跑了几年销售,过了几年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日子…… 安排完明珩和何晓春,就轮到明珏和明琦。 乔明瑾安排他们兄妹两个专门跑城里的书院和私塾。专门向学院的教习和学子介绍改良后的算珠子的好处。 学院里都有算经科,学子们都会学到用算盘。若能说动学院里的教谕用她们改良好的算盘,接下大订单,那就算成了。 所以这事非明珏出面不可。他有秀才的功名,出入学院也方便一些,有那身份跟人聊也有一些优势。 乔明瑾又怕他顾着身份,便让明琦跟着她。明琦长得一脸可爱相,又人畜无害的,一般人不会当面拒绝他们。 剩下的上门拜访的事就是乔明瑾要做的事了。 这也是最难的。 大户人家里都是很看身份的,狗眼有点看人低,看你顺眼赏你个银角子,看你不顺眼大棒子打出去。 这些大户人家里都设有帐房,一般讲究的人家,还设为内帐房和外帐房。越是大户的人家,那帐房里的人就越是多。总帐房里还设有各个小帐房,还有各个庄子里的帐房、管各处铺子的帐房等等。 若能说得动一家,每个帐房都人手一把的话,那一户人家就能销掉几十把的。 乔明瑾也不怕这大户人家的冷眼。 前世做销售的时候,大城市里人情更是淡漠,人与人之前有很强的距离感,及很浓的戒备之心。 前世她碰了无数的壁,遭了无数的白眼,已是练就了一身的铜墙铁壁了。再说如今她历经生死,死都不怕,还怕别人的几个冷眼吗? 再说时下的人还是比前世里都市里的人要好一些的,没有那么深的距离感和戒备感。所以乔明瑾并不是很担心。 还有小琬儿也要跟着她。 一是全家人都出去了,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乔明瑾也不放心。再加上小琬儿长得讨喜,嘴巴也甜,有她跟在身边,也许,还能颇一些同情分。不会一开始就被人赶出去。 只要有人愿意见她,听她说话,乔明瑾就有信心把自己的东西卖出去。 她不介意把自己降到尘埃里。把姿态放低一些是为了以后抬头挺胸时能更加的珍惜。 分好组,又说了几条销售要点。便让几个人复诉了一遍,让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应该说哪样的话,自家的算盘又有哪样的好处,它的卖点和亮点在哪。 乔明瑾确认几个弟妹都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事、怎么卖这个算盘之后,又让他们各自演示了一遍拨打算盘的动作。 这几天乔明瑾对几个人强化突击了一些珠算口诀,让几个人要强背在脑子里,而且还教他们一些珠算的术语和如何拨打。 教他们加百子和减百子。 还是明珏学得最好。明珩也能拨打一些,虽不熟练,倒也能蒙人了。 这样两组都算过关了,乔明瑾这组更是不用担心了。 这一晚一家子直讨论到很晚,才兴奋地睡去。 次日,天刚亮,一家人都不用乔明瑾叫起,便都自动自发地全起了。 连小琬儿都生怕被自己的娘扔下在家,在乔明瑾动身的时候,也跟着揉着眼珠子坐了起来。 乔明瑾把女儿的手拉了下来,笑着说道:“娘是不是说过,不要这么揉眼睛,眼睛会痛痛,脏东西也会进去,琬儿记得吗?” 小东西抬起睡眼惺松的两眼望着乔明瑾,机械地点头。还是一眼的迷茫样,不知身在何处。 乔明瑾叹了一口气,女儿还有三四个月才满四岁,若是有可能,她也不想这么小的女儿这么早就跟着她起床了。 孩子起得太早,对身体发育也不好。这么大的小孩得让她睡足五个时辰。 乔明瑾看着还想揉眼睛的女儿,心里涌上股莫名的酸楚。 很多人会为了孩子做一些不是她本意想做的事,前世的乔明瑾经常不能够理解。如今她养了女儿方知其中的辛苦,为了孩子,父母有时候真的会做一些违背本心的事…… 乔明瑾又脱了鞋,掀了被子把女儿塞在被子里:“琬儿再睡一会,一会娘做好饭再来叫我们琬儿好不好?” “恩。娘要带着琬儿哦。” “恩。娘一定带着我们琬儿。” 乔明瑾说完就看到自己女儿两只小手紧紧抓着她胸前的衣服趴在她怀里很快又睡了过去。 将白的晨曦里,乔明瑾两行晶莹的泪滚下腮来…… 今天往城里去的人多,把三个孩子往牛背上一放,剩下的乔明瑾、明珏、何晓春,便只能交换着坐在柴堆前面的车板子上了,再交换着走上一走。 所幸牛车拉了一车的柴火,走得也慢,倒也能跟得上。 乔明瑾用布袋把一百把算盘全部装上,她又早几天前给几个人每人各做了一个布兜,可斜挂在胸前。布兜做得挺大,能放两把算盘,又能放钱。 那二十把小算盘,她分了每人两把,剩下的她全部自己装着。若是有人想要,又正好卖完了,就先收订金,隔几日再送货上门。 大算盘也是这样,每人就拿几把,剩下的乔明瑾准备放在城外的绿柳山庄刘员外处。 那刘员外似乎很是看中明珏,在绿柳山庄里把明珏的房间都准备好了。床铺、褥子、用具一应俱全,就等着明珏去了。 那绿柳山庄就在城外,也不远,若是卖得快正好去那里拿货。 一路上除了小琬儿夹在明珩和明琦中间睡得正香,其它人则是一路走,一路做着演练。 乔明瑾把一些客人要问的话,及如何说,如何推销又都讲了一遍。 也许几个人脑子里都兴奋着,期待着,这可是一两银子一把的算盘呐!乖乖。 几个人都有期待。 也许是早起脑子清明的缘故,几个人都是口齿伶俐。 这让乔明瑾信心大增。 很快,青川县的城门就出现在一家人的眼前。rs 第七十八章 酒香巷子深否 一家子到了城外,就放下明珏和明琦,让他二人带了部分算盘放到绿柳山庄去了。 剩下的四人送了柴火,又在集上卖了鸡蛋等物,寄了牛车,便分头行动去了。 乔明瑾叮嘱了明珩和何晓春一番,也带着琬儿走了。 她的目标很明确,东贵西富,她径直就去了西街。 也不择地,看见门口就顺着台阶上去。 “小哥,麻烦你帮我叫叫你家的帐房总管好吗?” 林府大门口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厮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还有几分颜色的**。 这**还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女娃,小女孩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就眨呀眨地望着他俩。 嗯,好可爱。 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捏一把。 两个年轻的小厮看着孩子都露出了笑脸,其中一个小厮还蹬蹬蹬地跑到门房那里抓了一把糖果出来塞给小琬儿。 小东西笑得更欢了,咧着嘴,奶声奶气甜得发腻地仰头道:“谢谢小哥哥。” 那个塞了她糖块的小厮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快吃吃看,好不好吃。” 小东西忙给了那小厮一颗,道:“小哥哥也吃。” 那小厮笑得更是开心,忙帮她剥了油纸就塞到她嘴里:“哥哥不吃,妹妹吃。” 另一个小厮在身上摸了大半天,没摸到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哄小孩的,顿时有些懊恼。 平日里哪个贵人出门回来不塞给他一堆吃的喝的,怎么今天竟没有了?恨恨地往旁边的伙伴身上看了一眼,哼,倒让他抢了个先机! 这么漂亮的娃娃,这么好看的小娘子,难道是总帐房的外室? 哎呀妈啊,不得了!可得赶着去禀报。 不然晚了,搞不好会被总帐房一顿批! 那总帐房可是除了他们家老太爷,连老爷太太都要让三分的人物。 “小娘子,你且在这里等等,我这就去帮你叫。”那小厮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一圈,就一通小跑着进去了。 临走还踢了同伴一脚,示意他照顾好这母女俩。 那小厮得了同伴的暗示,一个激灵,忙道:“这位太太,您看您要不要到我们的门房那里等一等?门房虽然简陋,但好歹有个凳子坐的。” 乔明瑾想了想,便朝他点头道谢,牵着女儿的手进了门房。 门房不大,就放了一张小张,应该是给看门的人休息的,还有一张小桌及两把椅子。 桌上有茶水还有一些瓜子之类的东西。 这门房的活计也不是轻松的,要说要让他们练就火眼金睛还说不上,但起码不能把不相干的人放了进去。而且搞不好这一整天都没个人出入,在门口枯等也不是个什么好差事。 所以一般大户人家都会在大门内侧设一个门房,供看门人休息。 有时候看门人晚上也是要宿在那里的。不然晚上若有人敲门,这大宅大户的,里头的院子隔着大门好几十里远,哪里听得见? 小琬儿充分发挥她的优势,不一会就跟那个看门的小厮混得熟了。半个的娃子和一个奶娃倒是说得开心得很。 乔明瑾就微笑地看着女儿和那小厮在数糖块玩。 不一会,乔明瑾就听到脚步声。 有个男声问道:“是谁找我?” 乔明瑾闻言便站起身步出门外。 那去禀报的小厮正好跟在身边,忙道:“王帐房,就是这位小娘子。还带了一个女娃子呢,说是找你的。” 话音刚落,那头小琬儿也钻了出来。看见陌生人便怯怯地倚在乔明瑾脚边,抬着头望着那中年男人。 那男人看着倒不像精明帐房的样子,倒是一副忠厚的模样。那人看了乔明瑾这母女俩一眼,不免有些困惑。 这不认识啊? 方才在帐房里听报说是有人找,本不预理会的,就听小童说是一小妇人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找来的。 他想了想,便跟着出来了。可是这,并不认识啊,那帐房在脑子里搜罗了一遍,发现还是不认识。 乔明瑾不卑不亢地迎着他打量的目光,等他打量完了,才微笑着说道:“是王帐房吗?小妇人打拢了。实是有些事情要找您。请问您能坐下来听小妇人说几句话吗?” 那王帐房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抓着自家娘家大腿的小女娃,点了点头。 说道:“那就在这门房里说吧。” 便率先进了门房。乔明瑾便牵了自家女儿的手跟着后面也走了进去。 那人在小桌子的那头坐下,目光直盯着乔明瑾。乔明瑾可不忤,她又不是这年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 乔明瑾也不急着卖她的算盘,只跟他聊天,问他是否日日要忙着做帐。 “王帐房每天都要用到算盘吗?”乔明瑾看着他说道。 那王帐房瞧着眼前的人,心里着实奇怪。 这小娘子也不知是什么身份,这么上门找一个不熟悉的男人,还能独自一人跟着男人进了房间叙话,不避不忌的。 还能这么大胆无谓地盯着男人的脸看。这府里除了老太爷,就连底下的少爷都不敢迎着他的脸看的。 真是奇怪又大胆的女人。 对于乔明瑾这个问题,那王帐房眠着嘴并不回答。哪个帐房不日日用到算盘的?这话问的。 乔明瑾看他不语,笑了笑,便从随身带的包里,拿了一把算盘出来递给他:“王帐房觉得我这把算盘做得怎样?” 那王帐房初初一愣,等接了过来看了之后,眼睛一亮,然后便用手试着拨了起来。 乔明瑾看着他从小心谨慎地试,再慢慢地拨数,然后再到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然后便看到他眼睛里露出的惊喜。 乔明瑾心里不由一喜。 “这个是什么?”那王帐房指着左上角的活塞问道。 乔明瑾刚想回话,那王帐房,便已是自己按了下去。活塞后面连着的机括,就自动把上梁下粱的算珠子拨得归了位。 “不错!” 那王帐房连着说了三个不错,还一边说着一边又连按了那活塞好几下。只听到那珠子被清得噼啪响。 “这叫什么?” “叫清盘器。” 那王帐房听了嘴角边便难得地露了笑。 “这是你想出来的?”那王帐房看着乔明瑾问道。 “是。是小妇人想的。” 说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说道:“我这女儿从小没什么玩具玩,看见她小舅的算盘就抢来玩。我想着这算盘也能锻炼孩子的耐性、眼力、脑力、及手指的灵活度,便教她玩。看她手小,拨的珠子经常归不到位,不是漂珠就是带珠,便想到了这些。” 乔明瑾或真或假地说了一通。 小琬儿看了看她娘,眼睛眨了又眨。乔明瑾一阵汗颜,忙用手抚了抚女儿的头。 那王帐房也往安静地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的琬儿身上看了一眼。 又看着乔明瑾说道:“你是想我买你这个算盘?” 乔明瑾看着他笑了笑,说道:“王帐房看得出来,是经年的帐房了。也不用我多说,自然能看得出我这算盘与别家的不同,及它的好的。” 说着,拉过王帐房面前的算盘,当着那王帐房的面,演算了一遍加百子,然后是减百子。 乔明瑾动作极快,手指翻飞,只用了不到三十秒,一套加百子减百子就做完了。在时下人看来,也只是十息左右而已。 王帐房从开始的眼神淡淡到聚精会神,再到瞪圆了眼睛。 也就那么一瞬,空空的盘面经过加百子,又减百子,复又回到空空的盘面。 那王帐房再也不敢轻视眼前这个小妇人了。 “你学过?” “是。我学过。” 开玩笑,她可是从小学就开始学了。 小时候学算盘,父母没在家,陪着她的也只有一把算盘。她也不爱出去玩,父母也老说,街上车子多。于是她便关在家里没事就玩算盘。 手指的灵活度提高了不少。后来又练点钞,她能五秒数完一沓百张百元纱。还能从中找出假钞来。 而算盘的考级又分能手级和普通级。每个级又分六级。最差的是普通级六级,过了普通级的一级就能考能手六级。最高一级是能手级的一级。 乔明瑾是能手三极。 普通级和能手级一套考题都是二十分钟。加减十分钟,乘除各五分钟。 普通级的加减题有十题,每题十行,有四题加减混和。能手级则是加减二十题,每一题有十五行到二十行,有八道加减混全。得出的数也可能是负数。 能手级的考题每一行都在七位数甚至是更多位数。也就是说能手级的加减题,要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算出二十行、每一行都是七八位以上的数字的结果出来。 以她的实力和速度,在这时代怕是难找几位对手。 在乔明瑾那个时代,都是应试教育,这珠算又讲究快、准,要通过考试,不通过就得不到相应的证。只有不停地算不停地练。 哪是这个时代的人能理解的。 那王帐房,只看到乔明瑾纤细的手指翻飞,才那么几息,加百子和减百子眼前的小妇人就算完了。还无一错漏。 让他看得目瞪口呆。rs 第七十九章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加减百子其实在后世,只是练珠算最基础的罢了。 加百子,就是从一加二加三加四……一直加到一百。而减百子,就是从一百减九十九减九十八……一直减到一。 加百子得出的结果是五千零五十。而减百子得出的结果是零,最后盘面是空的。 这其中只要有一笔算错了或是漏了,都得不出正确的结果。 小琬儿虽然已是看她娘打过数次了,但还是看得聚精会神。 她娘一算完,她就在一旁高兴地直拍手:“娘好厉害哦!娘要教琬儿!琬儿也要学。” “好,娘都教给琬儿。” 乔明瑾笑眯眯地看了女儿一眼,就又移到王帐房的脸上。问道:“王帐房可是看出这个算盘的好处了?” 那王帐房又拿起那把算盘看了又看,用左手连按了几次清盘器,在乔明瑾面前也演算了一番加减百子。 只是速度明显慢得多了。 只是那王帐房好像很是高兴地样子。 “哈哈哈,比老夫平日里快多了!” 说完一脸的笑意。 乔明瑾看着眼前正跃跃欲试的帐房先生,心里多少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比自己的东西能得到别人的认可更让人高兴了。 看着那王帐房正高兴,乔明瑾便直接了当问道:“王帐房可是要来上一把?” 那王帐房闻言看了乔明瑾一眼,嘴角含笑,问道:“小娘子可是打算卖多少钱一把。” 乔明瑾想了想,便道:“一两银子一把。” 乔明瑾本来是打算逮着肥羊就宰的。但看着这王帐房也不像那等精明奸滑之人,想了想,便只好算了。 这个价钱是跟几个弟妹们商量好的价钱,一般情况下不能低于这个数。 那王帐户嘴边的笑意更深。 笑着说道:“虽然你这算盘并不考究,但冲着你这清盘器,这算盘就不止一两。” 看着乔明瑾好像有些懊悔的样子,心里更是觉得这小娘子好玩。有魄力但还不够狠。 便又说道:“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你这样的算盘可是还有几把?” 乔明瑾便回道:“小妇人姓乔。这样的算盘还有一些,家里做了好些。您也看到了,虽然这些点子都极好,但是旁人也极易模仿。所以小妇人家里倒是多做了些,今天也是头一次出来卖的,您这还是头一家。” 那王帐房很是奇怪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妇人。 一般的妇人都会介绍自己夫家姓氏,这小娘子却只说娘家的姓。 王帐房又往安静地坐在一旁地小女娃那里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了解了。 只怕这妇人家里有些不妥。或是夫婿亡故之类的,不然怎会带着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抛头露面出来兜售东西? 不免有些同情。 想了想,便说道:“我们府里有内外帐房十二人。我是总管事。你就给我们一人来一把吧。另外我们府里还有各处铺子、庄子的帐房,不过这得等我禀过了我们老爷才能做主。你明儿这个时候再来听信吧。或是你告知我你在何处歇脚,我派了小厮去寻你。” 乔明瑾听了心里大喜。 忙说道:“小妇人住得远,在松山集下面的村子里。若是今天天晚回不去,恐会在城里借宿,也没个定点的。小妇人明天一定来府里听信。谢谢王帐房了,太谢谢了!” 小琬儿也滑下凳子,学着她娘的样子朝那王帐房鞠躬。 那王帐房看了又是辛酸又是可乐。 这母女二人好像连行个礼都不会呢。 笑了笑,也不在意。 乔明瑾道过谢,想了想便又从兜里掏出一把巴掌大的小算盘,对着那王帐房说道:“王管事看看,这小算盘可是需要?” 那王管事不曾想这乔娘子倒能想到做出这么小更方便携带的小算盘出来。 拿着手里试了试,觉得很不错。 虽然小,但不像时下的算盘一样要很仔细地拨珠子才避免带珠。因为这珠子改成了菱形,倒避免了出错的概率。且份量也很轻,也做了一个清盘器。 那王管事笑着点头:“嗯,这很不错。我要一把。这个要多少银子?” 乔明瑾也看出这个王管事是个实在人,便说道:“这小算盘,我做得精致,本打算卖五两银子的,您要的话,就给三两吧。” 王管事笑了笑,对乔明瑾的印象又好了一些。 摸了摸小琬儿的头,就掏了五十两面额的银票递给乔明瑾。 说道:“这小算盘我要三把。这把我拿走,明天你再带两把来。若是我还要,明儿你来听信的时候,我再跟你说。” 乔明瑾接过银票细看了看。 那王帐房瞧见了一点都不意外。 这乔娘子能打一手的好算盘,会几个字也不足为奇。 只是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子?看似庄户人家出来的,却又不太像。这识文断墨的,又收拾得利索,且知书达礼,虽然行礼怪怪的,但是目光清明,不卑不亢的。 难道是落魄大家里出来的? 那王帐房只是心里过了过,倒也不纠结。 看着这娘俩一脸的喜意,心里倒是觉得心情很好。 乔明瑾看仔细后又把那张银票推了回去,说道:“小妇人找不开。” 那王管事便笑着说道:“这是给你三把小算盘和十二把大算盘的钱。明天若还订再另算钱。你这算盘值这个价。” 说完便跟那母女二人打了招呼,径直迈步进了府里。 乔明瑾便在他身后鞠了一躬。难得头一回就遇上这么好说话的人。 母女俩告辞离开的时候,乔明瑾便从包里抓了一把铜钱塞到那两个小厮手里,谢过他们。便带着小琬儿走了。 接下来她又如法炮制,连接着又去了十个府上。都在门口让人通报,专门找帐房。 其实找别人不一定能找得到。但是找帐房一般都会找到人的。 很少有帐房身上是干净的。 想要息事宁人,就得出来面见。 当然也有人嫌贵的,说是木料不好,只是普通的木材,不值当一两银子。 也有些人拿着在手里细细瞧了又瞧的。只是乔明瑾也没给他们太多观摩的机会。 她第一桶金还没赚到呢,哪能让旁人这么快就抢着学了去? 还有一个府里的帐房,看到乔明瑾的算盘之后,又让小厮去叫了一个年轻的帐房出来,说是让她和那个小帐房比着打算盘,谁算得准算得又快,就买她的算盘。 还说若是乔明瑾赢了,他就帮着府里的帐房一人买上一把。且还有府里的各大铺子、各处庄子的帐房都人手配上一把。总共要六十把大的,再要三十把小的,只看乔明瑾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乔明瑾的性子本来不是那种受激就脑热的人。但这明显关系到银子。如今天大地大银子最大。哪能跟银子过不去? 乔明瑾不甘示弱,想都没想就应了。哪能在这些古人面前低头? 她也提了条件。若是她赢了,这算盘就由二两银子提为五两!小算盘由五两提为十两!而且还要白纸黑字写下来。 那谢府的帐房顿时便哄动了。 连他们家闲在家的老太爷都挤出来看热闹。 那家的谢老太爷就是白手起家的。小时候不识字,当人家的学徒,跟着人家学算盘,学得好不辛苦。 后来发家后,看见做帐打算盘很厉害的人都会千方百计收罗到府里来。 所以他们家的几个帐房都是极厉害的。不用看纸头,有人持着纸在旁边念,帐房就在一边拨算盘珠子,然后别人念完,拨算盘的帐房也把结果算出来了。 谢府的老太爷便提出这般比试的方法。 还加了一句,说是若是乔明瑾赢了,不仅按纸上写的买下她的六十把大算盘,三十把小算盘。还要按这个数再加一倍! 他们家的少爷小姐俱都人手一把,多的就送给亲戚家的小孩。 而且再加一百两的彩头。谁赢了谁拿走。 弄得那谢府的十几个帐房争着抢着要跟乔明瑾比试。 笑话,一个乡下来的小娘子,能比得过他们这些日日浸yin此道的人? 一百两银子呐!谁不想拿! 最后由谢老太爷推了一个公认的打算盘又快又准的后生出来跟乔明瑾比试。 又选了一个中年帐房站在一旁念数字。 彼时,乔明瑾包里只有一把大算盘一把小算盘了。她把它们都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等那谢老太爷说了开始之后,乔明瑾便两手同时开动。清了盘之后,左手右手一起来,两手翻飞,快得让人看不清她的动作。 在场的人无不目瞪口呆。 那在一旁念数字的老帐房都呆在了原地,差点念不下去。 笑话,前世为了练算盘,可是跟着录音机练了不知多少年。 录音机里一说开始,乔明瑾就跟着清盘开始打。等录音机里柔柔的女生念完之后,乔明瑾的结果也出来了。 等那女声说“等于……” 乔明瑾都不用看盘面,她自己打的答案都印在了脑子里。 等录音机里念出答案,她的结果准确无误,她便跟着清盘。还没等录音机里念下一题的时候,她已清盘做好了准备,还能眯着眼睛休息一会半会了。 再说两只算盘同时打那有什么稀奇的? 这本来就是基础好吗?只不过练基础的时候,是同时两只手在一只算盘上练,分了左右半部而已。 但两只算盘一起来的情况,乔明瑾也没少练,那样能省不少时间。 乔明瑾看着一群人呆若木鹅的样子,开心地笑了起来。rs 第八十章 惊喜 经过这一轮比试,谢府的帐房再也不敢轻视这个乡下来的小妇人了。 真是没天理,一个乡下小妇人,竟然打算盘打得比他们这一群经年的老帐房打得都好。 又准又快。且还能两只手同时用两只算盘打! 若是他们都学会了这个本领,那他们这一群人哪里还要对着那堆得厚厚的一沓比他们还高的帐册算得天昏地暗了? 在一旁围观的帐房顿时就眼热了。恨不得把乔明瑾脑子里的东西掏出来安在自个脑子里。 那跟乔明瑾比试的年轻帐房,更是一脸的复杂。 原以为自己凭着这个本事,被老太爷看中,收进府里来,能一个月拿着十两的工钱,又住得舒舒服服的,谁人都比不上。 哪知道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乡下女子竟然打算盘打得比他还好。 小伙子脸上青红交错。 众人也没空去瞧他,只眼热地盯着乔明瑾。小琬儿被吓得直趴在她娘的腿边,一副怯怯的模样。 那谢府老太爷更是眼热,当场就拉着乔明瑾说道:“小娘子,你是姓乔吧?我给你一个月二十两,不,五十两!你留在我们府里吧!” 乔明瑾脸上冒汗,连忙说道:“多谢老太爷抬爱,我家里事儿多,孩子也小,实在是不能住在城里。要多谢老太爷的好意了。” 那谢老太爷并不打算放过乔明瑾,欲拉着乔明瑾进内厅细谈。 乔明瑾摆脱不得,只好说到:“多谢老太爷了,只是我们一家人今天是来卖这算盘的,还有其他弟妹在旁的地方卖。且我们还住在乡下,还要赶着回去。等我忙过这件事,再到府上来拜访吧。” 那谢府老太爷看留不住,便只能应了。 又在纸上盖了自己的私章,跟乔明瑾按比试之前的说法,下了订单。 乔明瑾本来想说这太多了。先前她本来只是看那帐房有点看不起人,便把那算盘卖了二两一把,那小算盘开价五两。 又看到那些人有些狗眼看人低,想要低价,又傲着,非要提一些条件,还要看她能不能比试赢才跟她下订单。 她便赌了一口气,大算盘提价五两,小算盘提价十两。 本是赌着一口气的。 没曾想把这府的老太爷招来了。还提高了彩头,把订单量提了一倍不说,又加了一百两的彩头。 这一百二十把大算盘,六十把小算盘,加起来可就要一千二百两了! 这近二百把的算盘,能用得掉吗?有这么多做帐的帐房? 她本来想着那纸头也没必要当真的,没想到那谢老太爷就按下了纸印。 这老太爷是个人精,岂不知乔明瑾心头所想? 便说道:“乔娘子,你放心。我府里的帐房就有十几二十位。每人配一把大的再配一把小的,就四十把了。还有我家铺子里总得设一两个帐房吧?那不得人手一把?还有各处庄子,这些只怕还不够呢。就是多的,我老头子拿去送人,旁人也只有感激的份。这送算盘可是送财神啊。哪有人不受的?” 乔明瑾听了便笑了起来。 也是。这年头做生意的,都喜欢送个算盘。就像孕妇得到一副送子观音像一样。 只是人家都是送金算盘,哪有送这种木质的? 那谢老太爷看了她一眼,又道:“你这算盘价格可不少,我送出去,也保准这算盘是他们从没见过的。哪有不高兴的?况且这些银子我还不放在眼里。丫头,你就收着吧。记得哦,你可是答应我要来给我当帐房的哦。” 乔明瑾一阵汗颜,她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当谢府的帐房了? 一千二百两就想让她给他们家卖命啊? 那这钱还少了点。 乔明瑾也没说话,这又没答应你,也没跟你签契纸,最重要的是也没跟你说我住在哪里。 那谢府的老太爷狐狸一样的眼睛看了乔明瑾一眼,小丫头,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呢? 我老头子过的桥都比你走的路多。 乔明瑾却想着那将要到手的银子,心里便乐得慌。 一千二百两的订单呐!再加上一百两的彩头! 这是多少?哇哇哇,赚番了! 这是什么?这是人品暴发啊,我乔明瑾要时来运转了! 哇哈哈。 乔明瑾脸上有着按捺不住的惊喜。 那谢老头看了她一眼,在心里暗骂,死娃子,一千两银子就乐成这样了?都快不知自己姓啥了! 只装不见,拉过小琬儿左摸右摸,两人额头抵着额头说话。乔明瑾只撇了他们一眼,便跟着那个帐房总管事结帐。 那人点了十三张一百两的银票给她。 乔明瑾接了过去,细细地看了看,又点好,才揣在贴身的荷包里。 哎呀,会不会被抢啊? 那谢老爷子看着乔明瑾两手紧紧地按着荷包,眼睛还转了又转,实在是无语的很。 一千两银子,抢了也就抢了,瞧那没出息的样! 撇过头不去看他,继续和小琬儿说悄悄话。 乔明瑾揣好银票后,很快便拉了小琬儿告辞了出来。 还是早走为妙。那老爷子,精着呢。 这时候,已是午时了。 乔明瑾拉着女儿径直去了城里的汇通银庄。 把银票都存了,又破开了林府那王帐房给的五十两银票,换了十两的碎银带在身上。 瞧着天色不早,看着女儿有些焉头焉脑的模样,便抱起了她。 小东西一被乔明瑾抱了,便圈了自己娘亲的脖子趴着乔明瑾的肩头。 “琬儿是不是饿了?”乔明瑾轻抚着女儿小小的背问道。 小东西想了想才道:“嗯,娘,琬儿饿了。糖糖也没了。” 乔明瑾听了一阵自责。 方才在谢府的时候,女儿就小声说饿了。 那时乔明瑾正打算跟他们赌一口气,便跟女儿说饿了就吃糖,吃糖就不饿了。 女儿便吃着林府那小厮送的糖。 “是娘不好,娘这就带我们琬儿去吃东西好不好?” “嗯。”小东西焉焉地应声。 说完又抬起头对乔明瑾说道:“我们去找舅舅和姨,一起吃。” 乔明瑾亲了亲女儿小小的脸蛋,心疼道:“好,咱们去寻舅舅和姨姨他们。” 母女二人便朝着往常卖东西的那条街走去。 没料到还真让她们找着了也正找她们的明珩明珏等人。 “姐,姐!” 明珩明琦见了乔明瑾俱都一脸兴奋地扑了过来。 乔明瑾看着一脸兴奋的弟妹,连一向内敛的明珏和木讷少言的何晓春脸上都扬着笑。 乔明瑾脸上的笑意便更是大了。 “走,姐今天请你们上酒楼吃好的!” “嗯嗯。我们上酒楼吃好的!” 明珩和明琦很是兴奋,一左一右走在乔明瑾身边。 明珏走过来接过琬儿:“琬儿是不是饿了?” “舅舅……” “乖哦。舅舅抱。” 明珏看着打焉的外甥女也是止不住地心疼。 这一早上天不亮只吃了一碗稀饭到现在了。大人尚可扛得住,这么小的娃子…… 不觉把琬儿抱得更紧了些。 “走走,咱们快些去找些东西吃!”明珏说着便抱着小琬儿大步朝前走去。 一家人找了一间还算不错的酒楼,直接上了二楼要了一个包厢。 吃了饭,小琬儿才缓了过来。 让众人看了都心疼不已。 小东西跟众人说了几句话,便又乖乖地窝在明珏的怀里睡了过去。 乔明瑾瞧着女儿小小的身子横躺在明珏的怀里疲惫地睡了过去,眼眶有些发热。 想来是要做些改变了。大人苦一些不要紧,不能让孩子也跟着苦。 吃完饭,几个人便在包厢里各自说起今早销售算盘的情况来。 明珩先说。 他今天和何晓春还算是顺利。 因为他俩走的都是街面上的店铺,那里也没有什么下订单的说法,瞧中了,觉得价格合适就要。 二人只每人带了两把大的,两把小的做为样板。 所以要的人他俩都记了下来,下午会去绿柳山庄取了货,再一一往那些店铺送过去。 明珩能说,倒是说动了四十几个铺子要买他们的算盘的。 旁的一些铺子也很感兴趣,只是一两银子还是觉得高了。觉得再观望一段时间会有更便宜的。 但凡开店做生意的,目光都敏锐着呢。 这东西瞧着好,又不是难模仿的东西。只怕过不了几天,就能买到更便宜的了。 明珩他们也不在意。走了几条街能卖出去四十几把已是非常不错了。 两人说完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去绿柳山庄拿货去换银子。 而明珏那边也很顺利,有一家书院愿意跟他签订单,订五十把,不过却只愿出半两银子。 明珏最后便争取到一百把的订单,签了半两银子一把。 这价钱乔明瑾也是跟明珏说过的。毕竟这读书人跟她和明珩去卖的人群不一样。 除了这个书院,他和明琦还零星卖了二十来把。 正好碰到另一家书院正好课间歇息,便卖出了二十来把。下午也要送货去换银子的。 他俩上午主要是在那家书院耽误了太多时间,所以也只走了两家书院一家私塾。 乔明瑾便让他们下午加快速度,就专门走几家有钱学子多的书院。毕竟寒门学子一把算盘一两银子也不是人人都能消受的起的。 这书院若是走得慢了,过不了几天就有模仿的算盘出世低价卖给他们的。他们要抢占先机。rs 第八十一章 又遇 这样算下来,下午就要拿七十把大算盘、加上十把小算盘,总共八十把去换银子的。 这样就只剩下不到三十把大的、十把小的。下午努努力应该全部能卖得出去。 除此之外,还收了书院一百把的订单,和林府十一把大的、两把小的订单。 何晓春看见大家下午还要再继续,便说道:“明瑾姐姐,我下午赶回家去做算盘吧,不然有订单没货给别人也不好。” 乔明瑾想了想,便说道:“你爹在家吧?” 何晓春连忙点头:“在。这段时间爹在家帮娘忙地里的活。” 乔明瑾便点头说道:“那你驾着牛车回你家一趟,把你爹接到我家去。咱这订单只怕你一人做不来,你找上你爹,若是有什么相熟的,再找上一两个。咱要赶在别人的前头把这些算盘做出来。” 那何晓春听了连连点头,说道:“好。我爹还有两个徒弟,都是我们村子的。很是能干,不比我差,就叫他们一起吧。” 乔明瑾听了便点头说道:“好,那你回去领了人来。我把家里的钥匙给你。我们可能要明天才能回去了。明天若有绿柳山庄的人上门拉肥,你也帮着装一下。” 又说道:“跟你爹说,工钱我不会低的。” 那何晓春便红着脸摇头,说道:“我信得过明瑾姐姐。那我就先回去找我爹赶着把活做出来了。” 看见乔明瑾朝他点头,便站起身来。 明珏和明珩也跟着起身。 乔明瑾看了看明珏怀里的女儿,她本来是想抱着女儿去客栈要一间房间的,只是又没人在客栈看她。 今天上午她们的算盘一问世,怕是有那眼光毒辣的,已是有别的想法了。不争取早些多卖出去一些,怕就白费了这么久的功夫了。 明珏看她姐盯着外甥女迟疑不决,便说道:“姐,我抱着琬儿去绿柳山庄睡吧。那刘员外不会介意的,那里也有丫头可以看着她。” 乔明瑾看了女儿一眼,又想了想,这算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便点了点头。 众人出了酒楼门口,乔明瑾便叫了一辆马车送明珏三兄妹去绿柳山庄。何晓春往城门口去取牛车,她则一个人拿着算盘又去登大户人家的门了。 下午没有上午那么好的运气,并没有收到下订的单子。 不过乔明瑾凭着她卖点亮点地轰炸一番,再加上她用改良后的新算盘演算,速度确实比时下的算盘要快了好多,所以倒也让她卖出去了十来把。 这些都是先收了一半订金,三日后再送货上门的。 没收到订单,乔明瑾也并不失望。 就算是明珏明珩下午没卖出去几把,这一天下来,带来的一百把大算盘,二十把小算盘也差不多能全部销空了。 这个成绩已是让她满意了。 申时左右,乔明瑾去了周府。 那个周妈妈,还认得她。 “乔娘子!好久不见。”周妈妈朝乔明瑾打招呼。 “周妈妈。你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乔明瑾见着她也很高兴。当初要不是她,她的第一车柴还没那么快卖出去。这有认识的人,倒好说话引见了,也不用她再到大门口处等着了。 “是啊,今天家里有事,便跟主子请了半天假回了一趟家。乔娘子,这是要上我们周府?可是有什么事?乔娘子还卖柴?” “还卖的。现在就隔一天往城里送一趟。今天我是来卖别的东西的。现在刚好走到这里,也不知你们府上是不是需要。” 乔明瑾说着,就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自己带的算盘给那周妈妈看。 周妈妈接过来看了看,道:“怎么不是黑色的?”很是奇怪的翻来翻去。 “哎呀,这珠子也不是圆的。这是算盘吗?” 看着差不多,但细看好像有很多区别。 乔明瑾便接过来细说了一遍,还演示了一遍。 那周妈妈是个门外汉,乔明瑾说了半天,她也就记得了这新算盘演算速度快,能避免出错。 那周妈妈顿时来了兴趣,看乔明瑾演示了一遍,惊奇道:“没想到乔娘子还会打算盘?你这都可以当个女先生了。” 乔明瑾便跟她谦虚了几句。 那周妈妈听乔明瑾说了这算盘这里好那里好,心里也有些意动。她家那口子得了主子的恩典,当了外头一个铺子的二掌柜,也是日日要跟算盘打交道的。 若是速度能加快,又能避免出错,那她家那口子也不用每个月都忙得团团转了。 那周妈妈又连问了好几遍,得了确切消息后,眼睛一转,便想着,若真有这么好,把这事说到老太太那边,没准还能得着不少赏呢。 便高高兴兴地让乔明瑾等在原地,她则带着一把算盘进去通报。 乔明瑾看着那周妈妈一溜小跑地进了府,开心地笑了笑。她便在大门下面的台阶处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门口的两个小厮看见刚才府里的采买妈妈跟她说话,倒也没为难她,就任她坐在台阶上。 又等了一会,乔明瑾正托着腮歇脚的时候,便觉得头顶上罩了一层黑影,她看到地上有一团影子。便忙抬头去看。 咦?这是周府的什么爷来着? 周四少爷喊叔叔的人物。在酒楼见过一面。 乔明瑾还有依稀一些印象。 周宴卿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两次见面,两次都这么奇怪。 一次是在酒楼里,被雨淋得狼狈不已。头发衣服都湿了,还能面对着酒楼里那么多避雨的男人,侃侃而谈,面不改色卖自己的东西。 这次竟是毫无形象地坐到他家的台阶上了。 没人教过她礼仪吗? 一个女人抛头露面且不说,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一个女人大大咧咧地在随时都有人来往的大门台阶上,就……就这么席地坐着了! 可是瞧着又不像是粗鄙的人呐? 长得还有几分颜色,虽然穿的是粗布衣裳,但收拾地还算得体。 奇怪的女人。 还有,那是什么眼神?瞧她那一脸茫然的样子,歪着头是在想在哪里见过他吗? 这女人还真是…… 周宴卿直了直身子,对着虚空里咳了咳。 乔明瑾这才觉得她这样有些不妥。 忙站起来,两手快速地在裙子后面拍了拍,又抻了抻裙子,才行礼道:“见过周老爷。” 周宴卿先前还装做看不见她没形象地拍屁股后面的尘土。听她这一句“周老爷”实实在在呛了呛。 若有茶水在嘴,怕是都会喷出来。 “我很老吗?” 乔明瑾看着他不明所以。 那小少爷称他为小叔叔,那周四少爷被称少爷,难道眼前这个不该称老爷?还能是少爷或是太爷不成? 周宴卿看着这个又现出一脸茫然模样的女人,一阵无力。 说道:“我是这个府里的六爷。你可以叫我周六爷。” 乔明瑾从善如流,道:“周六爷。” 那人拽拽地背着手应了。又看着乔明瑾说道:“你到我们府里来,可是有事?要找什么人?” 乔明瑾听了,只略想了一想,便掏出包里另一把算盘,对他说道:“我是来卖算盘的。已是走了好几个府了。也不是特意到你们府里来的。” “哦?” 那周宴卿接过算盘,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你这算盘,我倒是头一回见。跟时下的算盘,确是不同。你拿来卖,可是它有别的什么好处?” 乔明瑾从他手里接过算盘,看着他说道:“周六爷可会打算盘?” 那周宴卿也不应话,只挑了挑眉。 乔明瑾便知道眼前这个定是会的。不说多精通,起码这周府是青川县里数一数二的商家,他应该也是略通一二的。 便把算盘拿在手里,按下清盘器,当着他的面演算了一遍加减百子。 算完看到那周六爷一脸惊奇地望向她,便说道:“周六爷也看到了,这算盘演算下来,比时下的算盘要快多了,而且最大限度地避免了漂珠和带珠。避免了出错率。有时候一个珠子拨错了,那结果就谬之千里。六爷说是吗?” 周宴卿点了点头。 接过算盘在手里细看了起来。 “这是什么?”周宴卿说着便用手在上面按了按。 那算盘上的上梁珠子和下梁珠子,便自动拨到了位置了。 “这是清盘用的?”周宴卿有刹那的惊喜。 “周六爷果然见多识广。不错,这就是清盘器。六爷觉得这个清盘器怎么样?” “不错。” 周宴卿没有抬头,也用手随意地拨打了几个数字。 乔明瑾看他欢喜,便又说了几个与时下算盘不同的地方,及这个算盘的好处来。 那周宴卿没有打断她,很有风度地听她噼哩啪啦说了一通。 等乔明瑾歇了嘴,便说道:“你打算卖多少钱一把?”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便说道:“我这一天卖了十来个府了,还没卖低过一两。有些府里五两我也卖过。” 周宴卿听了便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且不说这算盘值不值得这个价,且说这个女子竟敢卖一两银子。哪来的底气? 真是奇怪的女人。rs 第八十二章 卖了 乔明瑾见他只看着自己不说话,多少有些忐忑。 她跟那些帐房先生能随意地讨价还价,毕竟那些帐房先生买了她的东西,都可以找府里销帐。他们自己不用另外出钱。 可是这个人不同。 这可是这府里的主子,若是觉得贵了,怕是不会出钱给他府里的帐房都每人换上一把。 周宴卿看着这个女人脸上终于有了一些裂缝,终于在心里笑了起来。 还以为多好强呢,也不是什么铜墙铁壁嘛。 便对乔明瑾说道:“我对小娘子的这个算盘还算是有兴趣,小娘子若是不急着赶路,我们进府里谈?”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便点了点头,跟着他往府里进。 守在大门前的两个小厮见了,忙上前来点头哈腰地迎着他家那位周六爷往府里进。 连带着对乔明瑾都客气了不少。 刚迈进府里两步,迎面就迎上了周妈妈,还有跟着周妈妈出来的一位男子。 “六爷,您回来啦?” 那周妈妈看了周六爷和乔明瑾一眼,忙问道。 “周妈妈和李帐房这是要赶回哪里?” 周宴卿似乎心情很好,倒是有兴致跟下人们聊上一两句。 那周妈妈忙把缘由说了一遍。 周宴卿又往他身后错了一步的乔明瑾身上看去,然后道:“你俩先回去吧,有事我自会叫你们。” 周妈妈和那位李帐房便应了一声,转身走了。那周妈妈走时还看了乔明瑾一眼。 乔明瑾便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你倒是跟我们府里的人熟。” 周宴卿笑着跟乔明瑾说了一句。 “周妈妈买过我的第一车柴。” “你还砍柴卖?” 周宴卿顿住脚,往这个看起来年轻又稍有姿色的女人身上又扫了一眼。 乔明瑾也大方地回看了他一眼:“怎么,我不能砍柴卖?” 周宴卿倒不想乔明瑾竟有胆,而且还以这样的语气回了他一句。 倒是哈哈地笑了起来。 又摇了摇头,看着她笑道:“你不是不能砍柴卖,我只是奇怪而已。你瞧着不像是做粗活的样子。” “哦?做粗活要怎样子的?那周六爷觉得我应该做什么样的活?” 周宴卿又扫了她一眼,并不应她这句话。 倒问道:“你男人呢?” 乔明瑾愣了愣,这思维跳得。 顿了两息,才道:“这跟我砍柴卖好像没什么关系。” 周宴卿听了对这个女人的好奇又添了两分。 独自跟着他进府不说,还能大大方方地看他的脸,还能不卑不亢地应话,真是奇怪。寻常女子不说撇一眼就脸红红地低头,回话还小声小气的,这女子倒是与人不同。 随后那宴卿也不再说话,只在前面领路。 乔明瑾则在后面跟着。 周府里自然是花团锦簇,亭台楼榭,假山巨石堆砌,雕花描画,极尽奢华。 她岳家村那个小家跟这一比,就堪比狗窝了。 可是那又怎样呢?那里是它在这世上的最温暖的容身之处了。 走在前面的周宴卿偶尔余光扫道,看到那个女人虽然也会看看自家府里的景色,但眼里却是一片淡然,无波无澜的。 像是这种美景这种院子已不在她的眼中一眼,连眼波的微样都没有。 可她不像是在这种地方住过的啊? 周宴卿心底的好奇更甚。 两人进了一处花厅。 下人上了茶之后,乔明瑾也不想浪费时间,开门进山道:“周六爷可是对我的这种新算盘有兴趣?不知打算买几把?” 她也想再寒暄几句,慢慢进入主题。只是这府里实在太大了,一路走来,花檐楼榭,穿过了好几条回廊才到这处花厅。 这会也不早了,也不知明珩他们怎么样?琬儿一个人在绿柳山庄也不知会不会哭着找娘? 那周宴卿看着略有些焦急的乔明瑾,方才还一脸淡然,这会倒是急起来了? 闲闲道:“你女儿呢?” 乔明瑾愣了愣,道:“寄在别人那里。” 周宴卿了然地点头。 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才看着乔明瑾说道:“你想必在城里也听过我周府,不说我府里有内帐外帐,十几个帐房,就是各处庄子铺子也不少。除了青川县还有其它地方都有我周府的铺子,每个铺子再设一个帐房,这就不少。” 看乔明瑾没有低下头,大大方方地看着她,专注地听他说话,便笑了笑。 又说道:“只不知你手中可有这么多把现货没有?” 乔明瑾便道:“现货可能没有这么多。不过我可以赶工。今天倒是运气好,卖出去了一些。” 那周宴卿点了点头,又说道:“你这算盘并不难做,但凡看过一遍的人都能寻摸着做出来。不说远的,只说这两日,怕是就有你这样的算盘卖的了。” 乔明瑾只听不语。 她也知道避免不了这种情况。后世有专利保护还有那么多山寨呢,何况这里? 再说她们也不住在城里,对城里的信息把握也不够。只怕真的等他们做完,城里已是低价又他们做的还好的算盘就满天飞了。 周宴卿看着眼前的女人在拧眉,眉间还略有些忧虑,心里没由来的觉得有些怜惜。 便又说道:“你觉得把这算盘让给我家来经营如何?我花五百两买下你这个算盘,以后你不能再做算盘卖。我安排我家下面的铺子赶做出来,别人就是要模仿怕是也抵不上我们周家。” 乔明瑾便笑着说道:“我今早上在谢府就卖了一千二百两。周六爷的这五百两似乎没多大诚意。” 乔明瑾倒是觉得把这个改良过的新算盘让给眼前这个周六爷经营也没什么不好。她家确实对城里不熟,也抵不过这城里模仿的速度。 只不过这五百两也太低了些。不说这算盘时人没想过这种改良的样子,只说今天她们一家人也才走了城里一点点的地方而已。 周宴卿倒没生气。仍是笑着看向这个女人。 胆子倒是大,敢跟他周六爷讨价还价。 便又说道:“除了谢府,不知小娘子还在别处接了多少的订单,还卖向何处?” 乔明瑾也没打算瞒他,便说道:“除了我在向大家大户里卖之外,我几个弟妹也在街上的铺子里兜售,还有城里的书院和私塾。” 周宴卿坐直了身子。 眼前的这个小娘子倒是不容小觑。想得倒是周全。 如此一来,怕是得了这算盘消息的人不少。要做也得尽快了。 周宴卿想了想,便说道:“一千两。” “你也知道从明天开始,你这算盘别说一两银子,只怕一百文也难卖几把出去。有那心思活胳的,把这算盘换上别的材质,或墨玉或瓷的或别的,你这算盘就只能沧为下等货了。下等货又比不上人家的便宜,你要怎么办?拿回去当柴烧?” 乔明瑾何曾不知道这个? 只是她也避免不了这种情况。 人们都是趋利的。有更便宜的难道还要买她的一两的? 又有谁管这算盘是谁先做出来的,先发明出来的。而有意向的大户人家,看到有更好的,还要她们这种略有些粗糙赶工出来的? 乔明瑾坐在那里想的时候,那周宴卿并不打断她。 一千两也不少了,接下来,怕是她们也卖不到这个数。越往后,市面上只会有更多更好又更便宜的算盘出来。 她能占了这一天的先机已是极不错了。也亏得她有这么好的头脑,想到一方面往大府里兜售,一方面还往市集的铺子及书院和学堂去卖。 他刚才一时都没想到书院。 这书院可是个好地方啊。 除了青川县,外头得有多少的书院?他周宴卿操作得好了,只怕不只是银子,弄得名处双收也不是不可能。 乔明瑾略想了想,便道:“一千二百两。还有再给我们三天时间。你们才能开始在青川城里卖。别外我管不了。另外若是我们做好了没有卖出去的算盘,你按市价把它们都买回去。” 周宴卿想到方才所想的名利双收,也不耐烦跟眼前这女子讨价还价了。没别二百两,就是一千一万两他又何曾放在眼里过? 眼前的这个女子卖不出一千二百两,不代表他不能把这算盘卖到别的地方,卖上更高的价钱。 两人谈妥后,乔明瑾又要求要鉴合约。 周宴卿也爽快地答应了。 下人们很快拿来了笔墨,两人拧了一份简单的合约。乔明瑾又接了周宴卿递过来的一千二百两银票。便要告辞出门。 “小叔叔,小叔叔……” 乔明瑾看着一个肉弹冲进来。 “成何体统!没看到有客人在?” 那肉弹忙站稳了身子,呐呐地看着他叔叔不敢说话了。 乔明瑾笑了笑,说道:“周四少爷。” 那周文轩抬起头:“啊,又是你!” “怎么说话的?” 周文轩抿了抿嘴,看了他叔叔一眼,又看了看乔明瑾,又看到她手上拿的还没来得及装进包里的算盘,便叫道:“呀,这算盘又是你做出来的啊?书院里好多同窗都买呢。只是没货了。还好我抢了一把!叔叔你看!” 周宴卿瞪了他一眼。 乔明瑾看了笑了笑,也不欲多说,便告辞了出来。 周宴卿看着她离去,也不顾在旁边哇哇叫的周文轩,忙不迭地便各处唤人来商议…… 乔明瑾出了周府也不打算往其他府里再走了。这已是申正了,天也将暗下来了。 她仍是去了钱庄,把银子存了,便去找几个弟妹,也不知琬儿醒了没有,有没有哭着找她。rs 第八十三章 售罄 乔明瑾姐弟几个又在城里卖了几天,把带的存货几乎都卖光了,除了各人手中做为样板的之外。 这三天里除了明珏第一天在一家书院按半两银子接了一百把订单,后来也有三家书院跟他签了几张订单,不过单子都不大。四家共计一百五十把,均以半两银子成交。要求十天内交货。 而明珩在城里的铺子这三天里也零星卖了一些,但不多。主要是没货了,二是掌柜的嫌贵等着观望的人也渐多。 而乔明瑾则连着三天里几乎把青川县的各大府里都走了一遍。只是显然再没有头一天的运气。 不过也卖出了几十把。也是要求十天内要见到货。 几个人不停歇地连卖了三天,总共拿到了三百一十把的订单。 其中有二百五十把是书院要的。剩下的是乔明瑾和明珩做的零星的单子。其中有二十把还是林府王帐房在乔明瑾次日上门听信的时候,那王帐房下的单子。 这样算下来,大头还是第一天赚的。总共在谢府和周府收了二千五百两银子。后面两天只是赚了将近五百两。 加起来,乔明瑾如今也算是小有资产了。 有了这些本钱,她便可以想着做第二步的计划了。 这些钱看着多,其实在大户人家眼里,那都不算什么,也许都不够他们买上一副画一副首饰的。乔明瑾自然也不会止步于此,也许她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这三天里,乔明瑾没再找上周府。 她要趁着这最后的时间多走几个地方,能多卖出一把她就能多赚上一两银子。 她丝毫都不怀疑周府的能力,只要周府把算盘做出来了,便没有了她们的市场。她没想过拿鸡蛋去碰石头。而且那周六爷等于是一千二百两买断了她的销售了。 她卖的也不过是个新鲜罢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三天倒是没看到有人模仿的算盘做出来卖的。倒让她松了一口气。 而若是能多卖上一两银子,那便等于是她没日没夜砍上一个月的柴、卖上近二十车的柴资。即便再有人给白眼和冷遇也比她在山上砍上一个月的柴强。 这三天里,也就是第二日的下午明珏回去了一趟,次日一早又拉了余记的柴火来。其他人均在城里没有回去。 明珏回来后告诉乔明瑾,说是何晓春已是带着他爹和他爹的两个徒弟在家里日夜赶工了。 乔明瑾也不知道这三个人半个月里能做多少出来。 接下的订单送完后,若是再有剩的,再卖给周六爷,多赚一把是一把。 这三天里,她连喝水吃饭都觉得浪费时间,就是想多走几处地方,多卖上几把。 这三天里,她们几个都住在绿柳山庄。 那刘员外是个好客的。甚至让乔明瑾觉得他对明珏有那么一些讨好。不知是不是怕明珏做不了一个月就被他家那小儿气走的缘故。 那刘员外给他们收拾的屋子极为宽敞舒适,下人也伺候得极为尽心。就是几个人在城里吃了饭再回去,也会有下人做好夜宵送过来。 琬儿也被照顾得很好,也能安静地让几个丫头带着她玩。 让乔明瑾放心不少。 她们在那里住到第二天的时候,那刘员外的小儿子刘淇得知他爹给他找了个先生,愣是让人把他带到了庄里。 也不知怎么的,和明珩吵了一架,第三天就堵气着说是要跟着明珩到街上卖算盘,还要比比看谁卖得多。卖得少的是小狗!还要趴着学狗叫。 明珩自来就懂事,轻易不会受别人的激,那天竟是接受了刘淇的挑战,第三天一早两人就各带了一把算盘,扫街去了。 而各一头乔明瑾也不知周六爷有没有安排他府里名下的铺子准备生产算盘的。这三天里她并没有找他,也没上周府去。 每天晚上她和明珩他们回到绿柳山庄的时候,都能看到女儿安静地独自一人坐在榻上玩。一看到她回来,就会朝她扑过来。 然后,乔明瑾走一步便跟一步,紧紧地拉着乔明瑾的衣摆不愿放开。 乔明瑾也知道把女儿放在绿柳山庄,女儿会不适应,会有陌生感,但她也是没有办法。本来想让明琦留下陪她的,只是后来时间紧,走的地方走不完,也安排明琦扫街去了。 夜里女儿紧紧地揪着她胸前的衣裳,趴在她怀里熟睡,乔明瑾多少都会有些心酸难抑。只是次日天刚亮,她又把女儿扔下走了。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女儿跟她说要跟着她,要去城里找爹爹。乔明瑾愣了愣,不过并没有答应女儿的要求,第三天仍是一早就走了。 只是她也觉得奇怪,之前她卖柴的时候,那岳仲尧都会派人到城门口关照她们,也会特意到市集里寻他们。只是这些天竟好像消失了一般,没见人影。这一个月来也没见他休沐回家。 女儿问了她好几次,她每次也只能哄着。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琬儿都没有跟岳仲尧呆在一起多久过,为什么会经常念到他。 第三天申末的时候,天将暗时,乔明瑾找到几个弟妹,正准备回绿柳山庄。 她们卖算盘算是终止了。接下来的事就跟他们没多大关系了。 几个人正在街上走,偶尔说一说各自的情况,走在前面的刘淇正跟明珩挨着头说着些什么,有时激动,有时两人也会推搡一把。 刘淇长得比明珩要高大一些,虽然还比明珩要小了半岁,但从小大鱼大肉养出来的,瞧着就是一个小胖蹲的模样。 其实他长得五官也很是出众,肉乎乎的脸上还挺讨喜的。只是这孩子被娇纵惯了,养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听说是要什么就得给什么的,不然就撒泼。又不爱念书,好贪玩,先生布下的课业从来没完成过。怕挨先生的罚,每次都作弄先生,课堂上直接把先生气走了。 那刘员外头疼不已。都找了不下十个先生了,却没人呆得了三个月以上的,他家小儿难请先生是出了名的。 把他送去书院,不是作弄先生,就是跟同窗打架,没个书院愿意收他。 这不让刘员外逮着了明珏,都恨不得明珏能长住他家了。 那孩子跟明珩走在前面,两人叽叽喳喳地,但多是他在说,明珩在听。 明珩即便不喜欢他,也不会跟他争着吵着。他二哥还要在那里给他当先生呢,可不能把他得罪了,不然受罪的只能是二哥。 明珩或远或近地离着他,倒是激起了刘淇的好胜之心。你越不跟我做朋友,我就越要粘乎着你。挨着明珩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乔明瑾想找明珩问情况都没问出口。 几人走在南街上的时候,有个小厮找上了她们一行人。 “乔娘子,我们六爷说是在会宾楼等着你们。” 乔明瑾愣了愣。看了那个小厮一眼,便点了点头,领着几个弟妹跟在他的身后往会宾楼走。 会宾楼里,周宴卿和周文轩正坐在包厢里等着他们。 那周文轩见了乔明瑾有些激动,咣地站起身来:“哎,你还有更好玩的东西吗?那算盘我都玩腻了。再做个别的让我玩吧?那算盘我几个朋友也想要,你还有吗?” 周宴卿忙扯着他坐下,还狠瞪了他一眼。 那孩子就乖乖地坐下了。 乔明瑾落座后,便笑着说道:“四少爷若是需要的话,就跟你叔叔讨啊,以后小妇人都不做算盘卖了。你叔叔定是可以做出更好的来的,到时让你叔叔用墨玉或是碧石给你做一把巴掌大的,让你随身带着可不是更好玩?” 那周文轩听了,果然一脸欣喜,不缠着乔明瑾了,就转身拼命摇他叔叔的袖子。 周宴卿看了乔明瑾一眼,又扯回自己的袖子。才道:“若是这一个月里没人告状的话。” 那周文轩眼睛转了转,便不说话了。 几人落座后,乔明瑾也向他介绍了自己的家人。明珏等人也与周宴卿相互见礼。 那周文轩和刘淇倒是看对眼了,三个小孩眨巴着眼对望了几眼,就相互拉扯着坐到一起去了。 还是小孩子的友谊来的单纯。 周宴卿点了一桌子菜,一桌子人吃完后,三个小的,便相互拉扯着到外面玩去了。明珩也把明琦拉了出去。 包厢里只有乔明瑾、明珏和周宴卿。 “你的算盘可是卖完了?”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说道:“是。带来的都卖完了。还接下了三百多把的订单,家里正在赶制出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我会交待着他们按量来做。不会影响你们的销售。” 周宴卿笑了笑,说道:“我看的可不是青川的市场。再说,我不得不佩服你,三天的时间里就几乎让青川县的人都知道了改良后的新算盘。我要在青川县卖也只能往精里去做,用不了几日,就有模仿的的低廉算盘出来,我没必要去争这个市场。青川以外还有更广阔的空间。” 乔明瑾不得不佩服他的眼光。这便是她和他的差距了,她连青川县都没走出去过。跟实力强劲,有爹可拼的孩子是没法比的。 周宴卿看了乔明瑾一眼,说道:“乔娘子,你只怕不止是想做算盘出来吧?”rs 第八十四章 投机 酒楼的雅间里只有乔明瑾、明珏和周宴卿。 此时乔明瑾听了那周六爷的话,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不简单呢。 也不知他在周府当什么角色。 这之前她多少也算混迹于青川城里,对这城里的大户也多少有些皮毛上的了解。这两天又住在绿柳山庄,那刘员外听说了他们一家人住在那里,他家小儿也跑了去,索性也跑到庄子里去住。 也多少跟乔明瑾讲了一些城里各大家大门里的事。 这周府,是青川县里数一数二的门户了。 虽然青川县的这一支周姓,在外人看来只是一个商户,可是周府在京城的另一支嫡系,却很多势力。是京官不说,在朝中就有好几位入仕的族人。 听说这周府读书人也多,听说青川县的这一支和京城里的那一支是同一支嫡系出来的。当初老一辈就说好了一支入仕,一支在后方支持的。 出仕的有钱财支持,做生意的又朝中有人,这不兴旺都有些说不过去。 这周府在青川城里连知县都要对其客客气气的,没说盘剥了,搞不好还得看这地头蛇的脸色,及其在京的族人,才有一些好的晋升的机会。 所以这周府的生意越发做得大,听说邻近几个城池都有他们家的铺子,京里更有不少。 这周六爷显然并没有走仕途,也不知是不是祖辈们订下的什么规矩还是自身的什么原因。 这周六爷周宴卿是现在青川县周府当家老太太的嫡幼子,嫡子中排行第三,兄弟中排行第六。 而那位周四少爷,是老太太嫡嫡亲的孙孙,是周府老太太嫡二子的嫡长子。老太太还有一个儿子,听说现在不在青川县,在京里管着京里和北边的生意。 这周六爷不知是管着哪一摊,权力有多大。 乔明瑾听了他的问话,看了她一眼,说道:“六爷也看到了,我家在这之前连吃饱饭都不能。这次能把这些算盘卖出去,对于我们家来说,确是能大大松了一口气。但是若是想着买上一些田地,置上一些产业,只怕是杯水车薪。当然我也没那么大的野心,要做成周府这样的。我只是想着尽可能多地去做一些事情,以此来改善我一家人的生活罢了。旁的,我倒是还没有多想。” 周宴卿听了她这一番话,倒是有一丝激赏。难得心里有想法,又不好高骛远。 周宴卿又往乔明瑾脸上扫了一眼,对眼前这个女人越发欣赏。 他还从没看过这样一个女子,能在男人面前如此侃侃而谈,还胸中有沟壑的。还能盯着他的脸看,不卑不亢,还能一脸地淡然。 奇怪,她怎么没有脸红? “不知乔娘子想做哪方面的事?” 乔明瑾想了想,便说道:“我也只是有一个大概的想法罢了,至于能不能成,现在还未可知。但我会尽力去试一试。” 想了想,又问那周六爷道:“六爷府上可有木器店?有没有精通木匠木雕工艺的匠人?” 周宴卿盯着她看,问道:“你想做家俱?” 乔明瑾摇了摇头,想了想,又朝他点了点头。 周宴卿一脸迷糊:“你这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我应怎么理解?你这是想做家俱呢还是做旁的东西?” 乔明瑾自己也笑了笑,说道:“目前都只是有这样一个想法罢了。等做完这批算盘我才会细想接下来要做的事。” 看周宴卿正专注地听她说话,又说道:“我知道你们周府有极广的人脉,你们的铺子各个大的城池都有。也许我们可以像现在这样,有机会可以合作一把。我出想法和创意,你负责销售或是负责生产。我想找一些人一起来做这个事,只是我目前还没想好,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周宴卿安静地听她说完,才说道:“你是想要精通木工活和木雕的匠人?” “是。毕竟我徒有这样一个想法,我自己是做不来的。不过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这事能不能成,我还得再细想想。也许想法是好的,但做出来不一定能卖出去。” “那你可以跟我说说,你具体要做些什么,没准我还能给你提供一些意见。” 周宴卿稍微坐直了身子,对着乔明瑾说道。 他丝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女人,似乎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与别人不一样,就是能做出与别人不一样的东西来。 乔明瑾朝他道了谢。 说道:“等过段时间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周六爷帮衬的,我一定不会忘记周六爷的。再说,你从明天开始,就要做属于你们周府的算盘子来卖了。估计周六爷也没时间再想旁的事。” 周宴卿听完点头道:“你说的对。这算盘我可不只是想把它简单的拿去卖钱。以后你若是有什么好的想法,尽管跟我说。旁的我不敢说,你若是想找人合作,除了我们周府,旁的人家你也不必再去了。” 乔明瑾听完点了点头。果然是财大气粗人说的话。 想了想又说道:“六爷可以在算盘横梁上刻上你们周家的标志。这样,旁人便都知道这种算盘是你们家做出来的了。” 周宴卿挑了挑眉,他倒是想过这点,只是想到这毕竟不是他们家想出来的。从别人那里买了来,难道还能堂而皇之地刻上自己府里的标志?说是他周府率先想出来的?他周宴卿还做不来这等事。 “这东西是你想出来的。” 乔明瑾有些意外。 有钱人家不都千方百计地要花极少的钱从别人手中买下别人的东西,再凭着自己的家势钱势,把东西惯上自己的别号,再名利双收的吗? “我已经卖给你了。你可以用。我并不介意。” 周宴卿笑了笑:“哦?那我岂不是占了很大的便宜?” 乔明瑾也笑了笑,说道:“我已是卖给你了,便是你的东西了。我家就是一普通的庄户人家,有时候好事也会变成坏事。若六爷觉得不好意思,那你就欠着我这个人情吧。将来若是我有事求到六爷头上,还望六爷能拉帮小妇人一把。” 周宴卿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了。这女人果然聪明的呢。哪里是她说的只是普通的庄户人家出来的? 双方谈得很是投机,很快就达成了初步的意向。 乔明瑾也乐意找个人一起合作一起分担,凭她一己之力,纵然有好的想法,怕也难以把东西做出来并卖出去。 而且她的东西也不能局限于青川城里。 三人聊了一番,天将暗时,乔明瑾因不放心女儿,便要告辞走人。 她跟周六爷可不一样。那周六爷就是睡在酒楼都没人管的。而她要是今天再回去晚了,怕是琬儿就要哭得一脸鼻涕一脸的泪了。 临走时,她又想起一事。 “六爷,你家可有庄子田地?” 周宴卿笑了起来:“我家若没有这些,这一府人可要怎么活?” 乔明瑾也笑了。 开门进山道:“周六爷要不要肥泥?用了肥泥,也许可以让你在收粮时多收一成半成粮也说不定。就是产量没多大变化,对田地也没什么坏处。” “哦?肥泥是什么东西?还能让地里的庄稼多收一成粮?” 周宴卿很感兴趣。一成半成的听起来好像不多,可是他们家那庄子田亩可不少。这每个庄子都添上一成半成的,那得是多少? 乔明瑾便看了明珏一眼。 明珏便就着乔明瑾的话头,细细说了起来。 周宴卿听完直接就让她从明日开始送了。 绿柳山庄他知道。这城里城外谁家起什么庄子,哪能瞒得过他的? 那刘家比起他周家来,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刘家也就是这几年才起来而已,不过是比别人多了几间铺子有了一些钱财而已。那点钱他周家还不看在眼里。只是在别人看来,也算是小有资产的了。 那个绿柳山庄造得挺大,听说庄子里的景观花木都弄得不错。开始还有人说那刘员外是钱多烧的,迁来那么多花木,就是再怎么想添景,也得看看这些别处移栽过来的花木能不能活啊。 没想到这么长的日子过去,倒是没听说有花木死掉的。 定是那肥泥起的作用。除此,应是还有一些什么别的法子。 周宴卿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乔明瑾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机密的事情。 告诉刘员外关于花木养护的一些东西也不是不能对人言的。再说那刘员外也只是自家种种花木,并不是养了去卖的,不存在什么不能说的。 而且她说的几个法子也只算是友情奉送而已,可没有跟刘家签协议付什么钱。 周宴卿听完很感兴趣。 他也去过不少过方,各处的花花草草他也挺喜欢的,只是别处移过来大都不能活。若是有好的法子可以让它们存活,那他府里也能添一些别处没有的景。 周宴卿当场就跟她订了肥泥,还有草绳也要了不少。 乔明瑾也都应了下来。只是让他府里派人去运。 也许过不了几天明珏就要给人当先生去了,她也有自己下一步的事要做,怕是不能送货上门。 她想到卖肥泥给周宴卿,也只是想着刘员外那处怕也是要不了几天了。都已是运了不少了。而山里边虽然下河村的村民都去起,但那山还挺大的,她还能起一段时间卖一卖的。 虽说如今她有钱了,但能卖一些是一些吧。多攒一个子是一个子。谁还嫌钱多的?rs 第八十五章 归家 乔明瑾带着弟妹们回家的时候,那刘员外的儿子刘淇扒拉着刘员外为乔明瑾等人雇来的马车死活不肯离开。 那刘员外没有办法,只好让下人们匆匆打包了两个包裹和刘淇一起送上车。 直等到马车都驰出去老远,那刘员外才愣愣地醒转过来。似乎没派下人小厮跟着。 怕心爱的儿子没人照顾还是小事,主要是怕这个儿子没了人在旁边盯着,会做出一些不妥当的事出来。 刘员外最终想了想,还是做罢。 让淇儿到乡下磨一磨性子也好。 想当初他们刘家还不是吃糠咽菜过来的?只不过如今家里小有资财,家里不只是小儿,就连他都被养得不知父辈们的辛苦了。 再说那刘淇,离了他爹,就像只乍被放飞笼子的鸟儿一样。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车厢里只有他的声响。 一会跑出去坐在车夫的位置上晃荡两只脚,一会又撩起车帘子对着惊飞的鸟儿吹声口哨,亦或是扯着明珩说一些不着四五六的事。 只是明珩初初坐马车的兴奋也似乎被他消磨殆尽。那家伙简直是个话唠! 一车子的人都只听得他大声说话的声音。 小琬儿更是偎在她娘怀里直盯着他看,一副怯怯的模样。以前小琬儿可是最爱粘着他这个小舅舅的。 明珩有些不爽,狠瞪了刘淇几眼,那刘淇就不敢说话了。 开始听说新建的庄子里有外人入侵,还气呼呼地跑了来,牛气哄哄地非要给明珩几分颜色看看。又不服输非要跟明珩比着看谁的算盘卖得多。一点都见不得他爹夸明珩是多聪明多聪明。 只是一个回合下来,不仅卖不出一把算盘,还把铺子里的掌柜帐房得罪了个遍。 这哪是卖算盘,是要供着祖宗呢?怎的,不买还要找人来砸店? 还好明珩跟着他,不然,非得被人胖捧一顿不可。 后来,也不知怎的,明珩便把他收服了。 本来仗着比明珩还大了一个月,非要充老大。只是被明珩一瞪,就屁颠屁颠地自动自觉地跟在明珩身后了。听说明珩要回家了,死活也要跟着回去。 他不过是觉得那盘肉不好吃,要下人们拿出去喂狗而已。就被明珩说了一顿。怎么会有人几个月都吃不到肉的?他才不信。不亲眼见过,他都不信。 这会若是明珩要把他送回去,打包回转,他也没有丝毫办法。这些人都不是他家的下人,可不听他的。 刘淇看了明珩一眼,只好乖乖地坐在车厢里。又无聊得很,不时又和明琦互瞪一眼,再扭头和小琬儿扮一下鬼脸。倒是把小琬儿逗得哈哈大笑,倒是慢慢和他亲近了起来。 而明珏则是和乔明瑾凑在一起轻声算着这几天的帐。 明珏也想不到才短短几天,竟是得了这么多钱! 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呢。不说家里有没有银子了,就是铜板都极少看到过串成串的。 姐弟二人谈起来都不免有些兴奋。 便凑头在一起商量着后面的事。 如今有了这些银子,他们两家都能改善一些了。 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乔明瑾母女二人住的地方先买下来。再把房子周边的地也圈上几亩。不然以后还不知谁会在她家附近买地盖房。若遇上一户添堵的人家,还真是有处理不完的纠纷和麻烦。 再来也得想一想,要不要在下河村里买几亩地。 本来乔明瑾是想着她母女二人也种不来地。从种粮前的平整、浇灌、沤肥、拔草、再下种又是各种照料……再收粮、再平整沤肥……哪里是容易的?地里的活计可一点都不比砍柴轻松。 而在云家村买上几亩田,让娘家帮着照应,收粮时给她们母女二人带些口粮来也就是了。这样也能帮衬着娘家及外祖家一些。 不过乔明瑾也只是略想了些,这些东西恐怕还得回一趟云家村跟娘家父母商量一番才能定。 刚进了村,车子还没停稳,刘淇便死活拽着明珩往山里去了。 他一路上听明珩说到山上能捉野鸡野兔,溪涧水草丛里有时候还能捡着野鸭蛋还能网到野鸭,哪里还能呆得住? 到家门口,众人都下来后,乔明瑾付了车资,那马车便咕噜噜地回城去了。 家里何晓春和何父,及何父的两个徒弟都出来迎他们。 何父以前乔明瑾也是见过的。毕竟都是亲戚,也有来往。只是自乔明瑾嫁到下河村来,便极少能见到了。 这会一见到,那何父还有些拘谨。乔明瑾倒是大大方方地和他打招呼,何父也领着自己的两个徒弟和乔明瑾等人相互见过。 何父是个忠厚老实的性子,跟何晓春的性子极像,都是那种只会埋头苦干活,少言寡语的人。不过这种人乔明瑾觉得用着才放心。 何父的两个徒弟也是跟何父一个村子的,也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两人看起来跟何晓春一般年纪,看起来都是懂事知礼的人,不过瞧着性子倒是比何家父子要开朗得多了。 也很有眼色,看见乔明瑾等人拎着包袱也都抢着上前来帮着拿。 进了院门,看见整齐规整的院落,虽然不大,这几天在城里也看过好几家大家大户的府上院落,跟自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乔明瑾没由来地就是觉得有一种轻松感和归属感。这里才是她赖以栖息的地方。 乔明瑾问了何晓春这几天他们都是怎么吃饭的。家里现在还是要吃什么都要拿钱去买的地步。那院子里的菜现在还小都还不到采摘的时候。 何晓春便说他们这几天做饭都是他做的,菜则都是向秀姐买的。家里还有米粮,何晓春回来那天乔明瑾也买了一些肉让他带回来,所以这四个人倒是在家里没有吃不上饭的情况。 至于住的地方,何家父子住了一间,那两个小伙子住了一间。两人一个叫何夏,十八岁,一个叫何三,十七岁。 家里四个房间刚好够住。 乔明瑾又问了他们做算盘的一些情况。又去看了他们做好的成品,很是满意。特别是何父做的,比他们三人更要精致得多。 乔明瑾稍歇整了一会,又在家里收拾了一番,把从城里买的东西都归置好,便揣着银子带着明珏去了族长家里。 族长家在村子的正中间。 一路走过去,也有好些村民都跟乔明瑾打招呼。自乔明瑾搬去村子外围住之后,几乎没到过村里来。她也没那个闲逛的空闲。几乎没一刻是停歇的。 经过老岳头四弟家的房子的时候,岳仲尧四婶婶吕氏正带着她儿媳苏氏从地里回来。 “瑾娘!你这是要上哪儿?” “四婶娘。我这要去族长家里一趟。” 苏氏很快也跟上来问道:“可是有什么事?若是有什么事你可要跟我们说,孩子他爹和我们家都会帮你的。” 吕氏在一旁也直点头。又看了明珏一眼,说道:“这是你大弟弟?” 乔明瑾也看了明珏一眼,笑着说道:“是呢,是我二弟。这些天都在家里帮我。也多亏了他。” 吕氏便打量了明珏一番,笑着说道:“你家几个弟妹真是个比个的长得出众。这哪里是乡下庄户人家出来的?就是城里富家少爷恐怕也没这个气度。” 明珏听了略有些脸红,跟着说了几句谦虚的话。 那吕氏倒是越看越喜欢,都快拉着明珏的手细打量了。 问道:“可是订亲了?” 乔明瑾看着自家弟弟越发脸红拘谨的模样,便笑着说道:“还没呢。家里爹和祖母说是要等他有了功名再说亲。” 吕氏听说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是秀才了,更是眼热。都恨不得把人往家里扒拉了。 苏氏看了自家婆婆那个热心的样子,又见乔明瑾姐弟二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便笑着说道:“娘,你别把人吓到了。瑾娘到族长家还有事呢,咱有空再找他们说话啊。瑾娘还能跑了?就在一个村里,咱再找她说话就是了。” 吕氏便笑着说道:“瞧我这湖涂样。瑾娘你们有事就赶紧去吧。晚了怕族长要出门。回头来婶娘家吃饭啊。” “不了,婶娘,家里还有客人呢。等空时,我再请婶娘来家里吃一顿我做的饭。” “那好啊。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能忘了婶娘啊。” 转着又吩咐她媳妇:“你回家拔些菜让瑾娘带回去,她家如今吃菜都要花钱买。她家里还有客人,你多拔些。” 苏氏忙应了。 乔明瑾本待要拒绝,被吕氏又是一通说,便也止了话头。 两拨人各自分开后,乔明瑾很快就到了族长家里。 岳家族长听说乔明瑾要把那幢房子的钱给他,还要再圈房子周围几亩地,有些讶异。虽然宅基地要不了几个钱,但是那二两的房钱加上一起,也要不少。村子里五六口的人家一年怕也花不了二两银。 这才多久,这乔氏瑾娘就赚到了房子的钱了?那柴火难道真的那么赚钱?rs 第八十六章 房前屋外 乔明瑾最后把自己现在住的房子买了下来。并从族长那里拿到了房契。 还划了房前屋外四亩地。 那宅基的土地很瘦,种不了庄稼,但是种些花木、竹子、果树、不择地的瓜类还是可以的。 事实上种什么倒在其次,主要是怕她们家起来了之后,被人说此地是福地,一堆人挤着要在此外建房。到时弄一些不好的邻居挨着住的,还真是件麻烦的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房子隔得远些,视野好,挡不了光,也不会有太多纠纷。正正好。未来的事谁都不知道,只是还是要防患于末然。 她如今又不是买不起。只是她也不打算买太多,那样会有些打眼,所以乔明瑾只划了房前屋后四亩地。 族长象征性地收了她一两银子。 在乔明瑾看来,这几亩宅基地着实便宜。四亩才一两银子。不过在族长家几个媳妇看来,这乔氏瑾娘这么短时间内,就凑到钱付了房款不说,还划了房子周围的地,足足交了三两银子呢! 这可不少了。 卖柴这么短时间竟得了三两银子吗?虽然乔明瑾说是娘家和外祖家凑的,她们可不信。乔家可不富裕,不然吴氏也不会这般踩着她了,弄什么平妻? 若是她们的男人给他们拉扒什么平妻回来,管他是不是族长的儿子,立马就闹腾开了。管什么岳家的名声。 族长家的几个妯娌各自肚肠,怜悯同情的倒也有之。 乔明瑾倒是不知别人的想法,她拿到了房契和地契就和明珏往家走。 她也试探着问了族长,村里现如今可还有良田卖的?那族长却说他手里暂时没有登记的了,不过他会帮乔明瑾问问看。 他也同情这个坚强的女人。 带着一个娃子,愣是没回过一次岳家。也不曾去岳家闹过一回,或是讨过一回饭食。没田没地的,一个女人独自带着一个年幼的孩子上山砍柴卖,愣是把孩子和自己养活了下来。 他做为一族之长,虽有责任,但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好干涉太多。 适当地给些帮助他还是能做到的。 他都交待过老岳头让他关照着那母女俩一些。就算乔瑾娘是个外人,可还有他嫡嫡亲一个大孙女在那呢。 旁人都会想到给一些自家种的菜啊,米面啊什么的,你岳家倒是舒舒服服地想着要迎娶城里的闺女,念着人家的嫁妆,对自家嫡亲骨肉视而不见。 如此行事,岳仲尧的前程还能好得了了? 岳族长也不想多言。过了他会提点一两句,听不听他却无法干涉。 族长转身吩咐了几个媳妇一番,不说平时帮衬一把,但是别人说她母女这啊那啊不好的时候,自家人不得上去踩。 几个媳妇对乔明瑾的事感同身受,俱都应下自家公公的吩咐。 而那头乔明瑾回了家,便脚下不停地进了山。明珩和明琦也都跟着。 如今她在村里没买到田地,种粮种菜蔬便不能成行。还得再想其它法子。 虽说她心里隐约有着打算,但饭也是要一口一口吃的。如今柴也是要卖的。等明珏进城当了先生之后,她有了其他事做之后,她可能不会再砍柴卖。 但如今还是要把明天送的柴火弄出来。 再者房子周围也划下四亩地是自家的,也得看看能不能种些不择地的菜啊瓜啊之类的。再在林子里砍些荆条回去围起来,就是种不了瓜,还能养养鸡什么的。 这几天,自家的鸡都是秀姐帮着照料的,她还得想想怎么答谢秀姐。 几姐弟砍了两车柴,由着明珏拉回家后,乔明瑾便带着明琦在林子里转了转,准备砍些荆条和竹子回去,把房前屋后都围起来。 还要在林子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果树是可以移载回去的。若是没有,改日就去市集上去看一看,买些小果苗回来种上。 半下午的时候,一家人便都在忙活平整房前屋外的事。 地很瘦,也很硬实,一锄头敲下去,震得两手发麻。 乔明瑾想了想,就是再不择地的南瓜和冬瓜在这地都很难种下去。 便又带着明珏和明琦去坡上挑土。她和明琦负责铲,明珏就负责拉着牛车往回运。 后来明珩也拉了刘淇回来帮忙。 那刘淇倒是不叫苦累,反而像打了鸡血一样,抢过乔明瑾的铲子就用脚踩下去开挖。 只是他倒是铲上土了,但往车里倒,就有些费劲了。没等他来回往箩筐里倒上几回土,手就开始发颤了。 在明珩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愣是又坚持了几铲子,最后才不得不悻悻地放下了铲子,再看两手,那虎口处都起了泡。 乔明瑾拉着他的手看了看,还给他吹了吹,又夸了他几句,那孩子立刻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乔明瑾瞪了明珩一眼,便打发他俩跟车回去往房前屋后撒土。 这活计轻省,刘淇也是能做的。这孩子刚到乡下,到处都瞧着新鲜,又和明珩较着劲,两人虽然小,但也能各自算半个劳力。 乔明瑾看过自家刚划下的田亩,太硬实了,种不了东西,她是想着起一些土往房前屋外厚厚地盖上一层,再往上填一层肥泥。 这样就能种一些果树和南瓜冬瓜之类的了。 明珏一个人来回运了七八趟泥土,那屋子外头的地连一半都没盖上。 后来,来家找琬儿和明琦玩的长河和柳枝见了,便回家找了自家爹娘来帮忙。很快秀姐就和她家男人岳大雷扛着铲子锄头来帮忙了。 何父本也想带着何晓春几个人来帮忙的。但乔明瑾还是让他们在家里赶工。 自家做的东西比不过周府的精致是一定的了。她家的算盘因着新鲜,卖的价格也高,若是工期上赶不上,送不了货,怕是会得罪不少人。 何父想想也是。便又领着三人回家埋头苦干了。 “瑾娘,你也真是的,家里需要帮忙也不找我!这是要把我和你大哥当外人呢。” 秀姐一脸的控诉。 乔明瑾很是感动,说道:“我是怕耽误了你们的活计,这些事也不急的,我本来想着今天填不完,明天再花上一天,总能填完的。后天就填一天泥,那地也就平整出来了。我们家劳力少,也只好慢慢做着了。你家事儿也多。” 秀姐一边铲土,一边嗔道:“我家哪里有什么事?不就是地里那点活计。你就是见外,跟我们说了,若是我们走不开,自是会跟你说一声。今儿我和你大哥可是在家闲得慌呢,你大哥都想进城寻活计做了。我们两人也就在地里拨了一会草,就打算去林子里看鸡去了。” 又笑着对乔明瑾说道:“还别说,你大哥自得了你教的几种猎野鸡和野兔的法子,这几天还真是捉了好几只野鸡,昨天还捉了一只山兔。本来长河闹着要留下来养着玩的,只是养了一天,那山兔竟是莫明其妙地死了。你大哥一看,也只好让我把那山兔杀来吃了。两个孩子吃得满嘴流油,好大一只,家里还有一大盘。晚上我让两个孩子给你家盛一碗。” 乔明瑾连连推辞:“不用的,秀姐。你和大哥帮了我这么多忙,我这还无以为报呢,哪里能再要你们的吃食。今天我们从城里回来,也买了肉的。你留着给两个孩子吃。” 说完看那秀姐和岳大雷一个劲地说要让自家的两个孩子在晚饭时给他们盛一碗。 便说道:“肉真不用盛了,秀姐也知道,我如今请了我大表嫂的爹和兄弟在我家帮着做些活计,家里人也多,也分不到一块两块的。若是秀姐家里有新鲜的菜就让两个孩子给我送些来。我本是想在城里买些的,只是那菜也放不了一两天。就没多买。” 秀姐听了嗔怪道:“哪家没个菜的?哪里还用买!没菜吃了尽管到我家来拔。我家那七八分菜地,就我们四个人吃,两个孩子都吃得腻了。所以我也偶尔拿些去和别家换一些别的菜吃。你要吃尽管自个去拔。值几个钱!你就从城里大老远买回来!你给两个孩子的吃食糕饼糖块什么的,我和你大哥平日里都舍不得买。都不知能抵多少菜钱了,还跟我这么客气。” 乔明瑾也只好点头应了。她欠秀姐的有点多,也只能想着以后再回报一二了。 她记得好像秀姐的男人岳大雷也会木匠活。便一边铲土一边问道:“大雷哥是不是会做木匠活?” 那岳大雷往车上扬了一铁铲的土,往脸上抹了一把汗,才回道:“会做一些简单的,家里的一些家什都是会的,只是雕花描画的是不成的。你家里是不是要做什么活计?桌啊椅的,我还是能帮着归整归整的,若是坏的你只管拿来。” 乔明瑾大喜,说道:“大雷哥这几日有没有别的活计要忙?” 那岳大雷被问得一脸迷惑?难道是家里的大件坏了? 秀姐便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活计要我家孩子爹帮忙的?若是要帮忙,你尽管吩咐他。他哪有什么活计做,我家也就几亩地,地里的活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他回来后,那几亩地没几天我们就忙完了。他倒闲得慌,除了挑着鸡进山,在山里转悠捉野鸡野兔,也没别的事了。还说要进城寻活计呢。你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去做。” 乔明瑾便说道:“我还真有活计要寻大哥做呢。而且我不是白寻大哥帮忙。我会付给大哥工钱。” 秀姐和岳大雷不淡定了。忙停下活计问道:“什么活计,还付工钱?”rs 第八十七章 小客人 乔明瑾看见秀姐夫妻俩一脸热切的样子,便把自己要做的事跟他们说了一遍。 “你前几日是去城里卖算盘去了?” 秀姐一脸的惊奇。城里的铺子难道没有算盘卖了? 乔明瑾看他夫妻这样,笑了笑,说道:“我做的算盘跟时下的不太一样。这些天倒也卖得挺好。也接了一些订单。大概有个百把左右的量,要赶在十天内做出来。这几天,何晓春他们父子还有何父的两个徒弟也赶做了一些出来。只是还得要紧着做,能早些赶出来是最好。这东西不难模仿,只怕过不了几天,就有更便宜的模仿的做出来了。钱虽收了一半的订金,但别人还是可以退货的。” 那岳大雷听了便道:“我没做过算盘。恐怕做不了太精细的。” 乔明瑾听了便说道:“没事的,大哥帮着劈木料,磨珠子也是成的。这样也能赶着快些做出来。” 岳大雷听了这才放心地点头:“成,这些活我能做的。” “那大哥明天一早就过来吧。因是要急着赶工,可能有些辛苦,我就按一天八十文的工钱给大哥吧。” 秀姐听了忙摆手说道:“哪里就要这么多工钱!不成的。你有事尽管让他去帮忙,哪里能说什么工不工钱的事?你要觉得不好意思,就按他一天在城里五十文的工钱给他就成。” 乔明瑾听了很是感动。 便说道:“我这是要赶工的,可能忙的时候,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就按八十文吧。以后说不定我还有的是要麻烦大哥的。” 秀姐拒了两回,看乔明瑾油盐不进,也只好做罢。 回头对自家男人说道:“你可得用心做!我妹子这是要卖钱的,你可不能糙着来。” 岳大雷白了她一眼,说道:“我还能不知?” 乔明瑾和秀姐对视了一眼。笑了笑,便加紧铲土…… 当天晚上,岳大雷用牛车装了两家的鸡笼子回去的时候,就上乔明瑾家看了。也听了何父等人的一番指点,很快便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了。 只次日一早,他就敲门了。 彼时明珏已是和明珩拉了牛送柴火进城了。乔明瑾也准备好早饭,准备挑着鸡笼子进山放养。 那岳大雷进了门,就伙同何晓春等人埋头苦干了起来。他也算是熟手了,又常年在外揽活做,多少也做过一些木匠活。虽说不如何父等人专门做木匠活的人精通。可是力气活,劈木料,削磨等活还是做得很好的。 有他的加入。何晓春四人的工作效率大大提高,速度也快了不少。 而乔明瑾挑着鸡笼子进山,发现山里除了她和秀姐,也有好些村里人也都挑了鸡笼子进山放养。那鸡窜得满山坡都是。 也得亏山里没有别的猛兽,不然这得能填多少猛兽的口粮? 看来村里人也都不是笨的。 这鸡在家里放养。还得费心照顾,又要一日三顿地费心准备鸡食,那鸡的排泄物更是臭得很。这往山里一放,鸡都不用喂食,只需在鸡笼子附近放个水槽子备着水,那鸡便能自己在山林里找食吃了。 而有些鸡都不回笼子边喝水。那林子山涧处的水就够它们喝的了。 这样挑着进山放养可是比在家养着轻松多了。也就是早晚要挑着笼子来去罢了。可是能轻省了不少。 乔明瑾在山里自家固定放养的地方把鸡笼子放下,打开鸡笼子,看着自家的鸡撒着欢往山林子里去。正想往那林子里走一走。就看到岳家的老二老四也各挑了一担鸡笼子进山。 三人相对,那岳老二和岳老四多少有些尴尬。 不过两人还是呐呐地唤了她一声:“弟妹(三嫂)”。 乔明瑾淡淡地朝他们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岳老四把笼子放下地,就对乔明瑾说道:“三嫂,你这么早啊?” 乔明瑾也看着他回道:“是啊。” 话一落,三人便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了。 岳老四挠了挠头。说道:“三嫂,有空你就带着琬儿回家来吃饭啊。” 岳老二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是啊。东根和玲珑几个也都念着琬儿呢。弟妹也带她回家来和几个孩子一起玩玩。” 乔明瑾没说话,只淡笑地看着他们。 两人略有些尴尬。 毕竟人家母女都搬离了不少日子了,自家人还没怎么上门过,这一个村子的又不是隔得多远。还让人家帮着卖鸡蛋,人家也没捞着什么好处,还往里搭着辛苦钱,没准路上还有碰的破的。而自家几个孩子也都没去找琬儿那个堂妹去玩过一回。 乔明瑾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忙,我进山里走走。” 两人如蒙大赦,忙忙点头:“弟妹(三嫂)你自忙去。” 乔明瑾朝他们点了点头,就转身进了林子。 自她和琬儿搬出来后,她们母女和岳家好像没什么交集了,如今再见,就跟陌生人差不多了。 乔明瑾晃了晃头,把岳家的一众人物撇出脑子。就在林子里逛了起来。 如今,林子里的野鸡野兔也是不多见了,她一路走来,也没遇上一两只。以前她只要往林子里走,随时都能遇上慌慌张张从草丛里逃窜出来的野鸡或是野兔。 看来,下河村的人也都不笨,只这短短的时间,那野鸡野兔的数量就急剧减少。 只是如今林子里到处都能听到家鸡扑扑扇翅膀的声音。 这座大山,给下河村的人提供了烧火用的柴火,如今又帮着养活这么多家鸡…… 乔明瑾四处转了转,摘了一大把黑木耳,用林子里的宽树叶包了,便下了山。 下了山,她又马不停蹄地挑了箩筐和铲子去铲土。她家周围那四亩地的土昨日还没填完,今天还得再填一天。明天再填一天肥泥。便能往上种冬瓜南瓜及一些果木了。 辰时初,秀姐也来帮她的忙。 还好有秀姐和她家的牛在,不然光靠乔明瑾一担一担地往家里挑,便是等她挑趴下了,肩膀磨出血了,都填不满房前屋后的地。 下午明珩和明珏回来,也加入了铲土的行列,还有刘淇。 今天一早那刘淇也闹着要跟着去城里。 只是他昨天可能〖兴〗奋过了头,又逞强,跟着铲了不少土。也玩儿似的跟着填土,昨天收工的时候,一点都不计较那菜跟自家的不一样。也不看有没有肉,饭是不是精米,就扒着碗往嘴里填饭。 连吃了两大碗。 又跟着明珩往水井边洗澡,闹到天很晚才沉沉地睡了过去。 许是累得狠了,乔明瑾跟何晓春他们收工去睡觉的时候。还能听到房内刘淇传出的打呼声。 今儿一早,明珩醒的时候,他也迷迷糊糊地醒了,眼睛都没睁开。明珩想让他在家里睡觉,怎奈他拽着明珩的衣摆死活不放手。 乔明瑾无奈,只好给他擦了手脸。穿了衣服,可他连早饭都没睁开眼睛吃。乔明瑾只好让明珏抱着他上了牛背,又让明珩坐在他身后。从后面抱着他,这样一路进了城。 三人下午的时候从城里回来,那牛车上装回来半牛车的东西。 那刘淇〖兴〗奋地直嚷嚷,扒拉着包裹就开始分东西。 说哪些包裹里是什么,哪些有肉。哪些有吃食,哪些又有点心瓜果。 把来玩的长河和柳枝都不落下。每人都分得了不少吃食。几个孩子顿时就乐呵呵地陪他一起玩去了。 明珏看了几个孩子一眼,便对他姐说是刘员外一早就命人在城门口候着了。知道他家儿子定是要跟了进城的,就让下人准备了一堆东西。 除了刘淇自己穿的用的,装了几大包袱,还有买的精米、肉菜、油盐、瓜果点心等物,装了半牛车。 乔明瑾挑着一些送了秀姐,秀姐也不矫情,乐呵呵地受了。便又帮着挖土。 直到天将黑的时候,房前屋后的四亩地便都填完了。 因着家里有了何父等四人,又加上一个城里的小客人刘淇,加上他今天从城里带来的各色鱼肉干菜精米等物。乔明瑾便留了秀姐一家在家里吃饭。 凑了两桌子。 家里没有多余的桌子,还是岳大雷回他家扛了他家的桌面子过来的。 也没多余的凳子,就拿了一只箩筐倒扣在地上,把桌面支在上面,从柴房搬了几截半高的木桩子,充当凳子坐了。 那刘淇还觉得新鲜,连给他的凳子都不坐了,愣是叫嚷着要坐那木头墩子。只是木头墩子太窄,一个不留神,把他摔了个四仰八叉。 这小子倒是个皮实脸皮厚的,倒是也不羞恼,还和嘲笑他的明珩追打玩笑。 倒是让长河和柳枝和琬儿几个对他越发喜欢了。 乔明瑾冷眼瞧着,这孩子也不是太顽劣不堪。 也许只是不喜读书罢了。任性骄纵是每个有钱少爷多少都有的毛病。这孩子倒是敢做敢当,尤其是不挑食,这点让乔明瑾尤为喜欢。 之前看见他要跟着来,还一路担着心回来的。 自家什么情况自个清楚,家里吃的米都是买的碎米,掺了地瓜干煮的。饭桌上也只有几个素菜,她也舍不得多放油。盐也贵,有时候她都吃得难咽喉。更不说这城里来的娇少爷了。 不过很好,这孩子这一天来,见着什么都新鲜,什么都好奇,玩得狠了,倒是不在意有没有锦衣玉食了,又有没有熏得香喷喷的被铺、澡豆子等物了。 倒是让乔明瑾舒了不少心。 而家里连着弄了好几天,房前屋后的那四亩地才算是全部弄妥当了。 ps:ps:关于更新问题。亲们,这个月我因要考职称,加上天天加班到八点半,所以更新时间可能有些不固定。但我原则上会在早上八点左右更一章。有时间时我会加更,时间多在下午或是晚上。如果当天晚上来不及写次日的章节,那么早上可能就会晚发。一般情况下我不会断更。亲们请谅解。我这个要工作养活自己的人跟专职写书的人比不了啊,亲们。但我闲下来就会多写些的。另外感谢投更新票的亲们,看到更新票只要有时间我一般都会更的。 第八十八章 来意 这几天里乔明瑾就专注着房前屋后那四亩地,而砍柴的活计就全落在明珏和明珩身上。 就是两人进城送柴回来都是要进山砍柴的。若是家里有备着多的柴火,他们就帮着铲土填土。 这期间,跟乔明瑾交好的几家小媳妇也都过来帮忙。吕氏和她儿媳苏氏也来帮了半天忙。 乔明瑾都感激在心。 填好土之后,村里有好些人都送了菜种瓜种过来,有些人家里种着石榴、桃杏的也都剪了枝送来给她种。 明珏和明珩也在山里找了两棵野葡萄藤回来。但是明琦说以后结果了会被人偷,死活拉着明珩和刘淇,三人争着抢着,把野葡萄藤愣是种在了院子里。 而明珏则帮着从山里砍了好些竹子种在周围,并围了一圈荆条。这么一圈围了下来,房前屋后立马就不一样了起来。 倒是添了几分野趣和闲情雅致。连小琬儿都日日往里钻。 院子里的青菜这几日也采了第一茬了。炒着吃的那天,众人都说好吃。 乔明瑾笑了笑,也许真的是极好吃的。 毕竟是自家院里种出来的。乔明瑾说可以采的那天,明琦和小琬儿还不让人插手,姨甥两人兴冲冲地拎着篮子去采了来,两人又细细地洗摘了。 一股的〖兴〗奋劲。 众人在吃的时候,两人还巴巴地望着,希望能听到众人说这菜好吃。等众人都夸好吃的时候,两人都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院里这菜,还真是这姨甥俩种出来的。从浇水到拔草、捉虫,都是两个小人儿打理的。乔明瑾还真是甚少有空去打理。 乔明瑾看着两人的高兴样,多少有些心酸。 前世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呢?在无忧无虑地坐在敞亮地课堂里读着书,像琬儿这么大的时候,也许还在闹着要吃各种吃食要各种玩具…… 为了避人耳目。卖算盘得的钱,乔明还没动。家里还仍是那个老样子。连桌子都没添一张。要是留秀姐他们一家在家里吃饭,就仍是要从秀姐家抬了桌面来的。 几个孩子也仍是穿着旧衣,乔明瑾也没扯几匹布给几个孩子做身新衣…… 只是厨房里稍有些变化。 碎米换成了一般的白米,几个孩子也偶尔能吃上一回精米。肉不一定天天有,但炒鸡蛋是天天有的。 家里如今人也多,请了人在家里做活,吃食上也不能太差了。再者几个孩子吃得太差,乔明瑾心里也难受。以前是没这个能力,但现在她让几个孩子吃得稍好一些。还是能做得到的。 明珏那边,乔明瑾也让他跟刘员外说好了,等家里的算盘做好交了货。便让他到绿柳山庄住着去,教刘淇功课。 如今刘淇也跟明珩混得亲哥俩一般了,对明珏也不排斥了,偶尔明珏对他说一些道理,他也能听得进去。 这孩子自来了下河村。天天在村里呼啸着到处蹦跶着交朋结友。而回回明珩要往城里送柴火,也是一定要跟了去的。 眯缝着眼睛一路睡,到城门口就精神了。生龙火虎地带着明珩在城里乱窜,俨然那里是他的地盘。然后再接过等在城门口的小厮们送来的东西,再一路挥着牛鞭赶着牛回转。 那刘员外也没派小厮跟着他,也没出来见他。但隔天兄弟俩进柴卖柴火的时候。都会派人在城门处等着,送上一堆吃食肉菜之类的。 没人管着他,又有吃有喝。还有人陪着他一块疯玩,那刘淇都恨不得长在乔明瑾家里了。还问明珏能不能就在家里教他功课。 这事明珏是不能应的。 在家里他看见他姐有活,哪里能专心教书?而乔明瑾也指着他一边教书,一边能把书本再捡起来,来年再考个举人回来的。断是不能让他们在家里学的。 家里人多吵杂。也没那个读书的环境。 那刘淇争取了两回,看拗不过。便更抓紧时间在下河村疯玩了。 这日,明珩他们从城里回来,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 乔明瑾被人叫着从山里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刘员外正执着粗瓷杯坐在院子里,兴致勃勃地看何晓春他们做算盘。 为了防止村里人来吵,乔明瑾便让他们在后院里做算盘,若有人上门都是在前庭,到现在除了秀姐,村里也没人知道乔明瑾请了人在家做算盘。只以为她卖柴得了钱,正请了人在家里做家具。 村里人是知道乔明瑾住的这处院子,除了房舍还好,家具是没半件的。 “刘员外怎么来了?”乔明瑾笑着问道。 “怎么,我还不能来了?”刘员外也笑着对乔明瑾说道。 乔明瑾便笑着说道:“寒舍连张像样的椅子都没有,更别收招待的茶叶了。刘员外不嫌弃的话,我倒是极欢迎的。” 刘员外也笑着说道:“村里安静,不像城里那么繁乱吵杂。偶尔心烦的时候,到乡下来走走,倒是能让人忘忧呢。” 乔明瑾听了笑了笑,说道:“如果刘员外不嫌弃,我倒是欢迎您经常来呢。不过可要自备茶叶吃食哦。寒舍简陋呐。” 刘员外听了哈哈大笑。 乔明瑾这几天轮轴转,听到他爽朗的笑声,也跟着会心地笑了起来。 陪着坐了一会,那刘员外才说明了来意。 “您想让我家明珩跟着刘淇一起学习?” 乔明瑾有些惊讶。 刘员外点了点头。 说道:“你父母很会教孩子,几个孩子被教养得极好。尤其是明珩,跟我家淇儿一般大,但是里里外外能帮着家里不少忙了。又懂事、读书也好,我家淇儿也愿意听他的。我想着我家淇儿可能一直没有伴当的缘故,授课的先生教的东西又古板,淇儿学不懂,也就越发不愿意学。所以天天跟先生做对,撵先生走。我真是愁得头发都白了不少。” “如今他愿意跟明珩在一起玩一起学习,也愿意听从明珏的教导,我想着若是他们能在一处比着学可能效果更好。等他们跟着明珏学了一年后,若淇儿能收了性子,我再给他们在城里找家书院,两人还在一处学。这样两人也好相互督促,将来也能相互扶持。我也想让你家明珩帮着看管一下他。我这儿子鲜少有服人的,倒是你家明珩把他收得服服贴贴的。” 那刘员外说完哈哈大笑。 乔明瑾还以为他对自家儿子被一个乡下小子收服,多少会有些介蒂,没曾想这人倒是个开阔的。 便也跟着笑了笑。 想起他的提议,让明珩跟着一块到绿柳山庄学习? 刘员外看见乔明瑾低头沉思,便说道:“瑾娘你放心,我一定交待下人待明珩跟我家淇儿一样,不做二致。将来若是他们学得好,能一起通过学院的考核进书院就读,你家明珩的束脩我也一并包了。我这儿子我也不指着他考什么科举,就是希望他能进学多学些东西,将来不至于败家,能把家业撑起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乔明瑾看着那刘员外一脸的诚意,想了想,便说道:“明珩的束脩倒是不需要刘员外操心。若他真有能耐被城里的书院收了,那束脩家里再怎么样也是要给他凑出来的。只是这件事,我得回我娘家跟我父母商议一番,才能回复于您。等后日,他们再进城的时候,我就让他们去回复您。” 那刘员外虽没得了准话,但得了乔明瑾的应承,也算满意,又拉过刘淇嘱咐了一番,便上了马车走了。 那刘淇直跟着马车送出去好远才回转。 刘员外在马车里见了,顿时眼眶发热。 这儿子终于能懂点事了。以前就是他出门一年半载的这儿子脸上都不会有什么别的表情。 刘员外更是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还懊恼刚才自己订的算盘单子太少了。才订了五十把。应该再把别的市县的庄子铺子帐房的算盘都给换了的。 乔明瑾拿着刘员外给的装着五十两银锭子的小匣子,埋头想了一会,才对明珏几个人说是明早要回云家村一趟。 明琦明珩听了,立刻高兴地蹦起来叫了一声,就忙着进屋收拾东西去了。 他们这些时日也攒了不少东西,都想着拿回家给三姐和爹娘祖母及云家村先前玩得要好的伙伴。 乔明瑾跟何父等人说了又增加了五十把的订单,几人听了便更是卖力做了起来。 晚上,岳大雷收工回去后,一家人吃过饭洗漱之后,乔明瑾便把刘员外给的五十两银子再添上五十两的银票,找了何父。 何父见到乔明瑾不声不响就递给他一百两银子很是惊讶。 “瑾娘,你这是?”何父一脸吃惊地望着乔明瑾。 乔明瑾便看着他说道:“之前我请晓春来家做算盘的时候,本来是跟他说了我们合作的,他负责做我负责卖,得了钱两家再分的。只是他不同意这样,只愿拿工钱。我因想着除了算盘,可能以后我还有别的事要请他做的,才提出这样的分法,可是他不同意……” ps:感谢“君傲少爷”的打赏,感谢“文静军,hv12332111”的两票粉红票。非常非常感谢。今天就两更了。有一更放明天了。明天仍是会两更。有粉红票的亲们请支持一下啊,谢谢了 第八十九章 问询 何父没等乔明瑾说完,便打断道:“哪里能这样分法!” 看着乔明瑾又说道:“你有什么事,请我们来做,你付我们工钱也就是了,哪里能这样分。我们在外领活,也是按天算钱的,多的话也就是一天五十文罢了,若是好的人家,一个月领个二三两银子也是有的。就是我们人多,也要不了这么多钱,你快拿回去!以后有什么活计若是信得过我们尽管找我们来做。有工钱拿我们已是很感激了,哪里能拿这么多钱。” 何父把那个匣子又推向乔明瑾。 乔明瑾又推给了他。 说道:“何叔,您只管收下。你也知道如今我这一家全是小的,我们母女二人的境况也不是很好。我光有一些想头,也做不出来这些。全凭你们帮衬着。这些钱虽说比你们以前挣得多,但也是你们该得的。若是何叔觉得多了,就尽着心帮我吧。除了这批算盘,虽然我已是把这卖了人的,但以后我可能还要做些别的出来,也是需要知根知底的人帮衬的。我们母女也不认识什么人,全赖着何叔帮衬了。” 那何父听完立时说道:“瑾娘,你放心,你何叔定是会帮衬你的。都是乡里乡亲,又是亲戚,我知道你们母女二人如今也难,何叔不帮你谁帮你?你有事尽管吩咐,何叔能做到的定会尽心帮你的。” 乔明瑾听了点了点头,说道:“那何叔就把这银子收下,把家都安排好,何婶娘在家有了这些银子也能轻省着些。就是你们父子不在,她一个人也好过多了。” 何父又推了几回,看乔明瑾铁了心要把这银子给他,想了想,也只得收下。 这母女二人如今也真是难。要挣个傍身的银子,也没个知心的人帮衬,如今自己父子对她还有些用处,就暂且收着让她宽心吧,若有任何吩咐的,自己父子就尽量帮衬一把。 那何父接过匣子谢了又谢,也没问乔明瑾后面还会做些什么。就着今天接的订单及余下的活计跟乔明瑾交了交底,又聊了一会,才各自歇了。 次日一早,天亮后,乔明瑾才带着吃过早饭的一家人往云家村走。 家里照样留给了何家父子。那鸡便托给了秀姐,那秀姐还托她带了一些东西回去云家村给她父母。 几个孩子听说要回云家村,都是兴奋地很。早早就起了,一路上坐在牛车上,还哼着走调的乡里小调。连带着刘淇都跟着嚎,引得几个孩子大笑不止。 那孩子皮也厚,看到自己的歌声能引得众人捧腹,唱得更是卖力。 连一贯内敛的明珏听到最后都捧腹大笑不止。乔明瑾更是笑得直打跌。 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就回到了云家村。 把乔父和祖母蓝氏吓了一跳。 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这举家都回了,还带了好几个大包袱。莫不是女儿在岳家那边住不下去了? 齐齐跑出来相问。连乔母得了迅都从地里急急跑了回来。 弄得乔明瑾哭笑不得。 “真没出什么事?”乔母拉着乔明瑾一个劲地打量问道。 乔明瑾拉着她的手,柔声道:“真没事呢,娘。女儿这好好的,哪有什么事?没瞧这脸上都长肉了。你那外孙女和明珩明琦也都长了不少肉呢。” 乔母一看,还真是。 不只是外孙女脸上长了不少肉,连带着自个的儿子女儿脸上都红润了不少。 乔母瞪了双胞胎一眼,斥道:“是不是在你姐姐家偷懒了?” 明琦白了乔母一眼,说道:“娘!我还是不是你亲女儿啦?” 说完也不理会乔母,蹬蹬蹬地跑进厨房去和明瑜一起泡茶倒水去了。 乔母狐疑地看了明珩和明珏兄弟俩一眼,乔明瑾便笑着拉了她一同到院里坐下。 “娘,这还有客人呢。明琦明珩他们不知有多乖多懂事,日日不得闲,哪里有偷懒。” 乔母等人这才发现这回来的还有一个和明珩一般大的男娃。 “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真是出众。”蓝氏拉着他问道。 刘淇看了她一眼,笑眯眯说道:“奶奶,我叫刘淇。是明珩的朋友。” “哦,是我家明珩的朋友啊。长得真不错,几岁了?” “九岁了,比明珩大一个月。” 蓝氏听完笑着点头。 说是比明珩大一两岁旁人也是信的,瞧这样子长的,壮壮的,穿戴也不俗。这衣料可是上等的杭绸。 也不知自家的孙孙如何认识的富贵人家的孩子。 乔明瑾看了刘淇一眼,便笑着说道:”奶奶,这个便是明珏要教的孩子,是刘员外最小的儿子。几天前到家里来玩的。” “哦?是刘员外的儿子啊。原来是我家明珏的学生啊。” 蓝氏又拉着刘淇打量了起来。 不像之前说的那样顽劣不堪啊?看起来不是挺好的一个孩子吗? 乔明瑾看见她奶奶那样也不解释,径直在院中找了一个木墩子坐下。 乔父看着自家几个孩子在院中坐下后,心里很高兴。这才像是一个家嘛。人多热闹。 自瑾娘从岳家搬出来后,两个小儿子小女儿也去了下河村,后来连明珏也去了,五个孩子便只剩了明瑜在身边。 家里也已经很久没听到明琦明珩两个小儿女抬扛耍嘴的声音了,家里顿时冷清了许多。 他到现在还很不习惯。 乔明瑾坐下后,蓝氏便拉着她的手问道:“真没有什么事?” 乔明瑾笑着摇头,便把来意说了一遍。 这要是还不说,只怕家里这三个悬着心定是放不下的。 “让明珩跟着到刘员外家里一起读书?” 乔母一脸疑惑。怎么看中了自家大儿不算,还看上了小儿子了? 乔明瑾看着和明珩一起手拉手跑出去的刘淇,这才扭头和乔母等人说道:“这孩子也没别的太要不得的毛病,之前也可能是先生教的不得法,让孩子厌了学,才跟先生置气。又没个伴当陪着,家里又宠得厉害,就有些任性。如今看起来,倒是能服明珩的,也听明珏的指点。那刘员外便起了心,说是让明珩跟着他一起结伴在一起学个一年半年的,若是这期间能收了性子,就为他寻了书院正儿八经地念书。还说那时还让明珩跟着一道学,连明珩的束脩都说要一起包了呢。” 乔父听了便说道:“如何能让别人帮着出束脩?若是明珩真是读书的料,咱家砸锅卖铁也要供着他。只看他是不是那块料了。” 乔母和蓝氏听了便不说话了,这读书是个费钱的事,就是砸锅卖铁能卖几个钱? 乔明瑾看家里也没外人,便把这些天自己做的事都跟家里人说了一遍,包括姐弟几个进城卖算盘的事。 “什么,就卖个算盘就得了近三千两银子?” 乔母嘴巴张得都快能塞进鸡蛋了。 蓝氏和乔父也有些不敢置信。 明珏便笑着把他姐做的算盘和时下的不一样之外,都说了一遍。也说了几个人在城里如何兜售的事。 乔父看着眼前的女儿,眼底有些复杂。 和蓝氏对视了一眼,心底俱是叹息了一声。若这孩子是个长子,自家如何起不来? 乔明瑾从荷包里拿出二百两银票递给蓝氏:“奶奶,这钱您收着。我也只拿了这些出来,余的都存在钱庄里。这钱您拿去看家里需要什么就添些。爹吃了这些年的药也总不见好。前年云游路过此处的神医都说了爹这病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事,有那好的药材吃上几剂也就能全好了。只这些年咱家里不济,亏着了爹。这钱您先拿着买些好的吃食给爹补补,那好药材的事,我会在城里给爹寻寻的。” 蓝氏看了乔明瑾一眼,犹豫了一下就把那银票收了。这是孙女的一片拳拳孝心,不能不收。 乔父欣慰地看了自家女儿一眼,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自来就跟几个孩子说不出什么亲密的话来。从小也只冷着眼狠着心让几个孩子自己成长。 乔母还是没从三千两银子中回过神来。 这前一刻她还在想着女儿这般艰难,她得多开上几亩荒地,多种些粮食,好接济接济女儿和外孙女。这才多久,她没日没夜开荒也就开了一亩多地,这女儿自己就挣来三千两的银子了? “瑾娘,咱家虽穷,可是不兴做那些坑蒙拐骗的事啊。”乔母苦口婆心说道。 乔明瑾一脸无奈,笑着道:“娘,你想到哪去了。女儿是那种人吗?” 蓝氏也斥道:“说的什么胡话!自个生的孩子是个什么禀性也不知晓了?她是那种孩子吗?” 乔母听了婆母喝斥便讪讪地低下了头。对这个婆母她一直是敬畏的。 乔明瑾看他爹不说话,便又说道:“爹,我对那刘员外说了要回娘家来问过你们的意思的。爹你看,要不要让明珩跟着一块去城里学习?” 乔父看了蓝氏一眼,蓝氏便说道:“我原是让明珩和明琦过去帮你的。他俩虽小,但能做的事也不少。如今明珏要进城当先生,若是连明珩也走了,你这卖柴的事可要怎么办?你一个人可要怎么弄?”rs 第九十章 娘家置地 乔明瑾听了祖母蓝氏的话心里慰贴。 笑着说道:“奶奶,是我的事重要还是明珩进学重要啊。我一直都知道爹和祖母想两个弟弟将来有出息,能撑起门户来。如今明珏有了当先生的机会,正好可以一边当教习一边温书,备着来年的秋闱。而明珩这些年也因咱家里条件不好,耽误了他。爹也说他有悟性,如今机会正好,何苦再误了他?” 看乔父和蓝氏埋头沉思,又道:“如今我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以后会走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但总归会越走越好就是了。这柴我也不打算卖了。我一个人确实有些吃力。我打算紧着这些银子置一些田地出来,将来也够我们母女吃喝了。” 乔父和蓝氏听完对视了一眼,说道:“那就让明瑜过去帮你。” 乔明瑾看明瑜在一旁连连点头。便笑着说道:“那倒不必。一来明瑜也要议亲了,二来,家里也需得她帮衬,有明琦在身边帮我带着琬儿,能让我腾出手就极好了。就留明瑜在家里帮你们吧。” 蓝氏和乔父乔母听了也只好应了。 而明珩的事便这样定了下来。 乔明瑾又把她这些天做的事跟家里父母、祖母说了一遍。 “你把住的屋子买下来了?拿到房契了?为何还买那周围的地,你不是想着……” 乔母一脸的疑惑。 只是还没等她说完就被蓝氏瞪了一眼,乔母立马就不敢说话了。 乔明瑾笑了笑。她知道她母亲要说什么。 便笑着对她母亲说道:“不管我和岳仲尧以后如何,那族长也说了一年内,岳仲尧不会和离。族长的意思还是希望等我生了嫡长子再娶那柳氏呢。只是我如何能答应!不说以后,就是现下,我们母女还是要在岳家村生活的。就是以后离开了,琬儿哪怕跟了我,她还是姓岳的,以后出嫁也还是要从岳家发嫁。” “我也不想跟岳家人有什么纠缠或是因房子的事闹得什么不愉快。以后琬儿总要回娘家的,总要有个住的地方。那房子以后就留给琬儿吧,就是我在村里买了地也都留给琬儿。就是以后琬儿不住岳家村了,那房子和地买了也不亏,把它规整好了,总能卖出去的。” 蓝氏听完点了点头。 说道:“你考虑的甚是。将来琬儿有个房子和田地做为嫁妆傍身,底气也足些。那岳家也闹不出什么纠纷来。以后的事谁都说不清,目前你们还是要在下河村住下去的。” 乔母没想到这个女儿经历了这些事,没有倒下不说,倒是一下子长大了,还懂得为子女考虑了,心中忍不住酸涩。 拉着乔明瑾的手,带着粗茧的指腹就在乔明瑾的手背上不住抚摸。 乔明瑾也紧紧地回拽了她的手。 乔明瑾又对乔父等人说道:“虽然我会在下河村置一些地,但也不会太多。一来不知以后如何,二来我也不想太打眼。所以我想让娘找外祖家问问看,村里有没有好的田地卖的。我也打理不来,到时就全交给娘或是舅舅帮着打理,收粮时,也不要多,给我和琬儿送一份吃的就行。” 乔母听了顿时眼眶酸胀。 哽咽道:“好孩子,你放心,有娘在,少不得你们母女一口吃的。你以前养在家里,你祖母都是捧在手心里的,地里都舍不得你下一次,如今竟要你去操心这些事。娘这心里……” 蓝氏也有些难受。她捧在手心精养的孩子,如今却要受着这些生活的粗磨。若还是以前……哪里要她嫡嫡亲的大孙女操心这些事。 乔父也只埋头不言。 乔明瑾看一家人这样,也有些不好受。 拍着她娘的手说道:“娘,你不要这样,目前虽难了些,不过不是越发好了吗?我这也有银子傍身了,两个弟弟也能进学了。爹爹也能吃些好的进补了。咱家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明珩一个月还有十两的工钱拿呢。到时您可得帮他攒着,帮他娶个孝顺的媳妇来帮您,再攒上些也够他来年秋闱的费用了。” 明珏听了忙脸红红地走开了。 大家看他那一脸羞涩的模样倒是笑了起来。 蓝氏又问道:“瑾娘,你打算买多少地?” 乔明瑾便说道:“我也不知道云家村可有没有良田卖的。之前我在下河村问了,族长说是没人卖良田的。村子外边的田地又太远我顾不到也不想要。我现在还有两千多两银子。留一千两我准备做别的事,剩的就交给祖母帮着安置吧。顺便也把家里的房子重新盖一遍。” 蓝氏想了想便说道:“房子就不用了。这毕竟不是我们乔家的根,这房子目前还能住,太打眼了反而不好。那田若是有好的可以多买些,放着也不吃亏。将来不管你和琬儿怎么样,有些田产在手,到哪都有底气。” 乔明瑾听了便应了。 乔明瑾又嘱咐乔母道:“娘,买了田地,你也不需太辛苦了,农忙时就雇些人手来帮忙,您也不要太过劳累了。云家村附近有好些荒地,我听外祖说那土质也能种些粗粮的,娘到时也可以让舅舅他们帮着看看买些荒地来开荒,再请些人来帮忙,就是多付些工钱也是好的,也能赶着今年把粮种出来。” 乔母一个人在家里忙活那几亩地忙惯了,并不喜欢雇人来帮工,又费钱还费事。只是也不想自家女儿太操心,便也应了下来…… 中午的时候,乔明瑾便叫了外祖家的人来家里一起吃了顿午饭。 她看了自家里养的野鸡和野兔,又去舅家也看了。 乔家倒是没多添置兔子,就多了十来只半大的家鸡。倒是乔明瑾的两个舅舅看那山兔和野鸡也不是那么难养,养了这么些日子倒是全养活了下来,便去城里和集上寻了猎户拿来卖的野鸡和山兔,只要没伤着的,都买回来养,倒是养了好多。 估计再养一个两月的就能出栏了。兄弟俩脸上都带着笑。家里不久便能添些进项了,那野鸡和山兔卖的价格可是不低呢。 两个舅母都乐呵呵地拉着乔明瑾的手说长道短,感谢乔明瑾出的主意。大舅母还拉着乔明瑾的手感谢她教她割蒲菜卖。虽然卖的时间不长,但凭着新鲜,倒也让她挣了不少银子。 所以两个舅家听说乔明瑾要在云家村置田产,都很是积极,说是回去后就帮着问,并帮她照料。 又听说明珏和明珩一个要进城当先生,一个要进城读书,也很为他们感到高兴。 乔明瑾得了两个舅舅的诺,便对着外祖家的人又是谢了一回。 一家人聚在一起聊得很是开心,直到大下午乔明瑾才带着几个弟妹回转。 次日,明珩和明珏又进城送柴火之后。辰末,乔明瑾在山上砍柴时,那周府的下人就拉着马车来运肥泥了。 幸好,家里还有一些备货的。 当初因为要运刘员外家,家里为了避人耳目,都是早晚趁着村里没人的时候进山铲了装袋,运回来的。摞了半个后院。 幸好家里平日也没什么人来,来的人也不会进后院去。倒是还没人知道她家那肥泥是起了卖钱的。 周府是由一个庄头模样的人带了两个小厮来的。 因着是周府周六爷的吩咐,那庄头和小厮对乔明瑾还算是客气。装了满满一马车后,又数了四百文给乔明瑾,便客客气气地走了。 乔明瑾以为她家住在村子的外围,会没人知道这事。但是周府马车进村子的时候却有村里人看见了。 后来几天,周府又派人来运了几趟。 村里人便知道那山上的肥泥能卖钱了。 这下子,就算是家里地里都铺了厚厚一层肥泥的村民也都带着铲子和麻袋上山装肥泥去了。 山里到处都被挖得坑坑洼洼的。 乔明瑾起初还担心秀姐会有什么想法,没想到秀姐倒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找她吧吧了大半天。 “都瞧不懂了,人家母女都快吃不上饭了,好不容易揽了一个活,就都来抢!家里没牛车的也起那么多在家里堆着,留着过年呐?” 乔明瑾看到秀姐并没有怪她不把这事说给她听,心里多少松了松。 村里人起了肥泥之后,都急轰轰地找牛车,借牛车,或是两家拼一家,拉着装满肥泥的牛车往集里去,往城里进。 只是到秀姐再一次上门来找她说话的时候,那一副兴灾乐祸的样子,乔明瑾才知道这些肥泥都没有卖出去。 且不说有没有人相信这些肥泥的效果能不能让粮食增产,且说这样易得的东西,哪家庄户人家找不到的? 那大户人家就算相信这肥泥能增产,那庄里的事,又有哪个富贵人愿意操心这些事的? 若是有那闲心操心这些事,还要庄头干嘛? 所以下河村的村民倒是帮着在集里和城里做了一回宣传。 估计,有没有效果且不说,庄户人家得了这样的消息,回家找些肥泥来试一试是肯定的了。 村里又平静了下来。 山上也再没见到那么多坑了。rs 第九十一章 谢老爷子 从云家村回来后,乔明瑾就一直在忙着两个弟弟进城的事。 她进了一次城,在布店里扯了好些布,准备给两个弟弟亲自做几身衣服。 若是乔明瑾自己,她肯定是做不出来的,缝缝钮扣,补些补西她还是做得来的,但让她做古人的衣服这实在有些做不来。 可她有乔明瑾的记忆。 乔明瑾自小又是跟着祖母蓝氏学的针线活,不说多厉害,做几身衣裳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且还能精做着,还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在领口袖口边上绣上一些简单的花草和碧竹之类。 开始时,她在城里买了一套齐全的针线,还有绣绷等物。之前是没那闲钱,如今觉得家里怎么着也得备着一份。 开始她觉得新鲜,刚开始裁布的时候很慢,并不适应,布还裁得歪歪扭扭的。还扎得她两手都是针眼。 后来就慢慢熟捻起来了。 两个弟弟刚穿上她做的衣裳的时候,她起初还担心不合适,会崩线什么的。没想到竟是合身的很。 她自己不免觉得很有成就感。 除了两个弟弟的衣服,还多了一些布出来。她便给明琦和琬儿量了身,也各做了两身衣裳。喜得两个孩子又蹦又跳的,兴奋的很。 只是衣裳做好后两人只试了一次就脱下来了,还小心地脱下来叠好,拿去箱笼里放好,还舍不得别人碰,说是等着以后再穿。 让乔明瑾看了心酸不已。 这期间乔明瑾也拿了一千两银子让明珏回云家庄让娘家帮着买地。 剩下的时间,明珏和明珩很懂事,几乎都没停下手,家里有什么要忙的,都不让乔明瑾插手。那柴堆满了柴房,在后院的一个角落里摞得老高。 乔明瑾不用砍柴也能供家里烧好长时间了。 那一次进城,乔明瑾已在集上找到了一对进城来卖柴的兄弟。看他兄弟俩挑着柴在集上被人挑挑拣拣,乔明瑾就想到了第一次进城卖柴的自己。 她带着兄弟俩到了余记,把他们介绍给了余记的掌柜。那余掌柜打量了兄弟俩一番。最后点头应了下来。 兄弟俩高兴异常,对着余掌柜谢了又谢。还对着乔明瑾谢了又谢。 只是那兄弟俩不像乔明瑾有牛车,便答应余记掌柜,天天送两担柴去。 所幸他们住的比乔明瑾近多了,就在离城不远。就是每天走两趟都是够的。只是还是得预留出砍柴的时间来。 乔明瑾找到接手的人,也算皆大欢喜。rs 最爱的亲们 亲们,今天回来晚了。 所以来不及更。第九十一章就先写了八百多字传上去。之后的数字是补上去的。 不足一千字不收钱。 后面就是再添几万字都不会收钱的。所以这章就算是补偿大家的。不要大家的钱。 所以亲们请见谅,有粉红票的别忘了支持一下啊。 当然我也可以写完再传的,就能成收费章节了,但是不能断更啊。当然不能断更的办法有很多。但我没那么做。rs 第九十二章 管家 乔明瑾的话音刚落,那名中年模样的男子,便朝她闲闲施了一礼,道:“我是谢府二管家谢忠,今儿得了我们老太爷的吩咐,特来请见乔娘子。” 乔明瑾一愣。 谢府老太爷? 她也就是在卖算盘的时候,得了谢府老太爷的一千二百两订单,也是这次卖算盘得的最大一笔银子。当时她还不服输跟谢府的年轻帐房比了一场,得了谢老太爷的一百两的彩头。 之后便再没联系了。 就是后来去府上送算盘,也没见到那位谢老太爷。她可没说过她住在松山集的下河村,这是如何找过来的? “你们是如何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那谢忠略有些得意地说道:“我家老太爷想找一个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乔明瑾听了眉头皱了皱。 “你们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乔娘子,咱非得在这大门口叙话吗?”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只好敞了门扉请了他们三个人进去。 她一个女人在家,也不好请人进堂屋,索性就敞开大门,请人在院中坐下。 也没有正儿八经的椅子,连矮凳都没几个,平常明珩和明琦、琬儿坐着吃饭的都是木头墩子。 进了院,她自己便择了一个木头墩子先坐下了。 那三人各自对视了一眼,相互撇了撇嘴,这是怎么待客的? 有心不坐,但也不能总站着。这又不是谢府,又不是在谢府的各位老爷太太面前,一个乡下女人而已,为何不坐? 也各自择了一个木墩子坐了。 明琦也不知他们是何人,带了琬儿用粗瓷大碗给三人分别盛了三碗温开水。 三人往碗里瞧了一眼。嘴角齐齐抽了抽。 那两个小厮哪怕只是车夫、是府里跑腿的,但粗茶总有的呐。这,这算什么? 哪有待客就用这么个粗瓷碗装着白开水的? 再不济来点糖水都好啊。 那二管家谢忠,就是在府里,几位府里的小爷也是给他几分脸面的,在外面不说呼风唤雨,也没人给过这种待遇啊! 果然是乡下没开化的地方。 乔明瑾若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可真是要叫声冤枉。 她一直认为这温白开是最解渴最健康的了。她一天都要喝七八大碗。几个孩子也跟着她喝惯了,都是喝的白开水,煮开了不冷不热温温的开水。 上山砍柴的时候也都是带的温开水。或是煮饭的时候盛出来的米汤。都是既解渴又健康的饮品。 只是这毕竟是客人还真不好拿自家煮饭用的米汤来待客。 也是她疏忽,手中也不再数铜板了,但还是忘了买几个茶杯回来。 来她家的人也都是亲近之人。也都没什么避讳和讲究的,她也没想过会有什么富贵人家来寻她。也就没备着。 以至于茶叶也没有,冲水的糖更是没备着。 乔明瑾看着那叫谢忠的管家只喝了一口就把粗瓷碗放到地上,再看另两个小厮倒是咕咚地喝了大半碗。 乔明瑾往那谢管家脸上瞧了一眼,看出他嘴角的不屑。这才有点意识到自家待客是有些太过简单了。人家毕竟是城里大府里出来的。 不过,人家那天刘员外来也没说什么啊。还不是痛痛快快地喝了。 她只好对着那谢管家说道:“谢管家见笑了,我家就是乡下普通的庄户人家,家里也没那个精细的茶叶备着,连个茶杯也没有。倒是让谢管家和两位小哥受委屈了。” 两个小厮谦虚了两句,那谢管家却不言。好像认准了她这般待客是失礼了。 那谢管家随即又往院里打量了一番。略带了些不屑。就是他府中下人住的院子都比这处房子要强得多了。 但想起他家老太爷的吩咐,便对着乔明瑾说道:“乔娘子,今天我来是奉我家老太爷的令来的。我家老太爷一直喜欢算帐算得好的人。这些年府中及各家店铺里也收了不少做帐做得好的帐房先生,都是我家老太爷四处高价请来的。给的工钱可不低。” “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家太爷在发家前就是给人做帐房的,所以他特别喜欢算盘珠子拨得好的人。只要是愿意来我家做帐房的,我家太爷都不会亏待了他。我家太爷是觉得乔娘子打了一手的好算盘。还写了一手的好字,起了惜才之心。想请你到我家内院做个帐房娘子。” “房舍已帮你安排好了,一个月愿意给你十两的月俸,这已经是相当于外院的二帐房的身价了。我们府里内院也有几个帐房娘子,可是没有一个人拿这么高工钱的。乔娘子收拾一下便跟我们走吧。” 乔明瑾看着他巴巴了一堆,一副说完等着她收拾东西,立马跟他走的样子。 兀自笑了起来。 笑得那谢忠管家有些不明所以。 乔明瑾扬着嘴角问道:“哦?你们帮我把房舍都安排好了?还一个月给十两银子?” 那谢管家有些得意道:“正是。这可是我们老太爷亲自开口的,不然哪个帐房娘子管内院帐目的能得个十两银子一个月的?她们还都是一家子在府里为奴的,还没个单独的院子呢。都是住的大通铺。能给乔娘子你单独安排一间房,已算是我们太爷惜才之心了。” 乔明瑾笑着听完,又问道:“不错。可是我这女儿和妹子要怎么办?” 那谢管家听了便往明琦和小琬儿身上细细打量了起来。 那眼光吓得琬儿一下子扑进乔明瑾的怀里。明琦也躲在乔明瑾身后狠狠瞪着他。 那谢管家便说道:“你这妹子长得倒是可以,就从三等小丫头做起吧,一个月也能有二百文拿。你这女儿实在太小了,就留在家里吧。带去了,你还得分心照顾她。府里也不养闲人。” “姐,我不要给人当丫头!” “我也不要跟娘分开!” 小琬儿听得他说要让她娘和她分开,瘪着嘴立马就要哭出来了。 乔明瑾抱了她在怀里,抚着她的背,安抚道:“谁说娘要跟你分开的?娘哪里也不去。就跟我们琬儿和小姨在一起。” “乔娘子,这可不行。你这女儿太小,什么事都做不了,府里可是不养闲人的!你一个月十两银子也不少了,就把她放在家里让你家人照顾吧。十两银子怕是够你们用一年都不止了。不少了。” 乔明瑾看他有些着急的模样,笑着说道:“谁跟你说,我要应了你们的话,进你们府里当帐房的?” 那谢管家略有些不舒服,盯着乔明瑾说道:“乔娘子可是嫌少?要知道我们府里外院的大帐房也就十几两银子一个月。有时候底下的人出了错,他也要跟着罚,每个月也要扣不少钱。有时候都还没有十两呢。” 乔明瑾便笑着说道:“别人拿多少跟我都没有关系。我说了要答应给你们进府当帐房了吗?” 那谢管家一愣。 猛得想起什么便说道:“哦,瞧我这脑子,我忘了跟乔娘子说了,我们太爷说了,不要乔娘子签身契,就先签五年的活契。这五年乔娘子若是做得不开心,随时都可以走的。” 乔明瑾笑了。 说道:“你没听明白。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有吃有喝的,我没必要进城去给人干活。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做。而且你们那什么总帐房也不是我瞧不起他,他一个月拿十五两银子可能很多了,可我的身价却远不止这个,可不能拿我来跟他比。” 那谢管家皱紧眉头。 说道:“乔娘子,你一界女子,也敢跟我们府里做了一辈子的大帐房比肩?心未免太高了些吧?而且是不是有些贪心了?这十两银子你到哪里找得到?也就是我们太爷不拘一格,愿意雇一个活契的女工,哪个府里要雇一个女帐房?还给十两银子的?更何况我们太爷还吩咐专门给你收拾了一间房间。” 乔明瑾笑着摇头,说道:“你没听懂我说的话。我是不会进城跟别人签什么死契活契进别人的府里去给人做事的。我说了我目前有吃有喝,不需要进城辛苦挣那个银子。” 谢管家盯着乔明瑾,像瞧着一个怪物。 怎么有人对十两银子,又是活契不心动的?而且老太爷还好心专门安排了一间房间给她住。 府里就是一等大丫头也都是两个人一间。就是伺候了爷们的通房丫头们有些还没有分得一间独立的房间呢。 真真是不知好歹。 “乔娘子。这机会错过了可就没有了。多少人抢破头想进去都没有这个机会呢。这一个月可是十两银子呢!你一个月就是天天卖柴又能挣多少银子?你可不要辜负了我们老太爷的一番好意!我们老太爷是真心爱才才起了这个心的。若是知道乔娘子你不识好人心……” 乔明瑾不想这些人竟把她的事打听得这么清楚,连她卖柴的事都知道。 便说道:“替我谢谢你们老太爷。他的一番心意我领了。只是我目前不想离开这个村子。我女儿也还小,家里事也多。就只好辜负你们太爷的一番美意了。” ps:亲们,我就是个二货。昨晚回得那么晚,辛苦写了一章免费章不说,还不算我昨天的任务,今天除了正常更之外,还得再补一章,才能算我不缺勤。悲了个催的。所以今天早早逃了回来码字。等下还有一章。 第九十三章 新的生钱之道 那谢忠听得她这么一说,又勉力劝了几句,只是看乔明瑾仍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免有些着恼。 真真是不知好歹!多少人抢破头都抢不到这个活计呢! 谢府的下人都知道老太爷喜欢算盘珠子拨得响的人,哪一个不是使了浑身解数,学得一手算盘,想在外头的铺子谋个帐房或是进府来当个内外帐房先生的? 即便是这样,就算是府里的死契奴才,老太爷还得左挑右挑呢。 这乔娘子,老太爷也就是让人调查了一番,就打发他上门来了。还许了一个月十两银子! 要是他家的女儿挣气些,这个活计哪里能落到她一介乡下村姑的头上! 而且他来这一趟还拍着胸脯在老太爷面前保证过的,一定会把乔氏请回去的。 如今这是什么?人家还看不上! 真真是不知好歹。 最后谢府管家谢忠是气呼呼甩着袖带着两个小厮离开的。 乔明瑾也不以为意。 各过各的日子罢了。 他谢府是家大业大,还能把她怎么着了不曾?她也不是嫌银子多的烫手,只是比较享受她如今的日子罢了。 再者那谢忠是个请人的态度吗?跟给了多大的恩惠一般。她就是没钱了辛苦些卖卖柴也不是不能过日子。 那谢府的马车走了之后,乔明瑾又关起门来教明琦和小琬儿学算盘。 只是当天下午,她家里就敲门声不断,几乎没断过人。 看来虽然她住在村子的外围,但谢府的马车一来一回的怕也是让不少人给看见了的。 上回那周府的马车来运肥,就有人看见了,还得了肥泥能卖钱的消息。虽然轰轰烈烈抢装了好几天,运到城里去卖最后无功而返。但很明显那些人并没歇下来,乔明瑾如今可是被人盯着呢。 村里绝大多数人怕都是盯着她的。 不说她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挣到了二两银子的房钱。还花了一两银子买了房前屋后的四亩地。 也不知是挣的钱太多还是怎的,那房前屋后的地还用花钱去买?哪家房前屋后的地不是随便用的?一两银子呢!真真是败家。 村里不少人都盯上了乔明瑾,听说她现在不砍柴卖了。也是,听说她两个弟弟都走了,还有谁帮她?一个女人天天砍柴,能砍多久? 可是又没见她弄什么东西卖?又没地没田的,还能坐吃山空?难道能一辈子卖肥泥? 真是嘴紧得很,那肥泥也不知卖了多少银子。那山里的肥泥又不是她乔明瑾一个人的,凭什么只她一个人卖得了钱? 有些人便总是借口来家里坐一坐,顺便看能不能套些话,也能跟着发些小财。就是连秀姐耳根都不得清净。 只要一看见有马车进村,村里娃子都是迅速回报自家大人的。乡里乡下的,都只盯着自家那三亩地,又没个娱乐八卦的。 只是那周府的小厮嘴也是紧得很,愣是不说他是哪个府的,又要运多少肥泥,又收了多少的价钱。 生生惹了不少人的愤恨。 乔明瑾下午的时候,索性带两个孩子进了山躲清静。 如今山里已是没那么多野鸡和野兔了,但是因为林木多,黑木耳倒是常能在树上见到的。 三个人采了不少。 乔明瑾也趁机在林子里转悠了大半天…… 一直到暮色下了,三人才搬了进了笼的鸡上了牛车,牵了牛回转。 次日她便在自家的房前屋后忙活起来。几天前种下的瓜菜也都出了芽了。那围了一圈的荆条也长得密实了。她四处查看了一番,发现没有空隙可供牲畜钻进去扒菜芽的,便安心了不少。 一整天她都和两个孩子在一起,三个人揉着面团做些烙饼点心吃,倒也乐呵。 若是之前,她可不敢这么败家。 那细白面哪里买过?十五文一斤哪里舍得。 前几天她倒是买了十斤回来,给两个孩子偶尔做些好吃的面点吃。喜得两个孩子就跟过年一般…… 在第五日,何父和何晓春及何父的两个徒弟在半下午的时候便坐着牛车到了。 同来的还有云家大表哥云锦。 “表哥,你怎么来了?怎么这个时候来?一会回去该看不见路了。”乔明瑾对云锦的到来很是惊讶。 而琬儿和明琦见到这几个人则是高兴的很。 两人都习惯了家里人多热热闹闹的样子,这几天就三人在家,冷冷清清的还真是不习惯。 况且也没人帮乔明瑾挑水了,明琦看她姐咬着牙往水井边挑水,往那两个大水缸里装,就忍不住心疼。 而现在终于有劳力了。 云锦把小琬儿抱了起来,往上高高地抛了几下,引得小琬儿咯咯笑得开心。 云锦把小丫头搂在怀里,这才看向乔明瑾道:“我怎么不能来了?看不见路,我还不能睡你这了?还没我的地方啊?就是睡厨房也成啊。” 小琬儿便急忙说道:“大表舅睡琬儿的床!琬儿跟娘睡!” 云锦在小东西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道:“还是我们琬儿心疼舅舅。” 乔明瑾看了这舅甥两人一眼,便打发明琦去收拾明珩和明珏的房间。云锦如今来这一趟,怕是乔父他们有事吩咐他。 而何父四人和乔明瑾打过招呼后,也熟门熟路地各自回房间归置东西去了。 云锦这次来,确实是乔父他们让他来的。 如今家里除了乔父、乔母和祖母蓝氏,也只明瑜一个了,没人跑腿了。跑腿的活自然就落在了云锦的身上。 好在两家都在一个村里,住得也不远,有时候大嗓门喊上一嗓子,对方在家里都能听到。 云锦把几张地契交给乔明瑾。 说道:“下河村的上等良田是十两银子一亩,次一等的是八两,一般的旱地是五两。荒地是一两银子一亩。这次我们总共帮你买了六十亩一等良田,因村里一时没有太多良田卖,远的也怕照顾不到,就又买了次一等的良田三十亩。另外又花了一百两银子置了一百亩的荒地。” “你祖母已让我爹帮着在村里找人开荒了。一百亩地也要不了多长时间。如今你母亲可是上心得很,天天往那些田地边盯着。恨不能地里一下子就长满了庄稼。一千两扔了下去,还什么都没看到,生怕你和琬儿秋上没粮吃了。” 乔明瑾抿着嘴安静地听着。 听完才说道:“表哥回家跟我娘说,不要太辛苦,我添这些地是想让家里也跟着好过一些的,若是她累垮了倒得不偿失。如今地也多了,农忙时就请些人帮着做,不必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她一个人能做多少呢?我和琬儿也吃不了多少。不要把身体弄坏了。” 云锦便笑着说道:“你放心吧。还有我们家和小舅两家帮着姑姑呢。哪里就让她一个人吃苦受罪了。爷爷和奶奶还说,他们一辈子都没攒到这么多田地,现在外孙女买了这么多田地,他们脸上也有光了,心里高兴地很。也和你母亲一样每天天一亮就扛着锄头跟着你母亲下地。积极着呢。” 乔明瑾听了便说道:“让外祖父外祖母不要太辛苦了,这么多田哪里能忙活得过来。不是要请人开荒吗,就顺道请人把地都犁一遍,紧着种一些庄稼下去。看秋上能不能收第一茬粮上来。” 云锦听了便说道:“放心吧,他们种了一辈子庄稼了,心里清楚着呢。老人家只是不想多花几个帮工的钱罢了。我会跟他们说让他们悠着些的。对了,你母亲让问你,你有没有想过要种什么庄稼的?” 乔明瑾想了想,她还真不清楚这时代的情况,而乔明瑾的前身又是从没下过地的。 便说道:“就让娘和外祖父他们商量着办吧。我也不是很懂。” 云锦听了便应了下来。 晚间吃晚饭的时候,乔明瑾便让云锦去请了秀姐一家过来吃饭。顺便也跟岳大雷他们说一说她接下来的打算。 她也想听一听这些人的想法。 “根雕?那是什么?”何父的徒弟何三问道。 其他人听了乔明瑾一番话,也都好奇地盯着她看。 乔明瑾便说道:“根雕就是利用树根,包括树身、树瘤、竹根等的自然形态,再充分发挥想像,在那上面创作出来一些工艺品、摆件,或是茶台等等或能收藏或能使用的一些东西。” 何父听了若有所思。 那何夏便问道:“那这样的树根要去哪里找?” 乔明瑾便说道:“我们这座山虽不高,但林木极多,之前砍伐留下来的树桩子和废根、枯木在林子里到处都是。各种木材山里也多。我们就进山里找找。有那合适的,我们就把它们挖出来。再看它们的形态像什么,我们就雕了什么出来。这东西做出来,利润可不少呢。成本也不高。” 前世的乔明瑾跟着她舅舅起过不少木桩子卖。早些年,那些木桩子形态复杂、木质好的,一个木桩子能卖好几十块钱,甚至一二百块钱。 在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几十块钱可是很值钱的。那时候哪里出个万元户,都能上报纸头条了。 很多眼光好的人都到村子里,或是林场里收木头桩子。挖一个树根虽说不容易,有些根系茂密的,在土里扎得深的,有时候得好几个人挖上十天半个月才能挖出来。但收入却相当可观。 后世的工艺品馆里,或是专门的根雕木雕馆里,形形色色的根雕工艺品琳琅满目,极具收藏价值。放在家里当摆设也是件赏心悦目的事。 那茶桌茶台用木头桩子做出来,古朴大气,很有一种自然的野趣。 乔明瑾在青川县里转了一圈,并没发现有这个市场,她的心便活了起来。rs 第九十四章 一起干 当晚乔明瑾便对着何父等五人说了一遍她的想法及接下来的打算。 众人都觉得这事要真做好了,是个极不错的活计。 成本又不高,无非就是费些人工及将来兜售时可能要huā的一些费用。 倒不像其它的东西要先备着银钱备货之类的。 连云锦听了都有些心动。 当然这若是找不到合适的木材,也是需要往外寻一些合适的木料huā钱去买的。只是先前的投入并不需要太多的银钱,比别的要赚差价的买卖要强些。 只是这种东西,众人都没做过。也就何父出入一些大户人家见过一些类似的东西,让他专门用木根竹根做出东西来,他还真没尝试过。 这几个人往常都是做的家居及生活用具,也就是在家俱木料上描些画雕些huā的,这要在木根上雕出形像的东西来,他们还真都没做过。 乔明瑾看着五个人极有兴趣,又有些茫然的样子,便说道:“这事也不着急,今天找你们来,也只是告之你们我初步的一些想法。我知道你们都没做过,心里都没底。但是没关系,我们先摸着石头过河看看,若是能成,将来自然是另一番境况。若是不成,也没什么损失的。” “不管有没有成品做出来,我都会按天算你们工钱,绝不比你们在别处做活拿的少。将来若是有成品做出来,而且成功卖出去,我会抽一成给你们做为额外的工钱。除了每人都有一份外,谁独立参与的那件成品也给他拿三成的大头。剩下的就做为我销售的成本。至于销售我肯定是要找别家合作的,我独自一人是卖不出好价钱的,而且我们也不能只盯着青川这个市场。” 她顿了顿又说道:“若是你们愿意,我们就一起做。就按这个分成。剩下的六成,还得跟合伙的人分。我能拿多少我也不知道。这事若做好了,也许一件摆件就能卖上百两上千两的。如果你们有信心,就跟着我一起做,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我卖这个创意给别人,再帮他们画图,我也能拿不少钱。” 乔明瑾说完便看着何父等五人。 何晓春和何父的两个徒弟听了,都齐齐看向何父,而岳大雷则看向他的娘子。 秀姐瞪了他一眼。说道:“看我干嘛?这么好的事,你还不应?等着辛苦进城去揽活,看人脸色啊?跟着我妹子干。又在村里,家里有什么事你也能照应得到,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又有钱拿,我妹子还能亏了你?” 岳大雷回瞪她一眼:“我是那个意思吗?我是担心自己做不来!” 又回过头来看着乔明瑾说道:“瑾娘。说实话,我就会做一些简单的木工活,太精细的活计我怕做不来。那些描画雕huā的活我怕做不好,到时只怕影响了你的事。” 何父也看向她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毕意你这些东西做出来是要卖出去的不是自家用的,若是我们做得不好,价钱可就难说了。而且听你这么一说。这些东西也只能往富家大门大户里卖,若是做得不精致,怕最后卖不出去。就只能拉回来当柴烧了。” 乔明瑾笑了笑,说道:“这些都不是问题,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愿不愿意跟我合伙一起做这个事?毕竟我一个女子,别说起木头桩子。就是拉木头桩子回来我都没辙。只要你们有信心一起做就成,其它的都不是问题。” 岳大雷便说道:“只要妹子你不嫌大哥做的活糙。大哥就愿意跟着你做!上哪找这么好的活做?东西都不知能不能卖出去,就有工钱领,又在家门口,还能顾着家里。我愿意跟着妹子做!” 那何父看了两个眼巴巴望着他的徒弟及磨拳擦掌的儿子,也对着乔明瑾点头道:“我们也跟着瑾娘你做。这事若是做得好了,不说能吃饱饭了,各家里也许都能起新屋买田置地了。我之前在大户人家那里见过一个木头摆件,好像也是用木头雕出来的,雕的是南海观音,还有仙山仙境,真是活灵活现,都看不出是雕出来的,好像天然就是那么长的。听说那件木头摆件要一千金呢!” “啧啧啧,我们只要做出这样的一件东西,就足够吃的。况且瑾娘你拿了四成出来,这也太多了。毕竟酒香也怕巷子深,东西做得再好,卖不出去也是枉然,就拿一成分作工钱,一成当做师傅的奖励就行。” 另外四人听了也连连点头。 乔明瑾又推托了一番,最后订了一件摆件抽三成出来,一成当工钱,两成给主要创作的师傅。 五个人听了都没有异议,均表示愿意跟着乔明瑾做这个事。 只是众人还是有些信心不足。 何父又说道:“这摆件跟做家具不同,还要讲究自然形态,我们谁都没用木根做过东西。只怕是没法上手。” 乔明瑾便安抚道:“不要紧的。也不能一口就吃成大胖子。我们一边做一边摸索。你们虽没做过,但都有做过木工活,这多少有些相通。至于创意和图纸,我会画出来,给你们参考,至于工艺的流程,我还略懂一些,到时我会跟你们说的。” 云锦原本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以为没他什么事。不过听乔明瑾说了这一通,便说道:“妹妹,我也想跟着你一块干。” 乔明瑾朝他笑道:“好啊。就是你不说,我也想拉着你一块做呢。” “可是妹妹,我不会做木工活啊。怕是只能做些粗活了。” 乔明瑾便说道:“除了粗活,你能做的事太多了,比如外联、观察外面的市场、东西能不能卖出去等等,怕都要你去跑呢。你的作用可一点都不比他们轻呢。” 云锦听了顿时豪情万丈,拍着胸脯说道:“妹妹,你放心吧,外面的事都交给哥哥,你只要负责好家里就成。你从小就识文断墨的,画画又画得好,这些都要靠你了!” 乔明瑾很是开心看着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勉力了他一番,便对着大家又做了一番布置。 如今有了云锦的加入,她便能腾出手来,安心想一些前世见过的根雕工艺品,再把它们画出画来了。 等以后找到合适的木料,构思创意设计什么的也得她来做了。 然后是市场。 如今有了云锦,乔明瑾便直接吩咐他从明天开始便往城里的各家家具铺子或是相关的市场去做一番了解,心里有谱了,众人也有信心做这个事。 然后,又安排何父去城里打造各种刀具。 他们五人虽然之前都做过木工活,也有相关的一些刀具,但这做木雕又跟做家具不同。有些是要极精细极细致的活,用的刀具自然是不一样的。 除了木工活都要用的斧子、锯子、木锉之外,还要有平刀、圆刀、斜刀、敲锤等等。 每人至少都要备上一套。而且还要多打造几套备着。因为有些木质硬的、坚韧的木料极伤刀具。有时候一件成品做出来,要损坏十几套刀具。 再来就是选材。 这就要岳大雷和何晓春等人一起到山里找合适的木料了。 什么木材能用,哪些又不能用,都得它们去寻。 一般来说像椴木、梓木、松木等木质较软的,容易雕刻。但这些木质色泽都较浅,也不易保存,因为它容易断裂受损。 而像红木、huā梨木、黄杨木、扁桃木、榔木等硬木又太坚韧不易雕刻,且用时长,又极易伤刀具。 但硬木因为纹理细密,色泽光亮,又很适合雕刻一些结构复杂,造型细密的作品,这样的作品做出来也最具收藏价值。 这些木料只有他们亲自去参与寻找了,去摸去碰触过,才能发挥他们最丰富的想像力,创作出最好的作品来。 乔明瑾对六个人略做了些分工。 明天在家里的便是岳大雷、何晓春及何父的两个徒弟。 她和云锦、何父则要进城去一趟。 她要去买一些绘图的笔墨回来。 除了她要用的,还要买一些给明琦和琬儿用。乔明瑾从来不觉得女人什么无才便是德。没文化是件可怕的事。 她也不想两个孩子将来做睁眼瞎。 云锦,乔明瑾则让他到青川县里四处看看,了解一下市场,另外再往青川周边的永川、洛川等地跑一跑。不能辛苦把东西做出来,但没有市场销不出去。 何父则去铁匠铺订制一些刀具。 乔明瑾之前一直往余记里面送柴,知道余记做的活计。不说余记的信誉,只说他那店铺里活计的精细度,青川城里就没人及得上的。 有一些精细的刀具,怕也只有余记那里才能打造得出来。 秀姐听得乔明瑾一番布置,便小声问道:“瑾娘,你可还要人啊?我也给你做活怎样?” 岳大雷瞪了她一眼,说道:“你能做什么活计?是能搬能扛还是能雕能画啊?” 秀姐听了立刻大声回道:“你们要木头桩子,难道不用找人挖的?还是说你们除了自己雕还要亲自去挖木头桩子的?还不得累死?” 乔明瑾听了,才猛得想起这个问题。 ps:ps:感谢“东方风云,忻伈hies,jansam,非常懒的鱼”的打赏。感谢“海雁123”打赏的香囊。感谢“远山一抹,未见墨迹,梦想云起时,根本解决,cissillnb,好奇心重的猫”投的粉红票。 第九十五章 分工 前世她看过她舅舅他们挖过木头桩子。 一棵树被人锯掉之后,都会在地上留了一截木桩子下来,大概会有一两尺的样子。短的可能更短。也许离地只许一只手掌的距离。 地上什么样子是能看到的,但是土里埋的是什么情况就不知道了。 当然老道的人也会根据这棵是什么树判断出底下埋土多深及地下的根系情况。 有时候根系复杂的,要几个人连挖大半个月才能把木桩子连根挖出来。 根系复杂茂密的,且又重又大的,为了避免不伤根须,运输还是个问题。 前世有起吊机,用粗绳一系一吊往重卡上一放,哪里都能运了。最南方边运到最北边也就是几天的事。 可是这里现在有什么? 当然这山里离家近,起出木头桩子之后,她也可以把它们就地放在原处,等它们干燥后,做粗步的去杈去须等粗加工再运回家精做。 只是这挖桩子的活计,要谁来做呢? 靠何父四个人、岳大雷和云锦及她乔明瑾吗? 这显然不太实际。 不说这雕刻一件成品要耗时耗力耗神不说,难道还要劳心劳力去亲自挖出来吗? 他们这七个人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乔明瑾埋头想了想,又结合了在场几人的意见,便对秀姐说道:“秀姐就帮我管工及做一些杂事吧。我一个月付你一两银子。你也不用亲自去挖,我也不想按天付挖木桩子的人的工钱。若是按天算钱,他们挖得快挖得慢都领一样的钱,就会有一些人混水摸鱼的。还是按件算钱,勤快的人当然拿的钱就会越多。” “先让晓春和岳大哥明日在山里转转,后天你再去村里跟村里人说,我这里收木头桩子。按木头桩子的大小及形态,我会付他们不等的钱。挖得根须完整的,我付的银子便会多些。若是挖出来我不需要的,我也会以柴火的价格收了他们的桩子。” “我家里可能也堆不下太多,等他们挖出来后,就让他们放在坑的旁边,我会带人做个简单的处理再运回家里。然后还要告之他们,挖的坑要负责填掉,不然将来下大雨或是泥土流失什么的,搞不好会影响了整个村子。他们挖好起出来后,就让他们通知你,你先帮着初步看过,若是觉得好,他们也回填了坑,再让我过去看,我看过后会给他们核算银子。” 秀姐听了连声说好。 按乔明瑾说的,这一个木头桩子挖出来后定是不比卖柴火得的钱少的。 那么一个木头桩子劈开后大的都不止能装一牛车了。就是卖柴火也能得几十文钱了。 更何况又不是按卖柴火来算钱的。 村里人若是得知了,一定全员出动的。闲在家里的人一定会去挖木头桩子的,也就不需要他们几个辛苦挖了。 这样乔明瑾也算拉帮了村里人一把,也给他们添些进项。相信将来村里人多少也能看顾着这母女俩一些…… 当天晚上,众人谈妥后,才各自带着期盼与美好的愿景散了睡去了。 云锦则拉着乔明瑾又说了些话,这才在明珩和明珏的房里睡了去…… 次日,乔明瑾想了想,怕何晓春等人不知道选哪些木桩子,便留在了家里。 只交待了何父去城里的时候顺便上绿柳山庄一趟,让明珏去帮她跑一趟书肆,买一些笔墨纸砚等物带回来。 而云锦还要去附近的洛川等地走访,便要回云家村交待一番。 乔明瑾又拿了二百两银子出来,一百两是给他做为他这次外出的费用的,另一百两银子是让他交给乔父乔母做为请人开荒种地的费用的。 又交待他可以在云家村跟相熟的人家那里说一声,她这里收木桩子。让这些人在云家村附近寻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木料。 多备些总是没错的。 前期只怕就是遇着了好的木料,他们初初练手,也会出现一些废材的,做成一件成品还不知要废掉多少原料。 云锦和何父分别出了门之后,岳大雷便上门来了。 乔明瑾便收拾了一番,吃过早饭,便领了众人往山里进。 明琦和琬儿也非要跟着。 家里的牛车给何父驾去城里了,岳大雷等人便肩挑着她家的鸡笼子,帮她挑着鸡到山里放养。 等把鸡放出笼子后,几人便在山里转了起来。 乔明瑾跟几个人说了一些软木、硬木的雕刻优缺点,及他们要挑的一些桩子。 并不是所有的木头桩子都适用的。 首先当然要挑选健康的木头桩子。 若是朽的腐的,生了虫的发了霉的,有很大缺陷的不完整的,都是要弃之不用的。 还有一些木料极易受到虫驻的,也不要。这样的木料雕出来也不易保存,收藏价值不大。 这山里各种木材很多,虽然名贵的木料不多,但合适的木料并不少。 一些名贵的木料如做成茶几茶台要用的楠木、花梨木、红木等等虽然没有,但南边一些地方还是能找得到的。 这些木料可能不易寻,但是被人锯了后留下的木桩子还是很容易找到的。毕竟还没太多人想到过要利用它们。 除了木头桩子及埋在地下的根须部分能做成根雕工艺品,有一些有着天然形态的木段也能雕成极好的工艺品。 哪怕是伐了木材之后被人扔在地上不用的废木,又或是道路旁被人扔掉的废根都有可能是一件蒙了尘的珍珠。也许只是枯木一段,经过加工也能做成一件有价值的藏品。 重点是要有发现的眼睛。 开始时,岳大雷和何晓春等人,只跟着乔明瑾在林子里瞎转悠,有些迷茫,完全找不到方向。 后来,乔明瑾就慢慢启发他们展开丰富的想像。 她牵着琬儿的手,在地上随意地捡了一些木头段子,枯枝或是枯叶,就问琬儿,这个像什么?那个又像什么? 小孩子的相像力总是最丰富的。 小琬儿立刻就和她娘玩开了。 “娘,这个像不像一只荷花?” 乔明瑾看着女儿手中拿着的一根细细的枯枝,上头还有一个瘤子,像是一个荷花的花苞,便笑着说道:“嗯,真像。” 不一会,明琦也找了一根木头举着问她:“姐,姐,这像不像长着长胡须的老爷爷?” 乔明瑾看着明琦手中拿着的一段长着长长根须的木根,也笑着点头。 两个孩子随意捡了一些长得奇形怪状的东西,就拿着跑来问她像不像某个东西。 立刻就开启了何晓春等人丰富的想像力。 只要觉得长得有些特殊的,又看着像是某个东西的,几个人便要评头论足一番。 还拉着乔明瑾评判到底是谁说得对。 乔明瑾很是高兴,笑着说道:“这本来就只是外形上酷似的东西,你觉得他像什么,根据想像做出来什么,它便是什么。不同的雕工师傅,想像的东西不同,做出来的东西也不同。” “比如明琦刚才拿的那个长着长须的木段,就是全部人都认为他最像长着胡须的老人,但你何晓春可以雕成长成胡须的关公,你岳大哥可以雕成南极寿仙翁。每个人的视角不同,雕出的东西也不同。就是全部雕成寿仙翁,各人所雕出来的也会是不一样的韵味。” “又比如刚才琬儿拿的那个像荷花的木段,你可以雕成荷花苞摆件,也可以雕成供人使用的烛台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不同的雕工师傅他眼里看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要展开丰富的想像,别人想的跟你一样了,你就要在相同的东西上做出不一样的韵致来。” “就算别人都做成荷花苞,你也可以在上面再雕一只蜻蜓。或是用原木雕出来,或是拼接,只要让人看不出拼接的痕迹来,它便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根雕还是要讲究自然的形态,在这之上展开你们丰富的想像。要是让人看出拼接来,就会让人觉得不实,就失了原意和最天然的韵味。” 何晓春等人听了都有些了悟。 几人听完后,细想了一番,更是认真的细致地观察了起来。 一直转到日头高上,几人也都收获不小。 也都各自看中了一些合适的木头桩子及原料。 乔明瑾也在林子里做了标志,准备回去后叮嘱秀姐让相熟的一些人家先把这些木桩子挖出来。 这些都是她要用的,给的价钱自然不会低了。让那些跟她相近的人家来挖,也算是送钱给她们了,也算略略回报了一些她们对自己平日里的照顾。 乔明瑾跟在岳大雷几人的身后,只略略做了一番点拨,他们四个人就展开无穷的想像力。争着抢着说这些能做成什么鱼跃龙门、飞天、榴生百子、麻姑献寿、金鸡报晓等等,既寓意吉祥又喜庆的摆件出来。 让乔明瑾佩服不已。 这时代的人绝对不容小觑。 有些大的木头桩子几个人都没办法挖,就各自在林子里捡了一些小的木段。被人扔在地上的废根、枯木等。说是要拿回去练练手。 乔明瑾看着很是高兴。 下午的时候,她又带着几人到山里的那片竹林里挖了二十来根竹根。 这些竹根好挖,而且根须也多,而且也比木根好雕,便让他们先练练手了。rs 第九十六章 心动 当天下午,只何父一人回来了。 云锦住在了绿柳山庄明珏那里。 他除了要在青川县里走访访看看市场,还要到周边几个县去走走,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不会回转的。 何父带云锦的话回来,说是云家的众人都大力支持她,还交待云锦要好好帮衬她。 乔明瑾听了心里很是温暖。 何父也带回了明珏给她买的各种笔墨纸砚及颜料等物。虽不是上好的,但看得出来明珏是用心挑了的。 两个弟弟也各自带话回来,说他们在刘家过得很好,刘家上下人等对他二人都很是客气,把他们奉为上宾。 刘淇也听话懂事了不少,有明珩在旁边跟着一块学,顿时就不服输了起来。两人倒是不用人催,每天都自动自发地背书练字。听说那刘员外每天都乐得合不拢嘴。 乔明瑾当天晚上,就着一个简易的画架,针对今天他们在林子里捡回来的木段,设计起了图稿。 乔明瑾自己的画艺水平只存在于小时候在少年宫学的一些基础,她还担心她自己心里徒有一堆想法,却画不出她前世看过的东西。 所幸这个身子把记忆都给她留了下来。生涩之后她很快便在白纸上游刃有余了起来。 画好后,邀了何父等人观看。何父等人看过之后,惊叹连连。 乔明瑾除了针对今天捡回来的木段、木根、竹根画出图样之外,还画了前世的茶台茶桌。 就是前世喝功夫茶用的茶台茶桌。 古朴大气,又兼具自然之美。 前世她特别喜欢那种雕琢过的茶台。 除了整张木料雕出来的茶台之外,还可以连着桩子,做成茶桌的样子。放在亭子里或是客厅中待客,都别有韵味。 何父等人看过后,恨不得立刻就动手,先给自家打造一张出来。 乔明瑾也只是画了一张茶台一张茶桌,及针对今天捡来的木根,以她的想像画出来的图纸。 具体要做什么图,还得看以后挖出来的木桩是什么样子的,根据那木桩的天然形态才好做最后的定图。 众人都不曾想这些路边、林子边被人推弃不要的废根,还能做成这样的东西。 这若是再抛光打蜡上了色,还怕卖不出去吗? 何父等人顿时信心倍增。 不过很快就担心自己的手艺不好恐会耽误了活计。 一边豪情万丈的同时,一边又忍不住忐忑。不知自己有没有这个水平。 乔明瑾见状便鼓励了几个人一番。 安慰道:“无妨的。要雕这样的茶桌出来,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打造好的?都不知要练几次手,废多少料才能得成。你们也不要怕,就放心去练,先捡些简单的做,挖出木桩也是需要时间的,还要等它干燥,做粗步加工,才到精雕。你们这中间还有不少时间可以练手的。明天开始你们就在家里练手吧。先拣简单的练着。” 何父等人听了都连连点头。 夜里乔明瑾入睡了之后,那父子师徒四人还在对着乔明瑾的图纸看木根研究。 还好那岳大雷被早早劝回去了,不然搞不好也要窝在乔家睡了…… 次日一早,家里便陆续来了不少乡亲。 都是平日里跟乔明瑾走得近的人家。 想必是秀姐把事儿都跟他们说过了。 老岳头的四兄弟媳妇吕氏也一早带着大儿媳苏氏来找乔明瑾。 “瑾娘,你真要收木头桩子啊?那东西烧柴火别人都不要,根多须多,又重又大又不好劈,你还拿来当宝了!” 苏氏一副怕乔明瑾吃亏的样子。 吕氏也劝道:“瑾娘呐,你这日子刚能吃上饭,可不敢随便折腾呐。听说这东西你要拿来做家俱的,这能做什么家俱呐?你要木料就进山里砍一些,村里人也不会说什么闲话的。又不是哪家自己种的,都是天生天养的。你这万一花钱收了,做出来的东西没人要,岂不是要亏死?如今那一家都没上门来看过你们一眼,也没叫你们回去吃过一口饭,你们母女以后的日子……” 乔明瑾拉着她的手说道:“四婶娘,谢谢你为我着想。不过这事我是经过慎重考虑了的,也想了好久了。没事的,就是以后卖不出去,也不要紧,当柴火卖也能卖钱的,亏不了钱。” 吕氏拍着她的手嗔道:“胡说,等挖出来不合适你还能当柴火把它烧了?等你们你去头去尾雕了出来,再当柴火卖,哪里还能有什么重量?这可不是卖吃食,卖不掉还能拿回来自家吃。” 乔明瑾听了便笑着说道:“放心吧婶娘。这也不算是我的东西,是城里有贵人找我在乡下收的。亏了他照单全收,跟咱没有关系。婶娘家里若是不忙,就跟着秀姐去山里挖吧,以后可能别人也会去开挖的。你们今天就先去占个先。省得闹哄哄的。” 吕氏便对着她说道:“真不是你自己的主意?” 乔明瑾眼睛转了转,便道:“不是,我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真是帮别人收的。岳大哥等人的工钱,也是城里富贵人家给的。” 吕氏和苏氏听了这才算是放了心。 一听这件事乔明瑾吃不着什么亏,她们挖了木桩子最不济还能当柴卖,哪里能放着现成的钱不要的? 很快便匆匆说了几句话,就回家拿工具进山去了。 婆媳俩走后,乔明瑾便把众人都叫了来,如此吩咐了一番。 她之前没想到有树大招风这个事。看来还是要谨慎些,就是不防着别人,也要防着岳家那一家子。 几人便统一了口径。 以后对外均说乔明瑾只是得了贵人的请托,帮着做这个事的,收桩子的钱也是贵人付的。至于将来有些木桩子给的价钱高有些给的低,也有了借口。 村里人也不会怪到她头上。 这样也避免了好些纠纷,打嘴仗的事都免了不少。 一上午又来了好几家人家,也是上门来确认这个消息的准确性的。 得了乔明瑾的准话,也都兴冲冲地回家找各自家人进山挖桩子去了。 半下午的功夫,村里就全都知道了。 岳家那个析产分居的儿媳妇如今在村里收木头桩子呢。 有人不信,那木头桩子收来干嘛? 有人就告诉他,那谁谁谁,谁家的那谁谁,可是全家上山挖去了。 便有人听了半信半疑进山去看。 果真,有好几户人家在山上挖木头桩子呢。 这东西要来干嘛? 那岳三的婆娘真是卖柴卖上瘾了?还是说砍不动柴火了,要众人帮着一起挖一起砍? 只是这样一来,她还赚什么钱? 有人便跑过去问,一个木头桩子会给多少钱? 听说要等挖出来后才能定价,便有人却步了。 这不说给多少钱,万一挖出来你不要,那我岂不是白挖了? 便有人回说是,就是人家不要,也会劈了按柴火的价钱收的。 众人一听,嗯,这倒划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左右也亏不了。便又有很多人扛着锄头也上山挖木桩子去了。 岳家里,吴氏闻言也有些坐不住了。 她弄不明白这个出了门的儿媳妇到底要干嘛? 本来以为那母女俩会灰溜溜再回来,向她讨求让她娘俩回家来,请她再赏一口饭吃的。 过不了多久,母女二人便会哭哭啼啼回来跟她说在外头过不下去了,没田没地的,吃不上饭了。 然后她再装装好心,收留她们,让她们在家里给她做活,就相当于免费请的佣人了。等母女俩再回来,那还不好拿捏吗? 只是这左等右等,都这么久了,那母女俩不说回头了,就是连话都不见带回来一句。 倒真是硬气。 如今听说她买下了现在住的房子,还花了一两银子买了房前屋后四亩的宅基地。 真直是败家,房前屋后那地还用买?谁还把房子挤着挨着你建不成?那村外偏僻又没人烟的,那地是能挖出金子还是能挖出银子呐? 也不知上哪赚得的银子,卖柴火能这么短时间赚三两银子? 如今吴氏抓心挠肝地想尽早让柳氏上门,等进门拿了她的嫁妆,才好给她的小女儿说上一门好亲。 最好是城里的大户人家或是家底殷实有铺子有田庄的。这样自家能沾上光不说,他儿子说不得还能有钱打通关系,当上个什么官老爷之类的,她也能跟着过过老太太的瘾头。 也不知岳老三那个犟头,在犟些什么。 对人家柳氏冷言冷语不亲不热不说,现在还干脆不见人影了。 说是在外上差,这都多久没回家了? 那柳氏母女几乎隔个几天就派人来打探一趟消息。只是连她都不知她儿子如今在哪里,她也好久没见到老三的面了。 老三不回来,就没有银子拿回来。 以前老三除了月俸可是还有不少别人给的孝敬银。可是自从那母女二人搬离家里之后,老三拿回来的钱就越来越少了。 不说孝敬的银子没了,就是月俸都只拿回来一半。 她问老三,老三说是在外头要应酬,需要用钱。只是她却怀疑老三是拿去贴补那对母女去了。rs 第九十七章 吴氏的心思 吴氏一直想上门去问问看。 她儿子得的钱是不是她乔氏拿了。 可是她家那个老头子说乔氏是个有骨气的,不会拿老三的钱的。让她不要上门去闹,倒惹得村里人非议。毕竟两人并没有和离,琬儿也还是他们家的孙女。 可她才不相信那个女人那么有骨气呢。谁还嫌钱多烫手的? 只是她虽不甘心,却也没有办法,她家老头子正盯着她呢。 如今却又听说,那乔氏要请村里人帮着挖木头桩子,还要按件给钱。给的钱还不少。 吴氏便心动了起来。 她没好意思上门,便叫来自家女儿。 如今家里也只有这个女儿,乔氏还愿意跟她说上一两句话。 只是岳小满一听她娘让她去问她三嫂是不是收木桩子,又收多少钱。 她便摇头了。她可没好意思上门。 自三嫂和琬儿搬走后,她娘都没上门问过她们母女。她爹让拿一些菜去,她娘还抢了回来。平时东根、北树、玲珑得了些什么好吃的,她想要拿上一些去给琬儿,她娘都不让。 让她三嫂代卖的鸡蛋,城里卖什么价,她三嫂就给她家什么价,连个辛苦钱都不要。 她娘不但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还觉得理所当然。而且还要让她拿些菜啊鸡啊柳筐啊之类的给她三嫂让拿到城里去卖。 这她哪里拿得出手! 她三嫂去城里又不是闲逛去的。她娘不说给辛苦钱,还想让人当免费劳力呢。 她可没脸拿过去。 她娘要骂就让她骂好了。如今不说三嫂家里有需要,家里几个闲在家里的人都应该去帮上一把,而且还要让她上门去打探那木头桩子收多少银钱?要做她三嫂的生意? 她哪有那个脸去。不去。 吴氏看岳小满身子一扭就回房去了,气得在院里骂了几句。却又拿这个女儿没有办法。 她三个儿子娶的媳妇都是穷家破户的,帮衬不上不说,两个媳妇还经常偷偷拿些东西回去贴补。而她大女儿也仅够糊口,又因为嫁得远,都没法常回娘家帮衬。如今她可就指着这个小女儿了。 这小女儿长得也比大女儿要好看一些,从小又被她娇养着,在家里捂得唇红齿白的,脸上娇嫩得就跟一朵花似的。她还指望着把这女儿嫁个殷实的人家呢,最好是青川县里的。 女儿脾气大点就大点吧,哪家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脾气不大的?她见女儿发点脾气还高兴着呢。 吴氏见叫不动自家女儿,便在院子当中喊起了她家那两个懒媳妇。 这都什么时辰了?日头高起了。虽说地里没什么活计了,春忙也过了,可也不能总窝在房里不出啊? 那菜地里的草又该长出来了,不得去看一看?这院子今天还没扫过,两个儿子把鸡挑到山上后,两个媳妇倒是在房里躲清闲了。 真是懒货! 若真个清闲了,上山砍砍柴,没准也能挣个三两银子出来呢。就知道躲懒! 吴氏在院中喊了两嗓子,于氏和孙氏便慢吞吞从房里挪出来了。 “娘,喊我们可有什么事吗?这一大早上的,衣服也洗了,早饭也做了吃了。早上起得早,我正想补补眠呢。” 孙氏仗着给岳家生了头一个孙子,在岳家可是有底气的很。偶尔还能和吴氏呛上两声。 吴氏愤愤地看着这个二儿媳。 以为仗着生了长孙我就得看你脸色过活不成?想当家做主,你还嫩着呢!惹得老娘不高兴了,老娘也叫我二儿娶个平妻回来,看治不死你! 吴氏扫了两个衣冠不整,明显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媳妇一眼,便说道:“你二人到乔氏那边去一趟。问问看是不是她在收木头桩子。若是收,一个木头桩子给多少钱,又能不能先给钱。这家里如今个个都闲着呢,村里可是好多人家都去山里找木桩子去了。你二人倒还在屋里躲懒!” 吴氏说着说着声音就有些拔高。 孙氏和于氏对视了一眼,乔氏在收木桩子?哪来的钱? 她俩还真是不知道这回事。 今天轮到孙氏洗衣服,孙氏也就是在水井边随意投了两下,就抱着木盆回来了,还真是不知道乔氏如今又做什么事了。 两人便齐齐问吴氏,具体是什么事。 “娘,瑾娘在收木桩子?什么样的木桩子?她还给钱?” 吴氏看着二人惊讶的样子,便对着二人说了一通。 吴氏便对着二人说了一通。 两人听完,眼睛便滴溜溜转了起来。 这前些天才听说,那乔瑾娘刚付了现在住的那房子的房钱,把房契拿了回来。还花了一两银子买了房前屋后四亩地。 当时她二人本来也不知道的,只是因乔氏买了房前屋后不能生、不能长的宅基地,被婆母吴氏骂了好几天败家。二人也就都知晓了。 不想她乔氏只卖了一段时间的柴火,倒是挣了不少钱呢。如今又哪里来的钱来收木头桩子?不卖柴了?她的钱从哪里来的? 两人各自埋头沉思。 吴氏见状,又喝道:“你二人给个痛快话,去还是不去?还是指着我这张老脸去问呢?” 孙氏便上前笑眯眯地挎着吴氏的一只胳膊,说道:“去,去。哪能不去。那木头桩子林子里还不到处都是?那可是放着现成的钱在那里等着我们去捡呢。娘,你放心吧,就在家等着听信,我和弟妹现在就去问问看。” 那于氏听了也连连点头,生怕被婆母骂自己贪懒。 便说道:“娘,你什么都不用管,就在家里歇着,我二人现在就去问问看。没道理她收别人的却不收我们的。怎么着都是一家人,给的钱还能低了?” 吴氏听了便吩咐了二人两句,就由得她二人各自进房换了衣裳然后相携出门去往村外的乔氏那儿去了。 而今天乔明瑾和何父等人都没有出门。就在家里雕些简单的东西练练手。 何父昨天订下的工具也得要几天后才能要回来,太复杂的雕刻他们也没那个工具做。 而且他们都没做过根雕的创作,乔明瑾也得跟他们说一说关于工艺流程的事。 这木根雕可不是简单的捡了一块木根,就拿起刀具去雕那么简单的。 首先当然是选材。 要选择合适的木材,又要有特殊形态的,这样雕出的成品才有收藏和使用价值。 除了选择木料,还要看纹理,看它的造型有没有创作的价值。 太干太软或是根须容易腐烂的都没有创作的价值,都是不适用的。 所以木料的选择上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什么木料做什么创作,比如太软的木料就不能做茶台或是茶桌。那茶台和茶桌都是要硬木才能做出来的。比如说红木、楠木、樟木、鸡翅木等等。 挑好木料之后,还要看木料本身有没有缺陷,有没有裂缝,若有裂缝,雕出来后,怕是久了会变形。 而且还要看木料是不是健康,有没有虫驻,有没有长霉斑,有没有藏着虫菌等等。 若是容易招虫蛀的,也是没有收藏价值的。 这是选材上初步的过滤。 选好材后还要做粗步的加工,比如剔朽、去除腐烂根须、做干燥处理、除虫除菌去多余的根须等等。 这里面有好多的事情要做呢。 所以不是简单地拿来一件木雕就能上手去做的。 工艺的流程何父等人都不熟,这也不要紧。现在也还没木桩子挖出来。 她如今就着现在手头上的现成的木料木根,给他们做了一番工艺流程的介绍及具体的操作方法。 乔明瑾先把昨天挖出来的二十几根竹根每人分了几个。让他们按她刚才说的流程先把这些竹根创作出来。 充发发挥他们的想像力,等他们把这些竹根做出来了,那木根雕也差不多能上手了。 何父五个人听了乔明瑾的一番讲解后,各自便拿着分到的几个竹根操作了起来。 第一步,当然是看手中的这些竹根是不是健康的,是不是适合创作的。 然后再是简单的处理。 剔朽去腐、去多余的根须、查看有无裂缝、有无虫驻、有无藏着的虫菌…… 然后简单的处理过后,便是清洗、干燥处理。 干燥处理的方式可以是自然干燥,也可以是人工干燥。当然后世还有机器干燥。这里并没有这些条件。 自然干燥就是把要创作的木料放在通风处,使空气流通,带走水分,使木料逐渐干燥。不过这个方法要花的时间就要长些。 还有就是人工干燥。可以用火直接烤干,也可以用水煮去木料中的树脂成分,然后放在空气中使其自然风干或是烘干。 这些竹根都是练手的,也没法等它们自然风干,乔明瑾就指挥着他们用火烤干。 几个人便在院中架着火,准备烤竹根。 这二十几根竹根,还好都是健康的可以创作的,只有何夏分到的一根是挖的时候不小心开裂了。 本来乔明瑾说是要扔掉的,但何夏说,他想留着练练手,便也留了下来。也许裂缝也能被他利用起来也说不一定呢。 几人正烤着,那孙氏和于氏就上门来了。rs 第九十八章 妯娌 乔明瑾看着站在门外的于氏和孙氏很是奇怪。 这妯娌二人已经是很久没上门了。 按道理来说,以二人那种爱凑热闹的天性,乔明瑾原先还以为这二人会天天上门来唠叨上一遍。没曾想自她和琬儿母女二人搬出岳家后,这妯娌二人倒是极少上门。 乔明瑾不知道的是,那二人可是想着时时上门来呢。不说看乔氏的窘境,就是吃饭的时候牵着捧着个饭菜摞得高高的大碗的儿子来显摆一回也是好的啊。 让那母女瞧上一瞧:看吧,我儿子女儿吃得好,你们却吃不上饭吧? 岳家虽说不是多富有,不过有屋有田的,干饭也是能吃上的,还偶尔能吃上一回油腥肉腥,你们母女俩吃不到吧? 那妯娌二人可是时刻想着上门来显显摆,让乔氏眼红眼红,让她知道女人离了男人是过不下去的。 不过也不知那岳老三都跟她们的男人说了些什么,岳老2和岳老四直接对她们说了不许她们二人上门打拢瑾娘母女二人。 孙氏和于氏倒是不怕,想要我行我素,可是有乔明瑾的前例在那里,她那婆母可是一直瞧不上她们的娘家,若是也找个年轻好看的小娘子或是有钱寡妇带着拖油瓶的来给她们的男人当平妻,那她们可要怎么办? 二人可不敢冒这个险。 她们的娘家可没有乔家硬气。 若是她们的娘家知道了这样的事,没准就是让她们降为妾室都要她们留在岳家,可千万别回娘家丢人现眼。 “弟妹,好久不见了。我和四弟妹正好有空就顺道来看看你。” “是啊,三嫂,一直说要来看看你和琬儿的。只是你也知道,你走后,家里的事便都落在我二人身上。你也知道婆母把五妹看得跟眼珠子一样,五妹可不会帮衬我们一把。以前是我们三个人做的活,现在却只要我们两个人来做,哪里能忙得过来!我倒是羡慕你了,也没人吩咐你要做这个做那个,又没人压着,轻松自在地很。” 于氏说完,那孙氏也在一边直点头附和。 乔明瑾嘴角抽了抽。 羡慕她的自由?那让她们也来这一遭看看,是不是还羡慕她。 “三弟妹,不请我们进去坐坐?里面有不少人吧?难道是不方便?” 孙氏说着就用很奇怪的眼光打量乔明瑾。 乔明瑾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就把扶在门框上的手放了下来,退到一边。 那二人便挤了进去。 “哎呀,弟妹,你这院子收拾得不错啊。就你母女二人住着,真真是舒服得紧。你看我和你二哥,还有两个孩子还睡在一间房里呢。也不知婆母什么时候盖新房。要是老三跟柳氏早订了婚期,没准现在早就盖新房了……” 那孙氏还未说完,于氏忙捅了她一把。 那孙氏便立马闭上嘴了。 真是该打,做什么在乔氏面前提柳氏?没得惹她反感,不收她们的木头桩子。 孙氏眼睛转了转,补救道:“瑾娘,你看我这个嘴,没遮没挡的。你可不要放心里去啊。怎么说我们都当了几年的妯娌了,那柳氏就是进了门,也没我们的感情深……” 那于氏看了孙氏一眼,以前没觉得这孙氏这么不会说话啊? 于氏翻了翻白眼,没等孙氏说完,便对着乔明瑾笑眯眯说道:“咦,琬儿呢?好长时间没见到她了。这孩子也没回家里跟北树他们玩,跟堂兄堂姐有什么害羞的?” 乔明瑾便淡淡回道:“她和我妹妹跟村里的孩子到外边玩去了。” 那孙氏听了便说道:“瑾娘,我听说你的两个弟弟离开你这了?还好是离开了,不然你母女二人还吃不上饭,哪里能养活娘家这么多人?如今剩了你妹妹在这,也不能让她白吃了,也得让她帮着你多做些活计,我听说她都九岁十岁了……” “你们来我家是有什么事吗?” 乔明瑾打断了孙氏,淡淡问道。 她可没空听那二人在这里跟她说教,搞得跟她像是多熟一样。 而且她家的事,跟她们又有什么关系?是吃她家的还是喝她家的了? 孙氏看乔明瑾一副淡淡的样子,暗自撇了撇嘴。也不知逞什么强,自个都没田没地吃不上饭了,还要拉扯娘家那几个弟妹,嘁。 于氏听了乔明瑾的话便看向乔明瑾说道:“是婆母听说你这里收木头桩子,又听说村里有些人闲着的,都上山挖木桩子去了。也不知听来的消息对不对,就打发我二人来问一问。” 于氏很聪明,把自己摘了出去。 事实上也是她婆母打发她们来问一问的。虽然她们二人也有心思,可是却不能说是她二人想知道这件事的。 反正她乔氏瑾娘还和岳老三没和离,还是岳家的媳妇,她乔瑾娘可以驳了她们,可却不能驳了婆母吧? 乔明瑾看了这二人一眼,暗自摇了摇头,这得有多厚的脸皮? 不过她也不想搞特殊,如今与她们一家也不过是同住一个村的村人罢了。没道理,她收东家的,却不收西家的。 便对那二人说道:“是的,收木桩子的。不过我事先说好了,挖好后,我看了东西,才决定是不是按件付钱。若是不符合我的要求,就只能要求你们把它劈了,我按一车五十文的柴火钱来付。如果你们觉得没问题,也可以去挖,挖好后来通知我。而具体的注意事项,你们可以去问秀姐。” 孙氏听完便说道:“你收哪样的木桩子?要不你告诉我们你要哪样的,我们就给你挖哪样的吧。不然挖了你不要,只当柴火来收,那我们岂不是白费功夫了?砍一车柴可能半天都不到,可是挖一个木桩子可不止这点时间。” 乔明瑾看了她一眼,这孙氏一如既往的精明。 便对她说道:“你们挖不挖是你们的事。我也不缺你们一家。在木桩子起出来之前,我也不知道东西符不符合我的要求,是不是我想要的。若不是我想要的,我花那么多钱收来干嘛呢?烧柴火我还担心它不好引燃呢。” 孙氏没想到之前在岳家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个弟妹不声不响的,话也说得少,识文断墨的大多是个高傲的。没想到现在竟变得这么会说话这么圆滑。 于氏想了想便问道:“三嫂,你们找这东西是干嘛用的?能不能跟我们透露透露?这样我们也好有针对性地去找你要的。” 乔明瑾看了于氏一眼,便说道:“我只能说我做这东西出来是准备卖钱的。而且这门活计也不是我做的,是城里有人请托到我这里,看我们这里有山,木料来源便利,而城里也不好运,便让我帮着揽这个活。我也只是从中得一些辛苦费罢了。” 孙氏在乔明瑾说完后,心里哦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 就说这乔瑾娘母女二人饭都吃不上了,哪里有钱收这些破烂桩子树根之类的。 原来是帮别人弄的。 也不知她从中赚了多少钱?若是她也能见那个请托的人,把活揽过来,岂不是得的钱比挖木桩子多? 孙氏心里活动开了。 又扫了乔明瑾一眼,再看了看这个院子,也许这个房子和房前屋后那四亩地都是别人帮她买的呢。 也不知是什么人,可千万别干出什么丑事来。虽然跟她关系不大,被别人嘲笑的也只是岳老三罢了。不过她也不想她女儿将来被人指点。 孙氏便问道:“瑾娘,不知是什么人请托的?这位老板什么时候来我们村里?我们家人也多,到时看看他那边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事做的,你二哥如今还在家里闲着呢。让你二哥帮着有钱的老爷跑跑腿什么的也是好的。” 那于氏听了,也在一旁连声附和,说她男人也闲在家里。 乔明瑾嘴角忍不住抽抽了起来。 她也只不过借着莫须有的人的名头盖一盖这件事,避免自己的一些麻烦而已。这两个人还当真了。而且还这么厚的脸皮。 若真有合伙人,这是要把她踢出局,由岳家接手的节奏呐? 乔明瑾笑了笑,说道:“那位老爷平日里就是因为忙,才没法到咱们这边来做这件事的,所以这才请托了我。你们若是有兴趣,也上山去挖,若是怕白耽误功夫,也不用太辛苦的。” 孙氏和于氏听了有些遗憾。 不过也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便说道:“好的。这件事我们会回去跟婆母说的。只是瑾娘,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你能不能把我们家挖出来的木桩子都买回去啊?总不能当柴火卖吧?那能值几个钱?” 乔明瑾看着她淡淡说道:“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们也知道这事是我替别人做的,若是收了你们的,人家老板那边过不了,我这不是还要倒贴钱吗?你们也知道我和琬儿两个人连块田地都没有,吃什么用什么都是要到城里去买的,不比你们。” 乔明瑾说完淡淡地看向那妯娌二人。rs 第九十九章 练手 乔明瑾看孙氏和于氏两人一副不予罢休的样子,抻着脖子往后院看,还打算抬腿往后院走。 虽然后院现在还没什么东西,可她就是不打算请这二人去参观。 乔明瑾便一副愁苦的样子对那二人说道:“二嫂、四弟妹,你看我和琬儿现在,因为要做这个事,也没法砍柴卖了。家里又到了要去城里买米买油盐的时候了。你看,你们二人可是能借一些银钱给我?等那老板付了我工钱我就还给你们。” 那孙氏和于氏二人本来正打算迈着腿往后院去的,一听说这话,忙止了脚步。 孙氏忙忙说道:“哎呀,瑾娘,你也知道我二人的,哪里有什么银钱?不都在婆母手里捏着?就是我二人私底下想买些什么东西给孩子解解馋也是拿不出一文钱的。挣一文都要上缴一文,我们哪里有什么钱!” 于氏也在一边连声哭穷。 二人看乔明瑾还欲再说的样子,忙匆匆说了两句,只说吴氏正等着她们回话呢,便匆匆告辞走了。 乔明瑾看着二人争先恐后挤出大门的样子,笑了笑,很快便过去把门关了。 暗自松了一口气。 另一头那孙氏和于氏急冲冲地跑出去后,一直到走出老远,回头看了乔明瑾住的房子一眼,也是齐齐松了一口气。 好家伙,竟是差点出不来了! 就说嘛,这母女二人手无寸铁的,又没田没地的。之前还有两个兄弟帮她砍柴卖,如今家里连个男劳力都没有,哪里有什么余钱吃喝? 那收木头桩子的活计,还不知人家会不会给她银钱呢。万一人家只是看她好骗,哄着她收着玩的,难道她乔明瑾还能上城里去找人家讨说法不成? 到时还不是要把这些木桩子当柴烧了? 看来这挖木头桩子的事并不太靠谱。 辛苦挖出来还不知能不能收到钱呢。这万一收不上钱可不是白挖了?乔明瑾没钱没地的,就是去她家守着,她也没钱拿出来呐!那穷家破户的,哪有什么东西可变卖的? 妯娌两个决定回家好好对婆母吴氏说叨说叨,这事还得要慎重,不然可是吃力不讨好。 而且就是她们和自家男人都上山挖木头桩子了,辛苦且不说,那钱还落不到她们的腰包,都给婆母吴氏收走了,她们为什么要辛苦做这个事? 妯娌两个决定回家把事儿往坏里说一说。她们可不是傻的,拿不到钱不说还劳心劳力的,她吴氏和岳小满则在家享现成的,哪有那么好的事? 那木头桩子哪是那么好挖的? 有那闲功夫她们还不如在房间里睡睡觉,或是在村子里闲逛逛呢。 那孙氏和于氏回岳家如何说,乔明瑾并不知道。她在那二人走后,便关紧门户,专心地指点那几个人做起活计来。 这东西创意很重要,得捂紧了。 这年代并不缺一些手艺好的匠人。而且好多有手艺的人那都是一代一代父传子,子传孙这么传下来的,到底水平如何,外人可窥视不到。 就是有靠手艺吃饭的手工艺人收了徒弟,那也都是留了一手的。那些靠手艺吃饭的人,可是不想教会了师父饿死了徒弟,有些东西都是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 若是有人看出她在做的活计,没准人家看都不用看,只听说这么一回事,就能做得比她还要好呢。 到时,她的东西卖不出去,可不得当柴烧了? 当然东西要做出来,还得看各自的师傅的活计怎么样,手艺不同,那价格自然也是不一样的。但是还是能保密的时候就捂着吧。 还是尽量别帮别人做嫁衣裳了。 乔明瑾看岳大雷一副不知如何上手的样子,拿着竹根木料在手里看来看去,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要说这岳大雷,悟性是不错的,做活也肯下力气,做的活计也坚实耐用,打磨等等做得也是挺细致的。但是他一直以来做的都是一些粗活,没做过这些需要精雕细琢的细活计。 那小刻刀,他都没怎么用过,都还不怎么趁手。如今他还真是不知从何下手,怕一不留神,就把整件东西都做坏了。 乔明瑾想起前世的时候,有些人为了练雕工,练腕力,有各种各样的办法。或是在石头上雕刻,或是拿萝卜瓜菜来练手。她想着要不要也拿些瓜菜让他来试试? 只是她的话刚提出来,那几人就一副惊吓的表情制止了她。 “这木根木段随处都是,又不要钱,可那瓜菜却是要吃的。哪里能用瓜菜萝卜来练手?人都还吃不上呢!那木根多的是,我就用那木根来练手好了。” 岳大雷对着乔明瑾一通说。 说完就开动了起来。 他还真怕乔明瑾给他弄来一筐什么萝卜什么瓜菜的,那样他更是不敢下手。要是把一筐萝卜练坏了,不得被他家娘子念叨死?旁人也会指着他说他败家的。 乔明瑾这才有些意识到这个年代和她的那个年代已是有着本质的区别了。 那个年代木头都是不能随意砍伐的,就是在公园里踩了一棵草,折了一根枝条,都会被人说。所以就只能用白萝卜红萝卜来练刀工了。 可这个年代那树只要是无主的,你砍了就砍了,并没人说你。而那草更是不踩的话就会到处泛滥。木头也多的是,只是那吃的萝卜可不是能随意拿来浪费的。 乔明瑾也觉得她的想法有些不太实际,说了一回也就不说了。 看岳大雷在一旁专心地构图准备雕他人生中的第一件竹雕作品,便略略点拨了一下,就走开了。有些事情还要他们自己领悟才行。 且先让他练练手,若真是不行,再安排他做一些别的事。如今雕工的事倒是不急,慢工才能出细活。倒是有一些旁的事是需要人去做的…… 如此又过了几日。 云锦还没回来,倒是云家村来了不少人。 乔父、乔母、云家的两个舅舅,及几个表弟妹也都过来了。乔父乔母看了乔明瑾要做的事,一颗担着的心总算放下去不少。 虽然几人做的东西还没成品出来,不过大概的模型也都出来了。且乔明瑾这些天也画了好些图纸。都是她根据前世看过的各种木根雕、竹根雕工艺品画出来的。 很是活灵活现。不仅能摆在家中当摆件,能使用,而且还都有很高的收藏价值。 乔父没想到这女儿带了外孙女分居在村外,这么久却并没倒下,反倒能用小时候学过的画艺画了这么多东西出来。还准备用不值钱的、别人弃之不用的东西做出这么精美的东西出来卖。 乔父顿时觉得他在女儿面前矮了一截。 也许他也该寻些事来做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家里也不能总靠妻子和儿女来挣着。 乔母来了这一趟,看女儿过得好,便安心了。抢着在女儿的房前屋后,又是翻土又是沤肥又是锄草的,恨不得把那四亩地都好好犁一遍,好让第二日就能长出东西来。 又把院里的菜地也都收拾了一遍,还想挑着木桶去挑水。 她知道自家那个女儿是个肩不能挑的。只是如今家里吃水都不需乔明瑾动手了,都是何晓春和何夏、何三几人动手的。 而且那三人能不用家里的水的,就全都到水井边去用水,所以家里那两个大水缸整天都没断过水。 乔母又亲自跑到山上,把乔明瑾养的那些鸡也去看了一遍。见那鸡果真如女儿说得那样,不用她操心,连吃食都不用备,那鸡就自己能在山上找吃的,还吃得饱饱的,而且听说女儿有时候连水都不用备的,那鸡都能自己去找水喝的。 乔母便放心不少。 而两个舅舅看了乔明瑾要做的东西,也是忍不住开口称赞。 云大舅便开口说道:“瑾娘啊,舅舅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看到你如今的生活能安排得好了,舅舅和你爹娘也就放心了。云锦就让他在这里帮你,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去做,他要做得不好,你不好说他的,就带话给舅舅,舅舅来收拾他!” 乔明瑾便笑着点头,请他们放心。 又跟几人说了自己想在院中挖一口井的事。 如今何父等人要雕东西,有时候是需要一边雕一边喷水的,家里人多了,用水也变得大了起来。她也不想他们几个雕到关键的时候就去挑水。 有时候在创作的过程中,有些东西一被打断,灵感也会跟着消失的。 乔父和云家两个舅舅在院中转了一圈,觉得如今这种情况还真是要打一口井。如今都还不忙,可万一忙活起来,哪有人有空去挑水? 乔父等人便在院中帮着看在哪打井比较好。何父等人也在一旁提些意见。 两个舅舅还说要帮着找相熟的人来打井,乔明瑾便说上河村也有人做这个活计的,倒不用大老远从云家村请人来…… 因着隔得也远,乔父他们吃过中饭,在未时末的时候便要往回赶。 乔明瑾送了他们几个出门的时候,明琦和琬儿也拉着小舅的几个孩子云淑、云焰等人依依不舍。 临走时,乔母看了乔明瑾一眼,便拉着乔明瑾到一边说起话来。rs 第一百章 头一个 “娘,可是有事啊?” 乔明瑾看她娘拉着她到一旁支支吾吾,有些奇怪地问道。 “瑾娘,你这还要不要人啊?你看你要管着家里的事,还要带琬儿,又要管着收桩子的事,还要指点别人做事,你能不能忙得过来?” 乔明瑾看了她娘一眼,说道:“娘,咱娘俩怎么外道起来了?您有什么事还不能跟女儿说啊。” 乔母看了她一眼,这才说道:“其实是你三姨的事。你也知道,你三姨夫原本是在外头帮别人管着农庄的,只是现在那家子的田庄卖掉了,新的庄头又不待见你三姨夫,找的管事都是自己人,你三姨夫便和你两个表弟回家里来了。他们那个村子你小时候也是去过的,全都是一些石头岭石子沙泺的,田地也没个几亩。你姨家笼共也就一亩地,你大表弟如今都十八岁了,还没攒够娶媳妇的钱,他家可还有一个老母亲躺床上呢。如今父子三人正想着四处找事做呢。” 看乔明瑾一副倾听的样子,又说道:“你外婆就是让我问问你还要不要人。都是一家子亲戚,也都是知根知底的,你三姨夫的性情你也是知道的,最最是老实的人。连你那两个表弟也都像极了你姨夫,也都是只知道出力的人,花花心思是没有的,不然这些年帮别人管着田庄总能攒上一些钱。若是你这里要请人你看看有什么活计是他们能做的。一家子亲戚,请谁不是请?也好帮帮你姨和你姨夫。” 乔明瑾便想起了她那位三姨。 她三姨云妮是她娘的三妹妹。乔明瑾的外婆生了二子二女,头尾是两个儿子,中间是两个女儿,她娘是老2,她那个姨排行老三,闺名云妮。 就嫁在松山集,隔壁的村子再过去一个村子就到了。 她姨夫叫韦柏,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寡母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吃尽了苦头。 韦柏的叔伯也没朝这母子俩伸过手,他父亲死后,家里就分家了,母子俩也没分到什么东西,连一亩地都不到。就五六分的样子,还是她母亲一手一脚地扩到了一亩。 韦母是个好强的,靠着开荒,给人做一些桨洗的活计愣是把他养活大。青黄不接的时候,背着他在城里四处乞讨,母子二人才活了下来。 许是年轻时太过劳苦了,从几年前就躺在床上呈半瘫痪的状态了。 乔明瑾的三姨云妮当初议亲时,媒婆介绍了好几家人家,其中就有这韦家的独子韦柏。 当时乔明瑾的外祖父母是看中那韦柏是个能吃苦又是个孝顺的,家里也简单,婆母又和气,也没人给他们女儿气受。最重要的是两个村子隔得也不远,遂把云妮嫁给了他。 乔明瑾外祖父母是想着,这样两个女儿都在身边不远,一个女儿就嫁在村子里,另一个女儿也就在隔壁村子。有事的话抬抬脚也就到了,以后多少也能有个照应。 那韦柏也确是个好的,自云妮嫁过去后,对云妮不说百依百顺,却也夫妻恩爱,一家和乐。 怎奈他们那个村子都是石头岭,石头多地又少,村里很多人都是出去外头领活做的,有些人几乎是全家人倾巢而出的。 只韦家有个老母躺在床上,乔明瑾的三姨便留在家里照顾老人。 她三姨跟那韦柏生了两子一女。大儿子韦金虎今年十八岁,二儿子韦银豹十六岁,最小的女儿韦红锂也就十四岁不到。 这些年韦姨父一直带着两个儿子在外头富人家的田庄里帮着做活。父子三人省吃俭用的,工钱倒是领了不少,若不是家里有个老母拖累,如今家里的光景应是极不错的。 只是挣的钱也就仅够韦母吃药看病罢了。 那韦金虎已到了婚配的年纪,但家里这样的情况,也没人愿意上门,找了几个媒人,也介绍了几个姑娘,只是人家姑娘一听他家这样的情况,俱都摇头。 人家一黄花大姑娘一嫁进来,就等于是要伺候两个婆婆了,老婆婆还要伺候屎尿,时刻端茶递水,连窜个门都不能,家里都是要时刻有人的。且丈夫还是常在外不着家的。 哪里有人愿意? 乔明瑾也知道她那三姨家的情况,只是不知他们父子三个已是回到家了。 她听完乔母的话,想了想便跟乔母说道:“娘,需要请人是一定的。只是还没那么快。因为请了人总得安排人住下,如今家里四个房间都住满了,总不能让姨夫和两个表弟住在院子里吧。得等再过一段时间,我先看看情况再说。这个事现在要做起来,好像以我一人之力有些吃力,废的时间也长。所以我可能会找人一起合作。到时,可能就需要很多人了。那时候,我再让云锦表哥去通知三姨。” 乔母听了便问乔明瑾一些情况。 得了乔明瑾的话,也只好先行这样了。女儿这里确实也没那个条件,都是自家亲戚,总不能让人搭草棚子住在院子里。 又和乔明瑾唠叨了几句话,无非是让乔明瑾注意身体之类的。弄得乔父都嫌她啰嗦,在牛车旁死催着她。乔母这才转身跟乔父他们回去了…… 当天,乔明瑾便把家里要打井的事托给了秀姐夫妻。那岳大雷是个识人广的,当场就说了上河村的谁谁谁,做活漂亮又实在,已帮人挖了好多口井了,最是实在,口口都出水丰沛。 因众人都不得闲,乔明瑾就只好让秀姐走一趟请人了。 秀姐如今也是在家里闲着,她家也没几亩地,种完了也就闲了。如今能得了事做,又有钱拿,丈夫还在身边,都不知有多高兴。每天脸上都是拢不住的笑,看岳大雷的目光里都透着春情。 听说自家男人说了请谁谁上门打井,立刻就自告奋勇说是明日她就去上河村请人,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让乔明瑾很是感动。 略交待了一番,也就各自散了。 次日,村里第一批挖的木头桩子便陆续要挖出坑了,有人便来叫乔明瑾去看顺便估价。 因着秀姐去了上河村,乔明瑾便带了何父去山上看了。 山上最初被她圈起来的十几个木桩子已是分到了和她亲近的人家手里。如今经过几天的开挖,已是陆续快启出来了。 头一个已是挖好了。 因为乔明瑾要求挺高,要完整的根须,不能伤了根系,圈的木桩子又有些大,头一个木桩子挖出来的时候用了好几天,直到今天才终于挖好。 林子的地上一个被挖开了的大大的土坑,那木桩子还没起出来,还在坑里。 是根榉木伐去后剩下的木桩子。 榉木是南方的树种,北方人称为南榆。但不算是硬木,比不得红木、黄花梨等木材的硬度,也不如红木等木材珍贵。但在普通木材里,它的坚硬度还是排得上中上水平的。 因为它承重性好,抗压性高,在造船、做桥梁上都经常用到榉木。而且因为它坚固、抗压,还有在蒸气下或是受热的时候易于弯曲,容易塑形,所以比较适合做一些造型及艺术创作。 虽然榉木的色泽浅,也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料,但因着它的种种优势,乔明瑾还是圈了好几棵榉木桩子。 至于要弄成什么造型,还得等挖出来之后,看根系再结合看整体的一个情况才能定。 这木根雕创作,还是得讲究一个自然形态。在它本身的造型上做一些加工,不让人觉得这是后天造出来的,这才能充分体现出它的价值来。 所以这才是乔明瑾要看挖出来之后的样子才能定价钱的原因。 只是看着目前这根榉木桩子。乔明瑾又是喜又是忧。 她没想到地面上露出来只是一尺多的切面,挖出来后根系竟然这么发达,底下竟然这么茂密,这么大。 加上榉木本身又重,这挖是挖好了,可要怎么启出来呢? 乔明瑾不免有些犯愁。 这木桩子她是极满意的,看着这挖好的木桩子,看到它的刹那,乔明瑾脑子里就想到了好几种图像造型,相信若是真做出来,定是不凡的。 只是如何起出来呢? 这榉木桩子是村里跟乔明瑾要好的媳妇子张氏、张荷花她们一家挖出来的。 这张荷花比乔明瑾大了几岁,嫁了村里的岳根发,两人生了两子一女,长子都八岁了。平日里常和苏氏一起到乔明瑾家里来坐坐,每次来都会带一些自家里种的菜来。 那张荷花的公婆也是个开通和气的,对张氏也极好,也喜欢小琬儿,带给乔明瑾的菜还都是她婆婆亲自到菜地里拔了让张氏送来的。 乔明瑾圈好要挖的木桩子后,就让秀姐找了她们家。她们家便领了三个。然后便一家子,及她男人的二弟一家子上山挖去了。 张氏看着乔明瑾围着那木桩子打转,还以为乔明瑾不满意这根木桩,心里很是忐忑。这挖木桩子的活计可是不好做呢,一家子起早贪黑地连挖了好几天,,脚上都长了泡,这才挖好了。 可别到最后只当柴火收了。 “瑾娘,这根木桩子,不适合吗?”张氏有些忐忑地问道。rs 第一百零一章 起出 乔明瑾围着坑边转了一会,这才抬头看向忐忑不安看着她的张氏,又看了一圈张氏的男人及她婆家的一圈人。 才笑着说道:“嫂子,没什么问题。这木桩子甚好,正是我想要的。方才我只是在想得怎么把它弄出来。” 张氏的男人岳根发听了便松了一口气。 说道:“我还当瑾娘你不满意这木桩子呢。你可不知道我们一家人可是连挖了好多天了,才把它挖好。你嫂子手都磨破起泡了!平时这山里林子密树也多,烧火用的柴火地上随意捡捡也就尽够了,根本没人想过要挖这东西。这瞧着面上就那么一丁点大,也不过半臂长,可这挖出来,好家伙,底下竟是这么大!这坑都挖了四五尺深了这才挖出来。” 岳根发的老父就在一旁说道:“好家伙,这木桩子这么大,还真是不好起出来。现在这桩子既然是瑾娘你所需要的,那咱们就得想法子把它起出来。到时还要把坑填上,不然小孩掉下去或是积了水可不好。” 乔明瑾听完很是竟外地看了他一眼,这张氏的公公倒是个明白人。 怕就怕那些只顾着挖桩子卖钱却不知善后的村里人,到时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就是她的罪过了。 乔明瑾听得他们一家子在一起研究怎么把木桩子起出来,讨论得极热烈。岳根发和他弟弟岳根才,凑在一起,想了不少法子,他们那老父只在坑边转悠,围着木桩子看了又看。 嘴里念念叨叨:这可怎么起呢?该怎么起呢? 乔明瑾看她们并不问自己这根木桩子要怎样的价格,心里多少有些高兴。起码这家人并不完全是冲着钱来的。 她心里也在想着这木头桩子怎么起出来才更省力一些。前世是用滑轮,用粗缆绳一系一拉,就拉上来了。若是有机械手更是方便,一夹就起出来了。 只是目前这些都无法实现。 滑轮还是能做的,木匠铺也很容易打出来,只是支点在哪里? 乔明瑾抬头看了看,林子里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树木,高低粗细参差不齐。这附近也有好多树,不过还是有一些粗壮的。 能不能把滑轮定在树上枝上呢?然后几个人往外抻拉缆绳,这样是不是就能把木桩子起出来了? 只是定点的树一点要牢靠,不然木桩子起不出来不说,旁边的树也眼着折了。 乔明瑾还在想着各种可能性的时候,那边张氏的公公似乎已是想好法子了。 她那公公叫岳有年,五十岁左右的年纪。 此时说道:“带一些粗绳从底下或是旁边绕牢了,分做几股,众人合力往上拉。等起出坑底,再让人用粗木段垫在桩子下面,然后再合力集中往一侧拉,这样应该就能起出来了。” 乔明瑾一想,这也是个办法。 只是这得要不少人。而且木桩子越是大的,需要的人就越多。因为这完全没有借力的东西,全靠蛮力,没几个人力还真是难把这木桩子起出来。 乔明瑾听了岳有年的话点了点头,说可以让他们试一试。 林子里此时也有好些村里人也在挖木桩子的,得知岳有年家已是头一个把木桩子挖出来了,这会也都纷纷围过来看。 听了岳有年的话后,村里有些年长的,或是有些汉子也都各抒己见,众人商讨热切…… 待商定好法子之后,立刻就有人拿了粗绳过来,又把几股绳拧成一股。 张氏的男人岳根发和他弟弟岳根才立刻就跳下坑底,把绳子在桩子的几个方向系牢了,众人把他俩拉上来后,便一道上来帮忙。 一根粗绳上拽了好几个壮劳力。十来个男人抓着绳子,一起蹲身身子齐齐后倾。 待岳有年一声喊:“拉!” 众人便齐力,咬紧牙根,弊足了劲,脚往后蹬,齐齐往后拉。 乔明瑾和何父在旁边看得紧张万分。生怕那绳子一下子断了,没准会把人都拽到坑里,搞不好还要摔在木桩子上伤了。 只是万幸,那绳子还算牢靠。 等桩子离了坑底,站在坑边的人立刻眼明手快把几根粗大的木段往木桩子和坑底的缝隙间塞了进去。 等木桩子落在粗木段上,众人便转过来齐齐同往一个方向拉。 乔明瑾看着十几个人齐心协力弊红的脸多少有些感动。 只是看着木桩子被倾斜拉着出了坑底,她看着木桩子沉思了起来。 这样斜着拉出来,势必有一侧的木根是会受损的,压着出来,下面的木根定是会折断,有时候一根根须都会影响整体效果。 还是要以往上升的方式起出来,这样才能保持根系的完整性。 而且这样拉实在太过吃力了。若是村里有些人家没有那么多男劳力,可要怎么起? 这一点力都没借到,只拉一根木桩子就累得够呛,若是一天拉几根,十几根,不得要换好几波人? 能不能在往外拉的时候,连着木根子一起往外拖,这样借着木根的力,拉木桩子的时候也能轻松些? 乔明瑾抬头瞧了瞧旁边的树沉思。 看起来,还是得想办法把滑轮做出来才好。 众人合力把木桩子拉出来后,林子里其它人家也都围拢了上来看热闹。有好几家帮着一起拉的人,更是兴奋得直叫。 这下河村虽然平时各自关门过各自的日子,平日里也偶有口角,但就刚才看来,这下河村同姓族人之间还是有着一种向心力一股凝聚力的。 古代世家大族,合家合族之间那力量不容小觑。 很快便有人对着木桩子围着看了起来。 整个木桩子起出来后,放在地上,根系整整有十来尺左右。 有人便问乔明瑾:“瑾娘啊,这木桩子可是你需要的?这样的木桩子,你收几个钱呐?” 众人听了也都齐刷刷地看向她。 乔明瑾又细看了看那根木桩子,除了木料不错,纹理、颜色也都是上佳,也有它一番自然形态。弄个大点的根雕,定是能卖不少钱的。只是这么大的根系,估计也要费不少时日。 乔明瑾看众人都很是热切的样子,便说道:“这木桩子我给一两银子吧。以后你们要是挖出比这更好的,我也只多不少。” 众人听了一阵哗然。 本来听乔明瑾说过,就是不合适也能按柴火的价格收。这根左右长十尺左右的木桩,劈了应该能装一车半。一车半的柴火应能卖个七八十文,想着她乔明瑾能给个一百文也就尽够了。 最划算的一种方式是算多少人,挖了几天,一天按三十文算,若四五个人挖,挖个四五天,就能有四五百文的工钱,已是极不错了。 没想到竟是得了一两银子! 围观的人顿时嗡嗡说开了。 立刻又有人围着看了又看,立刻就招了自家人急匆匆拿了锄头铲子转身进林子去挖木头桩子去了。 不一会,人就几乎走完了,有几个人围着乔明瑾问了又问,得了乔明瑾的确定口信,这便全部离开去挖木桩子去了。 岳有年一家人也没想到,这才几天时间,一家老小就挣了一两银子! 都很是高兴。 那张氏荷花还不确信地拉着乔明瑾问了又问。 乔明瑾没好气地笑着说道:“怎么,还想让我把一两银子现场给你,你才信我说的呢?” 那张氏便笑呵呵地拉着她的手说道:“哪就那样了?我还不信你吗?只是我们一家一年到头也难得挣个一两半两的,这才几天就挣了个一两,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那岳根发也附和着点头。 “瑾娘,这就是块烂木头桩子,你可不要按着一两银子收了,转过头你再亏了呐。” 乔明瑾看着他笑了,说道:“根发大哥你就放心吧。我是瞧着这木桩子形态不错才给这么多钱的。我总不能亏本赚吆喝啊。你们家还有两个木桩子吧?若是得闲尽早帮我把它们挖出来吧,这东西处理起来时间长着呢,时间一长,我还真有可能要喝西北风去了。” 那岳根发的弟弟岳根才就笑呵呵地说道:“早知道这木桩子这么值钱,我就粘在这林子里早晚不停地挖了,早点起出来还能多挖几根。” 乔明瑾便笑着说道:“也不能把身子搞坏了,将来也许我还有很多事要请你们帮忙呢。” 岳根发的老父岳有年看了乔明瑾一眼,便说道:“瑾娘你放心吧。有我们在,你们母女若有什么难事就尽管来找我们。” 乔明瑾闻言便郑重朝他道了谢。 等他一家人转战另一根木桩子后,乔明瑾便跟何父围着木桩子细看,指导何父如何做进一步的粗加工。 这么大的木桩子运回家里放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若是家里的院子大,运回去晒在院里等着干燥,又近便,还避着人,处理起来更便利些。只是目前她家并没有这个条件。 也就只好先在林子里做初步加工了。 何父虽然没做过专门的根雕,但是从小就是学木匠活的,有些东西也算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何父很快便把乔明瑾说的东西领悟了。还能举一反三地提出了不少意见。 让乔明瑾很是欣慰。rs 第一百零二章 滑轮 两人眼前这棵木桩子,现在瞧下来,根系完整,没有腐朽,还算健康。 只是目前湿土覆着太多,还不能完全看清里面的情况,还得等其干燥之后,再看其里面是否有虫蛀或是藏了虫菌。 然后还要剔朽,去除不必要的一些多余的根须等等。 这些都要等其干燥之后,把一些粘在表面的土块敲掉之后才能做。 两人围着转了一圈,做了一些简单处理,也就相携回去了。 要等几日后略干燥了些再来做下一步的剔朽去枝等处理。 两人回到家不到一柱香时间,云锦也进门了。 云锦自从离开后,已是在外头呆了好几天了。也不知他有什么收获没有。 “妹妹,我回来了!” 云锦还没见门,那特有的大嗓门就在门外响了起来。 乔明瑾听了嘴角翘了翘。 还是一如既往地叫她“妹妹”。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乔明瑾的亲大哥呢。 琬儿忙挣脱明琦的手就往大门口扑了过去。 “表舅舅……” “哎,小琬儿!” “想不想表舅舅呀?” “想!” 小东西圈着云锦的脖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有时候乔明瑾看着女儿跟自家的几个弟弟表哥他们亲近,心里经常会莫明涌上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 也许在孩子心里只有母亲还是不够的吧。 乔明瑾笑着看向云锦问道:“可是顺利?” 云锦抱着小琬儿进了院子,笑着朝乔明瑾点头:“顺利着呢。这不出去不知道,外头啊可是大着呢。这人啊,还真是不能老窝在一个地方,还得要经常出去看看。我这次到外头去看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原来长的见识都不够看了。” 乔明瑾笑眯眯地听他一脸兴奋地说了一通。 明琦从厨房端了一杯水递给他。云锦便一只手抱着琬儿,另一手接过粗瓷大碗咕咚几下就把一碗米桨全喝了下去。 还有些意犹味尽地咂吧着嘴。 让乔明瑾看着有些哭笑不得,不知情的还当他几日不曾吃喝,吃上琼桨玉液了呢。 何父和何晓春等人也都来和云锦打招呼。 那何父可是云锦的岳父,云锦在他面前还是略有些收敛的。便把琬儿放了下去,跟何父施了礼。乡下人虽然施礼行得不规范,但是礼数却不能不到。 几人便都放下活计,在院子中捡了凳子坐下与云锦说起话来。 云锦便说了他这次出门见到的形形色色的趣闻。还说了一些他见过的各种家俱及木料制品。 事实上他并没看到有什么根雕的东西。只是看了一些木工活做得极好的木制家俱及木制用品。 乔明瑾看他一脸遗憾的样子,便安慰他道:“这也是个好事,说明这样的根雕目前还没什么人把它做出来卖。市场还是有很大的空间的。等我们把它们做出来了,不怕没有识货的人。” 几个人听了也都连连点头。最怕是集市上一堆,那就难卖了。 听云锦聊完,乔明瑾便跟几个人说了起运木桩子的事。 她找了张图纸依着前世的滑轮画了样子,并讲解给几个人听。 目前他们在做的这个事,木桩子倒是好挖,就是不方便起运出来。费的人工也有些大。若是有了前世那样的滑轮,就能省不少力了。 而滑轮就是一个周边有槽,能够绕轴转动的小轮。由可绕中心轴转动有沟槽的圆盘和跨过圆盘的柔索、或绳、胶带、钢索、链条等所组成的可以绕着中心轴转动的简单机械。 这个小轮可大可小。若是起运的东西小,只是为了起吊方便的,那做个巴掌大的也就尽够了。若是起运的东西大,要用的绳索粗,那么沟槽自然也要做得大些。沟槽一大了,滑轮自然也就大了。 乔明瑾还记得她小时候家里逢年过节要放鞭炮,都是由小孩子爬到树上,把长鞭炮绑在树上,再溜下来点。或是绑在长长的竹竿上再把竹竿支起来。放鞭炮时经常都要到处找东西绑。 后来慢慢各家都有滑轮了之后,再回老家过年,几乎家家都有滑轮了。那滑轮就固定在房前屋后的树上、枝杈上,一端绳子在滑轮上面,另一端绳子则绑在树身下面。 要用的时候就解开绑树上的绳索,把另一端绳索放下来,然后再把鞭炮绑上去,再把绳子一拉,那鞭炮就挂上去了。 省心省力,还不用每次都到处找东西或是爬树了。方便得很。 这要是把滑轮做出来,到时把木桩子一绑,再拉绳索,那木桩子不就起出来了? 虽然没有机械手或是起吊机方便,但也算是借力的好工具了。 何父等人看了都啧啧称赞。 看向乔明瑾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了。都说还是要读书,识多断字的人就是懂得多。 让乔明瑾有些汗颜。 这是前世用的杠杆原理,随处可见的东西。只是放到这个时代倒让人觉得无限神奇了。 云锦拿着图纸看了又看,还看到乔明瑾在滑轮旁边画的如何使用的图样,大感兴趣。 兴奋地问她能不能把它做出来卖。 让乔明瑾听了一愣。 她倒是没想过要做这个东西出来卖。只是因为看着挖树桩的村民起运木桩子辛苦才想出的法子。 不过这要是能做出来卖,好像也不错。 这年头没什么工具,很多场所都应该能用到吧。那北边京都要修什么宫殿修什么陵寝,要用的珍贵的木料、玉石等物都是要从最南方最西边甚至是东西南北各个地方起运的。一路上不知要花多少人力物力,路上又要死多少人。 虽然她没什么济事救民之心,但要是把它做出来,又能省力,又能卖得掉,还能让她赚上不少钱,也是个相当不错的主意。 乔明瑾越想越觉得可行。 她又画了一幅图,只是把东西画得略模糊了些,也没画出里面的构造来。 她叮嘱了云锦一番,看明天能不能找铁匠铺把它做出来,最好是能跟铁匠铺分成。做出来一个,卖出一个,就分给她多少钱。 这样也能有个长长久久的进帐的。 云锦在外走了几天,整个人也有些通透了,乔明瑾也只略指点了他一番,他就听懂了。还举一反三提了不少意见。让乔明瑾很是欣慰。 有个人能时刻领会她的意思,还能帮衬着她,她可是能省不少心…… 当天傍晚吃过饭后,乔明瑾就带着明琦,牵着小琬儿的手去了一趟张氏的家。 那岳有年一家子正在吃饭,看见乔明瑾上门便热情地招呼她们三个人一起坐着吃饭。 乔明瑾看他们吃得还不如自家。自家这些天有了些钱,虽说并没有大鱼大肉,但白米饭还是能吃上的。且不说她们这时都已吃过,就是没吃也不好意思留下来呐。 乔明瑾把一两的铜钱亲自交到岳有年手中。 岳有年接过串了一长串的铜钱,略略有些激动。这一两银子换成铜钱可是串了一长串,圈起来圈了一大圈。 老爷子两手捧着它直朝乔明瑾点头道谢。还死活非要叫张氏把家里下午在地里拔的、晚上还没做完的菜让乔明瑾拿回去。 乔明瑾推了几次,见全家人都要跟她急了,就只好收了下来,谢了又谢,这才告辞走了。 次日一早,云锦便牵着牛车拿着图纸进城去了。 乔明瑾则带着何父等几个人仍是在后院做木雕竹雕。 那竹雕何父等人已是大体地雕出图形来了。 何父根据竹根下面浓密的根须,准备雕成张飞的模样。手中的竹雕已是初具形态,何父雕工也不错,看着很是形象,相信做好之后,更要好。 而何晓春准备把它倒过来,做成披着长发的仕女模样。也很有创意。 何三学了他师父,也准备要做一个长着胡子的老人模样。而老人很普通,乔明瑾便指点他看能不能做成什么南极仙翁或是什么罗汉的样子出来。 让何三顿时毛塞顿开。 而岳大雷也不知是不是看着他儿子梳着抓髻看多了,他准备雕成黄口小儿的模样,下面的竹须,他准备做成小儿头发的样子。 而最有创意的还属何夏。 当初分到他手里的竹根有一根是裂了的。当初在挖的时候不小心,使的力大了些,就把它挖开裂了。 何夏干脆就把它劈开了一多半,利用竹节做成了船仓的模样,上面的一半竹子就是乌逢船的盖子。竹须他只留了少许做为船公的胡子,他准备把后面一截烧弯曲做成船公站在船头摇撸的模样。 乔明瑾看了他的创意,忍不住惊叹。 这人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就创新这一点上,比何晓春还能想还敢做。 何父看了何夏的半成品也很是欣慰。青出于蓝胜于蓝,做为师父的也是高兴地很。 而乔明瑾也很是需要这样的人。就是要敢想敢做,做一些与别人不一样的东西,才能在人无我有,人有我奇上胜出。 一整天乔明瑾都在看他们制作竹雕。偶尔仗着自己前世看过的各种各样新奇的东西给他们略指点一番…… 到未时的时候,云锦便回来了,后头还跟着一辆马车。rs 第一百零三章 诚意与否 乔明瑾看着余记的掌柜和周宴卿同时从马车上下来,还状似很熟的样子,颇为意外。 周宴卿笑眯眯地朝乔明瑾眨了眨眼,那余记的掌柜则朝乔明瑾点了点头。 乔明瑾看了云锦一眼,便把两人往家里迎。 有些小孩跟着马车一路从村口一直到了自家家门口,乔明瑾想了想,便让明琦把大门关了。 那驾马车的车夫也被迎进了家里。马车则拴在外头的树上。 堂屋很小,也没什么大户人家茶几高背椅的摆在那里等着客人上门。乔明瑾便让云锦把四方桌搬到了院中,把何父等人这几天做出来的长板凳也摆了出来,请了二人围了桌子坐了。 何父和云锦也在一旁坐陪。 “六爷和余掌柜原是相熟的?” 乔明瑾看着两人端着云锦买回来的粗瓷杯子在嘴边喝了两口又放下,这才问道。 家里虽然添了茶具和茶叶,但跟大户人家的顶级好茶还是差了不止一条街的距离。 那周宴卿看了余掌柜一眼便朝着她说道:“恩,原就是相熟的。两家也常来往。” 乔明瑾看那余掌柜点了点头,没有应话只端了茶在喝。 乔明瑾见状便也不说话了。只听云锦在一旁跟她说他在城里遇上两人的事。 云锦并不认识周六爷,但周六爷认得明珩。今日恰巧明珩和刘淇上街买东西,见着了云锦,三人正走在街上时,也是碰巧,便碰到了从酒楼里出来的周宴卿。 得知几人要赶往余记,便好心跟他们说可提他的名号,买东西便宜些。 便跟云锦这样聊了起来。 然后周宴卿和余记的掌柜看了图纸都是极感兴趣,这便一起跟着云锦回来了。 乔明瑾看了那二人一眼,想了想便说道:“不知二位有什么章程?你们也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女子,对于生意上的事并不是很懂。” 周宴卿看了乔明瑾一眼,便说道:“你可一点都看不出是乡下女子的样子。” 周宴卿瞧着眼前这个女人,简简单单的衣裙,头上也只是随意盘着发,连支银钗都没有,只用一根木头钗子簪着。头发还略有些零乱,不像他见过的女人那样用头油抹得光滑可鉴,一丝散发都无。 就是这样,偏偏这个女人还给人一种不容小觑的感觉。每次见到都给他不一样的感觉,淡淡的,如温吞的水,又如那野外的雏菊,不起眼,但就是让人忘不了。 乔明瑾倒没细瞧他。只是觉得这个男人每一次见到都是一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感觉,好像一切尽在掌握。 那余记掌柜看见周宴卿不说话,只盯着人家妇人瞧,倒是有些意外。周府给他说了好几门亲了吧,哪有一个是他这样细瞧过的?只怕连眼神他都欠奉。 眼前这个女子虽是与众不同,谈吐见识皆不凡,并不似寻常妇人。但人家已是有夫有女。他可不认为两人之间会有什么后续。 余记掌柜姓余,单名一个“鼎”。这会看周宴卿不说话,便开口说道:“我们是为了小娘子图纸上那个东西而来的。” 周宴卿听了便收回了眼光,跟着点头说道:“我听云兄说你准备找家打铁铺子合作。就我所知,这青川县,余记的手艺若论第二,没人敢在它面前称第一了。而且你这个东西,既然是想卖钱的,想必也不想只在青川县卖吧?”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这人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瞧着倒是一副老道的样子。不愧是周家青川县的统管事。人家手里握着几十个大铺子,管着几十个大掌柜,眼光自然老道。 乔明瑾听完看了他一眼,说道:“的确,我做这个东西出来确实是想卖钱的。而且我目前也挺缺钱的。二位既然都到我们家来了,想必心中已有主意了吧。” 那周宴卿听完看着她便笑了,说道:“自然。只是不知乔娘子应还是不应了。” 乔明瑾也笑着看了他二人一眼:“你也说了,这青川县余记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那么我若是想放在青川县做出来,余记自然是首选。当然这也不一定,周边的几个县我都可以跑上一跑的。” 那二人听完,相视了一眼,周宴卿便说道:“我二人也是带着诚意而来。乔娘子你让你家表兄带着图纸找店铺做出来,并按件分成,你觉得你在乡下,能清楚得知道做了多少,又卖了多少,又价几何吗?” 乔明瑾看着他二人说道:“我确实无法掌握。所以才想找一家有诚意的合伙人。” 周宴卿便笑着说道:“在商言商。在利益面前有时候连亲爹娘都不认。更何况你又不派人驻店参与其中,你这种想法并不实际。” 乔明瑾低头想了想,她这种以技术入股在前世比比皆是,在古代确实有些吃不开。这年头身份等级不同,既便签了协议在比你身位地步更高的人面前,那不过是废纸一张。 周宴卿看了她一眼,这女人,眼里无波无澜的,他也算看人无数,却看不透这女人心里所想。 周宴卿便又说道:“乔娘子有没有想过把这图纸卖给我们?你一次性地收到一笔钱,以后卖得好或是卖不出去均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至于我们卖到哪里,卖价几何自然也不需你再劳心。就是以后卖得的钱还比不上付给你的钱,那也由我们来承但损失。你要做出一件卖出一件再分成,你觉得帐本会是真的吗?” 乔明瑾瞧了他一眼,暗道不愧是奸商。 事实上她之前也想过一次性地卖断。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东西做出来会卖到何处,会有什么人来买它。也不好订价钱。若是定的钱低了,将来搞不好她会后悔。卖一只得一只的钱,也许最务实。 但正如他所说,却不太实际。 只凭她如今在乡下来往不便,且加上她这样的身份,哪里能天天在人家的铁匠铺里盯着?再时时查看帐本的? 且若是卖至别处,别处做了多少卖了多少,又或者人家有没有提供图纸到别的地方分铺再做出来,都不是她能知道的。 乔明瑾想了想便说道:“想必你们也是知道这东西的好处了。既然从城里找过来了,那么应该也是带着诚意来的。那现在就让我看看你们的诚意吧。” 那二人对视了一眼,周宴卿便说道:“一千五百两。我们买断你这图纸,今后我们在哪生产,生产了多少,都跟你没有关系。” 乔明瑾笑了笑:“比算盘还多了五百两呢。只是周六爷觉得这东西能用在何处呢?” 那周宴卿不明所以,就着她的话头说道:“这东西可是个好东西,修屋建房,哪怕是修城墙,若是有了它,能省出多少人力!那南货北运,北货南移,也是个利国利民的好处。” 余记掌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那周六爷觉得它就值一千五百两?” 周宴卿差点没咬掉自己的舌头。 不说的话,这乡下女子应该不知道这么多的吧?只是看她那副模样,还真看不出是不知道的。 能想出这样一件东西的人,又哪里是不知道这个东西的用途的? 周宴卿心里有些不确定起来。 余鼎撇了周宴卿一眼,又看着乔明瑾说道:“我家虽然不如他钱大气粗,也一下子拿不出太多钱财出来,不过我愿意向人相借二千两付给乔娘子,以后若是卖得好了,我年底再付乔娘子一笔花红。” 怎么回事?这两人不是一道的? 那周宴卿听了便有些着急了,说道:“你想吃独食?人家乔娘子可是跟我有过合作的。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那余记掌柜科睇了他一眼,说道:“乔娘子卖柴给我家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呆着呢!” 周宴卿有些意外,没想到她还卖柴到余记的。 便道:“你家如今还在卖柴吗?若是太辛苦,那肥泥我看哪个庄子还要的,再让他们来运。” 从几天前,周家便不再来运肥泥了。 乔明瑾也没太在意。她如今要做更重要的事,那肥泥反倒是让她被村里人盯紧而已。 毕竟这是全村的东西,没道理你能卖钱,我家却只能干巴巴地看着。 乔明瑾便说道:“无妨。那肥泥我家如今也不提供了。我现在倒是有别的事在忙。” 那周宴卿听了有些意外。 一个乡下女子,不就是种种地,地里再拔拔草,闲时收些菜拿些家养收的鸡蛋去集上卖,或是砍些柴火卖,哪里还有什么别的事做? 女人嘛,不都在家相夫教子? 乔明瑾看他那副样子,心里笑了笑。 这年头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户人家的女子忙着打扮得花枝招展参加各种花宴,小门户人家的女子忙着操持家务,在家伺候公婆丈夫儿女,还真没有别的什么事可忙的。 乔明瑾想了想,便让何父等人把正在做的竹雕拿出来。 那余记掌柜上门的时候,这才知道前段时间接的几套刻刀的活计也是出自这户人家的。 便觉得真是巧得很。 那几个还在精雕中的竹雕一拿出来,立刻吸引了二人的目光。rs 第一百零四章 最佳合伙者 几个竹雕虽然都不到最后成品的阶段,但大致的形状都已是出来了。 何父的美虬张飞,何晓春的少女多姿,何三的南极仙翁,岳大雷的髻发小儿,何夏撑船的艄公。每一个都透着自然形态之美。 周宴卿拿在手里细看了又看,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废弃不要的竹雕都能做成这么精美的东西。连不多话的余掌柜都拿在手里连连夸赞。 “乔娘子这是要做竹雕?” 周宴卿看着眼前这个女子,越发好奇了。 这脑子都怎么长的?一个乡子女子不说在家相夫教女,操持家务,下地做活,却竟是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之前卖算盘应是得了不少银钱了,也不见这家里添一些东西,连张椅子都没有,这院里不说铺砖垒石了,那茶都是他们家下人不肯入嘴的东西。 不过也是奇怪,他进门都这么久了,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充主人在招待?男人倒是有好几个,不过除了领他们来的那个云兄是她的表兄之外,其它几个似乎只是她雇来做活的。 这家男主人去哪了? 周宴卿瞧着跟她家小姨在一处安静地坐在院子中木桩子上的小女娃,疑惑了。 这孩子难道是个失父的? 那余鼎看着那周宴卿又不知魂飞何处,只好问道:“乔娘子现在是在做这个东西卖吗?” 乔明瑾便说道:“这只是让它们练手的。若是有大量的这样的竹根,也可以创作一些东西出来。只是这毕竟是小的东西,费时费力不说,也不值几个钱。我要做的是大的东西。” 周宴卿顿时来了兴趣。目光灼灼,带着生意人自来就有的狂热,问道:“乔娘子要做什么大的东西?” 乔明瑾看着他,脑子里迅速地转了起来。 事实上,这件事,她还没完全想好。 只看挖一个树桩子就要几天,等着干燥,又要十天半个月,然后初步加工、粗雕、细雕、拼接、着色……等等几个流程做下来,估计一个木桩子要做成成品一两个月都是短的。 再有,她要的木桩子越来越多之后,肯定得有地方装下它们。放在林子里干燥并不太现实。那林子里早晚湿气大,干燥的时间太长。且若是降一场雨,之前做的干燥处理就全白费了。 这么大的木桩子,就是堆她家的后院也堆不了几个的,而且还要留着师傅们创作的空间。起码木桩子四周都是要空置留余出来的。 而且就他们几个估计做到年底也出不来几个成品。 虽说要慢工出细活,有些收藏品是要细细雕出来的,可是她并不是那种有钱耗得起的。 起码目前她得把他们几个的创作空间弄出来,还要准备一个大些的地方或是仓库盛放这些木桩子。 找人合作是一定的。不说钱财上,最主要是物力上。而且她最缺木匠木雕活做得好的人。 乔明瑾在心里过了一遍之后,便说道:“这个事凭我一己之力确实有些吃力。也不成气候。我也正打算找人合伙做这个事。只是目前一切章程都还未想好。” 那周宴卿立刻激动起来。 他虽不知道这女人具体要做什么事,但只看她拿出的算盘和这个叫滑轮的东西,就知道她要做的事是有大大盈利的事。 立刻问道:“你是要做什么?又是打算如何合作的?”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发现那余记掌柜也一脸的兴致看着她,便说道:“这件事压后再谈,我们还是来谈谈这个滑轮的事。若是你们没有诚意,我也没必要找你们合作。上次卖算盘我也认识了不少城里的大户,相信感兴趣的不少。” 那周宴卿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撇去我们周家,哪里有人还这么好说话的?” 乔明瑾笑道:“我可一点都看不出周六爷好说话。” 那余记的掌柜便说道:“我虽不知乔娘子要做什么事,不过想必跟这些竹雕也差不离。我不是因认识他才帮他说话,你若是找人合作,目前青川县里周府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别的人家也不是不好,但我敢说周六爷确是一个最好的合作者。” 那周宴卿听了立刻就神采飞扬了起来。 “难得你为我说了一句公道话。”转身想去拍余鼎的肩膀,被余鼎瞪了一眼,便讪讪地把手放下了。 乔明瑾瞧着这两人的关系,着实好奇。 好像很熟,又好像隔着些距离。照说周府财大气粗,这余记就一打铁的铺子,不说要巴结着,也没有让周六爷待之这么客气的地步。 想不通她便也没问。 那周宴卿稍离了余鼎一些,才对乔明瑾说道:“不瞒乔娘子,这滑轮我确是势在必得。你大概知道我们周府京都也是有人的。别的人家可能只想着单纯的做些生意赚些钱,而我们周府要顾虑的东西却很多。有时候能做到名利双收的,就绝不放过。而有时候,吃力不讨好,只是替别人做嫁衣裳的事我们也要去做。” “你这滑轮,既然余记给了你二千两,还愿意每年付你花红。我们周府就出三千两吧,也不说什么花红了,你要年年看帐本也是件费心的事,想必你也不愿去费这个心。三千两,而且和算盘珠子一样,这东西若是有人细究起来,就说是我周家出的,如何?” 乔明瑾倒没想过把东西做出来了,还能保留这个东西的冠名权。人家身份地步比她高了不止几条街的距离。 而且她本意也并不想张扬。只想赚些钱财,不用太为衣食住行操心就尽够了。 想了想便点头道:“只是这东西刚才余掌柜说了要的。那……” 周宴卿便笑呵呵说道:“你放心,我们在青川和附近几个城里的生产,少不得交给他们去做。我们府名下有木匠铺子,可却没有铁匠铺子。这里面的事我会跟余掌柜的谈。” 那余鼎也朝乔明瑾点头。 他之前说了要买下这个也是看不得周宴卿给那么低的价格而已。论手艺,他可瞧不上周府,可论运作,他也不过是个打铁的罢了。 安安稳稳挣些小钱比什么都重要。大风大浪的他也不是没经历过。 乔明瑾想了想,又看了旁边目瞪口呆的云锦,及恨不得把头齐齐点到地上的其他几个人,便点头应了。 双方签了协议,说明这个滑轮从今天起就归周家了。 那周宴卿掏出身上的一只锦囊,从中抽了几张银票给乔明瑾,正是三千两。 乔明瑾看了此人一眼,出门带着这么多钱,分明是有打算的。起码在他心目中三千两他还是能接受的价格。 还真是奸商。 最开始竟砍了一半去。也不知那锦囊里还有多少银票,也许那才是他的底线,那价还真是要低了。 双方签好协议,付清银子。此事便算是皆大欢喜了。 那周宴卿还惦记着她做的那什么事,比竹雕更大的事。便着急地问了起来。 乔明瑾便起身请他们几个出门。 周宴卿和余鼎一脸疑惑地在后面跟着。 这是要到哪里?到底做的什么? 看前面云锦和乔明瑾带他们进了山,更加好奇了。 那车夫兼小厮一脸紧张地跟着他家公子爷身边,还拽着他家公子爷的袖子提醒。 这是要进山抢公子爷的钱财?这乡下人多,又都不开化的很,万一全部扑上来抢,他们三个哪敌得过! 那副样子让偶尔回头的乔明瑾暗自乐得不行。 这是生怕她劫财又劫色呢。 话说,这周六爷周宴卿还真是一副好皮相。本身就是一个衣架子,又穿着一身合体的宝蓝杭绸直缀,云靴金箍玉带的更是显得丰神俊郎。 越进了山,那山里的人便多了起来。 有好些家里未出嫁的小娘子也出来挖树桩子为家里出一把力。这会见着了这么出众的周宴卿,都是个个脸红心跳不已。这乡里乡下的哪里见过这般人物? 不少人也都停下活计跟乔明瑾打招呼。问那是不是就是收木桩子的老板。 乔明瑾小心地看了周宴卿几眼,便也含糊着点头。那些人一见果真是有这么一个财大气粗的人在后面运作,更是有信心了,也不怕乔明瑾没钱付他们了。 都纷纷上前来跟周宴卿拉扯上几句。 无非就是说他们挖得如何辛苦,请他看在这份辛苦上,哪怕不给多钱也不能不要,或是只把它当柴火收了。 那周宴卿看乔明瑾一副颇不自在的样子,心里暗笑,想必这是拿他扯大虎皮呢。 不过,这好像也不错。 心里顿时美美的。 好像已经是合伙者了,很是亲切地跟村民们打招呼。还说只要是好的,一定会收,就是最后不合条件的,也不会亏待了大家。 村里人听了更加有底了。也不说二话,纷纷拿了锄头又去干活了。只一些小儿围着跟在后面一起走。 那周宴卿也猜了个大概,回答得也是老道,让乔明瑾都有种错觉,她好像就是为他做这个事的。两人好像早已达成了合作一样。rs 第一百零五章合作之始 周宴卿觉得他这次来还真是来对了。 只在街上随意逛,都能发现让他名利双收的东西。 大老远跟了来,不仅一帆风顺地谈妥了,还以不多的价钱买断了。这价钱可能低了些,对于他来说,这还真算不上什么钱。 也许以后可以补偿她吧。 一个乡下女人手里有太多钱也不好,弄不好给人抢了或是惦念了。 周宴卿这般自我安慰了一番。 除了买妥了他看中的叫滑轮的东西外,没想到这次来还有个大惊喜等着他。 那女人的脑子也不知怎么长的,一个乡村的、乡里乡下的女人,也不知学了字、练算盘又什么用?她们家当初是怎么想的呀?让一个乡下姑娘认了字学了算盘!在乡下不当吃不当喝的。 不过他也无比幸运,还好她识文断字,想出这些东西来。受益的还是他。 这两年族里的生意,掌门人之争争得很是厉害,不止是青川县这一支,京里那一支的嫡系都想染指家族的生意。 他若是没新的东西弄出来,还真是有可能地位不保。 京里那一支,三四代以来一直靠着他们青川县这一支才能有各处打点的银子,才能吃好喝好,穿金戴银的。权贵人家中又有几家能过上财大气粗的日子?还不都是靠的他们? 如今他们那一支倒想直接染指了。 开始老祖宗主说好了两只嫡系,一只入仕,一只在后方从商,提供钱财上的支持。他们家因是幼子,所以隐在了后面。当初老祖宗的意思是想着保留一股力量,将来万一有什么不妥还有一只嫡系留下来,有个血脉的传承。再加上从政的也得要无数钱财支持,从商的也得朝中有人打通各种门路。 只是如今似乎京里那一支过得太安逸了,手伸得有点长了。 上次他找到的算盘,效果很好,得了京里的奖励,快信回来,说可能以后会向算经科的学子们直接推广那种新的算盘,可能会大量生产。京里那一支得了上头的夸赞,这回也算是名利双收了。 而这滑轮比那个算盘还好。而且那根雕更是有赚钱的空间。 他很期待。 周宴卿很干脆地跟乔明瑾签了合约。约定双方各占一半干股。 乔明瑾负责原料和工艺流程及生产这一块,而周家则负责提供钱财及人力上的支持。销售的事也不需乔明瑾操心,全程由周宴卿来打理,销售的过程中乔明瑾可以安排人参与。约定细帐由周家来做,总帐及最后的报表汇总则由乔明瑾来做。 乔明瑾要花的每一笔钱及雇工的工钱都由周家来支付。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方面的东西。rs 第一百零六章 马氏 乔明瑾在周宴卿走后的次日,就上族长家去了。 这次除了买到建作坊的宅基地之外,还从村里一户人家那里买到了四亩水田。 村里那户人家也是岳家族人,家中孩子多,有一个儿子在城里的一间杂货铺当伙计。这次那家铺子的管事要去北地贩货,要带了他一同去。 一般来说,像他们这些做走货生意的,不管是什么人,管事也好伙计也罢,但凡有些钱的,都会自己备着钱顺道也带些私货。 回来后或是充在铺子里代卖若是卖与其他铺子,或是在沿路就寻到接手的人卖了。也能跟着挣些小钱,总不辜负一路南来北往辛苦了一遭。 做为掌柜的,但凡不是太苛刻的都会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底下的人做好了本职工作,不影响店铺的生意,一般是不会介意他们随行带些私货的。 村里这家岳姓人家的儿子便是想着要趁这次北上的机会,带些钱跟着管事的贩一些北货回来贩卖,也能赚个差价钱。 也许选的货好,不仅能把卖田的钱赚回来不说,还能再多买上几亩田地呢。 而之前乔明瑾去交钱拿现住房子的房契的时候,是没遇上好的田地的。如今倒是凑巧。那家子刚刚跟族长说了不到一个时辰,这便被她先行知道,拿到手了。 那四亩水田均是上等良田。按平时的价,也就是十两银子一亩,在云家村买的那六十亩也就是这个价。只是这家人家地里已是在春忙时种下水稻了,那地里也都平整好了,也是日日勤照应,下的肥力也是足足的。 乔明瑾便按着族长的意思,多付了二两银子的产出钱,秋上打粮的时候,地里的粮也归她了。 而那作坊,她为了方便照应,则在她住的房子附近划了十亩宅基地。总共只花了十两银子。 十亩已不算小了。前世中学里有着四百米跑道的操场也就差不多十亩的地。这十亩应该够用了。 买好水田和宅基地后,乔明瑾就分别去看了。 水田就在村里,离她家也不远,那一家子把地照顾得很好,水稻长得绿意挺拔,摇风摇摆,虽然还没到抽穗的时候,但看着这产量也不会少了。 乔明瑾看着很高兴。以后她们娘俩就不用再去买粮吃了。 而她也不是个能下地做活的,况且如今她也有事情要做,她便寻了秀姐,想要秀姐帮着照料。 只是如今秀姐因她男人也跟着乔明瑾做事了,她家里也有好几亩地,她自己现在也在帮着乔明瑾做一些杂事。田虽只有四亩,但她觉得有些管不过来。 秀姐就为她找了苏氏。 苏氏一听就应了。 苏氏一大家子还住在一起。她公公岳华升是岳仲尧的四叔。两口子生了两子两女。 长子就是苏氏的男人岳立夏。另一个儿子叫岳立秋,刚长亲不久,小两口还没有孩子。而二女岳白露已是出嫁了,还有一个最小的女儿岳寒露才刚满十五岁还未出嫁。 家里老小三代都还住在一起。 当时老岳头有兄弟三个,家里祖上也不是有钱财的,分到几个兄弟手里也没多少田地。 三兄弟也就老岳头的大哥岳富升家过得稍好一些。其他两家也就能混个肚饱。 如今乔明瑾把四亩地交给他们帮着打理,而且一年又只要五成粮,等于说是他们帮着照看,得的粮他们就能拿走一半了! 这对他家来说无疑是个天上掉陷饼的事。且他们家又不缺人手。 不止是苏氏就是吕氏得了迅都到乔明瑾家来了。那吕氏还带来了她们家刚嫁过来半年的小媳妇马氏。 那马氏瘦瘦小小的,长得颇为秀气,一副很是腼腆的模样。 跟乔明瑾打了声招呼就忙把头低下去了。 吕氏便说道:“这是你堂嫂,有什么好害羞的?将来你们妯娌都要好生帮衬着,生的子女也都是流着同一个祖宗的血,是最最亲的家人。你堂嫂如今家里一摊子事,也忙着,你平日里无事,就过来帮帮她,哪怕帮她带带小琬儿也好啊。” 那马氏就抬着头看了乔明瑾一眼,脸红红地应了。 乔明瑾看她那模样,朝她笑了笑,陪她说了几句话,这马氏才算是缓了过来。 之前马氏一直觉得男人要娶平妻纳妾,做女人的怎么能反抗要闹和离呢?更何况还有一个孩子。一个人过或是再嫁人就能找到更好的人吗?孩子又要怎么办呢? 她当时刚嫁过来,也就见过乔明瑾几回,统共也没说上几句话。之后乔明瑾闹着和离又搬到村子外头,她更是没有接触了。 她心里觉得这个堂嫂怕是很凶悍的人了。每次苏氏过来的时候,本是邀请了她一起来的,只是她一直不愿意。 今天她见到了乔明瑾,又听她说了几句话,发现好像这堂嫂并不是那种凶悍不讲理的人呐? 再看她如今在努力挣钱养孩子,也没带着孩子找上岳家要钱要粮。所有吃的东西,包括米面菜蔬都是在村里买的。村里人同情她们母女,常常会以极少的钱卖给她,甚至是不收钱。 既然有那么多人愿意帮她,那么想必她也不是那种不讲事的人吧? 马氏趁着乔明瑾和苏氏及自家婆婆说话时候,又偷偷打量乔明瑾。 只见这个堂嫂一身简简单单的衣裙,收拾的很是干净利落,发上也只简单地挽了一个髻,簪发的东西就只是普通的木钗而已。连她都有两三根银簪挽发。 而她跟村里寻常的妇人也没什么两样,但看着就是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瞧着……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看起来很安静很从容的样子。脸上不见一丝悲苦。 让人看起来很舒服,很平和,让人很愿意与她亲近。 马氏觉得自己以前可能是想多了。 谁又愿意和离了再拖着一个孩了找下家呢? 若不是逼不得已,她一定也不会愿意这么做的吧。只看她离了岳家,能一个人带着孩子吃饱穿暖,还越过越好,买了现在住的房子不说,还买了四亩田地。她就很佩服她。 马氏便看着乔明瑾小声说道:“瑾堂嫂,你这里是不是要建作访?” 乔明瑾看着她笑着说道:“是啊。我在族长那里买了十亩地,准备建作访。像你们家那种挖出的木桩子都要有个地方放起来,不然被雨淋到了,就会发霉长虫腐烂掉。可就白花钱了。” 那马氏很是认真地听着,在乔明瑾说完后,又细声问道:“那堂嫂你这里还需要人吗?” 乔明瑾倒愣了愣。 这瘦瘦小小的女人,瞧着也是个害羞的,看着就应该是在家里操持家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们家在林子里挖木桩,她家小姑子岳寒露都到林子里挖木桩子了,只她在家做饭。乔明瑾还说总看不到人呢。 这是要出来做活吗? 马氏看见乔明瑾看向她的目光,忙脸红红地又低下头去。 苏氏便笑着说道:“我这弟妹看来是觉得没活做手里发痒了。之前家里人都到林里挖木桩去了,就她一个人在家里做饭洗衣,家时也没什么活,怕是在家里闷着了。” 吕氏也笑着说道:“瑾娘,你这里要是有什么活计,就把你这弟妹叫上。如今家里也没什么事做,寒露要说亲了,我也不让她四处跑,家里也要不了两个人在家做活。她如今和你立秋堂弟也没个娃,将来有了孩子也是需要用钱的。” 那马氏一听她婆母说到孩子,那头都快低到膝盖上去了。 乔明瑾见了便笑了起来。 这马氏害羞归害羞,但看着为人是个良善的。且吕氏和苏氏也经常帮衬她,她也一直想着要回报一二。 便笑着说道:“弟妹不需害羞,女人生养子女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要领活做,等作坊做成了,我看可有什么轻巧的活计,一定让你来做。可能建作坊的时候就有不少活了,比如请工匠建屋打桩,总要有人看管或是做饭煮水的。到时也是需要人的。我一个人毕竟忙活不开。” 那马氏听了便高兴地抬起头来看着乔明瑾。 乔明瑾便发现这马氏看着虽然瘦小,但眼睛长得很是好看,脸上也是清秀得很,略装扮一下,还是个中上之姿呢。 那岳立秋也是有福了。 吕氏听了乔明瑾的话,也忙替她这媳妇争取,说道:“瑾娘,我这个儿媳妇做饭可好着呢。自她来了后,我那大儿媳妇和小女儿都不进厨房了,我家那老头子也说就让她做饭,嘴都被她养叨了。” 苏氏便装做不高兴的样子,说道:“娘,你和爹这是嫌弃我做的饭不好吃了?” 吕氏便拍了她一把,笑呵呵说道:“本来你做饭就比不上你弟妹嘛。还用我说。不过你做的面食倒是好吃的紧,你公爹也是三不五时要惦记着吃上一回的。” 乔明瑾看着她们婆媳三个其乐融融的样子,倒有些羡慕。如果吴氏和孙氏、于氏也是这样,也许也不会走到这一步。rs 第一百零八章 水井 ps:亲们,昨天家里的网络坏了,这两章是今早到办公室发的。是补昨天应诺的三章的。今天的晚上还有一章。 乔明瑾买了宅基地又买了村里四亩上等水田的事,很快吴氏便知道了。 她倒不认为乔明瑾自个有本事能买到水田。而那宅基地的事,也没她乔明瑾什么事。 只不过她得跟她儿子好生说上一说了,一个女人不好生在家带孩子,竟惹了一堆事出来,若是中间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是还要她儿子难堪? 她想着是什么时候逼一逼自个的儿子快刀斩乱麻了。 而听说乔明瑾直接把四亩水田交给吕氏婆媳打理之事,吴氏便心疼上了。心疼得她直抽抽。 这可是整整四亩田地呢!他们岳家也就几亩地。 还给五成粮!给个两三成就不错了。 那地都是人家种好的,平时只要看顾一下,收个粮能要多少功夫?就是请短工一天都要不了二三十文的。 真真是个败家的娘们! 她们岳家那么多人闲着呢,又不是不知道仲尧的兄长和弟弟在家闲着!一家人的,怎不交给家里人种? 真真是白眼狼!养不熟的白眼狼! 让家里的兄长小叔种了,难道收粮了还能不给她们母女送点?就那四亩地,她一个人就能轻松做完了。她乔氏就那么娇气,下不得田?当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 真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火贵。 自己的田自己不种,倒去帮人家管什么木桩子什么的,真不知她想干嘛。没得把琬儿也教坏了。她儿子目前可是就这么一块肉。 看来她得跟老三说道说道了。 而孙氏和于氏也很快便知道了这件事。 两个人也很是不解。都是一家人,为什么不把田地交给他们男人来种?她们之前难道待她不好吗?怎么就不想到她们?倒想起隔了房的苏氏? 不然的话,他们小家也能攒些钱下来。 婆母吴氏如今是越来越怄门了。也不知要把钱留着干嘛?那女儿就那么精贵?把家底全陪给她岳小满,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能指望她将来帮衬娘家、帮衬兄弟? 生了孩子还不是以夫家为重?自个生的儿子都不管,倒管起赔钱的丫头。 妯娌两个一肚子的不满。 别人家都陆续从乔氏那里拿到了挖木桩子的钱。听说只要挖几天一个木桩子就有一两银子呢!有些还得了二三两。 就几天功夫呐。 都怪婆母吴氏,她们俩当初也就是那么一说,没想到她看两个儿子不愿动弹,又听老岳头说是从乔氏那里拿钱怕村里人说什么闲话,就愣是不让家里人去挖桩子了。 虽然她们当初也不太乐意,辛苦一场那银子最后也落不到她们兜里。不过要是她吴氏坚持坚持,不被她们说动,如今不也拿到白花花的银子了? 她们的儿子都多久没吃上肉了?就是分少些他们两房,一房最少都能有几百文呢。都能买不少东西了! 妯娌两个顿时又悔又恨。 想着不管怎么样还得再上乔氏那儿去一趟。若是吴氏不让去挖,她们就回娘家把各自的兄弟子侄叫过来。哪怕她们不挖,她们娘家人还能不分她们钱? 乔明瑾倒是不知她买的地购的水田竟弄得老岳头家里人心浮动。 她在买好了宅基地之后,就让要去城里领刀具的云锦去通知周六爷一趟。 只隔日,那周六爷就带了人来了。 除了看地建屋的师傅和工匠还有做木匠的师傅。 一行人看了地又去林子里看了看,还听何父他们说了木雕一类的事。 而那几个建屋的师傅看过宅地之后,就给乔明瑾和周宴卿二人画了简单的图纸。 周宴卿问乔明瑾的意见。乔明瑾便说了除了仓库和工作间,再添两排房子,或独间或双人间或通铺。以后总得备着木匠师傅们住的地方。 不能来一个人就全安排在乔明瑾家里住。 她家也住不开啊。将来作坊建好后,就是何父云锦等人也都要去作坊那里住的,住她家也只是暂时的,也的确有些不便。 周宴卿看着眼前这个跟建屋师傅侃侃而谈的女人,瞧她一脸专注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飞扬了起来。 这女人似乎是每一次都给他不同的感觉。每一次都能带给他不同的体验。她瞧着这个女人从好奇到如今越来越舒服。 几个人一直在宅基地那边看了一个下午,除了商议这作坊如何建,还商量着人员怎么分配,后续事情如何安排等等。 周宴卿是肯定不能经常往下河村跑的,他要管的事多,周府的事就够他忙的,他不能总盯着这一个摊子。 所以他带了一个管事来。给乔明瑾介绍,以后这处作坊的事就由该管事替他管了。 那管事也姓周,是周家的家生子,三代都是周府的下人,对周府忠心耿耿。祖父是老太爷的随从,父亲如今是府里的大管事,他三十五岁,管着周家的一个木器铺子。 周宴卿觉得作坊这个事更重要,遂把他提了出来,专门管这一摊子。 那周管事瞧着并不是精明奸诈之人。对自家主子周宴卿很是恭敬。 乔明瑾和他聊了一会,发现此人见识很是不凡,对于木材木质及各种木制作品,还是精通。乔明瑾瞧着很是高兴。 她最怕周宴卿派来一个什么都不懂,又颐指气使的人来。 不过目前看下来这人选上周宴卿还是用了心的,选得不错。对她这一个乡下女子也算客气。乔明瑾瞧着很满意。 之后乔明瑾又和周宴卿说了一些请人的事,及一些木料等事。 如今林子里能出什么木料的桩子已是清楚了,而若是想做出更好的更值得收藏更能卖得上价的根雕作品,好木料是必不可少的。 那红木、楠木、紫檀黑檀等等硬木一类的珍贵木料,一直是大户人家趋之若笃的。那样的人家不怕钱要多了,就怕你的东西不好。 她如今不寻贵的木料,就只要木头桩子,想必是能寻出一二来的。还有那能散发自然香气的香樟,就是做一些小摆件,太太小姐们都能摆在卧房里把玩呢。 如今她有了周府的加入,她倒不愁木雕师父这一摊子的人了,目前缺的倒是好的木料了。 周宴卿听了乔明瑾的话,便说这个事有他去处理。好的木料或许难寻,那剩下的木头桩子还怕找不到吗?相信并没有多少人看准根雕的。 乔明瑾一点都不怀疑周府的能力,如今周宴卿既然说了由他负责来找,且听他那轻松的口气,她便不犯愁了。 她要做的是督促工坊早些能弄出来。然后把原料准备了,再带着人把初步的处理工序弄妥当了。 周宴卿走时把那周管家也带走了。 他倒是想把人留下来帮乔明瑾。只是并没有他住的地方。且那作坊还得等师傅们回城之后才能把那图纸画出来,这还要好几日。且还要找人翻黄历,得等选了吉日才能开工。 周宴卿走时给乔明瑾留了一千两银子及一本帐本。 他丝毫都不怀疑乔明瑾不会记帐。一个把算盘珠子拨得那么顺溜的人,哪里是不会记帐的?看周管家教她的时候,她那一脸的从容就知道她只怕懂得比周管家还多呢。 周宴卿越发对这个女人好奇了。看来得让人细查一查这个女人了…… 乔明瑾在送了周宴卿走之后,只隔日,上河村的打井师傅们终于也腾出时间,上她家来了。 之前秀姐帮着寻到他们,可是后来他们一直有事便一直拖到现在。加上乔明瑾也正忙着其他事,倒也并没有重新找人。 挖井的师傅带着三个徒弟过来的时候,得了乔家人的一致欢迎。 虽然村里吃水便利,可是若是家里头就有水井,那谁还愿意出去挑水?可不是样样便利? 最高兴的莫过于明琦和小琬儿了。 姨甥两个开心地在院里跑来跑去,还到村子里去找了平日里玩得好的伙伴,把他们全拉来家里看。恨不得告诉所有人她们家里要挖井了,以后再不用去挑水了。 秀姐、苏氏、张氏等人也很是替乔明瑾高兴。当初看她一个人带着女儿住到那村子外头,左右又没个邻里的,家里还没田没地,连张床都没有!就忍不住替她们娘俩担心。 如今看她们娘俩越过越好,打心里替她们感到高兴。 家里包括云锦何父等人都停下活计,忙着帮衬。 之前乔明瑾已是让云锦购了好些地砖青石板回来了,挖好井之后还是要在周围铺上一圈地砖青石板之类才好,洗衣洗菜也方便,不用又是水又是泥的。 再砌两个石头池子,一个用来洗大件衣物被子之类,一个用来清洗地瓜等物。 打井不需要看什么吉日,打井的师傅只在院里四处看了看,连地都没怎么挖,就择好了一处地方。还跟乔明瑾说都不用挖上几米就有水了,地下水源很丰沛。 大家都是高兴得很。当天就开工了。 有那打井师傅及带的三个徒弟,加上何父云锦岳大雷等人帮忙,只当天下午日落时分就出水了。 隔天上午就把井砌好了,人多,加上秀姐张氏等人也来帮忙,井台的地砖青石板也在下午全铺好了……rs 第一百零九章 闲情 水井弄好后,家里人人笑意开怀。 下河村取水虽然很方便,那方水井造服了全村的人。只是乔明瑾住在村子的外围,而那水井就在村子里,要挑满家里的两个大水缸还真是要走好多趟。 加上现在家里人多了之后,又因为雕刻也要洗涮之类,这水便不再是每日挑上一回了,有时候一日要挑上三四回。 虽然对于何晓春等男人来说两水桶的水真没有什么重量,可是挑得多了这也是件费力费时的事情。 而如今家里有水了,自然更是便利好多。想何时用就何时打,再不会省着算计着用了。 明琦和小琬儿两个东西更是开心,兴冲冲地拿了专门为她们量身订做的小木桶就去打了水忙着浇院里和屋外的菜。 没水井时,两个小东西不舍得从水缸里舀水,都是用大木桶接了各人用过的脏水,或是两个人去村外的小河里打来水浇菜。如今可算是随便用了。 两个小东西乐此不彼,恨不得把院里和房前屋后的小草小花都浇上一遍方好。 家里的水井弄好后,周宴卿那边也让人传消息过来,说是把时间定在了本月的二十。那天是大大的吉日。正宜动土。 而今正离二十还有七八日。乔明瑾便根据周宴卿请的工匠及人数,又让秀姐在村里请二十个青壮男人,再请五个妇人帮着做饭及做一些小活。 村里好些人得了迅,纷纷寻上门来。 好些妇人也都相携寻了来。乔明瑾也不太认识这些人,便听着秀姐她们的话,定了五个妇人,其中就有一个马氏。 这五个妇人包括二十个男人,都是家里多余的劳力。虽然现在各家里全跑去挖木桩子,他们也仍是剩下来的。 这二十个男人多是半大的孩子和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瞧起来跟青壮男人一点都搭不上。 只是秀姐说了如今各家里都在林子里挖木桩子呢,这些半大孩子和略年迈些的,家里人也舍不得让他们到林子里太过辛苦。再说建房也无非是帮着递一些东西,再就是和和泥之类的,大都不是多费力气的事。 乔明瑾听了也就做罢。 这二十人中还包括了岳家的老2和老四。 开始孙氏和于氏找来时,乔明瑾是不打算要他们的。 可是想着这岳老2岳老四算下来跟她也没什么冲突,之前在林子里喂鸡时,还会帮她些小忙,倒不像他们的女人一样是有花花心肠的。 她正好要找人,若是把他们剔除掉,没准村里人还以为她对那家子还有什么怨言呢。 乔明瑾便应了下来。那孙氏和于氏便笑眯眯地朝她道了谢兴冲冲地回去了。 工钱她们也是满意得很。 周宴卿和乔明瑾为了早日把作坊弄出来,工期上要求很紧,所以定了四十文的工钱。这工钱可是不少了,就是去了城里,也多是三十文一天。 众人皆心满意足,就等着开工了。 而乔明瑾因家里挖了井,作坊的事也有了头绪,难得闲了下来。 这天,一大早乔明瑾和明琦和小琬儿一起吃过早饭,便在院子里带着她们打算盘学算术。 如今有了云锦等人,她还真是清闲了不少。 早上也不用她挑着鸡笼子到林子里放了。水也不用她挑了,家里的根雕等事何父等人也都上手了,杂事也都由云锦帮着她办妥了。 如今她除了画些图纸倒是日日清闲,能闲下来逗弄孩子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让她挺烦心的。 就是家里的鸡眼看着一天一天长大,如今把它们放到林子里放养倒是省心省事,可是这万一生蛋的时候可怎么办? 还能每日在林子里转悠,寻鸡蛋?再说了,那林子里也不止她一家在养鸡啊,难道是谁捡了算谁的? 而且村子里皮实孩子又多,还轮得到她家两个孩子去找鸡蛋?怕寻到的都只是一地鸡毛。 “娘,看琬儿打的对不对?” 女儿奶声奶声地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乔明瑾回头看到女儿正拽着她的袖子指着算盘上的数字给她看。 乔明瑾一看,五零五零。 女儿算得虽慢,不过却把正确的数字都打出来了。 “哇,我们琬儿真棒,都算对了呢!好厉害,娘亲香一个……” 乔明瑾抱过女儿,在女儿粉嫩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记,惹得女儿扭着身子咯咯直笑。学着乔明瑾的样子两只小手捧着乔明瑾的脸也左右各香了一下。 让乔明瑾欢喜不已。 旁边的明琦嘟囊道:“笨琬儿,我都算了好几遍了。都会减法了。” 乔明瑾转身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嗯,我们明琦也是最厉害的。这么短时间速度就这么快了。还要把减百子好好练练,等琬儿加百子会了之后就教给她。” 明琦脸上顿时阳光明媚了起来,重重地点头:“嗯!姐,你放心吧,我一定天天带着琬儿练的。我一定好好教她。” “好,真是好孩子。” “娘,娘,我也是好孩子!” “对,我们琬儿也是好孩子。真棒!” 乔明瑾自从把算盘做出来之后,就开始教明琦和女儿练算盘。平时除了教她们数数之外,还教她们一百以内的加减。 用算盘是个最好的方法,不仅脑手眼并用,脑子活泛了,手指灵活了,而且在打算盘的过程中,整个人也变得专注了,做事也学会了专心。 明琦学得很好,短短时间内就把算盘口决背得滚瓜烂熟了。加百子也算得又快又准。有时候不用算盘她也能做一些简单的算数。 只是琬儿毕竟小,乔明瑾教她的时候,也只是想着让她专心学一样东西,练练她的脑力眼力和手指的灵活性,又能磨磨她的性子。 乔明瑾并不要求她学会多少。只是教她数数,一百以内的数,要她能数顺溜了。算盘打得不对也没关系,眼手脑能灵活运用就行。 只是琬儿的记忆极好,乔明瑾之前教她念一些简单的古诗的时候,就发现女儿记性极佳。 一般来说,教她的东西,给她念上两三遍,她就能记住了。 乔明瑾便试着教她背珠算口诀,一天教她三句,还让她反复地在算盘上练,到如今她竟然磕磕绊绊地把口诀背熟了! 速度虽然不快,但念着口诀已是能准确地在算盘上拨出珠子了。一百以内的加法,在算盘上她也能拨出正确的数来了。 乔明瑾觉得很是欣慰。 之前一天教她三句口诀,看她反复地在算盘上练,连乔明瑾看了都觉得枯燥。女儿却能一个人搬张小凳子坐在院子里,把算盘放在她的膝盖上,安安稳稳地坐着,一边念一边拨,磕磕绊绊地练熟了。 乔明瑾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自女儿学了算盘之后,乔明瑾在忙碌的时候,回过头都能看到女儿小小的身子坐在檐下或是院子里,拿把算盘自己一个人在玩。嘴里默默地念,一边念一边拨算珠子的小小身影。 那个专门为她做的小算盘已是成了女儿不离手的玩具了,睡觉都把它放在枕头边。 女儿自她在家里忙活根雕的事后,也总是懂事地不吵着她,就跟前跟后地跟着她小姨的身边。她家小姨在厨房忙着大伙的饭菜的时候,她就一个人搬张凳子坐在院子里,一个人拿算盘在玩。 每每就在乔明瑾转身能看到的地方。 让乔明瑾见了心里又酸又涩。 女儿已是日渐开朗,可她也不想因着她的原困让女儿封闭了起来。 “琬儿,娘今天有空,娘帮你扎小辫子好不好?” 小东西一听,两只眼睛立马就睁得圆溜溜的,亮晶晶得如同一汪清泉。 点头如捣蒜:“恩恩!娘,琬儿去拿梳子和头绳!” 说完小身子立马离了小凳子摇摇摆摆跑向了屋里。 “姐,你也帮我梳头好吗?”明琦睁着大眼睛看向乔明瑾问道。 “好,姐今天也帮我们明琦扎头发,就扎个好看的!” “恩!” 九岁的明琦虽然很懂事,帮她做着各种家务,洗菜做饭帮她带孩子等等,但到底还是孩子。 乔明瑾看着她风风火火地冲向房间,摇头笑了笑。 很快姨甥两个便抓了各自的东西跑出来了。怀里还各自捧着一个小木匣。 那小木匣是何晓春他们来了之后,这些天为她们两个做的。两个小东西很喜欢,把平时她们俩最珍爱的东西就放在里面。 “娘,先帮琬儿梳!” “好,那你搬张凳子坐在娘前面来。” “姐,我去搬!”明琦风风火火去院里搬了两张凳子跑过来。 小琬儿立刻接过一张跑到她娘面前,转身背对着她娘坐下。 还很快地用手去拽她头上的两个抓髻,弄得一团乱蓬蓬的。 乔明瑾坐在凳子上,两腿曲起来把女儿圈在自己面前,拿了梳子慢慢梳理着女儿的头发。 她已是好久没顾上帮女儿梳头了。 她起来的时候,女儿还在睡着。所以女儿醒的时候,都是明琦帮她梳的头。姨甥两个也只是随意地抓了两个髻绑着。两边多少头发,有没有头路皆不管。 乡下人也没那么多讲究。rs 第一百一十章 两兄弟归家 乔明瑾虽然每天看着女儿乱糟糟的头发,总是莫明会心酸。但她也没时间顾得上。 就是她自己的头发都懒得打理,经常是随意拢了,然后一扭一转再随意地盘在脑后。最后用一根细木钗插上固定了事。 之前一直忙得脚不沾地,日日天不亮就起身去山里砍柴,就为了能吃饱饭,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做。哪里有空打理自己。如今就是不砍柴卖了,也有一摊子事等着她。 不过倒是比日日进山砍柴那段时间好多了。 女儿的头发很细很软,之前黄黄的,跟了她到了村外后,倒慢慢养黑了。摸在手里也软软的舒服得很。 “琬儿想绑什么样的发髻啊?” “娘绑什么琬儿都喜欢!” “真乖。” “姐,就两边各绑一个,先编辫子,再把它们盘起来,然后再扎上表哥买回来的头花。” “好。” “用表舅买的头花!” “好……” 乔明瑾很有耐心地帮两个孩子梳着头发,难得地闲享了一回清闲。 在给明琦也缠上头发之后,两个小东西互相看了看,高兴地咧着嘴笑,手拉着手就要去外面得瑟。 乔明瑾高高兴兴地看着她们出门,正搬了几张凳子要放回檐下,又见两个小东西飞跑回来:“娘,娘,舅舅回来了,舅舅回来了!是大舅舅,还有小舅舅……” 乔明瑾很是意外,走到门口。 远处两个身影步伐很快地朝她走来。 两个人都有些不一样了,新衣在身给他们多添了一份读书人的儒雅,脸上也似乎更神采飞扬了些。 “姐,姐,我们回来了!” 明珩还是那样喜欢大呼小叫的。高兴地仰着头等她夸奖。 乔明瑾细看着两个弟弟,这养了一个月,脸上涣发了神彩不说,明珩脸上也好像长了些肉。 明珏则越发俊秀了。 乔明瑾很高兴。 “怎么回来了?” “本来早就该回来了!别人家的书院都是每旬就有一日假呢!只刘员外怕那刘淇好不容易定下心却因了放假又野了,就一直等到现在。刘员外夫人要带刘淇回娘家,这次就放了三天假。” 乔明瑾听了明珩的话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那你们回家了吗?” “回了,我们是前天天黑时到家的。昨天也在家呆了一天,奶奶就打发我们来看看姐。” 明珏看着乔明瑾说道。 还真是多亏了他这个姐姐,如今他又能有机会安安静静地看书了。 “那快进屋吧。明天中午吃过饭姐再送你们走。” “娘,给舅舅做好吃的!” 小琬儿趴在明珏的怀里大声说道。 “好。娘给你舅舅做好吃的。那一会你去问问吕奶奶,看她家还有没有南瓜,我们给你舅舅做南瓜饼和南瓜圆子吃。” “姐,我去!” “小姨等等我,琬儿也去!” 小琬儿挣扎着从明珏的怀里下地。两个小东西连屋子都没进,就牵着手跑远了。 进了屋,云锦等人见了他们哥俩,也纷纷来打招呼。 两人也很是热络地和众人打招呼。又看到他们这才走了一个月,家时就有水井了,都很是高兴。 兴冲冲地扑上去轮着打了一桶水。高兴地在脸上手上又是泼又是洗的。惹得乔明瑾摇头暗笑不止。 “姐,这水真清!还清清凉的。” “嗯,这井水就是地下水,冬暖夏冷。挖了这口井,姐如今可是省事多了。” “姐之前太累了,我在城里还一直替姐担着心呢。怕我们走了后,姐一个人忙活不来。” 明珏不无担心地说道。 “把你表哥当什么了?纸糊的吗?” 云锦从厨房端了两碗米桨出来,装作生气地说道。 那头明珩很快就接了过来,而明珏则向云锦施了一礼,说道:“多谢表哥了。有表哥在,我们俩也放心多了。我姐她们可全靠你了。” 云锦拍了拍明珏的肩膀,嗔道:“都是一家人,哪里需要这般客气。” 几个人便坐了下来,听明珩二人说他们在城里的生活…… 乔明瑾听说明珏如今已是在一边教书一边备着来年的秋闱,很是欣慰。她虽不知道她祖母和父亲的过往,不过如今看明珏这般求上进一定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 而明珩在城里也是如鱼得水。这孩子本来脑子就活泛,又有自家兄长拘着,定是能学出一些本事来的。 乔明瑾遂放心了不少。 之前她一直替两个弟弟担心着。这毕竟是到别人家去,就算明珏是以先生的身份去的,可还是有那么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两个弟弟素来又被祖母和爹爹教养得骨子里骄傲得很。 如今看他们都过得好,并没什么不适应,也就放下心来。 两人和乔明瑾聊了一会,便又去看何父等人创作木雕,很是赞叹了一把。也跟前跟后地帮忙。 乔明瑾知道他们闲不下来,来之前定是得了家里人的嘱咐了,遂也就随他们去了。 下午两人又随着乔明瑾进了一次山,看了几户人家挖出来的木桩子,并看他姐给人家定价钱。 两人又带着明琦和琬儿在林子里玩了一个多时辰,在林中深处的溪涧处两人都学会了乔明瑾教的用竹竿撑着过河的本事,连明琦都学会了。只小琬儿在岸的这头眼巴巴地望着。 几人在岸的那头,还真捡到了几个野鸭蛋。又用渔网兜了一只来不及飞走的野鸭。像是欢迎二人似的,还有幸扑到了一只来溪涧边喝水的野鸡。 几个人很是高兴。 一路欢欣雀跃地回去了。引得林子里的其他人都纷纷跑溪涧边等野物。要知道如今林子里的野鸡野兔可是越来越少了。 被人下套捉去了不少,又因为林子里好多人在挖木桩子,那野物也不知跑哪里去了。那村里的小子们每天都要溜达上一圈,几乎都是无所获的。 当天晚上,乔明瑾把那只野鸭子炖了,又切了一半的野鸡肉和着蔬菜炒了,另一半她则用黄泥裹了起来放到灶膛里煨着,给几个孩子撕着吃。 明珩、明琦和小琬儿三人把鸡骨架都啃得光溜溜得,满手满脸的油,吃得异常满足…… 次日一早,村里的好些跟明珩玩得好的小子就拉他去外头窜去了。明琦和小琬儿也跟了去。而明珩则帮着乔明瑾去林子里就昨天收来的木桩子做一些简单的处理…… 中午吃过饭,云锦就用牛车送他们兄弟俩出村子。明琦和小琬儿也跟着爬上牛车,拽着两人的袖子非要送一程。 乔明瑾给了二人一人一个荷包,两人均推了回来。 “姐,我上个月还得了十两的束脩,祖母还让我留了一些在身上,我身上有一两银子呢。在刘家有吃有喝都用不上。” “姐,娘也给了我铜板。”明珩也急着把乔母给他的荷包抖出来给乔明瑾看。 乔明瑾看着明珩的荷包,里面铜钱磨擦的声叮咚做响。 乔母身上是不掌钱的,得了几个铜钱都会主动上交给婆母蓝氏,好像那钱会咬人一样。她又能给明珩多少钱?无非是乔父省下来让她塞给明珩的罢了。 乔明瑾把荷包塞在他们的怀里,说道:“拿着吧,姐如今身上有钱了,不缺你们这几个。在外头也不要太省了,明珏也许要应酬,总要带些银子在身上,可别让人看低了。你二人要是想买什么书,尽可以去买。以后明珏你的束脩就都拿回家里。你们俩要用钱,就跟姐说,姐以后供着你们。” 明珏和明珩听了眼眶都红了。 “恩……姐,我们知道了。” 牛车很快就在乔明瑾的眼前驰离。 乔明瑾还看到两个弟弟在拼命地朝她挥着手…… 明珩和明珏走后,明琦和小琬儿焉巴了两天。 乔明瑾因着如今木桩子越起越多,将来若是周宴卿在别处起了木头桩子,她也是要教给人让人在现场做完处理再往回运的。如今她忙着在林子里收木桩子定价、忙着做初步处理、忙着教云锦等人一些工艺流程方面的东西,也没空去管两个孩子。 所幸两个孩子都很懂事,很快又跟前跟后地帮着乔明瑾处理起家事来。 如今家里的事,洗衣做饭几乎都是明琦在做了。其他人的衣服,都是他们各自洗。明琦则把她和琬儿、乔明瑾和云锦的衣物都包揽了。 炒菜做饭,也越做越熟练。 原本在乔家,多是明瑜忙着厨房里的事,她就帮一些小忙。如今在乔明瑾这边,她倒是样样行了。淘米洗菜、炒菜做饭、洗地抹桌、中午到林子里给鸡换水添水、下午到村子里买米买菜…… 哪样都不落。 而院里和房前屋后的菜,则全由琬儿在浇水了。 小东西提不动大桶的水,就央着云锦做了一个小桶给她,来来回回地往外搬。乔明瑾不让她往井里打水,又恐她要水,就每天一早打了水在石砌的池子里,装得满满的。小东西要用水,就踮着脚从里面往自己的小木桶里舀。 乔明瑾又找秀姐要了两个葫芦,一个劈了两半,给一半给她舀水,一半放在厨房。另一个只切了口子,做了活塞,而葫芦身上则让何父钻了密密麻麻的小洞,做成前世浇花的花瓢模样。 小东西见之爱不释手。连她小姨都舍不得给,成了她专用的。 天天乐此不彼地往她的小漏葫芦瓢里灌水,然后每天如小蜜蜂一样乐呵呵地去给瓜菜浇水。还抱怨她娘种的瓜菜太少,不够她浇的。 每天浇完家里的瓜菜,还精力十足地往房前屋后的野花野草上浇,乐此不彼。 两个小东西懂事,乔明瑾也省心了不少。rs 第一百一十一章 岳仲尧归来 又过了两日。 这一日,小琬儿正拿着她的小漏葫芦在房子外头圈起来的篱笆地里浇她的菜。 小东西先是拔了她的小漏葫芦上面的木塞子,又拿起一半葫芦瓢,从小木桶里舀了水,往它的小漏葫芦里面灌水。 那水一面往里灌一边往外喷,就像那蓬蓬头花洒一样。所幸往外喷得也不多,那小漏眼也小,倒不至于灌满就漏完了。 小东西见那水往外喷,忙站起身,把小漏葫芦往木桶里压低,又把漏葫芦往水桶里没去。只是这样,那水还是洒在她的衣服上。 小东西往身上看了看,哎,衣服又湿了。 娘又该说她了。 她老是记不住要把那漏葫芦往水里压,老是提起来。那水就老是往她的衣服上喷。 不过只转瞬间,小丫头又偷偷地笑了起来。 现在都是小姨在家洗衣服呢。一会找小姨去换,娘今天一早就进山去了。娘看不见。 小东西歪着脑袋转着黑黝黝地眼睛想明白后,便高高兴兴地伸直了手,提溜着她的小漏葫芦去浇她的菜地去了。 这里的菜都是她管的呢。 娘说要是菜菜长得好,就奖励她,带她去城里吃面。到时她就可以去看大舅舅小舅舅,还有…… 小东西忙用手捂紧了嘴,紧张地左右看了看。 差点说出来了。这是她的秘密!不能让人知道。娘也不可以。 她好久好久没看到爹爹了…… 小东西瘪了瘪嘴,眼泪都差点掉了下来。 忙用手背往眼睛上抹了一下,又往菜地里蹲了下去。 不能让娘知道,娘听了会不说话,可能还会生琬儿的气。 这是琬儿一个人的秘密。 小东西立刻又埋头在她的那一片菜地里。 小漏葫芦里的水浇完了,又起身去小木桶里装。灌完一葫芦又跑过去浇菜地。 娘说不能浇多了,不然它们会死的。就像琬儿喝水喝多了,小肚肚也会胀胀,会难受,菜菜难受了,它们就会死的。 小东西拿着小漏葫芦,这里点一下那里点一下,生怕浇多了。看到菜叶上有虫,也不怕,捡了两根棍子就把它们夹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装在竹筒里。等着晚上拿去喂**。 娘说鸡吃了虫虫就会多生蛋,这样每天大家就能吃到蛋了。多的还能拿去卖钱!等有了多多的钱,娘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娘说再等一些时间,**就会生蛋了。不过到时若是**在林子里生了蛋,就会找不到了。 娘说会把鸡带回来养,可是家里又没地方。 不过可以放在菜地旁边啊!把它们关在笼子里。到时琬儿天天都要来捡鸡蛋。 小东西想着就高兴了起来。 又努力去翻看菜叶上有没有虫虫。有的话就用棍子夹下来。娘说要用棍子夹下来,不要用手去捉。说有些虫子会让人痒痒的,还会咬人呢。 琬儿可不怕它们。娘说它们比琬儿小,是它们该怕琬儿,才不是琬儿该怕它们呢。 哼,琬儿才不怕呢。 那菜是琬儿照顾的,琬儿那么辛苦,你们还来吃我家的菜叶,吃成一个个洞洞,又难看,还害得我们都没得菜吃了!哼,我要把你们全捉了,喂我家的**…… 岳仲尧站在篱笆门口,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他的女儿,小小的身子正蹲在地上,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一只手拿着一个漏着水的葫芦瓢,一只手拿着两根小棍,地上还放着一个小竹筒。 小小的身子蹲在地上,一只脚一只脚地往前挪。在菜地里穿梭。那菜叶子都快盖过她了。 岳仲尧看得鼻头发酸发胀。 他的女儿,还这么小,就会做事了。也没个人陪她,一个人在菜地里玩…… “琬儿……” 小东西一直在念叨,一方面为有虫子喂**而高兴,一方面又觉得虫子太多了,要害得她和她娘还有小姨没菜菜吃。 一脸的纠结。 并没有听到岳仲尧叫她。 岳仲尧又唤了一声:“琬儿。” 小东西这回听到了。扭着身子向着声音处看去。 看到篱笆门口站着的岳仲尧,愣了愣。眼睛睁得大大的,眨了又眨,良久才怯怯道:“爹爹?” “哎。是爹爹啊。琬儿不记得爹爹了?” 小东西听了便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撑着地迅速地直起身来,转身就朝岳仲尧扑了过去。 手上的棍子、葫芦都不要了。那装着青菜虫的木筒也被她碰倒了,那虫子高兴万分地正往外爬。 小东西全然不顾,就只朝那个她念叨了好久的人扑了过去。 岳仲尧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子朝他飞扑过来,也是眼眶发热。往前疾走几大步,一把接过女儿小小的身子就腾空抱了起来,紧紧揽在怀里。 小东西刚被父亲抱在怀里,就圈着父亲的脖子哇得大哭了起来。 岳仲尧也是心头发涩,忍着泪意手足无措地安抚女儿。 一手托着女儿小小的身子,一手在女儿小小的软软的背上抚摸安抚。喉头哽涩难言,话都吐不出一字来。 “哇啊啊,哇啊啊……” 小东西在父亲的安抚下哭得越发大声。 岳仲尧显然也从没见过女儿哭得这么伤心过。抱着女儿就在菜地里颠着转起圈来,嘴里也只会哦哦地叫唤两声。 他那大大的身子在种得满满的菜地里转圈圈,那青菜都被他的一双大脚踩坏了不少。 在厨房忙活的明琦竖着耳朵听了两声,确定是琬儿的哭声,忙扔下东西飞奔了出来。 琬儿还从没来没哭过这么大声呢。是谁欺负她了?还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 明琦跑得飞快。被门槛拌着差点往地上扑去,稳住身子又踉跄着往外头跑。 很快她就止住了。 那个之前叫做“姐夫”的人正抱着琬儿笨手笨脚地哄呢。 这人都消失好久了,什么时候出现的?是他惹得琬儿哭了,还是他救了琬儿? 明琦远远地站住了,埋头想了想,才提步朝他们走了过去。 “琬儿?” “小姨。” 琬儿带着哭腔从岳仲尧的肩上抬起头看了看她家小姨。 若是往常,小东西早就朝明琦伸手要抱了。 “是明琦啊。”岳仲尧朝明琦笑着说道。 明琦瞪了他一眼,又看向琬儿:“琬儿为什么哭?” 小东西立刻又趴回她父亲的肩上,两只小手紧紧地圈着她爹的脖子不说话了。 岳仲尧安抚地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对明琦说道:“没事,许是太久没见到我了才哭成这样的。没事,一会就好了。” 明琦狐疑地看了看两人。又抻着脖子往菜地里看了看。 除了琬儿扔在地下的葫芦和竹筒及岳仲尧踩坏了一大片的菜地之外,并没什么异样。 明琦看了那被踩平的菜地,气呼呼道:“你把琬儿的菜地踩坏了!” 岳仲尧往地上看了看,讪讪地想去摸鼻子。只是一时又够不到,只嘴巴张了张。 琬儿听了这又直起身子,扭着身往地上看了看,才道:“小姨,一会我和爹爹会把它们种好的。” 明琦站了一会,没看到琬儿朝她要抱抱,恨恨地跺了跺脚就往屋里跑了。 真是小白眼狼。她和她姐天天都陪着她,还没她这么念着呢。哼,小白眼狼。白疼她了。 碎碎念地往厨房里钻去了。一会不给她做好吃的。哼。 厨房的锅碗瓢盆被她弄得噼啪作响。 而琬儿也在她父亲的安抚下平静了下来。 “琬儿想爹爹了是吗?” 小东西对着岳仲尧连番点头。那眼泪几乎又要滚了出来。 岳仲尧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就是他岳仲尧的女儿,是他的骨血。他在外奔波了这么久,也不知还有谁惦记着他的,惦记着他的安危。 如今看到女儿这么依恋他。岳仲尧只觉得也值了。这一生也不算太遗憾了。 “是爹爹不好,这么久才回来看我们琬儿。琬儿打爹爹两下。” 岳仲尧抓着女儿的手要往他身上拍。小琬儿却把手挣脱了出来,小手摸了摸他的脸,说道:“爹爹,你怎么晒黑了?” 岳仲尧心里胀得满满的。 抓着女儿的小嫩手亲了好几下,丝毫都不管那上面带着的泥印。 “爹爹去做事去了啊。要攒钱给我们琬儿买好多东西呢。这次爹爹有给我们琬儿带礼物回来哦。” 岳仲尧本以为女儿听了会很高兴。 他一到家,他家那几个侄儿侄女都围了上来,分走了礼物点心。所幸他吃了一次亏,这次给母女俩的东西都放得好好的。 岳仲尧只看到女儿泪水涟涟的大眼睛眨巴地望着他。 “爹爹说好了过十天就见琬儿一次,可是爹爹说话不算数。” 说完哇得又大声地哭了起来。 岳仲尧心里又是酸又是涩。 他也没想到他这次走了这么久,以为小孩子都是把话听在耳里过后就忘的,都是过眼不过心的,没想到女儿竟把他的话记在心里了。 “琬儿乖啊,是爹爹不好,爹爹做事去了啊,下次爹爹去得久就会告诉我们琬儿一声好不好……” “看,菜地都被爹爹踩坏了,我们快把它再种起来好不好?不然你小姨要生气哦。琬儿跟爹爹一起种好不好?” “好。” 小东西也很心疼自己的菜地,听岳仲尧这么一说就扭着身子下了地。 父女俩便蹲在菜地里忙活了起来……rs 第一百一十二章 难言 乔明瑾走到家门口的篱笆地的时候就停住了。 她习惯了从外头回来都要在自己屋外头寻一寻自己的女儿。 琬儿很乖,多数乔明瑾去哪,她都会跟前跟后。可若是乔明瑾不方便带她,叮嘱她一个人在家里玩的时候,通常女儿都会乖乖呆在家里。即便有人来找她玩,也是不出门或是不会离了屋子太远的。 乔明瑾已习惯了进家门的时候,去篱笆地那里寻一寻女儿。 这孩子自从知道自己娘亲忙得没空顾那块菜地之后,就一个人包揽了来。早晚都不忘要去浇一次水,从来都不假她的手。 现在她看到了什么? 女儿正一如既往地蹲在菜地里忙碌。今天似乎格外开心,小嘴巴巴拉个不停。而她旁边那人,是岳仲尧? 什么时候回来的? 乔明瑾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这段时间的变化。小孩子的情绪哪里能隐藏得很好的? 她无非就是想她父亲罢了。又怕她这个娘听了生气,经常抿着嘴趴在她怀里沉默。或是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欲言又止。 乔明瑾也从没主动开口问过她。她总想着女儿还小,这样也好,久而久之,没准就能忘了。将来就是再有什么变故,孩子也能接受。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父女两个正高高兴兴地蹲在菜地里,一个在种地拔草,一个在旁边浇水。父女俩一边干活一边说话,两人还不时抬头对望一下,满脸的笑意。 乔明瑾心里多少有些复杂。 她真的不能同时扮演父亲和母亲的角色吗? 岳仲尧正转身要往下一垄菜地去的时候,就看到好像有人正站在篱笆门口。 他的视线从下到上,就看到了乔明瑾正一脸沉思地站在篱笆门口。 岳仲尧忽然有些慌张起来。 忙忙站了起来。两手拢在一处拍了拍。只是都是湿土,手上还是留有黑黑的泥印子。 他记得瑾娘就爱干净了。瞧不得他一身脏乱的模样。 岳仲尧忙把双手背在身后,有些无措唤道:“瑾娘。” 小琬儿看到她爹站了起来,也扭着小身子站往后看,很快也看到了她娘。 立刻欢欢喜喜地扔下东西往她娘那边扑了过去。 “娘,你回来了!” 乔明瑾看了岳仲尧一眼,也没应话。 只接住女儿奔过来的小小的身子。看自己裙上被沾上的泥印,佯装生气,嗔道:“看娘的裙子,又被你弄脏了。要帮娘洗吗?” 小东西丝毫没被自己娘亲的语气吓到,趴在她娘的两腿间,仰头笑嘻嘻说道:“嗯,琬儿帮娘洗。看小姨洗衣裳,琬儿都会了。” 乔明瑾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牵着她的手对着岳仲尧。 琬儿好像才想起来,大声说道:“娘,娘,你看,爹爹回来了!爹爹刚才还跟琬儿一起种菜,还捉了一竹筒的青菜虫!爹还教琬儿捉青菜虫的孩子。爹好厉害!那么小的青菜虫的孩子爹都认识。这样它们就变不成大虫,就不会偷吃我们的菜叶了。爹爹好厉害哦!对吧,娘?” 乔明瑾看着女儿一脸都是对她爹的崇拜,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看了对面的岳仲尧一眼。那岳仲尧听了女儿的话正扬着嘴角噙着笑,又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不免有些好笑。 遂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岳仲尧眼睛亮了亮,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妻子,说道:“才回来不久。之前被知县大人派到别县去了,事情有些棘手,呆的时间就长了些。” 乔明瑾看岳仲尧一脸着急解释的样子,又看了他一眼。 之前她也没正儿八经地往他脸上瞧过。 如今倒是能看出来,好像有了些不一样的地方,好像黑了许多。 “娘,娘,爹黑了好多是吧。也瘦了是吧?娘,我们给爹炖一只鸡吃吧。娘不是让小姨吃鸡皮吗?也让爹爹吃好不好?” 琬儿说完一脸的期待看着她。 乔明瑾有些无语。 她也不是天天杀鸡吃的。偶尔捉到野鸡养不活的情况下就会杀了吃。看明琦不吃鸡皮,为了不浪费,便苦口婆心跟她说鸡皮吃了对皮肤好,哄着明琦吃了。 没想到这小东西倒记住了。只是她爹要皮肤那么好干嘛?什么时候鸡皮有美白的功效了? 乔明瑾看着仰着头看着她,一脸期待的女儿有些哭笑不得。 “你爹是男人,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小东西似懂非懂。眼睛转了转,很快便又拽着乔明瑾的裙角说道:“那娘,可不可以留爹爹在家里吃饭?” 顿了顿又小声说道:“琬儿都跟爹爹说好了的。”说完撅了撅嘴。 乔明瑾摸着她的头,看到对面的岳仲尧也是一脸的期待,也不忍抚了孩子的意。便说道:“好。就让你爹在家里吃饭吧。” 小东西听完立马跳了起来,快速跑到她爹的身边,向她爹要抱抱。 等她爹把她抱了起来,便高兴地说道:“爹爹,你看,我说娘一定会同意的吧。娘是天下最好的娘了,是不是爹?” 岳仲尧欢喜地把女儿抱在怀里,看着乔明瑾说道:“是。你母亲是天下最好的娘了。” 乔明瑾脸上有些热,转身往家走。 “琬儿,要记得把篱笆门关上哦。要是让鸡鸭进去吃了菜,娘可要打你屁屁。” 小东西趴在她爹的肩头,很是开心地应道:“知道了娘!” 转回头也不下地,就赖在她爹的身上,指挥着她爹拎小木桶拎竹筒关门等等。 岳仲尧抱着女儿关好篱笆门,又把自己放在上面的一个包袱取了下来,这才抱着女儿也跟在乔明瑾的后面进了屋。 云锦在看到岳仲尧抱着琬儿进门的时候,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呦,这是谁啊?” 小琬儿丝毫不懂大人间的暗流,开心地挣扎下地,对她表舅大声说道:“表舅舅,这是我爹爹!” 云锦嘴角抽了抽。 转而细声地对小东西说道:“哦,是小琬儿的爹啊。瞧你这双手,快去洗一洗。你小姨好像生气了哦,快去看看吧。不然下次她可不带你玩了。” “小姨为什么生气?”小东西仰着头好奇地问道。 “表舅舅也不知道呢。琬儿要不要去看看你小姨?” 小东西连连点头,飞跑着往厨房去了。 云锦看着小琬儿跑远,转身面对着岳仲尧,正想刺他两句。 就看到那头岳仲尧朝他躬身向他施了一个大礼:“大表哥。” 云锦有些意外,嘴张了张,很快又闭上了。也不回话,愤愤地甩着手往后院去了。 岳仲尧瞧着后院有人声,把包袱往堂屋里放了,也跟了过去。 岳仲尧上次来家的时候,乔明瑾还没决定做算盘。后来她做算盘,卖算盘,然后决定挖树桩子,准备做根雕的作坊。这一切岳仲尧都不知道。 所以岳仲尧瞧着后院这么多人,倒是吃了一惊。 他倒是听家里人快嘴说了几句乔明瑾在收木桩子的事,也知道这个点乔明瑾定是在山上的,便没上去。而是直接到家里找了女儿。 事实上他并不知道乔明瑾要做什么。也还没听到家里人说起她家如今有这么些人。 岳仲尧有些惊讶。 而何父何晓春等人在来乔明瑾家里之时,自然也知道乔明瑾的遭遇的。 住了这么些日子,也瞧得出乔明瑾是个什么样的人了。那是个宁可自己啃地瓜就咸菜,都要给他们弄些干饭吃的人。 这些日子也从没亏待过他们,给的钱更是他们做了这么多年木匠活拿不到的价钱。她乔明瑾也并没有把他们当成雇工,而颐指气使的,反而把他们当成合作的伙伴一样。 对于他们的活计也没什么嫌弃指责的,即便做得不好,也只是让他们再试一试,并没有指责他们把不多的原料弄坏了。 相处得越久,越是觉得乔明瑾的不容易。 一个女人若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谁又会带着那么小的孩子出来单过呢? 所以何晓春、何夏等人见了岳仲尧都是没什么好脸色。只看了他一眼,就转身做活去了。只何父淡淡地对岳仲尧点了点头。 岳大雷看了几个人对岳仲尧没什么好眼色,他有些尴尬。 他家跟岳仲尧是邻居,他虽比岳仲尧大了几岁,但因两家离得近,小时候也是一直在一起玩的。后来又因为两人同娶了一个村子的妻子,更是亲近。两人好得跟自家兄弟一样。岳仲尧征兵走之时,还特地到他家里拜托他们夫妻关照乔明瑾。 只是他也觉得岳仲尧在平妻这事上做得有些不妥当,对为他守了四年的乔明瑾不公道。心里也对岳仲尧有些怨言的。 不过,看岳仲尧跟他亲热地打着招呼,他也没办法默视。 便拉着岳仲尧介绍了起来。 岳仲尧这才知道自己的妻子找了这么多人要做些什么。 他心里涌上一些不知明的情绪。酸酸的涩涩的。 这些日子他在外头,别人不想出的任务,他争着抢着要去。就只是想为她母女二人多攒些银子,让她们两个能过得好一些。 可是现在看来,自己的妻子好像没了他,过得更好了……rs 第一百一十三章 难吃上的饭局 当天乔明瑾亲自做了晚饭。 为了不让女儿失望,还真的捉了一只鸡来杀了。 云锦是知道乔明瑾养这些鸡的辛苦的,所以他带着何晓春等人进了山,本想捉一只野鸡或是野鸭山兔什么的。但是一无所获。 不过却找了好些黑木耳回来。 有些黑木耳在树上多时,已是自然干掉了。但乔明瑾也没有当天吃了,而是洗了一遍,把它们铺在席子上,放在檐下阴干。 拿了以前存的黑木耳,泡发后准备炒一盘木耳炒蛋。 当天岳仲尧在乔家,帮着忙着忙后,做一些体力活。小琬儿也乐滋滋地跟前跟后,生怕一眨眼自个的爹就不见了一样。 小东西拿着岳仲尧买给她的玩具,一套十二个形态各异的小瓷人,兴高彩烈地逢人就耍宝,看得乔明瑾一脸的郁闷。 岳仲尧还给明琦带了一些女孩子带的头huā。明琦虽然脸上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嘴上也不说,但看得出来,拿到礼物还是很开心的。小姑娘还小,被人惦记着心里总是开心的。 岳仲尧还给明珏和明珩也带了笔墨一类的东西。他这回回来了才知道兄弟俩已是到城里读书去了。 而给乔明瑾带的则是一件雕了梅huā的银簪。 乔明瑾犹豫了好久,最后淡淡地道了声谢也收下了。 岳仲尧看见乔明瑾收下了他精挑细选的礼物,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顿时神彩飞扬了起来。 这一天,岳仲尧努力扮演着一个好父亲的形象,陪着女儿哄着女儿,很是一副奶爹的好形象。 当天晚饭做好后,众人合力抬了桌子放在庭院里,摆了长凳。准备吃饭。 现在乔明瑾家里吃饭,都是在日落前,把桌子抬至庭院里吃的。如今是盛夏,厨房也小,拥挤得很,倒不如庭院里开阔舒适,还有晚风徐徐抚面。 岳仲尧正帮着搬凳子的时候,门上就有人叫门了。 “三叔,三叔,奶奶叫你回家吃饭!” 声音很大。是孙氏的儿子岳东根的声音。 这孩子被孙氏和吴氏惯坏了。不懂事任性不说,看到什么好的都要拿到手,不拿到就会撒泼躺地上哇哇大哭。 自乔明瑾带着琬儿搬到村外后。大人倒没怎么上门,但这个孩子倒是经常跑来的。 有时候看见琬儿有些什么好东西一定是抢了就走的。有时候,在乔明瑾他们正要吃饭的时候,还跑上门来,就巴巴地站在桌边不走。乔明瑾有时候无奈。只好给他盛了饭,他也不客气,大口大口地就往嘴里扒拉,像是许久没吃过饭的一样。还拿筷子在菜碟里扒拉来扒拉去。那米粒散得一桌子都是。 乔明瑾瞧了几次,又看他老是抢何晓春给琬儿做的东西,就不再欢迎他上门了。 但这个孩子还是经常会出现在她家的周围。等着琬儿出门,看琬儿拿着什么东西,抢着就跑。 让乔明瑾头疼不已。 她也不是那种能下狠心打骂孩子的人。更何况别人的孩子也轮不到她管教。更何况以孙氏那品性。要是知道乔明瑾把她的儿子怎么了,还不得天天闹上家来啊? 所以乔明瑾也只是让琬儿要出门的时候,就跟在明琦的旁边,一个人的时候是不太放心她出门的。 如果家里人都在家的情况下,她家的大门也都是关着的。 这会那东根就用力在门上拍打。唤着他三叔回家吃饭。 云锦有些嫌恶地看了岳仲尧一眼。多宝贵呢,怕在他妹妹家不让吃饱还是怎么的?德性!多愿意留他在这里吃饭一样! 岳仲尧神情讪讪地看了乔明瑾一眼。看乔明瑾并没有看他,又看到众人也是一副很奇怪的脸色,岳仲尧顿时也有些羞恼。 他起身很快就到了大门边,把扭着身子想往屋里进的东根,从领子上提溜了回来,喝道:“不是跟家里说了,三叔要在你妹妹这里吃饭吗?怎的又来叫?” 那东根抻着脖子往屋里看,他都闻到肉香了,这三叔就是不让他往里进。 气恼地往他三叔的手上拍了好几下,却发现他三叔的力气不是一般大,跟铁箍一样不能悍动分毫。 顿时没好气地说道:“我怎么知道!是奶奶让我喊你回家的!” 他三叔爱回不回,他才不管呢。 他只是在听到他奶奶要让他四叔来叫人,便自告奋勇地说他去叫。 他奶奶哪舍得使唤他?只是谁叫他跑得快呢?他也不是想真的唤他三叔回家吃饭,只是她娘说了她三叔今天回来,他那个三婶一定会做好吃的拉拢三叔的。 那一定就会有肉的。 不像他们家,他奶奶今天倒也听他爷爷的话去上河村割了肉,可是却把一大半吊了起来。今天家里只炒了一小块,每人分一点,就是他多分得两块,但哪里够他塞牙缝的? 岳东根扭着身子使劲要往屋里进,发现半分都动弹不得,便用脚去大力踢岳仲尧。 岳仲尧被他踢中小腿几下,眉头皱了皱。这孩子比琬儿大了两岁多,可瞧着哪里是个懂事的?竟然这般对待长辈? 岳仲尧使了力把他提溜到门外,掩上了大门,对他喝道:“成什么样子!这会不好好在家吃饭跑来作什么?” 岳东根恨恨地看了岳仲尧一眼,挣扎着脱了身,扭着身子往家里跑,一边跑一边大声说道:“谁爱来叫你!你就在这里多吃几块肉吧!” 岳仲尧眉头皱得死紧! 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他记得他没被征兵时,这小子还挺讨人喜的啊。也爱跟他亲近,他爹都不要抱,每次都要他抱着举高高。他一举高高,就扭着小身子咯咯地笑个不停。 看来他得找时间跟他二哥说上一声,不然这孩子迟早被养歪了。 岳仲尧转身进了门,看到众人已是坐在桌前了。只是并没有动筷。她女儿也在眨着一双大眼睛看向他。 岳仲尧讪讪地看了乔明瑾一眼。正想张口说些什么,便听乔明瑾说道:“吃饭吧。” 乔明瑾那边就已是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岳仲尧讪讪地看了大伙一眼,对何父等人说道:“早知道你们都住在这里,我就从城里带些酒回来了。我还得多谢你们在这里帮衬瑾娘……” 云锦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别往自个脸上贴金,我们来帮瑾娘可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不需要你来感谢。” 乔明瑾看了云锦一眼,又看到岳仲尧一脸讪讪地,她也只装做无事,往女儿和明琦琬里各夹了一些菜。 何父看桌上气氛不好,也知道这个女婿是气恼岳仲尧。只是饭桌上,也没必要弄得大家心情都不好。 便圆场说道:“还真不用你谢。我们来这里。还得感谢瑾娘给了我们这次机会。若不是她,我们还闲在家里呢。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做。不是我们帮衬她,而是她给了我们一份活计做。琬儿这孩子多日不见父亲。也定是想了,你还是要常回来看她才好。” 岳仲尧低头看了琬儿一眼,摸了摸女儿的头,朝何父说道:“我晓得的。还是要多谢何叔还有何夏你们几个帮衬,不然瑾娘这是要上哪找些知根知底的人用。” 云锦嗤笑了一声。正想开口,看到乔明瑾瞪了他一眼,嘴巴便闭上了。只恨恨地去夹岳仲尧面前的菜。 琬儿见了,便用她的小筷子护住:“表舅舅!吃你那边的嘛,为什么夹我爹爹面前的菜菜!” 云锦摸了摸鼻子,说道:“哦?哎呀。是表舅舅夹错了。来来,琬儿,表舅舅给你吃一个大鸡腿。” 小东西护着琬。摇头:“琬儿才不吃鸡腿!琬儿要吃鸡翅膀!” 云锦笑骂了声:“小东西,你倒是知道什么东西好吃。”说完在碟子里翻了翻找了一个鸡翅膀夹给她。 小东西又嚷道:“还有一个呢。表舅舅夹给小姨吃。” “你就记得你小姨。表舅舅给你做了那么多好玩的东西,你怎么不记得给表舅舅吃好吃的啊?” 小东西忙用自己的小筷子往装鸡肉的碟子里伸去。努力想夹那根鸡腿给云锦。 “表舅舅吃鸡腿。” 云锦帮她把鸡腿夹了过来。说道:“可是表舅舅跟琬儿一样,不喜欢吃鸡腿怎么办?要不要跟琬儿换换?” 小东西看着自己碗里的鸡翅膀犹豫了起来。 良久叹了口气,道:“好吧。” 颇有壮士断腕的悲壮。 引得众人纷纷笑了起来。桌上气氛也好了起来。 岳仲尧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偷偷朝自己妻子那边看了几眼。看妻子并无不悦,也夹了一筷子鸡肉放在乔明瑾的碗里。 乔明瑾愣了愣。抬头看了他一眼,岳仲尧脸上的紧张一闪而过。生怕妻子把那肉夹出去。 还好乔明瑾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那肉吃下去了。 岳仲尧大舒了口气。心情都跟着飞扬了起来。 只是他刚松了一口气,门口又听到吴氏大声唤他的声音:“老三,老三,回家吃饭啦!今天娘特地给你买了肉!老三,出来跟娘回家吃饭啦!” 乔明瑾暗自翻了个白眼。这吴氏就是不放心岳仲尧呆着她的身边。 云锦也很是生气,这一个两个的,就是见不得人好。全跑来唤!还怕在他妹妹家会吃到毒药啊! 腾得站了起来,把岳仲尧面前的碗筷全收了去,推他道:“快走快走,一会搞不好你全家都来了。我们可吃不上一个全乎的饭。快走吧。” 岳仲尧在听到他娘声音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冰霜。如今听到大舅哥推他让他走,更是全身犹如笼上了一层冰罩。 他气得也腾得站了起来,想大步往外走。他这个娘就是见不得他好! 琬儿在他走出两步的时候,突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岳仲尧一脸戾气在听到女儿哭声的时候散了个干净,转身正想回去,就看到妻子已是站了起来把女儿抱在怀里了。 “你快走吧。” 岳仲尧看见妻子抱着孩子背对着他,很是不耐烦的对他说道。 岳仲尧的心里像是被人突然间我狠狠地割了一刀一般。 岳仲尧深深地看了正哄着女儿的妻子和女儿一眼,便大步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ps:亲们,这一章晚了啊。多补了几百字补偿。明天还是两更。第一更还是在中午的时候。 第一百一十四章 要爹还是要娘 岳仲尧走出大门的时候,冷冷地看了门口的吴氏一眼,也不多话,抬腿就走。 吴氏被自个儿子看得有些发毛,那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吴氏看着走在前头的儿子,忙大步跟了上去。 一边大步跟着一边说道:“儿啊,娘今天买了肉了,就等你回家吃呢。” 看岳仲尧不理会,又说道:“那家里有什么好吃的?能吃饱就不错了。而且乔氏还不自量力养了那么多人在家。男男女女的住到一处,也不怕人说闲话……” 岳仲尧回头喝道:“娘,那是我的娘子!你总是乔氏乔氏地叫她!她是请人来家里做事的,不住家里住哪里?那都是她的亲戚,表哥及表嫂的家人,能有什么闲话!” 那吴氏被岳仲尧喝得吓了一跳,很快又缓过劲来,大声说道:“表哥表妹的那闲话还少吗?再说里面都是她亲戚吗?不还有几个是外乡男子?” 岳仲尧发现跟他这个娘有些说不通,索性闭上嘴巴不说话了,只往前赶路。 而吴氏还兀自叨叨个没完:“哪有人不好好在家带孩子,想一出就是一出的!如今又要搭上城里的什么老爷,我看她是巴不得早早脱离了咱家,去过她的好日子去,看不得咱穷家破户的!我就说了她是个不安分的,怕是瞧不上你那差役的身份,如今人家可是傍上大腿了。我看啊,在你回来之前没准人家就勾搭上了,不然怎的一听你要娶平妻就闹和离呢?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就她精贵……” 岳仲尧转身喝道:“娘,你要是再这么说她,以后我都不回来了!你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她不找一些事做,你让她们母女吃什么喝什么?你们是给她粮了还是给她菜了?她们娘俩搬出去这么久,家里可有给过她一些米面?可有去看过她们娘俩!就是瑾娘不说,琬儿还是儿子的骨血呢!” 岳仲尧说完忽然觉得心头涌上阵阵无力之感。 他吼了一阵发现没什么意思。懂的人自会理解,不懂的人,你就是说得再多,人家也还是那样。 岳仲尧紧紧闭上了嘴巴,急急往家走。丝毫不理会吴氏在后头大声唤他及各种叨叨的声音…… 岳仲尧回到家,堂屋也没进,饭也没吃,推开自个的房门,扑到床上倒头就睡。 那吴氏在他的门上拍了好久,岳仲尧才打开门来,对着吴氏喝道:“娘,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但是别动我这间房间!这是我和瑾娘的婚房!谁要是动了,拿它做了别的用处,别怪我岳仲尧翻脸无情!” 岳仲尧说完眼睛瞬间变得锐利,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昏黄的暮色下那眼神就犹如那正在等待扑向猎物的豹子,看得站在门口的孙氏、于氏等人一阵畏缩。 岳小满忽然觉得她哥有点可怜。 在外头不知生死了四年,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家里人还不让他按着自己的意愿活着。处处违背他的意思。 岳小满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涩,瞪了她娘一眼,就眼睛红红地走开了。 吴氏觉得有点莫明其妙。被儿子吼了一阵不说还被自个捧在手心的女儿瞪了一眼。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便骂骂咧咧地愤愤往堂屋去吃她的饭去了。 不吃就不吃,还省了一顿! 一边走一边招呼两个孙子进屋吃饭。 那老岳头看了三儿的屋子一眼,深深叹了一口气。 对着站在他身边不知所措的两个儿子说道:“明天瑾娘那边开工,你们早些过去帮衬她。人家好心用了你们,给了你们一份活计,你们要是再偷懒耍赖,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岳伯阳和岳季文忙对着老父连番点头。 他们家也没多少田地,他们俩闲得都快长毛了。现在好不容易有活做了,而且他娘也在孩儿娘的争取下说是每天工钱的三成可以留下来,不用全都交上去。 二人可是憋足了劲正等着呢。 别的人家跟他们一样大的,有妻有子的,哪个像他们这样,没有一个铜板在手的?害他们去村里的小货栈都不敢去。 别人都能掏得出钱来买上一两好酒,或是买一些糖块回家哄孩子,就他们两袖清风…… 而此时在乔明瑾家里,琬儿一看他爹走了,哭得哄都哄不住。 小东西千盼万盼就盼着自个的爹回来,还正等着自己的爹喂她吃饭呢,就被人叫走了。 小东西委屈地趴着乔明瑾的肩头哭得越发大声。 乔明瑾哄了大半天都没哄住。 云锦和明琦等人也都轮着来哄,也都没能哄得住她。小东西越是有人哄越是哭得大声。 害得一家人连饭都没心情吃了。 云锦气得在院里骂人。 明琦也愤愤地坐在院中的树桩上生闷气。 乔明瑾眉头皱得死紧。她还真是不应该留岳仲尧在家里吃饭,明知道他家人肯定会来这么一出,可就是看不得自家女儿那样期盼的眼神。 果真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他不出现女儿虽然会闷着,可是也没这么大的反映。如今给了孩子希望,又让孩子这般失望,小孩子焉能不哭的? 乔明瑾看着陪着她们娘俩也没有心情吃饭的何父等人,对云锦说道:“你快陪你岳父和小舅子吃饭吧。要是菜凉了就让明琦拿到厨房去热一热。我带她到外头走走。” 说完抱着女儿就出了门。 明琦想了想,也跟着后头出了门。 出了门,琬儿还兀自趴着乔明瑾的肩头哭个不停。 乔明瑾抱着她在村外的小河边走了一圈,说了好些上回在这里鹬蚌相争,捉到鸟儿的事。还说起她和几个小伙伴在这里日日等着鹬鸟再次上钩的趣事…… 只是口干舌燥说了大半天,眼看天都快黑了,还是没能哄住怀里的女儿。 乔明瑾忽然一阵烦躁。 把女儿扒拉到地上,略俯下身子喝道:“你是不是还在想着你爹!” 小东西被自个的娘亲猛然间放到地上,有些不明所以,抬起鼻涕眼泪一把的小脸蛋对着她娘猛点头。 乔明瑾便又说道:“那我就让你小姨带你去找你爹。以后你就和你爹和你奶奶他们一起过!也不用到娘身边了!” 说着吩咐明琦抱着她送到岳家。 小东西愣愣地被小姨抱在怀里,又看到自个娘亲抬腿走开的身影,哇得更是大声地哭了出来。 后知后觉地知道她娘这是不要她了。 挣扎着下地,朝乔明瑾扑了过去,抱住乔明瑾的腿哭得肝肠寸断。 乔明瑾也是酸痛难言。 只是并没有哄她。 连明琦都在一旁哭着求她了,她还是无动于衷。 前世的一切,大都市灯红酒绿,她努力地生活,努力地在大城市奋斗,攒钱买房、结婚,还想有个孩子…… 然后是丈夫出轨,然后是被当成英雄一样崇拜了那么多年的父亲背叛,然后是她娘死了……然后她心如死灰…… 然后就来到这个莫明其妙的地方。有一个丈夫不说,还有一个几岁的孩子,还要面临没钱没粮的境况…… 她乔明瑾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了,要这样安排她的命运…… “姐……姐……” 明琦看着她姐仰着头望天,泪水顺着脸颊一道一道地淌,被吓得愣在那里。 之前家里就是再苦,就是天天吃着红薯干,挑水挑到肩膀长泡,磨出血,砍柴砍得两手开裂出血,她都见她姐这么哭过。 她姐一定是难过极了…… 明琦偎在她姐旁边也默默地陪着流泪。 乔明瑾被明琦唤醒,看着抓着她的手偎着她的妹妹,再看向扑在她的大腿间哭到打嗝的女儿,仰头深深地叹了一声。 弯下身子,把女儿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 小东西本来已哭得打嗝,渐渐止住了,这一猛得又重回她娘的怀抱,哇得一声就又大声地哭开了。 乔明瑾拍着她的背,哄道:“别哭了。再哭娘真的不要你了。你要是想你爹,娘就让你和你爹去过。娘带着小姨一块过就好了。” “哇啊啊,不要……不要跟爹……要娘……要娘……哇啊啊……” 乔明瑾叹了一口气。 抚着女儿的背柔声道:“那快别哭了,娘最讨厌哭哭哭啼啼的孩子了。再哭娘真的不要你了。快把眼泪擦掉!” 小东西吓得手足无措地频频用手背去擦眼睛,生怕擦得晚了,她娘真的把她送到她奶奶那边去了。 她可不要过去。 乔明瑾看她止了哭之后,便抱着她往家走。明琦紧紧地跟着后面。 等三人走后,那田埂里的几个人才站起身来。 “琬儿这是怎么了?连瑾娘都哭得这么伤心?” 他旁边的妻子瞪了他一眼:“定是那吴氏又起什么夭蛾子了。不然娘几个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这瑾嫂嫂真是不容易,一个人带着孩子,没田没地的,那家子还不给粮不给钱,还要经常上门做践。” 她娘看了他一眼便说道:“你以后要是起了那种心思,有了妻子孩子还想要美妾,看我和你爹不打断你的狗腿!” 旁边的小伙子脸红红道:“娘,我哪是那样的人!” “不是正好……”rs 第一百一十五章 开工 次日,是作坊开工动土之日。 乔明瑾早早就起了。虽说吉时在巳时初刻,但她还是早早爬了起来。作为主人家,她还是有好些事要做的。 昨晚哄了女儿一夜,又是热饭又是喂她吃饭,又是给她洗澡陪又是哄她睡觉的,女儿睡后,她自己也没眯缝多久。 早上起来的时候,眼圈有些发黑。 在厨房给两个孩子煮白水蛋的时候,她多煮了一个。一会熟了后还是要剥了壳,放在眼睛处滚上一圈,不然顶着一圈黑青出去见人也不好。 家里她也只置办了一面铜镜。多余的胭脂膏粉也没有。只有一盒上次明珏从刘家拿回来的涂脸的膏泥。 虽不如前世的护脸霜什么的,但也聊胜于无。而且在她看来,也不逊色于前世的霜粉。起码没那么多化学的东西。 在乡下的这些日子,她的脸被吹裂了不少,自己有时候摸上去都觉得糙得很。也不知是她的手糙了还是脸糙,她也没空关心。 那盒涂脸的膏泥,被她和明琦琬儿三人用了几天,也没剩多少了。 装膏泥的木盒子做得极精致,想必也是富人家才能消耗的起的东西,也不知能抵多少的米面。 她问了明珏,明珏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对这类女人用的东西他一向不怎么在意。只说是他向刘府的丫头讨的。 乔明瑾在厨房做早饭的时候,云锦等人也陆续起了。各自梳洗就去院里整理工具去了。 今天开工动土,他们也是要去帮活的。 辰中的时候,一家人刚吃过早饭,因今天一家人都要去工地那边去,乔明瑾也难得得给她自己和两个孩子穿上了新衣。 两个孩子都很是高兴地摸了又摸。一脸的喜意。乔明瑾看着女儿又回复往日的活泼,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像昨天那样的大哭。琬儿也从来没有过。 乔明瑾也难得地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梳了个发髻,看了看盒子里的那根梅花银钗,拿起又放了下去,仍是拿了根木钗别上,就出了房门。 不一会,周宴卿也坐着马车到了。 云锦打开大门,把他迎了进来。那周宴卿便招呼着同来的小厮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每次周宴卿过来,只要在家里用饭,都会自带食材过来。有米有面。有菜有肉。还有各种糕点。不止是他自己,就是乔明瑾等人吃上几天也足足够了。 这次仍是这样,除了米面油盐等物。还拿了不少糕饼点心、茶叶等物,这次还拿了两套茶具。 周宴卿看着乔明瑾开玩笑道:“你可别再拿那米桨出来待客了。今儿来的可是城里有名望的工匠,那还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人家才舍下脸来你这乡下帮你建这工坊,人家那关师傅不知多少人请他去建房建院的。” 乔明瑾讪讪地不说话。 云锦便笑着说道:“我妹妹就请你喝了一回米桨就被你念叨到现在。能不能忘了啊?你以为我妹妹不想拿什么顶级雪芽,高山云雾地请你喝啊?那得有那条件不是。” 周宴卿听了便打趣他道:“行啊你,在外头跑了几日,倒知道雪芽和高山云雾了。” 云锦讪笑得挠了挠头,嘿嘿地笑了两声,也不知怎么接话。 几个人打趣了一阵。那周宴卿又抱着琬儿哄了一阵,给她喂了几块点心,哄得琬儿亲亲热热地叫了他好几声周叔叔。喜得他抱着琬儿颠了好几圈…… 待关师傅领着工匠们全都到了之后,乔明瑾便和周宴卿等人一起往工地上走去。 同一时间,岳家的岳老二和岳老四被老父喊着起床之后,岳仲尧也跟着起了身。 昨天他一晚上没吃饭。夜里饿了,在厨房点着柴火浑沦吃了一顿。吃完没有睡意,又一个人跑到村外。在妻子的房前屋外转了好几圈,隐约好像听到女儿抽泣的声音,便抓心挠肝得痛。 在屋外转了好久,直到鸡鸣才回了家。 这会听到两个兄弟走了床,也一咕噜爬了起来。妻子的事就是他的事,没道理放着不管的道理…… 而乔明瑾领着众人前往工地的时候,村里已是陆陆续续有人等在那里了。 看见乔明瑾带了城里的那位老爷到了,都围了上来,纷纷打招呼:“周老爷……周老爷好……” 周宴卿猛地被人一叫“老爷”,嘴角抽了两抽。 也跟打招呼的人回应:“好,都好。以后就叫我周六爷吧。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们了。我不会少了你们工钱的。只要好好做,等工坊建成了,若是需要人手,也优先从手脚勤快的人中找。” 众人听了心里大定,均高兴地纷纷表态。 之前跟乔明瑾打听,问作坊要不要人,乔明瑾也不知道除了雕工师傅还缺什么样的人,又缺多少,也不是很清楚这些人的品性,都没应下来。 如今周宴卿给了众人一个定心丸,自然得了村里人的拥戴。 乔明瑾往周宴卿那边看了一眼,衣裳合身,玉带玉冠的,整个人又丰神俊郎的,站在一群乡人中间,显眼得很。还惹得村里一群大姑娘小媳妇地偷偷拿眼去撇他。 他身上带的富贵人家的那股气势,在一群乡人中间还真是鹤立鸡群得很。 乔明瑾看他被一堆人围着,便自己抬脚去看了看给工匠们中午做饭的妇人。她找到了马氏,跟她吩咐了一番。 这时间做饭还早,乔明瑾便吩咐做饭的几个妇人先去垒了灶,一会好方便架了锅煮水给工匠们喝。 又把周宴卿带来的茶叶递给了马氏。让她一会拿去泡茶。马氏接过去后便跟其他人忙活去了。 关师傅带来了十几个工匠,乔明瑾在村里又找了几十个人。一般雇主是要包中午这顿饭的,这几十个人,饭也不能少做了。 巳时初刻,吉日吉时,关师傅领着人燃了炮仗,作坊便正式动工了。 村里请来的人也纷纷拿了工具听关师傅的安排。 而乔明瑾则和周宴卿在一起各处看着。 岳仲尧远远地看着两人站在一块。亲亲密密,旁若无人的说笑,那心跟猫抓一般,又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那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 岳大雷在旁见了,叹了一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她现在还是你的娘子。” 岳仲尧猛然间被人兜头浇醒一般,眼睛复而晶亮地点头:“对,她还是我的娘子,还是我的娘子……” 岳大雷看他一个劲地在旁边念叨。摇了摇头走开了。 周宴卿往岳仲尧那边看了一眼,抬着头点着脖子:“那个,就是你相公?” 乔明瑾被“相公”这个词雷了一下。出了一身疙瘩。怎么听怎么别扭呢? 不过她还是往那边看了一眼,点头说道:“对。” “你想和离?”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周宴卿又道:“你为什么不能接受三妻四妾?你为他守了四年,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他还能亏待了你?时人不都是这样的吗?当然乡下会少一些。” 乔明瑾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管反问:“那你能接受你妻子养三四个面首吗?” 周宴卿噎了一下,这是什么逻辑? 良久笑着摇头道:“这面首跟妾室能一样?” “如何不一样。” “妾室通房是合法的,大户人家哪家没个妾室通房?没有的还要被人取笑,还要被人误会自身是否有问题或是不是被妻子箍着。而面首则有有悖于常伦的。也没有哪部律法上写着女人可以养面首。” 周宴卿摇头笑了起来。 这女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还知道面首呢,啧啧。 “那若是律法允许呢。” 周宴卿闻言哈哈大笑:“律法怎么会允许这种东西。你也真敢想,那岂不乱套了?” “律法是男人订的。自然不会有这样的法典,若是律法是女人订的呢?面首且不说,若是哪一天女人也能三夫四侍呢?” 周宴卿被她说得呛了一下。若是有茶水在口。当会喷出老远。 周宴卿一脸的惊讶,转头奇怪地得看向她,三夫四侍?还有这样的词? 周宴卿看着她说道:“不会有女人撰写律法的那一天,若有我宁可死了去。自来男人就是三妻四妾的。也就是乡人无钱养不起罢了。若有了钱财你看乡人还养不养妾室通房。” “有钱就一定要养妾室通房吗?” “嗯……也不是说一定要养。只不过有些身份的人,都不会只有一个女人的。有时候。是本身的身份需要。” “不养难道会被人说闲话?” 周宴卿:“……” “男人不管美丑、好坏,喜欢于否。就是厌弃了,也会箍着女人在家里一直到老死。不让女人出门,看不得女人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可却又要让女人看着自己的男人三妻四妾的,女人不能接受就说女人不可理喻,是泼妇形径。女人还会被世人说不贤德,不被世人所容。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乔明瑾说完,摇了摇头走开了。 跟这年代的人讲不通。若跟他说一夫一妻制,他可能还要拉她去医馆,搞不好觉得她脑壳坏了。 而周宴卿在她走后,则愣在原地。细细琢磨她说过的话,好像说得对,又好像有些不能理解。 这女人的脑子果真长得跟旁人不一样。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看来她那相公想要娶平妻,这乔瑾娘是定要走的了…… ps:感谢“dearlizzy,馨檀”投的评价票,感谢“海雁123”打赏的香囊,感谢“jansaj5498”投的粉红票。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受着吧 工地上一派热水朝天的景象。对于下河村来说,事不无谓不大。 下河村虽然因为是岳家人聚集地,又有个在京都当京官的同族,比别的村子要富裕了那么一点。不过也从来没有过在村里建作坊的事。 对于拉动村里富余劳动力来说,不得不说是件大大的好事。 之前乔明瑾拉动了全村的人上林子里挖木桩子,让村里很多人家,既解决了富余人力,又得了不少工钱,给家里多了好些添补。把族长都惊动了。 到乔家找乔明聊了好几回,还让他儿媳妇送了两回青菜。 这回事更大了,连城里的大老爷都惊动来了。 族长伙同几个族老忙不迭地找到周宴卿,左恩右谢,很是表了一回态。让他周六爷放心大胆地把作坊开在下河村,有他和几个族老看着,不会有人出什么夭峨子。还隐晦地问人家还要不要开第二家什么的。 周宴卿也是个聪明人,自小就在生意场上混熟的,自然知道几个族长族老的意思。 一副赤诚说道:“宴卿在这里谢过族长及几位族老了。宴卿借了贵地,以后还要多仰仗诸位多多帮衬,毕竟以后我也不一定能时时来这里照看。这下河村我听说钟灵毓秀,养了岳姓族人好几代人。以后我这作坊搞不好还能借借岳姓族人的光呢。” 族长听了,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快挤成一朵花了。 很是高兴地说道:“只要周六爷用得着的,尽管使唤去。以后我还希望周六爷若是看上了我岳家哪位后生,还得多多提携呐。” “一定一定……” 众人相谈甚欢。 周宴卿抵不过岳族长的热情,答应一会午饭到他家吃去。几个族老抢不到人,商量了一番也只好全部挤到族长家吃去。 这周六爷他们虽然是初次打交道,可是青川县的周家他们是如雷灌耳的。 那可是青川县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青川县一半的店铺酒肆都是周家的产业,可以说周家占了青川县一半的话语权。连知县都要避让三分的大户人家,地头蛇一样的人家。 他们也不是孤陋寡闻的。 族长和几个族老都很高兴能把周家这尊财神请到下河村来。乐滋滋在工地陪同着,也不怕吵杂和土石纷飞的现场。 而有了族长几人的监工,工地上的开工情况自然是顺得不能再顺了。 原本还有些人等着来混一份工钱的,也就是自家里在山上挖木桩子,耐不得苦才求得了这一份在工地做活的轻省的活计。本以为不用像挖木桩子那么吃力了,可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人盯着!连想直起腰捶一捶都不敢,更没说插科打诨了。 得罪了周六爷还是小事,可把族长得罪了那可就不得了。没准在这下河村还真呆不下去呢。 工地上涌起前所未有的干劲,还有人吆喝起了号子。 族长和族长等人陪着周宴卿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很是得意:“六爷,你看,我说我们下河村的人都是个个能干人吧。也是您眼光好,才选择了我们下河村。” 周宴卿嘴角抽了抽,有钱还不能鬼推磨? 不过也不停附和着点头,一副极是认同的模样。眼睛四下转了转,咦,那个女人哪去了? 那个女人,自然指的是乔明瑾。 作为合伙的一方,这作坊自然也算是乔明瑾的期待之作。她自然要在工地上看着。 只是琬儿自醒来后一直跟着她身边,寸步不离的,连明琦都不要抱了。就紧紧拽着她娘的衣裙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她娘一个不高兴把她送到她奶奶家去了。 乔明瑾看着女儿今天有些焉焉的,也不强求她,爱跟就让她跟着。只是想起什么事的时候,就打发明琦去办或是去替她传个话。 她拖着个琬儿,又为了不让女儿被太阳晒到,只好拖着她躲在一处阴凉处远远地站着看。 她自然也看到了岳仲尧。 看到他扛着锄头跟在村里几个后生后面平地、锄土。岳仲尧偷偷看她,她自然也是感受到了的。只是她却并没有回应。 她当然也知道琬儿也看到她爹了。起初琬儿看到她爹的时候,那脚步还很是自然地往前迈了迈,想要朝她爹那边走过去。 可是乔明瑾才看着她迈了几步,又扭着身子跑回了乔明瑾身边。撅着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焉焉地趴在乔明瑾的大腿边。 岳仲尧自然是乐意看到女儿跟他亲近的。看到女儿朝他走来的时候,还很是欢喜地迎了上去。只是很快又看到女儿一扭身又趴回她娘身上去了,只留个小背影对着他。 岳仲尧心里翻涌起黄莲一般的苦涩。 妻子的目兴似乎更冷了。 岳仲尧愣愣地看着妻女的身影痴痴地望了好一阵,才浑身似被人抽去了筋骨一般转身又干起活来。 乔明瑾只往他那边看了一眼,就带着琬儿走开了。 她四处查看了一会,就去找周宴卿商量关师傅等人的住宿问题。 这年代请人做活,中饭主家是一定要包的。不然下午有可能别人会撂挑子。 而这年代也不像前世一样下午做活完,还能各回各家。交通发达,你就是跨市跨省都能回。而这时代却不一样。 关师傅领的人是一支跟了他很久的施工队伍,里头有木匠、有泥瓦匠、有花匠、有看风水的、有设计画图的、还有做小工的。都是各个地方的人,都是领了一次活,把活儿做完才能获准回家的。 有时候,可能要一年半年或是更长,而短的可能也要一两个月。 当然也有近便些的。比如有些在附近村子或是干脆自己村里就有这样的泥瓦匠的,就由几个人带头,再请些小工也是能把活儿做了的。 乡下人建屋建房的也不讲究。只有城里的大宅大院的要设计,要画图,要看风水什么的。 所以若是附近村子的人,都是上午过来,中午主家留一顿饭,日落前再收工回去。 但关师傅领的这伙人却不同。日落收工回去却是不能的。 所以当初周宴卿就跟乔明瑾说了这个事。 乔明瑾想着她自家住不开,把他们安排在村里有余房的人那里住着,再给一些房钱,村里人也定是千肯万肯的。就是让村里人把自己住的房间腾出来,只怕有人看着钱的份上,也是愿意腾出来为家里添个家用的。 所以乔明瑾一点都不担心这些人住宿的问题。而且之前周宴卿说这事由他来解决,她也没多管。 只是周宴卿在听她说完,便说道:“关师傅听说了你们村里有口水井,村里人就是洗浴都是到水井边去的,他觉得便利得很。现在天也热,就决定在工地上搭几个帐逢歇息就成。不过晚饭你就要帮着解决了。” 乔明瑾听完一愣。 “要在工地上搭帐篷吗?可是没床,且什么东西都没的……” 周宴卿看着她笑了笑,说道:“无妨,他们这样的,也就是被请到大户人家帮着建房改院的才被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别的时候,也都是走到哪睡到哪的。前两年,关师傅领着他们帮着北边一个县城修渠,连帐逢都没有。都是席地而卧的。野地里可是不少睡。只要我们在吃食上弄得精心一些,结算的时候多给些银钱,也就皆大欢喜了。” “那,要很多银钱吗?” 周宴卿看着她那副样子,一脸戏谑:“没瞧得出来,你还是个心疼银子的。你一个乡下妇人,从我这里就拿去不少银子了吧?揣在身上也不怕被人抢了!” 乔明瑾瞪了他一眼,说道:“我那点银子在你眼里都不够你打赏别人的,要抢也是先抢你的。抢我一个乡下妇人的干嘛?脑子坏了不曾?” 周宴卿哈哈大笑。 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这样跟他说话过。 不由得心情一阵舒爽。 远远看着他们走到一起的岳仲尧就没他那份愉悦了。 紧紧抿着嘴,下唇都快被他咬破了。那锄头的木柄,显些被他使力拧断了。 岳仲尧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滋味。心里又是苦又是涩。像在茫茫的大海里漂浮了几日的落水旅人。挣扎得太过痛苦,想要放弃,可却有着那么一丝不甘。 岳大雷怕他有什么事,一直在他身边跟着他一起做活,不时聊上一两句。这会见他沉默了下来,也顺着他的目光往乔明瑾那边看了一眼,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谁又能怨得着谁呢? 当初岳仲尧看上了他娘子村里的乔明瑾,还偷偷地到他家里找他妻子打听过。日日寻机来溜达,就是想从孩子他娘嘴里问乔明瑾的情况…… 后来终于让他得偿所愿,岳大雷对他的欣喜若狂是看在眼里的。他也能感同身受。 可以说两人的结合是他从最初看在眼里的。这会看到好兄弟这般难受,他也很心痛。 可是乔明瑾又有什么错呢?守了他四年,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哦,好了,你来了这么一手!说你这条命是别人救的,人家家里的顶梁柱没了,你要帮着挑起来。 可是瑾娘怎么办?她的顶梁柱没了,谁又帮她挑起来? 岳大雷跟着乔明瑾相处了多日,多少也得知道些她的一些性情,原则上她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和气又不失大气,跟她在一起做事很是舒服。可是若是碰了她原则性的问题,她也是不会妥协的。 岳大雷又看了岳仲尧一眼,这事他管不了。他娘子说了,是什么因种什么果。有些人就是欠收拾,受就受着吧。rs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又来 早上的工地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村里请来的人忙着平地铲草,关师傅的人则忙着上山砍竹子搭建晚上睡觉的篷子。 午饭时,工地上停了下来。马氏等妇人也把工匠们的菜准备好了。 本来为了显示尊重,乔明瑾是打算让关师傅带来的这些人去自家吃的,只是关师傅婉拒了。周宴卿也说没必要。说关师傅也不是那种讲究形式的人。 乔明瑾便只好作罢。 至于关师傅,云锦是想把他拉到乔家吃去的,只是周宴卿在被族长拉去吃饭的时候,也把他一道叫走了。 村里来做活的人也正收工准备回家。 岳仲尧寻了一圈没发现自家妻子,只看见琬儿跟几个孩子在玩。 “琬儿。” 小琬儿正蹲在地下和秀姐的女儿柳枝及村里的几个孩子在一起玩石头子。被人一唤,扭着身子转头去看。 小东西眼睛眨巴地望着向他走来的岳仲尧,嘴巴张了张,又紧紧抿住了。 “琬儿,我要回家吃饭了,我娘该喊我了。你也回去吧。” “嗯。” 几个孩子蹬蹬蹬地跑远后,就剩了琬儿一个人在那里。小东西想了想,也支起身子想往家跑。 岳仲尧见了一阵刺痛。 往前两步拉住自家女儿,俯身细声问道:“琬儿怎么不叫爹了?” 小东西扭了两扭,没把她爹握在她肩上的大手挣脱开,只低垂着头,玩着自个手指。 岳仲尧又走进了一步,哄了女儿几句,看女儿还是不说话,便叹了口气,在女儿头上摸了摸。想了想,又把女儿一把抱了起来。 小东西被抱在父亲怀里,愣愣地看着岳仲尧。 “爹爹抱我们琬儿回家吃饭好不好?肚肚饿不饿?” 小东西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岳仲尧贴着女儿的脸高兴地蹭了两下。 琬儿便看着她爹终于开口说道:“回娘和琬儿的家吃饭。” 岳仲尧愣了愣,看着女儿的小脸,应道:“好。回我们琬儿的家。” 刚抱着女儿走了两步。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叫他。 “岳大哥,岳大哥……” 岳仲尧看着朝他朝走来的身影,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小琬儿圈着他爹的脖子紧了紧。 “岳大哥!” “你怎么来了?” 可能因走得太快的原因,柳媚娘脸上染上一层红晕,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倒不见狼狈,反而添了一层颜色。 柳媚娘略略平复了下,回道:“我听你们衙门里的人说你这次会休好几天的假,之前你一直帮我娘请大夫,照顾我们家,我娘一直过意不去,这次得知你回来,我娘便让我过来帮吴伯母的忙,再让我带一些尺头过来给你做身衣裳。” “不用了。我还有衣裳穿,在衙门里也穿不上别的衣裳。” “我包袱都带来了,吴伯母让我和小满一块住,说那时跟你一块回城。” 岳仲尧眉头皱得死紧,他这个娘做事之前能不能先问过他的意思? 正想说些什么,就看见女儿正扭着小身子挣扎着要下地。 岳仲尧怕伤了她,把她往地上一放,琬儿一下地,就扭着身子,飞快地朝家的方向跑了。 岳仲尧愣了愣,待反映过来,往前迈了几步,唤道:“琬儿!你等等爹啊。” 琬儿却只顾撒着脚丫子一个劲地朝前跑,仿佛听不到一样。 柳媚娘想了想,上前拽着岳仲尧的衣袖说道:“岳大哥,我已是帮着吴伯母把饭做好了,你和我回家吃饭吧。” 岳仲尧被她猛得这么一拉,女儿的身影渐行渐远。小小的身子跑得比往日都要快。 也不知女儿看了这一幕会想些什么,他也不知道孩子懂不懂大人间的事。只是觉得好不容易哄得女儿跟他亲近了起来,又被人搅了。 心下越发气恼。 “柳姑娘,我答应了你爹平时对你家多帮衬一些,我娘的意见现在也代表不了我的想法。我们俩现在还什么都不是。你一个大姑娘,住在我家好像不是很妥当吧?一会我看村里人有没有车子出村的,我会帮你安排。” 柳媚娘不想听到岳仲尧说出这一番话来。呆愣愣地看了他几息,才道:“可是我们两家如今不正在议亲吗?” 岳仲尧看了她一眼,说道:“现在还没有。” “可是……” 岳仲尧不等她说完,就抬腿走开了。往女儿跑走的方向迈了两步,想了想,又捡起地上的锄头大步往自家里走。 “岳大哥,岳大哥……” 柳媚娘也只好一边叫着,一边大步在后面跟着。 工地上有好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有一些人摇头,也有不少人在艳羡岳仲尧的福气。 “啧啧啧,你说这岳老三运气怎么这么好?上了战场,不仅没死,活着回来了不说,还能捡到这么好看的黄花大闺女。这娇妻美妾的,啧啧,艳福真他**不浅!” “老三他应该不是那种人。只不过是她娘要他娶,他也没有办法。” “怎么没有办法!他不娶,人家还能强迫他不成?” “他娘也只是想着那城里小姐的一份嫁妆罢了。” “蠢货,岳老三如今都在衙门里做事了,哪里没能捞到几十两银子!犯得着落得这样一个名声。” “什么名声?人家可是吃水不忘挖井人!” “就是,你怎么知道岳老三自己不乐意?没准人家正乐呵着呢……” …… 一堆人在二人的后面冷眼看着,窃窍私语…… 不一会,工地上便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了关师傅带来的人。还有一些好奇的孩童跟前跟后的看。 乔明瑾本来想着家里可能要准备多一些饭的,吩咐明琦把周宴卿带的一些吃食早早都洗好了。没想到他却和关师傅被族长拉去了。 乔明瑾除了把一些吃食送去工地之外,又亲自做了几个荤菜让云锦和周宴卿的小厮帮着送到族长家里。 没想到周宴卿的小厮回来说族长把云锦都留在那边了。 乔明瑾只好在庭院里搭了两桌,请了岳大雷和何父等人,及周宴卿的两个随从及一个车夫,一起在院里吃了起来。 今天周宴卿给作坊安排管事的周管事没来,说是家里有些事让他处理。 乔明瑾对于周宴卿安排周家的人做作坊的管事倒也没说什么。 她自己虽跟周宴卿说了,也安排了云锦,让他也当了管事。可是乔明瑾知道云锦跟人家比起来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云锦短时间内也只是跑跑腿的角色罢了。不过,乔明瑾也希望云锦能跟着那周管事多学些东西出来,以后她不能总跑外面,一切都要仰仗云锦帮她了。 乔明瑾拉着女儿给她洗水准备吃饭。却发现女儿有些闷闷的。 “琬儿这是怎么了。跟小朋友吵架了?” 早上的时候,琬儿是有些焉焉的,不过工地上一堆人陪她玩,她已是回复了往日的开朗。没想到她只回来做饭的时间,这孩子又焉巴起来了。 小东西摇了摇头:“没吵架。” “哦。那怎么不高兴了?” 小东西一直抿着嘴不说话,等到乔明瑾把她两只手都洗了一遍,小东西才望着她娘小声说道:“娘,我看到那个女人了。” “哪个女人?” “娘,她们说,那个女人是琬儿以为的后娘,是不是?” 乔明瑾眉头紧皱,这又是谁在琬儿耳边嚼舌根子了?她一四岁的孩子能懂什么。 “谁跟琬儿说的?” 小东西抿着嘴不说话。 “咱不理他们。我们琬儿只有一个娘,娘就在琬儿的眼前啊,看到没?” 乔明瑾蹲下身子与女儿平视。额头顶着女儿的额头,瞪着眼睛逗弄了女儿几下。 琬儿被她娘挠得扭着身子咯咯笑了起来。 “嗯,琬儿只有一个娘。除了娘,琬儿谁都不要。” “嗯,好孩子……” 午饭过后,乔明瑾收拾好了桌椅,周宴卿、云锦就带了关师傅回到乔家来。 乔明瑾忙叫明琦烧水沏茶。 今天有周宴卿带来的好茶叶还有好的茶具,她也不怕怠慢了客人。 关师傅是个健谈的人,五十岁上下,精神矍铄,衣裳也不是名贵的料子,就是一般的土布,但看起来让人很舒服。 在乔明瑾看来,这关师傅也不是那种只认身份不认人的人,倒是和云锦他们聊得热闹,还逗弄了琬儿几句。 众人喝了一会茶,乔明瑾看到关师傅一副疲惫的样子,就让云锦带关师傅到屋里歇息。 关师傅推托了一番也就到云锦房里歇去了。让周宴卿也去,但他没有去。只在院里逗弄琬儿。 不一会他就很琬儿一副熟捻的样子了,还被琬儿拉着去看她的菜地。 乔明瑾也不为意。她做为主人家,吃过饭便去工地上看了看。 马氏等人做好饭,等工匠们吃完,也和几个妇人一起围着土灶吃饭。 见乔明瑾过来,马氏等人纷纷站起来跟她打招呼。还问乔明瑾要不要同吃。 乔明瑾笑着说自己吃过了。 往她们的饭碗里看了一眼,有肉有菜,旁边还有一锅肉汤,便暗自点了点头。rs 第一百一十八章 新晋婆媳 马氏见了乔明瑾的目光,忙跟着小声说道:“瑾堂嫂,你这菜准备得比家里平时待客的菜还好呢。有肉有菜的。还有肉汤。” 几个妇人也纷纷应和。 有一个妇人便说道:“瑾娘,你这若是有剩的,我能不能拿些回家给我孙儿孙女?” 说话的妇人,姓颜。男人也是岳姓族人,只不过男人早年就去了,留下她一个人带着一儿一女过活。女儿嫁出去几年了,只剩了一儿子在身边,叫岳大川。 岳大川一直长到二十岁出头,因家里穷也没说上亲。后来在族里的帮助下娶了外乡一名吃不饭人家的女儿。那女子自嫁过来,倒是勤快地很,里里外外都能干,起早贪黑的,又孝顺颜氏。还给岳大川生了一儿一女。喜得颜氏逢人就夸她媳妇能干。 颜氏家里也没两三亩地,前些天也在林子里挖木桩子换钱。只不过她年纪毕竟大了,家里又有两个小孙孙要照顾。 听说乔明瑾这边要找煮饭的妇人,便求到了乔明瑾这边。 乔明瑾在秀姐的说和下便应了下来…… 这会旁边有一个妇人听了颜氏的话便说道:“大川他娘,这要是有剩的,瑾娘也是要留着的。晚上热一热那些工匠们还是能吃呢。” 颜氏被她说得讪讪地低下了头。一副羞愧难容的样子。 乔明瑾往锅灶里看了一下,今天可能准备得有些多了,工匠们吃完,就是煮食的几个妇人吃完饭,锅里还能剩下不少。 乔明瑾想了想便说道:“今天做多了,剩的等会你们就分着拿回去吧。也不用送到我家了。这天也热,估计也放不到晚上。但是明天。就要算好吃饭的人数,多的菜就不用做了,留到晚上。不然周六爷该说我们浪费了。” 几个人便很是高兴地应了。 今天可是剩了不少呢。还有好些大肉。家里平时哪里能吃到这样的肉菜? 刚才大川他娘,还把她自己的那一份用碗装了起来,准备带回去给她两个孙儿孙女吃。她们见了,也都拨了一些留下来准备给自家人带回去。 没想到瑾娘一开口,这锅里剩的都能拿回去呢。这锅里的菜也都是干净的,大家都是用勺子舀到各自碗里吃的,带回去晚上自家人还能多添个肉菜吃呢。 几个妇人都很是高兴,对着乔明瑾谢了又谢。 乔明瑾又往工地上走了走。 关师傅带来的人吃过饭也不歇着。都在忙着搭竹棚。 其中有两个工头模样的人,之前已是跟着周宴卿和关师傅来过,都认得乔明瑾。见乔明瑾走来。便带着人过来跟乔明瑾打招呼。 乔明瑾跟他们打过招呼,便问那位姓全的工头,说道:“你们这竹棚什么时候能搭好?晚上能睡吗?” 那姓全的师傅就笑着说道:“能的。我们都是搭习惯了的。也不是多难。你这里地方还开阔,我们有时候领的活都没地方搭竹棚,夜里都是席地而卧的。” “那晚上怎么睡?睡地上吗?这夏日。晚上可能会有蚊子。” 有几个师傅就一边搭竹棚子一边笑着对她说道:“晚上弄些稻草一铺,哪里还需要什么床?再点些艾叶,蚊子也不敢近身。我们可不比你们女人,这一身皮糙肉厚的,怕是它的牙崩了,也咬不进去。” 同在搭棚的汉子们都笑了起来。还露着黑黝黝的胳膊示意乔明瑾看。 乔明瑾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她前世见过赤着上身的人还少啊? 那沙滩边穿着的那衣服就跟没穿也没什么差别,她也没什么好脸红的。 倒是那位全师傅喝斥了众人几句。 乔明瑾站在边上看了看,便对那全师傅说道:“一会我帮着你们在村里问问看。谁家有稻草的,再看谁家有席子的,也替你们找些来,再给你们几盏油灯。夜里起夜也方便些。” 那全师傅便对着乔明瑾谢了又谢。 乔明瑾回家便对着云锦吩咐了几句,云锦便出门去了。 她又陪着那周宴卿聊了几句。那周宴卿见工地上也没他什么事了,略交待了几句。便坐上车子走了。 车子驰离的时候,还撩着车帘子跟琬儿挥手,引得琬儿小跑着跟了几步。 乔明瑾拉着琬儿看着他走远。 琬儿方神秘兮兮地凑到乔明瑾的耳边说道:“娘,周叔叔刚才还抱我坐上马车了。还带我骑马呢!” “哦?这么好啊?那坐马车舒不舒服啊?” 小东西连连点头:“嗯嗯,舒服。比坐牛车舒服。马车里好宽啊,还能躺下来,里面还有桌子,还能一边坐车一边吃果子喝茶呢。” 看乔明瑾盯着她笑而不语,便摇着她娘的手说道:“娘,娘,我们家能不能也买一辆马车?这样下次娘带我和小姨进城,就不用坐在牛背上睡觉了。就可以在马车里睡觉了。” 乔明瑾听着笑了起来。 “可是我们以前进城是卖柴的是不是?要是用了马车,还怎么拉柴火啊?” 小东西想了想,便说道:“我们不是不卖柴了吗?那下次我们去外婆家也可以坐在马车里啊,下雨就不怕淋到了。” “可是马要好贵呢。娘没钱买怎么办?” 乔明瑾很有闲心地逗着女儿。 小东西看了看自己的娘亲一眼,又转头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小姨,挠了挠头。 才小声说道:“那我们可以不买马啊,只买车车。用咱家的牛拉车车好不好?要做个有盖的篷子。让何爷爷他们帮着做。好不好?” 乔明瑾摸着女儿的头笑了起来。 用一头老牛拉着一个车厢吗?驴子倒是见过这么拉的,但没见过有牛这么拉的。 “好,下次等何爷爷他们有空了,娘就吩咐他们给我们琬儿做一个不怕淋雨的车厢。” 小东西立刻就欢快地跳了起来。 “娘,那我去找柳枝姐姐她们玩了!”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乔明瑾也没拘着她,女儿活泼些总比闷着好。只吩咐了明琦两声就任她们姨甥俩跑远了。 下午开工后,乔明瑾也去了。 她也看到孙氏和于氏带着那柳媚娘到处溜达着找人说话。 乔明瑾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 柳媚娘本想找乔明瑾说说话的,只是发现她每次要往乔明瑾那边走的时候,乔明瑾明明不看着她,但就好像能感受到她的动作一样,每次都走开了。 柳媚娘也不在意。她得了吴氏的诺,可以在岳家住好多天呢,又不是今天就走了。她也不着急。 倒是秀姐一脸愤愤地找到乔明瑾,在乔明瑾耳边骂了好一会。 “你嘴巴就不干啊?说了这么久?” “我就是看不惯她那一脸的狐媚样!让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嫁过来的新媳妇呢!逢人就嘴巴甜甜地叫阿叔阿婶,不要脸!” 乔明瑾哭笑不得。 “你管人家要不要脸呢。她爱干嘛随她去,你有那闲空理人家的闲事。” “这哪是闲事!这是关系到你和琬儿的大事,怎么是闲事。” “我都不理会,你这是生的哪门子的气。对了,我表哥有没有找你说是让你在村里找找看谁家有稻草或是席子的?” 秀姐一下子就被乔明瑾带开了:“嗨,不就是稻草和席子吗?哪家没有?过不了多久,家家又要收稻打粮了,正等着把各家柴房仓房收拾出来呢。你都不用给钱,人家没准还要谢你呢。” “真的吗?那席子呢?要打粮了,不是要用席子晒谷子用的?怕是匀不出一张两张的吧?” “那能值当个什么?谁家只备一床两床的。你要是过意不去,给个五文几文的,人家连睡觉的席子都能给你扒拉下来。” “真的?那我们快去问问看吧。让他们住在工地的地上,我还真有点不忍心。” “都是粗皮糙汉的,哪个不是泥地里滚的?管饭饱就成,哪里讲究那些……” 嘴上虽是这般说着,还是跟了乔明瑾往村里走去。 许是如今村里人都正等着作坊建好,好安排自己一个劳力进去挣银子,对乔明瑾都极近巴结和热情。 乔明瑾很快就要到了稻草和席子。 她荷包里装了那些铜板也都没花出去。 乔明瑾还跟村里有条件的几家人买了几盏油灯。 等她和秀姐伙同几个热心的村妇拿着席子和稻草到工地的时候,那些工匠们也把竹棚子搭好了。 接过乔明瑾送来的东西,很是谢了一番。 关师傅见了还说要跟工匠们一同睡在工棚里。 被乔明瑾劝住了。周宴卿和她早安排好关师傅住在她家了。 下午的时候,因是夏日,天黑得也晚,到收工时,工地已是被平整了一半了。想必明日就能把余下的地平整好了,后日就能打地基了。 乔明瑾还真是希望能快些弄好了。 一是秋收要到了,二是当地的雨季也要来了。 如今林子里已是晒了好些个木桩子了,乔明瑾都带着何父等人剔过朽,去过多余的根须了,前头的几根,也都干燥得差不多了,拉回来就能进行雕刻了。这若是淋了雨可不妙。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别以为我家没人 下午的时候,岳仲尧试图去找女儿哄一哄,只是琬儿一看到他接近,就远远地跑开了。 让岳仲尧很是黯然神伤。 而岳仲尧的娘吴氏,半下午的时候也来了。拉着柳媚娘在工地上到处找人说话,一副婆媳亲热的模样。 让很多人狠是看了一回热闹。 岳仲尧喝斥了他娘几回,吴氏也没把柳媚娘拉回家去。 岳仲尧愤愤地瞪着他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娘,恨得牙根都要咬碎了。 可是吴氏这两天被岳仲尧的冷脸伤到,也暗恨在心。他岳老三越说不行,吴氏就越是拉着柳氏到处与人攀谈得欢。 只剩岳仲尧一个人在那里杵着锄头柄子憋了一身的内伤。 当天日落时分,关师傅和他带来的工匠,从乔明瑾家借了木桶等物,一起去了村里的水井处。 像下河村这样有个公用水井的还是少数。关师傅等人很是说了那位为族人建了这一方水井的族人的好话。 如今夏日,村里的男人,不管老少,都跑到水井边冲澡。从水井里舀上一桶水,赤了上身,下身裤子高高卷至大腿根部,从水井里拎着水上来就一桶一桶地往身上倒。 很是痛快。 小娃们则有自家大人,打了水倒在大木盆里,用葫芦瓢舀了再往身上浇。也很是惬意。一群小娃子在水井边嘎嘎笑着用木瓢舀了水相互往对方身上泼着玩,打着水仗,很是热闹。 井水冬暖夏凉,劳作了一天的工匠们,很是痛快地洗了一回澡。跟村里的男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冲完澡,关师傅就跟着云锦回乔家吃饭,其他工匠则回了工地。 岳仲尧在水井边也碰到了云锦,试图跟云锦说话,只是云锦并没有理他。 岳仲尧把木桶等物交给两个兄弟,也跟在云锦的身后去了乔家。 “我们家可没做你的饭!”云锦瞪着岳仲尧说道。 “我吃过了。”岳仲尧淡淡回道。 云锦噎了噎, 又道:“快回去吧,别又把你一家子都招过来了。今天不是你那位平妻也来了吗?还不赶紧地回家陪你那娇滴滴的娘子去!” 岳仲尧皱着眉头说道:“我只有你表妹一个妻子!” “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呢!” 走在前头的关师傅不太知道这一家人的恩怨,回头奇怪地往两人身上看了一眼。 云锦见状,也不好太拦着他。只好让他跟在后面进了门。 今天因为有关师傅在,乔明瑾也没上桌。只在院里摆了桌子,摆好碗碟饭菜后,就准备带着明琦和琬儿到厨房里去吃。 关师傅请了她两次,说他不讲究这些。乔明瑾只推说自己不会喝酒,还有小女儿要喂饭,不好耽误了他们,就退了下来。 今天周宴卿还带来了两坛好酒,正好让云锦和何父等人陪关师傅小酌几杯。 琬儿看到岳仲尧在院里没人搭理他,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些难过。 脚下蹭了蹭,往她娘那边小心地看了好几眼,发现她娘没看向她,埋头想了想,就小步小步地蹭到岳仲尧那边。 岳仲尧看女儿向他走来,眼眶有些发热。 蹲下身子扶着女儿小小的肩膀,与女儿对视,道:“琬儿。今天爹爹喂我们琬儿吃饭好不好?” 小东西扭着身子又往她娘那边看了看,这才对着她爹点了点头。 看岳仲尧咧着嘴笑,也跟着笑。 问道:“爹爹吃过饭了吗?琬儿帮爹爹盛饭……” “好女儿……” 岳仲尧无限感慨,伸手摸了摸女儿细嫩的脸蛋。 柔声说道:“爹爹吃过饭了。琬儿去把饭端出来,爹爹在堂屋喂你好不好?” 小东西连着点了两下头,就转身小跑着进了厨房。 厨房里,琬儿又把桌子上的菜往她的碗里扒拉了些。 明琦在旁边见了,奇怪地问道:“琬儿,你吃得了这么多吗?要是吃不完,看你母亲不打你屁屁!” 乔明瑾很是不喜欢人浪费粮食。许是过了一段时间吃不上白米饭的日子,几个孩子都很是懂得节约。明琦和琬儿跟着乔明瑾生活得久了,也知道乔明瑾的习惯。 你吃多少,她都不说你。但你要挑食,要是浪费,她就会生气。 两个孩子都深知乔明瑾的脾性。都很是听乔明瑾的话,平日里也很是严格地尊守着。 小东西对着她姨猛点头:“能吃完。琬儿今天饿了。” 明琦很是狐疑地看着她。 看她小心翼翼地两手端着自己冒尖的碗往外走,跟着后面问道:“琬儿,你不在这里吃饭,要把饭端去哪里?” “琬儿要去外面吃!” 小东西一边应着,一边小心地捧着比往日要重了好多的碗小心地迈过厨房的门槛。 这时,乔明瑾正朝厨房走过来。 明琦忙对着乔明瑾说道:“姐,你看琬儿。今天怪里怪样的,装了这么饭菜不说,这还不知道要端去哪里。” 琬儿一看到她娘走过来,眨巴了两下眼睛,缩着脚低着头站在那里。只是两只手还紧紧地捧着手里的碗,偎在胸前,生恐一不小心掉了。 乔明瑾看了低垂着头的女儿,又往堂屋那里站着的岳仲尧那里看了一眼,便对明琦说道:“随她去吧。” 又对琬儿说道:“可得小心端着,别把碗弄破了哦。” “嗯嗯。琬儿小心端着,不会掉地上的。” 小东西咧着小嘴对着乔明瑾说完,就欢快地一扭一扭地往堂屋那边去了。 明琦也顺着他的身影往那边看了一眼,看到那边岳仲尧正紧走了两步,把小东西的碗接了过去,遂恨恨对着自家姐姐说道:“姐,他怎么又来了!一会又该有人来叫门了!” “随他去吧。走,我们也吃饭去……” 堂屋里,岳仲尧正拉着两张小凳子让女儿坐在上面,他自己也端了碗面对着女儿坐了。 小东西很是高兴地对着他爹笑:“爹爹喂。” “好,爹爹喂。” 小东西张大了嘴巴,嗷呜吃了一口,无比香甜的样子。岳仲尧见了心里胀得满满的。 正待喂第二口的时候,小东西把木勺子往岳仲尧那边推了推。 “爹爹吃。” “爹爹吃过了。我们琬儿吃。” 小东西头偏了偏:“琬儿吃不完。帮爹爹装了多多的。” 岳仲尧往冒尖的碗上看了看,定是女儿帮他装的。她一个小人儿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岳仲尧只觉得眼眶酸涩难耐,差点对着女儿滚下泪来。 道:“好,爹爹也吃。” 张嘴就着木勺子也吃了一口,瞧着女儿一脸高兴的模样,只觉得夏日的晚风抚去了一天的烦躁,凉意沁人…… 工地上连着干了好几天,地基也挖好了,周宴卿那边也让人运了石料石板等板材过来。建屋用的木料关师傅也领着人进山里选好砍了来。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些天,岳仲尧也日日来帮忙。来得比他那两个正经领了活的兄弟来得还早。 若是柳媚娘不来工地,小琬儿就跟前跟后地跟在她爹身边,陪她爹说话。若是吴氏和柳媚娘出现,就跑得远远的。让岳仲尧对他娘越发生气。 而他有时候晚上就过来给女儿喂饭,而更多时候,都是被人半途叫走,或是干脆因了种种原因留在家里。 只能在夜里娘俩睡下后,才在房前屋后转上几圈。也不知是否听得见娘俩甜甜的呼吸声。 而这期间,乔明瑾也让人带了信回娘家一趟。 因不是正经地建房,只是作坊,又为了避人耳目,开工也没请人吃饭准备酒席之类的。 所以也没知会娘家人。 一直到了工地开工后几天,娘家人才得了信。 许是听说了那柳媚娘也住进了岳家,乔明瑾的娘家满满当当地坐了一牛车的人过来。 除了乔父乔母、两个舅舅舅母,还有云锦的妻子、大表嫂何氏。又担心云锦好久没见到儿子,怕他想儿子,何氏也带了云锦四岁的儿子云峦过来。 云锦见了儿子果然高兴地很。 把他儿子高高地往上抛了几回,惹得小云峦兴奋地哇哇直叫。 何氏见了自己的父亲和弟弟,也是高兴地很。跟乔明瑾打了招呼,就进父子两人的房间,搜刮脏衣脏被去了,一刻都不得闲。 而乔明瑾那两个舅母则是一下牛车就和乔母一起扯着她到一边说道去了。 “瑾娘,你不要怕。想欺负我们家的人,没门!我们家人多着呢!岂会怕他!” 乔明瑾看见娘家来了这么一车人,哭笑不得。这一堆人那阵势好像怕她吃了亏一样…… 当天中午,乔明瑾让秀姐帮着在村里买了一些菜,又抓了两只鸡杀了,还让人帮忙到上河村割了两刀猪肉,弄了两桌丰盛的饭菜来招待自个娘家人。 岳仲尧得知后,也拎着一坛酒上门来了。 只是大家对他的热情好像不怎么高。 两个舅舅还拉着他到一边问他这么快就让柳氏上门住着了,是什么意思? 当初大家不是说好要一年后再娶的吗? 也不知岳仲尧跟乔父乔母还有两个舅舅他们说了什么,反正一堆人脸上瞧不出什么东西。但好歹午饭是让岳仲尧上桌了。 中午的时候,吴氏得了迅,领着柳氏上门决定叫岳仲尧回家吃饭。 只是半道上被秀姐带着苏氏拦住了。 秀姐那儿子岳长河,还很机灵地跑到岳家喊了老岳头。最后老岳头来拖了她们两个回去了。 一堆人都瞒着乔明瑾,乔明瑾还说吴氏这次怎么这么识趣呢。 若是让她知道了,桌子都不会让岳仲尧靠近的。rs 第一百二十章 没什么不妥当的 云家村来的一行人在下河村逛了半天,还兴冲冲地到工地上看了一遍。 两个舅舅看得手痒,也跟着忙活了一个多时辰。 一行人还到林子里看村里人挖木桩子。 之前乔明瑾已是跟娘家人透露过要收木桩的事,也让他们寻到好木材的木桩子也挖一挖,挖好后再拿到她这边来。 如今两个舅舅都请人挖了几个放在家里,不过这次没运来,也知道乔明瑾家里没地方放。 乔母和乔父看着乔明瑾如今过得不错,母女俩不仅能混了个温饱,还有事做,也有了细水长流的收入,遂把心放了一半。 只是乔母见了岳仲尧心里还是不免有解不开的怨怼。 难免对乔明瑾母女俩后面的生活担起心来。 再说女儿如今操心这么多事,这哪是一个女人该操心的?女儿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闲时捻针绣绣huā的。女儿的针线得她祖母的真传,绣得huā都跟真的一样,岳家靠着女儿卖得的绣活可是得了不少银子。 乔母觉得女儿如今太过辛苦,连穿衣吃饭的事也要操心,还要一个人养孩子,很是掉了一回眼泪。 但乔父倒是觉得女儿如今很好,有些事做,也能打发打发时间,省得心里头乱想。 那孩子不仅长得跟祖母相似,就是性子也是同样坚韧的很,轻易不会妥协。乔父也说不好女儿这性子好不好,只是如今在他看来,女儿有事做,过得开心,他也就能略略放些心了,回家对自己母亲也多少有个交待了。 乔父乔母走时,乔明瑾又把一千两银子给了他们。 让家里继续帮着在云家村附近买些田地。到时是佃出去也好或是请长工短工都好。都由着家里人决定。 乔母不想这才多久时间,女儿又拿出一千两银子让她买地了。很是惊讶。 “瑾娘,你这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乔母不认识字,虽认得银票,但银票上面的面额还是乔父跟他说的。 “娘,你就放心拿着吧。您还不相信女儿吗?这次也跟上次卖算盘一样,女儿想了一个东西,就是你们今天在山上见到的那个滑轮。你们不是也说好用得很吗?舅舅还说要让云锦表哥也到城里给家里打几个。那个滑轮就是女儿想出来的。女儿把他卖给周六爷了,得了一些钱。” 乔父听完瞪了乔母一眼:“自个的孩子是什么样还不清楚吗?” 乔母厉来就有些畏惧乔父,此时听了乔父的喝斥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我也是担心……” “担什么心?还担心自个女儿做什么不妥当的事啊?她到底是不是你生的?” 乔明瑾看了自家这对父母一眼,笑了笑。有时候觉得这两人不搭的很,但有时候又觉得异常的和谐。 乔明瑾笑着挽了乔母的手臂。对她说道:“娘,你不要听别人一些闲言碎语的,女儿行得正坐得直,别人爱说什么随他们去。女儿的钱都来得正当。你们放心拿去用。这一千两你们在附近买些地,剩下的就留给家里用。女儿这边还有。不用替女儿担心。” 乔母看了自个的女儿一眼,欣慰地用手在女儿手上拍了拍。 这个女儿从小就被婆母抱到房里亲自养了,除了喂奶,其他事都不让她插手。她也知道若不是婆母和相公落难了,是看不上她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妇的。 她跟婆母生活久了,也知道婆母的本事。后来的几个孩子几乎都是婆母在教养的。 她也不是担心自个的女儿会做出不妥当的事。只是他们家一下子又是买田又是买地的,多少会有人说些别的话。而自个的女儿还刚闹和离不久,这哪来的钱? 她也不过是担心罢了。 乔父看了乔明瑾一眼。对她说道:“你祖母叮嘱你,说是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担心别人怎么看。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冷暖也只有自己知道,关旁人什么事!” 乔明瑾朝乔父点了点头。应道:“是,爹。女儿记住了。” 除了一千两银子,乔明瑾还给乔父包了一些她让周六爷找的一些补身用的药材。 乔父这些年身子已是养得差不多了。只是季节交替的时候,还是偶尔会病上那么一场。早年跟着母亲流浪,伤得有些狠了。 乔明瑾自跟周宴卿合作后,便开口让周宴卿帮着找一些好的药材。 给钱周宴卿也不要,只说是从府里药库拿的,也不值得当什么。 乔明瑾也不矫情,道了谢便收下了。 乔父看了自家女儿一眼,点了点头,便让乔母收了下来。 一行人便仍是坐了牛车回去了。 不过云峦和何氏被乔明瑾留了下来。 自云锦到下河村之后,也是好久没回乡了。跟妻儿也好久没见着了。 乔明瑾瞧着他一家子依依不舍的样子,又看何父等人这些天忙,那衣物也没有时间洗,便让表嫂何氏留了下来。 当天晚上,关师傅把云锦的房子让了出来,不顾众人的劝说去了工地上睡了。 倒让云锦挺不好意思的。晚上拎着一坛酒到工地陪关师傅和全师傅等人唱了个尽兴才回来。 小琬儿对于忽然来了个比她只大一个月的小哥哥,〖兴〗奋得很。 拉着小云峦的手屋前屋后地乱窜。害得明琦跟着两人身后累得够呛,气呼呼地插着腰,骂也不是,打也不是,只跟在两人身后直念叨小鬼头不听话。 当天晚上岳仲尧没来,琬儿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就被云峦拉着到院中跑马去了。很快院中便传来两人咯咯嘎嘎的笑声…… 工地上很是顺利,这期间,天气虽热,但并没有下雨影响工期的事。 而岳仲尧进入八月就回城了。十天的假期对于他来说已是足够多了。 柳媚娘也跟着走了。 这期间她频频出现在工地上,许是嘴巴甜,又一副无害的样子,倒是搏得了一些村里人的好感。 想想看,这闺女也是无辜的很,只有一个父亲顶着家业,就为了救岳家的老三,说没就没了。不然她一个城里闺女,没准还能嫁得更好一些,真真是可惜了。 而柳媚娘虽然一直想找机会跟乔明瑾说话,但很显然乔明瑾并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柳媚娘逮不着乔明瑾,倒是逮着两次周宴卿来的时候,跟周宴卿搭上了话。 还跟周宴卿婉转地打听乔明瑾都帮周宴卿做些什么事。 周宴卿很显然是与人周旋的个中好手,哄得柳媚娘笑得huā枝乱颤,一副海赏huā不胜春雨的娇羞。 连秀姐都来跟乔明瑾说她看到两人在工地边上谈笑生风的样子。秀姐言语间对柳媚娘的行径很是不耻,很是数落了一番才甘休…… 乔明瑾见到周宴卿的时候,也没问。她还不习惯去问别人的私事。 只是周宴卿却是盯着她连看了好几眼,还很奇怪地对着乔明瑾摇头,嘴里发出啧啧声,看到乔明瑾看他,还摆谱的不愿解释。 弄得乔明瑾很是莫明。 期间岳仲尧还是试图从女儿那边迂回,准备用女儿来打动乔明瑾的心防。 只是也不知是有吴氏和柳媚娘做怪的原因,还是小琬儿太聪明,总之琬儿在她娘的面前没提过她爹一句话。 乔明瑾更是懒得问。 周宴卿虽然住在城里,可却是隔三差五的来,有两回还带来了跟屁虫周文轩。 这孩子永远那么精力充沛。一下马车就四处奔跑,自来熟地跟村里的小子们打成一片,在下河村的那条河里捞鱼、网虾、捡泥螺,玩得不亦乐乎…… 一直到八月十三那天,周宴卿又来了。 工地的作坊经过二十几天的劳作,再有几天就能封顶了。 八月十五不说当地,就是整个魏朝都是个大节日。热闹程度堪比过年。 乔明瑾也跟周宴卿说好了,活计就做到十三日中午为止,因为关师傅等人还要回城,各回各家,不好做完一整天,不然他们许是要摸黑回城了。 工地要放三天假,一直要到十七那天才正式复工。 为了让众人过个好节,乔明瑾和周宴卿决定十三号收工前会把这之前的工钱发给大家。 “明瑾阿姨,我又来了!” 周文轩还没等车子停稳,就急急地要往下跳跃。被他六叔从领子上拽了一把,狠瞪了一眼,小子这才老实了。 “文轩哥哥,你又来啦?” “是啊,琬儿,我来了。这次我给你带来了好多好玩的礼物哦!” “谁稀罕你的礼物!我看你就是自个想着玩才巴巴地跟来的吧?” 也不知为什么明琦跟这周文轩很是不对付,两人没事就掐。也不知是不是明珩不在,这明琦没人陪她掐的缘故。 “臭丫头,我又不是说给你的,我是给琬儿的!有你什么事!” “哼,今天的饭是我煮的,有种你就别吃饭!” “不吃就不吃!我还带了糕点来呢。我吃明瑾阿姨做的菜总行了吧。哼,气不死你!” 琬儿很是乖乖地站在原地,给周宴卿行礼问好,然后就是看着自家小姨和城里来的文轩哥哥围着她的篱笆地追着跑。 ps:感谢:jansam,dearlizzy打赏的平安符,感谢:宁宁的妈妈投的粉红票。谢谢。 第一百二十一章 暂歇 “怎么又带了这么多东西来?” 乔明瑾看着周宴卿的小厮从车上搬着众多东西进门,皱着眉头问道。 周宴卿看了她一眼,说道:“哪有多少。要不是车子里还装了个周文轩,还能再多带些来。这不是马上仲秋了吗?我想你必是没空进城采买的,顺便就给你多带些吃的喝的来。” 回头瞧见乔明瑾皱着眉头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便又说道:“这些东西值当个什么?都是庄子上的管事送来的。家里吃用不了,也都是到处拿去赏人的。你那滑轮我可是交给京城的本家了,听说宫里给本家下的赏赐可不少。只是我这也没办法拿一件两件的给你。这些东西哪里能跟那些东西相比?这次我给你带了几匹布料过来,你看着和孩子们做几身衣裳穿。” 周宴卿说完往乔明瑾身上打量了起来,啧啧啧,还是一身灰扑扑的土布衣裳。 跟他周宴卿站一块的女子,什么时候穿过这种布料的衣物? 就是他府中的粗使婆子,那衣服料子都比她身上这身好太多了。 啧啧啧。白长一副脸蛋了,什么时候懂得打扮一下? 乔明瑾顺着他的目光也往自个身上瞧了瞧,看完狠瞪了他一眼,就转身率先进了院子。 乡里乡下的,一个孩子的娘,又天天忙个不歇,还指望她穿蜀锦杭绸呢? 周宴卿对乔明瑾的目光丝毫不以为意,还挺高兴的。这女人有时候瞧着不像是个正常女人,脸上淡淡的,像阅尽千帆。这偶尔惹得她回瞪一眼,还能显得一丝人气来。 周宴卿摇头笑了笑,也跟在后面进了院子…… 中午吃饭时分,发了工钱之后,关师傅和他领来的工匠们也都各自告辞回去了。 村里帮活的人拿到工钱也都兴奋地很,领了钱高高兴兴地往自家回转,惹得自家的孩子也高高兴兴地跟前跟后地跟着提一些不太过份的条件。 岳老2和岳老四领了工钱倒是亲自跑来跟乔明瑾道了一声谢,才回去。 周宴卿看着两个小厮发完工钱,在乔明瑾家吃完午饭也没走,就在院中逗弄琬儿。 明琦也跟他熟悉了,两个孩子便玩捡石子给周宴卿看。 吃过饭,云锦、何家父子、何夏和何三等人也向她告辞回家。前两日何氏和小云峦已是先回去了,乔明瑾怕云锦他们路上耽搁的时间太长,赶不上天黑前到家,便把家里的牛车让云锦驾了回去。 云锦看着车上乔明瑾给他带的一些吃食点心,推让了两下,见推却不掉,也就收下了。 “妹妹,那我回去了。仲秋你要是想回云家村哥就驾牛车来接你啊。” “不用了表哥,我要是回去,会向秀姐借牛车的,你不用来接我们。” “哦,那也行,那我们这就回了啊。” “表舅舅,再见,要再来哦。”小琬儿朝云锦直摇手。 “好,表舅舅过两天就回来了。你要乖乖地听你母亲的话哦……” 乔明瑾带着两个孩子一直站在门口看着牛车驶离…… “牛车还是太慢了。若是马车的话,到云家村怕用不了一个时辰吧。”周宴卿站在乔明瑾身后悠悠说道。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说道:“骑马岂不更快?” “什么意思?” “马车是很快。可是乡下还是用牛车的多,有钱的也多会买驴车。牛和驴一是劳力,二是牛载重也多。像之前我往城里送柴火和肥泥,用马车就拉不到那许多。再者牛和驴也很温顺,乡下人也能驾驭得了它。” 周宴卿听了点了点头。 “再者,马车也贵,而且我们乡下人家也不懂得怎么挑马,可能也买不到买吗?大半年前,可还在打仗呢,那马哪是那么容易买的?” 周宴卿看着她撇了撇嘴,说道:“你还真的想把那些银子留着当传家宝啊?那银子还不够你买一驾马车的?” 乔明瑾斜睇了他一眼,说道:“我如今要买也不是说买不起。只是我一不会驾马车,二是我怕我制不住它,三呢我怕我们乡下人没那门路买到马。” 周宴卿笑得很是得意:“别人买的到,不代表六爷我也买不到呐。别说一驾了,就是多的你家六爷也能给你买了来。” 乔明瑾嘴角抽了抽。 “六爷什么时候成了我家的了?” 周宴卿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想什么时候成你家的,六爷我就什么时候是你家的。” 乔明瑾愣住了。 往他脸上看了一眼。 周宴卿还在得意中,看乔明瑾看向他,也回望过来。眨巴了两下眼睛,这才反映过来。 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不由得一阵懊恼。 他这是中午的时候多喝了两杯的缘故吗? 忙移开视线,强装镇定:“咳……咦,这琬儿哪去了?琬儿?小琬儿……” 乔明瑾看他不慌不忙往院里进的身影,晃了晃头。这厮,中午喝多了吧?口没遮拦的。 乔明瑾跟着进了院子,就看到周宴卿坐在木头桩子上看女儿和明琦玩石头子。 “你还不回去?” “爷等会再回去。咱有马车。” 乔明瑾摇了摇头,决定不管他。 径自到柴房搬了一捆稻草出来,准备搓草绳。 她们家的草绳卖给刘员外一些,又卖给周宴卿一些,剩下的这段时间工地也用了不少。这草绳家里也是时时能用到的,如今稻草也多,过不到几日,她买的那四亩地,也能秋收打粮了,也能有不少稻草下来了,还得把柴房里的隔年稻草都用掉。 那周宴卿往乔明瑾那里看了一眼,想了想,便朝她走了过来。 “原来草绳是这么搓的?” 周宴卿站在一边看乔明瑾两手捡了几根稻草和在一起,在手里只那么一搓,一截草绳就出来了。 很是好奇,也蹲在一边有样学样,只是搓了半天,那草绳都松垮垮的,没粘在一起,不由得一阵气馁。 乔明瑾好笑得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六爷哪里是干这种活的?快别弄了,没得在那浪费我的稻草。这可是我昨天就撒了水捶打过的,没得给你遭蹋了。” “这草绳还得要撒水捶打啊?不是拿来就能用的?” “不是。”乔明瑾便跟了说了几句。 “看起来简单,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些门道呢。” 看乔明瑾头也不抬,又说道:“你要不要买驾马车?有了马车你也方便。有什么事到娘家也便当些,带着个孩子起早贪黑总不好。你两个弟弟休沐回来在城里倒是能雇到车马,只怕回城的时候不太方便。以后作坊做成了,周管事不方便过来时,作坊万一有什么要紧事,你也好安排人驾了马车带信去给我。” 乔明瑾埋头想了一会,不说话。 周宴卿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怕买了马车,在村里打眼?” 看乔明瑾仍是沉默着,便又说道:“我看你不像是那么在意别人眼光的人啊?” “我是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可不代表我喜欢处理一堆麻烦事。” 周宴卿若有所悟。 盯着乔明瑾的后脑勺看了一会,这女人还是那样,密密的乌发上只插了一根木钗。真是的,留着那些银子当传家宝呢? 便又说道:“买了马车你只说是我留给你用的便成。到时有事就让云锦到城里找我商议。以后你要往城里递消息或是采买什么的都便利得很。马的事你不用担心,虽然管制了几年,不过这也停战了,战场上淘汰下来的战马也很多,好马可能到不了青川,不过一般家里用用的马还是容易买到的。又不要它日行千里。原本一匹马五十两银子也够了,不过现在可能要贵一点,不过百两左右应也能买到稍好一些的了。也不算太贵……” “马钱我来出。” 周宴卿看了她一眼:“你还怕我出不起啊?好,你出就你出。那到时候就把我这车厢给你用,我再做一个新的。到时候别人问起,就说是我的车子借给你家用的,也没人会说些什么。” 乔明瑾想了想,便点头应了下来。 她还真缺一辆快些的交通工具。对于她还说,十几里远的距离要花上半天,真是让人牙疼。这时代产通太不方便了。 马的事谈妥后,两人便各自坐在小板凳上,一个在搓草绳,一个在聚精会神的看。 过了会,乔明瑾想了想,便又问道:“城里现在有铺子买吗?” “你要买铺子?” “嗯。我现在手里还有些钱。给了一些我娘家帮着在云家村那边买些田地。但这毕竟靠天吃饭,将来谁都说不好。所以我想看有没有铺子买,平时就收些租子,细水长流的。以后留给孩子也好。” “你想得倒挺远。” “大人怎样都能过……我只是怕孩子委屈了。我总得为孩子多想想。” 周宴卿又往她那里看了一眼,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难受。 想了想便道:“你若是不用自己经营,只想买来收租子的,那选择的余地会大些。我回城里就帮你问问看。再让人给你传个信。” “恩。那多谢周六爷了。” “呦,怎么变得这么客气起来?” 乔明瑾望了他一眼,笑了笑。 “你还是得多笑笑,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周宴卿觉得距离很近,那女人脸上细小的绒毛他都能看得见。 乔明瑾听了觉得脸上有些热,忙低头搓起草绳来。rs 第一百二十二章 马到 十三日下午,周宴卿临上车时,岳家的吴氏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周宴卿在听她巴巴地喘着粗气说完之后,就呆愣在那里了。 而乔明瑾却好像意料之中一样,淡淡地没什么表情地站在那里。 “你是说,让我给你家老三,发工钱?是这个意思吧?” 吴氏连连点头,说道:“我家三儿回家休假整整十天都是在工地上的。都没有空在家歇息过一天。而且干的活都是旁人的两倍,比旁人还要出力,不说给双倍的钱,起码也要正常得一份工钱吧?” 周宴卿愣愣地看了吴氏好几眼,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吴氏对于周宴卿的直视也丝毫没觉得什么不好意思的。 虽然不太敢与这位城里来的公子对视,不过她可没有退缩。他的儿,好不容易休假在家,还没给家里干丁点活呢,倒是给乔氏帮活来了。她来拿工钱有什么不对? 周宴卿着实不知说什么好。 他也不是心疼那几个钱,十天的工钱在他眼里还不够他打赏下人用的,他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罢了。 周宴卿往乔明瑾那里看了一眼。 乔明瑾却只淡淡地看着他说道:“就麻烦六爷发十天的工钱给他吧。正好六爷也在。” 乔明瑾一副不愿揽事的模样,实在怕周宴卿走了,吴氏来缠上她。 周宴卿又往吴氏和乔明瑾身上来来回回打量了几趟。这婆媳也共同生活过几年吧,怎么跟前世有夙怨一样? 自家儿子来帮儿媳干几天活,婆婆竟巴巴跑来要工钱? 这是怎样的奇葩? 这女人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 他还觉得这女人没事因为丈夫要娶个小妾弄个和离实在有些大题小做,还领着个小女儿搬出去另过,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可如今在他看来,倒是多少有些明了。 哎。他周六爷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奇事。这程度跟大宅门的后院比起来,也是有得一拼。 周宴卿又往乔明瑾那边看了一眼。只见那个女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目视着前方,脸上淡淡的,并不看旁边的吴氏。 周宴卿摇了摇头,吩咐旁边的小厮结了工钱给旁边的吴氏。 “谢谢周六爷,谢谢周六爷。” 吴氏拿到工钱也不多呆,咧着嘴捧着几百个铜钱欢欢喜喜地走了。 “她真是你婆婆?” 乔明瑾不说话,只瞟了他一眼。 “啧啧啧,你这是什么运呐。啧啧……” “得了,别啧啧了。不相干的事你倒是有兴趣。快走吧。不然日落前都到不了城。” 周宴卿本还想打趣乔明瑾几句,没想她倒是打断了他。也只好望了她一眼,就抬脚上了马车。 车帘子放下来后。乔明瑾才进了自家院子,关了院门…… “六爷,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呐?儿子来给儿媳妇做活,还要来收工钱?” 周宴卿的两个小厮中的一个啧啧说道。 另一个小厮看周宴卿并不制止,也说道:“我当初还以为这乔家娘子是个列性的。是个悍妒的,还有点看不上她。没想到她婆母竟是这种人。” 另一个小厮偷偷地看了周宴卿一眼,说道:“爷,你说这乔娘子是不是挺可怜的?我听村里人说她相公不在的四年里,她可是忙里忙外,还做绣活卖钱养活一大家子人呢。可是她相公一回来,竟要另娶他人了。” “我原来还瞧不上她的,不过现在看来她也挺可怜的。不然一个女人哪里愿意一个人带着个小女儿辛苦过活。” 周宴卿闭着眼睛倚在车厢壁上。不说话。 两个小厮以为他睡着时,周宴卿却睁开眼睛看了两人一眼,说道:“回城后你们去看看有没有好的马卖。再找人做辆新的车厢,把这个车厢套上给乔娘子送去。” “爷这是要把现在这个车厢给乔娘子?并给她寻匹马?那为何不干脆把这匹马一并给了乔娘子?” 另一个小厮倾身过来,在他的脑门上敲了一记:“这匹是什么马你不知道吗?这是爷的爱马!日行千里!整个青川都不一定能找出第二匹。” 被敲打的小厮揉着脑门冲着另一个小厮吡牙。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周宴卿一眼:“爷。小的知错了。” “没什么。也不是你家爷舍不得。这匹马给了乔娘子没准还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这匹马是个烈性的,乔娘子也不一定制得住。回城后你只管找匹温顺些的母马就成。” “是。” …… 周宴卿底下的人办事效率很快。当天就找来了一匹温顺的母马,也才五年的年轻的母马。虽算不上什么良驹汗血宝马之类,不过也算得上好马了。 人家看在周六爷的份上,也只要了整一百两银子。 所以十四日乔明瑾带着两个孩子在自家的篱笆地里摘菜准备当天的午饭时,就看到周宴卿的一个小厮带着他的专用车夫驾着马车并骑着一匹马过来了。 结结实实地吓了她一跳。 一家人听清楚来意后,两个孩子兴奋得一跃老高。特别是琬儿当场就兴奋地让那个小厮抱着她坐到马车厢里了。 那个车夫得了周宴卿的吩咐,当场就教起乔明瑾如何驾马车来。 乔明瑾学得很认真。 这年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凡事都不如靠自己最牢靠。 周宴卿派来的车夫本来以为让他教一个乡下的村妇还很是不乐意,这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学会,何时才能回城。明天可就是十五了,要是晚上回不去,可就耽误他一家团圆了。 不曾想他只教了一遍,才带着她走了几圈,这个女人就能自己上手了。 虽然他们周府里有也有好些婆子会驾马车的。可哪一个不是膀大腰圆的?像她这种娇滴滴纤瘦的小妇人,他还正担心呢。 没想到竟然学得这么好。 其实乔明瑾牛车也驾过好多趟了。马跟牛虽然不一样,但也有共通的地方。 且这马也挺温顺的。而且那牛要是犟起来,也是犟得很,牛头一低,你就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怎么鞭打它,那牛都是四蹄抓地,死活不走的。驾一辆牛车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乔明瑾赶了这么久的牛车了,多少也有些经验。所以学得很快。 马虽然还不会骑。但马车她却是掌握了技巧了。 最后自然是皆大欢喜。 周宴卿的小厮在收了乔明瑾递过来的一百两银票之后,就和车夫驾着马回城去了。两人连饭都不吃。 而明琦和小琬儿也是光看着马就饱了,饭也顾不上吃了。姨甥两个抓了几块糕点就背着篓子到山坡上给马割草去了。看得乔明瑾哭笑不得。 下午的时候,她压着两个小东西吃过饭,又看她们一脸新鲜兴奋的样,乔明瑾便带着她们牵着马到河边给马溜弯喝水,顺便给它涮涮毛。 “娘。我们给马取个名字吧?” “好啊。那你和小姨就给马儿取个好听的名字吧。” “姐,它全身红粟色的,就叫红红吧。” 乔明瑾抖了一身疙瘩,还没说话,小琬儿就叫了起来:“不好听!才不要叫红红!” “姐,不好听吗?” “你觉得好听啊?” “嗯。好吧。” “娘,它长得高高的,又壮壮的。就叫壮壮吧。” “壮壮才不好听呢。哪有马叫壮壮的?” 乔明瑾好笑得看着两个小东西争得面红耳赤地,只看着身边的马不语,那马似乎也有些不满,不停地喷着气。 “娘(姐),你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吧。” “好吧。” 乔明瑾想了想。问两个小东西:“你们喜欢吃娘做的元宝吗?” “喜欢。” “那这马就叫元宝吧。还喜庆。” “好,就叫元宝!元宝。你有名字咯,你叫元宝。元宝,好听吗?” 红栗马朝天打了个响鼻,不知道是喜欢还不是不喜欢。总之以后它就是乔家的元宝了…… 岳仲尧直到十四那天的下午才回到下河村。他这次回来,柳媚娘并没有跟着。 岳仲尧回到家,水都顾不上喝,放下包袱,也不管吴氏在后头鬼叫鬼叫,拿起个小包袱就往乔家走。 只是乔家大门上铁将军把守。 岳仲尧奇怪地转了两圈,又在院墙处趴着听了几声,里面安安静静的,一丝人声都无。 这一处是村外了,附近也没个邻居可以问问。岳仲尧在门口等了等,久不见人回来。 难道是回娘家了? 岳仲尧有些焦急。想了想,又往山上走去。 正巧在山上看到岳大雷和秀姐正在看村里人挖的木桩子,正帮着估价。这段时间,秀姐跟着乔明瑾久了,也知道如何给木桩子估价了。 “仲尧,你回来了?” 岳大雷很是亲热地跟岳仲尧打着招呼,秀姐却只是撇了他一眼就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大雷,你知道瑾娘带着孩子上哪了?可是回娘家了?” “没听说要回娘家啊?昨天云锦他们回去的时候的,把牛车驾走了,你嫂子还说她要是想回娘家就到我家来借牛车用,可是她没来借啊。想必还在村里呢。要回去的话,也该跟我们说一声的,她家里可是有不少鸡要我们帮着照看的。” “可我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人。” “那你往河边看过了吗?有时候,瑾娘会带着孩子到河边钓钓鱼什么的。” “还真没去过。那,我去找找看。” 岳促尧走后,秀姐瞪了自个男人一眼:“干嘛告诉他?他有心就让他找找看啊?这点耐心都没有。” “你啊你,他也没什么大错,你就忍心看着琬儿没个亲生爹啊?那么小的孩子,就算别人对她再好,那也不是亲爹。” 秀姐哼了一声,扭头不说话了。 ps:亲们,这几天有些忙,后半周有时间我会多更一些的。说好上周每天两更的,还欠了周日一更,也会补上的。亲们别忘了把票票留下啊。感谢:?,宁宁的妈妈,妙红9246,投的粉红票,感谢jansam,東方風雲,狂奔的洋葱打赏的平安符。谢谢你们。群么一个。 告最爱的亲们 亲们,昨天有事跑外地去了,凌晨才回来。太困了,才码了一点。今天七点还要上班,喜雨现在要睡觉去了。不过今天会把章节补回来的。后几天我会多更一些。谢谢亲们的支持rs 第一百二十三章 没来 岳仲尧到河边的时候,就见到乔明瑾正领着两个孩子欢欢喜喜地舀着河水刷着马毛。 三个人看起来都是高高兴兴地,乔明瑾正用个毛刷在刷着马毛,而两个孩子则嘻嘻哈哈地往马身上泼着水。一头红栗马正温温顺顺着站在河中间,模样舒坦。 三人身上的衣裳都有些湿,裙子的下摆也都掖到腰间,裤腿则卷至膝盖处。 岳仲尧见之眉头皱了皱。 瑾娘什么时候这么不讲究了?她一向是个谨慎知礼的人啊。轻易不会做这样不雅的行为的。那区马又是哪里来的? 岳仲尧一时愣怔在那里。 而乔明瑾三人则只顾着刷马,丝毫没看到站在河岸上的岳仲尧。 “娘,元宝太高了,琬儿淋不到。”小东西委屈地撅着嘴。 乔明瑾往自个女儿那边看了一眼,水很浅,她特意寻了个下游水浅的地方,那水也只没过她的脚裸一些,但对于琬儿来说都到小脚上了。 小东西得了马正新鲜着,此刻正用小手拿着水瓢子舀了水往马身上淋,可人小,拿水往上一淋,那水便又顺着她的手浇到身上。胸前的衣裳都湿了不少。 但小东西还是乐此不疲,还正抱怨自己小只能淋马肚子。 乔明瑾想着女儿难得有此兴趣,天气也正热着,也不怕她着凉,便任她玩。 乔明瑾听了女儿此刻委屈的话还未来得及应话,明琦就笑着说道:“那你就洗马腿好了,那马腿走得路多,琬儿你可要用心洗哦。” 小东西用手窝了窝,舀了些水在手心就往她小姨那边泼了过去:“臭小姨,等我晚上多吃一碗饭,就能长高高了。” “哈哈哈,你就是吃两碗也长不到小姨这般高。” 小东西见她小姨取笑她,又往她小姨那边泼起水来。两个人便各自站在马的一边玩闹起来。 小东西弯着她的小身子利用人小的便利舀了水从马肚子那里泼对面的明琦,让明琦吃了几次亏。 “好啊,看小姨不好好治你。”明琦抖了抖衣裳上的水珠,作势要追她。 “咯咯咯,娘,娘……” 小东西便围着马身子跑了起来。 不一会就站住了:“爹爹……” 明琦一时不查,追到近前,没刹住,把水兜头往琬儿身上一泼,瞪时就被泼了个满头满脸。 小东西忙偏了头闭上了眼睛,用小胖手去揉。 “笨琬儿,你怎么不躲。” 明琦便上前来看是不是有脏东西进到她的眼睛里了。 那头岳仲尧见状已是大步走了过来,也不顾鞋子是不是会湿掉,淌着就下了河。 “琬儿,快给让爹爹看看。” 岳仲尧一把把小东西揽了抱在怀里,就弯身查看起来。 “爹爹给吹一吹……吹一吹就好了。” 乔明瑾看到岳仲尧走过来,也愣在了那里。 “没事了……爹爹,你回来了?” 小东西被她爹这一吹马上就笑逐颜开了,手脚并用挂在了她爹的脖子上。 岳仲尧把女儿抱在怀里,又对着乔明瑾的方向唤道:“瑾娘。” 乔明瑾收回目光,淡淡应了一声,就又扭头过去舀水刷起马来。 岳仲尧眼神黯了黯。 “爹爹,爹爹你到家里找我们了吗?” 岳仲尧很快敛了神色,冲着女儿笑道:“是啊,爹爹到家里找琬儿了,没想到没找到呢。” “咯咯咯……我和娘还有小姨给马洗澡澡来了。爹爹当然找不到。” “哦,那琬儿告诉爹爹,这马哪里来的啊?” “是周叔叔给娘亲的哦。还给了一辆车车呢。以后我和娘去城里就不怕沙子吹到了。也不怕雨淋到呢。爹爹,是不是好棒?” “嗯,是呢。那琬儿高不高兴?” “高兴!” 明琦看这爷俩一眼,暗自撇了撇嘴,往她姐那里看了一眼,也低头舀水刷起马来。她对琬儿的这个爹可没什么好脸色。 “瑾娘,我来弄吧。站水里久了,小心着凉。” “不用了。已经好了。” 乔明瑾淡淡应了一声,随后对两个孩子吩咐道:“回家了。” 便牵着马上了岸。在河堤上套了鞋,把衣裳弄好,就牵着马往家走。 岳仲尧愣愣地看着。 “爹爹,你的鞋子湿了。” “没事,一会就干了。爹爹给你买了好吃的哦。”说着很是高兴地从怀里把揣着的那个包袱拿出来,拈了里头的糕点喂女儿。 “好吃!” 岳仲尧听了女儿奶声奶气的声音便高兴地扬起了嘴角,又给小东西拿了两块,嘴巴往乔明瑾那边示意了下。 小东西聪明得紧,立刻就滑下地,往她娘和小姨那边跑去。 “小姨,爹爹买的好吃的糕饼。” “不吃。”明琦把头偏了偏。 小东西愣了愣,小手又举了两下,她家小姨还是没接。小东西瘪了瘪嘴,很快又跑到她娘身边:“娘,爹爹买的。” 乔明瑾低头看了女儿一眼,看她小小的身子,小手高高地举着糕点,踮着小脚,正试图把糕点凑到她的嘴边,两只大大的眼睛就那么巴巴地望着她。 乔明瑾暗暗叹了口气,也不用手去接,只略低了身子,用嘴叨着那云片糕,就三下五除二,一点一点全送进嘴里。 小东西看她娘吃了,高兴地咧着嘴笑了起来。往她爹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她爹也是一脸的高兴样,更是像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一样。忙高高兴兴地牵起她娘的手来。 “马给我牵吧。”岳仲尧紧走两步,把马绳子拽在手中。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顺势便把绳子松开了…… 几个人到了家,乔明瑾便拉着女儿进了厨房。虽然天气还热着,但在河里呆的时间长了,也怕女儿着了凉。 “你乖乖在灶口边坐着烘一烘,娘给你烧水给你泡一泡。” 小东西点了点头,便捧着她爹给的油纸包乖乖在灶口前坐了。 很快乔明瑾便往灶膛里升了火。 转身想往锅里倒水。那铁锅大得很,灶台也有些高,木桶也有些大,她提不动,也只能一瓢一瓢地往里舀。 正好岳仲尧进来,一把接了过去,整个把木桶提了起来,就把整桶的水往锅里倾去。 “还是爹爹力气大。”小东西见了高兴地直拍手。 乔明瑾瞪了她一眼:“一会该吃晚饭了,别吃那么多糕点。” 小东西看了她娘一眼,便乖乖地把油纸包又小心地包了起来。岳仲尧看了母女俩一眼,便接了过来,帮女儿把糕点放在碗柜里。 “爹爹,你也来这里坐,烤烤火。你的鞋子都湿了。” 乔明瑾听了也往他的腿上看去,正好看到岳仲尧抬头看她。乔明瑾便说道:“你和琬儿在这里烤火吧,等锅里的水烧开,便舀了水帮她泡一泡。” 岳仲尧立刻就多云转晴起来。高兴地应了一声。 看乔明瑾要往外走。便说道:“后院也没个拴马的地方,前院停了马车,就有些挤了。要不我帮你在屋外头搭个棚子,把马安在外面?” “爹爹,元宝在外面会被偷吗?” “应该不会,现在家里也没地方安置它呀。” 乔明瑾并没有接话,转身走了出去。 她在家里前院后院来来回回看了一遍。 前院放了个马车厢,又有几分菜地,还挖了水井,建了井台。已是没地方了。后院又放了几个木桩子,几乎都成了何父等人工作的地方了,也没法搭棚子,若是把马安在前院也不像。 还有家里的那头牛。 那就只好在外头搭棚子了。家里也没有客房,连厢房都没有,只有两间杂房,一间做了柴房,一间放了杂物,也没地方了。 要不要趁作坊正在兴建,也建几间厢房呢?客人来了,也好住。可是这院子太小,要是建了厢房,不就没院子了? 乔明瑾又往屋子外头去看了看。里里外外都走了一遍。才折回家中。 屋里头,明琦已是从地里摘了菜,准备晚饭了。 如今她们家吃菜已是不再向村里人买了。 院子里虽然因为挖井建井台平了两分菜地,不过,还剩了两垄。那丝瓜也在架上。屋后篱笆地的菜也足够她们吃了。还有收的南瓜和冬瓜,都堆了半个杂物房,就是连吃几个月都还有。昨天云锦回去的时候,她还给他拿了好几个回去。 乔明瑾没事做,也跟着明琦弄起菜来。 拿了一个南瓜切了一大圈,削起皮来。琬儿很喜欢吃南瓜,南瓜做的各种菜她都喜欢吃,乔明瑾连吃几天都腻了,她还是天天要吃。而且因为前段时间天热,天天都拿南瓜来煮粥吃。 害得她也跟着天天吃。 那孩子有一点挺好,就是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有肉就吃肉,没肉也从来不馋肉。就是刚搬来的那会天天吃地瓜粥,吃咸菜,也没皱过眉头。 如今家里条件好了,也不闹着要吃要喝,不不知是见家里南瓜太多还是真喜欢吃,天天都要吃南瓜…… 当天晚饭,在琬儿的要求下,岳仲尧留下来吃了晚饭。 乔明瑾和明琦一边吃一边还竖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生怕吃到半途,吴氏来喊她宝贝儿子回家吃饭。 没想,等大家吃完了,也没有动静。 倒让乔明瑾惊奇了一把。rs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仲秋 当天吃完饭,一直和女儿玩到很晚,直到哄了女儿睡去后,岳仲尧才离开。 夜里,乔明瑾上了床,给带着笑意熟睡的女儿掖了掖被子,也躺了下来。明琦躺在乔明瑾身边,小声问道:“姐,我们明天不回云家村了吗?” 良久才听到乔明瑾应道:“不回了。” 今天琬儿才透露说明天要回云家付,岳仲尧就说要帮她们赶车,送她们去。 他是以什么身份去? 不怕乔家人给他难堪?不管他怕不怕,乔明瑾都不太乐意和他一起回去。 让吴氏知道恐怕也有得纠缠,没准车子都不能走出下河村。 乔明瑾也不知道她对岳仲尧是个什么感觉,有时候她觉得就像一潭古井。 她跟岳仲尧事实上并没有什么纠葛,谈不上恩怨情仇。只是心底深处会偶尔抽抽地疼一疼。她知道那不是她的感觉。 她对岳仲尧也只不过觉得比陌生人熟悉一些罢了。 她刻骨铭心的疼来自另一个地方…… 那里有个男人牵着她的手握着大红证书和她在镜头前笑得灿烂……拿着钥匙,抱着她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旋转:“我们也有房子了……” 那个男人在医院的走廊里抱着她,和她一样难过:“现在我们要不起他,以后我们会再有的。回家我给你熬鸡汤喝……” 他总是说居大不易,于是她省吃俭用,什么零食都不敢吃,水果也不敢轻易买,就为了省钱好买房子,一年到头都下不了一次馆子…… 他总是说还不到要孩子的时候,于是她为了他连着放弃了两个孩子…… 她那样用心经营着他们的小家,连双休日都不肯休息,除了自己的工作,也接了几个小公司的兼职财务,就为了多攒一些钱好买房买车准备养孩子…… 乔明瑾的泪顺着面颊滚落,在漆黑的夜里,晶莹透亮…… 次日一早,乔明瑾还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就听到了房门外小心翼翼的说话声。 “……娘和小姨说今天不去外婆家了……” “怎么又不去了?” “……不知道,娘还没起来……” 乔明瑾躺着没动。静静地听了一会,又转过身子蒙着脸眯了过去…… 等她再起来的时候,只有明琦在井台边搓着衣裳。 “姐,你起了?” “嗯。琬儿呢?” “和她爹牵着马去吃草了。” 乔明瑾往院里看了看,那马果然不在了。 乔明瑾到厨房里吃完早饭,两人还没回来。乔明瑾便又到屋子外头喂了鸡。 如今家里那二十几只鸡都正在下蛋期,乔明瑾就把它们圈了在家里。在屋子的另一侧用荆棘圈了一块地,给那些鸡活动。 那鸡几乎是在山里放养大的,如今圈了起来,天天在笼子里叫唤。乔明瑾被它们叫得心烦,就让云锦圈了一块地,让它们在里面活动。 也好让它们在里面下蛋。不然这会放它们进山,那蛋可不知上哪捡,可不白养了。 如今琬儿最高兴的事,除了去她的篱笆地整治她的菜地,就是到这边圈了鸡的地方来捡鸡蛋。 还不让她和明琦动手。乐此不疲地一天跑好几趟,有时候就撅着屁股蹲在那里守着鸡下蛋。然后高高兴兴地捡了起来,一个一个攒在箩筐里,一天要数好几遍…… 乔明瑾和明琦洗好衣物,又把家里的活计都做完了,姐俩一同在院里搓草绳的时候,那父女俩才牵着手回来。 “娘,娘,爹爹带我骑马呢。爹爹会骑马哦。娘你快来让爹爹教你,以后我们就可以骑马去外婆家了,爹爹说比坐马车还快呢!” 乔明瑾很是意外地看了岳仲尧一眼。 岳仲尧挠了挠头,对着乔明瑾说道:“在军中的时候就会了。虽然是步兵,不过也让人教着学会了骑马。” “那你会驾马车吗?” “会。”岳仲尧点了点头。 乔明瑾想了想,便起了身。 于是一家人便套了马车往外走。 一个是有心学,一个是用心教。很快乔明瑾就熟练了起来。驾着马车已是不成问题了。 虽然她骑着马还是不敢快速奔跑,但骑着马小跑着兜几圈已是没什么问题了。 等岳仲尧扶着乔明瑾从马上下来的时候,乔明瑾已是手软脚软了。 岳仲尧圈着她的腰抱着她下了地,又揽着她站在地上直到她缓了过来,才不舍的松开了她。 他有多久没这样与妻子亲近了? 岳仲尧只觉得全身烧得厉害,痴痴望着身边的娘子。 他觉得瑾娘好像变得比原来更坚强了,虽然刚成亲时,瑾娘对他也是淡淡的,不像寻常的小夫妻那样亲热,那样粘乎,虽然以前也觉得妻子对她有些距离感,但那时是妻子对他不了解,刚成亲,可能还有些嫌弃他不识几个大字的缘故,带了些读书人的清高。 可是现在瑾娘好像对他更有距离感了。虽然也让他坐在马上,教她骑马,但他就是觉得妻子好像在对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岳仲尧全身都揪疼得难受。妻子就在他身边,连半臂的距离都不到,可他就是觉得妻子离他离得好远。 也许他那会死去了,他在妻子心中还能存一些位置吧…… “爹爹,爹爹,娘会骑马了吗?” 小琬儿扯着岳仲尧的衣摆,岳仲尧这才醒了过来。 不,他怎能死了呢。 他死了,凭瑾娘的心性,定是不会再嫁人的。等琬儿大了,嫁人了,她一个人要怎么办呢?岳仲尧心里又抽抽地疼了起来。 他要活着,好好活着。他的妻子,他的女儿就在他的身边,一切都还来得及。 岳仲尧把女儿抱了起来,刮了刮女儿的鼻子,笑着说道:“你母亲好聪明哦,已是会骑马了哦。” 转头又看向乔明瑾说道:“这马没有马鞍,你坐在上面会打滑,身子崩得太紧了,所以能学到这样已是不错了。等我下次回来,给你配了马鞍回来,你坐在上面能固定住,马也就能好掌握一些,会骑得更好了。” 乔明瑾听了岳仲尧的话也有些兴奋。 她本就是凭着一股气,想把如何驾马车如何骑马学会的。这就是这时代的交通工具了,别人学会那是别人的,只有自己学会了才是自己的。这样她才能不禁锢在一个地方。 “娘,我们下午再去学。这样,我们以后就可以骑马回外婆家了,啾一下就到了,啾一下又回来了。好快呢。” 乔明瑾看着女儿笑了起来。 明琦拽了拽乔明瑾的衣裳,小声道:“姐,我也要学。” 乔明瑾愣了愣,才道:“你还太小了,等你再大些再学。” 明琦嘟起嘴:“我不小了。都十岁了。以后姐要是走不开,我还能帮着姐去送送信什么,也能回云家村。” 乔明瑾看了她一眼,道:“你是不是想奶奶和爹娘了?” 明琦低头不语。 岳仲尧看了她一眼,对乔明瑾说道:“她也不小了。我在边关那边听说,好多守将,军中将官的子女才几岁就学会骑马了。京中好多富贵人家的子女也都是小小年纪就学会骑射了,小娘子们骑着马都在街道上打马奔驰呢。何况这马也不算太高,也温顺,她也能骑的。” 乔明瑾往明琦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她听到岳仲尧的话后,眼睛变得晶晶亮,又往元宝身上看了一眼,发现这元宝还真不是那种高头大马,没准她真的能骑。 往岳仲尧那边看了一眼,说道:“那你下午有空就教教她吧,带着她跑几圈。” “好。” “真的吗?谢谢姐姐!” “娘,琬儿也要骑!” “不行。等你像小姨这般大了再说。” 看小东西嘟起了嘴,岳仲尧便把她抱到马背上:“爹爹牵着我们琬儿回家。” 小东西这才高兴起来。 “瑾娘,你不回云家村了?今天是仲秋……” 今天是仲秋,本来是一家团圆的日子,可是且不管他娘那边,就是瑾娘自己定是不愿意去岳家过节的。而她又不回云家村…… “前几日爹娘才过来,这次就不回去了。”乔明瑾淡淡说道。 事实上,乔明瑾也怕这样的节庆日子。喜庆美满的日子里,她总会想起前世的家人,想起被她压在心底深处的人或事来…… “娘,今年会舞火龙吗?” “会。晚上爹爹也会执火龙哦。” “真的吗?那琬儿要去看!娘,带琬儿去看!” “好。” 往年的这一天,下河村都会伙同上河村,舞起火龙来。 那火龙由柴枝稻草扎成火龙的样子,长长的一条,由十几二十几个青壮举着,前头一个人敲着锣鼓,后头执火龙的人就摇摆着做出各种动作,围着村里村外、屋前屋后、田间地头来回得跑,而老人小孩,男女老少就都跟着看,很是热闹。 下河、上河两个村子一般每个村子都会有一只,各选出二十几个孔武有力的青壮丁出来,举着火龙四处舞动,一直闹到通宵。 有时候小孩也学着三三两两地举着执得四不像的火龙跟着后面摇摆,圆月下,很是逗趣。 以前岳仲尧没回来,乔明瑾也是跟着村里相好的几个小妇人一起去看舞火龙的。 今年岳仲尧才回来,竟是选了他出来执火龙吗?rs 第一百二十五章 洗头这件事 下河村的仲秋之夜很是热闹。 不管大人小孩,还是垂垂老者,都扶儿携女出来赏月看舞火龙。 乔明瑾的记忆里有过几次这样的面画,皎洁的月光下,火龙飞舞,村人嘻戏相随,夜晚的村落亮如白昼…… 但记忆是一回事,眼见又是另一回事。 她不得不感慨时下的人们虽然没有什么娱乐,日落而息,大多数人也没出过村子出过县界,但还是掩不住他们的热情。 岳仲尧做为幸存不多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人,被村老们挑了去举龙头。很是威风了一把。 吴氏站在路的两旁,逢人就说他儿子的千好万好,养了一个在县衙当差的儿子,吴氏长脸得很,言语间不无得意。 岳仲尧火光映红的脸频频他顾,寻着人群中的妻女。 只是乔明瑾掩在人群中并没有给他投去太多关注,反而是琬儿被明琦和柳枝几人带着,指着他爹又叫又跳…… 这晚的仲秋火龙一直舞到凌晨才散去。 好多娃娃们还依依不舍得拿着小火把窜着在村里到处跑,大人们怎么揪耳朵都不愿归家。 岳仲尧抱着昏昏欲睡的女儿跟在乔明瑾的身后把女儿送回了乔家。吴氏在身后气得跳脚,喊了好几声,岳仲尧都不理会她。 琬儿被他爹放在了床上,睡得香甜。乔明瑾淡淡道了谢,就送他出了门口。 岳仲尧一直站在门口,直至更深露重,才黯然回了家…… 十六那天,乔明瑾跟着岳仲尧学了一整天的驾马车、骑马,连带着明琦都学得有模有样。 下午岳东根从他娘孙氏那里得知他堂妹家有人送了一匹高头大马之后,立刻兴奋地跑了过来,闹着要让他三叔教他骑大马。 琬儿不乐意,有她爹在场胆子也大了些,顶了他两句,被岳东根一把推倒在地,两手掌都被地上的沙砾磨破了。 乔明瑾抱了哭得大声的女儿直接回了家,马也被愤愤的明琦牵着走了。 三人连同马一起关在了家里。任岳仲尧在外面如何拍门都不开。 乔明瑾哄了女儿止了哭之后,就教她写字。 只是小东西念着她爹,没个耐性,写得字比狗爬还不如。乔明瑾喝斥了几句也不见效,又心疼她浪费了笔墨纸张,只好收了起来。 又不愿开门,只好哄她:“琬儿,娘陪你玩捡石子好不好?” “不想玩。”小东西恹恹的。 “那我们和小姨比赛着打算盘好不好?” “也不想打。我打不过小姨……” “那小姨陪你去挖虫子喂鸡好不好?”明琦看她姐无计可施,也在一旁想办法。 小东西眼睛亮了亮,又瞬间暗了下去,摇了摇头。小心地看了她娘一眼,软软说道:“娘,我想出去找爹爹。” “不行!” 小东西被她娘喝了一句,一双大眼睛里立刻就起了雾。 乔明瑾可能也觉得语气太重了,把小东西拉到面前,柔声说道:“我们一开门,你那个堂哥又要进来闹,不给他骑马,他肯定会在地上打滚的。等会他娘又会闹上门来,娘耳朵又该不清静了。娘不高兴怎么办?要开门吗?” 小东西被她娘圈在面前,听了她娘的话,也想起她那不着调的堂哥,埋头在她娘怀里不说话了。 良久才说道:“可是我想和爹爹玩,爹爹刚才都在外头拍门了。” 乔明瑾也无法理解这小东西对她爹的儒慕之情。按理说,这两人该没有太多接触,感情不至于那么深厚才是啊,难道真是血浓于水? 乔明瑾叹了一口气,只好哄着说道:“一会你堂哥走了之后,娘再开门,好不好?” 揉着女儿的头发,发现上面可能是这两天骑马兜风的缘故,那头上一层的灰,便哄着道:“娘给我们琬儿洗头好不好?” 小东西这才欢喜起来:“好,娘给琬儿洗头。” 小东西很喜欢乔明瑾给她洗头梳头,一听她娘要给她洗头,立刻就扭着身子搬凳子去了。 乔明瑾看女儿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笑了起来:“等娘给你烧些热水再洗,不然得受凉了。” “姐,你也给我洗。”明琦也跟着后头讨要福利。 “好。” 姨甥两个便高高兴兴地牵着手去厨房烧水去了…… 等烧好水,乔明瑾便把水舀在桶里提到井台边。在井台边倒扣了一个木盆,又把要洗头发用的木盆子架了上去,在木桶边放好两把凳子,又在木盆里兑好冷热水之后,打散了琬儿的头发正要洗,就听到安静了好久的院门又响了起来。 “琬儿,琬儿,给爹爹开门。就爹爹一个人。” 小东西刚扯开头发,想趴下来,听到拍门声就迅速抬起头,扯着她娘的衣袖直摇:“娘,娘,让爹爹进来嘛,堂哥走了。” 乔明瑾叹了一口气,把她放开,小东西立马就欢快地跑向院门。 惹得明琦在她背后狠瞪了好几眼。 乔明瑾看着抱着女儿走过来的岳仲尧眼神复杂。 “瑾娘。”岳仲尧小心地看了乔明瑾一眼。 乔明瑾也不看他,只对着女儿说道:“下来。还要不要洗头?” “要洗。”小东西立刻从她爹的怀里溜下地。 乔明瑾也不说话,让女儿在凳子上坐好,就把她的头伸到盆子里。 可能是这个新的盆架得太高,凳子又有些矮,琬儿的头始终够不到盆里。 乔明瑾在想着是不是搬张长凳过来,或是把木盆拿下来。把木盆架在另一个木盆之上,是想着架得高一些,也免得女儿低着头久了会充血晕眩。 只是这新的木盆好像高了一些。 这古代洗个头真是不方便。 女儿的头发不长还好一些,她自己每次洗个头,起身时,都是一副晕乎乎样,脖子像不是她的一样。这长发还不能剪,每次洗头对她来说都是一次煎熬。 乔明瑾正皱着眉头想辙,岳仲尧看母女俩这样,便说道:“我抱着琬儿吧。” 说着便把琬儿抱了起来,他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又把女儿转身过来,背着他,抱着女儿的肩,把女儿的头伸到盆子里。 乔明瑾看了愣了愣。 小琬儿倒是兴奋得很,两手支在她爹的腿上,在旁边一个劲地催她娘:“娘,快给琬儿洗啊。” 乔明瑾回过神来,也拉了一张凳子坐在旁边,把手伸进盆里试了试水温,就用手舀了水把女儿的头发慢慢打湿了。 等女儿适应了水湿,才把女儿的头按在水里。才接过明琦递的皂角搓了搓就放在女儿的头发上揉了起来。 岳仲尧抱着女儿小小的软软的身子,再看着妻子轻柔的动作,鼻子里充斥着妻子的体香,整个人好像都活了起来。 刚才被妻女拒在门外,心里灰暗一片。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门口,像被人抛弃的一样,而现在女儿就在自己的怀里,妻子就在自己身边,岳仲尧只觉得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他脸上也带了笑,看女儿咯咯笑着扭个不停,便笑着说道:“快别动,一会水都进了嘴巴鼻子里了。把眼睛闭好哦,不然一会眼睛进了水会痛哦。” 小东西用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咯咯笑着回道:“闭着呢。还是爹爹抱着舒服。下次还要这样洗。娘,你这次要洗得久一点哦,洗得干净一些哦,要香香的哦。” 乔明瑾一阵无奈,笑着说道:“好。” 明琦从水井里又打了一桶水,说道:“快点洗,小姨还要洗呢,洗干净就好,洗那么久干嘛。快起来,该换水了。” 小东西再怎么不愿,在换了两次水之后,也洗好了。起身后还很不情愿的样子。 “娘,还没洗好呢,还没香香的。” “去去去,都洗三遍了。再洗头发要掉光光了。”明琦拨着她。 “才不会。”小东西嘟起嘴看向她娘。 乔明瑾便笑着说道:“已经香香了。让你爹帮你把头发拧干,娘帮你小姨洗。” “好吧。爹爹,我去拿帕巾给你,你帮琬儿拧干头发哦。” 岳仲尧才应了一声,就看见女儿飞快地朝房里跑去了…… 等乔明瑾帮明琦洗好,岳仲尧已是把一桶热水拎到乔明瑾的面前了。 “你也洗洗吧,这热水若不够,我再去舀去,锅里还有。” 乔明瑾看了这一大桶的热水,又看了岳仲尧一眼,暗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就够了。” 乔明瑾的头发很长,散了投在木盆里,满满的一盆,都没多余的空间洗。后来新做了一个深一些的木盆。 饶是这样,那头发还是洗不开。 她每次洗头都是满脑子的纠结。 前世洗个头连着洗澡在篷篷头下冲冲就好了,或是在洗发店闭着眼睛一躺,什么事都不用做,很快也好了。而这世洗个头费时费力不说,洗好头,每次前后衣裳都得湿一大片。还没有好的吸力强的毛巾可以拧干头发。 有时候,她都恨不得一把剪刀绞下一大截才痛快。 岳仲尧看她洗得费力,稍一抬头,那水还顺着领子往她身子里淌。便默默地拿起水瓢,舀了水往她头上浇。 “你拿着凳子坐到石台子上,我来给你往头上浇吧,这样要好一些。” 乔明瑾本想拒绝,可她实在趴得脖子酸疼。也不矫情了,低着头,一把抓了湿发,一手拎了张凳子就往石台子上坐了。 头往石台外伸着,那石台比膝盖高一点,再加一张凳子的高度,饶是这样,那头发松开,还差点披到地上。 她就两手搓揉头发,岳仲尧则站在旁边帮她往头上舀水…… 岳仲尧站在妻子的旁边,那水飞溅起来,还滴到他的鞋上,衣摆上,但他似乎看不到。眼睛里泛着浓浓的情意,嘴角边含笑,只想着这一刻能够停住……rs 第一百二十六章 店铺 仲秋过后,工地上复又热闹了起来。 十六那天下午,明珩和明珏带着全家人的问候从云家村过来看望乔明瑾母女。 乔母和蓝氏也做了好多当地的吃食让兄弟俩带过来,把明琦喜得眼泪直流。两手各抓着一个油炸芝麻团,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直说家里人没忘了她,高兴得直蹦跶。 乔家得了乔明瑾的资助,又有明珏的束脩银子,日子也渐渐好过了起来。如今也舍得买一些白面,做一些吃食了。也舍得放油做一些油炸的吃食了。 如今乔家也只剩了明瑜在家,做的吃食一多半都给明琦和小琬儿带过来了,剩下的给兄弟俩带着到城里吃,乔家怕也没留多少。 明珏还跟乔明瑾说起一千两买地的事。 那一千两银子又买了四十亩的一等良田,十两一亩,总共huā了四百两。如今正逢秋收时节,也没多少人这在当口卖地的,所以乔父乔母听了祖母蓝氏的话在附近寻了一个七百亩左右的小山头买下了。 那小山头也不陡,也不是那种石头山,小山上还有一些灌木,平了后也是能开荒做为旱地使的。不然种些果树,在里面放养些鸡鸭兔等活物也是好的。 许是看了乔明瑾在下河村的林子里养鸡得了启发,在如今又没有好的良田的情况下,正好有一个七百多亩的山头要卖,按荒地一两的价还要七百多两,主家卖得急最后只要了六百两。 乔家和云家都觉得划算得很,就一起到县里过了户。 乔明瑾拿着两处地契妥当地收好,心里多少也有了些底气,如今她也算小有资产了。对未来更放心了些。 娘家口风紧得很,她更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明珩和明珏兄弟俩住了一个晚上。十七日中午吃过饭就往城里去了。 岳仲尧死活要和兄弟俩同去,还雇好了一辆牛车等在门口。 本来乔明瑾是想用马车送送兄弟俩个的,只是却不过岳仲尧的热情,再者两兄弟也不要乔明瑾送。怕返程的时候太晚了。 最后明珩便只好咬着牙和岳仲尧一道走了。 十八日正式复工,一大早工地上就热闹了起来…… 巳时中,周宴卿也带着周管事到了。 乔明瑾和他在工地上转悠了小半个时辰,周宴卿就领着乔明瑾驾起马车来。 击宴卿对乔明瑾的领悟能力大为赞赏,连番夸赞。让乔明瑾很是得意了一把。 “这才几天你就这么熟练了,看来是我们周府的师傅会教啊。” 乔明瑾白了他一眼,也好心情地跟他开玩笑:“是我聪明好不好?” 周宴卿闻言哈哈大笑。 在车辕上斜了乔明瑾一眼。说道:“不管怎么说,你如今会驾马车了,怎么着都得记着我这一份功劳吧。” “你想怎么着?” 乔明瑾看不惯他那副得意的样子。 “今天给我做顿好吃的吧。当然除了这个。还有一样,你也得感谢我。我只讨一顿饭吃,你可不亏。” 乔明瑾拧眉想了想,还有什么事值得他讨要一顿饭吃的? 很快她眼睛就亮了起来:“店铺有着落了?” 周宴卿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就不能晚点再想起来?” 乔明瑾很是高兴。也不跟他计较,掉转马头就回了家。 周宴卿觉得也有些奇怪,他周六爷什么好吃食没吃过?可是就是恋上这个女人做的一顿寻常的农家饭。 几日不吃还惦得慌。 到了乔家,周宴卿让他的小厮把车马接过去后,就跟着乔明瑾到了堂屋,把怀里的房契拿了出来。 “你让我尽着三千两找。我想你手里头也就三千两银子了吧?真的要全部用完?” 周宴卿很不确定。 “我手里的确只有这么多了。我有多少银子你大概也能估得出来。若是买店铺要用去三千两。那我手里只有三百两左右了。” “你就不留一些下来?” “我一个乡下女子也不好留太多银子在手里,没准还留成祸了。这处房子还不在村中。让人惦记着也不好,我还睡不安稳呢。我如今也不需要用到什么大笔的银子。再过几天,秋粮就下来了,留够半年一年吃的粮,也就没什么大的开销了。” “你不会除了吃之外,就不准备在别处huā钱了吧?” 周宴卿实在无法想像这人怎么只想着备着吃食的银子呢?难道不用穿衣、不用打扮、不习首饰、不走人情了?这些都不用银子? 乔明瑾似乎瞧出他的所想。斜了他一眼,说道:“我们乡下地方跟你们城里不一样。除了吃。有些人一年到头都做不了一件新衣。一户普通的庄户人家一年都用不了三四两银子。我留着几百两在手还是准备我娘家那边要找人耕地平地用的银子了,已是留得多了。” “一年三四两银子?”周宴卿嘴巴张了张,有些不敢置信。 “是啊。还用不了那么多呢。” 周宴卿听了啧啧叹了声。 若不是遇上乔明瑾,这些东西他什么时候接触过? 三四两银子在他眼里能干嘛?打赏下人一个大封都不够。 摇了摇头,把几张房契向乔明瑾推了推说道:“这里面有三处铺子。有一处很小,是做面铺吃食的铺子,只要五百两。另一处是个杂货铺,又是东街旺铺,虽然只一层,不过有一处后院,还挖了井,还有三间房舍,所以要价一千二百两,最后因为周家的缘故,谈了一千两。” “另一处在南街,是间小酒肆,面积大,上下两层,挖了三层地基,将来生意好了。还可往上再添一层。因在南街,也不算旺处,主家又急着脱手,一千五百两要了下来。” “三处正正三千两。三处铺子我都看了,都还不错,虽然只有东街的杂货铺在旺处,但另两处也不算偏僻,人流也是有的,买过来也不吃亏。如果你不要,我就吃下来。如今这三处都有人在那里做着生意。你要是没什么生意做,就仍是让他们经营着。那小面馆一个月五两租金,杂货铺一个月十两。酒肆那处是一个月二十两。” 乔明瑾听完,起身向周宴卿行了一个大礼:“谢谢六爷为我操心了。” “这礼可有点大啊。我也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在城里寻几处铺子对于我周家来说还不费什么事。” “还是要多谢六爷了。若不是六爷,我这哪里找得到这样的好铺子。而且也不知要寻到什么时候。这三处铺子我都要了。就维持现状吧,我也没想过自己做生意,暂时也没那个心力。孩子还小,我也轻易出不得门。每月收些租金,够我们母女两人过活就好。” 乔明瑾一脸的平淡,面上瞧不出多欢喜。 周宴卿很是认真地往她的脸上看去,这女人似乎任何时候都是这般淡淡的,像一朵空谷幽兰。不招人,但却总让人忘不掉。 “这是三处房契,我想着你定是要的。我就做主全改了你的名字了。租约也帮你重新签过了,以后你要是不方便就让周管事帮你去要租金。我已是吩咐过他了。” “那就多谢了。” 有周家帮着要租金,一来不怕要不到,二来也省了她好些麻烦,三来也能避着些耳目。 乔明瑾拿着三处房契看了看。上面都写着她乔明瑾的名字,她往周宴卿那边看去。说道:“你就不怕我不要?这么快就写了我的名字?” “我怕什么。你那三千两不还在我身上吗?再说你不要我不过麻烦些到衙门里改个名字回来罢了,又是多大的事。” 周宴卿闲闲在在椅子上晃着脚,那杭绸绣了碧竹的衣摆跟着一晃一晃的,好像轻风吹过,竹子在轻轻跳舞,很让人赏心悦目。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笑了。 这人是认准了她一定会买下来的了。 不过三处铺子也选的很是合乎她的心意。这样一来,她一个月就有三十五两银子的租金收入了,一年也有好几百两,足够母女俩huā用了。 两人在堂屋里聊了几句,就看到小琬儿笑眯眯地朝她扑了过来。 周宴卿眼明手快,把小东西捞在怀里,高高地举了起来:“想不想周叔叔啊?” “想了!” 小东西大声应道。很是中气十足。 “周叔叔听了真高兴。走,周叔叔带你去看看,这次周叔叔给我们小琬儿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说着抱起小东西就往堂屋里堆着的那几个箩筐那里走去。 是之前周宴卿的小厮搬下车放在那里的。乔明瑾因跟着周宴卿去学驾马车了,还没还得及归置。 “你别每次来都带这么多东西来,又是一笔huā费。我们也吃用不了这么多。” 乔明瑾心里有些不安,对着周宴卿说道。 “哪里值当什么。又不是什么好物事,都是寻常过日子用得上的吃食罢了。这次仲秋庄子里送了不少肉啊菜的过来,还有不少鲜果,放着吃不完也是要坏,没得还浪费。我就让人收拾了一些给你,没什么值钱的物事,跟你送我们周家的算盘和滑轮相比,这点算得上什么。你就放心收着吧。” 乔明瑾听了只好做罢。 ps:ps:感谢“jansam”的平安符“海雁123”的香囊“wenxingege”的两票粉红“gidy99”“老曹5”“680722”“千里琴書”投的粉红票。这几天评论区很热闹,非常感谢亲们的大力支持,感谢亲们的评论,感谢“dearlizzy”等朋友的长评。是好是歹喜雨都虚心接受,当然也会受一些影响,不过有这么多人的支持,喜雨会好好写下去的。谢谢你们。 第一百二十七章 石榴的吃法 每次周宴卿送来东西,乔明瑾心里都挺不安的。 虽然对于周宴卿来说,这些自家庄子送过来的多余的吃食点心之类的,不过是顺手人情而已。 在他心里觉得得了乔明瑾做的算盘和滑轮,得了圣人的赏,让他周氏一族得了脸,完全抵不过他送来的这些不值几两银的东西。可是对于乔明瑾来说,晒在下河村人面前,这些东西每次都能惹上几天的谈资。 对于乔明瑾一个闹和离的,析产分居的妇人来说,又带着一个小女娃,是如何找到城里数一数二大户人家的帮助?并信任她把这么大的作坊交给她来代管的? 总是有那么一些眼红的人,有那么一小众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在吴氏若有若无的明示暗示下,在她耳边说着一些酸话。 乔明瑾让自己不要去在意,跟自己说她只是在等一个离开的契机而已。 只是虽然这般,但多少还是对她造成了一些困拢。她虽住在村外,但又不是真的与世隔绝了…… “哇,娘,快来看,好大的石榴哇!” 女儿哇哇叫的声音打断了乔明瑾的思路,乔明瑾顺着女儿的声音看去。 只见小琬儿两只小手各抓着一个大石榴〖兴〗奋地举着给乔明瑾看。 “娘,看,像不像灯笼?比我们家的石榴大多了!” “原来琬儿家里也有石榴树啊?”周宴卿扶着小东西的肩膀问道。 小东西听了连连点头,看着周宴卿应道:“嗯,琬儿家的院子里也有两棵石榴树哦,还结了好多石榴呢。不过没有这么大。嗯,只有这么大……” 小东西把手里的石榴揣在胸前,腾出手向周宴卿比了比。 “娘还说我们家的石榴还没熟,要过段时间才能吃呢。周叔叔家的石榴已经能吃了吗?好棒哦。” 周宴卿笑着揉了揉小东西的头。朝旁边的乔明瑾说道:“我也不知道石榴什么时候熟,下人准备什么就吃什么,从来没操心过这些。这石榴我也不喜欢吃,瞧着是挺好看,就是吃起来费事,看丫头小厮们剥皮,再一颗颗地剥下来堆到盘子里,一粒粒的,瞧着倒是晶莹剔透,只是经了别人手。也就没了吃的兴趣了。” 乔明瑾听了笑了笑,拿起一个石榴在手里转着看了看,这石榴着实大得很。一个估摸着能有半斤了,瞧着外皮都红透了。 里头应是熟了。 便笑着说道:“吃水果还得自己动手,这样吃着才有味道。让下人帮你剥好,一粒一粒地码好,和直接送到你嘴里有什么区别?有时候吃东西就是吃一个过程。” 周宴卿点头赞同:“我当然也愿意自己动手。可这石榴吃起来着实费功夫,皮还厚得很。抠得手指疼。籽又多,一不留神那石榴籽还哧溜下了肚,实在不乐意吃。” 周宴卿边说边摆手,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 乔明瑾瞧他那样,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说道:“这石榴可是好东西。有助消化,健胃提神、增强食欲不说,还能软化血管。止泻止血,对于烦渴、久泻、久痢、便血、解酒等都有奇效。” 看周宴卿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又说道:“我今天就教你一种简单的吃法,让你能享受中间这个吃的过程,还能感受到它的好处。保准你以后再不想假他人之手。准得爱上石榴不可。” “哦?那我倒要试试。不过,你听何人说的。石榴有这么多功效?我怎么从来不知道?瞧你一套一套的,都能当大夫了。你还有方便简单的吃法?不就是用手抠厚皮吗?” 周宴卿觉得乔明瑾有些夸大了。 乔明瑾也不理会他。转头吩咐明琦到厨房拿一把小刀和碟子来。 乔明瑾带着琬儿挑了几个石榴洗干净并拭干水分,在堂屋的一张案几前坐了,接过明琦的小刀,对周宴卿说道:“你可看着啊,我呢只演示一遍啊,多演示一遍那可是要收钱的。” 周宴卿一脸鄙夷:“嘁,什么时候你掉钱眼里了?” “掉钱眼里不好吗?”乔明瑾一脸戏谑。 一边与他逗嘴一边举着小刀在石榴尾部huā蒂那头准备动手切。再比了比食指,食指有三节,在顶部比了食指第一节左右的距离,就用小刀小心地环形切了一个盖子出来。 浅浅地切了一个环形。不能切得太深了,不然会切到里面的肉,汁水会溢出来。 然后,再揪着突起的huā蒂部分,轻轻晃几下,很快就从huā蒂部分整个把一个盖子揪了起来。 盖子被掀起来后,整个石榴壳里面晶莹剔透的果肉也显现了出来。红里透着紫,是最好的成熟状态,这时的石榴也是最甜的。 不只是周宴卿,就是明琦和小琬儿也是惊喜连连。在旁边乐得直拍手。 “嗬,没想到,这么切下来,能看到这么好看的一面。” 周宴卿拿着开了盖子的石榴在手里转了又转,看得琬儿在旁边眼馋得很。又不好嚷嚷周叔叔也给她看一看,只在一旁干着急。 小琬儿和明琦哪里有这样吃过石榴的经验?就是往年也浑沦吃不到一个半个石榴。 虽然这青川县长石榴,可是琬儿在岳家是得不到吃水果的待遇的。而云家村的乔家那边也没种,家里平时也舍不得买上一个半个的。 乔明瑾看着周宴卿一脸惊喜的样,说道:“这样还不能完全窥到里面果肉的精华部分。这只是第一步而已,你不会觉得我掀了个盖就是让你拿手指头去抠的吧?” 撇了他一眼,拿过他手中的石榴,示意他来看:“你看,这石榴中间有五道白色隔膜,顺着这五道白膜下刀,不可深不可浅。深了易伤肉,汗水外溢。流得到处都是,溅到衣裳上那可是洗都洗不掉。划得浅呢,又剥不开……” 乔明瑾边划边示意,顺着白膜划到底,成了天然的五瓣,然后放下小刀,再轻轻一掰,就成了五瓣了。 晶莹剔透的果肉立时就展现在大家的面前。 像水晶一样,清晰可见里面的条纹,每一粒都红里透着紫。看着不仅赏心悦目,更惹人食欲。 周宴卿连连赞叹。 “这可比丫头小厮们一粒一粒地剥到琉璃盏里更让人赏心悦目。看着就忍不住想吃。” 说完两手拿起一瓣就往嘴边送,送了几粒进嘴里。便细细地品了起来。 那样子比之盘子里晶莹剔透的石榴肉更让人赏心悦目。 这有钱人的教养还真不是唬着穷人玩的,只这一份举手投足之间的优雅,寻常人就比之不过。 明琦和小琬儿欣赏完好看的石榴肉,也迫不及待地下手抢了一块,就送进嘴里嚼了起来。 两个小东西眼睛眯缝着。很是享受。 “你也吃啊。” 周宴卿一边优雅地往桌上的骨碟里吐籽,一边对乔明瑾说道。 “我看你们这样子,一个是不够你们吃的,我再帮你们切一个。”说着就要拿桌子上的刀。 “哪里要你动手,爷现在手还痒着呢。一会爷来试试。” 伸手抓了乔明瑾的手止了她。 乔明瑾的手被他抓在手里,温温的烫烫的。她往外挣了挣。抬头看了他一眼。 周宴卿也像被火撩了一样,反映过来,很快松开了乔明瑾的手。 装做若无其事对着小琬儿和明琦说道:“好不好吃?” 两个小东西“唔唔”地直点头。嘴里没闲着,只连番点头。 “一会叔叔给你们切,这次叔叔带了半箩筐来呢,够你们吃了。” 两个小东西听了眼睛晶晶亮得就跟那石榴籽一样。 乔明瑾看周宴卿往外吐石榴子,就说道:“牙口好的。把这石榴子咬碎了吃进肚还能有助于消化呢。而且这厚皮晒了泡水也能起到助消化的作用。” 周宴卿眼睛亮亮地看了乔明瑾一眼,忍了要吐出口的石榴籽。嚼了嚼。 斜了乔明瑾一眼,对琬儿说道:“我们小琬儿别咬啊,这石榴籽硬着呢,没得把牙给崩了。” 说着很快吃完一瓣,就拿起小刀捡了一个大的,学着乔明瑾的样子切了起来。 头一个下的力气太大了,汗水溅了出来。他也不吃,又下手去切第二个、第三个…… 似乎吃对他来说真并不是什么紧要的事,享受这个过程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乔明瑾看着案几上被他切了一案几的石榴有些头疼。 倒是明琦和小琬儿喜滋滋地一边吃一边看,还不住地瞎指挥,并评判哪个切得最好。姨甥俩高兴得很,难得有这样畅快吃鲜果的经历…… 当天中午,乔明瑾给周宴卿做了一顿农家饭。一半用了他带来的食材,一半用了家里种的小菜及家养的土鸡。 当然这年代没什么土鸡不土鸡之说。 倒是要来上一只饲料鸡没准还能造成轰抢。没办法啊,这年头就讲究一个物以稀为贵,不怕没钱,就怕没什么稀罕物拿出来。 乔明瑾做菜也算不上多好,只不过比之时下的人来说,有了那么一点点优势而已。八大菜系,各地菜肴,甚至各国菜肴,不说会做与否,只她见识过,就比时下的人多了一些不一样的见解。 前世她为了省钱买房子,舍不得下馆子,又为了丈夫吃得欢心,没少在网上、书上寻一些菜谱,并试着做一做。 做一桌能待客的菜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对于吃惯了千篇一律菜式的周宴卿来说,也算是一股清泉沁入。 “农家菜”这三个字也是乔明瑾叫起来的。周宴卿极为赞同。觉得听起来很有道理。 他府里还少得了大厨?什么菜没吃过?只不过这农家菜倒好像真的挺合他胃口。 ps:感谢“米粒的妈妈”的打赏,感谢“妙红9246”投的两票粉红。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新的点子 在乔家吃过一顿美味的农家小菜,周宴卿带来的小厮和车夫便屁颠屁颠地帮着喂马去了,而周宴卿则在乔家庭院里闲磕牙。 引得乔明瑾一阵鄙视。 这完完全全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等吃等喝,吃完喝完闲着无聊晃腿。 “你这是什么表情?看爷不顺眼?” 周宴卿吃完饭就被琬儿拉着在院里转了一圈消食,也看过了小东西的两棵石榴树。长得嘛跟他初见这家人时一个模样,跟几年没吃上肉的一般。树上结的石榴也是小得很,厚皮还泛着青黄,估计要吃上还有得等。 溜完食,若在府里,这会他会在美婢的伺候下美美地睡上一觉。而在这里,只好在院里看看村景了。 嗯,这蓝天白云,鸡叫狗吠的,貌似也不错。至少没人烦他。 乔明瑾撇了他一眼,说道:“六爷是不是很闲?要不要找些事做?” 周宴卿斜了她一眼:“不是看工地吧?杀鸡焉用牛刀?有周管事呢,用不着我。” “你还真的要当个甩手掌柜啊?就等着收钱呐?” “有人代劳,爷我自然乐得消遥。” 乔明瑾看他一副纨绔的样子,一阵无语。 只好又说道:“想必要不了几天,作坊就能全部弄好了。你的工匠都选好了吗?他们愿意到这个穷山村来?还有木桩子,你都让人找了吗?要想做一些好的根雕作品,好的木料是必不可少的。我们这处都有什么木料想必你也看到了。” 周宴卿听了乔明瑾的话从长凳上把脚放了下来,身子稍稍做直了些。 对乔明瑾说道:“不必担心。木料已在找了。别的我不敢说,那木桩子还不好找?工匠我也都跟他们说好了,都是跟周府签了契的,自然是主子吩咐去啊就去哪,哪有他们挑选的余地。” 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作坊弄好后。一时半会也用不上他们。你现在也收了几十个木桩子了,到时仅这些就够他们忙上一阵了,倒也不急着把好的木料运过来,没得让他们遭蹋了。先让他们用这些练练手……” 两人在庭院里就着作坊及木料的事聊了小半个时辰。 聊得有些口干,两人停下来喝了一会茶水。 周宴卿看着乔明瑾,说道:“你刚才说给我找些事做,就是这个?” 乔明瑾不想他还记得,看了他一眼,摇头道:“那倒不是。” 看周宴卿一副倾听的样子,想了想。便问道:“你平时是怎么洗头的?” “洗头?” 这女人想干嘛? 没事干嘛问这个?是看他一路奔波,染了尘土,要给他洗一洗? 嗯。瞧着也不像啊。 若是他家里的美婢,他自然是有些想法的,可这女人也不是那种人。 周宴卿看面前的乔明瑾两眼清澈的样子,觉得自己有些想多了。 敛了敛神色,说道:“洗头还不是那样。有丫头小厮呢,爷又不管。” 乔明瑾听了一阵恶寒。 能想像他脱得光溜溜地样子,赤条条地躺在浴桶或是浴池里,玉体模陈,闭着眼睛松展着眉头,让丫头美婢又是洗澡又是搓背揉肩的……然后。再让丫头美婢柔弱无骨的手在他头上轻揉慢捻,给他洗着一头乌发,还不时问他或重或轻了…… 乔明瑾抖了一下。 很轻微。周宴卿却看见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都这样的吗?有什么好奇怪的。爷这一头青丝。难不成还得自己打理?供他们吃啊喝的,哦,爷还得自己动手?” 哎,人比人气死人呐。富贵人家的做派,哪里是她这种要为吃喝犯愁的人能想像的? 只怕这厮都没自己穿过衣赏。 早上起来。眯缝着两眼,伸展着两手。自然有美婢丫头小厮的伺候。一头青丝,自是有人抢破头了要为他梳理的。 周宴卿看着乔明瑾一会拧眉,一会若有所思,一会了悟的样子,实在有些不解。 一个洗头,都能让这女人脸上有这么多表情。平时跟他说话都不见得有这么丰富。 洗头?有什么不对吗? 不就是躺在浴桶里,脖子往后仰着,自然有丫头帮他弄得妥妥当当的。待他一睁眼,自然就什么事都好了。 当然有时候,往后仰得久了,那脖子也是酸痛得很,非得要让人按上一刻半刻的。不过二十多年不都这样过来了? “你对洗头有什么别的想法?还能像切石榴一样,想出别的什么好的法子来?” 又道:“说到石榴,我今天可是跟你学了一招。待晚上回去跟我母亲好好说道说道,她老人家最喜欢吃石榴,我瞧着我母亲身边的那些丫头们也是剥得辛苦得很,晚上她们不定怎么感谢我呢。到时我再哄着母亲再捞些好物件出来,哈哈……” 乔明瑾白了他一眼:“有你这样算计自家母亲的吗?” “这怎么能说是算计呢?我那是帮她收着。要是落到我那几个兄长嫂嫂手里,那可不定最后是谁家的。” 乔明瑾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大宅门里的人及那弯弯绕绕,不是她能了解的。 只好转入之前的问题:“看来你目前觉得洗头还是挺舒服的,对于现状还是很满意的?” 周宴卿看了乔明瑾一眼,这个女人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话的。难道她又想到了什么好东西? 周宴卿眼里带了些惊喜,眼睛转了转,说道:“也不能说有多满意。只是洗头梳头的事我没自己打理过,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 看了乔明瑾那一头长长浓密的青丝,有些了悟。富贵人家的夫人太太小姐们自然有人帮着打理,不过那一般的人家,这样的一头青丝要打理起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且还不能剪了,这身体发肤缘于父母,轻易是不容毁损的。 “你有什么好的点子?”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这人眼光倒是锐利,瞧出她有点子。倒不愧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开口道:“虽然你有丫头帮你打理一头青丝,不过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或者说想让洗头变得更简单更舒适的?” 周宴卿还真认真地想了想,说道:“若是有更舒服的法子,自然更好。每回洗头,我都觉得时间太长,仰得爷脖子痛。两手伸着在浴桶两侧,那手都快僵了。有时候爷想眯逢一眼,那脖子又吊得难受。看来你是有好的法子了?” “若是让六爷躺着洗头,不用斜靠着浴桶。脖子后仰到酸痛,还能舒舒服服地躺着,顺便眯着眼睡上一觉。酸来头也洗好了,全身也松泛,六爷觉得怎样?” “哦?还能躺着洗头?若是那样,倒是不错。看来你是有好的点子了。快跟六爷说说。” 乔明瑾也不再卖关子,细细地跟他说起前世的洗头椅来…… 她前世很喜欢到洗发店让人洗头。工作很紧张的时候。觉得脑子崩得很紧的时候,就喜欢进美发店。 干搓、水洗、上发膜、再按压头部穴道、再吹、再按压肩颈……一套做下来,差不多一个小时。每次洗完头她都觉得浑身轻松,身上都轻了几斤…… “你是说做个躺椅或是竹榻的样子,让人躺在上面,头部再向下做个盆状。再做个像琬儿那个葫芦瓢一样酒水的东西……” 周宴卿觉得有些〖兴〗奋,好像眼前银子在飞舞。 “对,大体就是这样的。具体要做成什么样的。又要用什么形材,还要看具体是卖给何人。卖到大户人家,自然要用好一些的木料。若是一般人家,用竹子或是一般柴木就可以了,也huā不了多少银子。卖到大户人家的。除了好的木料之外,自然可以再多huā些心思。比如雕工刻画什么的,再在身侧连个案几,大户人家的老爷夫人就是躺着看看书吃个果子,吃吃点心喝杯茶也是随手可拿的。洗完头再趴卧着让下人按压按压身上穴道,松乏松乏,岂不美美的?” “哈哈哈,确实美美的。嗯,不错,这样一来,爷也不需要每次在洗澡的时候,仰着个脖子,洗的时间又长还累得很。以后想什么时候洗头就什么时候洗头,还能一边躺着洗一边听下人们汇报庶务,两不耽误……” 周宴卿越说越〖兴〗奋:“嗯,不错。不说爷了,就是我母亲嫂子们定也是喜欢的,又不用宽衣,也不耽误她们当家理事看帐本。不错不错,你具体给我画一画……” 等两人到了堂屋,乔明瑾摊开画纸,给他画了几张洗头椅,并做了一番讲解之后,这厮便迫不及待的抓了几张图纸揣在怀里,吩咐人备车了。 “我赶着回城,找铺子的师傅们研究一下,让他们紧着做出来。可不能耽误了。这东西哪家都少不了,越是没人伺候的一般人家越是要备上一把。我先走了,等做好了,再来跟你商议。” 走到院门口,又回头喊了一句:“放心,爷亏不了你。”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人,是掉进钱眼里了? 摇摇头,也不去管他。也合作了几次了,这周六爷虽说有着生意人的精明,不过却是个取之有道的人,不是那种见利忘义,踩着别人往上爬的人。 乔明瑾对他倒是放心得很,不怕他拿了图纸做过河拆桥的事。 ps:感谢:100155606,飞灵天空,197067,投的粉红票,感谢“jansam‘打赏的平安符,感谢“馨檀”的理新票,明天会安排加更。今天稍晚些可能还会放一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答应 周宴卿走后,连续几日,都不露面。 只交待日日来查作坊进度的周管事带来他的口信,说他这几日正跟铺子的木匠商议做洗头椅的事,进行得很是顺利,让她放心。 乔明瑾也不去管他。具体是怎么分钱合作,她也亏不了。 作坊已是在收尾了。收拾残料,平整庭院,安窗晾晒等事也不需关师傅等人了。留着村里的十来个人在干上一两天也就什么事都弄全乎了。 关师傅本来提出要走。乔明瑾忙把他请到了家里,跟他说了家里要建厢房的事。 之前乔明瑾已是跟关师傅透过口风了,关师傅也来看过,决定把院子的右侧的围墙推了,往外扩一扩。把院子外面的荆棘地养鸡的那块地方包进来,在那里建上五间厢房,建好后,再围上围墙,再在原来的围墙高度上往上再添高一些。 乔明瑾听了关师傅的话很是满意。 她买的这处院子,若只是她和琬儿住住,是够够的了。只是如今新建了作坊,想必偶尔也有客人上门的。另外明珏和明珩偶尔也会回来住住,他俩都大了,也不能老让他们俩挤在一张床上。 明琦和琬儿也得给她们留出一间单独的房间出来,再加上娘家人偶尔过来,路远若是留宿的话也得有房间住住。本来她是想着建两排厢房的,只是好像太打眼了些,又有些浪费了。 正房四间房,再加五间厢房,也够用了。 乔明瑾留了村里请的人在作坊处做最后的收尾工作,让云锦帮着管理,她则请了关师傅等人来家里建厢房。 好在她当初有远见,在房前屋后买了四亩地,左边圈了一块地种了瓜菜,右边圈了一块地养了下蛋的鸡。就是现在平了右边的地,要往外扩,将来也有养鸡鸭的地方。 她下手也早,将来若是村里有人家兄弟分家,瞧着作坊兴起了,没准也想着在她这边建房的。 她买了周围那四亩宅基地倒是买得好。就是不作任何用处,别人也不会把房子建得挨她太近,这样视野也好得多了。 关师傅等人帮乔明瑾推倒围墙建厢房的消息,村里人很快便得了迅。就是岳家吴氏等人也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 吴氏在动工的第一时间就领着两个媳妇孙氏和于氏过来了。 站在一群乡亲中间,看着围墙被推倒泛起的阵阵轻烟,脸上一阵复杂。 孙氏和于氏站在人群里,听着村里人嗡声议论:……如今乔氏母女俩越过越好……就是离了婆家,人家也能把日子过得好了……如今还越过越红火,还建了新房了…… 两人听了心里忍不住泛酸。 原本两人就爱和这个妯娌比较,看她会识字,又长得一副好模样,男人又疼,心里就不得劲。 好不容易看她一个人独守空房,本以为这辈子都会独守空房,没想到人家男人没死!活着回来了! 好在,她盼回的男人很快又要娶新妇了。两人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看着她搬离了岳家,带着小女儿住到村外。正心里快意。你就是处处比我们强又怎样?还不是没了男人疼,还要跟别的女人一起共用一个男人?住到外面没田没地没钱的,看你怎么生活。 可不曾想,人家不仅没饿死,还活得好好的,如今攀上大腿,都能盖上新房了…… “我说东根他娘,你家妯娌建新居,你可是来帮忙的?怎么不进屋帮着招待?你看瑾娘一个人在那里忙上忙下的。我说这新屋若是建好了,你岳家若是来人,也有地方安排住吧?那城里来的人,也不用再安排到你公爹兄弟家住去了哦。” 孙氏自然是知道她们说的是柳媚娘母女。 上次她们俩过来,家里没地方住,可不把她们安排到四叔家住去了吗? 这些人说这些话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她乔瑾娘建了新屋,能让柳氏母女过来住?别说她们了,就是她们岳家人上门借住怕都是不行的。 “呦,瞧婶子说这话,你没瞧我那妯娌,人家可是能干着呢,哪里要我们进去帮忙。人家这才搬出来多久,可不又买田又建屋的。还帮着城里的少爷公子管着这么大一间作坊,人家可比我们这些粗人能耐多了。哪里需要我们去帮忙。” 旁边围着看热闹的几个妇人暗自撇了撇嘴:谁听不出你那话还是怎么着?都酸到村口去了。 有个妇人又说道:“东根他娘,我不是听说你家婆婆要建新屋吗?你男人可是长子,你儿子又是长孙,看来这新屋还是要落到你们一家的身上啊,盖新屋时可别忘了请我们去喝一杯水酒啊。” 孙氏听了脸上不断变幻。就是旁边的于氏都撇了她一眼。 孙氏暗自咬牙:建什么新屋?倒是说过建新屋娶城里娘子的,可是到现在还没影子! 到时若是只给他岳仲尧盖了新屋,不给他们盖,她可不依。她男人可是长子,她儿子又是长孙,她孙氏劳苦功高,凭什么盖新屋没她的份! 可是最近怎么没听吴氏说起这个事了?那柳媚娘中秋过后也不来了。难道…… 孙氏眼睛往乔明瑾推倒的墙边看了一眼,又到处去寻她的婆母。 她家那个婆母难道又是看中了乔瑾娘如今有难耐了,看不上柳氏的嫁妆了? 而吴氏此刻也在人群中,自然也听到了村里人的议论。 本来乔氏闹着要和离,她是极赞成的。 为了她儿子的声誊,她自然不愿做得太过份,得了好又能得名声的事谁不想要。 她就是想看看乔氏带着一个小女娃在村子外头能不能活下来。她就是想看着她乔氏哭哭啼啼带着女儿来家里讨食,再向她下跪哭着喊着要回来,然后她再当着村里人的面上好心收留她们,给她们母女一碗饭吃,到时谁不说她吴氏的好? 那乔氏以后在家里还不是要听她的?还不是任她搓圆捏扁了? 你干不来农活不要紧,你就在家给我安安心心地刺绣,一个月卖个几两银的,我也不差你们母女一碗饭吃。 可是,那乔氏倒是硬气,宁愿起早贪黑进山里砍大老爷们都不愿砍的柴,宁愿星夜里进城卖柴,宁愿挖着脏兮兮的臭泥卖,也不愿上门向她讨一碗饭一棵菜。 如今倒是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勾了城里有钱的少爷又是给她买地又是给她买田的,建了那么大一个作坊,还交给她来打理。 村里人上山挖木桩子,也全由她一口评定价格。 谁给她这么大的权力? 之前不声不响的,倒是瞧不出来她乔瑾娘还有这种手段。 早知道就把她圈在家里,让她为家里谋划了。她儿子在衙门里当差,谁还能看轻了她们家?到时作坊的事还不是由他家老2老四来管? 到时开多少工钱还不是由她说了算?她儿子还能不听她这个当娘的? 到时吃香喝辣的,连村里的族长没准还得看她的脸色。 真真是气人。 本来她还想着尽快把柳媚娘娶进家门,好打压打压乔氏的气焰的。 没想到她那个儿子也不知吃了乔氏给的什么迷魂药,愣是不应声。还让她不要上门寻乔氏的麻烦,不然就不认她这个娘。 这怎么行?如今她可就指着这个有出息的儿子呢。 吴氏站在人群中,看着乔明瑾言笑宴宴地招待村里上门祝贺的乡人,脸上不住变幻。 “仲尧他娘,你看你儿媳妇如今这般风光,日子过得这般好,想必你也是很开心的吧。你可生了个好儿子呐,上了战场,活着回来不说,还进了县衙做事。娶了个媳妇,还是个识文断字的,如今看她又是建工坊又是建新屋的,我可是羡慕你啊。” 吴氏能说什么? 她也只能当着别人的面打哈哈,附和几句。 最后听得越来越多的人说她有福气,娶了个好媳妇的时候,甩了甩手挤开人群走了。 哼,她乔明瑾想一个人分家过日子,又想拖着我儿子,没门! 要不就和离,我自然能给我儿找个听话孝顺的媳妇。要不你就乖乖当我岳家的媳妇,妻妾和睦,你的自然就是我岳家的。 吴氏一边走一边想着,等过几天农忙儿子回来了,一定要拉着他好好说道说道。 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自古娶媳妇回家就是伺候婆母的,你乔明瑾想一个人开开心心地什么都不干,撇了婆母一个人吃香喝辣的,她可不答应! 乔明瑾丝毫不知她院门外,各人内心纷纷乱。虽然不是起正房,不上粱,她也不摆酒,但是还是抵不住一波一波来家里道贺的乡亲。 现在她乔明瑾在村里也说得上话了,如今哪家没在山里寻木桩子的?那木桩子瞧着都差不多,可是就是有人得一两银,有人只得半两。 那还不是她乔明瑾一句话的事? 可不得好好巴结着。 再说了,将来那作坊开了,不说主要的活计,就是一些打杂的,她乔明瑾做为代管事,难道不要请人的? 难道还能撇开下河村的人不请,去外地请不成?rs 第一百三十章 周六爷的婚事 下河村的村民挤满了乔明瑾的院子,有些还拿来了自家种的菜、腌的咸菜、鸡蛋,及一些山货野果之类的拿来道贺。 乔明瑾瞧着也不值当什么钱,也都收了下来。 不过也都回了篮。 或是一两个大石榴,或是一些周宴卿带过来的干肉点心之类的,或是半斤一斤的白糖。 这些东西每次周宴卿来都会带来半车,她们三人,就是加上云锦何父等人,一时半会的也吃不完。 村里人热情,她便拿来回个礼。这些在庄户人的眼里也都是稀罕东西,一时间倒是大家欢喜。 虽说乔明瑾不准备弄什么酒席之类的,但当天晚上,却不过众人的热情,还是请了亲近的几家人家在家里吃饭。 工地上马氏等人还在帮着做饭,所以有现成的帮厨,也不费乔明瑾什么功夫。 苏氏、马氏、张氏及秀姐等人都真心地替乔明瑾感到高兴。 她们几家也都不宽裕,自乔明瑾搬出岳家,虽经常帮衬,不过也只是家里自家里种的一些菜,一些杂粮之类的,或是平时过来帮帮活。 她们瞧着乔明瑾过了一段起早贪黑的日子,一个娇娘子上山砍着男人都砍不动的柴火,也真真替她感到心疼。 只是各家能力也有限。 如今瞧着她把日子越过越红火,家里建了水井,现在又起了厢房,还有了细水长流的收入,羡慕的同时,也是真心替她高兴。 晚上,在乔家的庭院里,摆了好几桌。何父云锦等人帮着招待关师傅及村里的一些相熟的人家。而乔明瑾则被苏氏等人拉着说话。 琬儿和秀姐等人的孩子也单独起了一桌,十来个孩子凑在一块吃得高兴得很。 席间,孙氏拉着岳东根来打转,说是要来帮手。可谁又瞧不出她的意思?不过是她儿子或是她馋了,想趁机占个座罢了。 乔明瑾拉不下面子赶人,让琬儿拿了一个粗瓷碗给岳东根盛了一碗冒尖的肉给他,那孩子便喜滋滋地捧着走了,丝毫不理会他娘独自一个站在那里的尴尬。 孙氏还想厚着脸皮留下来,被得迅赶来的岳老2拖着走了。 孙氏一路骂骂咧咧地出了门,乔明瑾等人还隐约听到岳老2的喝斥声。 “这老2啊,也是软的。那孙氏仗着给岳家生了长孙,在家里做威做福,嘴上又讨巧,可躲了不少懒。这老2,平时也管不了她,倒是让她把东根教成了那样一个性子。将来也不知会成什么样。哎。” 吕氏在一旁摇头说道。 她是岳老2岳老三的四婶,吕氏的男人和老岳头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吕氏的男人排行第四,老岳头排行第二,两家倒是常走动。 她见了这岳东根被孙氏教养成这样,倒真心替岳家心疼。 “娘,你替她操心呢。你又不是没对二伯说过,最后又怎样?我那二伯母还不是护得紧。倒还说你不怀好意。还不是白白浪费了娘你的好意。” 苏氏听了她婆婆吕氏的话后,嗤笑着说道。 秀姐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呐,婶子。你是不知道,我可就住她家隔壁,那吴氏可护着这个大孙子了,轻易容不得别人说他丁点不好。这岳老2是个软的,犟不过老娘,婆娘也犟不过,在家里话都说不上一句。儿子也不听他这个爹的。这东根还不知会被这两个女人养成什么样!”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地说起岳家的事来…… 说到孩子,又相互地说起自家的孩子…… 看见旁边一桌,琬儿正领着几个孩子吃得欢快,笑眼眯眯的,很是感慨了一番。 “你们瞧着琬儿如今这样,可是开朗了不少。以前在岳家,吃喝轮不到她,好玩得也轮不到她,她奶奶又不待见她,倒是怯懦得很。如今又懂事又开朗,嘴巴也利索多了。我听说如今还会打算盘,还会写字了呢。还教我那儿子数数,可是了不得。” 秀姐在一旁很是感慨地说道。 大伙便向乔明瑾讨教了起来。 都纷纷表示要把孩子送到她这来,不说有会识字的乔明瑾教导,就是跟着琬儿作个伴,学会数数也不错啊。 乔明瑾只好笑着说道:“你们若不怕我虐待了你们的孩子,尽管送来。平时我教琬儿的时候,他们在旁也一道学学吧。不过我这段时间也没太多时间,都是给琬儿布置几个大字,让她自己写。不过这个孩子倒是会数数,让她教几个孩子算数也是好的。” 苏氏在一旁便说道:“你还能虐待了孩子?我可不信。我那两个孩子我不指望他们识文断字的,咱就一庄户人家,我就希望他们会数个数,别将来卖个菜卖个鸡蛋的,都不知怎么算。” 张氏也在一旁附和。 这一餐饭,倒是吃得很是开心。就是席罢,几个人还在乔明瑾这边呆到了很晚才各自归家…… 而另一边,城里的周府。 富丽堂皇,几近奢华的花厅里,一位头戴万字吉祥抹额,发上插金戴翠,衣裳上绣着牡丹锦绣,打扮富贵的老太太正眯着眼睛在榻上享受着几个丫头的捶腿按摩。 而两旁也坐了好几个打扮富贵的太太,正七嘴八舌地向老太太说着一些讨巧的话。 “母亲,你说六弟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剥石榴的法子,真真是让人惊喜。我以前倒是知道石榴好吃,只是嫌它吃着麻烦,自己吃嘛一手的汁水,别人剥了粒,又不愿意吃。这回倒是我自己也能剥得好了。这一瓣一瓣的,切好后,只需用银针轻轻一刮,就一粒一粒掉到盘子里了,好吃不说,还好看得紧。让人光看着就赏心悦目的很。” “大嫂,你可是不知道,往年啊,我们府里,那石榴自庄子上送过来,都是剩的,哪次不是便宜了房里的丫头。这回,我那丫头跟我说,她都捞不到一个呢。” 几个妇人便相对着笑了起来。 一个三十岁左右,容颜靓丽的年轻妇人,对着榻上的老太太说道:“母亲,这回庄里送来的石榴是不是都被母亲藏起来了?分到我房里也就十来个,可都被我家那猴儿拿去剥着玩去了,倒白白害得我没吃个够。” 榻上那太太原是笑眯眯地听着,这回倒睁开了眼睛,斜了方才说话的妇人一眼:“你不是不知道文轩那孩子玩性大,他哪是自己吃?还不是瞧着好玩,定是拿到书院里跟同窗们显摆去了。” 老太太说完,又对那妇人问道:“老三媳妇,今天不是休沐吗?文轩又跑哪里去了?” 那年轻妇人就是周文轩的母亲,府里三爷的嫡妻,老太太嫡次媳。 “母亲,您还不知道轩儿吗,一早上就跟他叔叔跑木匠铺子去了。听说他六叔前儿个做了一张专门洗头的椅子放在您这,自个来洗了两回不说,还拉着他六叔定要给他弄一张出来。这不,天天晚上在大门口等他六叔不说,今儿休沐一大早就到他六叔房门口候着了。这会定是跟他六叔在木匠铺子里呢。” 老太太听了,便扬着嘴角笑了起来。 下边的几个媳妇听到洗头椅,也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母亲,那么好的东西,您可不能独享呐。媳妇也正盼着呢。您可得跟六叔好好说说,得给我们房里各弄一张,不然我们可不依。” 老太太听完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你们不是不知道,他一得了好东西就想着把它们弄出来挣银子。这会怕是正想着如何把它们尽早弄出来换银子呢。” 老太太的大儿媳妇瞧老太太心情好,便顺着说道:“这府里还真多亏了六叔,不然,这一府老小还不知拿什么吃喝呢。我们家老爷可没六叔那能耐。” 周大爷的太太说完,往常上看了一眼,瞧着老太太一脸的高兴样,眼睛转了转又说道:“母亲,你看,六弟妹也走了几年了,是不是该给六叔说一门亲了?” 老太太一听,脸上的笑意便敛了起来。 叹了一口气,良久才说道:“你们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这几年给他说的亲还少啊?可他愣是没瞧上。只推说家里庶务太多。我都不知那孩子心里在想些什么。这几年也给他安排了几个长相不错的到他房里,他收是收了,可是绝口不提成亲的事。到如今,二十几岁了,连个子嗣都没有!我这心里啊,跟猫抓的一样。那孩子还愣是不知道我的苦心。哎。” 周三太太看了大太太一眼,便说道:“娘,这青川县哪有几个入得了六叔的眼啊!要不,让京里的族叔帮着在京里寻一寻?凭六叔的模样及咱周家的家世,在京里寻个京官的大家闺秀也是轻而易举的。” 在旁边坐着的圆脸的周二太太也附和道:“是啊,母亲。可不能因着咱这一大家子,就把六叔的大事给耽误了。我们二爷还说六弟现在太辛苦,要帮着他分担一些呢。” 老太太斜了这个庶子媳妇一眼,不说话。 大太太来回看了一眼,又说道:“母亲,我听说六叔这段时间忙,都不太近几个通房的身。就是刘姨娘也是好久没见着他一面了。现在府里几位爷,也就六叔没个子嗣了。不若母亲把外祖家几个表妹都叫到府里来,一来陪陪母亲,二来也让六叔看看有没有合他心意的。就是正妻做不成,给六叔寻个知根知底的放在房里也能做个伴说说话呐。” 老太太一听,好像有点道理。 自家娘家几个侄孙女也都是好的,家里也算门当户对。也许是老六房头里的几个人让他看腻了,兴许寻些新鲜的让他看看也好? 老太太埋头认真想了起来……rs 第一百三十一章 茅厕与名节 自那天乔明瑾给了周宴卿图纸,就再没见过周宴卿周六爷了。 乔明瑾也没多想。总不会拿了图纸跑了就是。她也不担心吃亏。 又忙了几天,先是作坊全部弄好,工钱结清,开了门窗晾晒。 再来就是乔明瑾的那五间厢房也全部弄好了。还在院子后面加盖了一处马房。 挺大的,分做两间,一间关了牛,一间关了那匹叫元宝的马。还整了一个杂房,挺大,平时就放马车厢及牛板,还隔了半间放杂物及存柴火。 只晾晒了一天,那间杂物房就利用了起来。 家里那间柴房里的柴也全被云锦和何晓春等人搬到了院子后面的新做的杂房。若不是里面码了整整齐齐的半间柴火,倒有点像大户人家的放轿子的轿房。 除了房子外头的马房杂物房外,还在篱笆地那里盖了一间茅房。 仿着后世的蹲位做的,用的溜光的青砖。虽比不得后世的瓷砖光滑,但也没差多少。里面还砌了一个石池子,可以装水。后面就挖了一个粪坑,平时用盖子盖着。 自家用,或是村里谁家缺肥,都可以舀了去。 整个茅房也不小,一个成人伸展双臂还大一些。连墙面都刷了白灰,让村里人看了啧啧称奇。个个都说要回家去弄一个。 连关师傅等人都不住口的称赞。说是有些大户人家都没这样的条件。 族长当场见了就拉了关师傅等人到家里去了。 本来关师傅等人哪里是做这些活的人? 不过,可能因着农忙,也没什么人在这当口请他,他正好也闲着,就领着人去帮着弄了。 那茅房弄得也快,几乎一天就能弄一个出来。这段时间村里人挖木桩子也都存了一些钱,这等又方便又能存肥的茅房,众人虽有点肉痛,但也咬咬牙给自家弄了一个。 所以,整个下河村几乎一半的人家都学着乔明瑾弄了新式的茅房出来。 乔明瑾想起前世,她们老家那边镇政府改造农村文明里面就有一个项目,就是要改造农村的厕所。要求村村都要弄一个新式的公厕出来。 她没想到前世没看到老家整个项目完成,倒是穿到这个地方,看到了。 其实想起上厕所这个事,她还真的挺心有余悸的。 开始穿来的时候,是在岳家。岳家也就是用荆棘围了三尺高,里面放着一个破缸,埋了半截在土里,要方便的时候,就蹲在上面。 那荆棘围得也没人高,当然蹲下来是能隐了身的。但是那一处简易茅房,吴氏等人也就用一块木板做了一个简易的门,每次她去上厕所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别人闯进来。 也没个东西可以栓的,每次她都带着琬儿去,让琬儿帮她站在门口守着。或者一边蹲着一边用手去抵那个门。 夜里,要是尿急,琬儿睡得香的时候,家里吴氏又不舍得往油灯里添油,蜡烛更是舍不得买,琬儿睡着了,她也舍不得叫醒琬儿,每次都一个人摸黑去厕所。 左顾右盼,才敢蹲进去,外面有一丁点声响都能吓到她。 而且那一处茅厕也只能小的,不能大的。大的都是随便找个林密的地方随便解决的。 岳家准备的那个简易茅房,吴氏孙氏等人懒,每次都是等到缸里满了之后才舀了尿水去浇菜浇地。每次都要把屁股抬得高高得才能防止溅到屁股。 搬出来后,她买的那处房子也没个茅房,不过好在,她家在村外,就是去林地里,也不怕撞到人。 这年头封建礼教也管得严,万一在外面解决的时候,被哪个男人看见了,以你屁股上哪哪有个红痣黑痣的,破坏你的名节,你是嫁给他呢?还是要选择沉塘? 临睡前她不敢喝水,怕晚上要起夜。白天嘛,也不敢多喝,那林子里白天哪能没人的? 每次上茅房都是一件极辛苦的事。 即便她住在村子外头,比住在村里好多了,可是也是极不便的。 刚来的时候嘛,冷得很,后来,又热得很,林子里也尽是蚊虫,蹲久了,就被盯得满屁股包。 琬儿每次回来都嚷嚷着要她给抹皂角水。 说起来,都是一脸辛酸泪。 所以,乔明瑾早就想着要弄一个新式的茅房了。 厢房盖好后,乔明瑾就弄了一个茅房,为了好打理,地上铺了青砖,半墙面也贴了三尺高的青砖,上面刷了白灰。就是村里的房间都没有盖得这么好的。 一般的人家都是黄泥夯一夯也就是了。 岳家乔明瑾原先睡的那间房,墙面就是黄泥夯的。地上也是黄泥夯实,若是溅了水,都是左一个坑右一个坑的。 这次乔明瑾虽然没盖新家,只是盖五间厢房,但还是把屋顶整治了一遍。正房四间房及厢房五间房的地上也都铺了青砖。 院里虽然还是泥地,但她还是铺了几条青石板路,一条从正屋到厨房,另一条从厢房到正房。另两条是从正房到大门,厢房到大门。 若是把整个院子都铺青石板,一是费钱二是太打眼了,另外她也不知能住多久。 索性只是铺了这几条。 每一条也只半臂宽,院子也不大,也没用花少钱。就是为了防下雨时,院里又是水又是泥的,走到房间都是黄泥水。 但绕是这样,等她全部弄妥当之后,还是惹得全村人眼红了一遍。 来看的人眼神莫明。村里还没几户人家在院里铺青石板路,房间里铺青砖的。 都在说这乔明瑾是苦尽甘来,咸鱼翻身了。 岳家的孙氏和于氏自然也是听了一耳朵,也赶着来看了。 回去后夸大地学给吴氏听。 话里话外,就是说乔明瑾傍着城里的老爷发财了。 一方面言语泛酸,一方面就透着来钱不正当的话。当然另一方面也是想着吴氏能好强些,不愿落于赶出门的儿媳妇后面,索性刺激她,没准也能让吴氏掏钱盖间新屋子住呢。 两妯娌算盘打得好,但吴氏哪里是那么容易激的人? 更何况是让她掏钱的事。跟要她的命一样。 那新的茅厕村里一多半人都咬牙建了,不管有钱没钱,就是家境不如岳家的,都建了。就是岳老2岳老四看了之后,都回来怂恿老岳头和吴氏弄一个。 老岳头也说好,就是吴氏捂着银子舍不得出。 还把一家人都骂了一遍。 “多金贵呢?门外的茅厕不是茅厕呐?人都没饭吃了,没地睡了,还要弄个什么茅厕!钱多烧得呐!” 骂了家里一圈人,又指桑骂槐地站在院子里骂了一遍。 后来自然也是不了了之。 再没人敢提这个话茬。 谁让一家子的钱都捂在吴氏手里呢! 那孙氏和于氏手里倒是有钱,也存了不少私房钱。可是让那两个掏钱出来给全家人建茅厕,就跟盼天上下红雨差不多。 乔明瑾家里里外都弄好后,虽然她没推倒重建,没起新屋,不过整个房子因着那五间外包进去的厢房,整个面积可是大了不少。 围墙也加高加固了。新的茅房马房都崭新蹭亮,屋顶也重新加固了,围墙也重新粉刷了一遍,瞧着就跟新做的一样。 让村里不少人看了艳羡不已。 关师傅领着人走的那天,乔明瑾和周管事给关师傅等人结了工钱。乔明瑾还给关师傅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关师傅也高高兴兴地受了…… 房间都弄好后,秋收也已经开始了。 乔明瑾因她自己也没种地,倒没感受到什么秋收的紧张气氛。 她在村里买了四亩水田。当初十两一亩,因着那户人家已是种了稻子,打理得很好,稻子长得也郁郁葱葱,当初还多给了二两银子的秋粮钱。 但她一是不太会种地,二来她也没什么空料理。当时买了地后,索性就佃给了老岳头的四弟一家。 给了苏氏和吕氏她们种。说好她们去付税赋,然后给乔明瑾五成粮。 这四亩地对于吕氏她们还说,也只不过多搭把手而已,她家人也多,就是干活利索的,一个人也能把四亩料理妥当了。 能让她们得近五成的粮,苏氏等人也极高兴的,也很领乔明瑾的恩,平日里也多带一些自家里有的东西来给她们娘俩。 乔明瑾后来一直都没买过什么菜了。就是家里的杂粮,芋头豆子芝麻之类的,也没买过,苏氏都会给从家里给她拿一些过来。 秋收开始后,苏氏也给她说了,都不需她操心,就由她们家弄好,晒好后,再把稻谷给她送过来。 还说若是她要舂成米,她们也会帮她舂好了送来。 让乔明瑾很是窝心。 她的房子弄好后,村里秋收都已开始几天了。 云锦和何父等人也都回了各家进行秋收了。明琦也跟了云锦回去了。 她和琬儿留着家里打理新家。 准备再开门晒一两天,也回云家村去。 她的房子弄好后,村里秋收都已开始几天了。 云锦和何父等人也都回了各家进行秋收了。明琦也跟了云锦回去了。 她和琬儿留着家里打理新家。 准备再开门晒一两天,也回云家村去。rs 第一百三十二章 秋收忙 云家村乔家众人瞧见乔明瑾母女回来,都很是高兴。特地从田里赶了回来。 “姐,姐!” “小舅舅,大舅舅……” 马车还未停稳,琬儿就高兴地扑了过去。 “怎么你们也回来了?” 乔明瑾看着明珏把女儿高高地举了起来,拉着凑到她近前的明珩问道。 “二哥说家里只娘一人怕是忙不过来。反正我和二哥只在刘家,又不是在书院,也没那么多规矩,只跟刘员外说了一声,他就放我们回来了。说是等家里忙完了才过去。” 乔明瑾听了点了点头。 “小舅舅,你快看我们家的马车!刚才琬儿坐了马车来的呢!是娘驾的马车!” 小东西兴奋地趴在明珩的肩头哇哇叫唤。头一次坐了她娘赶的马车,连车厢都不愿呆了,就和她娘一同坐在驾车的位置上,一路哼着曲过来了。 小东西此时脸上通红通红的,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兴奋过头。 乔母两手还沾着泥,看着自己这五个孩子都聚到一起了,开心地很。在院门口嘴角微扬地看着几个孩子在自家门口打闹。 “快进屋吧,这么一伙人站在门口成什么样。”祖母蓝氏说道。 众人便相携着进了屋。 明瑜和明琦从厨房给众人端了水来。 乔明瑾看着这个早回来两天帮忙的小妹,笑着问道:“在家可是帮忙了?有没有偷懒?” 明瑾鼓着眼,嗔道:“哪有偷懒!天不亮,娘就拎着我起来了,都不让我多睡一会。一大清早天都没亮就顶着露水拉着我下了地。” 乔明瑾听着这丫头撅着嘴说完,笑了起来。 拉着她看了看,才回来两天,确实黑了一些。看来确实没有偷懒。 聊了小半个时辰,又吃过中饭,也没歇,全家又一起出了门。 乔母让乔明瑾呆在家里,乔明瑾也没应。换了一件明瑜的旧衣就带着兴奋的琬儿跟着出了门。 农忙是个全家出动的日子,不管老少。 就是再小的孩子都能寻到事干。比如看守晾晒谷子的地方,不让鸡鸭来祸害谷子了。 就是蓝氏这等上了年纪的,平时不下地的,都要在厨房里忙活一家人的饭菜及茶水。一天跑几趟拎着到地里,又是送水又是送饭的,还要包揽家里的家务。 乔父也不捧着书本了,这段时间身子也养得好了不少。虽然腰腿不好,割不了稻,不过也会帮着抬一抬稻子,打一打稻谷,或是帮忙翻晒谷子。 家里虽是人多,不过地里割稻的主力也就是乔母和明瑜、明琦三人。 上窜下跳的明琦,其实只能算半个劳力。不过好在乔母和明瑜两人手脚利索,割稻的速度倒也能跟得上打稻的速度。 而明珏则负责挑担子。 把地里乔母和明瑜、明珏三人割下的稻谷捆成捆,挑到田埂上。再由明珩拉着牛板车来装,运到打稻的地方。 明珩这孩子跟着乔明瑾砍了几个月的柴,也算有些力气,从田埂上把稻子捆扎好,再挑到坡上的牛板车上。虽然没明珩挑得多,但也有一半多一些。 两兄弟把稻谷从田里挑上来,放到牛板车上,然后由明珩拉着牛车送到乔明瑾和乔父那里,由着她们打稻。然后明珩再趁空回到田里帮着割一会稻子。 如今乔明瑾来了,她也不太会割稻子,乔母又心疼她,便支使她和乔父去打稻。 这活看着轻松,其实不然。 这年代没什么打稻机,就是用一个长板凳模样钉了钉子的滚床,然后抱了一捆稻草上去捶打,使稻谷脱落。不然就是用一个大的圆石,由牛拉着在稻杆上滚上一遍。 瞧着轻松,可也是个力气活。 这稻杆扎人不说,弄到皮肤上还痒的很。 抱着稻杆捶打没两下,那腰那手都是酸硬的。下不了腰,手上也无力,那活计还真是不好做。 乔明瑾只捶打得满面通红,汗落如雨。初时的新鲜,只没两下就荡然无存。两手抬都抬不起来,连弯腰下去抱稻杆都不能。 本来这是个轻松活,熟练的人干下来,那速度应是比田里割稻的人快的。 只不过她看着明珩从车板子上卸了小山一样的稻谷在地上,她就觉得一阵阵无力。怎么打了这许久,那稻谷不见下去,还越来越多? 看来真是安逸日子过惯了。 乔父看见她在一旁直喘气,很是心疼。开口道:“瑾娘,你把地上脱粒的谷子拢一拢,把它们送到你祖母那边好让她趁着日头晒了。” 乔明瑾看了乔父一眼,喘了几口粗气,很没形象地拿袖子往额头上抹了一把。就拖了两个箩筐把乔父脱下来的谷子铲了装进去。 然后,挑了满满两箩筐的谷子到相隔不过两三米的蓝氏那里,好让她扬去杂物,把掺在谷子里面的稻杆等杂物扬掉,再把谷子摊在草席上晾了。 “娘,娘!” “唉。”乔明瑾艰难地把两筐谷子放下,琬儿就朝她奔了过来。 “娘,我帮太婆婆干活了!” 乔明瑾摸了摸女儿细软的头发,看着她跑得红通通的小脸蛋,笑着说道:“哦,琬儿都帮太婆婆干什么活了?” “我帮太婆婆把来偷吃谷子的鸡都赶跑了!我还帮着翻晒谷子呢。不过那竹耙不好用,太高太大了,娘没带琬儿的小竹耙来。” 乔明瑾笑了笑:“没事,那你就慢一些耙。可要好好盯着啊,可不能让鸡来把谷子吃了哦。” “嗯嗯。鸡一来,琬儿就把它们打跑!” 旁边的蓝氏看了脸上冒汗的乔明瑾说道:“快歇一歇,旁边的壶里还有水,快喝几口缓一缓。” 蓝氏看着乔明瑾应了一声就转身去倒水。暗自叹了一声。如果当初她不是……瑾娘怎么会做这样的活。她的孙子孙女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辛苦…… “祖母,您也喝一口,歇一歇吧。” “好。” 蓝氏接过杯子,放下扬谷子的蓖箩。 乔明瑾依着记忆把篦箩高高举起,颠了起来…… 只是一阵风吹过来,那稻杆等杂物吹了她满头满脸,身上衣裳都沾满了碎稻杆,吹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哇哈哈……姐,你这哪里是扬谷子啊,你这是往自个身上倒啊,哇哈哈……” 明珩又从田里拉了一车稻谷上来,看打谷子的地方只有他爹一个人在,便朝晾晒谷子的地方走去。 没想到就看到他姐姐这一副狼狈样。 蓝氏开始也愣了愣,紧走了两步。后看到小孙子打趣大孙女,嘴角不由得也弯了弯,笑了起来。 “咯咯咯,娘,你没事吧?琬儿给你吹一吹。” 乔明瑾一边往身上拍,一边狠瞪了明珩一眼。 明珩不以为忤,还笑着指点道:“姐,你要背着风向,你这迎着风,当然就吹得你一头一脸啦。” 蓝氏也走过帮她拍去身上沾的稻屑。 “姐,你看我的。” 明珩拿起地上的篦箩,装了半篦箩谷子,背了风,就颠了起来。 那蓖箩里的谷子中间掺的杂物,稻屑什么的就迎着风被吹了出去,落在不远处。而剩下重的谷子就留在了篦箩内。 如此几次,直到篦箩里装的都是清干净的谷子,这才把它们摊在席上摊晾了起来。 这活计看着轻松,不过也是个技术活,还欺生。一般生手还掌握不了它。 乔明瑾弄了几次,不是把谷子连稻屑一起颠了出去,就是那稻屑还掺在里面谷子里,还留在篦箩里。 她只好灰溜溜地又去**的体力活了。 晚上,天擦黑,一家人才把晾得半干的谷子装在牛车上拉了回去。其它的打稻床、石滚、箩筐等物都留在空地上。 时下的乡村路不拾遗,这些东西家家都有,也不会有人偷了去。 有牛车的人家还好,若是没牛车的,来回搬也是件费事的事,又费力气还来回折腾。 蓝氏先行回了家,做了晚饭。一家人累得几乎脱力,也不管面前摆的是什么,张着嘴就往里面拔拉,连琬儿都吃得比平日里多了一碗。 乔明瑾怕她积了食,拉着她还到云家两个舅家处走了一趟好让她消食。 那孩子竟然拍着小肚子说是吃得刚刚饱。 看来也是出了大力的。 累了一天,也没顾得上说几句话,就各自歇息去了。 直到次日一早醒来,乔明瑾才问乔母:“娘,你都没请人吗?还有我买的那一百亩水田,不会也要我们自己收吧?” 乔母听了笑着说道:“那可是一百亩水田,我们家就这几个人,那得干得什么时候?我和你奶奶商量过了,咱自家留了十亩自己种,家里也就娘一个人,加上咱家现有的那五亩,十五亩地娘也能打理得过来。另外给了你两个舅舅一人二十亩,你奶奶做主只收你两个舅舅三成的租金。剩下的五十亩,就全佃了人了。也不需我们操心。咱家这十五亩地,你两个弟弟也回来帮忙,咱家忙几天,也能忙得过来的。再说这个点子上,也难请到人,就是能请到,那工钱也高得很。” 乔明瑾听了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荒地怎么样了?还有那片山地呢?”rs 第一百三十三章 岳仲尧来帮活 “那荒地倒是整治出来了,只是才下的杂粮种子和瓜种,也不到收获的时候。那处山头倒是请了人在弄,这几天恰逢农忙,便歇了假,过几日他们又再来。” “嗯。有娘和舅舅们帮我管着,女儿放心呢。” 她娘和两个舅舅、外祖父母都是经年的老庄稼户,这些田间地头的事也不需她太操心。 乔明瑾又问了自家母亲几个问题,便也抛开了。 一大清早的,趁着日头未起,全家人便早早起了,准备到田里收割稻子。要趁着日头出来之前,把谷子脱下粒,好趁着日头晾晒,也好趁着雨季来临之前,把谷子晒好收仓。 出门前乔明瑾还把自家那匹马套上家里的独轮板车拉着。 前几日,云锦和明琦已是把乔明瑾的那头牛拉了回来,今天再加上这马拉板车,有了这一马一牛,好歹也能加快些速度。 乔明瑾今日已是比之昨日熟练了不少,做得有模有样,速度也快了不少。 琬儿也在晾谷场那边寻到了伙伴。几个孩子凑在一起,每人抓着一根树枝在手,枝梢还带着几片树叶,晃晃悠悠的,远远见了那贪吃的鸡啊鸭的要靠近,抖着树叶哗哗做响的枝枝就威风凛凛地挥舞过去,倒也能吓得那鸡鸭跑出老远。 小丫头乐此不疲。来回与鸡鸭奔跑嬉戏。 几个顽皮孩子还从家里拿了一些地瓜玉米的到晒谷场边挖了坑,捡了柴枝或烤或煨。几个娃子凑到一起,齐齐撅着屁股对着那坑底就是一阵猛吹,呼得那火一下子窜了起来,有些孩童躲之不及,额前的头发都被烧着了不少。 几个娃子还乐得很,你指着我,我指着你的笑得前仰后合。 乔明瑾瞟了几眼,看女儿和新伙伴们玩得正高兴,有几个还是云家的表姐弟,倒也放心让她在那里玩了。 午饭,是蓝氏提到田头的。 地里虽离乔家不远,不过为了抢时间,大家都没回去。一来一回的,加上在家里磨蹭个一时半刻的,地里都能割上半亩稻了。 村里其它人家在抢秋收的时候,午间也都是在田间地头吃饭的。 蓝氏招呼地里正割稻的乔母和明瑜,又招呼打稻的乔父等人,一家人便在平整的晾谷场边寻了一块阴凉的地方准备坐下来吃饭。 乔明瑾带着几个孩子下到田里,寻了一处干净的水洼洗了手脚,才上了坡。 忙累了这半天,大伙也是又累又饿。好些人家也都是在晾谷场寻了阴凉处席地坐着吃的。那屁股一挨着草皮,哪里还愿意起身?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不是? 多数人只在衣摆上抹了两把,就拿起筷子开吃。又不用手去抓着吃,还有筷子呢。又累又饿,闻到饭香哪管手上干不干净。 蓝氏做饭的手艺很好。 乔家里一般都是蓝氏操持厨房的活计。在乔明瑾的记忆中,家里就是没有油腥,这个祖母也能把普通的青菜弄得好吃了。而且摆盘还讲究的很,不光好吃看着还好看得很。 若是乔母去弄了,没油,那菜就跟从水里煮的一般,摆在盘里,铲子铲起来是什么样,盘子里就是什么样。一团一坨的,挤在一起。颜色还不好看。 乔母每每看着乔父看着菜拧眉,就不敢再鼓起勇气进厨房了。 后来,乔明瑾等人都大了,蓝氏便把厨房的手艺教给了乔明瑾。 乔明瑾也能把没油只用水煮出来的东西弄得极好吃,摆盘还像朵花一样。后来乔明瑾出嫁了,家里炒菜做饭的活计就轮到明瑜了。只是这几日农忙,蓝氏又接了手。 如今家里过得比以前好了,有乔明瑾给的银子,还有明珩的束脩,为了给乔父补年轻时损耗太过的身子,家里也经常能见到油腥。再加上这次农忙,蓝氏每天都会买上一刀五花肉炖了大肉给众人吃。 一家人坐下后,蓝氏才掀了饭盒的盖子,一股肉香就飘了出来。 连坐在附近的云锦都端着碗过来了。 “蓝奶奶,你这又烧什么好吃的啦?” 明珩斜了他一眼:“表哥你那是狗鼻子啊?”不过并没有赶他。 坐了几米远的云大舅就笑了起来,大声说道:“明珩啊,你那表哥,又端着碗到你家讨吃的了。从小就那副德性,可别把好吃的夹给他啊,不然晚上他该找不着家门了。” 云锦本来正蹲着往篮子里瞧去,听了这话,把身子往后扭,对着云大舅喊道:“爹啊,你还是我亲爹吗?莫不是稻草堆里把我捡来的?” 晒谷场上好几家人家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有个汉子就说道:“咱村烧菜烧得好的,就数乔家奶奶了。这大老远就能闻着肉香,我瞧着我碗里这菜那就跟草根没什么两样了。” 乔父在村里的人缘很好,闻言乐呵呵地说道:“云三哥不嫌弃就一块过来用吧。” “不了不了,改天有空再上你家正经吃一顿。” “那就说好了。” 乔父很爽快地应下。旁边几户人家也都说要到乔家蹭饭,乔父也都乐呵呵地邀请。 一家人分好食,云锦夹了一块红烧肉迫不及待塞进嘴里,吃得满嘴流油,连连称赞。把他的儿子小云峦都吸引了过来。 屁颠屁颠地端着小碗就跑了来。连他娘在后面如何唤他都不回。 琬儿也把自己碗里的肉块很是康慨地夹到这个小表哥的碗里。两个小东西上午已在那里一起烤红薯了,这会又一起吃一样的菜,很快就建立了很深的**友情。 大舅母谢氏见了父子俩这模样,远远就说道:“云锦这孩子从小就爱上他姑家蹭饭,就是大了都当爹了,还是不改那习惯,把我孙子都教坏了去。” 云家外祖父老云头虽因小儿家里子女幼小,和老妻住在小儿家,但两个儿子家也就是隔了一面墙,平时就跟没分家的也没差别。如今农忙也是两家合在一起做活的。 老云头这会正和儿子孙子们坐在一起吃饭,也遥遥对乔家这边喊道:“瑾娘啊,你这次要多呆几天呐,等你舅舅这边忙完了,两家再一处吃个饭啊。” “哎。好的。”乔明瑾也大声应了…… 一顿午饭吃得很是温馨。 蓝天白云,清风徐徐,绿草荫荫,整个晾谷场周围的林子里围了十来家在一块吃饭。边吃边聊上一两句,孩童们端着碗到处窜,这家吃上块肉,那家吃上一筷子菜,很是热闹。 吃过饭,有些田地多的人家,都没怎么歇,放下碗又下了地。乔家倒是和云家齐齐坐在一块聊起天来。 不过也没聊多久,准备下地去忙活的时候,就见小琬儿大叫着:“爹爹!”就往后头跑去。 众人齐齐扭头去看,就看见岳仲尧,风尘仆仆从远处走了过来。 乔明瑾看到他弯身抱起女儿,还笑着和女儿抵了抵额头,单手抱着女儿阔步朝众人走来。 他怎么来了? “祖母、岳父岳母、外祖父、外祖母、大舅、二舅……” 乔父看着这个女婿,心情很是复杂。 当初就是看他相救自己于危难,又背着自己到医馆请医问药,觉得这小伙子人品不错,瞧着也是上进的。把自己最珍爱的大女嫁给他,也放心的很。但是现在,竟让自家女儿陷入这样难的境地…… 蓝氏狠瞪了岳仲尧一眼,就拎着空盘空碗回去了。连岳仲尧在后面唤她也没理会。 乔母看他站在那里尴尬,忙起身道:“仲尧,你怎么来了?衙门让你请假啊?” 岳仲尧忙回身对着乔母说道:“回岳母,知县大人体贴,对家中田里活计多的,也给调几天假,往后可以再顶回去。早上我回了下河村,见家里人手多,活也快忙玩了,又看瑾娘和琬儿不在家,从秀姐那得知她们娘俩来了这里,我就过来了。岳母看有什么活计做的,尽管吩咐我去做。” 说完看到明珏和明珩也在,便说道:“你们俩也回了?有姐夫在,还是读书要紧。” 明珩哼了一声正要开口,被乔父瞪了一眼,便摸着鼻子坐了回去再不敢支声了。 明珏看着岳仲尧说道:“一直在读书,也正好松泛松泛。” 岳仲尧点头道:“正是,我听你姐说过什么劳逸结合的。不过也别累到了。” 转头又去跟云家众人打招呼,还说忙完了就过去帮他们。倒惹得云家外婆连连夸他。 老人家看着如今一家三口在一起,心里别提多高兴。 也不多说,只略聊了几句,就纷纷下田里去了。 岳仲尧也拿过明琦的镰刀,脱了鞋子,高高卷了裤子就准备下田。 走了几步,又从怀里掏了个荷包递给乔明瑾:“瑾娘,你帮我收着,一会恐怕会掉进田里。” 乔明瑾自他来了后还没张口说过话,看他把荷包递过来,众人又都在看着,只好把那荷包接了过来。 岳仲尧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对乔明瑾说道:“瑾娘,那我下去了。一会有什么活你别累到了,做不动就等着我上来做。” 又对巴巴地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女儿说道:“琬儿乖,你在坡上玩,要帮着做些活哦。” 小东西鸡啄米似的点头:“嗯。爹爹,早上我还帮着看谷子了的,还赶了来偷吃的鸡呢!” “好。琬儿真乖。你好好跟你母亲在坡上面,爹要下去帮你外婆做活了……” 乔明瑾看着父女俩亲亲热热地说完话,再看着岳仲尧利索地下到田里,弯腰麻利地割起稻来。 动作很是娴熟麻利,不一会就把明瑜和乔母远远地抛到了后面。 乔明瑾站在坡上看着,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rs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最珍贵的 乔家境况一直不好。又是云家村的外来户。房子建在村子外围不说,因着这些年乔父吃药也花去不少银子。家里的房子也不甚好,好在这些年也没什么大风大雪的。 这么多年乔家也没整修过房子,房顶经常是破了就现补一块。所以瞧着东一块西一块,斑驳得就像衣裳上打的补丁一样。 乔家房子的隔局跟乔明瑾买的那处房子差不多。 也都是正房一间,左右两边,厅堂在正当中,上下各一间,共四间房。上房的门口开在堂屋里,下房的房门开在堂屋外面。 四间房间一间住了祖母蓝氏,一间住了乔父乔母,下房两间,则是五姐弟的房间。 五姐弟的下房各支了两张床,明珩和明珏睡一间,各睡一张。另一间下房,也是两张床,小时候是乔明瑾带着小妹明琦睡,后来乔明瑾出嫁了,就是明瑜和明琦各睡一张。 以前乔明瑾和女婿回来,乔父和乔母就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和儿子女儿挤着睡。要不就把明珩和明琦赶着到外祖家睡一晚。 后来,乔明瑾和碗儿回来,母女俩睡一张床,两个妹妹睡一张床。 家里也一直没什么钱盖房子。盖几间厢房只要几两银子,也一直盖不起。 如今,岳仲尧来帮活,他干活倒是麻利得很,多他一个劳力能顶两个,地里的活计一下午就消了大半。 众人一直干到天擦黑,收工后,乔明瑾听着女儿向他爹撒娇:“爹爹,晚上琬儿和爹爹睡。” 她才想起来,岳仲尧晚上睡哪? 一家人好像也就是她在考虑这个问题。她看着众人没什么异议的脸,也决定装做不知道好了。 天擦黑前,乔母就打发了乔明瑾回去帮祖母蓝氏炒菜。只她不乐意。没得让岳仲尧觉得多重视他一样。 乔母看支使不动她,只好又把明琦打发了回去。 明琦如今也瞧不上她这个姐夫。 磨磨蹭蹭地,又是在田里找水洼慢吞吞洗手洗脚,又是左张右望的,看田间有没有田螺好捡。被乔母抓了一把黑泥块扔了她一屁股后,便只好愤愤地回去了。 收工后,乔家院子里,天还没黑透,还用不着点油灯。众人洗了手脚在院里聊天等晚饭。 小琬儿高高兴兴地坐在她爹的大腿上缠着她爹说话。 “爹,你累不累?” “爹不累。” “爹,那琬儿帮你捶捶腰吧?” “呵呵,好啊。” “爹爹,你这次能在家呆几天啊?” …… 乔明瑾看着这亲亲热热的父女俩一眼,就钻进厨房帮活去了。 不一会就听到院里乔母的声音:“明珏明珩,你们领着你姐夫先去洗澡再回来吃饭。” “好的,娘。”明珏应了一声。 又问岳仲尧:“姐夫,你带了衣物吗?” “带了。” 于是三人便一同到外头的小河边洗澡去了…… 待他们回来,饭也得了。 一家人便坐在一起吃饭。也没分桌,就围在一张大桌前吃饭。 岳仲尧看着这一家子高高兴兴地围着一张大桌子吃饭,也不像他们家那样要分两桌。一家子亲亲热热的,你给我夹菜,我给你盛汤,很是温馨。岳仲尧看了很是感触。 频频往妻子那儿投去炽热的眼光。 只可惜乔明瑾没回应他。倒是小琬儿坐在他身边嚷嚷着,让他夹这个夹那个。气氛倒也活跃。 饭后,待乔明瑾洗完漱,家里已是把房间分配好了。让岳仲尧一个人睡一张床,明珩和明珏兄弟俩睡一张床。 众人都没异议,只明珩狠狠瞪了岳仲尧一眼。不太乐意和这个前姐夫睡一个房间。 这孩子是见过乔明瑾初初时的辛苦的,对岳仲尧心里一直存着一股气。只不过他也没惹事,这孩子很是怕乔父瞪人的目光。 乔明瑾临睡前把岳仲尧白日里交给她保管的荷包递给他。 岳仲尧没接。 “你帮我存着吧。”看着乔明瑾的目光很是温柔。 乔明瑾盯着他看了一会,看他不接,只好抓过他的手,把荷包硬塞到他手里。 转身就想拉琬儿去睡。 只这丫头抱着她爹的腿,死活要跟她爹一块儿睡。乔明瑾瞪了她好几眼,也没让她把巴着她爹的手放下来。 乔明瑾只好随她去了。 岳仲尧看着妻子进房,并关上门,才黯然地抱了女儿回房。 在蚊帐里赶了一会蚊子,又把蚊帐细心掩好,给女儿盖上被子,又和女儿躺在被窝里说话。琬儿拉着他的手问他荷包里装的什么。 “这荷包里装着爹爹最珍贵的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爹爹一直带着吗?” “嗯,爹爹一直带着……” 女儿睡熟之后,岳仲尧在暗夜里把荷包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除了几块银角之外,里面还有一个暗袋。 暗袋里装着他和乔明瑾的婚书。还有新婚夜他绞下两人的青丝结的发。 这么多年过去了,就是在那烽火连天,血流成河的战场上,这个荷包他都一直贴身戴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 岳仲尧来了三天,乔家那十五亩水稻田在他来的第二天就收完了。 他又帮着云家大舅二舅把他们的水稻也帮忙收了。 不仅在水稻田里割稻又快又麻利,还帮着挑担、打谷、扬谷、翻晾、往家里运谷子……什么活都抢着干,样样都麻利,任劳任怨。 倒赢得了云家村好多乡亲的交口称赞。说乔父乔母给瑾娘找了个好女婿。 有那知情的反倒来家里劝乔父乔母和乔明瑾,说他要娶平妻也是无奈之举,正是他有担当、知恩图报的表现。说他对恩公的女儿都那样,对待乔明瑾这个守了他四年,又给他生了女儿的就更不会差了…… 乔明瑾也只是听着,并不做反应。 在岳仲尧临走前一个晚上,乔云两家地里的活计都忙完了,便一齐聚在乔家宽阔的庭院里吃了一顿。 连几个相好的,农忙时在一起吃饭说要来蹭饭地汉子都请了来一起吃。 乔家也杀了两只鸡,又买了几刀五花肉,几根带肉的骨头,又拔了自家菜地里新鲜的菜,烧了几桌还算丰盛的农家菜。 从日落前一直吃到天黑点起油灯。众人才满足地散去。 次日吃过早饭,岳仲尧便抱了抱泪眼汪汪不舍的女儿,又看了和众人在一起送他,却没叮嘱他半句的妻子,黯然地回了城。 同去的还有明珏和明珩。 不多时,乔明瑾吃过早饭,也带了女儿回了下河村。明琦并没有跟回去,乔明瑾让她在家多呆两日,等稻谷晒干收仓了,等云锦要去下河村的时候再把她捎上。 乔明瑾回到家,就忙着去折腾自己的家。想把房间里多余的床搬到厢房,可又搬不动,只好把一些家具椅子什么的都搬了过去。 又去作坊那边转了一圈。 作坊占地十亩,若是一般作坊也要不了这么大。只是她作的东西不一样,那木桩子大着呢。 一间房没准还装不下一个木头桩子,还得留出工匠们腾挪的地方,要进行艺术创作。还要有大的库房装未加工的,及加工好的成品。 除了工作间和库房,还建了几排厢房,或是单间或是大间或是通铺。以后工匠们要在此地进行木雕制作,都不可能是天天回家的,必是要此地住下的。 房间肯定是要安排好。或住通铺,或住单人间,若是有特殊情况的,或可安排大间夫妻或一家人住着。 只如今房里都很空着,刚刚晾晒好,潮气也才散尽,家具床什么的还没请人做。 何父等人怕还要在她家住上一段时间的。 好在何父等人是做惯木工活的,做几张床椅子及简单家具对于他们还是不在话下的。 乔明瑾从云家村回来两天,那周宴卿终于上门来了。 乔明瑾瞧着他脸色不好,一副疲惫的样子,以为是洗头椅的事不顺利。 这厮见了她,倒是不急着解释,倒有兴趣跟琬儿玩闹了起来。 “咯咯咯,再举高些,高些,咯咯咯……” “啊啊,晕了晕了,周叔叔了,琬儿转晕了!” 周宴卿举着琬儿抛了两下,又抱着小东西平地转了几圈,小东西尖叫着说晕了周宴卿才停了下来。 “周叔叔,你等着啊,琬儿给你拿好吃的去!”刚下地,小东西就迈着短腿蹬蹬蹬进房去了。 不一会就拿了一个油纸包出来。 “这是我太婆婆炸的花生饼,可好吃了,又香又脆。给周叔叔吃。” 小东西塞了一个花生饼给周宴卿,还不忘院里的车夫及小厮,惹得两个大小伙子,对着个小人谢了又谢,一副感动莫明的样子。 周府里工钱拿得是高,可哪里有主子吃的时候记得他们这些小人物的? 周宴卿拿着巴掌大的一块花生饼在手里看了看,圆圆的一小块,中间嵌着十来粒花生,金黄金黄的,卖相倒是好。像怀着莲子的莲蓬。 咬了一口,脆脆的,连带着花生的清香。 “不错。”周宴卿不吝说了一句。 小东西立马笑眯眯地偎过去:“好吃吧?我太婆婆炸的哦。给琬儿带了一大包回来。”说着还用手比了一下,生怕别人不知道有多大包。 “你太婆婆很疼你啊。”周宴卿捏了捏她的鼻子。 “嗯,太婆婆可疼可疼琬儿了。还有外婆外公舅舅姨姨,云家村好多人都疼琬儿的。” 周宴卿一边吃着一边逗小东西说话。倒是又了解到好多信息。也得知她那个爹农忙的时候还去帮活了。 乔明瑾在他看过来的时候问道:“怎么,事情不顺利吗?”rs 第一百三十五章 周六爷的艳福 周宴卿听了乔明瑾的话并没有立即回答。 许久,看了她一眼,问道:“岳仲尧去你母亲家了?” 乔明瑾很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她没跟他说过女儿的爹叫什么名字吧?不过,想想人家一个青川城里数一数二家族出来的,还打听不到这个吗?恐怕她家祖上八代都打听清楚了。 便朝他点了点头。 周宴卿见了也不说话。仰头叹了一声。 难道这婚姻大事真是人生之必然?这些天他都快要被烦死了。也没处躲个清静。 良久,周宴卿从怀里取了几张银票递给乔明瑾。 “这是一千两,你先拿着。那雅榻卖了一些,也收了一些订单。前头做的都是用的好料,卖得都贵一些。青川城里还没人敢有那个胆跟我周府抢生意,所以这门生意倒是能做得。其他城里,图纸我也命人快马送过去了。待卖了之后,结了帐再给你算钱。” 乔明瑾听完接了过来,在手里略翻了翻,有一百两的,有五百两的,总共是一千两的银票。 她也没问太多,毕竟她只是出个主意。从找工匠制作,销售,她都没参与,也没那个野心去查帐什么的。能得了这一千两银子也极不错了,后头有多少也并不在意。 “叫雅榻吗?” “对。图纸我找人又再做了一些修改,前头都是往大门大户里卖的,做的都很精致。洗头椅听着太俗气了。叫雅榻还好听些。” “恩,确实不错。” 两人就着这个叫雅榻的洗头椅又聊了许多…… 然后乔明瑾也说了作坊的事。 说是要请人做一些家具、床什么的放进去。虽然弄了厨房、浴室、吃饭间,但是里面还什么都没有。而且还得找人挖个井。 “你且放心去做,我会让周管事来帮你。钱就先记着帐,到时我会让周管事来跟你结算。” “好。” 两人聊了一会,又安静了下来。 乔明瑾瞧着周宴卿眼底的青色,想了想,问道:“你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周宴卿看了她一眼,眼光在乔明瑾的脸上停了停,良久才略带疲惫地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侧着头看了看乔明瑾好看的侧脸,想了想,说道:“我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吗?” 乔明瑾摇了摇头:“不曾。” “那你听过我家的事吗,或是关于我的?” 乔明瑾听了,也侧头看了他一眼,眼前这个男人,眼神清明,碧玉簪发,仍是一副丰神俊朗的样子,身上带着富贵人家的气势,侧着头像很是期待地,等着她的回答。 “略了解了一些。” 周宴卿听了,把头扭了过去,又目视前方,很是出神的样子。 良久才道:“我十八岁那年,我母亲为我定了一门亲事,是舅舅家的表妹。小时候也常在一处玩的,倒也谈不上多喜欢,只是觉得并不讨厌。觉得与其找个不了解的,倒不如从了母亲的话,知根知底,也好做个孝子……倒也相安无事了一年。只不过,她身子弱,在生产时没能挺过去,孩子最后也没生下来……” 乔明瑾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关于他的事。 周家的事她倒是略了解了些,不过也仅是有什么主子,具体主子的事,她倒是并不清楚。 也不知他妻子是那样没的。听了也不知如何安慰。 很明显周宴卿也不是要寻个人安慰的。也许他只是想找个人听他说说话。 良久,又听到他说道:“四年了,我也一直没再说亲。倒不是没有不合适的,只是我并不想。这几年四处奔波,在青川县的日子并不多。我母亲只以为我是因为前头妻子的缘故,以为我是伤心过了头,倒也没催我。倒让我过了几年安稳的日子。” 良久又道:“你知道吧,我家有六个兄弟。我是最小的那个。是母亲的嫡三子。我母亲生了我大哥,我三哥,也就是文轩的爹,还有我。二哥、四哥、五哥都是我爹的小妾生的。父亲虽不在了,有母亲和大哥,家里倒也太平。” “我大嫂的父亲是临县的知府,她是家里的庶女。当年我家下聘时,给了不少聘礼。她那知府的爹一直没瞧上我家商户的身份,不是多看重这门亲事,可能还觉得我们家有些高攀了。不过自从京里的周家今年在圣上面前得了脸,他倒是又想起我周家来了。” “我大嫂前段时间又提了我的亲事,说她家有一个庶妹很合适。而我那几个嫂子也各有想头,如今瞧着我管着家里大部分产业,都是各有打算。而我舅家,也一直想再打发个表妹嫁过来,好让这门亲戚一直做下去……” 乔明瑾很是耐心地听着,一直知道大户人家里复杂,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知该回应些什么。只安静地听着。 她是知道这个周六爷曾娶过亲的。 他有这样的家族,又是二十出头的人了,又是嫡子,若是庶子,嫡母打压,倒也有可能婚事不顺,可一个管着家里大半产业的嫡子,二十出头没成亲,就说不过去了。 一般大户人家的公子,不说妻子,就是妾室通房都不少。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些具体的情况。 她一直没听到他儿女的情况,瞧着他不像是不能生的人。倒没想到是这样的情景。 “想必你母亲一直想让你能留个后吧?你不是最小的儿子?怕是就为你操心了。” 周宴卿听了,看了她一眼,又说道:“前头妻子有孕时,我倒也欢喜。只是最后没能生下来……家里倒还有一个妾室,是有一年我到京里,族叔送的。另还有两个通房,都是前头妻子陪嫁的丫环。我们这样的家庭,也没什么承爵什么的,倒也不在意嫡子一定要生在庶子前面,庶子左不过家产分得少些罢了。这些年,倒都没给我添个一儿半女的,倒是去年有一个通房有过身孕,母亲还说生下来就晋她为姨娘。只是后来又小产了……” “你很想要个孩子吗?” “倒不是有多想,反正我还年轻。只是母亲一直念叨。她又不看不上我大嫂家的几个妹妹,还是想着我舅家那几个表妹。这段时间,家里一堆表妹,几个嫂嫂家也都有妹妹过来……” 乔明瑾笑了笑:“那不是很有眼福?” 周宴卿斜了她一眼,嘁了一声:“眼福?什么眼福,闹得我不得安生。” 乔明瑾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很容易就想到,他一回到家,各路表妹守在他必经的路上,环肥燕瘦的,钗环响个叮当,涂脂抹粉,香飘十里的,都只为了博得周六爷的一个青眼。 周宴卿又斜了过来。 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要把这些事说出来?还害得她当热闹一样笑话他一通。 乔明瑾看他两眼圆瞪地看向她,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样子,便止了笑,扬着嘴角,说道:“这等艳福你看起来还不高兴?别人想有都遇不上呢。” “我倒宁愿清清静静的。今年得了你的几个好的物件,才知道自己的不足。我家如今也就在青川县倒能算得上拔尖的,但是别说京都,就是到了临县几城,都不算什么。我跟母亲说暂时不想成亲,母亲却说成亲和我要做的事不冲突……” “是不冲突啊?难道外面成大事者,都是不成亲的?” 周宴卿扭身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还是那样如幽兰芳香一样的面孔,不施粉黛,但仍是面嫩肤白,杏眼琼鼻…… 周宴卿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又盯着前方看了起来。 在乔明瑾看来,前方除了一墙围墙,并没有什么有趣的值得研究之物了。 他的眼里没有焦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在想着以前的妻子吗? 中午周宴卿在乔家吃了一顿午饭。仍是自带的食粮,让乔明瑾做了。不算丰盛,但味道很好。 周宴卿吃得很是文雅,慢条斯理的,席间也不说话,富贵人家的好教养表露无遗。吃得虽没往日那么捧场,不过也添了饭。 饭后,两人又到作坊看了看,择了挖水井的地方,又商量了该添置的物事和简单家具等物。 然后又进山里看了村民挖木桩子。 如今众人皆知他是个大金主,除了木桩子,以后没准作坊还得请人。看见周宴卿都很是热络地放下手头的事,过来跟他打招呼。 周宴卿有一点好,没有富贵人家那股高高在上的凌人气势。对于身份比他低的,并没有拿鼻孔看人。 对下河村的人说不上多亲切,倒也好心的有问必答,倒让人觉得很容易接近,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如今山上连着挖了这么多天,山上的木桩子已是被启了差不多了。倒没有挖出木桩子就留下一个深坑的现象,都照着乔明瑾说的,把坑回填了回去。 瞧着倒是平整。 如今周宴卿也不像初时那样,一点都不了解了,乔明瑾也教了他好些关于木雕的东西。再加上他本身就是富贵堆里长大的,看过的好东西也不少,对于一个木头桩子能打造成什么物件,他的想像能力比乔明瑾还厉害。 在林子里,他看到一户人家挖出的木头桩子,很大,根系极为发达,密密地缠在一起,木桩子也很健康。当场就跟乔明瑾耳语,说这个可以做一个孔雀开屏的大摆件。 乔明瑾很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木桩子挖出来的时候,她也很兴奋,也想到了这个,没想到这厮倒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周宴卿看了她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很是高兴地给那个木头桩子定了二两的银子,当场就付了银子,还赏了两个银豆子给那家的小孙子。 喜得那家子对他连连拜谢,恨不得跪下来。 林子里的人都兴奋了,拉着他到各家看了起来,希望能得到他的认可,也能定个高些的价格…… 这一天,周宴卿眼底的青色慢慢散去,还在乔家吃过了晚饭才回了城。rs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未明 农忙过后,云锦和何父等人也都回来了,云锦还把明琦和表嫂何氏带过来了。 乔明瑾松了一口气。 她要带孩子,还在顾着自己的小家,做坊那边还真的要个人帮衬才行。而且有时候不管是她还是明琦,都不太方便帮他们收拾房间衣物等,有了何氏就好办多了。 不说云锦何父等人的衣裳要洗,等他们住到作坊,他们每日的饭食也是要有人做的,在村里请个人,不若让何氏过来,也省得两夫妻要长期分开。 何氏也很是勤快,到了乔家,就里外地忙开了…… 作坊那边的厢房还没有家俱,所以云锦等人暂时还是住在乔家。 现在几个人也都没进行根雕创作,而是听乔明瑾的全部赶制一些简单的家俱出来,至少床是要赶出来的。 当初乔明瑾搬出来时,家里是没有床的。娘俩只不过是在地上垫了砖头支起木板子,再铺上席子和稻草而已。即便是离了地,但潮气也是很重的。 请他们来做活,可不能让人睡在地上。受了潮生了病也是一笔大的花费,还得耽误时间。 何父等人来了之后,乔明瑾又请了上次来家里打井的人在作坊里也打了一口井,同样砌了井台。 又让云锦夫妻驾着马车到城里置办了好些东西回来,被褥、帐子、厨具、柴米油盐等等,一应家常用的必要用品。林林总总置办齐全后,那床也打出来了。 木料都是在山里砍的,也不费什么事,床也很是简单,没弄什么雕花描画之类的,坚固耐用,能睡就成。 床很快就摆了进去,桌子椅子也都得了。 云锦等人也很快从乔家搬了过去。他和何氏要了一间夫妻间,其他人都是单间。 就是岳大雷也把自己的被褥搬了过去,中午在作坊吃一顿,顺便眯一会,晚上再回自家…… 很快就到了吉日吉时,作坊开张的日子。 作坊开张那天,周宴卿也来了。周管事倒是隔三差五的来,他倒是有几天没出现了。也不知是不是美女缠身。面上倒瞧不出什么来。 在人前周六爷还是一副富家公子模样,多年的历练让他喜怒不形于色,让一众乡里庄户人家看着很是敬畏。 吉时周宴卿领着人在作坊大门口放了鞭炮之后,又给看热闹的村民散了糖块果子,在作坊转了几圈之后,他才得空跟乔明瑾说起话来。 “工匠我都选好了,挑了八个手艺精湛的。不过要等一段时间,现在铺子里雅榻定的人多,铺子一时有些忙不开。何师傅等人就先受些累。另外我在别处寻的好木料的木桩子,再过几日也会运过来了,都在当地做了简单的处理了,运过来只要再做一些干燥处理,就能进行雕刻了。寻的都是一些极好的木料。” 乔明瑾听完点了点头:“好。如今前期从山里收上来的木桩子,都已是做好干燥处理了,现在他们已经在创作了。前期他们练手的一些小的东西,你先拿到铺子那边卖卖看,试试市场的反映。若是都能卖上个好的价钱,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激励。” 前期何父等人拿着小木根和竹雕练手,已是做了不少好玩意出来。 还手痒弄了很多竹制品,竹刻画、竹制笔筒、棋盘、竹杯竹碗、食盒、化妆匣子等等。何父还雕一个四扇的竹制屏风,雕的花鸟栩栩如生,乔明瑾看了,都忍不住要把它据为己有,小琬儿更是下手抢了一个小巧的竹碗不撒手,还说这个摔不破,愣是不让乔明瑾拿回去。 周宴卿听了说道:“我也看了,很是不错。虽然不值什么钱,不过贵在精致,但也好卖。下午我走的时候,你拿给我。” 两人边说着边往乔家走。 “对了,你方才看到岳大雷正在做的东西了吗?” 周宴卿让自己走得尽量跟她同步,听她问话,微微侧过头来看向她:“你是想先把茶台做出来?” 乔明瑾仰着脖子看向他,这家伙高了她不止一个头,仰得她脖子痛得很。 “嗯。我想着,那木雕制作工期太长,虽然已是经过处理,并进行分批干燥,但从他们上手到成品出来,一个月的时间怕是要的。前期他们都不是很熟练,虽然前期拿的都是小型的木桩子来进行制作,不过这时间也快不了。” 余光看周宴卿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嘴角扬了扬,又道:“那茶台制作出来用时就短得多了,只要照着图纸,把他雕出来就行,照何晓春的速度,三五天就能得一个了。就是要上漆加工晾晒,也花不了多长时间。我是想着先让他做几张精致些的出来,大户人家总是要饮茶的,文人雅士不说待客,就是自斟自饮也是需要的。先做几个到你的铺子里放着,让他们知道我们有这个东西,也好先抢了这个市场再说。” “嗯,你这是要把他们分两批人来使?” “嗯……也不是,根雕因为用时太长,短时还看不到收益,我是想着先做点小东西出来,让大家看到收益了,也好增加他们创作的信心。他们来了也有一个多月了,这一多月都没有收益,他们心中定也是忐忑的,不知自己水平如何,做出来的东西又能不能卖钱。” “岳大雷和云锦,简单的木匠活还是行的,精雕还是差了一些火候,就先让他们把茶台先做出来,再把何晓春配给他们。让他俩先把坯打出来,最后精雕加工让何晓春来做。而何父则带着两个徒弟就专门制作根雕。” 两人说话间已是进了乔家院子。乔明瑾引着他进了堂屋,让明琦泡了茶来。 两人又就着作坊的事说了起来。 “茶台虽然还没做出来,但你也看了图纸了,你觉得如何?” 周宴卿抿了一口茶,这女人如今有了钱,也懂得附庸风雅了。想着之前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还问他是要米桨还是白开水。 他周六爷什么时候喝过米桨那东西?听都没听过。就是白开水统共也没喝过几回。 “不错,我看了都忍不住守着那里等做好后直接带回家了。很是雅致。约上三五好友,对坐品茗,好茶好水,若是连茶具茶台都让人看得赏心悦目的话,这相谈之事怕也是事半功倍了。到时我定一张大的茶桌放在花厅,一张小的茶台就放在我的书房。” 又道:“到时也给你家院里置一张茶桌,就记爷的帐上。” 乔明瑾看着他一副豪爽大气的样子,笑了笑,有人付钱还不要?自家院里要置一张雅致的茶桌,再配上几张木头椅子,家里立马跟着上一个档次。 “那我在这里先谢过六爷了。” “不客气。爷有的,你也有。”说完意思未明看了乔明瑾一眼。 乔明瑾见之一愣。 定定地瞧了他几息,才别扭地转过头。 定了定神又道:“对了,我要跟你说一声,现在这样的安排,只是暂时的。我只是想让他们先做一些成品出来先卖卖看,有了收益,让他们增加信心,好放心在这里做事。茶台若是卖得好,我到时会画了图纸给你,你就放在你城里的铺子里做。也便利一些。这里的作坊还是要做根雕的。你那些匠人过来,也全部做根雕制作。” 又道:“那茶台是雅物,一般小户人家尽操心柴火油盐去了,那般雅致的东西只怕还消受不起。大的茶桌,要选些好的木根,所以还是放在这里制作。那茶台还是选些硬木的好。硬木色泽光亮,纹理细密,坚韧不易断裂受损,还不易遭虫驻虫咬,所以易于保存。如今作坊里也没好的硬木,你在你那边的铺子看看,若有好的木料就直接在那里做了,若是有人下订单,更是便利,也省得往这里来回跑。” 周宴卿听完点了点头:“我那铺子既然是木匠铺子,好的木料必是有一些的。那茶台我瞧着不错,不比茶桌那么大,小巧精致,放在城里做也是便当。到时我会交待铺子里专门把茶台列一本帐,也好方便你查阅。” 乔明瑾听完看向他,发现他也正看过来。两人目光相接,乔明瑾觉得有些诧异。 好像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多了一些东西,不再向之前那么放肆随意了。 到底是什么呢?审视?好像又不是。具体是什么她一时也说不上来,但好像目光温和了少少。 乔明瑾对他笑了笑,说道:“无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信得过六爷,才跟六爷合作,六爷可不要把我想得太小人了。” 周宴卿也没移开眼光,对着她笑了起来,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说道:“我知你信任我。我也不能委屈了你。” 乔明瑾拧着眉看了他一眼,怎么听着怪怪的? 扭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还在盯着自己看。 乔明瑾觉得他今天有些不同,可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来。 “六爷饿了吧,我给你做午饭去吧。今儿你带了几条新鲜的鱼过来,我给你做几道鱼吃吧。” “好。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吃。” 看见乔明瑾扭头看他,又道:“你手艺不错。” 乔明瑾盯着他看了两息,不明所以,很快转身去了厨房。 今天怎么怪怪的,在家受刺激了?rs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安心 连着好几天,周宴卿都日日往下河村来,到下河村的时间也相差无几,像是定点上工一样。比那周管事来的都频繁。 乔明瑾觉得奇怪。 那厮却说是作坊刚开张,他作为主家,自是要尽些心的。 乔明瑾看他每日来了之后除了在家吃饭歇午,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林子里或是作坊转悠,不是向何父等人请教,就是去看何晓春、岳大雷等人制作茶台。面上也瞧不出什么异样,也就随他去了。 人家作为主家之一要关心作坊的进展,关心生意,哪里有什么奇怪的。 几日后,周宴卿再来的时候,便带来二十两银子。 说是卖了那些竹制作品得的钱。 那竹制刻画等物,虽然看起来很奇巧,但都不大,而且材料也是廉价之物,只那竹制小屏风多卖了一些钱。 全部能得这二十两银子着实是不少了。 乔明瑾也很高兴,她也不要,全给了何父等人。 何父忙急着推辞。 这在主家里做活,材料工具都是主家的,出的成品按道理自然也是主家的。再说主家都付了工钱了,如何还能再接这额外的钱? 但乔明瑾却坚持不受。 她如今也不是看不上这二十两银子。 初时她搬离岳家,手里也就十五个铜板而已。捡了一天的柴火,赶着星夜浓雾进城,一车柴火也就卖个五十文钱。 二十两银子放在庄户人家,已经是很大一笔巨款了。 她把这钱给何父等人,只是觉得有必要让这钱激起他们的斗志而已。 但这钱却让何父等人收着不安。 他之前到别人家里做家俱,一个月也就一两银子,多的话也就二三两。虽然之前他帮着做算盘,已是分过一百两银子,可是这竹雕刻却是让乔明瑾指点做出来的,且他们每月还拿了工钱的。 乔明瑾看他不受,便说道:“何叔,你且安心拿着吧。这都是你们几个辛苦得的。虽是练手之作,不过你们也看到了,自己的手艺并不比别人差。那么小的东西都卖得这么些银子,那根雕做好了,还能差了?所以你们要有信心,慢工才出细活,不用着急,这根雕太急燥了怕是做不好。” 何父听了只好说道:“是。侄女说的是。是何叔着相了。之前在侄女这住了这么久,一直没给你带来什么收益,你每月还给我们开那么高的工钱,何叔心里真是挺不安的。这根雕也是我们头次做,不像之前是别人定了活,是别人正正需要的。这东西做出来若是没人买,只怕还得搭上你的工钱……” 乔明瑾听了何父的话心里慰贴。 这也是乔明瑾看中这几个人的缘故。 这何父是自己表哥的岳父,除了他的小舅子,另两个是他岳父带的徒弟,另外一个是秀姐的男人岳大雷,都是知根知底的。 这些人不像别人那样,拖拖拉拉的,都希望工期长些,能多拿一些工钱。反而是做了活还担心卖不出去对不住主家发的那一份工钱。 跟这样的人合作,乔明瑾放心。 乔明瑾便又朝他说道:“何叔,你不用着急,咱虽然在乡下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人家周六爷走的地方多,过的桥都比咱们走的路多。既然六爷也看好这个根雕市场,那就说明咱们做的这个事是有利可图的,你们且只管放手去做,要做精又要做得奇巧,可不能像秋收那样抢时间。你们只管往细里做。人家那古董铺子不还有一句话吗‘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咱这也不着急。” 周宴卿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乔明瑾跟大伙说话。 对于这个乡下女人,他越来越欣赏了。 这女人不仅识字,见识也不低。每次都能给他带来一些惊喜。他也不是头一次跟女人合作,可是瞧着这么舒服,能让他这么放心的,这还是头一个。 周宴卿看了众人一眼,说道:“你们只管放手去做,往精细里做,这东西做出来,我也不是只往青川卖的,大部分都是要往北边大的城池要往那京都运的。那里不仅有钱人多,而且名人雅士也多。就是卖不掉也没什么,劈了当柴烧,又能浪费几个本钱?” 何父等人听了周六爷这般豪气的话,心里都有底了。 之前他们还束手束脚的,不敢放手去做。这一个木头桩子收来就要一二两银子了,万一下刀后废了,这玩意真的就只能当柴烧了。加上根系也多,一时还真是小心翼翼的,不知如何下手。 何父听了周宴卿的话便说道:“既然六爷这么信任我们,那我们就放手去做了。一定好好做,不辜负了六爷对我们的信任。” 周宴卿点了点头,又道:“过一段时间我会从城里打发八个匠人过来,他们也是头一次接触这个东西,到时你们有了经验,就可以带带他们了。将来做得好了,自有你们的好处。” 何父等人听了,面上便带了些激动。 何父还好,何晓春、何夏等人都是年轻人,一腔热血,没什么比听到将来能有前途更重要的了。 有了周六爷这一句话,他们将来的前程还会差了吗? 只要他们把东西做好了,经过周家的宣传,没准他们也能脱掉匠人的帽子,变成匠师,大师呢。将来他们做的东西也能刻上他们的名号了。 几个人都很是激动,手脚都有些打颤。 对着周宴卿和乔明瑾拍胸脯表示了一番,就急忙转身回工作间忙活去了…… 才过了几天,何父和他的两个徒弟就把各自手中的木头桩子做出大概的雏形来了。 虽然还很是粗糙,还只是打坯阶段,但已是瞧见了模样。 就像掩着盖头的新娘,若隐若现的,让人心里痒痒的,很是期待掀开盖头之后能看到新娘那美丽的面孔。 而何晓春和云锦、何大雷三人,做的茶台也快得了。云锦和何大雷负责劈木料打坯做些杂活,何晓春就负责精雕。 那看着粗陋的木头,在三个人的手中,就成了好看雅致的茶台。错落有致,就着木头天然的形态,雕着好看的图案,飘渺的云朵、盛放的荷花、滚珠的莲叶、垂髻小儿戏水、仙人对弈…… 雕刻得栩栩如生,有一个荷叶滚珠的茶台,刚打坯出来,还没上色,就被周宴卿定下了,说他要放在书房里,日日对着饮上几杯。 三人得了周宴卿和乔明瑾的肯定,更是像打了鸡血一样。 吃饭都是让何氏端到工作间的,连走几步到饭堂来吃都觉得浪费了。天黑后,也点着油灯雕刻,又怕浪费了油钱,几个人便凑到一间房里刻。 乔明瑾得知后哭笑不得。 这一般的人家,为了省些柴火,冬天便只烧一个屋的炕,全家人则集中在一处取暖。这几个人倒也也学了个全。 她也不心疼几两的灯油钱,只是何父等人节省惯了。乔明瑾说了几次他们都不听,也只好随他们去了。 但她也交待何氏在屋里多放几盏油灯,别让他们把眼睛熬坏了。 又过了几天,周宴卿和周管事亲自领了八个木匠艺人过来了。 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也就是四十几岁。最小的一个才十五岁,是其中的一个师傅亲传的弟子。 双方引见了一番,乔明瑾瞧着他们这些城里大铺子来的匠人并没有瞧不起何父等人的模样,态度也很是恭谦,便稍稍放了心。 她最怕两边闹得不痛快,城里的师傅瞧不上何父他们村里出来的。这大伙情绪不好,雕的东西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乔明瑾让表嫂何氏带着人去分了房间,又给他们领了日常用品。 又让何父领着他们参观了一遍作坊。 中午,乔明瑾带着何氏在作坊里给他们做了一顿丰盛的欢迎宴。 倒是让这八个人去了一些生疏和失落感。从城里打发到乡下来,多少是有些失落的。 席间,推杯换盏,八个新来的匠人很快就和何父等人热络了起来。 双方都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不足,态度也越来恭谦,乔明瑾瞧着便真正放下心来。 而自八个匠人来了之后,何氏便有些忙不过来了。 这几个匠人埋头在工作间里进行根雕创作,经常废寝忘食,除了上茅房,轻易都不出工作间,那换洗的衣裳便堆了老高。 何氏要做饭,又要在村里买菜,还要给这十几个人桨洗衣物,还要收拾院子,这便有些忙不过来了。 乔明瑾跟她商量了,便决定给她找个帮手,先问的秀姐。 只是秀姐她家里虽然简单,没公婆要伺候,男人也在作坊,但她还有两个孩子要带,地里也是有一些活计的。 便仍是向乔明瑾推荐了马氏。 马氏一听乔明瑾请她来帮工,一个月有一两银子,活也不重,就是早上帮着在村里买些菜,然后帮着何氏一起桨洗那些匠人的衣物,再帮着做做饭,打扫院子而已,立马就应了。 活计太简单了。 这些事她在家里也是要做的。如今到作坊帮活,她在家也不用做活了,还能一个月领固定的工钱。一两银子呢!一年可不就有十二两了? 十二两银子起三间厢房都够了。家里人多,到时她挣了银子,起厢房,公公婆婆还能不分他们一间?到时住的地方就宽敞了。 马氏没有丝毫犹豫就应了下来。她婆婆吕氏还专门带着她到乔明瑾家来道谢。 村里人得知了这等好事,也纷纷来找乔明瑾,让乔明瑾很是烦恼了一段时间。rs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请人 上门来求活计的人很多。 就是家中大部分人都到林子里挖木桩子了,还是有剩余劳力。如今又恰逢秋收刚过,正是地歇人闲的时候。 乔明瑾家里日日都有人上门,还都不空手来。几条萝卜,一篓青菜,十来个鸡蛋或是一些晒干的山珍山货。 一个月一两银子!又是青川城里周家的作坊,还怕倒了? 一个月稳稳当当的就拿到一两银子,又是在家门口,家里有事,在家门口喊上一嗓子,在作坊都能听到。 谁都不想错过了这个机会。 就连岳家的两兄弟岳老2和岳老四都亲自找上门来。 孙氏和于氏也来过几趟,只是乔明瑾都没应承下来。 不是嫌岳老2和岳老四做不好活计,相反这两个人干活还是挺下力气的,虽然有些小心思,不过还算识大体。 只是乔明瑾并不想与岳家和吴氏纠缠太多。 自岳老三岳仲尧在城里衙门里当上了捕快,那吴氏在村里便自觉高人一等,走路胸膛都挺得老高,那眼睛都快移到头顶上了。 对于乔明瑾又是找人挖木桩子又是请工的,吴氏可没瞧在眼里。 她儿子是什么人?衙门里的捕快。那可是知县老父母面前的得意人,还给不了另两个儿子安排一份差事吗? 事实上,吴氏也的确缠着岳仲尧帮两个兄弟找活了。 只是也都是做伙计的活,又是离乡背井的,还要在城里吃喝,住宿的也要费不少银子。吴氏瞧着不划算,孙氏和于氏也瞧着自家男人得的银子也落不到她们手里,又是一月都回不了一次。没干几天,就把人拉了回来。 而在家里,地也没几亩,总不能闲坐着等吃啊? 对于大伙都在山林子里挖木头桩子,初时吴氏是想挣这门钱的,只是这一家子挣的银钱都把在吴氏的手里。孙氏和于氏也各有心肠,两妯娌拉着自家男人同时拒绝之后,吴氏也只好做罢。 后来,看着村里人挖了几天,实实在在地拿到了银子,还不少。就几天功夫就能拿到一两或是更多的银子。吴氏又心动了。 又打发了两个儿子和儿媳妇上山挖木桩子,当然在孙氏的巧舌争取之下,自然是舍了一些利益给她们的。 自他们上山后,倒也让他们挖了三个桩子,得了四五两银子。 如今听到招人,孙氏和于氏自然也是会算帐的。那挖木头桩子,累死累活的,挖出一个,她们两家也就能分个几十文钱。一个月能挖个三四个已是顶天了。合起来能有多少银子? 到作坊应工则不同,一个月有一两银子,中午还有一顿饭,可不是轻松的活计? 只是不管她们如何说,乔明瑾都没应下来。 后来,乔明瑾看着上门的人实在太多,都是乡里乡亲的,也着实难打发。 跟周宴卿及众人都商议之后,决定再添两个男劳力。 如今作坊已是正式开工了,又添了城里来的八个木匠,大伙都是卯足了劲想做一个前所未有的成品出来。 废寝忘食,只恨不得太阳不要落山,夜里亮如白昼。 一些杂活,自然是有何氏和马氏做了,只是从山里搬运木桩子到作坊,及木桩子晒晾完收库,这都要有劳力搬。 本来有着何父等人,她原也不担心这些,只是如今十来个人像是较量一量,谁也不服谁。卯着劲都想尽早做出一件成品出来,她奠定他们在作坊里的地位。 城里来的八个匠人自然是想在周宴卿心里留下更深的位置,不管他周六爷是看中他们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打发他们从城里到这乡下来,他们都得做出成绩来,让周六爷看到他们的价值所在。 而何父等人也在看到自己的不足之后,奋起直追。他们又先接触过这些东西,跟乔明瑾也算从无到有,自然是知道这作坊如何来的。 乔明瑾请他们来可不是为了打脸的。若他们不能做一些成绩出来,都对不起乔明瑾给的那份工钱及看重。 何父每天都要对儿子和两个徒弟耳提面命一番,好让他们不能松懈了。 乔明瑾得知了这些也只有欢喜的份。 有进取心,不错。各凭本事,这很好。只要心态摆正,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她每天都要到作坊转上几圈,看大伙很是认真,忙得连吃饭都觉得浪费时间,她便想着给他们再添上两个做杂活的男劳力。 经过与周宴卿商议,很快乔明瑾便在秀姐和岳大雷的引见下又请了两个人。 一个村西头的岳冬至。十九岁。瞧着精瘦精瘦的,但是力气不小。 他家里有四个兄弟,他是老小。家里本来就不宽裕,前头几个哥哥成亲分家后,家里更是连良地都没了。只余了几亩荒地,留下给他带着两个老父母过活。 他前头三个哥哥娶了嫂子,心里都是只有自家小家的,虽然这些天也都找了他凑在一起挖木头桩子,可是分到他手里着实不多,摊下来一天的劳力也就几文钱。 他几个嫂子都是悍的,想在她们手里抢银子,那是难如登天。 但不要这几文钱,他和年迈的父母就分得几亩荒地,一年产的粗粮也就几百斤,就是再省也吃不到年尾的。 岳大雷把他的情况跟乔明瑾说了一通,乔明瑾便应了下来。 而另一家是外姓搬来的,姓石,叫石根。二十岁。 他家跟岳冬至倒是正好相反,一家和睦,三兄弟也并没有分家,把老父母推给未成亲弟弟这等让人戳脊梁骨的事。 倒是一家还挤在一处,三兄弟也都各自成家,有儿有女,石根也在去年得了一个闺女。只她妻子自生了闺女后就身子不好,一家人都到林子里挖木桩子,他妻子便留在家里煮饭。他两个兄弟体谅他,便让他留下家里忙着田间地头的事,也好近便照顾家里的小闺女女和妻子。 这石根是秀姐亲自领了来的。来的时候还带着他的妻子还抱着未满一周岁的女儿过来。 琬儿很是喜欢这个***,许是没见过比她还小的孩子,很是高兴地逗孩子玩,给她喂软和的糕点。 乔明瑾瞧着那石根对他妻子照顾备至,虽是乡下粗汉,但目光里有着对妻女的温情。也不是那种谄媚的人。乔明瑾便当场定了下来。 人选定下来后,她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每日上门求活计的人太多,又都是乡里乡亲的,她还真不好拒绝,瞧着谁的境况都差不多。她只怕再拖上十天半月,她都能把人得罪光了。 自得知定了人后,村里人倒也没说什么,如今他们挖的木头桩子还等着乔明瑾估价收货呢,也不敢轻易有什么怨言。 倒是孙氏和于氏上门说了几句歪话。但乔明瑾倒没理会她们。 只不过岳东根那皮孩子,倒是窜进来,看到琬儿正和明琦在地上玩着捡木棍的游戏,很快就跑过去一把抓在手里,一溜烟跑了。 等明琦反映过来,上去追的时候,那皮孩子都窜出去老远了。 引得琬儿哭得厉害。 那捡棍子的游戏也是乔明瑾教两人玩的,把一把粗细长短相等的棍子扔到地上,然后再用一根同样的棍子一一挑起它们,但不能动了其他的棍子,直到把地上的木棍子捡完。 这也是锻炼孩子耐性的游戏。 那一把竹棍子还是云锦到林子里破竹子做竹篦,剩下的料子给琬儿劈的。粗细长短一样,还磨得光滑,一点毛刺都没有。 却不料没玩几天,就给那皮孩子抢了。 乔明瑾正好在院里准备午饭。见女儿哭得厉害,上前抱了她在怀里。 在院子里转起圈子,颠了几下,哄道:“哦,不哭了,下次他再来,就不让他上门了。琬儿拿小竹耙把他打出去好不好?” 小东西抽噎得好不伤心:“表舅舅做的……哇哇……琬儿的……” 乔明瑾抱着她颠颠地转圈:“是哦,是我们琬儿的,是表舅舅给我们琬儿做的,是不是啊?下次我们让表舅舅再给琬儿做一些更好的,好不好?” “……哇哇……不好……” 乔明瑾也不知道该如何哄了。 上次自己给小东西捡的一副小石子,在岳家的时候,也被她这个堂兄抢了,当时有吴氏护着,小东西连大声哭都不敢,只抿着嘴咬着嘴唇默默流泪。 如今母女俩搬了出来,那皮孩子又上门抢来了,这孙氏还真得好好打压她才行,不然这皮孩子没准还得上门来。 明琦追了一圈,气呼呼地跑了回来,咬着牙喘着粗气。 “下次再敢上门来,我打掉他的牙!” 岳东根上手抢的时候,姨甥两个玩得太过专注,都没留意。 后来被抢,等人跑了几步两人才反映过来。等明琦出去追时,那皮孩子左窜右窜,又是野惯的,村里又熟,左躲右闪,还引着明琦到了田间地头。那皮孩子一跃跳到地里,就那样踩着田垄跑了。 明琦可不敢下去。那可是别人辛苦种的东西,只好愤愤的在田埂上跺脚骂上几句,悻悻地回来了。 琬儿看到她姨气得不轻,倒是慢慢不哭了。 这时,门外有铃铛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叮叮当当的,清脆响亮。两个小东西竖着耳朵听了,眼睛齐齐一亮。 乔明瑾瞧了笑了笑,把女儿放下地,道:“跟小姨去吧。” 两个小东西便牵着手跑了出去。rs 第一百四十章 男人的大腿 清脆的铃铛声之后,又隐约能听到外头的喧哗。 乔明瑾闲来无事,也掩上门往外走去。 外头一辆马车,被人围了个严实,一匹瘦马在地上刨着土。 “我说姚小郎,你这都快一个月没到我们下河村来了,可是嫌我们下河村太小,发不了财了?” 一个胖胖的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在敞开的马车上挑着可心的货品。 “瞧婶子说的,回回得了新东西我不是先到下河村来的?这回不是家中兄长办喜事耽搁了嘛。我可是日日惦记着婶娘喜欢我的头花呢,这回可是各种颜色款式都进了不少,一得了手,可一刻不停歇赶过来了。啧啧啧,瞧我对婶子的这一片丹心呦。” “哈哈哈……” 围做一圈的妇人听了他这话,个个笑得打跌,纷纷打趣起来。那胖婶也笑得红光满面。 笑完,有人便打趣道:“我说春分他娘,你儿子这都要说亲了,还要打扮成二八少女勾着人家姚小郎啊?小心回去,春分他爹把你打出去。” 那春分他娘被人这般打趣也不恼,说道:“他敢!借他十个胆子!” 边说着边把一朵头花插在一侧头发上,问道:“可是好看?” 众人笑着夸了几句。 那胖婶便喜滋滋地一边挑选一边跟旁人一起问姚小郎的婚事。 “我说姚小郎,你兄长都成亲了,你这也不小了,可是有看中的人?莫不是等着做我们下河村的女婿?” 这话引得拿着针线活络子来换铜板的姑娘们脸都红了,羞得低垂着头。 那姚小郎往这些二八少女身上扫了一眼,便说道:“我正想着呢。咱这下河村听说是个美人窝,这姐姐妹妹的只瞧上那么一眼,都能引得我夜夜不得安枕。也不知胖婶可有女儿匹配的?” “呸,你想得倒是美呢。我那女儿可才十岁。不过你有这一份家业,若是能等嘛,胖婶也不是不能考虑。” 众人便又齐齐打趣起来,连岳母女婿的都叫上了。 乔明瑾听了也是嘴角含笑,这姚货郎还是巧舌如簧的,难怪生意做得好。 那姚小货郎远远看见乔明瑾走来,向她点了点头,看乔明瑾回了他一个微笑,这才又转身去推销他的货物。 围观的众人看见乔明瑾走来,很是热络地跟她打招呼。 孙氏和于氏也围在马车前,此时见乔明瑾过来,孙氏便酸溜溜说道:“哟,瑾娘,你还看得上货郎的这些东西啊?那周六爷可是日日都往你家运东西,那绫罗绸缎只怕多的都要拿来抹桌子了,那吃的只怕都要堆得发霉,你还瞧得上这些东西?” 乔明瑾听了也不理会她,仍是淡淡地噙着笑。 她抱起朝她扑过来的女儿,走到货架前:“琬儿看不到是吧?娘抱你看。想买什么?” 孙氏看乔明瑾不搭腔,只气得咬牙。 那春分娘看乔明瑾走到她身边,放下手里的头花,看着乔明瑾说道:“瑾娘,你这家里隔三差五就有人进城,还需要买什么?” 乔明瑾跟她打了声招呼,便朝她笑着说道:“家里也不缺什么,吃的喝的,我表哥隔三差五就进城买,或是有缺的,周管事也会帮我们捎过来。只是孩子喜欢热闹,便带她过来瞧一瞧。” 说着话,琬儿已是一堆琳琅满目的货品中,挑到了她想买的东西。 “娘,要买这个糖!” “好。琬儿的荷包呢?还有没有钱,要不要自己付?” 乔明瑾自从在岳家的时候,看见货郎过来,岳东根和岳北树都有吴氏给他们铜板,自家女儿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热闹,很是心酸。 母女俩自搬出来后,她就时不时地给几个铜板给女儿,并给她专门缝了一个荷包让她带着。 家里也不是没有吃食,周宴卿每回来都忘不了这个小东西,云锦每回到城里采买,也会给小东西带一些吃食点心回来。 只是小孩子都爱凑热闹。乔明瑾也不想自家孩子看着别家孩子有,她只有干瞧的份。 琬儿听她娘说让她自己付钱,很是高兴地应了一声:“好。” 从腰间拽出个荷包,问明价钱之后,数了十文钱递给那姚货郎。 孙氏很是眼热地看着,那小东西掏了一把铜子出来,她还看到其中有银角子。 真是没天理,她每日忙个不停,每天抠抠索索的,攒的钱只怕都比不得一个小屁孩的银钱多。 这乔瑾娘真的是傍上男人大腿了。 于氏在旁边也看得眼热,他儿子刚才也想买几块糖块,她舍不得,只掏了两文钱切了一小块。而这小丫头一下子就买了十文钱,揣了一大油包。 而且还是自己掏的钱!这乔明瑾真是有钱了,这么多钱倒放心让孩子揣着,看来是不把这些钱放在眼里了。 岳北树此时正牵着自己娘亲的手,捧着一块糖块怕吃得太快没有了,只偶尔舔上一口。正喜滋滋的,可是一转眼就看到他那个小堂妹买了一大包,还扔了一大块到嘴里。立时就委屈了。 委屈的还有岳东根。 他本来赖着他娘可是买了一大块,比北树的还大,正高高兴兴地吃着,旁边一堆围着的小屁孩都没舍得买,只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心里正乐呵着呢。 没想到就看到那死丫头一下子买了这么一大包。还是自己出的钱!他却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立时就不平衡了。 把啃了一大半的糖块狠狠掷到地上,瞪着琬儿,摇着他娘道:“娘,给我钱!我也要买一大包!” 孙氏立刻瞪向他,喝道:“你母亲又没有男人送钱来,哪有钱给你买一大包!有本事你也傍个有钱男人,让他天天给你送钱花!到时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都不管!” 乔明瑾听了,眼睛微眯,看向她。 刚赶过来看热闹的秀姐,立时就发飙了:“孙氏,你今天漱口了吗?嘴巴那么臭!你哪只眼睛看见有男人送钱给瑾娘了?” 孙氏重重哼了一声:“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这搬出来才半年,这就又是买马车又是盖房子,当别人都是傻子呢?原本连想吃一口干米饭都吃不上,现在都天天吃上大鱼大肉了。只可怜我那小叔,还被蒙在鼓里,这见天的不在家,倒给旁人行了方便。” 秀姐听了立马就扑上去想跟她撕打,那孙氏倒也精滑,往人堆里躲。 秀姐一时还真抓不到她,还反被她骂了几句,说是得了不少好处云云,只气得秀姐七窍生烟。 乔明瑾冷眼地看着,周围的人大多数人都在看热闹,看着秀姐和孙氏二人一个跑一个追,脸上还带着笑意,只有个别人想拉着二人劝架的。 看来大多数的人还是跟孙氏一样,不说认可孙氏的话,但心里大多是怀疑她乔明瑾银钱的来路的。 毕竟一个乡下女人,这才半年不仅拿回了自己住的屋子的房契还买了房前屋后几亩地,而且又买了马车,又盖起了五间厢房。这一般男人都做不到,更何况她一个没怎么出门的女子。 乔明瑾拽住秀姐,淡淡说道:“你跟不相干的人生什么气?没得气坏了身子。嘴长在别人身上,你还能缝住不成?” 看秀姐仍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又拉过秀姐的两个孩子长河和柳枝,对两个孩子说道:“来,看看有没有你们喜欢的,瑾姨给你们买。” “娘,琬儿有钱,琬儿给哥哥姐姐买。” “好,那琬儿来买。” 又拉过一旁正瞪着岳东根,只恨不得上前去揍他一顿的明琦,让几个孩子在马车上挑选东西。 那姚货郎也被刚才的阵势振住了,此时回过头来,立刻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又是婶啊姐的,向在场的人介绍起他的货品来,怎么好听怎么往外蹦。 立刻就让一旁的人忘了刚才的尴尬事,高高兴兴地挑起东西来。 这货郎可不是挑着担过来的,而是赶着马车来的。整个车厢也被他做成敞开式,又是匣子又是货柜,车厢一打开,所有的货物一览无遗地展示在众人面前。 备的东西还很是齐全。 都是乡里人日常所需。 有木桶、木盆、菜刀、铁锅、各色布匹、米面粮油盐、各色调料、碗碟筷子、炒货糖果点心,小到绣花针、各种络子绣帕等等。 不仅卖货,也收货。一些山珍干货,帕子络子、绣品,或是一些编织的竹筐竹篮等等。 一般乡下庄户人家,家里没有牛马等代步工具的,去一趟城里镇里很是不便。若是搭个车还得付上车资。所以乡里人家对这类货朗很是欢迎。 岳东根在旁边扭糖般闹着他娘,看着琬儿捧着一大包糖,眼里直冒火,他一定也要买比那死丫头还多的。 只是他闹了他娘半天,他娘都没搭理他。 孙氏也不是舍不得给儿子买,只是她向来抠索惯了,本想引得乔明瑾丢脸一场,只是人家都没甩她,心里正气着。 又看到乔明瑾生的那个赔钱丫头给秀姐的两个孩子都付钱买了糖,没道理亲亲堂哥不付钱。就只在一旁看着。 只是她的算盘要落空了。因为没有人理她。rs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两成干股 孙氏只巴巴地等着有免费的馅饼掉下来。 但乔明瑾连眼神都没有瞟她一个,只当她不存在。 而琬儿也没什么血缘及什么堂哥堂妹的感悟,她只知道谁对她好,她就跟谁好。 孙氏看到于氏在旁边拉着北树眼带笑意,跟赔钱丫头说话讨好,而那小丫头却根本不懂于氏之意。孙氏在一旁看得很是解气。 以为说上几句好话,你儿子就能有那免费馅馅饼吃了? 指望四岁小娃懂你那三弯七绕的话,你倒是挺瞧得起那赔钱丫头。也不看自个平日是如何对待那丫头的,真当人家母女是个冤大头,帮你付钱啦,真是好笑。 看于氏吃瘪孙氏正得意,只是很快也反映过来,他儿子也没得这免费吃食呢。 顿时又咬牙生起闷气来。 在他儿子又过来闹她的时候,狠心在他屁股上拍了几下。那岳东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娘,立马就“哇”得转身跑了,边跑边嚷嚷,说是要去找他祖母。 孙氏看了大半天,发现她说了戳心的话人家根本没在意,没事人般挑着东西偶尔还和村里人聊上一两句。顿时就气啾啾地也扭身走了。 而于氏看儿子北树闹得厉害,只好咬牙掏了十文钱也买了一包糖块。看他儿子还巴着货架准备挑别的东西,急忙揪着儿子的手臂拉扯着跑了。 乔明瑾在货架上挑了半天,买了一把剪刀和一副绣花针,又叮嘱了两个孩子几句,跟秀姐打了声招呼就转身回了家。 半个时辰之后,她正在屋里给两个孩子裁着布,准备给两人做身衣裳,就听到明琦在门外喊道:“姐,姚货郎想到我们家里讨杯水喝!” “哦,那快请人进来吧。” 她出了房门,就看到明琦和琬儿已是领了人进了院子。 乔明瑾这处屋子建在村子外围,此时正是午饭后,众人都在家歇午或是在林子里挖木桩子,倒也没什么人路过。 来村里的货郎经常上乡亲的家里讨水喝,走时再灌上一壶热水,就是见到货郎进到谁的家里,一般也不会有人说道些什么。 姚货郎捧着茶水喝完后,看两个孩子已在后院玩上了,便给乔明瑾递过去一个包袱。 “这是上个月的二十两银子。乔姐姐看一看。” 乔明瑾打开包袱看了看,是四个五两的银锭子,便又把包布包了起来。 笑着问道:“午饭可是吃了?” “吃过了,车上带了干粮。” 乔明瑾点了点头,给他拿了几块糕饼,看他不客气抓了吃了,又说道:“一会我再给你泡壶热茶让你装在竹筒里带在路上喝。上个月生意如何了?” 那姚小货郎抹了两下嘴巴,扬着脸高兴地对乔明瑾说道:“生意好着呢。上个月我兄长在青川收了一批旧衣,又很是幸运地从一户着急搬走的大户人家那里淘换到不少好物什,运到临川卖得极好,得了一倍的利!我爹他们喜得嘴都合不拢。我二哥成亲时,看乔姐姐没去,爹娘还遗憾得很呢。” 乔明瑾笑了笑:“以后会有机会的。只盼你们生意做大了,我也能每月分到利钱。” 姚小郎便道:“乔姐姐放心吧,我们一家人都念着乔姐姐的恩情呢,断不会做那过河拆桥的事。” 乔明瑾点了点头,便听他汇报起上个月的生意来…… 这姚小货郎名叫“姚平”,年方十八未满,家中排行第三。上头有两个兄长叫姚富、姚贵,都已是成亲,下面有一个妹妹叫姚安。 他父亲姚光,年纪也不大,只四十出头。头几年也经常来下河村挑担子卖货。 这一家子,从爷爷辈就是挑担的货郎。 三兄弟,加上父亲,四个人都是挑着两个箩筐的货品临村窜巷这般兜售的。没读过什么书,又没有代步工具,从早到晚,这般辛苦,也就赚个脚力钱。家里连亩良田都置办不起。 乔明瑾其实早就认识这一家子。 她刚嫁过来时,是姚平的父亲姚光领着他大兄姚富挑担来村子里卖货的,一个月一般能来个四五趟。偶尔她也在姚货郎那里买些小东西。 在岳仲尧被抓壮丁后,乔明瑾偶尔也从姚货郎那里拿一些丝线,做一些小的络子卖给他。或是一文两文的,一个月也能存个百几十文。 大的帕子绣品她做完是存不到手上的,通常都由吴氏拿到集里卖了,得了钱也是吴氏收着。 乔明瑾也就只能抽空编些小络子,偷摸地攒着给娘家贴补一点。 后来乔明瑾换了个芯之后,倒是想着要绣些帕子和做些络子卖给他们。 只是她一直也没那个闲空,搬出来后,手里也就十五个铜板,又处处需要钱。一来也没本钱买那帕子和丝线,二来也费时费神,砍柴还日日不得歇的。 后来偶尔一个机会,她给乔父揽了书店抄书的活后,看到这抄书的活还是有钱赚的。 当时蓝氏也帮着抄,速度还快得很。一本书也能得个二十文左右。而蓝氏的小楷又写得相当好,乔明瑾觉得祖母的这个手艺不能浪费了。 后来她就从书店掌柜那里得知大户人家也有找人抄经书的,那些经书抄得好的,可是比在书店抄书得的钱多多了。 那些大户人家的子女,嘴上说着虔诚,说是要抄经书供奉佛祖,可哪有几个是自己亲手抄写的? 也就跟做嫁衣绣嫁妆一样,别人做好后再添补几针罢了。 那掌柜的当时告诉她,若是想着每本多拿些钱,不若去揽经书来抄。 就是寺庙中也经常有找贫穷秀才帮忙抄经书的活计。 当时正逢姚平来家中讨口喝,乔明瑾就拜托他利用挑担卖货的便利,帮着问问哪家有需要抄经书的活计。 也不让他白干,他每揽回一本,她就每本从中抽两文钱给他。 看他有些意动,又指点他一条生财的道。 乔明瑾听说他父兄四人白日里备货挑担走村窜巷地卖,而家中还有母亲和嫂子妹妹在,家里没田没地的,三个人平时就在家揽些桨洗的活做,辛苦不说,还得不了几个钱。 乔明瑾就指点他,备些胭脂水粉、头花帕子、香膏胰子,或是话本小说到大户人家里兜售,就卖给那些闷在家里的太太小姐们。 时下的女人极少在外抛头露面,那大户人家的女子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可她们闷得狠了,也渴望了解一些外头的八卦,也渴望向寻常男人或是小户女儿那样到街让挑拣货品,享受讨价还价之趣。 而且除了这些太太小姐们,那大户人家里,也多的是不能出门的仆妇和丫环小厮们。 那是一块肥沃的等着开垦的土地。 所以有些三姑六婆,就瞄准了这个市场,赢得了这些宅门女子的欢迎。 姚家两代人都是货郎,走街窜巷,耳闻目染,自是比这些姑子知道什么人喜欢什么货物。 乔明瑾只这般点拨了一下,那姚平就明白了。 他本就是个脑子活泛的,每次他到下河村来,嘴巴甜,嘴皮子还利索,每回卖出的东西都是他爹和两位兄长的几倍。别人就是不需要不喜欢的东西都能被他说得乖乖掏钱来买。 乔明瑾点拨他,让他娘和嫂子备些女人需要的货品往那些大宅门里兜售,他立刻就懂了。 又是作揖又是道谢,挑着晃荡的担子就马不停蹄地跑回去了。 隔了几天,不仅帮乔明瑾在大户人家那里揽到了抄经书的活计,还买了一堆东西来谢乔明瑾。 说是才几日功夫,她娘和她嫂子在大户人家那里卖得的钱就是他们父兄合起来一个月赚的。 婆媳俩不仅卖东西,还把市井八卦,哪家哪处又生了什么新鲜传闻,惟妙惟肖地学给那宅门里的太太小姐们听,狠是得了不少赏钱。 婆媳俩的荷包鼓了,走路都忍不住发飘。 婆娘们高兴,几个老爷们更是高兴,这都不愁备货的钱了。 就是家中最小的妹子都有热心人帮着牵线搭桥,很快就指了一门好亲…… 后来乔明瑾把她祖母和爹爹抄好的经书又让姚平帮着送回去。 而后姚平又帮着在青川县的两个寺庙也揽了抄经书的长期活计…… 一来一回的,那姚平也跟乔明瑾熟捻了起来…… 乔明瑾得知他们家两代人的梦想就是攒钱开一间小杂货铺后,她就开始上心了。 有意地又指点了姚平几回,使他们姚家的生意更是好了几成后,也更相信和信任乔明瑾。 后来乔明瑾卖算盘得了银子之后,就正式找姚平谈合作了。 她愿意给姚平一百两银子做为本钱,当做她的入股钱,让他们备些更好的货,做更远地方的生意。 而她不管将来他们姚家生意做到多大,她就只以一百两的本钱计算,每个月她只要分二十两的花红,持续三年,并要在衙门签下文书。 乔明瑾算过姚平一担子的东西,就算平时父子四个都挑担卖,家产也超不过五十两。不会有多的。不然也不会攒了两代连租一个铺子的钱都没有。 姚平回去后,第二天就拉着他父兄过来了。rs 第一百四十二章后路 乔明瑾还记得当时姚家父子四人与她的对话。 姚父当时很是激动,客套过后就直接问道:“乔娘子是说可以帮我们家开起铺子?” 得到乔明瑾肯定的回答,激动异常。嘴皮子都有些颤抖,放在腿上的双手都在打摆子。 开铺子,这可是他们爷孙三代人的愿望啊。 当个挑担的货郎,一年到头挨了多少的白眼,被人打砸了多少次筐子,被人围着抢东西都不知经历了几次,父子几人走破磨穿扔掉的鞋子堆在一起都能成一座鞋山。 风里来雨里去的,不说吃上热食了,有时候一天下来连口水喝都没有。 他太渴望有个能遮风挡雨,安安稳稳在店里就能卖东西的铺子了…… 而姚平的长兄姚富则是问道:“乔娘子真的愿意出资给我们?” 他二哥姚贵则问:“乔娘子能帮我们买到马车?让我们把生意做到临县?” 乔明瑾一一点头。 最后还是姚平问到点子上:“乔姐姐是说以后都按一百两来算干股?不管我们家以后积累到什么程度?” 当时乔明瑾很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她了解下来,这一家子都是货郎出身,走街窜巷,虽然见过行行色色人等,嘴皮子也利索,但都是没念过什么书的,顶多也就认得一些日常用字及算数罢了。 但没想这个姚平虽是父子四人中最小的,但却是最精明的一个。 乔明瑾当时就回答他:“是的。不管你们以后生意做到多大,哪怕铺子开到京城,我都不会分你们的股子。最起码三年内,我都会以最初投入的一百俩来算。毕竟以后经营如何都是你们自己的本事,我不能太贪心来分你们的成果。三年后,你们可能解约,或是再商议。但是有一点我也得说明了,就是哪怕前几月或是前一年你们一个月赚不到二十两银子,从次月开始我也是要每月收二十两花红的,哪怕你们自己贴钱给我。” 当时姚家父子齐齐对视了一眼,就很是爽快地应了下来。 随后也很是顺利,只次日文书也在衙门做了公证…… 定了文书后,也很巧,乔明瑾得知有一批从战场上流下来的老弱战马要卖,便让他们以三十两银子买了一匹。又花了五两银子做了一个特别的车厢。 有了车子后,备的货也就多了。不再是一根扁担两个大箩框了。 货物备得多,又有了马车,走得地方也远,挑的都是远离城镇、去市集不便的山村。那一马车满满当当的货物,很快就在偏远的山村里卖了个精光。 然后也不空车打回,又从各个山村里收了不少山珍山货、蜂蜜、皮子、野物等等,在回来的时候,分了一二三等,用小竹篮做了精致包装,在青川城里又卖了个精光。 很是大赚了一笔。 接着乔明瑾又指点他们往当铺去专门买一些别人死当的旧衣,然后拿回家桨洗翻新,运到临县的乡镇去卖。 那当铺的衣物也不是太旧,最码也是六成新以上,不然当铺也不会收。能当到当铺里的衣物,一般也是比较好的衣物,或是皮子,或是绸衣锦锻。 没听说哪个当铺收粗布棉衣的。 当铺一般也瞧不上衣裳这门生意,不仅要有专门的人来打理,还要腾出地方放置,若是没人买放得久了,还要遭虫蛀。 所以见到有人专门来买,两相便利之下,也只在典当价格上加高了一点价钱就痛快地卖给了姚家父子。 父子几人把衣物拿回家桨洗翻新后,起码又有了八九成新。 也没定太高的价格,只在买价上加了两成。相比于买这样一件新衣的价格实在太实惠了。 有些庄户人家在布店买不起成衣的,或是有些小户人家想着在过年过节时、或是有访客的时候能有件好衣裳打点门面的,瞧着这与新衣相差无几的成衣,价格又能接受,便很是爽快地掏钱买了下来。 很快那一车旧成衣便在临县抢购一空。 又是大赚了一笔。 父子四人高兴万分。 乘胜追击。在回程的时候又在临县的几个当铺把所有典当的旧衣都买了下来,回来后桨洗翻新,又以同样的手法卖到青川县或是别的县镇…… 如此捣腾几回,很快就攒了一笔钱。 后来,乔明瑾看旧物翻新大为可为,又指点父子几个专门到旧货市场,或是要搬家换宅的人家那里把人家不要的旧家具、旧门窗板材、旧书、旧花盆、石料什么的统统都淘换来。 回家翻新了,再把他们卖到需要的人手里。 那些旧的家具,有好的木料的就卖给木匠铺子。那些木匠寻一些好的板材可不易,东西旧了,他们可以翻新,或是改大为小。 比如把大的、破损的紫檀屏风改成小的板材做成梳妆匣子,再精雕了牡丹花芍药的,再上了颜色,谁还能看得出来愿来是什么模样? 一个紫檀木的梳妆匣子,还怕没人买吗? 那些旧货全部以旧翻新,或是改头换面,很快便又以更高的价格卖了出去。 只一个月功夫,姚家又相继买了两辆马车。 一人在家备货,三人分头往不同的地方去。有了马车,不仅回程便利了,还能及时补货了。 就在上个月,姚家已是在青川县租了一间小门面开起“姚记杂货铺”来了。 圆了姚家三代人要开铺子的愿望。 开张那天,乔明瑾没去。 据后来姚平跟她讲,他父亲在鞭炮声中泪流满面,一整天坐在柜台前还舍不得离开…… 姚家得了乔明瑾的指点,生意自然是节节攀升。 他们都有走货的经验,知道备什么货物,什么样的人又需要什么样的货物。又因为他们兄弟几个还在外头跑货,有些货物在店里卖不掉的还能往外、往远里销。 在没有比较的情况下,那些比城里的铺子稍次一些、哪怕价格稍高一些的货物也很快在各个村子里卖了出去。 而他们回程时,又从村子里低价买回一些庄户人家自产的木盆、木桶、竹篮等木制品,或是山珍、山货、鸡蛋等等放在店里卖。 拿货的成本低了,自然售价也比别人低,姚记的生意自开张以来异常红火。 姚家父子几人每天嘴都合不拢。 而乔明瑾投出的本钱虽然还没收回来,但从第二个月开始她就按文书的约定开始拿分红了。 她当然是很开心的。 如此,她三个铺子一个月租金收三十五两,现在又加上每月能从姚家分得二十两花红,这样算来,她一个月就能细水长流的稳定拿到五十五两的银子了。 就算那根雕作坊半年一年才能卖出一件成品,她也不担心没钱花用了。 她当初投了一百两的本钱,虽然姚家全部家产未必比她多,按寻常人的做法,她可以拿一半以上的干股了。但是她没要那么多。 她一个月要二十两要两成干股,也是仔细考虑过的。像她这样的情况,要两成真的不多。 虽然看起来姚家前期可能一个月赚不到二十两,或者赚的钱要全部拿来贴给她,或者有时候,某个月生意极好,某个月生意低谷。 但是她说得很清楚,她不计姚家以后家产会有多少生意做多大,她只以她最初投的一百两来算,将来若是她又投了钱,也是以她所投的本钱来算两成干股,不加上姚家的。 这样看起来前期她是得益的,可是等到后来姚家生意做大,等姚家积累的本金达到千两银万两银之后,她这个两成干股就不划算了。 所以姚家还是很会算的。 当初姚平回去只一个晚上,一家子便商量好了。 他们家相当于借别人的势来成就自己的事业,她这个投资者又不分他们的家产,还贴上不少的好点子,这等好事哪里去找?何乐而不为? 所以自两家签订了文书之后,姚家便跟乔明瑾联系紧密了起来,偶尔会带一些吃用的过来给她们娘俩。 当然这个事除了乔明瑾并无人知晓。她总要留一些后路。而明琦和琬儿见了,也只以为姚小哥是来讨水喝的。 她也不担心姚家人会欺瞒她。 那姚家短期内还要靠着她出一些主意的,他们家又没出过读书人,也没什么见识,还得靠着她出些生财的点子。 等以后生意做大了她也不担心。 一来她只以她当初投的一百两来算本金,只分她自己的钱。二来周家在那里,她可以狐假虎威利用一把,姚家哪里敢欺了她?三来,生意做大了之后,那二十两银子只怕姚家还不看在眼里的。 好在合作至今,那姚家看起来,还是那种老实懂感恩的人家。若不是乔明瑾的一百两及那些主意,他们家哪里开得起铺子,买得了马车? 姚平每次来都很是亲切地叫她“乔姐姐”。 每回来还都不空手来。或是自家娘和嫂子做的一些吃食,或是一些从山里收上来的山货蜂蜜或是糖块糕点什么的,两个孩子每次都有口福的很。 然后姚平每次都会在乔家坐一会,把这一段时间家里铺子的生意,走货的生意跟乔明瑾汇报一下。再从乔明瑾那里得到一些建议或是指点。 一个月二十两银子,对于周六爷那样的人家来说,不算得什么。 不过对于在下河村生活着的乔明瑾来说,这些银子起码能让她们母女顿顿吃上干饭,再炒上一个肉菜,而不引得她心疼了。 而且还有三年花红收,很不错不是吗?rs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卖 姚平走后,乔明瑾盯着四个五两的银锭子足有一柱香的时间。 这些银子相比于她和琬儿刚搬出来时的十五个铜板,已是有着天壤之别。 十五个铜板连一升糙米都吃不起。以前看女儿不作声地咽下割喉的粗粮,她见之酸涩无比……后来给女儿买回一些碎米煮粥后,也舍不得多放一把给自己添一碗…… 如今总算是口袋里有钱心不慌了。 果然还是白花花的银子比银票看着更有感觉。 除了有白花花的银子,家里也有了粮。 家里的杂物房又扩了扩,里头靠墙堆着十来个大缸,比之家里原先装水的大水缸一般只大不小。里面装满了云家村娘家那边运过来的谷子。 还有苏氏一家缴上来的四亩水田的租子。 苏氏一家还很贴心地把一百斤谷子都脱了粒送过来。 如今十来个缸子里,有两个大缸里装了白米,其余几个缸里则是装了谷子还有一些豆子、花生、芝麻等杂粮。 这年头没有铝打或是其他材质的谷仓,木桶虽然便利,但也不利于防蛀。还是这样黄泥烧制的大缸更利于存放一些。 在缸口上面覆了几层油布,再压着盖子,然后再在盖子上放上一块大石头,这样就能防止粮食变质或是发霉长虫了。 家里这十来个大缸的谷子,她们娘俩和明琦就是吃到明年都够了。 作坊那边也专门僻了一间大的杂物房存了粮。 家有存粮心不慌。看天吃饭总是有些那么不靠谱,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来个天灾人货的,还是多备些粮心里有底,灾年时就是有黄金也不一定买得到粮食。 所以苏氏交上来的租子,乔明瑾都没有卖掉,而是全部存了下来。再加上娘家人送来的一部分,存够一年的粮,她也就安心了。 当天她收到姚平送的银子,心里高兴,便在家里做了一顿丰盛的菜,并请了表哥表嫂及秀姐一家人。 何父等人不愿意过来,说是他们如果过去吃饭了,会让城里来的八个木匠心里不舒服。乔明瑾只好作罢。不过她还是送了一些材料到作坊让马氏和表嫂何氏帮忙做了,算是给他们加菜。 只是这些人那眼珠子恨不得粘在木根上,也不知吃得出味没有。 “妹妹,哥看你如今日子过得好了,哥心里高兴呐。” 云锦看着一席丰盛的饭菜,不免感慨万分。 表嫂何氏也说道:“是啊,瑾娘,你不知道当初家里听到你要带着琬儿搬出来的时候,心里不知是如何的担心。不说你家里人,就是爷爷奶奶都淌了好几天的眼泪。家里每回吃饭,都要念叨一句‘不知瑾娘那里可有菜吃’……” 乔明瑾听了这一番话不免心里发酸。 做在她旁边的秀姐听了心里也不是滋味。 当初乔明瑾过的日子她是看在眼里的。母女俩连个睡觉的床都没有,就只是她家男人帮着抬了一块床板,那母女二人便在木板下面垫了砖头在上面铺了稻草就睡了…… 她当时送来一坛子咸菜,母女两人吃了一个多月…… 不过如今这才多久,桌上就有鱼有肉了,还有装得冒尖的大白米饭。自家那两个皮猴,都恨不得是乔家姨姨生的才好,恨不能天天在乔家姨姨家里蹭饭吃。 “瑾娘啊,如今秀姐看你日子过得好了,秀姐心里头也是高兴得很呐。那一家子还以为会等来你哭着喊着求着他们让你回去,等着看你吃不上饭求着回去后好拿捏你呢。哪里知道你如今不仅有房有马有牛,还有田,那吴氏也是个蠢的,家里有这么一尊财神都不抱着,倒想着去贪别人那二十五两的嫁妆,真真是可笑。” 何氏听了也说道:“可不是。这可真是鸡飞蛋打了。真正的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当初他们家还看不上我姑姑家呢,给的那聘礼只当施舍一般,觉得我妹妹是高嫁了。哪知我姑姑一家根本就看不上那东西,不仅把聘礼全当嫁妆添了回来了,赔送的嫁妆还高于那些聘礼钱。当时我们云家村谁不知道我妹妹跟蓝氏姻伯母学了一手出神入化的绣活,凭着那绣活,我妹妹哪里要看她家的脸色!如今你瞧瞧,可不是要鸡飞蛋打了。呸,还等着我妹妹上门哭着喊着求着回去呢,且做梦去吧。” 乔明瑾看着表嫂何氏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摇头笑了笑。 旁人的日子理他那么多做甚,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成了。 乔明瑾看秀姐和何氏不把岳家说得低到尘埃里誓不罢休的样子,便只好打断道:“表嫂,你过几日捎个信回云家村再把小云峦带过来吧,我看你也是想孩子。上次云峦来了,只住了一天,你就让人把他带走了,想想他走时哭得那一脸鼻涕一脸泪的样子,我都觉得难受。” 何氏听了也是心里难受得很,往云锦那边看了一眼。 云锦回看她了两眼,对乔明瑾说道:“不用了,偶尔见见面就行了。作坊也忙,你表嫂除了要煮饭,也要忙着作坊的一些杂活,哪有空带他。” “没事。就让他和琬儿做个伴吧。我这段时间也不忙,正好帮着带带。我都觉得闲得慌了,除了每天到作坊巡视一遍,就是画画图,忙些家里的活,也没什么事做,我都想再买上一两亩地,自己种些东西了。” 秀姐看何氏一脸期盼地望着云锦,笑了笑。 这个何氏平时看着爽利,但极听她男人的话,云锦要是不同意,她一般不敢做什么决定。 秀姐便笑着说道:“这哪有做娘的不想孩子的?云峦才四岁多,你们两个又不在身边,哪有不想爹娘的?就让他来,你们忙的时候不是还有我那两个孩子吗?也能帮你们带一带。我听大雷说,如今作坊忙得很,孩子来了,你们也正好能专心地做事。” 云锦看着自个妻子那期盼的眼神,又看了正笑着看着他的自家表妹,便点头应道:“那成,就让那小子过来住一阵子。若是看不过来,再让他回去给他爷奶带着。” …… 这一顿饭自然是吃得满嘴流油,各自心满意足。 又过了半个月,周管家带来了好消息。 “乔娘子,你是不知道,那茶台都卖疯了。我们六爷想留几张去送人,都没有货了。就是铺子里摆的那两张样品也被人高价买去了。” 周管家一脸的喜气。憋了这么久的浊气终于一扫而空。 当初他们家六爷打发他到乡下管着什么作坊的时候,那得知消息的人就开始逢高踩低了起来。都说他把六爷得罪狠了,才把原来在府里,连几个太太都要让三分的二管家打发到乡下地方来。 他也以为是六爷弃了他,没想到,这才多久,又有人巴结上他了。 就为了得到铺里的新鲜东西。这段时间他可没少收银子。那些银子爷也不放在眼里,爷不在意,他当然收到高兴。 乔明瑾听了周管事的话也很是高兴,给周管家倒了一杯茶。 周管事忙起身毕恭毕敬地接了。 乔明瑾这才问道:“除了现货,可有收到订单的?” 周管事啜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在茶几上,又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怎么没有?那订单跟雪片一样。这年头太平年景,谁不爱附庸个风雅?那茶台有大有小,又精致,刻画的东西也有意境,谁不想买一套放在家里?就是铺子里摆的那一个茶桌,连着几个木头凳子都被人抢得快打起来了。我们爷只说那是个样品,暂时还不出售。只把人急的,托了不少关系,想跟爷说情把它们抬回家。” 周管事笑得两眼眯眯,心情好好的样子。 乔明瑾听到她自己设计出的东西有人捧场,当然也是高兴万分。 “现在你们六爷接了订单是怎么安排的?这都好几天没见到他人影了。” “乔娘子不知道,家里来了不少的娇客,我们爷是不耐烦应付她们的。加上铺子里茶台大卖,天天有人请我们爷出去奉茶,呤风颂月的,我们爷虽然不耐烦这些,不过为了躲清静,也为了铺子里的生意,天天在外面应酬不着家。那订单也是越接越多。” 顿了顿又道:“爷说这些订单就让城里的铺子赶制出来,城里人手也多。爷在外采买的一些好的木料也到了,正在加紧赶制呢。有些下订单的人家还自己定下料子。不过爷也说了,在城里制作茶桌不方便,没有那么大的地方,毕竟太大了,而且那木桩子送进城也不方便,就让下河村的作坊制出来。爷接了几张要紧的单子,都是要茶桌的,所以我方才到作坊已是吩咐何工他们加紧赶制了。” 乔明瑾听完点了点头:“恩。这样很好。前头运来的那几车桩子,我瞧着倒是有好些好的木料,正好可以挑几个出来做成茶桌……” 乔明瑾和周管事谈了将近一个时辰,才送的周管事离开。rs 第一百四十四章 孔雀开屏 当“雅艺”根雕作坊的茶台茶桌开始在青川城里风行的时候,日子已滑入了十月。 天气已是渐渐冷了起来。偶尔还会刮起一两场风,风渐起,更觉寒意沁人。 乔明瑾早早就让云锦到城里买回了半屋子的木炭,银霜炭买不起,但孩子还小,她也不愿买那些燃之生烟的木炭。 作坊的木炭也跟家里的是一样的,早早就堆了半边杂物房。用麻袋子装着挤挤挨挨地堆放在杂物房里。 虽然还不到烧炭的日子,但乔明瑾却是早早地备上了。天越冷那柴炭越是贵。三等的炭都能卖到一等的价钱。这样的事她很是很会算的。 后来周宴卿来看过,对乔明瑾的未雨筹谋很是好笑。跟乔明瑾说入冬后,他会让人送几车好炭过来,哪里能缺得了她的用度? 乔明瑾也不娇情,也不跟他客气,半点推托都没有就应了下来。 而云锦的儿子小云峦,自从何氏让人带信回去后,云家大舅就亲自把他带了过来。来了之后就一直住在乔明瑾家里。 整日和小琬儿玩闹,很是开心快乐。 两个人伙同秀姐的两个孩子,及村里的一些半大小娃们,在村子里拿着竹竿子当马,分跨两边每天“驾驾”地在村子里疯跑,扬起阵阵飞烟。 而乔明瑾自作坊出的茶台和茶桌在城里大卖之后,也忙碌了起来。照顾两个孩子的任务则全教给了明琦。她有时候连中午饭都是在作坊那边用的。 害得明琦天天跟着两个孩子后面,喘着粗气撵着追着跑。愤愤地跑到乔明瑾面前抱怨,她每天都累得像狗一样。 何氏和云锦自自家儿子过来了之后,很是开心,儿子就在跟前,每天都能得见。干起活来更是用心。 有了云峦的陪伴之后,琬儿也不再问乔明瑾她爹什么时候回来了,每天一爬起来就带着云峦去给她的菜地浇水捉虫,然后再带着竹筒里的虫子到鸡圈那边喂下蛋的母鸡。 喂好后,就拉着小哥哥蹲在鸡窝旁边,盯着鸡屁股,看那鸡什么时候咕咚掉下一个鸡蛋来。 每天早晚往鸡窝跑两趟。 若是那鸡哪天不下蛋了,就摇头晃脑的,念念叨叨,是不是虫子吃少了?还是水喝得少了?还是关着它把它闷坏了? 拉着小云峦到林子里翻开腐叶就找虫子,回来喂她家的鸡。 “雅艺”根雕作坊的名字是乔明瑾和周宴卿一起取的。 自洗头椅更名叫雅榻之后,乔明瑾就很是喜欢这个雅字。 本来这个作坊从筹备到开张,两人也想了无数个名字,可就是没个可心的。 好在,作坊开了两个月,终于憋出了这么个众人皆通过的名字。 周宴卿还是隔三差五的到下河村来一趟。每次来也总是自备吃食带过来。 小琬儿对他的来访已是平淡许多。不再向初初那么期盼了。倒是小云峦,自来了下河村就活泼开朗了许多,跟周宴卿也不认生。 听到马车轱辘响,就拉着小琬儿到外面抻着脖子翘首以盼。 如今城里人得知周家的木匠铺子经常出新奇的物事,日日都有许多人跑去光顾,周家的木匠铺子生意好了几成。 铺子里除了有样品茶桌茶台,不久前还摆上了根雕作品。有一个孔雀开屏的根雕样品就直挺挺地摆在了铺子的正中间,引来观者无数。每日木匠铺子里门庭若市。 整件作品是用了百年茶树根制作而成的。在雕琢上用了“三雕七磨”的手法,经由作坊的全体师傅用了一个月时间精心打造而成。 整件作品高和宽约七尺,保留了木桩子的自然颜色。并没有作着色处理,只是除了一层清漆。经过防腐、防蛀、防开裂等工艺处理后,再由众位师傅根据木桩子原始形态、根系的原始造型精雕细凿而成。 整个根雕外形如同一只开屏孔雀,孔雀雕刻得栩栩如生,线条流畅。这件作品巧妙地利用了树根原有的线条和轮廓,孔雀开屏的羽毛几乎不加任何修饰,很自然地表现了出来,而孔雀的头部则是树桩上留在地上的一段进行了雕刻而成。 这件孔雀开屏根雕摆件一摆在周家的木匠铺子,当天就轰动了。 雅人也好俗人也好,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青川城里有几家大户家当块就拍板说是要买回去。抢破了头。 可周家六爷,却没搭腔。 说这是他们铺子的镇店之宝。暂时不会出售。若是对这类根雕作品感兴趣,请期待下一件作品。 周六爷放出话来,自然是把众人的心都高高吊了起来。 那大家里老爷天天都派家里的小厮前往那木匠铺子跑上一趟,看还有没有这等好的作品出来。争取一进这店就抱回家去。 为了不断更,一会我再改再补rs 第一百四十五章 空前 大型根雕摆件孔雀开屏获得了青川城里有钱人的青睐之后,雅艺作坊的众位师傅俱都热情高涨了起来。 后又听到这件孔雀开屏,最后的价格竟哄抬至三千多两后,更是如同打了鸡血一样。 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时就独自制作出一个比之更优秀的摆件出来。 而周宴卿请的往各处采买木桩子的人,自得了消息后,越发经心。 那木桩子一车一车流水般地往青川城里的下河村运。皆是红木、楠木、黄花梨、鸡翅木等名贵木料的桩子。 而下河村附近的村民自得了下河村收木桩子的消息之后,还派了人亲自过来查看了。得了确切消息,也赶着回家拉着自家人,再伙同七大姑八大姨的到处找木桩子去了。 竟引得后来纷纷效仿的别家的木匠铺子没木桩子可收,还得往更远的地方花更多的成本去收。 而每到冬日,那农田都闲了下来。此地虽不是北边严寒之地,但冬日里偶尔也是会有一两场大雪的。 此地的庄户人家地里大都种一季水稻。秋收后地里虽然会补种上油菜,或是别的耐冬的作物,但还是清闲的人居多。 往常这个时候,外出到城里揽零工的人很多。家里壮劳力一般都出门了,家里也就留着一些老弱妇孺在。 如今得了雅艺作坊收木桩子的消息,一个桩子价格还不低,比打一冬的零工还划算,个个都会算的很,自然是到处去找木桩子挖。 而下河村林子里的木头桩子挖得差不多后,有心的人也开始往外去寻。 乔明瑾怕这些人被钱冲昏了头脑,没有木桩子挖,反而去砍一些树,做杀鸡取卵的事。很是优心。 在她收到一个新的刚砍不久的木桩子后,就对外宣布,她不要新的木头桩子,只要砍伐时间在一年以上的。 又问明了那来卖货的隔壁村的乡亲,得知他家是因为冬日里想盖几间厢房,上山伐的木材,然后顺便把木桩子挖的。 乔明瑾派人到隔壁村子了解情况之后,把他的木桩子收了下来。不过若有人再送来一年以内的木桩子,她就不收了。 而自雅艺作坊出了孔雀开屏的大型摆件后,作坊里的十来个师傅们也陆续出了自己的作品。 有大有小。有精品也有一般成品。造型也是各异,充分发挥了众人的想像力。 岳大雷出了一个“仕女手执宫灯”作品,何三得了一个花台,何夏则是一个仙鹤展翅。何晓春作了一尊“春常在”。 城里来的师傅也出了几个精致的作品,有“金鸡报晓”,“鱼跃龙门”,或是吉祥摆件,或是罗汉,或是飞天的。 这些摆件都得了乔明瑾和周宴卿不住口的夸赞。 而其中何师傅则出了一个“饮水思源”。 有假山有流水,有亭台楼榭还有小儿嬉闹。整件作品极为生动有趣,富有生活气息。 “饮水思源”的名字是周宴卿取的。那厮好像比乔明瑾更擅长取这些文趋趋迎合时下人们口味的名字。 取完名字的当天周宴卿就让人把它拉到木匠铺子了。刚摆上的隔天就给派小厮蹲守的某大户人家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了去。 听说那位老爷后来还专门搞了一个品签宴,请了城里无数老爷公子过去观赏他买的得意之作。 如此,更是引得周家铺子火热了起来。 而周宴卿城里派来的木匠中,唯一一位带徒弟来的大师傅,吴庸吴师傅,也出了一件大型的大肚弥勒佛的摆件。 那弥勒佛笑容慈祥,半掩袈裟,一手置于膝盖之上,另一手握着佛珠,脚踩莲花宝座,神情庸懒。 整件作品雕刻完成之后,整个作坊的人都神情肃穆。 恨不得立刻跪上去狠磕几个头才行。 事实上,也有人这么做了。 那马氏一看,立刻就脚软扑通跪下了。又是敬畏又是诚心地磕了几个头,还两手相合对之念念叨叨。不知是不是让弥勒赐她个儿子来。 何氏见她这样,也跟着磕了几个头。 这年代的人对佛祖很是敬畏,也不是乔明瑾能多言的。她在旁边看着也没敢说什么话。 最后作坊里的众人都轮着拜了一遍,她也只好从善如流领着三个孩子到跟前磕了头。 那件精致的弥勒佛摆件最后却没能以最快的速度运到城里的铺子去。 因为当天村子里就全知道了。 众人纷至沓来,连村长都惊动了。携妻带孙的跑来看热闹,最后也跪下来狠磕了几个头。 村里人一趟接着一趟地携妻带子的来磕头。 最后就是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来拜过一遍,就连吴氏、孙氏和于氏都屈降尊驾来拜了一遍后,那弥勒佛摆件也没能运出去。 因为族长找上了周宴卿。 “你说什么,族长要把这个摆件留下,放在岳家祠堂里?” 乔明瑾听了周宴卿的话很是诧异。 村里人一直以为这作坊是周家的,而乔明瑾只是个代管的,只是帮着周家收木桩子而已。所以族长有事一般都只会找上周宴卿。 乔明瑾倒也不在意。她钱又没少拿一分,揽那些麻烦做甚? “嗯。村长说这尊弥勒佛,就留在村子里,放在祠堂里供起来,享受村里人的香火,也好让他庇佑下河村的子子孙孙。”周宴卿闲闲说道。 乔明瑾呆了。 不过一根木头桩子而已,没挖出来的时候还不是在山上风吹日晒的烂木头而已?这什么时候成了要享人间烟火的天上神仙了? 周宴卿看乔明瑾那样,也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 笑着说道:“你不必诧异,这东西未雕出来,它的确只是一根不起眼的木头而已。可是那香火旺盛的寺里庙里,那木雕的、泥塑的、玉琢的菩萨,未雕成前还不是什么都不是?它雕出来了,自然就有了灵气了。也不怪族长那么想。” 乔明瑾左瞧右瞧都看不出来,这木头桩子哪里有灵气,有佛气了。 不过她也不好驳了。 问道:“那你应了?” 周宴卿看着她说道:“你是希望我应了还是不要应了?”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本来是我们作坊出的东西,这一下子就成了村子里的了。不能把它放在我们作坊里吗?也好给我们作坊添些名声。” 周宴卿看了她一眼,说道:“如果要留下,也不能放在我们作坊里。你想,这几天,别说下河村了,就是上河村的人得了信,说是有一根木桩子有了灵性化身佛祖下世,那闻迅而来的人还少吗?到时把他摆在作坊里,人来人往的,打扰了师傅们耽误活计不说,搞不好还香烟袅袅的,这作坊都成了寺庙了,这谁受得了。” 这也是。这几天来的人可不少。 有好些人可不只是跪拜那么简单,还自带来了香烛来,拜完之后就插在屋里,弄得整个作坊人来人往,香烟袅袅呛得人难受,连琬儿几个孩子都不爱到作坊来了。 周宴卿顿了顿又说道:“再说了,这东西放在村子里供起来,有族长看着,念着这佛是出自我们作坊的,将来在村子里他也好多照应我们一些。来祭拜的人多了,我们作坊的名声自然就出去了。还愁东西卖不上价?” “你倒是想得长远。”乔明瑾笑着说了句。这奸商奸商,果然没说错。 两人商量妥之后,又跟吴庸师傅也商量了一番。毕竟东西做出来不卖,他也少了一份分红。 哪料吴庸师傅很爽快就应了。 还亲自净了手,在族长领着村里的几个族老恭恭敬敬要把这尊弥勒佛请到祠堂的那天,也跟着捧了过去。 作坊里的众位师傅看到吴师傅的作品受到如此追捧,自然是更肯得下力气了。你追我赶的,作坊里劲头十足。 而吴庸师父打造的第一件根雕作品得了成功之后,他又带着他的徒弟选了一块处理好干燥后的楠木,马不停蹄花了半个月时间又打造了一尊更精致更出神入化的弥勒佛出来。 因他之前制作的那尊只是初次练手,并没有选择好的木料,不过自雕出来后得了下河村人的追捧后更是有了十足的信心。 有了经验,第二尊弥勒比之第一尊就更好了十分不止。 这回周宴卿学精了,生怕又有什么来抢。不仅让吴师傅领着徒弟关起来门悄悄制作不说,一得了,还立马就蒙了盖头把这尊佛运到了城里。 隔天在铺子里展出,周家铺子又一次轰动了。 在周宴卿特意摆了三天后,就被城里一位有钱老爷扶着吃斋念佛的老娘过来,以一千两的高价把这尊佛请了回去。 当周宴卿把钱拿回来后,整个作坊都轰动了。那孔雀开屏的大型摆件虽然轰抬的价格更高,但毕竟并没有卖出去。 而自何师傅那件“饮水思源”卖了五百两之后,这弥勒佛竟是卖出了一千两的高价! 而原料只不过是一两银收上来的木头桩子而已。 众人无不与有荣焉。当天就在作坊里摆酒庆贺了起来……rs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只要她高兴就好 当天的庆贺宴,自然是酒美菜更香。 周宴卿在吃上从来就不舍得亏待了自己。 每次自带的伙食都是极其精致的。就是肉都要的里脊肉。 周府的厨娘们给她们家六爷装了几次食材后,自然更是熟捻。更加知道如何讨得这位掌着家中大半生意的六爷的欢心。 每回装得多了,她们家六爷还高兴的打赏,这还看不明白吗?自然是往多里装往精致里装。 而周府六爷呢,一向自诩是个雅人,雅人自然是跟庄户人家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见肉两眼放光是不一样的。 而在吃上雅人一般都是只吃七八分饱的,那在下河村吃饭,自然又要略减一两分。反正马车上装着各种糕饼点心。 虽然乔明瑾家里的茅厕已是大有改观,甚至比之他们周府还要周全些。 但是,想来周家六爷,要在下河村如厕,找乔明瑾要什么厕纸或是竹简或是别的用作刮用一类的东西,这位周雅人想必是更宁愿去死的。 所以,诸如此类的种种好食材,便便宜了乔家的三个孩子。 琬儿自然是长了一圈肉,略低头都能看到双下巴了。小肚子只略吃饱些,都能瞧见撑起的小肚皮。而小云峦更是大快朵颐。 美食啊,在家里何尝见识过? 每次只吃得小东西满嘴流油,恨不得把碗碟里余下的汤水再用小舌头刮上一遍。 每次云锦和何氏瞧见自家儿子那副模样都觉得丢人得很,恨不得打包让人送回云家村去。 此次也是,作坊里架了三桌,小孩子给了他们一小桌。连着秀姐的两个孩子,五个孩子只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 这次不仅把来帮厨的何氏马氏叫了一起,就是作杂活的岳冬至和石根也一并叫了来。 那二人,在作坊也作了一段时间了,主家给工钱痛快,按理说他们家就是下河村,是不包中饭的,可有时候正好碰到吃饭的点,众人也会招呼他们俩吃上一顿。 他们俩本来还担心乔明瑾知道或是告之周六爷,很是忐忑。 没想到人家不但没说什么,看他两家困难,每回周六爷给作坊多带了肉菜过来,还会分些给他们拿回去,两人喜在心头。 就是家里人都耳提面命要他们在作坊好好干。所以两人每天都来得最早,睡在里面的人每次打开作坊的大门,都能看见那二人蹲在作坊门口。 干活也极出力,不仅帮着从林子里往作坊拖运木桩子,有时候城里木匠铺子从别处购得的木桩子回来了,两人也会和云锦一起去运回来。 作坊里烧饭要用的柴火,烘木头桩子要的柴火,都是两人去林子里捡回来的。 那木头桩子干燥之法除了露天自然干燥之外,还有一法就是用火烘,所以每天都需要烧很多柴火。那二人每天都要往林子里打上一车柴,就连乔明瑾家里用的柴火,那二人也都包揽了。 让乔明瑾很是省心。 这一顿庆功宴自然是吃得二人高兴万分。主家每回吃席都不忘了他们,把他们当成作坊的一分子,两人很是知足。才一段时间两人脸上就长了一层肉了。荷包鼓了,脸上也不再愁苦了。 洒足饭饱,岳冬至和石根等人散了之后,乔明瑾和周宴卿便叫了众位师傅一起,重新拧了一些规定。 首先,提拔何父何满仓和吴庸师父为作坊里的大师父。 月钱升至五两。 作品上除了打上雅艺作坊的标志外,还可打上大师傅的名号。而独立完成的作品也可提售价的一成作为花红。 所以何父从“饮水思源”处分得了五十两花红。而吴庸师父则分得了一百两。 此外,还规定其他人若是一年所作成品年售总银达到千两,次年也可有机会升为大师傅。在成为大师傅前月银为二两,分得花红是自己独立作品的二十之一。 对于新规定,众位师傅皆没有异议。也没有人抱怨,反而升起了浓浓的信心,正待摩拳擦掌大干一番。 不管是城里来的八位师傅也好,还是何父岳大雷等人也好,之前别人请他们去做活,哪里有分花红这种说法? 都是主家吩咐打什么家俱就打什么家俱。吴庸等人每月还安稳得拿着月钱,而何父等人则是要到处揽活计做。有活计每月就能多赚点,没活揽就在家里操心田间地头的事。 如今有了固定的月钱不说,还能抽成。这样的结果真真是想都不敢想的。 众人都卯足了劲想多做一些成品出来,多做一些精品出来,好早日升为大师傅,也好攒上一些钱置上一些产业。 雅艺作坊的热情空情高涨。 甚至连云锦都不愿当副管事了,恨不得粘在众人身后,也学着做个木匠艺人。 让乔明瑾见了哭笑不得。 庆功宴当天周宴卿临走前,递给乔明瑾一个楠木细长匣子。 乔明瑾不明所以。 周宴卿眼神有些闪躲。 乔明瑾更感意外,什么时候,回回意气风发,天地间一切尽揽的周宴卿周六爷竟有了这样的眼神? 做什么亏心事了? 有猫腻。 乔明瑾狐疑地打开匣子。 一只镶了宝石,嵌了珠翠的攒丝赤金蝶赶花钗子安静地躺在红绸里衬上,光芒万丈地显现在乔明瑾的眼前。 极为精致。晃一晃蝴蝶翅膀还微微扇动。 水头十足,作工复杂不说,连蝴蝶翅膀上的花纹都细细雕了出来。这等工艺绝不是青川县的金银铺子出得来的。 “送我的?”乔明瑾抬头盯着周宴卿。 周宴卿脸色微红。勉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他周六爷什么场面没见过? 少来丢人现眼。 握掌在嘴边作势咳了几声,片刻就神色如常。说道:“废话,不是送你的,难道还是我托你之手转送他人的不成?爷没那闲功夫。” 乔明瑾看他一脸强装镇定的脸色,又是意外,又隐约带些惊喜。她也是个女人。 女人总是喜欢收到一些别人送的礼物。各式各样,不关价值。 “为什么送我?这算不算私相授受?” 乔明瑾盯着他开着玩笑。 周宴卿斜了眼前这个女人一眼,本来他有些不太自在,仗着个子高,跃过那个女人一头浓密乌发的头颅,眼光落在前方不远处。 此时见这女人明晃晃地开他玩笑,周家周六爷像被人闷声捶了一拳。 赶情人家淡定自如得很,就他像个傻瓜一样。 他什么场面没见过,他……他有什么怕的?才不怕。 周宴卿狠狠刮了乔明瑾一眼,又回复富家公子的模样,要有纸扇在手,都能流里流气地扇几下。 周六爷斜眼盯着她,闲闲说道:“你,是不是想多了?” 见乔明瑾仍盯着他脸上看,似乎在等一个什么合理的解释。 清了两下嗓,又道:“爷就是看你一年到头插着一只烂木头钗子,有点毁爷的形象。要是让人知道我周宴卿的合伙人竟是这样的村姑妇人,还不得笑死人呐?爷赏人金钗银簪的多了去了,也没见有人说爷私自授受什么的。你一个村姑懂什么私相授受?哼。” 乔明瑾也斜着他:“我这个村姑,就是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不是?我本来就是一介村姑,你周六爷现在才知道跟我合作丢你脸面了?不过瞧你卖力为作坊挽救形象的份上,本村姑就勉为其难把它收下了,就不道谢了。” 周宴卿瞧着这个女人这么坦然就把他从京都精心挑选的金钗收了下来,一口气闷在心里。 这好像不是他要看到的画面? 本来他还准备了一箩筐的词,等着在那个女人拒绝的时候,用上的。以为这个女人会跟别的女人一样羞答答地推辞一番。他再劝,她再推,再劝,又再推。如此三番,经他三寸不烂之舌一通说下来,才会勉之收下。 没想到,他想了一晚上的词竟是一点都没用上? 周宴卿恨恨地盯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只恨不得把她的脑壳敲下来,打开里面看一看,是什么构造,为什么会跟别的女人不同。 乔明瑾可不知他的这番心绪起伏变化。 收礼物,在现代不是习之平常的事? 没事就相互送礼,也没人要求她要报之以身什么的。 她收礼物自然是收得高兴,任谁看到这么一只金光灿灿,又无比精致的首饰都会心动。她是个女人不是? 虽说她有几个钱了,肉都舍得天天弄上桌了,可就是没舍得跑一趟金银铺子买一只像这样的金钗。 又不当吃不当喝的,没钱的时候,当了,还得缩水。还不是一般缩水,那工匠工艺的钱收不回来不说,那当铺都恨不得把钗子拍在地上,揉成一团,称称重,一两金也就换个十两银的。跟当初花个百八十两买回来,不说缩水了,那简直就是蒸发了。 所以买这样一只首饰,招人恨不说,还能自个把自个心疼死。 因为蒸发的时候,你连一丝水气都摸不着。 自然是别人送的收的安心了。 反正她目前是没想过要自己花钱去买上这样的一只。 周宴卿看乔明瑾从接到匣子,就一直敞开着匣子细细欣赏,眼底透着喜气,但又不是那种欣喜若狂,见之两眼发光的喜。 欣赏中带着收到礼物的喜气?是这样吧? 反正不管怎样,他周六爷心里那股郁气反正是消散了。 只要她高兴就好。rs 第一百四十七章 要捉奸 周宴卿送的那只显摆的金钗,被乔明瑾收了起来。 她可没敢在下河村带出来。 太招人眼了。没准吴氏的眼神就能戳穿她。 现在吴氏天天等着捉她傍上男人大腿的把柄。 现在吴氏想通了,她得让她乔明瑾离了她儿子的视线,永远不给她吴氏来添堵。 她怎么都想不通,这个闷声闷气了四年的儿媳妇,怎么就能这么轻飘飘了下了她几次面子,她的请托好像一次都没应下来过? 以前她乔明瑾仗着有一手好绣工,惹来另两个儿媳妇的愤恨不说,还想攒私房钱帮衬她那个穷娘家。可还不是让她吴氏制得死死的? 那绣活卖得的钱还不是攒在她的手里?她乔明瑾连把作好的绣品送到绣铺的资格都没有。 可这才多久,这就不认她这个婆婆了? 瞧着岳冬至和石根那两家比她家远远不如的穷家,现在翻了身,她就恨得牙根痒。 不说瞧着岳家养了她四年的份上,就是看着琬儿是她两个儿子的侄女的份上,作坊两个杂活的名额都得落到她两个儿子身上不是? 可她乔明瑾是怎么说的? 丝毫不给她及两个妯娌的面子,竟是一点亲情都不顾。愣是把这样的好活计让给了无关紧要的人。 那可是一两银子一个月啊! 一个月稳稳当当地一两银子入帐,又没什么重活累活,就是到作坊晃荡一圈,这样的活计她两个儿子还做不来? 还说什么怕活计太苦,琬儿的两位叔伯吃不消。还说那是主家周六爷亲自订的人选。 我呸! 谁不知道村子里管事一类的杂活都是她乔明瑾说了算的? 现在倒跟她耍起太极来了。 管她有什么钱呢,她也不管了,这样的女人心大了,以后就是有了钱只怕也落不到她吴氏的口袋。 还是让老三娶个听话好拿捏,又能带嫁妆的女子进门吧。她乔氏那样的女人没准天天在她面前晃悠,专戳她眼球的。 可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让我见到你乔氏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我才不管族长说的什么一年之期呢! 吴氏愤愤地想着。她自己每天都要到作坊和乔明瑾的房前屋外转悠上几圈不说,还叮嘱两个儿媳要盯紧了。 孙氏和于氏听了吩咐,高兴得很。 这样的事,一来能表示她们的孝心,她们可是实实在在听婆婆的吩咐的。二来还能躲躲懒懒,谁愿意在家里守着洗衣盆,围着灶台锅碗瓢盆转悠的? 所以乔明瑾就经常能看到这两妯娌每天揣着瓜子炒货到作坊来晃悠。 工作间她们进不去,就跑到厨房看马氏和何氏洗菜做饭,顺便套套话。比如周六爷今天来不来呀?乔瑾娘今天去不去城里啊?诸如此类。 乔明瑾和她们撞上了几次,不咸不淡地与她二人闲扯了几句闲话之后,只要听到她二人在作坊她就窝在家里了。 也把三个孩子拘在家里。闲着没事就教三个孩子拨算盘珠子玩。 现在就是小云峦都能摇头晃脑地数数数到一百了。让云锦和何氏惊喜万分。 每天收工后,兴冲冲地抓了儿子就让他数数,完了再抱着儿子在小脸上啃上几口。害得小东西更是热衷于数数和拨算盘。 看来还真是东西是抢着吃的香,学习是比着学能看出效果。 自小云峦从他父母那得了鼓励后,对算盘珠子表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 而本来只是把算盘珠子当成玩具的小琬儿,每次听到自己娘亲说:“哎呀,我们云峦真厉害呐,虽然学得慢,可这都快赶上妹妹了。果然是哥哥,就是聪明!” 小琬儿每次听到她娘说这样的话,都恨恨地拿眼神去剜那个小表哥。 自他来了后,娘被分去了一半不说,现在还赶上她了,娘好久都没夸她了。 恨恨地拿眼神剜了又剜,就埋头在算盘珠子上了。张着小肉短手,噼里啪啦算得飞快,那口决背得滚瓜烂熟不说,现在也开始学打减百子了,真是可喜可贺。 乔明瑾看在心里喜在心头。 更是赞她一句,夸云峦两句。 于是小表哥小表妹你追我赶得学得更加热闹。 而明琦那边,乔明瑾自她算盘珠子学会后,已是教她别的东西了。 除了每天练大字之外,还让她学一些女子启蒙的书。 乔明瑾知道她家奶奶是想把她乔明瑾教成大家闺秀的,她不知道她爹和奶奶的来历,但就是能感受到祖母的那腔愿景。 之前家里有三个女孩,总要有人做活,家里也没条件,祖母就只把乔明瑾带在身边拘着学一些东西。 乔明瑾出嫁后,祖母又教明瑜,现在明琦在她这边,教习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到乔明瑾的身上。 她也不指望这个最小的妹妹能学一身大家闺秀的作派。不过祖母是要求她家的女孩一定不能当睁眼瞎,大字不识的。 所以她们乔家除了两个弟弟,三个女孩儿都是会认字的。或多或少罢了。 现在乔明瑾也有这个能力了,周宴卿也经常从府里送一些笔墨纸砚来,她也不再让明琦沾水在桌上写大字了,摊着雪白的纸每天都写上几十个。 书也要每天看上几页。 明琦很是认真,都不用乔明瑾吩咐。 乔明瑾这边是舒爽了,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孙氏和于氏频频来访丝毫没影响到她。 但岳家则又是另一番情形了。 这天一大早,孙氏和于氏又要一前一后离开,岳小满从自个房里探出头来,恨恨地剜了这两个好吃懒做的嫂子一眼,心下恨得不行。 “两位嫂子,你们两个这一大清早的又要上哪去?这连早饭都省了?” 这两个货拿了吴氏的鸡毛当令箭,天天一大清早起床就出门,在外晃荡上一圈,等岳小满把早饭做好,吴氏也出门后,又悄悄地溜回来,吃过早饭,趁吴氏不在,在屋里睡个美美的回笼觉,又估摸着吴氏要回家的时辰,赶紧溜出门,直晃荡到家家炊烟起又再进家门。 自然是早饭也不煮了,衣裳也不洗了,孩子也不带了,晚饭也不做了,家里的活计都统统推给了岳小满。 岳小满在家里自然也知道吴氏吩咐她们俩做的事,无非是盯紧三嫂,最好是捉奸在床。 岳小满是不相信她三嫂是那样的人的。 初时,孙氏和于氏天天往外开溜她并没说什么。要捉就让她们捉去,看你们能捉到什么。 可是这日子一长,她就受不了。 她一向是被吴氏娇养的,原先家里有三个嫂子,她只在屋里绣荷包就行,哪里需要她做什么活? 现在三嫂走了,她也偶尔出来帮衬一把,可那两位嫂子什么都不做,全推给她,这可不行。 孙氏和于氏正整装待发,省得一大清早要往灶房钻。 没想她们小姑就在后面来了这么一句。 于氏对着岳小满讪讪笑了笑,一时找不到话头。 孙氏耍嘴皮子习惯了,几乎是张嘴就来。 “五妹,我们这可都是听娘的话,有事要做呢。这段时间这多辛苦你一些,等你三哥抬了新三嫂回来,你就轻松了啊。反正娘这段时间也天天往外找媒婆说你的亲事,你在家也呆不了几日了,可不得念着兄嫂的辛苦多体贴一些?” 岳小满听了孙氏一席话,一口气憋在心里。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真真是难受的紧。 她使劲喘了几口浊气,说道:“二嫂四嫂,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小妹我要是不听的话,还没得让人笑话我不懂事?” “就是就是,五妹,如今你正在紧要关头,若是让人知道你在家是个惯会躲懒的,那亲事哪里好说?不过若是让人知道你是个听话,长得又好,家里活计样样能干,那上门求娶的人还不得排到村口啊?” 于氏也上下嘴皮子张合着,说了一番。 又把岳小满堵了个遭心遭肺。 只恨不得扑上去撕咬这两人一番。 岳小满深深吸了几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来,说道:“哎呀,这几天两个哥哥也在家歇着了,也不到林子里挖木桩子了,家里米面也紧着。一会我做早饭的时候,就不做两位嫂子饭了。也好省一些米粮,就当两位嫂嫂体贴家里了。” 于氏和孙氏一听,两人齐齐对望了一眼。这是要省了她们的口粮?不做活就没饭吃? 这要是她们在外晃一圈回来没饭吃,那可不成! “五妹,你看,我们又不是出去躲懒,还不是娘有交待,我们才一大清早就要往外赶啊。其实我们也不愿意不是?这一大清早的,睡都睡不够呢。可这种事,你一个不出阁的姑娘可不好去做,你说是不是?” “就是就是,五妹,你看,你两个哥哥挖了那么长时间的木桩子,也就这两天歇上一歇,若是吃不好,过几天可不好干活呐。嫂子可没你们哥哥命好,还要日日在外跑,过几天又要跟着进山挖烂木头,你好歹体谅嫂子一番不是?将来你出嫁了,若在夫家受了委屈,回来嫂子定会为你做主的。” 岳小满倚在门框上听两位嫂子吧吧一通说,也没理会,“哼”了一声,说道:“反正我说了,今天不干活,就没饭吃,你们看着办。” 说完转身就进了门。房门也甩上了。 孙氏和于氏恨恨地盯着关上的房门恨不得戳出个洞来。rs 第一百四十八章 惹事精 日子滑入十一月后,越发冷了。 还没落头场雪,不过乔明瑾还是早早在屋里烧起了炭盆。 这下河村居魏朝之南,还没有北方烧坑的习惯。最冷的时候,也就是在屋里多烧上两盆炭火,裹着大厚被子。 乔明瑾早早就给琬儿和云峦穿上了冬衣。 他俩都还太小,若是病了,可是遭糕。这年头孩子夭折的多,下河村里,有些妇人生了七八个也就养活了一两个而已。 下河村到集上还有两个时辰的牛车距离,离青川城那更是远。虽然有了马车要快一些,但远水总是解不了近渴。 这年代可没什么定点医院或是有随叫随到的医疗服务。 乔明瑾也没管什么春捂秋冻的,两个孩子一说冷,她和明琦就赶紧往两个孩子身上添衣。裹成个胖球模样。真不知数九隆冬大雪纷飞的时候,是否还能走路。 两个孩子一着冬衣,兴奋得很。 都是头次上身。哪个孩子不喜着新衣的?嚷嚷着冷,要添衣,也不知是真冷还是喜穿着新衣去外头显摆。 反正,秀姐说中已听到隔壁岳东根撒泼打滚嚷嚷要做新衣了。换来的是孙氏从早到晚的指桑骂槐。 偶尔乔明瑾遇上了她,还听到她从鼻腔里放出的重重鼻音,斜着眼小声嘀咕:一个乡下泥里滚的娃,穿上新衣就成了城里富家小姐了? 乔明瑾只当没听到。 碍着你了? 而周宴卿每次来,也会带一些布料或是皮子过来。在乔明瑾拒绝之前说是府里入冬的份例,就是粗使丫头都有。 她乔明瑾做为周家周六爷的搭伙人,只从府里拿些份例还委屈了呢。跟他合作的,哪个不是年年早早备着厚厚的年礼的? 在乔明瑾要开口之前,周六爷又说了,她的年礼自然也是有的,这些就是打个前哨。 乔明瑾吞下了她要打趣的话。 当然只是打趣而已。 她并没有觉得人家就要惦记着她的这一份。 自从周宴卿送了那只镶珠嵌翠赤金攒丝蝶赶花的金钗之后,两人似乎更熟捻了些。乔明瑾有时也能肆无忌惮地开一些不伤大雅的玩笑了。 周宴卿对于乔明瑾的转变自然是欢喜在心。 连着又送了好几次礼物。 但自乔明瑾提醒后,也就赶不上那只金钗的价值了。不值当什么价值的物事,她也没有推辞。 有一种闺密的感觉。 以前生长的地方没有规定闺密就一定是女性不是吗?不过她觉得这种设定真是怪怪的,有时候,她光如此想着就不由得闷声笑几声…… 而自雅艺作坊的根雕作品在青川城里扬了名声之后,周宴卿更忙了起来。 以前是隔三差五就能见一面,现在反而是半个月都不见一趟了。 城里自然是不乏有眼光的商家的,自雅艺的根雕作品出来后,自然也引来了无数同行们的眼红。 纷纷着手要分一杯羹。 只是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不说懂不懂得根雕作品的处理流程,就算懂得,那原料又岂是那么好找的? 如今是什么天气了?要入冬了。 附近的原料早就被乔明瑾和周宴卿早早下手了。不仅下河村挖的差不多了,周边的几个村子,也是一挖得了木桩子,就全家推着牛车往下河村送的。 就是邻近或是各处得了好木料做家俱的人那里,周宴卿都提前打了招呼。砍了木料之后,定要顺便把木桩子挖出来,可以送到他那里卖钱,女木料的木桩子价格不少。 对别人来说,那一度废弃的木头桩子自然不能跟他们要的木料相比。不过那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顺带做周家周六爷的人情,岂不美哉? 如此,也间接的切断了别人原料的来源。 再来呢,就算别人向远些的地方采购,一来,那东西太大不好托运,二是天气渐冷,北方已是开始下雪了,那路上可不好走。 这木头桩子给雪这么一淋,更重了几分,越发难运。运回来,等之干燥也要不少时间。 所以就算城里木匠铺子蠢蠢欲动,但乔明瑾并不是很担心。 不过借着这股东风,城里的木匠铺子,用木头段子也做了一些精美的木雕出来。 虽然没有树根的自然形态之美,但其中也不乏精品。 周宴卿便趁着此时有人分他一杯羹的时候,频频往外跑,向别人极力推销他的根雕。带着云锦往周边几个市县连跑了好几趟。 又把木匠铺里当成镇店之宝的“孔雀开屏”让人画了下来,随着日常信件送去了京城…… 众人忙忙碌碌的时候,都没有太在意家里的两个孩子。 在小云峦两只肉手托着腮,闷闷地说他已是好几天没见到他爹的时候,琬儿好像也反映了过来。 瘪着嘴泪眼朦胧,她好像也好长好长时间没见到她爹了。 小东西眼睛四下转了转,没找到她娘。想了想,又蹬蹬蹬地跑到厨房拉着明琦的衣摆,仰着头噙着泪就问:“小姨,我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那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看得明琦又是气又是恨。 把衣摆从小东西的手里扯了回来:“怎么不去问你母亲?” “琬儿不敢。” 明琦低头看了她一眼,更是生气。 “哼。你要真问了,你母亲肯定得生气。你想你母亲生气吗?” 小东西眨了眨泪眼,使劲摇头。 “这就对啦。你不想你母亲生气,所以你不敢问。你问小姨,难道不怕小姨生气啊?小姨白疼你了?” “小姨为什么要生气?” 明琦握着锅铲转过身面对着她,看着她柔场说道:“琬儿,你是不是想回你奶奶那边啊?小姨一会炒好了菜就送你过去啊。” 小东西使劲摇头,再摇头,退了两步,又再退两步,很快退到门槛边,然后一转身,飞快地跑了。 才不要去奶奶家! 太恐怖了。小姨就知道欺负人。 明琦抻头着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发现两个孩子又凑在一起玩了起来,好像没出什么哭鼻子的大事,也就转回厨房炒菜去了。 那锅铲被她挥得咣当作响,那铁锅若是铸得薄些,没准被她这么铲两下都能穿了。 晚上,明琦在饭后数次想张口,但看她姐这段时间忙得一脸菜色,又闭紧了嘴巴。 哼,那是个过了气的人了,干嘛要提他徒惹姐姐不开心。 乔明瑾这段时间还真是有些顾不过来家里,也没太注意几个孩子的神情变化。 城里的作坊陆续推出一些木雕、小根雕及竹根雕之后,周宴卿便没怎么来了。每天忙着在城里展示他周六爷非凡的商业能力去了。 而乔明瑾也感到了危机。她日日往作坊点卯。关在作坊工作间又是描又是画的。 这年头没什么专利权,除非你的东西跟皇家搭上什么关系,可能受模仿程度还轻一些。但凡不是的,只要东西做出来了,就免不了人家要模仿。 虽说她们作坊下手早,又在城里扬了名,也控制了青川附近大半的原料市场。但保不齐有人高价收购,会有人顶不住变节的。 这年头民间又多的是一些隐藏的有大本事的手工艺人。只要有市场,就免不了别人要去分一杯羹,谁都阻止不了。 她只是先走了步罢了。 而这个时间段也算天时地利,恰逢冬季,原料从别处运来也不方便。倒是还能让她们作坊再独领鳌头多一些时间,起码能撑过年,在三四月之前还能是稳稳当当的。 但是翻过年就是别人也有了原料,那也得比谁家做出来的东西更吸引人的。只要造型立意好,就会让人有购买收藏的欲望。 所以乔明瑾就拼了。 她日日到作坊转悠,盯着那些新运来的、半干燥的、干燥的木头桩子,看了又看,观察了又观察,一个细节一条根系都不放过,直到眼皮酸胀,才把自己关回房间里画图纸。 她前世看过不少根雕作品,几个省的根雕博艺馆的作品她都去看过。 多少也有一些启发。 这年头,我有你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先有的还不如你后来居上的。 人有我就要精要奇。也许还能在丛林中闯出一条血路来。 所以每天乔明瑾的脑海里都是各种各样的作品及图纸,对于每天晚上她哄琬儿睡觉时,琬儿露出的欲言又止,她根本就没看到。 小东西闷声闷气了好几天。每天望眼欲穿,都快把这事忘了的时候,她爹岳仲尧终于回来了。 “琬儿!” 小东西后知后觉地往声音处望过去,愣愣地看着眼前那个风尘仆仆的男人。 有点眼熟。 小东西站起身往前挪了两步。又站住了,愣愣地仰着头朝他看去。 岳仲尧看到女儿有些惊喜,见女儿这样,又免不了一阵心酸。 他一个多月没见到女儿了。女儿都快忘了他吧? “琬儿,不认识爹爹了?爹爹回来看我们琬儿了。” 小东西听完,这才“哇”的一声,迈着小短腿飞奔了过去。 许是那衣服穿得多了,裹成个大肉球,脚步有些踉踉跄跄的。 岳仲尧把手中的行李放在地上,往前紧走了两步,就从小东西的两只胳膊内侧把小东西高高地举了起来,紧紧抱在胸前。 热热乎乎的。 他日日夜夜不停念叨的女儿。 与他血脉相连的闺女。 “想不想爹爹?” 小东西眼泪糊了一脸,抽泣着直点头。 岳仲尧心底越发柔软,大手温柔地往女儿脸上拭着。极其小心,又极尽轻柔。 女儿的脸嫩嫩的滑滑的,像剥了壳的鸡蛋。也不知瑾娘是如何养的,害他都不敢用力去擦,唯恐擦坏了。 “哇……啊啊啊……” 岳仲尧吓了一跳,急忙扒开女儿一些,两眼直盯着女儿的脸上瞧。 “哇啊啊啊……” 片刻就有一个小肉球从他身边擦过,飞快地向门口跑了。 那是谁?岳仲尧眼睛眨了又眨。 明琦在堂屋门口恨恨地剜了岳仲尧两眼,就飞跑着出去追小云峦去了。 那小东西一定也想他爹了。 哼,真是惹事精。没事回来干嘛?rs 第一百四十九章 空枕 岳仲尧回来的当天,不顾吴氏在外叫门,愣是陪女儿吃完饭才回去。 琬儿已过了四岁的生辰了,早已是学会了自己吃饭了,只是每回岳仲尧回来,都喜欢捧着碗让她爹喂她。 而岳仲尧自然是求之不得。父女俩每次都爱挤在一起吃饭。 而乔明瑾自然不会特特少他一顿饭。 只不过因为有表嫂何氏在,所以她自然是和表嫂何氏在一块吃的,特地和岳仲尧避开了。 岳仲尧对于乔明瑾如今饭桌上的变化自然是看在眼里的,有肉有菜有汤有大白米饭,油水还足足的。女儿的变化他更是看在眼里,只是他并没有多话去问…… 岳仲尧一直在乔家呆到很晚,陪女儿溜食、看女儿的菜地、陪你们捡鸡蛋、赶着鸡入窝、又给女儿洗完澡、又哄着她睡觉之后,才起身回去。 临走时,把一个大包袱递给乔明瑾。 “入冬了,别人送的几块毛皮,我给拿了回来,给你们娘俩做身皮袄穿。” 岳仲尧眼神畏缩,手伸出去老长,有些打颤,怕妻子拒绝。 正想张口再说几句软话,就看到乔明瑾伸手把包袱接了过去。 岳仲尧心里一喜,脸上就带了笑。 刚想趁势再说上两句,又听到妻子淡淡开口道:“夜了,回去吧。” 岳仲尧刚被抛上云宵的心,又忽而像是被霜打了一样,焉了下来。 数次张口,都挤不出一个字来。 “那,那……那我回去了。”脚步沉沉往院门口迈去。 乔明瑾跟在后面,在他两腿迈出了门槛,就把门合上了,并把门栓从内插上。 岳仲尧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把门一点一点地合上,看着妻子那明媚的脸一点一点消失在大门里面。 夜色深沉,岳仲尧整个人掩在夜色里,心也像初冬的天气一样,冰冰的,冷得人难受。 两只脚如灌了铝一样愣是没法挪动分毫。 就那么呆呆地对着合上的门扉,只任初冬夜里的寒气一点一点把他笼罩…… 何氏看着乔明瑾关上院门往房间的方向走,那单薄的身影看得直让人发酸。 “走了?” “嗯,走了。” 两人沉默了下来。 何氏看着乔明瑾手上的包袱又问道:“又送了东西?” 乔明瑾把包袱扬了扬:“嗯,说是别人送了几块毛皮,给琬儿做冬衣的。” “哦。” 何氏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紧紧抿上了。 说什么呢?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吸了一口初冬夜里清冷的空气,又长长吐了出来,道:“夜了,早点歇着吧。明早还要到作坊去呢。” “好。表嫂也早些睡。” 乔明瑾看着何氏进了房门,并把房门掩上之后,又习惯性地往院里四下看了看,这才转身进了房。 房间里琬儿已经睡得沉了。小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乔明瑾呆呆地看着女儿的脸,叹了口气。 就着微弱的灯光把岳仲尧送的包袱打了开来。 总共有五块毛皮,纯白色的兔毛皮。 不是一般的家养的白兔皮,而是外邦来的长毛兔,纯白,无一丝杂色。 虽然比不上前几日周宴卿送的几块狐狸皮,不过这几块虽说是兔毛,但这种长毛兔目前还算稀少,这毛皮自然还算是比较珍贵的。 他不过是县衙的一个小小的捕快,能弄来这么几块长毛兔皮,也算是难得了。 乔明瑾坐在床沿呆呆地看了女儿一眼,又发了一会呆,就拿过针线篮子伺弄起那几块毛皮来。 了无睡意…… 而岳仲尧在乔家门口面对着紧紧关闭的大门,呆呆傻傻地站了足有一柱香时间。耳畔听着屋里人的对话声,又听到房门合上的声音,然后归于平静……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 许久,直到觉得身上被夜露泼得湿冷了,才挪过沉沉的步子转身离开。 夜色里,只听到数声绵长的低低轻叹…… 岳仲尧推开自家的院门,那老旧的院门“吱……嘎……”响了两声。 等他转身掩好门,就看到他娘吴氏披着一件厚衣,两眼死死盯着他空空的两手,站在房门中间对着他吼道:“你还知道回来啊?怎得不直接睡在那边?还当这是你家啊?一回来拎着包袱连家都不进,光跑到那边去了,什么好东西都尽着往那边送!吃老娘的住老娘的,倒是没见你什么时候这般孝敬过老娘……” 岳仲尧心里本来不舒坦,被吴氏这么一吼,哪里有什么好脸色? 也没应话,直直就错过身子往他的房间那里去了。 吴氏愣愣地看着他推开门,走了进去,转眼又关上了门。 反映过来又恨恨地开始骂起来:“翅膀硬了!翅膀硬了!一个两个的都不把老娘放在眼里了!老娘一把屡一把尿地把你们拉拨大,你们眼里都装着屎了!岳老三,你出来,老娘和你说话呢!” 老岳头在屋里听到心烦,随手在床前摸了一个东西就往房门口砸了过来。 “砰”! 清冷的夜空里,声音清脆响亮。 吴氏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待回过神来,又对着房里面大骂:“作死呢?你拿什么砸老娘呢?” “还让不让人睡了!” “就不让你睡了,咋地?再砸啊!” …… 岳仲尧直直地躺在床上,也没点灯,夜色里那帐子顶也看不出什么。 岳仲尧伸出一只手往床里侧无意识地摸了摸,又摸了摸…… 蹬掉鞋子,衣裳也没脱,往里翻了个身,抓过里侧的枕头抱在怀里,胡乱睡去了…… 次日醒来,只觉得头重脚轻。 岳仲尧勉力撑起身子,看到叠得好好的被子还置在床尾,愣了愣。 也不知昨晚是怎么睡过去的。 这都入冬了。也难怪一早起来头重脚轻的。 岳仲尧闭了闭眼,发现已无睡意。撑起身子,汲了鞋子就到外头打水洗漱。 “三哥,你起了?” 岳小满向自家三哥扬了扬笑脸。看她三哥朝他点了点头后,就转身进了岳仲尧的房间。 岳仲尧的房间自乔明瑾走后一直是由岳小满收拾的。 岳小满走到房内,正想帮她三哥把被铺收拾一下,却发现那被子竟好好地叠放在床尾,还是她昨天拿出来的模样。 三哥昨天没回来睡? 不可能啊,昨天三哥回来娘骂了几声她是听到了的,而且刚才看三哥那样子确实是刚睡醒啊。 难道路三哥昨晚没盖被子? 岳小满光想着就打了个冷颤。急忙跑到门外。 看到岳仲尧用葫芦瓢舀了冷水洗漱,急忙说道:“哎呀,三哥,这早上可凉着呢!厨房的大灶上烧了热水呢!” “没事。” 岳仲尧往脸上抹了两把,在院里置了一夜的水激得他生生打了个冷颤,不过也使得他脸上不那么烧了。 岳小满看他脚下虚浮,忙往他脸上看去,马上就发现了她三哥的异样。 “三哥,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昨晚上你没盖被子吗?是不是冻着了?” “没事。” 岳仲尧低低地回了声。 又转身进了房,掩了房门,很快就脱下身上睡得皱皱巴巴的衣裳,重新换了一身,拢了两下头发,抓着衣裳就走出房门。 “五妹,有空帮三哥洗一洗。”说着把那换下的衣裳递给岳小满。 岳小满应了一声把他换下的衣裳接了过来。又盯着他的脸看。 她三哥定是昨晚受了凉了,脸上有些不正常的潮红。 “三哥,你这是要去哪?你要不要到床上躺会?我给你煮碗姜汤喝?” 岳仲尧也没应,摆了摆手,就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吴氏听到声音从房里追出来:“老三,你这一大清早是要去哪里?就那么上赶着那边啊!” 吼了两声也没把他唤回来,只看到他家三儿越走越远的背影。 “全是白眼狼!眼里没娘老子的白眼狼!” 在院里恨恨地骂个不休…… 岳仲尧到了乔明瑾家的时候,乔明瑾还没起身。岳仲尧往门上推了推,院门没开。 作坊没那么早开工,即便开工了,乔明瑾也没那么早往那边去。每日都是等女儿醒了,跟女儿吃过早饭再过去的。 岳仲尧没推开门,也没叫门。就在青石垒起的门槛上坐了。 冻了一夜的青石激得他差点跳起来。 不过他觉得今天这一路走过来,有些累了,想找个地方坐一坐,就是觉得冷也没起身…… 何氏吃过早饭,跟乔明瑾打了声招呼就欲先往作坊去。 打开门的时候,一个身影就往门里倒了进来。 结结实实把她吓了一跳,差点大叫出声。 “表嫂……”岳仲尧迷迷糊糊对着何氏叫了一声。 他也不知怎地就倚着门板睡着了。 忙稳了稳身子,有些摇晁地站了起来。 何氏看他这副模样,也不知在外头等了多久了,瞧着怎么很是疲惫的样子? 何氏不由在心里叹了几声。 “来了怎么不叫门?这早上天可凉着呢。” 岳仲尧朝何氏讪讪地笑了笑。 何氏看他那样,又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几声。 “我去作坊了,瑾娘也起了,正在厨房呢。” “谢谢表嫂。” 岳仲尧让了让,那何氏就错身往作坊去了。rs 第一百五十章 淡如水 乔明瑾站在床前看岳仲尧两手捧着碗一口一口把姜汤喝了下去。 那火辣辣的姜汤顺着喉咙滑进了肚,热热的刺激着岳仲尧的四肢百骸。 岳仲尧眼睛酸涩,一边喝一边偷偷拿眼去瞧乔明瑾。 乔明瑾并没有说话,脸色淡淡的,只等着他喝完好收了碗。 岳仲尧微微有些失望。 喝完给乔明瑾递过大碗,盯着乔明瑾。 乔明瑾把碗接了过来,淡淡说道:“你要是不舒服就在厢房里睡一觉吧。” 又叮嘱女儿:“琬儿去找表哥玩。你爹不舒服,让他休息,莫吵着他。” 琬儿抿着嘴摇头。 贴着岳仲尧,两眼水汪汪的,拿小手去够岳仲尧的额头:“爹爹,烫不烫?还难不难受?琬儿要在这里陪爹爹说话。” 岳仲尧大手抚着女儿的头,揉了两下,道:“琬儿乖,到外边玩。爹爹躺一会再陪我们琬儿说话好吗?莫让爹爹过了病气。” “外面冷。要在这里陪爹爹。”说着偎进了岳仲尧的怀里。 乔明瑾看着他二人搂在一起小声说话,想着这段时日自己忙着作坊的事也忽略了女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转身就走了出去。 岳仲尧脚下虚浮地进来时,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潮红,乔明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也不缺那一块姜,明琦那丫头跑了,琬儿不还在?没准那小丫头还真的能惦着脚到厨房给她爹张罗煮姜汤呢。 那小东西都没个灶台高。 也不知是他起得太早,还是吴氏把他的早饭都省了。乔明瑾给他盛了粥后,看他喝了两大碗,又顺便给他煮了一碗姜汤。 外头还冷着,又打发那父女二人到厢房去玩。 乔明瑾在院子里听着厢房里传出来的童声童语,间或夹杂着男人低沉的声音。 在院里听了两耳朵,便转身去了作坊…… 如今作坊里,越发紧张起来了。 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年下正是送礼时节。有不少人得知雅艺作坊出新奇的根雕作品后,都向铺子下了定,要买上一两款作为送礼所用。 既新奇又大气,出手也好看的紧。 可不大气吗?有些木桩子挖出来可有六七尺米宽高呢。就算去枝去须作了处理,也差不了多少。 运这么一大块东西,可不是要专门用一辆马车或是牛车运的? 到时红布一蒙,收礼之人掀之可不得惊喜万分?可不高端大气吗? 这段时间定单还收了不少。作坊里十三个师傅都是连轴转,夜里都没睡几个时辰。 岳大雷如今跟着众多师傅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有时候都不用看乔明瑾的图纸,也能构思出绝佳的作品了。他也已是能独立进行创作了。 乔明瑾看着众位师傅的劲头,很是高兴。仿佛看到那白huāhuā的银子朝她飞奔而来…… 午时初刻,有好些天没来的周宴卿到了。 推开乔明瑾工作间的房门,一股凉意也跟着他席卷了进来。乔明瑾不由打了个冷颤。 周宴卿忙眼疾手快地又把那厚布帘给掩上了。 径直在乔明瑾对面的椅子上坐了,还用脚把那炭盆子推到自己面前,两手往炭盆上伸去。 “没那么冷吧?你那马车不是听说温暖如春?又是炭盆又是汤婆子的,石头都说担心你在里面中了炭毒。就那么怕冷?” 周宴卿瞟了乔明瑾一眼,闲闲道:“你一路在冷风里吹过来看看?再过些时候,再来时,那车子外罩怕是都能裹上一层冰。” 乔明瑾看他如今袖子领口都镶上了大毛,只怕再过几天,那大毛氅子就能披上身了。这货,到底有多怕冷? “那你往日去京城都是怎么过的?” “谁没事大冬日往京城赶?就是送年礼也轮不到我去。再说了,爷也没那么怕冷。” 乔明瑾撇了撇嘴。是,你不怕冷,是你爱穿大毛衣裳。 “我表哥怎么不跟你一块回来?我那小侄儿可是天天念叨着他爹呢。” “云锦现在没我跟着身边也能独挡一面了。这段时间正逢年关,我让周管事带着他四处跑跑,也好了解节下的一些章程。也不能什么事都周管事帮着做,周管事是我临时从府里借调过来的,他还管着府里的一摊子事,年下府里各处采买,各处送年礼也需得他操心。” 乔明瑾抓过茶台上一只青huā茶壶,给周宴卿倒了一杯茶,两手捧着递给他。 “多谢周六爷对我表哥的栽培了。就不说什么感谢的话了,全在这茶里了。” 周宴卿把茶接了过来,眼睛往黄澄澄、热气袅袅升腾的茶水里看了一眼,盯着乔明瑾道:“你的谢意是不是太没有诚意了?” 乔明瑾笑着看了过去,嘴角弯弯:“你还指望我一介村姑能给你什么大礼不成?还指望以身相许呢?” 说完笑了起来。 她越跟周宴卿熟捻,似乎越能无所顾忌地开着一些不伤大雅的玩笑。 周宴卿捧着茶杯,看着乔明瑾言笑宴宴的样子,屋里太过温暖,那女人的脸上染了些红晕,一如既往的白皙粉嫩,完全看不出这是她嘴里说的一介村姑的样子。 周宴卿看着眼前眉目如画的女子,心里动了动。只那么淡淡地笑着看向她。 乔明瑾也抿了一口茶,发现屋里安静了许多,扭头看去。 这家伙愣愣地看着她干嘛?怎地不说话了?怪道这般安静? “我脸上长huā了?你这般看着我?” 周宴卿笑了笑,也啜了一口茶,方道:“可不是脸上长huā了。” 看着那女人撇着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好像有根弦又被人“咚”地拨了一下。 周宴卿扭头作势咳了咳,方正色道:“前段时间,我有写信送往京里,说了根雕的事,还画了一张‘孔雀开屏’的图纸一并送了出去,你可知?” “你有跟我说过。” “嗯。那边前日回信了,很是感兴趣。听说有师傅还能用根雕做出佛祖的样子,让精心准备几尊送往京里。也好让本家年下里送礼之用。” “可有说给多少银钱?” 周宴卿斜了她一眼:“我还能亏了你?” “你是不会亏了我。那师傅的huā红可怎么算?” 周宴卿道:“自会算了给他们。” 说完歪在高背椅上,又道:“你还指望京里能给钱?每年送年节礼过去,不是一车车的银子送过去的?每年青川往京里送的银子可不少,府里挣下的银子一多半是要送到本家让他们打通各种关系所用的。” 乔明瑾看他脸上莫明,便说道:“辛苦一场,竟是为他人为嫁衣吗?” 周宴卿看了她一眼,又道:“也不能这么说。若是没本家打通各种关系,我们一介商户哪能做得这么大?自古商家要四通八达,要钱途光明,就少不了官家扶持,不然这税那税就够你受的。农户们也就二十抽一罢了,商家有时候能五抽四,有时候,国库缺银,你要想铺子继续开,有时候贴着钱都要给。所以没有本家的打点,也没有如今的周家。” 乔明瑾心下了然。 这年头,商家的地位向来是最轻的。各种税也多是朝他们收的。遇上好的地方官,可能收的少些,遇上贪的,日日都设了名目要收各种税。 新的官员委任过来,那县衙门口排了长队等着孝敬的,不就是各个商家? 朝中有人的,势力比地方官大的,自然是万事大吉。这也是自古以来官商闹着嚷着要捆绑在一起的原因吧,各有所图罢了。 商家需要官家开路,有些生意,没有官家发放的路引和批文,连城门都出不去。而官家要升官要打通关系,无不需要大笔的钱财。 这些事也不是她能够拆分得清楚的。 乔明瑾也不说话,只默默地陪他喝完了一壶茶,又再沏了两壶。两人说着一些作坊的事,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这都午时了,你是不打算请我吃饭了?还是说天气冷了,你连下厨都不乐意了?就打算用这茶水打发我了?” 周宴卿在连喝了三壶茶之后,终于发飙了。 乔明瑾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打发你,也不能委屈了我自己啊。你不吃我还吃的。” 说着,起身朝外走去。 周宴卿瞪了她一眼,撩开厚帘子也跟了出去。 何氏正好从厨房出来,见了他们,忙问道:“六爷,是在哪吃?要不在作坊吃一顿吧?这饭也快得了。” 周宴卿扬声道:“不了,我到瑾娘那吃去。他们看我在,吃得也不自在。” 何氏点头应了,转身又要从作坊拿一些食材给乔明瑾,也被周宴卿推了,他每次来都自带着吃食,倒不用跟作坊的人抢食。 两人一路说着话一路往乔家走去,并没看到在作坊围墙旁边的孙氏。 那孙氏愣愣地看了这二人一眼,男的俊女的俏,还真是养眼。 倒是便宜这乔氏了,这女人就是有那勾人的本事。离了一个泥腿子还能傍上这么有身家的财主。 眼睛转了转,一溜烟往家里跑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孤男寡女吗 乔明瑾和周宴卿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并没有注意到孙氏一闪而过的身影。 两人推开门进了院子,就看到井台边明琦正指挥着周宴卿的小厮石头在摘菜洗菜。 “姐,周大哥。”明琦抬起头跟两人打了招呼。 周宴卿朝明琦扬着嘴笑着点了点头。 又对他家小厮说道:“你可得好好洗,若让爷崩了牙看爷不收拾你!” 那石头扬了扬洗得通红的两只手,委屈道:“爷,哪个菜石头不是洗上两遍三遍的?” 乔明瑾看了他那手笑了笑。 好在这天还不是太冷,且那井水打上来也是温热温热的,倒也不会太冻人。 “琬儿呢?”乔明瑾问道。 明琦朝厢房的方向努了努嘴。 周宴卿似乎也才反映过来,今天一直没看到琬儿,往常听说他来也都会跟他腻歪一会的。 “这孩子今天倒乖,一个人在厢房玩吗?” 乔明瑾并没答他。走到厢房门口,推开掩着的房门。 就看到那父女俩齐齐躺在床上,盖着棉被睡得正香。 岳仲尧脸上也没有早上的那股潮红了。呼吸听着也正常了不少,看来是没什么大事了。他身子强壮,想来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估计是不用请大夫了。 周宴卿跟在乔明瑾身后,自然也是看到了这一幕。 也没说话,只是挑了挑眉头。 乔明瑾也没叫醒女儿,小心地又把房门掩了,就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周宴卿自然也是跟在后面进了厨房。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莫不是来帮我烧火的?” “那有何不可?正好厨房暖和。” “不是说君子远庖厨?” “君子难道就不要吃饭了?我可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 乔明瑾笑了笑。 看到厨房里已经放好明琦洗好的一部分菜了,心里大致也有了底,做什么菜心里也有数了。 正想往上撸起袖子准备起来,意识到周宴卿也在,那货此时正拉过一张小凳子在灶口上坐了,此时正盯着她看呢。 乔明瑾只好把正要往上撸的袖子放了下来。 走到一边墙上从上面的钉钩上拿了一副袖套下来,套在袖子上,再把上下各两根带子一抽一拉,上下便系得紧了。 “这东西倒不错。作坊里师傅们带上这个袖套确实方便了很多。就是我们府里那些粗使的婆子丫头及厨房里做活的现在都人手一套了。你那脑子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乔明瑾难道会告诉他这东西在后世是司空见惯的东西? 这东西她倒不是特意的为作坊的师傅们想出来的,也不是专门为下厨准备的。 而是她前段时间看着琬儿带着云峦和村里的娃子们在外头玩,每次玩罢回家,那新做的棉袄两只袖子都是脏污一片。 虽然已是改做了窄袖的,不向宽袖那样一蹲到地上就跟大扫把一样把那衣袖弄得一层黑灰。 不过即便她把女儿所有的棉袄都做成了窄袖的,那孩子在外头玩上一天,那袖口都是一团污黑。 除了乔明瑾之外,这年头也没人想过天天洗澡净身换衣裳的。更何况是如今天气渐冷的情况下。 表嫂何氏每次一看到云峦那脏污的袖口都忍不住生气,把小云峦拎过来狠狠拍上几记屁股。 那棉袄填了棉花,不说不会像常服那样天天要洗,且洗得多了,那棉衣也就不暖和了。而且何氏哪里有功夫天天给小云峦洗棉衣? 乔明瑾也很头疼。 后来她就想起了她以前几个外甥穿的的羽绒服。 那羽绒服是要拿去干洗的,小孩们玩得欢了经常不注意,那袖口就脏污得很。又不能天天拿着羽绒服去干洗。费钱还费事。 于是几个表嫂就给几个外甥们穿上袖套。回家只要把脏的袖套洗了就行,第二天再换上新的戴上。换洗方面的很。 于是乔明瑾就拉着何氏赶着做了好几双袖套出来,长短一直做到手肘处。 因为没有橡皮筋松紧带等东西,就用细线做了抽拉式的,一抽一拉,然后再用个扣子固定住。 这样那棉衣也就干净了,不用再天天换洗了。她也就不再拘着两个孩子玩泥巴了。 而不出两日,村子里的人见了,纷纷效仿。 就算是下河村里吃水方便,有个水井,可是大冬天也没人愿意天天洗衣裳的。 有了袖套,这下倒好,不说娃子,就是村子里的姑娘嫂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只要做活的,人手都要备着一副。 为此,好些人还专门拿自家种的菜来感谢乔明瑾。 乔明瑾后来又和明琦何氏帮着作坊的师傅们也人手做了一副出来。 后来得了师傅们的夸赞之后,觉得这东西还当真是便当得很。 于是乔明瑾又用花布、素布做了好几双样品出来,分了男款女款,成人款小儿款,长款短款,让云锦捎去了姚家的杂货铺。 姚平接到东西,当天就买了布让他两个嫂子带着他娘赶着做了一大批出来,放在杂货铺里卖。 生意极好! 买的人几乎都是几双几双的买的,家里的大人小孩男女都各备了一副,还有些人买了两三副替换的。 姚家父子几个喜不自禁。 又紧着从布庄低价买了碎布头及有瑕疵的店家处理的布料,赶着做了一批成本低的袖套运到其他地方及乡下卖了。 因着成本低,也没买庄户人家自己买布做能省几个铜板,所以即便是乡下地方,那生意也是好得很。 只隔了几天,那姚平再次来村里卖货时,就给乔明瑾报了喜,说是店里的生意又跟着火了一把。 而周宴卿拿了几副回去府里后,他府里的人也都跟着效仿了起来。 时下大宅里的太太小姐穿的衣服多是广袖的多,不管是弹琴、做针线、做画还是写大字,那广袖都是极不方便的。有了袖套,只要往上一套就方便多了。 周府老太太喜得还给乔明瑾打赏了两匹松江棉布…… 此时,周宴卿坐在灶口问她那袖套是如何想出来的,她也只能回答说是看着女儿玩耍脏了衣裳,她发懒不愿洗衣得的启发。 “你倒是好,时不时得个什么启发的。那别家孩子的父母倒是不曾想到。” “你是想夸我聪明吗?” “是呢是呢。不然我找个脑子不灵光的人合作吗?我又不是钱多烧的。” 乔明瑾此时正往身上套她自己做的专门用菜穿的围裙,从上到下像半边衣裳一样往前兜围着。 一边往后系带子一边看他:“知道你此时像什么吗?” 周宴卿往自己身上扫了几眼:“像什么?” 一个富家少爷,穿着绸衣镶金佩玉的,此时坐在乡下庄户人家的厨房的灶口前,怎么看怎么违和。 “你还是到堂屋里坐吧。不然一会脏了衣裳。” “你怕我没衣裳换吗?”周六爷闲闲地撇了乔明瑾一眼。 “我哪里不知道你一出门那马车上必是备了衣裳鞋袜的。只不过这孤男寡女的……” “你害怕?”周宴卿盯着乔明瑾问道。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周宴卿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一身普普通通的细棉布衣裳,虽然送了她不少绸布,但从没见这个女人给自己做过绸布衣裳。 头上也只是简简单单的插了两根银簪,他送的金钗就没见她戴过。 此时还套着一件不伦不类的半边围衣。 但就是没让他觉得粗鄙。那一举一动都带着自然,看着让人亲切。 “大白天的,院里又有人,哪里就孤男寡女了。再说了,哪个是孤男哪个是寡女?” 周宴卿说完看到眼前的女人眼神暗了暗,他讪讪地抿了嘴不说话了。 他从来没问过她,关于她男人的事。他只知道她搬出来一年后就会和离。 只是刚才那个男人怎么睡在她家的厢房里?他,他是昨晚就睡在这边的吗? “没有。今早他来的时候,我看他有些受凉了,给他煮了一碗姜汤就到作坊去了。想来怕是身体不舒坦睡了过去。” 周宴卿咬了咬舌头。他怎么管不住自己问了出来呢? “那,他这次回来几天?” “我没问。” 周宴卿觉得自己今天有些多嘴了。 他看了乔明瑾一眼,眼前女子淡淡的,没看出什么情绪波动的样子,谈到她的男人,也是如一潭古井的水。 他忙把凳子往灶口挪了挪:“我帮你烧火吧?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会打火吗?” “笑话。爷不会打火?” 说完拿起灶台前的两个打火石就“噼噼”地打起火来。 只是陡有火星,却总不见点着灶膛前的松毛。 乔明瑾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忙上前去接过他的打火石帮他把松毛燃了起来。 又用铁夹子把点着的松毛夹到肚膛里的粗柴下方,那柴便燃了起来。 周宴卿看着灶膛里火光跳跃,顿时觉得身上暖和了起来。 乔明瑾看着今天有小排,决定做一个香酥小排。 往锅里倒油准备先把小排炸一炸。 如今日子好过了,她也舍得做这些费油的菜了。 “躲着些啊,小心被油溅到身上。我可不负责洗衣裳啊。” “那用得着你洗。” 不过话虽说着,周六爷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乔明瑾把控好水腌渍过的小排往锅里倒去,那油点便往外溅了出来。 她往后退了退,不料正好踩到衣裙上,整个人便往后仰去。 周宴卿眼明手快,往前捞了捞,就揽了她的腰…… 岳仲尧扶着厨房的门框看得一阵刺痛…… 他只觉得越发头重脚轻了,浑身轻飘飘,似要被冷风刮了去……rs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未遂 亲们,这章还没来得及改,一会再看啊。 厨房里的两人都没有看到外面正捧心伤怀的岳仲尧。 此时的乔明瑾正尴尬地手忙脚乱地脱离周宴卿的怀抱。 周宴卿也将将反映过来,针刺一般松了手,往后退了退,作势抻了抻衣裳。 握拳:“咳,那个……那个,你有那么笨吗?炒个菜都能往地上打跌?” 乔明瑾脸上的红云渐散,回瞪了他一眼:“是我笨吗?是流年不利,因你这个富家公子之故。没事跑来我们乡下的厨房里来干嘛?” 得,全是富家公子搞不清身份之故,进了不该进的地方。 “我乐意。哈,冬日烧火是个好活计啊,暖和。今天会多做几个菜吧?” “想得倒美。” “……” 岳仲尧靠在厨房的外墙上,堪堪闭上了眼睛。一手缓慢地往胸口上按去…… 片刻之后,另一手往后伸到墙上撑了撑,侧头往厨房里面看了看,而后步履蹒跚地往外走去…… 明琦和石头正捧着菜篮子往厨户走,看到岳仲尧略显踉跄的身影,皱了皱眉头。 不过没多大理会,指挥着周六爷的小厮抬着洗好的菜往厨房去了。 “姐。” “哎,菜洗好了?” “洗好了。” “嘁,哪是你洗的?全是我洗的好吧。”石头争着表功。 明琦狠狠瞪了他一眼。 周宴卿捡了灶前一小块枯柴往石头身上扔去:“出息了你。” 石头笑嘻嘻地躲开。 “姐,琬儿他爹来说什么了?” 乔明瑾愣了愣,两息之后看向明琦道:“他不正在睡觉?” 明琦摇了摇头:“没有啊。刚才看见他从厨房的方向走开,往大门外走了。” 石头也跟着点头,表示是真的。 乔明瑾和周宴卿相视了一眼,两人都不免有些尴尬。乔明瑾拎着锅铲走到厨房外,只是还哪里有岳仲尧的身影。 “明琦。” 明琦应声出了厨房。 “你去厢房看看琬儿。” “哎。”明琦应声而去。 乔明瑾盯着院门的方向看了看,叹了一口气,方转身回了厨房。 周宴卿抬头看她,乔明瑾对他摇了摇头:“没事。今天除了香酥小排,再给你做几个没吃过的。” 周宴卿看了她一眼,爽快道:“好啊,正等着呢。”磨刀霍霍。 岳仲尧出了乔家大门,在外面被冷风一刮,自感无比凄冷。 脚下跟灌了铅一样。 走了两步,看到前方有人影走来,也未看清是何人,堪堪站住了,往一旁避了避。 “老三?你从哪里来?这是,回家吗?” 吴氏见到儿子,停下脚步问道。 岳仲尧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娘和二嫂四弟媳正齐齐站在他面前。 “娘,你要去哪?” 吴氏重重地哼了一声:“我听说那乔氏不守妇道,今天又把男人往家领了!我倒是要去看看,她有脸没脸!我儿又还没休离她,青天白日的,她倒是做得出来!还整天一副清高的样子!我呸!” 孙氏听了,在一旁幸灾乐祸:“是啊,三叔,你没看到,那乔氏真是不顾脸面了,大白天的就跟男人走得那么近,都不要脸皮了,天天把男人往家里领!这孤男寡女的,啧啧啧。” 于氏没说话,不过显然也是赞同这一番话的,只在一旁闲闲看戏。她可比孙氏有眼色多了,没瞧见三伯子都眉头紧皱能夹死苍蝇了吗? “够了!”岳仲尧喝道。 “二嫂,你哪知眼睛看到青天白日孤男寡女了?” “哼,我两只眼睛可都看到了!我说三叔,这都不是什么秘密了。村里谁不知道那周六爷天天大鱼大肉地往乔氏那边送?不只这样,还送穿的用的,每回来不是大包小包的?每回来都在乔氏那里用饭,有时候还在厢房歇晌。谁不知道!可不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屋。” “够了,二嫂,瑾娘那里可不只有瑾娘一个人在,还有琬儿明琦几个孩子呢。就是周六爷的小厮也是在的。” “哎呦,我的三弟哟,几个小孩懂什么?她不会打会几个闲人到外头玩去呐?这还不算孤男寡女啊?可怜三叔,天天在城里,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这样,那城里都叫啥,外室?哈,可不就是外室嘛。也就三叔你蒙在鼓里。要被村里人取笑呦,没准琬儿早就改口叫爹了。” 岳仲尧听了气死。 越发觉得身上不得劲了。 将将按捺住,喝道:“二嫂,莫要胡扯!瑾娘不是那种人!我才从那里出来的,今天一早上我都在那里。以后我不想听到二嫂再说这样的话,若让我听到,我可不会看二哥的面子!” 说完冷冷地往孙氏脸上扫了一圈,又狠狠地看了一眼吴氏左侧的于氏一眼。 于氏顿时打了个冷颤。这三伯子,平时看着倒是个和气的,这发起脾气来,还真是吓人得很。还真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娘,瑾娘是你儿媳,我不希望从娘嘴里说出什么歪话来。儿不爱听!” 岳仲尧对着三人说完,就往前迈起了解步子。 吴氏往远远的乔氏的房子处看了一眼,看来今天是抓不得奸了。恨恨地朝地上呸了一口,追着岳仲尧走了。 “老三,老三,你等等娘……” 于氏和孙氏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是一副不得志的样子,但于氏是个识实务的,看了孙氏一眼之后,便也跟了上去。 孙氏恨恨地往吴氏母子那里看了一眼,呸了一声,嘀咕道:“哼,都走到这里,倒想回头?哼,臊一臊她也是好的。” 眼睛转了转,便朝乔明瑾家里走去。 厨房里,乔明瑾用铁爪耙把锅里炸得香酥的小排正捞起,放在碗里控油,又拿过装油的罐子,改用铁勺往罐里把油舀上来。 周宴卿吸了吸算子,往炸得焦黄的小排那里看了一眼,这女儿倒是做得一手好菜。 “乔娘子,我能啃一根吗?”石头看着小排咽了咽口水。 “还不能,要回锅翻炒一下才行。” 周宴卿又往他身上扔了一根枯柴:“你个吃货!你家爷还没吃呢,你倒好意思先馋上了。” “嘿嘿,爷,那不是乔娘子做的菜香吗?小的这不是忍不住吗?今个一大早爷就小的拎起来赶路了,害得小的连早饭都没吃,嘿嘿,这不饿了嘛。” 周宴卿白了他一眼:“忍着!” 石头忙缩了缩头往案桌上忙去了。 “呦,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孙氏吸着鼻子摸进厨房里来。 “哟,六爷也在啊。真是巧了。瑾娘,你今天又给六爷做什么好吃的了?六爷你真有口福,在我们家,我那小叔子可还没这等口福呢。” 孙氏说完在眼睛便在厨房里四下转了起来。 乔明瑾听了她这一番话,眉头只皱了皱,但并没应话。 周宴卿倒是噙着笑看向那孙氏。只是眼里可没有并丝笑意。 石头倒是好打不平:“这位婶子,你是什么人,没通报一声就跑到别人的厨房里来?” 孙氏似乎才看到石头:“哟,小哥也在呢?正忙呢?哎,咱乡下地方,可没几个像瑾娘这般有福气的,这又有人烧火又有人切菜的。六爷,怎好委屈你坐在那里烧火?来来,六爷,你起来,让我来让我来,没得脏了六爷的衣裳。” 乔明瑾撇了孙氏两眼,这孙氏到底是来干嘛的?好心来帮她烧火的? 周宴卿笑着看向孙氏,屁股却没挪动分毫。 “不必麻烦这位婶子了。这冬日里烧火暖和着呢。咱要蹭饭吃,可不得干些活?不然可没咱的饭吃。”说着把挤到面前的孙氏往外推了推。 乔明瑾听了她这一番话,眉头只皱了皱,但并没应话。 周宴卿倒是噙着笑看向那孙氏。只是眼里可没有并丝笑意。 石头倒是好打不平:“这位婶子,你是什么人,没通报一声就跑到别人的厨房里来?” 孙氏似乎才看到石头:“哟,小哥也在呢?正忙呢?哎,咱乡下地方,可没几个像瑾娘这般有福气的,这又有人烧火又有人切菜的。六爷,怎好委屈你坐在那里烧火?来来,六爷,你起来,让我来让我来,没得脏了六爷的衣裳。” 乔明瑾撇了孙氏两眼,这孙氏到底是来干嘛的?好心来帮她烧火的? 周宴卿笑着看向孙氏,屁股却没挪动分毫。 “不必麻烦这位婶子了。这冬日里烧火暖和着呢。咱要蹭饭吃,可不得干些活?不然可没咱的饭吃。”说着把挤到面前的孙氏往外推了推。乔明瑾听了她这一番话,眉头只皱了皱,但并没应话。 周宴卿倒是噙着笑看向那孙氏。只是眼里可没有并丝笑意。 石头倒是好打不平:“这位婶子,你是什么人,没通报一声就跑到别人的厨房里来?” 孙氏似乎才看到石头:“哟,小哥也在呢?正忙呢?哎,咱乡下地方,可没几个像瑾娘这般有福气的,这又有人烧火又有人切菜的。六爷,怎好委屈你坐在那里烧火?来来,六爷,你起来,让我来让我来,没得脏了六爷的衣裳。” 乔明瑾撇了孙氏两眼,这孙氏到底是来干嘛的?好心来帮她烧火的? 周宴卿笑着看向孙氏,屁股却没挪动分毫。 “不必麻烦这位婶子了。这冬日里烧火暖和着呢。咱要蹭饭吃,可不得干些活?不然可没咱的饭吃。”说着把挤到面前的孙氏往外推了推。 石头倒是好打不平:“这位婶子,你是什么人,没通报一声就跑到别人的厨房里来?” 孙氏似乎才看到石头:“哟,小哥也在呢?正忙呢?哎,咱乡下地方,可没几个像瑾娘这般有福气的,这又有人烧火又有人切菜的。六爷,怎好委屈你坐在那里烧火?来来,六爷,你起来,让我来让我来,没得脏了六爷的衣裳。” 乔明瑾撇了孙氏两眼,这孙氏到底是来干嘛的?好心来帮她烧火的? 周宴卿笑着看向孙氏,屁股却没挪动分毫。 “不必麻烦这位婶子了。这冬日里烧火暖和着呢。咱要蹭饭吃,可不得干些活?不然可没咱的饭吃。”说着把挤到面前的孙氏往外推了推。 第一百五十三章 费事 先发上来再捉虫次日天一亮,秀姐就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 入冬了,地里也没什么事可做,秀姐就多是到作坊帮忙做些杂活。因着感念乔明瑾对她男人的提携,说什么都不要工钱。 她男人岳大雷如今每月有固定的二两月银,做出的东西卖出去后也能分一部分花红,到现在两人也存了几十两银子了。两个孩子也是隔三差五能吃到肉了,甚是满足。 只要得闲就必是到作坊做活,或是看乔明瑾家里有什么事二话不说就当成自家事一样来做的。 秀姐看着她家的两个孩子和琬儿明琦玩到了一起,便低声跟乔明瑾说道:“也不知道那吴氏发了什么疯,昨天在家里骂了一天,入夜了都不消停。今天早上我送大雷出门后,又听到她在那院里大骂。这回是骂仲尧不孝什么的,好像本来仲尧还能休个两天的,没想到今天一大早就走了,也没跟家里打招呼,家里人统不知道。” 看了乔明瑾一眼,又道:“每次回来休假,都见他拖拖拉拉一步三回头的,这回假都没休完,一早就走了,奇怪得很。没来跟琬儿说一声吗?” 乔明瑾摇了摇头:“没。” 她也挺奇怪,不说后天才走的吗?是因为昨天的事? “那吴氏在家里骂娘的时候,我听小满说了一句,说是她三哥昨天晚饭都没吃,只喝了一碗姜汤。琬儿她爹生病了吗?” 乔明瑾想了想,道:“他昨天来我这的时候,脸上带着潮红,我看他也是一副头重脚轻的样子。琬儿摸他额头说是有点烧。我给他煮了一碗姜汤,后来他也在厢房睡了一觉,也不知道发了热没有。吴氏是个粗心的,怕是也发现不到他的不妥。” 秀姐听了直摇头,说道:“那就是个势力的。眼睛里除了钱什么都看不到。仲尧摊上这样的娘也是他命不好。如今一家人都指着他的俸禄呢,他娘对他比以前上心多了。前几年,他就是个闷不吭声的,岳老二和岳老四又惯会耍滑,那地里的活哪样不是仲尧操持的?就是抓兵丁都落到他的头上。若不是他回来后得了这么一个差事,吴氏现在还得到处差遣他呢。好在,如今吴氏正忙着小满的婚事,也没太多时间料理他的事。那柳氏好像也有一段时间没听说了。” 乔明瑾不想听到什么关于岳仲尧的消息,明眼人都道她跟那个男人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种种,但在她眼里,对那个男人真没什么恩怨纠缠。 她是她,他是他罢了。 “小满也快十六了吧?她的婚事都说了一年了,还没定下来吗?”乔明瑾岔开了话题。 秀姐嗤了一声,道:“那吴氏只当挑金龟呢。这附近村子适龄的小哥,她挑来挑去竟没一个看上的。媒婆都换了好几个。你知道那媒婆手中都各有一个小册子,上面有寻她们做媒的名单,有很多人都只寻一个媒婆的,所以那名单里的人物也就独她册子上有的。那吴氏想必是想着附近媒婆手中的名册都看过一遍的。都换了好几个了。她又舍不得钱,是我听说每个媒体出了她那门都是骂骂咧咧的。前阵子还有很多人上门呢,现在倒是冷清下来了。” “她以为她女儿是香饽饽呢?附近的小哥都任他挑,宫里挑娘娘也没她这样的。想着将她女儿嫁到城里吃香喝辣的,我听说每回仲尧回来,她都拉着仲尧要他给他妹子找个城里的大户女婿,我也听孙氏嘀咕过,说是仲尧给他妹子也找了几个,但吴氏都不满意,不是嫌这就是嫌那,如今倒好,仲尧也不上心了,也没有媒婆上门了,她又着急了。” 乔明瑾脑子里想着岳小满,她住在岳家里,岳小满因着有三个嫂子做活,她倒是个享福的,只在家里绣帕子做针线活,但好在小满的性子还算可以,并没有并吴氏养得娇纵了。 后来她刚搬出来时,岳小满也偶尔会偷偷拿些菜来,后来也偶尔来看看琬儿,陪琬儿玩上一小会。后来她每回来,岳东根都跟着她过来,每次不是抢琬儿的东西吃,就是抢琬儿的玩具,回回惹得琬儿大哭,后来岳小满也就不经常来了。 而乔明瑾自开了作坊后,也不经常进村里了,之前还偶尔到村里买一些杂粮菜蔬之类的,后来作坊开起来后,有云锦隔三差五进城采买,也有秀姐和马氏帮她买一些得用的东西,她倒极少进村,也碰不上小满了。 那吴氏只让小满在家备嫁,也极少打发她出门,这一来,好像有几个月没见过面了。 秀姐神秘兮兮地凑到乔明瑾耳边,说道:“我听我大雷说,有一回吴氏到作坊里,还跟周六爷说让周六爷帮着小满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呢。” 啊,不会吧? “怎么不会?那吴氏脸皮厚着呢。跟周六爷说小满是你小姑子,还一脸的讨好巴结,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还说她家小满如何如何的。一面想着娶新妇,一面又利用你的关系。真不知她那脸皮怎么长的。” 乔明瑾无语了。这吴氏真是…… 秀姐看了乔明瑾一眼,说道:“周六爷没跟你说过吗?” 乔明瑾摇头。 “也是,这种事也不好开口。不过好像事情也没办成吧。人家六爷哪有空理她。” “我还真没听他说过这事。不过,周六爷那里没准还真有合适的,他手里那么多铺子,一些没签契纸的管事应该还是能配得上小满的。小满看起来也没学了吴氏的那些脾性,倒是个会持家的,带小家也极熟练。” 秀姐嗤笑了一声:“你道吴氏会看上那些小管事?人家指着小满嫁进大门大户当个持家的少奶奶呢。我可听孙氏嘀咕过几次了,说是吴氏把着家里的钱财,就准备给小满备份厚厚的嫁妆呢。咱这乡里乡下的土财主她都看不上眼,能看上那些管事?人家要把女儿嫁到那些有屋有田有铺子的人家里呢。” 乔明瑾抚额。 两人又说了小半个时辰,都是一些村里村外的八卦。有些人乔明瑾都没对得上,但也不好扫了秀姐的幸,只好一脸专注地听着。 两人看已到巳时,嘱咐了几个孩子一声,就一起到作坊去。 秀姐自她家男人到作坊做活之后,如今家里也没什么事,总是喜欢跑来找乔明瑾说话,或是跑到作坊里帮何氏和马氏的忙,然后三个女人在窝在厨房里边做活边说些体己话,倒是比她一个人在家里要快活些。 所以这段时间也像是作坊的师傅一样,天天准点到作坊上工。 到了作坊,秀姐就熟门熟路地钻到厨房去了,乔明瑾则是在作坊转了起来,里外看了一遍。 作坊的师傅们每旬有两天的休假,不过为了不至于作坊无人,都是错开休假的。而这些师傅自手中的作品在城里的铺子里卖出高价后,又不管是大师傅小师傅,都有花红后之后,更是卖力,有些师傅家里没什么牵挂的,都没有选择休假,比如何夏、何三两个,都是何父的弟子,又都没成亲,家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每回何父回去,或是云锦回去,只让他们把银子捎了回去,他们自个是窝在作坊里的。 所以如今作坊后面一排厢房都不能处是客房了,家都扎在这了。 厢房前有一排竹竿,挂了他们的换洗衣物,晾了满满几个竹竿。乔明瑾一眼瞧去,真有点染坊挂布料的样子,七八根竹竿挂得满满当当的。 这,可有有些浪费了。 十几位师傅,哪怕天天换洗,也没有用半个院子撑着竹竿挂衣服的道理,这要是有衣架,一根竹竿就够了,还有余的。 瞧瞧如今这半个院子的衣物,支了近十根竹竿。若是再晒上被子,这一个院子还不够支竹竿的。 乔明瑾觉得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好像把这个事给忽略了。 她家里是如何晾衣服的? 好像自明琦过来,她许久没有洗过衣服了吧? 懂事的明琦把家里大大小小的活计都包了。洗衣服这种事,有一半时间她也在洗,可是好像她没怎么晾过吧? 好像每回她洗完衣服,投完水,拧干搁盆里,都是明琦端了去后院晾的,收衣服好像也不是她干的。 她家后院晾衣服的,好像也是竹竿。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竹竿捅来捅去的,麻烦呢?每回要用的时候还要拿个抹布往上抹一遍,不见有灰了,才往上挂,或是把衣袖裤腿往里捅。 还真不是一般费事。 好像每回她洗完衣服,投完水,拧干搁盆里,都是明琦端了去后院晾的,收衣服好像也不是她干的。 她家后院晾衣服的,好像也是竹竿。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竹竿捅来捅去的,麻烦呢?每回要用的时候还要拿个抹布往上抹一遍,不见有灰了,才往上挂,或是把衣袖裤腿往里捅。 还真不是一般费事。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小利可图 乔明瑾当天回家把自家后院晾晒衣物的竹竿看了一遍,又找明琦问了一通,隔天就把衣架的图纸画了出来。 没找何晓春等拼命三郎。 找了作坊请做杂活的岳冬至和石根。 那二人如今在作坊也作了一段时间了,跟乔明瑾等人也是极熟了。看到作坊十几位师傅能把别人不要的树桩子做出那么好看的根雕作品,很是心痒。 活计做完的时候就爱跟在师傅的后面,一边帮忙一边学习,那些师傅们也不藏私,有问必答。看他二人愿意学,也很是热心地教了他二人好些东西。 这衣架交给他们来做很是合适,不然交给何父等人来做倒有些杀鸡用牛刀了。 只下午落日的时候,石根二人就做了几十只衣架出来。 何氏和马氏及秀姐三人瞧着欢喜得很,个个都说要抱几根回家试试。 几十只衣架乔明瑾也就分得了二十只。 那三人当下欢欢喜喜地拿了衣物来试了。 只是时下的衣物跟后世太为不同。 裤子没有松紧带也就算了,就靠一根带子系紧,根本拢不住衣架。再来就是那衣裳,也是没有扣子的,说白了就是一块布,掩了,在腰间再用束带一系罢了。 这往衣架上一挂,没风尚可,这要有风,风一吹,呼啦啦全掉地上了,可就白洗了。 且那裤子口子太宽也没法套上衣架,不然难道还往大里做不成?那得做多大的衣架才撑得住? 乔明瑾想着便又画了图纸,让他二人依着图纸把竹夹子也做出来。 二人得了令,夜里索性就在作坊里住下了。 挑灯夜战。反正作坊新房新居,有吃有喝,还有烧着他们舍不得买的炭。 比家里舒服多了。 作坊的客房哪怕是通铺那棉褥也是新置的。 二人连家都不回了,又是头一次让主家派了木匠的活计,很是欢喜。当天就伙同作坊的师傅们一直忙到夜凉更深才歇了。 次日乔明瑾便得了一大篮子的竹夹。 乔明瑾和秀姐等人欢欢喜喜地捧回家试了,往衣架上披了衣服,再用衣夹子那么一夹,管它风再大呢,愣是吹不下来。 俱都惊喜万分。 如此,家里能把地腾出来了不说,还省事省心不少。 哪里还用每次在竹竿上又是抹又是擦的?费力气不说,把衣服往竹竿里捅,那衣服滴着水,湿漉漉地还要再把竹竿再架到支架上,身上都被蹭湿了不少。 如今这般可是太好了,就是天天洗衣服都乐意。 那马氏每次在作坊得了好的吃食乔明瑾也总是乐得分她一些让她带回去,此时得了这般好物事,自然也少不了她的一份。 待她中午回家歇晌回来,正逢乔明瑾在作坊,便有些忐忑地跑到乔明瑾面前,对乔明瑾说道:“瑾堂嫂,这衣架我们全家都很喜欢,分得的那几个,家里人太多,也不够用。我婆婆让我来问问看,能不能让家里也学着做一些出来?你放心,我婆婆说了定不外传,只放在家里自家用。” 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乔明瑾。 乔明瑾见了不免有些好笑。 这马氏性子有些拘谨,开始时对乔明瑾也有些误会,总觉得一个女人既成亲生子了,怎么还跟婆家闹僵了?还一个人带着孩子搬了出来? 不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吗? 虽然她不是什么寡妇,但这样一个人搬出来跟寡妇又有什么区别? 再说马氏嫁过来也时日尚短,跟乔明瑾也没几次接触,她还真不能理解乔明瑾的这种形为。 后来,乔明瑾给了她两次活计做后,跟乔明瑾接触多了,也听得何氏和秀姐说的乔明瑾的种种,对乔明瑾倒多了一些同情。言语间也颇多亲近。 许是在作坊有秀姐和何氏陪她聊天的缘故,整个人也渐渐开朗了起来,性子也不再那么拘谨了。 乔明瑾听她说完,笑着说道:“这又不是什么需要掩人耳目的东西,明眼人一看就会做了。就是我不说,瞧上两眼的,回家也能做得出来。你只管做来用去,没事。” 马氏心里高兴,问道:“真的没事吗?作坊的东西你都是要拿去卖钱的,我这拿去用,会不会……” 乔明瑾笑了笑:“不会。你尽管做去。” 马氏得了乔明瑾的准话,欢欢喜喜地去了。 这东西又不是什么技术活,她男人、大伯子、家里的公爹都是能做的。 今天家里人见了那几个衣架,正高兴着呢,恨不得自己的衣服就用那衣架挂起来,就为了几个衣架差点没闹出口角来呢。 马氏走后,乔明瑾从马氏的话里也得了启发。 这东西实在便利得很。若是把它做出来放到姚家父子的杂货铺里卖,生意定是不错。就是卖不掉,引个噱头,把人引来铺子,还怕别的东西卖不掉吗? 且这东西瞧着并不难做,只要手巧的人看了一眼,就知道如何做了。 虽然能模仿的人多了去了。但若是卖得利薄些,想必也没什么正经的商家愿意盯上这一块肉皮的。 再加上城里也没处找那木头料子去,城里又是寸土寸金,若是能省下支竹竿的地方养上几盆huā啊草的,怕是都会乐意的很。卖上一两文钱一个,谁还乐意自己动手去做这东西? 乔明瑾越想越觉得可行。 那姚记杂货铺还有她的股子呢。若是生意不好,她投的钱也得打水漂。 于是招来石根和岳冬至,让他二人赶着做一大批出来。 那二人以为这是要做出来拿去卖的,又得了主家的信任,被委以重任,高兴得很。 觉得自己像是个作坊的师傅了。忙兴冲冲地表示,作坊里的活计做完后,就紧着把衣架衣夹子做出来,这几日夜里就在作坊里宿了。 乔明瑾看他们上心,也很是高兴。 想了想,便说道:“这衣架做出来五个给你们一文钱,衣夹十个给你们一文钱。” 二人连连推辞。 道:“东家,你已是给了我们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月钱了,这都是月内的事,哪里还能再收你的钱?再说我们能有这样的活计练手,心里着实高兴,如何能再收钱?” 乔明瑾对他们一直叫自己“东家”纠正数次未果之后,也就随他们去了。如今听他们又这么一说,并不同意。 她虽然知道这年头主家雇了你,你十二个时辰就属于主家的了,主家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还不能做自己的私活。 她在后世八小时制里浸yin久了,觉得让人额外做活,是要另付工钱的。再者衣架衣夹做出来她是要拿去卖钱的,也不好让他们白做了。 于是对他二人说道:“就这么说定了。铺子里的杂活也不少,你们又要夜里赶工,宿在这里,家都不能回,我也过意不去。这东西是做出来卖的,你们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帮我做得好些。那些倒刺拿砂纸刮干净了,城里人的衣裳都是好料子,可别刮坏了她们的衣服,到时搞不好她们还得上门来找我们。” “东家放心吧。我们一定好好做,保证把它们做好了。” 二人拍胸脯保证了一番。 见推辞不过也就高兴地受了下来。 一个月一两银的工钱已是惹来村里不少人羡慕了。相熟的不想熟见了面就问他们主家还要不要工。无端让他们的人缘好了不少。 家里也因他们这一两的月钱好过了不少。 岳冬至至今还没成亲,家里穷,跟着老父老母分了出来,好地都没一亩,也没个遮雨的好房子,媒婆都不愿上门。 如今有了这份活计,那媒婆都愿意上门搭腔了。 看着老父老母每次捧着他拿回去的月钱傻乐的时候,岳冬至的心里就高光得很。 而石根心里更是高兴。 他家里一大家子都是外地逃荒到下河村落脚的,村里也没有宅基地给他们盖房子,现在住的房子也不好,下雨还漏,冬天刮风又冷。 家里穷,妻子生了孩子之后,落了病也一直没能好好看大夫,孩子也养得黄瘦黄瘦的,也不知道哪天就风刮了去。回回见了都心酸得想落泪。 现如今可好了,有了一两银子的月钱,一大家子都够用了。 原来一大家子一年也huā不了二三两银。再加上家里挖树桩卖得的钱,家里日子已是好过多了。再攒一攒,明年没准都能起两间厢房了。家里也能住得宽敞一些。 再说主家如今让他们做衣架衣夹还要给钱,那两样东西做出来容易得很,那衣夹子他一天就能做好几百个。 想来每天也能有几十文钱拿的,又能给家里多些贴补了。 石根心里高兴得很,脚下不停,回了一趟家,跟家里人这般一说,包袱都不需他动手,就被家人打包好了,又急急撵了他出来,说是让他这些时日就在作坊住了,不必回家了。 不回就不回,他正高兴呢。 那作坊有吃有喝,还有水井,洗浴方便,如厕方便,样样方便,无一处不妥当。正得他意。 当天石根和岳冬至就一起搬到作坊住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薄利多销 次日一早,岳冬至和石根赶制了百来个衣架,几百个衣夹出来。 乔明瑾瞧着,很是高兴。 很快就拧好了一封信,并画了几张图纸连信带物一大早便让云锦送往城里的姚记去了。 云锦才回来没两天,他倒经常帮乔明瑾往城里送东西或是捎口信。这次又让他拿着那新鲜出炉的衣架、衣夹子让他送到姚记代卖。 他虽好奇自家表妹跟姚记的关系,但并没多嘴去问,也没多疑些什么。 只以为是这衣架利太薄,不方便寄放到周家的大铺子去卖罢了。 云锦到了城里,先寻了姚记,递上了书信,并把马车上的衣架及衣夹卸下,就到城里各处采买去了。一会他还要去绿柳山庄给明珏和明珩送些过冬的衣物。 那些衣物都是乔明瑾亲手给两个兄弟做的。 冬日了,乔明瑾心疼他们,叮嘱他们好生用功,路上湿滑,无事不必频繁归家。 恐他们想家,便隔三差五做些吃食,并做些衣物让云锦送给两个弟弟。 虽不常见面,但却是常常联系的。 且不说云锦在城里如何各处采买,只说姚记里的姚家父子。 今日云锦送东西到姚记的时候,姚平刚好也在。 他前两日刚走了一趟附近村庄,卖了一个来回,今日刚好歇息在家。也闲不住,一大清早便到自家铺子里查货,并准备补货了。 得了乔明瑾让送来的东西,又看了书信图纸,很是惊喜。 当下就从后院寻了一件旧衣试了。 他家这个铺子并不大,也没什么后院,不过是隔了一处里间做为仓库存货之所罢了。 凭他们家如今的家财还赁不起太大的铺面。若不是当初乔明瑾入股的那一百两银,别说大铺子,就是现今这间小铺面也是置不起来的。 如今姚家父子四人,加上姚母及姚平的两个嫂子,无一不在卖货。 姚父年纪大了,如今便让他看铺子,姚富、姚贵、姚平三兄弟则是还驾着马车到邻近村子当个货郎。 而姚母则带着两个媳妇上门到城中人家中卖些胭脂水粉,针线头花话本之类。他最小的妹妹姚安便在家里操持。 如今姚家兄弟几个即便有了自家的铺子,也还在外卖货。一是能帮着多个渠道多卖些货,二来也是为了从乡间廉价收些乡里自产的货物,运到城里再赚个差价。 三兄弟得了乔明瑾的点拨,乡间只要是能换钱的东西都收。 鸡蛋、稻米、杂粮、干菜、山货、毛皮、野物、针线活、或是不要的旧家具、旧书、旧衣等等,只要能换钱的都收。 有时候他们收上来的东西并没付钱,很多庄户人家都愿意以物换物。 比如自家不用的旧家俱等物,就跟他们换些衣料针线等物。 又比如这个村子收的鸡蛋山货等物,运到下个村子,又被人拿别的东西换了去。 来来回回,得了不少差价。做的可不只一回生意。 还比如他们从城里按斤按批收上来的旧书,略做一番归整,运到乡下又以低廉的价格卖给那些舍不得买新书的人家。 乡下若是有那落魄的买不起笔墨的秀才,又拿新书,并供了笔墨让他们抄书。 抄一本书得个一、二十文,一本书抄个二三十本,然后收上来,再运到别的村子卖给买不起书的人家。一本书卖个四五十文,也多的是人买。 比在书肆花半两或是几钱银买一本书便宜多多了。 三兄弟每回走一次货,做的可不止一回生意。 已经不再是他们之前挑着两个箩筐走街贩货的货郎时代了。经过乔明瑾的点拨,到如今,他们已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货郎了。 如今姚记的生意做得蒸蒸日上,红火异常,让人羡慕。 前段日子刚趁着袖套火了一把,如今又有新的物事了。 姚平是个脑子活泛的,得了乔明瑾的书信,喜不自禁。 当下就把衣架衣夹挂了衣物放在店里展示了。 一个衣架卖三文,一个衣夹一文,也就一个肉包菜包的价格。除了人工,这已极为薄利了。 姚平站在自家铺子里看了一会,从最开始只是有人好奇,再到后来挤着抢着来买。 他在一旁看得眉眼弯弯。 早上刚得的那百来个衣架和几百个衣夹子不消一个时辰,就几乎销售一空。 姚平跟老父商量了一番,便匆匆出了店铺寻云锦去了。 等到云锦采买好东西,又去了绿柳山庄,两人便一道回了下河村…… 下河村里,乔明瑾吃过午饭,和明琦哄着两个小东西睡着之后,便又去了作坊。 那衣架衣夹子定是不愁销的。 这东西虽看着易做,但不说城里的大户人家,就是中小门户人家,也是不会自己动手去做这个东西的。 就算别的铺子要模仿,只要他们不是木匠铺,请了人做总要付工钱的,也定不比乔明瑾占优势。 只要薄利,就一定能多销。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在别人反映过来之前,趁势多做一些出来。 哪怕城里的铺子销不完,姚平三兄弟运到各村各镇也是能卖掉一批的,哪怕留着送人,或是给娘家送上一批,也是不会有剩的。 有了乔明瑾和秀姐、何氏、马氏四人的帮忙,那衣架和衣夹子做得更是快。 石根和岳冬至二人只是做坯,她们四人则是在一旁组装、磨平,动作快了不少。 等到云锦带着姚平回来的时候,六人又是做了百来个衣架出来了。 乔明瑾看到姚平很是惊讶:“你怎么来了?” 难道是她信中讲得不够清楚? “乔姐。” 姚平兴奋地和乔明瑾打着招呼。 秀姐和马氏等人都认得这是经常来他们村里的姚货郎。也很是奇怪地看着他。 不明白他怎么找乔明瑾来了。 乔明瑾对着屋里的几人说道:“姚小哥家里已是在城里开了一间杂货铺,咱这衣架我就是打算放到他们铺子里卖的。” 众人了悟。 秀姐便打趣起姚平来:“好啊,小货郎,都开起铺子了?这又是买马车又是开铺子的,看来钱没少挣啊。也不知在我们下河村都卷了多少银钱走了。” 姚平从会走路记事开始就跟着他爹和两个哥哥挑担卖货了,那口才是滑溜得很,哪里就让这几个人说堵了? 笑嘻嘻说道:“可不是嘛,若没有几位姐姐的关照,哪里有我们家的铺子开。几位姐姐可谓是我们姚家的衣食父母呐。” 还有模有样地朝秀姐几个人打揖。 秀姐和何氏等人见之哈哈大笑:“怎么说的?我们都成了你的衣食父母了?哈哈,到下回看你还敢不敢收父母的钱了。” 姚平又笑着说道:“我哪里敢收几位姐姐的钱?无非就是不舍得几位姐姐大老远跑去城里,又是辛苦又是费钱的,哪回不是左手买来,右手卖于各位姐姐的?只不过舍不得我家那匹老马陪着我吃苦,为它赚一些草料钱罢了。” 秀姐等人又是哈哈大笑:“敢情你辛苦一场就是为你家那老马赚草料的?” 姚平也笑道:“那是。我家那匹老马就跟我娘子一样,我哪里舍得让他没有精料吃?” 秀姐等人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乔明瑾在旁边看他们相互打趣,等他们间歇,便把人领到作坊的一间待客的小厅说起话来。 姚平坐下后,便把今早上衣架试卖的情况说了一遍。 说道:“乔姐,我跟我爹商量了,上次的袖套你不愿收我们的钱,这次的衣架衣夹一定要收钱了。不然我们受之有愧。” 乔明瑾便说道:“我有股子在你们那,每月我也有花红分,倒不用再给我另算钱的。” 姚平便急着说道:“不不不。上回乔姐不过是提供了袖套的样品,衣料和人工都是我娘带着两个嫂子和妹子做的,乔姐不收钱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可是如今这衣架是乔姐这边请人做的,再不收钱,我们真不好收了。来时,我爹就叮嘱我了,说是一定要跟乔姐商谈如何分利的事。”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看出他并不是在说客套的话。 但这东西,她定的价格低,就是卖得多,恐怕也分不到多少钱。她本就是打算做个人情,以之来引杂货铺的生意的。 不过,石根和岳冬至是要付辛苦钱的。 想了想便说道:“这东西薄利,我本也是打算借这个东西引更多人来关照姚记生意的。分利的事就不必了。还是把杂货铺的生意长久做下去才是正经。不过这衣架,你方才也看到了,我是请了作坊的人做的。以后若是要得多,可能还会请人帮活。所以我跟他们说好了,做五个衣架、十个衣夹子就给一文钱。即便他们做得慢,一天也能有十几二十文的贴补。这笔钱倒要你从得利里面支给他们。” 姚平便站起来说道:“这是应当的。哪能让乔姐你来付这笔钱?除了这个之外,我和我爹决定卖得的钱一家一半。乔姐这里每次送多少过去,我们都记下数来。” “真不用了,也不是多少银钱的事。” 姚平急道:“这里的利虽薄,但是家家都是用得到的。量也不会少了。我们不能占乔姐这个便宜。乔姐若是不答应,我和我爹便不好受之了。” 乔明瑾看他说得真诚,又推脱不掉,便说道:“那行,你们在外卖得辛苦,这工钱就由我来付吧。” 姚平推辞了一番,也就应了下来。 二人又商量了一番,乔明瑾说是隔一天给他送一批货,这两天,先让他们往各个村子试着卖卖看…… 二人又聊了一个时辰,因着姚平还要赶路,便由云锦骑着马把他送走了……rs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冬闲 自乔明瑾得了云锦从城里带回的消息,说是衣架大卖之后,她便想着趁别人反映过来之前赶制一大批出来。 便又让秀姐找了村里几个懂木匠活的人来帮忙。 连着赶了几天,制出上千个衣架和几千个衣夹子出来。 陆续运往姚记。 大部份放在铺子里卖,一小部分让姚家几兄弟运到各村各集去卖。 回馈说是卖得极好,回回卖空。 虽然价格低,也不过是一个菜包一个肉包的价钱,但石根、岳冬至及后请来帮活的几个人,每人每天也有二三十文的贴补。 在这闲着猫冬的季节,大家心里极为高兴。 乔明瑾知道这东西跟一捶子买卖也差不了多少。 前期大卖之后必有一个回落期。这东西也不是那种易耗损之物,每个月估计也就能卖个几百支,那利她也不好意思再分的。 只不过用这东西引着城里人多往姚记走动罢了。再者也是有机会给石根、岳冬至一个贴补。 不过仅就这几天功夫,已是很多人来问是否需要再请人了。 每日二三十文看着不多,不过对于庄户人家多少也是个贴补了。 集上辛苦挑来一担柴卖的,也不过能卖个十来文钱。初初时她捡了一天的柴,卖上一牛车也不过能得个五十文。 还得起早贪黑,披星戴月的赶路。 只不过,着实请不了这么多人。乔明瑾便让秀姐好生回了村里众乡亲。 而如今村里的林子里也挖不到什么好的木桩子了,再者冬日实在太冷,一锄头下去,震得手脚直发麻。更多人都选择了猫冬。 再者因着作坊这段时间从各处收的木桩子太多,加上冬日干燥不易,那作坊里已是堆满了木桩子,都往上摞了。 而要创作一个好的根雕作品出来,没有个把月时间绝计是出不来的。甚至大型的根雕作品,往细里作的,还得两三个月才能得。 所以收木桩子的动作也就放缓了。 于是冬日猫闲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经常有人来问,可有什么活计做的? 乔明瑾想帮衬一把,但她也没什么好的途径,只得一一劝回。 她倒是想给作坊再请几位熟手的木匠师傅回来。 那根雕作品出得慢,堆在作坊未处理的木桩子着实太多,回回瞧了她都愁得慌。 只是村里的木匠会做的也都是粗浅的木工活罢了,也就是给家里钉个椅子做个木盆什么的。作坊的细活只怕他们是做不来的。 所以趁着年前这段冬闲时间,村里越来越多的人往城里领闲工去了。 哪怕再是贫困的家里,也想着年里桌上能有一盆肉菜的。大多数人都相信,连年时都不见油腥的,来年只怕也不会有什么油腥出现的。 所以大多数人还是想来年有个好的愿景的。供桌上总不至于太寒酸了。 所以无一不想着年里的饭桌上能好看一些。 过个肥年几乎是所有人的希望。 年关刚近,天气渐冷,已是下过几场雪了。家里的炭盆也整日不断火星。 随着年关将近,乔明瑾倒是渐渐闲了下来。 家里如今吃得好,孩子们也穿得暖,买得起笔墨,写得起大字,乔明瑾每日在琬儿和明琦做完功课后,也都不拘着她们,任她们在雪里疯玩。 如今家里也不再是吃着咸菜就米汤或是地瓜稀饭了,琬儿都舍得用红菜绿菜鸡蛋之类的来装点雪人了。 何氏哇哇叫了两回,也就随她们去了。 如今的日子是她不敢想的。 她家里穷,嫁到云家,能吃上饱饭,公婆又是个好的,家里种些菜,婆婆经常挑到城里或是集上卖,家里一个月两个月偶尔也能见一回油腥。 她以为那就是好日子了。 已是比很多人家强多了。起码不会像丈夫大姑家一样,累月都见不上一次油腥。 但现在呢? 天天都吃上油腥不说,还都是大肉。那肉还往饱了吃。而丈夫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整个人气质也都不一样了,回回看得她眼热心跳。 丈夫的荷包也鼓了不少,偶尔从城里回来,也会给她们娘俩买上一两件礼物,或是布料或是银簪。 儿子的小脸越发红润有光泽,有新衣新鞋穿不说,冬日里还穿上大毛衣裳了! 而她的私房钱也越存越厚了。 这样的日子何氏以前想都没敢想。 想必再过一两年,她也能爽气地送儿子进学了。以前哪敢想这个? 何氏对丈夫这个表妹着实是佩服得紧。 原本一家人还犯愁她和离以后的日子。一个女子嫁过人了,孩子也生了,这闹和离,还能找到更好的人家吗? 不是歪瓜裂枣就是年老鳏夫有儿有女。 家里孩子爷奶、太爷奶无不是相对叹气犯愁。 可没曾想,这才一年不到,她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被她祖母教成大家闺秀的弱女子愣是一个人把家撑起来了。 还红火得让人羡慕眼红。 夜里温存过后,夫妻闲话,丈夫每每说到这个表妹,就总是说从小就看出这个表妹是个不凡的,跟着表妹有肉吃。 她偶尔会打趣丈夫,是不是娶不到这样不凡的表妹心生有悔? 每每都被丈夫狠心搓磨一通。 她何氏冬梅嫁到云家是她之幸。 如今再看到她唯一的儿子小云峦兴高彩烈地从厨房拿鸡蛋去给雪人当眼睛,她也不再说什么了。 每次都只跟瑾娘开心地看着。 只要孩子们高兴就好。 而乔明瑾闲下来之后,偶尔也会打发云锦带着明琦回去云家村住上几天,娘家冬日也是要腌一些干菜及做一些腊肉的,总有一些活计要忙。 那小妮子自从学了骑马之后,偶尔云锦忙的时候,也会自己骑着马,半生不熟地跑回云家村去。 早上拿着布料尺头回去,傍晚又再骑着马拿着蓝氏和明瑜给她们娘几个一早做好的衣裳过来。或是带些乔明瑾素日要吃的吃食。 琬儿和云峦见了,也闹着要骑马,闹着也要回云家村。 乔明瑾是万万不敢让明琦带两个孩子回去的。 那丫头一个人骑着马回去,她都提心吊胆的,莫说再带个小娃了。 不过偶尔云锦驾马车回去的时候,也会让他带两个小东西回去。 不说乔家念着琬儿这个小东西,就说云大舅和云大舅母也就云峦这一个孙辈,自也是想念的。 两个小东西倒是没体会到什么是颠簸,只要能坐上马车就乐得又是蹦又是跳的,哪怕回回从云家村回来都是一路睡回来的,也要在每次云锦回云家村的时候闹着要跟了去。 近日来,云锦也总会带回乔母她们跟她汇报的地产田产情况。 乔明瑾托娘家人买的良田如今都让娘家和外祖家种着。 外祖家和自己的娘家无论何时总也不会短了她们母女的吃食,得了多少粮,卖了多少钱都必是要跟她说个一清二楚的。总比佃给别人要强些。 而那一百亩的荒地,如今也已是全部开出来了。 乔母让人种上了一些玉米杂粮之类,还种了一些肥田的豆类。想必如此种上一两年,地里养一养,也能有些肥力了,再过个几年,也必也是能当次等中等良田用的。 而那处山包,听云锦说,家里除了按乔明瑾说的,买了鸡兔放养之外,还零星种了一些水果和茶树。 因买那处山包时,已是过了种树的最佳时节,好些水果苗,都没能种上。如今也只不过是平了平,去了一些杂草矮树,准备来年多种一些果树,或是看看还有没有茶树苗再多种一些的。 那山包面积挺大,山上山上总共有七百多亩,原本山上也有一些比较大的树和一大片竹林。 平地的时候,也卖了一些树和一些竹子,也得了百十两银。而近日又收了一些冬笋、木耳、山珍等物,蓝氏也收拾了让云锦给带了来。 家里带来的冬笋还挺多的,足有两大箩筐。还都是剥了壳了。 乔明瑾分了一些给秀姐、马氏及一些平日往来较亲近的人家。石根和岳冬至家里也分得了一些。 那两家倒是客气,还回了一些自家做的干菜。而其它几家也各回了一些自家的菜蔬鸡蛋之类。 乔明瑾看着还剩了好些,便叫来何氏,又是切又是晒又是腌的,制了好几坛子酸笋和干笋出来。 味道还很不错。 又让云锦送往乔家和云家不少。 还连同从周宴卿那里要的几个药膳方子一起送到了乔家。 如今乔家也今非夕比。 有了乔明瑾的帮衬,及明珏的束脩银子,家里正经好过了起来。 家里有了银钱,也舍得买一些好吃食给乔父进补了,倒是慢慢把乔父早前夸空的身子逐渐补了回来。 再加上乔父如今教着村里十几个蒙童,又得了村里人的敬重,脸上也渐有了笑意,日子好过了,整个人也轻松了起来。 如今倒是经常帮着乔明瑾料理她的那些田产和地产,偶尔出些主意或是到那处山上看着成群的鸡兔乱跑,惬意不少。 娘家日子好过了,明珏和明瑜的婚事也有人来求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亲事 明珏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束修在云家村并不是什么秘密。 按说一个秀才,就算被人请做西席,也就五两银子左右的行情。可明珏一个月却拿了十两,不由不让人多想一些。 要不是乔家这大小子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就是这孩子得主家特别看重。 如此一来,盯着明珏的人自然更多了。 其实乔明瑾知道,自家弟弟确是有真才实学的。 那孩子从小就刻苦,小时也念过几年学,得知家里条件不够,中了秀才之后,也就没再继续进学了。 多是在家里自学。 在家里很是珍惜每一个看书的机会。 鸡叫头遍必是已起身读书的。夜里舍不得点烛火,不说凿壁偷光,也是要抓住每一个能看书的机会的。 当然也没有什么光给他偷,不过到厨房烧水的活计他没少干。 那刘员外愿意十两银子聘请他上门,还愿意让明珩也跟着一起去读书,也是因为他刘家小儿的确太过顽劣,不喜读书不说,还气走好几位先生的缘故。 乔家媒婆来来往往。 本来一个穷酸秀才并没得到太多人的认可,之前乔家条件不好,又没几亩田,家里子女又多,不说还有一个幼儿,就是两个姑娘还得打点不少嫁妆出去。 可现在一个月这乔家大儿能挣回十两银!别说养妻儿了,就是养岳家一家也都能养了。 于是左右邻近的村子。再远些松山集上都有人遣媒婆来说合。 蓝氏对前来给明珏说亲的人,一概拒了。 只说明珏还要备考,不好分了心,待考过再说亲。 如果说乔明瑾自小由蓝氏抱去教养,与她同吃同睡,是当宗妇来教养的,那明珏则当是乔家未来家主来养的。 一个长孙女,一个长孙,在祖母蓝氏眼里,都是重之又重的。 现在家里状况日渐转好。明珏有更好前程的情况下。自然是不愿随便给这个长孙随便凑合一门亲事的。 要说明珏的年岁,在乡下都有人抱了娃了。 可在蓝氏眼里,将将满十八岁的长孙着实算不上大。哪怕再等两年,明珏就算秋闱中不了。也才二十岁。那时还有个秀人的身份。也不怕说不上亲。 蓝氏很痛快地拒了前来给明珏说亲的四方媒人。 不屑的有之,锲而不舍的自然也有之。 不过,蓝氏是个主意很正的人。哪怕再亲近的人家来说明珏的亲事,她都没有松口。 但明瑜的亲事,就顺利得多了。 倒不是说蓝氏没有重视明瑜,只不过如今明瑜已满十六足岁了,十六岁还没说上亲的女子,在乡下会被各种人说各种歪话。 即便蓝氏想等到明珏两年后秋闱,等家里再上一个层次,好给明瑜挑上一门更好的亲事,但明瑜两年后都十八岁了,如何能等? 再说若是明珏两年后不中呢?岂不更难堪? 来给明瑜求亲的人着实不少,让蓝氏好生挑拣了一番。 蓝氏和乔母半点没松了心。只要上门求娶的都一一接待了,又再捎了人一一去了解 进了腊月,云锦从云家村回来,说蓝氏已是择了三家人家在手。也顺道来问一问乔明瑾的意思。 三家人家,一个是邻近村子的一户姓谢的殷实人家。 那家里有近百亩上好的水田,家中也简单,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已娶了妻,生了儿了。说亲的小儿今年十八岁,早年也读过几年书,考过两次秀才,皆不中,后来就歇了心思。 后又得了父母给的银子,在松山集上开了一间小的门面,卖些杂货。 那家里简单,说等小儿成亲后就给两个儿子分家,老人跟着大儿住在乡下,田产大儿得六成,小儿得四成,那间门面铺子就分给小儿,娶了亲就住集上了。 另一家是乔母的妹子云妮说合的。 乔明瑾的小姨云妮嫁得不远,就在云家村隔壁村子,生了两儿一女。 家里比原来的乔家略好些。 小姨丈韦柏家里没几亩地,他们那村子四周都是石头山,韦柏平时就帮人敲些石头卖,磨些石板或是刻些墓碑,雕些石像什么的,也能挣来些银子。 他家大儿韦金虎,跟着父亲在山里敲石头挣两个钱。还有一个儿子韦银豹十六岁,偶尔也跟着父兄两个学些东西。最小的女儿韦红狸才十四岁,帮着云妮在家操持。 云妮说的这户人家是他们村的一个秀才。十九岁,也姓韦。 他们村都是石头山啊岭的,也没什么田地,这户秀才家里也不甚好过,但好在其外祖家还有些钱财,从小便供他读书。这韦秀才读书是个争气的,两年前就中了秀才了。 云妮得知明瑜在说亲后,就跟乔母说了这一户人家,说是跟她的关系也极好。 乔母自从出了乔明瑾闹和离的事后,就心有戚戚了,觉得女儿就是嫁得远了娘家才照应不上。 如今看跟自家妹子是一个村的,将来也能得妹子照应些,又是个读书人家,乔母挺看中这韦姓秀才的。 而另一家是云大舅小儿云沐私塾里一位先生的女儿。 这云沐是云锦的亲弟,十五岁,云大舅家里还过得去,云大舅母又种了很多菜,靠着卖菜倒供了云沐到松山集上读了个私塾,旬休才回家一趟。 前几日是云大舅和大舅母看天气冷了,给小儿拿衣物到私塾,正好打听到云沐有一个先生正为他家儿子说亲。 这一说合,两家便起了相看的意思。 那先生姓张,只得了一个儿子。也是早早就中了秀才了,如今正在青川县的书院里就读。 那张先生得知姑娘的兄长也是小小年纪就中的秀才,而且姑娘的父亲也是个秀才,正儿八经的耕读人家。 又听说明瑜在家里里外外操持,不管是厨房的活计还是针线上,都是极好的,就很是有意,起了相看的意思 如今别的人家蓝氏都拒了,只说要看看这三家人家。 正好云锦回村,就说了给云锦听,正好让云锦给乔明瑾也说一说。 正值晚饭后,乔明瑾打发明琬和云峦自去玩后,便和云锦和何氏在厢房里烧着炭盆说闲话。 说起明瑜的这三个要相看的人家来。 何氏倒是跟乔母一样的心思。 盘着腿在榻上坐了,说道:“我还是中意三姑村里的那个韦秀才。不说他也是个读书人,就说有三姑在一旁看着,那家里就不敢对明瑜怎样。明瑜性子有些柔和,若是遇上个刁钻的婆母,她可不会像瑾娘这般有魄力出来单过。” 云锦瞪了何氏一眼,又扭头看向乔明瑾,发现她并没在意。 便说道:“我倒是中意邻村那个姓谢的人家。这秀才不秀才的,谁知道以后怎样?有多少人到头来一辈子都只是个秀才。那秀才捧着一本书什么活都不做,只知道等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扫把倒了都不会扶一下。不懂半个经济,将来难道让明瑜一个人在地里劳作?” 顿了顿又道:“那谢姓的小子,家里有近百亩水田,分了四成还有好几十亩,父母又跟老大,他在集上还有个小门面,又是个懂经济的,还怕将来明瑜吃不上饭?什么秀才不秀才,那都是虚的,这年头还是填饱肚子才要紧。” 乔明瑾对云锦的话还是赞成的。 少年读书读得好,不代表以后也能一路绿灯。 就算中了举人,没银钱通关,也难得有什么前途。再说世事变迁,秀才到举人到进士,要有诸多银钱铺路,那上路赶考的路费就不少,平时又要读书,要进学,又要买笔墨,又要吃穿,哪哪不要钱? 就怕将来一家子因着银钱的事起了什么纠纷,这世上,最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韦姓那家秀才,家里是个没几亩田的,家中还有兄弟姐妹,就算外家支持读了几年书,难道还能一路支持上去? 而集上那姓张的秀才,父亲是位先生,他自己又在城里书院读书,且又是家中独子,只怕被寄予厚望,若是将来有了前程了,只怕明瑜要被人挑毛病 乔明瑾正想着,还没发表什么意见,那云锦夫妻二人倒是吵了起来。 “现在大姑父是秀才,明珏也是秀才,怎么着也不能找个地里刨食的给明瑜吧?多少人勒紧裤腰带不就是让家中孩子读书上进奔个前途的?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你倒是给明瑜找个地里刨食的?” 云锦也不示弱:“那也要看那两家能不能供得起他们读出来再说。若是一辈子都是个穷秀才,要靠明瑜做绣活养活一家子吗?” 乔明瑾无奈地看着那夫妻二人为明瑜的亲事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好笑得紧。 这冬日的夜,倒凭地生了几许暖意出来。 这事,到底要看祖母蓝氏的意思及最后相看的结果。 乔明瑾一直认为祖母蓝氏是个不简单的。她看人极准,知书达理不说,看问题也通透得很。 果然没几天,云锦再从云家村回来,就说这几家蓝氏最终都没定下来(未完待续。。) ps:对不起亲们,晚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人选 蓝氏自然是知晓自家儿媳的意思的。 所以首家去看的便是那隔壁村云家小姨的那户邻居。 此次蓝氏对于明瑜的亲事很是重视,蓝氏多年来并不爱出门,这回却细心打扮了一通带着乔母亲自去访了那户人家。 乔母的妹子云妮跟自家姐姐倒是经常见面的,但自出嫁后跟蓝氏见面的次数并不是很多。 此次见蓝氏竟亲自登门,自然是好生招待了一番。 又让家中小女去请了韦秀才的母亲来说话,只说是亲戚间聊聊家常。 哪知韦母来的时候,同来的还有一位妇人及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说是韦母的娘家嫂子及娘家侄女。 蓝氏当下心里就一格登。 果然,那韦母的娘家嫂子,话里话外无不是说这些年是如何帮衬韦家的,又是如何全家勒紧裤腰带供韦秀才读书的,又是说两家是如何殷殷相盼韦秀才能改换门庭的。 旁边同来的小姑娘一边听自家母亲说起秀才表哥,一边拧着帕子露出甜蜜的羞涩。 蓝氏还有什么看不懂的? 饭都没吃,不顾云家小姨的挽留拉着乔母就回来了。 回到家犹自气不顺,狠瞪了乔母好几眼。 隔了两日,又得知托云家去邻近村了解的那户姓谢人家的情况,气更是不顺。 那谢家父母早听说了乔家的三姑娘,家中父兄皆是秀才不说,姑娘还长得好,针线活计、持家理事样样不差,早就想派人上门说合了。 故云家大舅母小舅母去拜访的时候,只恨不得拉着二人的手立时就把亲事定下来。 二人本来很高兴,以为事成,哪知回到家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除了云家两位舅母亲去谢家拜访,蓝氏还托了云家两位舅舅到松山集上打听那谢家小子的品行为人。 二人到了集上,打听到那姓谢的小子是个能干的,不仅把那间小门面打理得红红火火,为人还宽厚,做生意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二人喜在心头。 却不料却亲见,那谢家小子与一长相秀丽的女子在铺子里同进同出。打听下来,说那是谢家小哥买的贴身丫环,平时谢家小哥常带进带出,举止亲密。 一些去他家铺子光顾的总误以为是两口子。 云大舅回来只跟蓝氏这么一说,蓝氏就气得喘个不停。 有几十亩田一间小门面就学有钱人家使奴唤婢了?还懂得使贴身丫头了!真真是不知所谓。 不说蓝氏,就是乔父乔母对于这样的人家也是极看不上的。 这家姓谢的人家自然也就黄了。 最后的一家人选是云沐私塾张姓先生的小儿子。 原本是张先生极有意求娶,所以请了乔家一家人到集上一处茶肆叙话。 那天张姓先生早早就到了,一早等在茶肆门口。 乔父和张先生都是秀才,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说,不一会那二人就乔兄,张贤弟地热乎上了。 蓝氏初初看到只张先生一人前来,自家这边却是来了好几个人,连孙女儿都带来了,这诚意立见高下,心中就有些不喜。 可又见那张先生与自家儿子相谈甚欢,又觉得那家人家许是会看中明瑜的,以为这门亲事能做成,便带着羞得头都抬不起来的明瑜在一旁坐着喝茶。 后来茶喝了两盏,那张家娘子才姗姗来迟。 一身杭绸做的衣裳,头上戴着好几只金钗,手上也是两对分量十足的金镯子,那张姓娘子一副富家太太打扮,衬得素面朝天的乔母在她面前倒像是她家的粗使婆子。 那张氏一进门就上下打量明瑜,审视了一通,眼神还肆意扫过蓝氏、乔母。 蓝氏心生不喜,不过也只敛着神色端坐不动。 那张氏看到只乔母和明瑜起身相迎,见蓝氏只抬了抬半身,心生不快。 问道:“这位,是哪家夫人?”见到蓝氏竟然不起身行礼相迎,暗道果然是什么规矩都不懂的乡下人家。 张先生脸色尴尬,人家那是长者,自家娘子不向人家行礼也就算了,还等着老人家向她行礼呢? 拉了张氏一把,对蓝氏道:“老太太,这是拙荆,今日家中有事,故来得晚了。” 又给自家娘子打眼色:“这是乔姑娘的祖母,老人家一早就到了集上了。” 蓝氏听了只淡淡督了张氏一眼,见她仍旧不动,暗笑,这是等着我起身给你见礼呢? 那张氏见蓝氏一个乡下老婆子,听得自家相公介绍,还老神在在地在那里品茶,心中更是鄙夷,果然是乡下泥腿子,一点礼数都不懂。 两个心中有了不快之人,自然是说不到一块去。 倒是乔母好不容易从媒婆手中挑中了三家,现在又去了两家,只剩了这最后一家,心中着急,生怕自家女儿婚事艰难,很是挖空心思了一番,千方百计地引那张氏说话。 只不过那张氏原本就不喜自家男人挑的这门亲事,十句里能有两三句应和的就不错了。 她张氏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又是从小有出息的,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如今更是去了青川城的书院里就读,就是先生都夸的,说是中个举子那是不在话下的。 自家儿子将来前程光明,那些高门大户家的小姐还不是排队的等着她挑捡的? 何苦这么急着挑上这么一户穷庄户人家,对自家儿子又有什么助益? 本来今天她是不想来的,不过在自家男人动身之后,想了想,便好生打扮了一番,把妆匣里的首饰都戴上,也好叫他们瞧出云泥之别,自家心生退意,也省得老有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泥腿子粘乎上来。 张氏言语傲慢,最后就是后知后觉的乔母都听出来了。 更何况是蓝氏? 那张氏只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她就瞧出那张氏眼睛长在头顶上了。 那张氏问乔母:“你们乔家几亩薄地?不知一年能收多少嚼用?” 乔母自是把自家的情况说了一遍。 那张氏又道:“这几亩地除去所交税银,只怕也仅够你们一家吃饱吧?就是你大儿到别人当当了西席,难道不用存些钱让他备考的?你是不知道,那备一次考要花多少银钱,就是考中了还要上下打点。我们家也就这么一个儿,他自己又争气,我和他爹自然是要砸锅卖铁也要托他一把的。好在我娘家日子还过得去,也经常帮衬一把。不然那日子还真真是难过。对了,乔姑娘外祖家日子可过得去?” 明瑜脑袋低垂着,只听自家母亲对张氏又把外祖家的情况说了一遍。 那张氏听完又道:“哎,我呢,也就这一个儿,日子紧着一些,也就过来了。你们家还有好几个呢,这婚迎嫁娶哪样不花钱的?有时候自家儿女的聘金嫁妆什么的也都是自家的脸面。” 蓝氏撇了她一眼,看她又是摸头上的金钗又是摸手上金镯的,暗笑,敢情这是暗示我们家出不起嫁妆了? 乔母偷偷看了自家婆母一眼,正斟酌着怎么回话,又听那张氏说道:“我听说你们家大女儿现在带着孩子从夫家搬出来了?哎,这女人呐,嫁到夫家哪有不受气的,总不能受一些小气就闹脾气要死不活的吧?好在我没有女儿,不然打小就要让她看《女戒》《女则》的,女儿家的哪里能不识一些规矩的。” 说完往明瑜身上又上下打量审视了一通。 对她一直低垂着头坐在那里更是诸多不喜,果然是庄户人家上不得台面。 蓝氏听张氏说完,笑了。 这话里话外,直接上升至乔家对女儿的教养问题上了。 乔母正有些忐忑,不知如何回复的时候,就听到蓝氏说道:“好在夫人没有女儿,不然这女儿家眼睛长在头顶上,将来也是极难说得上亲的。我家虽然穷点,但还真没想要去巴结什么人。张娘子将来是要等着儿子挣诰命的,我家就一乡下种地的,可不想拖了张小哥的后腿,这娶亲就讲究个门当户对,看来是我们看不清了。” 那张先生听了蓝氏这一番话,瞪了自家娘子一眼,正想赔礼替自家娘子说些软话,就看到那厢乔家祖母已是拉着孙女起身告辞了。 忙起身去拦,哪知乔父听了张氏的话也早心生不愉了,也跟着起身告辞…… 这么一来,这最后的人选也黄了。 乔明瑾听了云锦带回来的消息,也是好气又好笑。 这有钱的不学好,有才的又自命不凡。 想必自家祖母和父母亲对明瑜的婚事会更加犯愁吧? 乔明瑾对明瑜的婚事也极上心,她自己是个不出门的,也不识什么人,便拉着秀姐、苏氏和吕氏婆媳,说了自家妹子的事,让她们帮着留意可有合适的人选。 秀姐和吕氏等人自是乐意的,也极为上心。冬闲了也没什么事,牵线拉纤,成就一方佳话,有什么不好的? 自是把身边的人细细搜罗了一遍,一一报于乔明瑾。乔明瑾又一一报于蓝氏和乔父乔母。 而乔父乔母那边,歇了两天,也开始另找媒婆。 如此又挑了大半个月,总是没有得意的人选。 第一百五十九章 相看 已是进入腊月,寒风凛冽。 不说几个孩子,就是乔明瑾渐渐都不爱动弹了,往作坊去得也没那么勤了。 这天,将近午时,周宴卿再一次坐着他那辆招摇的大马车到了下河村。 乔明瑾陪着他巡视了作坊,又与众位师傅一一说了些勉励的话,便回了乔家。 那厮也是个怕冷的,下了车,那汤婆子都紧紧揣在怀里。 周宴卿逗弄了一会琬儿,坐等着乔明瑾把午饭弄好,又一起吃过午饭,便与乔明瑾在堂屋围着炭盆说话。 絮絮叨叨的,也没个主题,两人总是想到哪说到哪。 正听到乔明瑾说起明瑜的亲事,周宴卿看乔明瑾实在犯愁,想了想,便对乔明瑾说道:“你要是信得过我,我那边倒是有一个现成的人选。” 乔明瑾斜了他一眼:“我哪里有不信你周六爷的?” 周宴卿扭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往上翘了翘。 说道:“这毕竟跟做生意不一样,不同的人择人的目光自然也不一样。你要是信得过我挑人的目光,我自然可以跟你好生说一说这个人选的。” 乔明瑾也知道她自己没怎么出门,统共也不认识几个适龄年青小伙的,她家祖母蓝氏看人的目光倒是精准,只不过这些年也没怎么出门。 而乔父也不知因了什么原因也不太愿意走动,更别说到城里了。早前家里困难,孩子多,几张口等着吃,也就拼着破败的身子往松山集摆摊给人代写过书信。 在云家村也是极少出门窜门子的。而乔母倒是认识不少邻里,只是她看中的人蓝氏都瞧不中。 这盲婚哑嫁最怕出怨偶,那毁的可是两家。如今有知根知底的人介绍倒是要比媒婆那张嘴要可信得多。 乔明瑾把她家的情况跟周宴卿说了一遍,看那人很是认真地倾听她说话,又说道:“我家如今也只靠媒婆帮着找,媒婆尚且信得过,还信不过你周六爷吗?你倒是跟我好好说说是什么样的人选?” 周宴卿看乔明瑾一副认真的样子,敛了那副玩笑的模样,对乔明瑾说道:“这人也算符合你家择婿的条件,是个读书人,童试也考过了。书院里先生也是常夸的。他本人是我周家的旁支子弟,只不过家境不太好,早年父丧了,余了个寡母把他带大。不过家里虽穷,有我周家族里的贴补,母子二人倒是能填个肚饱,族里看他读书也极有悟性,也贴补银钱送他到书院读书。” “前年正准备考秋闱的,怎料寡母又丧了。只好守孝在家。如今家里也只余他一人,早年因家里穷也没说得上亲,如今更是没人帮着料理他的婚事。如此便拖了下来。如今快二十一岁了,别的倒没什么,只怕你家里嫌他年龄大了。” 二十一岁,在乔明瑾眼里,并不算大,大学都没毕业呢。只不过在时下人的眼里,二人差了五岁,又是头婚,确是有些大了。 乔明瑾想了想说道:“这年纪倒是还好,只要他没别的什么毛病就好。家里没人了也无妨,我三妹是个性子软和的,要是嫁到婆母苛刻的人家里,我爹娘必也是放不得心的。如今倒是正好,嫁过去自己就能当家做主。只是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品性又如何?” 周宴卿一拍脑袋,笑了笑,道:“瞧我这湖涂的。他叫周耀祖,品性极好。若有不好,我也不会推荐给你。这以后万一过得不好,你还不得拿刀砍了我啊?” 看乔明瑾拿手作势抹了一下脖子,笑了笑,又道:“他还没记事的时候,爹就没了,娘也没改嫁,一手拉扯他长大,平时最是孝顺知礼,他寡母病重卧床的时候,日夜衣不解带地伺候。得了族里帮衬,也懂感恩,经常帮着族里做一些事,谁家有什么乏难也常搭把手。” “自念了书之后,常替人写信,替人抄书挣些铜板贴补家里。如今母亲没了,他自己也没要族里的贴补,守着家里那两亩薄田,旬休时,就到周家的铺子里做个小伙计,跑跑腿,赚自己吃用的银钱,倒是个自力自强的。” 乔明瑾听着周宴卿讲了一通这周耀祖的事,觉得此人孝顺、知礼感恩,还不是那种死读书不懂经济的,地里的活也是常做的,又能吃苦,也不愿靠人救济过活,如此听来,倒真是个不错的人选。 遂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是怎么认识的这个人?” 周宴卿便回道:“我周家在青川县也算是个大族,家里产业多,铺里任用的人多数是要从族里选的,算是禀着‘一家骨肉,相互帮衬’的祖训。他被领到我名下的铺子做活,我冷眼瞧了几年,倒真是个不错的。这段时间,家里来了好几个表妹,我母亲本来是让我看看族里有没有合适的人帮着给她们选一选。” 乔明瑾扭头看向他:“照这么说,这个人选你倒是决定留给你家那些表妹的?不过,我听说,你那些表妹好像不是冲着族里的旁支子弟来的吧?” 周宴卿听了,脸上不由烧了烧,咬牙道:“你消息倒是灵通,看来石头这个月的月钱是不打算领了。” 看乔明瑾一脸的戏谑,作势咳了几声,又道:“我倒是想替我家那些个表妹操些心,但人家没领情,我也懒得费那心劲。如今既然你不嫌弃,我就割爱吧。” 乔明瑾朝他嘁了声,谁不知道他家那些表妹都是冲着他来的?能看得上这么一个孤家寡人,房无一间,地无几亩的穷小子? 乔明瑾想了想又说道:“此人我倒是觉得不错,不过,我妹妹的婚事我也做不得主,此事还得禀了我祖母和爹娘一声。” 顿了顿又道:“这样吧,我明日托人跟我娘家爹娘说一声,你回去也探一探对方口信,若是他也有意的话,我们就约个时间,找个地方双方见上一面。我祖母看不到人,只怕是定不下来的。” 周宴卿便点头应了。 两人又聊了大半个时辰,因着这冬日路上湿滑,周宴卿也没在乔家歇晌,由着石头扶着上了马车便往城里去了。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乔明瑾便把此事跟云锦夫妻说了一遍,二人也都说好。 次日天才蒙蒙亮,云锦就驾着马车回了云家村。 只当天乔明瑾还没开始准备晚饭,云锦就从云家村赶了回来。 在厨房里拉着乔明瑾好一通说,说乔家众人都很有意,想这两天约那人见上一面。 乔明瑾这心总算落了一半。 而隔日,那周管事也在午时乐呵呵地坐着马车来了。 说当日回去,六爷就约了周耀祖吃饭,与他说了此事。那周耀祖听说是六爷帮他牵线的,又是六爷口中做保的好女子,当下就肯了。 不过周六爷还是让他晚上回去仔细想一想。次日再给回话。 而次日周宴卿刚吃完早饭,还未出门,那周耀祖就上门寻来了,回说愿意与女方家相看相看。去乔家也行,来城里也行,费用均由他来出。 周管事得了周宴卿的吩咐便一早赶来报信来了。 乔明瑾得了消息也很是高兴。 想着让云锦回家报信,商议好相见地点,回来还要等周管事再来,又再托信,着实太过麻烦。 想着乔父也不愿往青川城里去,便做主让周管事带信,约了两日后,前往云家村相看。 周管事和云锦便各自往两处知会了。 而乔明瑾想着此事因她之故,她也得替明瑜相一相那人的。便在两日后,把家托给何氏,由着云锦架着车把她和明琦、琬儿送回了云家村。 乔明瑾到云家村时,发现不只她们乔家人都在,外祖家大大小小也早就等在家里了。而明瑜脸红红地叫了一声“姐”便躲到厨房烧水去了。 让乔明瑾看着好笑得紧。 乔明瑾到了不到一柱香时间,那周耀祖也上门来了。 是周管事亲自领了人来的。 小伙子虽然脸上带了些红晕和羞涩,不过行事大大方方的,还带了好些礼品,糕饼点心、茶果、尺头布料。行事很是周全。 给乔父带了两坛子酒,给蓝氏和乔母带的是布料尺头,连云家外祖父母也想到了,也各扯了一身尺头布料。 乔母看着这个周耀祖身上干干净净的,穿着崭新的的棉布衣裳,头上带着学子方巾,进门就给众人行礼,是个懂事知礼的。又听他口齿伶俐不是那等木讷之人,早就打了及格了。 而乔父在他一进门就盯着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周耀祖对乔父的打量也大大方方的,对乔父的考较也是对答如流,乔明瑾瞧着乔父脸带笑意,只怕心里也是满意的。 而蓝氏看了儿子儿媳的态度,心中了然。她自己挑拣了好些生活上的杂事盘问了周耀祖一通。 听着那周耀祖对以后的生活、家计是个有规划打算的,听着也不像是个死读书的,谈吐也不俗,心内也是满意的很。 再加上有周管家在一旁帮着两家牵线搭桥,说尽好话,不到一个时辰,双方就极有意了。 蓝氏便留了饭,请云家外祖和两个舅舅、云锦等人陪着吃喝了一顿。 席间明瑜端菜上来,那周耀祖偷偷拿眼瞧了,只见面前女子长相清秀,脸染红霞,举行优雅,完全不像个粗俗的村姑做派,又听闻父母家人的衣裳均出自她手,而那席上飘着香味的菜也是她炒的,只恨不得立时就改口唤人了…… 饭饱,到周耀祖离开时,双方就已是约好择日请媒说亲了。 只不过那周耀祖还要明年才出孝,所以婚期还要明年末后年初才成。 蓝氏及乔父乔母本就想再留明瑜两年,如此双方便算皆大欢喜。 隔天乔明瑾不放心,便又打发了云锦去那周耀祖的住处,及念书的书院及打零工的铺子细细问了此人的人品脾性,听说无人不夸的。 如此,明瑜的婚事便算订了下来。rs 第一百六十章 莫明其妙 自两家相看之后,腊月初十,周耀祖正式请了媒人至下河村乔家。 因两家都已相中,故媒婆并不费什么口舌,只不过走走行式罢了,所以进行得很是顺利,当天就换了庚贴,把这门亲事定了下来。 乔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因着给明瑜说亲,乔家上下可没少跟着操心。 蓝氏和乔父乔母,还有乔明瑾特地给周宴卿备了份厚礼,让云锦亲自送到门上。 周宴卿收下后,又打发了周管事送了回礼分别至云家村乔家及乔明瑾处。 乡里乡下的,也没什么事秘密,乔明瑾也没特意瞒着,再加上孙氏和于氏还特地盯着乔明瑾,每回有马车至乔明瑾处,那二人必是早早得了消息的。 得知乔明瑾托周宴卿给她娘家妹妹找了一门亲事,还是周家族人,又是个读书了得的秀才,还住在城里,吴氏经孙氏那么一挑拨,立马就翻脸了。 经不住孙氏和于氏在一旁辍窜,二话不说怒气冲冲就跑到乔明瑾家闹了一场。 “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这胳膊肘是往外拐的?” 乔明瑾对吴氏不由分说上门来指着她就骂了这么一句很是诧异。 跟秀姐对视了一眼,二人皆一脸的茫然。 什么时候她又惹到吴氏了? 这段时间因着猫冬,秀姐便经常到作坊来帮忙,或是端着针线篮子到乔明瑾家里做针线。乔明瑾家里的厢房只要有人就烧着两个炭盆,而且都是无烟的好炭,而秀姐即便如今家里日子比以往好过了,也舍不得大白天的闲坐在家烧炭。所以她今天刚好也在乔明瑾处。 吴氏看着乔明瑾一脸无辜的样子,更是没好气。 又看到秀姐在旁,而她那两个孩子还各捧着一碗炒货从厢房里边吃边走出来看热闹,吴氏那气更是蹭蹭蹭往上冒。 这大把大把的好东西,她的两个孙孙还没吃到呢,倒全便宜了这外人! 吴氏就差拿手指着乔明瑾了:“我岳家白养了你几年了!就是我三儿在外生死不知的时候,我岳家也没送你回了娘家,也没短了你吃喝,你就是生了丫头,我家也没少了她吃的穿的,可是你倒好,有什么好事却从来没想过我们,白眼狼也没你做得这么绝!莫不是忘了夫家是哪家了?你别忘了你如今还是我三儿的婆娘,你女儿还姓岳,还没改叫别人做爹呢!竟想着巴巴就要撇了我儿子改嫁去了!我呸,真真是不要脸!” 这是哪跟哪? 乔明瑾对于吴氏的谩骂一头雾水,莫明其妙。她想知道缘由,不过却并不想开口。 冷冷地站在厢房门口看着吴氏戳着她口中大骂。 秀姐在一旁听了,同样莫明其妙,这真是无辜在家中坐,也能招来一顿骂名。莫不是冬日真的太闲了? 看乔明瑾一副不愿搭理的样子,便替她说道:“婶子,你是不是搞错了?这无缘无故的就上门来骂一顿,总得有个由头不是?” “由头?我还骂错了她不曾?以为我不知道她做的好事吗?早知这样,我三儿生死不知的时候,我就该休了她!还白白养活了她几年,养条狗还知道对着主人摇两下尾巴呢,这白供她吃白供她喝,倒供出个白眼狼出来!” 吴氏兀自愤恨不已,看向乔明瑾的眼里都能喷出火来。 乔明瑾看着她似要气得跳起来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什么时候她岳家供她白吃喝了? 自乔明瑾嫁过去后,哪一年不是黑天白日地做针线活,换银子供她们一家吃喝的?她有了身孕之后,更是没有停过手,在月子里都不忘绣帕子换钱。 只因为她深知吴氏的品性,也只不过是想多做一些绣活,好换一些好些的吃食,供肚子里的孩子吃喝罢了。 那年年月月做绣活换的银子几乎没进过她的手,什么时候竟成了岳家供她白吃白喝了?真个是好笑。 吴氏见乔明瑾不搭腔,嘴角还露出嘲讽的笑,更感觉受到了羞辱,又是不停口的连骂了小半个时辰。 秀姐想分辩些什么,乔明瑾把她拉住了。秀姐扭头看了她一眼,也只好气不顺地在一旁听着。 孙氏看她婆母骂了大半天,人家都不应腔,对吴氏的谩骂好像没受什么影响,而且好像并不知晓为什么招来这一通骂。 孙氏眼睛转了转,找了吴氏间歇的时候,开口说道:“瑾娘,你看把婆母气得。也不是做嫂子的说你,不说别的,只说你嫁到岳家,现在也没和三弟和离,不还是我们岳家的媳妇吗?有什么好事没想着我们倒也罢了,如今你明明知道婆婆为了小姑子的亲事都奔波了一年了,你手中既有好的人选,怎么就没想过她呢?你在岳家的时候,小姑可没少帮衬你,你这胳膊拐得也太厉害了吧,也不怪婆婆这么生气。” 孙氏想想就生气,看着眼前站着的秀姐的两个孩子,都是一身新衣,还都是细棉布的料子,每人还各捧着一个小碟炒货吃得喷香,她的儿子每回要来却被拒在门外。 她儿子才是她乔氏生的丫头的亲堂哥呢,什么好吃好喝的都捞不到,倒白白便宜了那外人! 每回光想着她就气不顺,回回都要在婆母面上说上一通,引得婆婆骂上她乔氏一顿,她心里才算舒畅一些。 乔明瑾听了孙氏的一番话,这才知道吴氏为什么上门来了。 呵呵,还真是好笑的紧。 在岳家时,岳小满确实对她释放出了善意,可凭什么她的婚事要由她来操心?吴氏又岂会让她宝贝女儿的婚事由着她来指手画脚? 想必她吴氏也是听了孙氏的几句话就上火了,这人是周家族人不错,可她不认为周氏看得上无房无产的周耀祖。 乔明瑾得了缘由,也不想在外头陪着吴氏吹冷风了,转身就进了厢房。 吴氏看着更是火起,跳起来又骂了起来:“瞧瞧,瞧瞧,这是什么态度!这是一个做媳妇对待婆婆的态度吗?就你这样的,我就该让我们仲尧休了你!怎么,做了亏心事不敢认了?躲起来了?” 秀姐总算知道吴氏这一通莫明其妙来家里骂上一通是因何缘故了。顿时就气乐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腊月 乔明瑾躲在厢房里,耳听着秀姐和吴氏等人的争吵,摇头笑了笑。 她当初选了这处地方,买下这间宅子,还真是明智的很。 至少像现在外面争得瓦都要掀了,也没个人围观的。若是在村子里,只怕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外头就能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当然这也可能是寒冬腊月庄户人家都在猫冬的缘故,也没人愿意这时候出来晃荡的。 “三弟妹,你这躲起来,算是怎么回事?娘还等你回话呢!”孙氏带着不甘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乔明瑾看着琬儿有些害怕地窝进她的怀里,安抚地拍了拍她,摸着女儿软软的背脊并不接孙氏的话。 说来琬儿虽然日渐开朗,但似乎对吴氏还有着天然的畏惧。每次看到吴氏都会畏缩一下,远远地看见吴氏还会一溜烟跑开。 “娘。”女儿软软糯糯的声音在她怀里响起。 “嗯,娘在,别怕。娘剥huā生给琬儿吃。” “姑姑也给云峦剥。”小云峦也挤在榻上,窝在乔明瑾的身边。 “好。姑姑也给云峦剥。” “姐,我去作坊那边叫表哥过来。”明琦捏着两手恨恨说道。 “不用。有秀姐在。咱不搭理她们,她们一会就会走了。” 明琦听了这才愤愤地在榻上坐了。 很快又听到秀姐在外头说道:“婶子,你要因了这事上门来说教,我倒劝你好生回去。不说这个人选你看不看得上眼,只说小满的婚事,有父母兄长在,也没有析产分居出来的嫂子操心的道理。这也是我乔家叔叔婶子不嫌弃对方家穷,也不嫌弃对方是个孤家寡人的,家无恒产地还没一亩,只怕这样的人婶子你是看不上眼的。” 顿了顿又道:“也是瑾娘帮着周六爷许多,周六爷才开的这个口,可是人家周六爷又哪里识得岳家是什么人?如今婶子大咧咧地为这事跑过来骂将一通,也不怕影响了小满的声誉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满嫁不出去呢。” 吴氏听了差点没跳起来:“谁嫁不出去?你说谁嫁不出去?我女儿好好的怎会嫁不出去!也就是她乔家才看得上这么落魄穷酸的人家,我家小满可是要嫁到城里享福的……” 秀姐没等吴氏说完便打断道:“是啊,您瞧,这样的人婶子也瞧不上不是?那些好的,只怕也轮不到瑾娘她三妹不是?瑾娘她连村子都不常出,哪里就认识有房有产的人了?婶子让她操心小满的婚事,只怕是太看得起她了。” 孙氏听了便笑着说道:“没说让她操心小满的亲事啊,再说瑾娘她哪认识什么人。这不说的周家的六爷嘛,他手眼通天,难道还不认识一两个日子过得好的?我婆婆也就是瞧着瑾娘她有这样的门路却只想到娘家的妹子,没想到近在眼前的夫家的小姑子罢了。” 秀姐斜了她一眼,对这个没事搅上两搅的惹事精,对这样恨不得天下大乱的孙氏很是看不上眼。 此时听得她这么一说,便笑着说道:“就是没想着你们那又怎样?你只说瑾娘她为什么要替你们想?再说了,你们又什么时候想过她了?倒让她来替你们操心。真个好笑。” 孙氏被秀姐堵得一时说不上话来,只拿眼去瞅吴氏。 吴氏眼睛一转又要接口,就听到院门被大力推开来,她女儿岳小满从外头冲了进来。 “娘,你这是要做什么?还要不要女儿做人了!要是娘觉得女儿的脸面丢得不够,就继续留在嫂子这里吵,只以后也没说你是我娘了!”岳小满两眼通红,一副恨不得不认识吴氏的样子。 吴氏看见岳小满进来,愣了愣。又听得自己女儿这么一说,有些慌了神,便忙着去哄。 娘俩拉扯了一番,倒也安静了下来。 很快那岳小满就制住了吴氏,正准备拉着她往家走。 脚下又顿了顿,回头对着厢房大声说道:“嫂子,我娘她不晓事,你别放在心上啊。我这就带她家去了!” “好。”乔明瑾也没出去,在里头应了一声。 孙氏看着那母女俩拉扯着出了院门,往厢房的方向看了看,跺了跺脚也跟着于氏往外走了。 秀姐呸了一声,上前把院门紧紧关了才回来。 “走了?” “走了。真是不知所谓。倒白惹了这一通骂。” 乔明瑾笑了笑,没在意,不相干的人随便她们爱干什么,又与她何干? 秀姐在榻上坐了,发了一通牢骚,又道:“倒可惜了小满了,从小就被细养着,地里的活她娘从来舍不得让她去做,养了一身的细皮嫩肉,就她那模样倒也能说上一门好亲。只她那娘,眼高手低的,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的。倒白白地拖了她这么久。” 乔明瑾没说话,只把炒货篓子往她那边推了推。 吴氏是什么样的人,她看得还不清楚吗? 连媳妇的嫁妆都要算计,不就是为了这个女儿能嫁到高门?倒不知挑来挑去要挑什么样的人家了。 这也不是她能管的。 腊月十五,周管事过来,转达了周宴卿的意思。 一是商量作坊放假与年后开工的时间,二是让乔明瑾看着什么时候得闲往城里去一趟,好对对帐。 如今年尾,周宴卿忙着各处事宜,对帐、盘帐,又要打发往京里的年礼,还有各处的人情往来,已是有一段时间没见着他的人影了。 周管事和周宴卿的意思是腊月二十开始放假,待正月十八才开工。 乔明瑾知道时下交通不便,有些人背井离乡讨生活的,年里要回乡祭祖过年,路上来回就要费去不少时日,故这年里的假便不能只放几天了事了。 再者进入腊月,小年、祭灶、清扫、祭祖、备年货等等都是需男人出头的,家里没个男人主事是不行的。所以这假也不能到临头才放。 乔明瑾领着周管事到作坊里跟大伙说了放假和年后开工时间的安排,作坊的师傅们听完都很是高兴。 这年里有一个月的假,也够他们安排好家里的事了。 自从进入腊月起就人心浮动了。 两人又跟师傅们说好,等她往城里盘完帐,过两日发了工钱和年底分红,再安排他们返家。 师傅们都高兴地应了。 周管事走的时候,又把作坊里作好的几个根雕作品拉走了。 近段时间,因着求菩萨的人多,所以作坊里出的作品多是滴水观音、寿星、罗汉、财神这些居多。还有几个应景的小根雕作品,年里买了去送人送礼也都是极好的,也不愁没人要。 周管事看过后,便让人小心地搬上车,又叫云锦护送着走了。 腊月十八,乔明瑾带着云锦、何氏及三个孩子进了城。 除了要到城里盘帐之外,还准备买些年货。 后日,何父等人就要家去了,云锦等人也要回云家村,乔明瑾准备买些东西让云锦送到乔家去。 如今有了马车,便当多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这还是车上有孩子,路上湿滑走得比往日可慢多了。 有了马车,还套着个盖着厚毡布的大车厢,任外头大风刮着小雪下着,也都不打紧。车厢里烧着炭,盖着厚厚的车帘子,并不觉得冷。 琬儿和云峦还很是〖兴〗奋地撩起厚帘子往外探风景,一路上哇哇直叫唤。 明琦倒是怕冷,只围着炭盆剥瓜子吃。 进了城,先是存了车马。让何氏和明琦带着两个孩子先去逛街买东西,她和云锦则去了周家木器铺子寻周宴卿。 周家的木器铺子位置不错,整条街上人来人往。许是要过年的缘故,街上人多了好些。远远的也看到有好些人往木器铺子里进进出出。 那孔雀开屏大型根雕摆件还摆在铺子的正中位置,此时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围着观看。 铺面很大,收拾得很是齐整,伙计也很是热情,把乔明瑾当成来买东西的客人,很是热络地介绍了一通。 还把她引到孔雀开屏根雕前细细介绍了一番,连什么木料、上的什么油漆、粗浅的工艺流程、又是如何养护等等都细说了一番。 说若喜欢这样的根雕摆件,还可以依照客人的意思定做出合意的造型云云。 让乔明瑾很是意外。 惯常好的伙计自然是口齿伶俐的,可对每一件东西都这么熟,张口即来,且还不遗余力为铺子推介店里作品,还不让客人反感,这功力跟前世商店里的导购差不了多少。 乔明瑾笑意盈盈地听他说了一通,并没显示出要买的意思。但他也不恼,见乔明瑾乐意听,也愿意在一旁细细分说。 直至石头听到声音从后院出来,那小伙计才停了嘴。 那小伙计这才知道乔明瑾是东家等了一个上午的客人。很是不好意思,对着乔明瑾挠着头讪笑作揖。 乔明瑾给了他一两银子的赏,还夸了他两句。 那小伙计受宠若惊,捧着那一两的赏,对乔明瑾连声道谢。 石头用手点了他两下,这才领着乔明瑾往后院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采买 后院厢房里,周宴卿埋头在一堆帐册中,手指翻飞,拨着算盘珠子,噼哩啪啦作响。 “来了。”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 乔明瑾也不客气,在他对面坐了,往旁边摞得高高的帐册上瞧了一眼,摇头,能者多劳吧。 “你没有帐房先生吗?倒要你这个六爷亲力亲为。” “年底了,各处铺子庄子都送了帐册过来,府里的帐房先生只恨不得多生出两只手,哪里还有人可派。有些要紧的帐,倒要我亲自来了。” “你今年不用送年礼到京里了?” “不用。今年我已是往京里去了两次了。今年给京里送了算盘、滑轮、根雕,比往年还要贵重。这年礼就是不准备,京里都没有二话。哪里还用得着我再冒着风雪北上一回?” 也是,那些出自她手的东西,已是让京里的周家风光了一把。再说这厮似乎比她还要怕冷,能不去自是要远远避了的,哪里舍得辛苦自己。 乔明瑾笑了笑。随手在那堆帐册上翻了翻,总帐、细帐、分类帐、铺子的、田庄的都有,厚薄不等,高高摞了左右两堆。 乔明瑾随意拿了最上面一本翻了翻,乌黑黑密密麻麻的堆砌了满满一页,连数字都是繁体字堆砌着,一行数字她要换算成她熟悉的数字,才大体明了。 这帐做得虽细致,不过却让人看着眼晕。 乔明瑾指着桌上两边各一尺高的帐册:“这两堆帐册你要看多久?” “看完要两天吧。最快也要一天半。” 乔明瑾撇了撇嘴。 这么两堆帐册,也就二三十本吧,还要看两天?啧啧。怪不得府里的帐房先生都要派出去,抓不到丁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觉得我太能干了?”周宴卿从帐册上抽空抬头扫了她一眼。 看这么些帐册要两天时间,你还能干了? 乔明瑾在周宴卿再次扫过来的时候,张了张嘴,想了想,又闭上了。 她是太闲了?才不多管这些闲事。 “哪本是雅艺作坊的帐册?” 周宴卿听了从桌上一堆帐册中抽了一本出来递给她。 乔明瑾接过来略翻了翻。 她那作坊开起来还不到半年,前期师傅们都在摸索阶段,再者一个大型的根雕作品出来的时间也长,倒是正经没出二三十件成品。 所以这帐记得简单,也很清楚,何时入得库,又何时售出,售价几何,很是简单明了。 虽然这记帐方式,书写方式都不是她所习的东西,但因东西不多,她也只略翻一翻也就明了了。便把帐册又放了回去。 “你这是扇风呢,就这么混翻一遍?”周宴卿从帐册中抬起头又看了她一眼。 “那旁边有算盘。” “不用。” 乔明瑾看周宴卿又看向她,便笑着说道:“我还信不过六爷你嘛。您是大掌柜,您说多少就是多少。我就坐等拿钱就是,算这些劳什子干嘛,凭白的操心。我只顺便把我和师傅们的工钱领了回去就成,也好再去街上备些年货好打发他们回家过年。” 周宴卿倒真以为她不在意,只是信任他。听完这一番话,脸上带了浅浅的笑意,心情很好的样子。 其实这些根雕卖的都是整数,没什么几钱几分什么的,也没什么进项销项的,数量也不多,默算一下,就能算出总数和、利钱及huā红算出来了,哪里还用得着算盘? 当她这个注册会计师是吃干饭的? 因两人都各有事忙,乔明瑾前后进去也没半柱香时间就出来了。 手里捏着近两千两的银票,心里舒爽。今天可是能好好采买一通了。 叫了云锦,两人一同出了铺子。 临近年尾,各条街上都是人。哪里还有往日聚集散集之分。这一眼看过去,哪条街哪条道都是人,哪条街都是旺街哪个铺子都是旺铺。 连平时门可罗雀的打铁铺子都是人进人出。 乔明瑾让云锦去找何氏琬儿等人,她自己一个人则先逛了起来。 先是到的姚记杂货铺。 还没走到姚记铺子,远远的就听到喧哗声,抬头就看到姚记杂货铺人来人往,而姚平正穿着一身八成新的短褐一脸笑容的在门口招呼往来客人。 “呀,乔姐,你也来备年货了?快进来快进来。” 姚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到乔明瑾忙赶着上前把她往铺子里拉。 “你没下村子吗?” “没。这些日子,临近年尾,各村里的人,不管大小,都是来城里办年货的多。进了腊月,我和哥哥都不下村子了。再者铺子里货卖得也快,天天都要往外备货,有时一天要备上两三趟,店里我爹一个人也照管不过来。” 姚平一边引着乔明瑾往店里进,一边说道。 乔明瑾点了点头。一边往里走,一边四下看着。 这还是她头一次到姚记杂货铺来。门面不大,但瞧着东西倒是齐全。 又因着乔明瑾给他们画的货架,店里东西多,但是分明别类,倒是不见丝毫杂乱。货架上也用红纸贴着标签,以供客人更好查找。 那放衣架和袖套的地方,乔明瑾也特意地看了看。 姚平见着她的目光,忙笑着说道:“这两样东西虽然简单看着就会做,但因卖得不贵,倒是卖得挺快,这一个上午就补了两次货了。城里也没多少人自己去找了木料或是卖门买了布料去做这个的。倒是卖得极不错。” 边说话边把她引到了店里面,因店里也没备着茶叶待客,也只好陪着她在店里一边参观一边给她讲解。 而姚父和姚平两个哥哥自她见了店,自然也是看到她了,也忙上来相见。 几个人待乔明瑾都很是热情,让乔明瑾很是窝心。 她在店里四下看了看,又与他们聊了几句,看他们不时要回答客人的询问,又要备货,要给客人包装,忙得很。乔明瑾也就没多打扰,跟姚平交待了几句就告辞了出来。 等她出来,正想往布店看看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唤她。 “姐,姐!” 很耳熟。乔明瑾回头看去,果然就看到明珩正拨开人堆朝她飞奔了过来。 乔明瑾笑着迎了过去。 “姐!” “哎。怎么到街上来了?今天不用读书了?” 乔明瑾看着这个已是一个多月没见到的弟弟,想摸摸他的头,这才发现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已是窜到她肩膀高了,只好改为拍了拍他两下肩膀。 “不上了。刘员外让我和哥哥明天就回家过年了。翻过年正月二十才上课。今天我和哥哥是想到街上买些东西然后明天一早再回家的。” 明珩这番话说完,乔明瑾也看到明珏正牵着琬儿挤着人群靠过来,云锦抱着云峦和何氏跟着后面。 明珏还不待说话,琬儿就哇哇叫道:“娘,娘,是我先看到大舅舅和小舅舅的!” “嗯,看来还是我们琬儿厉害。” 明瑾对着明珏点了点头,又俯下身子摸了摸女儿的头已示鼓励,小东西得了两句夸,便立刻咧着嘴笑了起来,一脸得意。 “明天就休假了吗?”乔明瑾看向明珏说道。 “嗯。本来是想今天先买些东西,明天一早再回的。既然看到了姐姐,一会咱们就一起回去吧。” “也好。” 于是一行人便一起逛了起来。 过年了,不管大人小孩,新衣新袜新鞋定是要做的。 于是一行人便先去的布料铺子。 挑了几匹细棉布,又挑了几匹绸布准备做里衣和鞋面。还给祖母蓝氏和乔父乔母及云家外祖父母各选了一身绸布料子,好给他们做过年穿的衣裳。也给云家两个舅舅舅母也挑了一身。 云锦推辞了一番,没拗过她,也就随她去了。 让店家把货送到姚记,几人又一路逛去。 在粮铺买了粮、点心铺买了点心蜜饯炒货、杂货铺买了糖油盐酱醋、首饰铺买了一些金饰银饰给长辈、又到文具铺买了红纸备着写对联…… 连着逛了几条街,给琬儿和云峦买了一些小玩意,给明琦买了几朵头huā,又到绣铺买了二十来个荷包,备着过年装发红包用。 还到酒肆买了几坛酒,到干货铺子买了一些海货干货。最后到集上买了肉菜…… 最后,一行人又挑了一间干净的食肆吃了一顿午饭…… 吃完饭,又接着逛。东西买齐后,这才准备回家。先到姚记取了东西,车马行取了车马,因着买的东西实在太多,又现雇了一辆车,送明珩和明珏先跟着车到绿柳山庄去取行李。 正待出城的时候,又远远看见周宴卿的小厮拉着一车年货过来,说是周宴卿让他送来的。 乔明瑾推辞了一番,没推过,也只好收了下来。 把东西搬到乔家的马车上,挤了满满当当一车。除了能塞进云峦和琬儿外,大人是绝没地方坐了。 只好一路走着到绿柳山庄等明珏兄弟俩,好在那还有雇的一辆车。 哪知刘员外又送了大半车东西,布料尺头,吃食茶叶干货等等,再加上兄弟二人的包袱。最后车里也只勉强塞得进明琦和明珩,其它人都坐到了车辕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家去 周宴卿从一堆帐册中起身已是下晌,申时初刻了。 他在院中愣愣地站了一会,眼睛四下转了转,似乎想找今日乔明瑾来过的痕迹,只是并未寻到。 那个女人可不像他家后院的女人一样,没事就丢个帕子荷包什么的。 周宴卿暗自叹了一口气,扭了扭脖子,方才转身回府。 贴身小厮石头看他抿着嘴只顾埋头前行,也没敢多说一句话,只安静地跟在后面。 他家主子这几天忙得饭都顾不上吃,平时给乔娘子备的礼都是他亲自挑的,今天却只挥手让他一气办了。 两人一前一后从车上下来,往府里走。 不多时,得了消息的姨娘及各家表妹,纷纷派了丫鬟陆续从各个院子赶来问候并截人。 周宴卿头疼欲裂,在几个丫鬟争着抢着喋喋不休说她家小姐或是姨娘如何如何,又是备饭又是备茶等候的时候,终于恼了。 “不是说过这两天送她们家去吗?怎么都还没走!都准备在周府过年呐?” 石头听了大气不敢喘。 吭吭哧哧的半句话都说不上来。 后院那些表小姐岂是他能吩咐得动的? 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他家主子一眼,才万般忐忑说道:“爷,您要不要去看看老太太?” 周宴卿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才抬腿往老太太的春晖堂去了。 石头抹了抹额上的细汗紧紧跟在后面。 走了两步又回头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几个丫鬟,哼,没看到他家爷忙得头都快冒烟了?还来烦他家爷。当他家六爷那么好性呢? 几个丫鬟接收到石头冰冷的目光,惧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小姐哎,这回可是把六爷惹狠了,怕是真的要家去了。 回过神忙不迭往各处报信去了。 春晖堂内。 周宴卿不再向往常那样挤在他娘的榻上,又是揉肩又是捶腿了。只一脸青黑地坐在下首的高背椅上。 周老太太与她身后服侍的妈妈对视了一眼,朝他说道:“卿儿,可是有人给你气受了?还是这段时间累着了?” 周宴卿看了他娘一眼,才开口说道:“娘,这马上就过年了,您还没安排几个表妹家去吗?几个表妹都已是待嫁之龄了,这在家过一年少一年,娘是不打算让她们骨肉团圆了吗?” 打扮得一身富贵气的周老太太,听了这话愣了愣,随即又笑了。 说道:“可不是嘛,这还真是过一年少一年。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还能有几回在家跟父母姐妹团聚的呢?卿儿你说得对,娘即刻就安排。不过也得等她们各家来接才好,不然人家还以为咱家往外撵人呢。” 周老太太说完扬了扬嘴角,他儿子终是想通了,这定是看上哪家表妹了,替他表妹着想呢。 “卿儿,你是决定了吗?是你哪位表妹?虽然娘更愿意你舅舅家的碧玉嫁进来,这样娘也有个贴心的人陪着娘说说话。不过你若是看中你大嫂娘家的吴娇表妹也行,她爹现如今位居一府父母官,有你族叔帮着,想来还能往上升一升的,将来对咱家也只有好的。不拘哪一位,只要你欢喜就好,娘都高兴。” 周宴卿听得他娘这一番话,越发头疼了。 这些表妹,哪一位是端庄贤淑品性俱佳的?拈酸吃醋,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连个乡下女子都比不上。 “娘,我不是说了,我的婚事不急吗?” 周老太太瞪了这个幺儿一眼,嗔道:“胡说。哪里不急?你都二十好几了,底下还没个子嗣,你几个哥哥哪一个不是儿女双全的?娘如今就盼着你成个家,给娘生个胖孙子抱了。前头的媳妇已去了几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周宴卿越发烦闷,重重吐了几口气,他想说他并不是为前头妻子守节,可又怕说了,他娘更要逼得紧了。 试着缓了几口气,这才对坐在上首的周老太太说道:“娘,几个哥哥都有侄儿侄女,您哪就缺孙儿抱了?儿如今管着家里的大半产业,哪里就有那些闲情。” 周老太太狠瞪了他一眼,道:“越发胡说了。成家立业,成家在前立业在后。再说了,这成家跟你管着家里的产业又有何干系?成亲的事,样样都不要你操心,你仍旧做你的事,娘都替你办了。” 顿了顿又道:“你是不是没看中你这些表妹?莫不是你在外头有看中的人了?” 周宴卿眼前闪过一张空谷幽兰的脸,被雨打湿的头发、衣裙,却不见一丝狼狈,也没有卑微怯懦,在酒肆里对着一群老少爷们卖雨伞,不卑不亢,任凭大风吹她自巍然不动…… 周老太太看幺儿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懂的? 脸上便带了三分喜意,有些迫不及待:“卿儿,是哪家姑娘?你只说与娘听,娘亲自给你下聘去。” 周老太太自这幺儿的元妻去了之后,没少操心这儿子的亲事。这些年给他相了不少女子,却没一个是他中意的。 以为儿子是个长情的,对前头妻子念念不忘,看他这些年笑容都少了两分,也不敢逼得太紧。 只兀自抓心挠肝的难受。看最大的孙子都要娶妻了,这小儿还没个动静,膝下空空,心里越发着急。 这次不拘是哪家了,只要身家清白,儿子欢喜就好。 越是这般想,脸上笑意越深,往前倾着身子,说道:“卿儿,你跟为娘说说,到底是哪家姑娘,娘也好替你说亲去。最好年前就定下来,翻过年就把婚事办了。” 周宴卿回过神来,一脸无奈,道:“娘,您别替儿子操心了。儿的事儿自己知道。若是有了中意的,一定跟娘说。” 周老太太听了这话脸上就垮了下来,这是没有中意的啊。 不过很快又省过神来,对着周宴卿说道:“莫不是在这青川城没有瞧中的?也不打紧,娘给你京里的族叔去信一封,让他们在京里给你找找。那京里的大家小姐自是比我们这小地方养的要好得多。”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卿儿是经常来往京里的,一定是看不上青川这小地方的女子。他们家虽是商家,不过有当京官的族叔在,还怕找不到一个京里养的官家小姐吗? 越想心越热,转身就欲吩咐身后的妈妈去准备笔墨,她要亲自修书一封送往京里,这样的事,卿儿脸皮薄,哪里好意思张口。 周宴卿看她娘这样哪里不知他娘的打算。抬了抬手往下压了压:“妈妈,你别听我娘的。” 又对周老太太说道:“娘,我的婚事我自有主张,娘就别添乱了。儿这段时间忙着呢,午饭都顾不上吃,儿先下去用饭了。” 说完急忙忙走了。 周老太太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想起儿子说他午饭都没用,又一迭声地喝斥跟着伺候的小厮丫头,又连声吩咐丫鬟下去厨房准备儿子的饭食去了…… 且不说周家母子如何,又是如何打发众位表妹回家过年的,只说乔明瑾一行人。 自城里回来之后,当天便领着秀姐和明琦欢欢喜喜在厨房里伺弄了两个时辰,给明珏和明珩兄弟俩整治了一桌好饭食出来。 晚上又请了秀姐一家子过来一同吃。 亲亲热热吃过晚饭,送走秀姐一家人之后,一家人又挤在厢房的榻上边烤火边吃着炒货边聊天说笑。 听兄弟二人说着在城里的生活,听明珩哇哇叫着他是如何收服刘淇的事。 然后一家人又逗着琬儿和小云峦玩闹,一直到夜深了才散了。 次日,下晌收工前,乔明瑾把众位师傅聚在一起,说了过年的安排,勉励了大伙一番,肯定了他们这一年的成绩,又希望他们明年再接再励。 又把作坊众位师傅们的工钱及huā红发了下去。只说周六爷事忙,由她权权代劳了。 众位师傅每人捧着各自沉甸甸的huā红,喜笑颜开,哪管谁主事? 就是刚入门的岳大雷都分得了二三十两银,更何况大师傅吴庸和何父等人了。 人人喜笑开颜。何夏、何三还问乔明瑾若是年里无事,能不能提前来复工?只恨不得一头扎在作坊里好多换些银子。 除了作坊的师傅,还有帮活的石根、岳冬至、何氏、马氏,四人也都多发了五两银子的过年红包。 分完huā红,乔明瑾又把周宴卿昨天送的那一车年货拣了一些布料尺头、干货糖果点心等分给众人。 何父吴庸等人倒未怎样,只石根、岳冬至、马氏三人很是欢喜。 就算这半年来,她们在作坊有着固定的月钱拿,家里的日子因此好过了许多,也是舍不得买这些精细货的。 接过分得的布料腊肉等物,对着乔明瑾谢了又谢。 当天晚上,何氏、马氏、秀姐及乔明瑾在作坊给众位师傅整治了两桌好饭菜,开了两坛好酒大伙一起高高兴洒地喝了,算作对他们这一年的酬谢…… 次日一早,众师傅都各自收拾好包裹行囊来向乔明瑾辞行。 乔明瑾便打发云锦带着明珩明珏用家里的马车牛车把他们送出了村子。 吴师傅等人走后,何家父子及两个徒弟、云锦一家子、明珏明珩和明琦也都要家去。乔明瑾又让云锦和明珏把家里的牛车马车驾了去,只说过两日得空了再把马车送了来,牛车就留在家里用。 临走,又把昨天买的大半年货让明珩明珏带回娘家去。 明琦一直不愿走,怕她姐忙不过来。秀姐刚好来送她们,便对她说会经常过来帮衬一把。兄妹三人这才频频回头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渐近 明琦走后,家里一下子空了下来。 乔明瑾和琬儿都很是不习惯。特别是琬儿次日醒来还蹬蹬地跑到明琦的房间,趴在门框上对着房间呆愣愣看了大半天,神情恹恹。 乔明瑾也颇有些手忙脚乱,她已经习惯了明琦帮她分担家事了。明琦一走,她用了两天时间才算是把家事捋顺了。 吃饭的时候,只母女二人相对,连话都不愿说了。所以说,这吃饭还真是要很多人一起吃才有味道。 不过偶尔秀姐也会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和她一起做针线,说说村里的八卦。就是她不来,长河和柳枝两个孩子也是天天过来陪琬儿的。 长河和柳枝都很喜欢到乔家来,不仅屋里暖和和的,就是零食也是随便吃。他们的娘买的那些炒货捂在坛子里都舍不得掏出来给他们吃,说是要留着过年待客的。 还是瑾姨大方,从来不说他们贪嘴。 而作坊放假后,岳大雷也趁闲给乔明瑾送了两次柴火。 只是她家里的柴火石根和岳冬至都准备好了,柴房里堆积得满满的,就是烧到开春都没有问题。岳大雷送的柴火只好堆在灶房里。 除了岳大雷,岳冬至和石根放假后,也偶尔过来问问她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每次来也都不空手来,都会提着他们自家种的萝卜、油菜等菜蔬。 岳小满也来了一次,还帮着乔明瑾做了午饭。请乔明瑾别记恨她娘,说她娘也是为了她的婚事忧心。 乔明瑾自然不会跟她计较。 吴氏在她眼里都只是熟悉的陌生人罢了,她可没那个心劲生气。在乎的才会生气,不在乎的凭白生什么气呢?只会凭白添堵罢了。 腊月二十三,小年。 即便家里只有她和琬儿母女二人,乔明瑾也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琬儿很懂事,看见乔明瑾忙前忙后,也颠颠地跟前跟后帮些小忙。或是帮着舀水洗菜,或是帮着搬板凳,或是帮着她烧火。 母女二人倒是自得其乐的很。 用完饭,母女二人便歪在床上说话逗趣,一个讲故事,一个听。 腊月二十四,明珏、明瑜、明珩、明珏全部来了。驾着乔明瑾的马车和牛车。 给乔明瑾送来了蓝氏和乔母腌制的腊肉和自制的果子及家里种的菜蔬,拉了半牛车。 琬儿高兴地直蹦。拉着几个姨舅的手一刻都不愿松开。 “怎么送这么多东西来?我们两个能吃多少?”乔明瑾看着这半牛车的东西嗔道。 明瑜一边往厨房搬东西一边说道:“姐,这些多是娘和奶奶自己做的,也不值当什么钱。你和琬儿放着慢慢吃,那些炸的果子放在坛子里封好,就是放几个月都不会坏的。” 另一边明琦边拉着琬儿的手边凑到乔明瑾的身边说道:“姐,这里面有些腊肉和干货还是三姐夫昨天送来的呢。娘和奶奶收拾了一些让我们带来给你尝尝。” 乔明瑾有些意外:“哦?你三姐夫送过来的?” 明琦往明瑜那边看了一眼,声音不大不小说道:“是呢,一大早,三姐夫亲自雇了马车送过来的,满满一马车。腊肉、干货、炒货、糖饼点心、布料尺头、还给爹送了几坛补酒呢。你都不知道爹娘可高兴了。三姐也高兴地昨晚一晚上都没睡实。” “胡说什么呢。”明瑜脸红红地打断道。 “我哪里胡说?姐昨天不是还给姐夫送了一双鞋还有一个荷包吗?瞧姐夫笑成那样。走的时候,差点踩空摔在马车下。” 乔明瑾噗地笑出声来。 明瑜脸越发红了,急得去追打明琦,两姐妹便围着院子跑了起来。 “姐,娘和奶奶让你跟我们回家过年。说你已是搬出来了,你和琬儿冷冷清清的,让我们带你们一起回去过年。”明珏搬完东西,对乔明瑾说道。 乔明瑾边引着几个弟妹往厢房去,边想着明珏的话。 直到在厢房的榻上坐了,才回道:“不了。没听说出嫁的女儿回娘家过除夕的。等到初二姐再带琬儿回去住两天。” 明珩在一旁听了便说道:“可是姐,你和琬儿两个人多冷清啊,反正我们家也没什么忌讳,就一起回咱家过年吧,还热闹些。” 乔明瑾摸了摸明珩的头,笑着说道:“不了,姐初二再回去。也没什么冷清的,倒还安静些。回去跟爹娘和奶奶说,别替姐担心。” 明珩和明珏等人看劝不了,也只好作罢。 明珩又拿出他和明珏写的对联出来给乔明瑾看。 “姐,这是我和哥哥写的。连爹都说我的字进益了呢,还夸了我好几句。村里人得知我和哥哥在写对联,也都纷纷来求呢。姐,你看写得好不好?” 明珩兴冲冲地拿出他和明珏写的对联铺陈开来给乔明瑾看。 乔明瑾接来看一一看了,都是吉祥应景的话。 刚劲有力,略有小成的字自然是明珏写的,而那些稚嫩的,没什么风骨的字自然就是明珩写的了。 不过,明珩如今的字写的也越发好了。乔明瑾狠夸了他几句。 “姐,要不要我帮你贴了?” “不了。放着过几天姐再来贴。贴得早了,只怕还被大风刮坏了,不然顽皮的小子们也能把它们撕了。” 明珩这才作罢。 兄弟几人一直陪着乔明瑾和琬儿坐到下晌,才驾着牛车走了,马车留下来给她初二回娘家用。 腊月二十五,乔明瑾开始在家里扫尘,去旧。一直拖拖拉拉地弄了三天,这才算是好了。 腊月二十八,她也准备应景地做些小果子及两样供品。 家里虽没有主事的男人,祭灶、拜祖及各样祭拜她统统不会,也不准备弄了,但堂屋里摆张供桌,插香烛摆几盘供品还是要的。 这日,她正在厨房里,揉面准备炸些面团子、兰huā根什么的。就听到琬儿哇哇大叫的声音。 她飞速跑出来,却看到那小东西正圈着她爹岳仲尧的脖子,高兴地直叫唤。 只见岳仲尧把她往上高高地抛举了好几下,越发引得她〖兴〗奋地直叫。 “娘,娘,我爹回来了,我爹回来了!” 琬儿一扭头发现了两手沾着白面的乔明瑾正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们。 乔明瑾还来不及应话,就看到岳仲尧已是抱着女儿朝她走了来。 “瑾娘。”岳仲尧眼睛灼灼,盯着乔明瑾贪看。 乔明瑾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发现他放在地上的行囊,问道:“你还没回家吗?” “没。我先到你们这的。” “娘,娘,爹爹说给琬儿带礼物了。还给娘带了呢!” 乔明瑾一直不能理解女儿对岳仲尧的亲近。按说,小娃子,离了人,隔个一段时间,都会生疏或是忘却的。 乔明瑾看了两眼直冒光的女儿一眼,对她说道:“那你陪着你爹去厢房拆礼物去。” “好啊。爹,我们快去拆礼物。爹爹,你给琬儿买了什么呀?” 岳仲尧看了乔明瑾白团团的两手,对乔明瑾说道:“瑾娘你先歇着,我马上就来帮你。” 说着不等乔明瑾回话,抱了女儿就大步往厢房去了。 乔明瑾看着父女二人进了厢房,这才转身进了厨房。 往盆里又舀了两大碗白面,再添了一碗水,又揉搓了起来。 不一会,琬儿的声音又传了进来。 “娘,娘,看爹爹给琬儿买的鹿皮靴!” 琬儿高高地举着一双褐色的鹿皮靴奔进了厨房。 “娘,爹爹说这鹿皮靴还防水呢。说是穿到雪堆里玩袜子都不会湿呢。娘,你快看好不好看?” 乔明瑾手上沾着面粉,扭头看了一眼,也没法用手去摸。只应着女儿的话凑到近前看了看,方笑着说道:“嗯,好看。” 小东西脸上笑得眼睛都眯缝得看不见了,揣着鹿皮靴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护着,仰着头对乔明瑾说道:“娘,你说爹爹疼不疼琬儿?” 看乔明瑾点了头,又得意地说道:“爹爹当然疼琬儿了。娘,爹爹还给娘买了一双呢。以后娘陪着琬儿堆雪人就不怕鞋子湿掉了。娘,你说好不好呢?” “好。谢过爹爹没有?” 小东西点点头:“爹爹说,父母子女之间不用道谢。娘,你说爹爹说的对不对?” 乔明瑾扭头看到岳仲尧也跟在女儿的后面进了厨房,笑意盈盈地正看着她,忽然有些不自在。 对女儿点了点头,又埋首在面盆里。 “瑾娘,我来揉吧。这是要做什么?兰huā根还是面团子?” 乔明瑾正揉得两手发酸,看他已是净了手挽起了袖子,也不跟他客气,把位置让给了他。 “娘,我把靴子放好也来帮娘。” 琬儿来来回回地看了自个的爹娘好几眼,这才又蹬蹬蹬地转身跑开了。 “慢点跑,路上滑着呢。”乔明瑾追到门口,对着女儿飞跑的身影扬声道。 在门口愣怔了半天,才慢吞吞地转身进了厨房。 看到岳仲尧高大的身影站在桌前,两手正有力地揉搓着盆子里的面团。那一团面团到了他手里服服贴贴的,就跟玩儿一样,看他也是一脸的轻松样。 乔明瑾忽然之间好像失语了般,不知该说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要同住 厨房里。 岳仲尧揉好了面,又笨拙地帮着乔明瑾揪着面条,搓成小指大小,准备炸兰花根。 不时抬头看着对面的女人,这是她的娘子,是给他生下了骨肉血脉的发妻。原该是他最亲密的人,是同盖一床被子耳鬓厮磨的人,为什么竟这般生疏了呢? 夫妻二人就只隔着一张一臂宽的桌子,伸手可碰触到的距离,为什么竟觉得这般遥远了呢? 两人呼吸可闻,乔明瑾自是感受到来自岳仲尧的目光,只她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无奈的沉默。 琬儿看了自个的娘,转头又看看自个的爹,不明白原先只她和娘在一起的时候,都热热闹闹的,加了一个爹,多了一个人,反而更安静了。 “爹,娘,你们看,琬儿搓的面条。” 琬儿本能地觉得高兴,爹和娘都在她的身边呢。 “站好了,可别从凳子上摔了。” 琬儿还不够桌子高,偏又爱凑热闹,乔明瑾便只好给她搬了一张小板凳给她垫着。 “哇,咱们琬儿真聪明,搓了这么多了呢。”岳仲尧不吝夸耀,反正在他眼里,女儿做什么都是好的。 四年的缺憾,他也想一点点补回来。 乔明瑾往女儿的小面盆里瞅了一眼,用手扒拉了一下,笑着说道:“这胖的又粗又短,瘦的又细又长,这可怎么摆上供桌,过年娘可不好意思端给客人吃呢。看来都要留给琬儿吃了。一会炸好后,看来得专门给琬儿收拾一个坛子装起来呢。” 小东西听了她娘这一番话,嘟了嘟嘴,两眼汪汪的去看她爹。 岳仲尧哪里舍得女儿委屈,赶紧说道:“你母亲跟你开玩笑呢。我们琬儿做得多好啊,比爹爹搓得很好。端出去谁不称赞啊。吃不完有爹呢。” 小东西听了她爹这一番话,立马咧着嘴笑了起来。动作很是迅速的又揪着面团搓了起来,反正爹说了没人吃还有爹爹呢,多搓一些,存起来,以后慢慢给爹吃。 乔明瑾撇了这父女俩一眼,摇头笑了笑。 岳仲尧看着对面脸露笑意的妻子,竟是愣在了那里。 娘子越来越好看了,脸上越发白皙水嫩。比刚嫁给他的时候脸色还好,比之初嫁时更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韵味,越发吸引人了。 岳仲尧只觉得喉咙发紧,对着妻子近在咫尺的粉嫩的嘴唇吞了吞口水。 他有多久没跟娘子亲近了? 久到他都快忘了娘子甜美的味道了。 岳仲尧痴痴地对着乔明瑾的脸贪看。 乔明瑾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发现对方还是呆愣愣在那的时候,终于抬起头问道:“怎么了?” 岳仲尧脸上烧了烧,有些许慌乱。急忙埋下头努力敛好自己的神色。 现在这样就好,别吓着了她,只要让他呆在她身边就好。 “没事。搓得差不多了吧?我把锅烧起来吧?” 乔明瑾往桌上看了看,面团只剩下两个拳头大小了,桌上堆了好些搓好的兰花根。 便道:“我来吧。”转身准备地烧火。 岳仲尧忙探身过去捉住了乔明瑾的手腕:“瑾娘,还是我来吧,你在旁边看着就好,万一不小心给油崩到了。” 不待乔明瑾反映过来就已是转身去净手了。 很快,火就烧了起来,岳仲尧又往控干水的大铁锅里下油。 整个过程一直拦着乔明瑾母女,不让她们接近铁锅,生怕油星溅到母女二人身上。 乔明瑾不好拂了他的意,也任他去了。 待全部兰花根和面团子,都炸好,也不急着收拾,就摊在蓖箩里摊凉。 收拾厨房的事,岳仲尧也不让乔明瑾动手,很是利索地全部收拾好了。 一直到晚饭前,才又再进厨房帮着乔明瑾把炸出来的兰花根装坛。准备晚饭。 “家里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吗?” 这一整天了,竟是没个人上门来唤他。 岳仲尧看了乔明瑾一眼,摇头。 “你进村也没个人看见你?” “家里没人看见我回来。” 乔明瑾了然,怪不得呢。 岳仲尧小心翼翼地看了乔明瑾一眼,期期艾艾地说道:“瑾,瑾娘,我晚上能不能睡在这里?” 乔明瑾有些吃惊地抬头看他。 岳仲尧脸上又烧了起来,直烧到耳根。 “明琦家去了,这又是在村子外头,只你母女二人住在这,我不放心。夜里万一炭盆灭了,我也好给你们添一添。” 乔明瑾摇头:“那倒不用。晚上我和琬儿从没添过炭盆。睡前就烧上了,两个炭盆都能烧到早上。” “我……我,我不放心。你们两个人住在这里,万一有事……”岳仲尧磕磕拌拌地表达他的意思。 他为什么不能和自个的娘子住在一起呢?娘子还是他的娘子啊。 岳仲尧想到之前看过的那一幕,在这个厨房里,还有一个男人,跟自己的妻子说说笑笑的,妻子脸上笑妍如花,晁花了他的眼,刺痛了他的心。 他张了张嘴很想问上一两句什么,可又发现着实张不了口。 抬头看到乔明瑾就那样看着他,那目光里没有一丝温度,让他觉得他们俩之间隔着千重万重山。 岳仲尧心里一阵阵地揪痛。 他很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妻子滑嫩的脸,再把妻子狠狠地揽抱在怀里,再贴着妻子的耳边柔声细语诉说他的思念。说着他夜夜不能寐,想着妻子柔柔的香香的身子。 “瑾娘,我就住厢房,好不好?我一个人住。我不能让你们母女孤伶伶地过年,我,我心里难受。我在这陪你们。我,我不住正屋。” 岳仲尧艰难地说完,很是忐忑的望着眼前的人儿。 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地藏王、城隍爷、土地公、灶王爷,求你们了,莫让瑾娘拒了我,千万千万别。 岳仲尧很想闭着眼睛跪在地上向这些佛祖都挨个恳求上一遍。可他又不想错过妻子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乔明瑾望着他一直没有张口。 琬儿听到她爹再不向以前那样,看了她就走,而是要留在这里陪她,那嘴几乎都快咧到耳根了。 看她娘迟迟不应,急得不行。 上前拽着她娘的衣摆,摇了又摇:“娘,我要爹。你让爹爹留下来好不好?” 看她娘只看了她一眼并不回应,又摇了摇,眼泪都快出来了:“娘,娘,你让爹留下来好不好?我想过年的时候有爹有娘。娘,让爹留下来陪琬儿好不好?娘,好不好?” 乔明瑾往下撇了女儿一眼,女儿两眼水汪汪的,仰着头一脸的委屈样,旁边岳仲尧则是一脸的忐忑,还带着殷殷地祈盼与恳求。 乔明瑾深深叹了一口气,看着岳仲尧一眼道:“你还是回家说一声吧。” 岳仲尧一听,犹如久旱逢甘霖。 立刻高高扬着嘴角,点头如捣蒜:“好,我现在就回去跟他们说一声。你们等着我,我一会来陪你们用晚饭。” 生怕乔明瑾后悔似的,一溜烟就出了厨房,又很快打开院门不见人影了。 “娘,爹爹可以留下来了吧?” 乔明瑾没好气地略略俯着身子用手指戳了戳女儿的额头,嗔道:“白养你了,怎么跟你爹这么亲?” 小东西听了立刻扭着身子趴着乔明瑾两腿间不动了。 岳仲尧一溜烟回了家,吴氏正带着两个媳妇准备晚饭。 看见岳仲尧回来,愣了愣:“老三?怎么这个时候回来?是衙门体假了吗?” 众人听得人声也纷纷从各屋里出来。 岳仲尧匆匆往自己的屋里进,一边回道:“是啊娘,衙门休假了,过了元宵才回衙门。” 吴氏跟着进来:“你怎么两手空空的回来了?不说备些年货,你的行李呢?” 岳仲尧在屋里收拾了两套日常家里穿的衣服,边回道:“不是捎银子让人带回来了吗?年货家里还没备吗?” 吴氏脸上抽了抽,这个儿子每回回来或多或少都会带些东西回来,这次竟连一包糖都没带回来吗? “你这收拾衣服是要去哪?” “哦,瑾娘和琬儿住在村外头,我不放心,过年期间,我就在那边住了,白天我再回来。” 吴氏眉头紧皱:“什么?过年都住那边了?这么说你早就回来了,行李也放那边了?” 吴氏想着儿子可能把一堆的年货放在乔明瑾那了,心里就一阵阵抽疼。 紧紧拖着岳仲尧要转身出门的身子:“你要上哪?父母都在这呢,过年竟是到别人家过吗?这就是你的孝道?” 岳仲尧把吴氏的手拨了开来,道:“娘,她们娘俩哪里是外人?而且我只是到她们那边住罢了,白天还是回来帮你们的。今天你们也不知道我回来,晚饭我就在瑾娘那边用了。明天一早我再回来。” “不行!” 看拉不住岳仲尧,又嚷道:“你不能走,要么让她们回来住。” “娘!她们在外边住惯了。过两日家里要祭祖,我再带她们回来。团圆饭我也会让她早早过来帮忙的。” 说着看了站在门口的老岳头一眼,道:“爹,那我去了。明儿一早我再回来。” 就着竟是急急出门去了。 吴氏追到门边,正待往外迈步,就被老岳头一把拽了回来。 “他又不是去哪,就在村里。只不过晚上在那边睡而已,还能丢了不成?” 边说着边让两个儿子去关门,死活不让吴氏出去。 冬日沉沉的夜色下,只听到吴氏阵阵尖亮的骂声…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夜话 正屋母女俩住的房里,小东西正拉着张凳子,站在上面踮着脚去够厢笼里的棉被。 搬不动,便一点一点地往外拽。 箱笼是大大的柜子,非传统的翻盖型的箱笼,而是让何父等人做了双开门型的。 云锦一家子和明琦走后,乔明瑾把房间里多余的被子晒好仍是收在各间厢房的柜子里。 而她房间箱笼里的都是崭新的棉被。多出来收在那里的。 眼看着,连同底下的棉被都要被小东西拖出来掉到地上。小东西却忽然停了手,把手指伸到嘴里咬了咬,这才又踮着脚把底下的几床棉被往里推了推,力气小,也推不太动,便又去拉最上层的被子。 不妨那最上头的棉被整个掉下来,把她兜头兜脸地盖住。 乔明瑾本是偷偷跟着小东西的后面,看她又是搬凳子,又是往凳子下面垫青砖的,明明小小的一个人儿,非要去抱厚厚的棉被。 乔明瑾噗地一声笑出声来。 这才上前把往外挣扎的女儿解救出来。 “娘。”小东西重见天日,大松了口气,转而又怯怯地抬头看向乔明瑾。 “为什么不找娘来拿?嗯?”乔明瑾把棉被抱在怀里,看女儿站在凳子上扭着手指。 “怕娘不答应。”小东西紧紧抿着嘴,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自个的娘。 乔明瑾瞪了她一眼:“娘说让你爹住在这,当然说话算话啊。还能不给他被子盖吗?” “哇,娘,你真好!那再拿一床吧,就一床被子太冷了,爹爹会着凉的。”小东西转身又要去拉棉被。 乔明瑾两手正抱着那床棉被,这会正准备腾出手再去搬一床,旁边就斜伸出一双大手抢了过来。 “瑾娘,我来拿。” 说着已是动作迅速地把另一床棉被搬了下来。乔明瑾扭头看了看他。 “爹!”琬儿〖兴〗奋地扑过去抱住岳仲尧的腰。 “乖。慢慢下来,别摔了。” 说着又腾出一只手把乔明瑾怀里的棉被也一起抱了过去…… 被褥棉被铺好后,乔明瑾又给他准备了两个炭盆。 而小东西安此时正高兴地在床铺上打滚,一脸〖兴〗奋地看着乔明瑾:“娘,琬儿今天能不能跟爹爹一起睡?” 乔明瑾恨恨地看了她一眼,小东西忙急忙改口道:“琬儿还是和娘睡吧。娘抱着琬儿睡。不过,让爹跟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乔明瑾差点被口水呛了,朝女儿瞪圆了眼睛。 而岳仲尧则一脸期盼地望着乔明瑾,眼睛里有着浓浓的渴望。 “娘,不可以吗?”小东西跪爬到床边摇晃她的衣裙。 说完又小声嘀咕:“杨柳都是跟她爹她娘睡的啊。” 杨柳是苏氏的小女儿,比琬儿小一岁。苏氏经常会带杨柳过来和琬儿一起玩。 岳仲尧见女儿这样,心头泛起浓浓的心酸。 这孩子一出生他就不在身边,错过了女儿成长的四年。回来后,女儿一开始也没跟他亲近,后来又跟她娘搬了出来,这孩子还真没有享受到其他孩子应有的父爱。 岳仲尧喉咙耸动了两下,看着乔明瑾鼓起勇气开口道:“瑾娘……” “天晚了,这夜里冷,早点睡吧。琬儿你要跟你爹睡,可要好好睡哦,不要缠着你爹,早些睡。娘也去睡了。” 乔明瑾打断岳仲尧的话,急急说了几句,转身就出了厢房。 “娘!” “别下床,快到被子里去。爹去看看你母亲。你乖乖呆在房里哦,爹马上就回来。”看女儿朝他点头,这才追着乔明瑾而去。 乔明瑾正待关上房门,岳仲尧忙一只手按住了门框。 “瑾娘,我能跟你说说话吗?我们好久都没有好好说说话了。” 乔明瑾看着他说道:“天晚了。我要睡了。有话明天再说吧。” 说着又要去关门。岳仲尧仍是撑着不让关。 “瑾娘,我就想跟你说几句话。就几句……” “我一直想跟你说的,只是你一直都没给我机会。瑾娘,翻过年,你搬出来也快一年了……我,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和离,从来没想过。我只认你是我的妻子。我也只想跟你好好过日子,我们再生几个儿女,就这样一直相伴到老,平平淡淡地一直生活下去。媚娘的事,我会解决的。我没想过要娶她。” 看乔明瑾仍是没有什么反映就那样望着他,又急着说道:“真的,瑾娘,我从来没想过要娶她。只是在她娘提出来的时候,不好拒绝而已。瑾娘,我……” 岳仲尧正待继续说,乔明瑾打断道:“你想怎么解决?” 岳仲尧不妨乔明瑾会开口,反倒愣了愣。 在乔明瑾没有耐心又要去合房门的时候,急忙说道:“瑾娘你放心,我想好了,可以认她做妹妹,这一辈子都帮她爹照顾她家里。然后,我在青川城里帮她找户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这样便好了。” 乔明瑾不妨他真的有考虑,听他说完又道:“如果人家就是认定你呢?” “什么?” 待反映过来,方笑着说道:“呵,呵呵,怎么可能就认定我呢?我也就一小捕快,还娶过亲,有妻有女,人家为什么认定我呢。” 乔明瑾看他一脸不明状态,也不想多说。 “等你解决好的时候再说吧。你要知道我是决不会跟别人共事一夫的。满一年,我就带着琬儿离开。” 说完,也不顾岳仲尧的脸色,把房门紧紧合上了。 岳仲尧眼睁睁地看着房门合上,嘴张了张,抬起手想去敲门。 忽而又放下了。 站在房门口听到里间乔明瑾悉悉索索脱衣裳的声音,掀起棉被上床的声音…… 好一会,待再听不到任何声响的时候,才对着房里头说道:“瑾娘,我是不会和离的。瑾娘,我只想跟你过。” 房里的灯熄了,一片漆黑。 岳仲尧愣愣地在黑暗中站了好久,嘴里低喃着:“我不会和离的……”一直小声念叨了好几声这才转身走了。 乔明瑾听着岳仲尧的脚步声离去,这才睁开眼睛。 冬日的夜里黑沉得什么都看不见。 乔明瑾辗转反侧,不知为何竟是感觉今天床上异常地冷,是小东西没在一旁暖床的缘故吗? 翻来覆去,直到天将明才迷迷糊糊地睡了。 次日是腊月二十九。 乔明瑾一大早起来,往厢房瞟了一眼,那房门正关着,想必那父女二人还未醒来。 便举步往厨房那边去。 还没走近就听到厨房里传来锅勺的声音。 乔明瑾脸露诧异,这么早就醒了吗? 厨房里岳仲尧正在小灶前煮粥,为妨那米汤溢出来,不时站起身搅上一搅。 “哦,瑾娘,怎么起这么早?早饭我已准备了。你去陪琬儿再睡一会吧。”岳仲尧转头发现了她,朝她开口说道。 乔明瑾也不想跟他一起呆在厨房,便转身去了厢房。 厢房里,小东西脸露笑意睡得正香。 乔明瑾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粉嫩的脸蛋,恨恨道:“小东西,你倒睡得香。小白眼狼一个。” 在床边看了一会,睡意袭来,也钻进被子睡了…… 岳仲尧做好早饭,走进厢房的时候,就看到母女二人正头并头躺在一起睡得香甜。嘴角便扬了起来。轻手轻脚地在床边坐了,拨了拨妻子脸上覆着的长发,在妻子白皙的脸上刮了刮,爱不释手。 乔明瑾再次醒来的时候,岳仲尧已经不在了。 母女二人走出房门的时候,发现各个房门已是被贴上了红红的对联,正屋门口、院门、厨房,连马厩都不例外。一下子凭添了几分年味出来。 “哇,娘,一定是爹爹贴的!哇,红红的,每个房间都贴了呢。爹,爹,你在哪里?” 小东西转了一圈,没看到他爹。脸上便带了委屈:“娘,爹爹呢?” 乔明瑾摸了摸女儿的头:“你爹应该是到你奶奶家去了。晚上就会回来了。走,娘带你吃早饭去。” 说着便牵着焉头焉脑的女儿进了厨房…… 午饭,岳仲尧没有来。 小东西两手袖在袖子里,站在院门口频频往村里的小路上张望,在自家门前转了无数回,几次想抬脚往村里走,又缩了回来。 乔明瑾也不去管她。只在屋里看着明珏给她搜来的游记话本。 一直到母女二人做好晚饭,岳仲尧也没出现。 小东西死活要等他爹一起吃。被乔明瑾喝斥了几句,终于消停了,悻悻地端起饭碗吃饭,那速度跟锅牛差不了多少。 正当乔明瑾以为岳仲尧今晚不会上门的时候,正要去栓院门,那院门就吱呀地响了起来。 “瑾娘?”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今天家里事情多了些。我和二哥四弟还去集上买年货去了。晚饭娘非要让我在家里吃。你们吃过没有?” 乔明瑾没有应他。看他转身把院门落了栓,这才转身。 “爹爹!”小东西从房里跑出来扑到岳仲尧怀里。 “你爹还没梳洗,今晚你跟娘睡。” “娘?” 小东西抱着她爹的脖子不愿下来。 乔明瑾瞪了她一眼:“要不让你爹抱你回你奶奶家睡去吧。” 小东西一听立刻挣扎下地,跑过去牵她娘的手:“娘,琬儿今天跟你睡好不好?” 说着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乔明瑾走了。 岳仲尧往前追了两步,愣愣地看着母女二人走远,不一会,就听到房门吱呀地关上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哪个是家 岳仲尧在冬日的夜里,往来厢房和正屋之间来来回回不下数十次。 昨天夜里,他终于鼓起勇气向妻子表达了他无数次想表达的话。 他想像着妻子还躺在他的身边,像新婚时,妻子香香软软的躺在他的身边,温温顺顺的。 他想像着还能像以前一样把娘子的头抱在怀里,嗅着娘子泛着huā香的头发,耳鬓厮磨,温言软语 瑾娘的冷淡,陌生,无数次让他感到窒息。 他讨厌那种感觉。 是的,非常讨厌。 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不是吗?瑾娘那么喜欢琬儿,怎么能忍受女儿受后爹的打骂和委屈呢? 他们一家人一定要亲亲热热地永远地生活下去才好。他和她,带着他们的孩子一起甜蜜地生活着。 “瑾娘” 他还想像昨天那样,在妻子的房前再说上几句,夜里冷,没准瑾娘心软就把他拉到房里了。 “夜深了,去睡吧。” 乔明瑾按住支起上身的女儿,清清冷冷地对隔着房门的岳仲尧说道。 岳仲尧未出的话止在那里,很快又顺着喉咙滚了下去 寒凉的夜里,在床上翻滚了无数次,想着近在咫尺的妻子和女儿,涌起一阵阵无力。 他要怎么做,瑾娘还能像以前那样,夜里不论多晚,还给他留一盏灯呢? 次日,岳仲尧起晚了。 乔明瑾把早饭做好了,他才爬了起来。 睛睛里泛着血丝。 “瑾娘,怎么起这么早?早饭怎么不等我来做?” “没事,我都做好了。你吃过早饭就家去吧。” 岳仲尧听出了一种隔离。 每回他听到妻子这般与他说话,他心里就像被人狠狠揪住了一样,痛得他无法呼吸。 “瑾娘,今天是除夕,早上要祭祖,午饭要分食祭饭,晚饭晚上的团圆饭也要在一起吃,吃完早饭,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吧。” 瑾娘只是搬出来住不是吧?就是分家的儿子,这一天也要回父母家一起吃饭、祭祖的,不是吗? 乔明瑾埋头想了想,她似乎没什么理由拒绝。她还是岳家妇,琬儿总是姓岳。 “你带琬儿回去吧。她也要祭拜的。午饭就让她在那里吃吧,等吃完你再把她送回来。晚饭晚饭我会过去帮忙的。” 岳仲尧往前迈了一步,盯着乔明瑾道:“瑾娘,琬儿姓岳,你,你还是我的娘子啊。怎能不一起回去?” “祭祖要用的东西想必你家里已有人准备好了,我就不去了。午饭我在自己家里吃,晚饭的时候,我再过去。” 往年祭祖,吴氏连琬儿都不打算带着,还是老岳头一定要让孙辈们跪在地上磕头,琬儿才能给祖先点上几只香。 吴氏一定不想看到她。 乔明瑾又叮嘱他道:“你要带着琬儿在身边,她跟我出来后就没再回去了。吃饭的时候,最好也让她坐在你的身边。若是不然祭完祖你就领她回来吧,午饭她就跟我一起吃。” 岳仲尧劝了几句,看着实劝不动她,只好罢了。还好,瑾娘答应晚饭会回去。 这样,已经很好了。 他一直担心她不肯回去的。 她是他的妻子啊,哪里能过年不和他一起在家里过呢?那样,算什么? 他又算什么呢? 吃过早饭,乔明瑾给琬儿穿好崭新的衣服,披了一件大毛披风,头发上绑着好看的发带,扎着可爱的蝴蝶结,脚上是岳仲尧给她买的鹿皮小靴。 小东西本来被换上新衣服新鞋子,高兴得很,可听到要去奶奶家,就焉了。 听到乔明瑾不去,眼泪都快下来了。 巴着乔明瑾不放,一副委屈的模样。 “为什么娘不去?娘不去,琬儿也不想去。” “乖,听娘说,以前过年的时候,琬儿不是还要给过世的老祖宗们磕头吗?是不是忘了?今年当然也要啊。乖乖跟爹回去,给祖宗上香磕头。午饭在那边吃完祭饭再回来。吃完饭你再回来娘陪你睡午觉。你要乖乖听爹爹的话,知道吗?” “娘不去吗?娘也去吧。娘跟琬儿一起不好吗?” 乔明瑾看着紧抱着她的脖子不放的女儿,叹了一口气。 过往的经历实在不是很愉快,女儿对吴氏对那个家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乔明瑾看了岳仲尧一眼,不知道要不要请求他把女儿留下来。 岳仲尧看了乔明瑾一眼,那眼里明明白白的拒绝刺痛了他。 岳仲尧上前把女儿从她娘的怀里抱了过来。 “娘现在不去,下午会过去的。琬儿跟爹爹一起不好吗?有爹爹陪着琬儿呢。不怕啊。” 岳仲尧又是安抚又是劝说,琬儿这才答应着和她爹一起去了。 临出门还频频回头,渴望她娘能改变主意。 一路上,小东西牵着岳仲尧,一副打焉的模样。 岳仲尧配合着女儿磨磨蹭蹭的脚步,紧了紧拉着女儿的手,无语的给女儿一些鼓励。 那里是琬儿的家啊,就是以后出嫁了,那也是生养琬儿的地方,不要害怕。 吴氏看到只岳仲尧和琬儿回来,没有看到乔明瑾的身影,立刻就发飙了。 “她以为她是出妇了吗?我岳家还没休了她呢!倒是会躲清闲!不知道今天要祭祖呐?都等着我老婆子来捏饭团呢?” 孙氏幸灾乐祸地扬了扬嘴角。 她那婆母一大清早就不让她们进厨房,就等着乔氏过来全部让她做呢。 不过现在岂不是要让她多做一些了? 该死的。她以为今天能躲清闲呢。今天可是有不少活呢。那饭团可是要捏好几十个,那热热的饭窝在手里,以为是那么好捏的? 好你个乔氏,倒是会躲清闲。 “站在那里挺尸呢?没看到饭团还没捏吗?都等着吃白饭呢!” 吴氏对着孙氏和于氏一通骂。两人暗自撇了撇嘴,在吴氏的怒视中钻进了厨房。 吴氏骂完两个媳妇,看到穿戴一新的琬儿,竟然还是大毛披风!脚上也不是棉鞋呢,走过来一路,那鞋竟然没有半点沾湿的痕迹! 她两个孙儿都没有这么好的料子做衣裳呢。大毛衣裳更是没有一件。眼里立刻就要冒火。 琬儿被吴氏盯得害怕,一个劲地往岳仲尧身后躲。 连脑袋都不敢露了。 岳仲尧护着女儿,皱着眉头看了吴氏一眼:“娘,你干嘛这么看琬儿?孩子都被你吓到了。” “哼,她有那么容易吓到吗?跟着她那个娘,都不知进了几次城了,人家都已是见过世面的了,都快成了富家小姐了,哪里那么容易就被我这个乡下婆子吓到。” “娘,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你还当不当她是你的孙女了?” “人家都不要我这个奶奶,要去攀高枝了,还哪里认我是她的奶奶!” 岳仲尧看到女儿紧抿着嘴,脑袋低垂着,那眼泪几乎就要掉下来,两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摆,一副害怕的小模样。 心痛地把女儿圈在身边,对着吴氏扬声道:“娘,我还在呢!都胡说什么!” “你在有什么用?过不了多久,她可要喊别人做爹了!” 老岳头听着不相,从房里走了出来,喝道:“大过年,胡说什么呢!还不去准备祭祖的东西!是不是要我亲自动手!” 岳仲尧看女儿又像以前一样无声地掉着眼泪,心疼得无以复加。 把女儿小小的身子抱了起来,大步走进自己的房里,直哄了好半天,琬儿这才不叫着要娘了。 “哥,我来带琬儿吧,让她和玲珑玩,你先和爹还有二哥四哥去祠堂那边烧纸。”岳小满走进房里说道。 岳仲尧低头吩咐女儿:“好好跟堂姐一块玩,爹一会就回来了啊。”拉着她出了房门。 哪知岳小满刚把琬儿拉到玲珑的身边,玲珑就大力推了琬儿一把:“我才不要跟她一起玩!” 跟她一起玩,她算什么?衣服没那臭丫头的好看,鞋子也没她的好,头上也没有好看的头huā。她不要!她不要跟她一起玩! 琬儿被玲珑推了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在地上。幸好岳仲尧就在旁边,眼疾手快把她拉住了。 “玲珑,你这是干什么?”岳家老二,玲珑的爹在旁边见了,忙喝了一句。 玲珑也不答,转身就跑进房里了。 岳仲尧看女儿委屈得眼泪噙在眼眶里,心里抽抽地疼了起来。 抱起女儿道:“没事啊,琬儿跟爹爹去祠堂啊。” 吴氏见状喝了一句:“你难道要带这丫头去祠堂啊?” 岳仲尧不答,抱着女儿跟在老岳头的身后出门去了。只把吴氏气得跳脚 从祠堂回来后,岳仲尧又让琬儿跟在他的身后在院里祭了祖,又跪在他的旁边磕头上香。 午饭时,是吃的祭饭,是早上捏的饭团。 岳家一直是分两桌吃饭的,本来是三个媳妇带着四个孩子在一桌吃的。 今天岳仲尧却把琬儿带在身边一起吃。不意外的又惹来吴氏一顿骂。直到被老岳头喝了几句,这才消停了。 孙氏和于氏自看到琬儿一身行头,就忍不住心里的妒火。自家的孩子和那死丫头站在一起,就像是陪衬一样。这才多久,就养得白白胖胖了,像那年画上白胖的童女,而她的孩子要做件新衣还得看吴氏的眼色。 看来婆婆也很不满呢。那就多骂几句吧。 吃过饭,琬儿就拉着岳仲尧,闹着要回家,要去找娘。 岳仲尧听着女儿说是要回家,心里无数次地想跟女儿说,这就是琬儿的家啊,琬儿就是生在这里的啊。 却总是张不开口,看女儿两眼泪汪汪地望着他,只能暗暗地叹气,抱着女儿出了院门(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岂肯放过 除夕这天,不管乔明瑾愿不愿意,这天她都不能赖在家里。岳家她总是要走上一趟的。 申时的时候,老岳头就打发岳小满来叫她了。 岳仲尧跟在乔明瑾身边,看她给女儿梳洗,又给自己净面、梳头,站在身后或不远处看着,一副生恐乔明瑾不愿去的模样。 对于他来说,那多少也是个希望。 三人走出乔明瑾家门的时候,岳仲尧在后面关门,暗自长舒了一口气。 他很是欢喜,好似妻女回到家里,他才有踏在实地上的感觉。 乔明瑾回到岳家,岳家众人就表情各一了。 吴氏早上没等着乔明瑾,这下午,早就安排了一堆活计等在那了。她做为婆婆,想要拿捏媳妇,这般等的时间太长了些,不过好在还有这一次机会。 孙氏和于氏跟吴氏共处多年,怎么会不了解她的心思? 那幸灾乐祸的表情明晃晃地挂在脸子上。 岳伯阳和岳季文,对上乔明瑾则不自然就露出些许敬意。 这一年他俩跟乔明瑾也打过好多次交道,他俩从乔明瑾那里领过银钱,又看着她把荒地上的作坊弄得有声有色起来。 她,似乎再不是从前那个只一味埋头拿个绣绷子刺绣的乔明瑾了。 而老岳头做为一家之长,一家子和睦在他心里无比重要。 对于乔明瑾的到来,表示出了欢喜。 还拉过琬儿说了几句话。又亲自领着几个孩子在一处玩,他在一旁看着。 乔明瑾已经尽量穿戴得不起眼了,可是她那样子,即便只是细棉布衣裳,那通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就让孙氏和于氏嫉妒眼红。 乔明瑾本来就有几分颜色,再加上这大半年来吃得好养得好,自然不是被吴氏使唤得团团转的孙氏和于氏能比的。 所以那二人自然乐得配合吴氏使唤她。 乔明瑾并不介意。 打过招呼后,她就从容地应对起吴氏的使唤来。 她早料到吴氏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三十了,竟还让她打扫庭院。哪家不是早几天前就打扫好了的? 不过她并没有多说。拿起扫把就扫起地来。吴氏指拿。她扫哪。完全一副是听话小媳妇的模样。 而吴氏非但不解气,看她那样,更是如自己使了力,却是打在棉huā上一样。 很快又指使她在厨房里又是抹桌。又是清洗各种家伙事。她早就看乔明瑾那一身穿戴不合眼了。弄脏了才好呢。 孙氏和于氏自是乐意在一旁看着。 这一年来。本来三个媳妇干的活,全让她两人干了。哪里能那么轻易地就放过她,这一天的活计哪里能抵得过她二人在吴氏面前搓磨的大半年时光。 岳仲尧的视线一直跟着乔明瑾。他也想开口为妻子说上两句情,可是又怕惹得她娘更不满意,再想什么招来为难瑾娘。 岳仲尧两手攥紧了又松,松了又重新攥紧。在吴氏打发乔明瑾去挑水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娘,我去挑吧。” “你挑什么挑!你一个大男人不在屋里和你两个兄弟和爹说话,在厨房门口转悠什么!这些活哪里是你做的。一边去。”吴氏往一旁推开了岳仲尧。 “娘,早上我才挑满的水,这就没了。你们也太会用了吧?而且这挑水的活计哪是她能做的?” 岳仲尧今天已是挑过两次水了,每次都把家里的两口大缸挑满,可这才多久,两口水缸里的水就滴水不剩了。 “这活计她怎么做不了?你二嫂和你弟妹哪个不是天天挑水的?她怎么就做不了?难道是大户人家娶回来的大家小姐不成?” 吴氏今天摆明了就是要乔明瑾挑满两个水缸的水的。 “娘!这院里这么多男人,之前没水你怎么不说?到这会要用,瑾娘来了你再让她去挑水。” 岳仲尧对他娘越发看不懂了。他不明白自个的娘为什么就是看不过他和瑾娘好好过日子。这样瑾娘还能留在他身边吗? 两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大。把岳伯阳和岳季文都吸引到了院内。 “娘,我去挑吧。今天三哥挑了两轮了,也该轮到我了。”岳季文在一旁说道。 “呆一边去,有你什么事!”吴氏喝道。 乔明瑾看着这几人在一边推搡,抢过扁担挑着空桶就出了院门。 “瑾娘!”“娘!”父女二人齐齐追出门去。 “老三,你去哪里?”吴氏追了两步。 “大过年的,你这是要闹什么?家里这么多人,你非要让琬儿她娘去挑水。你就不怕别人说你。”老岳头拉回吴氏,拧眉说道。 “我怕什么!她乔氏一个嫁过来的媳妇,不在家伺候公婆,一个人搬出去过清静日子都不怕别人说,我怕什么!”吴氏高声回道。 老岳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身回了正屋。这女人他说一句,她能顶三句,没得让他头疼。 岳仲尧追出院门,紧走上前抢过乔明瑾肩上的担子,扛在肩上。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又拉过小跑过来的女儿跟在他的身后。 岳仲尧走了两步,才艰难地开口道:“瑾娘,你别把我娘的话放在心上,她就是要出那一口气,你今天顺着她些,我,往后往后我对你好。不让你们母女吃苦。” 乔明瑾看向岳仲尧,岳仲尧也那样痴看着乔明瑾,他的忐忑与不安就那样明摆地挂在脸上,是生怕她甩手就走吧? 乔明瑾叹了一口气。也没回岳家,就那样跟着他的身边。 “娘?”琬儿来回扫了自个的爹娘好几眼,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嗯。乖,我们跟你爹去挑水。” “嗯。”小东西高兴地直点头,松开乔明瑾的手,往前小跑了几步,又咯咯笑着再跑回来,在两人的身后转着圈,又再跑过来拉着爹娘的手,高兴地与爹娘说着话。不复在岳家时的沉闷。 待三人挑着水回去,吴氏远远看到那水桶果然落在自家三儿的肩上时,气得连喘了几口粗气。 乔明瑾一进院,就忙不迭打发她进厨房去忙活去了。又是淘米又是洗菜,又是切又是跺的。哪里能放过她一时半刻。 乔明瑾也没二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反倒是岳小满看不过去,想着在一旁帮忙,吴氏哪里肯让她来做,忙把她拉到房里去。 孙氏和于氏乐得在一旁围观。捧着一把瓜子,在一旁指点,这该怎样那该如何。 乔明瑾不见得按她俩的意思来做,只她并不开口反驳。 跟一些不相干的人说些什么呢?没得浪费体力。 大年夜的团圆饭自然是乔明瑾一个人烧的。 从煮饭,到煎炒烹炸,烧汤,也就岳仲尧不顾他娘的冷眼在旁边搭了一把手。 今天的晚饭吴氏倒是不吝啬,有鸡有肉有鱼,还煮的大白米饭,加上几道素菜小菜,桌上倒也摆得满满当当的。 孙氏看了一桌满满当当的菜,夹了一口到嘴里,说道:“瑾娘,还是你的手艺好。我和你四弟妹就烧不出这样的菜来。看来我们过年这几天都能享到你的口福啊。” 说着频频往她儿子和女儿碗里添菜。 乔明瑾低头给女儿夹菜,并不应话。也就今天罢了,还想让她往后几天来伺候她们,这是哪里来的自信? “是啊,三弟妹这红烧肉做得最地道。闻着就香,刚才在院子里我的口水就差点没掉到地上。这终于又能吃上了。”岳伯阳咬了一口红烧肉,一脸满足说道。 “是啊是啊,这些菜实在烧得好。看来今天是能好好吃一顿了。”岳季文在一旁也不吝夸口。 老岳头一边吃一边点头。他们家还真没人烧菜的手艺比得上瑾娘的。 岳仲尧听了心里高兴。 今天饭是两桌拼到一起吃的,岳仲尧往坐在他和妻子中间的女儿琬里夹了几筷子菜,又伸过筷子也给妻子夹了一筷子。 引得吴氏骂了一句:“没手还是没脚啊?” 岳仲尧瞪了他娘一眼,又去看乔明瑾的脸色。还好,瑾娘并没有说什么。 岳仲尧垂在膝上的手想抓住妻子的手好生安抚一番,只是又隔着女儿,只讪讪地往妻子那边频频扫了好几眼。 饭后,乔明瑾把碗碟都洗干净,放进了碗柜,便要拉着女儿回家。 “瑾娘,晚上就睡在家里吧。”老岳头对着乔明瑾说道。 “管她做什么,爱去哪去哪!咱家这狗窝哪里是人家愿意呆的!” 吴氏今天使唤了乔明瑾一天,非但没有出气,反倒更是有一种她所有的力气都团在棉huā里的憋闷感,更添了堵。 “娘!”岳仲尧扬声道。 “嚷什么嚷?”胡氏的声音一点都不比岳仲尧低。 “琬儿,跟爷爷说,我们回去了。”乔明瑾牵着女儿吩咐了一句。 “爷爷,我和娘回去了。”琬儿对着老岳头说道。 老岳头叹了一口气,道:“好。那琬儿明天早上再来哦。”又去吩咐岳仲尧拿油灯。 岳仲尧拿了油灯出来,妻女已是走出院门了。他只好急急忙忙跟老岳头打了声招呼就小跑着跟了上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当你是死的 先贴上来,一会再改。 从岳家回来之后,乔明瑾没有给岳仲尧单独与她说话的机会。 给母女俩做了一些简单的吃食,然后烧水,给女儿沐浴,然后是自己。 再然后,岳仲尧以为有机会的时候,乔明瑾已是抱着昏昏欲睡的女儿关门睡去了。 岳仲尧忐忑了一个晚上。 第二日还是早早起了,给母女俩煮了早饭。 在军中四年,当伙夫就当过不短时间,连马都杀过料理过,煮个早饭有什么难的。 这日是初一,没有下雪,但仍是清清冷冷的。 乔明瑾昨天没有带着女儿在岳家守岁,她知道岳仲尧的期盼,只是那与她又有什么相干呢? 吃过早饭,乔明瑾给女儿打扮一新,比昨天打扮得还好。 料子是崭新的的杭绸,头上用小米珍珠做的头huā围着鬏鬏,还戴着一副纯金项圈,缀着一块羊脂白玉,披风也不是昨天那个兔毛的了,换上了一件狐狸毛的。 今天的行头都是周宴卿送的,原本她一直压在箱底的,今天却全翻了出来。 有什么关系呢? 不是你特意低调,别人就会对你和颜悦色几分的。既然如此,就按她的意思过吧,无需在意太多。 乔明瑾在女儿的腰上挂了一个小荷包,在里面装了两对小金鱼银裸子给女儿做为新年红包。 小东西果然高兴地很,在乔明瑾脸上左右香了两下。引来岳仲尧一阵妒嫉。 岳仲尧从来没有父母给儿女红包的概念。过往的经历里,他也没有这样的记忆。多是长辈会给一两文钱。 岳仲尧在厢房里一通找,没找到红纸,也不敢找乔明瑾要荷包,怕瑾娘更看不起他。只好用自己的旧荷包装了一串铜板及一小块银角子,给了女儿。 小东西,这时候还没有银钱的概念,只知道有礼物收就高兴。果然也在岳仲尧的脸上左右香了两下,岳仲尧这才好受了些。 乔明瑾送了父女二人出门,这才回身把院门掩上。 今天她是绝计不会到岳家去了。 也不知道吴氏又留了多少活在那等着她。也许还备了不少刺耳的话。好在琬儿在家已是吃过早饭。 初一习俗是不出远门的。所以乔明瑾这天接待了好多平时跟她和得来的乡亲。 秀姐一家早早就来了。给乔明瑾拜年,还在乔明瑾家喝了一杯茶说了一会话这才走了。秀姐的两个孩子得知琬儿不在家,也坐不住,装了乔明瑾家的好些小吃食就跑了。 秀姐一家走后。苏氏和马氏也过来坐了一会。然后是岳冬至和他父母。然后是石根带着他的妻儿过来。 一直到吃中饭的时候,乔明瑾家里都来人不断。 琬儿中午饭没有回来吃。岳仲尧带着她回来了一趟,说是带着她在岳仲尧的大伯家吃饭。 老岳头共有三个兄弟一个妹妹。岳仲尧的大伯岳富升,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岳仲尧的四叔岳华升生了两儿两女,倒是老岳头生了三个儿子。 所以岳仲尧这一代的堂兄弟在乡下,也算不上人丁兴旺。岳仲尧跟他几个堂兄弟的关系倒是极好。当初乔明瑾当来的时候,躺在床上,吴氏都舍不得出钱买些肉来煮粥,还是岳仲尧向几个堂兄弟借的钱,才顿顿给乔明瑾熬些肉粥吃。 乔明瑾嫁过来几年,这两个叔伯家也是常走动的,过年过节,也会在一起吃饭。老岳头嫂子和弟媳,倒是跟吴氏是两类人,乔明瑾就是搬出来后也偶尔会跟她们走动走动。 听说岳仲尧带女儿在岳富升家吃饭,她也没说什么,只叮嘱了琬儿几句就让她去了。 下午的时候,也有好些人家到乔明瑾家来走动,乔明瑾的茶点一直是备得满满的,倒是让来客很是满意。 晚饭,那父女俩也没回来吃,说是在岳华升家里吃了。秀姐得了迅,过来拉着乔明瑾到她家吃去了。 乔明瑾很是过意不去,给秀姐的两个孩子也备了两个荷包。倒是让秀姐挺不好意思的。说是一顿便饭而已,就换来几个银裸子。 乔明瑾一直在秀姐家等着岳仲尧带着女儿过来接她这才回了家。 初一夜里有些暗,好在有孩童不时地点上一两支炮仗,偶尔闪过点点火huā。往常乔明瑾是不收一个人走夜路的。 倒是琬儿今天好像很是〖兴〗奋,牵着乔明瑾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哪些人给她红包,哪些人给她小吃食。瓣着小手指一一数给乔明瑾听,一路〖兴〗奋地说个不停,就是到了家里都没停下来。 乔明瑾看了女儿的红包,多是一文两文的,给六文的有三个,说是大伯爷、四叔爷和老岳头给的。在岳家也就收了一个,其它的倒是岳仲尧带着她的别处收的。 乔明瑾帮她收好,就抱着仍叨叨不停的她上床睡去了。 次日,乔明瑾早早起了。 今日要往云家村去。岳仲尧也早早准备好了。只是在三人要动身的时候,吴氏亲自跑了来,说是今天岳仲尧的大姐一家要回来,让岳仲尧留在家里。 岳仲尧很为难,看乔明瑾已是坐到了车架上。便对吴氏说道:“娘,大姐那么远过来,定是要在家里住家一晚的,我先送她们母女去云家村,吃过午饭再赶回来。” “不行。你大姐一年都没回来了,本来嫁得就远,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你怎么能不在家。你小时候,你大姐没少带着你。” 吴氏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 岳仲尧看乔明瑾已是挥了鞭子,马已经撒蹄子动了起来,心里焦急,他好不容易有了与瑾娘靠近的机会。 “娘,我下晌就会赶回来的。”匆匆撂下一句,就小跑着追了上去。吴氏追了两步,只是她的脚程哪里及得上马车?只气得不停喝骂而已。 乔家这天不仅乔明瑾回来了,就是明瑜的未婚夫婿今天都一大早过来了。比乔明瑾来得还早,只怕是天没亮就动身了。 只这份诚意就得了乔家人的另眼相待。 岳仲尧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周耀祖。见他待人宽和,彬彬有礼,也替明瑜高兴,在饭桌上陪他喝了几杯。 吃过饭,岳仲尧就走了。听乔明瑾说是要住到初六,只愣了愣,就说初六再来接她们娘俩。 乔明瑾在下河村着实没有要走动的亲戚,也不想见岳家的亲戚,索性在岳家多住几天。一家子热热闹闹的比她母女两人冷冷清清强多了。 初二这天在自家里吃过午饭,下午又送走周耀祖,晚饭一家人是在外祖云家吃的。 乔母的妹妹云妮一家人也回来了。连着两个舅舅,在云家摆了好几桌,云妮拉着乔明瑾说了好些话,得知乔明瑾现在过得好,倒也替她高兴,只是又想她年纪轻轻的,得此变故,又替她忧愁,倒引得乔明瑾开导了她好半天。 云大舅的小儿子云沐,一直在镇子上读私塾,乔明瑾每次回来,也总遇不上他,这回倒是见着了。 小伙子十五岁了,窜得好高,清清瘦瘦的,扎着学子方巾,很有读书人的模样,听他说话谈吐也不酸腐,还见识不俗,乔明瑾倒挺替他高兴。 给了这孩子两对银裸子,倒惹得脸红耳赤地朝乔明瑾道谢。引得众人笑了一回。 初三,乔明瑾带着琬儿跟着外祖家去韦姨父家拜年,在韦姨父家吃喝了一天。 初四,外祖母的弟弟的孙子满周岁,又去闹了一天。 初五,倒是哪里都没去,只在家陪祖母蓝氏,跟蓝氏说了一天的话。 初六中午,岳仲尧就过来接她和琬儿了。 吃过午饭,乔明瑾便回了下河村。 往后几天,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偶尔对秀姐家,或是苏氏家里和她们说说话,走动走动。 日子倒是过得很快。 正月十四,周宴卿打发人送了一车东西过来,都是一些吃食瓜菜点心之类。 怕她不收,说是肉食瓜菜都是庄上送来的,瓜果点心则是别人过年送的,多得家里都堆不下了,拜托乔明瑾帮他吃些。 乔明瑾笑着收了下来,大过年的看石头特意运一车东西过来极不容易,各打发了二两银子给石头和车夫。 待石头走后,乔明瑾到厢房把东西归置了。 岳仲尧跟在乔明瑾身边,心里很不是滋味,苦苦的,酸涩得厉害。 那个男人,叫周宴卿的男人,为什么对他的娘子格外不同?为什么年前送了年货,年里还要巴巴地大老远送东西过来? 当他是死的吗? 乔明瑾笑着收了下来,大过年的看石头特意运一车东西过来极不容易,各打发了二两银子给石头和车夫。 待石头走后,乔明瑾到厢房把东西归置了。 岳仲尧跟在乔明瑾身边,心里很不是滋味,苦苦的,酸涩得厉害。 那个男人,叫周宴卿的男人,为什么对他的娘子格外不同?为什么年前送了年货,年里还要巴巴地大老远送东西过来? 当他是死的吗? 那个男人,叫周宴卿的男人,为什么对他的娘子格外不同?为什么年前送了年货,年里还要巴巴地大老远送东西过来? 当他是死的吗?(未完待续) ps:、ps:这些天有好多人拍,拍得我都不敢下手写了。说喜雨三观不正,亲呐,这是从哪说起?辗转反侧,致夜不能眠 第一百七十章 梦 正月十四周府送礼来,乔明瑾神色如常,并无二致,对她来说这不过是很平常之事。 但对岳仲尧而言,这实在是件让人很不愉快的事。 他的妻女,凭什么让别人这么惦记着,他的妻女为何要让别人来照顾? 正月十四日晚,岳仲尧并没有回乔明瑾处。 乔明瑾也不觉得奇怪,她倒没想别的,只以为吴氏又起了什么娥子。 倒是琬儿想跑去村里找她爹,可她又不敢,她怕她奶奶。 小东西只好在门口往村里的路上徘徊了数遍,在院门口走来走去。直到夜风渐凉,乔明瑾强行把她抱回房间这才罢了。 次日是正月十五。 在乡下也没有何处有huā灯可看,自然也是如常一样在家里吃吃喝喝,守着炭盆子吃些炒货,聊几句家常。 乔明瑾这天倒是到村里几个相熟人家那里坐了坐。中午饭也在苏氏的盛情之下,在她家里吃了。 直到下晌该烧晚饭时才回了自家。 母女二人回到家时,岳仲尧已在家里了。 “爹!” 琬儿很是高兴地扑了上去。 搂着岳仲尧的脖子絮絮叨叨地问岳仲尧昨晚去哪了?为什么不回家来住。 岳仲尧抱着女儿,往乔明瑾那边望了一眼,期待妻子也能像女儿一样问一问他的行踪,表示一下关怀之意。 只是乔明瑾只看了他一眼,就转身去做旁的事去了。 岳仲尧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再次像被人狠心割了一刀般。 岳仲尧痛苦地闭了闭眼。似乎一夜未睡,今日补了一天眠,那眼睛还是干涩得厉害。 岳仲尧元宵这天并没有再回岳家,而是留下来帮着乔明瑾准备了晚饭。一家三口安安静静地吃了,然后岳仲尧再抱了女儿到厢房陪着女儿玩耍。 正月十五,乔明瑾家里就那样平平淡淡地过了。 而青川城里,气氛就要热烈得多了。 青川城不大不小,从正月起街上各门面就挂起了红绸子,各铺面门前也高高架起了红灯笼。 元宵的夜里,青川城里。月圆灯明。人流如织。 周宴卿则像一副没吃饱的样子,被几个表妹围在中间,脚下无意识一般跟着往前走。 前后仆从开道,一行十几二十个人。浩浩荡荡走在青川最热闹的街市上。 几个表妹俱都打扮靓丽。锦衣华服。香熏过的衣裙,随着小步款款,留下一路清香。 周宴卿被各种香味围着。不知是头油还是荷包亦或是别的什么,他难耐地拼命忍着。 母命在身,万般无耐,吃过晚饭就陪着几位无处不香的表妹出来逛huā街看huā灯。 他只略略显得不耐,略一走偏,就有某个眼明手快的表妹把他拽回来。 “表哥,你这是往哪走啊?前面林家铺子的huā灯听说做得比往年都好。我们快去看看吧?” 周家大少奶奶的庶妹吴娇挽着周宴卿的胳膊甜腻腻说道。 旁边的林碧玉见不得吴娇一副粘在表哥身上的浪样,一把挤了过去,巧妙地用手臂挤开了吴娇:“吴姐姐,这大庭广众的,你这样可是要让人笑话的。没得让人说你们知府家没有家教呢。” 说完用香帕捂着嘴笑了起来。 吴娇气得牙根紧咬,想抢白两句,又怕坏了她在周表哥心中的形象。 只不过一个商户之女罢了,竟敢看不起她! 几步走到周宴卿的另一侧,挽起周宴卿的另一条胳膊,笑妍如huā,对周宴卿甜甜说道:“表哥,晚饭你吃得好少,这会怕是饿了吧?要不我们去前面的茶肆用些茶果点心,然后我们再继续逛?反正现在时间还早着呢,这huā灯要摆到明天早上呢。” “是啊表哥,我走得脚都酸了,我们都喝茶,歇一歇?找个靠窗的雅间也能看到街市呢。” 两女争着抢着在周宴卿面前表现。 丽娘则默默地跟着几个人的身后,安静地像是不存在一样。 两个蠢货,爷是那种你缠着就会心软的人吗?只不过是越缠越厌烦罢了。 吴娇啊吴娇,你那庶姐都已经嫁进来了,你凭什么以为老太太会让两个儿子都娶你吴家女? 林碧玉,你倒是因为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老太太对你格外看重些。只是老太太的大儿子都娶了官家小姐了,这最小最疼爱的儿子,难道会让他娶一个商户之女进来吗? 丽娘在后面低头嗤笑。 虽然不知爷最后会娶回来什么样的奶奶,但这些年她一直陪在爷的身边,又因为是京里的周大人送给爷的,爷对她也格外不同些。 虽然爷好久没到她的房里了,但只看今天爷愿意带她出来看huā灯,爷心里还是有她的。 如今她还是爷身边唯一一个姨娘,只要她听爷的话,爷定不会忘了她的。 只要奶奶娶进来,爷再停了她的药,她就能给爷生个一儿半女了,然后一直陪在爷的身边。 这些年她安静地呆在爷的身边,爷偶尔还会说她懂事听话。那个男人早就占住了她全部的心。 她了解爷,这几个女人,爷哪里放在眼里。 丽娘跟在几个人的后面,安安静静地,那几个女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就算受些委屈也不要紧。方才爷不是还投过来一个歉意的眼神吗? 丽娘高兴地扬了扬嘴角。 一行人正好走到一家装饰华丽的茶肆前,今天街上游人如潮,茶肆里也坐得满满当当的。 “爷,已没有雅间了。只有二楼中堂的位置。”清冷的元宵之夜,石头跑到满脸的汗。 周宴卿还未说话,那林碧玉就嚷了起来:“怎么又没有了?你没报表哥的名讳吗?” 石头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恭顺回道:“小的报过的,可是掌柜的说,那雅间都是早早就定下来的。方才来了好几波也都没定到呢。” 石头说完吁了一口气,都元宵了,他不得闲也就罢了,还要跟来伺候这几位祖宗。 凭他家爷哪会订不到雅间?他家爷可是早早就在最好的茶肆订了一间雅间要跟几位好友品茗欢饮,秉烛夜谈的。 哪里知道这几位祖宗会不在家里过元宵而是跑回来? 石头无比怨念地扫了他家主子爷一眼。 周宴卿见了。朝他吡了吡牙。扬着扬拳头。臭小子,没看到你主子我也在一旁受着罪吗? 一行人正待走开,前头正好有几个穿戴富贵的年轻公子勾肩搭背地朝茶肆走过来。 “呦呦呦,瞧瞧。这是谁啊?我说今天为什么会推了我们几个人的约呢。原来是要陪美人呐。” “哎呦。可不是周六爷嘛?早早地约了我们。又让人来推了,我们还当六爷你有火烧眉毛的大事要做呢。呦嗬,原来是要陪美人呐。” 另一个年轻公子也过来绕着周宴卿打量了一圈。啧啧道:“当谁家没有美人陪呢?就你特殊!” 旁边又有一个人打趣道:“去去去,你家有娇妻美妾,有儿有女,咱们六爷还单着呢。哪里就跟你一样了。” 几人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眼光不住打量围在周宴卿身边几个女子。 吴娇、林碧玉等人都羞得低垂着头。 脸上又不免带了些惊喜。 表哥这是看中自己呢。特意推了朋友的约陪自己去看huā灯。 几个女人心里美得几乎要冒泡。 周宴卿闲闲地扫了这几个狐朋狗友几眼:“有空在那里磨牙,不如请我去喝一杯,在这等着天下掉金子呢?” 最先开口的年轻公子说道:“地方我们选,银子嘛自然是你周六爷来出。我们哪敢在腰缠万贯的周六爷面前称有钱人呐,你们说是不是?” 一堆人听了忙忙起哄。 周宴卿捶了他一拳,几个人便勾肩搭背地去了。 吴娇紧追了两步,娇声声喊道:“表哥!” 周宴卿没有回头,只向后摆了摆手。 石头扫了愣在原地的几个女人一眼,撇了撇嘴,又吩咐了跟在身后的随从和仆妇几句,便小跑地追他家爷去了。 只余一众女子在原地气是直跺脚。 吴娇和林碧玉两人各自对视了一眼,又哼地各自撇开了头。 “回府!” 两人便各自带着丫头仆妇回周府去了。 原地又被熙熙攘攘的人流掩盖,好像刚才那一群人从未出现过一样。 而茶肆斜对面的一间huā灯摊前,柳媚娘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她早就认出了周宴卿周六爷。 在下河村时,她见过周宴卿好几次,还跟他说过话。 周六爷真的是一个和气的人。方才就是脸上不耐,也很有耐心地与几个小姐说话,那几个小姐那样缠着他,在大街上拽着他,挽着他,他一点都不生气。还脸带笑意。 他笑得真好看。 她本来还想着上前去打个招呼的,哪里想到有一群富贵公子过来把他拉走了。 里面有一个知县老爷的儿子呢。她跟她娘去绣庄领过活,就看到他领着自家母亲去买东西。 周六爷原来认识这么多人呢,竟然连知县老爷家都跟他交好。 那一群人头戴玉簪金箍,腰缠玉带,佩带各式玉佩。富贵非常。 那一个玉佩就够她们家吃用好多年的呢。 她夜里也做过好几回梦,每回梦里都是她爹在战场上立了大功,升了将军,衣锦还乡 她变成了官宦家的小姐,坐在梳妆桌着挑着当天要戴的首饰。 是带那只镶红宝石嵌珠玉的金钗好呢还是戴那套龙眼大的珍珠头饰好? 她锦衣华服,坐在富丽堂皇的家里使奴唤婢,耳听着哪个大人家又派人来说亲了,可她娘都没应,说还要再看看 柳媚娘看着那几个年轻贵公子勾肩搭背远去,目光闪了闪(未完待续。。) ps:ps:年尾了,诸事忙碌。抱歉。也不知昨天是小年还是今天是小年,外面鞭炮从夜慕下来之后就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响。亲们回家的票都买了吗?嗬,这是个让人不愉快的话题 第一百七十一章 翻过 青川城里最大的酒肆,周宴卿正和几个狐朋狗友在一间装饰华丽的雅间里行酒令喝酒。 周宴卿许是因这几个人狗友解了自己的围,心里高兴,席上自动放了几次水,高高兴兴地被几个狗友连着灌了好几杯。 好在他酒量不错,每人灌了一轮下来,还是面色如常。 几个人皆不服气。 “你们别总想着把宴卿灌倒,倒是凭白便宜了酒家。”钱府大少爷钱有亮歪在椅子扶手上对几个人说道。 知县老爷家小儿子郑远,仰头往嘴里倒了一杯酒,这才悠悠开口说道:“便宜就便宜了,又不是我们出钱。这几个钱,周六爷哪里会放在眼里?不过,我说宴卿,你倒是跟我们说说,巴巴地在几日前约了我们,今天却差点放了我们鸽子,难道真是好事将近?” 周宴卿斜了他一眼:“你管这许多。这几个酒钱你郑公子还付不起?你会缺钱花?” 郑远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生意做到京师呢?我们家老爷子一个月才给我五十两,都不够喝一次酒的。” 旁边林府三爷林孝利听完笑着说道:“你爹给你的月钱可是不少了。不过你要靠着那几个月钱过活,确实少了些。但你郑公子哪像是缺钱的主?谁不知道你那娘子十里红妆嫁进来的?那嫁妆铺了青川城里好几条街,你会缺钱花?” 郑远朝他扔了一小把花生:“爷是那种花娘子嫁妆的人吗?” 旁边县丞史家公子史景辉认真的点了点头:“你是。” 被郑远倾身过去追打了起来。 一桌子人围着他二人笑了一会。 那林孝利挪坐到周宴卿身边,对他说道:“去年你家出的根雕可是挣了不少吧?那镇店的孔雀开屏听说都说有人出到三千两。你还没卖。啧啧,这一个没人要的木桩子就被你做成三千两的生意。你周六爷倒是怎么发现这个商机的?也不肯跟我们透露一二,让我们也跟着挣些小钱,这太不够朋友了。” 郑远听了停止了打闹,也对周宴卿控诉道:“可不是,你也知道我正缺钱用,有这么好的点子也不跟我说说,太不够朋友了,枉费我得了好东西总想着你。正月里,有人送了我爹一个雕成四时景致的根雕给我爹。说是在你们店里花了一千两银子买的。一两收的破烂木头桩子。你倒是好意思收一千两银子!啧啧,果然最奸不过商人呐。” 周宴卿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以为那根雕像大白菜一样,一天能出几十上百个呢?我那作坊都开了大半年了。也不过出了二三十件作品。那四时花开几个师傅一同做的。足足花了两个月呢。” 郑远一脸狐疑:“要那么久?” 周宴卿点了点头。 又道:“软木可能时间要短些。若是名贵的硬木,十几套刀具都废了,也有可能成品还没得。” 几个人都是门外汉。听周宴卿如此分说一二,倒是对这根雕有了些许了解。 那林孝利听周宴卿说完,又说道:“现在有好几家木匠铺也出根雕了,那李家的木匠铺也出根雕。不过我去看了,那作品很是粗糙,毛边都没怎么处理,整件东西也像是硬着拼凑出来的一样,失了自然的形态。初初看了还觉得新颖,看久了就不想再看了。跟你家的完全不可比。不过他家卖的可比你家的便宜多了。对你家的生意会有些影响吧?” 周宴卿摇了摇头,说道:“倒无妨。那根雕我们是做过防腐防虫的,护得好,放个百八十年没问题。而且这又不是卖大白菜,我只卖传世精品。那做得粗糙的拉回家没得还碍了地方,最后看腻了还得劈了当柴烧。我家的根雕那可是传世之作。” 几人听了,又纷纷挤过来,逼着让他答应给在场的每人都做一件传世之作才罢休。 周宴卿拗不过,应了下来,不过钱还是要收的。 几个人便合伙骂了他一通奸商,又狠灌了他一通酒,这才算罢了。 而后郑远又想起他今晚陪在身边的几个美人,又戏谑道:“你莫非真的春心动了,打算成家了?” 林孝利也笑着说道:“他也该成家了,他那位可走了有几年了。我儿子过了年都要请先生开蒙了,他膝下还空空。他家老太太估计是等急了。” “莫不是就是其中的一位吧?是哪个?”史明辉也挤过来问道。 几个人又八卦了起来,纷纷围着追问。 周宴卿头渐渐大了起来。今晚是没吃饱饭吧,酒量竟比往常差了不少…… 元宵很快就过去了。 年过完后,先是岳仲尧回了城,接着雅艺作坊也复工了。 岳仲尧临走前一晚,在乔明瑾的房门口说了足有一柱香的时间。 磕磕拌拌的,又是让乔明瑾注意身体,又是叮嘱乔明瑾不要太过辛劳之类…… 林林总总,也没个重点。 好几次他都想冲进门去,再抱一抱妻子香香软软的娇躯,可是那腿却总是迈不动步。 就隔着一道房门,那里面明明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为什么就是不敢推开那道门呢? 岳仲尧想不明白。 不知是不是怕闯进去妻子更要远离了他。 只惶惶地门口徘徊,说着一些无谓的废话…… 岳仲尧走后,雅艺作坊也复工了。 复工的前一天,中午乔明瑾吃过午饭,正待抱女儿去歇晌的时候,院门就被拍响了。 门前停着一辆牛车,牛车上堆满了行李物品,明珏、明珩、明琦、何氏、何家父子。还有何父的两个徒弟何三和何夏都笑盈盈地站在牛车旁边。 琬儿见了,早就嗷的一声扑到明珏怀里了。明琦和明珩也围着她揉搓了一顿。 “我还以为你们明天才到呢。怎么不在家多呆一天?”乔明瑾边说着边引着他们往家里进。 “明天早上就开工了,要是赶早的话,得星夜就出门了。再说了,年也过完了,家时现在也没什么事要忙的。早一日过来也好早一天开工。” 何父笑着回道。 何夏和何三也在一旁抢着说道:“我们可是一直念着乔姐姐做的饭菜呢,早几天就想着过来了。这里房子新铺盖新,院里有井,洗澡吃饭上茅厕样样便利,住得舒服着呢。我娘生怕我们晚一天开工还亏了一天工钱。早两天就给我准备好包袱。催着来了。” 乔明瑾听了笑了起来。 说道:“那铺盖都给你们晒好了。今天晚饭乔姐亲自给你们整治一桌好吃的,让你们吃个够。” 说完,转头又看到明珩几个人从牛车上搬了好些东西下来,便问道:“可是要从姐姐这里去城里?” 明珩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在姐这里住两天。再从姐这里去城里。除了包袱。还有奶奶和娘让带过来的一些干菜腊肉,及娘腌的雪菜和梅干菜,还有炸的一些点心。娘还给三姐夫也带了两坛子。说是初二那天腌的菜还不到时间。让我们这次回城的时候顺便给他送过去。” 乔明瑾点了点头,指挥着他们兄弟俩把东西归置了。又引着一伙人到厢房坐着烤火。 “舅舅,小姨,吃这个果脯,可好吃了。是前几天周叔叔让人送来的。琬儿给你们留的。” 琬儿从房间里拔拉了一堆好吃的摊在明琦和明珩面前。 明琦在小东西脸上揉了一把:“是不是不好吃才留给小姨的啊?” 小东西偏了偏脸蛋,嘟着嘴说道:“才不是。是想给小姨吃,才留的,也给舅舅留了,舅舅走的时候,我会给舅舅包一大包带走的。” 边说着边用手比了一大包的样子。 明珩听了高兴,把小东西抱起来,往上抛了两抛,引得小东西兴奋地哇哇大叫。 乔明瑾笑着看舅甥几个玩闹,又和何父等人边吃茶边聊天,问了何父等人过年的情况…… 晚饭的时候,乔明瑾带着明琦、何氏,整治了一桌饭菜款待他们,席上摆得满满当当的。有荤有素,有酒有菜,吃得众人满意非常…… 吃过晚饭,一行人便去作坊休息了。 云锦和何氏则留在了家里。十四那天,石头带了周宴卿让他传的话,说是又新请了几个人,让把铺盖准备好。所以还要把作坊的房间空出来。反正家里厢房也多,云锦和何氏住在家里也便利得很。 次日是复工的日子,巳时左右,吴师傅等人也陆续到了,一众人等亲亲热热地打着招呼,隔了一个年,好像更亲密了些。 随后周管事也到了。同来的还有六位木匠师傅。 都是周宴卿年里新请的人。 年里周宴卿接了不少订单,作坊里也堆了好多木桩子没来得及处理,人手不足是一定的。即便请了六个人也是不够的,但好在可缓解一些时日。 乔明瑾一一与六位新请的木匠师傅见过,并给他们在作坊安排了住处。看他们都没做过根雕,便安排他们跟着老师傅后面当助手,先熟悉一段时间再视情况让他们单独操作。 而复工当天,除了作坊的师傅,岳冬至和石根、马氏也早早到了。 作坊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新的一年终于到了。 ps:这章是今天的,感谢亲们不离不弃。很想多更的,但这几天实在太忙,另一方面也想给春节存些稿子。年里一是不一定有时间写,二是乡下网络也不一定正常,哎。rs 第一百七十二章 应是不应 衙门开印后,青川县衙一众人等各归各位,又复往日的热闹。 衙门封印了大半个月,自然堆积了许多公务。 每天衙门前人来人往,衙役们更是步履匆忙。 岳仲尧连日奔忙了大半个月,往隔壁县跑公务都往来了数次。日日策马奔驰,两腿被磨得生疼。 来往路上茶肆酒馆食铺,皆食不知味。夜里往客栈投宿,一概不管,进了房倒头便睡。 现在明明就在瑾娘的身边,为什么反而没了以前战场拼杀时不知有无明日那般刻骨的渴望了呢? 岳仲尧心里空的厉害。 空得让人害怕,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剥离远去。就像战场上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再不复相见。 最后只余了他自己…… 连着过了大半个月不知晨昏的日子,这日岳仲尧正从隔壁县跑公务回到青川县衙,被告知有一日假期。 岳仲尧愣了愣。 一天呐。能干什么呢? 岳仲尧眼前浮现过女儿笑妍如花的小脸,那样仰着头,笑眯眯地望着他,等着他抱上一抱。 岳仲尧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忽的又闪过瑾娘淡漠疏离的脸,那样淡淡的,古井无波地望着他,好像他只是个路人甲…… 岳仲尧眼神黯了黯。 这一日时间终究太短了些,路上一个来回便也就没了,次日再赶过来没准还赶不上上衙,便不回了吧。 转身正要往县衙外走,就被人叫住了。 听说县太爷叫他,岳仲尧愣了两息,便急急转身往县衙后院去了。 县衙前院办公,是知县老爷和一众衙役们办公的地方,后院则是知县老爷一家的住所。 不大,才半个庭院,郑知县带着妻儿子孙挤挤挨挨地住着。 “大人,您叫我?”岳仲尧被引着进了郑知县的书房。 “哦,仲尧来了。来来,快坐。”郑知县挤着一脸的笑,对岳仲尧说道。 岳仲尧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小的不敢。” “不必拘礼,这可不是前衙。就当是见个长辈吧。坐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岳仲尧还没神经大条到真的坐了。 恭恭敬敬地站在宽大的书桌前,行礼道:“大人言重了,这都是属下份内之事。” 郑县令瞧着满意,点头道:“嗯,你很好。如今像你这样有能力又肯吃苦肯拼肯干的年轻人已不多了。” 郑知县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向岳仲尧的目光更是带了几分欣赏。看岳仲尧一副恭谨的模样,暗自点了点头。 对着岳仲尧说道:“我现在很是庆幸你被举荐进县衙来,让本县得了一名能干的下属。这一年来,你的表现本县都看在眼里,任劳任怨,从不挑拣公务,本县很是满意。将来也自有你的一份前程,只怕这小小的一个县衙还留不住你呢。” “大人过奖了,属下惶恐。” 岳仲尧仍旧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瞧不见脸上的表情。 他有些诧异,这知县大老爷莫不是吃错药了?今天巴巴找他来就是说这一番话? 郑知县见自己夸了岳仲尧几句,这个年轻人,仍是一副平常模样,心里越发满意。 他就是要找这样的人。 都知道县衙里他是第一把手,但他上任之前,二把手刘县丞和三把手林县尉就把青川县的衙门经营得滴水不露了。 这两个人都是本地人,有着他无可比拧的人脉。那两人虽说是他的下属,面上对他恭敬,但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那刘县丞是林县尉小姨子的公爹,这二人合起来,有时候在县衙里说的话比他说的还管用。 他在青川县已是连任两任了,没人漏点功劳给他,也没有自己人帮着办事,他想往上挪一挪,并不容易。 按说凭岳仲尧的能力当个县尉也是可以的,只是县丞县尉的位置他暂时还动不了,他只能往下面的位置想想办法。 原先的捕头是林县尉的人,如今刚好这个捕头使了大力气,挪到邻县当县尉去了。这个捕头的位置倒空了出来。 郑知县往岳仲尧的身上又细打量了一通。 这个人选他可是考察了好久,虽然这岳仲尧并不曾向他投城过,但他在县衙里人源不错,在县丞和县尉那里也吃得开。 且这人有着一副赤子之心,身上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这种人虽然不会成为忠犬,但他至少不会害你。 郑知县打定了主意,便对岳仲尧说道:“仲尧,你也知道孙捕头已高升了,他那个位子如今空了出来。我瞧着你是个能干的,比孙捕头只强不差。我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接手捕头这个位置?” 岳仲尧猛的一惊,快速地抬起头来。 “大人,您没开玩笑吧?” 郑知县不悦地瞪了岳仲尧一眼:“你瞧着本县空得很?没事找你开开玩笑?” “大人恕罪,属下并不是那个意思。” 岳仲尧很是惶恐。这个知县心思深沉,谁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属下多谢大人抬爱。属下虽然在战场上拼杀了四年,但管理经验并不足,县衙里捕头及底下的杂衙有数十名,小的怕管不好,倒耽误了大人的事。” 郑知县脸上缓和了几分,哈哈笑道:“不必担忧,现如今四海平安,没什么要你拼命的事。底下的人也好管,只要你的身份亮出来,底下的人不敢不服。不服者除非是不想在县衙里呆了。” 岳仲尧快速地看了一眼坐着高背椅上的郑知县:“大人,好像孙捕头推荐了一个人给县尉大人……而且也不乏比属下更有能力者,再说他们都比属下作事的时间更长。” 郑知县恨铁不成钢,别人抢都来不及,这人是怎么回事,拼命把机会往外推? “孙捕头是推荐了一个人,林县尉也跟我说过了。只是本县并没有看中。本县更看中年轻有能力,又愿意吃苦的你。你是从死人堆积里爬出来的,自然比他们更懂得如何珍惜活着的机会。只有想努力活着的人,才能坐好这个位置。” 郑知县的话,岳仲尧并不是很懂。 但有一点他清楚了,林县尉推荐给知县大人的人选,知县大人给推了。 知县大人反而看中了他。 岳仲尧觉得有些头大。 这县尉县丞和知县大人面和心不和在衙门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他要是当了这个捕头,林县尉那里岂不是能把他吃了? 他只想向妻子证明他是有能力的,他有能力保护她们娘俩,给她们娘俩更好的生活。他在县衙作事,起码不会有人敢轻易欺了她们。 他只想这样罢了。 如今要夹在中间,是应还是不应呢? 他就一个小人物,得罪了谁都不是他能承受的。 郑知县大概也知道岳仲尧的为难,倒也不催着他,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品着茶。 岳仲尧额头冒汗,在原地站得都快成雕像了。 岳仲尧埋头想了一阵,良久方抬头对郑知县说道:“属下多谢大人抬爱。这事属下现在不能给大人答复,请大人允许属下思虑一二。” 郑知县也不恼,放下茶杯,道:“不急,你明天休息,且回去好好想想,后天复工再把你的决定告诉我。” 说完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仲尧啊,你的能力本县看在眼里呢,本县正好缺你这样的人手呐。” 岳仲尧忙又客气了两句,这才告辞走了出来。 岳仲尧一路低垂着头出了县衙,耳边还响着郑知县跟他说的话。 他脑子有些乱。好在从这一刻起,他暂时没事做了。可以回寝室休息了,明天也休假一天,正好可以好好补补眠。 岳仲尧步出了县衙,往县衙门前那条宽敞的大街上才走了十几步,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叫他。 “岳大哥,岳大哥,你且等一等……” 岳仲尧站原地听了听,才叹了一口气,转身。 就看到柳媚娘一脸惊喜地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聘聘婷婷地站在那里,容颜如花。 “岳大哥,果真是你啊?方才我问了门口的衙役,他们说你不在县衙,我还以为又见不到呢。好在运气不错,竟然在这里遇上了岳大哥。” 柳媚娘小跑着过来,站在岳仲尧的面前还略有些小喘。杏黄色的衣裙衬得她更添了几分颜色。 “你找我有事吗?” 柳媚娘嘟起嘴:“岳大哥,为什么你每次和我说话,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听着像是陌生人。我不喜欢。” 岳仲尧叹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多了几分温度,又问道:“可是你母亲身体不好?” “不是不是。是娘这几天老念叨,说过年因她身子不好,也没能去你家给伯父伯母拜年,心下遗憾。前几日做了些吃的,让我送去县衙,可又总遇不上你。这回好不容易遇上,岳大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我娘?她老是念叨着你呢,我让我娘给你做好吃的。” 柳媚娘说完,眼神含了几许期盼,看向岳仲尧。 岳仲尧看了她一眼,良久才道:“走吧。” 柳媚娘听了忙一脸欣喜地跟在后面……rs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变了 青川城里东富西贵,南街北街则是平民住的地方。 北街比南街还要更差一些。多是一些大府里的仆人住的地方或是一些来城里打零工者租赁的房舍。 柳家也住在北街。 一排低矮的房舍,狭小逼仄。小小的巷子,有些脏乱,空气中还泛着难闻的气息。 岳仲尧来过几次,每回来心里都会腾升一股难言的愧疚感。 若是柳父还在,她们孤儿寡母的何致于从南街搬来此地? 柳父征夫前,身强力壮,虽是四处打着零工,但还是能供得起唯一的儿子上学堂,能让一家四口衣食无忧的。 如今那母女二人到处揽活,只为了柳家这最后的血脉能有一些出息。好叫柳父在地下能够安心。 “岳大哥,快进来呀。莫不是认不出家门了?” 柳媚娘盈盈笑着在门里侧向岳仲尧抬手。 岳仲尧朝柳媚娘挤出一个笑脸,抬腿迈过了门槛。 极小的院子,两间房间,一间厨房,院墙是与隔壁共用的。 看得出来左邻右舍原是一个整体,后分割出来租给像柳家这样简单清贫的人家。 “娘,岳大哥来了。”柳媚娘在院里扬声喊道。 老旧木门吱呀响了一声,柳母急急走了出来。 “是仲尧来了啊?快到屋里暖和暖和,今天竟是又刮起了风。” 柳母对着岳仲尧说完,又对柳媚娘嗔道:“你这孩子。怎的这个时候拉你岳大哥过来?可不得耽误了公事?” 岳仲尧朝柳母笑了笑,说道:“伯母莫要怪她。是今日我刚从邻县回来,交完公务,知县大人便许我可休息一天。方才正要回寝居休息呢。” 柳母听了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又吩咐柳媚娘去厨房准备饭菜,要留岳仲尧在此吃晚饭。 “有文呢?” 岳仲尧在院里扫了一圈,没看到柳有文的身影。 柳母脸上的笑容更添了两分,只要惦记着有文就好。 “他呀,这会还在学堂呢,还要一个时辰才会下学。要是他知道他岳大哥过来看他,没准能偷偷跑着溜回来。” 柳母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引着岳仲尧进了柳有文住的房间。 她们家也就两间房间。 母女俩住了一间。柳有文独自住了一间。 没有待客的花厅,连个堂屋都没有。岳仲尧来了,也只能到柳有文的房间里来坐了。 母女俩住的房间毕竟不是很方便。 而别说待客的花厅了,柳有文就是想要间书房都没有。而且左邻右舍还整日闹哄哄得。自搬过来后。柳有文根本不能静下心来读书。 柳母便只好让他一直在学堂里呆着了。每天下学后。柳有文都是最后一个走的。好在先生看他勤奋进学,并不赶他,他便能一直在学堂把当天的功课做完才回家。 就是学堂休沐。柳有文都是端着书本到学堂里读书的。 柳母想到此叹了一口气。 虽然有柳父的抚恤银五十两,可那都是一家人的救命银,还要攒着给儿子考学用的,另外还要备着女儿的嫁妆。 她恨不能一文钱瓣成两文三文来花。 搬到此处也不是贪图租金便宜罢了。 所以她才想着快些解决了女儿的婚事。有女婿帮衬着,起码家里的境况会好上许多。而家里有人顶了门户,她们孤儿寡母的才不至于被人欺负了。 这世间又有哪里是寡妇孤儿的清静地方呢? 柳有文的房间很小,放了一张不大的床,床里侧摞了一堆书籍,书架是没有的。 那张床也仅够一人躺的,想要随意的翻身都是件困难的事。 床头置了一张书桌,一张椅子,床尾靠墙的地方支了两张长板凳,放着一个箱笼。 除此,并无别的摆设了。 东西虽少,但看起来房间还是挤得慌。连多余地想摆张椅子都没处安放。 岳仲尧往房间里扫了两眼,又往书桌上柳有文摆放的书本上看了两眼,就垂着头坐在那张唯一的椅子上了。 “有文夜里还攻读呢?” “是呢。这孩子说白天吵闹得慌,也就夜里清静些。我都担心那孩子把眼睛看坏了。” 柳母一边说着一边坐在柳有文的床上。 然后给岳仲尧倒了一杯热热的开水,递出去时还颇为过意不去。 “咱家里也就这个条件了,那茶叶也不是咱们能买得起的。仲尧你就多担待着些。” 岳仲尧握住粗瓷杯子在手里暖手,对柳母说道:“这个就很好。我家里也没茶叶待客,过年客人来,至多也就是一杯糖水。” 说完笑了笑。 柳氏点头道:“是啊,咱们这种人家也不必做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事。” 一副同道中人的样子。这样好,不会尴尬。 柳母顿了顿又说道:“过年时,我本想带着媚娘和有文去给你们拜年去的,哪知年里我竟病了,两个孩子担心我,竟然也没有上门去给长辈们拜个年。” 岳仲尧摇了摇头,看向柳氏说道:“伯母身子可好些了?要不要我请大夫来看看?” 柳母连忙摆手,嗔怪道:“哪里就需要花钱请大夫了?躺一躺喝几杯热热的开水也就好了。哪里需要费那些银钱。” 岳仲尧便道:“您可不能怕花钱就不请大夫,这小病也能熬成大病的。下次身子不舒服还是要请大夫到家里看看的。” 柳母笑着点头。 两人又对坐着寒暄了几句。 间歇,柳母看岳仲尧止了话头正举杯喝水。想了想,便又说道:“仲尧,年前你娘来看我们,吃了我们媚娘做的菜赞不绝口,走时还一直拉着我们媚娘的手不放呢,还说不知什么时候再有这等口福。” 柳氏说完掩着嘴笑了起来。 又对岳仲尧说道:“你娘定是对你说过的吧?” 岳仲尧缓缓放下茶杯,他娘自然是跟他说过的。 他娘还逼问他什么时候才把柳媚娘娶回家呢。 只是…… 他要如何说出口? 看着这个因了柳父去世,境况越发不如前的家,先生都夸赞读书有天赋的柳有文就快因吃不上饭要缀学了…… 他该如何说出口? 可瑾娘那里又怎么办? 让琬儿喊别人做爹,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每次一想到他的女儿软软糯糯地喊着别人为爹。仰着笑脸等别人来抱一抱。他就心如刀绞。 还不如就在遍地尸骨的沙场上死了呢。 “伯母,我……” 看着一脸期盼地看着他的柳氏,岳仲尧嘴张了数次,也不知要如何开口。 “岳大哥。” 正为难。就听柳媚娘笑容款款地站在房门口喊了他一声。 岳仲尧未尽的话便被柳媚娘打断了。 他无端端地松了一口气。 “娘。你帮我去厨房看看吧。看给岳大哥做些什么好吃的。”柳氏对柳母说道。 话语里还带着着几分小女儿般的撒娇。 柳氏看了女儿一眼。女儿眼里的恳求她自然看到了。这丫头,也不知道把她支开,到底要跟仲尧说些什么。 不过。两人有话说就好。这样婚后,两人才会恩恩爱爱的。笑着对柳媚娘吩咐了一句,就起身出去了。 岳仲尧看着柳媚娘在床上坐了,对她说道:“媚娘有话要对我说?” 柳媚娘偏着头笑盈盈说道:“岳大哥怎知我有话要说?莫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岳仲尧笑而不答。 柳媚娘看了他一眼,便说道:“方才我娘对岳大哥说了些奇怪的话吧?岳大哥你不要太在意,我娘就是担心我罢了。” 柳媚娘自然知道她娘要跟岳仲尧说些什么。 每晚临睡前,母女俩躺在不大的床上,她娘都要对着她耳提面命一番。 无非是让她对岳仲尧主动一些,好讨得他的欢心,将来岳仲尧自然会对她好,会爱屋及屋地帮扶她弟弟,帮她爹照顾她们家。 其实她并不很认同她娘的话。 若只是想找个人帮扶她们家,岳仲尧并不是个合适的人选。 且不说他一个月才八百文的月钱,哪怕有些油水可捞,可他家又没分家,听说之前他的月钱都是他娘吴氏亲自到衙门来领的。 就是现在不了,但岳仲尧那点微薄的月薪还是要交给他娘的吧? 除了养父母,还养着一大家子人,兄弟姐妹、侄儿侄女。又有多少会露出来给她们柳家? 那吴氏又岂是好相与的? 而他就一个捕快,哪里有通天的本事,可以帮扶到他弟弟的仕途? 虽然心里不甘愿,但她娘日夜在她耳边唠叨,她也觉得这岳仲尧也许将来是有前程的,且怀着对她爹的愧疚之心,感恩之心,一定会对她好,对她们家人好的,也定会不遗余力地帮扶她们家。 这样的男人听话。 可是元宵夜里,她看了那一幕之后,她不再那么想了。 锦衣华服、仆从开道、仆妇两边围着服侍、随意抛出银锭子打赏、一路被人追逐艳羡的目光…… 这些她也想有。 她被压制的心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只有那样的人家,才能彻底改变她们家的命运吧? 才能支持她弟弟上最好的书院,才能有银钱打点他弟弟的仕途,才能让他走得更远。 而她弟弟有出息了,还怕她在大户人家里站不住脚吗?rs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能为妾 岳促尧一直等到柳有文下学,然后在柳家吃过晚饭才离去。 这个下午,柳媚娘拉着岳仲尧巴拉了半晌的话。 只是在岳仲尧看来,他觉得头似乎晕沉得很,媚娘说了那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 岳仲尧也不是傻的,他自然听出这母女俩似乎想法不太一样。 柳氏几次三番,那话中无非是暗示他早日给她家媚娘一个交待。 言语中透出媚娘年龄渐大,不好再继续蹉跎。 虽然是岳仲尧回来,母女俩才得知了柳父的死迅,不过按着柳父去世的时间来算,三年的热孝也过了,柳媚娘自然是可以婚嫁了。 再说,柳有文也快下场了,处处都需要银钱打点。那每日所需的笔墨就要不少钱。若不是一家人,她哪里好意思开口? 柳氏的意思岳仲尧自然听懂了。但是媚娘又是什么意思呢? 好像不是特别在意? 是的吧? 给他的感觉媚娘就是一副等得起的模样。 还有,媚娘为什么向他打听郑知县家的小儿子郑远呢? 郑知县有好几个儿女,但郑夫人所出的嫡子也就两位。嫡长子不在身边,在别处上任。那郑远是郑夫人所出的小儿子,从小溺爱。在他看来文不成武不就的。 那郑远已是娶过亲了,妻子还是隔壁县有钱的富户人家的女儿。那嫁妆听说铺陈了青川县好几条街。 郑远这辈子哪怕没有半点出息,光靠着妻子的嫁妆这辈子也能衣食无忧了。 再说郑知县也不是什么两袖清风的人物,听说郑远一个月的月钱知县大人就拨了五十两给他花用。 五十两呐,县衙大半的杂役和捕快加起来那月俸可能都要不了五十两。 只是那郑远应该跟柳家没什么交集才对吧? 难道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岳仲尧心中疑惑。 但并没有问出来,只是把知道的关于郑远的事一一说了。 不过他还是再三确认过柳家并没有得罪什么人,这才稍微放了心…… 岳仲尧临走前把荷包里的几个银角子都给了柳母。 柳母推让了一番,也就受了下来。 一家三口把岳仲尧送到门外巷子里,看着他离去,颇有些依依不舍的味道。 转回院子,柳氏就把柳媚娘急急拉到了房里。 “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刚刚一副拒之三千里的样子?岳仲尧心软,因着你爹对他的恩情,他是不会不管我们的。只要再加把劲没准再过一两月,你就能当上岳家妇了。为什么三扯四扯的?还在他面前问不相干男人的事情?你是存心气我呢?” 柳氏气急,拉着柳媚娘训了一通。 柳媚娘心内嗤笑,只面上又不显。 她又不准备在岳仲尧这棵树上吊死,当岳家妇又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总得让她试过一番她才会心甘。 柳氏看了柳媚娘的模样,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莫非你看不上岳仲尧?你方才一直在问郑知县家的小公子,莫不是……” 柳媚娘抿着嘴不语。 柳氏见了还有什么不懂的? 倾身过去用手在柳媚娘的肩头狠拍了一记。 “你这死丫头!知县大人家的公子也是你能肖想的?不说他家什么身份,咱家是什么身份!再说那郑远已经娶妻了,你莫不是想去当妾室?” 看柳媚娘竟然并不否认,恨声道:“死丫头,我是不会同意的!就是你爹知道了都能从地下爬出来骂你一顿!趁早给我打消了那个念头!” 柳氏气急,她竟不知道她女儿竟有了这样的心思。 但柳媚娘听了却丝毫不以为意。 在柳氏又要狠拍她时说道:“娘!这当妾也有当妾的不同,给知县大人家的公子当二房哪里跟旁人一样!” 柳氏气得不行:“妾就是妾,哪有什么不同!再说了,我听说郑远那妻子贤惠的很,当初嫁过来还不到两月,就把身边两个丫头都开了脸。对郑远在外流连花丛也浑不在意,只怕郑远将来那后院女人多着呢。你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还敢跟别人去争?” 柳媚娘闲闲说道:“她一个商户之女,娘家还全指着知县大人呢,哪敢有旁的想法。再说了,后院女人多,正好说明郑远是个贪恋颜色的。” 柳媚娘说着在自己娇好的面容上摸了一把,又道:“只要他贪恋颜色,女儿还怕降不来他吗?再说了,他郑远到现在也就得了一个女儿,若是将来……” 柳媚娘脸上一副憧憬的模样,好像已看到她抱着娇儿宠冠后院的样子。 遂又对她娘说道:“女儿又不是蠢的,从小就跟着娘在大户人家里领活,看的听的多了,女儿又不怕应付不过来。再说了,咱家这样,娘是觉得凭岳仲尧一个月八百文的月俸能供得起文弟进学及仕途打点吗?就算他挣得再多,娘觉得那个吴氏能把钱留给他?娘不是一直希望文弟将来有出息,能走仕途吗?莫不是要白白耽误了他?” 柳氏听了这一番话,扬起的手又陡然放了下来。 那吴氏,她看得还不清楚吗? 分明就是一个势力的。 岳仲尧挣的银子巴不得全部握在手里。连媳妇的嫁妆都要算计的人,哪里指望从她手里能漏出钱财来? 她原先打的主意不过是引着岳仲尧长住青川城里,最好是与她们一家住到一起,这样也好近便地照顾她一家。而岳仲尧得了银子也能尽搂在女儿的手里。 她觉得这问题不大。 那吴氏总不会丢下一家老小跟着儿子住到城里来。 只是,那岳仲尧挣得着实太少了些。 她自己和女儿能等他熬出头,但文儿能等吗? 文儿今年就要下场了,只要过了童试,就打算让他去书院就读。到时可是要住到书院去的,到时候处处都需要钱。 可是让女儿去做妾? 不行!她是不会答应的。 “你趁早打消了主意。再说你要当了妾室你弟弟的仕途也会受影响。” 柳媚娘白了她娘一眼,道:“娘,等到文弟有了出息,娘还怕女儿熬不出头吗?只要成了如夫人,将来也许还能有诰命加身,谁还敢笑话文弟?那郑知县就两个嫡子,嫡长子已是出仕了,还担心这个小儿子没个官身吗?就是考不出来,将来郑知县也必是要给郑远捐个官的。加上又有郑远的岳家不遗余力地供钱财给他走门路,还怕他出息不了?” 柳氏听了又拍了她一记,恨声道:“你个死丫头,你也说了,郑远要靠着他妻子娘家呢,人家有个有钱的娘家,又是嫡妻,你有什么?” 柳媚娘不以为然,她又不是没手段的。 遂对柳氏说道:“娘,女儿总要嫁人的,不是岳家就是别家。而咱柳家还是要文弟来继承香火和支撑门庭的,再说这两年他的身子也不好,偶尔也要吃个药吃些好的补一补,娘觉得这些都不需要银子吗?还是觉得我们娘俩再起早一点,再睡得晚一些,多接一些活计来做?” 柳氏不出声了。 她没法反驳女儿。 看着女儿起早贪黑地四处领活计做,冬日里还要在冷水里帮别人洗衣裳,两手冻得通红,只为了给文儿挣几个笔墨钱。她的心就抽疼得厉害。 相公死了,文儿就是她们最后的柳家的希望。 就是相公在临死前都心心念念着这个儿子,让岳仲尧带话回来,说她再苦再累,也要把这个儿子培养出来。 她要是耽误了文儿的前程,她百年后,哪有脸面去见相公? 再说文儿这些年身子不好,除了念书,她都舍不得文儿做旁的事,文儿要是仕途有碍,将来可要靠什么生活? 可是她也不愿让女儿去给人当妾。 媚娘她只看到大户人家里亮丽光鲜的一面,却不知内里的脏污狠辣。 哪怕以后还是要过这样的日子,她也会觉得心安。 “总之,趁早歇了你的念头。我是不会让你去给人当妾的。” 柳氏生怕女儿再说出什么话来,说完这句话也急步转身出了房间。 柳媚娘看着她娘出去,并没有喊住她娘。方才她娘对她说过的那些话犹如大风刮过,已不复痕迹。 她有她的人生要过。 岳仲尧,且当个后手吧。 青川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又生了什么八卦,乔明瑾全然不关心。 雅艺作坊已复工一个月了。有了六位木匠师傅的新加入,果然缓解了不少紧张之感。 其实这根雕,就是个慢活细活。越是紧张,越是急躁,就越是出不来好的作品。 哪怕只是细微处,都有可能影响根雕整体的形象。半丝都疏忽不得。 好在那六位师傅都是稳重的。即便乔明瑾让他们跟在何父等人身边当助手,也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 对何父、吴庸等人,哪怕只能算半个木匠师傅的岳大雷都恭敬得很。 不耻下问,干活极为细心用心。 乔明瑾瞧着眼里很是欢喜。 就是作坊的师傅们在乔明瑾面前都不吝夸奖了数次。 让乔明瑾感叹,周宴卿那厮挑人果然有眼光。 乔明瑾冷眼瞧了他们一个月,终于决定让他们单独设计并制作根雕作品。rs 祝亲们新春大吉大利 刚回祖屋放回鞭炮回来,亲们也一样在守岁吧? 外面年味十足,炮声响个不停, 空气中尽是烟花的味道,很喜欢这种感觉。 一年半没回家了,各种忙。 很累,但很开心。 每天忙完家务,多是陪着老爸老妈说话, 家里人来人往,也没时间上线, 对不起亲们。 春节这段时间更新可能不太稳定,但欠着亲们的, 都会补回来的。 亲们轻点拍哦。 也多陪陪家人哦。 一年多没见到老爸老妈了, 父母年纪渐大, 见之很是辛酸…… 新的一年了,各种感谢的人。 感谢亲们陪了喜雨这么长时间 不离不弃 喜雨给你们拜年了 祝你们新的一年事事如意,马年吉祥。rs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人选 乔明瑾把六位新来的师傅叫到跟前,说了她的决定,又把作坊的规定跟他们说了一遍。 那六人来时只知道这里有活计做,且工钱不低,并不知独立完成作品,卖出后还能获得花红。 而且还有机会当大师傅,月钱翻倍。 六个人听了暗自高兴且庆幸不已。 对着乔明瑾谢了又谢。散了之后立马就扎在工作室里去了。只恨不能十二个时辰都呆在里面了。 乔明瑾虽然不提倡疲劳工作,但她对这些新来的师傅们投入的热情还是很满意。一面吩咐云锦和众位老师傅们多关照他们,一面吩咐马氏和表嫂何氏每日除了尽着他们吃饱,还要给他们做些好吃的,肉菜是每天必须有的。 新来的师傅很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还悄悄地寻云锦问了作坊招不招女眷,只巴不得把家眷都带过来。 这日,乔明瑾正在作坊制图,马氏扭扭捏捏地找上了她。 乔明瑾看她那样子,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唬了一跳。 没想到一问才发现竟是好事。 “那我可要好生恭喜你了。这个孩子你可是盼了好久。”乔明瑾看马氏一脸的不好意思,笑着说道。 马氏略带羞涩地点头,言语中不无哽咽:“嫁过来多久这孩子我就盼了多久了。这都快两年了……” “婆婆和相公虽然没说什么,但我这心里……若不是家里条件不好,我都想给相公纳妾了。每天看着侄儿侄女在嫂子跟前打闹,我就好生羡慕。我娘家也偷偷给我寻了好些药,只是吃下去不少可都……庙里都也不知偷偷去拜过几次……都以为这辈子没子女缘了……” 乔明瑾听完笑道:“你这嫁过来才多久,就能说这辈子没有子女缘了?有些孩子来得晚,也有些人要三四十岁才生头一胎呢。而且你那婆婆是十里八乡难得的宽厚人,哪里会因你没有孩子就给你气受?你那相公更是事事紧着你,哪里会因你暂时生不出孩子就轻看你?谁不知道你俩是这上下河村难得的恩爱夫妻。” 乔明瑾的一番调侃让马氏更是面染红霞,羞得头都要垂到胸口了。 乔明瑾见之一阵惆然。她两世为人,都没有这般甜蜜的时刻。 马氏看乔明瑾脸色有些不对,忙开口道:“如今我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婆婆待我是真好,每次我回娘家,我那几个姐妹无一不羡慕我嫁了户好人家。只是公公婆婆和相公对我越好,我心里就越是难受。如今有了身子,我总算能松口气了。” 乔明瑾敛了神色,笑着说道:“如今你也算得尝夙愿,可不得要好好安胎。你婆婆说的是对的,这头三个月最是关键,万不可疏忽了。” 马氏点头,有点不安地看着乔明瑾说道:“可是我要是不来了,这一时半会的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选?万一没找到合适的,会不会对作坊的活计有什么影响?” 马氏到作坊工作也快一年了,每天主要是负责给作坊的师傅们做饭,顺便给他们桨洗缝补,再兼而负责作坊的卫生。 活计并不多,这些活计她就是在家里也是每日要做的。如今在作坊做活,家里不给她安排活计了不说,一个月还有一两的月钱贴补家里。全家高兴得很。 如今得知她有了身子,她婆婆和相公要让她在家里养胎,她一是很高兴家里人的态度,二是怕乔明瑾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后,将来等她养好胎或是生完孩子,作坊也没了她的位置。 乔明瑾把她的不安看在眼里。 笑着说道:“你且安心在这家里养胎吧。这作坊以后招的师傅们还会更多,不怕没你的活计做。现在能把这孩子平安生下来比什么都重要。人选方面,你也不用担心,现在春耕还没开始,秀姐应该能帮上一段时间。人我再慢慢挑好了。” 马氏得了乔明瑾的诺,心下高兴,脸上也带了笑,说道:“有秀姐帮忙再好不过了。不过秀姐家里没有老人帮衬,她还要照顾孩子,家里和地里也有一摊子事,瑾堂嫂你还是要早些找人才好。” “你放心。”乔明瑾应道。 不一会,明琦就把秀姐找了过来,而表嫂何氏那边也得了迅,很快四人就坐到一起商量找人的事。 秀姐和何氏先是打趣了马氏一通,把她羞得差点夺门而出。三人围着她笑了一通,这才说到找人的事。 秀姐对乔明瑾说道:“这哪里算得上什么事?也值当你发愁。村里多少人就等着你漏个活计出来呢。还时不时地找我问上一通。如今要是给人知道你这里要人,估计你家里的门槛都要被人踏平了。这一两的工钱要不少,那大老爷们到青川城里找活做,一个月还挣不到一两银子呢。还要挨人打骂,又离乡背井的。” 乔明瑾闻言笑了笑。 这要找个人替换马氏,还真算不上什么事。她平时也经常被村里人拦着问有无活计做。 但是,找替换的人不难,找个合意的却不容易。 她用马氏也快一年了,从作坊还在兴建到投入使用一直用着马氏,双方也都熟悉了,作坊的杂事有了马氏和何氏,她几乎没操过什么心。 这冷不丁要换人…… 也不知新找的人民能不能持久做下来,性情又如何。这万一做得不好,乡里乡亲的,请人来容易,要遣走可不好开口。 再说也不知能不能找一个像马氏这样能一来作坊就安心呆到下工,且家里又没什么麻烦事,也不用时不时找她请假要回去照顾家里的人选。 马氏和表嫂何氏都是能全力投入工作的人。表嫂何氏是家里的孩子自小就是公婆带的,且她的男人就在身边,也没什么牵挂的。而马氏有着婆婆苏氏和家里的大力支持,也没有孩子拖累,早上来上工,一直能安心呆到下工。 这俩人自上工以来,一直没让乔明瑾操过什么心。 如今哪里找这样的人? 何氏从方才就一直坐在那里,安静地听着几个人说话。乔明瑾几次眼神扫过去,都看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表嫂,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何氏看了乔明瑾一眼,这才鼓起勇气说道:“瑾娘,我……我倒是有一个人选,只是……” 何氏刚张了个口,看秀姐、马氏和乔明瑾都看向她,未尽的话又吞回肚里。 乔明瑾觉得好笑,对何氏说道:“表嫂,你有什么话难道跟我还不能说的?” 秀姐也在一旁点头,道:“你跟自家表妹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这亲得不能再亲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rs 第一百七十六章 猴子野了 何氏向乔明瑾推荐的人选是她自己的亲娘,何父何满仓的妻子夏氏金桂。 何满仓的老父老母皆已过世,夫妻俩就生了何氏冬梅和何晓春姐弟。自何满仓带着儿子和两个徒弟到下河村乔明瑾处帮着做木匠活后,家中就余了夏氏一人。 何家原本的家境极为艰难。家无二亩地,何父便常年在外揽些木匠活计贴补些家计。后来何晓春大了后,何满仓又手把手地把木匠手艺教会了儿子,又把儿子带了出去,指望着多个人能多挣份铜子。 家里日子倒是慢慢好过了些,也慢慢置办了几亩田地。后来父子二人在乔明瑾处得了一些钱财之后,又多置了一些田地。 只是因着何满仓父子不常在家,只余了夏氏一人,夏氏一人也种不来那么些田地,倒把家中的田产多数都佃给相熟的人家种。 她一个人如今倒是清闲,吃喝不愁,又有田租收,说不上大鱼大肉,但日子倒也滋润。 只不过一个人的日子未免寂寞了些。 何氏冬梅早就想问乔明瑾是不是能把她母亲接到下河村的雅艺工坊来,一家人皆在一处,也免得一家人两处牵挂。又好叫何家父子更专心于工作。 只是一直看工坊也没多余的工作能匀出来,她自己一家又受着乔明瑾的恩惠,也一直没好意思对乔明瑾开口。 乔明瑾听完何氏支支吾吾的说完之后,笑着说道:“表嫂,这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还巴不得你母亲家一家人都能在这里,何师父和晓春没了后顾之忧,岂不是更能安心工作?你也知道我如今缺人缺得很,我都恨不得每旬没有假期,师傅们直接把雅艺工坊当家了。如今工坊也不是没有地方住。再说,就算你母亲不是代替杏娘,也有活儿安排给她做,就是帮着给根雕打磨、上腊、刷漆,帮着烘干树桩子也好呐,也能给师傅们多腾一些时间出来以让他们做更重要的事。我还等着你开口呐。” 何氏听完,挺直的背脊立时软了下来。 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爹、我弟还有我们夫妻,有时候云峦也在这,几乎一家子都在这了,你给的工钱又实在太多,我实在是不好再麻烦你。现在娘家也好过多了,去年都盖了新房,我娘现在日子清闲得很,就是一个人守着大大的新家多少有些寂寞无聊,而我爹和晓春也不放心她,也老是惦着她……” 秀姐在旁听了也笑着说道:“你们亲亲的表嫂表妹,有什么不能商量的?这工坊当初在盖的时候,瑾娘就专门盖了好几间小套屋,就是备着给木匠师傅一家子住的。她呀,恐怕巴不得有一家子的全来给她做活呢。一家子全在这,没牵没挂的,把工坊当家,她呀,也好多使唤别人一时半会的,好多挣些银子进口袋呢。” 几个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坐在一旁的马氏也笑着打趣了何氏几句。 事情便这样子定了下来。 何家父子听了信之后高兴得很,专门到乔明瑾跟前谢了她一通,就急着打发他家女婿云锦回何家村接人去了。 只隔天中午夏氏就到了。 原先乔明瑾倒经常听表嫂何氏唠叨她老娘,只不过一直都没机会见面。记忆中倒是有过那么几次,只不过都已是太过模糊。 夏氏比乔明瑾想像的还要年轻得多。 也是,何氏冬梅也只不过二十出头而已。 虽然因着前几年日子辛苦,夏氏一人在家操持,但也许是近两年日子过得好了,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精神。穿着一身崭新的细布棉衣,盘着整齐的头发,还抹着头油,发上簪着几根小指粗的银簪子。脸圆圆的,看起来肉肉的,笑起来一排整齐的牙齿,一副和气的样子。 一下牛车就急走两步到乔明瑾身前跟乔明瑾打招呼,拉着乔明瑾的手叨叨了好几句,还把越来越不认生的琬儿抱在怀里揉搓了几把。 乔明瑾见之,对夏氏的印象更好了几分。 而何家父子听到信后,也迎到工坊的门口。 何晓春倒是急步上前帮着他亲娘拿行李,而何父只是抿着嘴在一旁笑着看着。夫妻俩只在人群中对视了那么一眼。 不过这一眼,已足以让乔明瑾艳羡了。 夫妻间有时候不需多言语,多少牵挂,有时候就全融在那个眼神里。 夏氏的住处何氏早给收拾好了。 夏氏的行李也很简单,几个包袱细软,早被何晓春扛在肩上送到屋里了。而另外有一个粗布包袱皮裹着的,放的是一个酱菜坛子,夏氏说是她自己腌的酱菜,那么一路抱在怀里拿给乔明瑾的。另还有几个油纸包的小吃食,一多半也是给乔明瑾的。 东西说不上精致,但这份心意乔明瑾记下了。 在当天晚上,为了迎接夏氏,作坊也添了好几个菜。夏氏的到来,让作坊的师傅们放开了几分拘谨。说说笑笑,吃得很是开心。 众位师傅看着何师傅一家子皆在一处,羡慕地连声问乔明瑾是不是也能照顾一下他们的家人,说是银子都被何家挣去了…… 夏氏到了之后,马氏就正式被她家相公接回家里养胎去了。 而夏氏手脚麻利,原先就在家里里外操持,如今到了作坊亦如鱼得水,许是一家子都在一起了,脸上天天带着笑,做的饭菜也很合作坊老小师傅们的口味,和作坊的老少师傅们处得极融洽。 原先作坊的师傅们因着马氏是小媳妇,年纪轻,又刚嫁过来不久,夫妻恩爱,她家相公下工时总会亲自过来接她。故作坊的年轻师傅们平时也都避着她,换洗的衣物也不太好意思拿给她去洗,话也不肯多说一句,生怕落一些口舌。 而夏氏倒是完全没这个问题。 夏氏健谈,和众位师傅们很有话聊。相仿年纪的,她便跟对方聊家中的儿女及家中琐碎的事,而年纪轻的师傅们就跟对方聊父母家人及娇妻幼儿…… 年轻的师傅们也把她当长辈一样。换洗下来的衣物让夏氏拿去洗也没什么负担,想吃什么菜,吃什么口味的,或咸淡酸辣或轻淡重口,也很是随意的与夏氏商量。 乔明瑾冷眼在旁瞧了几天,便安心地撒开手去。 如今工坊一切皆入正轨,乔明瑾也没什么多的要操心的。图她也出得少了,现在师傅们个个只瞄几眼木桩子便心内有数,知道要创做什么作品,都不用画图看图,剪枝去须、打磨抛光,随手就来。而她只不过从旁提一些意见罢了。 倒是人手的事,乔明瑾和隔三差五来工坊的周管事商量了,准备再请一些人做些辅助的活计,好叫师傅们多腾一些时间出来。 虽然青川城里雅艺工坊的根雕是首创的,但目前一些看准商机的木匠铺子或是一些木匠师傅也在做一些根雕在卖,成本低售价也低,虽然粗糙但也不乏市场。 对雅艺作坊有冲击,好在影响不大。他们重在利,而乔明瑾重在做传世精品。订单接下来的还有很多,而年里周宴卿又接了一些京里和邻近市县的订单。 倒是要把这些订单紧着赶出来。故人手上要紧了些。 只是这东西没法流水线生产,又素来最讲究慢工出细活,且每一个师傅创作的手法又不同,就是对着同一副图创作,不同的师傅接手,也能看出两种不同的生命来。故也无法量产。 只不过要找些人帮着做些辅助的活,诸如上漆上腊打磨此类,以便让师傅们能多腾一些时间出来进行最重要的雕刻。 故只石根和岳冬至二人似乎还不够。 乔明瑾让周管事知会周宴卿之后,便又在村里挑了六个青壮。让石根和岳冬至二人带着做一些辅助类的杂活,或是和云锦往城里送送货,来回运一运木头桩子之类的活计。 速度倒是显见提升。 作品也出的比往常快了些。如期收到货的客商反响皆很不错。 这日,乔明瑾正在工坊看着几个新请的青壮做一些打磨上漆的活计,夏氏便引了孙氏进来找她。 孙氏看着如今乔明瑾在村里的声望日渐高涨,完全不是她当初以为的被岳家扫地出门,或是会衣衫褴褛拖着瘦骨嶙峋的女儿哭着喊着跪着求着想再进岳家门的样子。 此时的她对着村里请的几个青壮侃侃而谈,指挥若定,别人还一副对她信服得很的样子,孙氏心里的不平烧得越盛。 无奈此时,她也只好挤出一副笑脸,谁叫她有事求人呢。 孙氏酸溜溜地对着乔明瑾说道:“三弟妹,你如今这日子过得是越来越有声有色了。瞧你头上戴的身上穿的,再看你如今这样,冷不丁瞧着还以为你是掌柜娘子呢。让嫂子好不羡慕。” 乔明瑾听了暗自笑了笑。 看孙氏一副不平又忍不住谄媚的样子,言道:“找我可有事?” 孙氏本还想再说几句的,没想到乔明瑾并不附和她,这样的直截了当,连寒暄都不曾。 只好吞下未尽的话语,笑着说道:“瞧你这样,不知情的还以为咱们是陌生人呢。瞧你这生份的样。” 说着看了引着她过来的夏氏一眼。 夏氏也看了她一眼,又收到乔明瑾的眼神,跟乔明瑾说了一句便转身忙去了。 孙氏看着夏氏的背影,心里的不平更甚。 这是多远请来的人呐,大老远的把人请来就为了洗衣做饭。她孙氏还不能做饭了? 一个月一两的银子呐!一家子骨肉,这乔氏胳膊肘尽往外拐了。难怪婆婆日日在家骂白眼狼。 孙氏看乔明瑾一副等着她开口说完然后请人走路的样子,心下来气。口气便有些重了,说道:“这一趟呢,是婆婆让我来的,说是让你家去一趟。” 说完心里嘁了一声,猴子野了,还能翻出五指山不曾?rs 告之 才回到魔都。 飞机延误,在机场耗了一天, 饿狠了,累狠了, 行李还没收拾, 浴室也不想进了, 只想倒头就睡…… 抱歉,亲们, 明天双更补偿rs 第一百七十七章 难为 乔明瑾听了孙氏的话,再看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下嗤笑:当她还是岳家任吴氏搓磨的三儿媳呢? 乔明瑾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捡了一张图纸细看,头也不抬,只言道:“你也看到了,我如今正忙,若有事请直讲,若无事……你应该也认得门。” 孙氏一听,差点没呕出一口黑血。 这乔氏真真是过份! 这是什么口气? 她好言好语的,而这乔氏不过是给有钱人当了几天管事,就得瑟起来了。这也太不把人当人看了! 她还是她乔氏的嫂子呢!俗话还说长嫂如母呢! 孙氏勉强吞下心口的怒气,又道:“我说了这一趟也不是我要找你,是婆婆让我来的。说有事找你,我只不过跑跑腿而已。你也不要忘了,你如今还是岳家的媳妇呢,三弟如今可还没休了你呢!” 乔明瑾闻言顿了顿。 抬头看了孙氏一眼,说道:“那你可以回去提醒一下你婆婆,如今一年之期就要到了。” 孙氏听之一愣,良久才反映过来。 听这语气是要来真的? 这一年来没动静,还以为要服软呢。以为被休弃出门的女人是那么好过的不曾? 就等着看她服软呢,到时候也好看婆婆如何加倍搓磨她,好叫她目中无人。 说来还真是怀念她乔氏的刺绣手艺。 那时候家里虽然不是天天大鱼大肉,但隔三差五总能见一回肉腥。她孙氏又仗着生了岳家长孙,经常能跟着儿子吃一些好的。 而现在虽是三叔成了县衙里的公差,但见到油腥的次数反而变少了。害得儿子东根都瘦了。 而这段时间更甚,连饭都不供吃饱了,说是要给小姑子攒嫁妆。 嘁,挑来挑去,也不知要挑个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都一年了还没个着落。 当是地主家的闺女呢? 孙氏心里忍不住叫嚣。 此时看了乔氏那稳如泰山的样子,又忍不住来气。 语气重重道:“反正我话是带到了,你爱回不回!” 说完甩袖出了门。 乔明瑾淡淡瞥了她一眼,目光又回到图纸上。 而岳家,听到孙氏添油加醋的回话后,吴氏当场就跳了起来:“真真是反了天!我让她住到外面,那是看了族长的面子,还真以为我治不了她了?她如今还姓着岳呢!能不能改换名头,还要看我同不同意呢!” 老岳头淡淡地看了在一旁跳脚的吴氏,在桌子腿上磕了磕水烟杆子。 待烟叶子全部磕干净后,才慢慢说道:“我跟你说过了,别去找她,你不听。我们已经对不住老三了,如今还让他的妻女住在家外边,你还这样时不时去烦她……” 老岳头话还未说完,吴氏就跳起来打断了。 “你这说的什么鬼话!我们哪里对不住老三了?当初县里下来征夫,老二是长子,而老四又是幺儿,从小就最惯着他,身子从小就最弱,上了战场还不是等于去送死?只老三从小就爱捣腾,还跟村里的老猎户学了把式,又偷着到县里不知跟什么人学了一些招式,身子也壮得跟牛一样。他也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但凡有法子,难道我会愿意让他去?还是说他们三兄弟都不去,让你这把老骨头去?再说了,乔氏要带着琬儿住到外面去,是我赶得她们么?” 说完气鼓鼓地瞪向老岳头。 老岳头把水烟杆子在老旧的桌子上重重地磕了几下,抬头看吴氏一副欲与他不休的样子,只好憋了一口气,腾得站起身背着手出屋了。 这女人不可理喻! 在他看来,上战场都是个死,还不如留下有本事的儿子在家。三儿跟着猎户学了把式,家里还能时不时地见到肉腥。且身子健壮,孝顺又听话,地里的活计一人顶三个。 如果三儿在家,年年跟着他开荒,家里的地就能攒下不少。哪里还像如今这样要算计着那一二两肉是今天吃还是明天吃。 老岳头出去后,堂屋里的岳老二和岳老四也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跟在老父的后面缩头缩脑地出去了。 坐在堂屋里的岳家大女婿卫四方此时尴尬无比。 老实黝黑的脸上涨得通红,虽然不太能看得出来。 此时他有些难为地看了坐在一旁的妻子岳春分一眼,低声说道:“娘子……我,我出门寻两个舅兄说说话去。” 也不敢看吴氏射过来的眼神,急急惶惶地追着出门去了。 岳春分看自家男人出了门后,两手在裙子上搓了搓,又交握在一起揉了一把,才抬眼对尤自愤愤不平的吴氏说道:“娘,嗯……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寻三弟妹的。再说,我们家确实对三弟妹不住,如今再去寻她……嗯,我,我也没那个脸……” 吴氏断喝道:“咱们家哪里对她不住了?她白吃白喝了我们家那么多年,如今家里有了事了,她不该搭把手啊?莫说小时候老三都是由你照顾的,小时候老三调皮差点跌到河里,严冬腊月还是你下到河里,拼死救了老三一条命。不然哪里有老三的命在!如今她有能力了,自然是要伸把手的。” 岳春分看她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张了张口,欲说些什么,最后又吞了回去。 如今她哪里好意思求三弟媳帮忙呢? 当初仲尧要替家里去征夫,她没有阻止,最后只留下新婚的三弟媳。 后来连老四媳妇都生下了儿子,只有瑾娘生了一个女儿…… 念着仲尧在战场,瑾娘又没给仲尧留个后,娘总是挑她的刺,万事看不顺眼,而她也没替瑾娘多说一句话。 后来仲尧回来了,又因为恩人有托,不得不娶恩人之女,两人要闹和离,她也没回来为她说句公道话…… 听说初初时,她们母女很是过了一段辛苦的日子,吃喝不饱的…… 如今她哪好意思向她求助呢? 岳春分想起总在家里安安份份地,安静地、不多话,也不多口舌,总是埋头穿针引线的三弟媳……那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有一些疏离,却又让人觉得端庄无比,让人不敢直视…… 岳春分又扭头看了站在堂屋里,一左一右在她娘身边谄媚的另两个弟媳,嘴上虽说着开解的话,但每句话无一不是在浇油。 岳春分暗自叹了一口气,娶妻娶贤呢,古人说的都是没错的。 正低头乱想,又听到她娘说道:“你们别管了,我自有办法。她就是住到外头,难道还不是岳家的媳妇不曾?就是琬儿还是我的孙女呢。我把琬儿抱回来养,看她敢说什么!我还治不了她了!” 岳春分听了腾得站起身来,急急喊道:“娘!” 吴氏吓了一跳,嗔怪道:“做什么?吓了我一跳。” 一旁的岳小满此时也开口道:“娘,你是嫌事不够多还是怎的?还要把琬儿抱回来养。你不知道琬儿是三嫂的命根子啊?” 吴氏哼了一声,道:“琬儿姓着‘岳’呢。自然是该在岳家教养,没得跟着个不着调的娘也养得野了,不认自家人,白白养成一只白眼狼。” 吴氏早就心有微词了。 当初放着琬儿跟着乔明瑾出门,也是想着有个小孩牵绊,乔明瑾就算有什么想头也能趁早熄了念头的意思。 还想着看她吃不得苦,又心疼女儿再抱着女儿回转家门的想法。再说,她又不缺孙儿孙女,哪里会多事亲自带琬儿。 哪里知道,竟是错了。 如今她三儿因着琬儿住到外头,心下愧疚,那月俸都扣下一大半,说是要留着养女儿,害她撒泼了数次都无果。 而且每次回来还大包小包的往那边拿,那小东西哪里能吃那么多?还不都喂了那女人的嘴? 再说一个小女孩穿戴那么好做什么? 瞧她春节时穿的那衣裳,都是细棉布呢,里衣还是绸的,以为她看不出来吗?脚上还是一双防水的鹿皮靴呢,一路从村外走到家里,那鞋子竟是丁点都没湿。 她养了儿子二十几年,还没这种待遇呢。 他岳仲尧怎么就想不到他老娘也需要这样的一双鹿皮靴? 真真是白养的。和那女人一样是白眼狼一只。 若是把琬儿接回家里,也不过是多添一碗饭的事。能把儿子拉回来是正经。到时他女儿在家里,他还看不到老娘吗? 吴氏越想越觉得主意不错。 如今小满还未出嫁,正好可以帮着带琬儿,到小满出嫁时,新人也早进门了,还怕没人管得了她一个小丫头? 岳春分在一旁看她娘变化不断的脸,又看到她娘露出的得意的笑容,哪里想不到她娘在想些什么? 岳春分一阵阵无力。 她因为生在前头,小时候家里的三个弟弟一直都是她带的,她自然也希望三个弟弟都能过得好。 而她三弟仲尧自小又跟她最要好,最听她的话。就是她出嫁了,还惦记着她。猎了两只野兔都不忘给她留一只。 后来捡了一条命回来,进了县衙做事,还特特到她夫家看她,让她在几个妯娌中更挺直了腰杆。 她似乎一直受着这个弟弟的关照,如今哪里能因她的缘故,让这个弟弟再难为一次?rs 第一百七十八章 婉拒 吴氏从乔明瑾处铩羽而归。 乔明瑾根本没见她。 直接在雅艺工坊躺下了。由着夏氏和何氏母子两人接待的她。 乔明瑾没想到夏氏看着和和气气的,又和工坊的所有人都挺聊得来,看着很是平易近人的样子,却没想到竟也是个难缠的人物。 据何氏描述,夏氏与吴氏的一番唇舌之战,那是相当精彩,只差点没把吴氏憋成内伤。 听说吴氏出了门,还对着工坊的大门骂了大半个时辰,才被两个女儿硬拖了回去。 乔明瑾听着嘴角不由扬了扬。估计吴氏要肝疼几天。 她还真是不擅长面对像吴氏这样的人物。 不会与人唇舌对骂,也别说与人推搡动手。别人懂事知礼,她自会与人多说几句,别人多嘴难缠,她却像个锯嘴的葫芦。 也不是因着别的,就是不耐烦开口。费事。 看来身边还是得培养一些各色人等啊,这社会如此复杂,一个人太累。 乔明瑾心情愉快,领着女儿在家里开开心心地准备晚餐,今天难得地准备了两个大菜。 往常的晚餐乔明瑾一般不会准备大鱼大肉之类,多以清淡为主。琬儿脸上越来越圆也让她有了一些忧虑。 再说这时代夜一黑就要准备吹灯钻被窝,一晚上的油水着实没地方消散。 琬儿自小在那个家里就学会了察言观色,自然瞧得出自个的娘心情不错,亦开开心心地跟前跟后,在乔明瑾的屁股后面转悠,还不时抬头递给乔明瑾一个甜甜的微笑。 自夏氏来了之后,何氏和云锦的晚饭多是在工坊用了。也多会宿在那边。当然乔明瑾有时候太忙的时候,也会带着女儿在那里用完晚饭才家来洗漱歇息。 母女俩正在厨房开心地准备着今天的大餐。就听到院门被拍响了。 乔明瑾愣了愣,今晚云锦和何氏已说了会在工坊宿了不归的。 乔明瑾低头看了女儿一眼,摸了摸女儿的头,想了想,又俯身吩咐女儿一个人在厨房乖乖呆着,这才出了厨房。 院门很是厚重,下了门栓,拉开圆环,吱呀沉沉响了一声。 此院门是后来乔明瑾重新订做的,有近一根手指那般的厚度,主要是为母女俩的安全计。 门口,岳春分一脸不安地站在那里。 对岳仲尧的这个大姐,乔明瑾的记忆里已是太过模糊。 因其出嫁得早,夫家距离也不近,平日里也难得回来一次。因之前乔明瑾也不是个善言的,与她也没多少沟通。后经过变故之后,这一年来,乔明瑾更是没见过她。 年时听说回来过,但乔明瑾在云家村也没得以见到。 岳春分看着门里的乔明瑾,也愣了愣。 这三弟媳妇似乎与她记忆里的人大不一样了。 变得…… 是什么呢? 岳春分微微拧着眉想了想,是了,好像变得她更不敢直视了。 岳春分略有些拘谨地搓着衣角,尔后又两手略带紧张地交握捏了捏。 “三弟妹……”岳春分有些艰难的开口道。 乔明瑾回过神,对着这个交集不多的岳家大姐笑了笑,道:“进来吧。” 那“大姐”并没有说出口。好像不由自主地晦涩了起来。 “哎,哎。”岳春分边应着边在门口跺了跺脚,似乎想把鞋子上的灰尘抖落下来。 这才跟着乔明瑾进了院子。 “琬儿呢?” “在厨房呢。正跟在我后面准备晚饭呢。”乔明瑾一边关门一边扬着嘴角说道。 岳春分也扬起嘴角,去了两分拘谨,笑着说道:“都懂得帮你做活了。快六岁了吧?年里我回来还以为能看到她。” 乔明瑾愣了愣,对这虚岁的算法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事实上琬儿还有几个月才满五周岁。不过时间也过得快,一转眼,乔明瑾嫁来岳家也快六年了。 “帮倒忙还差不多。就是喜欢粘人。”乔明瑾笑着回道。 “这一年多没见,也不知道长高些没有?”岳春分笑着说道。 乔明瑾笑了笑,何止长高,怕是认不出了。女儿的变化她最清楚。 “是今天回来的?嗯……姐夫和几个孩子呢?” 乔明瑾记得岳春分嫁过去后生了两儿两女。前头两个都是女儿,叫卫雨、卫雪,后头两个才是儿子,分别叫风、云。大的好像有十岁了,小的只怕才只四五岁。 因着头前两个均是女儿,也着实在夫家过了几年苦日子,在公婆面前也未能抬起头来。 就是吴氏泼辣因着此也未能去给女儿出头。 “几个孩子都在家呢。两个大的如今要在家里操持,两个小的又还小,他们爷奶也不让出门。” 乔明瑾听着点了点头。 在农家像十岁左右的女孩确实能顶大半个劳力了,想来就是想到外祖家松泛松泛,爷奶也是不会轻易许出门的。 乔明瑾暗自叹了口气,引着她进了厨房。 “呀,这是琬儿?” 岳春分看到琬儿睁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好奇地望向她,立时愣在了那里。 这哪里还是她记忙中的瘦黄黄且随时养活不成的小丫模样? 眼前的琬儿梳着双丫髻,髻发上又圈绑着彩缎,上缀着米粒珠子,衣裳也穿得精致,脸上更是粉粉肉嘟嘟的,两眼大大的极有神彩。那样好奇地望着她,不再是一副怯懦的模样了。 若不是乔明瑾就在这里,而厨房又只有琬儿一人,岳春分还真是不敢认,这小丫竟是她三弟的女儿琬儿。 她娘因着三弟不在,又因着三弟媳没给仲尧生个儿子留个后,一直看她母女俩不顺眼,能给吃饱就不错了,哪里会喂成如今这般? 岳春分来来回回地打量琬儿,这才相信,这母女二人真真是不一样了。 “琬儿,叫大姑母。” 乔明瑾对着女儿说道。 琬儿抬头看了乔明瑾一眼,这才对着岳春分唤了一声:“大姑母。” “哎哎。乖,乖。”说着两手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又扭头不好意思地对着乔明瑾说道:“这这……” 乔明瑾见之摇头,且笑了笑。 又看到她对着琬儿连声道:“瞧大姑母,这趟来也没给我们琬儿准备东西。下回来大姑母给琬儿做身衣裳吧。来,大姑母给比一比……” 说着两手要在琬儿的身上比划。 乔明瑾忙拉住了她。 “她的衣服已够多的了,还得备着她专门的衣箱才装得下。我娘家祖母和娘亲、妹妹也是经常给她做衣服。哪里穿得完。再说小孩子长得也快。去年才做的衣裳,也没穿几回,这就不能穿了。” “那,那,我就给她做双鞋子。”说完也不顾乔明瑾的阻拦,蹲下身子在琬儿的脚上细细量了方才起身。 “这孩子长得真好。” 岳春分想伸手摸摸这粉嫩嫩的侄女,手才伸出去又缩了回来。生怕手不干净似的。 心下不由一阵感慨,也就是跟着瑾娘出来才能养成这般吧? 暗自叹了一口气。 又对乔明瑾说道:“不是听说你母亲家弟弟妹妹一直在这里帮衬吗?” 乔明瑾拉过一直打量岳春分的女儿,笑着说道:“弟弟到县里读书去了。妹妹前几日归家了。如今大妹妹在备嫁,我这边也没什么忙的,就打发她回家帮衬帮衬。” 看岳春分点头,又问道:“大姐吃过饭了吗?要不在这一起吃吧。是一个人回的还是和大姐夫一起?” 岳春分忙回道:“不了,还要家去吃的。是和你大姐夫一起回的。” 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乔明瑾一眼,道:“娘中午来吵了一顿,我们也不知道,你,你别放在心上。爹已说过她了。她也是为了我来的,我,我这里……” 言语有些艰难,有些张不开口,话未尽就止了。 乔明瑾笑着摇头,道:“我大致也了解了一些。嗯,活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你们要住在哪里呢?岳家似乎并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供你们住的。再说听说你们还要把孩子接过来的?” 吴氏今天到工坊闹了一场,缘由也很简单,就是为着这个大女儿来的。 因着之前乔明瑾在村里又招了六个人,月钱也开得高,如今村里正翘首以盼乔明瑾什么时候又再挑人呢。 而岳春分因着家里的几个妯娌闹分家,本没几亩地,分到手也养活不了四个孩子。再加上她男人又是长子,父母自然也是要跟了他们。 这次因着得知大女儿家里的分家情况,又得知乔明瑾请了人,吴氏就托人叫了女儿女婿回来。 乔明瑾虽说招了六人,也不是再没有工作可安排了。工坊也不是没地方住。只是她夫妻二人过来做活,她公婆必是要打发几个孩子过来的。搞不好看着这边吃得好住得好,打发四个孩子一起来也有同能。 而吴氏是必会跟着进来的。 而她着实不想日日对着吴氏。 岳春分听了脸上烧了烧。 她本意是不来的,只不过公婆也一直在催着她快些回来。只是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向这个弟媳妇要工做。 “瑾娘,没事的。如今家里那两亩地公婆也能料理得过来,我和相公到城里去寻活计做就成了。再时再让三弟帮着寻一寻。他应该也认得一些人的。我知道,我要是在你这里工作,娘肯定是会来烦你的。你心里也不受用。” 说完低着头不敢看乔明瑾。 乔明瑾有些意外。她跟岳春分交流不多,倒不曾想这是个善解人意的。 只怕吴氏让女儿回来,一是看中工坊的工钱高,又包吃住的,女儿女婿又在近前,可能还想着以此还能再使唤她吧。 只不过她乔明瑾还真不太愿意跟吴氏有过多牵扯。 岳春分在厨房与乔明瑾又说了一会话,便告辞走了。 乔明瑾虽婉拒了她,但最后也应承,说是会帮着她在城里问问看。岳春分便道着谢走了。rs 第一百七十九章 执着 吴氏在家骂了一整天,终于拗不过岳春分的哀求,领着女儿女婿上城里找三儿岳仲尧去了。 秀姐带着最新的八卦跑来乔家,与乔明瑾巴了一个下午。 “说来,这春分大姐也是个命苦的。生在头前,因着老娘是个懒的,从小没少做活,家里地里可没少出力,才几岁就猫在地里了……” “……她娘吴氏倒是生了五个立住了五个,但哪一个不是岳大姐带大的?她娘光忙着和她祖母斗法去了。生生把她祖母气得早早就去了……好不容易等到嫁人的年纪,吴氏也算疼她,给找了个殷实家底的把她嫁了出去……” “……哪想头前又因生了两个女儿,不招家婆待见,着实过了几年不见天日的日子。连娘家都不敢回。吴氏也没敢去吱一声……这好不容易等到生了儿子傍身,哪想到家产又被几个小叔子败光了。这临了临了,还要被几个妯娌闹着分家,如今还要养着家翁家姑……” 秀姐说来一阵感慨。 乔明瑾听着也是喟叹连连。 女子生来似乎就是受苦的。 托生个好人家还好,还能一一把苦楚化尽了。若命不好,所嫁非人,也就只能受着了。或者拼力挣一挣,看是否能够挣脱开来…… 乔明瑾想到前世及这一世,正感慨,又听到秀姐说到:“这岳大姐如今这样,想来小满的婚事,吴氏更是要好生挑拣一番了。可这都挑了几年了,也没个中意的。哎,没得还把小满留成老姑娘了……” 乔明瑾想到岳家还算能为她说上一两句话的小满,也是一阵阵无力。 本来吴氏还看中了一个,不知怎的,又不要了。 如今又出了岳春分这样的事,只怕小满的婚事还有得磨…… 后来的两天,自来工坊显摆得瑟的孙氏嘴里,乔明瑾得知,岳春分夫妻二人已是被岳仲尧帮着在城里找了活计做了。听说还算不错,夫妻二人一个月也能挣个近二两银子呢。 听说还打算等稳定下来后,把几个孩子及老父老母接来。 孙氏指着儿子东根身上的新衣,直夸口说是他大姑买的,一脸的得意。 乔明瑾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就忙去了。 心里也为岳春分感到高兴。 所谓手里有粮心不慌,也许这样,她家翁家姑才能高看她一眼吧。 而此时的青川城里,岳仲尧正引着姐姐姐夫往租凭的房子里进。 “姐,姐夫,这房子一个月二百文。小是小了些,不过这条巷子还算安静,住的人也没那么杂乱,就是将来外甥们接过来了,也安心的。” 岳仲尧手里拎着几个行李,用钥匙开了门,引着岳春分夫妻二人往门里进。 夫妻二人迫不及待地进了院子,一通打量下来,满意非常。 小是小了些,但好在干净也不破败,有房有天井有厨房,已是极为满意。 老实巴交的卫四方,一个劲地向这位舅兄道谢。说来说去也只有那一句:真是多谢他三舅了。 岳春分见之噗嗤一笑,道:“跟自家兄弟客什么气?咱欠着他的,将来好生还了就是了。咱好好给人做活,方对得住仲尧的一番奔走。” “是是,极是。他三舅是个有本事的,不然也不能给我们找来这般好的工作,银钱也给得高,还包早晚两顿饭。这又给租了屋子……这,这真是不知如何的好……” 卫四方看着穿了一身威风凛凛的捕快服饰,佩着腰刀,脚蹬着皂靴的岳仲尧一阵敬畏。 他三舅这可是公家的人呐,真了不起。 岳仲尧看着自个这个姐夫,一副老实巴交的,对自个姐姐言听计从的模样笑了笑。 当初这也是他娘选中他为女婿的原因。就是为了大姐能挟制他,好少吃些苦。没想到也是他这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被几个弟弟哄着瞒着把家底给败光了。 最后也只分到二亩地,领着老父老母及幼儿幼女分了出来…… “仲尧,这房钱是要怎么交的?” 岳春分在院里处处转悠了一圈,一脸感激地问岳仲尧道。 “这房钱暂时不用你们担心。我已是交了一两银了。大姐和姐夫且安心在这住着。有事就去县衙找我,若我不在,找我的同僚他们也是肯帮忙的。” 岳春分夫妻听了连忙推拒,却之不过,也只好受了舅子的这番好意。 这可是五个月不用为房钱发愁了呢。这么好的房子只要二百文,想来人家也是看在仲尧的面子上了。 岳仲尧又帮着他二人忙里忙外打扫了一番,这小小的院子终于有了家的模样。 三个人又把厨房收拾了,烧了一锅水出来,在天井里坐着闲聊。 岳春分看着与自家男人正聊得欢的三弟,心里一阵抽疼。 这弟弟从小就懂事听话,不像二弟伯阳那般因是长子从小得爷奶关照,也不像四弟季文那般是幼子,又因着嘴甜得她爹娘欢心。 仲尧从小就会自个找食,不让读书也不恼,自个跟着村里的猎户学了把式,还冒着星夜去城里的武馆偷艺…… 地里的活计也是做得最多的,爹只要喊一声,就扛了锄头跟着后头去了,另两个弟弟却找各种理由推脱…… 后来顶了家中的名额去了战场,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与妻女团聚,可这一转眼,竟是又要散了…… 岳春分喉头一阵哽涩。 鼻子抽了抽,方才止住。 看着岳仲尧柔声道:“三弟,在家时我见过瑾娘……” 岳仲尧闻言顿了顿,手里的杯子紧紧捏了捏。 瑾娘…… 岳春分看着弟弟那模样,心头更疼。 又道:“琬儿我也见到了,长得可真好。粉嫩粉嫩的,脸上还肉嘟嘟的,眼睛又大又有神彩,长得既像瑾娘又像你。还很懂事又乖巧。瑾娘把她教得很好……” 岳仲尧听了嘴角往上翘了翘。 他的女儿啊……自然是像他的。 这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也不知小东西有没有想他……还有没有再站在院门口的小路上翘首以盼…… 岳春分又看了自家弟弟一眼,辗转了数次又说道:“之前娘到工坊闹了一次……瑾娘,瑾娘说是一年之期就要到了……” 岳仲尧闻言,心里像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钝钝地疼。 略略俯着身,急急喘息了几下,才算缓过来。 “姐……” 岳春分心疼地看了他一眼,道:“姐知道你不想失了她们母女,可你一直在城里,一个月也回不了几天,本就与她们母女隔了四年……要不……要不你把她们母女俩接来城里也成。离了咱娘,也许,瑾娘心里也慢慢去了一些怨怼……” 岳仲尧不发一言地听着。 他想着要努力做出一番成绩出来,让瑾娘看看,好叫她觉得自己是可依靠的……他也想,时刻在想着,她们母女俩就在自己身边,每天一睁开眼就能看到…… 而瑾娘还像以前那样,安静地、柔顺无比地躺在他的身侧…… 岳春分细细地叮嘱着,卫四方也在一旁出言劝慰……岳仲尧,躬身听着。 嘴紧紧抿着,心里只有那一句:我不会和离的。 岳春分见他那模样,暗自叹了一口气。 又道:“那个柳媚娘,姐虽没见过,不过也喜欢不起来。她从小在城里长大,也不知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你。听说她们娘俩去年还常到咱家去,我怎么想怎么不安心。瑾娘那么好的人,守了你四年,再说,琬儿要怎么办?后娘再好,哪里及得上亲娘?” 岳仲尧听着“亲娘”“后娘”的一阵阵烦躁。 他已是出言试探过数回了,他能看出来柳媚娘对他并不是太执着。自年后更甚。 不过柳母却好似更执着了。 自年后,已是到衙门侯了他数回,殷勤地给他送饭送吃的。 还老是提起柳大哥的事…… 岳春分看了岳仲尧一眼,又道:“你也别想着拖。就是瑾娘没有再嫁的想法,拖久了对你的情意也淡了。那柳氏是拖不起,可人家想必也不会甘愿被你这么一直拖着的。” 岳仲尧焦躁地用手扒了扒头发,一头梳得整齐的头发被他扒得乱糟糟的。 “姐,我心里有数。” 说完,多少觉得有些无力。又腾得站起身,急急地告辞走了。 岳春分夫妻俩看着他逃似的背影,对视了一眼,皆长长叹了一口气…… 又隔了几天,久未至的周宴卿终于屈降尊贵,到下河村来了。 这厮还是那样,衣着光鲜地搭着小厮石头的手缓缓从马车上下来,视线紧紧盯着乔明瑾。 “这才多久,竟不认得了?看得这么入神,可是想得紧了?” 乔明瑾闻言,向上翻了一个大白眼。 这奇葩到底是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 “周叔叔!”琬儿挣开乔明瑾的手扑了上去。 周宴卿哎了一声,把琬儿接住并高高地向上抛起。一大一小倒是在院门口笑闹了起来。 乔明瑾看着他揉搓自个的女儿,嘴角抽抽道:“若是喜欢,自个生一个玩去。别老是折腾我女儿。” “啧啧,你这女人,真个小气。别人让人揉搓,六爷我还不耐烦呢。是不是啊小琬儿?” 琬儿欢喜地在周宴卿的怀里直点头,哄得周宴卿越发高兴。一个劲地吩咐石头给小东西掏礼物。 乔明瑾看着笑得眼睛都眯缝起来的女儿,转身先进了屋子。 周宴卿见了也忙抱着琬儿跟着后头。 石头和车夫则手忙脚乱地从车上搬东西。rs 第一百八十章 随意 青川城里,岳仲尧一遍遍地走在县里的几条主要大街上。 他本就高大魁梧,此时头戴幞头,一身黑青的缁衣,腰上别着佩刀,腰封上还缀着绳索,两手绑着手袖,腿上也扎着,再配一双黑色的皂靴…… 面容肃穆。让人不敢视。 来往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 不少人还偷偷交耳两句:出什么事了?捕头都亲自上街巡视来了? 不少相熟的店家、摊贩,纳闷的同时也会扬声与岳仲尧打声招呼。 岳仲尧也没应话,只略略点头。手执着腰刀从旁大步跨过。 几个捕快远远地缀在后面,不时对视一眼。 这新晋的捕头比老捕头还要有威严呐。 也不知是什么事,竟亲自上街溜达来了,还不让我们靠近。 走在前头的岳仲尧耳听着两边小贩抑扬顿挫的叫唤,面无表情。 心里却更是烦躁。 总是回想着瑾娘的那一句:一年之期就要到了…… 一年,一年之期…… 族长之意是一年之内瑾娘能生个嫡子,这样平妻进门,瑾娘的地位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也能全了他仁义两全的心思,亦能不辱岳家的声名。 而他是想着一年之期能把问题都解决了。他从没想过要娶柳媚娘。可拖了这一年,似乎并没不见效…… 而瑾娘的一年,又是什么呢? 等着他的结果?还是要全了他的名声? 一年之期…… 就要到了呢…… 而乔家大院里,春日的午后,带着和煦的阳光,暖暖的,晒得人昏昏欲睡…… “这才初春,你可别贪阳,小心着了风寒。” 乔明瑾把一床毛毯递给在树根做成的榻上摊成大字的周宴卿,示意他盖在身上。 周宴卿没动,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乔明瑾一眼,又舒服地闭上了眼。 只道:“有劳小娘子服其劳了。” 乔明瑾听了,差点把一床毛毯扔他身上。 当她是他家后院的丫头呢? 小琬儿在周宴卿的身侧翻起身来,抢过毛毯对乔明瑾说道:“娘,我来给周叔叔盖上。” 随即笨手笨脚地把毛毯铺在周宴卿身上。 倒也盖了个严实。 周宴卿大手一把揽过小东西,把小东西压在胸前,道:“还是我们家琬儿疼周叔叔。你母亲就是一个……” 偷偷看了乔明瑾一眼,又附在琬儿的耳畔悄声嘀咕了一句。 随即两人抱在一起哈哈大笑。 乔明瑾瞪了一眼偷偷看她的小琬儿,径直走进了房里…… 片刻之后,周宴卿蹑手蹑脚地抱着琬儿进来。 乔明瑾忙起身,帮着他把琬儿放到床上,让女儿舒服地睡好,并盖好被子。方和周宴卿走出房门到堂屋里坐了。 乔明瑾看他舒服地摊在高背椅上,对他翻了个白眼。 这厮也不知在家里和在外头是个什么模样,反正在她家里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完全没有一点形象。 乔明瑾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自己也把茶杯捧在手里,汲取那温暖。 周宴卿啜了一口茶,斜了乔明瑾一眼,道:“你倒是在家享清福,却害我在外跑断腿。” 言语中不无幽怨。 乔明瑾也没放下茶杯,学着他也斜了他一眼,道:“要不您老在家歇着,换我在外头跑腿?” 周宴卿呛了起来。 瞪向乔明瑾:“可别!那我周六爷可成什么了?” 看乔明瑾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只好道:“我也就是白抱怨一句罢了。瞧你……” 乔明瑾定定地看向他,道:“是不顺利吗?京里没反馈回来?” “那倒不是。就是太顺利了,我才差点跑断腿。京里反馈回来,族叔对我们送去的根雕极为满意。咱送往京里的,几乎都是半卖半送的。也都是让族叔顺水做了人情。听说如今上门递拜贴的人比往常多了数倍。” 乔明瑾听了往后靠了靠。 定定地看着杯子里沉沉浮浮的茶叶,道:“送往京里的根雕都是极为精致的传世之作,又是好料又是好刀工好意景的,只得回那么些钱倒是可惜了。” 周宴卿正了正身子,看了乔明瑾一眼道:“比起木桩子的成本,这也不少了。当然若是卖与其他人家,咱确实能多得好几倍的价钱。我也知道你选了我,是有些亏了。若是选了林家谢家这样的,倒要少了与官家纠缠的这一项。”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道:“这倒也没什么。凡事有利有弊。钱虽挣得少,但好在咱这一年也没别人来捣乱。我要的也只不过是安安稳稳挣几个零花钱罢了。” 周宴卿啧啧道:“那你这个零花钱可不少。这往后,也不定有几个男子能供得起你这样的零花钱。” 乔明瑾呸了声,道:“小女子这点零花钱还能让你周六爷放在眼里?那点银子如今留在我手里的现银可没几个。” “又置产了?” “那倒没。只不过之前置了庄子铺子,就没剩几个了。” 周宴卿倾身说道:“可是缺银子使了?要不我让人提前给你结算出来?” “那倒不用。我在乡下也没需要多花银子的地方。那三处铺子如今也有月租收。还有那处山包,如今也有进项了……” 顿了顿扭头问周宴卿道:“对了,你有没有什么门路,哪处要鸡蛋多的?” “鸡蛋?很多吗?” “嗯。你也知道我买了一处几百亩的山包,交给我娘家打理。我娘家在山上僻了三处养鸡,如今已是近一千多只了。这个月一天能收几百个鸡蛋。这往后只怕会越来越多。现在卖一半,一半现孵。数量还不多,天气还凉着,倒也不愁。不过怕以后多了会滞销。” 乔明瑾买的那七百亩的山包,如今交给云家两位舅舅在管着。 除了在山上种下了果树及一些竹子,倒也不能做旁的之用。那地本来就贫瘠。 几家人后来便坐在一起商量起养鸡的事来。 如今除了乔明瑾的,还有两位舅家及乔明瑾的娘家都有份子在里面。 这要是鸡卖不出去,鸡蛋也滞销,怕是对几家都会有影响。 “你倒是能干。那一处没人要的山包,也被你弄出了名堂。好在你种的果树也是耐旱的,不然光浇水就是个大问题。” 想了想又道:“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回城后帮你问问。城里的几个大的酒肆,并几个大的府里,也是日日需要的。想必也会卖我一个面子。退一步,往邻近县镇卖也不过是多贴几个铜子罢了。” 又笑着说道:“就像你之前做得那样。找人像你一样,从你家的山上拿鸡蛋去卖,多卖的钱都给他们。多的是人帮你卖的。你还用愁呐?” 乔明瑾听着一愣,这厮倒把她最初替人代卖鸡蛋的事翻了出来。 当初最难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尽是一些如何做无本的买卖。当初靠着替村里人卖鸡蛋,一日倒也能给母女俩挣出饭钱来。 倒也安稳度过了那一段极艰难的时光。 不过,让家里找人代卖鸡蛋,他们只包*,不管销,这倒也不失一个好办法。 别人有了活计做,又得了钱财,积极性一提升,还怕她家的鸡蛋卖不出去? 只怕家里的其他东西都能照这样卖呢。 不然又要管生产又要管销售的,恐得累死。 再说原先看着她娘家挺多人的,可现在田产山产多了,反而觉得人不够用了。 而她也不想娘家的父母祖母太过操劳。 她原意还是想着让娘家人舒舒服服地过着乡坤日子的,也好报答一二。 周宴卿看她埋头苦思,一脸得瑟道:“好像我又给你提了一个好建议呢。哎,这人呐,就是不能太聪明了。你说我这脑子都是怎么长的?啧啧……” 乔明瑾思绪被他打断,再听他这么一言,拼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斜睇着他道:“这算是下策!若是那上策,该是别人驱着马车来我家抢着要鸡蛋,还星夜捧着钱排队来买,那时你再到我面前邀功不迟。” 周宴卿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道:“一天一千个鸡蛋,我周六爷还不能帮你销出去吗?太小看人了。” 乔明瑾没理他。 周宴卿看了乔明瑾一眼,又道:“不过,专们僻出地来养鸡的倒是极少。也有人那么做过,不过这万一有什么事,一死可是一片呐,死光光呐。到时搞不好会血本无归,你可想过?” 乔明瑾可不把周宴卿的吓唬放在心上。 道:“那是别人。” “哦?你还有密集养鸡的秘诀?” “哪有那么多秘决?再说了我那山包可是七百多亩呢,养一千只鸡有什么问题?再多来一两千只也算不上事。” “这倒也是。” 随即又一脸戏谑道:“那我周府往后所需的鸡,鸡蛋什么的,可得……” “只要给钱还有什么不行的?刮风下雨半夜都给你送去。” “咝,你这女人!眼里就认得钱!” “不认得钱,你让我们娘俩喝西北风啊?” 这回换来周宴卿一个大白眼。 而后再回看对面闲坐喝茶的乔明瑾,那般优雅地用杯盖拂着茶叶沫子,端庄娴静……纤纤素手端起,粉红的嘴唇轻启,一手略抬着杯底,把杯子往嘴边凑去…… 周宴卿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紧,整个人都热了起来……rs 第一百八十一章 充血 周宴卿是逃出乔家的。 他自己觉得甚至有些狼狈…… 直到坐在自家宽大舒适的马车上,临近青川城门,周宴卿仍是未理清自己纷乱的思绪。 怎么就忽然热了起来呢? 喉咙紧得他觉得吞咽都有些困难。 不至于啊? 随即想到他这一趟至下河村的目的,又有些懊恼。 什么事都没说没做,这就回来了?看着还有些灰溜溜地。 周宴卿在自己屈起的大腿上狠狠拍了一把。 坐在外头车辕上的石头和车夫只听得啪得一声响,吓得缩了缩脖子。 而乔明瑾看着周宴卿急吼吼地跳上马车,并吩咐石头和车夫快快赶路,还有些莫明其妙。 她说错话了? 没人撵他啊? 不至于啊? 摇了摇头,表示不解,进屋去了。 进房看了看女儿,小东西还窝在棉被堆里呼呼大睡。 乔明瑾笑了笑,这趟午晌睡得可够沉的。 想必许久没这么开心兴奋过了。 青川城。 周府。 周宴卿面无表情从大门口弯着腰诌媚地迎着他进门的两个小厮面前走过。两条长腿跨过周家高高的门槛。 两个小厮看着石头小跑着跟在后面,愣了愣。 六爷这是在外头受气了吧? 真是不容易。 这一家老小,里外百几十号人,所有的生计都压在六爷身上。 六爷太辛苦了。 两个守门的小厮盯着周宴卿的背影,直到转过影壁不见,才敢抬袖在脸上抹了一把。 他们家六爷太不容易了。 那背影看着实在疲惫之极呢…… 周六向后扬手示意,紧着他小跑的石头便嘎得停了下来,生生在房门前刹住了脚步。 还把陆续跟来的丫头也给挡在了门外。 周六一脚把房门踹开,一路又把层层幔帐掀起,再任着它们落下,合拢。进了内室,直接躺倒在他那宽大舒适、铺了层层温暖软和被褥的架子床上。 摊着大字,盯着头顶上的幔帐发呆。 许久,又懊恼地吼了几声,扯过一床绣着金丝富贵牡丹的锦被蒙住自己,尔后又用两腿把床板踢得闷闷作响。 石头在外头一边拦着要往里献殷勤的美艳丫鬟,另一边两只耳朵又要竖着听里头的动静。 辛苦得不行。 他家六爷一通发狂他自然是听到了。 有那么些了解,又好似不明所以。 一脸的疑惑。 而见周宴卿进了院子,急着跑上前来赶着要前去伺候的丫鬟,来回盯着房门和石头的面门,想着要一探究竟。 可是未果。 有一美艳丫鬟不甘心。 端着一盆洗脸水,走近房门口,几乎贴在门板上,捏着嗓子对房里头柔声唤道:“六爷,奴婢给您送水来了……让奴婢给您净净面吧?奴婢这就进去罗……” 里头无人应答,美艳丫鬟正窃喜,三寸金莲正待往里进,就听到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门上。 把她唬了一跳。 手中的铜盆差点掉在地上,整颗心吓得差点没蹦出来。 石头斜了她一眼,嘁了声。 美艳丫鬟看着周遭的丫鬟也有样学样,对她嗤笑,又羞又气,跺了跺脚,恨恨地转身去了。 门口的丫鬟均悄悄往外挪了挪脚步。 又过了一会,只听里头喝道:“滚进来!” 门头候着的丫头一阵骚动。 石头张着手拦了拦,迅速把房门推开一条缝,挤了进去。 几个丫头看着门重又关上,咬着下唇无计可施。不敢进更不敢走。 谁知道她们爷下一个是不是叫她们。 内室中,周宴卿已是端坐在圆桌前了,衣裳齐整,看着并无二样。 还拿起桌上放置的茶壶,抓起一个倒扣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温茶喝。 石头不敢多话,垂手站立在一旁,低眉顺眼。 周宴卿瞥了他一眼。 又啜了一口茶,道:“吩咐下人准备热水,爷要好生洗洗。晚饭……就不过去主院吃了。你亲去跟老夫人禀告一声。” 看石头一一应下,清了清两嗓,又道:“晚上……嗯,晚上接丽娘过来。” 石头还以为他听错了。 “爷说谁?接谁过来?” 周宴卿抓起茶盘里的一个杯子奋力掷向他。 “狗奴才,聋了还是哑了!要爷说两次才懂!” 石头还算机灵,在周宴卿朝他扔杯子的时候,就一跃老高,逃到了房门口。 没被砸到。 在偷偷看到他家爷耳朵上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可疑的红晕的时候,这才算是明了,他爷没在开玩笑。 直到石头连连应声,倒着退出房门,也没想明白。 他爷怎么会要接丽姨娘过来? 这丽姨娘虽然跟了他家爷也有几年了,可被爷接来听风院也没几次啊,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他一度还以为是丽姨娘不得他爷喜欢呢。 可他家爷也不见接另两个通房过来伺候啊。 那两位还是前头六夫人身边得宠的大丫头呢。这几年念着六夫人,爷都没再娶,按说就是惦着六夫人,爷也会偶尔接那两个通房来伺候一二回不是? 难道爷有什么别的癖好?或是有什么隐疾? 也不是他一个人这么偷偷想过。 听风院的丫头也有议论,就是老夫人那边都请大夫给爷看过几回,丽姨姨也偷摸着给爷炖过几回大补汤。 不过,最后也是白惹爷发一顿脾气罢了。 而他自从爷一睁开眼,就几乎跟爷形影不离。没见爷去什么青楼楚馆啊。 偶尔爷也是会叫上丽姨娘和两个通房一两回,只是一年到头瓣着手指头也能数得清罢了。 怎么爷这会忽然想起让他今晚去接丽姨娘了? 石头想不明白,摇了摇头决定不想再费神了。于是一路小跑着去主院和偏院通知去了。 主院的老夫人听说幺儿今晚不过来跟她一块用晚餐,也不在意。 儿子经常在外有应酬,就是回了家,她也想着让儿子一个人松乏松乏,倒也不强求儿子日日来陪她这个老太婆。 不过看石头一副急着要走的样子,又多嘴问了一句。 石头觉得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对着老夫人说这是要急着去偏院通知丽姨娘,晚上要接她过爷的听风院去。 这番回话倒是让老夫人吃了一惊。 儿子多久没找后院那三个女人了? 她还一度以为儿子有暗疾,或是嫌弃丽姨娘三人长得不好。也找了几个更年轻美艳的,又叫了他几个表妹来家,均千娇百媚的。 可也没见儿子有半分心动呐。 这是怎么了? 忽然叫姨娘侍寝了? 石头看老夫人一副欲追究到底的架势,脑门直冒汗。 您老还是别问我了吧? 我哪知道六爷他为什么心血来潮了? “你家爷今天都去了什么地方?”老夫人语气极尽柔和问道。 石头把头都快低到地板上了。 回道:“爷今天一早去几个铺子巡视了一遍,便去了下河村的雅艺工坊,然后在那里用了午饭,然后这便回来了。” 老夫人与站在后头伺候的老妈妈对视了一眼,又问道:“没去过其他地方了?” “没了。小的不敢有丝毫隐瞒。” 老夫人沉吟片刻便挥手让石头下去了。 石头吓出一身冷汗。 今天爷还在街上挑了一通礼物,有布匹首饰及各色玩意等…… 这他可不敢说。也不能由他嘴里说出来。 擦了一把脑门上沁的汗飞快往偏院跑了。 丽姨娘住在偏院,不过也得了一间独立的小院子,叫烟雨阁。 虽小,但景致还不错。 念着她是京里送给周宴卿的,上至周老夫人和周宴卿,下至各房夫人,及下面的管事小厮丫头等,均对她还算不错。 虽然面上瞧着周六爷对她淡淡的,但她走在周宅各处,也得了“丽姨娘”一声尊称。 因着周六爷房头里还没有续夫人,周宴卿也不耐烦处理内宅事务,倒是让她打理起六房里头的事务来。 故丽姨娘在周府过得还不算坏。 这会她正独坐在房里做着针线活,听了石头的禀告,吃了一惊,手上的针差点没扎进肉里。 “你说什么?爷要接我过去听风院?” 看石头点头。 迟疑了一番,又小心翼翼问道:“爷让我过去小厨房做晚膳?陪爷用饭?” 石头听了,心里倒也对这个丽姨娘同情了几分。 恭敬回道:“丽姨娘,晚膳小厨房的厨娘们会精心准备的。姨娘只要打扮得好看一点,晚上尽心伺候着就是了。还要快着些。爷一向没什么耐心,这去得晚了,晚膳吃不上不说,说不准听风院的门都要上锁了。” 这回烟雨阁伺候的几个丫头才醒悟过来。这是没听错,真真个的。 爷要接她们姨娘过去伺候呢。 众人大喜。 然后是一番忙乱。 打水的打水,翻箱笼的翻箱笼,找首饰盒的找首饰盒,人仰马翻…… 而正当周宴卿耐心告罄,烦躁得为他今天脑门充血,说了要接丽娘过来的话不知如何收回的时候,石头便领着丽姨娘过来了。 环佩叮咚,引得周宴卿转身去看…… 一身粉红色的烟箩长裙,上绣着层层叠叠的蝶恋花图案,随着丽姨娘袅袅行来,翩翩起舞…… 腰上长长的系带,随着夜里的轻风向一侧轻轻翻腾。那里,只需那么轻轻一拉……rs 第一百八十二章 活色生香 周宴卿看着娉娉婷婷袅袅款款而来,面染红霞且带着不胜娇羞朝他走来的赵丽娘,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捏着拳头置到嘴边,清了清两下嗓子。 方道:“坐吧。” 也不看丽娘,径直在圆桌边坐下了。 “婢妾谢过六爷。” 赵丽娘朝周宴卿屈了屈膝,拼命压制住内心不断叫嚣的万丈惊喜,在周宴卿的对面缓缓坐下了。 抬了抬眼皮,快速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周宴卿。只觉六爷今日更是仪表堂堂,一举手一投足都让她心动不已。 赵丽娘只觉得心跳得越发厉害,忙又快速地垂下眼脸,端正坐好。 没等来周宴卿的支言片语,想了想,便抬头往桌上看去…… 桌上摆了五六个清淡的小菜,还有两碟点心,一壶温着的酒,两个酒杯。 赵丽娘一双素手抓过桌上正温着的酒壶,略往前倾着身往周宴卿面前的细白瓷杯里倒了一杯。 周宴卿看她一双软弱无骨的纤纤素手,此时无比优雅地蜻蜓点水般地往他面前的酒杯里倒酒。 动作优雅好看。看着像是一副画,让人赏心悦目。 难怪世间男子都喜欢*添香,喜欢灯下看美人。 也叫他旷了许久的心起了一丝浮躁。 只又不愿把这股情绪表露出来,急急端起面前倒了满满的酒水往嘴里倒去,借以掩饰。 赵丽娘看着他把一杯酒水尽数倒进嘴里,动作竟是那般潇洒。 那细白好看的脖颈还上下滚动了两下,那薄薄的嘴唇上被酒水沾着,水润润得让人想扑上前去咬上一口…… 赵丽娘看得内心砰砰直乱跳。 面前的良人,近在咫尺…… 丽娘难耐地舔了舔嘴唇。 又觉这样轻佻恐会让眼前的良人轻看了她,遂急急低下了头。 面上红霞尽染,若雨后粉荷,娇羞无限。 周宴卿余光扫了她两下,并没开口。 赵丽娘又斟了几盅。 周宴卿也一次不落,均仰头喝尽。 “你也喝吧。这酒纯香,后劲倒不大,少喝几盅,无妨。” “是。婢妾谢六爷赏。” 赵丽娘这才给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和着满腔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吞下了肚。 果然,若六爷所说,香得让人四肢百骸,每个毛孔闻着都无比舒敞。 竟是有些醉了呢。 两人倒也没说话,只是相对饮了几盅。 这已是让赵丽娘欢喜异常。 “也吃些菜吧。不然容易醉了。厨娘们做的这些下酒菜还不错。”周宴卿软着声道。 醉了才好呢。 赵丽娘心里嘀咕。可面上仍娇羞道:“是。六爷也吃些。” 随即举箸给周宴卿夹了几筷子小菜。 看周宴卿吃了下去,垂着眼又欢喜道:“听风院厨娘们的手艺可是连老夫人都夸赞的。老夫人偶尔也会派人过来相借厨娘们去主院帮着料理吃食的。吴娇、林碧玉她们可是缠了婢妾好几回了,只说羡慕婢妾得紧。可婢妾也没那么大的福份天天能吃到呢。” 周宴卿听完,抬眸看了她一眼。 丽娘垂着眼没听到周宴卿应话,心里咯蹬一跳。 是她逾越了。 可把让六爷恼了她。 急忙挤着笑,端起酒壶又给周宴卿斟了满满一杯。 道:“今日爷是在家里头,倒也不怕醉了。一会婢妾会好生服伺您的。爷您尽管尽兴了。” 周宴卿又是一个仰头喝光了杯中酒,尔后夹了两口小菜,细嚼了嚼,便放下了箸。 慢慢起身掀起幔帐往内室走去。 丽娘端起酒壶,正待再倒,看见周宴卿起身,愣了愣。 反应过来,也忙放下酒壶,提着裙摆跟在后面。 “婢妾给爷宽衣。” 丽娘紧走两步,绕到周宴卿的前面。 看周宴卿张开双手,忙轻手轻脚地给周宴卿解着衣带,并褪下其身上的佩饰。 看周宴卿并没有弯下身来,只好又踮着脚给周宴卿解了束发,并把发上的金箍和发簪给他褪了下来。 待把这些在梳妆桌上一一放好,周宴卿已是着着一身月白中衣躺在床上了。 微敞的衣领里看得见紧实诱人的胸膛。 赵丽娘面上发烫,偏了偏头敛住神色,又快速地在铜盆里拧过一条温热的帕子,给周宴卿净了面和手脚。 把周宴卿打理妥当,站在轻烟一般的幔帐后面往架子床上看去,周宴卿已是闭上了眼睛。 赵丽娘唯恐周宴卿睡着了,忙快手快脚地把自己的外裳脱了,发饰也解了,又去了钗环,急急掀起幔帐往床边走去。 她家这位爷一向没什么耐性。可别让他发恼了。 今天她打扮靓丽,特意的打扮了一通,也没换来六爷的一声夸赞。赵丽娘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屋里多余的灯已是被吹灭了。只余了内室床头柜子上的一盏宫灯,泛着晕黄软和的光线。 赵丽娘刚蹑手蹑脚地从床尾,小心地避过周宴卿,刚爬到床内侧,还不待她躺下来,就被一直闭着眼睛假寐的周宴卿一个翻转压在了身下…… 赵丽娘一声惊呼还未还得及滚出喉咙,周宴卿已是大力在撕扯她的中衣了。 赵丽娘那声惊呼便又吞了回去。 感觉到周宴卿在她身上急躁的撕扯,还略显粗暴,可对赵丽娘来说,竟只是化不开的甜蜜。 六爷多久没这么对她了? 久到她都快忘了六爷的味道了。 赵丽娘贪婪地嗅着周宴卿身上充满男人的味道…… 心腔里蹦跳不休,一整心好似捂不住,要蹦出去一般。 周宴卿把丽娘的上身撕撸得一丝不挂,看着蹦跳出来的胸前两团柔软,盯住看了看。 随即用一条腿压住丽娘的下身,整个人趴了上去。 两手在那两团软肉上一阵揉搓,挤捏着各色形状…… 丽娘浑身酥麻,不知是痛的还是欢喜…… 嘴里挤着破碎的呻吟,欢快地吟哦…… 整个人还不由自主地扭动了起来…… 周宴卿被她磨蹭得越发躁热,竟是越发难耐了起来。 在两团软肉上大力地捏了一把,俯身咬去……换来丽娘更为难耐的吟哦…… 周宴卿头上沁着密密一层细汗,浑身潮红。 迅速支起上身,三两下把自己上身的衣裳褪了个干净。 看丽娘两腿交错地蹭着,似乎想把下身的束缚蹭掉,便帮着一把扯下了她下身的亵裤…… 赵丽娘难为情地用手在si处遮了遮,面色潮红地盯着周宴卿,盯着眼前她的良人,嘴里吟哦更甚,发出声声邀请…… 周宴卿喉头急急滚动了几下,分身越发肿胀,高高撑起,已快把亵裤撑破。 周宴卿额上细汗沁得越发多,胸前也已是憋出一层细汗,全身更是泛红,烧烫得他越发难耐。 周宴卿看着赵丽娘yu体横陈,洁白馨香的女性胴体无一不在勾着他最后的神经。 周宴卿脑子昏昏沉沉的,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动作迅速地把自己下身的束缚也扯了开去,随即整个人便朝赵丽娘压了上去…… 赵丽娘欢喜异常,紧紧搂抱着周宴卿精壮的腰身,屈着腿向上迎着,准备着…… 等着她的良人来填满她的空虚…… 嘴里发出令男人更是抓狂难忍的吟哦…… 周宴卿两手在丽娘身上急急抓了两下,又在那两团软肉上狠狠揉搓了几把,急急抓过赵丽娘不盈一握的腰肢,一个恭身就要入巷…… 赵丽娘此时面色潮红,眼睛眯缝着。 在周宴卿顶开她的双腿,紧抓着她的腰肢的时候,便迫不及待在心里呐喊,盼着六爷要了她,要了她……且要持久有力地…… 她只有那么一个念头,盼着眼前的良人跟她合二为一。 她是爷的,爷也是她的。 任谁也不能分开…… 赵丽娘想到她家六爷在她身上驰骋,大力冲撞,使她yu死yu仙……把她一次次抛上云端…… 整个人便越发扭动得厉害。 嘴里唤道:“爷,丽娘要……嗯……” 爷,我准备好了呢。 周宴卿看着面色潮红,yu体水蛇一般扭动蹭着他,嘴里向他发出一阵阵邀请,那吟哦声渐大…… 他忽然之间就软了下来。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分身,用手撩拨了两下,已不再像方才那般昂扬,一副等着冲锋陷阵的模样。 他忽然就觉得意兴阑珊了起来。 从丽娘身上极快地翻下来,扯过床尾的中衣披在身上,以极快的速度掀起床前的幔帐翻身下床。 赵丽娘的吟哦嘎地止在喉口。 愣愣地不知发生了何事。 一时之间,似乎也未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看周宴卿已是披衣下床,这才惊醒过来。 扑了过去,想抓住周宴卿的手臂,却抓了个空。 “六爷!”急急唤道。 周宴卿并未应话,脚下未停,闪身进了净房。 赵丽娘半身趴在床沿,透过轻烟般的幔帐看着周宴卿消失在屏风后面不见。 如从云端一下子坠到地面…… 顷刻间,又仿若从天堂走了一遭地狱…… 赵丽娘眼眶迅速涌上一层水汽,只片刻间便聚成泪珠,滚落了满腮满脸…… 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双手紧拽着身下的被褥,未敢哭出声,身子却已是抖了起来…… 得知今天六爷接了丽娘过来伺寝,净房里已是备了满满的一浴桶热水。 这会热气未尽,尚温热着。 周宴卿把自己埋进浴桶里,轻轻阖上了眼。 眼前有一人明蒙皓齿,在他眼前闪了闪,很快又消失不见。 那女子语气淡淡地问他:“可要在此用午饭?” 淡淡的,似乎没有温度,面上更不见一丝娇羞,也没泛着诱人的香气。 可他就是记住了…… 周宴卿紧了紧双眼,又把自己往浴桶里滑了滑……rs 第一百八十三章 日子 听风院点了赵丽娘夜伺,不到半个时辰又把人送了出来,次日天未明就传遍了周宅。 周老太太正被几个儿媳伺候着用早膳。 听闻此事,手里的玉箸顿了顿。 扫了一眼同桌上不自在的几个未嫁娘子,并没有出声询问。 待吴娇和林碧玉等人退出外间,才询问大太太细况。 大太太面有难色。 且不说她协理中匮,怎么也议论不到小叔子的〖房〗中事,再说她家相公可是与六爷同出一娘胎呐,她也不敢得罪了眼前偏宠幺儿的老太太呐。 几个庶子媳妇倒是没什么顾忌的。 家婆有事询问,自应有问必答,答无不尽。 且她们又不打算取笑六爷,是那丽娘不得六爷欢心才连夜送回,不然六爷一个血气方刚的热血男儿为什么不留下她以度良宵,反而把人连夜送走? 且连半个时辰都不到? 周老夫人听完几个庶子媳妇如身临其境一般,声型并茂地讲诉了一遍后,若有所思。 随后便招来听风院昨夜里听差的几个婆子丫头来细问了一遍。 当然她最想问近身伺候的石头。 只不过听说,一早六爷就带着石头出门去了。主仆二人连早饭都没用。 周老太太又悄悄招来烟雨阁昨晚服伺赵丽娘过去的两个贴身丫头问了情况…… 一番询问后,这才挥手让人去了。 “秋影,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待正屋里只剩下老太太和从小伺候的林妈妈时,轻声问道。 秋影是林妈妈的闺名,从小伺候林家大小姐,也就是周老太太,得以赐了林姓。 陪嫁到周府后,终身未嫁,一直忠心耿耿地守着周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您说六爷会不会是……” 即便与周老太太情分再好,她也没敢把六爷有暗疾那句话说出口,但又不能不提醒着些。 林妈妈说不说出口,周老太太也能知道她要表达什么。 主仆二人这几十年的默契也不是假的。 “上次不是请人来给卿儿看过了吗?大夫也说没什么问题啊。” 周老太太也是一脸疑惑。 林妈妈斟酌了一番,道:“要不要再换个大夫看看?六爷如今也二十好几了,府里几位爷,也只有六爷没个子嗣了。您看是不是抓紧着给六爷说门亲事,没准,成了亲了就好了。” 周老太太缓缓点了点头。 虽然她不愿去承认她生的儿子有什么毛病,但多准备一些也是好的。 “那就再换个大夫。不行的话就让人从州府那边请一个来。” 片刻后,又道:“秋影,你说会不会是家里的人他都看不上?” 沉吟片刻,又道:“要不让京里他族叔给他挑一门合适的?” 话出口,连她自己都愣了愣。 越想越觉得不错,遂又对急急对站在旁边的林妈妈道:“丽娘也是他族叔送的,你看卿儿也留了她那么多年。现在整个听风院的事都交给了她处理。他族叔在京里认识的人多,卿儿以后还要多仰仗他族叔的。结门京里的亲事,不拘嫡女庶女的,只要岳家是京官就成,以后对我们府上对卿儿也会是个大助力。” 说完用手指点着椅子扶手,越发觉得这主意不错。 又急着说道:“一会我亲自给他族叔写封信,把卿儿的婚事郑重托给他。” 林妈妈也点头应了。 想了想又道:“要不在青川城里也找媒婆看看?没准六爷没惦着府里的,是看上城里的哪一个呢?” 周老太太偏了偏头,想了想,才道:“以后每天你都要找石头来问一遍卿儿的行踪,看卿儿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这些我都要知道。这些年我不拘着卿儿,但也不能纵了他。” “是。”林妈妈忙点头应了。 周府有些什么机锋,乔明瑾并不知道。 她的日子过得平淡且温馨。 明琦虽回了云家村,家里少了一人,但她和琬儿并不见有什么影响。 小东西在她忙的时候,自行会找乐子。 不是找秀姐的两个孩子玩耍,就是伙同工坊新招的工人的孩子一同在村里乱跑乱窜。 那几个新招的工人,皆是有儿有女之人。家里父亲来工坊上工,娃子们经常会跟着屁股后面跑来工坊玩。 紧要的地方不能进,一帮娃子便纠结着在大门口玩。 因着大家都当乔明瑾是个替人管事的,有着极大的权力,故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对乔明瑾都带着敬畏。 对小琬儿愿意融入他们的圈子自然是欢迎之至的,故也没人敢欺了她。 不然回家就等着大人胖揍吧。 家里父母可是千叮嘱万嘱咐的,可没人敢得罪她们娘俩,失了这难得的工作。 乔明瑾家里日子好过后,她对琬儿既愧疚又心疼得紧,对小东西总是很舍得。 加上周宴卿每回来也会给小东西带好些吃食和点心,有时周管事和云锦去了城里也会给她买来。 故家里日日都短不了好吃的小零嘴。 琬儿许是小时候没吃上好的,有那一两回能分到好吃的,也都会被霸道的堂哥抢走。所以初时是有些护食,但家里好吃的东西多了后,便大方了起来。 跟村里的小伙伴在一起玩,也舍得给人吃。 每次出门,戴着乔明瑾给她做的小挎包,都会在里面装了满满一挎包的吃食,斜着背在身上,见着跟她好的孩童就分给人家一同吃。 很快就给她攒了一堆人气。 村里越发多的孩子愿意聚到她们母女俩住的村子外围来,聚到雅艺工坊附近来找她一块玩。 女儿日渐开朗,也不粘着她要她陪,乔明瑾自然就腾出了好些时间来。 她便静下心来,想着做一些别的事。 话本小说、史记典故也看了不少。 借着姚家之力,每回姚家在外头收了旧书,都会先送到她这边来。等她看过,若要留下便留下,若无留下便又再交给姚家拿出贩卖。 有时看着心爱的书籍或觉得又可高价出售的书,她也会执笔抄写下来。 抄写本自己留下,旧书仍交给姚家去卖。 抄了书,也得以练了字。 先前的乔明瑾虽得蓝氏从小教导,会读书认字,但因着家境不好,没法去浪费笔墨纸张的去练字,写的字也只能算工整。 而她更是拿软软的毛笔没有办法。 日子好过之后,倒也添了纸笔,去了炭条,得空时也练上一两回,那字倒也能写得见人了。 乔明瑾很是艳羡祖母蓝氏的簪huā小楷,只她练了这么久,也没见有一二分精髓。 遂觉得这可能得从小抓起,练个十年八年的,兴许能有所小成。遂采购了大笔纸张,让琬儿和明琦对着字贴练字。 明琦在的时候,有她看着琬儿还能定定心。明琦这一不在,琬儿那手便更是发软了。有时候练上几张纸,乔明瑾都没找到一个让她满意的字。 遂晚上必是要抓了女儿收心练字的。 好在琬儿也并没有多抗拒。 有时候闲时,看跟着琬儿玩耍的小童愿意跟着学,她也会在地上写几个字,教他们念和写。 引得村里的娃子们更是一起床,就兴冲冲往村外跑。 故若是没岳家那两妯娌时不时来说一两句酸话,乔明瑾和琬儿的日子过得还要惬意。 这中间,乔明瑾也回了两趟云家村。 如今她有马有车子,又不用向人回禀得人同意,自然是想什么时候回娘家就什么时候回,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再说如今她买的一些产业还让娘家人管着,为了母女俩的生存计,也是必要经常过问一二的。 偶尔明琦也会过来陪娘俩住几天,然后又回去,又来。 倒不像之前一直长住下河村这样了。 反正乔明瑾现在也有人帮衬,乔家众人也多少放了一些心,不再像先前那么挂念。 家里车马方便,加上云锦也常回去,把明琦接来送返也便当得很。那妮子有时候还会骑着马跑个来回…… 只不过自那日周宴卿仓皇离开,也已是大半个月没见他再来了…… 乔明瑾也没空询问。 很快一年一度的春耕又到了。 乔明瑾买的那一百亩的良田及几十亩的次田、荒地,如今也要找人耕种了。 所幸上回她回云家村,巡视了一遍,又听娘家及外祖家向她交待过,得知已是请到人帮忙,谷子及各种作物种子也已备好,均不需她操心。 遂她也没向别人那样有那么多要操心的。 作坊新招的工人跟她请了几日假,说要回家忙过几日再来,她也允了。 所幸这些辅助的工人虽休了假,对工坊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工匠师傅们倒是全都没有请假。 就是家里田产多人丁少的几位师傅,也宁愿送钱回去让家里人多huā些钱请人来种,也要留在工坊。 请人劳作的钱和在工坊能得的钱一比,这笔帐大家自然能算得出来的。 而何氏和云锦倒是想回云家村的,不过云大舅早早打发人来告诉他们,不必他们回去,家里能料理得来,只叮嘱他们夫妻二人在工坊帮衬乔明瑾。 乔明瑾很是感动。 收拾了大半车的东西让云锦送了回去。 而何家父子如今一家子都在这了,家里田产是比往年翻了倍,不过因已佃给相熟的人家种,倒也不用夏氏他们回去操心了。 反而因着工坊请假了好几人,何氏和夏氏在工坊更忙碌了起来。连作坊男人做的活也抓了起来。 烘烤、去枝去须、打磨、上蜡、上漆……忙得都没空多说一两句闲话。 工坊门前的孩子也几乎没有了,都被家人拎着回家帮活去了。 乔明瑾便带着琬儿几乎吃住在了工坊,为了赶着客人紧要的件,也帮着做一些辅助的活。 岳家要下田插秧的头一天,岳仲尧也从城里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成体统 岳仲尧这回没能直接往乔明瑾这处来。 精明的吴氏早早派了两个媳妇在村口候着了他。 连等了数日,才终于等到岳仲尧的身影。把扛着大包小包的岳仲尧拉回了岳家。 岳仲尧心下懊恼,可又无计可施。 知道两个兄弟媳妇有些不着四六,但没想到不讲理到了这份上。 竟上手就抢! 粘缠得他竟下不去手去抱包裹抢夺回来。 这村道上偶尔也能见着一两个乡亲,他一个大男人和两个兄弟媳妇拉拉扯扯成什么了? 岳仲尧只眼睁睁地看着孙氏于氏一副为他好的模样,把几个包裹抢抱在怀里。 那里除了他给瑾娘母女买的东西,可还有大姐给琬儿扯的几尺布头及纳的一双布鞋。 看来是留不住了。 “二嫂,四弟妹,还是我来拿吧。怎好劳你们辛苦。” 孙氏于氏身子倒是灵活,两人齐齐向两侧闪去,让岳仲尧扑了个空。 “哎呀,三弟,你这么客气做甚?都是一家人。若不是你两个兄弟在地里忙着,也都到村口迎你来了。” 孙氏巧舌如簧,外人听了兴许还会夸赞这一家子叔嫂亲睦。 “是呢。你两个兄弟可盼着你回呢。季文还说不管他在地里怎么努力,都及不上三哥你一星半点呢。早就盼着你回来指点他一二了。” 于氏也笑意盈盈说道。边说着边用手在自己怀里抱的包裹里四处捏了捏。 脸上带着喜意,心里不由又有些不服气。 当初公爹可是决定让她男人去征丁的。若不然如今她男人回来也是一届公差,搞不好她和儿子还能跟着住到城里,过过城里人的日子呢。 没看到三哥才当了一年公差,就已是衣着光鲜,回回不落左一个包裹右一个包裹的拿回来了?也不知存了多少银两。 倒白白便宜了那乔氏。 儿子又没生一个,倒惹得男人对她死心塌地的。 于氏不甘地哼了一声。 伙同孙氏急急往家走去。生恐长手长脚的岳仲尧把几个包裹又抢了去。 待回到家,见吴氏早早守在门口,两人一路上打定的那些主意是决计没法施展了,不由有些懊恼。 有吴氏盯着,这几个包裹是无论如何也进不了她们房的。 遂对着吴氏奉承了一番,把几个包裹递给了吴氏。 吴氏对两个媳妇这一番表现自然是满意非常。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哼,猴儿哪翻得过如来的五指山? 岳仲尧看着自个亲娘把他一路精心护着的几个包裹一个人抢着抱进了她和老岳头的屋。 急急跟着后头。 他娘的性子他还不知?进了他娘腰包的东西是无论如何也别想拿得出来的。 “娘,里头除了我给你和爹及家里人带的东西,还有我自己的东西呢。你这是要拿去哪?” “臭小子,翅膀硬了,在衙门当了几天差,倒敢吼起老娘来了?没有老娘,你还不知在哪里等着轮回呢!” 吴氏一偏一闪,一掬一躬,哪里让岳仲尧沾到包裹分毫。 老岳头瞧着不像,在后头喝道:“这是做什么!也不怕旁人见了笑话!” “放屁!老娘帮自个儿子归置行李,哪个猫尿喝多了敢笑话老娘?” 边说着边往隔壁秀姐的房子狠瞪了一眼。 那两口子倒是好命,命薄得克死了爹娘,当初栖身草棚,还要指着她老头子接济一二,如今倒攀上乔氏那个吃里扒外外的,日日荤腥油水不说,听说还准备买宅基地要新盖院子了。 哼,这村里就这点地,哪个分家的都想买地盖房子,他家一买宅基地,还不是要往自家这边扩? 那自己的风水都给他家挡了去。这怎成? 你买我不会买呐? 岳仲尧跟着吴氏进屋,看吴氏已把包裹放在床上准备拆检,忙一个箭步上前去把其中一个包裹抢抱在怀里。 吴氏大急,自然是知道那个包裹里面有货,可能是给那母女俩买的。 如何甘心? 一个饿虎扑食,就扑了上来,跟着岳仲尧拼抢了起来。 孙氏和于氏哪里能放过这个机会?自吴氏进房就跟在后头。这会见了,自然是相帮着吴氏的。 笑话,让岳仲尧得了,自然是要送到那头去的,那哪里还会有她们的份?帮婆母抢下来,婆母自然是要漏一些给她们的儿子的。 她们的儿子可是岳家的乖孙。 包裹里有岳仲尧给琬儿买的衣物及小玩意,还有给乔明瑾买的一支珠钗和两本话本。并一些母女俩爱吃的小蜜饯等吃食。 这些都是岳仲尧精心挑选来的,如何能让吴氏拿了去? 只怕他娘见了这些,对瑾娘母女更要添上一层气。说拿钱去买那不当吃不当喝的书籍。那他还如何化解她们婆媳之间的怨气? 再说他又不是没给家里人带礼物。 吴氏和两个媳妇围着岳仲尧又是抓又是挠的,老岳头在后头看得连连跺脚喝止,只是没人听他的。 岳小满见了来气,上来拖拽她娘,倒被吴氏用力往后挥了一把,竟差点跌到地上。 岳仲尧气恨,不耐烦跟三个女人拉扯。把包裹高高地举过头顶。 喊道:“娘,你这是做何!” “做何?做何你看不到吗?没得我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养出来的儿子不惦着自个老娘倒是惦着那旁人!” 吴氏说完攀着岳仲尧的肩头一跳一跳想抢下岳仲尧手里的包裹。 “娘,你要讲点道理,瑾娘是我明媒正娶来的妻子,琬儿是我的亲骨肉,是你和爹的亲孙女,如何是旁人?” “哼,住在我家的自然是我家的人,住在别处的自然就是不相干的旁人!” 吴氏说着一个向上弹跳,已是摸到了包裹边角,正窃喜,不妨岳仲尧一个闪身,让她扑了个空。 吴氏又是气又是急,上前拍打着岳仲尧,嘴里骂道:“你个不认父母的!白养了你这么多年,早知就该把你扔到后村让拐子捡了去!也好省了茶饭!” “娘,我哪次回来没给你和爹带东西的?换来你这么说我?我娶了瑾娘,又养了琬儿,她们娘俩的衣食自然要**心着。养活她们自然是我的责任。我又错过了琬儿四年,现在自然是该好生描补回来的时候,您如何还能拖儿的后腿?” 吴氏气得不轻。 “说得好像那四年我只让她们母女喝井水一样!那四年还不是我伺候着她们娘俩啊?你个吃里扒外的!” 吴氏恨恨地在岳仲尧的身上捶了十来下,被老岳头一把拖住后,还尤自不解恨,扑上去恨恨地也捶了老岳头十来下。 老岳头一把老骨头被她捶得几乎散了架,气得他一把扔了水烟杆,擒住吴氏的双手,喝道:“好了!做这副样子给谁看!” 吴氏撒泼归撒泼,哪里及得上日日劳作的老岳头的力气大?一时被老岳头箍着双手,倒是动弹不得。 只气得她拿脚去踹老岳头。 老岳头不妨她使这招,倒是被她踢中小腿骨,疼得直吡牙。 老岳头疼劲上来,一把把吴氏往床上摔去。 吴氏跌了两步,仰倒在床上,身子把铁钩挂着的蚊帐都扯落下来压在身下。 吴氏一时愣了愣,回过神来,便捶打着床板,嚎叫不止。只说不能活了,老的小的只盼着她死呢。 岳仲尧头疼不已。 想上前去挽扶,又恐吴氏借势更加撒泼。只愣在那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额上青筋崩得死紧。 孙氏和于氏看吴氏拿头撞床板,也惊愕不已。此时也不敢上前。 岳小满上前劝慰,也只换来吴氏更大的干嚎。只嚷嚷不能活了。 老岳头手指连点着吴氏,只张着口,却愣是嘣不出一句齐整的话来。只“泼妇,泼妇”地念了好几遍,便蹲身捡了水烟杆子,背着手出去了。 岳仲尧又听到他在院里扬声唤道:“三儿,你快去看看琬儿,随后回来跟爹下地!” 岳仲尧也觉得他在这,他娘更是作死作活地拿捏,还不如避了开去。 遂拿起怀里的包裹转身往外走。 吴氏一个锂鱼打挺,翻下床,急走两步喝道:“岳老三,你这是要去哪!” 岳仲尧头也没回,只回道:“娘,我去去就回。”边说着边埋头急走,几个箭步就出了院子…… 通往村外的小道上,两旁林木已唤发了春的气息,郁郁葱葱,迎风轻摆。 岳仲尧憋闷的心情也随即灌入了几许清风,顿觉身轻二两。不觉脚步渐快,想到即将要见到日思夜想的娇妻佳儿,嘴角也往上扬了扬。 乔明瑾和琬儿此时并不在家里,铁将军把门。 岳仲尧愣愣地拨了拨门上的铁锁,这是真的锁上了。 去哪了? 农忙,回云家村了吗? 岳仲尧埋头想了想,又抱着包裹绕到屋子左右看了看。 篱笆地里,各种菜冒着芽,地上似还留有浇水过的痕迹。另一边的鸡窝里,也只有待下蛋的母鸡圈在笼里。 又绕到屋后的马房看了看,只有拉车的马在里面,牛却不在。 岳仲尧心里定了定,转身往雅艺工坊走去。rs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念不想不见 岂料雅艺工坊里,也没找到人。 母女俩均不在。 夏氏纷忙之中,特意见了他。接了他的包裹并问了他好几句话。 夏氏已是听自家女儿说过这个男人无数次。耳朵没得都要起茧子了。 她没有像何氏那样一提起岳仲尧就咬牙愤恨不已。她已是快当祖母的人了。在她的心里眼里,还是一家和睦最为重要。 当然男人也要有所担当,不然还不如没有。 夏氏把岳仲尧上下一通打量,又听他说包裹里是带给乔明瑾母女俩的东西,心里倒是暗自点头。 询问了他好几句,才给他指明了方向。 岳仲尧辞了工坊众人,便外出寻妻女。 虽然云锦和何氏对他仍是不咸不淡的,但他倒也没失了礼数。 瑾娘娘家表哥自然也是他的表哥。 乔明瑾母女俩此时正在林子里。 正逢农忙,秀姐忙她家地里的活去了。岳大雷也只在收工的时候帮她一把,她便把两个孩子也拎去田间地头帮衬去了。 乔明瑾家的鸡一直是云锦每日晨起用牛车拉了去林子放养,中间或乔明瑾或秀姐去添水添食。 地里不忙的时候添水添食多是秀姐的工作。给乔家的鸡添水也不过是顺手而已。 待日落收工时,云锦又再伙同岳大雷一并去林子里把鸡引入笼里,再连笼带鸡放上牛车拉回乔家来。 这几日因着农忙,乔明瑾除了自家的鸡倒把秀姐家的鸡也一并揽了过来。 也不需添食,林子里多的是虫子给它们吃饱。只不过要偶尔去看看是否要添水或是有别的东西咬着了鸡。 这林子,乔明瑾也多日不曾来了。 林子里的木桩子已是几乎起之殆尽。就是经年砍伐下来的木桩子都被起了出来。 许是农忙又许是再无可起之木桩子,林子里鲜见人烟。 这林子看着并不像到处开挖的样子。自得了乔明瑾的令,不把坑填平踩实,不会遣人看桩估价。又有村长时不时讲诉一番优患意识,林子里并不见坑坑洼洼的现象。也没见什么深坑留下。 倒是逢着农忙,林子里又被翻了一遍。 枯叶烂叶的都被人用竹耙铁铲的连同下面的肥泥起了肥地去了。 林子里干净得像是富户家的后园。也能让人放心大胆地下脚了。 先前进林子还要用枝条在前方拍打,恐前面藏了蛇虫或是别的什么。如今倒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犹记得自己带着琬儿刚搬出来时,在林子里找食,挖陷阱逮野鸡、砍柴捉野兔,如昨日般还历历在目。 如今地上像被起了一层皮似的,哪里还找得见野物的足迹?连野物的粪便都看不见。 乔明瑾往自家的鸡槽里和秀姐家的鸡槽里分别添了水,这才四下里看了看。 尔后又牵着琬儿找到林子后头的那条小河。 如今河还在,水也还清澈着。河里的香蒲也密密地长着,想必很快又能采了。 因她保密功夫做得佳,至今下河村的村民还不知这蒲草竟是能吃的。 小河里除了蒲草茂密,间或还有其它的杂草,河的那头水草也仍然丰泽。 只是再没了野鸭。 蒲草尚能遮掩一二,那野草里的野鸭如何遮掩得住? 早在全民进林子逮野鸡捉野兔,还聪明地学了乔明瑾的“撑竿飞渡”,哪里还有什么野鸭敢不要命地栖息在这片水域? 乔明瑾在河沿边走了两步,看着对岸笑了笑。 过往的苦楚,都已是随着清风消逝。 日子流转,再寻不到往日的踪迹。 一年了。 不知他们好不好…… 琬儿一直安安静静地任乔明瑾牵着,在林子里四下逛圈,此时见乔明瑾愣愣地看着河对岸出神。等了一会,看乔明瑾越发如雕像般挺直不动,细看连眼珠都不动了。 琬儿初时只是仰着头看着,这会轻轻扯了扯乔明瑾的手,看乔明瑾仍无反应,竟是有些吓到了。 四下里看了看,林子里一片静谧,吓得她几乎贴在乔明瑾的大腿上。扁着嘴带着哭声唤道:“娘……” 直唤了两声,乔明瑾才回过神来。 看见女儿已是泪盈于睫,心疼地为女儿擦拭:“怎么了?” 把女儿上下看了看,又左右张望了下,看女儿向她张着手,忙俯身把女儿抱了起来。 看琬儿紧紧揽着她的脖颈,便拍着女儿的背脊柔声道:“琬儿怎么了?娘在这啊。” “娘,你不要离开琬儿。别不要琬儿。” 女儿带着哭音哀哀的哭求,让乔明瑾心疼不已。 “娘怎会不要我们琬儿。娘方才是在想事呢。”抚着女儿的背,哄了好一会才让琬儿缓了过来。 这孩子自小就没有安全感。若是自己把她抛下了,留在岳家,也不知这孩子以后会怎样。 乔明瑾叹了一口气。自己没有经过分娩的痛楚,平白得了这么一个小东西。可是自从她小手抓着自己不松开的那一刻开始,早已是血肉相连。 乔明瑾呆呆地又往河对岸望去,只是什么都看不到。 也罢。不念不想不见…… 乔明瑾把女儿小小的身子往上颠了颠,转身返回。 “瑾娘,琬儿……” 有声音高高低低地传来。 乔明瑾顿住脚细听。 琬儿也听到了,支起小身子,扭头往前路望去。 “瑾娘,琬儿……”声音再次传来,越发清淅。 “娘,娘,是爹爹,是爹爹!” 小东西挣扎着要下地。顿了顿又怯怯地望向乔明瑾。 乔明瑾叹了一口气,把她放下地。小东西倒没往前奔去,只牵着乔明瑾的手等着那里。 看声音好像要偏向别处,着急地抬头看了乔明瑾一眼,便往前倾着身子,扬声道:“爹爹,琬儿在这里!” 便有脚步声急急传来。 伴着枝叶相撞的声响。 “瑾娘,琬儿!” 岳仲尧脸上带着惊喜。已是大步走到母女俩的面前。 琬儿早已是扑到了他的怀里,被岳仲尧高高地向上抛了几抛。 这是父女俩最爱的游戏。 小东西笑得嘎嘎清脆做响。 岳仲尧抱稳了女儿,让她好调整气息。看着眼前的妻子,心下欢喜,扬着嘴角柔声唤道:“瑾娘。” 乔明瑾向他点了点头。 “刚回?” “嗯。我到家里和作坊找你,你们都不在。说是在林子里,我这便来了。” 乔明瑾嗯了一声。 岳仲尧盯着她贪看了一会,对她淡淡的态度也不以为意。 转身问琬儿:“和娘到林子里来做什么?” 小东西一手圈着她爹的脖颈,一手比划:“和娘来给鸡添水。还帮秀姨给鸡添水。我和娘还摘了几丛黑木耳。还和娘到这里来看野鸭。可是野鸭都没来。” 岳仲尧耳听着女儿软糯糯的声音,心下无比满足。 圈紧了女儿两分,又道:“野鸭想必是不敢来了。琬儿要是喜欢,下次爹给你带几只小鸭崽给你玩。” “真的吗?那小鸭子全身毛绒绒的,还会用嘴啄人,可好玩了!上次凳子偷偷从他家里拿了两只来给我看,那鸭子走路还摇摇摆摆的,可好玩呢!” 琬儿直说得两眼放光。 岳仲尧看得欢喜,正想着下次给女儿带几只回来玩,又听到女儿说道:“还是不要了。我要看就到凳子家看好了。我和娘都没时间养它们。” 岳仲尧不忍女儿失望,正待想些什么办法,又听琬儿说道:“我只是觉得好玩,下回想看就去凳子家看就行了。爹还是别买的,可难养了。还要赶着它们去吃水。” 岳仲尧看了乔明瑾一眼,又抚着女儿道:“好。那等我们琬儿有空的时候咱们再养。这次爹给琬儿带来别的好玩的东西呢。” “真的吗?在哪里?” 乔明瑾看着父女二人欢欢喜喜地说着话,率先往来的路上走去。 岳仲尧抱着女儿紧紧跟着后面。 看着半臂距离的娇妻,嘴巴张了数次,在嘴里浑沦了好几次次,就是没能说出一句半句温情的话。 日思夜想的娇妻就在眼前…… “瑾娘,我这次有几日农假……” 乔明瑾轻轻嗯了声,并不接话。 岳仲尧竟一时又不知如何接话,只恨不得捶几下脑袋。 “爹爹,这次你能在家里呆几天吗?”琬儿很是高兴,眼睛眨巴着带着期盼望着岳仲尧。 岳仲尧笑着对女儿点头:“嗯,爹能在家陪琬儿几天呢。” 小东西听了立时高兴地直拍手。 “娘,娘,爹能在家呆几天呢!” “嗯,娘听到了。” “那娘,我能不能跟爹爹一起睡?” 乔明瑾听了脚步滞了滞,岳仲尧听了有些尴尬,又带着些期盼,直盯着半臂距离的乔明瑾的背影,差点没盯出洞来。 乔明瑾没应话,只埋头往前走。 琬儿又问了一次,仍没换来乔明瑾的回音。父女俩不免有些失望。 岳仲尧拍了拍女儿的背,小东西便抿紧了嘴巴,复又趴在了岳仲尧的肩头。 “有几个衙门的同袍家里没什么田地,我请他们到岳父那边帮忙几天,他们也应了下来。后天……” “不用了,我家那边爹娘已是请了人了。”乔明瑾打断道。 岳仲尧愣了愣。 请了人了? “这,花这个钱干嘛?反正他们也是闲着。” “不用了。都已是安排好了。” 岳仲尧一颗心忽得往下坠,只愣愣地看着乔明瑾走远的背影……rs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未消 岳仲尧回下河村帮忙春耕,吴氏恨他扫了她的面子,又念着那个被夺去的包裹里不知是什么宝贝,只气得肝疼胃疼心口疼,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跟岳仲尧说。 只恨不得连饭都没煮他的份。 岳仲尧倒也硬气,拎着几件旧衣就往乔明瑾处去了。 如今他也知道他这个娘子还有几分是顾着他们女儿的。 只要话没说死,他倒也不惧。 反正瑾娘总不会撵了他的。 乔明瑾果然对他抱着旧衣偷摸到厢房没说二话。 这愣货于是便天黑在乔明瑾家吃饭睡觉,天未亮便起身往岳家地里忙活。 这日,天刚蒙蒙亮,就摸着回了岳家。 也不跟人打招呼,扛了农具拉了牛车,挑了秧苗担子就往地里走。 老岳头也早早起了,岳仲尧出门后,也默默跟着后头。 如今另两个儿子已娶了亲了,有妻有儿女,他在窗外唤过一遍,他们没起,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总不好冲进去掀了儿子的被子,强拉他们下地。 好在还有一个三儿。 老岳头老怀甚慰。 若是这三儿在家,哪里要他这般辛苦? 没准父子俩联手开荒,那荒地如今都开了多少亩了。地再贫瘠,一年一亩地还产不了一两石粮吗? 还用得着抢儿子带给媳妇孙女的包裹? 还不是穷闹的? 老岳头佝偻着身子,手背在后头,盯着前方儿子牵着牛绳的高大背影,暗自叹气。 如今他四兄妹,三妹如今也是当了祖母的人了,日子过得还不错。 而他大哥虽说只有一个儿子,不过侄子如今已在镇子开了两间铺子了。虽然不在村子里住,不过也是经常回来看望双亲的。 他大哥偶尔也会和大嫂到镇上看儿子儿媳,并几个孙子孙女。侄儿长兴如今生了两个儿子,听说都已送到私塾去了,书还读得好得很。他大哥每次都在他面前夸耀。 而他四弟虽说儿子比他少生了一个,不过四弟媳吕氏掌家有方,两个儿子又孝顺,两个儿媳更是把他们夫妻当成自个亲爹娘一样。 一家子妯娌和睦,夫妻恩爱,家里也没见闹什么事,一家子和乐得很。 哪里像他们家。 各自算着各自的算盘。生怕别人做得少了,自己做得多了。 哎。老岳头长长叹了一声,倍感无力。 岳仲尧走在老岳头的前面,没听到老岳头高一声低一声的哀叹。 只想着这两日瑾娘对他的态度。 他厚着脸皮,是在瑾娘家里住下了,女儿每夜也跟他挤一个被窝里,这让他又高兴又欣喜。 瑾娘做饭的时候,也会给他多做一份。看他这两日在地里起早贪黑的,那饭食做得也极有油水,都是大肉,骨头汤,菜也是他爱吃的。 瑾娘对他虽冷淡,但好在还念着夫妻情份。让他吃得住得都异常满足。 虽然瑾娘也没跟他多说几句话,但能让他在母女俩的周围他就满足了。 只是他娘吴氏不知从哪里知道他要请几位同袍到云家村乔家帮衬岳父母做几天农活,这两日闹得更是不待见他。 除了没备他的饭菜,还日日遣他,要他去请几个同袍来下河村帮忙。 他娘是从哪里得知的? 那天他只说给了瑾娘一个人听。 岳仲尧一个人埋头苦思,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莫不是让隔壁虎子到城里给几位同袍捎信,取消他们往云家村的消息走漏了? 一定是这样的。 岳仲尧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 他家就几亩地,家里劳力又多,三个兄弟,两个兄弟媳妇,爹娘加上妹妹,八个劳力,十来亩地,哪里还需要人帮衬? 而岳父家就岳母一个人,所以他才想着紧着把家里的活计做完,再带了人去帮衬的。 哪知就被他娘听到了。 岳仲尧也低低叹了一声。 如今他娘自他拒绝把同袍请回来之后,已是拒绝下地了。说是他既已说了家里不缺人,那她也不必下地的。 两个兄弟媳妇本就不是勤快之人,也争着在家里要煮饭。 一直到近午才齐齐拎着饭食过来,然后待他们父子吃完,又会抢着收碗回家,半下午将将日落才猫进田里,装模做样忙上一小会,又等着跟他们父子一同回家。 旁人见了还以为两个人在地里忙活了一整天。 而二哥和四弟虽然也跟着下地,但实在不是干活的料。来得晚不说,动作还一点都不麻利,干不到半个时辰就要往岸上喝喝水歇歇脚。 岳仲尧忍不住叹气连连。 都指着他呢。 这日父子俩仍是晨露未散就往田里去了。 村子里大多数人家也和他们父子俩一样,天刚蒙蒙亮,就往地里去了。都要赶在日头出来之前,把秧苗插上。也好多做一些活计。 “你父子俩这么早啊。” 村人见了纷纷打招呼。 岳仲尧一脸笑意一边应和一边也跟别人打着招呼。 “老岳头啊,也多亏你这个三娃子呐。不然你一个人可要做得什么时候?你有福啊,三儿进了县衙,如今已经是总捕头了,还这么有孝心地赶着回家来和你一起下地,你有福气哇。” 老岳头满是干涩的心里,犹如注进了一汪碧泉,美得直冒泡。 “是啊是啊,我三娃子孝顺。” 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处…… 这日,地里又只有父子四个猫在里面。 岳小满本是被安排在家里煮饭食的,吴氏可不想她女儿如今正在议亲之际,出来被太阳晒到了。 只是因着岳仲尧回来帮衬,孙氏和于氏便在家里躲懒不出。 妯娌两个争着抢着要进厨房忙活。岳小满气得挑着箩筐就跑到田里来了。 老岳头也疼她,不让下地,只让她在田间地头帮些小忙。 正午,好些人家已是收工了。 离地里近些的人家便回家里吃午饭去了,顺便歇息一时半晌的,避过正午的太阳再出来。 而有些紧着活的,地里又离家远些的,家里女人便做好饭食送过来,一家子在树荫下吃了,略歇半刻,便又要下地去的。 岳家父子四个,连着岳小满早已是饥肠辘辘,却仍不见家里送饭过来。 在田间玩耍的东根、玲珑、北树三人也因饿得荒,早早跑回家里去了。 正午太阳正毒,老岳头抬头看了看,便也带着三个儿子上了田埂,择了一棵长得茂密的树,背着阴坐下了。 揭了瓦罐的盖子,里头的水早已是一滴不剩了。 “这几个淘气娃子!”岳老四恨恨地骂了一声。 几日来,家里几个孩子都会跑到田间地头来玩,本是一早带来的水,父子四人一个时辰前上来喝水还余了小半罐的,此时不剩一滴。 自然是几个孩子偷了喝了。 老岳头自然是不能跟几个孙子孙女计较,只是坐在树荫下生着闷气。 频频往来路上看去,又饿又渴,嗓子都快冒烟了,也不见家里送水送饭来。 “爹,要不我回去看看吧。”岳老二站起来说道。 “得了吧,二哥,你一回去,还能来的?只怕日不落都见不到你人影吧。” 岳老四凉凉地点出了他二哥的如意算盘。他这二哥怕是要借口在家里歇个晌再来的。 不到将近日落只怕是见不到这个二哥人影的。 “我哪能这样。我就是回去看看,为什么都这时候了还不见家里送饭过来。” 边说着边讪讪地往老岳头那里看了看。 老岳头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哪里不知这个儿子肚子里的花花肠? 对岳小满说道:“小满回去看看吧。” 岳小满自来被吴氏娇养,此时也是饿得头晕眼花,嗓子干得直冒烟,两片嘴唇被晒得都干得粘在一起了,启不了说上一句半句。只无力地点头。 正待转身回家的时候,就远远见到于氏挑着一副担子走过来。 岳仲尧本是无力地倚在树干上,这会见着来人,也是一喜。直起身子往于氏的担子上看去。 “你二嫂呢?” 老岳头问道。 “二嫂回娘家去了。说是回去帮衬几天。”于氏说完,偷偷撇嘴。 她也想回去的。可是孙氏是偷偷跑的,她要偷跑的时候,被婆母捉到了。 家里哪里要两个女人煮饭? 有婆母一个人就够了嘛。 可是婆婆见孙氏跑回娘家后,恨恨地骂了一通,竟是万事不理了。连肉也不去买了。只让她到后园摘了几把青菜来炒。 她相公从天一亮就下地了,这农活这么重,怎么能没有一点荤腥? 就说婆母偏心老二一家。哼。 可是也别想她会拿私房钱去买肉。不吃索性大家就一起不吃。 老岳头刚捧了一碗水还没喝下肚,那头岳老二就已是大叫了起来:“今天怎地只有这两个青菜?还一点油花都没有?家里没钱了还是怎的?” 父子四个齐齐往饭盒子里瞧去。 可不是嘛,除去两个炒得不见颜色的青菜之外,再没别的了。 老岳头气得胸膛一拱一拱的。 不过也不好发作,对还在喋喋不休的岳老二喝道:“嫌声音不够大还是怎的?” 岳老二往左右一打量,许是他方才声音太大,已是引了不少人往他们这边看来。rs 第一百八十七章 小儿情意 岳老二缩了缩脖子。 一边往担子里的饭盒子看,一边对他婆娘于氏小声斥道:“娘没给你买肉的钱呐?” 于氏没好气应道:“你母亲在屋里躺下了,没出屋!什么都没交待!” 老岳头听了只恨得不行。 这农忙时节,连两岁娃儿都到田间地头来帮忙了,他家的老婆娘却还窝在屋里!这会还跟从城里跑回来帮衬的儿子置闲气。 只恨得在一旁喘着粗气不说话。 只听岳老四又对着于氏说道:“娘让你做饭,你是不会买肉还是不识肉摊在哪呐?这做一天的活,没吃半点油腥怎么行?手脚发软,我们倒下了,是你要下地啊?一天到晚任事不干!” 岳老四素来是个妻管严的,这会也不由得扬了声。 于氏听着自家男人这意思,竟是埋怨她不出钱买肉了? 她也正一肚子火呢。 那孙氏惯会躲懒,不下地不说,如今还跑到娘家躲闲去了!而她却要窝在厨房里烧水炒菜,伺候一家子老的小的。 老岳头看于氏插着腰正待与岳老四对骂,忙喝道:“都出息了?要骂回家里骂去!” 说完捧着岳小满给他盛的饭埋头吃了起来。 岳仲尧看着这一幕,心底泛起一阵阵无力感。 正待拿碗舀饭,就听于氏说道:“三哥,娘没给你的米。” 岳仲尧捧着碗愣着那里。 他娘这是怎的?今天竟然不给他吃的了? 那气生到现在呢? 岳老头使劲吞下一口饭,喝道:“说的什么话!” 于氏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娘没给三哥的米。说是他的饭在三嫂那里。让他回那里吃去。” 老岳头恨得用筷子直敲碗沿:“是不是说地里的活你三哥也不用干了?” 于氏被老岳头喝得挪了挪脚躲到了岳老四后头。 又不是她说的。冲她发什么火。 岳仲尧捧着手里的碗愣在那里出神…… 岳小满也生气,狠狠地舀了满满一碗,递给岳仲尧:“三哥,你吃我的这一份!” 岳仲尧看了自个妹子一眼,摇了摇头。 “三儿,吃吧。一会你妹子家去再吃,你母亲不会饿着她的。”老岳头看儿子那副失望的神情一阵酸涩。 他家这三儿,在地里一人顶仨,做的活比他那两个兄弟加起来还多得多。可他家婆娘为了一个包裹却连饭都不给三儿吃了。 这是什么事。 岳老二和岳老四看岳仲尧放下空碗起身,有些急了。 这兄弟要是回去了,没准饭吃完,在家抱娇妻逗佳女就不回来了,那地里的活谁干? 岳老四瞪了于氏一眼,忙把手里冒尖的碗递出去,说道:“三哥,你吃我这一碗。” 岳老二愣了愣,也忙把手里的碗伸了过来。 岳仲尧笑了笑,摇了摇头,刚想往前迈步。 就听到田埂上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爹爹,爹爹!” 高一声低一声的。 岳仲尧不用细听就辩出了自家闺女的声音。 忙踮着脚伸着脖子应道:“哎哎……爹在这呢!” 琬儿喘着粗气跑到近前,脸上被太阳晒得红通通的,额上冒着细汗。 怀里还抱着一个用包袱皮包着的包袱,也不知是何物。 小东西用手把头顶上的草帽往后拨了拨,露出一张粉嘟嘟红通通的小脸来。 岳仲尧看着女儿笑得眉眼弯弯的小脸,眼眶酸得差点挤出水来。 “琬儿怎么来了?”岳仲尧蹲下身子,给女儿擦着额上脸上的汗。 又嫌自己的手不干净,忙用袖子去擦,一看袖子也全是泥印,忙全身上下摸了摸,也没寻到一片干净的,便只好讪讪地止在那里。 “爹,我有帕子呢。”琬儿说着从腰间掏出帕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 又一脸欢喜冲岳仲尧说道:“爹,我给你带好吃的来啦。还有水。” 说着又冲后头跟来的柳枝、长河扬声道:“快点,先到这儿来!” 岳仲尧便看到秀姐的两个孩子长河和柳枝蹭蹭地跑到他近前来,也是满头满脑的汗。后面还跟着孩子的父亲岳大雷。 “大雷。” 岳大雷朝他点了点头。 道:“我给娃他娘送饭送水,琬儿也要跟着来。工坊煮了绿豆汤,便也给你和娃他娘带了些来。” 说完从后头的担子里拿了一个长竹筒,递给岳仲尧,又跟老岳头打了招呼,便带了自个的两个孩子找娃他娘去了。 岳大雷和秀姐家里不到十亩地,秀姐也不让岳大雷帮衬她。说是娘家兄弟做完地里的活,会过来帮她的,只让岳大雷在工坊赶工。 岳大雷便趁着中午和晚上下工这段时间,来地里帮衬一时半会,秀姐的两个孩子偶尔也在地里帮忙。 两个孩子的午饭也是在工坊吃的。吃完又会和岳大雷拿着秀姐的饭再送到田间地头来玩一会。 今天琬儿便缠着一道来了。 岳仲尧拨出竹筒的塞子,把绿豆汤往嘴里灌了一口,顿时觉得四肢百骸每个毛孔无一不舒泰。 解渴又解暑。暑气顿时消了个干净。 岳老二和岳老四看着吞了吞口水。 岳老四又瞪了于氏一眼,死婆娘,窝在家里任事不干,连绿豆汤都不懂煮一壶来。绿豆能值什么铜子? 岳仲尧把竹筒递给老岳头,老岳头犹豫了一下,方接了过来,喝了两口,又拉过琬儿夸赞了几句。 “琬儿给你爹带什么好吃的来啦?”于氏看着琬儿怀里一路捧过来的包裹问道。 哼,装什么清高?还不是看三伯子又提了捕头,又粘上来了? 琬儿听了,这才想起,便朝岳仲尧笑得一脸得意,道:“琬儿让娘做的滑饭!” 说着一层一层掀开了包袱皮。 岳仲尧也帮女儿打开。 里头只有一个木头挖成的大碗,盖着木头盖子。 捧起来,也不见什么重量,倒比粗瓷碗轻多了。想来是怕琬儿这一路捧着辛苦吧。 打开木头盖子,一阵肉香菜香便扑鼻而来。 琬儿说的滑饭,其实是母女俩的叫法。 有时候乔明瑾没空炒菜的时候,就用一个大大的砂锅煨饭,再在砂锅顶上隔水蒸着肉米菜肉等,待水快熬干的时候,便把蒸得七八成熟的素菜、肉米等荤菜倒在饭上。 吃的时候,或就着小砂锅吃或起出到碗里,那菜肉的汗水已渗到饭里,吃时搅拌匀便可。 有点像煲仔饭,也有些像拌饭。乔明瑾母女俩的滑饭,不过是懒人的做法罢了。这种做法,琬儿自己也会煮。 今天来时,琬儿又在工坊拿了些夏氏做的别的一些吃食,一股脑地倒在木碗里,自己已是在工坊搅拌过,才端了来。 岳仲尧吃过一两回,倒是很怀念。 此时又见到木碗里,肉多菜多,饭粒却少见,也不知是肉拌饭还是饭拌肉了。 岳仲尧心里胀得满满的,拉过女儿一阵亲。 给老岳头和两个兄弟也舀了几大勺,便抱着女儿在一旁享用去了…… 琬儿一直等到岳仲尧吃完,又和岳仲尧在树荫下玩闹了一会……待到下午上工时分,岳大雷过来,岳仲尧才让琬儿和岳大雷一起回村子去…… 当天日落,把农具箩筐都往牛车上放妥当,又扶着老岳头在牛车上坐好,岳仲尧也没跟着回岳家。而是径直在田间和老岳头等人分开,往村子外围乔家走去。 回到乔家,岳仲尧很是殷勤,什么活都抢着干。 虽然劳累了一天,已是很疲乏了,岳仲尧还是在乔家里外一通忙碌。柴禾都劈了几大摞。 又给琬儿洗了澡,也把自己在井边冲洗干净,才带着女儿一同坐到饭桌前。 乔明瑾没特意做什么他爱吃的吃食,也没特意减少些什么。 饭桌上的饭食都是母女俩平时惯常喜欢吃的。而岳仲尧白水就饭都能吃,更何况这有汤有肉有菜。 他也不客气,给女儿和乔明瑾各夹了两筷子菜,就捧着碗吃了起来。 在乔明瑾这里,初初时,他是有些畏手畏脚的,可来的次数多了,又在岳家越来越感觉不到温暖后,妻女这里,早已是他日思夜想的归处。 每回从城里回来,最先想回的地方也是这里。而不是那生养他的地方。 不知是饭菜太过好吃,还是白日里在地里消耗太过,岳仲尧捧着碗连吃了三大碗,才停了下来。 乔明瑾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连着给他打饭又盛汤。好在煮的饭也多。 “爹爹,娘煮的饭好吃吗?” 女儿软糯的声音传到耳际。 岳仲尧对着女儿笑着点头:“好吃。你母亲做的饭食是爹吃过最好吃的。” 乔明瑾听了抬头看了他一眼。 恰巧岳仲尧也正扭头看向她。 乔明瑾在岳仲尧乌黑的眼睛里清淅得看得见自己的倒影…… “还有一些汤,琬儿还要不要?” 乔明瑾拿着碗起身。 小东西看了自个的爹一眼,又看向自个的娘,心里只觉得欢喜无比。 “要!琬儿还要喝汤。爹爹也要的吧?娘煮的汤也是最好喝的。” 岳仲尧笑着点头。 他娘子煮的汤是最好喝的! 乔明瑾背着他从灶上的砂锅里舀汤,一举手一抬足,都直直地落到岳仲尧的眼里,心里。 厨房不大,他只觉得心却胀得满满……rs 第一百八十八章 梦魇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乔明瑾走在这一片迷雾里,分不清来路,也看不到去路。 她只看得见自己着着一身白色宽松的细棉布睡衣,赤着脚一步一步往前挪着。 团雾般的轻云从她身边掠过,轻飘飘地笼在她的周围。掩住了来路,辩不清前路。 她困兽一般茫茫然往前走着。 忽见一片亮光,晕晕黄黄的一片,让人温暖得不由朝它走近。 光晕里,一头发白了一半的中年男子,捧着一个相框用软布极其细心地擦拭。那样的细心,像护着最珍爱的宝贝。 除了手中的相框,桌上还放有同样大小的一个相框,里头有年轻女子扬着嘴角甜甜地微笑。相框前摆了四色果子,两只香烛,几支檀香。 “……红霞,你还生着我的气吗?怎么都不来看我?” “你定是不肯原谅我的,我都知道……” “……我没想过求你原谅……我也想随你去了。可逢年逢节谁又给你和茹茹烧纸添衣呢?想必你也是不愿见我的……” 把手中的相框擦拭完,又捧着痴痴地看了一会,才小心地再放到原位上去,又捧起另一张相框擦拭。 “茹茹,爸爸没骗你,你是爸爸最疼的宝贝……在那边你要好好帮爸爸照顾你妈妈……爸爸没用,连死都不敢死……” 中年男人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黑白相框上,那里面的年轻女子仍旧笑得灿烂…… 乔明瑾往前伸了伸手,暖暖的晕黄的光忽得又不见了,转眼变成刺目的白…… 青山县的公墓里,一年轻男子正跪在那里烧纸,一张一张地烧得极为仔细,生恐有一角没烧完成了残缺。 一阵轻风吹来,燃尽的灰纸四处飞散,男子愣愣地看着,目不转睛…… “……不知你能不能收到。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给你买了你最爱的百合……给你烧了童子童女……让他们伴着你吧,你最怕孤单了……夜里黑,你不敢睡就点着灯,别怕浪费钱……我四时八节都给你把钱送去……” “……她嫁人了,我没娶她。我知道你不喜欢……” 男人脸上落了泪。 小声地呜咽了起来。 “我不好,是我不好……我混蛋,我不是人……” 男人几乎趴在地上,双手撑着地,肩膀跟着抖动了起来。 眼前不复清晰,白雾再次笼罩。 白茫茫的不见来路,也不见归处。 乔明瑾脸上冰冰凉一片,往上抹了一把,满手满脸的泪…… 岳仲尧已是在妻子的房门前徘徊了几柱香的时间了。 他早想着要跟妻子好生谈一谈。 瑾娘说的那一年之期时刻在他心里炸响,震得他肝胆俱裂。 妻子房里静悄悄的。哄着女儿睡着后,他就来了。 这会瑾娘睡得更熟了吧。 晚饭后他也想找瑾娘说说话的。只是似乎瑾娘一直没给他机会。 而他也不敢。 “瑾娘,我们好好过日子吧。我从没想过要娶别人。我只想着先应了她。拖一段时间再给她找个更好的,或是养着她们娘仨,等她弟弟有了功名,也许她自己就看不上我了……” “我什么都不会,只有一身蛮力,只有瑾娘你不嫌弃我……” “我大字也认不了几个,不像别人一样会看一本一本的书,也不会念好听的诗……” “瑾娘,你是喜欢那样的吧……就像周家六爷那样的,翩翩世家公子,识文断字,仪表堂堂……” “可是我不舍得呢……瑾娘。这心里像刀割一般的……” 岳仲尧小声地念叨,明知道瑾娘听不见,可还是忍不住念念叨叨。 这一番话老是滚在他的喉咙处,只是见了瑾娘又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 黑暗里,岳仲尧说一番停顿一番,似乎在跟妻子交谈,等着听妻子的反应。 暗夜里,他自嘲了一番,对自己笑了笑。 “瑾娘,你定是听不到的吧。” 岳仲尧高大的身躯倚在墙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呜咽?…… 为什么会听到呜咽声? 岳仲尧偏了偏头,又细听了听,呜咽声又没了。 他暗自笑了笑。 为什么会觉得是瑾娘在哭呢。他这是傻了不成? “瑾娘,不怕不怕,我在这里,为夫守着你。” 岳仲尧看着房门,许是战场上历练出来了,黑夜里,他一双眼也能视物。 呜咽声再次传来。这回他听得真切了。 真是妻子房里传出来的。 这回声音越发大了。 岳仲尧打了一个激灵。 “瑾娘,瑾娘?”岳仲尧焦急地想推开门,手刚碰到门板却又缩了回来。 瑾娘不喜的吧? 耳边乔明瑾细碎的哭声一声声地传入他的耳朵里,也砸在他的心头。 闷闷地钝钝地疼。 “瑾娘,瑾娘,你怎么了?” 岳仲尧在门口轻轻地唤着妻子。 里头呜咽仍不止。 再不是细碎的哭声,仿似受了极大的委屈。暗夜里哭得岳仲尧心神俱碎。 再管不得了! 岳仲尧狠了狠心,把门推开,急走到床头。 两手急急拨开帐幔,整个人探身入内。 “瑾娘,瑾娘!你醒醒!” 乔明瑾似笼在一片轻烟中,进不去也出不来。 岳仲尧急得额上冒汗,坐在床沿把乔明瑾扶起搂抱在怀里。 妻子哭得满脸是泪,岳仲尧拭了又拭,那泪还是潺潺而下。湿了他的双手,也溅疼了他的心。 岳仲尧心焦如焚,轻轻地拍着乔明瑾的脸颊:“瑾娘,瑾娘,你快醒醒,你这是怎么了?” 岳仲尧虎目含泪,紧紧地抱着妻子的娇躯,疼得他不能自己。 不知是不是每一夜妻子都这样一个人躲起来哭。 都是他不好。他混蛋,让瑾娘伤心难过。 岳仲尧贴着乔明瑾的脸,轻柔地蹭着:“瑾娘,我在这,为夫在这里……” 乔明瑾悠悠地醒来。 发现自己被紧紧地箍在岳仲尧的怀里。 想拿手去推他,只是岳仲尧箍得死紧,自己也是全身乏力得很,两只手似乎使不上一丝力气来。 乔明瑾偏着身子往外挣了挣。 “瑾娘?瑾娘你醒了!” “你箍得我难受。”乔明瑾细弱无力。 “哦哦,是为夫不好。你怎么了?梦魇了还是白天受了委屈了?是不是身上不适?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小日子来了?” 岳仲尧松开了乔明瑾,却仍用两手搂着乔明瑾的肩膀。此时又正待拿手往乔明瑾的腹部探去。 乔明瑾自穿过来后还从来没和岳仲尧这么亲密过。此时不妨他的一只手已探到她的腹部,心下大为尴尬。 “不是。不是因为那个。” “那你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我去请大夫?”岳仲尧又伸手去探乔明瑾的额头。 乔明瑾摇了摇头,拿手往外拨了拨他的手:“都不是。” 岳仲尧手愣愣地悬在半空。 “那你是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我?你……你是不是在怪我?” 岳仲尧软着语气,又略带着些惶恐不安。 乔明瑾听着一阵烦燥。 “都不是。我要睡了。你也去睡吧。” 乔明瑾推开岳仲尧,往床里侧躺了下来,背对着岳仲尧。 岳仲尧看着妻子背着他躺下,一头青丝顺着妻子纤细的肩头滑了下来,铺阵在枕上床上。 岳仲尧贪看着,不愿错过一丝一毫。 “我给你把灯点起来吧。”岳仲尧起身摸索着点了灯。 油灯豆大的光在屋里细弱地亮了起来。还左右跳了两跳。 岳仲尧又重走到床边,轻轻在床沿坐下。 “你去睡吧。”乔明瑾头也没抬说道。 “你安心睡吧。我在这陪你。” 岳仲尧执拗得让乔明瑾拿他没办法。 赶不走,也累得很。乔明瑾眉头皱了皱,索性不理,眨着眼,只想着方才的梦境…… 竟是那样的清晰。 再不想见的人啊,不知为何又入了梦来…… 乔明瑾咬着唇,头往被里埋了埋。 岳仲尧看得心痛难抑,想摸摸妻子的头,手伸出去却又愣在那里。 只给妻子理了理被子,以免闷到了。 乔明瑾昏昏沉沉,直至天明,才迷迷糊糊睡去。 岳仲尧一夜未睡,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天光大亮,岳仲尧才眼神坚定民起来。 给妻子掰过侧睡的身子,扶着妻子平躺好,又掖好被子,方推开门走了出去。 乔明瑾醒来的时候,已近正午,父女俩都不在屋里。 岳仲尧是下地去了。琬儿怕是看她没醒,到作坊去玩了吧。 厨房里有岳仲尧煮好的早饭。一大碗瘦肉蔬菜粥,两个白水煮蛋,这会粥已干掉了。 乔明瑾没什么胃口。剥了一个白水蛋吃了,又回房躺着了。 刚躺下没一会,院里就响起了岳仲尧和琬儿的声音。 “爹,你先洗洗,我去看娘醒了没有。” 乔明瑾仿佛能看见女儿正踮着脚,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朝她走来。 乔明瑾在床上坐起身子,笑了笑。 琬儿眨巴着眼睛盯着乔明瑾,大大的眼睛眨了两下,又眨了眨。 “娘,你醒了呢!娘没事了呢!我去告诉爹!” 小身子蹬蹬蹬地跑远。软糯糯的声音高高扬起:“爹,爹,我娘醒了呢!” 随即又听见蹬蹬的声音朝她跑来:“娘,娘,你没事了吧?” 乔明瑾弯了弯嘴角……rs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小清新 连着忙了几天,就是岳二岳四再不怎么出力,岳家那十来亩地的活计也干完了。 作坊请了假的辅工也陆续来复工了。 夏氏和何氏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些天娘俩除了忙厨活及作坊里外的杂活,还要做着男人们的辅助工作,不是一般的忙碌。 乔明瑾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总算能闲下来安安心心教女儿认几个字了。 而岳仲尧也该回城了。 临走前,搓着手挪到乔明瑾面前说了好一番话。 乔明瑾听得有些莫明。 很是诧异地望向他。 岳仲尧暗恼自己,每回碰到妻子,舌头就由不住打结。 他在衙门里嘻笑怒骂,没见有一丝犹豫的啊。 “瑾娘……我回城里处理些事情……待好了,好了,我就回来……琬儿先陪着你。往后,往后……我守着你。” 乔明瑾听他说完这一番话,只看着他没应声。 岳仲尧又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道:“你,你夜里若是害怕,就点着灯睡,我跟表哥表嫂说过了,让他们来家睡,陪你……” 乔明瑾皱了皱眉头。 夏氏把何氏早早就嫁了。因着早些年家里境况不好,也没敢往女儿的夫家走动,怕别人说三道四。又因家里只她一个人忙里忙外,母女俩倒也没能经常见面。 如今一家子难得在一处,每天傍晚吃完饭,一家子都会在作坊的院子里聊天闲话,夫妻子女翁婿,谈笑晏晏。 何氏和表哥云锦除了每天还来帮着家里做些劈柴及照料那几十只鸡之外,倒少在乔明瑾家里睡了。 家里如今就她和琬儿两人,就是加上明琦也就三人,能吃几只鸡? 不过作坊添了人后,饭食做的也多了,夏氏又是个会过日子的,自她来了后,又添了二三十只半大的鸡娃子来养。 说是省得到外面买肉了,又贵又费事,还有鸡肉有鸡蛋吃。 所以乔明瑾家里的鸡现在都是云锦早晚在照料。早上赶着出去下工后又到林子里收回来。 乔明瑾倒没一定要云锦夫妻住回来。虽亲着,但那二人想必住在作坊更自在一些。 如今,岳仲尧倒是多闲事去开了口。 “不用。家里墙高门厚,村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和琬儿相伴就好。” 岳仲尧对乔明瑾拒绝他的心意,也不以为意。 自他回来后,妻子对他就一直淡淡的,他似乎早已习惯。 总觉得有一天妻子的心还会热起来,他能把妻子的心捂热了。 “那你睡时就点着灯睡,别怕费油,回城后我再找人寻些烟烧得少的蜡烛回来供你用。” “不用了,你安心当差就行。” 岳仲尧听了,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又紧紧抿住了。 招来琬儿吩咐了几句,就告别娘俩回了城。 对于岳仲尧的离开,乔明瑾没什么感觉,倒是琬儿焉巴了好几天。 直到村子里农活忙完,娃子们又跑来寻她玩的时候,这丫头才像是淋过水的焉巴青菜又活了过来。 而莫明其妙消失了小半个月的周府六爷周宴卿,又驾着他那辆甚为招摇的宽大马车到下河村视察来了。 这厮此次盯着乔明瑾的眼神,让乔明瑾觉得甚是奇怪。 带着审视?像初次才相识? 眼神好像又有些炽热?嗯,好像也不对。 却说不上来。 有点像熟悉的陌生人? 乔明瑾笑了笑。 道:“你这是中邪了?” 那厮愣了愣,还点头,道:“恐怕是。” 石头偷偷在两人的脸上打量。又没发现什么。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 而周宴卿这些天被拘在家里看美人图,真看得头昏脑胀,又不能甩手离开。只麻木得厉害。 他也曾翩翩风流过,少慕知艾过。心里也存有一抹暗香在怀。 只是看了几十幅木头一般的美人像,便麻木了。 大鱼大肉吃多了,就想寻一味咸淡相宜,汤清味淡的来细品。 管不住脚步,总想去下河村。 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又让他却步。 由着老娘亲一副一副的美人图端到近前,一个又一个的私媒官媒请回府,也相看了一二,便麻木厌倦了。 正渴望那一缕清新起来。 昨夜竟是越想越盛,若不是月黑风高,都要叫小厮备车了。 今早朝食都没用,早早就吩咐石头及马夫驾着车来了。 这厮照例和琬儿玩闹了一会,又到作坊勉励了众人一番,跟乔明瑾埋头对了一会帐,便留在乔家等午饭。 石头麻利吩咐跟来的车夫到厨房帮忙,他则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家那位爷身边。 石头这些天也是过得水深火热。 他家那位老太太也不知发了什么疯,一直纵着他家六爷的,这些天倒是日日留意起来。 不仅派了几个丫头婆子进了听风院,还日日派人提溜他到正院询问六爷每日的行踪。 爷几时出的门,这一日见过哪些人,做了什么事,吃了什么东西,又与哪些人应酬……皆要一一细禀。 本来石头觉得跟了爷是他上辈子上上辈子,连着祖上都烧了高香,不知在何处的祖坟上还屡屡冒着青烟,让他这一个捡来的孤儿竟成了爷的贴身小厮。 跟着爷吃香的喝辣的不说,赏钱还收到手软,外面的人见了他还得谄着笑躬着腰叫他一声“小爷”。 连住的房子都是单间的而不是通铺。 他是难得的好运道。 不知红了府里多少人的眼。 可这些天却每天都要战战兢兢跑到正房回话。连爷一天上了几次茅房都要一一交待清楚。他便觉得好日子似乎有些到头了。 老太太那意思他还不明白吗?若是勾着爷到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他这条小命也算提前交待了。 他笨,他大字不认一箩筐,可不代表他不会察言观色啊。 他最是会察言观色了。 不然哪里能跟小丐们抢食,又哪里会得了爷的青眼,收到府中贴身伺候着。 很早以前,他就看出他家爷对这位小娘子,起兴趣了。 只是他家爷自个不知罢了。 不然他以为这几年清心寡欲的,何以一下子就正常了起来,懂得观花赏月了? “你这段时间是不是也中邪了?干嘛贴着我?” 周宴卿斜倚在高背椅上,一双脚搁在前方矮几上,手里捧着帐本,斜着眼问道。 石头激灵灵吓了一跳,宁得罪他的爷也不能得罪府里那位老太太呐。 得罪爷还有机会翻身,得罪了府里那位,可就没机会翻身了,小命还得玩完。 “哪里哪里。就是怕爷闷着了。啊,这天也快热起来了,小的给爷扇扇风。” 说着拉起衣袖呼啦啦就给周宴卿扇起风来。 周宴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往外看去,太阳是已有些晒了,不过还好,还不到太热的时候。 还是要趁着天不热,多跑几趟。不然到了用冰盆都压不住的时候,他还真是不想出门。 小石头看他家爷又埋头在帐本里,悄悄吐了一口气。 好在他家爷不喜欢究根追底,不然他哪里能在他家爷面前过一关两关。 他家爷精着呢。 中午,周宴卿又是美美地吃了一顿。 他不明白,这女人烧的菜,也就一般,跟他府里四处搜刮来的擅做四方各色菜肴的厨子们不能比之一二。而且精细上,形色搭配上,更是比之不得。 这女人似乎只讲究味道,讲究吃好吃饱,管不来什么菜配什么盘子,又摆什么形状,配什么花形。 可心倒是做得不错,悦目就差了点。 可为什么这不能比之一二的菜,他就是想之又想呢? 还回回来,都要踩着饭点,都要念着要在此地吃上一顿午饭,哪回吃不上就跟缺了什么似的。 这真是要人命。 “六爷吃的可还满意?” 周宴卿反映很快,回过神,装腔作势道:“嗯,尚能入口,你有心了。赏。” 乔明瑾明显不屑地嘁了一声。转身就在堂屋的椅子上坐了。 “六爷也有心了,这回又带来不少订单。辛苦你了。看来再过不久,我这又能进帐了,真好。” 周宴卿听了一脸得意。 看她高兴,心里也格外欢喜。 “可不是。腿都跑细了。也没见有人感恩戴德。茶都欠奉。” 乔明瑾给他倒了一杯茶,哼了一声:“说得好像你在替我干活一样。” 两人打趣了一阵,又说了作坊的一些事体,聊了一柱香的正经事。 那厮看着乔明瑾一脸正色,眼睛又转开了。 “……要突破……是不是这个人得花时间多接触。这过日子可跟逛青楼不一样,吃腻了就换换口味……” 周宴卿耳朵边闪过三两个狐朋狗友的肺腑之言。 他深觉有理。 这段时间夜夜搅得他不得安枕,他也闹不清他这是想长久地吃这一味呢,还是偶尔来换换口味。 周宴卿眼神很好。虽然坐在乔明瑾的对面,却还是能看到对面女子白皙的脸上,那细细的绒毛,脸上一定也很滑…… 周宴卿觉得他好像又浑身烧了起来。 做势清了两下嗓子,对乔明瑾说道:“你,你要不要搬到城里?”rs 第一百九十章 诱拐 周宴卿话音刚落,乔明瑾便抬眼望向他。 那人脸上有一丝不自然,眼里却明明白白的认真。 绝非玩笑话? 乔明瑾愣了愣。 似乎感受到乔明瑾的疑惑,那厮还朝他点了两下头。 乔明瑾扬了扬眉。 “理由?” 周宴卿觉得身轻了二两,直了直身子,一脸正色,道:“这理由就多了。” 瞥了乔明瑾一眼,又飞快垂下头,掰着手指细数:“你看啊,咱这根雕作坊总不能光我一人跑吧?六爷我累了一年了,是不是也该换你受累一回?” 乔明瑾点头。 周宴卿一看,果然有门。这女人就是不愿欠人情。这招最管用。 一鼓作气:“你想啊,我周府多少的生意?五花八门,但凡州府及大的城池均有我周家的生意。我嘛,就两个嫡亲的兄长,大哥在北边,三哥嘛有意仕途,几个庶兄也各分管一处,我总不能就盯着这作坊。是吧?” “不是有周管事吗?就算周府生意你统管一半,也没见你各间铺子都跑的。不过也就四时八节,对一对帐罢了。” 周宴卿被乔明瑾的话噎了噎。 “这哪一样?我平时忙着呢。再说,周管事……嗯,周管事也不过一个管事罢了。有些订单,帐本什么的,还是咱俩知道就成,你说对吧?” “那我岂不要累死?” “哪能让你累死。不过就是提议你搬到城里,离我近些,商议事情便利。理帐、收货出货、核单,处处便利罢了。这天也渐渐热了,这路上三不五时地跑,也是够呛,累出病来,你不心疼?” 乔明瑾斜了他一眼,只不应话。 周宴卿连敲了几下脑袋,又飞快地想辙。可不能冷场了,要一鼓作气,越战越勇不是? 一个激灵,又道:“再说了,你两个弟弟不是在城里念书?不还住在别人家里?只怕再过几个月就要转到城里的书院了吧?你不想在城里买屋,然后和他们住到一起,再把娘家父母接到一处照顾?” 乔明瑾听了也在椅子扶手上敲了起来。 爹娘和祖母怕是不会愿意住到城里。爹和祖母似乎不太愿意出门。 不过明珏和明珩再过两三个月就要转到书院就读了。总不好再住到绿柳山庄了。 让他们住书院还是在城里买一处屋子,再给他们请一两个书童伺候,哪个更好些? 住在自己家,明珏才能更好地攻读吧? 明珏跟明珩不同,这一年他是要潜心往科举一途上用功的,明珩还不到那一步。家里安静,没诸多纷扰。也更能静心读书吧? 周宴卿偷偷打量乔明瑾,这个女人对她娘家一众,似乎颇为上心。对几个弟妹也是掏心掏肺的。她那位大弟弟是长子吧?想必带着全家的希望呢。 “我已经出嫁了。有闲钱买个屋也不错。我不一定要住到城里吧?再说,这工坊谁来管?” 周宴卿不以为意:“照章办事。谁还能做乱不成?再者不还有周管事和你那表哥?你表哥能力不错,再给他一些时间,便能独挡一面了。” 乔明瑾斜了他一眼,不说话。 那厮手中产业多的是,不像她只有一个作坊细水长流。 再者这是她一手操办起来的,多亏有了它,自己才在这异世熬了过来。 周宴卿看了她一眼。咽了咽口水,又狠敲了一通脑袋,才小心翼翼开口道:“再说,一年之期不是到了?你也不想再与他们歪缠吧?那婆子想必早盼着呢。你不正好带着琬儿住到城里,眼不见为净?” 乔明瑾愣了愣。 一年之期么? 不知为何,周宴卿看着乔明瑾此时发愣的神情,忽然心里像被人揪了一下,闷闷地疼了起来。 这个女人从来都是温温的淡淡的。没见过大笑,也未曾见过她大哭,想来,就算哭也会躲起来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默默垂泪吧? 她该有一个更好的男人守在她的身边。 陪着她笑。在她哭时给她肩膀和胸膛,或是把她泪水擦干,让她重展笑颜。 她大笑起来,定也是极好看的。就如那百花杀而傲雪独放的梅,笑在枝头,被雪掩了,也仍是暗香袭人。再抖落那一枝的厚雪,又能现出本来的面目。 在城里我才能日日见到你呐,好看你是日日吃不腻的大白米饭还是只是偶尔换换口味的清淡小食。 这话周宴卿没有说出口。 这些话他不可能说出来。连他都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石头猫在堂屋门口,不时偷偷打量这两个人。 妈呀,他家爷怎么会起意让乔娘子住到城里的? 这里有工坊,有乔娘子的家,爷就是合作的一方来视察事务的,顺便让乔娘子招待一顿饭而已。 天高皇帝远的,谁也不会说些什么。 可是到了城里,算怎么回事? 大半个青川城里的人都认得他家爷。往府外挪一步,都有人不住嘴地打招呼,这要是日日还往乔娘子处蹭饭吃,这乔娘子还不得让唾沫子淹了? 不成不成。 再说她家那位老太太岂是好说话的? 乔娘子对他也不薄,回回跟着爷来,他吃的都跟爷的一样,乔娘子从来没把他当下人过。有好吃的给爷带一份还不忘给他一份。 他不能害了乔娘子。 可怜的石头在堂屋外团团转,想着各种辙。 而周宴卿则想着,他要替她下一个决定,而他也要靠她来拨云见日。 “你知道,家里年后又添了两门生意。交到我手里的帐本越发多了。我就是一天少睡几个时辰,那帐本也理不过来。” 乔明瑾听他说话,回过神来看向他。 周宴卿见她望过来,笑了,眉眼弯弯。 又道:“早在你在青川城里卖算筹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不仅算盘打得好,心算也厉害。这雅艺工坊开了之后,我更是确定了。你看帐本的能力在无数人之上。察帐理帐算帐记帐核帐,做总帐列细帐,你样样都来。算盘珠子加减算得好的,不在少数,但你似乎乘除也算得跟加减一样好,还不用算筹,这不能不让人侧目。” 周宴卿说完认真打量着她。 一个秀才爹养出一个女帐房吗? 乔明瑾听着周宴卿略有些敬佩的语气。暗笑。 她念了七年的专业,又做了数年的工,吃饭的碗还能丢了不成?算不过你们这群老古董,她也只能回炉再造了。 周宴卿出神地看着那女人嘴角边淡淡的笑。那略略向上弯的嘴角,抿成薄薄的一条唇线,浅浅的酒窝,恰到好处。 自信又不张扬。 他心里砰砰地乱撞了起来。像个毛头小子。 他拼命地压制住,这才算是缓了过来。 “怎么样,替我理理帐。好歹让我多活几年。” 周宴卿借着说话,掩饰自己莫明的情愫。 “没那么夸张吧?你府里的帐房还少了?不差我这一个吧。” “差的,就差你一个。你一人能顶三四个帐房,人多了还占位置,看着还碍眼得很。工钱绝不会少了,定让你满意。怎样?” 看着乔明瑾有些意动,高兴地飞起好看的剑眉:“我记得你说过‘没人嫌钱少’这话吧?‘女人多攥些银子在手比什么都强’。这也是你说的没错吧?” “难为你还记得。” “那是。我是谁啊。”周宴卿一脸的得意。好似胜券在握。 乔明瑾沉吟了起来。 那话的确是她说的没错。 她不会嫌钱少了。也一直觉得女人多攥一些钱在手不是什么坏事。 如今作坊的师傅们日渐成熟,设计出来的东西更贴近于时下人们的需求。她反而更像个外来者。如今她只不会偶尔提些新意。以供他们参考而已。 作坊的师傅们自律性也强,又分了他们花红,他们的工作、能力也跟作坊的收益联结在了一起,师傅们都不用人催的,每天一睁眼起来,就自动自发进入工作状态。 而她每天似乎除了例行巡察,教养女儿,就再没的什么事可做了。 如此悠闲的节奏啊。是前世养老的节奏。 她骨子里还是被魔都强压下的上紧了发条的快节奏吧? 还真有些不习惯。 “一人做三人活,总不会只开一人工钱吧?” 乔明瑾偏着头,朝对面的周宴卿开玩笑道。 周宴卿欢喜的哈哈大笑。 “就说你是个钻钱眼里的。早知我就不费那么多口舌,只拎这一项来说就成。放心吧。哪能少得了你的?我还不想做冷板凳呢。虽然你这女人烧得菜只能算凑合,沏的茶更是一点美感也无,但六爷我也不想连顿饱腹的饭也吃不上。” 乔明瑾听了这一番话,也跟着扬了扬嘴角。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烧得菜味道比之他府里的厨子差了几分她不知道。不过只要吃她烧的菜的人无一不是连汤水都舔干净的。 琬儿那小东西更是被她养得白白胖胖的。沏茶的功夫嘛,也不算太差吧?美感可能差了那么一点,但哪回又少了他喝的? 乔明瑾想着便斜了他一眼。 周宴卿心下高兴,也不跟她计较。 “什么时候搬,我派人来帮忙。房子也不需要太大,有院子,有几间房间就成。太大了,你平时一个人带着个孩子,我也不放心。” 乔明瑾飞了他一眼:“谁说我要搬到城里的?” ps:这个月将拼命还债……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同意 “什么?” 周宴卿愣了愣。 他没听错吧?那女人说了什么? “我说帮你干活,但不代表我一定要搬进城里啊。” 乔明瑾闲闲地端起茶,啜了两口。她帮他干活和她搬到城里有冲突吗? “可你不搬到城里如何帮我看帐理帐?” 周宴卿有些着急,似乎有什么事偏离了原先的轨道。 乔明瑾白了他一眼:“就像现在这样啊,我留在这里守着工坊,外头的事,你让周管事多多带带我表哥。你也说了他是个可栽培的。你总不能让我在外抛头露面应酬拉订单吧?” 看周宴卿不语,又道:“我倒没什么排斥的,只不过要等一段时间,若是立了女户,我倒是不介意。” 周宴卿又被狠狠震了一回。 “立什么女户!没家人亲戚吗?我是摆设呐?”周宴卿气得直瞪眼。 这女人脑子怎么长的? 亏她想得出来。 “你是不是摆设,跟我要立女户有什么关系。” 周宴卿额头青筋直跳,这女人有把人活活气死的功力。 “立女户的人那都是没家人朋友投靠的,你别以为那是什么小事,以为立了女户就万事大吉,未免想得太简单了些。况且我不同意!” 乔明瑾撇嘴:“你凭什么不同意?再说我还没到那一步。” 周宴卿只感觉狂风骤雨戏谑过的心又活了起来。 试图说服她,又言道:“你搬到城里也不为别的,如此我们也才好做事。你帮我打理帐房之事也便当得多。像现在这样也不是不成,只是这一来一回的,不是白耽误功夫嘛。” 乔明瑾不以为然:“平时记帐的事又不用我来。我只是不定时核帐帮你做总帐而已。莫不是进出货物都要我来登记吧?那不是我干的活。会识字的人那都能干。” 周宴卿被她噎得不轻。 这女人似乎打定了主意,便很难更改。 看来要徐徐图之。若温水煮青蛙。 可别把她吓着了。 “真不搬?”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那厮眼里带着几分坚定,盼她改变主意,等着她点头应邀。好像她不点头,那眸子里马上会浮上满满的失望一样…… 两人各怀心思地对望。让堂屋门口的石头更是紧张万分。一颗心涌上了喉咙口。 屋里乔明瑾掩了掩神色。偏头不看他,道:“我现在还不能搬到城里。” 周宴卿看着对面垂首的女人,面上似乎能瞧得出惹人万般心疼的落寞。 周宴卿的心莫明地就揪成一团。 乔明瑾不待周宴卿开口,又道:“对了,你可以让人帮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你也说了我两个弟弟再过不久就要转至书院就读了,在城里有个落脚的地方也方便些。平时休沐,还有个地方可供他们休憩。家人探望也便利。” 周宴卿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这女人,眼里心里总是想着家人才会想到她自己。任境况如何的艰难,也不见她脸上有一丝波动,总是淡淡的。好像没什么事能进心一样。 周宴卿叹了一口气,说道:“放心。一回城就帮你办了。对了。早两天让周管事跟你说的鸡蛋的事,你可都知晓了?” 乔明瑾笑着点头:“嗯,已是带话给家里了。父母家人都很高兴。这天渐热,鸡蛋也不好存放。家里的鸡也孵不了那么多蛋。卖鸡娃子周期长了些,而且能十孵六七已是极好,还是卖鸡蛋划算些,亦不用操太多心。现如今有了你提供的门路。倒是不用愁了。我娘还说要再多养一些呢。” 周宴卿看她欢喜自己心里也欢喜了起来,对自己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可她都记着呢。 “嗯,且养吧。再多一些蛋我也能帮你销得出去。青川及邻近几个城里我还是有一些人脉的。” 乔明瑾听了便郑重地朝他道谢。 弄得周宴卿哭笑不得。 这女人欠着人情就浑身不舒坦,总迫不及待要还。 明明前一刻他们还是熟捻得很的。 石头在外头看着这两人的互动,急得直搓手。他家爷今天有些热情过头了。 不成,得想个办法。 石头又是敲头又是跺脚的,抬头看了看渐渐偏西的太阳,眼睛一亮。冲进来对周宴卿说道:“爷,您瞧我这记性,早上出来时,老太太还让人交待让爷今天早些回府呢,说是有什么事要和您商量,还说等着您一起用晚膳呢,您这要是回晚了,老太太怕是要空着腹干等了。” 周宴卿偏头看向他:“有这事?” 石头连连冲他主子爷点头:“有呢有呢。您看,这路上还要不少时间,咱还是快些赶路要紧。老太太还等着爷呢。” 周宴卿哼了一声:“就没问什么事?” “爷,您说笑呢?小的哪敢问。”石头往外缩了缩。 乔明瑾看了石头一眼,又转向周宴卿道:“回吧。有事让周管事带话过来就成。” 周宴卿沉吟了一会,又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好像是得赶路了,不然估计得摸黑进城了。 点头应道:“也好。这几日我倒是有空,待我理一理,就把帐本给你带来。有你帮忙,我也能腾出手做一些别的事。” 乔明瑾也笑着朝他点头。 很快,那厮又驾着他那辆招摇的马车绝尘而去。 已是下半晌了,琬儿自午饭后还未睡醒。 乔明瑾觉得眼睛有些干涩,也进屋掀了被搂着女儿补起午觉来。 家里只她母女二人在,哪怕睡到天黑,也没人管得着她们。 这日子乔明瑾极为满意。 农忙刚过没两天,云锦回了一趟云家村,回来的时候,把云峦和明琦也带来了。 夏氏和何氏喜得搂着云峦一阵揉搓。 而乔明瑾看着晒得有些发黑的明琦有些心疼。 琬儿则一蹦老高,拉着明琦在屋里直转圈。又迫不及待地拉她去看她捡的鸡蛋及种的小青菜。 姨甥两个就好像是多久不见了一样。明明上个月明琦还在家里住了好长时间的。 有了明琦,乔明瑾也不再带着琬儿在作坊蹭饭了。三个人亲亲热热地一起洗菜做饭,一起烧水洗澡,夜里又挤在一张床上嘻笑玩闹,说不完的话。 每回明琦过来,乔明瑾都能松快几天。家里也体贴她,每个月总会打发明琦过来住上十天半月的。 明琦来后的第三天,周宴卿捧着厚厚的几箱子帐册又来了。 各种帐册,细帐、总帐,今年的、去年的、往年的,且类别还多,铺子的、田庄的、酒楼的、作坊的一个不落。 这是作何? 当她是当家理事执掌中馈的? 弄得这么齐全,不知情的还以为宅门里正清算换血呢。 “没必要把你家的生意全摆来给我看吧?再说,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妥?” 乔明瑾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几本帐册,这些怕是非周家关键人物都不能得知的细帐吧?拿给她看吗? 周宴卿自然知道她手里拿的是什么帐簿,不以为意:“这些原本全是我要看的。每个月光看这些帐簿,就费去我大半的时间。如今全交给你,也好让我松快松快。我都好久没去春香楼了。” 乔明瑾挑了挑眉:“春香楼吗?” 周宴卿恨自己嘴快,手忙脚乱解释:“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约上几个好友,去听听小曲,喝喝小酒而已。” 唯恐乔明瑾不信,又急着说道:“真的真的,就只是听曲喝酒而已。爷没那个癖好,若是有了可心的,定是会收进府里的,绝不会在外头胡来……” 话说到这又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又急忙道:“也不是,我就是说吧,就是喜欢,也要堂堂正正……也不是……就是不能放在外头跟别人一起用吧?不,我的意思是说,爷不是那随随便便的人……” 乔明瑾看着他手忙脚乱,笑了起来。 “你不用跟我解释。你们男人自诩风流,有那闲钱的自然是不肯与人分享的,自是要收进府独用的。” 周宴卿急了,说道:“都说了爷不是那等随便之人。再说外头那些,爷也看不上!” 乔明瑾也没与他分辩,低头去看帐簿。 拍了拍厚厚的几摞帐篷,道:“这些,都是真的?还是做给人看的?” “给你看的当然都是真的。” 乔明瑾点了点头。又道:“可要我帮你分开做两种帐册?” 乔明瑾以前没少应上头的吩咐做内帐外帐,外帐自然是给别人看的,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避税”。所以她不仅内帐外帐做得让人看不出,分辩眼前这些帐册是内帐还是外帐,自然也是驾轻就熟。 周宴卿很意外:“你还懂内帐外帐啊?”这明显一副老手的样子,哪里像个乡下秀才养在深闺的女儿? 乔明瑾笑了笑,没应话。 周宴卿也不是那究根追底的,朝她说道:“我府内有两个帐房深谙此道,别的不是心腹之人,也不敢让他们做。若你愿意,自然更好。” “我像心腹之人?”乔明瑾看着她戏谑道。 “不,你不是。” “那我是什么?”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有变 周宴卿定定地看着她。 久到乔明瑾觉得那厮不会回答了。才听他说道:“我信你,就跟信我自己一样。” 乔明瑾有刹那的错愕。 什么时候她竟上升到这个高度了? “你没开玩笑?” “我像吗?” 乔明瑾听完不语。 两人皆沉默了起来。 片刻后,乔明瑾抬头看向他,没想到那人还定定地看着她。 乔明瑾目光闪了闪,略偏了偏头,说道:“我如今看了这些帐册,又揽下帮你做内帐的活,你难道真不担心?” 周宴卿往椅背上靠去,伸了两下懒腰,道:“我说过了,信你跟信我没什么区别。这都拿过来了,你不是也见着了?我可没藏着掖着。为了方便你核帐,往年的一些帐册我也都带过来了。这些够你忙活一段时间了。以后拿到帐册我就给你送来。” 乔明瑾点头。 亏他想的周到,拿来往年的帐册,不然不说做内帐,只说核对,没个比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刚翻了几页,挤做一堆的繁体字看得乔明瑾眼冒金星。她还得把那些数字换成她习惯的符号,这跟再翻译有什么两样? 乔明瑾抚额。 周宴卿看她眉头紧皱,道:“帐房的水平参差不齐,你就凑合着看吧。也不急,慢慢看。” 乔明瑾头也没抬,道:“下次来给我带几刀宣纸来,再备几支细细的毛笔,纸不须多好,能写字就成。笔也不要多好的,但一定要细。” 周宴卿点头应了。这对他来说哪是什么要紧的事?若是在城里,吩咐一声,一柱香都不到,立马就有人送过来了。 这老远老远的,就是不方便。 这一趟来,周宴卿除了给乔明瑾带来帐册外,还给乔明瑾带来一张房契。 一进半的院子,一间正屋,左右厢房,共六个房间,两个耳房。前院加后院有半进。有厨房有水井,还有个门房,可住人。 院子是不敢想的,也没什么景致,只说院内种了两棵小石榴树。杂草可能也有一些。旁的就没了。 小是小了点,不过据说离书院很近。 附近住的都是读书的人家,安静,没有小商小贩从早到晚的吆喝。 房价也不便宜,一进半的屋子,要了整一千两,还是现银。 这还是对方看在周六爷的面子上,好不容易拿到的。 将来若是真的要搬到城里,若觉得离街市太远,以这个价钱换到内城还能换个更大的房子。书院周围也不愁卖不出去。 青川城里的书院都集中在外城,为了求个环境清幽,各书院倒联合起来,让各小商小贩退了一箭之地。 极适合读书人买来或是租住。 历来有钱读书的人,家境都还过得去。其中更不乏富得流油的富户乡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公子们,自是不愿住书院那种大通铺,更愿意在外求一个小院,享受家奴丫头的服伺。 故书院外的房子,又小且价贵,但好在也不难出手。 乔明瑾把房契接到手里,仔细看了看,才叠了起来。 又有产业了呢。 前世攒钱买个公寓千难万难。一生的梦想也就想混个有钱有房有粮。 乔明瑾有些感慨。 感谢未及出口,周宴卿就道:“可别。对我来说,这不过举手之劳。再说我可不是免费送的。下次分红时,会从里面扣除。我记性可好着呢。” 乔明瑾朝他笑了笑,把它拿起朝他扬了扬,才仔细收在荷包里。 周宴卿走后,乔明瑾一头埋在帐册里,很是忘我。饭也不煮了,家事也不做了。 好在明琦这次来,也不急着走,倒解了她的困。 乔明瑾自拿到帐册后,在家里埋头苦算。除了工坊一天去一趟,外头的事倒是一概不知。 岳家那头,忙完了农忙,吴氏便闲了下来。 当然从农忙开始,她也闲得不行。但人家却不那么认为。 农忙没过几天,吴氏似又活了过来。岳仲尧走后,对于岳仲尧带给他的闷气,也渐渐消散。儿媳是别家的好,儿子总归还是自家的好。 儿子没什么错,错的是引着儿子犯错的人。往村外通行的小路,吴氏都恨不得拿铲子铲上几车土填平了算了。 也省得有人走,还要让她听到那个女人活得好好的消息。 吴氏去了两趟青川城,柳氏倒是见到了。只媚娘去了两次都没见到。柳氏只说她女儿到外面揽活做了。 吴氏喜得连声夸。 揽活做好啊,多挣几个钱,嫁妆才会越丰富不是?那带到她家的还会少了? 头一次来柳氏对她很是热情,拉着她说着两家儿女的亲事,又照例提起她那个待她如何如何如珠似宝的男人。 又说死去的相公如何如何疼宠两个孩儿,多么多么不舍得母子三个吃一分苦……若是他还在,女人找个城里殷实的人家,儿子读书用功,科举有望,该是多让人艳羡的事? 怎奈上苍不公。 泪水横流得让素来硬心肠的吴氏都悲切了几分,让她听了都觉得他那乡下儿子不该换了人家城里顶梁柱的一条命。 真真是造孽啊。 这债如何能不还? 可第二次待她拿着乡里做的小食,大包小包再去的时候,那柳氏……怎么瞧着好像跟上次有些不一样了? 再不拉着她的手回忆往昔不说,还不那么急切了?她女儿又大了一岁,反而不着急了? 吴氏一向觉得她看人看得极准。 难道老三对她们说了些什么混帐话? 还是人家找到比她那乡下儿子更好的人选? 不行!可不能黄了! 她可再不想把那个姓乔的迎回家再当媳妇了。就算她如今有了两个钱也不行。 就她那冷心冷情的样,一副清高的模样,她如何使唤得动? 她养儿一场,替他们娶来婆娘,可不是让她们来拿捏婆婆的! 吴氏急得嘴上冒泡,一刻不停地往衙门里寻她的三儿。 不曾想,又像上次一样没见到人。 只听人说,去邻县了。还要好些天才回。 她可不能在城里干等着。她一日不在,家里那两个媳妇就翻了天了。再说城里也没人供她使唤。 吴氏匆匆往她家大儿女岳春分租住的房子去了一趟。 没想到女儿女婿没在家,大白天的在外给人做活还没回来呢。家里公婆孩子已都接过来了。 本来不大的院子更是挤得慌。 吴氏和岳春分的婆婆不对付。 恨卫家那婆娘因她女儿早几年没生儿子把她女儿当牛马使唤,只管宠着小儿,如今小儿把家业败光了,又要粘上女儿一家。 在乡下自己种个菜,养个鸡鸭,做什么不能糊口?再说还有别个儿子儿媳在家能帮衬,做什么非要挤到城里来? 等着她女儿一天辛苦赚两个血汗钱回来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她儿子还是衙门里人呢!如今升任捕头,月钱升至三两呢。她都没全家搬来城里住。 真真是两个老不羞! 吴氏在岳春分处呆了不足一盏茶时间就出来了。 又不甘心地跑到衙门看了。衙门口的杂役都要被她烦死了,再次申明她儿子岳捕头不在衙门里,吴氏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 吴氏想到她升官的三儿子,眼里直冒绿光。 一个月三两呢。可比原来的八百钱多多了。 到时候,每月发晌的时候,她就到县里来,她亲自来领。 有三两呢! 家里能多少宽裕?两个孙子也能时不时吃到肉了。她女儿小满也能有多几个钱打点嫁妆了。 还好她之前把说给小满的人拒了。如今她儿子可是升任捕头了呢。说给小满的人自然是要再上一个档次的。 下次不能找下河村附近的媒婆了。她们认识多少人?城里大户人家的门口开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呢。 下次得去城里找官媒。那官媒手里握着的才是青年才俊呢。 吴氏没舍得钱,喜滋滋地蹭了一辆往下河村方向拉货的牛车,爬了上去。 装了老半天可怜,人家不耐烦她的缠功,只好免为其难让她爬到一堆麻袋顶上坐了。 这一趟可不又能省下几个铜板? 吴氏乐得嘴咧老高。 省几个铜板可能干好些事呢! 下次货郎来了,也能给东根和北树买下一大块糖块了。 省得两个宝贝孙子总说琬儿如何如何,说她自己有小荷包,又买了多大多大的糖,找她哭诉,戳她的心肝。 吴氏坐在牛车的麻袋顶上,想上一遍那两母女,都恨得咬牙。大的养不熟,连小的也是头白眼狼。 过几天还是要上城里来一趟。 老三做事太拖拉了。 吴氏从城里回来后的第三天,岳仲尧风尘仆仆地从邻县回来了。 脸都未来得及清洗,衣服也未换,就打听了知县大人的去处,交差去了。 把公文递上去,又把此次的任务细细回禀了一遍。 看知县大老爷一边听一边点头,还一边跟他道辛苦。 岳仲尧摇头道:“不值当大人的夸耀,这都是属下份内之事。此次因得了邻县大人的帮助,倒也顺利。比原定的时间还早了几天。属下幸不辱命。” “嗯,很好。你办事,我放心得很。不过,你真的要脱了这身缁衣?”rs 第一百九十三章 决心 知县大人说完定定地看向岳仲尧。 眼前这个人是他为了平衡各方势力,亲自选上来的。才提拔了几个月,吩咐做的事无一不尽心尽职,年轻、又有能力,让他极为满意。 最重要的是没有什么背景,没被谁拉拢住。若想往上升,也只能紧紧依附他这个父母官。 他用起来极为顺手。 而他若想在七品知县这个位置上往上挪一挪,底下没几个得用的人,光靠他自己是绝计不行的。 正当他暗自欢喜收了一个得用之人。没想到这才用了多久,眼前这人就跟他递了辞呈。 郑知县耳边又听岳仲尧躬身道:“是的大人。属下半个月前就跟您请过辞了。是您让属下办好此项任务,再请辞的。属下真的有非辞不可的理由。再说,对朝廷对百姓尽忠什么的,属下不懂。属下只想陪着妻女过些安稳顺遂的平淡日子。” 岳仲尧略组织了一下语言,又说道:“小的在那血雨腥风的战场上,无一刻不在想着,若是能活下命来,定要日夜守在妻女身边,片刻不敢离。属下是个没什么大志的,之前用心也好,拼命也罢,都是为了让妻女能过上更好的日子。还请大人能看在属下这一年多来还算尽心尽职的份上,能允了属下的请求。” 岳仲尧说完长揖在地。 知县大老爷听完颇感头痛。 他此时甚为苦恼。 这个捕头的位置他是有直接任免权的,若是没有倒好了,还能拖上一拖。如今人家情啊理的摆在他的面前,他竟是找不到什么理由可推脱的。 知县大老爷脑子急转,方说道:“你想让你妻女过上平稳安定的日子,跟你现在任的公务也没什么冲突啊?我也知道她们在乡下,你照顾不到,不过把她们接来城里住不就行了吗?你能安心地帮我,也能照顾到她们,两相便利,岂不美哉?” 岳仲尧听完苦笑。 若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不说瑾娘同不同意,就说他娘要是得知他只把瑾娘母女接来城里,而把她和爹扔在乡下,还不定得闹成什么样。 而若是把一家子都接来,不说他的俸禄能不能养得活一大家子,就说瑾娘也是不愿意跟他娘住到一起的。 岳仲尧头大如斗。 在那个黑夜里,他听着瑾娘在夜里一个人孤独的在梦中呜咽,心下大痛,这才打定的主意。 他无论如何不能没有瑾娘,不能让自己的亲骨肉喊别人为爹。 岳仲尧再次躬身道:“大人,属下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这么做。大人底下人才辈出,也不一定非卑职不可。可卑职家里真的需要卑职。” 知县大老爷对眼前这个人实在看不透。 你说他没有大志?也不尽然。他拼过,争过,求上进过,是个想做出一番成绩来的。 可眼前如此这般,又好像太儿女情长了些。 多少人从一届杂役做上来,爬到捕头的位置,眼前八品县尉的位置明明在望,可这个时候却要抛下一切,竟只为回家婆娘孩子热炕头吗? 知县大老爷摇头苦笑。 这至情至性的人啊。他手中怎么就不多几个这样的人? 要么是扶不起的,要么眼里只有权势。 知县大老爷也没答应也没批驳,只是对岳仲尧挥了挥手,让他回去再多想几天。过几天再说。 岳仲尧张了张嘴还待再说,看知县大人已是扶额闭上了眼睛,只好拱手告辞了出来。 岳仲尧回到住处把自己打理干净,倒在床上想睡上一觉,只是没想到脑子里纷乱乱地,如战场上万马奔腾。 那血腥的四年,是他再不敢提起的恶梦。 本来像他们这样由乡间征夫上去的,没有任何经验,也没有一招半式的,都不会安排在战前一线,而只是做些杂役。 僻如分在马房伙房,或是搬运粮草,诸如此类。 他先后在马房、伙房、运粮司、仓库……都做过。战场上没一处能做得久的,随时都有人死去,又有新的人换上来。 这处做了几个月,甚至一两天,也许就会打发你到另一处。 他连着换了好几个地方,偶然间被人瞧中力气大,还有一手好箭术,便被提溜着去了战前。 还记得他杀的第一个人,那人跟他一样,没甚经验,眼睛里还露着惊恐,他就那么用力一挥,那人的血就喷了出来…… 那人就那么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随即又被后面挤上来的人踩到…… 那人的血溅在他的身上衣裳上,到处都是…… 他好几天都闭不上眼睛。夜里只要一躺下,眼前就浮现那人死去还睁得大大的眼睛…… 后来他杀的人越来越多,他上官说的对,你不杀人,人就会杀你。 他手上沾得血也越来越多,身上一股洗不掉的血腥味。浓得让他闻着就直泛呕。 再渐渐的杀的人多了,也麻木了。再不像之前那样,回营后,就先洗净身上的血迹,而是趁着难得的空隙,逮着空,就倒下便睡。 哪怕在臭哄哄的马厩里,在暗沟里,在泥地里,只要听着一声令下:“原地歇息!”他就抓紧时间睡觉,好补充体力,哪怕站着都能睡着。 他只想活着。 活着回来见到心心念念的新娶不到半年的娇妻。 他满心满眼,就只有一个念头:活下来,活下来。 闲下来时除了睡觉,他就用横刀给娇妻雕发钗。 随手捡的木头树枝,握在手里细细地雕着各种花色,打发思念之情,也打发时间,也忘记那一片血腥。 他练得熟捻无比,技艺比之专做发钗营生的匠师们也不差一二。只是在那种地方,哪里能留下什么? 捡着一条命回来就不错了。 瑾娘,你可知你是我活下来的信念,你支撑了我四年,如今要离我远去吗? 莫不让我在战场上死了的好…… 岳仲尧眼眶发热,侧了侧身子,把脸埋在被子里…… 岳仲尧睡了两个时辰,下晌爬起来,往外走。 总要做个了断的。 总有一方对不起,自古忠义又哪里能两全了? 是他想得太过简单了些。这一年来是他着相了。 柳氏母女租住的小院静悄悄地,岳仲尧拍了好久的门,都没人来应门。 岳仲尧呆呆地坐在门槛上,等了一柱香时间,才看到柳氏拎着几个油纸包,悠悠地出现在巷子的另一头。 “仲,仲尧?” “柳婶子。” 岳仲尧从门槛上坐了起来,在屁股后面拍了拍,起身迎上去。 “仲尧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柳氏看向岳仲尧的目光有些闪躲。 岳仲尧微微有些诧异。但并没表现出来。 接过柳氏手中的包裹,等着柳氏开门。 柳氏略略犹豫了一下,就把手中的包裹递给了岳仲尧,从怀里掏出钥匙开了门。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那油纸包里散发出来的肉香引得岳仲尧口舌生津,腹里更是闹腾了起来。 这天一早就从邻县快马赶回,早饭都未来得及用。回来午饭也没顾得上好好吃,睡醒就来这了。 岳仲尧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几个油纸包,那油纸包里肉香四溢,油纸还往外冒着油星。 油纸也不难认,是百年老店傅记的标记。 傅记是青川城里的百年老字号。做的熟食邻近市县都享有盛名。在一些大的城池也有分号。 他家的肉食及一些下酒菜,尤其出名,那里的红烧蹄髈是店中一绝。青川城里多少人家在还没出锅就排队候在外头了。 东街上每天早晚都能见到排得老长的队,倒成了青川城里的一景。 那一只红烧蹄髈要二两银。一般小户人家等闲吃不起。二两银城里的小户人家能吃上一个月了。 柳氏为了给儿子省下笔墨钱,省吃俭用,恨不能一文钱掰成两文分,是绝计舍不得去那里排队候着花二两银买上一只的。 岳仲尧初次上门时也给她们拎过一只,不过也就那么一回,还让他肉痛了好久。还是到处借的银子。 如今这油纸包里除了蹄髈,只怕还有傅记的其它一些肉食吧。 这几包没个五两银只怕下不来。 柳氏看见岳仲尧的目光,忙心虚地接了过去,急急拎到厨房放好,这才把岳仲尧让进他儿子的房间。 柳家没个待客的花厅,连间堂屋也没有。也只有让他到柳有才的房里坐了。 “今儿怎么有空来?不是到邻县出公差了吗?”柳氏给岳仲尧倒了一杯水,问道。 岳仲尧接过来啜了一口,点头道:“嗯。中午方回的。” 岳仲尧是个不擅言词的。 原本他来柳家,都是他在听,柳氏在一旁讲个不停。今天柳氏也安静下来了。 两人相对坐着。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柳氏抬头看了岳仲尧一眼,心里直道婉惜。 眼前这人无遗是最好的人选,有情有义。哪怕将来儿女不孝,她也不会担心身后事。 可是如今…… 柳氏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岳仲尧一眼,眼前这个男人比一年前所见,越发成熟稳重,是个可放心托付的。可是如今……rs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外室 岳仲尧在柳家呆了不到一柱香时间,就出来了。 他和柳母呆坐相对无言。 一个是心里有鬼,一个是原就不擅言词。 岳仲尧想了许久,组织了许久的语言,未及出口。柳母的那一句:媚娘如今在外住着。 让他心里动了动。未尽的话也吞了回去。 他及时地刹住车。 也许踏破铁鞋,得来全不费功夫,说的便是他呢。 他得了媚娘的地址,出了柳家大门转身往那里寻去。 一路上也不急着走,慢慢地想些事情。 他不是不知道媚娘的转变。之前天天守着衙门口,拎着食盒候着他。说是衙门的通食不好,自己小灶精细做的,非要看他吃完才走。 有多久没看到她出现在衙门口了? 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什么时候开始,门口的衙役也不再打趣他了? 反而每回窃窃私语,看见他一来,便抿嘴收声。还有好些人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他之前不懂,现在隐约有些明白了。 到了这一处精致小院,心中更是拨云见雾般明了了。 他在青川县也当了一年的捕快,哪条街哪条巷他不清楚的? 这是知县大老远小儿子郑远的私宅。寻常人并不知道。但却瞒不过在衙门里当捕快的他。 听衙门里经年的同袍隐晦地说,这处私宅都换了好几个女主人了。 不知媚娘这是第几个。 郑远,岳仲尧虽不熟,但经常见到。对知县大老爷家中的情况他也极了解。 这郑远是郑知县最小的儿子,也是郑夫人的嫡幼子,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郑知县的嫡长子娶了一门得力的妻子,得岳家提携,如今在别处当了县丞。这小儿子只过了童生,连考不中,郑知县便想着给小儿子捐个官。 奈何手头并无太多横财,便给郑远找了一门富户人家的女儿。成亲时,带来了铺陈了几条街的嫁妆。 郑知县谋官及往外打点的钱都靠着这个小儿媳妇。故,郑知县夫妻俩也没敢往小儿房里塞人。 奈何这个郑远也是风流才子型的,日日对着家中同一个女人,即便是燕窝鱼翅也是要腻味的。 郑远的妻子来自商户,嫁至官宦人家,算是高攀。故只要郑远不把人拉扯回家,她便也不管。这郑远便在外置了房舍,安置看中的女子。 岳仲尧不知道两人是何时看上的。 他只知道,他来到这处,见着这处他也曾巡视过数回的巷子,身子又轻又重,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岳仲尧不知该不该敲门。 他一个外男不好进去的吧? 徘徊了好一会,才看见一个小丫头拉开院门,拎着个篮子一只脚跨了出来。 “你是谁?”小丫头半个身子在门内,顿住问道。 “哦,我是……是……”岳仲尧一阵窘迫难堪。 小丫头柳眉倒立:“你到底是谁?在别人家门口来来回回,是要做何?” 岳仲尧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通禀。 想了一会,才急道:“这家,这家是不是住着一位姓柳的娘子?” 小丫头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他。 “你是我家太太的亲戚还是我家老爷的朋友?” 岳仲尧舒了一口气,看向她道:“你家太太是姓柳,你家老爷姓郑,是不是?我都认识的。你帮我禀报吧,就说我姓岳,你家太太的娘家母亲给的地址。” 小丫头听了他这一番话,又上下打量了他一通,看他也不像个坏人,遂把篮子放在臂弯上挎着,转身用另一手去推门。 “等着!” 说完闪身又进去了,院门也紧紧地闭了起来。 岳仲尧又在外等了片刻,才听到脚步声。 “我家太太让你进去。”还是方才那个小丫头。 岳仲尧道了谢,略一沉吟,抬腿迈了进去。 院子不大不小,目测该有个三进的样子。景致倒是不错。一路走来,影壁回廊,假山巨石,绿树鲜花环绕,住在此处倒是赏心又悦目。 跟逼仄的庶民集中租住的小院自是不能比的。 柳媚娘站在花厅门口正侯着他。 婷婷玉立,簪发高耸,发上宝石闪耀。遍地金撒花的鹅黄色长身襦裙,杨柳细腰,盈盈不可一握,明眸皓腕,站在台阶上朝岳仲尧微笑。 岳仲尧看得愣住了,一时之间竟是认不出来。 哪有之前的一丝影子。 “媚,媚娘?” 柳媚娘噗嗤笑了起来。盯着岳仲尧笑道:“岳大哥可是认不出媚娘了?这才多久没见。” 岳仲尧微微有些尴尬。 也不挪步,问道:“可是方便?” 柳媚娘笑着点头:“方便的。院里有丫头婆子,贴身也有几个丫环。再说他也知道你的。” 岳仲尧愣愣地看向她:“他,他也知道?” 柳媚娘点头,道:“进来坐吧。莫不是要一直站在那里?” 岳仲尧这才跟着她往花厅里进。 几个丫环训练有素,不一会就端上了热茶及茶果点心。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只有柳媚娘随身带的两个丫头抿着嘴安静地站在她的身后。 柳媚娘顺着岳仲尧的目光,侧过头看了看,笑道:“都是公子安排的。有四个丫头贴身服伺,极为尽心。” 岳仲尧点头。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只端茶来吃。 “见过我娘了?”柳媚娘看着对面的男人,叹了一口气,问道。 岳仲尧放下茶杯,点头。 两人又就着柳家柳母说了几句。 “过几日,娘和弟弟也要搬出来的。公子说那里住的人太杂,也不方便我弟弟读书。等过几日他找到房舍,就让他们搬过去。” 岳仲尧点头。 片刻之后,才犹豫地说道:“郑知县说不得只任这一届就要转至别处去了,到时……” 柳媚娘笑了笑,道:“定是高升了的。那不是很好?公子说,只要我服伺得好,将来会一直让我呆在他身边。” 顿了顿又道:“府里那位不敢往外闹的。只要我不进府就行。公子如今也只一个女儿,若将来……不管是男是女,有子女傍身就行。进不进府,都无所谓。公子总少不了我们吃喝的。公子虽然读书不行,但还算有情有义……” 岳仲尧听了不知说些什么好。 他想说这不是正经女子该走的路,有愧于她爹娘教导。他也有愧于她父亲所托。 可是…… 面前的女子似乎对眼前这一切满意非常。 这才多久,就已是一副官宦人家女眷的做派了。 柳媚娘看他一脸纠结,又道:“岳大哥不必担心的。如今我过得很好,这段日子是我这十几年过得最舒心的。我从小就跟在我娘身边给大户人家做活,桨洗、刺绣……厨房里的活也没少干,劈柴烧火……只为了得到几个铜钱。受尽了别人的白眼。我娘为了得到一桩活,又是找关系又是给人点头哈腰的,得了几个钱也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就为了攒着给我弟弟买上一刀纸……” 看了岳仲尧一眼,又道:“我知道我爹把我们托付给你,你心里过不去。但我爹疼我们,他知道你有家室,定也不是让你休妻娶我的。你也不要怪我娘,她这两年身子也不好,以前做的也都是为了我和弟弟,想我们将来有个依靠。” 又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在青川县没亲没故的,也不会有人拉一把。好的人家也看不上我。岳大哥是个最好的人选。只是……” 岳仲尧静静地听着,看她停了下来,定定地看向她。 柳媚娘笑了笑,又说道:“岳大哥这一年来的挣扎我都看在眼里。嫂子是个好人,长得也比我好,性子也好,又识文断字的。等了岳大哥四年,又给岳大哥把女儿养大。之前我那么想,想着取代她……是我想差了。我不该那么自私。” “这些年我和我娘、我弟弟相依为命,我弟弟是我爹娘最后的希望。他不仅要有银钱供他读书花费,将来他读出来了,也得要有人脉帮他走动。不然光凭我们,他也比现在好不了多少。” 柳媚娘定定地看向岳仲尧,道:“所以郑公子比岳大哥合适。” 岳仲尧张了张嘴,却又着实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才呐呐道:“可你现在这样……以后总不能一直在外头住着。将来即便有了孩儿,你就不怕……不怕孩子会怨你?” 柳媚娘眼神坚定:“我不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投胎到我身上,就得做好被人说被人骂的准备。若是将来我弟弟有出息,也许我们娘几个也会好过一些。我不争不抢,只想着有一份安逸的生活,衣食无忧,这并不碍着别人的路。” 岳仲尧听着柳媚娘一副打定主意,把前程后事都已安排妥当的样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是想过要做个了断。但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一种结局。 他想着要帮恩人照顾他们一家,让柳有才有书读,让她们娘俩有食吃有衣穿,将来柳媚娘嫁个好人家,有夫有子,一生顺遂。 但不是现在这样。 做个官宦人家见不得光的外室。rs 第一百九十五章 心路 岳仲尧叹了一口气,看向柳媚娘说道:“你母亲……” 他还记得柳母很中意他,提议让他娶了柳媚娘的时候,就说过她女儿不当妾室的。 最后才协定的平妻。 如今怎么又同意柳媚娘给人当外室了?这比妾还不如…… 柳媚娘转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琉璃杯子,目光盯着上头的纹样,道:“我娘初时并不同意。也闹过一段时间……但我总归要嫁出门的,我们柳家将来还是要靠我弟弟执掌门户,将来我娘也要靠我弟弟供养。他如今每月吃的补药就要好大一笔钱。读书求上进,处处都要银子。我弟弟……他是我爹娘的命根子。是他们的希望。这也是我为他,为我爹娘仅能做的……” 岳仲尧听完不知说些什么好。 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个决定不好,这条路将来千难万难。 可是直觉地又觉得这样的选择,对她,对柳家,甚至对他,都是各得其所的? 他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不好。恨不得狠狠揪一把自己的头发。 柳大哥救了他一条命,若不是他拉了他一把,前方射来的箭刺穿的就是他的喉咙。 在战场上能遇上个真正的老乡,他是极欢喜的。两人从杂役开始就一直分在一处。 一起运过粮、一起守过仓库,一起喂过马,一起劈过柴、煮过饭,杀过马取过肉,也一起上的前线…… 他们约定不管谁活着走回故乡,都要照顾对方的家人。若是他死了,柳大哥也会把瑾娘当成另一个女儿…… 最后,他活了下来…… 岳仲尧看着眼前这个脱胎换骨明媚照人的女人,问道:“你不后悔?” 柳媚娘摇头:“我不后悔。” 岳仲尧又道:“我知道我给不了你要的。但是即便不是嫁给我,我帮你找一户殷实人家,当个正头娘子,也一样能照顾到你母亲和你弟弟。没必要……” 柳媚娘打断了他。 “殷实人家又如何?有食吃有衣穿?但能让我把我寡妇娘和弱弟接到身边养活吗?殷实人家就没有遭心事了?也许公婆刻薄,小叔小姑刁难,丈夫沾花惹草……谁都看不到将来如何。” 柳媚娘目视前方,眼里没有焦距:“如今我这样挺好。主母只要我不进府,是万事不管的。公子每几天来一次,软意温存,院里只有我一人服伺,没人跟我争跟我抢。首饰衣裳送来无数,银子只要我开口,也是不缺的。锦衣玉食、使奴唤婢,又无公婆压着,也没宅门里那些烦心事,比之大户人家主母,只好不差。娘亲和弟弟也能日日上门,我也能近便照料,竟是样样都好。我还奢求什么呢?” 回过神又道:“将来若有一子半女傍身,自然更是千好万好。若没有,也无妨。待存上一些钱财,抱养个一儿半女的,将来也会有人拾骸骨,不至于让我暴尸荒野。这便够了。若弟弟有出息,人丁兴旺,自然也少不了我的一个去处。这,不是很好?” 柳媚娘说完略偏着头看向岳仲尧。 岳仲尧被噎了个无语。 听她如此道来,似乎真的很好,样样都好。 岳仲尧觉得自己是不是在衙门里窝得久了,竟是不知时下人的想法了。 他的心境是不是老了? “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岳仲尧不死心又问道。 柳媚娘很坚定地点头。 岳仲尧听了叹了一口气。也许他真的是封闭太久了。 他觉得已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觉得好便好。 如此,他也觉得正正好。 两人又说了一番话,岳仲尧便告辞了出来。 待院门关上后,岳仲尧站在院门口愣愣地看着眼前这青砖黛瓦,这高墙大院,耳听着里面奴仆脚步声来来回回……他要攒多久的俸禄才买得起这么一间三进的院子? 而柳家又要攒多久? 如此,也好,也罢。 誓言他尤记得,以后便多关照着些吧。 当然,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那个能耐,能关照得了知县父母家的女眷。 岳仲尧出去后,柳媚娘愣愣地坐在花厅的官帽椅上不动。 那人来了又走,以前时常能见到的人,以后再不能见了吧? 她是什么时候有了那个想法的? 是今年的元宵吧。 元宵夜,游人如织,潮水涌动。花市灯如昼,亮光丽影,迷了旁人,也迷了她。 那一群富贵人家老爷夫人、公子小姐,衣裳华贵,奴仆簇拥开道,嘻笑怒骂。 她被人推着闪避在旁,挤不进去,也融入不进去。 她看到了他,也中意了他。 她日日到衙门送饭,见过他数次,那人的眼光也投向她数次,还会朝她淡淡微笑。只是她一直娇羞装做看不见。 周家的六爷也很好,她在下河村也见过数次。他仪表堂堂,言语风趣,只是他们周家毕竟只是个商户。 而且周家兄弟太多,女人太多。她即便能进到周府,也见不上那人几次面。也出不来,见不到娘家亲人。 她便看中了他,锁住了他。 郑知县家最小的儿子,郑远。 她之前就见过他。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对她有兴趣。 她还是拎着食盒等着衙门口,只是慢慢地食盒里的东西再不是送到岳仲尧手里。 食盒里的食物她越做越精细,越做越用心。而里面回的礼物也越来越精贵。 她知道她成功了。 于是,她被带到了现在这处宅子。 那人蜜语又温言,酥了她的身,化了她的心。 那人细心又温柔。抱着她,抚摸着她,细密地吻着她……挑开她的外衣,中衣,亵衣,直至她清凉一片…… 她颤栗着,紧紧地绷着,两只脚掌崩成了一条直线…… 那人温柔地抚摸着她,啃咬着她细白的脖颈,揉搓着她未曾示过人的两团软肉……吞吐着她粉嫩的耳珠,挑弄着她私秘密处的珠子,伸着手在里面来来回回,或重或轻…… 那人在她耳边昵喃,吻着她的眉,她的眼,一次又一次揉搓着胸前的柔软,爱不释手。那人让她放松,放松,放心把她交给他…… 她在他的身下沦陷,软成一滩水,任他欲取欲求…… 红梢帐内,被浪翻滚。架子床响了一夜。 那人喊着她的名字,一寸一寸地啃咬着她的肌肤。她从来不知道她的名字喊来竟有噬魂夺魄的麻痒。 她脑子里空空的,全身绵软得厉害,只知道自己一次次被抛上云端又一次次往下坠……来来回回,又痛又酥麻…… 那人如饿狼般,又急切又极尽温柔,在她身上到处点火,在她身上肆意冲撞…… 引着她抛撒了一回又一回热泪,又不能推不能拒,只能攀着他,迎合着他,随着他变幻着各种动作…… 她从来不知道她在床上能那么软,能那样令人粘乎着不肯放…… 他们从中午一直战到晚上,又从晚上一直战到次日早上……歇了再战,又歇又战…… 一直到次日中午,那人才餍足起身离去。 她在床上躺了两天,才算是缓了过来。 第三天那人又来了。 还带来了好几个箱子,绫罗绸缎,钗环首饰,各式成衣鞋袜,看得她眼花缭乱。 院里又陆续来了二三十个婆子丫头,连贴身服伺的大丫头都派了四个。 她们叫她“太太”。 她又欢喜又惶恐不安。 他夜里再来,红帐春暖,温柔缠绵,他抚平了她的不安。 她慢慢生受了下来。 她觉得她就是个太太。她原本就该过这样的生活。 只是娘来闹过一回。 拍着她,打着她,在她面前哭得昏天黑地。 她任她哭任她骂任她打。 哭过骂过,她便拉着她娘到院里院外,屋前屋后看了又看,耳听着那些人对她娘卑躬屈膝,喊她娘“老太太”…… 再听着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拿她弟弟翻来覆去地讲,她娘脸上慢慢凝重,再慢慢平静,再慢慢也有了笑意。 娘走时,她给娘塞了几个大元宝并一套名贵的笔墨纸砚,还让她弟弟用完再来取。 她娘只愣了愣,就把它们紧紧揣进了怀里。 过几日娘再来,说弟弟脸上也有红光了,带给他的笔墨纸砚,爱不释手。 她嘴角扬着,笑了起来。 至此她安心地呆在这里,呆在那个男人安置的私宅里。日里夜里盼着他来…… “太太,方才老爷的小厮来,说爷晚上要过来。让太太准备着呢。” 柳媚娘回过神来,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脸上又恢复了往日温婉的模样。 “好,你让人到厨房吩咐一声,叫他们多做几个爷爱吃的菜。看爷素日爱喝的酒还有没有,若没有,快些打发人去买。吩咐厨房烧些热水来,我要先泡一泡,用前几日晒好的茉莉花瓣细细地撒上一层,爷喜欢。” “是,太太,奴婢这就让人去准备。” 柳媚娘腰肢款款地朝后进她居住的房间走去,走动间又往回看了看,方才快速地回过头去。不一会,就闪进了房内。 仿佛方才愣愣坐在官帽椅上默默淌着泪的人只是别人的错觉而已。rs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木头花 细雨霏霏,如珠帘般,细细密密,迷迷蒙蒙。 溅到地上,和着尘土,扬起轻轻渺渺的雨雾。空气里,异常清新。 明琦带着琬儿搬着小矮凳坐在厢房门口,两人齐齐托着腮对着一片雨雾贪看。 好在已进五月,不用担心她俩会因这场雨受凉生病,便任由她们去。 乔明瑾坐在厢房里,向院中望去,嘴角扬着淡淡的微笑。 那雨滴滴答答落到房檐上,再断线般砸到地上,溅起一圈圈的涟漪。 她的心异常安静。 眼前是一堆周宴卿送来的帐册。 自接了周府的帐本后,乔明瑾便僻了这间厢房做为书房用。有时候夜里看帐晚了也会歇在这处。 “娘,这场雨还要下到什么时候啊?都不能出去玩了。”琬儿蹬蹬蹬地跑进来,撅着嘴向她抱怨。 “就惦记着玩。我还记得你那大字还没写玩呢。今天算盘也只练了一次。”明琦不客气地揭她的短。 小东西扭头瞪了自家小姨一眼。明琦也没半点身份地与她对视。 乔明瑾见之哭笑不得。 这两人虽然差不了几岁,可实实在在隔着一个辈份。可两人似乎都没有这个意识。照样打打闹闹。好在越闹越亲。 只是每日也少不了大眼瞪小眼,小眼不服输地插腰指控。 乔明瑾招手让两人爬上矮榻。 “外头都是泥地,被雨淋得到处坑坑洼洼的,晴了后还得晒两天才能去了水呢。倒惦记着玩,鞋子娘可不帮你洗。” 乔明瑾揽了女儿在怀,戳着她的额头道。 “就是,那鞋子可难洗了,洗多了还会开裂。溅了泥,就是洗干净了还是灰扑扑的。到时我可不帮你做鞋子。” 明琦跟琬儿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一副长不大的小孩样。 琬儿朝她哼了一声,扭着身子扑在乔明瑾怀里:“娘,就没有夏天穿的鹿皮靴吗?防水的,不怕下雨的那种?” 乔明瑾摸索着女儿的头,身子偏了偏,往榻下看了看,三双棉布鞋齐齐地摆在榻前的地上。 这年头可没有塑料做的雨靴卖。那用糯米桨做成的棉布鞋可不能在雨水里淌。 当然也有木屐。或只是木头做的底,或是连鞋面也由木头挖成的,只是怎么穿怎么别扭。 木头做的底也就罢了,鞋面至少是软和的布料。只是也不适合在雨水里淌。全部由木头做的木头鞋,穿起来硬梆梆的,不能伸不能屈,挤着脚趾又箍着脚后跟。 她只穿过一次就放下了。 一下雨便只能宅在家里了。 这场雨下了有几天了,淅淅沥沥的。娘仨个窝在家里,连院门都出得少。 作坊里一下雨,木桩子就不能烘烤,不能烘烤便不能做干躁处理,不做干燥处理便不能下手雕刻。进度便有些耽误了下来。 好在影响都不大。处理好的木桩子还有好些。只是做杂役的工人们倒是空闲了下来。 如今姚记那边需要衣架的量也少了下来。一个月送一次,也能支撑着卖个一两个月,倒也不需专门的人专做这个了。 前几日,乔明瑾看着工人们闲着等活做,便教他们做木头花。 作坊里每天从木桩子上刨下来的木屑能装好几麻袋。往常这些丢弃的木头花都只是被夏氏和何氏塞在麻袋里拎着到厨房做引火用。 前几日,落雨,乔明瑾带着琬儿和明琦到作坊找云峦玩。 看到工人们正收拾师傅们刨下来的木屑,又看到女儿和云峦因下雨不能出屋去玩,正无所事事。便从中挑了一些刨得又薄又长的木头花,又圈又绕着给她俩做了一束干花。 琬儿、云峦和明琦瞧着好玩又新奇,拿着在作坊四处炫耀。 给做杂活的工人们看见了,纷纷要来看。连夏氏和何氏都跑过来学。 众人集思广益,把刨下来的木头花都集中在一起,又把厨房里没来得及烧的几麻袋都扛了来,铺陈在屋子里,找能用的木头花,拼装各种玩意。 最后连做杂活的工人们的家眷都闲得发慌,得了消息,跑到作坊来做着玩了。 很快大伙便参照着乔明瑾做的干花束,做出了各种各样的干花出来。还有些拼成了画,有些还做成了木头花篮子、针线篓子…… 各式各样。又小巧又可爱。 连眼光毒到的众位师傅们见了都连连夸赞。 如此作坊倒是又有活儿做了。 厨房引火的柴火又变成了林子里的松毛落叶。 乔明瑾连去了几天,便把明琦和琬儿搁在那里,自个回家里算帐去了。 今天也是木头花被挑捡得差不多了,工人们及各家眷两眼冒光地正守着师傅们,等着他们刨木头花了。恨不能到后院把未处理的木头桩子扛了来自个刨上几刨。 两个孩子没事做,又回了家里。陪着她看雨听雨。 “姐,你说咱们用木头花做的那些东西会有人买吗?”明琦一脸的怀疑相。 乔明瑾笑了笑,道:“想知道有没有人买,等下晌表哥回来不就知道了?” 云锦前日送了一些木头花做的小玩意送到姚记去试卖,数量不多,只说放在那里试试水。 今天又送了一批过去,也想着看看试水的结果。 两个小东西听了乔明瑾的话,便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她们这几天也参与做过哪些木头花。 从一堆小山高的木头花里挑捡出可用的木头花,两个小东西功不可没。 也不是所有的木头花都是可用的。要连着刨成一片,没有出现裂痕又完整,长短又要合适的,才行。 之前因没想过废物利用的问题,师傅们在刨花的时候也不经心,虽然刨下来的木头花堆了半间屋子,但能用的着实不多。 明琦和琬儿领着工人们的几个孩子,整个身子都几乎埋在木头花堆里,也只找到一小半能用的。 在利用的过程中,穿针引线,拼扎绕粘的过程中又损了不少,加上也是初做,工人及家属们并不熟练,故实际做得的成品并不多。 不过这也算是找到了一条废物利用的新径。 若以后得的木头花多,也能再安排几个工人们的家眷进作坊工作。也算各得其所。 “娘,好无聊哦。” 琬儿在厢房写完几张大字,又拨了一会算盘珠子。便焉巴地趴在小桌子上了。 小东西如今正是好玩好动的年纪。乔明瑾虽然平时对她要求甚严,又要读书又要练字又要打算盘,但也没箍拘了她的本性。 只要做完乔明瑾安排的功课,便任她到处疯玩。 乔明瑾抬头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又撇向明琦那边,看她也是一副无精打彩的模样,摇头暗乐。 这姨甥俩要是锁在大宅门里,怕是要抓狂,这才一天不出门就受不了了。 遂对她俩说道:“那你们去作坊找云峦玩吧。” “不去。去那边也是待在屋子里。”琬儿那小东西头也没抬,趴在桌子上恹恹回道。 乔明瑾想了想,对两个小东西说道:“那你们去隔壁厢房盛一些黑豆和花生拿到作坊让夏奶奶给你们炒了吃。” 两个小东西听了,立刻翻腾着直起身子,眼睛瞬间闪亮了起来。 “我怎么没想到?哦,这就去!” 琬儿一窜老高,跟在明琦身后就要去隔壁厢房。 快走到门口,又回过头道:“娘,可不可以拿一些黑芝麻让夏奶奶帮着碾碎炒了做芝麻糊吃?” 乔明瑾点头:“嗯,多拿一些,让夏奶奶做了留作坊一些。” “哦哦,娘最好了!”琬儿说完蹦跳着出去了。 乔明瑾笑着摇了摇头。又埋首在一堆帐册里。 这活计也不是轻松的。她翻了这些天,也才有了一点头绪。速度慢主要是因为这繁体字挤挤挨挨地看得她头昏眼花。那一堆数字,她又要重新换算成她熟悉的阿拉伯数字……有时候放下帐册,眼前直冒金星。 要重新核算演算一遍,再编成各铺子庄子的内帐,只怕最快也要十天半月。 不过这周家不说富可敌国,最起码在青川县也是数一数二的富户了,光看这些帐本,就仿佛能看到那银钱扇着翅膀争着挤着飞向周家了。 而这才是其中极小的一部分。 什么叫积年累世的世家望族,她算看明白了。这人和人还真是不能比。不然怎的说人比人得扔呢。 叹了一口气,乔明瑾认命地拉过琬儿用的小算盘,一大一小合在一起,拨得噼啪作响。 不一会,两个小东西,拎着几个小麻袋又出现在乔明瑾的书房。 “姐,那我们去了。” “娘,我们拿不了。一会不够琬儿再回来拿哦。” 乔明瑾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这是要搬空呐?她又没种地,得这些东西容易吗? 看女儿殷殷的目光,只好点头道:“都去把木屐套上。再用油布把鞋面包了,要是溅了泥,你们就自个洗去。” “哎。”两人齐齐应了一声。就到处找木屐和油布去了。 不一会,乔明瑾便听院门吱呀沉沉响了一声,又吱呀再响了一声,一开一合,便听不到两个小东西的声音了。rs 第一百九十七章 惦记 天擦黑的时候,云锦才从青川城里回来。 虽然仍是绵绵细雨,车轮子泥泞,半个车厢都是泥点子,但掩不住云锦脸上的喜意。 同来的还有姚平。 乔明瑾已是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见到他自然也是欢喜的。 待请了人进屋,姚平连喝了两杯热茶,才迫不及待地把这两天捎卖木头花摆件的事说了。 说不上多好,没当初衣架招的人多,但胜在新奇,又轻巧,也引了不少太太小姐们的注意。 这东西本就是个jian货,又是丢弃不要的东西做成的,普通人家不会花那个钱买那不实用的木头花做的玩意。 也就是手中有两个闲钱的,买着好看,见个新鲜。鲜花见多了,买上一束木头花做的干花束摆上那么几天,也能瞧个新奇。 因着下雨,姚记杂货铺并没有多少人。城里闲逛的人自然少了不少,街上半天也不见一个人影。 姚平便让他两个嫂子及娘亲、妹妹打着伞拎着货郎箱子一家一户地摇铃走街窜巷地卖。 小娘子们因着这场雨不得出门,憋闷得久了,对她们婆媳几个上门兜售自然是欢迎之至。 又不心疼那两个小钱,再加上大家大户里小丫头婆子也多,手中那月俸领了都没处花,见有人上门兜售,自然是欢欢喜喜地翻捡一通。 宅门里又要攀比,别人买了新奇的玩意,你没买,脸上似乎过不去。 东西自然卖得快。只一趟就几乎清空了。 喜得婆媳几个欢欣舞鼓,恨不得饭都不吃,把城里的人家挨个走上个遍…… 乔明瑾听了自然欢喜。 本就是哄小孩的玩意,废物利用而已,没什么本钱,就只出几个工钱。倒是不想,竟能靠着奇巧赚了个人气。 乔明瑾在家招待了姚平一顿晚饭,姚平当天便在工坊里住下了。 当晚又把自家娘几个得来的反馈告知夏氏何氏等人,几个人便在工坊商量了一夜。 乔明瑾也抱着女儿在旁边听了一会,最后琬儿倒在她的怀里昏昏欲睡,这才抱了女儿和明琦回去。 次日一早,雨倒是下得小了。姚平一早起身便匆匆告辞走了。 如今那小子身上穿的也看不出拼接缝补的模样了,料子时新又好看,看得出姚记的生意还不错。 乔明瑾倒是放心不少。 当天云锦便招来几个工人,再加上他们各家的女眷,又忙活了起来。 昨天云锦进了城,除了上姚记,还找了周宴卿。如今这工坊是她和周宴卿两家人家的,有什么主意,自然也是要通禀一下他的。 得了周宴卿的赞许之后,周宴卿还让人带着云锦上周家的木匠铺子又搜罗了一马车的木头花让他带了回来。 工坊的女眷们倒是不用再巴巴地等着师傅们刨那一两根木桩子了。 往常师傅们对散了一地的木头花只把他们当垃圾一样,还嫌弃他们膈脚,如今倒是宝贝起来了。刨得时候极其细心,生怕把它们毁了,用不上。 还没等刨下来,就有工人们的娃子们拿着麻袋在等着了。也让师傅们哭笑不得。 虽然只是请工人们的女眷们来做短工,但这些请来的女人们干劲十足。 谁都想表现得好一些,让主家看出她们动作麻利,干的活又漂亮,虽不能请她们当长工固定工,但有活的时候能想到她们便心满意足了。 请她们做短工,可是按件算钱的,谁做得多,做得好,拿的钱就多。谁都想卯足了劲好好表现一番。 也没谁愿意跟钱过不去。 女眷们干得活既麻利又好。这年头除了地里那些活,女人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嫁得近些的,还有个娘家可走动,可是嫁得远些的,也许一辈子都不能走出嫁来的这个村子。家境不好的,也没那个闲钱去镇上走动一二。 乔明瑾看着工坊门口,不时有三三两两的人徘徊,等着看有无活计可做。心里不由得直泛酸。 嫁个好男人的,自然是有男人心疼着,少不了一碗热饭吃。嫁了个不会心疼婆娘的,又不知事的,受男人打骂不说,在家里还受婆婆揉搓,儿女再不懂事的,手中又无银钱的,实在是过一天算一天,那日子没个指望。 有了乔明瑾的工坊,大家似乎看到了一丝光亮。 想着能领一些活做,贴补家用,又能偷偷攒上一些铜板,也不用什么事都看别人的脸色。 乔明瑾每回去工坊都被大媳妇小姑娘拉着问活计,心里沉沉的。连着两天闷着屋里想事。 有些人她真的很想拉一把。只是工坊还真没那么多活计可请她们做的。问得她不好意思,便连门都不太敢出了。 转眼云锦带来的一车子木头花用完后,工人们的女眷便不得不结束这轻松愉快短暂的短工日子,回家去了。 因是记件算的工钱,也不能拖日子。乔明瑾连日被人追着问可有活干,她想了几天也没想出什么可来钱的活计。也不敢看她们失望的脸。 这日天晴好,乔明瑾用过早饭,照例到工坊巡视。见夏氏和何氏往外搬各种被褥衣裳往外摊晒。 后院里十几根竹竿挂得满满当当的。有些被褥填的棉花,睡了一冬,沉得很,根本不能往竹竿上挂,那竹竿可承受不住。 母女俩便把工坊的各种椅子都搬了来,把被子衣物摊在上面。连工坊留着做样品的一张洗头的雅榻都搬了出来。 那洗头椅用木头做的,沉得很,母女二人抬得吃力。乔明瑾还上前搭了一把手。 “这玩意好是好,可就是太沉了。若是做得小一些,或用别的什么东西做得轻些就好了。” 夏氏直起身来喘气,抱怨道。 何氏也连喘了几下,才道:“这东西就要用好的木料来做,用寻常木头或是竹子做,哪里能放个一年两年?” 乔明瑾在一旁听着,笑着往那洗头椅上看去,那椅子重不全是木头重,前头还缀着一个陶盆,用来洗头的。左侧还设了一个案几,可放茶水等物,另除了洗头的功用,也是备着大户人家可遣丫头帮着按摩松散筋骨的,故椅面做得很宽,这重量才增加了不少。 城里周家木匠铺也有一般木料做的,也有定制的,没这张这般精致的。也没这张这般重。 夏氏往屋里抱被褥去了,何氏大刺刺往椅子上一摊,眯缝着眼:“哎,舒服。这一早上可累死我了。洗了一大摊子衣裳被面,这会又要晒这晒那,连日的雨,那屋里的被子被褥都发潮了。” 乔明瑾听了笑了笑。 又听那何氏说道:“要是这椅子轻便些,我倒是想日日搬到檐下然后躺在上面摊着晒晒太阳。” 乔明瑾脑子一激灵,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又听何氏道:“瑾娘,你有没有什么好的赚钱的主意?这几天我被人天天追着问,都快烦死了。你也知道地里的活也忙完了,除了挑水浇园,锄草捉虫,地里还真没多少活计做了。那家里劳力多的,都相邀着往城里镇上打工去了。那些婆娘要留在家里看顾老人小孩,走不开,又闲得发慌,也想能多挣几个银钱。你主意多,有没有什么想法,一日也不要多,哪怕只有十文八文的,她们都满足的很。” 乔明瑾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下的那椅子,脑子里忽得有了主意。 “这还真的有一个。” “真的?”何氏一个鲤鱼打挺翻坐了起来。 “也是刚刚从你的话中得的启发。” 何氏听了忙拉着乔明瑾一同坐了,连抱着被褥过来的夏氏听了都把东西放在一旁坐着一起听。 这母女俩都是心善的。自家日子过得好了,也见不得别人过得苦哈哈的。自来了这下河村,跟下河村的女人处得好,早就跟各家女眷混得熟了。总想着帮上一把。 这回听了乔明瑾说有活计做了,当然是高兴得很,迫不及待地拉着她问了起来。 乔明瑾是听了方才何氏抱怨那椅子太沉,想的主意。 她是想着做一些轻便的躺椅出来。 这天气渐热了,不拘什么人都不愿窝在房里,总想着到阴凉的地方纳凉。家里腿脚不便的老人,若是有张椅子又能坐又能躺的,自然是欢喜的。 之前作坊也做过一些躺椅,乔明瑾也出过一些图纸让周记的木匠铺来做,也受到了城里人的追捧,卖得都很好。 只是那些好木料做成的椅子,价格并不便宜,寻常人家也不愿费那个钱去买上一把。 若是价格便宜,又轻便又实用,那是不是买的人更多些呢? 也不往大户人家里兜售,只卖寻常人家,材料就用一般的寻常可见的山里没人关注的藤条就好。 下河村的山上,那林子里的木桩子是几乎挖空了,连地上铺了几层厚的经年的肥泥,都被人铲了个干净。 那娘家近的,家里又沤不到肥的,还可劲铲了一牛车一牛车往娘家运,如今那林子干净得连野鸡野兔都不见了。 似乎没什么可让人惦记的了。 可林子里那没人要的藤条,如今又被乔明瑾惦记上了。rs 第一百九十八章 低成本 下河村的林子里树丰林密。不仅树的品种多,连藤的品种也多。 平时也没人去注意这些东西。 农家里需要做一些盆啊桶啊椅啊柜的,就上林子里择一两棵树砍下拖回家来用。那藤条谁用? 也就是在林子里搂松毛或是打柴的时候忘记带麻绳了,才有可能会砍上一两条细些的藤条做麻绳和草绳用。也只不过是系东西或是辅以攀爬之用罢了。 没人想到用它做别的。 而如今林子里野鸡山兔鲜见影子,那肥泥都几乎被刨干净了,也没人去注意这么个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 可乔明瑾就是惦记起这些没人要的东西来了。 前世用藤条做的藤椅藤桌藤篮等工艺品颇受大众欢迎。实用不敢说,但胜在轻巧,搬动方便。 她住在小区大院的时候,就经常听到外头有人摇铃吆喝“卖竹竿罗……”“好看的藤椅罗……”吆喝声起,总有大院的娃子们一溜跟在后面看热闹。 兜售的人慢悠悠骑着一辆改装的三轮自行车,摇着铃铛,车上装着摞了高高的藤椅一条巷子一条巷子不住嘴地吆喝。 谁家听见了,从窗口扒着往外看,兴起了就叫住看一看,挑挑拣拣,价格合适的话,就选一把回家。 那东西轻,往肩上一摔,自个就能扛了回去。 乔明瑾以前住的家里就有好几个藤条做的椅啊桌的。 天井里除了放着一套腾条做的茶桌茶椅外、还有一个鸟巢状的吊篮,另外还有她老爸最爱捧着一个巴掌大的紫钞壶晃晃悠悠坐着摇来摇去的藤条摇椅…… 那都是她缠着她爸跟在人家自行车后面追着买了,又让她爸扛回来的。 那都已是太过遥远的回忆…… 乔明瑾认准了要做这个之后,就找作坊的人仔细商量了一番。 大家听了都说好。 虽然谁都没做过,可这东西跟用木料做的椅子也有异曲同工之处。村子里也有上林子里砍上几根竹子做一两个竹椅的,那工艺跟藤椅也差不了多少。 打定了主意之后,乔明瑾在村里迅速请了人,除了几个杂工家的女眷,又在村里找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参与制作。 另外她虽见识过不少类型的藤艺品,但在制作上还是抓瞎。于是又在村子里另找了几个做过竹椅的老人请他们当制作师傅。 另一方便,又招了几个青壮跟着她和云锦上山挑选材料。 藤椅有两种,一种是藤木结合的,一种是纯藤木制作的。 乔明瑾主要就是为了突出藤制品的轻巧及价格的低廉,所以便决定做成纯藤木结构的。 林子里藤条的种类很多。能用来制作藤椅的类别可达几百种。下河村林子里的藤木虽然大小各异形态品种各异,但好在大多都是能用的。 大些粗些的就用来做支撑杆、脚蹋、扶手及椅背。细丝的就用来做坐板及盘花。 乔明瑾是个半桶水。好在大家听了她的提议之后,谁都能提一两句意见,群策群力,提的意见都只比她好不差。 她连着几天带着人进林子里选材料,全身上下被划拉了好几道,才带着人拉了几牛车的材料回来,堆了满满一院子。 材料选好后,就要进行初步加工了。 那藤木表面都比较粗糙,一般是多刺植物,要使用首先就得把它打磨光滑了。 待云锦到城里买齐全了工具之后,乔明瑾便带着人剥皮去枝打磨了。 这年头也别指望有什么打磨机床什么的了,全是手工。刀具是必须的,磨纱纸那也算是细磨工具了。 好在条件虽简陋,但这年头的效率还算不错。历朝历代都少不了优秀的手工艺人,这些人往往就隐在乡野不为人知。 她在村里请来做过竹椅的几位老大爷,给她提了好些中肯的意见,让乔明瑾混沌的脑子得以清明不少。 材料选好后,经过粗打磨细打磨,就要进行制作了。 制作中的弯曲定型至关重要。这年头可没有什么火枪进行热处理,只有用原始的火来进行烘烤。 好在这农家用火烘烤木料竹料藤木之类以至弯曲定型极少没人不会的。当初乔明瑾卖竹耙时自己就做过不短时间这个工作。 有村里几位大爷在旁边镇着,作坊的师傅偶尔也会出来提些意见,乔明瑾便只管设计图样的事。 这东西也不难模仿。没什么技术难度。 看了一眼,回家自个拧巴扭巴的也能拗一把出来。又不拿去卖,自家用用还是能的。自家都能做的,就怕没人会掏这个钱。 这乡人的动手能力从来就不能小瞧了。 若不是乔明瑾请着这些人来作坊参与制作,只怕这些人都要砍一些回家自己拗一两把来。模仿是一定的。 觖决的方法,一是要么垄断材料,二是要么一直比别人新奇,不断出新。 垄断材料不太同能。下河村可能有几分把握,可别的地方,怎能做到? 也就指望能抢着做一些新意新奇来。 乔明瑾便又开始了埋头画图的日子。 藤条椅的制作时间并不像根雕一样所需那么长的时间,两者的市场定位也不同。也许做一年的藤木制品都抵不上一个根雕的。 也就是解决些人工,赚些小钱罢了。没指望靠它能卖个高价,致富什么的。 经过加工、组装、编织、缠花、再打磨、抛光、刷漆上油之后,一张纯藤条制作的藤椅也就算做成了。 第一张藤椅也不是什么花哨的,盘花也简单的很,很普通的样式。但是成品做出来后,还是让众人欣喜了一把。 结实还轻便,成人一只手就能举起来了。从前院搬到后院,每天从房里搬到屋外几十个来回,一点问题都没有,气都不带喘的。 众人围着它很是欢喜。 挨个坐了一遍之后,又以十二分热情投入到下一个成品的制作中去了。 周管家来看过一遍之后,又看了乔明瑾所绘的图纸,也赞不绝口。次日就拎了周宴卿过来看了。 周宴卿围着第一件成品转悠了好几圈,又傻子一样举着它走了几个来回,再细细看了乔明瑾的图纸,便围着乔明瑾上上下下一通不错眼的打量。 “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乔明瑾听了白了他一眼。没搭理她。 等他打量够了,便跟他商量起售卖的事。 “我之前只不过是看着农忙之后,村里闲下来的劳力太多,我们母女生活在这里,又买下村里的宅基地兴起了作坊,这一年来也引了不少人眼红。好在有你周府的名头镇着,族长也算大力支持,没什么人闹事。便也想出一份力……” “……我当然没那么高尚,当然一方便也是我想找些事做。不,不,你可别说那些帐册给得少了。我好不容易脑子清明了一时片刻,你可别又上赶着拿一堆来。先让我缓缓……这另一方面也是想帮着族长解决村里多余的一些劳力罢了。” “我听说族长帮了你不少忙?”周宴卿盯着乔明瑾问道。 乔明瑾点头:“嗯。我买宅基地,买房买田盖房请工,族长出了不少力。再有,若不是他,这一年来,我们母女俩不会过得这么轻松。我心里一直记着他的情。” 周宴卿盯着她,眼神不错一分。 心里酸酸的涩涩的。 乔明瑾扯了一通题外话,便跟他提到了藤椅售卖的问题。 “这藤椅只怕也做不长时间。毕竟是低成本的东西,除了一些新奇的精品可以放在你那个木匠铺兜售之外,其余的我想像货郎一样请人四处吆喝着卖。这样一来,成本低了,仿的人无利可图,兴许我们能多卖一些时间。” 周宴卿点头。 这点利他还不放在眼里。 能拉拢下河村的人,给他们一份工作,有份固定的银钱收入贴补家里,对于他对于作坊都只是有利无害的事。 他没什么需要反对的。 这东西跟根雕不同,猪肉都上不了席,更何况这些野生野长的贱物?想往大门大户里卖个高价几乎不可能。 眼前这个女人只要有事做,忙碌起来总是一副光芒耀人的样子,整个人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芒,鲜活的让人不敢逼视。 他喜欢看到这样的她。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按捺不住地想靠近她,想跟她多说一些话…… 周宴卿在下河村盘桓了一整日,直到天边昏黄一片,才驾着车走了。 跟乔明瑾定了几种要放入铺子兜售的式样,又商量了一番售卖的细节,再勉励了众人一番,这才走了。 周宴卿走后,乔明瑾便又抓紧了制作。 人多,又分了工艺流程,流水制作,第二张第三张……成品出得都很快。大伙熟练了之后,那成品一张一张地往外冒,很快专门收拾出的一间存放的房间便装满了。 接下来,不可避免的就到了兜售的时候。这也是检验一番辛苦是否有回报的时候了。 众人一颗心高高地悬着。 这东西只有卖得好了,他们才能拿到更高的工钱。rs 第一百九十九章 没脸 乔明瑾兵分三路。 一路精品往周家的木匠铺子里卖,一路借助姚家之力让他们父子婆媳几个专往邻近村子市镇及青川城区里吆喝兜售。 另一路则让云锦带着村里几个嘴皮利索的青壮往下河村附近售卖。 下河村附近有好几个村子,上下河村就大得很。另外周围还有好几个村子。 这一路卖的都是价廉实用而且不花哨的藤条桌椅。 家里若没有会做木匠活的,或是没有劳力上山伐木的,买上一张藤桌当饭桌或当梳妆桌或当书桌,当各种放置东西的桌子,价钱又不贵,比请人做一张木头桌子还便宜,想必也不会卖不掉。 而家里有老人的,买张藤条做的椅子或是摇椅,让老人坐在庭院里择菜做农活或是晒太阳或歇午,或是在夏夜里摊在上面睡觉也是极好的。 不贵,且轻巧搬运又方便,不用的时候还能高高地往上摞起来。家里买上一张,能使很多用途。 云锦这一路用了乔明瑾家里的牛车马车,再加上借了秀姐的牛车,拉了整整三车藤桌椅往邻近村子去了。 当天晚饭时分,这几人就拉着空车回来了。 几个人一脸的喜意,笑得嘴都合不拢。云锦还朝乔明瑾和何氏等人抱怨本来还想着绕到云家村那边,给乔家和云家各留上一两把摇椅的。 哪知道路上颠坏的一张都被人抢了去。 装钱的麻袋被云锦扔在桌上,咚地沉沉响了一声。 何氏迫不及待地拔拉着麻袋埋头就数铜板。夏氏笑嘻嘻地在一旁给她递麻绳。 这娘俩巴掌大的银元宝都见过不少,看见这一堆铜钱还是两眼直放光。 虽然没几块大的银角子,但因着材料不要钱,只一些人工及辅料还有油漆钱,虽然卖得不贵,但扣除成本之后,赚得也不少。 这一天卖得的钱,作坊两三个月的伙食钱是省下来了。 乔明瑾把跟着云锦往附近村子兜售的几个青壮大大夸奖了一番,又让他们在作坊饱饱地吃了一顿,还给他们往家里打包了不少作坊做剩下的菜肉之类的让他们拎了回去。 几个青壮,平时也难得出门,多是在家里忙活那一亩三分地,如今有这个机会跟着出外面做了一回行脚商,还拿回了一麻袋的铜板,心里那份欣喜和成就是无可比拟的。 缠着乔明瑾答应要多走几趟。 乔明瑾笑眯眯地应了。答应他们只要有这样的活就再叫他们。这才把欢欢喜喜的几个人送走了。 隔几日,周管事也过来把铺子里售卖的情况跟她禀报了一遍。 这一年来,周家的木匠铺子越发有名了。 自铺子里摆了一尊木根雕的孔雀开屏做为镇店之宝后,青川城本地的,或是南来北往的,得了消息都会往周家木匠铺观瞻一番。 随着里面新奇的东西越来越多,周家的木匠铺子名气也越来越大。城里要打什么家具,做什么木工活计,大多想到周记的的木匠铺。 如今那藤艺品一出来,自然也引来了一通围观。哪怕卖得价钱比云锦这一路卖得贵,但相比起沉重木料做成的家具还是便宜不少。 有钱人家不把这俩小钱放在眼里,普通人家觉得价格划算,于是才放进店,便几乎卖了个精光。 那拉去的货都来不及存放在仓库里就被人分刮了去。 而姚记的这一路,也卖得不错。第三天姚平也亲自来下河村报了一回情况。 他本来想自己掏腰包留一套桌椅在店里,两把摇椅搬回家给她老娘嫂子们用的,不曾想卖得太火,都没有剩的。最后也只抢了一把摇椅放在店里。 一方面供做样品,一方面供他老爹在店里无人的时候可以休息上那么一会。 乔明瑾没有收他的钱,算是送他的。 当然辛苦钱也是要算给他的。雅艺作坊出的东西,放在姚记卖,说好只算给他代卖钱。并不算在合伙之内。这作坊毕竟不是她一个人的。 而另一边拿到工钱又拿到分红的所有参与制作的人都高兴异常。 这农忙过后,他们大都赋闲在家,活计不累,不用泥里水里背朝天面朝土的在地里劳作,拿的钱还高,比外出揽零活做给的钱还高,怎不让人惊喜。 都不用人吩咐,就全部投入了第二批制作中。 那藤木也源源不断地送到作坊来。有眼光独到的,还像挖木桩子一样,往外四处寻摸藤条,乔明瑾也算了合适的价钱跟他们买了下来…… 下河村说大不大,村子里发生的事自然瞒不过有心人。 自作坊投入藤艺品制作之后,更多的人便笼到村外的作坊来。 孙氏和于氏两妯娌日日闲得在村子里晃悠,都寻不到两三个可以和她俩说闲话的。 村里的娃子们玩闹的场所也几乎都移动到了村子外围。 两妯娌打听了一番,心里酸得直冒泡。 免不了回家跟吴氏绘声绘色学了一通。吴氏自然也是低咒了几句“成日出妖娥子”,不过骂来骂去也就那几句。 她如今只要听说乔明瑾日子过得好,心里就不舒坦。 她等着乔明瑾回过头来向她摇尾乞怜,等了那么久没等到。人家离了她岳家,过得比在她岳家不知好了多少倍。 不少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嘲笑她,她又不是不知道。 只恨不能看着她没饭吃没衣穿,日子过得惨兮兮才甘心。 而孙于两人平时没个来钱的渠道,在家里也没法从吴氏嘴里抠出一两个钱来攒私房。自挖了几个木桩子得以存了两个钱之后,自然是清楚银钱的好处。 这时候自然是各回各屋,被窝里各自鼓动各自男人去求乔明瑾要活计做。 听说在那里做活,还经常有绿豆汤或是糖水点心吃。 她俩不好意思窜到乔明瑾面前,她们虽有那么厚的脸皮,但奈何乔明瑾不搭理她们。 撮窜自家男人去到乔明瑾面前要活做,想必乔氏是不好拒绝的。上次收木桩子乔氏不就都收下来了吗? 岳二被孙氏瓜噪得心烦,这入了夏,本来就难以入睡,这婆娘还粘乎着他,趴在他耳朵边叨叨个没完,比外头那知了蝉还烦人。 岳二穿着清凉装躺在席上,被孙氏叨叨得心烦,捂着耳朵侧着身子,用脚后跟往后狠狠踹了一脚。 孙氏顿时吡着牙抽起气来。只片刻就扑上去对着岳二又是拳打脚踢又是撕又是咬的。 “你还动手动脚了?你个没用的!她又不是外人,脸面能值什么价,去求一求又怎么了?还能跟钱过不去?” 岳二被孙氏捶得更是烦躁,一个鲤鱼打挺翻坐了起来:“你出息,你出息你就去求琬儿的娘啊!我是没那脸皮去求人家。平时地里吃不完的菜让人送一把给琬儿她娘,你宁愿走上半天拎回去你母亲家喂猪都不愿往弟妹那里去一趟,如今又让我以什么脸面去求她!” 孙氏听得火起,用脚狠踹了他几下,直把他踹着顶到墙面上。 “她还用得着我们给她送菜?那作坊的工人吃得都比我们不知好多少倍!往外几里远就能闻到肉香。你儿子天天都跑过去吸上一回,再回来吵着闹着要吃肉。还用得着我们给她送菜!” 黑夜里,孙氏的声音往上拔高了几分。 岳二听得头发直抽抽,低声喝斥道:“她有她的,你自送你的,两下有什么相干?一把青菜也是一份心意,三弟妹又不是那不懂事的,她自念着你这一份心意,有什么事能不想到你?如今弄成这样,倒要我去求了!我是没那脸!我宁可去城里揽零活宁可去永州码头扛包!” 孙氏听了这一番话,气得直喘粗气。 合着还怨上她了? “是我赶她娘俩走的?是我让岳老三娶平妻的?你岳家做事不地道,倒赖上我了!” 岳二气得不轻,这娘们跟她说不通! 索性翻身起来,往床尾摸了一件外裳捏在手里就拉开门往外走。 “你去哪!” “我到堂屋睡去!” “有种你就天天在外头睡,别进这屋!” 孙氏气得直拍床板。 另一头于氏也在岳四耳边叨叨。 只不过于氏要比孙氏婉转得多。 “听说三嫂管的那作坊正在请人,往年她也不太出门,村里的人只怕都认识不了几个,这请人做活不请些知根知底的怎么行。这三哥又不在,我们自然不能让人欺瞒了她。” 于氏一手放在岳四的腰间,一边倾身在他耳边轻声细语说道。 “三嫂请的那些人我也知道,都是村里老实本分的,家里劳力多,等着吃饭的嘴也多,三嫂请了她们也算是个贴补。” 岳四也没睡下,躺被窝里跟于氏聊天。 “这知人知面不知心。请人还是要请自己人为好。现在咱家地里的活也不多,那点活爹一个人就能忙得过来了,咱还有北树要养,将来我还想送他去学堂的,咱手里没两个大钱怎么行。要不你去问问三嫂,看有没有活安排给你做。哪怕不给工钱,包两顿饭也成啊,家里还能省些口粮。” “就你还能为这个家着想。不过三嫂是不会不给工钱的。”岳四在于氏脸上摸了一把。 “那不是更好?北树也大了,我还想再给他添一两个弟弟妹妹呢,咱手里没两个钱怎么行。” “嗯,确实该给北树添一个弟弟妹妹了……”岳四说着便动起手来。 两只手很快便滑进了于氏微敞的衣襟里。 “跟你说正事呢。” “咱现在办的也是正事。”岳四说着整个人一翻就压在了于氏上面。 “你先听我说……哎呀,你轻些……别咬那里……明儿去找三嫂好不好,问她有没有活计做……” 岳四趴在于氏软和的身子上面,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如今正是箭在弦上,哪里能分心。rs 第二百章 惊天炸雷 不说孙于两妯娌如何打算,那边岳二岳四兄弟俩是很有默契的不作为了。 不同于岳二的直接拒绝,岳四夜里该如何还是如何,软语哄着,软玉温香被翻红浪照旧,但次日醒来,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兄弟二人着实是没那个脸啊。 这要如何开口? 哦你平时有什么好事从没想过人家,有便宜要占了要求人了,就上门去认亲了? 哪有这样办事的。反正他们是没脸去的。 他们老娘倒是长了几张脸,但让她向最不喜欢的乔氏下腰恳求,还不如直接给她递把刀来得痛快。 吴氏素来是个好强人,好不容易媳妇熬成婆了,哪里还能去看儿媳妇的脸色? 而且她是定要过得比那不要脸皮、白眼狼一样的乔氏日子红火十倍百倍才成。 如今这机会不是来了? 她三儿升了捕头,没准再熬个一年半年的,那八品县尉就到手了。到时她也是官家老太太了。再借势给小女儿找一门城里的官家富户,当上少奶奶,那得是多添彩的事? 两个女儿,一个嫁官家富户,一个如今也到城里生活了,托儿子的福工钱给的还不低,如今都接了全家到城里养活了。 若接下来新娶的三儿媳妇也是城里嫁过来的,懂事又孝顺,识文还知礼。哪里是那个穷家破屋出来的可比的?村里那些糙娘子个个都比不上。 她吴氏以后还不得在村子里使劲挺直了腰杆走路啊? 任你乔氏有再大的本事,还不是乡里坳里出来的?还能改了出身不成? 就是有个秀才爹,不还是穷酸一个?离了我三儿,你乔氏还能飞上高高的枝头不成? 吴氏虽然不愤村子里又有一批人被乔明瑾的工坊笼络了过去,可是只要一想到她儿子如今升官加薪,女儿高嫁有望,就喜得走路都发飘。 正琢磨着上城里跟他儿子商讨一下与柳媚娘的婚事,顺便托一托儿子为他妹子再寻几个有名气的官媒,附近那几个私媒如今她可不放在眼里。 吴氏还正盘算着呢,她那个三儿就回来了。 这回不年不节的,也不是例行休沐日,吴氏对儿子的突然回来奇怪得很。 可一看儿子肩上扛了比往日多了好几个的大包袱,又喜上眉梢。 看儿子这样,这回是先回的家呢。 哼,就说你乔氏一个生过娃的经过霜打的哪里及得上人家柳媚娘年轻靓丽又新鲜热呼? 果然,没能让你多得瑟几天。 “儿啊,快,快进屋。怎么这时候回来了?真是的,怎的还拿这么多东西回来。” 吴氏笑得见牙不见眼,边说着边上前就要去接岳仲尧肩上的包袱。 “娘,这包袱重得很,还是儿来拿吧。这也到家了,没几步路了。” 岳仲尧说着偏着身子闪了闪。 吴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这孩子,敢情是怕娘累着啊,我儿就是孝顺。没事没事,娘百来斤重的担子都挑过,这几个包袱还能拎不动?” 岳仲尧对他娘这上手就抢的行径着实是头疼。也不拦着了,要拿就拿吧。 吴氏乐呵呵地自己抢了两个包袱,又指挥着两个儿媳把余下的包袱也拿进了她的房里。 “三弟这当了捕头,就是不一样了。瞧这大包小包的,哪里是往日可比的?” 孙氏乐眯眯连番奉承了好几句。 岳仲尧默不作声。 也没跟进房里,径直走到厨房里,往素日里放米桨水的陶罐那里走去,想舀上两勺来解解渴。 这回搭的顺风车可不是到下河村的,艳阳高照中走了一个时辰才到家,渴坏了。 陶罐里空空如也。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 岳仲尧又在厨房里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放在别的陶罐里。愣了愣。 嗓子冒烟,连叹气都无力了。只走到厨房盛水的小水缸里拿了葫芦瓢舀了一大瓢就往嘴里倒。 直喝了三大瓢这才算是缓了过来。 水缸里的水也只一小半了,外头生活用的大水缸里也只余了一点底的水了。身上粘乎得厉害,看来想冲个凉是不能够了。 岳小满看着她娘和两个嫂子只顾着在屋里解她三哥的包袱,家里一早上舀出来的米桨也被祸害没了,她哥只能喝冷水,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对着岳仲尧道:“三哥,你饿不饿?我给你下碗面吃吧。” 岳仲尧对着这个妹子摇了摇头,道:“三哥不饿,路上吃了几个干粮。爹和二哥四弟呢?” “爹和四哥到地里去了。二哥去二嫂娘家了。” 岳仲尧听了点了点头。 正待想进屋翻旧衣裳好拿到水井边冲个澡,就听他娘在屋里扬声道:“老三,你是不是往乔氏那边去过了?” 包袱里没她期望的东西。 岳仲尧正待开口,又听他娘说道:“你这是怎么回事,怎的把家伙事都搬回来了?” 屋里吴氏和两个儿媳妇看着摊在床上的几个包袱,里头都是素日里岳仲尧的日常用品,衣裳鞋袜、澡豆皂角、连冬天的两床棉被都搬了回来。 除此之外,并不见别的物事。布料尺头,点心糕饼,那是翻了个也没有的。 岳仲尧在吴氏门口应道:“娘,这次要带的行李太多了,几个同袍驾着马车一路把我送到城外十里,也来不及给家里备东西了。娘需要什么,我下回进城再给娘带。” 吴氏把手中的棉被翻来又翻,听完他这一番话,气得把那棉被重重往床上一扔:“你聋了还是哑了?我是问你,怎么把家伙事都带回来了?连饭盒铺盖都背了回来,你这是要外派还是怎的?” 岳仲尧挠了挠头,良久才看着吴氏道:“娘,我辞了公差了。地里的活也多,我回来帮你和爹。” 吴氏一时没反映过来。 愣了愣。 待反映过来,随手抓起床上一物就朝岳仲尧扔了过去:“放屁!辞了?一个月三两银,又是捕头,多少人等着送油水到你面前,不知多少人想挤进县衙大门都挤不进去,你倒给我辞了!地里那点活,有你爹和你两个兄弟尽够了,哪里还需要你!你翅膀硬了,三两银子你不放在眼里了!眼里没父母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家里说一声!知不知道村里有多少人艳羡你这份差事!你倒好,给我辞了!” 吴氏声音越拔越高。边说着边抓了床上的东西往岳仲尧身上扔去。 岳仲尧先前把他娘扔过来的一盒澡豆接在手里,又不妨她娘接连向他投东西过来,在门口左躲右躲,好不狼狈。 只片刻间,房间里就一片狼藉。 孙氏和于氏看散了一地的澡豆,又被吴氏踩烂的皂角,心疼得直抽抽。 这也就是城里的金贵人才会用到的东西,她们在乡下哪里能用得到这个? 她们要是抱怨两声,吴氏能直接扔她们一簸箕的柴灰。 吴氏连扔带骂,都不带喘的,指着岳仲尧骂了个狗血喷头。看岳仲尧的目光好像能喷出火来,只恨不得从来没生过这个孽子。 “你说,是您把差事办砸了,还是上官厌了你了,好端端的差事竟然不要了!” 吴氏气得直喘粗气。 “娘,都不是……不是差事办砸了,也不是上官赶我走,是我自己要辞的。” 岳仲尧看着泼妇一般的吴氏只觉得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 吴氏听完又往床上抓了一把,小东西已被她扔了个干净,没捞着。 看近前一个两层的饭盒,扑过去抓在手里,奋力就朝岳仲尧扔了过去。 “我扔不死你!你长能耐了!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得不到的差事,你就这么拱手让出去了!你是有千金还是万金啊?看不上一个月三两的月份俸了!你老娘还指着它过活呢!” 吴氏的饭盒刚扔出去,孙氏和于氏就急忙扑上去接住了。 这两层的饭盒看起来这么小巧精致,看着也能值俩钱呢,怎能就扔了? 于氏没抢得过孙氏,有些懊恼。 偷偷瞄了瞄盛怒中的吴氏一眼,赶紧抢上前去把包袱里的一个精美的汤婆子抢在怀里。 这比那饭盒还值钱呢,可不能让她婆婆糟蹋了。 吴氏没砸到岳仲尧气得直喘粗气。恨得用手连连点着岳仲尧,只差一点就扑过来戳到他鼻子上了。 岳小满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这会看她没东西扔了,忙扑过来拉住她娘。 劝道:“娘,你也好好听三哥说说话嘛,没准三哥有什么苦衷呢。” 吴氏挣脱开岳小满,两条粗黑的眉毛几乎立了起来,骂道:“放屁!他能有什么苦衷!我看他是着急回来抱他婆娘孩子呢!你说,是不是那个狐狸精哄着你辞了差回家来的!我就知道那不是个好货!” “娘!”岳仲尧唱道。 “你骂儿子可以,却不准你这么骂瑾娘!这事跟她没关系。” 吴氏听了更是气了几分:“还说不是狐狸精,瞧你这护得紧!她这是看不得我好啊……” 说完软到地上嚎上了。 “我这是不能活了,我这是什么命啊,好不容易盼着儿子有出息了,能跟上过上两天好日子了,这就被人生生掐了啊……这是不盼着我好呐,不让我好过呐……” 干嚎了大半天,又连声吩咐两个儿媳妇赶紧去把老岳头和岳二岳四找回来。 孙氏和于氏对视了一眼,齐齐从门口溜了出去……rs 第二百零一章 不让你好过 老岳头还以为是家里厨房的柴火又一个不慎烧起来了,连滚带爬地从地里爬上田埂,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家跑。 他们家的厨房,小半间堆了柴火。 东根是个顽劣的,经常到灶膛拿烧过的木炭去外面唬人玩。 上次就是不慎从肚膛拔的时候多带出了一根正烧着的木炭,正巧落在柴堆里。肚膛口最近的是一小堆引火用的松毛,那木炭带着火星落在那堆松毛里,还能不烧的? 岳家那两个媳妇孙氏于氏又爱窜门,岳小满那一次也带了针线篓子到相熟的小姐妹那里做针线,其余人也统不在家。 这一烧,半间厨房便没了。 要不是隔壁秀姐家两个孩子见着了,喊了邻近的人来扑火,怕是岳家整个都要烧没了。 老岳头自然是心有余悸。凭他现在还起不了一间正屋。 三个儿子,等于是三家人,有子又有孙,那房间还能少盖了? 这一跑,只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岳四也呼哧呼哧紧跟在他爹后面。一边跟着跑一边问于氏是出了何事。 于氏却只顾说家里出了大事,让他快回。 唬得父子俩更是脚下不停,没命地往家里奔。 岳家,吴氏嚎得半天,竟没歇嘴的迹象。引得左邻右舍趴在门外及院墙上看热闹。 岳仲尧劝了又劝,只把吴氏惹得嚎得更是大声。 惹得他一腔火起,索性也不管了。 他都娶妻生子了,没道理到现在了,还得事事听她娘的摆布。他要过什么日子,将来路要怎么走,好也好,不好也罢,都是他自己的事,都只能他自己扛着,别人也帮不了他,也左右不了他的人生。 孝顺跟这没有冲突。 岳仲尧到房间里翻了一身旧衣裳抱着,又拎了家里的木桶就往村里的水井处去了。 他出去没多久,老岳头父子俩便一前一后回了。 气还不待喘缓,那吴氏见着他回来,一通大力的干嚎,把事儿一字不落得抖落了出来。 老岳头软在地上。 也不是别的,就是累的。这一通跑都没歇过。 那边岳四也是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动弹了。 这一跑,累了半条命。还不忘瞪了跟着他后面进门的于氏一眼,这婆娘也不把话说清楚,害他跑得腿差点断了。 吴氏看老岳头只顾伸着舌头喘气,没搭理她。朝前挪了几屁股,又嚎起来,说是不能活了云云。 老岳头气喘缓后,又接过岳小满捧的葫芦瓢连喝了几瓢冷水,听她不住嘴地干嚎,忙唱道:“你闭嘴!嫌声音不够大,全村人不知道还是怎的?” 边说着边示意岳小满去关院门。 待院门关上后,老岳头又抓过岳小满问了一番。这才确定事情的经过。 对还在嚎着的吴氏喝道:“老三做什么决定,那是他的事。你有什么好嚎的?他觉得这样好,就这样做,于你没什么相干!回家种地有什么不好?日子还不是照过?” “放屁!”吴氏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 “怎么不相干了?啊?他不是你儿子啊,他不是这家人啊?一个月三两的银子跟八百钱能一样啊?日子能照过啊?当杂役的妹子跟当捕头的妹子能一样啊?许的人家能一样啊?” 吴氏连珠炮地向老岳头逼问。 老岳头被他一把冲到面前不带停嘴地逼问,身子向后倾着,差点没被吴氏扑倒在地上。 老岳头气得用力推了她一把。 大声道:“跟小满有什么相干。就算三儿将来如何了,也改不了小满的出身。我早就跟你说过了眼睛不要长在头顶上,咱有多大能耐就捧多大碗,吃多少粮。你偏不听,想给小满找什么大户人家。大户人家是那么好进的?就算现在进去了,将来咱家落魄了,人家能对小满好了?那样势力的人家能是个什么好人家?亏你还是个当娘的,生生把小满耽误到现在!” 吴氏气得伸着手又戳过来:“我怎么当娘的,她是我怀胎十个月生下来的,我会不疼她?咱家怎么会落魄?将来三儿当好了捕头,以后官路只会越走越宽,咱家也能脱了这身皮。好好的享清福的日子不要,非要为了那个狐狸精把差事辞了,回了家来!” 岳四听完皱了皱眉头,方才他一直听着爹娘争执也没插得上嘴。 此时听他娘说到琬儿她娘的身上,遂皱眉说道:“娘,这事是三哥的决定,跟三嫂有什么相干?” 吴氏呸了一声,道:“怎么跟她不相干?若不是她,你三哥能把好好的差事辞了回到家来?她就是假清高,一面说着闹着要和离,一面又死死地缠着你三哥,我呸。” 岳四还待再说,站在他身旁的于氏狠命拉住了他,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岳四回头瞪了于氏一眼,不过也不开口了。 他娘正在气头上,说再多也无济于事,没准还让他娘对三嫂多恨上几分。 不说岳家里闹哄哄,只说岳仲尧抱了一身衣裳,拎着个木桶要往水井处去。 想了想,又绕到村外,往乔明瑾处走去。 乔家大门没锁,只用一根木条子拴着门把。 乡下人家,若没出远门,只是下地若是在村子里,一般都不会锁着门,都只闭好,用东西栓着。 不防人,只为了防鸡鸭牲畜闯进去遭蹋东西。 乔明瑾家里自己挖了一口井。岳仲尧本想拉开门栓进去。想了想,又放弃了。 看这样子,娘俩应该在作坊。 他家里老娘还闹着。还是等家里事毕了再来吧。转身又往水井边去了。 再说岳家那边,一家人虽轮着劝吴氏,怎奈那人是个掐尖要强的。 刚刚在外头炫耀了没几天,说她三儿子升了捕头,一家子好日子就要来了。走路挺腰拔背,看别人说话奉承她,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这才没几天,这晴空响雷,就把她的美梦击了个粉碎。越想越不甘心。 越想越是气恨得不行。 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往外就跑。 “娘,你这是要去哪?”岳小满在后面拉了她一把,没料吴氏跑得太快,拉了个虚空。 老岳头看了她往外疾走的背景,喝道:“谁都不许跟去,由她去!看她发疯得几时?” 拍了拍屁股,把衣襟上的泥都掸干净,背着手往堂屋里去了。找到他的水烟竿咕噜噜地吸了起来。 却说老岳头的这一声喝,岳四于氏等人也都没跟着吴氏去。岳小满是想着让她娘静一静也好,也就没跟着。 而那孙氏和岳二却是一直不见人影。 岳小满想着她这二嫂向来就是有好事就往上凑,有什么不好的事就躲得远远的。这会只怕是没去找她二哥或是找着了,也拉着人不让回吧。 岳小满哼了一声就往她娘的房里收拾被她娘扔了一地的她三哥的行李去了。 且说这吴氏,气冲冲地出了家门。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 她盼着他儿子升官加薪,把她一家子都带到城里生活,脱了这泥腿子的皮,改换门楣,再买上几个丫头婆子伺候,也过一过使奴唤婢的生活,不料就这么生生没了。 只恨得火气蹭蹭地往上冒,非得好好发泄上一通,方能一消她的怒气。 吴氏这一路疾走,在路上见着一根婴儿手臂粗,成人一般长短的竹竿,忙一把捡了紧紧握在手里。 又疾走了起来。 牙根咬得死咬,面目狰狞。 好在这一路也没遇见个人,不然非得被她这副样子吓到。 待走到乔明瑾屋子前,看见大门上只用木棍栓着,三两下就把木栓子拔了,狠狠扔在地上。 用力推开院门,就抢了进去。 乡下人家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乔明瑾除了她自己住的房间,有一个箱笼是锁着的,房门她不在也会锁上之外,其它房间也都只是用的木栓子栓着。 平常相熟人家进来拿个东西或放些什么东西也方便。 乡下人家经常相借一些农具、或是家里来人借些桌椅碗筷之类的。有时候,都是进屋先借了等人回来了后说的,大家都是这样做的,也都没什么。 吴氏这一进来,陆续把厢房门上的门栓都给拔了,拿着竹竿进去就是一通砸,桌上椅上床上,片刻之间就是一片狼藉。 砸了几个厢房,吴氏这还不解恨,又走到院里,一通砸。把乔明瑾那新搬进来没两天的一套藤条做的藤桌椅也砸得没了个形。 这还不算,又冲到厨房里,把桌椅碗筷,盘盆锅勺一通砸。 稀里哗啦,一阵噼啪做响。 乔明瑾收拾得利落明净的厨房,立刻就跟鬼子进村一样,没找见一个完整的。 吴氏犹自气不顺,又发现好像正屋还没去,两手握紧竹竿又一路冲至正屋。 正屋的门把栓得有些高,门栓也粗得很,她一只手拉不动,遂扔了竹竿,两手一起上。 门栓很快也快她拔了下来,正俯身捡起竹竿准备往里冲,就听到后头一声断喝:“做什么!” 唬了她一个激灵,转身看去。 只见云锦瞪着一双虎目,正嗖嗖喷着火,怒瞪着她。 后面哗啦啦跟来一群人。rs 第二百零二章 岂是人干的 吴氏在进去乔明瑾家里的时候,有在作坊附近玩耍的娃子看到了。 作坊现在陆续从村里请了不少人做活,谁家都有一两个娃子。父母到作坊作活,娃子小的,也就随手带了来。 这些娃子便在作坊附近一起玩,倒也省了父母又要做活又要看孩子,父母偶尔还能出来看上一两眼。 吴氏一脸狰狞地跑来的时候,就有娃子远远看到了。只是被她那副样子吓得不敢近前。 吴氏这一跑进乔明瑾家里去,有胆子大的娃子便偷偷在外头猫着看了。听到屋子里噼哩啪啦声声作响,有机灵的娃子便一溜烟地跑到作坊去报信。 只是到底晚了些。 云锦得了信冲在最前面。 此时看见吴氏正握着一根快要散了架的竹竿正往里屋进,急忙大喝了一声。 待看到院里那日他亲自搬过来的一套藤条桌椅已是被砸得不成样子了,院里也一片狼藉,眼里更是往外不停地喷着火。 上前迈了一大步,拽着吴氏的胳膊把她往后拖去,直到把吴氏拖得离了正屋门口十几步远才停了下来。 那吴氏被拖得差点跌趴在地上。 好不容易站直,看到云锦身后跟着的乔明瑾正一身光鲜的走进院来,一股邪火忽得蹭蹭往上冒。 两手紧握着竹竿就朝乔明瑾冲了过去。 那已被她砸得快散了架的竹竿远远地朝乔明瑾挥了两下。怎奈跟着云锦进来的人众多,哪里能让她得逞? 好几个人把乔明瑾远远地拉开了,而云锦更是一把拖住了吴氏。 吴氏大怒,又要如法炮制用竹竿去打云锦。 被云锦很快夺了去,远远地掷了开去,又拽着她的手狠狠甩了一把。 吴氏本一股冲劲,被云锦这般一卸一甩,站立不稳连着倒退几步一屁股跌到地上。 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了,跟着嚎了起来:“天杀的,这是要杀人了。快来看啊,这是媳妇带着人要打杀婆婆了啊,我怎么这么命苦,替儿子娶了这种不孝的人进门,家门不幸啊……” 跟来的秀姐、何氏、夏氏等人早已看到了院里的一片狼藉,厢房门也大开着,往里一看,更是不忍睹,早就一肚火了。 听她这般嚎,喝道:“快住嘴!瑾娘是怎么惹着你了?你趁她不在,把家里砸成这样?还有脸嚎了!瑾娘才是不幸,嫁进你家,有你这样的恶婆婆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乔明瑾淡淡地看了她两眼,只觉厌恶之极。 转身走去厢房。 几个厢房,除了她放帐本僻做书房的房间锁着,其它房间均大门洞开。 里面东西散落一地,帐子也被打落了松松垮垮地挂在床上,被子枕头也被拉扯着掉到地上。 桌上的花瓶、文具、茶壶茶杯、桌子椅子,无一不是散落在地上,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除了床,只怕是找不到一件完整的东西。 最边上的厢房里装着各种杂物,有苏氏交上来的谷子及各种豆类、芝麻、花生等物。 乔明瑾也没要他们一家的租金,都是要的粮食及各类杂粮。加上娘家送来的,满满当当地装在各种大缸小缸里,摆放在这间厢房里。 此时,几个缸子坛子都被砸破了。大缸破了洞,那谷子正汩汩地往外冒,小坛子也被打破了倒在地上,各种杂粮散了一地。 根本没一处下脚的地方。 跟在后面的琬儿见到了,哇的一声哭开了。 明琦拉着她也在淌泪,牙根紧咬着,心里恨得要死。 秀姐、何氏、夏氏及作坊里做活的几个女工,也跟着后面,看了此情景,都是不住嘴地骂。 庄户人家莫不是省吃俭用的,从来舍不得把粮食遭蹋了。就是小孩子吃饭的时候往桌上掉了饭粒都要捡起来吃了。哪里能看到这么多粮食都散在地上,还被踩得稀巴烂的。 夏氏拍着大腿:“天杀的,这还是人啊?几世的仇人都不会干这种事啊!” 何氏眼里冒着火,扭头急冲到吴氏跟前。连拉带拽的,若不是有人拉着,只恨不得连搧她几个大嘴巴。 “去叫岳家人来!派人去城里把那岳老三也叫回来!看看他娘都干的什么破事!” 何氏连吼几声,扯散了吴氏的头发,搧不到她,便恨得连推了她几下。吴氏也不是吃素的,立时就跟何氏推搡了起来。 乔明瑾愣愣地看着散了一地的东西,闭着嘴不说话,也不动弹。 秀姐及几个女工在后面连声咒骂,夏氏看着乔明瑾呆滞的样子,心里一阵阵发酸。 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也只陪在她身后,心里把那吴氏恨得要死。 此时有人在外大声喊道:“快来看啊,厨房也被砸得不见形了。” 夏氏骂了一句:“天杀的!”就往厨房跑去。 乔明瑾默默地转过身来,也跟在秀姐等人后面往厨房走去。 明琦看着她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心里有些害怕。 “姐……”“娘!”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地拉着她。 乔明瑾看了两人一眼,便拉着她们往厨房走去。 走了几步,看到院里放置的一些桶啊盆啊,晒衣服的竹竿,竹竿上的衣物,全部被砸落在地上,那洗得干干净净的衣裳上又被脏污了。还眼见有明显的脚印踩在上面。 明琦嗷的一声便冲了过去。 琬儿也想跑过去,跑了两步,回头看了看乔明瑾,又跑过来紧紧拉着乔明瑾的手,紧紧地偎在乔明瑾身边。 乔明瑾脚步停了停,直直往厨房走去。 厨房里,夏氏秀姐等人连哭带骂,在厨房连圈转,没找到一件半件完整的东西。 “这作死的,天杀的贼婆子,连炒菜的铁锅都给捅破了,这可要怎么做饭!这是不给人活路了!” 其它跟来的几个女工心疼地直抽抽。 村里没人找得到比乔明瑾备的更齐全的厨房了。 炒菜的锅、煮饭的锅、煮水的锅、煮汤的锅、熬粥熬甜水的锅,各种锅具,没一样是混着用的。 各色碗碟、汤盆面碗、各种大小的勺、长筷短筷,连骨碟都有。 村里哪里有这样讲究的人家? 乔明瑾家的厨房,窗明几净,灶台上、饭桌上、厨柜里,及那挂在墙上的抹布、垫布、围裙,无一不是干干净净的,没见半点油污。 来一个人便要赞一次。 村里的男人无不以乔明瑾做为典范,让家里的婆娘以此做为标杆,学着些。 多少人羡慕。很多人也都跑来学习乔明瑾的厨房里如何摆放东西的。墙上的钉、吊绳、挂钩,厨柜、矮几、东西摆得整整齐齐,不见一丝脏乱。 如今这里却像台风过境一样。 找不见能下脚的地方,寻不见一件完整的物什。 几个女工看着地上那又薄又白的细瓷碗碟就这么碎在地上,心疼得直抽抽。 这吴氏真真是做孽啊。 这哪里有半点素日的情分?这真是夙仇才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琬儿看着地上她专用的小碗小碟砸碎在地上,哇得大声哭了出来。 几个在厨房的人听了琬儿的哭声更是愤恨不已,只恨不得冲出去大巴掌搧那吴氏几个大耳光。rs 第二百零三章 可笑 岳仲尧领着岳家一众到了乔家的时候,吴氏已是嚎得嗓子冒了烟。 乔家院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大群人看吴氏就像在看戏一样。 吴氏顶着众人的指指点点,顶着云锦等人那吃人的目光,嚎着嚎着也有了些害怕。 这终于盼到自家来人了。 自见到岳仲尧等人出现后,吴氏就好像看到了主心骨,喜上心头。 更是越发撒泼地拍着泥地又嚎又喊:“这是要杀人了啊,天杀的,媳妇领了人要打杀婆婆呐。” 岳仲尧冷冷地瞥了他娘一眼,对这个娘越发失望,心一点一点冷却下去。 看了两眼,便不想再看。只在人群里找自家妻女。 看见女儿正窝在妻子怀里,背着人,哭得一抽一抽的,心疼不已。三两步就朝母女俩迈了过去。 乔明瑾见他过来,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往后退了退。 岳仲尧接到她那陌生疏离的目光,一颗心如坠冰窖,冷得他直打颤。 云锦看着他,冷冷道:“你还是看一看你那娘都干了什么好事吧。我这妹妹都避到这村外来了,到底又是哪里惹到了她,这一通乱闯把家里砸成这样!欺负我妹子娘家没人是不是?” 云锦还来不及说话,那边吴氏先发制人,嚎道:“三儿啊,你看他们这一伙人,把娘拉扯成这个样子,快快把这些人都抓到县里衙门去!” 这一番话不说云锦暴跳如雷,岳家一众听了更是恨不得把头埋到泥里去。 老岳头眼里冒着火,咬着牙上前急走两步,把吴氏从地上拽了起来,伸手就用力给了她一个大耳光。 “岳贵升,你敢打我!”吴氏嗷的一声就朝老岳头扑了上去。 老岳头躲闪不及,那脸上很快就被吴氏挠了几道,很快就见了血点子。 岳二岳四岳小满等人见之更是无地自容。 纷纷上前欲拉开二人。 岳仲尧见自家人当着这么多人拉扯,又羞又气。很快窜到两人之间,把吴氏的手从老岳头胸前领子上拉了开来。 唱道:“娘!你到底要做什么!” 曾经让他觉得最温馨最安心的,整齐又洁净的小院不见了,此时换来的只是一片狼藉。那厢房和厨房他还没去看过,只听来人报信,说是没一处完好的。 岳仲尧便对她这个娘失望冷心了。 方才岳家人一听来人报信,唬得连跑带爬就奔了过来。路遇岳二和孙氏慢悠悠地正往家走,见了一家人这样,也都齐齐往乔明瑾这边跑。 如今看到她娘竟是趁着瑾娘不在,把瑾娘家里砸成这样…… 如今还不知错在哪里,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泼,越发无地自容。只恨不得跟他们这个娘没有任何关系。 岳仲尧本下定决心要回家守在妻女身边,哄转了娇妻,好让她重回他的怀抱,重温新婚时的甜蜜,也好再给琬儿添上几个弟弟妹妹。 可如今她娘这般一来,只会把瑾娘越推越远。 岳仲尧看着乔明瑾静静地站在人群里,抿着嘴不发一言,冷冷的淡淡的,面上瞧不出悲喜。虽然二人离得不远,可岳仲尧就是觉得自己的妻子远得自己好像触碰不到了。 岳仲尧的心好像被冰封了一般,又好像听见开裂声,一点点的往外坍塌…… 得知了此处的消息,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多时就挤满了乔家院子。作坊的师傅及工人们也几乎全来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朝吴氏控诉。 不仅是心疼这一院子的东西,还是因这行为太过恶劣。 下河村在这青川城松山集下已不下百年,从来没听说有过这样的事。更合况还是一家人,婆婆打砸了自家媳妇及孙女的家。 乔明瑾在下河村一直人缘不错,这会围观的人无一不站在她的身边。 吴氏被众人指指点点着,犹自不知所犯何事般,朝岳仲尧喊道:“你是死人呐!在县衙里挂着公职,就这么由着别人作贱你亲娘啊?” 老岳头一听,气得又要扑上去搧她耳光。被几个儿子女儿拦腰抱住了。 云锦对岳仲尧一副死人样,极度不满。 “你母亲砸烂了我妹子的院子,这就打算这么干看着?” 云锦看着岳仲尧的目光带着火,错着牙,只要对方不让他满意,就能扑上去咬上一口的架势。 “你放心,我会给瑾娘一个交待的,不会委屈了她和孩子。”岳仲尧心里眼里冰封着,麻木又痛得他无法呼吸。 娘啊,你为什么不盼着儿子好过呢? 老岳头见自家儿子那副样子,心里抽抽地疼。对云锦和乔明瑾说道:“瑾娘,你放心,这婆子我一定带回去好生教训,瑾娘你的损失我家会赔的。” 有围观的乡亲嗤笑道:“老岳头,你把她带回家可是准备怎么教训啊?谁不知你那婆娘在家是个悍的,你把她带回去还能制得住她?” 很快有人点头附和:“把瑾娘家里砸成这样,可别想轻飘飘一句话就过了。” 有人又对一旁站着看热闹的娃子道:“快去看村长和族长到了没有?这事要让他们来处理。” 吴氏听了大声呸了一口:“有你们什么事!这是我家的事,请什么村长族长!我是她婆婆,别说打砸了她家,就是把这些东西全卷去卖了,谁又敢说些什么!” 老岳头听完恨得不行,只差没上去捂她那张臭嘴!都这时候了还不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 乔明瑾听她说这一番理所当然的话,气笑了,道:“一年前我就从你岳家搬出来了。说了一年后我就和岳仲尧和离的,当时我也写了文书,自我搬离岳家起,我家和你家便是两家。别说我家的东西了,就是我这个人,你也没权过问。” 乔明瑾与岳家的公案村里人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两家也都没想瞒着,当时又有好几个公证人在场,这哪里还有什么秘密? 就是当时文书上写的内容众人也都能背得下来了。 乔明瑾话音一落,众人也都纷纷点头。 正好今天周府周管事也应了周宴卿的请托来作坊拉做好的根雕及例行巡视,这会也正好站在人群中。 周管事听了乔明瑾的话也开口说道:“就算你们还是一家人,不过如今已是分开住了,就跟分了家没什么两样。你这妇人趁着屋主不在,拿着东西到别人家行凶打砸,已算是私闯民宅了,又持凶砸烂东西,按律是要过堂判刑的。这牢狱只怕是免不了要去蹲上一蹲了。” 吴氏听了愣了愣。不敢置信地看向周管事。 而孙氏听了眼睛倒是一亮。 不过随即她又想到,只怕有岳老三在,县大爷恐怕还是会卖他这个面子的,只怕还是要赔些银子了事。再来砸了乔氏这么多东西,只怕乔氏也不会心慈不要赔银了。 想想就是一顿肉疼,看着吴氏的眼光都不善了起来。 她旁边的于氏比起孙氏的精明来更是不遑多让,这会自然也是想到了公中的银子。也是在一旁恨得直咬牙。 老岳头的四弟岳华升正好也带了家人挤在人堆里,那苏氏吕氏这会正好也都站在乔明瑾的身旁。有了这些外人在,这怕是不能以家务事来论了。也不知当初他爹娘怎么给他二哥说了这么一门媳妇。 若不是因了这个搅家精,凭他二哥那股拼劲及岳仲尧的能力,何愁家里不兴旺? 看向吴氏的目光便带着火气。 岳华升便朝老岳头道:“二哥,二嫂在家里闹闹也就罢了,怎么让她闹到瑾娘这边来?一会等大哥到了,这事就交给大哥来处理吧,这已不是你家的家事了。” 老岳头的大哥岳富升是岳家的族长,当初也是他领着几个族老到岳家拟了析产分居文书的。 家和万事兴,家不和家人又拖后腿,也是极劳累身心的事。做儿女的又不能挑选父母。 岳仲尧万般无奈,看了他那娘一眼,发现已是没什么话可说的了。 转身对何氏、夏氏做了一个揖,言道:“请表嫂和婶子帮着瑾娘看看家里都损了些什么,列个单子给我,明天一早我就去城里给瑾娘把东西都补上。” 何氏犹自气不顺,恨恨看向岳仲尧:“你不会就以为砸烂了,拿银子补了就算完事了吧?” 岳仲尧还未来得及出口,吴氏又呸道:“不算完,你还待怎样?我就砸了你还能做何?赔个屁!若不是她这狐狸精哄着老三,老三会为了她辞了公差回了村子?我们家老三好不容易升了捕头,县老爷又给提了月钱,她这是眼红了,害怕了,怕我家老三在城里越过越好,娶了新妇在城里生儿育女,把她远远抛开了,就哄着我三儿回来当泥腿子了!赔个屁,我还没让她赔我们家的损失呢!” 吴氏噼哩啪啦若倒豆子一般,岳仲尧阻止不及。 待她说完,岳仲尧喝道:“娘!我说过了这事跟瑾娘没有关系。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放屁!若没有她哄着你,你会放着那么好的差事不要,回来当泥腿子?” 老岳头气得大骂:“泥腿子有什么不好?别忘了你母亲家、你嫁的男人还有你的儿子全都是泥腿子!三儿回来跟着我种地有什么不好,你当那差事是那么好干的?” 乔明瑾气乐了。 这才知道为何凭白无故招来吴氏这一顿砸。 乔明瑾弯着嘴角朝吴氏说道:“你放心,自我搬出你们岳家,就没想着要回去。一会等族长来了,我会让他给我做个见证,让我可以痛快地和岳仲尧和离了。以后你儿子如何,跟我再不相干。”rs 第二百零四章 二选一 老岳头的大哥岳富升,是下河村岳氏一姓的族长。已接任了好几年。 这下河村是个杂姓聚居的村子,后来整个村子还因为聚居的人太多了,分了上河、下河两个村子。 岳家是下河村的大姓,人多,族中也出了好几个人物。 最有名的便是族里出了一个京官。听说如今已官到正三品。 京中岳姓那一支如今也是儿孙有出息,已出了好几个出仕的后生。故岳姓在村子里比其他姓氏要吃香得多。 岳富升年近五十,很精明的一个人。但好在品性还不错,处事也还算公道。这些年在村子里也算有些威望。 今天他正闲坐家中喝茶。那一套乔明瑾送来的藤条桌椅他最为喜欢,还有那张藤条摇椅。他没事就坐在上面摇两下,惬意得很。只是家里的小孙子没事就爱跟他抢着坐,让他好不郁闷。 虽说这藤条椅乔明瑾说是送的,可他也不想让人说他一个族长占人便宜,还是给了钱的。乔明瑾最后只象征地收了一百文,让他很是慰贴。 暗叹乔明瑾是个懂事会办事的。 不由感慨他家那二弟妹也不知脑子是不是抽了,放着这么好的一个媳妇不要,非要去娶娇滴滴的城里姑娘。 今天还要上门去闹,听说把人家家里砸得都不能看了。 岳富升自接了来人报信之后,心里就窝着火。 自他接任下河村的族长之后,村里清明一片,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倒是不知竟出了这样一个搅事精。 岳富升紧赶慢赶终于到了乔明瑾家里。 有人看到了,忙叫了一声:“族长到了。” 众人听见了纷纷让路。 岳富升冷冷地看了院里正断断续续嚎上两声的吴氏,心里一阵厌恶。当年他爹娘真是屎棍糊了眼,才替二弟娶回这样一个妇人。 岳富升瞪了老岳头一眼,拨开人群,把乔家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 待看到那间放粮食的厢房里五谷杂粮散落一地,厨房里连烧水炒菜的锅都被捅破了的时候,心里的火蹭蹭的往上冒。 吴氏在看到岳富升进来的时候,有些害怕,往老岳头身后缩了缩,渐渐地也闭上了嘴。 老岳头家里的兄弟她都不怕,有时候还能呛上两声,但他这个大哥,吴氏是有些畏惧的。 岳富升走到乔明瑾面前,安慰了她几句,道:“瑾娘你放心,大伯定会为你做主。” 乔明瑾对着他福了福,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岳富升往吴氏那边狠狠扫了一眼,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岳仲尧一眼,才对老岳头说道:“瑾娘这屋里所有的损失都要由你家来赔。赔东西也好,折算成银子也罢,只能多给、赔好的,万不能随便了事。” 老岳头一个劲地点头。只说一定赔,赔最好的。 吴氏在后面恨得不行,忍不住小声道:“赔个屁。她还是我家儿媳妇呢。” 声音虽小,但站得近的人都听到了。 岳富升两眼一瞪,道:“吴氏,你这是不打算赔了?把瑾娘家里砸成这样,你还有理了?她是你家儿媳妇又怎样,别说如今她已搬出来过了,就是还住在你家里,你砸了她的东西就不用赔了?” 吴氏想起她方才一阵冲动砸烂了那么多东西,这要是赔,家底不得掏光啊? 忙大声道:“要不是她哄着老三,让老三辞了公差回家来,我会气得来砸了她家?这错的缘头在她,凭什么让我来赔!” 岳富升一愣,对着岳仲尧道:“你辞了差了?” 岳仲尧对着岳富升点了点头,道:“是的大伯。不过辞了公差这事跟瑾娘没有关系,她也不知道这事。大伯放心,瑾娘这里我会帮她收拾好,损了什么缺了什么我都会给她置办齐全了的。” 岳富升看着这个侄儿点了点头,道:“这是应该的,本来就该这样。你母亲不晓事,你不能跟她一样。” 吴氏眼看着这事这要一棰定音,往前迈了一步,刚想开口,就被老岳头和岳小满齐齐拉住了。 “你消停些吧。”老岳头又恨又气。 他怎么不知道他这婆娘竟不讲理到这个程度? 岳富升看了吴氏一眼,听她不住嘴地说着“不赔”,心生厌恶,道:“你不赔也行,那就由瑾娘娘家这边报官吧,就她表哥押着你去县衙大堂上,你再好生跟县大爷分辩分辩,看是不是打几个板子蹲牢狱还是要赔钱息事宁人。” 吴氏不服气:“我砸自家人的东西,蹲什么牢狱,赔什么银子!” 岳富升实在是没话跟她说,对她这副模样着实看不上眼。 那边乔明瑾见了,想着若不给她来个狠的,只怕她心里还是不服气的。 便开口道:“表哥,既然她不想赔银子,你就带着作坊几个师傅帮忙押着她去送官吧。你再到周府一趟,让周六爷跟衙门打声招呼。他跟郑郑知县家的小公子熟得很。” 云锦痛快地应了一声,喊了背后站着的作坊几个师傅,作势就要上前去抓人。 吴氏这才慌了,拼命往老岳头身后躲,一个劲摇头:“我不去,不去!” 岳富升在一旁点头:“既然这是瑾娘的意思,那便这么办吧。” 旁边围观的人也异口同声道:“对,送去衙门吧,让知县大老爷来判。反正瑾娘你家也有马车,便利得很,这就送去吧。” 吴氏看云锦几个人已是到了她的近前,越发粘老岳头的紧了。拼命摇头。 岳仲尧看了乔明瑾一眼,并不做什么反应。 孙氏和于氏面上也没什么反应,倒是眼睛里冒着光,一副热闹看戏的样子。旁边岳二岳四和岳小满频频朝乔明瑾这边投来求饶的目光。 “我不去县衙,不去不去。我赔,我赔银子,赔银子还不行吗?”吴氏软了下来。 秀姐在一旁嗤笑道:“光赔银子怎么行。这万一人人都跟你一样,看不顺眼就上来打砸一通,砸痛快了就赔银子,那岂不乱套了。” 吴氏恨得不行,扬声道:“那你还要怎样?” 何氏看了她一眼,厌恶得很,恨声道:“秀姐说得对,光赔银子自然不行,你得跟瑾娘当面道歉,还得写下文书以后不许你再登门,若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就十倍赔偿。” 吴氏瞪大眼睛,让她给那个贱人道歉?还不让登门?这是她儿子孙女的家,她想来就来。还写下文书?门都没有? 张着嘴,就想跳起来。 岳仲尧在一旁看了,越发失望。 喝道:“娘!你是不是想去县衙坐一坐?儿在那里当差知道,不管有冤没冤,上来先打十板子再说话,你是想去那里是吧?要不儿送你去?” 吴氏跳了起来:“你个不孝子!果真是被狐狸精迷了。连亲娘都不认了!” 看到旁边没一个站在她这一边的,云锦等几人还虎视耽耽地等着她说不赔银子就拉她见官,脖子缩了缩,她才不去县里衙呢。 听说打板子是要脱了裤子打的,那岂不脸面都丢尽了?小满还怎么说亲? 岳富升又问:“你是想赔银子道歉,还是想送县衙?” 老岳头不等她开口,忙道:“瑾娘,你看在琬儿的面上,就别把她送县衙了吧。所有的损失都由我们来赔,一定帮你置办齐了。锅坏了,今晚你带着琬儿家去吃饭吧。明儿一早就让仲尧去城里给你置办东西,一定要最好的。” 乔明瑾面上没有表情,道:“不用了,我和琬儿还有地方吃饭。我也不想做恶人,只要把砸烂的东西和损坏的粮食都补齐就成。我也不要她道什么歉,心里没那个想法的人,压着她说上那么几句也都是虚的,我也不稀罕。只让她答应再不登我家门就行。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以后别再来打扰我。” 又转向岳富升道:“族长,当初我们签的文书是一年之期,这日子已过了,刚好您也在,这就帮着我和岳仲尧把和离的事办了吧。刚好明儿去城里一道去衙门把文书办了。” 岳仲尧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忙道:“不,瑾娘,我不和离!我也不会再娶别的女人的!” 围观人的不想还有这一出,都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乔明瑾转身看了他一眼,道:“你觉得我和你母亲这样,还能过到一块去吗?你母亲自有她三媳妇的人选,而我和琬儿也自有我们的日子要过。” “不,不,我不会和离的,不会和离的。我也不会再娶别的人。” 岳仲尧纵有千言万语,这一时之间也哽得说不出口。只一次又一次地说着“不和离”的话,来表达他的意愿。 岳富升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 这侄儿从小听话懂事,他娘一句话,说是家里穷,他就丢下书再不提去私塾的事了。自己跟着老猎户学了手艺,又到镇上武馆镖局学了本事……后来上了战场,四年杳无音讯,都以为他不在了,没想到他倒活着回来了。 进了县衙当了捕快,才一年又升了捕头,正是前程有望。他也觉得这侄儿有出息,正替他高兴。想着以后若有机缘得京里的族叔拉一把,前程定看好,对族里也能多添一份荣光。 哪想竟有这样一个娘。果真要娶妻娶贤啊。 岳富升又叹了一口气,吴氏这么一来,只怕是把瑾娘心里最后的亲情都斩断了。 望向乔明瑾道:“瑾娘,仲尧说他不和离,你怎么说?”rs 第二百零五章 井水河水 瑾娘能怎么说? 她自然是想早早跟这吴氏跟这一家子早早了断了去。好过她的轻松快意的日子。 谁耐烦被这种泼皮无赖缠着,还没脸没皮的。 而岳仲尧自是不同意。 他好不容易解决了柳媚娘那头,放弃前程大好的差事下了决心回到这下河村来守着娘俩个,哪里会愿意和离了。 他从来就没有要和离的想法。 他只要一想到他岳仲尧娇滴滴的女儿抱着别的男人亲亲热热地喊别人作爹,他那心就跟那修罗战场上,万箭穿心都及不上一二。 两方便僵在了那里。 岳富升自识得了吴氏的作派之后,又冷眼旁观了他二弟娶的那三个媳妇。还真是就只有乔氏瑾娘是个好的,懂事明礼、有远见有见识,能挑得起这岳家二房,将来他二弟这一支只怕还得靠瑾娘这个媳妇。 要不怎说娶个好媳妇能旺三代呢?旺夫旺子不说,还要旺家旺族。而娶个不好的婆娘那就只有败家祸害的份。 岳富升心里自然是偏着自家二弟这边的,他从心底里不打算帮乔明瑾和岳仲尧办什么和离。 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只要仲尧把城里那个女人打发了,再回头来哄着瑾娘,二人中间又还有一个孩子,这牵绊只怕这辈子都断不了。瑾娘也不是那狠心的孩子,能做出抛夫弃女的事。 而岳家又自来最讲究血脉传承,没道理自家岳姓的娃子反跟了别姓人家去。 于是岳富升便分别做二人的工作,来回劝解着。 今天乔明瑾是明着吃了大亏了,岳富升便拉着岳仲尧到母女二人面前作揖赔不是。 指望吴氏开口说两句软话,只怕六月都能下起雪来。 岳仲尧看着乔明瑾油盐不进,一副打定主意非要和离的样子,心里灰暗一片。 而老岳头那边也从没想过要让这儿子儿媳分开各过各的日子,便也跟着劝。 这和离了,找到的新人哪里有当初少年夫妻结发的情意? 半路夫妻,无不是因着你这个合适或是那个合适,或是有钱、或是有能力、或是能帮着带孩子、或是好拿捏……诸如此种种。 总之只是觉得两方合适罢了。 对谁都是一个伤害。 再说这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若和离了,他心底会觉得对不起乔家。 岳家也只有老岳头拼力在抗争着,在乔明瑾面前不断地说着软话。旁的人个个沉默不语。吴氏眼里更是闪着光。 岳仲尧看了她娘这个样子,哪有不明白的? 忍着心底的失望对吴氏道:“柳媚娘已是给大户人家做妾了。咱家只是三餐都不济的庄户人家,哪里是人家的好归宿。娘就别盼着了。往后我自会应了诺,在平日里多看顾她一二,我和她不是一路人。” 说完又转身对乔明瑾说道:“我当初会答应娶她进门,一是看她娘俩在得知柳大哥的死讯后哭闹得厉害,不好拒绝。二是当初柳大哥临死前我应承过要帮他照顾他家里。当初若不是他,我早不在这世上了,我虽大字不识几个,知恩图报还是懂的。我知道你之前受了委屈,这往后,我就守着你们娘俩过。若你不愿意回岳家,咱们带着琬儿就住在这里。反正二哥四弟也成了亲了,又各自有了孩子,这家也该分了。”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吴氏一听,嗷地叫了起来:“放屁!谁答应分家了?小满还没出嫁呢!再说我和你爹还没死呢,分什么家!” 岳促尧便道:“那我就先搬出来住,等小满出嫁了,再来说分家的事。村子里父母在分家的也不在少数。爹娘就住在老宅,二哥是长子,爹娘就跟着二哥一块过,爹娘的养老钱我会按月送过去的,平日有什么活计我都会帮衬着,年节的吃食点心、衣裳鞋袜儿也会给爹娘备妥当。” 围观的人听了很是意外地看向他。 没想到这岳仲尧还有这等魄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顶着她那个泼赖不讲理的老娘,面对众人的讨伐,还能想到这种解决办法。 围观的人虽然都跟乔明瑾关系好,但庄户人家苦日子过惯了,他们也没有和离休弃的概念,总觉得一家人磕磕碰碰在所难免,说开了解决了就好了,没必要走到和离这一步。 如今见了岳仲尧的态度自然也是暗赞一个好。 反观老岳头和吴氏却是愣在那里。 岳富升和岳华升听了,也只愣了愣,就脸带笑意。对岳仲尧提出这般的解决方法,很是满意。 岳富升便对吴氏道:“二弟妹,你也听到仲尧的话了。既然如此……” “我不同意!别家是别家,我们家是我们家,我和他爹还没死呢!谁都别想分家!想分家,除非我死了!除非从我身上踩过去!” 吴氏说完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跟粘在地上一样,全身的力气都抓着地,岳小满和岳二两人都拉不起她。 老岳头看了岳仲尧一眼,眼里复杂难言。 他也知道瑾娘是个好的,比那两个光说不做的儿媳妇好太多了,他也从没想过要让三儿和她分开。可是如今……只能分家么? 除了不想让三儿一家子分开外,他更是不想把这个家分了。一家人不就该和和乐乐地在一起,热热闹闹地一起过吗?这样才像个家不是吗? 这一旦分崩离析了,这还能算是个家吗? 吴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只顾着拿眼睛去剜乔明瑾,只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个洞来。 想撺掇她儿子跟她分家,门都没有! 分了家,你们倒会各过各的快活日子了,只把老爹老娘当累赘。到时使唤不动你们,反而要老娘看你们的脸色。再时伸手跟你们要钱花? 屁,儿子是我生的,他们挣的钱自然是要交到我手里,由我来支配。到时谁要花用,都要说清楚用途才能从我手里拿去! 当娶你们回来是当摆设的吗?老娘熬了多久,才熬出头,想分家,除非她死了! 乔明瑾冷冷地看了吴氏一眼,又近似嘲讽地朝岳仲尧说道:“我说过了我要和离。至于你要如何那是你的事。等收拾好了,我要见到和离文书。我要收拾屋子了,请把你母亲和你家人都带回去!” 老岳头听了,连拉带拽地把吴氏拖了起来,又朝乔明瑾连连赔不是:“瑾娘,那……那就留他们哥三个在这里帮你收拾,顺便看看都损失了哪些东西。好叫老三明儿去给你置办了。” 乔明瑾神色不动,说道:“都回吧。我表哥表嫂会在这里帮我。不需要旁的人。等算出了损失,我自会列了单子送到你家。” 转身对岳仲尧道:“你也回去!” 岳仲尧难得在乔明瑾面前硬气了一回,道:“不,我留下。” 乔明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去了厢房。 岳仲尧看着妻子转身寂寥的背景,心痛得几欲不能呼吸,两腿软着蹲到了地上。 老岳头见此,摇头长长叹了一声。 也不好留在此了,忙拖着吴氏很快就出了乔明瑾家院子。 而岳小满欲言又止,望向乔明瑾离开的方向,又看了她三哥一眼,想留下帮忙的话最终没能说出口,只好紧跟在她爹娘身后去了。 岳二和岳四相视了一眼,又看向岳仲尧。 岳仲尧便道:“二哥四弟跟着爹娘回去吧。我留下就行。” 岳二岳四听了也忙跟了出去。孙氏于氏自然也不好留在这,她们可不想掏各自荷包赔钱,还得赶回去算算她们婆婆攒了多少银子呢。 真是个败家的。两人忍不住在心里暗骂。 平时死搂着那些大钱都舍不得买一两肉吃,衣裳也是破了补,补了再穿,一年到头都舍不得花钱扯两三尺布做身新衣。这回倒好,竟是到别人家里把别人家砸了个稀烂。 难道不知乔氏那里摆的都是好物吗?这赔起来只怕没个几十两是打不住的。 孙氏和于氏光想着,心里就如同夏日的闷雷一样,胸口憋着疼。 岳富升和岳华升也各自对着乔明瑾劝说了几句,便带着家人也离开了。 村里围观的人想留下帮忙,被秀姐和何氏好言劝走了。而作坊里的师傅也跟着周管事回去了。 临走还说若有什么事就打发人去叫他们。 围观的人散了之后,整个院子便只剩下云锦夫妻、夏氏、秀姐及苏氏几人。 云锦狠瞪了岳仲尧几眼,只恨不得跟他好生打一架。叫他回去,他不肯,赶呢也赶不走,打又打不过,最后也只好把他留了下来。 明琦和琬儿本想跟着乔明瑾,被何氏一把拉住了,并朝乔明瑾那边呶了呶嘴。姨甥俩便安静了下来。 乔明瑾方才眼里那一汪水,看得何氏差点掉下泪来,且让她一个人呆着吧。 明琦在脸上抹了一把,拉过不时还一抽一抽的琬儿,姨甥两个掉头便去了厨房。 秀姐等人各自相视一眼,大家心情也都沉沉的,但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有岳仲尧在,也不怕吴氏不认帐。 岳仲尧一个人蹲在院子里敲敲打打,不时往厢房望上一眼。 瑾娘,你一定很难过吧? 你把这个家从无到有,从长满齐腰高荒草的院子整成如今这般阔气洁净的家,从垫着砖头睡在木板拼成的床板上,从家徒四壁到如今这般模样,你添了多少东西,做了多少努力。 可是如今却被我娘毁了…… 乔明瑾一个人静静地呆在厢房里,屋里纷乱一片,那被子枕头被拽到地上,已经脏了。帐子也歪七扭八的倒在床上。 窗前桌子上,那个放了夏花的瓶子,倒在桌子上,滴滴答答往外淌着水。 那是她带着女儿和明琦一起去林子里采的夏花,三人各自捧着大大的一捧,高兴无比。此时却已被踩得不成了样子,花瓣没了,只剩下空空的枝条,瓶子也碎了…… 乔明瑾蹲了下来,缓缓坐到厢房的门槛上,屋子里乱乱的,她不想动。只呆愣愣地看着。 不一会泪水就滚了一脸……rs 第二百零六章 认真 天刚蒙蒙亮,云锦从乔明瑾家里出来,欲往马房套车。 打开院门,就看见岳仲尧抱着个小小的包袱曲着膝埋头坐在门槛上。 云锦也不说话,只是瞪着他,片刻后转身去了马房。 岳仲尧起身,往门里望了一眼,又低头默默地跟在云锦身后。 两人很快便套好了马车。 岳仲尧抢过马鞭坐在车辕上,云锦看了他一眼,便钻进了车厢。 云锦这一趟是要到城里为乔明瑾置办家里的家物事的。昨晚一家人清理了好久,才算是收拾好了。 杯具茶具、锅碗瓢盆、花瓶花盆、坛坛罐罐……但凡是瓷器类,是不能用了。 好在被子帐子洗洗补补都还能用。五谷杂粮损的也不多,只是装东西的大缸和坛罐被砸破了。要重买了新的。 桌子椅子坏的,让作坊的师傅们修补修补,若不能修的,让几个师傅们重打几张也就是了。 但这钱是非要岳家出不可的。 乔明瑾也没那么大度,便宜了吴氏。 早起后,乔明瑾推着何氏出了门,让她去作坊忙去。 洗被晒被的事,她和明琦慢慢做就是了。作坊里十几二十个师傅们要吃要喝,还要桨洗衣裳打扫作坊。中午还要准备村里做杂工辅工们的一顿饭,早上还要去村里买菜买肉…… 很多事都要她和夏氏去忙。 明琦和琬儿很懂事,早早就起了,乖乖地陪着乔明瑾吃了夏氏送来的早饭,就帮着乔明瑾收拾衣裳被褥。 琬儿小小的人儿也跟前跟后地帮些小忙…… 巳时中,乔明瑾和明琦还在自家井台上洗着脏污的被套。 院门口响起了马车的咕噜声。 这么快就回来了? 琬儿得了乔明瑾的吩咐,随手在院里搬了张小板凳蹬蹬地跑去开院门。 如今院门即便三人在家也是要栓着的了。今早她还叮嘱云锦别忘买几把大锁回来。 周宴卿抱着琬儿大步走了进来。 “娘,周叔叔来了!”小东西话语里透着喜悦。 乔明瑾扭头去看。 果真是那厮长手长脚地抱着窝在他肩头的琬儿正一步步朝她走来。 乔明瑾挽着袖子,长裙卷做一团扎在腰间,裤管也高高地挽到了膝盖处,白生生的手臂嫩嫩嫩的小腿就这么清淅地展露在周宴卿的面前。 周宴卿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去,俯身把琬儿放了下来。 乔明瑾也有些尴尬,好在这是最后一次投水了。投完水,只需拧干往竹竿上晾晒就行。 接过明琦递过来的棉毛巾,乔明瑾背过身去把两条腿上的水珠都擦拭干,这才放下裤管和裙子,并套上布鞋。 “今天怎么来了?昨天不是周管事才来过?” 乔明瑾转身问他。 周宴卿往她腿上扫了一眼,虽然袖子还高高地挽着,但好像并没什么不妥的。脸上热度稍稍退了些。 方回道:“恩,有些事。”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了。 石头和车夫正好抱着大包小包进来,大声回道:“我们爷天不亮就出来了,城门一开第一个就出了城。” 周宴卿扭头喝道:“多嘴!” 石头缩了缩脖子,朝乔明瑾小声问道:“乔娘子,这些东西要放在哪里?” “是什么?” “是爷昨天让我们去买的,都是家里能用得上的一些东西。” 乔明瑾往周宴卿那边看去,周宴卿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都是买给府里用的,买多了,白放在库房也占地方。” 乔明瑾心里感激,面上笑了笑,对明琦说道:“带石头去归置东西。” 明琦应了一声,就带着一脸兴奋的琬儿走了。 周宴卿上了井台,看见乔明瑾一个人拧着棉套吃力,便伸手接了进来。 “还是我来弄吧,没得弄湿了你的衣裳。” “没事。车上有备用的衣物。怎么拧的?这样?” 乔明瑾看他笨手笨脚的样子,袖管上已是沾了水。 便道:“把袖子先卷起来吧。” 周宴卿往自己两只袖子上看了看,遂放下被套,把袖子卷了起来。 一边卷好后,待卷另一边的时候,方才卷好的袖子又滑了下来。 乔明瑾笑了起来。 这爷怕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货。没事穿这么好的绸缎衣裳,确不比棉布衣裳好卷。 遂上前两步,帮着他把袖子挽了起来。 周宴卿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低着头,一脸娴静淡然。一头浓密的乌发,散发着淡淡的好闻的皂荚的味道。 周宴卿深深地嗅了两口,越发觉得好闻。 待那女子抬起头来,轻轻说道:“好了。”周宴卿这才敛神微抬起自己的袖子,看了两眼,嘴角弯了弯,朝她看去。 那女子经过昨日那事后,面上不见清苦,不见一丝怨气,仍旧淡淡的,像雨后抖落了满身水珠的兰草,婷婷玉立,不起眼,但却叫人难忘。 脸颊两边落了几丝乱发,周宴卿情不自禁伸出手去…… 乔明瑾愣了愣,在他快接近过来时,往后缩了缩,俯身往木盆里伸去,抓起棉套的一头,递给他。 “你抓着不动,我来拧。” 周宴卿有淡淡的失落。 但很快回过神来,两手紧紧地拽着她递过来的被套。 “这样?” “嗯。你抓住不动,我来拧就行。” 周宴卿头回干这种活,还真有些不太适应。落下的水珠很快就溅在他镶金绣银的鞋面上。 周宴卿顺着乔明瑾的目光看去,一脸不以为然,不就一双鞋子。 遂道:“无妨。” 看乔明瑾吃力地拧着厚厚的被套,那水顺着她白生生的手臂滑到她的手肘深处,便道:“你抓好,我来拧。” 很快便学着乔明瑾的样子拧了起来。 果然是力气大,有优势,被套里藏着的水,随着他这么一拧,哗拉拉直往下淌,声音好听的很。 乔明瑾笑了起来:“很不错。怕是要早干上一两个时辰。” 周宴卿瞧着也是心情大好。 两人很快就把几床被套拧好了。 周宴卿看着空落落的手,暗恨:动作那么快干嘛?省些力气慢慢拧不是很好? 恨不得搧自己一耳光。 下次,下次就会了。忍不住安慰自己。 乔明瑾拎着装满了被套的木桶往后院晾晒处走去。 周宴卿看她拎得吃力,一把抢了过来,很是轻松地走在前面。乔明瑾见了,笑了笑,紧紧地跟在后面。 乔明瑾拭净了竹竿上浮灰,又抖开被套,往竹竿上把被套铺开晾晒。 “怎么不长高些?”周宴卿看她惦着脚,边调侃着边帮她把被套铺陈在竹竿上。 “要长你这么高,只怕是嫁不出去。”乔明瑾笑道回道。 周宴卿看了她一眼,不说话。扭头去理了理竹竿上被套处的褶皱。嘴角弯了弯。 两人很快配合默契把几床被套晾好了。 乔明瑾看着几根竹竿上挂着的颜色各异的被套,很是舒心地扬起了嘴角。 俯身拎起空空的木桶就要转身。 周宴卿抢了两步,抓住她另一只手,盯着她:“让我来照顾你吧?” 乔明瑾另一手拎着的木桶往下松了松。 周宴卿快手快脚地一把捞了起来,把那木桶轻轻放在地上。另一手又伸过去抓乔明瑾的手,不放开。 “答应我,让我来照顾你吧?” 周宴卿眼神坚定,就那么盯着她。 乔明瑾心里起了万丈波澜。 良久:“你在开玩笑?” “我没有。我很认真。” 说完,两人长久地对视,都生怕错过对方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 “这不现实。” 乔明瑾拎起地上的木桶往井台边走去。 周宴卿看着空落落的手,很快便跟了上去。 院子里,明琦带着琬儿领着石头和车夫已是把东西全部搬进了厢房。 “娘,周叔叔送了好多东西。” 琬儿一脸的高兴,跑过来拉乔明瑾就要去厢房看。 乔明瑾笑着由着她,任女儿小小的身子往前倾着,拉了她到厢房。 乔明瑾看着厢房里大包小包,大篮子小篮子,几乎摆满了整间厢房。 地上也摞了好几个篮子。 乔明瑾略翻了翻,锅碗瓢盆、碗碟茶具、花瓶匣子……很是齐全。连针线篓子都有。果真都是家常里用得着的物事。 “谢谢。”乔明瑾回头朝跟进来的周宴卿道谢。 周宴卿笑了笑,从一堆油纸中翻出两包,送到琬儿和明琦手里,柔声道:“带到作坊那边吃去。昨天不是有小朋友给你们报信了吗?要记得谢谢人家。” 琬儿开心地直点头,把油纸包揣在怀里,转身就去拉明琦的手。 明琦看了乔明瑾一眼,乔明瑾朝她点了点头。姨甥俩便欢欢喜喜地出门去了。 石头来回看了两人几眼,被周宴卿一个眼神吓了一个激灵。 “和柱子去把车卸了,顺道把马也喂了。” 石头低头应了一声,急忙跑了出去。 乔明瑾转身把厢房门关上,转身进了隔壁的书房,从桌子上找了几本她细细做的暗帐拿给周宴卿。 “这几本我已经做好了,你看一看。” 周宴卿没去瞧,接过几本帐本随手放在一边,拉过乔明瑾让她在矮榻上坐了。 待她坐下,两手便伸出去握住乔明瑾的手,大大的手掌紧紧地包着它们。乔明瑾把手往里缩了缩。 但没能挣脱。 周宴卿拽得更紧,在矮榻前蹲了下来。 “我方才是认真的,没开玩笑。我知道这一年来你一个人很苦,一个人挣扎着,努力地活着……我看着心里疼……” 乔明瑾愣愣地看着他。 耳边又听得他说道:“让我来照顾你吧?我们一起。我从来没这么认真过。答应我,嗯?” 那人声音极其温柔,软软的极具诱惑,在乔明瑾的心里挠了挠。 眼前的人分明十足认真。 乔明瑾的视线渐渐模糊了,缓缓地点头:“好。”rs 第二百零七章 坚定 周宴卿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拭乔明瑾脸上滚落的泪珠。 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子顺着乔明瑾的眼角,滚了她满脸满腮。 也烫疼了周宴卿的心。 他用指腹极尽温柔地擦拭,又用手背去够,拉衣袖去沾。 周宴卿没有随身带帕子的习惯。总觉得娘里娘气的。 他房里的女人、家里的表妹、外头的女人送的最多的便是各种帕子。绸的锦的锻的雪纺的,绣着花鸟鱼虫的、仁女人物风景的,应有尽有。 只是他都没有接下来的意思。拒不过的也被他转手送给了别人。 过后对那帕子更是厌恶。 今天他倒是觉得处处不便。 此时也只能用指腹替眼前的女子擦拭。只是却未能止住,越拭越多。 周宴卿叹了一口气,起身挨着乔明瑾在矮榻上坐了,把乔明瑾轻轻揽了过来,抱在怀里。 “以后有我在,没人敢再欺了你去。以后有我护着你。” 周宴卿轻轻地抚着乔明瑾的背脊,说着他不善于表达的情话。 乔明瑾静静地趴在他的怀里,眼睛轻轻地阖上,脑子里一片混沌,又渐渐拨云见日般,渐渐明朗。 算了,就这样吧。一个人太难。 这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她不能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开心了就跳槽,不高兴了买张机票飞到另一个地方,从头再来。 就这样吧,她有些累了。 两人静静地偎着,谁都没有说话。 周宴卿更是恨不得这一刻能够永恒。困拢了他许久的问题,仿佛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这个女人在他心里脑子里装了那么久,累得他苦恼不已,原来真的不只是一个合作伙伴呢。 周宴卿抱着这女人的娇躯,下颌顶着她的发堆,嘴角偷偷地往上扬了起来…… 另一头。 从青川城里往下河村的小道上,岳仲尧高高地扬着马鞭,在空中挥出鞭花,清脆地炸响,马儿得得地往前一路小跑着。 小道不算小,再来一辆牛车也能轻松地过。笔直,也少岔道。 岳仲尧偏头看了看,厚厚的帘子后面坐着妻子的表兄。两人一早到了城里,要买什么,买多少,都是这位表舅兄做的主。他则只管跟在后面付银子和搬运东西,两人没有过多交流。 连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没有多说上一句。 表舅兄心里还是怨着他的吧。 岳父家里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凭他们对瑾娘的疼爱,会怎样呢?会把瑾娘接回云家村的吧? 岳仲尧心底灰暗一片。 伸手在腰间上挂的荷包里捏了捏,那里面只有不到十两银子了。 这一年来,他也存了一些银子,在外头得了一些孝敬也都存了起来。这一年来便也攒了不少。 往邻县跑了几趟差更是攒了好些。又防着他娘再来县衙里拿他的俸禄,后来又交待了衙门的同袍只许他亲自去领。 故这一年来,他也攒了近一百两银子。 他本是替瑾娘和琬儿攒的,自来养家糊口的事就该男人来担着。 而自瑾娘带着女儿搬出来后,他更是不忍苦了妻女。这一年来,得了银子,他连口熟肉都舍不得买。 每次回村,都要交给瑾娘,可是瑾娘每次都推拒了。 他心里头不是不失落。自来妻子花丈夫的银钱那是天经地义的,一家人还分两家吗?瑾娘分得这么清,是不把他当一家人了吗? 钱瑾娘没要,他也没把这些银子告诉他爹娘。只是悄悄攒着,想等将来留给妻女。 本来他就下了决心要辞了差事回乡,再买上几亩良田,跟妻子男耕女织,养儿育女,和妻子好生过日子。 哪料这刚一回来,良田还未寻着,就因了他娘来了这一下,这荷包里攒了一年的银子便只剩十两了。 若不是今早他爹强行开了他娘的柜子,抢了二十两给他,只怕他今天连银子都不够付。 他娘还是没有半分觉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昨晚他娘就不愿给银子,在院里骂了他一宿。早上他出门,他娘还是死活不肯给钱,只推说家里没钱了,连房门都不让他进。 嚎嚎得厉害。还说他要是拿了银子走,一家人便一起捡根棍子出门当乞丐去。 还是他爹看不过眼,强行开了他娘放银钱的箱子,取了银子给他。他娘撒泼哭闹得厉害,他爹最后也只抢了二十两银子给他。 他娘还要扑上来抢,又哭又嚎的,像是他剜了他娘的心,断了他娘的命根子一样。 他奈何不得,也唯有望天长叹一声,捧着他爹给的二十两银子急急出了门。 他并没有觉得瑾娘用好的买贵的东西有什么不对。他家娘子本来就该享用最好的物事。 是他没用,这才委屈了娘子。 只是,这剩下的十两银子能干嘛呢? 一亩上等田是买不了了。秋收后可能还有机会,可如今地里禾苗泛青抽穗,谁会卖丰收在望的良田呢? 十两银子只怕连一亩中等田都买不起。日常的吃喝又怎么办? 他不想委屈了他的娘子和乖巧懂事的女儿。 岳仲尧眉头紧锁,一股愁绪涌上心头。 瑾娘还说等着他的和离书? 这莫不是在剜他的心吗?放她娘俩离去,就如剔他的骨割他的肉一般,连梦里他都觉得血淋淋的,让人不能安生。 不能,决不能!哪怕瑾娘要怨要恨,他也不能放了她走。 乔家院子里,乔明瑾和周宴卿也没出门。 中午的饭食是石头和明琦从作坊拎回来的。 若周宴卿要去作坊吃饭,师傅们也必是拘谨的很。 往常他过来也都是在乔明瑾家吃小灶的。而今天乔明瑾家里虽然没有开伙,但他也不想出门,只想静静地与她一起吃。 石头在桌子上摆了饭菜,又低头拉了明琦出去了。 “坐吧。” 乔明瑾往桌上瞧了一眼,很是丰盛,看来是因为周宴卿来了,作坊里给加了菜。 周宴卿看了她一眼,便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了,自己也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她旁边。 往乔明瑾碗里夹了两筷子菜,问道:“好像还没问过你,最喜欢吃什么菜呢。好像每次我拿来的肉啊菜的,你即便吃得不多,都没见拒绝不吃的。” 乔明瑾往碗里看了看,笑着回道:“喜欢吃绿叶菜,凡是素菜都喜欢吃。鸡肉猪肉吃的多些,内脏不喜欢。” 周宴卿一边听一边默默记在心里。 “其它肉都不喜欢吗?牛羊肉?兔肉?什么内脏都不喜欢?鱼呢?” 乔明瑾偏头想了想,道:“牛羊肉吃得少,平常贵也难买。兔肉偶尔也吃一回。内脏都不喜欢。鱼也喜欢,但多刺,吃着烦。” 周宴卿听了低低笑了起来。 乔明瑾瞪了他一眼,随即想到什么,笑着看向他:“你吃过海鱼吗?海鱼刺少,我很喜欢。虾蟹海鲜我很喜欢。” 周宴卿愣了愣。 这青川城离海还真是有着不短的距离。 虾蟹也都是河里捞的,海鱼他统共也没吃过几回,海鲜吃的都是干货。眼前这人去哪里吃的? “你不是在云家村出生的吗?” 乔明瑾埋头在碗里:“我梦里吃到不行吗?” 周宴卿愣了愣,笑了起来。 又往她碗里夹了几筷子,这才捧起自己的碗也跟着吃了起来。 往常也经常和她同桌一起吃饭,但都没有今天这样开怀。 困拢了他大半年的女人此时就坐在他的身边,鼻子里不时飘过她身上淡淡的体香,让他心猿意马,又唯恐惊了她,只拼命敛神压制着。 旁若无事地与她谈笑。 真好。就只有他和她呢,只他们俩人。往后也会经常这样的吧。 又忍不住夹了一块肉放到她碗里。 乔明瑾捧着碗顿了顿,也伸了筷子帮他夹了一块:“你也吃。” “好,好。” 周宴卿嘴角带笑,只觉欢喜无比。吃进嘴里的饭菜犹如那琼桨玉液一般。 两人气氛愉悦地吃完了饭,用了比往日多了近一倍的时间。 饭后,乔明瑾收了碗筷拿到井边去洗。 周宴卿脚步轻快地跟在后面。 到了水井边,还自告奋勇地扔了木桶下去汲水。 周六爷头一回干这种体力活,只觉手里那木桶百般不听人话,连晃了几下,桶里的水还未打满。 还是在乔明瑾的指点下,那木桶才沉进水里。好在周六爷也不是个软货,一桶水还是很轻松地拉了上来。 看乔明瑾把他打来的水倒在木盆里,就着他打来的水洗碗碟,不免沾沾自喜。 又迫不及待地把木桶扔进井里,连拉了好几桶上来,井台边放了好几个空木盆木桶,这会全让他装满了。 周六爷还意犹未尽,看井台两边还砌了两个石池,又待往里装水。被乔明瑾忙快手快脚地把他拉住了。 “力气大没处使还是怎的?” 周宴卿讪讪笑了两声,这才停了手。 看乔明瑾在他面前仔细地洗着两人吃用过的碗碟,只觉得温心无比。 背着手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不一会又忍不住跑到井口伸头往井里看了看,道:“这井没有井盖吗?琬儿会不会掉进去?” 乔明瑾抬头剜了他一眼。 那厮便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水井嘛,小孩都顽皮的……” “琬儿不会。她很听话,说了不让靠近井口就绝不会靠过去。这井天天早晚要用,这周围也没有种树,也不会有叶子掉到里面,有时候附近有田地的人路过也会来取了水去用,盖了井盖反而麻烦。” 周宴卿点头。 “我看见有人在井口装轱辘的。” 乔明瑾点头:“家用装轱辘的少。倒不如这样方便。那桶还得做的重些的才好汲水,那样一装一放也很费时间,也并不省力多少。况且装轱辘的井都挖得深。我这井才挖了十来尺就出水了,现在这储了水,水面到井口也就六七尺的距离,绳子没拉几下水桶就上来了,又快又轻省,装那东西干嘛。” 她原来的老家极少人装轱辘,倒是家家砌个半米高的石桩子装水阀的人多的很。 那东西要装起来也便利得很,这年头要做起来也不难。只是她也不耐烦去弄。她家就三人,用不了多少水,这样打水也便利得很。 天气热,煮水的壶也没了,也不想喝热茶,两人便喝了几口从作坊拿来的绿豆汤,齐齐歪在廊下未坏得彻底的躺椅上说话。 岳仲尧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 他的妻子躺在藤条椅上昏昏欲睡,而那周六爷则躺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两人靠得极近,那周六爷那样温柔地侧着身看着他的妻子,眼睛不眨一眨。 落在他的眼里,刺痛了他的心……rs 第二百零八章 劝退 乔明瑾自午饭后就有些犯困,昨夜里一直没睡实。 这会躺在摇椅上,旁边又有周宴卿细语轻言,觉得很是安心,不一会眼皮就重了。 周宴卿从没看过乔明瑾这副模样。 往常这女子都是淡淡的,连笑起来都带着一股疏离,在他面前应对得体,展尽了主家的彬彬有礼,如今在他面前却露出了难得的小女儿之态。 让他觉得又欢喜又窝心。 乔明瑾平躺着,身上盖了一件薄被,犯困后,头略向周宴卿那边歪去。而周宴卿一直面对着她侧躺着,眼神不离。 这一副情景美好的像画一样。刺痛了岳仲尧的心。痛得他几近不能呼吸,躬着身钉在那里,眼神呆滞,神飞九天。 云锦斜睇了他一眼,抱着东西便抬腿走了进去。 要说往常对他还有两分同情,如今看见他真真是堵涩于心。多大的人了,还被老娘拿捏在手里。 “回来了?”周宴卿直起身热络地朝云锦打着招呼。 如今的招呼里多了几分亲热。 周宴卿跟云锦打完招呼又朝院中扬声道:“都死人呐?还不去搬东西!” 话音刚落,远远躲在某一处的石头和车夫,缩头缩脑,蹭蹭蹭地跑了出去。 乔明瑾听到话音也直起身来,眼神恢复了几许清明。 “不需要你。有我们就行。要不你进厢房去睡一会吧。” 周宴卿帮她拉了一把差点抖落到地上的薄被。 “没事。晚上再早些睡。” “不需要你去搬,你只管在屋里归置就行。”云锦也体贴地对她说道。 乔明瑾想了想,点头应了。又指挥着几个人把东西搬到一间闲置着的厢房。 几个人都发现了岳仲尧,只是并没人跟他打招呼。乔明瑾也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岳仲尧只觉那一眼,陌生疏离至极,若万箭穿心。 好在他定力还不错,痛归痛,面上却不愿表露出来。这是他妻女的家,凭什么他要像个外人一样? 神情自若地跟着搬东西,来回几趟。又按着乔明瑾的话,把东西一一各归各处。 岳仲尧一手抱着个大砂锅,一手拎着个大铁锅抬腿往厨房走。 周宴卿看了他一眼,也拎了两件厨房的物什跟在后面。 厨房里,物什都被砸坏了,好在灶炉都还好,不用再重砌,买了新的物什搁置在上面就能开火做饭。 待岳仲尧把东西放好,转身,就看到周宴卿也正抱着一捆碗碟站在他身后。 两人对视。 谁都不肯先移开目光。这似乎是男人的对决。 周宴卿眼神精明,长身玉立,锦衣华服衬得整个人风度翩翩。让人不容忽视。 而岳仲尧面色没有周宴卿的白皙,身上也只是粗棉布做成的藏青短打,灰扑扑的布鞋,典型的庄稼人打扮。但好在他高大槐梧,又在战场上历练过,眼神犀利,在周宴卿面前也并不弱几分。 两人都没有开口。都在打量对方。 兵家有云:以静制动,谁先动谁先输。 而这两人明显谁都不是愿意服输的性子。特别是关乎面子的大事。 周宴卿左右拎着碗碟,良久之后,似乎觉得有些滑稽。遂把碗碟放在地上,开口道:“你和她和离吧。我会好好照顾她。” 岳仲尧胸口闷疼,似被人重重捶打。眼神不错一分,冷着声道:“不可能!” 周宴卿眼神眯了眯,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觉得你们家人还能接受得了她?莫非你要脱族不要父母了?” 岳仲尧两手紧紧攥着,牙根错了错,道:“还没到那一步,我会处理好的。” 周宴卿嗤笑了声:“一年了,你都没处理好,还要让她再年华虚度?” 岳仲尧紧紧地盯着他,道:“不见得她跟着你就能好过多少。你家并不适合她!” “适不适合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你说和离就和离?那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两个人再次敛了声,逼视。 恨不得把对方脸上有几根汗毛都数上一数。 “你要为了她好,就该放了她。”周宴卿再度出声。 “我说了不可能!我绝不会让我女儿喊别人为爹!” 周宴卿笑了,让人更觉得丰神俊朗。 道:“我不强求。她可以喊我一声叔。将来我也会让她风光大嫁,十里红妆。而你那娘却不会给她这些。” 岳仲尧心里涌上一股浓浓苦涩,道:“我的女儿,将来如何,不需旁人操心!” 说完,错过周宴卿大步出去了。 周宴卿回头看他,背景有些寂寥,一大步一大步,步子迈得大而重。跟他是两种风格。 周宴卿笑了笑,弹了弹衣裳边角,也出了厨房。风度翩翩朝乔明瑾去了。 一步一步,优雅无比,像规定好的一样,每一步都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有了云锦这一趟大采购,再加上周宴卿送来的各色物什,乔明瑾家里经过打砸后,不仅不缺了什么,倒多了好些出来。 摆设用具都上了一个品级不说,有些物什也多了几份备用出来。再砸上一次,都不需再采买了。 这一收拾,家里恢复得比往日再好了两分,瞧着更是温馨,处处合乎心意。乔明瑾很是高兴,对着云锦连连夸他会买东西。 这个表哥从只会挑着菜往松山集上卖菜,蜕变成如今这般能独挡一面的管事模样,乔明瑾瞧着很是欢喜。 当然也不忘谢了周宴卿一通。 他带来的东西说是给府里买的,多了才送过来的,但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他是专门买来给她用的。 乔明瑾朝周宴卿笑了笑,周宴卿心生欢喜,也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二人的互动让在一旁无甚存在感的岳仲尧抓心挠肝地疼。这种疼又不能说给别人听,只能咬牙自己忍着。 这一天周宴卿在乔家盘桓到下晌,天边昏黄才离去。 石头连连跳脚,催了又催,差点给他跪下了,周宴卿才踹了他一脚,蹬车走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他确定了他的心意,也得到了回馈,让他喜上心头。哪里肯那么早地回城? 只恨不得留下来不走了。 都怪那笨东西叨叨叨叨,害得瑾娘也不断催他。车厢里周宴卿狠狠瞪了一眼缩在一角的石头,抬腿又踹了过去…… 乔家里,乔明瑾看岳仲尧没有离开,云锦请了他数次,他也不走,只坐在女儿的床沿看她甜睡的模样。 乔明瑾也只好随了他去了。 就算和离了,也改变不了他是女儿父亲的事实,让父女二人不能亲近这事她也做不出来。 乔明瑾拉着云锦问了这一天采购的事,及花费银两的事。 云锦细说了一遍。 乔明瑾得知这些东西都是由岳仲尧付的银子,她给云锦的银子并没有花出去,很是惊讶了一把。 很显然吴氏是不会出这么多钱的,只怕是岳仲尧私自攒的。 果然是无官不富吗?连手下的虾兵蟹将都不是怂的。 摇了摇头,也不在意。 厢房里,岳仲尧静静地坐在床沿盯着女儿贪看。 他错过了女儿四年,他想着弥补,却又不知要如何做。 他省吃俭用,得来的银子从来不舍得花,想给母女二人吃好的用好的,可是她母女二人似乎并不需要。 瑾娘……似乎也不愿领情。 岳仲尧心里涌上浓浓的挫败感。 那人……那人竟那么直白让他放手。而瑾娘好似并不反感,跟他言笔晏晏。而自他回来后,瑾娘还从来没对自己那么欢喜地笑过。 那人有钱有势,家里是青川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族人众多,京里也有背景,跟知县家也是熟捻的很。 而他,他岳仲尧只不过一个普通庄户罢了。 除了有几把力气,也只会在地里刨食。也许都不能让妻女天天吃上荤腥…… 他的瑾娘,他的女儿配得上最好的。 叫我放手吗?不,绝不。瑾娘她并不适合大宅门里的生活。压在她头上有好几重,在那四方井里,她一定不会开怀的。 她不开怀,他也不会高兴。而她的女儿是要在天地间四野开阔间肆意大笑的。她的女儿进了那里,看人脸色,下人逢高踩低,言语中伤…… 他的女儿到最后可能只会拘谨地、畏畏缩缩地活在自己的那一个房间里…… 岳仲尧伸出手往女儿的脸上轻轻地摸着,心里慢慢软了下来。女儿圆圆的粉嫩嫩的脸颊让他爱不释手。这是他的女儿,是他的骨血。 琬儿似有所觉,皱了两下眉头,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清了眼前的人,眨了两下眼睛,有些迟疑:“爹?” “哎。爹在这。琬儿睡醒了吗?今天的午睡可睡得久。” 岳仲尧小心地抱起女儿,拿起放在一旁的衣裳给她穿上。 琬儿定定地看着他,没像往常一样欢喜地扑到他的怀里。只是任他摆弄着穿上衣裳。 “琬儿的鞋子好漂亮,是娘做的吗?”岳仲尧一边弯腰给女儿穿上鞋子,一边跟女儿说话。 小东西定定地看着他点头:“恩,娘做的。” 岳仲尧给女儿穿好鞋子,又伸手来抱她:“爹爹抱你去见你母亲。” 琬儿往旁边闪了闪,手往身后缩了缩。 岳仲尧心里一揪,喉咙哽涩,两手愣愣地直在那里。rs 第二百零九章 心境 一早的周府,大门两侧的边门刚刚打开,府里采买的、外出办事的各路管事就陆续出了府。 两个守门的一个个翻看他们出门的条子,才放了人出门。远远的看见周宴卿朝这边过来,忙手忙脚乱地要去开大门。 “不用了,就用侧门。”周宴卿淡淡说了句。 “好的,六爷。” 两个守门的也不敢怠慢,又一前一后把侧门打开得更大了些。 大门外早有周宴卿日常的车架候在那里。 两个守门的只看见六爷扶了小厮的手蹬上了马车,那小厮石头抬了一脚正想蹬车,被厚厚车帘子挡着的六爷由内里伸出一脚踹了一下,差点给踹趴下。 石头只好委委屈屈地跑到前头坐在了车辕的位置。 两个守门人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辛苦。 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有着浓浓的疑问:六爷今天这么早出门?怕是城门还没开吧? 两人抬头望了望天,雾蒙蒙的,天边只露了鱼肚白。好早。 六爷太辛苦了。 两个守门人决定好好守住大门,不然对不起六爷发的月钱。 下河村,岳仲尧也起了。 昨日在瑾娘处呆到很晚才回来,瑾娘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留饭。 自他娘到瑾娘家里砸了一通后,他发现妻子对他更是冷淡了,连琬儿跟他也不那么亲热了。 虽然女儿还是让他抱着。还让他接近,但已不像往常那样爱缠着他了,没有往常那般亲密了。 他哄了女儿好久,女儿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在他怀里扭着咯咯直笑了。女儿看他的目光有着审视,让他五脏六腑都好像翻转了一遍。 他哄了女儿好久,女儿也只是静静地呆着他怀里。不再叽叽喳喳地问这问那。也不再揽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耳边说些悄悄话了…… 隔壁岳大雷的家里已经有了动静。 汲水声,竹耙耙在泥地上的声音,套木桶声,开门声,很清淅地传入他的耳朵。 岳大雷一早又出门挑水去了吧。挑满水,秀姐做好早饭给他吃,他便要去作坊了吧? 夫妻二人一日复一日。重复着寻常百姓的生活。 他也盼着过那样平淡温馨的生活,一直那样盼着。 他躺在床上仿佛已闻到隔壁厨房的烟火气了,可是自家院里还没有动静。 她娘自娶了媳妇后,就不再像年轻时那样起早给一家人准备早饭,打扫庭院了。小满更是被她娘娇养着,也不可能这时候起床。而他那两个兄弟媳妇是指望不上的。每天他娘不吼上几嗓子,是不会主动起来的。 这不是他盼的生活。 岳仲尧叹了一口气。今天他娘会很晚才起吧?昨晚上又闹了一宿。 还在纠结二十两银子的事。 他娘哪里知道那二十两银子根本就不够。若不是这一年来他省吃俭用攒了一些钱。昨天哪里够用? 只怕他在瑾娘面前还要矮上一头。 岳促尧小心翼翼地起身。直到立在床边才恍过神来,妻子已不在身侧。 他不用再像从前那样,起床的时候怕惊动了妻子,而蹑手蹑脚的。 岳仲尧转身坐回床上,愣愣地看着床里侧。良久,伸手往里面摸了摸。 床里面没有一丝暖气。冰冰冷的,如同他现在的心境。那里只是一片虚空。 岳仲尧转头深吸了一口气。三两下穿好衣裳出了房门。 “起了?” 岳仲尧吓了一跳。看清是他爹后,才回神来。 回道:“嗯,起了。爹,你怎么起这么早?” “老了,觉少。” 岳仲尧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他爹手指翻飞。 “爹,这会天还暗着,这竹蓖待天明后再编也不晚。省得把眼睛熬坏了。” 老岳头熟练地用十几根刮好的竹皮来回扭着转着编着,头也不回,道:“没事。习惯了。做了几十年了,就是天再暗些爹也能把它编好了。” 看岳仲尧不说话只静静地呆在一旁看他,想了想,便道:“是要去瑾娘那边吧?” 听到岳仲尧低低应了一声。 叹了一口气又道:“这事是你娘不对,是我们家对不住瑾娘。那二十两银子爹也知道定是不够……往后,爹多编几个竹筐,拿到集里卖,也能得一些钱,到时你再拿去给琬儿她娘。” 岳仲尧蹲了下来,靠在老岳头旁边,道:“爹,不用的。就当是儿孝顺你和娘的。以后儿会努力挣钱让她们娘俩过上好日子的。” 老岳头又叹了口气,道:“爹昨天想过了,琬儿是我们家的孩子,断没有让她到别人家的道理。咱家再苦再穷也干不来这种卖孙女的事。等你妹妹成了亲,爹就给你们分家。你跟琬儿娘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岳仲尧沉默良久,道:“娘只怕不同意。” 老岳头头仍旧没抬,一心只在那竹蓖上,哼了一声,道:“你以为就你想分家吗?你那两个兄弟媳妇早就想分家单过了。到时候没人站在你娘那一边,她也翻不起什么浪,有爹在,你放心。” 岳仲尧应了一声。转身去舀水洗脸。 待收拾妥当后,正待出门,老岳头喊住了他。 老岳头直起身,从院里的角落里拿出几个新编好的竹筐、竹篮、簸箕等物用绳子拴在一起,递到岳仲尧的手上。 “给瑾娘拿去。你娘砸坏了她很多东西,只怕没得用的。先拿这些去,等爹再做几个,你再回来拿去。” 岳仲尧低头看了一眼。喉咙哽涩,应了一声,拎了一串竹篮竹筐出了门。 乔明瑾家的大门,吱呀地响了一声,云锦和何氏一前一后出了门。 “把门关好了。” “嗯。”何氏应了一声。正待转身关门,看到墙角蹲了一个人。吓了一跳。 待看清是岳仲尧后。没了好脸色,道:“你蹲在那里干嘛?快把人吓死了。” 岳仲尧直起身,讪讪道:“我给瑾娘送些东西来,这是我爹新做的。” 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竹筐等物。 云锦看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何氏嗤笑道:“你们家人也真奇怪,你娘到我表妹这里狠狠砸了一通出气,你爹倒是做好人编了几个箩筐送过来。怎么。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当没发生过?” 岳仲尧嘴巴张合数次,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只拘谨地站在墙角。 何氏又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往作坊去了。 云锦看着他,道:“你也别去跟她们娘俩打什么招呼了。不说瑾娘,就是琬儿现在都不待见你。进去把东西放下,就走吧。” 岳仲尧心里又闷闷地被人捶了一下。低下头拎起箩筐推开门。 不一会果然走了出来。 云锦还等在门口。看他出来。转身去关上门。 “你回吧。” 岳仲尧想了想。道:“家里也没什么事,我跟表哥到作坊帮忙吧。” 云锦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岳仲尧回头看了一眼妻女住的地方,方才在院里也只往正屋望了两眼,也没敢走过去。 岳仲尧头埋得低低地跟在云锦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的,并不说话。没几步就到了作坊。 夏氏正招呼着作坊的师傅和女儿吃早饭,并没有看到云锦身后的岳仲尧。看到云锦忙招呼:“快来吃早饭。今天做了瘦肉粥,还包了肉包子。” 又转身问何氏:“一会吃完你给瑾娘和琬儿把早饭送过去。” 何氏和作坊的师傅们一样,一手端着粥一手拿着个肉包子,正在院里吃得正香,回道:“不用。昨天瑾娘把锅灶都弄好了,说是今天在家自己做。” 夏氏嘟囔道:“还要费事做什么?我也就是顺手的事。她也有好多事要做。” 转身看见岳仲尧,愣了愣。 很快便扬声道:“仲尧也来了?吃过早饭没有?和云锦一道来吃一些。” 作坊的师傅们听着声音也都抬头去看他,何氏见了他哼了一声,又埋头在粥碗里。 岳仲尧有些尴尬,愣愣地站在那里。 何师父叹了一口气,那事说到底也怪不得他。 便吩咐夏氏道:“晓春她娘,给仲尧打一碗粥,这么早怕是没吃早饭就过来了。” 夏氏看了自家男人一眼,高高应了一声,就进了厨房。 岳仲尧接过夏氏端过来的肉粥,又接过大大一个肉包,道了谢。 也和作坊的师傅们一样,在院里找了木桩子木头墩子坐了下来。 鼻子里冲斥着肉粥淡淡的香气,让他一天没喂饱的肚子蠕动了起来。眼睛迅速泛起水雾,差点就控制不住。 左右瞟了几眼,发现没人注意着他,也埋头在碗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早饭后,也不用人招呼,等村里的工人们陆续来了之后,也跟在他们的身边帮忙,什么活都抢着做。 岳仲尧在村里的人缘极好,虽然有个不招调的老娘,但不防碍村里其他人对他的好感。 这些工人也很喜欢跟他一起干活,不一会的功夫,岳仲尧倒是在作坊里如鱼得水起来。 乔明瑾家里,因着昨天收拾归置了一天,娘三个一直睡到日上中天才起来。 乔明瑾下了面条,又给两个孩子打了两个荷包蛋,三人便简单吃过早饭,开始洗衣裳打扫庭院。 琬儿也不用人招呼,拎着小木桶和和水瓢到院子外边的菜地和鸡圈给菜和下蛋的母鸡喂水。 不一会就听到院门外马车的轱辘声。ro 第二百一十章 心意 乔家院子门口,周宴卿的大马车稳稳地停在那里。 乔明瑾抬头望了望天,这来得似乎比昨日还要早些。 再瞧周宴卿那边,抱着琬儿又香又哄的一阵亲热。又一脸带笑地看着站在院门里的乔明瑾。 这才一日,竟是越看越欢喜。瞧着比往日还多了几分颜色。果然是那什么眼里出西施吗?周宴卿心里美美的。 抱着琬儿进了院门。石头和车夫搬着几个包裹篓子跟在后面。 “乔娘子,你看这些东西要放在哪里?” 乔明瑾看了周宴卿一眼:“都是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让下人去备的。” 说着点了一个包袱接了过去放在厢房的矮榻上,另几个包袱则让石头和车夫分别放在桌子上。 乔明瑾随手打开来,看到里面的东西愣了愣。 “哪里来的海鲜?” 昨天只不过顺口说了一嘴,这厮今天就带了几包裹过来。 周宴卿抱着琬儿走过来,往打开的包袱里看了一眼,道:“都是一些干货。咱这里极少买得到新鲜的。你昨日不是说喜欢吃海鲜吗?我昨晚回去就让他们去库里翻出来的。府里吃不上鲜货,但这些干货倒是常有。” 乔明瑾翻了翻,有海带、紫菜、鱿鱼、海参、各种螺贝的肉、虾仁、虾皮、还有一些小鱼干。 乔明瑾笑了笑:“品种倒是丰富。” 周宴卿也随手翻了几下:“这还不算什么。春上和天凉的时候品种会更多一些。这会天气热。府里也存不住,都用掉了。再加上天气热,由沿海运过来的货也少。” “很贵吗?” “倒也不是很贵。这东西在沿海多得很,又不好储存,价贱着呢。有时候捞得多了,比我们这的鸡肉猪肉还要便宜。只不过路远。运到我们这边倒成稀罕货了。有些是府里从干货铺里采买的。有些则是府里商队从沿海当地捎回来的。所以也不值当什么。昨天回去得晚了,我也只是让他们翻出来,倒也不曾好好挑拣,下次有好的我再带过来。” 乔明瑾朝他笑了笑,昨晚他近下晌才从下河村出发,回到府里怕是都掌灯了。还记得她喜欢吃什么,又让下人连夜去府库里翻找。今天又一早出门…… 周宴卿看到她的目光,也回了过去。 也定定地看着他。 这女人终于不再像以往那样对他送来的东西推三阻四的了。倒不再把他当一般客人看待了。心里暗喜。 在琬儿的脸蛋上捏了一把,把她放下来后,在桌上几个包袱里翻了翻,转头朝外喊道:“昨晚吩咐厨房做的鱼丸没带来吗?” 石头一听忙哧溜闪进来,大声回道:“带了带了。” 边说着边在一个竹篓子里把东西翻了出来。 在乔明瑾面前打开来,道:“这是昨天爷命厨房连夜制成的鱼丸子。没有刺的。” 周宴卿抬腿虚虚地踹了他一脚:“多嘴。” 往油纸包里看了一眼。道:“怎么才这些。” 石头苦着脸道:“我的爷。咱昨天回到府里都那个时候了,还是咱运气好,这几条鱼是昨天备着府里请县太爷的女眷剩下来的。不然哪里有。” “没有不会现买吗?” “我的爷,大半夜的,哪里买去?” “死奴才,打量爷什么都不懂呢!集上收摊了。不会往各酒肆去买?爷就不信那酒肆每天备的鱼都用完的。” 石头把头埋在胸前,委屈不已。 乔明瑾看了两人一眼。笑道:“人家石头为了你一夜操劳,你不赏倒是罚上了。准备那么多做甚?这天气热,就这些我都怕留不住。” 周宴卿看了石头一眼,道:“还不出去!跟在爷身边这么久,一点长进都没有,非得爷把路指明了你才会走。” 石头一听如蒙大赦,一个闪身出去了。 桌上除了一些海鲜干货和几小包鱼丸外,还有一篓子时令水果,另还有几匹颜色鲜亮的布匹。 乔明瑾倒是对那篓子水果极感兴趣,抓了十来个递给琬儿和明琦:“玩去吧。” 姨甥俩朝两人点头,便牵着手欢欢喜喜地捧着水果出去了。 “你别每次来都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家里也不缺,再说你府里该有人说嘴了。” 周宴卿不以为然,歪在椅子上,道:“这些值当个什么。统共也没几两银。平常府里哪房没个娘家没个亲戚?倒是我们这房,一年到头也没从库房领过东西。” 说着又拍着那几匹布匹道:“这几匹锦锻是才送到府里的,也是最时兴的料子。你尽管裁了做衣裳穿。我瞧你镇日都是一身素,年纪轻轻的,整得一脸的老气横秋。” 乔明瑾对上他那一番打量,笑道:“这就嫌了?” 周宴卿摸了摸鼻子,道:“那倒也不是。不过若再添上一两分,爷心里也是极高兴得。” 乔明瑾斜了他一眼,男人果然都是好颜色的。 避过他走到桌边收拾。 周宴卿一直盯着她,自然没错过她脸上的表情,笑着说道:“你可别误会了,爷送你这些,自然是不想委屈了你。没道理爷一身光鲜,爷的人倒苦哈哈的,对吧?爷院里的丫头都穿的绸缎。再说了,爷也算是正常男人,自然也是好颜色的,娶妻娶贤爷当然懂,可是若是第一眼瞧着是个歪瓜裂枣的,怕是没人要拘了在身边了解什么贤良淑德。” 乔明瑾瞧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哭笑不得。 这般明言喜好颜色的倒也不多见,还算坦诚。 笑道:“什么叫‘也算正常男人’?难道你一直不是正常男人?再说,花无百日好,容颜易逝,你莫不是打算赏一春就束之高阁?” 周宴卿直起身正色道:“正常男人当然都有追求美的权利,我可从没听说哪个男人是专门奔了丑去的。花无百日好爷自然知道,爷这副尊容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自然也会随岁月老去,自然是不敢去嫌弃别人的。” 乔明瑾听得他这翻话,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有这么自恋的么?还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倒不知这货原来也是会随口说笑的。 周宴卿眼神不移,盯着眼前兀自笑得开怀的女子,只觉得眼里心里软成一片。 像那微风吹过的芦苇荡,轻轻的柔柔的。 周宴卿往前一步,扶住乔明瑾笑得不稳的身子,定定地盯着她的脸贪看。 伸手往她脸上刮了刮,滑滑的。看乔明瑾并没有闪躲,整个人往前倾了倾,温热地嘴唇便印在乔明瑾略有些冰冷的唇上…… 乔明瑾呆了呆,眼睛睁着,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做何反映。 好在周宴卿那头只是浅尝则止,很快就离了她的嘴唇。 望着乔明瑾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又想起方才那柔软的触感,只觉心生欢喜。 道:“莫不是不会?下次可要好生闭上眼睛才是。” 乔明瑾脸上烧了烧,有些不自然,瞪了他一眼,垂头闪身到桌边继续收拾。 周宴卿看着她有些慌乱的身影,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道:“中午就吃鱼丸吧?只怕要留不住的。” 乔明瑾低低应道:“好。没事,把它炸了,用盐滚一滚,放井里晾着,也能留两天。” “嗯,这倒好。中午你就试着做一做,若是喜欢,我下次再多带些来。” 乔明瑾应了一声。又看向那些海鲜干货,道:“你可喜欢吃海鲜?” 周宴卿盯着她道:“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乔明瑾好不容易退了两分热度的脸上又烧了起来。 抓过桌上的东西急急去了隔壁放杂物的厢房。 好久才又转身回来。 “我还以当你准备那边睡下了。”周宴卿盯着埋头收拾布料的她打趣。 乔明瑾已恢复了过来,横了他一眼。 倒引来周宴卿扬声笑了起来。 “这个也给你。” “是什么。” 周宴卿也不说话,只把榻上的小包袱递给她。 包袱里有两个匣子,一个宽而扁,一个细长条。都是做工雕工极好的木料,光看匣子就知道是好东西。 宽扁匣子里是一套金玉头面,攒金丝镶珠嵌宝,光华万丈。而细长匣子里用一圈软布裹着,掀开是一排龙眼大的各色珍珠。 虽然才十来个,但有好几种颜色。难得的是颗颗圆润,大小还相近。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拿。” 里头每一粒珍珠拿出去,价值都不菲。 周宴卿走过来把玩匣子里的首饰,拿起在她头上比了比,不时点头。 道:“昨晚回府里太晚了,我只在私库里略翻了翻。这金玉头面是前年在京里购得的,一直放在库里也没送出去。我也不知你喜不喜欢,遂又挑了这一盒珠子,你留着玩或是将来打首饰都是极好的。也是那年在京里得的。我一个男人留这些东西在身边也无益。你就发发善心,也帮我清理一番私库。我那私库倒真真有一些好东西,只是也一直没空收拾,待我有空再细翻翻,再给你寻些好的。” “别。我在乡下也用不上这些东西。如今有作坊有田产,也饿不着,不用经常给我送东西来,倒让我受之有愧。” ps: 今天上重磅,会有三更。继续求票,没粉票的留几张推荐票吧~~~ry 第二百一十一章 宅里 周宴卿听了她的话,瞪了她一眼。 说道:“说的什么胡话。什么叫受之有愧?不说如今你已应了我,答应让我来照顾你,就是没有这一回事,只凭那作坊,及你先前让我往京里送的那滑轮,送你这些东西又能抵什么。” 顿了顿又道:“你是没见过我那几个嫂子往各自娘家都搬了些什么东西回去。也就是我不爱计较,才把她们惯得把公中的东西都当自己私库的。这些年也就是我这一房没个房里人,得的东西收的礼尽送往公中,又没人往外拿,可是亏大发了。” 乔明瑾看他做出的那一副亏本亏大发的模样,笑了起来。 说道:“那这两样我就先收起来了,当做是为你的私库腾挪地方。以后可不要再送了。我在乡下真的用不着这些东西,都是搁箱底,还得防着别人惦记。” 周宴卿定定地看着她,道:“莫不是打算一辈子呆在这乡下了?” 乔明瑾滞了滞,回过神来,转身把两个匣子抱上:“我去放好再来。” 转身走了。 周宴卿看她急惶惶出门的身影扬着嘴角笑了起来。 跟了他还能再住在这姓岳的地方不成? 想起她方才的表情,又笑了起来。这两天难得地看到她越来越多的另一面。这女人似乎在慢慢地接受他。 另一头,周府周老太太的正院里。 几个媳妇正围坐在周老太太下首说笑。妯娌之间一派和乐融融。 “老大媳妇,我知道你孝顺,只是老大不在家,你又管着中馈,也不必天天到我这里来请安,府里的事我也知道。大事没有。小事多如牛毛。辛苦你了。” 周大太太吴氏笑着说道:“哪里就辛苦了,都有管事呢,也都有定例,媳妇也就是闲人一个。娘这里有好茶,那点心都做的比我们房里的好吃,还不兴我们来讨一份茶水点心吃啊。” 周老太太倚在矮榻上点着周大太太哈哈笑了起来。 “你们六弟才给我送了两罐好茶,你们这就惦记上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我这老太婆苛刻了你们呢。” 余下的几个媳妇也在一旁打趣。三太太笑着说道:“青川城里谁不知道六爷最孝顺他亲娘了,但凡在外头得了好物事,一准儿颠颠地送到娘这正院来。他三哥前儿个说是要拿几罐好茶出去送人,巴巴地守在门口等着六爷,也没捞着一罐半罐,只说是全送往娘这边来了。” 老太太听了心里高兴,道:“老六孝顺我这老婆子。你们倒是看不过眼了?白养了你们了。往日里他往你们各房里送的好东西还少啊?这我这里你们都捞了不少好东西去。这会倒巴巴地盯着我那两罐茶沫子了。” 又对三太太笑着说道:“老三没捞着茶叶,老六不是开了他的私库送了一尊金玉观音给他了?还让他到库房挑了好些物事,你们这些贪心不足的,倒是在我这里编排起他来了。” 三太太偷偷往上座瞄了老太太一眼,发现老太太没有生气,松了一口气。 又说道:“我这哪里敢编排六爷。这是夸他孝顺娘呢。这青川城哪里找得到六爷这么孝顺他亲娘的?得了什么好物事巴巴就送了来,也不管兄弟风里雨里守在大门口苦求。三爷说六爷眼里除了老太太旁的人都没有呢。” 老太太听了哈哈大笑。 呸了她一口。道:“敢情你和老三这是吃你们六弟的醋呢?回头我开口让他得了什么好物事也往送你们三房送上一件半件。” 大太太和另几个媳妇纷纷打趣道:“娘你可不能只疼三房,把我们都给忘记了。” 老太太心情甚好:“忘不了忘不了。” 婆媳几个谈笑了一会,又伺候着她用了早膳。复又坐在花厅里谈笑。 老太太今天心情好,跟几个媳妇打趣一番,又问起各自房里的男人和孩子。 开口道:“府里也好久没聚在一起吃饭了。择个时间大伙在一起闹一闹,把孩子们也都带来。” 大太太等人都点头应了。 大太太吴氏看了老太太一眼,道:“娘,我这都好久没看到六爷了,听说这段时间六爷天天起早贪黑的,他那院里又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儿媳生怕他把身子骨熬坏了。娘你可得好生说说他。” 老太太欣慰地点了点头,道:“多亏你还惦记着这个兄弟。我也有几日没看到他了。昨天本待让人唤了他来吃晚饭,说是还没回来。今早又使了人去唤他来陪我这老太婆用早饭,去的人却回道六爷已经出门了。这孩子天天摸黑回来,每天天不亮就出门,这样下去,身子怎么熬得住。” 几个庶子媳妇听了,跟着连连点头:“娘说的极是。这府里有这么多张嘴等着吃喝,也不能总靠大爷和六爷撑着。大爷常年在北边,这南边只六爷一个人撑着也太辛苦了些。都怨我们爷,是不中用的。要不然也能给六爷搭把手。” 老太太淡淡地扫了几眼这几个庶子媳妇,说道:“谁说不是呢。” 几个庶子媳妇偷偷看了老太太一眼,本来想好的一番说辞又吞了回去。 这府里六位爷,只有老太太生的三个嫡子得到重用,掌着这一府的家业。 若几位庶子不能趁老太太在的时候掌一些田产铺子,捞些银子在手,只怕老太太百年后分家,她们这些庶子房里都分不到什么东西。 大太太扫了几个妯娌,又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笑着说道:“六弟这般忙碌,房头里也没个知冷知热的,我这做大嫂的都为他心疼。他大哥从北边寄来的家书中也是经常要念叨一番他这位六弟呢。” 老太太听着又高兴了起来。 说道:“正该是这样,他们兄弟和睦,我瞧着也高兴。我百年后这份家业自是要交到他们几兄弟手里的,这都是至亲手足,就该互相帮扶着,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几个媳妇也跟着一言一语地奉承了起来。 不一会说起六爷的婚事,都七嘴八舌的,群策群力,在一旁顺着老太太的话头说几句她爱听的。 老太太笑了一阵,抚着额道:“哎,你们这六弟呀,也不知要找什么样的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美艳的、贤淑的、端庄的……青川城里跟咱们相当人家的女子几乎都拨拉遍了,他愣是没一个瞧得上眼的。” 大太太笑着说道:“咱六爷是什么人呐,长得最像娘,丰神俊朗的,出了门一堆女子往他身上扔帕子,娘还怕找不到合乎心意的吗?六爷眼光高一些有什么不好?这青川城毕竟是小地方,不行咱就往府城找,不然送信给族叔让族叔从京里给六爷指一个。只怕咱这里放出风声,那人选都能从咱家排到那城门口去。” 老太太又指着大太太哈哈笑了起来。 笑了一阵,歪着头一脸狐疑,道:“莫不是真看不上青川城里的女子?” 大太太笑着回道:“娘不是写信给族叔了吗?京里都是名门闺秀,自小教养又好,还怕找不到一个六弟喜欢的吗?” 老太太点头道:“信我倒是送了,只怕没那么快的。” 大太太想了想又道:“娘也不必太过担心。这自古姻缘天定,没准六爷的婚事早已有定数了。也没准六爷早早就看上什么人了,只是没让我们知道而已。” 大太太话音刚落,几个太太也各自对视了一眼。齐齐点头应和。 老太太正了正身子,道:“老太媳妇,莫不是你看出来什么了?” 大太太起先埋头不语,老太太逼急了这才道:“媳妇也不知是不是,只是觉得六爷这两天起早贪黑的,每次回来院里的人都说六爷高高兴兴的,昨天还连夜让厨房制了好些鱼丸出来,还吩咐把鱼刺都剔干净了,听说不是六爷自己吃的,而是一大清早的拿出门了。昨天还连夜开了库房把前几天才收进去的几匹最好的缎子都给拿走了。都是女人做衣裳的鲜亮颜色。” 大太太说完便抿着嘴端坐那里不说话了。 老太太斜了她一眼,淡淡说道:“老大媳妇,我也知道你那妹子这两天要归家,你正准备着送回礼。只是那几匹缎子是别人看在你六弟的面上送来的,他要拿去做什么,自然由他说了算,你可不能多心了。” 大太太慌忙站了起来,急忙说道:“娘,你这可冤枉媳妇了。媳妇吃着府里的用着府里的,夏衫也才做没几天,都还没上身,哪里就惦记那几匹布了?要是想要的话,在信里跟大爷说一声,还能少了媳妇的?媳妇就是为六爷高兴,若真是六爷有了可心的人,娘不也少了一桩心事?”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又挥手让她坐下了。 这才说道:“若真是这样就好了。我就怕他在外面胡来。” 几个媳妇齐齐松了一口气。 看老太太面上没有不虞,又围着老太太逗起乐子来。 老太太被哄着去了几分心事,也跟着咯咯笑了起来。 ps: 感谢:夏日悠扬,根本解决,xj豆芽,99我怀念,投的评价票。感谢名单在整理中,陆续放出。ro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不容退缩 正院婆媳几个一团和乐。 都是精明人,奉承打趣又不需要费银钱,自然是什么好说什么。哄得老太太高兴了,也拿一些私房赏给几个媳妇玩。 等几个媳妇各自告退后,老太太对站在她身后的林妈妈说道:“等下晌老六回来,你悄悄地叫石头过来问一问。” 林妈妈忙点头应道:“是。老太太放心。” 看老太太仍旧眉头紧锁,想了想,在一旁劝道:“大太太兴许也只是那么一说。这两天六爷回来得晚,没准是因为外头铺子的事情多了。再说那布匹、鱼丸的能值当什么事?只怕是他那几个朋友又聚在哪里吃吃喝喝了,这才喊的他一起。库里拿几匹布匹送人也没什么。再说六爷在外担着一府的家业,哪里没个应酬?以前六爷就算应酬也极少从公中往外掏东西的,几匹布匹咱家也不是出不起。”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 道:“六儿为了这一家子劳心劳力,起早贪黑的,从不轻易在公帐上支钱,也极少在公中库里拿东西。这不过拿了几匹布,就盯上了。都是眼皮子浅的。也不看看她们过年过节的往外掏拿了多少。那公帐上时不时地支一两笔,说往寺里添香油,添多少还不是她们说了算?打量我不查胆子就越发大了,现在又盯上六儿拿的那几匹布了。” 林妈妈看她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忙安慰道:“老太太也别动气,好在她们还不算过份。这回没准还真是六爷有了意中人呢。老太太年年念着六房无子嗣,没准这回要如愿了呢。” 老太太听了又高兴了起来。 道:“那是最好。晚上你把石头叫来好生问一问,省得他在外头胡来。我听说郑知县家的小子最近在外头置了一房外室,也就是郑知县惯着他,他房里头又顺着他,在咱家是万万不行的。他族叔时不时叮嘱咱家要谨言慎行,咱家可不能坏了京里那一支的名声。” 林妈妈在旁边直点头,说是晚上定会找来石头问一问。 下河村岳家。 周宴卿美美地蹭了一顿中饭,心情甚好地搬了躺椅挨着乔明瑾说话。 “我只道你因为鱼多刺不喜欢吃,遂让人特特捏了鱼丸。往常鱼丸我也吃过不少,倒没想到还能做出今天这样的味道。你是怎么想到的?你一个云家村土生土长的乡下丫头,应该没尝过那么多佳肴才是啊?” 乔明瑾舒服地躺在椅子上,膝上盖着一床薄被,今天有微风,倒不觉得闷热。 抬头望天,晴空万里。 听他这一番话乔明瑾心里暗忖:我可不是云家村土生土长的。做几道鱼丸菜式有什么难的。 看他一副得不到答案不罢休的态势,斜了他一眼,方道:“我天赋异禀不行啊?” 周宴卿哈哈大笑。 道:“当然行。我好欢喜呢。今天那几道海鲜也做得不错,倒真真让我刮目相看。说你云家村土生土长的,我都不信。下回我再送一些稀罕的来,让你试着烧来吃。” 乔明瑾平躺在躺椅上,眯着眼望天,天那边是上紧了发条不停跑才能吃饱的世界,跟这里在四方天里打转是不同的。 在外头打拼,背井离乡的,谁不会做几道菜呢?难道等着天天下馆子叫外送吗? 不说融会了四方菜式,就是不会做的菜,图在家烧着吃便宜也会百度一下看看做法…… 天那边好远,远得她再也走不到了。 “我跟你说过吧,我祖母是个有故事的人。至于有什么故事,我也不知道。我虽然是云家村土生土长的,但我祖母和我父亲不是。” 周宴卿看着乔明瑾脸上变幻,方才脸上还带着点淡淡的忧伤,心里没由来的像被人揪了一把。 正待开口揭过这个话题,就听乔明瑾说了这一番话。 他一直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像罩着一团迷雾,所做所为决不是土生土长的庄户人家所能表现出来的。这离海千万里远的地方,那些海货,不说吃了,就是有些人终其一辈子怕是见都没见过,更不要说能做出美味的菜肴出来了。 可谁人没个秘密呢? 他正想打岔,就听乔明瑾幽幽开口说了那一番话。 待回神来,说道:“你还真没跟我说过。你祖母和父亲是从别地迁过来的?”极有兴趣的模样。 乔明瑾点头。 她祖母身上如蒙了一层外纱,云里雾罩的,看不分明。平时的做派也绝不是庄户人家能有的。把一个庄户出身的长孙女想养成宗妇,旁人听了只怕要笑上一阵吧。 周宴卿本待再问,看乔明瑾并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也止了这个话头。 听她说过她祖母从小就喜欢她,费心教养。若她祖母真是个有故事的,那她会有这样的见识,会看帐算帐,会烧好吃的海鲜菜式,又算得上什么事呢? 周宴卿自动地脑补了一番。 两人静静地躺着,气氛温馨甜蜜。 不一会,周宴卿又侧过头看她,道:“如今你在帮我揽着帐房的事,只怕是家里要顾不过来的,要不要我送两个丫头过来?” 周六爷自乔明瑾点头开始,便自动把乔明瑾列为他的人了。他所接触的人里面,还没有哪个女人是亲自洗衣做饭,打扫庭院的。 为他洗手做羹汤,他自是欢喜。但看着自己要照顾保护的人日日这般为家事辛苦,他周六爷也是不忍看的。 乔明瑾扭头看了看他,道:“乡下人家,没事请个丫头占什么地方。有那多余的地方还不若多僻两分菜地出来种菜呢,还能吃上好久。” 周宴卿听了哈哈大笑。 “你这一番话倒真真是乡下丫头才会说的话。” “我本来就是乡下丫头一个。你不也说我是土生土长的?那根埋在泥里深得很呢,你还得多刨上几铲子才能挖得出来。” 周宴卿再次捧着腹大笑了起来。 这两天见识了眼前这女人的很多面,以往她可从不会这么开玩笑,说一些不伤大雅的玩笑。 乔明瑾看他笑得欢快,也没扭头看他,只是嘴角跟着往上扬了扬。 又听他说道:“你这院子建得也够大的,房间也有多的,买两个丫头还怕没地方住?不然在作坊那边再盖一排房舍好了。白日里你要觉得她们碍着了你,你就让她们远远离了你的视线,贴墙角站着,绝对不占你一丁点地方。” “何必贴墙站着?后院我那马房盖得也挺大的。” 周宴卿笑得开怀,连连点头:“极是极是。” 待他笑过,乔明瑾正色道:“如今我在村里已经够打眼了,不想再多添几分谈资。家里平时也没什么活计做。若我看帐忙了,明琦都会把家事料理好了,我表嫂和她娘也会过来帮衬一把。我们就娘仨个,哪里需要请什么丫头。” “总归要请的,先学着适应也好。”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道:“以后再说以后的事吧。” 周宴卿看她确实没这意思,也就停了嘴。 过了一会又说道:“这天也渐热了,难耐你还拿床被子出来。”脸上鄙夷。 乔明瑾往身上看了看,道:“就是防蚊子的。” 周宴卿点头:“那下次我从府里拿些驱蚊的檀香过来,再让人到药房配些驱蚊的香包药材之类,夜里你也能安睡了。” 乔明瑾也没拒绝,点头应了。 周宴卿看着她,想了想,问道:“有没有想过搬到城里?不说别的,只说这天渐热了,城里买冰,置冰盆也方便的很。我倒是有心给你送些,只是从城里送到你这,只怕只剩一汪热水了。” 乔明瑾笑了笑,道:“倒也不算难熬,最热的时候呆家里不出门就成了。” 埋头想了想,扭过头去看他,道:“搬城里还要再等等。我不想被人说嘴,还是等琬儿她爹写了和离书,我才会有后面的打算。” 周宴卿定定地看着她,道:“可跟他谈了?” “还没。就那日说了一嘴。这两天忙着收拾归置,也没空找他说。” 周宴卿点了点头。 道:“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娘那头也还没知会她,我也要跟她去说一说的,必要让你风风光光,明媒正娶进府的。我家里跟这乡下人家毕竟不一样,几个嫂子也都是精明的,我必不会让你落了她们的下乘。” 乔明瑾听完叹了一口气。 抬头望天,眼前晴空万里,一朵浮云也无,万里虚空,就如那未知的未来。 大宅门啊,人人带着假面具,人前笑脸相迎,背后阴枪暗箭,妯娌各自肚肠,下人们逢高踩低……院墙高高庭院深深…… 乔明瑾转头定定地看向周宴卿。 眼前这个男人富贵窝里养出来的,富贵雍容,锦衣华服在身,高床软枕在卧,呼奴唤婢,翩翩大家公子。 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呢? 周宴卿看着她这样的眼神有些心慌。 倾身过去握紧她的手,说道:“我不许你退缩。你应承了我的,我不会忘,你也不许忘。” 那眼神坚定,似要烧出一团炽烈的火焰。 眼睛里能清淅地看见乔明瑾的倒影……rs 第二百一十三章 应对 周宴卿过来不可能不往作坊去。他做为主家,不可能大老远来了却过门不入。 对于一心为他辛苦挣银子的作坊师傅和匠工们不可能不进行探视和慰问一番。 周宴卿一直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可能掌了周家大半家业。这大老远来一趟若是连自己的产业都不巡视一番,只闷头往乔家里进,还不定有多少人朝乔明瑾喷水呢。 以前他可能不在意,但现在却不能。 周宴卿大张旗鼓地往作坊里进,当然不可避免地遇见一早就到作坊闷头苦干的岳仲尧。 而岳仲尧自然也不可能对着这么个大活人装做看不见。 周宴卿来得动静之大,也不是他想避就能避得了的。 他看到周宴卿被众人迎着、围着、奉承巴结着,心里一阵阵发苦。 那人越是表现出众,他内心就越是感到彷徨不安。 他昨夜辗转反侧,耳畔不停回想着那人冷静坚持的声音,那人冷声让他放手。 他恨得牙根紧咬,他凭什么?他又是自己的什么人?竟然劝自己放手。 瑾娘是他岳仲尧的娘子,是他明媒正娶来的,岂是那种随意呼来唤去,不要就随手打发的女人? 他怎会舍得委屈了她?怎会舍得饿着自己的亲生骨肉? 岳仲尧冷冷地看着人群中的周宴卿。在看到他朝他走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往一旁躲了,转身正欲离开。 周宴卿看着背过身去的岳仲尧。嘴角扬了起来。扬声问道:“何师傅,作坊可是又添人了?” 何师傅看了岳仲尧一眼,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机峰。回道:“这倒没。那是琬儿他爹,来作坊帮忙的。” 周宴卿作势点了点头。道:“就是来作坊帮忙,咱们也不能苛待了,工钱还是要算的,不能让人说咱们作坊占村里人便宜。” 何师傅愣了愣,来回打量了两人一眼,便点头应了下来。 岳仲尧听得周宴卿这一番话,转过身眯着眼看向他。 岳仲尧也算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面对一身锦衣华服,大门大户富贵堆里养出来的气度逼人的周宴卿。也丝毫没弱了气势。 眼神很是凌厉,眼里有着嗜血的光芒。 好在周宴卿也是商海里浸淫久的,什么人没见过? 两人面对面逼视,倒也难分胜负。 倒是叫作坊的一干人等瞧着大惑不解。 明明是不相干的人,这竟像是结了怨的样子? 何师傅等人也极少看到周宴卿这样的一面,只愣愣地看着也不敢上前。 周宴卿也不想让旁人误会了什么,回过神来,自己先笑了起来:“岳兄弟到我这作坊来帮活,周府实在是感激不尽。岳兄弟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我周六能帮得上的一定竭尽全力。我周府在青川县还是有些人脉的。就当是看在琬儿的面上。那丫头我当真是喜欢的很。” 岳仲尧听完眼神眯了眯。嘴紧紧抿着,面上瞧着冷峻吓人。 周宴卿也不当一回事,扭头朝厨房的方向喊道:“这天也热了,夏婶子,可煮了绿豆汤了?给我和岳兄弟端一碗来。这天热,茶都不耐烦喝了。” 又笑眯眯朝岳仲尧说道:“岳兄弟可有空陪我坐一坐?” 岳仲尧也不想让旁人瞧出些什么,他是个糙汉子没错,但也不容别人对瑾娘说三道四。 两人很有默契地转身去了作坊后面匠师们的房舍。 藤椅桌子都是现成的,两人各自择了一张坐下。谢过夏氏端来的绿豆汤。闷头喝了起来。谁也没有先说话。 不知是不是天热的原因,岳仲尧瞧着周宴卿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态。就一股股邪火直往外冒。只觉越发燥热难耐。 嘴里绿豆汤也没吃出什么味来。 把碗重重地搁在茶几上,冷冷地看向周宴卿,道:“你别忘了如今瑾娘还是我的娘子!” “很快就不是了。”周宴卿头也不抬。 跟岳仲尧捧着碗大口大口往嘴里灌的模样不同。周宴卿捏着木头勺子,一勺一勺慢悠悠地勺着绿豆汤,再缓缓送至嘴边,端得是无比优雅。 这通身的气势非等闲人家三五年能养得出来的。 周宴卿似乎很是愿意看到岳仲尧胸闷气堵的模样。粗瓷碗里的绿豆汤吃得那叫一个优雅。好像无上的美味一般。 岳仲尧盯着他看了一会,见他神情自若,一阵气苦,腾得站起身来。 周宴卿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他话还没说呢,这就要走了? “你什么时候给瑾娘和离书?”周宴卿直着身子问道。 岳仲尧又是一阵胸闷。 “等你说动了你家里,请媒来说亲的时候再说吧。”说完头也不回大步走了。 周宴卿把碗随手搁在茶几上,一个人也没什么吃头了。 自那天后,周宴卿天天一大早来下河村报道。 还总是先去的作坊。让一众不知情的还以为作坊又接了多少订单,或是又有什么新活计了。 下河村家里面有多余劳力的,无不踩着点到作坊候着。希望周六爷能开开金口,再请一批工人进作坊做活。 再没有比作坊更好的活计了。在家门口方便照顾家里不说,工钱还给得高,有时候还有下午茶点,这天热,听说天天绿豆汤不断。 不说茶点了,就是那绿豆在乡下被视为贱物,庄户人家也舍不得煮上一把半把的。都是攒着好拿到集里换钱贴补家用,更不用说在里面放糖什么的了。 周宴卿这段时间心情甚好,茶果点心、细米白面不停往作坊搬不说,那绿豆汤也是叮嘱厨房日日不能断的。 而作坊虽没有再招人进来。但他还是挑中了好几个老实本分的,介绍他们到青川城里的周家铺子做活去了。引得村里更多的人来围堵他。 他也不恼,仍旧天天驾着他那辆大马车来回招摇。 而乔明瑾那边,贵重的东西他倒是不再送了。不过吃食倒是天天都有的。 海鲜干货、牛羊鲜肉、鱼丸菜蔬,时令鲜果、糕饼小食,越搬越粗细。 而作坊附近玩耍的娃子们也得了不少福利,每日都能得几颗糖果。喜得每天天不亮一众娃子们就早早候着作坊门口了。那东根更是不落一次。就是被吴氏拖着都不走。 气得吴氏插着腰在乔明瑾门口骂了大半天。 还说要乔明瑾还她银钱,说是那一堆破锅烂碗的哪里值二十两银? 乔明瑾也没踩他,倒是云锦和何氏得了迅勿勿赶来,刺了她好几句。 还把那天采买的清单抖给她看,说是那天可是花了上百两银子,她那二十两银子。十之一二都不够! 还唬她说已经给她打了欠条了,什么时候把银子补齐了什么时候才把欠条撕了。拖得久了,可是要打上门讨要的。 吓得吴氏心肝乱颤。 要她还银子,那不亚于割她的肉放她的血。底气不足地分辩了几句,就灰溜溜地走了。倒是再不敢来了。 而岳仲尧也是天天作坊一开门就往里钻。 他也说不清他要做什么,只是觉得也许在这里才能离妻女更近一些。 本是揣了银子回来买田的,想跟妻子男耕女织好生过日子。如今银子没了,田地也买不成了,瑾娘那里也不欢迎他,他忽然觉得自己变得没用了。 女儿对他也比往日少了几分亲热。每次在作坊见着了他。都只是远远地看着他,或是小声叫上一声便远远地跑开。 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再挽回瑾娘母女的心。 他没进过私塾,也只不过笼统认了几个大字,不至于当睁眼瞎罢了。心里纵有万语千言,却总是在面对瑾娘的时候不知道要如何表达。 诗词歌赋他不懂,甜言蜜语他更是讲不出来。 先前还能往林子里猎只山鸡野兔讨妻子欢心,如今林子里连跟山鸡毛都见不到了。 他知道那人每天都来,还每天堂而皇之在瑾娘那里吃午饭。吃着瑾娘亲手给他做的饭菜。 他不是不气愤。有几次他都抬腿冲进去了,听到瑾娘对他说等他的和离书。他又逃了。 他不敢面对她。 他恨自己,他怕自己再强势一些倒把瑾娘推远了。 要怎么做呢?文火慢磨吗? 只要他不在和离书上签字按手印,瑾娘就还是他的娘子吧? 岳仲尧似乎找到自以为能应对的方法。每天早早地来作坊免费帮工,不顾吴氏的破口大骂,每日风雨不误。 如此过了几天,云锦回了云家村一趟,呆了一夜之后,次日回来时倒是把乔父乔母带了来。 乔明瑾惊讶过后,一阵欢喜。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家里可好?祖母身体可好?” 乔父瞪了她一眼没说话,倒是乔母紧紧拉着她的手,眼眶泛红。 “都好都好。你祖母身体好着呢,不用挂心。我和你爹就是想来看看你,出了这样的事,怎的也不往家里递消息?咱家又不是没人,哪里能让人随便欺负了去?” 乔明瑾喉咙哽涩,挽了乔母的手,引着他二人进了院子。又使明琦给乔父乔母端来清热解渴的绿豆汤。 那二人也不忙着喝,先在院中四下转了起来。 待看到家里一切如常,又比之前来的时候添了好些物事,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 推荐一本好书: 席祯新书--《炮灰难为》,书号:3095902, 简介:欢脱写手穿成笔下人设极品的炮灰女配,原以为凭借自己对剧情的了解,能躲避天雷、远离狗血,却发现,重生的原穿越女主记得比她更清楚……ry 第二百一十四章 至亲至疏 乔父乔母这一趟来也不为别的,只因云锦回去说了一嘴,这二人就急急赶来了。 一家人自听说吴氏上门把乔明瑾家里砸了一通,一家人都给气得不轻,恨不得连夜就赶了来。 这是不把乔家人放在眼里呐! 乡下人家婆婆泼辣难缠的也有的是,只是还没见过这种的。不分清红皂白上来就砸的。 蓝氏尤其气得不轻。 她只恨自己当时心软,让乔父随意把乔明瑾嫁了出去。饭都没吃,一天都没理会乔父。 乔父也是胸闷气堵。当时他也只是觉得岳仲尧对他施过援手,瞧着又是个老实本份能过日子的,哪里想到还有如今这样的事。 自古婆媳难处,成亲之前,乔家也对岳家对吴氏侧面了解了一些。只是乔父也并不把吴氏的种种做为放在心里。只是觉得女儿嫁的是姓岳的小子,过日子也是跟姓岳的小子过。倒也是没想太多。 哪里想到,这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吴氏这一来,这哪里还算是通家之好?说是前世的仇家都不为过。 一家人着实气得不轻。一大清早乔父乔母就跟着云锦过来了。 此时见着家里还好,乔明瑾面上也不见什么愁苦,仍跟往常一样,倒也放下大半心来。 而另一厢,岳仲尧得了迅也急忙赶了过来。 “爹,娘,你们来了。” 乔父面无表情,瞪着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岳仲尧心中有愧,也不在意。只垂头站在那里。仍是一副好好女婿的模样。 乔母原本对岳仲尧还是很喜欢的。年轻人一把子力气,每次去乔家活儿总是抢着干,地里也没少去。如今见了他,倒是添了几分气。 一个男人连自个的老娘都摆平不了。还能指望他什么?让她女儿受了这等委屈,光想想,就气不顺。 “仲尧啊,我们把女儿嫁给你,可不是让她来受气的。你当年求娶的时候说了什么,可是忘了?我和她爹也没指望她嫁给你能吃香吃辣,若是这样,当初也不会选了你。我们也只是希望她跟着你能过些平安顺遂的日子,可你看看。现在,你家办的这叫什么事?” 乔母这一年来,因着乔明瑾在云家村附近置了产,又托给娘家照管,家里日子跟着好过了许多。日子闲了,跟在蓝氏身边也长了一些见识,说起话来也是顺溜的很。 岳仲尧听完乔母的话连连作揖,忙不迭地保证以后定会护好瑾娘母女的。 乔父不发一言,面上仍是一脸严肃。 岳仲尧瞧着心里忐忑。对着岳父岳母只恨不得指天对地发一通誓才罢休。 乔母素来是个和气人,心肠又软。见岳仲尧有这样的态度,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心里虽气,但他老娘的作为也不好全赖在他身上。 说了他几句,也就端坐那里了。她向来就不是多能言善道之人。 岳仲尧也不敢坐下,只埋头站在那里。恨不得乔父也像乔母一样劈头盖脸地骂他一顿,也好过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的,让他心里直发慌,生怕乔父会说出一些什么惊人之语。 琬儿被乔母抱在怀里,静静地趴在乔母的胸前。不时打量一番厅堂里的众人。偶尔抬头看看自己的外祖母或是偷偷望一眼自己那爹。手指来回绕着身上荷包的流苏。 “爹……”岳仲尧心生不安,讷讷开口。 乔父抬头望向他。 盯着他好几息。才道:“若是过不下去了,你俩就和离吧。虽然我们一家并不希望瑾娘和离,但是我们也绝不忍心让她再受委屈。” 乔家支持和离的唯有蓝氏一人而已。 乔父和乔母并不是很赞成。自来和离后的女子。日子过得如意顺遂的并不多见。 哪家又没个刁钻的婆母难缠的妯娌呢? 就是没有这些,家里也总有这事那事。过日子磕磕碰碰总是难免。就是乔家,乔母也在蓝氏下面战战兢兢过了好多年。 只是这回岳家做得太过份了些。 这分明是不把乔家放在眼里了。 这样肆意凌辱,日后若还生活在一起,还不知吴氏要如何揉搓自家女儿。这样看不起亲家,将来还如何做亲,如何来往? 蓝氏这次是气急了,让乔父过去办两人和离的事。乔父乔母虽然有着保留意见,但这二人历来尊重孝顺蓝氏。 万一将来和离了女儿日子过得不好,乔家再把女儿接回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再说女儿手中有产业,还怕挨饿不成? 岳仲尧听了乔父一席话心里大骇。一向站在他这边的岳父此时竟然松口了。 岳仲尧扑通一声跪在乔父乔母面前,满脸痛色:“爹,娘,请你们收回方才那话。小子知道这几年瑾娘在我家受了不少委屈,尤其是这次的事。小子无时不刻不记着爹娘把娘子许与小子的恩情,小子从没想过要和瑾娘分开。这次小子已辞了公差,就是想回家来守着她们母女,好生过日子。我爹也说了,只等小妹一出嫁,就给我们分家,往后我就带着瑾娘出来过日子,再不让她受委屈了。爹,娘,你们不要说那样的话,小子听了心里难受……” 乔母看他这副模样,心生不忍,偷偷看了乔父一眼。 乔父深深叹了一口气,谁又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女婿分开的? “你起来吧。” “爹,请你收回方才的话吧。以后小子一定好好努力,让她们娘俩过上好日子,护着她们不再让她们受到委屈了。” “你先起来。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说那话。瑾娘她祖母得知了你娘的那番作为,在家气得连饭都不吃了。我们做父母的也只愿儿女平安快乐罢了。如今她受了委屈,过得不开心。我们做父母的也不能视而不见。我家虽然也只是普通的庄户人家,但还是有能力护着自己女儿的。” “再说了,求亲的时候,你就说得好听了。这一年来,你也说过同样的话,可是又怎样呢?还不是让瑾娘受了委屈?” 岳仲尧心下黯然。瑾娘跟着他似乎真的没过过一天开心的日子。 那四年就不用说了,自他回来后,也只以为他在外头拼命挣银子,能让妻子日子过得好一点。哪里料到自己的亲娘却一直拖他的后腿,把瑾娘一步步推离了他。 “爹,我和瑾娘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以后我再不会让她受委屈了。我家小妹在家也呆不了多长时间了。以后分家出来我定不会让我娘再上门为难瑾娘的。” 岳仲尧连声保证。再看他一脸的伤心难受样,乔父乔母心里也是不落忍。 再说这二人也是软和的人,那些重话他们也说不出口。两人也没想过让女儿和离了另过。对岳仲尧也只是训了半天,大抵没再说出什么为难的话来。 待岳仲尧走后,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话。 乔父乔母早把方才乔明瑾的表现看在眼里。 乔明瑾望着岳仲尧的眼神没有半点寻常夫妻的亲密和默契。就是看着岳仲尧朝他们下跪也只是惊讶了一下,眼神里并没有心疼和不安。 夫妻二人默默对视了一眼,皆长长叹了一口气。 “瑾娘,虽然这次你婆婆做得不对,但这事也不能全赖在仲尧身上。他娘那个样子,他能怎么办呢?又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他娘。也不能再重新挑一个亲娘。这夫妻间的事历来就是磕磕绊绊,吵吵闹闹过来的。不磕绊不吵闹的夫妻那不是真的夫妻,那种同床异梦的夫妻咱也不要。” 乔母苦口婆心地又劝道:“就说我和你爹,现在瞧着好,但头几年也是各睡各的被窝。你爹最开始可瞧不上大字不识几个的娘。娘那会没少偷偷抹泪……” 乔父脸红红喝道:“说这些做甚!” 乔母横了他一眼:“不说闺女能知道世间夫妻不容易做啊? 乔明瑾忽的想起那一首诗: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乔母看她一脸浑不当事的样子,狠拍了她一记:“你别不当一回事!这世上的夫妻,从来都是越吵越闹越好的。没见过不红过一次眼的夫妻能恩爱到老的。那不是夫妻。只是搭伴过日子而已。你越是在意对方,越是要求得多。就越是要急眼,就免不了争吵。哪家没有一些遭心事呢?娘瞧着这岳家除了他这娘,别的倒还好。你是没见过别的人家。一天打三顿的你是没见过。” 乔父也点头说道:“你娘说得不错。没有哪一家从头到尾都是顺风顺水的。爹瞧着仲尧倒很好。他虽对他娘软了一些,但正因为他这份软和,将来必也会念着你护着你。这世上哪里有那十全十美的人呢?” “再说了,他不也说了,等他妹子出了嫁,家里就会分家。到时你只管和他两人远远地分出来过日子,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乔母也点头应和:“你就听你爹的。将来分家了,他娘也起不了什么浪,你只管关门过自己的日子。你还小,不知道外面的险恶,以为和离是那么好过的吗?再找一家也不见得就没有什么遭心事了。没准比现在还不如。到时可有你哭的。” 夫妻二人苦口婆心对着乔明瑾一通劝。 虽然蓝氏气不平,叮嘱二人过来给孙女办和离。只是做父母的也不想女儿坏了名声,和离跟休弃在他们看来也没什么区别。 到时女儿再被人挑挑拣拣,说三道四,做父母的瞧着能跟剜了心一样。 今天看了岳仲尧的态度,这二人也不是不能过下去的。 乔明瑾挽着乔母的胳膊,头靠在她的肩上:“娘,你跟爹就放心吧。回去也告诉祖母,女儿定会好好的,你们都不用为女儿操心。女儿会看着办的。” ps: 对不起又晚了。若超过十二点,第三更会放在明早八点,明天仍三更,仍然不算在内。ry 第二百一十五章 分寸 周宴卿今天来得有些晚,不过他也没错过乔父乔母二人。 乔父乔母没见过他,倒是听过他数次。就自家二女婿都是周六爷的族亲,也亏得他肯牵这个线。 说到周耀祖这个未来二女婿,乔父乔母还是很满意的。 比之大女儿婆家的遭心事,这未来二女婿家里就他光杆一人。上头没个难缠的婆婆压着,明瑜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了。就是以后要回娘家,哪怕是天天回也没人说三道四的。 且自两人订亲以来,那周耀祖逢年逢节的,懂事知礼得很,手头虽没什么银钱,但礼数还是不缺的,不时给乔父送两坛小酒,给乔母和祖母蓝氏等人扯两块布料,给明珩送两方笔墨。来家也是不闲着,见有活干就动手帮忙。 就是蓝氏对这个孙女婿也是满意得很。 因着乔父和明珏也是有秀才功名的,周耀祖来家也来得勤,不时和乔父、明珏探讨一番学问。偶尔在青川城里也约上明珏一同去参加一些书会什么的。 乔父乔母想着这二女婿,再想着大女儿嫁的这家人家,这一比,还真是觉得当初择亲不谨慎了。 哪怕是找户家里再穷困些的,只要家里简单,家人和睦,比什么都强呐。 只是现在说这些也不免有些晚了。只能宽解着女儿些了。 乔父乔母对周耀祖满意,如今见着了周宴卿自然是要好生感谢他一番的。 周宴卿见着乔家父母,也有些惊喜。加上他能言善道,倒是跟乔父相谈甚欢。 中午。乔母帮着乔明瑾做了两大桌子菜,还让云锦把他岳父岳母一家也请了来。 秀姐也是乔母看着长大的,自然也是要请了她们一家。乔明瑾在村里也一直得她一家子的关照,乔母跟她娘家也走得近得很。 而老岳头得知乔父乔母过来。也带着两个儿子过来相见。 吴氏是绝不肯来的,就是来了也没人欢迎她。 乔父见了他父子三人,面上淡淡的。 但想着女儿还是他家的儿媳,也不好说得太过份。只是说乔明瑾嫁得远,还是希望岳家能多照顾着些,做父母的还要替出嫁的女儿操心云云。 直把老岳头说得脸上发烫。对吴氏的所做所为又气了两分。 老岳头心里有愧,对乔父的留饭也不敢应,打过招呼,说了几句话就带着两个儿子走了。 倒是岳仲尧留了下来。 乔明瑾也不在意。在外人眼里他们还是夫妻。这一年来。乔明瑾搬出来单过,岳仲尧一个人在岳家,也引来不少人说了好些歪话。 但好在乔明瑾都浑不在意。 厨房里,秀姐、何氏、夏氏帮着把做好的饭菜一一端到堂屋。乔母拉着乔明瑾落在后面。 “这周家六爷怎么送这么多东西来?我听说他这段时间天天都送?” 乔母一肚子疑虑。 “娘,也就是一些吃食罢了。在他们大户人家眼里这都不算什么。听石头说,他们周府每天厨房采买都是几十箩筐的,送来的这些也不值周六爷小厨房的用量。周府厨房采买得多,有些也是府里庄子上送来的,也就是多匀一个小厨房的量罢了。对于他们还说,这算个什么。” 乔母看乔明瑾一副不当事的模样。有些担心:“可咱家毕竟只是一般庄户人家,他为什么这么照顾咱啊?无功不受禄,再说让人说闲话可不好。” 乔明瑾安抚地拍拍乔母的手,说道:“娘,你放心吧。女儿这可不是无功受禄。光是这个作坊就给他们周家赚了不少。去年可是送了好几件精品根雕给京里周家做人情。他们青川城的周家听说年礼都收得比往年多了好几倍,可不都是女儿的功劳?” 乔母看着她一副小人得意的模样,拍了她一记:“怎知是你的功劳?不过是不要的木头桩子罢了。你也不过是出出主意,人家还出钱出力呢。” “娘,你可别小看这根雕。这木头桩子在咱乡下。虽说没什么用。劈柴烧都费劲,但你也在作坊看到了。那雕出来的东西,可是能传几代人呢。放一个在家里,又稀罕又大气。娘你就放心吧。女儿有分寸。再说这做生意哪里没个应酬的?也就是女儿没那福份被请到城里的酒楼吃吃喝喝,这些肉啊菜的,值当什么?生意人来回送礼可不只是送这些肉啊菜的,人家送一回金玉绸缎什么的就比得上送咱一年的肉菜了。” 乔母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又道:“你这丫头也别不识好歹了。这些牛羊肉和这海鲜干货对于咱庄户人家来说可都是稀罕物呢。” 乔明瑾挽着她,道:“娘,你放心吧。女儿有分寸呢。到时帮他多出些主意也就是了。女儿现在还帮他做着帐,人家一个帐房一个月还领五两十两的月钱呢,女儿都没跟他算呢。” “你这孩子,人家还要你出主意了。” “怎不要了?你女儿聪明着呢……” 母女俩说说笑笑着也进了堂屋。 庄户人家也不兴隔个屏风分什么男区女区。也不兴分桌,也就是他们男人要喝酒,才女的凑做一桌。 岳仲尧看着一桌子满满当当的饭菜,往他鼻子里飘着诱人的肉香,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这一桌菜都是他娘子烧的。他也好久没吃上了。 这桌上的牛羊肉、海鲜干货、鱼丸,很明显都是周宴卿拿来的。 旁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他的意思吗? 如今再看他频频给自己的岳父倒酒劝酒,又是夹菜又是献殷勤的,俨然是一家人。把他这个正经女婿都撇到了一边。 再看瑾娘那边,频频给岳母和旁人夹菜,笑妍如花,瞧着更是如那盛开的鲜花一般好看。比初嫁给他时还要添上几分颜色。 他该是欢喜的。 只是看妻子连眼神都不投自己一个,心里又万般不是滋味。 他心里又苦又涩,就如那杯中酒。他还没喝两杯,就觉得有些醉了。 琬儿就坐乔明瑾身边,嘴里吃着自个娘亲夹给她的肉菜,偶尔再偷偷瞧向自家爹爹那边。 看到自个的爹一个人举着杯喝闷酒,也没个人陪他说话,心里酸酸的想哭。小嘴不由地撅了起来。 屁股往外挪了挪,又偷偷地看了乔明瑾一眼,看乔明瑾正跟别人说话,又偷偷地往外挪了挪,正想滑下椅子。 被斜里伸出一只手拉住了。 “小姨……” “琬儿,这还没吃饱,下地干嘛?” 乔明瑾和乔母也看向她。 小东西委屈地低着头也不应话。 “是不是没有琬儿喜欢吃的?琬儿想吃什么跟外婆说,外婆去给琬儿做。外婆去给琬儿做鸡蛋面吃啊?还放一个荷包蛋怎样?”乔母细声细语地哄着她。 小东西也不说话,只摇头。 乔明瑾看了她一眼,道:“坐下好好吃饭。外婆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还闹。问外婆喜欢吃什么,给外婆夹着吃。” 小东西委屈地往乔明瑾那边看了一眼,又偷偷地抬眼往岳仲尧那边飞快地扫了一眼。 小东西还小,还不会掩藏情绪,这一眼,乔明瑾还有什么看不懂的? 又对她说道:“你看长河哥哥和柳枝姐姐都安安静静地吃饭。你也快些吃,一会让哥哥姐姐带你去玩。” 秀姐的两个孩子,长河和柳枝难得吃上一回好饭菜,正是吃得高兴的时候。好在两个孩子都是懂事的,被秀姐教养得很好,没有一般乡下孩子看到好东西就抢食的坏毛病。 这会听到乔明瑾的话,放下筷子对琬儿说道:“琬儿快吃,一会我们带你去河边捡螺蛳。” 小东西这才拿起小勺子安静地吃起饭来,还拿筷子给乔母夹了两筷子肉。被乔母连夸了好几句。 乔明瑾拿眼神示意坐她对面的秀姐。 秀姐往男人那一桌看了一眼,大声说道:“大雷啊,乔叔难得来一趟,你可要伺候好了。不过可别把乔叔灌醉了。” 岳大雷与自家婆娘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也大声说道:“醉不了。就是醉了也不怕,瑾娘家里房间也多,一会我定会负责扶了乔叔去休息的。” 乔父听了心里高兴,在家里也难有机会喝两杯,今天也算开了怀。 岳大雷捅了岳仲尧两下,岳仲尧复又清明了起来。 岳大雷又朝乔父举杯,说道:“乔叔乔婶这回是要多住几天的吧?家里有明瑜妹妹,也有云大伯一家,也不会有什么事,就多住几天啊。” 乔母听了回道:“下晌就回了。家里还有好些事呢。” 大家听了纷纷劝。乔明瑾也让他们多住几天。 “婶,现在瑾娘都搬出来住了,也不像以前那样要看人眼色,这多便利。家里如今也不缺吃喝,云家村那边明瑜也是个当事的,哪里还要你们操心?就跟女儿外孙这多住几天呗。” 秀姐和何氏等人都跟着劝。 岳仲尧听了眼神越发暗淡。 之前家里还没牛车,岳父母来一次,也是匆匆忙忙的,呆不了多久就要往回赶,每次回到家都黑天了。而他家里也匀不出房间来供他们住一宿。 如今这一切也不是他挣来的…… 乔父乔母被众人劝着,终于答应留下来住一晚再回去。 ps: 对不起,起晚了。这章是昨天的ry 第二百一十六章 印象 这一顿饭吃的是宾客尽欢。 周宴卿表现的尤为热情。 只不过有外人在,又顾着乔明瑾的名声,他也不好做些别的什么举动。话也未说透,只不过争着在乔父乔母面前好生表现了一番。 在乔父乔母的眼里,觉得这个人特别没有架子。比之城里有钱的大户人家爷们公子们用鼻孔看人来说,和他接触着,真是太舒服不过了。 乔父乔母对他连连夸赞,只觉得老天有眼,才让乔明瑾找到这么好的一个合作伙伴。 乔父乔母对他印象极佳。 岳仲尧看在眼里,心里跟喂了几大碗黄连汤一样。连灌几杯苦酒下去,就醉得不轻了。 乔明瑾看着也不好赶人,让云锦和岳大雷扶着他在厢房歇了午。 倒是让周宴卿白白得了机会,陪了两位老人一个下晌。 直到天边昏黄,才在众人催促之下蹬车离开。 晚饭前岳仲尧醒了过来。 赖着陪着岳父岳母吃了一顿晚饭,又陪着唠叨了一会,本想拖着赖着看妻子心软,留他下来住一晚的,哪想乔明瑾直接开口遣他回了家。 岳仲尧万般不愿,但也不想惹得乔明瑾生气,灰溜溜地回了自家。 当天晚上,乔明瑾陪着乔父乔母说了一宿的夜话。乔母自然又是苦口婆心地教导了她好些为人媳为人妻应有的作为。 乔明瑾不忍抚了她的好意,虚心受教着。 次日一早,乔明瑾看着父母皆在,又好久都没有看到明珏和明珩兄弟俩了。不说她了,想必两位老人心里也是想着两个儿子的,便提议一起到城里看望那兄弟二人,顺便给乔家买一些得用的东西回去。 再就是城里那个院子自买来后她还从未去看过,正好趁乔父乔母都在的时候,一并去看看。 一早起来,乔父乔母吃过早饭本想往家赶的,听到乔明瑾为兄弟俩在城里置了一个小院,心里慰贴。对乔明瑾的提议自然是极赞成的。 于是一家子吃过早饭,欢欢喜喜地坐着马车由云锦架着往青川城里赶了。 岳仲尧自然是早早来了的,也陪着乔父乔母用了早饭,得知岳父岳母和妻女要去城里,自告奋勇要给他们架车。 只是乔明瑾并没有给他那个机会。 岳仲尧也只好苦着脸送了岳父岳母离开,心里灰暗一片。 琬儿和明琦好久没进城了,欢喜地在车厢里又叫又闹的,频频掀着车帘往外看。一路上指指点点,吵吵闹闹的好不欢喜。 一家人将行至青川城的时候,得幸遇见周宴卿那辆显眼招摇的马车。 好在下河村往青川城也就一条大道,不然还真是要让他白跑一趟。 周宴卿偷偷看了乔明瑾一眼,看那女子笑眼眯眯的,便也好心情地挤上了乔明瑾的马车。 他倒是想把人请至他的大马车上,只是跟乔父乔母处了半天,也知道那二人的品性。请他二老上自家马车怕是不成的,但借着他们好脾性心软挤上他们的马车,怕是也不会往外赶人的。 所以周宴卿便很顺利地爬上了乔明瑾的马车。 得知一家人主要是去看明珩和明珏的,但打发了蔫头蔫脑的石头带着车夫往绿柳山庄去接人。 周六爷的贴身小厮石头,听了吩咐,无比怨念。 他夹在他家六爷和老太太之间,来回说着好话,好不辛苦。 有他在多少也能提示一番他家那位热血冲头的爷,只是这会他家六爷又撵了他去接人。 他时刻担心着他的差事不保。时刻提着一颗心,生怕惹怒了老太太。 到时候被老太太卖得远远的去做矿工还是轻的,到底还能保住命不是?最怕板子加身,直接仗毙。 他小石头还没活够呢。 跟着六爷以来,吃好的喝好的,也能捞着绸缎衣裳穿穿,府里也有一堆人跟在后面奉承,“石头爷石头爷”的叫着。 他简直就是奴才中的头一号。 他所有的这一切全是跟着他家主子才混来的,谁是他主子,他自然是记得牢牢的。他家六爷的吩咐他自然是不敢不听,可是周府最大的不是六爷,而是老太太不是? 石头一边怨念着,一边依令去了绿柳山庄。 明珩和明珏得知父母和姐姐来了城里,要接他们去城里相见,哪里还呆得住? 跟主家禀告了一声,略作收拾就跟着小石头走了。一路还催促着那车夫快些。 而乔父乔母这边,自周宴卿挤上马车之后,有他的能言善道,再加上那厮走南闯北的走过许多地方,随便择了一些见闻来讲,也能唬得乔母听得津津有味。 当初女儿跟人合伙成立作坊,她心里不安的很,生怕从没接触过这些的女儿被人骗了。 那周家又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到时只怕女儿出了力还得白白替人数钱。 不过这两天自见了周宴卿,乔母那颗心便也完全放了下来。 眼前这人虽是个精明的,但好在品性不错,想必断然不会做出那种过河拆桥的事的。 又感念他替乔明瑾奔走,还帮着买了城里的小院,很是谢了他一番…… 快到城门时,明琦和小琬儿耐不住欢喜,掀了帘子往外看。一路进了城,更是舍不得把帘子放下来。 街上热闹非常,小商小贩连声吆喝,各种声音充斥耳膜,那姨甥俩也不嫌瓜噪,反而看得眼睛都不转一下。 “爹,娘,咱要不要下去走走。你们也难得来一次,咱下去逛逛,看有什么东西,也买一些带回家。”乔明瑾对着乔父乔母说道。 乔母自嫁了乔父后,早几年是家中穷困,也只不过攒些鸡蛋或是拿上自家种的那两小菜,挑着往松山集上换些油盐。青川城是来得少的。 后来陆续生了几个孩子,又要照顾孩子,又要伺候不会做农活的相公和婆母,哪里有空往青川城里来? 这一年家里沾了大女儿的光,日子好过了,但也从来没往青川城里来逛过。 看乔母一脸兴致,周宴卿便说道:“我自小生长在这座城里,对它熟得不能再熟了。一会我陪着伯父伯母好生逛一逛。有些地方还真值得逛上一逛的,到时候逛得累了,咱再找家好的酒肆,我请伯父伯母去吃顿好的。” 乔母心生欢喜,正待应了。 就听乔父悠悠说道:“哪里还敢麻烦六爷。你家大业大的,想必事情也多得很,有明瑾和云锦陪着就够了。我坐了一路,头也晕得很,就不逛了。直接去那院子吧,一会他们兄弟俩来了,也好找到我们。” 周宴卿听完看了乔明瑾一眼。 乔明瑾对他投了一个抱歉的眼神。 她这个爹能被说动进城已是不易,下去逛上一圈只怕是难。 也不知为着什么,她爹和她祖母就是反感往大的地方往人多的地方去。就是家里最难的时候,要支摊子替人写信,都是往那松山集去的。 那松山集能有几个人? 凭她爹的秀才身份,在青川城里谋一份大户人家西席的闲差,或是找家私塾或是书院当个教书先生,一个月稳稳地拿上几两银子,还不是轻松的事? 就是在青川城里支个替人撰写的摊子,赚的也有松山集多呐。 可他爹愣是不去。 宁愿窝在家里陪着妻儿老小啃咸菜。 “那就不要停了,直接去院子吧。”乔明瑾朝外头的云锦吩咐了一声。 云锦应了一声,扬鞭避过城里的主道,往乔明瑾买的院子去了。 那处院子在城里书院集中的地方,道路宽两旁又安静。一路走来,那吆喝声便慢慢少了,再后来便听不到了。 再走了一段时间,也就到了。 马车停在院门口,乔父一直等着人都下去了,才左右看了看,下了马车。也不左右看,直接就往那院里进了。 乔明瑾看在眼里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扶了乔母就往里头进。 周宴卿看了乔父一眼,也跟在后面进了院子。 这院子自乔明瑾买来后还是头一次来。虽然听过周宴卿描述了一番,但也没有多少印象。 “爹,娘,快来看呐,这也有一个水井呢!”明琦咋呼道。 乔父乔母听了也跟在明琦和琬儿身后往水井那边看去。 “没有井台,也没有池子。” 琬儿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了。就一个光突突的井有什么好看的?那井口还小得很,比她们家的小多了。 周宴卿摸了摸小东西的头,笑着说道:“这能有口井就不错了。旁边人家还没有呢。都要往外边去汲水,若不想辛苦往外打水,便要拿钱来买水。这附近都有专门的人拉着板车装了一桶一桶的水送来,两三个铜板便能买上一桶。” “水还要花钱买吗?” 小东西一脸的不解。她家的水都是想用多少就打多少的。那井里的水也一直有那么多,都没少过。 周宴卿摸着她的头,笑着说道:“是啊,一天下来最少也要花十来个铜板才够用呢。” 又对一脸咋舌的乔父乔母说道:“当初也是因为这家里有口井,那价格才比邻近要贵了些。”rs 第二百一十七章 买柴 乔父听了周宴卿的话,点着头说道:“应该的。有这口井凡事便方便多了。价钱高一些也是正常。” 乔母不解,道:“打一口井也要不了几两银吧?虽然比买水要贵,可是要方便不少啊,为什么没人想过在院里打口井?” 周宴卿笑着说道:“这书院附近的房子贵得很,都是出租的多,一般都是学子们租着读书的。租住的人谁会想花钱替别人打井?而主家也不太愿意。打了井,占地方不说,万一出个什么事,有人投井投毒什么的,衙门还要找他们谈话,多一事不如省一事了。” 看二人若有所思,又说道:“在这能有套房子的也都有能力在城里购一套了。而相同的价钱在内城都能买到大一倍的房子了,也没人愿意把这里的房买下,所以都是出租的多。学子们也就是在书院开课的时候租用几个月罢了,放假的时候这里几乎是空的,安静得很。这里吃住毕竟不如内城方便。” 乔父乔母听了连连点头。 跟着在院子里逛了起来。 这院子不大,总共就一进半。花园也没有的,房间倒是有好几间。 这地方寸土寸金,连吃水都要花钱买,哪家都愿意多建几间房间,好多招几个人来住,以便能多收几个房钱。院里极少有人会下力气去整治什么花园亭台的。 像乔明瑾买的这般大的院子,有些有能力的学子,会整套租下来。也有些会约上三五好友一起分担着租的,也好分摊些房钱。一起住着也好相互探讨功课又能做个伴。 院子虽不大,但房间都大得很,就是隔一半出来做书房都大得很。 乔父乔母逛了一圈,很是满意。 他们一行人在院里逛着,除了他们一行人的声音,半丝听不到外头的声响。环境很是清幽。 乔父很是满意。要做学问写文章,没个安静的环境是万万不行的。 孟母为了儿子有个好的读书环境,都一迁二迁三迁的,这处院子买得好,很是安静,没有半丝吵闹。 乔母倒是担心安全的问题。 “这附近住着不会有什么事吧,会不会有人闹事什么的?” 周宴卿笑了笑,道:“伯母尽可放心。这是书院所在地,十之八九都是学子,住进来后,里长、书院都会派人来登记。为了学子们有个好的环境,日夜还有人巡逻,伯母不必担忧的。” 乔父也横了乔母一眼:“肖小谁会到这里来?城里的有钱人多得是,那铺子也挤着挨着,谁来这里?来偷两本书吗?” 乔母讪讪地笑了笑:“我不过多问两句罢了。” 乔父也没理他。逛了一圈,捡了一间面南朝比的大房间坐了。 这处院子当初买的时候就有一些简单的家具,床、桌子、椅子、书柜、衣箱这些都是齐全的。虽旧了些但还是能用的。 之前都是租的学子,屋主一般会帮着学子们配齐这些。你也不敢指望一群呆头呆脑的学子去买桌椅床等来用。这些又不能搬走。 书呆们大多背着书箱,再抱着几件衣裳就来了,哪里还会去买什么床啊桌啊椅的。 所以屋主决定卖这处房子的时候,家具也都留了下来,这些半新不旧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好木料,拉走还费事又占地方。 后来周宴卿帮着买来后,又派人过来打扫添置了一些东西,就是厨房里的东西也都是齐全的。 只是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来住,铺盖倒是没买,米缸也是空的。 乔父乔母又对着周宴卿谢了一番。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因有器具,打水也方便,乔明瑾带着明琦把锅具洗了一遍,添了水,准备煮水泡茶。 杯子虽有,但没有柴火,也没有茶叶。 云锦便自告奋勇去买。 而乔明瑾和乔母则按着周宴卿的指点,去巷子口看有没有人挑柴火来卖的。 母女俩运气很好。果然巷子口有两个半大的娃子挑了柴摆在那里。 两人也没有吆喝,就地摆开,两个半大小伙子蹲在那里等着生意上门。 乔明瑾见了,不由想起她那段砍柴卖柴的岁月。 一担柴火能卖十文钱,她捡了一牛车的柴火能卖五六十文。靠着卖柴母女俩度过了最开始那段艰难的时光…… 乔明瑾正感慨着,乔母那边已经是在问价了。 “婶子,买柴吧?这柴不贵,十五文一担,若两担都买,给二十八文就行。” 两个半大娃子,一大一小,大的能有十四五岁,小的也有十二三岁的模样。 乔母左右打量两个小伙子,问道:“你们是兄弟俩?” 大的那个瞧着是个机灵的,笑眯眯地点头说道:“婶子你眼光真好。我们正是兄弟呢。婶子是刚搬来的?我以前没见过婶子呢。” 乔母笑了起来:“这里住的难道你们都认识不成?” 那个小的,见乔明瑾母女俩不像坏人,也有胆说话了,仰着头道:“我们天天来这里卖柴,我大哥只要看过的人都能记住呢。可是我们从来都没见过你们。” 乔明瑾听了也笑了起来。 道:“我们确实是今天刚搬来的,家里没柴火,来买一些。你们这柴可比集里贵呢。” 那哥哥急忙说道:“姐姐说得正是。比外面贵了几文钱。只因这里离集里远,也不让随便摆摊,那里长也是瞧着我们兄弟老实本份,才让我们到这巷子口来卖的。” 乔明瑾笑了起来,这便是物以稀为贵了。 读书人大多酸腐,觉得跟银钱打交道,便染了一身铜臭。大多是不知道外头的物价的。跟小商小贩讨价还价觉得更是有辱斯文,与民争利,自然是说多少便是多少了。 那弟弟只觉得乔明瑾长得好看,连笑起来都好看得很。只愣愣地盯着她看。 那哥哥却从刚才乔明瑾的话里听出来,这人应是经常到集里采买的,物价那是清楚得很。 眼睛转了转,便说道:“这里卖柴的人也不多,我们这柴也不愁卖,不过遇了婶子和姐姐也是个缘份,两担柴就给二十五文吧。我再帮婶子和姐姐挑到家里码好,这里也没有粗柴,若有我也会帮着你们劈好的。” 乔母如今日子过得好了,也不差那几个铜子了。再说也是苦日子熬出来的,也知道穷人家过日子的艰难。瞧着这兄弟二人面黄肌瘦的,也不忍讲价还价。 便点头先应了。 乔明瑾是自己当初卖过柴,知道捡柴砍柴的辛苦,她如今也不缺这几个铜子,更是不会有什么意见。 便也不说什么,转身引着那兄弟二人往院子走。 那兄弟二人做成生意,心里高兴,开开心心挑了沉沉的两担柴火跟在母女俩的后面。 走至一半的时候,乔明瑾便听到有人从后面唤她。 “娘,姐!” 母女俩顺着声音往后看,果然是明珏和明珩兄弟俩坐着周宴卿的车子到了。 母子姐弟相见都是高兴的很。 “娘,姐,我好想你们哦。” 明珩还小,肆意地扑在乔明瑾怀里撒娇。明珩倒是扶着乔母的胳膊笑眯眯地任乔母打量。 这兄弟二人也两个月不曾回家了。天气渐热,乔父乔母也怕他们来回辛苦,便带话让他们安心在庄里念书。 如今见了面自然是极开心的。 “娘,你们怎么不在屋里?”明珩问道。 乔母看见两个儿子,自然高兴得很,眯着眼笑着说道:“跟你姐合开作坊的周六爷也一起来了,你姐便想着在屋里烧水沏茶来喝,这不,我和你姐就到外头买柴火来了。” 兄弟二人方才远远见了母女二人便只顾着下车喊人,哪里看到后面跟着的挑柴火的兄弟? 看了那兄弟一眼,大家便相携着往前走。两个挑着柴火的兄弟便跟在后面。 待进了屋,父子舅甥又开开心心见了面。明珏、明珩兄弟俩也跟周宴卿打了招呼,对他拱手道谢。 周宴卿也挺喜欢这懂事知礼的兄弟俩,宾主相见倒是一派和乐相融。 那边,乔明瑾引着人把柴火挑到厨房后,多付了几文钱。 又让他二人以后若见院子不上锁,便敲门问问看家里要不要柴火。若是乡下有些菜蔬、菌子山货什么的,也都可以送了来。 兄弟俩听了高兴异常,这可是长久的生意,就是家里种的小菜采的菌子都有地方卖了。推让了一番便把钱收了,高高兴兴地辞了出了门。 明琦倒是知道乔明瑾这么做的原因,也许她姐姐是看着这二人想到之前的自己,想着帮一把吧。 而琬儿却仰着头问:“娘,集上没有菜卖吗?” 乔明瑾摸着她的头笑着说道:“集里怎会没菜卖呢?不过人家自家种的,以后若想经常卖给我们,一定会便宜卖的,比集里便宜呢。再说你大舅二舅若是去集里买,不还得花时间亲自去?那得走多远啊,来回雇马车还要花钱呢。是不是?” 小东西听了连连点头。别的都不懂,只要听了能省不少钱就乐意得很。rs 第二百一十八章 团趣 很快云锦也回来了。 他这一年来,跟着周宴卿进进出出,又经常一个人进城采买,对青川城熟悉得很。 哪里东西便宜哪家店铺掌柜的和气厚道,知道的门儿清。 不一会就拉了满满当当一车东西回来。连米面、铺盖、被褥都有。 “我想着,虽然还要再过两个月明珏和明珩才能进书院,但他们在城里有了屋子房间,偶尔进城住上一天两天的,也比回家要方便,这天也热,我便做主买了些铺盖回来。” 乔父乔母看了连连点头,夸他想得周到。 明珩和明珏看到城里有地方住了,还是姐姐专门买给他们的房子,高兴得很。 这下子来城里玩,或是参加什么书会诗会的,也能住一宿了。有些东西书啊什么的,买来后也不用再送到绿柳山庄了。有自己的地方放总比放别人家里要强得多了。 兄弟二人在屋里来回转了几遍,满意非常,已是开始分配起房间来。 有柴火,又买来茶壶茶杯,乔明瑾便动手烧起水沏起茶来。 茶沏好后,众人便坐在一起喝茶说话。 周宴卿见兄弟二人嘴角泛喜,也跟着笑了笑,说道:“到时候,明珏和明珩住进来后,你们可以找个婆子或是老汉帮着做些杂活,打扫、劈柴、采买、桨洗之类的,再顺道帮你们看门。若有三五好友,也可以约来一起住,或是把房间隔了租出去,收的房钱也尽够他们俩请人的费用了。” 见大伙都看向他,想了想便又说道:“在这里租房子的,除非家里安排奴仆跟着的,不然都是三五个人一起租的。一来能分担一些费用,再二来合了钱也好请个人来家做些看门桨洗的杂活,分摊来钱也不多。若再省些,不请人来驻家,再雇人做一两个时辰的活计既可,这也能省下不少。又能省下时间多做几篇文章。再者约上三五好友同住,一能一起探讨学问,二来平日相伴,若以后对方有了出息,也能结个善缘。” 兄弟二人听完若有所思。 明珩想了一会,便说道:“刘淇定是要跟着我来的。他爹娘听说我和二哥要进书院,想把他也送书院,又怕他坐不住,不送又怕请的先生没二哥这么耐心,也怕再被他赶走,愁的不行。他自己还偷摸告诉我,说他爹愿意再加一倍月钱,就为了二哥能留下呢。” 顿了顿,又得意地说道:“我二哥是要考科举的人,哪里能老跟在他那小屁孩后面。还是我好说歹说,说是我进了书院也把他一起带上,还跟他在一处,他爹娘就才罢了。” 大伙听了都笑了起来。 明珩也笑着说道:“姐姐既买了这屋,那我和明珏进了书院还是在这里住吧,就不住书院了。书院人多嘴杂,有我看着他们也省得他们跟着旁人学一些坏毛病。那刘淇是个爱闹的,非得有人看着他才行。” 乔母也跟着点头,道:“那孩子虽然活泼了些,但看你带回咱家,他还算听你的话,品性也不坏。由你带着他,想必他爹娘也能省些心。明珩也能有个伴。反正房间也有多的。” 乔明瑾看了乔父一眼,对明珏说道:“周耀祖不是也在这里的书院读书?到时你看看若是跟他谈得来,也约来这里一起住,他明年出了孝也要跟你一起考秋闱的,若是谈得来,住一起也能一起探讨学问。” 乔母连连点头,对明珏说道:“你姐姐说得正是。你跟他相处久了,也能处出感情来。如今他家里正是难的时候,我们拉他一把,将来他富贵了,也能念着岳家的好,对你三妹也好一些。” 明珏点头道:“我跟他倒是还谈得来。有时候他有城里的书会诗会什么的,也会约了我同去。他小时候家里也是富贵过的,读的书也多,也没有沾上酸秀才的酸腐气。是个胸中有沟壑的人。到时我就约他来同住。” 乔父也点头:“这样好。知根知底的,又是自家人,相处也融洽些。若以后有同窗你要帮扶的,约人来同住,一定要看清对方人品,不然来家里搅做一团,反受其累。” “是。”明珏和明珩都点头应了。 很快便到午饭时分。 周宴卿本是要请乔父乔母到城里最好的酒肆用饭的。怎耐乔父不愿出门,周宴卿便打发了石头跟着车到酒楼要了一桌饭菜送过来。 一行人便高高兴兴地围坐一起吃了顿丰盛的午饭。 午饭后,周宴卿本来看乔明瑾难得来一趟,本欲要约了她到木匠铺子看一看的。只是又看她想陪家人去逛街买东西,便只能做罢。 跟乔父乔母等人告辞走了。 乔明瑾把他送到院门外。 周宴卿拨了拨乔明瑾脸上几根零乱的头发,柔声道:“看你这一天也累了,不若歇个晌再逛去。难得来一趟,歇一天再回去也无妨。” 乔明瑾笑着摇头:“买完东西便要回去了,爹娘也是歇不住的性子。以后有时间了再来。” 周宴卿定定地看着她,很想冲动地抱抱她,只是到底不敢在这里放肆。只好飞快地拉了拉乔明瑾的小手,转身走了。 乔明瑾在门口直到看着他的马车在巷子口拐弯,消失不见,这才转身。 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面上染了几分扉色,忙敛了神色进了院子。 乔父不愿出门,明珏便留下来陪他。 乔明瑾便和乔母带着欢欢喜喜的琬儿、明琦和明珩一道上街采买去了。仍旧是云锦架车。 集上虽然散了市,但他们又不买肉菜鸡鸭。城里的铺子还开得热热闹闹的。 一家人一路逛着也不嫌累,见着铺子就往里钻。出来时便大包小包捧着。 乔明瑾如今也不掰着一钱两花了,对女儿和娘家人也大方得很。 又见乔母难得进城一趟,正是欢喜新鲜的时候,也丝毫不手软,只要乔母多看一眼的,便都买了下来,唬得乔母连连说她败家。 明珩见他娘说大姐败家,忙掏出自己的荷包塞进乔母手里:“娘,这是我攒下的,都是你们和姐姐给的,娘拿去花,喜欢买什么便买什么。等我放假了,再跟大姐砍柴卖,或是帮您和爹捡鸡蛋卖了换钱。” 明琦和琬儿见明珩的作派,也纷纷掏出自己的荷包递给乔母,都要她拿去花。 乔母见儿女外孙懂事,心里慰贴的很。也不束手束脚了,只要家里得用的,女儿说该买的,便上前放心大胆挑选。 云锦则笑眯眯地跟在后面做搬运工。一趟一趟往马车上搬。 连逛了两个时辰,直到云锦说车里坐不下了,一家人这才停了脚。 乔母抬头看了看天色,便说要赶着回去了,不然要摸黑赶路了。 车上堆满了大包小包,新鲜水果、各类糕饼点心、炒货蜜饯、布料尺头、米面油盐、笔墨书籍……塞了满满当当大半车。 到了书院的屋子,乔母还被乔父骂了两句,说是不把钱当钱了。 乔母低头嘟囔了两句:“又不花你的钱。” “什么?” “嘿嘿,哪有什么,没什么。”乔母装傻。 乔明瑾姐弟几个看着直乐呵。 他们这娘在他们爹面前低了一辈子的头了,一辈子都对他们的爹服服贴贴的。难得顶上一两句。 一家人锁了屋子,乔明瑾把钥匙交到明珏手里。 把他二人送到绿柳山庄的时候,兄弟二人还依依不舍,拉着乔母和乔明瑾不放,看得乔明瑾哭笑不得。惹得乔母都红了眼眶。 乔父斥了两句,明珩这才老实了。 本来乔父乔母看着天色不早,是想再雇辆车,分道走的。是乔明瑾觉得好久没回去看祖母蓝氏了,因为这次的事,又害得祖母替她担心,便决定回去住一晚,乔父乔母自然是乐意得很。 夜幕将将拉上的时候,一家人也到了云家村。 祖母蓝氏看到乔明瑾果然高兴得很。不顾旁人在场,在门口拉着乔明瑾问长问短。明瑜也抱着琬儿香了又香。 晚饭时又让云锦去请了云家外祖父母和两个舅舅两家过来吃饭,一家人又开开心心地吃到月上中天。 当天晚上,蓝氏便拉着乔明瑾睡到了一起。蓝氏贴着她的耳朵问了她好些事,也掏箱底教了她不少东西,让乔明瑾受益非浅。 直到外头鸡叫头遍,乔明瑾才窝在祖母的怀里睡了。蓝氏睡不着,摸着乔明瑾的头发,默默垂泪,也不知在想什么。 乔明瑾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琬儿都和小云峦吃过两轮饭了。 乔母问她要不要去养鸡场看看,或是到她买的田里去看看,乔明瑾想了想还是算了。 太阳正晒得慌,而且她把这些产业交到娘家人手里,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在娘家吃过中饭,便带着女儿回了。 小云峦自然是哭着闹着也要跟的,扒着车子不放手。云锦想着他娘也想他想得慌,便把他也带上了。 小东西果然高兴得很,在马车上又蹦又跳的。被大舅母连骂他小白眼狼。 乔明瑾本来想让明琦在家住几天的,哪知蓝氏直接把她赶上了马车。 乔明瑾也知道祖母的一番好意,便也不说什么。只吩咐她要注意身子。便掀着车帘子和娘家人挥着手告别……rs 第二百一十九章 浑闹 乔明瑾当天从云家村回来后,不出意外地岳仲尧仍是守在乔明瑾家门口。 对于岳仲尧默默走过来要帮着拉马车、拆卸马车云锦并不拒绝。只是也没什么好脸色就是了。 琬儿看着自己的爹,想着亲近,又有了些畏惧。兴许因了那天家里乱做一团到底是怕了两分。 岳仲尧心里苦涩,只是也没放弃跟女儿亲近的每一个机会。看乔明瑾没拦着,女儿又偷偷地看他,便上前抱了抱女儿,又跟着云锦往里搬东西,搬完又把马车牵到了马房。 何氏和夏氏守在乔明瑾家,听着马车轱辘响,自然是跑出来相迎。见着云峦,母女俩更是欢喜异常,抢上去抱住就亲个不停,祖孙三代人在院门口一团和乐。 自吴氏来家闹过之后,何氏和云锦就搬回来与乔明瑾同住了。 昨天母女俩等了一夜不见人回来,担心自然是担心的,但想着乔父乔母也在,大抵是城里有什么事或是直接回云家村去了,所以倒没多焦急,也并不去寻人什么的。 帮着把东西都归置后,岳仲尧又把马车安置妥当。 乔明瑾也没制止父女俩亲近,她对岳仲尧虽没多大感情,但并不怨怼。 看他有意与女儿亲近,自然也没拦着,径自洗澡去了,留琬儿陪岳仲尧说话,给琬儿洗澡的事自然也交给了岳仲尧。 岳仲尧自然是求之不得。 欢欢喜喜给女儿洗完澡,又和女儿说了好一会话,这才磨磨蹭蹭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如今他也知道乔明瑾大抵还在气头上,对岳家人和他只怕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地步。便也不强求。 抱着女儿送到正房门口,看乔明瑾把人接过后,也只是白叮嘱了几句,瑾娘自然比他要对女儿更上心的。 看着乔明瑾抱着女儿进屋了,留给他的只是冷冷的一副背影和女儿趴在妻子肩头频频望向他的眼神…… 岳家里,吴氏对于岳仲尧的晚归已经不再掐着腰骂上几个时辰了。 大抵是习惯了,或者是怕老岳头再出来吼她几句,闹得邻里不得清静。 她当然也没那么好心,管人家邻里清不清静,只是前段时间才丢了一次脸,引得别人围观了一次,她即便再撒泼,脸皮还是要的。 特别是老岳头掐了她的命脉,说若是因为她影响了岳小满的婚事,就把她送回吴家。 她才不要回吴家。 吴家还有什么好人?老爹老娘死了,两个弟弟早早分了家,清明冬至还要为了给爹娘送衣送纸钱花的那两个小钱斤斤计较。她每回一次,那两个弟媳妇就只盯着她的包袱。 她带东西回去还好,自然是笑脸相迎,若是没有,那就是阴云密布,连面子情都懒得装了。好像她回去一趟会把她们两家吃穷了一样。 若回去能落个什么好? 所以说女人自出嫁后,娘家对于女人来说就只是客了。她一出嫁她的房间早早就让了出来,回去连歇脚的地方都没了。 还回娘家干嘛? 所以小满的婚事,吴氏自然是要好生挑上一挑的,不然嫁到那不着调的人家,娘家又回不得,夫家又不相容,还不是死路一条? 吴氏这晚看岳仲尧又是一脸垂头丧气的回来,只觉得胸口如坠着一块大石,胸闷气短,把她吊得连气都不会出了。 吴氏忍不住对着蔫头蔫脑往房里进的岳仲尧喝道:“站住!每天一副死人脸,做给谁看!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老子?” 岳仲尧皱着眉头,回头看了吴氏一眼。 吴氏被他这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又气了够呛。 上去拖住他的手臂,把他狠扯了几步:“好好的差事你辞了不说,现在把婚事也弄丢了,你长本事了,觉得翅膀硬了,不要父母,要高高飞了是吧?眼里就只有姓乔的那个搅家精,现在专门为了人家回来,人家可搭理你了?蠢驴一个!” 岳仲尧心情本就不好,被吴氏就一通话,胸中的火也被撩起两分。 用力挣脱开吴氏的手,说道:“娘!什么姓乔的女人?她是您的儿媳妇,是我的娘子!娘不认她,莫不是连我这个儿子都不要认了?” 岳仲尧在乔明瑾家被乔明瑾冷着远着,回到家,又日日被他老娘点着火烤着,若不是凭着在战场上历练了一番,这一冷一热非得把人逼疯不可。 “说的什么鬼话,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到死都只能是我的儿子。那个乔氏不是要和离吗?早早办了吧,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好的。到时有她好看的!可千万别回过头来求我!” “娘,要她什么好看?娘,我都你说过无数遍了,我这一辈子就只认她一个妻子了。若真到那一步,这辈子我也不会再娶什么亲了。到时候我看哪里要兵丁,二话不说拎了包袱就会跑过去。娘还是莫要再说什么另娶的事了。还有小满的亲事,也别挑三拣四了,还是好好给小满相一个门当户对的吧。” 吴氏气得浑身发抖。 不明白这个历来最听话的儿子,怎么就变得这么桀骜不驯了。都怪乔氏那个搅家精。当初就不应该贪她家要的聘礼少把人聘回来。 “你要是还想住在岳家,你就得听我的。你出去看看,哪家的媳妇敢骑在婆婆头上的?不把她休离回家就算大度了,她还想要怎样?“ 又吼道:“还说小满,若不是你好好的差事放着不干,小满能是现在这样吗?也许早早就许个好人家了!” “娘这话说得好笑,莫不是村里个个有女儿的人家都有一个在县里当差的哥哥?人家不也相到了人家?娘你也别老是挑三拣四的,这许亲主要是看对方的人品,只要人好,有担当,有能力养活妻儿就行了。娘你挑这挑那,也得看看咱家是个什么家底再说。” 吴氏被他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被这么下了面子,哪有不生气的? 蹲下身子,在院中随意捡了一块土疙瘩,就朝岳仲尧劈头盖脸地扔了过去。 “把你养大,就是让你来气老娘的!若不是你多事辞了公差,你妹子就能许个好人家了。家里日子也能好过一些。你大话倒是会说,光人好有个屁用啊!家里穷得叮当响,你让你妹子嫁过去喝西北风啊。” 岳仲尧方才在吴氏向他投东西过来的时候,就下意识偏头闪了一下,虽没打中他的脸,但还是正中肩膀,飞起的尘灰飞到他的脸上,嘴里。 岳仲尧不由得呸呸两声,只觉得满嘴的土灰。 吴氏还没骂过瘾,就看见岳小满急急从房里冲了出来,房门也被带得咣当响。 “娘,你这是要做什么!你为什么把我的事摊到三哥的身上?还到处嚷嚷,你要不要女儿做人了?” 吴氏正想吼她两句,看见老岳头也从房里背着手出来,站在门口冷冷地看她。气焰一下子灭了两分。 又不甘示弱:“老娘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好啊?这些当然要摊到你三哥身上,要不是他没脑子辞职了差事,巴结我们家的人多着呢,哪里寻不到一门好的亲事?” “娘,你再说,女儿就不嫁了!若家里容不下,我就到庵里当姑子去。”说着又跑回了房,房里又再次被重重地甩上。 老岳头看她又想跳脚的模样,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你这是不想让儿子女儿出门见人了?若因你耽误了小满,你就真的从我家里出去吧。” 说完又背着身进房了。 岳二和岳四两房夫妻躲在房门口偷偷看热闹,这会见老娘脸色不好,也灰溜溜地关门熄灯。 岳仲尧也不耐烦理她,也转身进了屋。 吴氏恨恨在在院里又骂了几句,这才歇了嘴,恹恹地回屋去了。 隔壁正竖着耳朵听热闹的秀姐夫妻,相视了一眼,齐齐摇头。 “还好,瑾娘离了这个家。” “就是白瞎仲尧。” 夫妻俩相叹着回屋去了。四邻又恢复了平静,只闻哇叫声。 岳仲尧躺在床上,眼睛睁着,盯着帐顶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rs 第二百二十章 相请 又过了两日。这日一早,岳仲尧仍旧是早早就起了。 在乔明瑾家的院墙外转了好几圈,一直等到云锦和何氏开了门,才迎了上去。 透着门缝往里面瞅了两眼,又低着头拉着云锦到旁边嘀咕了起来。 云锦听完有些诧异。 因为岳仲尧这是在跟他请假,说是要去城里两天。 按说岳仲尧并不是作坊的工人,在他眼里还有些死皮白赖赖着不走的意思。一直也没人安排他活计做,都是他自己寻活来干,没有活的话就到处给人搭把手。 这段时间每天一大早作坊的门才一打开,他就往里进,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积极。每天下工,也都是最后一个人走的。 自他辞了公差回来,也没见他在村子里有正经活干。开始那几天,他娘吴氏倒是在作坊外面连着骂了好几天,只是这岳仲尧仍然是我行我素,天天准点来作坊报道。 他们岳家总共不到十亩地,如今地里稻子正在抽穗,也用不着一家人都下地去,往常缺他一个地里也不见有什么损失了。 而他回来了这么久,没瞧他往自家的地里去,天天往作坊跑,看来这是要扎根下河村了。 瞧他那认真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在守着妻女的架势了。 刚才他说什么,要上城里?还一去就是两天? 云锦狐疑了来回打量了他好几眼,只是到底也没问出口他要上城里做什么。 他岳仲尧本来就只是个连编外都不算的人,人家正儿八经来跟他打了招呼,他还要怎样? 云锦朝他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发现也没什么好叮嘱的。便看着他转身离开了。 “这是要做什么?” 何氏在岳仲尧拉着云锦到一旁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先走。而只是远远地等着自家男人。这会看岳仲尧一走,便上来跟丈夫一道往作坊走。 “不知道。只说是要上城里两天。” “上城里干嘛?” “这我哪知道。” “你说他真的要在作坊一直做下去了?瑾娘有没有说要给他开多少工钱吧?” “没说。” …… 两人边说着边往作坊去了。 而岳仲尧回家收拾了一个简单的包袱搭在身上便出了门…… 而乔明瑾早上起来后,给两个孩子做了早饭,洗了衣裳,又打扫完庭院便一头钻进了书房。 周宴卿上回来的时候,又带了几个铺子的帐岫给她。除了要对帐查帐之外,仍然是要把内帐做出来。 这年头官府对商家收着各种税赋,还经常巧立名目向各商家摊派各种费用。 好在这两年朝野清明,一没仗可打,二是年景也好,没有哪里旱了涝了,要修渠挖沟什么的,商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太平年也有太平年的忧愁。 比如帝后千秋,太后寿辰,皇子封王公主成亲什么的。做为商家总要随些礼金的。遇到个清廉的地方官还好,若是那地方官敛财敛得狠的,这商家就跟被剥了皮一样,还血淋淋地带了好几刀肉。 好在周家还有京里的那一支给他们上下打点。而青川县的一二把手也对周家这个地头蛇让了三分,不然这赚得多,上缴得也多。兴许一年赚的,还不够上供的。 看周家这些帐册,这一年里四处打点用的银子也花出去不少。 单就青川城来说,年年都要往衙门里上缴好大一笔钱,而且还不止要打点知县大老爷,连县丞、县尉、主簿、文书、典吏以及下面的一众,无一不打点到位。 这每年的花费可要去不少。 这青川城还是周家的地盘,别的地方的铺子只怕打点的银子要更多。 不怪乎商家总要做个内帐外帐,这要没个外帐对付外面盘剥的那些人,只怕一年辛苦下来也只是替别人做嫁衣罢了。 虽然周宴卿交待了所有的铺子都要做一本内帐,看着工作量着实不少。但好在乔明瑾做内帐是把好手。 怎么说都是科班出来的,好歹也混了那么多年,又实践了那么多年,融汇中西方不说,还通古今。保管她做出来的内帐让盘剥查帐的人看了都不免要掬一把同情泪的。 这一年到头,铺子里不仅不赚几个钱,还要贴出不少老本。这卯吃寅粮的,哪里还好意思下狠刀? 周宴卿对乔明瑾做的帐本尤其满意,那厮把更多店铺的帐都送了来。而且为防意外,把陈年老帐都翻了出来,让她得空把内帐都做出来。 于是乔明瑾便每天埋头在一堆帐本里,那算盘珠子被她拨得噼哩啪啦作响。引得明琦和琬儿听了直说比弹琴还好听。 这天一早,乔明瑾仍旧在打她的算德,两个孩子自玩她们的。 而琬儿到了作坊后,却并没有见到岳仲尧。 把作坊里外都看了一遍也没见到人。后来听云锦说了岳仲尧这两天都不在的时候,小东西那脸便搭拉了下来。 小东西自那天看到吴氏把家里砸个稀烂之后,对吴氏就更害怕了。好像隐约有些明白,她奶奶不想她爹跟她和娘亲近。 小东西便对着她爹远了起来。 只是别的小孩都有爹,每天在作坊门前玩闹成一团,下工的时候,看见工人从作坊里鱼贯而出,其他小孩都会连声喊着爹,再跑着扑过去。然后再看他们的爹把他们抱起,或是牵着他们的手一同回家,小东西的心里就好羡慕。 为什么她的爹不能跟她和娘一起回家? 自岳仲尧日日到了作坊之后,琬儿只觉得心都要飞起来。 可是却又怕她奶奶看见她们一家子亲近,再来把她们的家砸一遍。就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爹,偶尔对她爹笑一笑,看她爹唤她,心里就高兴。 只是今天她爹却不在了。也没有跟琬儿说一声…… 小东西有些无精打彩,别的孩子叫她一道玩,她也没什么兴趣。在旁边蹲着看一群小孩玩闹了半天,便恹恹地回了家。 “琬儿?这是怎么了?不高兴了?怎么不跟别的小朋友玩?” 乔明瑾瞥了扶着门框看她的女儿,又理头在帐册里。 “热。不想玩。” “那就呆在家里吧。看看小姨干嘛去了,找小姨去库房拿点心吃,然后跟小姨一起去写大字。” 良久才听到小东西回道:“好。” 乔明瑾觉得女儿应得有些有气无力。正想问问看,是不是中了暑气了? 便抬眼往门口看去,却发现女儿已经转身走了。 想了想,也没去管她,又把头埋了进去。 且说周宴卿那边。 本来打算早早就出门的,这天越来越热,不趁早出门,最热的时候烤在路上,可不是件轻松的活。 哪知道她才跨出院门,就被正房老太太派来的林妈妈拦住了。 “妈妈怎么听风院来了?” 周宴卿一脸的惊讶。什么事竟劳动了林妈妈大驾? 这林妈妈可是跟老太太陪嫁过来的,是老太太的一等心腹。莫说府里的下人,就是府里的老爷太太也都敬着她三分。见面谁不恭敬地喊上一声“妈妈”? 周宴卿抬头望了望天,此时天边正露着鱼肚白。好早。 “怎么老奴就不能来看看我们六爷了?” 林妈妈看着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六少爷也是感慨万千。 老太太对于这个老来子,自小就捧在手心养大的。真真是含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又怕摔了。果然是父母都爱幺儿。 “瞧妈妈说的,怎敢劳动您来看我?该是我去看您才是。” 这林妈妈自陪着老太太嫁过来之后,一生未嫁。待过了二十岁,便自梳了。一直在正院陪着老太太,帮老太太看顾府里的小爷小姐们。将来给林妈妈养老送终也有他的一份。 “六爷这段时间可是忙得很,老太太可是说了,好久都没见到六爷的人了。回回天不亮就出门,不到点灯不回来。老太太说要等着六爷陪她吃一顿饭可是辛苦得很。” 周宴卿被林妈妈说得颇有些不好意思。 讪讪道:“这段时间确实忙了些,忽略了母亲,还望林妈妈帮着在母亲面上说几句好话,好生宽解老太太一番。我就便跟林妈妈去给母亲请安。不知老太太可是用过早饭了?” 林妈妈听完周宴卿的话,咧着嘴笑了起来。 高兴道:“还没呢。这不就是让老奴过来请六爷的。老太太可是昨晚就吩咐正院小厨房做了六爷爱吃的莲子羹和春卷了。” “是吗?那我可要过母亲那边好生蹭上一顿。” 周宴卿面露几分欢喜,随着林妈妈往正院而去。 “娘,您在哪呢?儿子想死你了。” 还没到正房,周宴卿就扬声呱呱叫了起来。 老太太在屋里听见了,嘴角往上扬了起来。能清淅地看见面上又添了几条褶皱。 “坏小子,你哪里想我了?不派人去请你,你都不会过来。还好派去的是林妈妈,要是小丫头去了,只怕是喊不来我们周府六爷的。下回啊,恐怕得我亲自带了轿子去请了。” 老太太端坐在官帽椅子上,朝周宴卿嗔怪道。rs 第二百二十一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周宴卿听了那话,忙笑嘻嘻说道:“哪能要娘来请?您哪怕在这正院只打上一个喷嚏,儿都能立马知道是娘您想儿了,儿还不得颠颠儿地跑来啊?哪里用得着您派人去请。” 周宴卿边说着边凑过去,跟老太太同挤在一张椅子上。 又亲热地挽着老太太的胳膊,头靠在老太太的肩胛处蹭了蹭。 “去去去,也不嫌热得慌。” 老太太对周宴卿的亲近欢喜得很。但嘴里又是嗔又是骂的,还作势用手去推周宴卿。 “哎呀娘,儿这才坐了半边屁股,娘你把儿子摔地上还不是得心疼啊?儿想娘想得紧呢,娘也不让儿好生亲近亲近。” 老太太对周宴卿像小时候一样粘乎着她,心里是万般欢喜。哪里是真的要赶他? 老太太做势拍了他一记,道:“就会说一些好话来哄我。你哪里有想我?这都多少天了,你周六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连面都不露。我要见你一面竟是难得很,不派人去请你都不肯来。” “哪能呢。儿这不是给娘争银子去了吗。” “你娘都已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娘死后,娘的银子还不都是你的?” “哎呀,娘,说的什么死不死的。娘不是说好要给我带孙子的吗?我可是一直没忘呢。” 周老太太哈哈大笑:“娘哪有说过要替你看孙子?能帮你看儿子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能等到给你看孙子。” “哪里就不能看了!娘这副面相乃是大福大贵,长命百岁之相。莫说儿的孙子了,就是您孙子的孙子您都能看到。” 老太太哈哈大笑,被这老儿子哄得高兴得很。 笑过后又正色道:“莫说那么远的事。你答应过我要好好找一门媳妇回来给我生孙子的,怎么都这么久了,就是不见你肯安生下来?还要让为娘等多久?” 周宴卿这回倒是不敷衍了,笑着说道:“娘,你就放心吧。这回啊很快您就能抱上孙子了。” 老太太听了眼睛都亮了起来:“哦,是哪家的姑娘?” 周宴卿眼睛转了转,不答反问:“娘,您喜欢怎样的姑娘?” “臭小子,你还不知道为娘喜欢怎样的姑娘?不过。只要卿儿喜欢的娘也会喜欢的。” 周宴卿眼睛一亮:“娘你说真的?儿喜欢的娘你都喜欢?” 老太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也不能惯着你。这几年你的心都野了。姑娘家的,当然是稳重大方。懂事孝顺的为好。咱家产业多,将来娘百年后,你和你几个哥哥必是要分开过的,最好能找一个能帮着你的,岳家靠得住的,又能识字懂看帐本还能帮你管家的,这样的人最最好。” 周宴卿越听眼睛越亮,稳重大方、懂事孝顺、识字、懂看帐本、会管家。哪一条不符合瑾娘? 周老太太趁空瞅了周宴卿一眼,看他那副眼角带喜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这个儿子定是有意中人了。 老太太心里高兴,说道:“是你中意的人自然是最好,将来也能跟你一条心。夫妻恩爱,家里自然就和睦。” “不过咱家毕竟不是普通的人家,你几个嫂子家里不是官就是书香门第,再不济家里也是家大业大的。咱这样的人家自然是要求一个门当户对的。” 周宴卿闻言滞了滞。 “娘,咱家又不缺什么,要什么门当户对,只要对方人品好不就好了?” 周老太太笑着拍了他一下,道:“胡说。咱家是什么人家?不光咱这房,就是旁支外支过得不如咱的,都讲究个门当户对。咱家在青川城里可不只百年了,在这里可是有名望的。自然是要求一个门对户对的姑娘。娶个小门小户的,畏手畏脚,没得惹世家姻亲笑话。你那几个庶兄娶亲,娘都给他们找的门当户对的好亲,轮对你哪里能马虎了。” 周宴卿听完起身到一旁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了。 道:“娘,儿以后又不想靠岳家提携。儿自己就能挣一份不菲的家业。再说了,小门小户,或者寒门陋室就不一定没有好的姑娘。” 老太太愣愣地看着儿子起身,坐到一旁。 儿子大了,就不粘乎娘了。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莫名地有些失落。 敛了心神,说道:“娘没说小门小户就没有好的姑娘。只是她们的教养跟我们这样的人家不同,从小生长的环境也不一样,哪里能融入我们这样的家庭?将来你分家出去自然是要帮你主持中馈的,还要帮你在亲戚世交家应酬交际,若是做得不好,到时可不只是丢你的脸,连咱周家的脸都要丢了。” “娘,这些能算个什么事。不懂以后可能学嘛。哪有人生来就会的。” 老太太嗔道:“你可不能不当事。这里面的学问深着呢。就是大门大户里养出来的也都不一样,那庶女和嫡女,别看一家子出来的,可是骨子里区别大着呢。两者从小的教养就不一样。那嫡女从几岁起就开始学管家了。娘是定要为你寻一门当户对的嫡女做妻子的。娘可不想辱没了你。” “再说凭咱家在青川城的地位,哪里不能找到一个好的?就是在京里的望门里寻一位能干的姑娘,咱家也能给你寻来。” 周宴卿听完脸色不虞。 老太太瞅了他一眼,心里一咯噔。 “卿儿,你莫非……莫非你看中了不妥当的人?” 周宴卿皱着眉头道:“娘,哪里是什么不妥当的人。娘不是说过这次让儿自己寻一个可心的吗?别说什么望门大户了,哪怕她们再好,也不是儿可心的。这回儿定是要寻个可心的人回来的。” 老太太听完笑了。 说道:“娘哪有不让你寻可心的人了?你就是寻上十个八个可心的,娘也不会说你什么。” 周宴卿嘴角咧了起来,倾身过去:“娘可是答应了?” “这有什么不答应的?若是你寻的人不够资格当正妻,就许她个妾位,贵妾都成。娘也不反对你宠着她,但是你的正妻一定得是门当户对家的姑娘。娘可不能让你连你几个庶兄都比不过。” 周宴卿苦着一张脸:“娘,何必呢。娶回来的人不是儿喜欢的。让她空占着个位置吗?再说娶回来又冷落她,这不是遭贱人吗?再说儿也不想心爱的人委屈。”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说道:“娶回来你不冷落她不就成了?这年头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你看你大嫂厉害吧?你大哥房里还不是有四房妾室?如今你大哥在北方又纳了两房,你大嫂还不是安心呆在娘身心伺候?还帮你哥养育儿女?” 老太太原顿了顿又说道:“娘又不拦着你纳妾,你有可心的人只管纳好了。但大妇却不能随便了。没娘的准许你不能肆意胡来。这大妇正妻代表的是咱家和你的脸面。” 老太太看他一脸沮丧。眼睛里透着一丝凌历:“你可不能随着心意胡来!别的事娘都能依你。但这娶亲的大事,必得娘同意了。你几个嫂子都是娘聘来的,就算她们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她们却不敢在娘面前做鬼。卿儿,你看中的那姑娘是什么样的人家?真是有什么不妥?” “没,没什么不妥。” 又道:“娘,我真是喜欢她,她稳重大方,识字,懂看帐本,算盘打得也厉害,咱家的帐房怕是都及不上她。她还懂事知礼。对家人也孝顺,将来定是会好好孝顺娘的。” 周宴卿一脸的恳求。 她娘说的门当户对绝不是瑾娘那样的普通庄户人家。 他还没说瑾娘是嫁过人且带着孩子的呢。他本来想慢慢来,先把瑾娘的心收拢了,再慢慢一点一点地透给他娘听,等他娘接受了瑾娘,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 他不是不知道瑾娘的身份要让她娘接受会很困难。 可是他等了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与他契合的,又是他真心想求娶的,他岂能轻易就放手了? 老太太看了周宴卿一眼,那眼里的焦急,看得她莫明的有些不快。 “卿儿。娘说过娘不拦着你纳可心的人回来,若你真的喜欢,自然可以大大方方把她纳进来,让她呆在你的身边。但正妻不同,她不仅是你那房头的事,还代表着咱家的脸面。” “娘,她比任何人都好,几个嫂子都及不上她一星半点。将来我们六房交到她手里,儿在外面也放心得很。” 周宴卿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 老太太眉头皱了皱,眼睛转了转,道:“是哪家的姑娘?你要是看准了,就把她带回来给娘看看。这事倒也不急。现在你不是该陪为娘去用早膳了?这请你来陪我这老太婆用膳,倒让我听你唠叨了半天。” 周宴卿回过神来,想着这事也不能太冒进,需得慢慢来,水滴能石穿。越是心急越是吃不了热豆腐。 遂笑着走过去扶起老太太道:“娘想儿陪你用早膳还不简单吗?以后儿天天来陪娘用完早膳再出门。” 老太太笑了,拍着他的手道:“你可不能哄我。” “哪能啊。看儿这样也不像是说大话的人呐。” “那就好。娘可是都记着呢。” “放心吧,儿说话算数。听说娘今天请人做了儿爱吃的?” “嗯,做了好几样呢……” 母子俩边说笑着边走向旁边的小花厅。 ps: 这几天有心无力。后面几天会加更的。ro 更新 亲们,这两天更新无力哈, 今天也是忙到现在才回来。 太累了,容喜雨先去睡了, 明天一早就起来补更啊, 一定补到亲们满意为止。 轻点拍啊, 挣银子糊口的人伤不起呐。ry 第二百二十二章 婚事 岳仲尧在青川城里呆了三天才回村。 先前没人知道他上城里干嘛去了。 只是他一回来岳家里又再次轰轰乱了起来。 “自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妹子的婚事我不点头谁也别想插手!你这么着急把你妹子打发出门是准备干嘛?” 吴氏指着岳仲尧跳着脚骂。 她本以为这儿子这趟去城里是找上差求情,要回差事的。哪里想到竟是为岳小满的婚事奔波去了。 老岳头吧嗒吧嗒地吸着水烟,佝偻着身子,托着水烟竿的手肘支在曲起的膝盖上,闷声不语。 岳二岳四也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这兄弟竟是跑城里为妹子找媒婆去了? 孙氏和于氏闲闲的在一旁看热闹。 这两妯娌历来就是趋利避害的性子。有好处绝不放过,唯恐拿得少了。一旦有麻烦事,则跑得远远地袖手看热闹。 这小姑子的婚事她们哪里敢去插手? 吴氏要知道了还不得以为她们耍什么阴谋花招呢。再说了,这岳小满的婚事,都说了好几年了,吴氏那是一手包揽,不容旁人插手的。只唯恐怕旁人坏了她的事。 而岳老三不声不响地跑了城里一趟,回来就扔了三个备选的人选给她。依吴氏凡事都要插一手的性子,哪里能那么顺顺当当地领受了? 就算是她亲儿子,她也是不容别人挑战她的地位和权威的。 岳仲尧这次也算是雷厉风行了。 这岳小满都拖到这岁数了,马上就十八了,村里跟她一般年纪的,早就嫁人生娃了。那嫁过来的与她同样年纪的小媳妇,生的娃都能给爷爹打酒喝了。 只她娘还高不成低不就地吊着。 村里谁不在背后说闲话? 说吴氏是要把这个小女儿当摇钱树,准备钓个大大的金龟婿呢。 岳仲尧也是急眼了。这家里爹放手让他娘去料理小妹的婚事,可她娘哪里是靠谱的? 两个兄弟媳妇也是自扫门前雪。哪里管得了岳小满嫁不嫁。 养老闺女又不是她们出钱。愿意养多久养多久。巴不得一直养呢,两妯娌正好躲躲懒。 这两妯娌也是新鲜。旁的人家巴不得早早分家另过,自己小家子挣一分是一分,愿意买什么吃什么也不用藏着掖着。而这两个人倒是奇葩,反其道而行,竟是巴不得不要分家。 也是,家里有个能干的岳老三,挣的银钱也比她们家男人多,生的儿子又有公婆来养,换做她们,指不定舍不得买二两肉几块糖块给孩子吃呢。 正所谓花别人的钱不心疼。 岳仲尧也是早知道这两个兄弟媳妇的脾性,又知道他老娘办事不靠谱。这次狠下心进了城,不仅找了城里的媒婆,也找了几个未曾婚配的昔日的下属,还找了大姐岳春分一起商量了。 最终二人定下了三个人选。 怎奈一腔好心,一番奔波,在吴氏心里倒是觉得他另有图谋。 “老三,你老实说,你这么着急着把你妹子打发出去,是不是想着早早地分了家,好跟乔氏单过?” 不等岳仲尧开口,吴氏倒是越想越有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我告诉你,做梦!我把你养大成人,给你娶亲,你倒是日子过得好了就想撇下父母单过了!告诉你,你想分家,除非我和你爹死了!” 岳仲尧眉头皱得死紧,定定地瞅着吴氏。 “娘,我确实想分家。但也没想过要以小满的婚事来逼你们。娘,你知道小满今年多大了吗?娘你还想留小满到什么时候?娘你没听到村里的闲话吗?” 吴氏拧着眉:“闲话,什么闲话?我多留自家闺女两年会有什么闲话?再说了,我又不是要留小满一辈子,这不是没找到合适的吗。” 刚说完,想起什么,又对着岳仲尧喷火:“若不是你,不是那姓乔的,你会好好的差事不做,跑回家来刨土吗?若不是你的差事丢了,你妹子至于到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家吗?” 吴氏越骂越来劲,连骂了小半天不带喘的。那架势就跟喂了几根百年老参似的。 “娘,我跟你说过了,若只是看中我那份差事才来求小满的,那样的人家我们也不稀罕。将来小满就是嫁过去也落不着什么好。还是正经找个门当户对的,能过日子的才好。” “放屁!高门大户就没有不能过日子的了?只要你稳稳当当地当着差,人家哪里能对小满有什么不好?小满嫁过去半年一年的生了儿子立了足,到时候夫家还哪里敢对小满甩脸色!” 吴氏犹自气不顺。 她小女儿到如今还找不到合适的人家全是岳老三害的。 没事好好的差事不做,非要念着那搅家精,辞了差回家去地里刨食! 那地里的食是那么好刨的? 多少人刨了一年,还不定连裹腹都不能。 好好的公差不要,旱涝保收,风刮不到雨淋不着,轻轻松松就能拿到三两银子。家里那几亩地,除去税钱、一家老小吃喝花用,一年到头哪里剩得下三两银? 岳仲尧静静地听着吴氏骂娘,越来越觉得跟这个娘没法沟通了。 开始他刚从战场上回来,还觉得他这个娘对他好得不行。他能活着见到他这个娘真是万幸。后来进城里当了捕快,每旬回家,他娘对他也是嘘寒问暖,让他每每都觉得在家的日子过得飞快。 从什么时候起,就跟他娘说不到一处了呢? 岳仲尧扭头看向老岳头。 老岳头感受到岳仲尧的目光,狠狠地吧嗒了几口水烟。又把水烟竿在椅子腿上敲了敲。 才看向岳仲尧说道:“三儿,你说的是哪三户人家?对方都是什么人?你大姐也见过了?” 岳仲尧点头。 道:“我找了昔日的同僚,也找了城里的媒婆,后来又跟大家走访了几家,最后才定的这三家。都是我和大姐细细挑出来的,人我们也都看过了,都是能过日子的。这三家都好,最后还是要爹娘来定度。” 老岳头点了点头。 吴氏在一旁说道:“他能找到什么样的人家!” 老岳头横了吴氏一眼,道:“你能!你能你找了几年还没给小满找到一户合心的!把小满耽误到现在!不定人家怎么想她呢!人家还当我们家的闺女是有什么毛病嫁不出去的!” 在堂屋外踮着脚偷听的岳小满低垂着头,一脸的灰暗。 她虽然不经常出门,但偶尔也能听到几句闲话,要么就是她娘要把她留着钓金龟婿的,要么就说她有什么隐疾或是说她心气高的…… 她今年都十八岁了。 跟她玩得要好的几个姐妹,都出嫁了,过年回门左边是相公右边是娃。她们都问她好日子近了没有。她却只能装做一脸的羞涩。 她又听得堂屋内她爹的声音…… “老三,你别听你母亲瞎咧咧,你跟爹说说那三家都是什么人家。” 堂屋内吴氏还正待说话,被老岳头喝了一句便只好暂时停了嘴。 哼,她倒想听听看岳老三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可千万别让她知道后面有乔氏的主意,不然,有她好看的! 岳仲尧看了吴氏和老岳头一眼,便开口说道:“有一家姓顾,是我旧日的下属,现在衙里是一名捕快,比我进衙门的时候还久。家里跟咱家差不多,爷奶不在了,有爹娘,有兄姐。他是最小的一个,兄姐都娶妻嫁人了,三个兄弟也都有了各自的小家,也都分家另过了,他爹娘跟着大哥过。这一家人虽多了些,但都分家了,小满若嫁过去也不必回村里,只跟大姐一样在城里租个小院子,随便做点什么就行。他现在也有一两的月俸。平时还有一些别的孝敬。养活小满是不成问题的。” “另一家是大姐看中的人家。是她隔壁的一户人家,姓刘。家里简单,只有父母,和一个妹子。他自己在粮店做伙计,老实本分,人又勤快好学,很得掌柜的赏识,过不了多久就升任小管事了,到时只怕工钱还会更高。若小满嫁了这家,也不必去乡下地里刨食。” “第三家是我认识的一个掌柜的妻侄。家在青川城郊区,姓丁。家里有几个兄弟,有娶亲的,也有未娶的,人虽多,但家里殷实,有二三十亩上等的水田,将来分了家日子也不会过不下去。” 老岳头静静地听完,又吧嗒吧嗒地抽起了水烟。 这三家人家听起来都是极合适的人选。 跟他们家也门当户对,都是老实本份的普通人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听起来都不会让女儿吃苦。 岳老二和岳老四也都听得认真。 这三家人家不管哪一家许给小妹,小妹都不会委屈了。 头两家嫁在青川城里,不用在地里刨食,虽然城里都没有房子,以后要租院子,但男人都是能干的,将来必会越过越好了。 另一家虽和他们家一样,要在地里刨食,但家里有几十亩上等水田,等分了家,两口子凭着分得的水田也能把日子过好了。 就是孙氏和于氏听了,都觉得岳小满运道不错。拖成老姑娘了还有这么好的行情。rs 第二百二十三章 眼睛望得到的距离 老岳头和岳二岳四听了岳仲尧的三个人选,都觉得不错。 只吴氏紧皱着眉头,一副别人欠她万儿八千的模样。 这哪里是什么好的人家? 城里的两家,一个是全家租贫民区破院子的。一个只是个小捕快,在城里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两家没房不说,根基浅家里连余财都没有。 而另一家就更差了。 嫁过去还要辛苦在地里刨食才有得吃。而且要等到分家还不知什么时候。一大家子人,嫁过去就要伺候一家老小。再说她女儿在家可没下过几回地。 这家是万万不行的。 岳仲尧早知道他娘定是有千万个理由来驳他的,他心知他和大姐挑的这三户人家到了他娘的眼里定也是事事不如意的。 他娘在堂屋里跳脚骂他不把妹子当亲妹子看,不想让他妹子好过了。 他也只是安静地听着,不发一言。 如今他只是盼着他爹能立起来。在小满的婚事上,能担得起一家之主之责,拍板把小满的婚事定下来。 这段时间对于他爹的表现,岳仲尧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娘在家里威风了几十年,兴许他爹也不是那种畏怕婆娘的,只不过是不愿和他娘歪缠罢了。 岳小满在堂屋外面听着她娘把她三哥的一番好意贬得一文不值,心里焦急。 但又知道这种事她不好出面,应该避嫌,所以虽焦急也并没出声。 而堂屋内,老岳头紧攥着水烟竿子,对眼睛喷着火,看谁都不像好人的吴氏,心底不是没有失望的。 这个女人自嫁给他,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又替他生养了五个子女,个个都立住了,给他留了三个儿子传承血脉,算得上劳苦功高。 他体谅她,凡事也愿意顺着她,可这女人竟是越来越过份了。 把三儿媳气走不说,亲亲的孙女还养在外面。如今女儿的婚事被她耽搁下来不说,儿子的一番好意她也贩得一文不值。 那大户人家是那么好进的? 也不看看自家是什么人家。泥腿子一个罢了,还要学人家穿金戴银,着绸穿缎吗? 别说穿着下地了,就是自个的手都能把绸上那丝钩破了。 什么锅顶什么盖,谁见过地里刨食的穿着绸缎下地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觉得都不好?就你找得最好!这都找了几年了,也没见你找到一户好的满意的人家!小满生生被你耽误到现在,你还是她亲娘吗?还要误孩子到什么时候?” 老岳头一脸的不满。声音也不免拔高了几分。 “放屁!我哪里不是她亲娘了?我精挑细选不也是为了她好?我辛辛苦苦生下的女儿,养这么大,是让她去别人家里吃苦受罪的吗?那还不如养在家里,我还能时时见着她!” 吴氏没觉得她多挑一些人有什么错。做娘的不都是为了儿女好的?难道这都是给她自己挑的不成? “跟一头牛就是说不清道理。没人说你精挑细选不对,我只是要你认清咱是什么人家,别学人家眼睛长在头顶上。那些攀不上的,盯着它有什么用?你就是再盯着它人家也不会把你女儿抬进去。” 老岳头对着吴氏颇有种秀才遇着兵的感觉。 老岳头话音刚落,吴氏就应道:“这不都怪你那好儿子吗?要不是他,没事辞了差事,小满还找不到好的人家吗?一个县才一个捕头呢!” 吴氏看向岳仲尧的目光差点没戳出洞来。 说来说去又说回了原处。 岳仲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娘就是有本事把事情又绕回到他身上。 他觉得有了些疲惫感。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没了什么盼头。 老岳头扭头看了自个三儿一眼,岳仲尧那失了精气神的模样,让他心里突突地疼了起来。 老岳头扭头对吴氏吼道:“你到底什么意思?三儿和春分辛辛苦苦,从中挑了这么合适的三家人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孩子奔波了三天了,在你眼里竟是什么都不是了?” 吴氏不以为然:“他一个捕头,在城里呆了一年了,还识不得几户好的人家?瞧他找的都是些什么?要么没房没基没业,要么人多乱轰轰的要地里刨食。哪里是什么好的人家!” 岳仲尧闭了闭眼,两手撑着膝盖就要站起来。 堂屋外的岳小满见了,心里莫明地泛起了一阵酸楚。 冲了进去:“娘,就从这三家人家中选吧。我觉得三哥挑的人都不错。” 吴氏见她进来,喝道:“女孩家家的,这也是你能听的?没羞没躁的,这哪里是你能做主的!这三家人家哪里是什么好人家了?” 岳小满也不怵她,吴氏话音刚落,岳小满也扬声说道:“娘,我看这三家人家就很好。你看不上人家,没准人家还看不上我呢!爹,这次你做主吧,就从这三家人家中选!” 吴氏气得直跳脚,忙推她:“这里没你的事,娘会替你挑一户好人家的,将来定会让你吃喝不愁。” 岳小满没理她,径自去摇老岳头的胳膊。 老岳头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对吴氏说道:“你要是看不中,那换你去找。半个月你要找不到好的人家,就从这三户人家中选一户。今年我定是要把小满嫁出去的。” 吴氏跳了起来:“半个月?半个月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就半个月。三儿三天都找了三户合适的人家,半个月我还给多了。” …… 岳仲尧没再留在堂屋,耳朵里嗡嗡地。他两手撑着膝盖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夏日的村子里,艳阳高照,叶绿草青,往村外去的路上还能听到鸟叫虫鸣。 岳仲尧脚步沉沉。 乔家院门虚掩着,门缝开得很小,他使劲往里瞅,也见不到他想见到的人。 那门很厚,但他并不是不能推开。 他想见她,又怕见她。 她已经两回问他要和离书了。 她每说一个字,都好像在他心里划一刀一样。他想躲着她,避着她,却又忍不住想见她。 “爹?” 小琬儿一只手捧着怀里的一个小布包,一只手用力推着门,挤在两扇门之间。 岳仲尧上前帮她把门打开得大了些,好叫女儿的小身子能更顺畅的走出来。 跨过门槛的时候,还从女儿的小细胳膊上拎了一把。 小琬儿落了地,仰着头眨巴着大眼睛望向这个消失了几天的亲爹。 岳仲尧揉了揉女儿柔软的头发,蹲下身子问她:“琬儿想没想爹?” 问完心里竟是酸涩得厉害,眼睛像起了一层雾。 小琬儿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才重重地点头。 岳仲尧低着头连眨了数下眼睛,才一把揽了女儿一同坐在门槛上。 “琬儿这是要去哪?怀里捧的什么?” 小东西紧紧地靠着她爹坐着,眼睛盯着自己的爹看。 听到她爹问话,忙咧着嘴说道:“是煮花生。吕奶奶送来的,刚从地里摘下的,小姨把它们煮了,刚煮熟,琬儿要拿到作坊请柳枝姐姐她们吃。” 边说着边把包布打开,露出还冒着热气的花生,包布里外还渗着水。这孩子定是还未等晾干就急着把花生捧出来了。 岳仲尧笑了笑:“琬儿喜欢吃煮花生吗?” 小东西忙点头。把怀里用包布裹着的花生塞到岳仲尧的手里。 岳仲尧愣了愣,就看到女儿已是直起小身子,从打开的包布里拿了一粒出来,在掌心搓了搓,又放在嘴边哈了两下,这才用小手剥了起来。 “爹爹吃。” 岳仲尧本是噙着笑看着,不妨女儿塞了一粒花生到他的嘴里。 岳仲尧分不清是什么滋味。 看着女儿殷切地望着他的目光,舌头一卷,便慢慢地嚼了起来,花生煮得很是软糯。 “爹爹,好吃吗?” 女儿大大的黑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他。 岳仲尧心里泛酸,用一只手揉着女儿的头发,点着头:“好吃。” 小东西笑得嘴角弯弯。 把另一粒快速地塞进自己嘴巴里,又从包布里拿了一个,小手细细地剥了起来。 剥完又扭身塞了一粒到岳仲尧嘴里,剩下的一粒再喂进自己的嘴里。 岳仲尧看女儿喜欢吃,也腾出手来给女儿剥。 “你母亲呢?” 小东西嘴里被塞得嘟嘟囊囊的,口齿不清:“……在看张本……” 岳仲尧往里瞅了瞅,院子里安安静静的,不见一个人走动,看不见那个人,也听不见那个人的声音。 岳仲尧不舍地把目光转了回来。只一个门槛的高度,眼睛可望见的距离。 可他就是没敢走进去。 “小姨还在厨房煮,还有好多,一会吃完了,琬儿再去拿。爹爹,你喜欢吃吗?” 岳仲尧望着与妻子相似的面孔,点头。 小东西高兴地咧着嘴笑:“我也喜欢吃。爹爹你给琬儿剥,琬儿给爹爹剥。” “好。” 父女俩就那么挨着坐着。半小腿高的门槛,还没半掌宽,父女俩也不嫌膈着屁股。不进门,就坐在门槛上欢欢喜喜地给对方剥着煮花生,再相互喂给对方。 不一会地上就剥了一地的花生壳。rs 第二百二十四章 纰漏 天气越来越热,太阳明晃晃地照着,一动一身汗。树上的知了叫得人越发焦躁。 乔明瑾懒怠出门,只窝在家里看帐本。 作坊的事不需她操心,自有云锦和周管事去处理,处理不了的事也会来向她禀报。家里离作坊也没几步路。 乔明瑾家里也不像大户人家挖有地窖,冬日里便早早藏了冰。周宴卿倒是想带几盆来,奈何城里到这里也不是一盏半盏茶的距离。 故家里的绿豆消得极快。 没几天云锦就要进城里买上一两袋。作坊也是日日不停歇地煮。 诸如雕刻这般的细活,非静心不能成。 乔明瑾也并不吝啬那两个钱。 这日,知了叫得越发欢快,周宴卿又招摇来了。 一进门就嚷嚷热。手里那题了不知谁人大字的纸扇摇得哗哗响。 这厮自天热后,也不爱天天跑来了。倒回回怂勇乔明瑾搬去城里。 回回都引诱明琦和琬儿,比如那冰如何如何凉快,敲碎了拌水果吃又如何如何的爽口。引得两个孩子围着她直嚷嚷要冰块,那舌头伸得跟看门的狗没什么两样。 常惹来乔胆瑾一顿训斥。 那厮老嚷嚷说如何委屈了大人,也不能委屈了孩子。奈何乔明瑾听着他们闹,并不为所动。 引得周宴卿心里直叫苦。没办法,谁叫他要润物细无声,要一点点地攻陷,要把人一点点化了呢。 周宴卿连喝了三大碗吊在井里的绿豆汤这才算是缓了过来。 乔明瑾看他仰倒在躺椅上,一副活过来的模样,暗自好笑。 “何苦来着?让你没事莫往这里跑,你非要吃这份苦。倒害我的绿豆消得快。” 周宴卿听完往院外瞅了瞅,没见石头和车夫,也不知躲哪喝绿豆汤去了。 斜了乔明瑾一眼:“几把绿豆值当什么。明日就给你挑又大又好的送来。” “我可是记住了,可不许耍赖。” “嘁,爷还会赖你几把绿豆不成?” 乔明瑾看着他笑了笑。随即扔了一把乡下庄户人家惯常使用的大蒲扇给他。 “用这个吧。你那纸扇还是留着摆架子好了,莫扇坏了,还得心疼。” 周宴卿哗地把纸扇收了。那扇面上的字还真是他千求万求来的,扇坏了还真得心疼。 接过大蒲扇在手里来回翻看,又使劲摇了几下,点头道:“嗯,还是这个风大。耐摇。” 连着呼呼扇了十来下,又倾身到乔明瑾面前,狗腿地帮着摇了好几下。 又觉得自己没扇到风,又凑近了些,好歹也算是两人都能扇到了。嘴角这才扬了起来。 “湘阳去年欠收吗?” 周宴卿正摇得起劲就听到乔明瑾问道。 “湘阳?没啊,这两年难得的好年景,湘阳虽不比江南,但还算鱼米之乡。又有个大湖,别地都旱了,它那里还有水灌溉。” “那邻近几县呢?也未欠收?” 周宴卿拧眉想了想,道:“未曾听说。去年一年都没听说哪里有旱涝蝗灾什么的。” “那去年朝中可太平?边境是否起了干戈,征粮了?” 周宴卿看向乔明瑾,道:“没有。京里的消息我们府还算是灵通的,都未曾听说。怎么这么问?” 乔明瑾眉头皱了皱。把手中的一本帐本递给他。 “这是去年湘阳那边粮铺的帐本。比往年粮价收得高了,利润也比往年少了两成。” “有这事?”周宴卿正了正身子,一脸严肃,把帐本接了过来。 仔细连翻了几页。 乔明瑾看他这样看没个对比也看不出什么来,遂把前年及前一年的帐本也找出来递给他。 “这两成听着不觉什么,但这粮铺历来是个搂钱的,这两成可就是好几千两银子。也不知最后都入了谁的口袋。湘阳离这里到底远了些,正好让你看看是不是离得远了人心就远了。” 周宴卿哗哗地连着翻动帐本,越看到最后,眉头越是拧得紧,看完那面上已是升了几许怒火。 “打量爷离得远了,不亲自去了,一年查一次帐,就给爷装鬼了!” 周宴卿把几本帐本狠狠摔在桌子上。 “湘阳几县历来就是朝廷几个征粮的粮库之一。另的地方没粮了,那里都是连年丰收。现在仗也不打了,天公也做美,这粮价倒是悄无声息地给我涨了。打量爷就看一个总帐呢?” 若是图省事的,翻一翻总帐,收支再看一看,再略比对一下,帐目做平了,不细瞧,倒真是瞧不出什么问题来。 怎奈乔明瑾是苦日子过来的,开始的时候,母女俩没田没地的,吃什么都要买,卖一车柴便要去粮店换几斗杂粮吃。 那粮铺进得多了,各种粮食什么价也算是门儿清。后来图省钱,又在村里买,这乡间收什么价,粮铺卖什么价,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就算湘阳离青川有些距离,但那粮价也不应差别太大才是。 没想到一斤普通的大米竟是差了好几文钱!拿了前两年的来比对,发现那粮价跟青川城却是差不多的。 这湘阳粮食又未欠收,朝中又没有大批征粮,粮价跟前两年竟有这样的出入。 只能说明有人在帐本上动手脚了。 进价记得贵了,卖价又记了跟往年一样的,这中间的差价自然就装自己的腰包了。 也不知是有人授意的,还是掌柜管事的中饱私囊。 倒是个做帐的好手,不细瞧还真看不出来。 像周宴卿这样的,手里铺子管得多的,还真就看个总帐,收支看一看,看帐目做得平,不细瞧自然是瞧不出来的。 哪怕一斤白米只差个一文钱,但这粮是个量大的,一进一出,一年到头也能漏个好几千两出来。 乔明瑾看周宴卿犹自气得不轻,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这种事她也不不好说些什么。毕竟出自谁的手笔,现在还并不知道。周府的家业也不是他周六爷一个人的。 “其他的呢?” 乔明瑾摇了摇头:“目前没看出什么不妥。这粮价还是我心中有数,觉得跟青川有些出入,这才拿了前两年的帐本来比对,这才发现的问题。其他的生意我并不是很了解。” 那首饰铺金价银价、收来的珠子玉石,杂货铺、南来北往的干货、布匹毛皮,这些东西的价格本身就差异大,年年都不一样,造成价格差异的原因也很多。并不像粮价这样稳定,查是不好查的。 只要掌柜和管事的不是那么贪的,只漏一点点,查是查不出来的。 又因为这南来北往的货物在路上损耗就不少,想动手脚的,只说路上损耗了,也就漏在手里了。或是把一等货变次等,这差价也就搂到自己腰包里了。 除非是有较大出入的,不然不容易看出来。 “会不会很辛苦?” “嗯?”乔明瑾不解。 周宴卿看向她:“若是不辛苦,就帮我再细看看往年其他铺子的帐,再细比对看看。” 叹了口气,又道:“除了青川城及附近几个县的铺子,我走得比较勤,他们不敢弄鬼。那远些的,只怕都不干净。往年掌柜的要搂钱,只要做得不过分的,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湘阳城倒是胆子越发大了。竟是剥了两成的利润。” 乔明瑾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天高皇帝远的,半年一年查一次帐,又是集中查看,想搂钱的也存了个侥幸的心理,以为主家忙得很,不会细看,又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 所以说这年头做什么都不容易,赚几个钱要操心劳力的事儿也多得很。 乔明瑾看他一脸凝重,想了想问道:“你是想亲自走一趟?” 周宴卿摇头:“这样的事还不值当我亲自跑一趟。不过既然出了这样的事,看来我也不能躲闲了。一些铺子总要走上一走的,就算不亲自去,也要派了妥当的人去看看才好。” 乔明瑾点头:“自然是要去看的。这做生意哪里能当甩手掌柜,什么事都不做就坐等收钱的?” 周宴卿叹了一口气:“这家大业大了,总是力不从心。哪里就能一一关照到了?用人不疑,选的人一开始自然都是妥当的。只是这时间长了,有小算盘的人倒是不少。湘阳这事也不知是谁的主意。要是让我查出来后面还有后手,我定饶不了他!” 乔明瑾叹了一口气。 这家业大了,就算选了妥当的人,那掌柜管事的跟府里还能没一两个牵扯? 就算跟府里没什么牵扯,那外头的牵扯哪里又少了?做得久了,一如既往忠心的又有几个? 不精明的当不了掌柜管事,而那精明的又哪里没有自己小算盘的? 乔明瑾想了想,道:“我以前听说,会有些东家把一些稍远些的铺子托给掌柜的。会许他一成半成的红利,铺子若经营得好了,掌柜管事的自然就拿得多。这样也算是甩手让他们自去发挥。一来能激发他们的积极性,二来他们有想法了有事做了,自然也没时间去弄鬼。” 周宴卿听完眼睛一亮。rs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八卦 周宴卿听了乔明瑾的话略略有些激动。 不过片刻后又恢复了回样。 躺倒在椅子上说道:“你说的这个倒是可行。只是也得分是什么样的铺子。有些铺子若是这么做,就怕掌柜的会拿着周家的名头做一些欺瞒哄骗之事。诸如使一些非常人的手段,或做一些不正当的竟争,或打压商户或是欺负供货者,或以次充好等等。咱们鞭长莫及,他倒是搂到钱了,但周家铺子的商誉也做坏了。” 乔明瑾听完讪讪道:“这些我也不懂。就只胡乱说说罢了。” 周宴卿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哪里只是胡乱说说的?这一般人还想不到呢。这点子倒是极好的,只是也得细细琢磨透了才好操作,非忠心有为的不可托。” 乔明瑾点了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 两人就帐本的事谈了一下午。周宴卿在申初的时候就回城了。 近段时间以来,他都在这个时间回城。说是晚上要陪老太太用晚饭。 乔明瑾没问他府里对她的态度,他有没有跟府里的老太太通气,周宴卿他自己又是什么章程。乔明瑾一概没问。 日子还是照常过着。 云锦还是隔三差五的会去一趟城里。 如今他也跟在周宴卿和周管事后面在外面应酬交际了,订单也独自接了好几桩。 乔明瑾知道这是周宴卿在提携他,心里也为他高兴。 之前他还只会在地里刨食,挑自家种的菜往集里吆喝着卖,这才一年多,整个人就慢慢蜕变了。 弄得有时候何氏都有点神经兮兮地。频频对他搜查询问,又频频在通往村外的路上踮着脚等候。 弄得云锦还美滋滋的。每天嘴里都不忘哼一两支小曲。 去城里次数多了,云锦也陆续带回了城里的一些消息。 明珏和明珩那边,已是在周宴卿的指点下,找好了要去的书院。 兄弟俩去的并不是一家书院。明珏这样有了秀才功名的,自然是要去主攻科举入仕去的。跟明珩这样还是粗浅阶段的又不同。 刘淇跟明珩选了同一个书院,又同在一个班。 那刘家一听明珏还愿意带着刘淇,愿意约束他教导他,又愿意带着自家顽劣小儿住在一处,高兴得都没法形容。 那刘员外老来得子,好不容易这个儿子有点小聪明,把万千希望放他身上,希望供出个秀才举人来,好换一换门庭。 从小就可着劲培养。奈何刘淇小儿从小就顽劣,自开蒙以来气走了好几位师傅不说,读书也从不肯静下心来。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明珏,肯跟着念几本书,可这才一年,明珏又要进城里书院读书去了。 刘员外急得抓心挠肝的。翻倍月钱都留不住人。 他自知他那小儿若换个先生,哪里是肯安安稳稳愿意静坐着读书的?就算也送去书院,不见天惹祸闹事就要烧高香了。 自得了明珏这么好的先生,又有了明珩这么好的伴当,自家小儿又愿意听那兄弟俩的话,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听了明珏和明珩兄弟俩的打算后,当下喜不自禁。 迫不及待就让家里奴才丫头把刘淇平日里惯常用到的物事都陆续搬去了城里,生恐那兄弟俩反悔似的。 又从家里拨了一对老夫妻过去。 老头看门并帮着做一些粗重活,老妻就帮着烧饭及做一些桨洗采买之事。 那院子也都给安排好了,各房间也使了人收拾了一遍,又采买了好多东西送了去。 收拾得越发象样了。 明珏和明珩兄弟俩也很感激刘员外的安排。明珏去城里参加书会什么的时候,偶尔也会带着刘淇和明珏进城里住一两个晚上。 乔明瑾得知后,便让云锦带了一些农家里有的一些山珍山货、蜡肉菜蔬、农家小食的送到刘家表示感谢。 那刘家也回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吃食点心、干货油米、布料尺头等等。 乔明瑾自谢过一番,也收了下来。又在云锦往云家村去的时候,收拾了半车让他捎回娘家去…… 天气越来越热,昼长夜短。 傍晚吃过饭,何氏、夏氏、秀姐、苏氏等人也经常会带着一把大蒲扇相约到乔明瑾家里纳凉聊天。 乔明瑾再是懒怠出门,通过她们也对村里的大事小事了解了不少。 听说那吕氏的小儿媳马氏,肚子已是老大了。 那马氏家里又没什么遭心事,相公爱敬,婆母疼宠,妯娌和气,养得她珠圆玉润。听说怀相很好,乡下有经验的稳婆都说这胎必是男胎。喜得她日日在家吃好喝好的,被全家人供着。 乔明瑾听说后,也让秀姐领着明琦和琬儿带了一些吃喝的去看过她。 两个孩子又拿回了好些菜蔬及地里的一些花生等物。 那花生是才从地里摘下来的。 庄户人家的孩子没别个零食,偶尔有父母心疼孩子的,也会煮一两次花生给孩子解馋。但这东西都是要晒干了等着卖钱的,哪家又愿意给孩子们多煮? 也只乔明瑾看明琦和琬儿爱吃,索性掏钱跟吕氏他们家买了好些,日日煮了给两个孩子吃。 作坊那边也送去不少。 就是周宴卿也是爱听的,每回过来都吃进去不少。那石头和那个姓周的车夫更是吃了不少。回回还连吃带拿的。 就是云锦往城里去的时候,乔明瑾也让他给明珏和明珩捎去不少。 每晚纳凉的时候,乔明瑾便和秀姐等人边吃着炒货、水煮花生,边听她们说一些八卦。 岳家的事乔明瑾虽不想听,也免不了听了几耳朵。 在她还在乔家的时候,岳小满对她还算带着善意。对于她的婚事,乔明瑾也愿意了解一番。 听说吴氏自岳仲尧给了她三个人选后,她就各种不满意。 非要自己寻一个更好的。又非要找城里的女婿,又是要高门大户的又是要对方有钱有粮,有房有地的殷实人家。 她眼光高,等闲人家她哪里看得上眼? 那城里殷实的人家又哪里瞧得上一个庄户人家的柴火妞? 虽然乔明瑾觉得岳小满长得并不差,这些年又被吴氏娇养得面白肤嫩,十指葱葱的。只是像岳小满这样的反而更不好找了些。 不说吴氏那边,就说岳小满自己。 那乡下的有田有地的人家,也不愿意找一个充大家闺秀养的女人回家供着。而那城里的人家又瞧不上她的身份。 不是说你在家里娇养着,你就能脱了那层皮,变成大户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了。 不说持家,就说出门应酬交际,人情往来,哪样就不简单了。这年头说亲最重门第。 不说说亲的对象如何,就说你母亲家是不是好的?你爹妈兄嫂又是不是势力眼难缠的?有没有一群穷亲戚?以后会不会经常上门来打秋风?会不会让女婿帮着解决各种麻烦事? 这年头,娶个亲,人家巴不得把祖上八代都扒一遍,哪里就轻易许两姓之好? 只吴氏看不清。 以为女人就要高嫁,定要给女儿找个殷实的最好是使奴唤婢的人家。 半个月时间一到,吴氏的这番奔波自然是毫无结果。 媒婆是看了不少,年轻人也见过不少。只是一是她条件高,二是她为人吝啬势力,媒婆上门也不愿打赏几个酒钱,人家要顺两粒果子炒货,她还能追着人家几里破口大骂。 哪个媒婆会好心好意的帮她找那好的人家? 人家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 庄户人家都说宁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媒婆。那媒婆岂是好得罪的? 那两片嘴一张一合,四处给你说叨一遍,你家里的儿子女儿也别崩想嫁人了。连带嫁出去的女儿都落不着好。说亲的时候,再给你隐瞒一些事实,你就等着哭吧。 只是谁人都懂的道理,只吴氏觉得她儿子还是衙门里当过差的,虽然现在不在那里了,但她有个儿子曾在县太爷手底下做过事,她便觉得她在村里还是头一份的。 挑的那叫一个细致,苛刻。 城里媒婆不踩她,邻近媒婆她又得罪了不少。那媒婆手里哪怕有合适的人选这会也不愿拿出来了。反正拿出来她吴氏也是瞧不上眼的,凭白让人窥了先机,也怕被别个媒婆知道了抢去。 如此这般半个月后,吴氏哪里能给岳小满找一个合适的人选? 吴氏在家里闹了一番,老岳头也由着她。如此又让她找了半个月。还是无果。 最后听说岳小满自己定下了原先岳仲尧的那个同僚,现在还在衙门里当值的捕快。 那人姓顾,年轻也轻,只比岳小满大两岁。有兄姐,但都各自嫁人娶妻了。父母在乡下跟老大过,几个兄弟也各自分了家。这姓顾的自己在城里住着,偶尔回家一次。 虽然没基没业的,但在城里赁一处房舍,养活岳小满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些年岳小满跟着乔明瑾也学了不少刺绣的活计,哪怕不出门在家里接些绣活做也能得几个钱贴补家里。 再说那姓顾的家里分了家,他还是得了几亩地的,交给父母兄长帮着种,自也有他一份吃喝。日子并不难过。 以后日子也就越过越好了。rs 第二百二十六章 山鸡的谢意 听说岳仲尧也是极满意姓顾的那一家的。两人本就在一起共事过,又知道对方的品性,也算是知根知底。 遂跟老岳头、岳小满等人细细分析过后,家里便除了吴氏,其他人都相中了这户人家。 吴氏一个人跳脚也没用。 奈不住她自个辛苦养大的女儿自己中意。 便也一肚子抱怨地跟着岳仲尧和老岳头进城里相了人家。 最后老岳头难得的拍了一次板,岳小满的婚事这就定下了。 乔明瑾听了舒了一口气。 琬儿的这个小姑姑是个好的,品性还算不错。娘俩搬出来后,最开始的时候,也经常偷偷接济过几回。也会经常来看望一二。 乔明瑾也乐意看她有个好归宿。 听说她的婚事定在十一月,乔明瑾也备了一份礼送给她。 岳小满接到乔明瑾送的添妆礼,惹不住眼眶红了。 拿给岳仲尧看。 岳仲尧看着扁长盒子里,躺着一副银头面,并一根赤金发钗,也是心情荡漾。 “哥,这会不会太贵重了?咱家对嫂子那样……” 岳仲尧吸了两下鼻子,嗡声说道:“你嫂子给你的,你就好生拿着。也是你嫂子的一份心意。” 岳小满看了她哥一眼,小心翼翼说道:“哥,嫂子不是说要跟你和离吗?那……” 岳仲尧横了她一眼:“谁说我要跟你嫂子和离?你不会有别的嫂子。你嫂子也会一直是你的嫂子!” 站起身来,欲往外走。 临出门又回头吩咐了一句:“把东西收好,先别让娘知道。” 岳小满还正有意让她娘知道嫂子的这番好意呢,兴许还能让她娘对她嫂子好一些。 听得她三哥所言,迟疑了一番便点了点头。 岳仲尧看了她一眼,便出门去了。 当天傍晚,天边昏黄,暑气也解了些。乔明瑾准备去厨房准备晚饭。 琬儿一脸冒汗,脸色通红,蹬蹬蹬地跑了进来。两只手里还一左一右吃力地拎着两只山鸡。 小东西一边一只把山鸡拎高了给乔明瑾看,仰着小脸笑得开怀:“娘,快看!爹猎到的!两只山鸡!说让娘炖了吃。娘,晚上就吃了吧?” 乔明瑾让明琦接过小东西手里的两只山鸡,俯下身给小东西擦了汗,又往她颈下的衣裳里探了探,里面也是一身的汗。 遂板着脸道:“娘不是跟你说过,不可乱跑的吗?瞧这一身的汗,晚风一吹,生病了怎么办?要吃苦苦的药吗?” 小东西听完紧紧抿着嘴拼命摇头。 乔明瑾戳了戳她的额头。看明琦已是在一旁烧水准备褪鸡毛了。 便问女儿道:“你爹给的?” 小东西又咧着嘴拼命点头。 乔明瑾往地上那两只已死透的山鸡身上看了一眼。这下河村的林子里早就没有山鸡可猎了。山鸡山兔的毛都不见一根。 往常那林子里这两样野物多得很。可经乔明瑾一番点拨。下河村的人不时便要进林子扫荡一番,哪里还寻得到山鸡山兔的踪迹? 这两只山鸡怕是远远地找来的。 “你爹走了?” 小东西小心翼翼地看了乔明瑾一眼,道:“可能……可能还在外面。爹说琬儿流了一身汗,爹他……” “你爹要帮你洗澡?” 小东西眼睛亮亮的。看向乔明瑾,见乔明瑾脸上并无不高兴,便狠狠点头。 乔明瑾揉了揉女儿的头发,道:“去吧。把要穿的衣裳准备好。” 小东西高兴地直点头:“嗯!就在井台那里洗!” 看乔明瑾点头,又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院门口,岳仲尧正一脸忐忑地站在那里。两只脚交错地搓着青石板。 他进了林子,又走了好久,才寻到两只落了单的山鸡。大喜。好在手艺还没生疏,很快就把两只山鸡拿下了。 他自看到乔明瑾送给岳小满的添妆礼之后。就琢磨着怎么表达他的心意了。 他看到东西,心里开心得很。 瑾娘心里定是还有他的。他是她的夫,而她则是他的妻。 “爹!” 岳仲尧看见女儿从门里挤出来。 帮着把两扇门开得大了些,往门里望了一眼,没看到要见的人的影子。便俯下身。问道:“你娘看到山鸡了吗?” 见小东西点头,又问:“你娘,高兴不高兴?” 小东西小心地往她爹脸上看了一眼,才咧着嘴道:“娘很高兴呢。还让小姨烧水,说是晚上就把山鸡炖了吃呢!” 岳仲尧听着嘴角便扬了起来。 “娘还让爹给琬儿洗澡。说琬儿流了一身汗,晚风一吹,就要吃苦苦的药。” 岳仲尧看着女儿嘴巴嘟了起来,觉得女儿万分可爱。连忙拉着女儿往门里进:“走,爹给琬儿洗澡去。莫染了风寒就不好了。那可就真的要吃苦苦的药了。” 琬儿被自个的爹牵着,心里高兴得很。不时仰着头去偷偷地望上一眼。 岳仲尧牵着女儿软软的小手,心里也是软成一滩水。 待父女俩把要换穿的衣裳准备好,一同到了井台边的时候,乔明瑾已是从厨房拎了一桶热水出来了。 岳仲尧快手快脚地上前把木桶接了过去。 “我来,莫让热水溅到了。” 乔明瑾看着女儿一脸期待,又看着岳仲尧三两下打了几桶井水倒往浴盆里,便舀了几葫芦瓢的热水进去兑了兑。 “娘,不要热水。” “不行。要洗温水才不容易生病。” 小东西贪凉,就是中午也领着秀姐家两个孩子到家里洗上一遍井水。 那井水凉意沁人,中午最热的时候倒还好,这日薄西山,乔明瑾是断然不会让女儿洗井水的。 岳仲尧看着女儿嘟起了嘴,柔声道:“听你娘的。温水不热的。一会洗完爹给你扇风。” “那好吧。” 说完又来回看了岳仲尧和乔明瑾一眼,怯怯地问乔明瑾:“娘,可不可以让爹留下来吃晚饭?” 岳仲尧听了愣了愣,又一脸紧张地望向乔明瑾。 乔明瑾顿了顿,扫了岳仲尧一眼。 那人脸上比刚回来的时候黑多了。脸上还有几道被枝条刮破的崭新的痕迹。想来定是方才在林子里追野鸡时被树枝荆条刮到的。 扭头又看到女儿仰着头殷殷切切地望着她,便点头应了。 小东西喔喔叫了两声,便扑过去抱乔明瑾的大腿,挨着在上面蹭了蹭。 乔明瑾嗔怪了两句,又叮嘱她不可洗得太久了。这才转身去了厨房。 岳仲尧一直看着妻子的身影转向厨房里头看不见了,才把目光移了回来。 一脸开心,三两下就把女儿剥光了抱进浴盆里,给女儿洗起澡来…… 厨房里,乔明瑾正在准备晚饭。 山鸡肉有些柴,不比家鸡嫩。乔明瑾便剁成小块。在锅里用热水抄了抄。抄去血水后,便放在小砂锅里炖了起来。尔后又添了一些姜块、枸杞、冬菇进去。 今天的晚饭烧的时间便有些长了。 好在夏日里昼长夜短,睡得也晚,倒也不觉得什么。 岳仲尧给女儿洗好澡之后。闻着自己也是满身汗味,想着瑾娘是个爱干净的,便打发了女儿。自己则寻了还放在厢房里的两件衣服,三两下把自己剥得只剩条亵裤,便打水往自己身上淋。 好在这水井建在后院,女儿又在外道上守着,除了要防着明琦闯进来,他倒是不怕给瑾娘瞧见的。 连着打了几桶水,兜头浇了几下。只觉得浑身舒坦。 每一个毛孔无一不透着凉意。 在脸上抹了几下,要换衣裳的时候,这才发现没带棉巾进来。 想了想,便扬声唤外头守着的女儿。 琬儿一听,便蹬蹬蹬地跑去问她娘要。 “娘。还有没有干净的棉巾?” “干嘛用?” “爹洗澡要擦身。” 明琦正坐在灶膛前往灶里喂柴火,闻言狠瞪了小东西两眼。 小东西便怯怯地往乔明瑾那边移了移。 乔明瑾看了小东西一眼,便道:“厢房娘放被褥的那个箱子,里面就有。知道哪个吗?” 小东西头也不回,边跑边回道:“知道!”便跑得远了。 “姐!” “好好烧你的火。他现在还是你姐夫。还是琬儿的爹。” 明琦恨恨地又往灶膛扔了几根粗柴进去,直堵得那黑烟往外直冒。 “好好烧火!填那么多,能烧得起来啊?还是嫌呛得不够?” 明琦边躲着咳着,边手忙脚乱往外抽柴火。 抽出的柴火往灶下的柴灰里一埋,那火便灭了。 岳仲尧换好衣物之后,又坐在井台边,把一头湿发抹干了,随意在脑后抓了一把,仍用原来的木钗簪好。 又起身拿了皂角蹲在水井边洗自己和琬儿的衣裳来。 琬儿搬了张小凳子坐着一旁看,不时和她爹说笑两句,边用葫芦瓢在木桶里舀水玩,兴起时还跟着搓两把,再把洗好的衣裳往木桶里投投水。 玩得不亦乐乎。 当晚岳仲尧便在乔胆瑾家里吃完了晚饭才回的。他一直磨蹭到何氏和夏氏等人来乔明瑾家里纳凉的时候,这才转身离开。 在院子外面听着里面说话嘻笑的声音,方才夫妻父女和乐相融的气氛似乎又消失不见了。 岳仲尧躲在暗处听了一会,这才怅然地叹着气走了。 ps: 新的一月了,有票的赏两张啊rp 第二百二十七章 闲情 岳仲尧走后,乔明瑾院里的说笑声仍在继续。 今天吕氏苏氏婆媳并没有过来。 何氏、夏氏母女因为近便几乎是日日都要过来的。而表嫂何氏和表哥云锦也都住在乔明瑾家里。 秀姐是因为她男人岳大雷要到作坊赶活,她嫌家里没这边凉快,又嫌隔壁岳家不时吵闹不休,便带了两个孩子一同过来。 今夜是个满月,月华如水,院里给照得通亮。几个女人各自占了一张藤椅躺着聊天。 乔明瑾家里就两张藤椅,故夏氏每晚忙完作坊的事后,到乔家来的时候,都会在腰上插把大蒲扇,再肩扛着一把藤椅过来。 而何氏也会跟在她老娘的后面也扛着一张藤椅过来。 中午因为娘俩还要用藤椅歇午,遂每晚纳完凉之后,夏氏仍会肩扛着藤椅回作坊去。而何氏则是一大清早出门去作坊的时候,让云锦扛了回去。 好在那藤椅也没多少份量。 不过每回乔明瑾瞧着这娘俩肩扛藤椅来她家的情景,都会想到前世村里请戏班子来唱大戏的时候,村里及邻近乡亲,拖儿带女,或手拎着或肩扛着草席、椅子、长板凳等等的模样。 每回都逗得她笑个不停。 她家里加上作坊也就四张藤椅,后来偶尔吕氏、苏氏及村里其他人过来纳凉的时候,便只能坐在凳子上了。 每回来她家纳凉的人都不会是单个的来,都会携了同伴,或是拖儿带女的来。来的人多了之后,家里的凳子也有些不够。 乔明瑾便又让村里善长编竹席的老人帮着编了两张大大的竹席,每晚都把庭院打扫干净了,把竹席摊在地上,大人小孩围坐着边吃瓜子炒货,边聊天说笑。 好在乔明瑾家的院子里铺的是青石板,不然若像村里的其它人家那样是夯实的泥土,那竹席还得每用一次都要清洗一遍。还真不是一般费事。 而铺在干净青石板上的竹席,等人走后,她和明琦只要把竹席立起来,拿鸡毛掸子掸掸灰,再用湿布稍微抹一下,白天再晒一下,这便好了。还省事。 其实她更想在院里搭个凉榻。 二三尺高,七八尺宽,底下用几根柱子支撑。上面铺着磨得光滑的木板或竹条,或铺草席或不铺。四面通风。比坐在还余留着热气的青石板上舒服。 每晚纳凉时。就一起坐在上面,或坐或躺或倚,仰着还能看到黑幕一样的星空,欣赏那繁星闪烁。 傍晚天边昏黄时。在上面支一方小桌,一家人在上面坐着吃饭,晚风习习,何等惬意。 只是这种凉榻,多是有那闲情雅致的人家,建在花丛中,或是梅林、桃林里。伸着舌头便可尝花露,仰着脸便能碰触到花蕊,置身花海中。可闻花香,躺着或还能感受到落花缤纷,埋身花海…… 只是她们家的院子除了几棵不高的石榴树外,并无旁的树了。想着用繁茂的枝叶挡一挡阳光都不能。 又兼之这段时间她忙着核查周宴卿搬过来的一箱箱的帐本,忙得有些昏头。天又热。她也懒怠请人去弄。 秀姐、何氏、夏氏三人听她这番感慨,躺在藤椅上齐齐就笑开了。 “你这丫头就合该是富贵窝里长的。像我们现在能这样悠闲地躺在椅子上吹风看月看星,已是想不到的好日子了。你还能想到那些雅致的事。还凉榻呢。庄户人家巴不得院里有空地能多开几分地出来,也好种些菜或是种两棵果树给孩子解解馋,哪里那赏月赏花的闲情。” 夏氏头枕着胳膊笑着说道。 秀姐听了也笑着点头:“可不是。瑾娘这就是富贵命的。要是往年,这个时候,大雷还在外头打零工呢,而我还带着孩子趁着月色洗一天的衣裳,或是搓些草绳,或是做些农活……做完活倒在床上都能睡死过去,哪里有心情在外头纳凉。” 何氏也点头附和:“是啊。以前这个时候,我会跟婆婆到菜地里转一转,给菜地浇浇水,捉捉虫,然后回来还要准备箩筐等物,隔天天不亮就要起身往菜地去摘菜挑到集里去卖。白天在地里累了个半死,晚上还有其他的活,根本就没有纳凉的心情。也就是现在跟着你过了一年多的好日子,手头宽裕了,也不用在地里辛苦刨食了,身子也养得懒了,这才有心情躺在这里。” 乔明瑾听完淡淡地笑了笑。 她也是无限感慨。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她也正愁着生计的事。白里里上山砍柴,隔日顶着晨露进城里卖柴,又一路颠簸回来,水都顾不上喝,又不停歇地进山……日日累得半死。 哪里想过要做一张凉榻来纳凉? 夏氏看了乔明瑾一眼,说道:“这个凉榻搭起来还不是轻松的事?林子里砍上一两棵树,一两日就能搭起来了。让作坊的师傅们帮你再磨一磨,哪怕你要在上面雕些花鸟,也是极容易的事。” 秀姐听了跟着点头:“可不是?明天我就让人给你砍两棵树来。都不用请作坊的师傅,就村里请的那几个帮工就能磨得很好了。现在他们跟着师傅们,可是学了不少本事,再磨练上一段时间,都能独自操作根雕了。就我家大雷,原来就只是个门外汉,这两天我看他雕的那个鱼跃龙门,还用根须做成水波,就是我瞧着都欢喜的很。放在一年前,他哪里有这个水平。也就打打桌子椅子的活。那还只是将将能用而已。” 几个人瞧她一脸嫌弃的模样,都笑了起来。 何氏笑着说道:“大雷那个鱼跃龙门我也看到了,我家云锦还说虽然现在根雕的价格下来了,但那个作品寓意极好,卖到那有准备考科举的人家里,二百两是定有的。” “真的?” 秀姐高兴地从藤椅上直起身子来。 乔明瑾笑了起来,道:“我那表哥这一年来可是练就了一副好眼光,瞧东西定定价还是不差的。他说能就一定能卖这个价。到时只怕大雷的花红又能得不少了。年底说不准六爷还能升他为大师傅,那花红又能翻个个了。” 秀姐兴奋地扑过来捉着乔明瑾的手:“你没骗我?真能升大师傅?” 何氏和夏氏见她这副模样都笑了起来。 这大师傅和普通师傅那待遇可不一样。 不光是月钱差别大,就是花红也是相差不少。大师傅一个作品花红就能分得此作品利润的一成。 若这“鱼跃龙门”最后的利润是一百两,那大师傅便能分十两。一年哪怕只出两三件作品,就花红也能过得很滋润了。再加上大师傅每月五两的月钱,这一年下来就不少了。 比之岳大雷农忙里在家里忙活那几亩薄地,闲时在外揽些零工,那可是天上地下之别。 不过大师傅也不是那么好提的。就现在作坊里还只有两位大师傅,就是何师傅和吴庸师傅两个人而已。 其他人都朝大师傅卯着劲呢。 其他师傅们因为都住在作坊里,下工后也是在工作间忙活的,晚上也近便地忙活。对于匠师们来说,创做作品的时候经常会沉迷进去,那可真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而岳大雷最开始不过是一个门外汉,为了不落后于人,他向众位师傅们虚心求教不说,还恨不得也常住在作坊里。 好在秀姐也支持他,家里的活全部揽了下来,让他无一丝后顾无忧。 夜里岳大雷到作坊赶工的时候,秀姐也经常带孩子过去陪他。有时候岳大雷忙时,秀姐也会陪着他在作坊住下了。 乔明瑾看秀姐一副殷切的样子,笑着说道:“你家男人这么努力,这一年来作品也创作了不少。到年底若是达到标准了,看在他那番努力之上,六爷也会提拔他的。” 秀姐嘴角咧得老大,一脸憧憬。 她男人不就盯着大师傅的位子吗?若真遂了他的愿,不只岳大雷本人,就是她们家生活水准也能跟着提高一个档次,到时家里又能多买几亩好田了。 “瑾娘,我真是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们一家还在水深火热中呢。就是长河也不能进学堂念书。现在我家的田都多了好几亩了,大雷还说等攒了钱再多买几亩,我也就不用亲自下地做活了,也请两个帮工,到时我就专管他吃喝拉撒就成。” 何氏和夏氏听完自然也是深有同感,几个人不免又一起忆苦思甜了一番。 几个人说笑了一会,夏氏看乔明瑾多是听她们说,她自己则躺在椅子上噙着笑专注地听,一副娴静优雅的模样。 夏氏叹了一口气,侧过身子对乔明瑾说道:“瑾娘,方才仲尧在你这里吃晚饭了?” 秀姐、何氏等人一般情况下不会在乔明瑾面前提起岳仲尧。怕惹她不开心。 也就是夏氏,看她一个人艰难,父母又不在身边,经常会以长辈的身份关心她一两句。 乔明瑾并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何氏和秀姐相视了一眼,两人心里也是不住唏嘘。 ps: 还有一章ro 第二百二十八章 现状 在何氏秀姐等人看来,没有哪一对夫妻不吵架的,不吵架的夫妻并不能算是真的夫妻。 而男人也会经常犯错,但是只要他心里还有这个家,就并不是不能原谅的。 在她们的心里,根深蒂固的女子出嫁从夫,从一而终的想法深入骨髓。 只要不是太糟糕,日子还能过,哪怕还只是能凑合,为了孩子,都没人想过要走到和离那一步。 毕竟世道艰难,一个女人身无长物,回娘家吗?兄弟姐妹都有各自家庭了,娘家父母年纪也渐大了,回去也没了立身之处。 一个人出去单过,那日子更是千难万难。更何况可能还有孩子。 就是再找一个人,谁知道又会是什么情况?没准情况只会更糟。 先入为主,半路夫妻要磨合起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瑾娘,你真的要和离吗?” 夏氏看乔明瑾不言,又问道。 要和离吗? 乔明瑾愣愣地,想着她在异世的这一年多的日子…… 酸甜苦辣不尽能言表。有彷徨、有失落、有孤独,独独没有伤心。 没有前世剜肉一般的伤心。 捡来的日子,她过得还算随心。 她也想就这么过下去。 世道何其艰难。与前世可以随意在各个城市间换着住不同。这一世,她走不掉也避不掉。 办个女户吗?女户门前跟寡妇门前也没什么区别。 稍一不留神,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与人走动得勤了,可能还会被人误以为这是个暗门。 她来自那个自由的国度,让她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死也好受不了多少。 她无意与人再磨合着过日子。前世的伤口还未愈合,轻轻一扯就能看到血肉淋漓。 她也无意去改意什么。她从来就是个懒怠的人。 如现在这样,挂着他人妻室的名头,分居独处,有身份有自由,行事便利,也算随心所欲了。 会问岳仲尧要和离书,当然有私心作祟,也是为了探一探他的态度,当然更多的是不愿再被吴氏歪缠。 也许她换个地方住,离了那一群人,她会过得更惬意些? 只是她又怕孤独,她惫懒惯了,换了新的地方,还要与四邻相处,还要慢慢磨合,了解各自脾性。也不知有没有下河村的惬意日子可过。 岳仲尧爱娶谁爱纳谁,都随意。她只愿保留这个身份,安心过自己的日子便罢了。 只是让她遇上了周宴卿。她熄灭的火,似乎又重新要燃起来。他会是个例外吗? 她不敢去试。 就像过独木桥,她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前伸着脚。也许往前,柳暗花明。也许一个不慎,也会粉身碎骨…… “瑾娘?” 夏氏三人看她面色哀凄变幻,都不忍问。 过了良久看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由得心急出声。 乔明瑾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三人的脸,有刹那的恍惚。 尔后很快敛了神色,对三人笑了笑,说道:“今天月色真好。” 三人齐齐对视了一眼,各自能瞧见对方脸上的凝重。 只是都聪明地齐齐刹住了方才的话头。 “是啊,今天满月呢。” “一会回去我都不用提灯笼了。”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直至月上中天,岳大雷来接秀姐母子,这才散了。 乔明瑾把已经在凉席上睡沉的琬儿抱进房,又撵了明琦去睡,她自己又洗了手脚,这才掀了被子也躺了进去。 月华透过窗纱柔柔地照进来。女儿养了一年的乌发散落在枕上,小人儿在薄被里正睡得香甜。 乔明瑾拨了拨女儿零乱的头发,定定地看了女儿一会,也挨着女儿躺了下来。 再难的日子都过来了不是吗? 再难又会难到哪里去?也没什么比死更难的了。 乔明瑾盯着帐顶,直到眼皮沉沉,方才合眼睡去…… 次日岳仲尧仍旧早早来了。 守着门口,如一个忠实的门卫。 明明知道不会见到里面的人,但就是愿意一大清早,作坊的工人还未上工的时候,跑来门口等着。 也不愿去作坊门口,就愿意到乔明瑾家门口蹲着。 有时候是云锦和何氏夫妻一同开了门往作坊去,有时候就云锦一个人先扛着藤椅往作坊去。女人家总会磨蹭得慢了些。 而岳仲尧总会在云锦打开院门的时候,从门缝里往里面瞅上一眼,然后再接了藤椅和他一起往作坊去。 夏氏对他的怨怼少了几分。每回看见他来,总会给他盛好早饭。 岳仲尧最开始时不太好意思,让人瞧着好像他专门早早地来就是为了一顿早饭似的。 只是后来,不管他有意无意晚来都好,夏氏总会给他留一份早饭。 他不吃,夏氏还会嗔怪他浪费粮食。 庄户人家最恨的就是别人浪费粮食。就是自家懵懂小儿,吃饭的时候,都要把碗里的饭粒吃干净了。哪怕掉在饭桌上,都要捡起来吃了。 有个几回之后,岳仲尧便也接受了夏氏的一番好意。毕竟在他们岳家,是没有早饭这个概念的。 当然也不是说就岳家特殊。一般的庄户人家都是吃的两顿。 庄户人家也没什么夜间活动,都是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一般第一顿饭都会在巳时中或巳时末的时候吃,晚上那顿会在申中或申末吃。 日落后,冬日在申末天也就暗了,夏日可能要长些,要酉末天才会暗下来。 多数人都会询着这个日升月落作息。 倒是乔明瑾吃三餐习惯了。早起后腹内空空,总想吃东西。 后来作坊也随着她改为一日三餐。师傅们也都住在作坊,晚上吃过饭还会点着灯赶工,故吃得太早,还得准备夜宵。 但对于岳仲尧来说,就有些尴尬了。 虽然中午那顿他能跟着作坊的工人一起在作坊吃,可是下午那顿,岳家吃得早,他又回去得晚,吴氏又气着他,巴不得能省下一顿粮。 所以有时候,他能厚着脸皮在作坊蹭一顿晚饭,而有时候,若岳小满不偷偷给他留一些,那天若吴氏又是定了量的,那他便要饿肚子了。 只是他不说,也没人知道。 这日岳仲尧又早早地来了乔家。 自昨天他在乔明瑾这里留了晚饭后,心里觉得离母女俩似乎近了些。故早早地来院门外蹲守。 只是这么做有什么意思,别人不明白,他也是心思未明。 每回看到妻子,他都按捺不住惊喜。只不过每每看到妻子要张嘴,他又心里害怕,一颗心紧紧地揪成一团。 害怕自己娘子开口向他要和离书。 周宴卿隔三差五地来向瑾娘献殷勤他不是不知道。他想过去守着,却又迈不动步子。他害怕看到让他心碎的场面。 那个人不是个能轻易放手的人。 他远远地躲着,焦熬着。守着他心底的那一份坚定。彷徨不安地一天熬着一天。 现在小满的婚期定了呢。也许过年的时候他就能和娇妻爱女一同守岁了。 岳仲尧自以为安排得好。哪知他那个娘却不是能安稳过日子的。 自岳小满的婚期定下后,吴氏是各种烦躁。 她娇养了这个女儿十来年,现在她的婚事竟不是由她来掌控了。 不是她找的人家,她又各种看不上眼。怎么就定了呢? 吴氏心里烦躁,在家里看什么都不满意。 孙氏、于氏稍有什么让她不满意的,就能引来她破口大骂。 好在那两妯娌也是皮厚不怕烫的,她骂任她骂,两人在吴氏面前乖觉地认错,背过身去仍是我行我素。 吴氏不再像以前那样吃饱了饭就窜门子找人吹嘘她娇养的女儿了,也不再找媒婆相看年轻小伙了。 现在她有大把的时间。地里的活计她又爱理不理的,反正还有老头子和三个儿子在。 吴氏自来是不能见着别人过得比她好的人。三儿子给她省了粮食,她自然开心,可是三儿子心不在家里,她又万般焦灼。 她辛苦憋出来的儿子,哪里能让旁人开心享用了去? 不顾天气炎热,天天跑去作坊外面转悠。 只待看到她儿子向乔氏献好,便过去拉拔开。 那作坊里面工人进进出出,偶尔还有客人上门看货取货,或是作坊的师傅们家人寻来探亲,总不能开工的时候就关着门,下工了再开门。 故那院门自早上开门后,一直大敞着。吴氏自然就堂而皇之地晃悠进去了。 看到他儿子做的活比别人还多,又不见拿工钱回家,就忍不住骂娘了。 逛了一圈,逮着人就说作坊坑人,光使人干活不发工钱。 絮絮叨叨,声音又大,把师傅们烦得想骂人。夏氏何氏等人更是气得够呛。 只是又不好强推着她离开。 刚好她来时云锦不在,吴氏便说要去找乔明瑾问问,为何这么区别对待,把她家儿子当免费劳力。说是当牛使唤还得给牛主租钱,另外再备上一份草料呢。 夏氏何氏气得不行,只是哪里愿意让她去打扰乔明瑾? 她们自然知道乔明瑾并不想看到吴氏。于是拖着她便扬声喊岳仲尧。 岳仲尧好说歹说却并不能把他老娘劝回去。吴氏哪里是那种愿意好好听人说话的人? 不得已,得了何氏的诺,说会好生计算一番岳仲尧的工钱,岳仲尧这才把她硬拖了回去。rs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迷茫 自吴氏到作坊讨要工钱之后,岳仲尧就极少出现在作坊了。 连乔明瑾院门口都不去蹲守了。 每回下地的时候都会绕过去,远远地朝那院子望上一眼。再远远地听一听女儿与小朋友玩闹嘻笑的声音。 岳仲尧的脸上再没了笑脸。 每日黑沉地板着个脸,不苟言笑。一天下来,话都听不见他说上一句两句。 每日鸡叫头遍,天色未明,岳家众人都还没起的时候,他就已经就着冷水三两下抹好了脸,扛着锄头往那地里去了。 一直在地里呆到午饭时间才又再回来。 饭桌上,不发一言。匆匆扒了几口饭,便又起身往那地里去了。若遇上吴氏要唠叨,便起身揣上两个黑面馒头,头也不回地出门。 吴氏奈何他不得。 瞧着他不往乔明瑾那边去了,也乐得随他。 只要让她看见她儿子离乔氏远远的,让乔氏没了男人在身边,让乔氏一个人孤伶伶的,她就开心。 恨不得下一刻,乔明瑾就会跑过来跪在她的面前,求她让她回来,说她没男人不行。 到时她再好生奚落一番,让乔氏误以为她原谅了她。待她高兴之余又再撵她离开,那才是拍手称庆的事呢。 吴氏想得美美的,每回梦里都是乔明瑾来向她求饶的情景。 而岳仲尧怕他老娘找乔明瑾母女歪缠,便刻意避着乔明瑾。 此时地里也没什么活计做,除了锄草捉虫也没旁的事了。 太阳正烈,这个季节,庄户人家多是猫在家里或在外揽零活的多。也没谁愿意在烈日下在田里曝晒的,没得中了暑气,又得花上一笔钱。 这乡下寻医问药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庄户人家这个季节要下地,多在一早天刚亮的时候就往地里去。待日头高起的时候,回家吃过午饭,再歇个晌,避过午间最烈的时候,未时之后又再下地。 而岳仲尧却不愿呆在家里。 吃过午饭,腰间挂着几节用竹筒装满的水又出来了。 这日太阳正烈的时候,他寻了棵老树,猫在树荫底下躲清凉。 他也不是个傻的,这会跑去到地里晒肉。 地里那泥被太阳晒得滚烫,不说他下地打着赤脚,就是他穿了鞋子,也是烫得生疼。 那太阳晒得人浑身冒汗,都能听见身上滋滋冒油的声响。 岳仲尧躲在树荫底下,倚着树干,一脚曲着,一脚往前伸,闭着双目养神。 脑子里倒是一片清明。 他回乡也有段时日了,本来是想着拿着那百两银回乡买上几亩地的,他再勤快一些,再垦上几亩荒地,哪怕地皮再薄,每年也能打下一两石粮。 三年后哪怕要上税了,地也养肥了。到时荒地变良田,他手里也能有个十来亩地了,也够一家三口吃喝了。 只是经他老娘那么一闹,他手里便只剩十两银了。 这十两银最后还是让他找了个陶罐投了进去埋在地下,才免了他老娘搜刮了去。 不然他拿什么给娘子女儿买东西? 他老娘是绝计不肯往外掏银子给他拿去给瑾娘母女花用的。 就是这剩下的十两银也不抵什么用。 如今连一亩良田都买不起。十两银子也不经花。到十一月小满要嫁人,他身为兄长,总要给妹子备些礼添一份妆的。 本来他还想着在作坊里帮着出一份力,能帮到娘子,又能经常与妻女得见一面,再好不过的事了。 可被他老娘不时上门闹一闹,不说瑾娘,就是他都闹心得很。 如今他又该怎么办呢? 家里十来亩地,哪怕分家了,分到他手里,也得不到几亩。 他倒不怕吃苦。他有一把子力气,闲时开开荒,一年下来也能开几亩地的。这就几天,他都已开了几分地出来了。 再者他准头也不错,往别的山头打打猎一年下来也能贴补一二。不行的话农闲时也进城里揽些零工做,也是个贴补。 他自小就是从苦日子里爬出来的。又在那吃人的血腥场上捡了条命回来,什么苦他不能吃? 他只怕会委屈了瑾娘和孩子。 瑾娘……瑾娘现在日子好像越发过得红火了。 那作坊也不知她有没有股子,只看她家里那摆设用具、衣物及每日的吃食……就要花用不少。 逢年过节回云家村给岳父母准备年节礼,难道还要瑾娘出钱吗? 岳仲尧小时候没沾过钱,连铜板都没摸过几回,长大了也没见过几回银子。也就是到了县衙当了捕快后,不时接到一些钱,才让他觉得他也有能力让妻子女儿吃好不受委屈了。 可是如今手里的十两银子都可能不能捂热。 他要拿什么来养活妻女呢? 最快还要到年底才能分家。分家之后还要添置东西,那时又逢年底,要准备过年吃用的东西,又要给岳父母及妻子娘家诸人准备年礼,还有给自己爹娘的年礼…… 岳仲尧从来没把银钱放在心上过。 可是这一刻,他觉得手里没两个银子,竟是万分难为了。 岳仲尧眼里透着几分迷茫。 眼前还不时闪现着周宴卿驾着他那辆招摇的大马车来村里,让小厮捧着各色物品往瑾娘家里搬的情景…… 回回都刺痛着他的神经。 岳仲尧痛苦地扒着头皮。 和瑾娘的僵局他也不知道如何去破。 明明娘子就近在眼前,他却觉得隔着千重山万重水。 有时候他想着他赖皮一些,脸皮厚一些,霸王硬上弓算了。他是她的夫,而她是他的妻。还能怎地? 只是他又素知他这个娘子素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小女子,若他硬来,只怕把妻子越推越远。 有时候在妻子的院墙外徘徊,隐约听得墙内妻女的欢笑声,夜里还有妻子温柔哄女儿入睡的声音。他无数次冲动地想爬过墙头跃进去…… 岳仲尧看着自己几天来已经开出几分的荒地,一脸的茫然。 这般辛苦,开出来的荒地,分家时也不知他能分得几分。 “仲尧?” 岳仲尧从烈日下的荒地里醒过神来,往声音处望去。 “四叔。” 岳仲尧把伸出去的腿收了回来,两手撑着泥地,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老岳头的四弟岳华升背着手定定地看了岳仲尧几息,这才缓缓地向他走过来。 岳仲尧待他走近了,往他手里的小箩筐里看了看,笑着说道:“四叔又捡牛粪去了?” 岳华升一手拎着个箩筐,另一手抓了只铁夹子。那箩筐里装了半箩筐干扁的一块块的牛粪。 岳华升应了一声,便走近他身边。 往他脸上瞧了两眼,便把那箩筐远远地搁在一旁的地上,挨着岳仲尧方才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 那干的牛粪并没有味道。但岳华升还是把它放得远远的。 岳仲尧看他席地坐下,也离他半臂左右坐了下来。 “四叔怎的不在家里歇歇。这会子出来?” 岳华升也不急着回他,眯着眼抬头望了望天,方道:“这会不出来,那牛大粪还等到我去捡?” 岳仲尧往他那箩筐处撇了两眼,笑了笑。 这会太阳正晒,极少人在这会出门。无不是寻了那阴凉处歇午的。 但自从乔明瑾在林子里挖了腐叶烂泥当肥料后,村里人已极少会去抢那牛大粪了。 往年这牛大粪可是稀罕物。庄户人家地里要沤肥,家里只两三亩地的倒也不愁,自家攒的粪肥,再往那灶膛里掏一掏柴灰也尽够使了。 若是地多的,那肥便不够用了。 于是那牛大粪便成了抢手物。 再者这下河村虽然比旁的村子要富余一些,但有牛的人家也并不多。那牛即便拉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都能被人找出来不等它干硬就铲了回去。 只是这一年来,也没人会去抢那牛大粪了。只这岳华升还是老习惯不改。 每日都在这烈日里戴着一顶草帽,拎着个箩筐抢在别人前头。 好在如今也没人跟他抢了,他这才出门一会的功夫就捡了快一箩筐了。 岳仲尧朝他笑了笑。 “四叔,你如今还要顶着烈日出来寻这东西啊?立夏哥和立秋也能让你出来?” 岳华升养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 两个女儿都已经出嫁了。两个儿子也没分家,还跟他两口子一起过。 一个比岳仲尧大一岁,叫岳立夏,娶妻苏氏,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小儿子岳立秋要比岳仲尧小,娶妻马氏。如今马氏的肚子也老大了。 马氏自有了身孕后,岳立秋就把她从作坊叫了回去。 后来作坊的活计多了之后,乔明瑾偶尔也会请岳立秋来做几回零工,也是一份贴补。而这几月地里不忙,他倒是天天都到作坊做事的。 每个月也能往家拿一两银子的工钱回去。 而岳华升的家境本和老岳头差不多,不过岳立夏和岳立秋是个蹋实肯干的。家里早前分家时分的田地都是一样的,后来分家后这父子三人又开了十来亩荒地出来。 养了几年,荒地也成熟地了。后来乔明瑾在村里买的几亩良田又租给他们家种,如今他们家的日子比之老岳头家已是好过了不少。 岳华升不答岳仲尧的话,往腰间掏了掏,这才发现出门没把水烟竿子带出来。 便两手撑着泥地,把身子往后挪了挪,倚靠在树干上,看着岳仲尧,语重心长道:“仲尧啊,你就准备这么过下去了?”rs 第二百三十章 劝谏 岳华升扭头看向岳仲尧,显得忧心忡忡的模样,很是为这个侄子发愁。 他们岳家,他这一代也就三兄弟。子嗣并不算兴旺。 他大哥现在是族长,也只生了一个儿子,而他也不过多了一个。倒是他那二哥生了三个儿子。不过他冷眼瞧着,也就这个三侄儿是个有出息的。 儿子少,导致这第三代的孙子也不多。 他大哥岳富升有两个孙子,而他两个儿子也只得了一个孙子,另一个还在娘肚里,也不知生出来是男是女。他二哥岳贵升虽有三个儿子,却也只得了两个孙子。 这最出息的三侄子却只得了一个女儿。如今这娘俩还不在家里住。 岳华升虽瞧不上吴氏那做派,但是对乔氏这个侄媳妇还是很满意的。 何况自乔氏搬出来后,跟他婆娘及两个儿媳妇都相处极好。婆媳三个也都爱和她往来。 那孩子知书达礼,人情往来又做得不错,又会教养孩子,还很会过日子。也不知吴氏为什么处处看她不顺眼。 当初若是做父母的拦上一拦,自来婚姻由父母之命,城里那个姓柳的还会闹出事来吗?哪里还有什么平不平妻。一家子又用得着分居两处吗? 岳华升想到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这个侄儿顶着大热的天跑来开荒,也真是难为他了。 那吴氏也不知怎么当人家娘的?这么热的天,放眼四野,哪里有人猫在地里干活?鬼影子都瞧不见一个。 何况这个天里来开荒? 又不是家里没粮要断顿了。 岳华升看着这个侄儿倚靠在树干上,抿着嘴一脸凝重,又有些来气。 狠拍了他一记:“你也是腥风血雨里爬回来的,又在衙门里历练了一年,怎么越发绵软了!” 岳仲尧不妨他这个四叔手劲这么大,有些吃痛,手往后背上抚了抚。 “跟你说话呢!你这也回来不短时间了,怎的还跟琬儿她娘不冷不热的?就放任她们母女两个人在外头过活啦?” “四叔……”岳仲尧一脸落寞。 岳华升有些怒其不争。 道:“这女人都是要哄的。本来就是你做得不对,若不是你招惹来那柳氏,人家瑾娘哪里会搬出去另过?你不在的那四年,你那娘可没少拿捏使唤人家。可她半分不见埋怨,手指翻飞地埋头苦绣,做了几篓子的针线活换钱供你爹娘及一家子huā用。还好等到你回来了,不然,瑾娘年纪轻轻地不得守寡?你得念着她的好。你母亲可陪不了你一辈子,将来陪着你的还是瑾娘。” 岳仲尧心头泛酸,道:“叔,我晓得的。” “你晓得个屁!我看你回来这一年多,竟是什么都不做,由着你那娘折腾!好在瑾娘不是那闹腾的,若是那泼辣闹腾的,有的是你头疼的!这么好的人你都不去抓住,将来万一她真的冷了心,抬腿走了,我看你上哪找人去!” 岳华升活了一辈子,什么事没见过? 瑾娘又长得不差,还识文断字的,又没有庄户人家的粗鄙,离了他们岳家哪里找不到一个知冷知热的? 如今他冷眼瞧着这小夫妻俩村头村尾的各自过活,心里也是急得不行。 每回自家婆娘和儿媳妇要去瑾娘家纳凉说话的时候,都不忘叮嘱婆媳三人要好生劝一劝瑾娘。 他瞧着瑾娘倒是个安生的,只这傻侄儿不进反退。再退,妻女都要随人家走了! 真真是个愣头青! 看来那四年在战场上历练的还不够。 岳华升还待再说些什么,看岳仲尧眼圈有些泛红,叹了口气,又不好再苛责他了。 这孩子也不容易。 家里不说帮着劝和,还巴不得二人劳燕分飞。也不知那吴氏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小夫妻二人都到了这步田地,就应该趁着父母兄弟还和乐,尽早地把家分了,以后还能常来常往。若是到最后撕破脸了,也不知以后要如何走动。 他和大哥也劝过二哥了,这二哥倒是把话听进去了,只是这二嫂吴氏瞧着并不像是个能听劝的主。 到这时候还端着婆婆的架子呢,还想着拿捏人家。 聪明的这会就该软和下来,为了儿子,放下身段,求媳妇和儿子好好过日子才是。难道瑾娘还能扭头就跑吗?都是做母亲的人了,不看别人,还能不顾及女儿的脸面的? 这和离了,再找个后爹,将来说亲时那名声是个好的? 有个和离出家的娘,这女儿是个什么性子,会不会是安生过日子的人,谁又知道? 而吴氏还没看清情况,这会没准还等着瑾娘回头去求她拿捏呢。 真真是个拎不清的。 岳华升撸着身边绿悠悠的杂草,心头升起几分怒气。 只是侄子家的家事,他又不好过多插手。若是他的儿媳,他夫妻二人早早就拎着儿子上门去了。 岳仲尧难得在长辈面前吐露心声,盯着眼前的荒地一脸坚定:“叔,我想和瑾娘好生过日子。” 岳华升扭头看向他,在他肩上拍了拍,道:“好好,你这么想就对了。” 眼睛也顺着岳仲尧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荒地,又道:“瑾娘不是个心狠的,你放下身段哄一哄她,说几句软话,她看在琬儿的面上,也不会弃你而去的。将来你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最要紧的还是要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哪怕不说话冷着,有芥蒂也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两个人要在一处生活,不然就是有再多的情份也会淡了。再说你们俩还有孩子牵绊,瑾娘哪怕看着琬儿的面上也会好好跟你过日子的。” 岳仲尧一字一句地听着,不时点着头。 岳华升又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怎么打算的?就真的辞了公差在村里过日子了?” 岳华升对岳仲尧辞了捕头的公差心里也不是没有遗憾的。 眼看着家里就要出一个当官的了,这忽的又没了。 这年头身份等级森级,普通老百姓连望一眼那衙门里的公爷那小腿都要打摆子。 而他们家好不容易有一个挤进衙门的有出息的儿孙辈出来,这还不等全家人得瑟,他自个又辞了不要了。 其实家里有个在公中当差的官爷,那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就说交公粮上缴官税的时候,就没人敢欺负了他们。往年在家里称好的足足的一石粮,到了衙门里,就只剩八九斗了。 而自这个侄儿在衙门里当差后,那挑去是多少,上缴的时候就是多少。一家人都喜不自禁。 若是往后这个侄儿还有更好的造化,他们岳家这一支何愁不兴旺? 不过回来了也好,家和才能万事兴。地里刨食虽然苦了一点,但这些年年景好,只要勤快些,就饿不死。 岳华升看着这三侄儿脸上一片迷茫,想来这侄儿心里也不是没有落差的吧? 叹了一口气,对岳仲尧说道:“当初瑾娘在村里买了四亩上好的水田,她自己种不了,就全托给我们家种了。如今你回来了,你就拿回去种吧。好生打理了,也够你们一家三口吃喝了。以后再勤快些,多开几亩荒地出来,那地虽薄,种些豆子南瓜冬瓜的,也是一份贴补。闲时再揽些活计做,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岳仲尧闻言先是愣了愣。 他未曾听说瑾娘在村里买过水田。看她也没往那地里去,只当她不爱下地,可能也没太多余钱买田,没想到倒是买了几亩田地来租给旁人家种。 不过这样也好,若让他娘知道了,瑾娘买了田自己不种,还租给他四叔却不让他们家来种,定又是一场大闹。 不过按说村里买地卖地也是瞒不住人的吧?也不知村长是如何帮着瞒下来的。 岳仲尧扭头看向岳华升,道:“不了。还是四叔帮着种吧。她一个人又要帮着管作坊的事,又要忙家事又要带孩子,地里的活也是忙不过来的。而我如今还没分家,也不好接过来。我再多开几亩荒地,没准分家时还能多得一两亩呢,那地再薄也能打一些粮的。何况三年不上税呢,哪怕收成再少,也是自己的。” 岳华升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你现在还年轻,将来是个什么样谁都不知道。没准以后还会有别的什么际遇。就当现在是种磨练。瑾娘是个好的,你可得好好哄着她,不然等她冷了心了,就不好挽回了。” 岳仲尧对着岳华升连连点着头,说道:“四叔放心,我都记住了。” 岳华升又唠叨了几句,又陪他坐了一会。手搭凉棚,头顶上那太阳还是明晃晃地照着。他又把草帽捏在手里朝着自个的脸连扇了好几下,稍凉快些了,这才把草帽顶在头上,站起身来。 “我回去了。这日头还毒着呢,你再歇歇再下地,可不能中了暑气。你那个娘是个抠的,只怕舍不得给你请大夫。” 说完拎过放牛粪的箩筐,又把铁夹子捡起来抓在手里,两手背着后面走了。 岳仲尧起身送了他几步。又回身倚靠在树干上,脑子里纷纷乱又想了一遭,待日头西斜了一些,又扛着锄头下地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娱亲 自岳仲尧不出现在作坊之后,也不知是天热还是怎的,吴氏也极少出现了。乔明瑾母女耳根子终于又清静了些许。 岳仲尧攒着一把子力气,没日没夜在荒地里开疆僻壤。 老岳头老怀甚慰,也跟在儿子后面去荒地开荒,连带着把两个在家里躲暑气的儿子都拎了去。 岳二岳四倒没见什么抱怨,倒是孙氏于氏两妯娌心生不满。 走在村里,不时就被人打趣两句:“哎,你家男人又开荒去了?这是准备要当地主呢。你真是个有福气的。将来当了地主婆,使奴唤婢的,可别忘了我们啊。” 两妯娌听着脸上发烫。 垦那两亩荒地就能当地主了?还不知有没有出产呢,没准就只是白白出了一回力气罢了。 家里又不是要断顿,没米下锅了。犯得着这时候顶着烈日去开荒吗? 就是那良田这时候又见哪个去料理了? 婆母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是吃饱了撑的还是怎的,人家岳老三在作坊做得好好的,家里还能省他一两顿粮,又不用怎么伺候他,还能往家里拿钱。两个妯娌心里正高兴呢,这婆婆就把事给搅黄了。 还连带着她们的男人都跟着吃苦受罪。 这大热的天哪家的男人不是猫在家里,或是躲在树荫底下乘凉的? 连狗都不爱出门。 相比两个媳妇的怨念,吴氏倒是无知无觉。 她还觉得三个儿子这是勤快了,家里的地又能多上几亩了,来年没准还能多打几石粮。吴氏心里正乐呵着,哪里会去在意孙氏于氏的黑脸。 而岳仲尧,下地去得最早,回来得又是最晚的一个。他每晚从地里回来的时候,还总是要去林子里砍上一担柴,送到乔明瑾家里去。 自那天和岳华升说过一番话后,他便有些耍赖的意味了。 不管乔明瑾要还是不要,每天准时担着柴送到乔明瑾家里,不声不响地帮着她码好,劈好。 林子里放养的鸡也不用云锦操心了,都由他包了。每天日落鸡爬进笼子后,他就把鸡挑回来。 也不顾乔明瑾的冷眼,到家后就跟女儿玩闹一会,给女儿洗澡,父女俩互动一会。他自己也没在那里洗,也没留饭,天黑扭头就回家。 岳仲尧砍柴的时候总会连着岳家的那一份也一起砍了,故吴氏只当他每晚落于老岳头和岳二岳四的后面是去砍柴去了,还真不知道他又跑到乔明瑾家里凑近乎去了。 所以也没管他。 而岳仲尧每晚从乔明瑾家里出来,挑了放在乔家门口的另一捆柴回家后,吃过饭,便抱了两件旧衣去了村里的水井边冲澡。 然后再绕绕路往乔明瑾家门口转上两圈,然后又再拎着水桶回家。 回到自个的屋也没点灯,倒头就睡。如此一天便过了。 而乔明瑾虽没拦着他往家里送柴火,但也并没有与他说多余的话。 有时候岳仲尧问问女儿的事,她便会多说几句,若不问,两人相对,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岳仲尧来家,两个人也有意相避,故见面相谈的机会还真不多。 旁人若见了还真是替这两人着急。 只这二人无感。各自肚肠。 另一头,着急的人也不少。 周府的老太太虽然觉得这段时间以来,这个最小的儿子终于懂得孝顺二字的真谛了,每日在她面前大献殷勤,展现他的孝道,不时逗她开怀。 她觉得自个都年轻了十来岁。 自中年丧夫,辛苦把几个儿子养大,又给几个庶子各自娶了妻后,她如今偏居一隅,安享晚年。似乎也没什么事是可令她操心的了。 只这最小儿子的婚事是她的一块心病。 这段时日,这六儿在他身边插科打诨,她越发觉得这儿子难得,越发替这儿子心疼。 她老了,陪不了他几年了,六儿房里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可怎么好? 他几个兄长也都各自有自己的小家了,房头里儿子女儿也不少,操不完的心,哪里顾得上这个弟弟? 而他那几个嫂子又各自有自己的小算盘,谁真心谁假意,她还看不清吗? 老太太连番动作,使唤出去的人一波连着一波,那信写出去一封又一封,见过的人也换了一批又一批。 而石头也每日尽职的避着他家那位六爷到正院向老太太细细禀告一番他家六爷的行踪。 多的话他是不敢讲的。 但在老太太面前扯谎他也没多生出几个胆。 好在老太太从他的话音里只听到那雅艺作坊日渐兴隆,订单不断,她家那位六儿极其重视,不仅遣了精明的管事亲自去坐镇,他自己也是三不五时亲自去看一遍的。 只忙得脚不沾地。 业精于勤,这话不错的,也是她周家对子孙的一番明训。不然这老祖宗传下来的基业还不得破败了? 不过是多送一些吃的喝的,有什么要紧的?值当几个钱? 老太太对自家生意的掌柜伙计一向宽待,平时不时就会分送一些油米,过年时那红包也是给的丰厚。对儿子从厨房拿一些新鲜的菜肉比毫不以为然。还让林妈妈打开她的私库捡了一些燕窝银耳送去。 只是老太太对六儿这般劳碌辛苦更是心疼。 这日,周宴卿晚上从下河村回来,又照例跑到正院去蹭晚饭。 “娘啊,可是能开饭啦?儿这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周宴卿在外不苟言笑,是个精明能干的,旁人见了他都不敢逼视。可他在老太太这里,却是怎么随意怎么来。 老太太喜欢看他耍乖扮痴,他装起来自然也是炉火纯青。 老太太只闻那熟悉的脚步声,倒还没见到他本人,这又听到这番耍无赖的话,跟林妈妈齐齐对视了一眼,整个人眉梢眼梢便都带着笑出来。 “可是又从哪里钻回来的?竟饿成这样了?车上石头没给你备茶水点心?” 在门口就刹住脚步的石头闻言一个踉跄。 他家那位爷哪里是能委屈得了自己的人? 石头摸了摸鼻子,脚步不露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又挪了挪。 他们母子亲热,他可不想成了泡灰。 老太太早早就把晚饭准备好了,那守着院门的仆妇远远看见六爷的身影就跑向小厨房命人准备着了。 这不,周宴卿才落座,屁股还未坐热,那一碟一碟精细至极的菜肴就端上来了。 周宴卿夸张地吸了吸鼻子,眯着眼睛道:“嗯,还是娘这里的饭菜香。这走到哪里,都不及娘这里吃的东西好吃呐。” 老太太笑着拍了拍他挽着她胳膊的手,说道:“可是向我讨要厨娘来了?” 周宴卿笑着摇头:“娘这里的饭食好吃,倒不全是厨娘的功劳。若是儿把她带到听风院,只怕她也烧不出娘这里的味道。” 老太太听了哈哈大笑,道:“就你贫嘴。快来看看可有你爱吃的。” 周宴卿眼睛往那饭桌上一扫,红的绿的黄的,长的圆的扁的,炒的炖的炸的,汤汤水水,摆了满满当当一桌。 那玉碟里装着精致的小菜,一小份一小份的,摆盘也是好看得紧,周围还摆着花草,也不知是拿什么雕的,看着就引人食欲。 老太太历来就是个惯会享受的。 从小就在富贵窝里长大的,周家比之林家更胜了几分。而她自嫁来周家后,一直就精细养着。 连装菜的碗碟器皿都是用的那白得通透的羊脂玉,那绿悠如深潭水的碧玉精雕而成。 那一双手更是保养得不见丝毫松弛起皱。 周宴卿想起瑾娘那双手,那双手十指纤纤,胜在正年轻韶华,可却没有他娘这般的保养。 母子二人你给我夹一筷,我给你舀一勺,一顿晚饭吃了大半个时辰,这才算是结束了。 饭后周老太太照例拉着周宴卿的手不让走。周宴卿也乐得被她拉着。 这些时日,那看着让人头晕的帐本,被瑾娘梳理得顺得不能再顺了。湘阳的事也被他派人去处理了,邻近几个重要的市县也被他派了心腹之人过去巡查了,他心情正好。 难得在这炎火夏日里感觉清凉一片,乐得在老太太面前装乖。 没准他娘爱乌及屋,也痛快地接受了瑾娘也说不定呢。 他试探了几次,到目前为止,事情正向好的方向走着。 “娘,听说大哥来信了?” 周宴卿眼睛转了转,看向老太太问道。 老太太闻言笑了起来。 道:“是呢。你大哥说北方一切顺利,有你族叔帮着打通关系,咱家明年没准能争个皇商回来也说不定呢!咱家可是争了好几年了,朝中一直也没人。好在这一两年你族叔在京里运作,也给咱家攒了一些人脉。” 老太太又喜又忧。也不知在她有生之年家里还能否再上一个台阶。 叹了口气,又朝周宴卿说道:“你大哥这次还让人送了好几车东西回来。有几匹雪缎说是宫里送给你族叔的,你族叔又挑了几匹送了给他。你大哥一匹没留全让人送了回来。娘全部留下了。今年天热,你抱几匹回去做里衣穿,那料子滑溜溜的,穿在里面正是凉快呢。” 周宴卿也笑了起来:“还是娘疼我。” 看老太太乐滋滋地让林妈妈开箱去拿东西,想了想又道:“娘不留一两匹给大嫂那边?”rs 第二百三十二章 捷径 老太太听周宴卿说完,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道:“你大嫂的好东西还少了?给她还不知留不留得住,她可没少往她那娘家搬。” 周宴卿看了老太太一眼,轻声道:“大嫂也不容易。自大哥去了北边后,跟大哥也就逢年才得见一面,去年大哥就没回来。听说随大哥到北方的两个姨娘又有身孕了?” 老太太听了又高兴了起来。 笑着说道:“正是呢。你大哥来信中都写了。那两个姨娘还是我给你大哥安排的,她们还算是争气。你大嫂不能在你大哥身边伺候,有人帮着照顾你大哥,又能为咱们周家开枝散叶,再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扭头又吩咐抱了几匹雪缎出来的林妈妈道:“你去东院跟大太太交待一声,让她给青姨娘雪姨娘多准备一些东西,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准备妥当了,药材也要多准备一些,不可亏待了我的孙子。等过几日就让北边来的人带回去。” 林妈妈应了一声就出了门。 周宴卿看着老太太一副有孙万事足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只怕大嫂听了又要多摔几个杯盏了。 想了想,又看向老太太道:“娘,你就没想过让大嫂去北边照顾大哥吗?这大哥大嫂常年这样分居着也不是个事。再者大哥那边也需要人帮着应酬交际人情往来,总让个姨娘出面也不是个事。” 老太太横了他一眼,道:“哪家不是这么过来的?你大哥是长子,你大嫂是长子长媳,自然是要留在老宅的。将来你若是娶妻了,要往那西南去,我倒是可以让你太太随了你去。将来我死后,你们哥几个总要分家的。我也不去做那个恶人。” 周宴卿听着眼睛一亮。 倾身过去挨着老太太说道:“娘,那我去西南再娶一个不是更好?找个熟悉西南的女子,能帮到我。又省得对方从这里娶了再带去那边,还要她远离父母家人惹她伤怀。” 周宴卿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破壳而出。黑暗中闪出了一丝光亮。 若是他提前去了西南,只要找个大户人家让瑾娘认个干亲,或是编个什么瑾娘救命之恩什么的,先把人娶了,等瑾娘再有了孩子再把她带回来认亲…… 就算将来瑾娘的身份被家里知道了,到时木已成舟,母亲看着孙子的份上。难道还能让他休离了瑾娘? 周宴卿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 比他在这里彩衣娱亲,想让他老娘爱乌及屋要可行得多了。 这一点点渗透,想着在他娘面前水滴石穿,着实不是件简单和快捷的事。 这迟则生变啊。 老太太看着周宴卿眼睛发亮。一副嘴角含笑的模样,大惑不解。 “卿儿,你这是捡到金元宝了?” “可不是捡到金元宝了!” 周宴卿下意识地说完,扭头就看见老太太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恨得咬了咬舌头方清醒了些。只恨自己轻狂了。 这事,还得慢慢筹划。要慢慢来,可不能大意了。 “娘啊,可是说好了,将来儿要去西南掌家业,你可不能让儿夫妻分离呐。儿可不像大哥大嫂。有少年夫妻的情意,又有几个孩子傍身。儿这已经成过一次亲了,可不想再成第三次第四次亲。” “浑说什么呢!” 老太太拍了身边的儿子一记。 又叹了一口气,才道:“也是你前头的娘子身子太弱了……将来娘定给你寻一个底子好的。娘也没几年活头了,只要给你娶上一门好亲,看着你成亲生子,娘也就能闭眼了。等将来你们分家了,西南那边的家业自然是你的,你自然要带着家眷去那边的。这提前去也没人说你。娘有你几个嫂子在身边伺候,也不缺你太太一人。” 周宴卿大喜,忙倾身过去,把头倚在老太太的肩上蹭了蹭,挽着老太太的胳膊说道:“还是娘最疼我。” “娘不疼你谁疼你。” 老太太像小时候一样拍着周宴卿的胳脯,一下一下柔声说道。 母子俩相依偎了一会,老太太又问他:“你说你心中有了中意的人了?可娘等了这么多天,怎的还不见你把人带来我看看?也不说是哪家的姑娘。就让娘这么煎熬干等着?你这不孝子。” “娘,这不是还没准备好吗?娘你把儿子生得这般好,相貌不说一等一的,就这整个青川城也寻不到一两个像儿这般样貌的了。而这钱财嘛,也有两个,倒也吃喝不愁。哪家小女子不追着儿屁股后面跑的?娘还怕她跑了不成。” 周宴卿说完一副得意模样。 老太太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眼泪都掉了出来。 左右眼角拿着绢帕按了按,方道:“还真是。你两个哥哥就生得不如你。其他几个哥哥也比不过。” 周宴卿笑得一脸得意:“可不正是。” 老太太被他引得又笑了一场。 回过神来又道:“这和为娘见上一面,还要准备些什么?是人家姑娘不乐意?还是只是你一厢情愿的?咱家在青川城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对方要是不乐意,咱又不是娶不上亲了,犯不着上赶着强求。” 周宴卿小心翼翼地看了老太太一眼,才说道:“那倒也不是。就是……就是这会不正天热着吗?我不是怕娘你操劳嘛,待天气凉些便事事都好了。到时正好相中了人,中秋过后咱就把人娶回来,正好在家过年。” 老太太听了又笑了起来。 道:“你可不能哄我。这都拖了多久了,娘也不知道能不能等着见到你儿子。若是不成,青川城里那么多姑娘都排队等着呢,就是京里也不是寻不到。” 周宴卿心里一急,道:“娘,你就放心吧。说什么等到等不到的。我都让人给娘算过了,娘可是寿星公的命数。定是要活到百岁以上的。不说儿的儿了,就是孙的儿,娘还能等着抱呢。” 老太太捧腹大笑:“那可好!那娘这老妖怪就等着给你的儿带孙子了。” 母子俩又笑谈了一阵。直到老太太眼皮发沉。周宴卿这才离了正院。 周府里寂静无声。虽是入夜了,但周府里穿堂回廊。两旁高挂着大红灯笼,照得路通亮。 周宴卿背着手走在前面,一脸沉思。 小厮石头抱着几匹雪缎亦步亦趋在后头跟着。 忽然身子重重地撞上了一堵肉墙。 “爷……”爷您没事停下来做什么? 害得奴才的鼻子都快掉了。 周宴卿黑夜里两眼闪着不知明的光。 “你说,爷现在就去西南怎样?在西南娶了妻,生了儿再回来?” 石头大吃一惊,抬头看向他家那位爷。 现在去西南?那,那乔瑾娘怎么办?不向老太太一点点渗透了? 果然还是看不上乔瑾娘的身份吗? 石头开始是有些为他家六爷抱屈的。 他家六爷虽然成过一次亲。但家资颇丰,房里又没一子半女的,他家爷又不爱钻那香的臭的地方,也不是个爱颜色的。虽然嫁过来就是填房。但像他家爷这般的好条件到哪里找去? 不说放出风声了,就是没放出风声,那青川城里有待嫁女儿的家里哪个不是找了各种机会上门询问的? 他家爷什么姑娘找不到? 何苦要去找一个成过亲又带着一个拖油瓶的女人呢? 可他现在一听他家六爷要跑到西南去,要在西南娶妻生子。他忽然又觉得乔氏瑾娘有些可怜起来。 可怜的石头脑子里左小人打右小人。 难道是吃乔娘子的好东西太多了?就是拿也拿了不少回。果真是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吗? “爷。那乔娘子怎么办?” 石头看他家爷半晌不语,小心忐忑地问道。 周宴卿愣了愣。 随即大掌拍向他:“你当你家爷是那等见异思迁的人呐?跟了爷这么久一点长进都没有!” 拍完这笨头呆脑的小厮,周宴卿便气呼呼地径自往自个的院里去了。 石头抚着头大惑不解。 这还不叫见异思迁? 想不明白。摇了摇头忙小跑地跟了上去。 听风院门口,赵丽娘正袖手候着那里。 旁边一个小丫头正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瓷盅、一个细白瓷的小碗并两个勺子。瓷盅里也不知装的是什么。主仆二人很是小心谨慎的模样。 赵丽娘在门口连着转了十来圈,这听风院的仆妇愣是不让她往里进。说是没得六爷的吩咐。 该死的!若是以前,这听风院上上下下还不是都听她的!就是她要拉几个看门的仆妇去发卖了,谁又说她什么! 狗眼看人低。当她没了翻身之日了吗? 赵丽娘恨恨地磨牙。又连转了几圈,这才远远地看见周宴卿朝她这走来,忙按捺住惊喜,紧走两步迎了上去。 “六爷,您回来了?” “丽姨娘。”石头抱着几匹缎子毕恭毕敬地打着招呼。 眼前这人还是六爷房里的头一位,也没谁说她就不能起来了。 周宴卿斜了赵丽娘一眼,嗯的应了一声,就要抬腿迈过垂花门。 “爷,这是奴婢给爷熬的银耳莲子羹,这天吃着正好。爷,让奴婢进去伺候爷吃用吧。” 周宴卿往旁边丫头手上看了一眼,那丫头捧着托盘高举过眉,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她可不敢看六爷的冷脸。 “不必了,我在正院吃过了。” 周宴卿说着就抬腿进了院子。 石头看了一眼苍白着脸的赵丽娘,也忙闪身跟了进去。 他可不能被她捉住,他就一个小厮,可不想夹在中间受气。 两个守门的仆妇看着赵丽娘也要往院里抬腿,轻蔑地说道:“丽姨娘,你看这没六爷的吩咐我们也不敢放你进去啊,你就别为难我们了。” 赵丽娘恨恨地看着两个仆妇,错了错牙,又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姨娘,那这羹……”小丫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赏给你了!”赵丽娘扬声道。 小丫头面上一喜,这可是好东西。她一小丫头哪里能吃到这等好物?忙咧着嘴小跑地跟着走了。 两个仆妇在赵丽娘身后呸地一声,重重地把院门甩上了。 ps: 有票的来一张啊rp 第二百三十三章 际遇 晴空烈焰,一丝风也无,空气中翻滚着热浪。 岳仲尧一脑门的汗,穿着短打,两袖高高撸起,脚上棉鞋也不耐烦穿了,就套着一双自己编的草鞋。走在青川城熟悉的大街上,汗湿衣背。 青川城里大街小巷,每个犄角旮旯,他都清楚无比。闭着眼睛都能走几个来回,哪条街哪个门里面住的什么人,哪条巷是活口哪条巷是密闭的无不清楚。 最开始进了县衙,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巡街的罢了。 那经年的捕快,油滑装腔爱作势,把各条街巷的小商小贩唬得连头都不敢抬,顺些东西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从这头走到街那头,那干瘪的荷包总能鼓起来。换一条街再换一个荷包,走到头又是鼓鼓囊囊的。 他跟在经年老手的捕快后面,战战兢兢大半年,这才脸不红心不跳,接过别人递过来的孝敬也能从容地揣进怀里,还能旁若无人地跟旁人说笑。 别人递给他的孝敬他也并不拒绝,只是他也并没有主动伸手或是言语暗示讨要。也不曾为难过别人。 每个月也总有几两散碎银子。 他一直舍不得花,就高高兴兴地攒着。 而那四年里,从惊恐得闭不上眼,再到在尸山血海里站着都能睡着。他也曾跟在旁人后面进城拿过钱物,哪个当兵的进城不搜刮一番? 转眼的功夫命就没了,也没人会苛责你在空城空屋里捡几个钱。从上到下无不如是。 他也曾从一户大户人家那里捡过一支极好看的凤头钗。 那金钗份量十足,那上面还镶珠嵌宝,耀眼光华。凤嘴里还衔着一颗龙眼大的珠子。他极小心翼翼地把它揣进怀里,撕了里衣包了好几层。 他一直贴身揣着。想着等战争结束就拿回家给瑾娘,瑾娘戴着一定很好看。 那钗子最后被他揣着压着变了形,他还一直贴身藏着。只是后来,竟是不知道在哪里丢了。 他回来的时候,除了这条命,及几个遣散银子,竟是什么都没带回来…… 岳仲尧不知不觉走到青川城里的一间金铺门口。那门口有两个小伙计热情地招呼着从门口经过的路人:“客倌里面请啊,我们铺子出的首饰都是最时兴的,都是从京里送过来的时兴花样,都进来看啊……” 两个小伙计扭头看到岳仲尧,心里一喜,又看到他一双大脚汲着一双草鞋,那话又顺着喉咙吞了回去。 两人也不再看岳仲尧,只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 这炎炎夏日里办喜事的人少了很多,往常金铺的生意哪里用得着小伙计去门口张罗? 岳仲尧抬头看了看那大大的牌匾,犹豫着要不要往里进。 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把一位富贵太太送出门来,笑容满面,点头哈腰,直把人送上了马车才回转。 也不知又做成了什么好生意。 那掌柜模样的男子见了门口徘徊的岳仲尧,瞪圆了眼睛:“岳捕头?” 岳仲尧转头看去。 “王掌柜。”拱了拱手。 那王掌柜来回上下打量了岳仲尧一眼,笑着说道:“早听说岳捕头辞了差回乡去了,我还不信,这竟是真的?” 岳仲尧笑了笑,点头。 那王掌柜把手伸过去揽他的肩膀:“走走走,岳捕头这都到门口了,哪能不进去?”说着推着岳仲尧就往里进。 岳仲尧推却不过,只好随着他往那店里进。 那王掌柜拉着岳仲尧进了一间雅室,又命人上了茶,才与岳仲尧对坐着说起话来。 “岳捕头怎么好端端地竟是把差事给辞了?” 岳仲尧喝了一口凉茶,才讪笑道:“王掌柜就直接叫我名字吧,如今再叫岳捕头已是不合适了。” 王掌柜对岳仲尧的印象倒是极好,比起以前要不时打点县衙里一干人等,又要应付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衙役,避免他们不时上门搜刮,这岳捕头已是极清廉公正的人物了。 “那好,那我就舔着脸称一声岳贤弟了。” 岳仲尧也忙起身拱手直道不敢。 王掌柜把他按在椅子上,又道:“我比你虚长几岁,这声岳贤弟也叫得。不过,岳贤弟家里是不是有什么难事,这才辞的差?” 岳仲尧摇头:“那倒不是。就是之前征兵四年,丢下一屋子老小,也没尽到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的责,这便想着回家守着他们,过些清静日子。” 王掌柜听完看了他一眼,点头表示理解。 两人便又坐下聊了几句,那王掌柜听说岳仲尧想买件饰物送他娘子,便扬声叫小伙计送一些新出的首饰来让他挑选。 只一会功夫,就有机灵的小伙计捧着一个大大的托盘,绸布上面放着十来件做工精细的首饰进来了。 待小伙计在桌上放下托盘,岳仲尧便倾身往上面看去。 绸布上面摆的都是金饰,有头钗、有簪子、有手镯、手钏、手链、项链、戒指、耳铛,金光一片。 那王掌柜极有眼色,让人送来的都是看着精细又并不贵重的金饰。虽然都是金饰但多是一些镂空的,份量并不重,瞧着体面但也花不了几个钱。 岳仲尧感激的看了王掌柜一眼。 他今天是送他娘吴氏和两个兄弟媳妇来街上采买东西的。 明日小满的夫家就要来送聘礼请期了,就算不请客,只家里亲眷及左邻右舍也必是要请的,两三桌人总有的。 要备着请客用的东西,又要准备回礼,要买的东西也不少。 本来这事他娘带着两个兄弟媳妇来办就行了,只他娘惦记着省两个钱,说岳仲尧对青川城熟悉,别人认得他,也会卖他几分面子,也不会狠着要价,便硬是拖着他一块跟来。 这会他娘正带着孙氏和于氏上他大姐家里吃午饭去了,他自己吃完饭就出来了,说是要走一走。 想着难得进城一趟,总要给瑾娘和琬儿带些东西回去。 岳仲尧看着托盘里绸布上摆着的金饰,一样一样地拿在手里细看,觉得样样都合适。样子时兴,做工又好。 只他囊中羞涩,就十两银还只带出来了五两。 这会也不知道五两银能买什么东西。 岳仲尧面上带了几许窘迫出来。 那王掌柜是个精明人,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看了岳仲尧一眼,随手便在托盘里拿了一对耳铛递给岳仲尧看。 “岳贤弟看这对耳铛怎么样?小巧精致,又不重,戴在耳朵上也不会觉得沉,又不张扬,哪怕隐在发间也不能没了它的光华。金子也不重,这一对耳铛我只算岳贤弟八钱银子。” 岳仲尧接了过来,放在掌心细看。 轻飘飘的好像没觉出一丝份量。做工倒是精致。 岳仲尧想起自家娘子那粉粉的耳垂,软软的,滑滑的,可不能戴了太重的坠子,伤了娘子的耳垂。 便对这对耳铛有了几分满意。 那王掌柜看岳仲尧心动,又指了一个雕了兰花的金戒指给岳仲尧看,说了一番做工,便说只算一两三钱。 岳仲尧想着妻子十指纤纤的手,上面也没见她戴过什么东西,便也要了下来。 又看了几根钗子,最便宜的都要三两银。 他还要留着些银子给娘俩扯几尺细纱做夏日的衣服。再给琬儿买几包点心,这银子便不够了。 金包银的钗子他又看不中。 岳仲尧手捏着腰间的荷包,那里面就五两的散碎银子。 他第一次觉得钱不够用了。 那王掌柜瞧着岳仲尧拿起那根缠枝莲花的发钗来回细看,拿起又放下,放下又再拿起,无法取舍地在手里反复地看。 王掌柜多机灵的一个人,见之便爽快说道:“岳贤弟喜欢这钗子就拿去吧。算上戒指耳铛给五两银就成。” 岳仲尧闻言一喜。 捏了捏腰间的荷包,脸色又暗了暗。 看着王掌柜,讪讪道:“不瞒王掌柜,我这身上就五两银。还打算给我娘子和女儿扯几匹细柔的料子各做一身夏衣的。还得给我女儿买些零嘴。” 在托盘里来回看了看,拿起那根缠枝莲花的金钗,道:“我就只要这支钗吧。” 说着不舍地看了两眼方才挑中的那对耳铛和戒指。 王掌柜定定地看着他,一阵感慨。 所谓铁汉柔情,也就这样了吧。 王掌柜往岳仲尧的方向挪了挪,道:“岳贤弟就没有什么打算吗?我听每天来巡街的衙役还提到贤弟呢。说岳捕头有本事有能力,箭术好,力气大,还有拳脚功夫,言语间不无可惜。贤弟就这样回了家,会不会委屈了?岳贤弟本应有一番造化的。” 岳仲尧低垂着头,手指在茶杯上来回抚了抚。 哪个男人心里没有一番建功立业的想法呢? 可人生总要面临各种各样的选择。他也不后悔他的选择。 抬头说道:“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把她们母女俩扔在家里四年,她们不知我生死,受了很多委屈。往后……往后我就在家里守着她们吧。给她们一份安稳的日子。” 王掌柜听了不免又是一番感慨。 忽然记起一事来,眼睛一亮,忙倾身过去问道:“岳贤弟要不要领些事做?能挣些小钱,又不耽误你照顾家里?”rs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不同 岳仲尧闻言看向王掌柜。 有些疑惑:“领事情做?领什么事做?” 王掌柜看着岳仲尧,越发觉得眼前这人是最好的人选。 忙拉着岳仲尧说道:“不瞒贤弟,我们东家的根基在府城永州,这个金铺和后街上那个布铺,及邻近两个市县的铺子都是要向永州拿货的。为了不空手去,又会在青川及邻近购得当地的特产运到永州贩卖。这一来一往的,总要有人压送。这次有一个护卫家中有丧,另一个崴了脚,此趟竟是缺了两个人。” 顿了顿又道:“青川这边一时半会也抽不出别的人选,为这专门去请镖局的人又不划算。不知岳贤弟愿不愿接这趟活,快的话只需二十天一个来回,慢得话一个月也尽够了。这一趟东家愿出十两的辛苦钱。这不,我正愁着找人呢。这真是天助,竟把岳贤弟送到我面前!凭岳贤弟的身手,一个人顶好几个,还怕这趟差事不圆满吗?” 岳仲尧看着王掌柜在一旁越说越兴奋,在椅子上一副坐不住的样子,来回搓着手,目光灼灼地只盯着他看。 岳仲尧心里动了动。 这里往永州并不远,快马也就几天功夫。押着货,来回二十天也算正常。再慢一些,路上要耽搁一两天,或是等永州备货再运回,一个月也差不多。 一来一回,一个月挣十两银子。比他当捕头三两银的月俸还多。 只也没急着表态。 王掌柜着急地看着他,生怕他拒绝。正想着要不要再提一提工钱。就听岳仲尧说道:“这事容我想一想,我得回去跟我娘子问一声。” 王掌柜忙道:“应该的,应该的。不过岳贤弟可别让我等太久,毕竟咱这做生意的,晚一天就耽误一天的生计,这货也早备妥当了,就等着找人押送了。” 岳仲尧想了想,便说道:“明天我妹子未来的夫家会过来送聘礼请期,我还要在家忙一天。若是我想好了,大后天一早我就到王掌柜这里来,若我没来,王掌柜就另请他人吧。” 王掌柜连连点着头:“好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两个人又就着这个事细说了几句,谈妥后,岳仲尧便拿起托盘上那根缠枝莲花金钗,又从贴身的荷包里掏了三两银出来递给王掌柜。 那王掌柜了了半桩心事,心情大好,抓过托盘里那个戒指和那对耳铛塞到岳仲尧手里。 “岳贤弟若不嫌弃就拿去。” “这……这我不能拿。”岳仲尧推拒着。 那王掌柜并不把这么两件小东西放在眼里,便一个劲地把东西推向他。 岳仲尧无奈,只好又把荷包里的碎银子全倒了出来:“我这里就剩二两了。王掌柜若不嫌弃就拿着。” 那王掌柜的还想推拒,可瞧着岳仲尧一副油盐不进不愿占人便宜的样子,似乎他要不收下这二两银子,那岳仲尧就要把东西放下了。 只好摇着头把那二两银子收了下来。 又扬声叫小伙计把几碟点心包来,送给岳仲尧带回去给孩子吃。 岳仲尧却不过,只好接了下来。 王掌柜帮他拎着几包点心,亲亲热热地把他送到门口。 两人正在门口话别的时候,由南向北驰来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 王掌柜拉着岳仲尧往旁边避让了几步。 两人只看到那马车上很快就下来一个穿戴齐整的婆子,接着又下来一个模样俏丽的小丫头。 那婆子探身从车底下抽了一张小板凳出来,而那小丫头一手掀着车帘子,一手和婆子一起从车上扶了一个富贵逼人的年轻妇人下来。 岳仲尧看着扶着丫头婆子下来的美丽妇人,眼睛眨了眨。 那王掌柜见了来人,忙上前迎了两步,笑道:“呀,竟是柳太太!怪道我这左眼从天不亮就跳个不停,愿来是柳太太要来。” 来人正是让郑知县家小儿子收了做外室的柳媚娘。 那柳媚娘本来就有几分颜色,又精细养了这大半年,更添了几分颜色出来。 再加上这通身的打扮,绫罗绸缎加身,玉环香包压裙,淡扫峨眉,芙蓉面,岳仲尧定定的看了一会,才认出人来。 柳媚娘倒没看到岳仲尧。 被婆子扶着刚站稳,就听得王掌柜这一番话,忙拿帕子掩着嘴笑道:“王掌柜真会说话。看来我今天不多买几件,王掌柜定是不放我离开了。” 那王掌柜也笑着说道:“柳太太可来得巧了,这刚从京里送来一批时兴样子,匠师们刚刚做好,还未上架呢,这竟像是专门给柳太太打的了。” 说完转向岳仲尧,道:“岳贤弟,我这就不招待你了,大后天我等你的信啊,定要来的啊。” 岳仲尧朝王掌柜点了点头,正待转身离开。 那柳媚娘也看到了他,忙唤道:“岳大哥!” 王掌柜愣了愣,这二人认识? 也是,岳捕头在县衙里呆过,眼前这人的主子爷又是那知县家公子,可不就认识了吗? 王掌柜笑着说道:“既然都是认识的,要不岳贤弟也一起到雅室坐一坐?” “不了,我这还要赶回村子,不然晚了路就不好走了。” 柳媚娘看着岳仲尧要走,往前挪了两步。 岳仲尧朝她拱了拱手,道:“柳太太,这男女有别,再者我这还要赶路,就不叙旧了。” 叙旧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朝二人拱了拱手,便拎着王掌柜送的几包点心转身大步走开了。 柳媚娘张了张口,又瞧着一左一右丫头婆子都在身边,王掌柜又盯着她,便转身朝王掌柜笑了笑,抬腿进了店里。 一脚迈进门槛的时候,往街上回头望了望,却早已不见了岳仲尧的身影…… 岳仲尧到了岳春分租赁的小院,接过吴氏孙氏于氏三人,又有岳春分夫妻俩帮着把东西搬到寄放牛车的地方,一行人这才告辞了岳春分夫妻,往家赶。 岳仲尧拎的那几包点心,被三人在车上分吃了一包,于氏和孙氏又各自给自家孩子抢下一包,剩两包吴氏说是要留给老岳头和岳小满。 岳仲尧好容易才给琬儿抢下一包下来。 还被吴氏骂了一路。 一行四人到家时,天还正亮着。岳仲尧帮着把东西搬进家里,又去他四叔家还牛车。 在那里见着岳华升的两个孙子孙女,便又分了他们半包点心。一包点心便只剩半包了。 岳仲尧看着手里的半包点心叹了一口气,摸着怀里的小布包踌躇。 也不知瑾娘高不高兴,会不会拒绝。 一颗心忐忑不安。 最后还是朝乔明瑾家去了。 乔明瑾家院门虚掩着,这会太阳已经西斜,琬儿和秀姐的两个孩子还有几个年龄相仿的孩子正在门口的大树底下抓石子玩。 而明琦正端着一个绣崩在一旁做针线,并看着他们。 岳仲尧噙着笑,目光柔柔地落在女儿身上。 小东西终于看到了岳仲尧,嗷地一声直起身子,小跑着往岳仲尧那里跑去。 “慢些。一会又是一身的汗。” 明琦瞧着两人抱在一起,重重地哼了一声,又埋首在绣崩上,眼不见为净。 岳仲尧俯着身子给女儿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柔声道:“在玩什么?” “玩抓石子。” “大字都写完了?算盘打了没有?” 小东西连连点着头:“写完了。比昨天还多写了十张。算盘也打了。现在娘已经教我背乘法口决了。” 岳仲尧往女儿颈后衣裳里探了探,夸了女儿几句,道:“那琬儿可要好好学哦。将来学好了再来教爹爹。爹爹都不会呢。” 小东西挺了挺小胸膛,兴奋地点着头。 岳仲尧把半包点心递给女儿:“娘在不在家里?” “在。” “拿去跟哥哥姐姐们一起吃吧。” 小东西高兴地点着头,看岳仲尧转身进了院门,便拿着半包点心回到一堆孩子中间。 岳仲尧在厢房找到乔明瑾。 此时乔明瑾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埋头翻着帐册。并没有看到岳仲尧进来。 岳仲尧静静地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方才放重了脚步走了进去。 乔明瑾愣愣地看着他走近。 岳仲尧眼睛往桌子上的帐册上扫了扫:“这是作坊的帐册?”这么多吗? 乔明瑾看着他走近,摇了摇头。 岳仲尧有些意外,往那帐本上又扫了一眼,却并没有再问。 两人皆沉默了下来。 良久,岳仲尧才道:“明天小满的夫家会送聘礼过来,家里也不准备请客了,就请大伯、三姑、四叔及大姐这几家相近的人家。爹让你明天也带着琬儿回去。” 乔明瑾看着他,嘴巴刚张了张,又听岳仲尧说道:“小满未来的夫家是我旧日的同僚,他们也都听说过你,你,你明天能不能去见见……” 乔明瑾看着他,想了想,道:“明天再看看吧。” 岳仲尧张了张嘴,想再说几句,看到乔明瑾又埋头在那些帐册中,脸色暗了暗。 往怀里一掏,把那揣了半天的小布包掏了出来,往乔明瑾面前推了推。 “是什么?”乔明瑾抬眼看向他。 岳仲尧没答。看妻子已是准备把布包打开来,心里紧了紧,忙一把手按了上去。 刚好按在乔明瑾的手上。乔明瑾愣了愣。 岳仲尧像被火烫了一样,快速地把手缩了回去。 “一会,一会再看。我,我走了。”说完竟像是被火撵着一样,脚步不稳,急急往外走了。 乔明瑾有些奇怪的往外看了看,才这一会功夫,人就不见了。 打开小布包,一层两层三层,一对耳铛,一只戒指,一支金钗赫然在目……rs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不去 次日一早,云锦和何氏出门的时候,乔明瑾也起了。 现在白日时长,头遍鸡鸣比秋冬季节要早一个时辰。 乔明瑾扭头看了看女儿恬静的睡颜,倚在床上发起呆来。 这一年来,日子过得好了,她也陆续添了一些首饰。女子受俏,她也不例外。但凡女子,看见好看的衣裳首饰总会想着收罗了来。 她虽然不喜张扬,但收在匣子里不时拿出来看一看,也是心悦的。 如今她的梳妆匣子里早已不再只有祖母送的那一对银镯干巴巴躺在那里了。除了她自己买的,周宴卿也送了她几件真正名贵的首饰。还有早前岳仲尧送她的一根银钗子。 昨日又添了他送的耳铛戒指和发钗。 份量不重,但却是实实在在的金饰。想必没个七八两银也买不下来。 上次吴氏上门砸了一通,隔日她让云锦去城里采买,并没想过吴氏会送钱过来,早早取了银子让云锦带着。 只是后来云锦说他在城里没花上一分银子。那些东西都是岳仲尧付的钱。 百来两的东西,吴氏如何肯割血? 定是岳仲尧一年来辛苦攒的。 他升任捕头也就短短几个月时间,存上那点银子想必并不容易。估计是他全部的资财了。身上怕是没什么银钱了。 也不知为何忽然想到给她送首饰。 乔明瑾叹了口气。 就当给琬儿提前收的嫁妆吧。 谁知道十年后会是什么境况。银钱凑手的时候自然就该样样周全着,这里不花也会花用在别处,没钱自然也就不花了。 况且这金子存着也能当钱用,总不会贬了去。 乔明瑾胡乱想了一通,这才下了地。 待走出房门,发现岳仲尧已是等在院子里了。 岳仲尧贪看了乔明瑾几眼,又避过她的眼神。说道:“今天家里要请几桌相近的人家,爹让我来接你们。” 乔明瑾想了想道:“琬儿还在睡,你去把她叫起吧。” 岳仲尧心下一喜。应了一声,脚步轻快地进了正房。 不一会。琬儿就迷迷糊糊地趴在岳仲尧的肩头,被岳仲尧抱出来了。 那头乔明瑾也把明琦叫了起来。 待乔明瑾就着昨晚煨着的大骨汤下了面条之后,一家人痛痛快快地吃了早饭。岳仲尧也连吃了两大碗。 “碗我来洗。瑾娘你去换身衣裳吧。” 乔明瑾没让他碰,很快把几个碗收在手中:“我身子不舒服,就不去了。你带琬儿和明琦去吧。” 岳仲尧闻言愣在那里。 乔明瑾已是拉过明琦和琬儿吩咐了起来:“明琦,你跟着琬儿一起去。若有什么活,也手脚勤快一些。帮着洗菜烧火,也要看着点琬儿……” 明琦嘴撅得老高。一脸的不情愿。 自吴氏上门来砸过一通后,她对吴氏的印象差到了谷底,简直是相看两厌。她才不想去那岳家呢。 只是乔明瑾不去。家里也不能一个人都不去。让琬儿一个人去她也不放心。 她今天也真的是不舒服。一来苦夏,二来今天她的小日子来了。 这年头身为女儿身各种不方便。 她虽然没在月事带里装柴灰草木灰,缝的是棉花,但比之后世她用惯的东西来那也是各种嫌弃。 且这年头也没什么贴身的小裤穿,那亵裤就是一条长腿裤。走路都能往里灌风。她要不就像别人一样只窝在房里不出,在床上静卧,要不就得一天跑十几趟茅房。 那一穿一卸可不是一撕一拉那么简单的。 那东西她可不想像别人那样,把中间的东西换了,外头的布袋洗洗下次再用。她光是做那棉布条都要专门用一个箱笼装着才装得下。 每月都是各种烦燥。且她这具身子,养了这一年多,到现在还会肚痛。 她和吴氏又是相看两厌,若今天去了岳家,吴氏准得把她指使得团团转。那边频频上茅房也不现实,再拎个小包裹去吗? 乔明瑾是打定了主意不去的。 而岳仲尧在旁边听她吩咐琬儿和明琦,脸色越发暗淡。 这样的场合,她都不愿和自己一同出现吗?哪怕只是装装样子也不肯吗? 她难道就真的想跟自己讨一张和离书吗? 岳仲尧一颗心一阵一阵紧缩着。夏日的热浪里却犹如罩了一层寒气。 乔明瑾也没去细瞧岳仲尧的脸色,吩咐完两个孩子,又哄得明琦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便带着她俩去库房拿东西。 吴氏对她出不出现是绝不会在意的,但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捉她把柄,拿捏她。 让两个孩子带一些东西过去,想必也能堵住她的嘴了。 乔明瑾很快便翻出了好些东西,两匹细棉布、板鸭板鸡各一只,海鲜干货若干,炒货点心也翻了几包出来,又拿了半袋白米,一罐子油,及两斤白糖。 细细装好了,给两个孩子拿着。 看岳仲尧在厢房门口,一副沮丧的模样,想了想便说道:“我是真的不舒服。你跟琬儿爷奶说一声,就让明琦过去帮着做些家事吧。待吃过饭客人走后,你再把两个孩子送回来。若没空就让她们自己回来也成。路也是熟的。” 岳仲尧听完乔明瑾这一番话,倒有些不放心了。 忙问道:“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上河村把陈大夫请来?” 边说着边要用手去覆乔明瑾的额头。 乔明瑾往旁边略偏了偏。道:“没什么大碍,在家里躺一躺就好。” 岳仲尧把手缩回来,在乔明瑾脸上细瞧了瞧,倒也没发现什么异状,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很快又回过神来,把目光投向乔明瑾的肚子:“你,你是不是……可是肚子疼了?” 乔明瑾有些尴尬。脸上烧了烧,往两个孩子处看了一眼,才小声道:“不碍事。一会回屋躺一躺就好。” 岳仲尧连连点着头,道:“那你快回去躺着。家里一会乱糟糟的。你去了反而不能休息。就在家里歇歇吧。我去给你煮碗姜汤红糖水。” 乔明瑾忙拦住他:“一会我自己煮。你带她们去吧。偶尔看看她们。” 又拉过两个孩子细细叮嘱了一番,这才让岳仲尧拎着东西带她二人出了门。 岳仲尧边走还边回头叮嘱:“别忘了煮碗姜汤红糖水喝啊。” 乔明瑾不自在地点头。 把院门关了之后,又回屋了躺了躺。没有睡意,又起身到厢房,拿了个枕头垫在后腰后面,倚在床头看帐本。 直到近午时,她懒怠做饭。正想着去作坊蹭一顿。就听到院门被人敲响了。 岳小满穿戴一新,脸色红红地拎着个小篮子站在门口。也不知是晒得还是羞的。 “三嫂。” 乔明瑾一愣:“你怎不在家里招待客人,怎跑这来了?” 岳小满被她说得脸上越发红了起来:“三哥让我给三嫂送饭过来。” 乔明瑾往那篮子里瞧了一眼,便接了过来。笑道:“可是不好意思呆在家里了?” 岳小满也不说话,脸红红地跟着乔明瑾身后进了门。 岳小满也还没吃,乔明瑾便把她带来的饭食摆在厢房的桌上,两人洗了手便一起吃了起来。 那饭食还算丰盛。看来,吴氏虽然搂紧钱袋子。但是对于这个最小女儿的大日子,还是舍得花钱的。 “可是见过了?” 饭后乔明瑾与岳小满聊天。 岳小满听了这话,那头更是垂到胸口。良久才小声说道:“只偷偷看了一眼。” 乔明瑾笑了起来:“可是满意?” 岳小满越发脸红,看乔明瑾一副得不到答案不罢休的样子,才细声说道:“他。他跟三哥一样高。没,没三哥好看。” 乔明瑾笑了笑:“我没觉得你三哥好看。” 岳小满有些着急:“三哥这样的,才是过日子的。” 乔明瑾笑了,戏谑道:“看来你是很满意了?” 岳小满咬着唇头又垂到胸口。 乔明瑾也不逗她了,听说这个人选是岳仲尧给她挑的,又在一起共事过,也算知根知底,想必也差不到哪去。 便不再逗她,转而问她嫁衣嫁妆的事。 乔明瑾对岳小满没什么恶感,两人也有些话可聊,吃过饭,二人在厢房里聊得还算开心。 岳家里这会正在宴客,接待上门的新女婿,岳小满也是要避开的,在乔明瑾这里倒比躲在家里更自在些。 两人一直聊到岳春分上门才算止了话头。 岳春分是要和新女婿一起回城的。她们夫妻俩能请一天的假已是不易。岳春分看乔明瑾没去,便在走时来见她一面。 乔明瑾从岳春分嘴里得知岳家人对新女婿很是满意,说男方对小满很是重视,送的聘礼在村里已是极丰厚,做的脸面也是足足的,就是爱挑剔的吴氏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乔明瑾听了后倒真心替岳小满高兴。夫家重视,想必嫁过去日子也会舒心些。 二人走后,待日头偏西些,岳仲尧送完客,也把两个孩子送回来了。还拎了两包新女婿送的点心和油饼鸡蛋。 “两个孩子没闹吧?” 岳仲尧摇头:“两个孩子都很懂事,还帮了厨房不少忙。妹夫一家都拉着夸的,说你把琬儿教得很好。” 乔明瑾看着岳仲尧一脸高兴,暗自腹诽,也不知吴氏听到这话没有,心里还不定怎么添堵。 “让她俩留下吃晚饭也不肯,只说要回来。我送了妹婿和大姐们离开,便带她们回来了。” “她们在家里会自在些。”乔明瑾说道。 岳仲尧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下来。那里才是女儿的家啊。 良久,又看向乔明瑾说道:“瑾娘,你说我去外头揽些活做怎么样?” ps: 今天就一更了,明天再补。rp 第二百三十六章 商议 岳小满的亲事定下来后,隔天下午岳仲尧就进了城。 收拾了几件衣裳,卷了一个小包裹背在身上,从乔明瑾家里走的。 这一走可能就是一个月,总要和妻女告别。何况那二人是他心心念念之人。 乔明瑾看着岳仲尧大步走远的背影,心里有些复杂。 岳仲尧下这个往邻县帮着押货的决定,是来跟她商量过的。 许是囊中羞涩,他只说要去外边揽些活计挣些银子留给琬儿。 乔明瑾知他心里已是打定了主意,也只是叮嘱了他几句在外要多加小心的话。 自岳仲尧从战场上回来后,他做的一些决定总是会跟她商量,有些什么事也总爱拿来跟她说一说。听听她的看法。 岳仲尧总觉得他自己是一个大老粗,他娶的娘子反而是从小识文断墨有想法的,有些什么事总想问问乔明瑾的意思。对乔明瑾很是爱重。 岳仲尧对她的情意她不是看不见。 岳仲尧对女儿好,心里有乔明瑾,有这个小家,跟他过,大富大贵可能没有,但安稳有个依靠是稳稳的。 乔明瑾每每瞧见他兴冲冲地来,回去时总是一脸的晦暗,心里也是忍不住泛酸。只是思及岳家思及吴氏,她心里又硬起了心肠。 也不知是不是岳仲尧跟岳小满交待了些什么,自岳小满下了定后,晚上纳凉的时候也会跟在秀姐后面一起来,白天也会拿了绣活过来做。 乔明瑾自小得祖母蓝氏的亲自教导,一手女红做得极漂亮。虽然换了芯后,她没怎么拈针绣花,但做衣裳裁剪还是经常做的,况且她的底子还在,并不曾忘了。 有时候乔明瑾不忙的时候也会指点她一二,若忙的时候,岳小满就一个人坐在避阴的廊下专注地做嫁衣。 离她出嫁也没几个月,除了嫁衣她要亲手绣,还有夫婿翁姑的鞋袜也不能少了。 故岳小满每回过来都是捧着好些布料来的。 乔明瑾也挑了一些布料尺头送她。也得了她亲手做了一双布鞋,琬儿和明琦也各得了一件外裳。 庄户人家做衣掌也不兴在上面绣繁复的花草,只要裁剪得好,布料结实耐穿,针脚细密也就够了。所以给乔明瑾、明琦、琬儿做的鞋子和外裳也没花几天时间。她手脚也快得很。 岳小满来的时候,多是在乔明瑾三人用过午饭才来。许是刻意避开三人用饭的时间。 有时候岳小满也会碰到周宴卿。 每次周宴卿来的时候,若是岳小满刚好在,岳小满有时候便会避去作坊,有时候便会躲到另外的厢房去陪明琦和琬儿练大字。 好在周宴卿还算克制,一来也不想唐突了乔明瑾,委屈了她。虽然佳人就在眼前,总是忍不住想牵牵小手什么的,可是他也不想闹出什么来,让乔明瑾受到一些流言的中伤。 故他来的时候,两个孩子都是在家的。 也没刻意避着两个孩子。周宴卿也很喜欢两个孩子,每回来总会带些小玩意小吃食来哄两个孩子欢心,倒让两个孩子对他印象极好。 若有一二日他不来,两个孩子还忍不住会念叨他。 周宴卿得知岳小满许的人家是县衙捕快顾枝山时,连连说是一家人。说是跟顾枝山也是相识的,还一起吃过饭喝过酒。 再来的时候便送了岳小满两匹红色的缎子。 比吴氏给岳小满买来做嫁衣的红布还好得多。 喜得吴氏次日就过来蹲守了。也不知是真的想好好谢人家一番,还是想攀攀关系。 乔明瑾看着跟在吴氏后面来的孙氏和于氏,那吴氏自然高傲仰着脸不去看她,但孙氏和于氏则是一副掐媚的表情。 乔明瑾也不耐烦应酬她们,直接关了门去了作坊。 现在作坊的大门虽然还是自上工就开着,只是自吴氏来讨过工钱,乔明瑾便在师傅们的工作间和前院之间砌了一道石洞门,等闲不让人进去。 乔明瑾直接往里面她专属的工作间一进,两扇门一关,谁也别想进去。 好在岳小满最后把人劝了回去。不然天天上门这么守着,她真是不胜其扰。 而另一边周宴卿虽想着两相周全,水滴石穿,循序渐进,但他自妻子去世后,也空守了好几年,现在终于有了一可心人,自然是想早些把人拢在身边,好好亲香亲香的。 现在眼前似乎又有了捷径可走,不管可行与否,他也总想着试一试。 这日,周宴卿在吃过午饭之后,二人便躲在廓下的阴凉处喝着凉茶聊天。 周宴卿便把他试探老太太的话说给了乔明瑾听。 说是若他提前去西南掌家业,身边总要跟了一个知冷知热的人的。老太太也不算迂腐,不会扣住他的妻室留在青川城里。 他只要借口西南那边掌柜管事的在背地里有了小心思,有各自算盘,家业不保,老太太和他大哥必会让他先去西南巡视和清查的。 他老娘身体健朗,又调养得好,没准还真能看到他的儿的儿。 这分家虽然等不得,但他去西南一两年巡查家业是完全可以安排的。 到时只要在他动身之后,在那里找户人家给瑾娘认干亲,再安排瑾娘过去,再通知家里派人过去商谈婚事…… 老太太必是不会去的,路途太远。如果是他大哥大嫂去,他只要打点一番,他大哥必是向着他的…… 有了这个打算,总要跟瑾娘说一声。 乔明瑾听了他的安排并不说话。 周宴卿看她垂头不语,心里突突直跳,不明白她心里所想。 “瑾娘……” 周宴卿有些忐忑。 他难得这么想要一个人。之前又浪费了那么长的时间,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去验证自己的心意,白白让一年的时间随了流水。 如今好不容易二人心意相通,他自然是怕夜长梦多的。 乔明瑾抬头看向他,定定地盯着他的脸。 这张脸是养尊处优的脸,自信张扬。 只要家里不是往狠里得罪人,哪怕子孙再怎么没有出息,凭家里积攒的家财,还有三四代衣食无忧的日子可过。 周宴卿这辈子富贵到老,一生锦衣玉食是稳稳的。 周宴卿被她看得有些不安,往脸上摸了一把,道:“为何这般看我?” 乔明瑾看他在脸上连摸了两把,生怕沾了不洁东西一样,笑了笑。 道:“你是认识岳仲尧的吧?” 周宴卿愣愣地点头。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乔明瑾仍旧看着他,道:“岳仲尧虽然跟你不同,身上也无余财,大富大贵可能没有,但要让妻女不饿肚子,他还是有这个本事的。” 周宴卿看他为岳仲尧说好话,心里越发不安。正想开口,看乔明瑾对他打了个手势,便抿住了嘴。 乔明瑾又道:“我会搬出来住,会向岳仲尧讨要和离书,并不是因为岳仲尧的缘故。只是我不耐烦跟他那两个兄弟媳妇一样整天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闹不休,也不想被他那娘拿捏歪缠。” 乔明瑾叹了一口气,又道:“因为我不是他娘亲自挑选的,我在他家做得再好,他娘总是不满意。又因我只生了琬儿一个丫头,又因岳仲尧对我还算不错,吴氏越发看我不顺。吴氏总想把别人都捏在她手里,让别人都按她的意思行事。而我偏偏是个有主见的。” “乡下人家简单,却也有这样那样的遭心事,你们周家家大业大,只怕事更多。若按你那般安排,我不得你母亲欢心,不得妯娌家人敬重,是必然的了。你又是嫡子,总不能破门而出,不要宗族了。将来夹在我和你母亲中间,总有这样那样的烦心事。再好的情意也会被消磨待尽。” 周宴卿听她这一番话有些焦急,左右看了看,倾身过去捏住了乔明瑾的手,道:“你放心,我都会安排好的。” 乔明瑾摇了摇头,又道:“你知道我的性子,最是不愿强求的人。孓然一身的日子我并不怕,纵平淡些,但无波无浪,也算平静安宁。我不愿因着一些别的事情,徒惹伤怀。我知道你待我的好,若真是为我着想,就设法让你家人接爱了我,接受我和离再嫁的身份。我要再嫁,也必是要堂堂正正的,大红花轿六礼齐全的。” 周宴卿定定地看着她,那黑沉的眼睛里透着坚定的不容置疑的光芒。 让他为他所谓的捷径讨巧,感到有些愧疚。 “你放心,我既是选择了你,必是不让你受委屈的。之所以那么安排,也是心里不定,怕夜长梦多,怕你不舍得岳仲尧,怕你改了主意。” 乔明瑾看他一副忐忑的模样,嘴角扬了扬,伸出手用手指在他脸上刮了刮。 周宴卿心里一喜,伸手把她做怪的手指捉住,紧握在手里,道:“你放心,我定是会禀明了母亲,让她遣了媒人六礼一样不缺地来下定的。岳仲尧也说了,若是我家里人同意我求娶你,他就亲自写了和离书。” 乔明瑾一愣:“他这么说过?” 周宴卿点头。 “你可别因为这个改了主意!他虽然还不坏,但他那个娘实在不是能一起过日子的。” 乔明瑾笑了笑:“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下决定的。” 周宴卿喜得连连点头:“那你等着,我一定风风光光地迎了你入门。”rs 第二百三十七章 将来 周宴卿自从把底子交与乔明瑾后,便开始改变思路,以寻求一条光明顺畅的路子。 于是周府的老太太见着这个小儿子的机会更多了。 几乎天天都能得见一面。 回回不是蹭早饭就是来蹭晚饭。往老太太院里送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稀罕。 周宴卿每天都搜肠刮肚逗老太太开心,彩衣娱亲那都太过寻常,恨不能趴在地上装猫狗叫唤好逗老太太一乐。 老太太的正院里每天笑声不断,伺候的丫环婆子都说老太太瞧着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周宴卿的水滴石穿计划稳步进行着。 而明珏和明珩两兄弟,也正式从刘员外的庄子搬到城里来了。 书院既以找好,交完束脩,兄弟俩也不想浪费时间,早早收拾好了东西,连带着刘淇,三人拉了整整两车的东西进城里的小院。 那刘员外请了家中的下人跟着过去收拾了两天,才算是把三人安顿好了。 进城的当天,刘家送过去的仆妇就在小院里开了火,给三人做了一顿进门饭。 兄弟俩搬进城的时候,乔明瑾没去帮忙。但他二人安顿好后,乔明瑾到云家村接了乔母和明瑜一起进城探望了他兄弟二人。 在乔家,蓝氏和乔父是不愿动弹的。而乔母对于进城倒是乐意得很。 乔明瑾一过来接,她便转身去换衣裳了。也不顾天气炎热。 又听说乔明瑾这次要在城里住一个晚上,便扯了一个包裹皮包了两个衣裳拎出来。 引得乔父对她连翻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家里多不自在呢,竟是巴巴地要往外跑。 自家两个儿子离家在外,乔母不知有多担忧。对于乔父的白眼自是不以为然。 再说托女儿的福,现在家里日子好过了,来回城里一趟也便利得很,家里田多了,添了牛不说,娘家那边还添了驴车。 他们乔家乔父和蓝氏不愿出门,要不他们家也是要买一辆驴车的。 不过他们家要是想去哪,去城里或是去下河村,相借云家的驴车也是便利得很。 两家原本就离得不远。吃饭的时候远远地喊上一嗓子,对方在家里都能听到。 从那之后,乔母便隔三差五地往城里跑一趟。婆母和相公不愿去城里看望两个儿子,她这个做娘的可不能把儿子忘了。 时不时就带着明瑜进城一趟。给两兄弟带几件家里祖母和明瑜给他们做的衣裳,再带些家里自产的瓜菜、鸡蛋、五谷杂粮什么的,不时就要给他兄弟二人送一些去。 想着跟明瑜定亲的周耀祖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家里给两兄弟做衣裳鞋袜的时候,也都会扯了布给他也多做一份。 周耀祖对这个岳家更是看重了几分。 那兄弟二人进城住后,又邀周耀祖同住。那周耀祖思虑了几天便也应了下来。 他原是孤身一个,住哪里不是住? 虽一开始觉得沾岳家的便宜不太好意思,但明珩兄弟和乔父乔母真心相邀,他也不好拂了岳家人的好意。 且他若搬去同住,最起码不用再为每日吃饭犯愁了。再不用在外面胡乱凑合着吃了。 他原本在书院没有授课的时候,或是休沐的时候,还去周家的铺子里做小伙计挣一些铜板贴补自己的。他家里留的几亩薄田除了交束脩有时候还不够买笔墨的。 和两个小舅子住一起,他家里父母留下的那个小宅子便可以租出去了,又能多收几个租子,也算是个贴补。 他再在书院里寻些抄写的活计,日子也能过下去了。 欠岳家的恩情,以后就找补回来吧。以后自己一定加倍对瑜娘好的。 周耀祖穿着明瑜给他缝的衣裳鞋袜,用手摸了又摸,心里暗自发誓。 如今他和两个小舅子住在一起,不仅三餐有济,吃饱穿暖,衣服有人洗了,衣裳破了也有人补了,连房间也有人收拾了。笔墨纸砚两个小舅子有的,也有他的一份。 他如今什么都不需操心,只要用心读书就成。 他那几亩薄田和房子收的租子在他手里便能攒下来了。 又一次明瑜陪着乔母进城的时候,当明瑜羞答答把一个大大的包裹塞进他手里的时候,周耀祖望着明瑜的眼神温柔地都能滴出水来。 从怀里掏了一个荷包就递到明瑜手里。 “是什么?” 明瑜望了他一眼,见他只笑着不说话,便把荷包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里面是七八两的散碎银子,并一方绿盈盈的玉佩。 明瑜也不懂玉佩的好坏,只觉得绿盈盈好看的很,摸在手里只觉凉意沁人。瞧着应该是件好东西。 “这是?” 周耀祖从她掌心里把玉佩拿了起来,在手里摸了摸,道:“这玉佩是祖上留下来的,原是父亲送给母亲的。家里原也留下过一些东西的,只是这些年因为我要读书,也不会经营,又加上父亲母亲的病,家里留的东西也陆续卖了不少。除了家里的一些大件的家具,能卖的都卖了。这方玉佩是父亲母亲的心爱之物,又是祖上留下来的,我便一直留着没有卖。你收着吧。” 明瑜脸红红地接了过来,低声应了。小心装回荷包里。 “这玉佩原有一条链子的,后来断了,我便弃了。你用绳子穿起来,再给它编个络子,也不容易丢了。” “嗯。那这银子是……” 周耀祖看着摊在瑜娘细白掌心里的几块散碎银子,脸上烧了烧。 才敛了神说道:“这是我攒下来的,也有这个月房子的租子在里面。我本来想给你买件首饰的,但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点银子好像也买不了什么贵重的,你先攒着。以后,房子收到租子我仍交给你,你攒得多了,再拿去买件可心的东西。这些银子你要有喜欢的东西也尽管拿去买了来。都随你。” 明瑜听了,好像银子烫手一样,把它们推给周耀祖:“不,这银子我不能拿,你身上也不能没了银子,你读书哪能不花钱的?” 周耀祖把她的手轻轻地握了起来,几块散银便被明瑜包在了掌心里。 “你拿着。我现在花不了什么银子,现在和你哥哥弟弟吃在一起住在一起,连笔墨都不用我掏钱买。我本来还想着那几亩薄田的租子就不收银子,只把粮收上来放在这里供我们三个嚼用就行,也算做我交的费用,可你姐姐不肯收。这银子便省了下来,以后你帮我收着。” 明瑜听完说道:“你虽是和我哥我弟他们住到了一起,可你也要应酬买书,哪能没有银钱在身上。” 明瑜又要把银子推给他。 周耀祖忙又把银子推了回去,道:“我身上有。我每个月还去周家铺子里帮忙,还有一份工钱。再有我在书院帮人抄书,给那些富家公子做文章,也有一份收入,有时候还不少。你放心,我不会没银子花的。这些银子你帮我攒着,也好过放我身上花没了。攒着多了,咱再买几亩地租出去,也是个进项。将来也不能委屈了你。” 明瑜看了他一眼,又是喜又是羞地点了点头。把银子重又装回荷包里,小心地袖在袖子里。 周耀祖看她那样,也是高兴得很。 看着她这次带来的包裹,又说道:“我有衣裳穿,你在家要照顾家人又要操持家务,还要帮我做鞋袜,你,你不要太累了。” 明瑜头都不敢抬,只小声道:“我,我不累。你在书院读书,也不能穿得太差了,让人看不起。” “放心吧。比我条件差的也不少。我也不跟人攀比这些。” “嗯,那你好生读书,将来……将来……” 周耀祖嘴角扬了起来,笑道:“将来如何?” 明瑜抬头看了他一脸,看到他一脸的戏谑,又羞又恼,转过身去不理会他了。 周耀祖转到她面前,道:“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读书,将来让你过上好日子。” “恩。” …… 自明珏、明珩和周耀祖搬到城里住后,有时候是乔明瑾接了乔母和明瑜一起到城里看他们,有时候,是乔母带了明瑜进城给他们送东西,送些吃喝。 乔母在几个孩子年纪小时,因为要照顾几个孩子,再加上家里条件不好,也没进过几次城。 现在日子过得好了,也有条件了,又牵挂着两个孩子,进城的机会也多了起来。有时候,也会和云家大舅夫妻带着小孙子云峦过去乔明瑾那边住上几天。 反正现在女儿带着外孙女搬出来过了,还有个小女儿在下河村,自然是挂心的。 而云锦和何氏夫妻也惦记着小云峦,有时候他们夫妻二人忙,有半月一月没回去看孩子,云家大舅和大舅母就会带着孩子来看看他们。 偶尔云家外祖父母也会随车来下河村住上一两天。 要是在以前,哪里敢想? 每天光忙着家里地里的活计就忙得不可开交了。哪有现在这样的闲情? 天气虽热着,但乔明瑾和云家乔家人的日子都过得不错。 这般的好日子也过得飞快,转眼岳仲尧帮着押货已经二十几天了,在琬儿的心心念念中,这天岳仲尧终于回来了。rs 第二百三十八章 归来 岳仲尧回来的时候,正是七月流火,已过了盛夏最热的时候。 进了青川城,连歇脚都不曾,也不顾王掌柜的挽留,结了银子,搭了一辆顺风的牛车就回了下河村。 风尘仆仆,一脸的黑灰。 衣裳鞋袜已是辨不出颜色,发上也沾满了浮灰。背上只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打着赤膊,露着黝黑发亮的精壮的胳膊,面上也晒黑了几许,略略有些疲惫,看来这一路奔波也是吃了不少苦。 岳仲尧没有进村,先拐去了乔明瑾家里。 越是离得远了,就越是想念。这近一个月的奔波,竟是无时不刻不在念着家中的妻女。 也不知这一个月来母女两人过得好不好,自己老娘有没有给她气受。 岳仲尧归心似箭。 这般模样站在琬儿面前时,吓了琬儿一跳,还有些不敢认。 小东西正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娃子在院门外不远的地方玩抓石子,背对着岳仲尧。 旁的娃子说她爹回来了,她还不信。扭着小身子愣愣地看了岳仲尧半晌,直到岳仲尧对着她笑了起来,又连连唤她,小东西才丢下手里的石子扑了过去。 乔明瑾看着这样的岳仲尧也是吃了一惊。这一个月不到的功夫,整个人黑了不说,脸上也胡子拉扎的。 岳仲尧一手抱着女儿,一手讪讪地摸着下巴上胡乱长着的胡子,低声道:“路上,光忙着赶路。也没时间料理……” 他知道瑾娘最是喜欢干净的,自己这副乱糟糟的模样,瑾娘定是不喜的。 “琬儿,下来。” 琬儿一听她娘吩咐,忙哧溜着从她爹的怀里挣扎着下地。 “问你爹吃过午饭没有?” “爹,你吃过午饭没有?”小东西扑闪着眼睛仰着头问道。 岳仲尧眼睛亮亮地看着乔明瑾,憨憨地笑着摇头。 乔明瑾转身想吩咐明琦去下一碗面,转眼瞧见明琦早已转身进了厢房。只好自己去了。 “瑾娘。” 乔明瑾停住脚步看他。 岳仲尧把背上的包袱解了下来,迈了两步,伸手递给她。 “给你和琬儿、明琦买的一些东西。” 乔明瑾本不想拿,但看着女儿一脸的期待,想了想,便接了过来。 岳仲尧咧着嘴笑了,又从怀里掏了个荷包递给乔明瑾:“这是这次押货得的辛苦钱。” 乔明瑾摇头:“这我不能要。你拿回家给家里用。” 家里我留了一些。这是给你和琬儿留的。 乔明瑾摇头。 “走,跟娘去厨房,让你爹先去洗一洗。”拎着包袱牵着琬儿转身去了厨房。 岳仲尧紧攥着荷包,愣愣看着母女俩走远,才把荷包揣了起来。转身去厢房拿了留在那里的衣裳去水井边冲澡。 半个时辰后,待面煮好,岳仲尧也冲好澡了。头发洗了,胡子也刮了,衣裳也洗干净晾好了。 琬儿看着焕然一新的亲爹,笑眯眯地跑上来拉岳仲尧的手。 乔明瑾看他在饭桌前坐了下来,想了想,也没走开,就当着他的面把包袱打开来。 琬儿也好奇地探头去看。 包袱里,有几件岳仲尧的衣物,还有一路上给琬儿买的小玩意,泥塑、蜡像、风车等等。还有给明琦和小满买的头花,还有好几块布料。 说是给瑾娘和吴氏做衣裳的。说是从这次押货的主家那里低价买的。 另有几个油包包着一些永州的特产,有芝麻酥饼、肉干、蜜饯之类。 乔明瑾只留了琬儿和明琦的东西,特产也只拿了一小部分,布料没有拿,又重新包好,让他带回岳家去。 岳仲尧见了,忙道:“那烟青的布料是给你买的。”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道:“我这里还有好些布料,也用不上,你都带回家去吧。小满要出嫁了,给她多做几件衣裳也好。” 岳仲尧看她如此说。嘴巴张了张,终也没说什么。 琬儿来回看了两人好几眼,捧了岳仲尧给她买的小玩意,开开心心地倚在岳仲尧身边逗着趣,又哄得岳仲尧开怀了起来。 连吃了两大海碗的面后,岳仲尧便拎着包袱出了门。 琬儿牵着他的手送了好长一段路,只她害怕吴氏,也没跟了去,看着岳仲尧走远,才悻悻地回了。 岳仲尧平安回来,岳家人自然也是开心的。 众人围着问长问短,岳仲尧也大致地讲了一番路上的情况。 吴氏看他头发湿着,衣服也是刚上身的样子,显然是从乔氏那边回来的。脸又搭拉了下来。 这真真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了。 岳仲尧看着吴氏面上不愉,忙从怀里掏了个荷包递给她:“娘,这里有三两银子,是这次帮着押货主家给的。娘拿去家用吧。” 吴氏心里又高兴了起来。 这可是三两银子呢。 原本儿子升了捕头也才三两的月钱。这虽没了衙门里的公差,让她没了好大一笔银钱,不过老三现在竟又往家拿钱回来了。 怎不让人心生欢喜? 况且儿子还惦记念着她,给她买了布料和大老远带了特产回来,心里的欢喜又添了两分。 转念一想,老三可是从乔氏那里回来的,只怕是好东西都拿去送给乔氏了,都让乔氏把好东西先行挑走了,面上又带了气出来。 “老三,你说,你是不是给乔氏带了什么好东西了?竟是巴巴地往乔氏那边把好东西放了才回来?” 岳仲尧无力地想抚额。 “娘,瑾娘什么都没拿,不过是拿了几张酥饼,还有琬儿的几件小玩意,那布料她都没要。” 吴氏不信,正待再说,老岳头在旁边重重地哼了一声,她才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往包袱里翻了翻,断定乔氏定是把好东西留下了。 ps: 对不起今天又回来晚了,这章少了。明天一定加更啊。轻点拍啊rp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一角 岳仲尧回来了,他的生活又变得简单了起来。 荒地还是要开的,庄户人家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放在他们面前,还是不如手里握有田产能让人安心。 吴氏因为要帮岳小满准备嫁妆,且岳仲尧带了三两银子给她,她也不好盯着岳仲尧太过,惹越来越长脾气的三儿又发一顿邪火。 故岳仲尧有时候,便会在傍晚时在乔明瑾家里多留上一会,陪女儿玩一会,或是看她写几张大字,打几遍算盘才回家。 他小时候家里穷,他娘一向认为庄户人家懂得种地就成,会那几个字也没甚用处,不当吃不当穿的。 现在他看着自家女儿会识字,还会算数,会打算盘,心里不知有多欢喜。 觉得他家女儿比上河村据说两岁能念诗,五岁能写文章的那个娃子不知要强出多少倍。 瑾娘虽从来没开口让他在家里留宿,但也没拒绝琬儿和他亲近,让他也心生欢喜。 而周宴卿来作坊,在乔明瑾家蹭吃午饭,岳仲尧也是知道的。他二人也没避着人,岳仲尧也见过他数次。 每次周宴卿让他写和离书,岳仲尧就梗着脖子说若是他能遣来媒人,上门正式求娶,他就一定会写一张放妻书。 周宴卿在他老娘那里还未报备,未获得通过,对于岳仲尧的挑衅也莫可奈何。 这日,周老太太收到京里传来的书信,特地把周宴卿叫到了正院。 “卿儿,你族叔有信来了。” 大热的天里,老太太一看到这个小儿子,内心就觉得清凉一片。 她老了,越老越觉得孤独,越盼着儿女能绕膝。 年轻时候,不说庶子女在她面前讨好巴结,就是亲生的几个孩子也总是成天围着她,在她怀里撒娇,撵都撵不走。 她那时候,要掌中馈,要管一家子吃喝,又要对付自家老爷后院的女人,还要忙着在婆婆,太婆婆面前立规矩,总觉得儿女们吵闹得慌。 而现在儿女们一个个大了,她倒是又想着儿女们在身边陪她天天说话解闷了。 周宴卿剥了一个葡萄递到老太太嘴边,笑眯眯地问道:“族叔信里都说什么了?” 老太太一脸高兴地伸着头凑过去,把葡萄吃到嘴里,嚼了两下咽下去。 才说道:“说是仲秋节的时候,宫里今年准备大办。不说各宫娘娘,就是宫里各处,京中的贵人、官家那都是需要裁新衣的。你族叔来信让你大哥和你帮着准备一些时兴的料子。咱家的布料生意挣不过别人,但分杯羹还是可以的。” 周宴卿点了点头。 道:“这两年年景好,四海升平,今年除了仲秋,还有宫里的太后也是整寿,也必是要大办的,还有皇后千秋也在冬日,京里人家也多喜欢在秋冬日扎堆成亲,咱家虽说要不来布料的供奉,但多准备些布料送往京里,分杯羹还是可以的。” 老太太欣慰地看着这个出息的小儿子,道:“家里多亏有你大哥和你,不然这一家老小只怕要吃老本了。北边有你大哥照应着,又有你族叔帮衬,他虽一个人在外头,为娘倒是不担心他。倒是你,这么些年了,你也二十好几了,还没成个家没个子嗣……” “娘,这哪里能强求的。” 周宴卿打断老太太的话。 又道:“儿这回必定要娶一个跟儿贴心的人儿回来的,我们会再生一堆儿女让娘帮忙带着,到时给娘养在身边解闷逗趣。” 老太太听了笑了起来,道:“那敢情好。你族叔在信中还问起你的婚事呢。这天气也不热了,你真的不跟为娘说说你藏起来的那个可心人?” 周宴卿听了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小心翼翼问道:“娘,万一我瞧中的可心人,娘你看不中怎么办?” 老太太听了愣了愣。 盯着他眨了眨眼睛,才道:“卿儿瞧中的定是好的,娘怎会看不中。只要卿儿觉得好,娘定也觉得好。” 周宴卿眼睛亮亮的,道:“真的?” 老太太瞧着他,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 看周宴卿一脸的欢喜,又问道:“这回可能跟娘说一说是什么人家了吧?” 周宴卿看了看老太太的脸色,好像没什么异样,这才缓缓说道:“那人真的是个好女子,长得好,识字,懂看帐本,又知事明礼……” 老太太听了笑了起来。 说道:“咱这样的人家,那管事娘子,娘身边的丫头还不大都是识字懂看帐本的?寻常人家,只要不养歪的,哪个不是知事明礼的?” 周宴卿被老太太说得噎了噎。 又急忙说道:“她虽生在小户人家,但瞧着实在是大家里出来的。不是我夸她,咱家几个嫂子还没她的气度呢。再说她家也不是商户,她爹和她弟弟还是秀才,他还有一个弟弟读书也很厉害。家里虽没甚家资,但却是真正的耕读之家。她爹若不是身体不好,早些年家里也不甚好过,举人进士都是唾手可得的。嫁到咱这样的人家也不算高攀了。” 老太太大感兴趣。 “哦?还是个耕读之家?她爹和他弟弟都是秀才?” 周宴卿连连点头。 老太太嗯了一声,点头说道:“若真是这样的人家,那养出来的女儿,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咱家虽然在京里有你族叔照应着,但你爹生了六个儿子,也就你三哥是个会读书的,但至今也还是个白身。好在文轩那孩子倒有他几分聪明明劲,皮虽皮了点,但好在读书是个有悟性的。现在又被你族叔接去京里跟他孙儿们一块读书去了,将来若是他有出息,咱家也能再进一层。若是你说的那个姑娘将来她两个弟弟都是有出息的,那对咱家也是个助力。” 周宴卿听了连舒了几口气,顿时觉得身轻二两。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又说道:“那姑娘姓什么?家住哪里?你这藏得可好,总不跟为娘说她家的事,为娘到现在也没见到人。这两家要说亲,总得见上一面,互相了解一下情况不是?说不得只是你剃头担子一头热呢。” 宴卿听了忙摇头:“不会的,她也愿意的。” 老太太眼睛一眯,道:“你跟人家,嗯,私相授受了?” 周宴卿听了慌忙摇头,道:“哪有的事。娘可别把儿子想成那般不堪之人,再说人家也要名声呢。” 老太太盯着他看了一会,道:“那你如何得知她心意的?” 周宴卿舒了口气,道:“娘,我又不是头一回成亲了,这回定也是要寻个知情识趣,贴心的人回来的,当然是要好好试探一番了。” 老太太嗯了声,倒也没问他是如何试探的。 又道:“那你总得说是哪家人家,姓甚名谁,又住在何处吧?也好让为娘替你谋划谋划啊,不然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之前不是说希望年前就把人娶回来的?” 周宴卿心里有些为难。 他并不想这么早就让老太太知道瑾娘的身份。 他彩衣娱衣还没有收到最好的效果。他娘虽疼他,但也是太疼他了。老太太从来都是一个极有原则的人。 他原想着,走什么捷径,之前也做了一些计划。后来因瑾娘不喜,他也不打算找人家认干亲,买身份的事了。 后来又想着慢慢让她娘喜欢上瑾娘,慢慢打动老太太的心防,也好谋划。 瑾娘就像那藏在地下很多年的陈酒,只有慢慢品味,才越品越香醇。只有接触得久了,才能慢慢感觉到她的美好。 一开始若没准备好,只怕会适得其反。 “别不是有什么不妥吧?”老太太看周宴卿久久不语,几不可闻地拧了拧眉,忽然出声问道。 周宴卿忙敛住神,说道:“没有的事。只是她家不是城里的,是住在松山集下面的村子里。娘,你不会嫌弃人家家里没钱又是住在乡下吧?” 老太太看着儿子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笑了起来。 道:“你母亲是个嫌弃人家家里没钱财的人吗?都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媳,咱家也不缺钱,哪里指望媳妇娘家是个家资丰厚的?又不是指望着媳妇的嫁妆过日子。” 周宴卿做势舒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娘你不是这样的人。咱家几个嫂子,家里都不错,我这不是怕她嫁妆少让人看不起吗?” 老太太笑着点了他两下,道:“谁不知道周家六爷是个有钱的,怕她进门嫁妆少了被几个妯娌看不起,你还不会在婚前偷偷塞几张银票过去啊?” 周宴卿扑过来抱住老太太的胳膊,道:“我就知道娘你是个开明的。我一定上辈子烧了高香了,才能投生在娘的肚子里。” 老太太心生欢喜,哈哈大笑,作势拍了他一记,道:“就会做怪。那姑娘姓什么?” 周宴卿心下正欢喜着,随口就说道:“姓乔,是家中的长女。如今她家也好过了,还在城里买了屋,供他两个弟弟在城里书院读书呢。” 老太太得了她想要的消息,也不再纠缠了。只和儿子说着家中的趣事…… 待周宴卿走后,周老太太倚在榻上,神情肃穆。手指在一侧的大腿上来回地敲着。 隔了好久,才对林妈妈问道:“给六爷赶车的叫什么?” 林妈妈恭敬回道:“是二憨子。” “把他偷偷叫过来。” “是。” 不一会,叫二憨子的车夫,就被林妈妈偷偷带了来。 二憨子在周府里给各主子驾车已经好几年了。因为他有一把子力气,又忠厚老实,又不爱跟下人在一起学舌,故各房主子出门也总喜欢叫他赶车。 后来被周宴卿瞧中了,出门的时候,便隔三差五的叫上他赶车,慢慢的,就专门给六爷赶车了。 二憨子被林妈妈带到正院的时候,心里直打鼓,两腿直打颤,不知犯了什么错。 这周府里面,时不时就有奴才暴病身亡,或是被打板子,或是撵出门发卖,多得很。 他也不想出头,就想有吃有喝不饿肚子就成。故一直老老实实的,也不往人前凑,话也不肯多说两句。现在怎么就被老太太盯上? 他没做什么不轨的事啊? 二憨子身子俯着地,头也不敢抬。 老太太对林妈妈使了个眼色,林妈妈忙上前把他扶了起来,还替他拍了拍被沾了灰的衣角。 “你别怕,老太太就是怕六爷在外吃喝不好,学了坏,把你叫来就是问问六爷平日里都去了哪些地方,可有跟一些不好的人去了一些不好的地方的?” 二憨子舒了口气,觉得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老太太,您就放心吧,六爷好着呢。每回出门,石头都给六爷准备了吃的喝的,车上还放了冰盆,饿不着渴不着六爷的。这段时间六爷每天就是忙着生意上的事,连和朋友出门应酬喝洒都少了。”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边听边点头。 徐徐说道:“我瞧着六爷这段时间瘦了不少,也晒黑了不少,可见是忙着生意辛苦了。我一内宅老太太,也帮不上他什么忙,就只会在后院瞎操心,都不知儿子在外忙什么生意,也帮不上他。” 二憨子的心彻底放了下来,老太太把他叫来真的只是问问六爷的事呢,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忙说道:“老太太放心吧,六爷心里有数呢。就是去的地方远了些,车上虽有冰盆,但走到半路就化了,这天又热,路也远,可不就瘦了些黑了些嘛。” 老太太直起身子来,道:“冰盆化了,就多带几个啊。家里又不缺。” “不成的,那路远着呢。再说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啊。” “都去的哪里啊,这么受罪?” 二憨子觉得老太太一个妇人,年纪这么大了还要为儿子操心,心下感动。 犹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六爷平常去的地方,见的什么人,送的什么东西,连吃的什么东西,说过的话,都报得一清二楚。 完了之后,对老太太赏他的二两银子还觉得烫手。他就是说了一些话,就得了二两银子。 老太太这么关心六爷,还要担心他吃喝,老太太这个娘真是不容易。 二憨子走后,林妈妈小心翼翼地看了老太太一眼,见老太太正倚在榻上眯起了眼睛,手指也停止了敲动。 咽了咽口水问道:“老太太,要不要,奴婢把石头叫来问一问?” 老太太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缓缓说道:“不用。你明天悄悄地叫了人,往书院胡同那边瞧一瞧那家姓乔的两个兄弟。再寻了人到下河村打听姓乔的人家。” “是”。林妈妈应了一声。 看了老太太一眼,想了想又说道:“老太太也别想太多,等明天打听了情况……” 老太太垂在一侧的手撰了撰。 “好,明天一早你就安排了人去打听。” “是。”rs 第二百四十章 冰山 岳仲尧回来了,他的生活又变得简单了起来。 荒地还是要开的,庄户人家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放在他们面前,还是不如手里握有田产能让人安心。 吴氏因为要帮岳小满准备嫁妆,且岳仲尧带了三两银子给她,她也不好盯着岳仲尧太过,惹越来越长脾气的三儿又发一顿邪火。 故岳仲尧有时候,便会在傍晚时在乔明瑾家里多留上一会,陪女儿玩一会,或是看她写几张大字,打几遍算盘才回家。 他小时候家里穷,他娘一向认为庄户人家懂得种地就成,会那几个字也没甚用处,不当吃不当穿的。 现在他看着自家女儿会识字,还会算数,会打算盘,心里不知有多欢喜。 觉得他家女儿比上河村据说两岁能念诗,五岁能写文章的那个娃子不知要强出多少倍。 瑾娘虽从来没开口让他在家里留宿,但也没拒绝琬儿和他亲近,让他也心生欢喜。 而周宴卿来作坊,在乔明瑾家蹭吃午饭,岳仲尧也是知道的。他二人也没避着人,岳仲尧也见过他数次。 每次周宴卿让他写和离书,岳仲尧就梗着脖子说若是他能遣来媒人,上门正式求娶,他就一定会写一张放妻书。 周宴卿在他老娘那里还未报备,未获得通过,对于岳仲尧的挑衅也莫可奈何。 这日,周老太太收到京里传来的书信,特地把周宴卿叫到了正院。 “卿儿,你族叔有信来了。” 大热的天里,老太太一看到这个小儿子,内心就觉得清凉一片。 她老了,越老越觉得孤独,越盼着儿女能绕膝。 年轻时候,不说庶子女在她面前讨好巴结,就是亲生的几个孩子也总是成天围着她,在她怀里撒娇,撵都撵不走。 她那时候,要掌中馈,要管一家子吃喝,又要对付自家老爷后院的女人,还要忙着在婆婆,太婆婆面前立规矩,总觉得儿女们吵闹得慌。 而现在儿女们一个个大了,她倒是又想着儿女们在身边陪她天天说话解闷了。 周宴卿剥了一个葡萄递到老太太嘴边,笑眯眯地问道:“族叔信里都说什么了?” 老太太一脸高兴地伸着头凑过去,把葡萄吃到嘴里,嚼了两下咽下去。 才说道:“说是仲秋节的时候,宫里今年准备大办。不说各宫娘娘,就是宫里各处,京中的贵人、官家那都是需要裁新衣的。你族叔来信让你大哥和你帮着准备一些时兴的料子。咱家的布料生意挣不过别人,但分杯羹还是可以的。” 周宴卿点了点头。 道:“这两年年景好,四海升平,今年除了仲秋,还有宫里的太后也是整寿,也必是要大办的,还有皇后千秋也在冬日,京里人家也多喜欢在秋冬日扎堆成亲,咱家虽说要不来布料的供奉,但多准备些布料送往京里,分杯羹还是可以的。” 老太太欣慰地看着这个出息的小儿子,道:“家里多亏有你大哥和你,不然这一家老小只怕要吃老本了。北边有你大哥照应着,又有你族叔帮衬,他虽一个人在外头,为娘倒是不担心他。倒是你,这么些年了,你也二十好几了,还没成个家没个子嗣……” “娘,这哪里能强求的。” 周宴卿打断老太太的话。 又道:“儿这回必定要娶一个跟儿贴心的人儿回来的,我们会再生一堆儿女让娘帮忙带着,到时给娘养在身边解闷逗趣。” 老太太听了笑了起来,道:“那敢情好。你族叔在信中还问起你的婚事呢。这天气也不热了,你真的不跟为娘说说你藏起来的那个可心人?” 周宴卿听了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小心翼翼问道:“娘,万一我瞧中的可心人,娘你看不中怎么办?” 老太太听了愣了愣。 盯着他眨了眨眼睛,才道:“卿儿瞧中的定是好的,娘怎会看不中。只要卿儿觉得好,娘定也觉得好。” 周宴卿眼睛亮亮的,道:“真的?” 老太太瞧着他,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 看周宴卿一脸的欢喜,又问道:“这回可能跟娘说一说是什么人家了吧?” 周宴卿看了看老太太的脸色,好像没什么异样,这才缓缓说道:“那人真的是个好女子,长得好,识字,懂看帐本,又知事明礼……” 老太太听了笑了起来。 说道:“咱这样的人家,那管事娘子,娘身边的丫头还不大都是识字懂看帐本的?寻常人家,只要不养歪的,哪个不是知事明礼的?” 周宴卿被老太太说得噎了噎。 又急忙说道:“她虽生在小户人家,但瞧着实在是大家里出来的。不是我夸她,咱家几个嫂子还没她的气度呢。再说她家也不是商户,她爹和她弟弟还是秀才,他还有一个弟弟读书也很厉害。家里虽没甚家资,但却是真正的耕读之家。她爹若不是身体不好,早些年家里也不甚好过,举人进士都是唾手可得的。嫁到咱这样的人家也不算高攀了。” 老太太大感兴趣。 “哦?还是个耕读之家?她爹和他弟弟都是秀才?” 周宴卿连连点头。 老太太嗯了一声,点头说道:“若真是这样的人家,那养出来的女儿,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咱家虽然在京里有你族叔照应着,但你爹生了六个儿子,也就你三哥是个会读书的,但至今也还是个白身。好在文轩那孩子倒有他几分聪明明劲,皮虽皮了点,但好在读书是个有悟性的。现在又被你族叔接去京里跟他孙儿们一块读书去了,将来若是他有出息,咱家也能再进一层。若是你说的那个姑娘将来她两个弟弟都是有出息的,那对咱家也是个助力。” 周宴卿听了连舒了几口气,顿时觉得身轻二两。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又说道:“那姑娘姓什么?家住哪里?你这藏得可好,总不跟为娘说她家的事,为娘到现在也没见到人。这两家要说亲,总得见上一面,互相了解一下情况不是?说不得只是你剃头担子一头热呢。” 宴卿听了忙摇头:“不会的,她也愿意的。” 老太太眼睛一眯,道:“你跟人家,嗯,私相授受了?” 周宴卿听了慌忙摇头,道:“哪有的事。娘可别把儿子想成那般不堪之人,再说人家也要名声呢。” 老太太盯着他看了一会,道:“那你如何得知她心意的?” 周宴卿舒了口气,道:“娘,我又不是头一回成亲了,这回定也是要寻个知情识趣,贴心的人回来的,当然是要好好试探一番了。” 老太太嗯了声,倒也没问他是如何试探的。 又道:“那你总得说是哪家人家,姓甚名谁,又住在何处吧?也好让为娘替你谋划谋划啊,不然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之前不是说希望年前就把人娶回来的?” 周宴卿心里有些为难。 他并不想这么早就让老太太知道瑾娘的身份。 他彩衣娱衣还没有收到最好的效果。他娘虽疼他,但也是太疼他了。老太太从来都是一个极有原则的人。 他原想着,走什么捷径,之前也做了一些计划。后来因瑾娘不喜,他也不打算找人家认干亲,买身份的事了。 后来又想着慢慢让她娘喜欢上瑾娘,慢慢打动老太太的心防,也好谋划。 瑾娘就像那藏在地下很多年的陈酒,只有慢慢品味,才越品越香醇。只有接触得久了,才能慢慢感觉到她的美好。 一开始若没准备好,只怕会适得其反。 “别不是有什么不妥吧?”老太太看周宴卿久久不语,几不可闻地拧了拧眉,忽然出声问道。 周宴卿忙敛住神,说道:“没有的事。只是她家不是城里的,是住在松山集下面的村子里。娘,你不会嫌弃人家家里没钱又是住在乡下吧?” 老太太看着儿子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笑了起来。 道:“你母亲是个嫌弃人家家里没钱财的人吗?都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媳,咱家也不缺钱,哪里指望媳妇娘家是个家资丰厚的?又不是指望着媳妇的嫁妆过日子。” 周宴卿做势舒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娘你不是这样的人。咱家几个嫂子,家里都不错,我这不是怕她嫁妆少让人看不起吗?” 老太太笑着点了他两下,道:“谁不知道周家六爷是个有钱的,怕她进门嫁妆少了被几个妯娌看不起,你还不会在婚前偷偷塞几张银票过去啊?” 周宴卿扑过来抱住老太太的胳膊,道:“我就知道娘你是个开明的。我一定上辈子烧了高香了,才能投生在娘的肚子里。” 老太太心生欢喜,哈哈大笑,作势拍了他一记,道:“就会做怪。那姑娘姓什么?” 周宴卿心下正欢喜着,随口就说道:“姓乔,是家中的长女。如今她家也好过了,还在城里买了屋,供他两个弟弟在城里书院读书呢。” 老太太得了她想要的消息,也不再纠缠了。只和儿子说着家中的趣事…… 待周宴卿走后,周老太太倚在榻上,神情肃穆。手指在一侧的大腿上来回地敲着。 隔了好久,才对林妈妈问道:“给六爷赶车的叫什么?” 林妈妈恭敬回道:“是二憨子。” “把他偷偷叫过来。” “是。”rs 第二百四十一章 如何 林妈妈就是没有抬头,也听得到老太太磨牙的声音 只听老太太又说道:“我周家在青川城何人不知哪个不晓?这偌大的家业,就是什么都不做,一家人躺着吃老本还能吃上好几十年。哪家人家不削尖了脑袋想把养得最好的女儿往咱家送的?那黄花大闺女,那官家千金,我还得细细挑捡一番呢。” 林妈妈忙道:“可不是。不说青川城的媒人拿着厚厚的册子来给我们六爷挑拣,就是京里周大人都在京里到处帮着寻摸,还说只要六爷想要什么样的人,他就给挑什么样的人。” 老太太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道:“这老六虽说拖了几年,但我还真不太为他的婚事担心。毕竟咱家的门户放在那。” 尔后又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这嫁过人的女子最是懂男人的心思。老六又是个不好女色的,难得遇上一个知情识趣的,可不就觉得千好成好了吗?想来那乔氏只恨不得时刻粘巴着老六呢。” 林妈妈忙应和道:“可不是。咱家是什么人家?青川城里,谁不知咱家六爷最是有本事的,有钱还不好女色。那京里的官家千金都愿远嫁过来,更不要说一个要休离的妇人了。这巴结上六爷,不说能挤身到大户人家,就是将来她女儿嫁人都有一份厚厚的嫁妆了,还能靠着我周家给女儿找户好的人家。” 老太太重重地哼一声,道:“她倒是想得好!我这还没死呢!若真让老六娶了她进门,将来我死了,如何去见周家老太爷和老太太?” 林妈妈看老太太气得不轻,想了想又道:“没想到那根雕的主意是她想出来的。听说那雅艺工坊还有她的份子呢。” 老太太听完又哼道:“她一个乡下破落户,能识两个字都已是了不得了,哪里能想出那等好主意?我听说自作坊开了之后,她娘家日子也跟着好了,又是买田又是置地的,她那爹都能吃得起好药材了,那人参鹿茸听说没少吃呢!还不是老六为了讨好她,特特在她家门口建了这么一个作坊,想给她家一份收入?巴着我周家倒是鸡犬升天了。” 又想起听石头说,老六还把家里各处的帐册交给她去看去核,又是气得不轻。 这还没进门呢,就想打理起周家的家业了?想窥视周府的底子了? 还想掌周府的中馈不成? 真真是胆色不小。图谋不小呢。 老太太又招来林妈妈一迭声吩咐下去…… 林妈妈忙点头应了,又手忙脚乱地吩咐一干人等下去办事…… 而另一边,只说王掌柜请了岳仲尧押过一次货后,从同去的人口中,得知了岳仲尧的种种表现,满意非常。 他的东家请人押货也不过就是家里的护院及家里的下人罢了。 瞧着人多,又是十几二十辆车的不大不少的商队,外人瞧着热闹,只内里自家人知道,若是遇上狠角色,这些押货的下人都抵不过人家几招的。 虽然这两年边关太平,内里朝廷也是大力整治,占山为王,杀人越货的事少了不少,但也不是说没有。 穷疯的人,或是犯了眼红病的人哪年哪月都少不了。 若是有多几个像岳仲尧这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硬角,只怕他也能安稳地一觉睡到天明。 故自岳仲尧押过一次货,结了银子回去后,王掌柜又请了人去找了他。 “岳捕头,我们掌柜的可是很器重你呐,报与东家知道,东家都极重视。说只要岳捕头愿意,工钱方面可以商量。若遇上农忙秋收,也不会强求,定是让岳捕头两头能兼顾,不影响家里的。” 岳仲尧对于王掌柜这么看重他,还从城里派了人来找他,也是心生感激。 听了那位管事的话,没当面应下来,但话也没说死。 只道:“多谢王掌柜和你们东家看重。岳某就是为了能多照顾家里,这才辞了公差回乡的。若是王掌柜有困难,偶尔帮帮忙,岳某也不会推辞。” 那来的大管事大喜,又许了一些好处,两人相谈甚欢。 岳仲尧也应下若是真的有需要,他会考虑的。 那人得了岳仲尧的诺,喜滋滋的回城去了。 而岳仲尧自辞了公差回乡后,胸中的迷茫彷徨不安,也消逝大半。 如今这样,能在妻女身边,日日守着看着,又偶尔有那样押货的生意可做,多少也是个贴补,比之他在衙门里当捕头得的也不少。 如此,倒算是两全了。 有银子在手,可供妻女花用,小满嫁人后,过了年把家分了,慢慢暖了妻子的心,再生几个孩儿…… 岳仲尧的心又安了几分。 乔明瑾对于外面的事,不关已的一向不太关心。 前世奔波劳碌,又得到了什么呢? 这一世,有家有孩子有父母家人,有人关心她,也有她要关心的人,就算一辈子走不出百里地,也够了。 暑气渐渐消散,又加上明珏明珩兄弟俩已是搬到了城里,也都进了书院。原先在家里,哪怕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也没人会说什么。 但是进了书院,若是衣冠不整,就要被人耻笑了。 那城里能进书院就读的人,都是家里能过得去的人家。就算明珏和明珩懂事,不与人攀比,但同窗间来往,明珏还要在外与人会诗会友,也不可穿得太差了。 以前在刘员外的绿柳山庄,两兄弟也不常出门,刘员外也会吩咐下人帮他们裁做衣裳,两人的衣裳倒是不用家里多操心。 如今二人的衣物,倒是要家里操持了。 乔明瑾和乔家现在日子也过得好了,便让云锦买了好些布料回来,又送了一些到娘家。 虽然有蓝氏和明瑜在做,乔明瑾也没闲着。 除了查帐,她便在家给两兄弟和明琦、琬儿裁秋冬的衣物鞋袜,还要纳鞋底,绣鞋面,做鞋子。 她自己的鞋子倒是不怎么费,一个季节也就两双鞋子换着穿,只琬儿和明琦的鞋子尤其费,那鞋磨得特别快。 这厢乔明瑾正在家里做衣裳,那厢,乔母和经常带着明瑜往城里送东西。 偶尔去给两兄弟和未来的女婿收拾一下屋子和衣物。 虽然有刘家送的两个下人,但乔母还是不放心,隔三差五就要去城里一趟。 总担心两兄弟就顾着学习,把身子熬坏了。 这日,明珏和明珩陪着乔母和明瑜去街上买东西。 现在家里日子过得好了,地里的活也不用乔母操心了,都请了长工,所以家里的活计也不用蓝氏操心了,都是乔母来做。 祖母蓝氏现在便又有了闲情逸致绣大幅的刺绣了。 说是要绣一幅大的屏风,给明瑜陪嫁了去。故所需的针线也多了起来。 明珩和明珏陪着母亲和明瑜自布庄出来,几人身上便都扛了大包小包,累得明珩够呛。 “娘,怎的不叫二姐夫跟出来?我都拿不动了。” 明珩把包裹往肩子又提了提,向乔母抱怨道。 “来给娘拿。你这孩子,你二姐还在呢,哪里能让你二姐夫出来跟我们一起逛。” 乔母说着便要去拿明珩的包裹。 被明珩闪开了。他也就是抱怨几句,闹不明白,她娘为什么要避着周耀祖罢了。 “二姐夫都和我们是一家人了,为什么不能和我们一起出来逛?” “没听过男女授受不亲吗?” 明珏边说着边把他肩上的包裹拿了过来。 明珩撇了撇嘴。看到明瑜已是脸上红霞遍布,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母子四人找了个茶肆坐了下来。 要了些点心和茶水,坐下歇脚。 “娘,我和弟弟有衣裳穿,你和大姐不要给我们做了,哪里能穿得了这么多。去年作的还好好的呢。” 上了茶后,明珏给乔母倒了一杯,说道。 “你这孩子,咱家现在又不是买不起布了。你和珩儿现在都到城里来了,哪里还能当在乡下一样?穿得差了,被同窗笑话可不好。” 明珩不以为然:“笑就笑呗。管得了他们。只要我和哥哥书念得好就成。” 明瑜看着他笑了起来,道:“大姐说了,别人要说什么咱虽管不着,但也不能因为别人而影响了心情。咱谁都不是圣人,若遭了人嘲笑,只怕心情也要坏两分。那时候,只怕没心情读书了。” 明珏听了,对乔母说道:“娘,你要见了姐姐,就说我和弟弟休沐了就回去看她。衣裳我们也够穿了,让她闲时慢慢做就好了,姐的事也不少,又有作坊的事,又有明琦和琬儿要操心。” 转头看向明瑜,说道:“明瑜,你也不要太操心我们,你的嫁妆也要绣起来了,耀祖是个好的,他也不是个会与人攀比的。这段时间你给他已做了好几身衣裳了,他也说让你不用再做了,说是够穿了。” 明瑜听了脸色通红,手脚都不知如何放了,只低头喝茶。 母子四人围坐一张茶桌前聊天,声音并不小,也落在了旁边一桌客人的耳朵里。 开始那两人还只是脸带笑意地听着。后来听得他们自称姓乔,便好奇地往明珏那一桌看去。 这一看倒是愣在了那里。rs 第二百四十二章 疑窦 乔母领着三个孩子吃茶吃点心,只顾着和三个孩子说话,吩咐明珏明珩兄弟俩一些事,不曾看见旁边有人在看他们。 而明珏他们三个,也正专注地听乔母说话,况且茶肆人来人往的,声音也嘈杂,也不曾注意到。 而旁边那两个人,看上去穿得要比街上寻常百姓要好一些。那年纪大些的,冷静沉稳,瞧着有个四五十岁的年纪,旁边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那年纪大些的,腰上还别着一个通体绿汪汪的玉佩,瞧着也是个好物,看着便像是个体面人。 那年纪大些的一直盯着明珩和明珏两人来回看,而年纪轻些的,觉得诧异,也盯着乔氏一家人来回打量。 但二人都没凑过去,面上也不动声色。 直到乔母带着三人孩子吃完结帐走了,那二人都未上前搭话,只匆匆结了帐,远远地尾随了去。 明珩给乔母叫了一辆马车,吩咐车夫把人安全送到松山集的云家村。 若放在以前,乔母哪里愿意花这个冤枉钱。 两条腿走着也不是不能走到,就是拦了顺风车,或是找牛车坐也能省下几个铜板。 但现在家里也不缺那几个铜板了,二来已过午时,坐马车还能赶在天黑前到家。 “明珩,你可要好好听你哥哥的话啊,莫淘气了。” 乔母看明珩应了,便又叮嘱明珏:“若是有什么事可要打发人送信回来啊。” “放心吧娘,莫要替我们担心。有空就和爹带着祖母到大姐那边走走,或是接了大姐和琬儿到家住几天。” “娘知道了,过几天就打发人去喊你姐来家住几天,你祖母也常念叨你姐。最是放心不下她。” 明珏点头。 “快走吧娘,一会天就要黑了。” 明珩在旁边着急催着乔氏。 “你这孩子。那娘和你姐姐回了啊。”乔母嗔怪了小儿子一句,便扶着明瑜登车走了。 尾随在后边的两人远远听到明珏对车夫说的话,说是送到松山集云家村。 二人看兄弟俩人往书院方向去了,也远远地在后面缀着…… 周府里,周老太太的正房。 周宴卿这日没有去下河村,早早就回了府。照常往老太太的正院蹭晚饭。 “娘啊,亲娘,今天给儿子做什么好吃的了?要开饭了没?儿子饿狠了。” 老太太在屋里听着周宴卿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扬了扬嘴角,朝林妈妈使了个眼色。 林妈妈会意,三步并做两步打起帘子迎了出去。 “六爷今个回来的早。快进屋吧,屋里放着好几个冰盆,凉快着呢。奴婢这就叫小厨房把饭菜都端上来。” 周宴卿把手里的一包点心递给林妈妈:“有劳妈妈了。这是杏花楼的云片糕,特意给妈妈带的。” 林妈妈接过点心,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呀,六爷这还想着奴婢呢,知道奴婢最喜欢杏花楼的云片糕。哎呀,还热着呢。奴婢多谢六爷了。” 周宴卿笑了笑,道:“这值当个什么。路过杏花楼便打发石头去买的。林妈妈跟着我娘陪嫁到府里,也几十年了,劳苦功高。我还记得我小时候,娘没空管我,还都是林妈妈带的我呢。” 林妈妈听了心里慰贴。 她随老太太陪嫁到周府,年轻时又遇人不淑,后来只好自梳留在了老太太身边。 同时陪嫁来的几个丫环,哪个不是儿孙绕膝的? 就她孤伶伶一个。也不知老了可有人乞骸骨。逢年过节也没个人烧纸钱。 有时候也不是不后悔的。这会看到六爷还记着小时候她带过他的恩情,心里高兴,便道:“六爷还记得呢。能陪在老太太身边也是老奴的荣兴。” 周宴卿看着她花白了一半的头发,道:“妈妈放心吧。以后就安心在府里养老,将来有我呢。” 林妈妈喜不自禁,六爷这是说她死后要帮着收骸骨,不会随便把她丢了的。 对着周宴卿深深地福了下去:“老奴多谢六爷了。” 周宴卿虚扶了一把,转身就要进屋里。 林妈妈朝他张了张嘴,看他很快闪身进了屋子,又把嘴闭上了,摇了摇头去了小厨房。 老太大看见周宴卿走进来,作势不高兴地撇了撇嘴:“都听见声音了,还不进来。跟个老货在外头说叨些什么。” 周宴卿紧走两步,挨着老太太坐下。 “娘可是想儿子了?” 看老太太在他身上拍了一记,便陪着说笑了两句。 才正色道:“娘,找大管家看看咱府里有多少像林妈妈这样的下人吧,年纪大的,若是有人奉养,就还了他们的身契给一笔银子送他们出府荣养。若是像林妈妈这样没有依靠的,就允他们在府里养老,将来身后事也由府里统一安排,咱家庄子也多,就是山头也有好几个,将来就把他们统一送到咱家哪一个山头上去。或是在祖坟那边僻一块地出来,给他们用。” 老太太沉吟了一会,才道:“埋在祖坟那边不是咱们一家可以做主的。若都是像林妈妈这样忠心耿耿又没有依靠的,就在咱庄子上或是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山头专门做此用处。” 周宴卿听了忙夸道:“就说娘最心善了。若是府里的下人知道了,还不得把娘供起来啊。只怕青川城的人伢子,都巴不得连夜把人送进我们家服侍呢。哪里再去找像娘这般好心的主家了?” 周老太太被周宴卿哄得开心,笑声不断。 母子二人用过晚饭,便坐一块聊天。 “卿儿,你大哥今天来了信,说你族叔透露京里今年需求的布匹量大,宫里今年兴起了蜀锦,你大哥特特让家里派可信的人到西南那边大量采购。又说这些蜀锦是要挑了送给京中贵人及宫里用的,让为娘派可靠的人去办这件事。你说派谁去的好?” 周宴卿听了有些不解。 西南的生意一向是他管着的,这生意上的事,他大哥向来都是直接写信跟他说的,或是派心腹直接找上他,怎么这事他不知道,他大哥反倒跟他娘说了? “娘,大哥的信呢?” “娘收起来了。卿儿这是要看?那娘给你去找找,也不知林妈妈那个老货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周宴卿看他娘作势要下榻,忙扶住了,道:“不用了娘,娘跟我说说就成。” 周老太太看了儿子一眼,松了口气。rs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有门 周宴卿扶着老太太在榻上坐好,又用银叉子给老太太叉了一块生果。 周老太太伸手接过,小口咬着,用眼神偷偷地瞟了周宴卿一眼,手指松了松。 周宴卿自己也吃一块,方对老太太说道:“娘,大哥信中真的说京里大量需求蜀锦?” 老太太装作不愉,瞪了他一眼道:“娘还能骗你!” 周宴卿忙笑嘻嘻道:“娘,儿没那个意思。” 又皱着眉说道:“历来锦不如绸得人喜欢,况且在京里蜀锦卖得还不如云锦,这怎么忽然兴起蜀锦来了?” 老太太看着周宴卿在一旁皱眉,生怕这个精明的儿子察觉出什么。 急忙说道:“太后毕竟年纪大了,兴许看不上那光滑又色彩艳丽的绸缎,就喜欢蜀锦呢。再说了,京中贵人的品味,咱哪里知道,一会兴这样一会兴那样的。兴好有你族叔和大哥在京中有关系人脉,不然我们这还不知道这京中的动向。若这次抢了先机,购得好的蜀锦,运到京里,没准我们家还能得贵人青眼,不说再往前进一进,就是咱家这个年也好过不少呐。那些掌柜管事跟着我们周家也久了,过年正好封一个厚厚的红包给他们。” 周宴卿听了笑了起来,道:“娘,瞧你说的好像儿是那起苛待下人的主子一样。”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笑道:“我儿自然是大方的。但哪有人嫌钱多的?若这蜀锦卖得好,下面的人跟着得了好,忠心做事,没准我们周家还能再兴盛几年呢。” 周宴卿笑道:“娘放心吧。儿和大哥都不是那等苛刻的,咱家的家业在我们手里必不会败了去。” 老太太欣慰的点头:“这便好。我还生怕百年后无颜去见你祖父祖母。那这次的事定是要好好办了。” 周宴卿点头,道:“娘放心,儿明天就安排人到西南去。” 老太太扭头看向他:“卿儿不去吗?” 周宴卿有些诧异。 就算这次蜀锦很重要,但也没必要让他亲去啊。 他底下的人都是做熟的,到西南采购一批蜀锦还不是极简单的事。养了这么久,又不是吃白饭的。 “娘,儿不去。儿手底下有好几个能干人,在西南那边也有忠心的管事,交给他们去办,儿放心。” 老太原太眼睛转了转,道:“卿儿啊,娘这不放心呢。你也知道这次逢着太后的千秋,又有皇后的寿辰,还逢着仲秋,这要是办得好了,咱家的生意何愁不再上一步?若是采买的东西有什么不妥,咱家弄不好还要得罪人。这事交给别人为娘着实不放心呢。再说你之前不是说湘阳的管事弄鬼做假帐吗?正好趁这机会,你去那边好好把事情都整顿一番。西南的家业,是你爹和娘留给你的。将来是你这一房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为娘如何下去见你爹?” 周宴卿看他娘说起他爹一副哀凄的样子,心里也忍不住泛酸。 他还上的时候,他爹就去了,印象已很模糊了。西南的家业是他爹临死前分给他这个小儿子的,也确实不能让他败落了。 不然对不住父亲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再说,以后西南也许就是他和瑾儿的家了。他也一定要把事和人料理好了,才能给瑾儿一个清明安稳的生活。 沉吟了一番,便对老太太说道:“那儿子亲自领了人去吧。在西南采购完,就派了得力的人给大哥送去。” 老太太眼睛转了转道:“为娘哪里舍得你辛苦。这去西南又要不少时日,为娘又要见不着我儿了。这次的事极重要,你大哥特持在信中吩咐的,要赶着为太后寿辰做准备的,一路上若没个能干忠心的人押着货,哪怕路上晚个几天,都会失了先机,为娘这心里着实不安呐。要不咱这次就不掺和了。咱家也不是吃不起饭,就靠着这一回的生意了。” 老太太说完眼睛紧紧地盯着周宴卿。 周宴卿听完,拧了拧眉道。 良久方道:“既然是大哥特特来信吩咐的,又是族叔从别处好不容易得的先机,这就不是咱家的事了。若让族叔知道咱没有按他的想法去做,只怕以后有些什么事也不会通知咱家了。既然此事重要,往西南购得了蜀锦,儿就亲自往京城押货吧。” 老太太眉毛一挑,心里暗喜,面上却不动。 拉过周宴卿的手道:“可是为娘哪里舍得我儿吃这份苦,再往后天就凉了,那北边现在只怕都穿夹衣了。这一路风餐露宿的……算了,还是找了妥当的人去吧。” 周宴卿笑着拍了拍老太太的手,道:“娘别担心,儿又不是没去过,以前还年年往京里去的。反正也不需要太久,一来一回的,快的话两三个月就回来了,腊月前就能回了呢。” 老太太欣慰的拍着周宴卿的手,道:“为了咱家的家业,辛苦我儿了。若你父还在,定也会高兴的。卿儿放心去,多带些人,早些回来,你不是看中那可心人吗?腊月前回来,让娘见一见,咱争取在年前把人娶回来。我儿这些年一个人孤伶伶的,为娘这心里着实不好受。” 周宴卿大喜:“娘,你说真的?年前就帮儿把人娶回来?不管对方什么身份?只要是儿喜欢的就成?当真?” 老太太笑着点头:“当真。为娘这心里只盼我儿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为娘能活几年?以后还不是你们小两口在一处过日子?从京里回来的时候,再把你大哥和几个侄子带回来,年里也好参加你的婚礼,给你贺贺喜。” 周宴卿扑到老太太身上,眼眶泛湿:“娘,你真是我的亲娘!娘,儿下辈子下下辈子还给娘当儿子。” 老太太抚着他的胳膊,眼睛落在前面的纱窗上。心道:傻儿子,为娘当然是你的亲娘。 这晚,周宴卿心里高兴,陪着老太太逗趣到很晚才从正院出来。 在门口,遇上林妈妈还高兴地打招呼:“妈妈,快去歇着吧。夜了。下回路过杏花楼再给妈妈买云片糕吃。” 也不等林妈妈回话,高高兴兴地走远了。 林妈妈张着嘴,想抬手叫他,最终却只看着他渐走渐远。直到消息在月亮门后面。 当晚周宴卿兴奋地一夜未睡,连夜打发了石头把各方的人叫进府,一二三地布置了各种指令。又连夜定了随行人员。连镖局都定了下来。 只盼着能早一日出发,早一日归来,好早一日与心上那人早早缔结连理。 夜长梦多啊。 每次看到那姓岳在瑾儿门前转悠,他就不舒坦。 这么些年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志同道和,又解语花似的可人儿,哪里能放过? 石头在书房门口听了一夜的差,提着灯笼,跑了好几处地方,腿都跑细了。 等到书房的门打开,里面议事的人鱼贯而出,他以为终于可以舒口气了。哪里想到他那主子,又吩咐他到库房去取一些布匹绸缎来,说是明日一早要送去下河村。 石头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看着越夜越兴奋的六爷,心里哀怨连连。 这莫不是喝了鹿血吃了虎鞭了? 这大半夜的折腾。 哎,他一个小厮哪里能置疑主子的事?搭拉着个脑袋,领了人去库房挑东西去了…… 早上他明明刚迷糊地睡了一会,又被人叫起了。说是六爷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他出门了。 石头哀嚎一声,从床上连滚带爬地下了床…… 等他眯缝着眼赶到六爷房里的时候,还被踹了一脚:“昨晚上做贼去了?还不快搬上东西跟我走!” 苦命的石头看着精神抖擞的六爷,抱着摞得高高的十来匹颜色鲜艳的布匹搭拉着脑袋跟在后头。 周宴卿今天尤其高兴。 虽然昨天兴奋地一夜未睡,直至天色将明才眯了一会,但他精神头好着呢。 他娘终于松口了,只等他这次从西南购了蜀锦安全运到京里,待回到青川城,他就能把瑾儿娶回家了呢。 待明年开了春就陪着瑾儿去西南,也省得她要闷在后宅,没准还要看几位嫂嫂的眼色。 周宴卿看着车厢里他让人精心挑出来的十来匹颜色鲜艳的布料,嘴上扬起老高。 瑾儿的女红很是不错,这些布匹就让瑾儿拿去做嫁衣吧。没剩多少时间了呢。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嫁女,哪个的嫁妆不是早几年前就开始准备的? 这般匆促,也不知这些衣料够不够用。除了嫁衣,还有出嫁要用的枕巾、被套、喜帐等等。还要给他做几身衣裳和鞋袜。 这颜色红得多正,摸上去光滑柔软,最是适合瑾儿穿了。 还有这几匹雪缎,给瑾儿做几身里衣,再让她给自己也做几身。相公的里衣还不都是娘子做的? 周宴卿越想心里越是高兴。脸上傻里傻气地笑了起来。 忽又觉得不妥,忙敛了敛神,扭头往石头那边看了一眼,哪料那厢没看他,反而正倚在车壁上睡得正香。 周宴卿用腿捅了捅他,没醒。 石头只侧了侧身又睡去了。 这厮,昨晚上莫不是真做梁上君子去了?rs 第二百四十四章 突然 周宴卿到达下河村的时候,才是巳正。 这货今天心里高兴,索性掀了车厢四面的车帘,欣赏一路上的野趣。 那树上歇斯底里做着最后挣扎叫唤的知了蝉,被他听在耳朵里都觉得无比悦耳。 以前怎会觉得它们瓜噪呢? 那道路两旁生命旺盛,蓬勃向上伸展的杂草都让他觉得如入画卷。乡风浓郁啊。 马车颠簸也叫他觉得颠得骨头无一不舒坦。晃晃悠悠地叫人沉醉。 还没进下河村,遇上扛着锄头下地的下河村乡人,这厮还咧着嘴跟人打招呼,叫得好不欢快。 “叔,这么早下地呐?” “婶子吃过早饭了?” “大爷这么早就从地里挑担回来啦?” 直把下河村的乡人弄得受宠若惊。 往常这个把作坊开在下河村的有钱人家大爷,坐在马车里连面都不露,见了人虽没板着脸,但也极少听见他与人交谈。 身份上的差别,也让别人不敢靠近。 今天这青川城里响当当的周家六爷,见了他们这群泥腿子竟是这么热情呢。 真是个好人。 竟然没有因为有钱就看不起他们呢。 这些被周六爷打了招呼的乡人,恨不得立刻就掉头回家,把周六爷请到他们的家里,好生招待一顿吃喝,看能不能巴结上这个有钱的大爷。 乔明瑾自然也瞧出了他今天的不同。 那厮往常虽然也高兴,但不像今天这般神彩飞扬。风大一些,只怕都要飘起来了。 “这是捡到金子了?” “爷缺金子?”那厮不屑地嘁道。 乔明瑾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撇了撇不理会他。 又听他扬声道:“把东西都搬到厢房,爷先去作坊看看。一会爷再回来吃午饭。” 周宴卿连门都不进,只吩咐了石头和叫二憨子的车夫把车上的东西都搬进院里,自己则转身准备往作坊去。 这厮今天处处透着奇怪。 门都不进就急着去作坊了? 莫不是又接了京里来的单子? 这么多料子? 这,这得有十几二十匹吧?颜色这么鲜亮?这是什么?雪缎?还有,这个,这么正的红色?这是乡下能穿的吗? “哎,这是做什么的?”乔明瑾拦着石头二人,扭头问周宴卿。 石头二人搬着摞得高高的布匹,吃力地扭头去看他们的主子。 周宴卿回头看了她一眼,扬了扬手:“叫他们把东西搬进去。一会回来吃饭我再跟你细说。” 过两日就要去西南了呢,这作坊的事也要安排一番。 乔明瑾狐疑地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看石头二人搬得吃力,只好侧了侧身让他们把东西搬进去了。 那厮除了布匹,还带了好些东西来。吃食点心、蔬菜水果、油米盐茶,还有篓子里几条新鲜的鱼。 比往常多了好几倍。 乔明瑾愣愣地看着堆了半间厢房的东西。 问石头:“都是送给我的?” 石头接过明琦递给他的茶水,连着牛饮了三大杯,还觉得不够。只恨不得把明琦手里的茶壶接过去往嘴里倒。 这才对乔明瑾点头道:“是。都是给乔娘子的。爷可能要出门一段时间。” 乔明瑾扭头问他:“出门?去哪?” 石头摇头:“一会爷会跟乔娘子说的。”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只好做罢。 又打发了他和车夫去歇息,又和明琦拎了一些新鲜的肉菜去厨房收拾。后又打发了两个孩子去写大字,这才回到厢房继续看她的帐册。 今天周宴卿呆在作坊的时间很长。 直到乔明瑾把午饭都做好了,那厮才回来。 周宴卿抱了琬儿亲亲热热地坐在他的身边,频频往她的碗里夹小东西爱吃的菜。 饭桌上与乔明瑾频频温柔对视,让乔明瑾分外莫明。 饭后,二人搬了藤椅坐在廊下歇午喝茶。周宴卿温柔如水,眼睛盯着乔明瑾脸上不放。 乔明瑾觉得他今天甚是奇怪,要不是他说话还算正常,都要让她觉得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换了内芯。 “你今天吃错药了?还是出门撞邪了?” 周宴卿伸出手想敲她脑袋,被她躲开了。 “今天爷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真的出门捡到金子了?” 周宴卿回头看她:“爷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让我天天出门捡金子,我宁愿天天做那肤浅之人。” 周宴卿嘁了一声。 很快展颜对她笑道:“爷今天心都要飞起来了,可不是出门捡到金子可比的。”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眼睛闪了闪。 周宴卿往院门口看了看,石头和二憨子正在客房里不知是磕瓜子还是睡觉,两个孩子也躲在厢房,院门口也没有人的气息。 遂倾身过去抓住乔明瑾的手,欢喜道:“瑾儿,我娘同意了!说是年前就给我们办喜事!” 乔明瑾不敢置信。扭头定定地看向他:“你母亲怎么会同意的?” 周宴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娘怎么会不同意!我娘最是疼我。没听过爹娘都疼幺儿吗。不过,你那是什么神情,你是觉得我娘不会同意?”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眼睛闪了闪便移开了视线,道:“我是觉得你母亲不会轻易同意。” 周宴卿在她脸上来回打量。 看她并没有什么异样。才道:“我娘疼我,说是不忍看我这么多年一个人孤苦,难得有我中意之人,定是要成全我的。” 又躺了回去,道:“我原本也以为我娘不会那么轻易同意。我还做了一些别的打算,甚至是想着先去西南安顿好,再把你接过去。让你在当地一家大户人家认了干亲,在当地成亲,反正出嫁前也不会让人看见你,等你和我拜了堂生米煮成熟饭,还能让我和离?我甚至还做了长久的准备。没想到我娘看我这次要出门办差,看我为了家业奔波劳苦,竟然同意了。我娘还是心疼我的。” 乔明瑾眼睛闪了闪。 隔着一张茶几去看他。 那人头枕在手臂上,面上有对他娘的孺幕之情,面上也带了往日没有的三分喜色出来。 “瑾儿,你不高兴?” 乔明看他向自己看来,笑道:“我哪里是不高兴。只是觉得……” “你觉得不敢相信?” 看乔明瑾点头,他自己也喟叹一声:“本来我也不敢相信的。但看我娘一副真心为我打算的样子,心里又忍不住泛酸。我娘疼我,她定是不忍我难过的。” 乔明瑾看了看他,道:“你母亲怎么说的?你要出门办差?要去哪里?去多久?” 周宴卿扭头看着她说道:“我要去西南,购一批蜀锦往京里送去。京里今年要用好些蜀锦,都是贵人要的,非得我亲去。不然把事办砸了,哪头都落不着好。等我从京里回来,快的话腊月前就回来了,我娘说争取年前就把我们的婚事办了。” “年前?” 周宴卿点头。问道:“是不是觉得太快了?” 乔明瑾点头。道:“年前办婚事。可是这还要换庚贴还要请期……你母亲都说等你回来再办?” 周宴卿也拧着眉起来。 虽然他是二婚,但他这是娶妻,明媒正娶,六礼齐全,他娘昨天没说啊?都等他回来再办? 会不会太紧了些? 还是说他在去西南之前把婚事先定了,然后他回来再办,更好一些? “你母亲没说?” 周宴卿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娘没说。昨天只顾着商量这次去西南采购的事了。大哥也是急信回来的,京里也是要得急,我这两日就要往西南去了。不然赶不到腊月前回来了。我娘可能也是挂着这个事。不过,你别担心,我晚上回去跟我娘问一问,看能不能在我走之前,把事定下来。或者在我走之后我娘派人来定也是行的,反正不是迎亲,没我在也是行的。” 乔明瑾拧了拧眉。看他一脸的真诚,抿了嘴不说了。 又问道:“今天怎么拿这么多布匹过来?这些料子都是稀罕珍贵的布料,哪里是我现在能穿的。也不看看我在什么地方。” 周宴卿笑了起来:“又不是让你现在穿的。这不是昨晚听我娘允了,心里高兴吗。连夜使人找出来的。这年前要成亲,这嫁衣喜帐什么的都要赶制出来,我怕你时间来不及,先搬一些布料来给你用着。我会交待周管事那边,我不在的时候,他除了来查看作坊之外,还要到你这里报备,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布料不够,也只管找他拿。我也会放一些钱在他身上,你要买什么,也只管朝他张口。” 那些布料都是让她做嫁衣的? 乔明瑾扭头看他。 周宴卿看着她笑道:“我知道你事情多,若是忙不过,我就让人去喜铺定一套,你只管往嫁衣上绣几针即可。” 乔明瑾觉得心里怪怪的。 她好像没有他那般的惊喜。是为什么呢? 是觉得这事突然?突然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周宴卿看她拧眉,便说道:“时间是太紧了些。我昨天也只光顾着高兴了,也没问一些细节。让你几个月准备是有些难为了。你放心,我就算去了西南,也会留一些人下来的,你到时有什么事只管找周管事就好。那帐册看不过来就先不看了,等我们成亲之后你再慢慢看。” 乔明瑾看他定定地看着自己,心里虽然有些说不上的感觉,但还是对着他点了点头。 周宴卿瞧着,脸上便无限欢喜了起来。rs 告假 亲们,抱歉,今天回来晚了,莫等更。 明天会补回来的。rs 第二百四十五章 离开 这天周宴卿到下河村的时候,不可避免地遇上了岳仲尧。 当然,如果岳仲尧不来,他也是要去找他的。 而岳仲尧,自他来后,也总是寻着各种借口到乔明瑾家附近打转。或是直接来家寻女儿这样那样,总有各种理由。 周宴卿今天高兴,对上岳仲尧的冷脸,也觉得无限欢喜。 “我娘同意了。你准备和离书吧。” 周宴卿脸上得意非常。 岳仲尧乍一听到此信,初初不敢置信。 待看他脸上不像有假,耳朵里便嗡嗡叫唤了起来。 旁的竟是什么都听不到了。 周宴卿瞧见他这般模样,倒是有些不忍。 清了两下嗓子,道:“你莫说我逼你,你和瑾娘缘份已尽。若你真心为她好,就放手吧。以后我会好好待她的。琬儿,她跟着我们总比跟着你好。” 岳仲尧耳朵里嗡嗡响,听得不甚清楚。心上却犹如有人慢慢拿钝刀一刀一刀地划拉。 岳仲尧嘴巴轻启,低喃:“不可能,不可能……” 脚下如灌铅一般,转身就往外走。 周宴卿没听真切,追了两步:“你说什么?别忘了当初你说好的!” 岳仲尧像被人定住一般,又踉踉跄跄地迈出了门槛。 周宴卿愣愣地看着他消失,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逼迫的意味。 只是成全了他,谁又来成全我呢? 甩了甩头,找乔明瑾去了。 当天周宴卿在下河村盘桓很久。直到石头三催四请,这才登车走了。 也许这是去西南前最后一次见面了,再相见就要到两三个月之后了。 周宴卿看着在车子外面送他的乔明瑾,往她脸上贪看了一遍又一遍。 怎么看都看不够。 乔明瑾瞧不得他的傻样,直催他走。 周宴卿倾身过来,在她的耳边悄声说道:“好好在家绣嫁衣。我很快就回来了。” 乔明瑾脸上红云浮了上来。 周宴卿爱怜地伸出手,想在那粉嫩白皙上摸上一摸。 乔明瑾眼光往边上扫了扫,羞赧道:“快走吧。” “就没有话与我说的?”周宴卿嗔怪道。 乔明瑾抬头看了他一眼,才小声道:“路上当心些。往北走天凉了,多带些厚衣。” 周宴卿嘴角翘了起来,扬起好看的弧度,朝乔明瑾欢喜地直点头。 马车缓缓驰动,周宴卿掀着车帘,看见那人婷身玉立,若崖上那朵幽兰,静静地站在那里,一直望着他…… 多年以后,这一幕都不曾忘记。 当天晚上,在正院,周宴卿陪着周老太太吃完饭,照例留下来陪老太太聊天说笑。 “卿儿,可都吩咐下去了?” 周宴卿点头:“明天还要在城里交待一番。” 周宴卿说完扭头看向老太太:“娘,能不能把儿的婚事先定下来,儿再走?” 周老太太两手紧攥了攥。 “可是不能等了?” 老太太戏谑道。 这才去了一天不到,就改变主意了?果真是好手段。 周宴卿笑嘻嘻道:“也不是。就是等儿回来再请媒,到儿成亲,这也太赶了些。什么事都来不及呢。”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笑道:“咱家是什么人家?旁人办不了的事,对咱家来说,是什么问题?要人有人,要钱也不少。还怕办不了一桩婚事吗?现成的人手。再说咱家也有布铺喜铺,什么不是现成的?再说,成亲毕竟是两家的大事,你不在,总归不好。有些场合还需你出面,咱可不能短了礼数。让对方心生芥蒂。” 周宴卿想了想,觉得自个娘说的很有道理。 忙点头道:“还是娘想得周到。那,还是等儿从都城回来再办?” 老太太松了一口气。 拍着他的手道:“合该这样。卿儿放心,为娘先帮你把媒人请好,把东西都准备好,只等你回来咱就办起来。再有,你那院子也要找人修葺一番,你不在正好,正好把院子腾出来,好生打理一番。等你回来正好给你成亲用。” 周宴卿听了很是欢喜。连连点头。 “娘,那院子可得好好修一修。多找些花匠把园子也重新归整一遍,多种些花草。四时花草都要,每一季都要能看到花开。她一定会很开心。” 老太太咬了咬牙。 片刻后又扭头看向他,笑着说道:“都依你。全都依你。娘一定把你那院子弄得妥妥当当的,事情也帮你先安排好,只等你一回来就洞房。” 周宴卿脸上烧了起来。面上带着羞涩:“娘……” 老太太看着他,脸上带了一丝复杂。 当天晚上,周宴卿又把石头指使得团团转,听风院里当夜灯火不熄。 隔天周宴卿又在城里忙活了一天,把青川城里周家名下的产业铺子都看了一遍,掌柜管事的也都见了一遍,帐本也略翻了翻,又作了一番交待。 下半晌,又特意把周管事叫过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把雅艺作坊和乔明瑾都托了给他。 当天晚上,在正院吃过饭,周宴卿本想向老太太再争取一天时间,往下河村再去一趟的。 要分离这么久,当真有些不舍。 若是可能,都想把人带了同去。 想到成亲后,便可以起卧同步,又心生欢喜起来。 怎奈还未等他开口,老太太就说已是让人把他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连人带马车都配好了,随伺人员都安排妥当了。 周宴卿只好作罢。 早一天去也好。事情早些办完,也好早些回来。只要想到能早些把人娶回来,心里便胀得满满的。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周宴卿就带了三四十个护卫家丁,十好几辆车走了。 正院里,老太太眯着眼坐在榻上,头也未抬,对身边伺侯的林妈妈说道:“走了?” “走了。老太太既然起了,怎的不送送六爷?” 老太太睁开泛着红丝的眼睛,徐徐说道:“我见不得那孩子一脸欢喜和期盼的眼神……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卿儿以后会不会怨我?” 林妈妈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只面上不显。 看着老太太说道:“老太太总归是为六爷好的。” 老太太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这孩子蹉跎了这么些年,我也是想他开心的。只是……将来周家兴家还是要靠他和老大,而卿儿做事又比老大要大方老练,将来说不得一家子都要指望着他。我如何能让他娶那样的一个人……还不得让人看笑话。” 林妈妈叹了一口气,老太太最是看重门第出身。虽是疼六爷,但也不会为了他改了自己的初衷。 只是六爷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便总想着为六爷多说一两句好话。 “那不如等六爷成了亲,再把人纳进来?总不好让六爷空欢喜一场。难得他有一个喜欢的人。” 老太太听了并不接话。 良久才摇头道:“我是他娘,我最是了解他。这么多年,他才看中这么一个人,若是把人娶进来了,将来妻妾不分,嫡庶不分,那是乱家根本。我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林妈妈拧着眉说道:“那六爷……只怕六爷会对老太太有怨言,将来母子有了嫌隙……” 老太太哼道:“我是他娘,他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还能为了别的女人,连孝道都不要了?” 顿了顿又道:“最好是远远打发了去。” 林妈妈心里一惊,忙道:“这,这如何打发了去?她一家子都在这呢。” 老太太拧着眉恨恨地磨了磨牙,这女子若是留在此处,将来卿儿总有机会见到。每见一面,就有可能对她这个娘不待见一次。 只是要打发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老太太抬手在大腿上又敲了起来。 良久又道:“那女子不是还没和离吗?听说她那婆婆是个势力只认钱的?那女子从卿儿这里也争了不少银子,只怕好东西都收笼了不少,若是她婆婆知道了,那家子会放过她?” 老太太说着便笑了起来,道:“她那两个妯娌也都是不省心的。乡下地方哪里见过什么好东西?只怕巴不得把人拘在家里,好好替她们养家养儿女呢。只要她和离不成,还怕跟卿儿搅在一起吗?若她要闹,我正好设了局把她爹和她弟弟的功名去了,看她还有什么倚仗!” 林妈妈听着老太太的笑声,莫明地抖了两抖。 老太太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这些年在她的身边,还看不清吗? 那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老太爷虽然生了几个庶子庶女,但哪一个姨娘能活下来享福的? 反正周家有钱,养着便养着了,又不花老太太自己的钱。外面谁不说老太太是个难得的贤良人?对庶子庶女一视同仁,若如亲生。 连老太爷临死的时候,都泪流满面地拉着老太太的手说是很高兴能娶到她。当着老太太的面,把大半的家业分给三个嫡子,几个庶子得的还不到三个嫡子的一个零头。 老太太成了周家全族的典范,连族长都说娶妻当如老太太。 老太太留下几个庶子,不过是多添一双筷子的事。可是又能指使他们为自己的三个嫡子所用,让他们替自己的三个儿子忙活…… 林妈妈想到此,脸上便带着几分敬畏出来。 老太太笑过一阵,又对着林妈妈吩咐了一番,做了一些安排。rs 第二百四十六章 来人 自那日听了周宴卿的一番话之后,岳仲尧就一直浑浑噩噩的。 整天避着人,只顾在地里忙活。 不见人,也与人说话。 有时候在地里,愣愣地站在太阳底下能晒一天,有时候要锄头锄到脚了方醒转过来。 眼睛酸胀,只是又流不出眼泪来。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又觉得太过窝囊。 岳家两口子没觉查到儿子的异样。 还只当他一天天地开荒在地里劳累狠了。老岳头一面吩咐儿子悠着些,一面又想着这可能是儿子想在分家时多得两亩地,便也只摇头叹息随他去了。 吴氏倒是高兴得很。 虽说仍觉得儿子丢了衙门的公差大为可惜,但见到儿子在地里这么拼命,怨言还是少了些许。 地多开一些出来,就能多种些粮,多打些粮,一家人也就够吃了,没准还有余。 又不能押着儿子到城里给县太爷认错,要回差事。事情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 岳仲尧连日里忧心如焚,嘴角长泡,终于躺倒了。 当秀姐来家找乔明瑾说闲话,说起岳仲尧病倒在床的时候,乔明瑾愣了愣。 那人身材精壮,身子板结实得很,这怎么忽然躺倒了? 琬儿听了急得团团转。 在乔明瑾身边直转悠。小手拽着乔明瑾的衣摆,小嘴一张一合,眼睛里带着企盼,巴巴地望着乔明瑾,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去岳家看她亲爹,她是不敢的。 她那奶奶总是不给她好脸色看。她到现在还是很怕她那个奶奶。 和她一起玩的娃子都是有爹有娘的,爹和娘也都是住在一起的,只她和别人不一样。 她怕娘伤心,也不敢问。 可是她也想天天和爹娘在一起,一起睡一起吃饭,还有爹有娘哄她。 乔明瑾看女儿恹恹地抱着她的脖子,趴在她的后背上,心里便软了下来。 拉着她圈到面前,道:“琬儿想去看爹?” 小东西眼睛亮了亮。看着乔明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怕看见奶奶?” 小东西又连连点头。 乔明瑾叹了一口气,拉着女儿的双手,道:“那你和柳枝姐姐一起回她家去,让长河哥哥往隔壁帮着守着,等你奶奶不在的时候,你再进去看你爹。” “好!”小东西听了高兴地直点头。 连蹦到跳挣脱开乔明瑾的手跑了。 片刻后又跑回来。 “娘,我能不能带一包好吃的点心给爹?” 看乔明瑾点头便高兴地一溜烟进了放东西的厢房寻摸去了…… 岳仲尧躺在床上浑身乏力。脑子里昏昏胀胀的,耳朵里也嗡嗡响,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离开他了。 心下焦急万分,内火越发烧得旺,怎奈浑身无力竟是下不得床了。 琬儿偷偷摸摸进来的时候,岳仲尧正在回忆往昔。 洞房之夜,满室通红,他的娘子手里紧紧拽着一方鸳鸯戏水的帕子,蒙着大红头巾坐在喜床上…… 夜凉如水,怀里的人柔软娇艳。 他把心尖尖上的人儿,搂在怀里,生怕把她挤坏了,动都不敢动。 一遍遍吻着她娇嫩的肌肤……直到怀里的人儿软成一摊水…… 最后窝在他的怀里娇软无力地喘息…… 他那时觉得心里胀得满满的,拿万金都不能换…… 他揣着那点少得可怜的遣散银一路兼程,只想早些看到日夜惦念的人儿…… 可是为什么竟是不一样了呢? 两人为什么竟成这般了? 岳仲尧心下抽疼,以手覆额,眼瞒热得人难受。 琬儿在院门口左右看了又看,小心地趴在篱笆墙外,直到长河和柳枝示意她可以进去的时候,小东西还往里面伸着脖子。 等确定院里无人后,这才蹑手蹑脚地进了院子。 先是趴在岳仲尧的房门口往里听了听,小身子又往院子里看了看,这才小心地推开房门挤了进去。 蹑手蹑脚地走到岳仲尧床前,看岳仲尧大手盖在脑门上,也不知她爹是不是睡着了。 有些不敢靠近。 想了又想,又回头看了看,生怕院里突然来了人。 咬着唇踌躇,良久才踮着脚一步一步走近。 小东西的小手刚覆上岳仲尧额头的时候,岳仲尧就睁开了眼睛。 见是自己心爱的女儿,忙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琬儿?” 小东西眼泪差点滚下来。咬着唇使劲点着头。 “爹爹,你病了吗?” 紧紧抓着岳仲尧的衣摆,两眼泪汪汪。 岳仲尧两眼泛酸,吃力地把女儿抱了起来。 又往女儿身后看了看,问道:“琬儿一个人来的吗?你母亲呢?” 又往院里听了听。 院子里静悄悄地,只听见风吹动树梢的声音。 小东西眨巴着眼睛望着岳仲尧。 “琬儿一个人来的。长河哥哥和柳枝姐姐在外面。” 说着又拿小手去盖岳仲尧的额头:“爹爹是额头烫吗?” 岳仲尧心里有些失望。 把女儿软软的小手抓在手里,紧紧地握着。 另一只大手盖着女儿的脑门上,摸了又摸:“爹爹没事。就是累了,躺一躺就好了。你母亲知道你来吗?” 小东西点着头,把手里的一包点心推给岳仲尧:“爹爹吃。” 岳仲尧看着黄皮纸上印着大大的杏花楼字样,眼睛刺痛。 把那包点心接了过来,随手搁在一旁的案几上。 “爹爹等会吃。琬儿是想爹爹了是不是?” 小东西看她爹一副生病乏力的样子,瘪着嘴想哭,心疼地摸着岳仲尧的脸,倚进岳仲尧的怀里。 岳仲尧心里柔软。圈着女儿小小的身子,一同倚在床柱上。 这是他的女儿啊,身上流着他的骨血,如何让别人养了去? “琬儿,以后和爹在一起好不好?” 小东西看着他爹直点头:“还有娘。” 岳仲尧心下酸涩。 摸着女儿的脸道:“若是你母亲……若是你母亲要回你外婆家,你就跟着爹好不好?” 小东西看着她爹直眨眼:“那琬儿也和娘回外婆家。外婆外公喜欢琬儿。还有舅舅姨姨。” 岳仲尧闭了闭眼睛。 又道:“琬儿不想和爹在一起吗?” 小东西仰着头看她爹:“想。可是我不喜欢和奶奶在一起。爹爹,你和琬儿还有娘住在一起好不好?” 岳仲尧紧紧地抱着他的女儿,下颚顶着女儿的脑门,一滴泪落在女儿乌黑的发堆里消失不见…… 这是他的女儿,谁来也抢不走。 周宴卿走后第五天,已远远地出了青川城的地界,周老太太便一迭声吩咐了下去。 这日,乔明瑾在院里不见琬儿的身影,问明琦。 “找她那爹去了。”明琦答道。 乔明瑾瞧着明琦对岳仲尧还是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他毕竟是琬儿的爹。” “哼,他要不是琬儿的爹,我能把他打出去!” 乔明瑾瞧着她,看她一副泼辣样,摇了摇头。 这性子也不知像谁。 她娘生了两儿三女,没一个人的脾气这么冲的。能把人记恨这么久。她娘和她爹更是一副好脾气的人。她祖母蓝氏虽然不喜多言,面上也不常带笑,但也不是一个泼辣的。 这孩子也不知随了谁。 乔明瑾得知琬儿在她爹那,便也放心了。 岳仲尧待这个女儿犹如掌珠。自己有事都不会让这个女儿有丁点的事。故也就放心回厢房继续看她的帐本了。 一柱香之后,午时初刻,门口便传来马车的轱辘声。 乔明瑾心下诧异。 周宴卿已经走了,除了他,极少有人坐着马车来找她。 周管事倒是坐马车来的,但他为了避嫌,马车都是停在作坊那边的,要说事也是乔明瑾往作坊去的。 两姐妹对视了一眼,明琦便跑出去开门。 有一中年管事模样的人正背着手一脸倨傲地站在门口。旁边有一小厮模样的人正举着拳头大力捶着门。 明琦看那小厮都快把两只手捶到大门上了,便一脸不高兴。 皱着眉问道:“你们找谁?” 那小厮看了身后的管事一眼,挺了挺胸,对着眼前的小丫头大声说道:“我们是城里来的。这是可是住着一位姓乔的娘子,叫乔明瑾的?” 明琦拧着眉看他。 这人好生无礼。女子的闺名也是大刺刺说的? 来回打量门口的两个人,那中年管事还仰着脖子一副眼睛长在脑门的样子。 哼,什么人啊,来找人还这般模样! 明琦收回打量的目光,道:“正是。你们是什么人?” 那小厮看找对了地方,便又说道:“那就是了。快快让开,我们是周府来的,快些引了我们进去。这秋老虎,可把人热的。快让人奉茶来。” 明琦听他说完,心下来气。 把门重重地关上了,在门里面扬声道:“等着!” 那小厮不妨小丫头把门关上了,一只脚还抬着正准备进去,那门差点就拍到了他的鼻子上。 遂恨恨地咒骂了一声。 那中年管事撇了他一眼道:“跟个没规没矩的乡下丫头计较什么?还指望她能跟咱周府的丫头一样恭顺有礼?” 明琦往里禀报乔明瑾,乔明瑾心下诧异,也不知周府的人找她何事。但也知不能怠慢,便让明琦速去开门。 那周府来的两人在门外等了一会,那门又重新开了。rs 第二百四十七章 索要 乔明瑾迎了那二人进去。 却见那二人牛气轰轰地在院里来回打量。一副瞧不上眼的样子,还不时评头论足一番。 乔明瑾本来有些生气,又听那小厮模样的人对那管事模样的人说道:“嘁,还不如咱府里二管事的院子大呢。” 乔明瑾听了便气笑了。 那二人看她镇定非常,脸上还带了笑,便有些不喜。 真是,都死到临头了,还未知呢。 那管事模样的人瞧不上乔明瑾,上下打量了乔明瑾一番,便扭头示意那小厮。 那小厮会意,便仰着鼻子道:“我们是周府里来的。这位是府里的总帐房,你也不必知道他是何名姓。只知我二人是府里老太太叫过来的也就是了。老太太说不好再叫乔娘子再为府中产业日夜操劳,乔娘子本就不是我们府中人,叫个外人帮着看帐本倒叫旁人笑话。如今叫我二人来把帐本拿了去。乔娘子就快快整理一番吧,我二人也好抬了走。” 乔明瑾听完一愣。 要帐本? 周老太太要的?没听周宴卿说起啊。 拧着眉说道:“那帐册是你们六爷拿过来的。他亲自交与我手里,临走前也不曾说要交了去。你们……” 那管事模样的,对老太太打发他大热天的大老远跑这一趟乡下,心里本就带了几分怨言。 又听说来此是为拿帐册的,听说府中一干家业铺子田产的帐册都交给一乡下女子在打理,心里就存了气。 他在周家当了几十年的帐房了。 老老太爷还在的时候,他就到帐房里当个磨黑伺候的小子了。后来老老太爷让他跟着二帐房学打算盘,再来又得了老太爷的青眼,当了一个小帐房,后来老太爷去后,大爷掌了家,他又提了总帐房,还掌着府中外头帐册的核查之职。 他比别人多熬了多少年?吃了多少苦,才有如今这般的地位? 她一个乡下妇人,还敢在他面前拿大了? 一个乡下妇人懂什么? 府里外面送来的帐册哪一回不是让送到他面前来核对的?回回他都要抚额叹几声能人又要多劳,再从府里的各位主子那边讨一些好,无一不请他多经心些。 本来他还道怎的今年的帐册这般少了?可是六爷请了人直接在当地做好了,再送回来的?或是请了厉害的外帐房,有专门人负责府外产业了? 没想到竟是这女人把六爷的心勾走了。这人还没嫁进来呢,就觊觎上府中产业了。 倒是好心思,好手段。 一个乡下妇人,不过是认了几个字,还会看帐查帐不成?懂什么进出?懂什么外帐内帐? 那帐房心头这般想着不免又来回打量起乔明瑾。 长得还算有一二分姿色,面上也算沉着冷静,淡淡的,似乎宠辱不惊的样子。也莫怪六爷会看上她。 任谁在外面被人奉承得多了,忽然遇上这样一个淡淡的不往上扑的女人,都会觉得一二分稀罕。 新鲜着呢。 等过几日新鲜劲过去了,也就昨日黄花了。 女人还不都一个样?谁还能容颜不改? 乔明瑾也不斥他眼光放肆,大大方方任他打量。 待他收回目光,便对他说道:“我这等乡下妇人,也真是不配知你名姓。那便这般随意叫着吧。这位帐房,你方才说了,帐册是老太太叫你二人来拿回去的,我也不多言。我也不怕你唬我,那给你驾车的二憨子我是认得的。你既要帐册便拿走吧。不过要写张收条给我。不然待来**不肯认,又找我来赔,我如何向六爷交待?我一个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妇人可赔不起。” 那帐房不妨她这一个乡下妇人还有这等心思。 也是,能勾得六爷心思的人,又哪里是简单的? 也不答话,只示意旁边的小厮。 那小厮便不屑道:“就说你乡下人没见识。那马车都是有府中标记的,还会诓了你不曾?你既要收据,那便要吧。且去收了帐册来。我二人还要赶路!” 说完又四下打量,又嘀咕道:“连个下人都没有,也不知上茶。这什么待客之道!啧啧啧。” 乔明瑾本已转身要去厢房,不妨听到他这一番嘀咕,便笑着转身说道:“我这乡下地方,都是贱物,也没那等贵人喝的茶叶,只怕也入不了贵人的口。不过一两杯冷开水还是有的。” 说着便要叫在旁边听得喷火的明琦去给两位贵客倒凉开水。 那帐房见了便道:“算了。不用麻烦了。乔娘子只需把帐册收拾妥当了,让我二人拿走便是。且莫要漏了。” 说完便转身让在一旁随手侍立的二憨子去车上拿车上备的茶水点心。 那二憨子跟着周宴卿来过多次,每回乔明瑾做了午饭,也未分一二三等,都是多做一些,再匀了他一份的。家里有那好吃的,也必是要留给他一份的。 他在外驾车,可没少吃乔娘子给的好吃食。 他家里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的,那农家的吃食吃得更是安心欢喜。 如今见着这二人看不上乔明瑾,还一副无礼至极的模样,张口便想为乔明瑾说些什么。 只是又觉得自己人微言轻,而且也怕惹得那二人不快,害他没了这份差事。 便担忧地看了乔明瑾一眼,转身去车里拿茶水点心去了。 乔明瑾转身去厢房收拢帐册的时候,那二人也跟了进去。 乔明瑾也不在意。快手快脚地收拾着桌面上的帐册。 那帐房本来还觉得乔明瑾动作太快,生怕把帐册弄坏了,还一边拦着让她小心。 见桌上摞得高高的一堆,还有一些新的帐册,瞧着是新列的帐册。便随手拿在手里翻了翻。 不曾想,看着上面列得一条条一列列竟是条目分明,简单明了。不仅字写得好,名目摘要,金额、支出、收入、各明细、汇总,都做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是不会算帐的人,也是一目了然,全然不像旁的人那样,黑糊糊一团,看着眼晕脑帐,非得沉着心进去,旁若无物,才能理清一二。 不由得抬头看向乔明瑾。 难道六爷真是慧眼识人的? 真找了一个能人? 随手在另一堆旧帐册上拿起一本来翻看。那旧帐册上面记载的东西跟他方才所见全然不能比。看得他头疼。 再翻几页,意是能看到有些条目旁边用着细细的笔做了标示。他再细看,竟是发现那条目是有疑虑有出入的。 他又再上再下的对照了一番,来回细看几遍,发现还真是记着不对的条目。 若不是他看了标示,又上下来回细看,他也看不出有差错。这么小的差错,细微如尘埃…… 那帐房再看乔明瑾的目光就有些变化了。 语气上也恭敬了许多。 对着乔明瑾说道:“小娘子辛苦了。这帐册做得很好。” 看乔明瑾不搭话,也知前面得罪了人。便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出来,递给乔明瑾。 说道:“府中一般帐房的月钱是二两银子,这里面是二十四两银子。老太太给算了一整年的工钱。还请乔娘子收下。”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道了声谢把那荷包接了过来。 如此正好,她付出劳动,拿报酬,应得应份。 乔明瑾又从桌上抽了一张琬儿练字用的宣纸出来,拿了一支笔递给他,让他写下收据下来。 收了几本帐册,都是什么名目,何年何月何人收妥都一一写下来。 那帐房也没有异议,刷刷几笔就写好了收据,乔明瑾看了看,把墨吹干,便收了起来。 便叫他二人把帐册都搬了去。 那小厮仍是一副鼻孔看天的样子,乔明瑾也没跟他计较。倒是那帐房在临走之前跟她打了声招呼。 “乔娘子留步。我二人这便走了。” 乔明瑾也不答话,本就不想送他们。便只笑着朝他点了点头,站在厢房门口目送他们,又让明琦跟在他二人身后去关门。 片刻后,就听到外头马车轱辘走远的声音。 明琦关门回来,看到乔明瑾愣愣地对着空空的桌子发呆,有些心疼。 愤愤道:“姐,他们拿走便拿走吧。咱们还不稀罕呢!二两银子以为很多么?一副打发叫花子的样子。也不看看姐姐是如何劳累的!还当我们稀罕料理他们家的破事呢!” 说完又愤愤地哼了声。 乔明瑾好笑地看着她,拿过桌上的那荷包递给她:“别气了。姐又不生气。这荷包拿去,当做你的私房。” 明琦推了回来:“姐,我不要。在这里有吃有喝,要花钱姐姐还给我拿,哪里用得着银子。” 乔明瑾把荷包塞到她手里,起身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拿着吧。下回姐带你去城里看明珏和明珩,你有什么想买的就拿银子去买,也给你哥哥和弟弟买一些他们喜欢的。” 明琦听了才又欢喜起来。袖手收了。 转身高兴地问乔明瑾何时去城里? 乔明瑾与她说了几句。 又吩咐她去作坊那边看周管事今日有没有来,若是来了,请他来家里一趟。 明琦收了银子,便欢喜地出门往作坊那边去了。rs 第二百四十八章 又来 周管事当天没来。 乔明瑾也没太在意。 除了在书房看到桌子上原本放帐册的地方空落落的,有些许愣怔外,倒也没多的感觉。 给别人做事就是这样。 做的好是你能力之内的,应当应份的。做得不好,是你不尽心不尽职。别人让你做是瞧得起你,不让你做,自然也是一句话的事。 当天晚上吃过饭,乔明瑾惯性使然,抬腿往书房走,临到门口,举着灯往里愣愣地看了一会,又转身回了房。 而当晚在周府里,对着一堆帐册,老太太却极为仔细地把每一本帐册都翻了一遍。 看完脸上表情丰富。 老太大自己本就是商家之女,自小耳闻目染,自学会认字开始就学会翻帐本打算盘了。出嫁时又陪嫁了好些铺子田产,老太太打理嫁妆铺子看帐本,是熟得不能再熟的。 婚后,又掌管了周管中馈,又给老太爷管过家业。老太爷走后,也是她一力接下了周家偌大的家业。 看几本帐册对她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老太太原本还以为乔明瑾有旁的心思,是为着进府做一些准备什么的。 哪料人家就把自己当一个帐房,什么手脚都没做,也找不见什么旁的心思。而且这个帐房看来还是个厉害的帐房,有些地方连她都看不出有问题,竟是被她找了出来。 老太太脸上复杂难辩。 只是老太太绝不会承认有女子做帐比她还做得好的。 恰恰在这时,伺立在侧的林妈妈说了一句:“这乔娘子,真真是个当家理事的好手。这帐册做的比经年的帐房还厉害。就是府里的总帐房只怕也比不得她。” 老太太一听,脸上便带了气,重重哼了一声,把手里的帐册远远丢了开去。 道:“娶妻娶贤,这娶来是为照顾六儿传承子嗣的。府里缺帐房吗?” 林妈妈看老太太面上露着恼,遂把嘴巴又紧紧闭上了。 又听老太太说道:“都安排妥了吗?” 林妈妈点头:“都安排妥了。” 老太太听完这才扶了林妈妈的手入了内室。 次日,清闲下来的乔明瑾,给女儿和明琦布置了功课,让她们描红和练算盘,自己则起身往作坊去查看。周宴卿不在,她就得多跑一跑,多看一看。 直到临进午时,她才回了家。 与昨日差不多的时间,门外又听见马车的轱辘声。 乔明瑾眉头皱了皱,往书桌上,房间里,书桌底下都细看了看。没发现有遗漏的帐本。这才出了房间。 果然又是周府的人。 只是今儿来的并不是昨天那两个人。而是换上了一个中年妈妈和一个十六七岁颇为几分姿色的丫鬟。 屋子里明琦和琬儿都在。 岳仲尧这几日已见好,再说这个吃饭的点,琬儿也是不敢往岳家那边去的。 不知是不是城里来的人都对乡下人家的院子感到新鲜,如同昨日来的那两位一样,这二位也是一进院子就四处打量。 今天这二人打量的目光比之昨日那两位还要更放肆一些,恨不得从哪巴拉出一两件她们周府的东西出来。 那中年管事妈妈模样的妇人,眼睛就如盯在乔明瑾身上一样,打量得那叫一个细致。 吓得琬儿紧紧地偎在乔明瑾的身侧,抱着她的大腿不放。 明琦倒是一副泼辣样,在对方打量她的时候,还瞪大了眼睛与那二人目不转睛地对视。 只乔明瑾站一边冷冷清清地看着她们。 那中年妇人,穿得极为体面,不知是不是老太太房里的,还是府中哪位太太面前的得意人。 满头的金钗银钗,手腕上还套着两只份量十足的金镯,压裙的玉环都是碧盈盈水汪汪的好货色。 也不知是炫富还是来给乡下庄户人家开眼界来的。这通身的首饰,瞧得就跟那乡下暴发户家的地主婆没什么两样。 那上河村有两三个家里田地多的妇人,经常满头钗的,带着婆子丫头四下走,恨不得人人都夸耀一声好气派,非得惹来别人一通眼红巴结才愿意转身回家。 眼前这丫鬟倒是没那么俗气,头上也没插那么多支钗环,杏黄的襦裙,发上只一只玉簪,两三朵花钿,清清爽爽。手上也一只玉镯,举手投足间很是优雅,瞧着倒像是哪家小户人家的小姐。 怪不得要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了。 这教养,不说给家里的主子备下的,便是给出嫁的姑奶奶们备下的,自然是下了血本大力培养出来的。 “你二人来此,可有何事?” 乔明瑾看她二人不出声,只好自己先出声了。她倒是清闲,只是也不愿意这么耗着啊。谁个耐烦天天与一堆不认识的人瞎耽误功夫? “你就是乔娘子?” 那中年妇人问道。 乔明瑾朝她点头。 那人在乔明瑾面上又打量了一通,转身看向偎在她身侧的琬儿。 那丫鬟便笑着迈了两步:“这是娘子的女儿吧?长得真像娘子。” 又两步走到琬儿面前,略略俯身道:“可是叫琬儿的?” 琬儿看她一副无害的脸,有些怯怯地点头。 那丫头便伸手想摸摸琬儿的头,但乔明瑾带着女儿往后退了一步。 那丫头手便落了空。抬头看了乔明瑾一眼,乔明瑾也抬眼与她对视。 那人很快便移了目光,又对着琬儿笑着说道:“真乖,你爹呢?下地了?” 琬儿这回抬头看了乔明瑾一眼,不知要不要回答。 乔明瑾看她二人这般,也不知是所为何来,便道:“你二人可有事吗?” 那丫鬟看不能引得小东西说话,也直起身子回了那中年妇人身边。 那妇人听得乔明瑾的话便说道:“我们是周府里来的。我是老太太房里,人称赵妈妈,这位柳儿姑娘是我们六爷院里的丫头,平时贴身伺候我们六爷的。我们这一趟来,是来寻乔娘子说说话的。” 那妇人话落,乔明瑾便看了她一眼,又转向旁边的柳儿姑娘身上。 这贴身伺候咬得清淅呐,若是她装做不懂,不知眼前这二位要不要向她解释一番。 果然这贴身伺侯的都是万里挑一来的。 那姓赵的妈妈看乔明瑾不接话,自来熟的往厢房的方向走:“我们老太太让我们来陪娘子说说话,小娘子不会舍不得给我二人倒一杯茶吧?” 乔明瑾瞧她二人这架势,只怕不把话说完是不会走的了,只怕要说的话还不少。 便示意明琦去烧水准备沏茶。 回头再看那二人,已是把几间厢房都看了一遍了。 除了那间充做仓库的厢房平日里上锁之外,其它都只是虚掩着的。 那二人还往正房门口往里看了看,只是并没走进去。很快又往后院也看了看,厨房都去瞟了两眼。 乔明瑾并没有跟她们去,也没什么背着人的,遂大大方方随便她们看。 那二人不想这乡下人家,这院子倒是收拾得利索。 并不像一般庄户人家,那院里是一片黄泥,高一块浅一块的,这家的院里都铺上了青石板。 那厨房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大锅小锅炒锅蒸锅,铁锅铜锅平锅砂锅……墙壁上钉了一排木叉,整整齐齐地挂着各色锅铲、勺子、锅盖、及各种刀具。 大的小的、切的剁的、长的短的都有。 也就比她们府里的厨房小了一些。但各色用具竟是刘全得很。 有些东西,在他们周府她们都没见过。 那二人对视了一眼,各自肚肠。 那叫柳儿的倒是紧了紧手中的帕子。 这六爷也不知填了多少银钱进去。这哪是一个乡下人家该有的物事? 她们柳家因她在府里得了主子的眼,捎回去的银子虽不少,但家里也并没改变多少,除了那地比之前多了几亩外,那院子那厨房那厢房里的用具,哪里是能跟这家比的? 方才还有一间房间上了锁,也不知是不是库房? 倒是要叫她打开来,看看从府里都搬了多少好东西进去。 二人看到乔明瑾正站在厢房门口,远远地看着她们,脸上似乎还带着笑。 脸上略略有些不自然。 但很快便恢复了。 她二人在府里得了老太太的青眼,又是老太太派了来的,可不是来露怯的。 二人先乔明瑾一步进了厢房。 那边明琦也把茶沏好了。 乔明瑾也没多费心思。 一般这天气来家的人,她都不会给人上这茶叶泡的热茶,也就是一杯凉白开。或是往里加一勺白糖或是蜂蜜,或是直接就上绿豆水。 只人家这贵样,贵府里出来的,费那心人家领不领还两说呢。瞧这模样也不是来巴结交好的。 那柳儿姑娘闻了闻杯子里的茶香,这还烫着嘴,可不敢往嘴里倒。只是闻着味道,也觉得有两分熟悉。 不管是不是,都认定是六爷从府里带来的好茶叶。柳儿心里又恨得不轻。 自己和丽姨娘每天近在咫尺,六爷就是看不见。非要往这么大老远寻一个嫁了人还生过孩子的昨日黄花。 身上穿的还不如府里的粗使婆子呢。 这脸蛋这身材,青川城里哪处寻不到?就是府里也是每个院子随便都能拎出几个的。 而且个个都是清清白白的身子。 六爷这是怎么想的? 当真是别人的妻子才是最好的?rs 第二百四十九章 来意 这二人在厢房里与乔明瑾隔着茶几面对面而坐。 乔明瑾冷眼瞧着这二人面上虽带着挑剔,但应该不是那等难缠之人。 不想才说了几句话,就话里有话,处处带着机锋。 虽不知这二人来此所谓何事,但想来也不会是来打砸的。 自己与她们前日无仇近日无怨的。能碍着自己什么事? 遂并不主动张口,只听那二人在一旁说。自己则只端着在井水里湃过的蜂蜜水来喝。 那叫柳儿的姑娘,看着放在她面前冒着缕缕白烟尚不能入口的热茶,再看乔明瑾则一脸享受地喝着蜂蜜水,眼里几欲喷火。 觉得喉咙处又干了几分。 果然是乡下人家地里刨食的,什么规矩都不懂! 莫说进府当正妻了,就是迎进门当妾,还要不知费心教导多少时日才能出门见人! 只她倒也是个耐得住性子的,并不言语责怪。 不然也不能在六爷撵了丽姨娘之后,还留她在听风院里当差。 那叫赵妈妈的看了乔明瑾一眼,觉得这女人倒不是简单的人物。 这般的冷静,看她二人大府里出来的,也不见畏惧,一副山快崩于前而不露声色的模样。就是府里的几位太太怕也没这般气度。 怎奈出身不好,又是如今这样的身份,老太太可是说了当妾都是不够资格的。 遂腰杆又挺了两分。 “乔娘子。这怎的不做几身好衣裳穿?我听说六爷给娘子拿了好些布料给娘子裁衣裳。就是前两日,六爷临走前还从库里搬了十几匹布料过来。这布料啊,要是不做成衣裳穿,只压箱底,久了只怕颜色就要褪了,也不时兴了。就是拿去当了卖了也是不值多少银子的。” 赵妈妈边说着边往乔明瑾身上打量。 连乔明瑾里衣穿的料子都不放过。非得瞧一瞧是不是府里拿来的料子。 那柳儿姑娘更是一双眼粘在乔明瑾身上。 乔明瑾手里正端着杯子,闻言顿了顿。 淡淡抬眼看向赵妈妈。 “赵妈妈也看到了,我院里院外种着菜,又养着鸡,有肉有蛋吃,地里还有粮,只怕是不会拿几匹布料去当去卖的。我还不缺二两银子花。” 柳儿听了手指在杯子的杯沿上转了两圈。 抬眼说道:“我知道娘子不缺银子花。那作坊我听说可是没少赚。也就我们六爷心善,见着别人过得不好,就想着要拉一把。哪里没有几块烂木头?哪里不能开作坊?竟是大老远选了这么一块地。还累得自己要来回奔波。” 乔明瑾不妨这二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倒是话里处处机锋。 果然是大府后院里养出来的,这能活下来,还活得好好的,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乔明瑾正想开口,那柳儿又兀自笑了起来。 又说道:“我们六爷有一年元宵,看见几个乞丐在路边看人观灯,那眼巴巴的模样,甚是可怜。我们六爷便心善赏了每人一盏花灯。那跟我们六爷一起出门的,还说没见过六爷这样的,不赏饼子倒是赏花灯的。六爷一听又每人赏了好大一块银子。哎,我们六爷就是心善,那钱都不当钱。见着人过得不好,就不忍心,到处往外撒银子。” 看向乔明瑾又说道:“我听说这作坊,六爷还舍了一半的份子给娘子了?啧啧啧,这赏得有些大啊。连老太太都说若有那银子还不如多给她买几两燕窝呢。听说娘子也是个极心善的,把家里过不下日子的亲戚都拉把了一把,在作坊里领着厚厚一份月钱呢。听说那家里田也买了院子也盖起来了,一家子都搬到作坊里来了。娘子你真是个好人。” 乔明瑾盯着那叫柳儿的脸看。 看得极仔细。 当真是越好看的花越是带毒的?面上越是热情的就越要防范? 古人诚不欺我吗? 那赵妈妈看了乔明瑾一眼,心里也是一阵鄙夷。 他们周府的几位爷虽还住在一起,但内里在老太爷过世的时候就已分了家了。各人手里也有各人的产业。 这六爷为了不招几个兄弟的红眼,竟是把这处生钱的生意挂了一半给眼前这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女人。 就为了让她进府不受妯娌轻看吗?多给些产业银子傍身? 也不知这个女人用什么勾住了六爷。 一半的干股呐! 六爷手里的铺子作坊哪家一年的收息少于一千两的? 这五百两入帐,这对于乡下人家来说,都是顶天的财富了。竟是白白送给了眼前这个女人。 她光想想就心疼。 听说这处作坊接了不少单子,那做好的根雕都往那京里送呢。 老太太手里私房银子多,对这一处作坊也是嘴里常念叨的。 这等雅物,又不是金玉那等俗物,送个意头好的,谁还会拒绝收下的? 到时候还不是有了面子又有了里子?还怕没有人情往来? 怎的就白白送了人呢? 听说那作坊里请了她家亲戚一大家子呢。这真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赵妈妈看了看乔明瑾身上穿的衣裳料子,想到老太太心心念念的雪缎,她自己都舍不得穿全送了给六爷,不想六爷竟然转手就送给了这个女人。 可想老太太有多生气。 赵妈妈便对着乔明瑾说道:“我们老太太让我二人来,便是想告知乔娘子,那作坊她会委了人过来料理,娘子这一年来也辛苦了。老太太会结算乔娘子的工钱的。咱周府不是那等苛刻的人家。” 乔明瑾听完气笑了。 那柳儿看乔明瑾这副模样,脸上便带了气出来。 这真是不识抬举了! 赵妈妈都把老太太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懂事的,也就顺嘴说把干股的文契还回来了,还要再谢过一番呢。 这人是什么意思? 这竟是装作什么都不懂了?还想昧下不成? “乔娘子,你得了作坊一年的银钱也该知足了。老太太说了,也不跟乔娘子你计较了。只从此后,就不需要乔娘子再费心了。会派能干的管事来接管。乔娘子毕竟是生在这乡下的,连城里只怕也没去过几趟的。能知道时下兴什么东西?咱们女子还是呆在后宅为好,那生意上的事毕竟不是我们该管的。” 乔明瑾听她说这一番话,那不明所以的,倒真的会以为周府老太太是大度又是个真心为她着想的。 乔明瑾埋头低低地笑了两声,在那二人微恼的眼神里又抬眼直视着她们,眼里带着不容人小觑的光芒。 “想来你家六爷并没有告诉你家老太太这个作坊是怎么来的呢。看来你二人和老太太一样,误会不小。” “误会?会有什么误会?娘子别忘了我们是什么人家!有些东西不是强留就能留下来的,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吃下。” 柳儿似乎耐不住性子了,与方才刚进门时的从容完全两个样子。 乔明瑾听完又笑了。 道:“我从来没想过要抢别人的东西吃。我自己有,何苦要吃别人的?看来你们六爷当真没跟你们老太太说清楚呢。我也不欲与你二人多说,毕竟你们二人也只是传话的下人奴才罢了。” 看她二人脸上冒火,又笑了笑。 说道:“不怕你们知道,这作坊是我兴起来的。也是我找你们六爷合作的。我呢,只想告诉你们,要我撤掉干股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才是主家。倒是你们周家若是不想要这一半干股,我倒是可以另寻他人合作。想必青川城里其它人家也是有兴趣的。就是不找人合作,这作坊也不是就得关门了。哪怕我只管制作,包销给旁人,也不少赚。你们可以回去跟你们老太太说一声,若是她愿意拿回股子,我也愿意拿银子把股子买回来。” 那二人不妨竟听得这么一番话。 敢情这作坊真是她和六爷合作的? 听她说是她兴起的,竟是六爷有慧眼,找上她要合作的吗? 若是这样,看来今天是不能把契书拿回去了。 赵妈妈是知道老太太的,虽然喜欢搂钱,但从来没有夺过别人的家业。 看老太太这般巴不得她和六爷撇清的样子,怕是还真的会收她一笔钱然后把六爷的股子拿回来的。 只是这事怕老太太还要看六爷的面子,恐不会轻易做什么动作。 这作坊的事她二人还真做不得主。看来还是要把今天的来意,要说的话说清楚才好回去交差。 二人齐齐对视了一眼。 那赵妈妈便说道:“我们也不知这作坊是乔娘子兴起,然后找六爷合作的。这事我们现在也不好说什么。还要回去禀了老太太,听老太太的意思。只先让老太太别派了人来才好。” 看乔明瑾不动如山。 赵妈妈暗自咬了咬牙,又说道:“我们老太太听说六爷把宫里赏下来的雪缎送到娘子这里来了,让我二人来拿回去。也让我二人给娘子捎几句话。” 乔明瑾不曾想那雪缎竟是宫里赏下来的。 只怕是京里得了赏然后分送给他们家的。 这雪缎也不是什么贡品,她也没什么不能穿的。只是人家既然要拿回去,她也不会拦着。 抬眼示意她继续。rs 第二百五十章 身份 那赵妈妈看着她又说道:“我们老太太说,这人哪,就跟这雪缎一样,什么身份的人就该做合乎她身份的事,是什么人就该穿什么样的料子。比如说我们吧,就是地上捡到一匹雪缎,只怕也是不敢做了衣裳上身的。” 看乔明瑾眉眼不动,以为她不明白。 这乡下地方,没吃没喝没人伺候路途又远,哪有府里舒服? 遂也不想耽误时间。 直接了当说道:“娘子听懂也好,听不懂也罢。我跟娘子也没什么仇,兴许在城里见了面还要打声招呼的。我想劝娘子,娘子是嫁过人的,还生了这么大一个孩子,现在相公也没死,夫家也没绝了户,正该和相公翁姑好生过日子,何苦想那些没用的?做那等不切实际的梦?” 看了乔明瑾一眼,又说道“那菱罗绸缎谁不想穿?但也得看自己穿不穿得起。燕窝是好吃,但也得看看自己是不是有那福气消受不是?” 赵妈妈说得颇为苦口婆心。 一副长辈真心为了晚辈着想的样子。 那柳儿听完倒是没赵妈妈那么客气了。 哽着脖子说道:“乔娘子,你也该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说你现在嫁过人生过孩子,相公又没死,就是你还是黄花大闺女,只怕也进不得周府给六爷当正房的!周府是什么人家?不说在青川城里是数一数二的门户,那京里的那一支,听说又升了,说是刚升了户部尚书了。说得不好听些,这青川城的周家就是京里那一支的钱袋子。六爷又是个能搂钱的,他的婚事岂能随随便便了?说不得我们老太太都做不得主。若是让京里知道六爷要娶你当正房,没准乔娘子有没有命在还是两说呢!” 乔明瑾静静地看着她。 眼前这容颜靓丽的女子,在自己面前高人一等的模样,嘴巴一张一合的,倒真是个嘴皮子利索的姑娘。 那赵妈妈见乔明瑾似乎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苦口婆心地劝了几句。一副全是为了乔明瑾着想的样子。 那柳儿姑娘,生怕她耍了蛮横,死活要等六爷来接她,然后再随着六爷欢欢喜喜往府里进。 嘴里便说得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只要她不听劝,立马周老太太或是京里就派人来悄悄拿了她去。没准还会影响他两个弟弟的前程。 就是最后进了府,也会落不着好。 就是有六爷护着又怎样?府里还不是老太太做主?六爷又不能时时呆在她身边。 老太太想让她有来无回还不是极简易的事? 柳儿从小卖进府,好不容易分到六爷屋里,原先六爷对她还有个好脸色,可是现在却连她名字都记不清了。 这还得了? 真让这个女子进了府,还有她柳儿站的地方吗? 二人一唱一合,巴巴相劝。 就是为表达一个意思,你身份不够,当不了正房! 就是当妾,老太太也是不乐意的。 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聪明的就自己远远地避开了去,免得招了老太太的眼。 老太太那手段多着呢。 二人一张一合,乔明瑾听在耳朵里嗡嗡响。心里莫明地涌上一股悲凉。 阵阵无力感涌上来,团团把她包围。 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地方了。 不是她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地方了。 这里看身份,看门第,这里等级森严。 不是她堵着耳朵,闭了眼睛,什么都不听不看,就能避了去了。 它们实实在在地存在着。让你躲不开也避不开。 哪里都没有她想要的平静安稳的生活…… 柳儿看乔明瑾脸上终于裂了一道缝,喜笑颜开。 而赵妈妈看着乔明瑾一脸灰败,面上不忍。 遂缓缓说道:“乔娘子也不要多想。周府毕竟不是普通人家。不过,当不了正室,你,想必六爷是真心待你的。等六爷回来,也许还是能到他身边伺候的……” 柳儿双目圆瞪:“妈妈,你湖涂了!来时老太太如何说的?就是妾室也是需要正经聘了良家子清清白白的人家的。妈妈是怕六爷以后的后院太安静了吗?没听老太太说这是乱家根本?” 柳儿说什么,赵妈妈自然懂得。 自古这妻妾就难融洽过日子。 若是纳进门的妾是主子心尖尖上的人,家里妻妾不分,嫡庶不分,还真的会是乱家之相。 看六爷对她这般,必是舍不得让她受委屈的。 难道真的收笼在外面当外室养着? 赵妈妈看了乔明瑾一眼,便闭着嘴不说话了。 这等事不是她能置喙的。 走了这趟差,以后的事就交给老太太吧,她是不掺和了。没准以后还得多避着六爷一些。 那柳儿瞧了瞧乔明瑾,见她应该是把话听进去了,心里免不了得意。 便说道:“你虽然进不得府,但你方才也说了你有屋有田,不缺吃不缺银子。和你孩子和相公好好过日子不比什么都好?这乡下人家只怕也不会三妻四妾的,你正好清静不是?不像我们,哎,虽然吃得好穿的好,可是还不是一堆糟心事?要敬着老太太,又要伺候好六爷。当了六爷的房里人,将来有了新太太,还得看她的脸色过日子,也许一个月还等不来六爷一夜呢。我还是羡慕你呢。” 赵妈妈皱着眉头看了柳儿一眼。 这真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心里不屑。六爷也就是前两年看你花开正好,这一年来可有叫你伺候的?还做着春秋美梦呢。 赵妈妈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推到乔明瑾面前,道:“这是临来老太太给的一百两银票。说是见你家男人辞了公差回乡,也没个进项,这是给你一家过日子的。这里头也有你帮忙管理作坊的辛苦钱。当然,老太太并不知作坊的渊源,回去我还是要向她禀报的。” 看了乔明瑾一眼,道:“乔娘子,咱们女人,生来就是受苦的,求的不就一份温饱罢了?眼前你不愁吃穿,便该知足了。不该再宵想那等不该想的。老太太,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 乔明瑾回过神来,看了她二人一眼。 又听了她这一番话,便道:“赵妈妈你放心。也回去告诉老太太,我乔明瑾从来不会去做不切实际的梦。只是感念周六爷待我的一番赤诚。既然我们不是一路人,当然要桥归桥,路归路。我不是那等死缠烂打之人。我是什么身份我也清楚。” 柳儿听了,抬着下巴道:“如此正好。这身份什么的,是爹娘给的,也做不得假。我倒是还想要娘子这般的身份呢。孩子也生了,男人也在身边……” “柳儿姑娘!”赵妈妈喝道。 柳儿唬了一跳。 正想回嘴。看赵妈妈一副吃人的模样,便抿了抿嘴。 这人是老太太院里的,也就在林妈妈之下,她也不敢把人得罪了。 那头,乔明瑾看了她二人一眼,又把那荷包推了回去。 “这银子我不能收。我管我自己的作坊,不用别人付我工钱。另外我孩子也不需别人帮我养活。多谢你家太太。” 赵妈妈看乔明瑾执意不肯收,叹了口气,便把荷包又揣了回去。 乔明瑾见她二人也没旁的要交待了,她也懒怠应酬她们。 便拿钥匙去隔壁取雪缎。 那二人也起身紧紧跟在她的后面。 待进得那小库房,便来回打量了一番。 见除了看到两匹雪缎和十来匹布料之外,还真没看到周府库房里出来的东西了。 里面摆了大大小小的缸缸罐罐,想必都是装的谷物粮食,二人也不耐烦去掀开来看。 乔明瑾开了门,便只袖着手让她二人自己去搬。 “这十来匹料子也是前几**家六爷送来的。想要也拿了去吧。” 那柳儿看着那布料两眼直发直。 她还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呢。 赵妈妈见状忙拦住了她。 对乔明瑾笑着说道:“我二人不知作坊原是娘子兴起来的。言语多有得罪。想必这布料也是六爷送娘子的节礼。我二人不好搬动。六爷往常送别人也没少送一些好东西。只是这两匹雪缎是老太太赏了六爷的,就是大太太三太太等人都没有。是嘱咐我二人定要拿回去的。” 乔明瑾看了她一眼,便说道:“那你便拿回去吧。” 那二人也不多做停留,抱了两匹雪缎就往外走。 被乔明瑾支开的明琦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小跑着跟在她二人身后去关门。 那柳儿回头看了看,嘴里骂了一句。被赵妈妈斥了一句方消停了。 这二人的车子很快出了村子,在村口停了下来。 很快,就有一个婆子模样的人远远走过来了。露着笑远远地问赵妈妈二人:“事儿可是办妥了?” 赵妈妈朝她点头。 那婆子三两步走过来,抓住赵妈妈伸出来的手,上了马车,马车便缓缓开动了。 那婆子可能是事儿办得不错,想着回府后得的厚赏。心里正高兴,在车厢里对着赵妈妈二人唾沫横飞,手舞足蹈。 “你是没看到,那婆子看到五两银子,那眼都直了。都不用我套话,什么都往外倒。又听说她那儿媳妇原来竟是有那么多钱财,那眼睛睁得……哈哈,你是没看到,都快鼓得掉出来了。这下子,那什么乔娘子的,想脱离夫家巴结上咱六爷,我看还能不能了?” …… 赵妈妈原本把事儿办妥,也正高兴着。听得这婆子这般一说,便暗自叹了一口气,撩起车帘子往外看了看。 那乡间小路弯弯绕绕,小小羊肠似的。比不得城里的大道。 这里,她是不会再来了。rs 第二百五十一章 分了 白雾茫茫,轻烟笼罩。 四野寂静非常。 岳仲尧和周宴卿远远而来,二人脸上俱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两人均朝她伸着手,嘴里一张一合,诉说着不离不弃的情话。 还有迷雾里越来越模糊的那个人影。 伸出手去,却再不能碰触到的,人影。渐行渐远…… 眼前似乎是一方净土,她赤着脚一步一步往前迈进。 面前豁然开朗,鲜花怒放,彩蝶纷飞,鸟叫虫鸣,触手可碰的良辰美景。 她淡淡地笑着,停下脚步细看。 有风吹过,她轻轻闭了闭眼。噙着笑,感受着轻风拂面。忽觉脚下一沉,整个人往下坠去。 脚下竟是泥沼一片,越是挣扎越是陷得深…… 她大喊,她向上伸着手,试图抓住一丝什么。 只是周边似乎越来越沉静了,鸟叫虫鸣再听不到了。 泥沼把她整个吞没,只有几个气泡往上冒了冒…… 乔明瑾猛得睁开眼睛,黑夜里大口大口地喘气。 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烁,莫明的寂寥。 她了无睡意。 愣愣地看着帐顶,烟青色的帐子,夜里只是一团漆黑…… 待得天光大亮,她赖在床上,脑袋有些昏沉。 明琦很懂事的带着琬儿去做功课了,她懒怠起身,眯着眼睛养神。 待院门被拍得山响的时候,她方睁开了胀痛的眼睛。 院里脚步声杂乱,似乎不止一两个人。这回不知又是何人。 “你母亲呢?” 琬儿吓得躲在明琦背后。明琦边把琬儿往后拨,边紧紧地护着她。 吴氏看吓到琬儿了,忙挤着笑,道:“不怕不怕,是奶奶啊。琬儿,你母亲不在?” 两人被吴氏这般温和的模样激灵灵吓了一跳。 明琦看吴氏挤着一张笑脸,更是觉得对方不怀好意。在她脸上扫了一通,又冷眼瞧了瞧跟在她身后的孙氏和于氏。 扬声道:“你们做什么来了?我姐她不在!” 孙氏满脸堆笑:“娘你瞧三弟妹这个妹子,这才跟着三弟妹住了多久,就水灵灵的了,这脸上只怕都能掐出水来。哪有一年前面黄肌瘦的干柴样了?三弟妹就是会养人,可怜我那两个孩儿,跟着我这个娘吃喝不饱。” 于氏也笑着说道:“你是叫明琦吧?瞧这脸蛋,这外人见了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呢。这头发又浓又黑,越长跟你姐姐越像。也不见你去村里玩,下次带琬儿去找北树一起玩啊。” 吴氏听了两个媳妇的话,一双眼往明琦身上来回打量。 还真是如两个媳妇所说的,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是城里哪家的千金小姐呢。 这脸红齿白的,头发又浓又密,身上穿的,脚上踩的,再瞧瞧这手,哪里是乡下娃子的手?竟是养得细白嫩葱一样。 可怜她两个孙子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呢。一两个月都不见一回肉腥。 这家里的好东西竟凭白便宜了外人。 她乔氏既然嫁到岳家了,所有的一切就都是岳家的,哪里容得了她往娘家里搬? 哪容得她用岳家的钱去养娘家一干人等? 那作坊她就说没她的股子,只是替人管活的。人家周府来的婆子都说了,过几日就找人把她替了去。 哼,看她还怎么照顾娘家一干亲戚! 自己婆家两个兄弟妯娌都闲得在家数蚂蚁,她管着那么大的一个作坊,竟然不见把两个兄弟安插进去。还把娘家一堆不相干的人全安排了进去! 真真是个白眼狼。养不熟的! 人家拿走倒好了,看她还有什么可张狂的! 不就是靠着那个作坊吗?又在村里请了一些人,得了那些人的好,便越发张狂起来了吗? 这回看她没了差事,可要如何张狂。 等她再把她的钱财田地拢到手里,还不是任她搓圆捏扁? 真真是个白眼狼,婆家有这么多人在,竟是把田产买在了云家村,托了娘家亲戚管着! 她就说乔家一堆穷酸,比她家还不如,如何就抖起来了。 原来是出了几个主意,得了周家的好些钱财。才置了山产田地。 她光想想就心肝肉疼。 那不相干的人吃香喝辣的,喝汤吃肉,她们岳家却还要在地里辛苦刨食,饭都吃不饱! 那些钱财全都是她岳家的! 这回小满出嫁,她可有钱备上厚厚一份嫁妆了。 吴氏挑剔地看了明琦一眼,大声道:“你这丫头到我家来住也有一年多了吧?谁家走亲戚是住这么长时间的?你爹娘又不是养活不起你。明天就收拾了东西家去吧!” “真是好笑,这是我姐家,怎么成了你家了?上次来砸了一次,这回莫不是来抢的?” 明琦丝毫不以为怵,冷冷地与吴氏对视。 吴氏羞恼斥道:“黄毛丫头!你姐可不姓乔了,姓岳呢!这院子,这里面的东西自然都是我岳家的!容得了你一个外人来占着!” 也不去理她和琬儿,说完话转身就跑去看那几间厢房。 孙氏于氏自然是紧紧地跟着。 婆媳三个瞧着窗明几净的大厢房,还铺着青石砖,早就两眼放光了。 “娘,你看玲珑也是个大姑娘了,也没个自己的房间,东根也不好再跟我们住一起了,这两间房挨着,就让东根和玲珑住啊?” 孙氏很快便看中了两间厢房。 于氏也忙上前一步说道:“娘,北树还跟我们夫妻睡一张床上呢。隔壁这间就让北树住吧。” 孙氏听了又挤过来,说道:“娘,正房还有四个房间呢,你和爹一间,另一间就给小满住,还有两间,你看是不是匀一间给我们住?东根他爹毕间是长子不是?” 于氏看吴氏正待点头,心下不甘,这只剩一间房自然就是老三夫妻的了。那还有他们夫妻什么事?她可不想别人都住在正屋,她们夫妻则住厢房。 “娘,你看妹妹都要出嫁了,旁边有一间厢房挺大的……” 吴氏看了她一眼,喝道:“你妹子就算出嫁了,也得给她留一间房!” “那娘,我和北树他爹住哪啊?” 于氏一脸的不满。 吴氏想着正房就四间,一时也有些分配不匀。停下脚想了想,道:“这事等会再说。” 转身看到一间厢房正上锁着,便扭头对明琦说道:“去,把钥匙拿来!” 明琦嗤笑了声,并不搭理。 从她们三个在分配房间的时候,她就叫琬儿去喊人了。 等会看她们三个如何收场。 简直不要脸,明抢来了! “你笑什么?你个死丫头!白吃白住我们家,竟然还敢不听话了?” 吴氏被明琦笑得有些恼羞成怒,大声喝道。 “我说你们……”明琦一一点着她们三个。 “最好现在乖乖地从门口出去,不然一会我表哥他们来了,可不会让你们好过了!是还没睡醒吗?到别人家里明抢来了!这间,这间,这间,还有正房,哪一处写着你们岳家的名字了?” “死丫头!我看你犟嘴!打不死你!” 吴氏说着就往前紧走了两步,扬着手要去搧明琦耳光。 明琦身子灵活,身子矮了矮,很快就躲了开去,哪里会让她打到? 乔明瑾倚在堂屋的门框上看吴氏在院子里追着明琦跑,而于氏和孙氏也在一旁帮忙。 那样子就像在鸡窝里逮鸡一样,甚是滑稽。 她早在房里就听到吴氏三人的说话声了。 本不耐烦理会她们,不想这三人竟是蹬鼻子上脸了,上她家来抢东西来了。 她家就是推倒了,成为一堆瓦砾,也不会让这一家子住进来。 “明琦,后院几根晾衣竿今天正好闲着。” 乔明瑾看着明琦左躲右闪,在三人之中穿梭,游刃有余。只是也怕累着明琦了。便扬声说了一句。 明琦扭头看了乔明瑾一眼,高高应了一声,就往后院跑去。 哼,今天定要把她们痛痛快快打出去! 三番四次的,当她们乔家人是死的啊? “你这个不孝不悌的泼妇!竟是叫个外人来打你婆母?” 吴氏回头看向乔明瑾。 又喝道:“不是说不在家吗?这是躲着了?看见婆母来不出来伺候,还呆在房间里不出,哪家有你这样的媳妇?” 乔明瑾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连话都懒得跟她说。 又冷冷地扫了一眼孙氏和于氏。 那两人瞧见乔明瑾的冷眼,忙往吴氏身后挪了挪。 以为她不在呢,方才话说得也太大声了些。不知她会不会生气。 昨天那婆子来找她们婆母的时候,她俩可是随侍在侧的。听说乔氏竟有那么多钱,还在云家村买了田产买了山头,又在山头养了鸡,一天都能捡近千个鸡蛋呢! 天呐,这乔氏手里没有上千两,几百两定也是有的。 几百两呐?她们连银子都极少摸到! 若是把乔氏惹急了,一拍两散,她们还哪里能巴着她住在一起,让她帮着她们养孩子?以后吃香喝辣的哪有她们的份? 将来等她在下河村买了田地,她们岳家成了地主了,家里有田有钱了,她们俩也穿金戴银的四处闲逛去,再买一两个小丫头伺候,那日子可美的。 可不能把人惹急了。rs 第二百五十二章 暂休 孙氏遂讨好地对乔明瑾说道:“三弟妹,你在家啊?这不是瞧着老三病了,家里也吃不好住不好的,就想着把老三搬过来嘛。又想着,你事情也多,又要照顾孩子,又要忙别的事,就打算一起搬过来,大家住到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于氏在一旁也连连点头:“是呢,三嫂。我听说琬儿这几天每天都跑去看三哥,这一家骨肉,如何分开两处住的?孩子也遭罪不是?爹娘瞧着也不落忍。就商量着一起搬过来。这里到后山林子也方便,打柴,往山上养鸡都是便利的很。以后,你这里的鸡就让北树他爹一起照料了,放在一起养也方便一些。” 这还真是方便了。 我家的鸡有好几十只,鸡蛋一天都能收好几十枚,而你岳家也不过六七只鸡,要跟我的鸡一起养? 养到最后,成了谁的? 乔明瑾笑了起来。 吴氏见两个媳妇好言好语,低声下气的,而这个乔氏倒仍是那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顿时就来了气:“我说老三家的,我们这也是为了你着想。我们那是不忍心看你太辛苦,才想着从村里搬到这村外来住。你嫁到我们岳家,自然就姓岳了,父母都还在,哪里能置私产,留私房钱的?你的东西自然也该由我和你爹来帮你保管。不然就你们娘俩,这家里万一来了贼……” “放心,有我在,这家里来不了贼!来一个打杀一个!来两个正好一双!” 吴氏的话未完,就被人生生打断了。 云锦大跨步从外面进来。一双虎目直逼吴氏。 又冷冷在孙氏和于氏身上扫了一圈。 “妹妹,身体不舒服就回去躺着,这有哥哥在呢。” 乔明瑾朝云锦笑了笑,又对他身后跟来的何氏、夏氏、秀姐等人点了点头。 琬儿也从后面小跑过来,紧紧偎着乔明瑾,小脸蛋红红的,一脑门的汗。 明琦抬着一张藤椅过来,乔明瑾顺势在堂屋门口坐了,拉过琬儿帮她擦脑门上的汗。 “娘,我让长河哥哥去喊爹爹了。” 琬儿在乔明瑾耳边悄声说道,仰着头邀功。 乔明瑾嗯了声,受怜地摸着女人的脑门和后颈。 “大娘,你上次来砸了一通,还欠了我妹妹好几十两银子呢。这回,又要来砸一通?你们家那破房子,连着下面的地只怕都赔不了。” 云锦拿过明琦手里的晾衣竿,在手里左右踮了踮。 吴氏看着这不一会功夫,又来了一群人,心下恼怒。 她自己家的事何时轮到一群外人来多嘴了? “我说亲家表舅,你要是闲了,去多磨上几块木头,也能多挣几个工钱,弄不好啊,过几天就挣不到了。我家的事也不是你一个外人关心的。” 吴氏见不得云锦一副把别人家当自己家的模样。心里盼着那周家早早派人来把这作坊收了去。也好叫那群吃白食的统统地回乡刨食去。 云锦和何氏往乔明瑾那边看了一眼,见乔明瑾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心里莫明地安定了下来。 何氏便对吴氏说道:“我说大娘,你家在村子里头呢。这可是我妹子的家。你带着两个媳妇来我妹子家撒野,这是欺负我妹子娘家无人呐?” 还不待吴氏说话,那边明琦就大声说道:“表哥表嫂,那一群不要脸的,还说要搬进来,要把几间正房和厢房占了去呢!” 云锦听了脸上便来了气。 “我说这也太不要脸了吧?这房子连着宅基地可都是我妹妹买下来的,盖厢房的钱也是我妹子一个人出的,可不见你们家出过一个铜板。这什么时候成了你们家的房子了?” 吴氏听了便扭头去看孙氏和于氏。 于氏见着人多,脚步往后挪了挪。 孙氏看婆母瞪向她,便梗着脖子回道:“琬儿她表舅,你这话可说得不对。瑾娘嫁到我们岳家,自然就是我们岳家的人了。我们家这还没分家呢,自然也没人敢置私产存私房的。瑾娘的房子还不是我们岳家的?” 秀姐听完笑了起来:“东根她娘,你这话说出来,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当初瑾娘和仲尧兄弟签析产分居书的时候,可是当着族长、村长和几位族老的面签的,上面可是说得清清楚楚,分居后,瑾娘所置的产业都跟你们岳家无关,你们家莫不是都忘了?若是忘了,仲尧兄弟那里应该还有一份呢,可以拿来给你们看看。” 孙氏一噎。怎么把这事忘了? 回头看了吴氏一眼,吴氏也是在那里直磨牙。 当初为了早日娶回城里的柳家娘子,把乔氏母女俩早早地赶了出去,签的什么东西,她也不在意。这会,竟是拿上了? 遂梗着脖子说道:“我老婆子不识字,谁知道当初签的什么。我只知道我家三儿还没休离了乔氏,她就还是我家的媳妇,她的东西自然也是我们岳家的。若是我告她个不孝,她可是要吃板子牢饭的,到时候搞不好要鸡飞蛋打。” 说完不无得意。 听说在京城的皇上也是最重孝道的呢。就不信她不怕告官。 夏氏等人面面相觑,这可真是蛮不讲理了。 夏氏便道:“这先签的析产分居书在前,你后告人家置私产不孝?嫂子莫不是湖涂了?” 吴氏便朝夏氏说道:“我管什么在前在后的,我只知道辛苦养儿一场,给儿娶了妻了,这媳妇就因不想赡养老父母,搬出去自己过自在日子了。我到哪里都能打这个官司!” 云锦捏着拳头气得不轻。 这不管谁有理没理,要真到了衙门,哪里说得清?还不是要剥一层皮? 再说他妹子那张析产分居书也没到衙门上档,人家认不认还是两说呢。 往乔明瑾那边看了一眼,乔明瑾也是停下手来,冷冷地看向吴氏。 吴氏暗自得意。 果然是他儿子在衙门里呆过的,她可是知道告儿子儿媳不孝,人家向着老人呢。 孙氏和于氏见吴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由地挺了挺胸膛。 看来乔氏的这几百两银子终于是要落到岳家了。就是分一分,她们两家也不会少于一百两了。 一百两她们也能置几亩地,或是在镇上开个小铺子了,哪个还耐烦在地里刨食? 于氏因着方才躲了,怕婆母记恨,便朝着乔明瑾苦口婆心劝道:“三嫂,这都是一家人,我们也是看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太辛苦了,没个人搭把手。若大家住到一起,也好有个照应,以后有粥就喝粥,没粥大伙就一起吃野菜,日子总比你一个人好过不是?” 孙氏不甘心于氏在吴氏面前得了好,也扬声说道:“是啊,瑾娘。大家住一起也好有个照应。今天我们先把房间收拾一下,明天就能搬过来了……” “收拾什么?要搬哪里去?” 老岳头远远地在院门口喝了一声。 众人便瞧见岳仲尧一脸黑青,和老岳头齐齐走了进来。 “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是吧?还是嫌我岳家穷,不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了?若真是嫌弃,明天就叫你们娘家来把你们都领了回去!” “你个挨千刀的,说什么胡话呢?我给你岳家生了五个孩子,儿子都生了三个,孙子都有了,你倒是要把我赶回娘家去了!” 老岳头不理她,只拿眼冷冷地扫向孙氏和于氏。 这两个搅家精,当初怎么瞧着她二人是个好的,给儿子娶了来? 岳仲尧病才好,今天便随着老岳头又去开荒了,这跑了一路,略有些气喘。 喘匀后,方对吴氏说道:“娘,我求你了,你不要老是来闹她们娘俩。儿子是短了娘吃的还是穿的?前些日子不是才给了娘三两银子吗?娘你够花上一段时间了。儿子以后也不会让娘没饭吃的。” 吴氏呸了一声,道:“几两银子够干嘛?是能起屋子还是能买田买地买山头啊?” 跟着云锦来的还有几个作坊里帮活的妇人,听了便道:“呦,大娘如今都不把三两银子放在眼里了。我家可还没个一两银呢。” 又有人附和道:“是呢。那三两银足够养你家三个孙孙,再养这两个懒妇了,一年是足足的。莫不是想拿你儿子当牛马使唤?” “早听说你三儿子和三儿媳签了析产分居书了,这一年来都不管儿媳孙女,这会倒是要搬到一起照应了?当初人家娘俩没饭吃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给人端一碗粥来?” 吴氏听着恨不得扑上去跟人掐打一通。 老岳头则是一脸羞愧。 “都跟我家去!若是不想过日子了,等会就收拾了东西回你们娘家去!” 而那边岳小满和岳二岳四也被人找了来。齐齐相劝。 岳小满对这个娘是越来越感无力。 昨天就见有个陌生的婆子找上门,她因为要绣嫁妆,娘便打发她进了房。 后来那人走后,娘又跟两个嫂子嘀咕了一整天,还不知到外面去做什么。她隐约只听到娘收了人家五两银。 也不知那人为什么这么大方,是要娘去做什么事。心里正不安。没想到娘竟是跑到三嫂这边来闹来了。 “娘,你是不是不想女儿嫁人了?” 岳小满拉着吴氏拧着眉问道。 吴氏看了岳小满一眼,心里一激灵。 女儿虽说下了定,聘礼也收了,但可不能因为家里的事影响了女儿的婚事。 到时女婿要是退了婚,她家女儿还能嫁给谁去? 遂愤愤地瞧了一眼乔明瑾,哼,这事没完! 我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还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遂叫过儿子媳妇出了院子。 老岳头待吴氏她们走后,才对乔明瑾说道:“瑾娘,莫担心,有爹在,你母亲不敢来闹……” 还想再说一些什么,可是又觉得这样的话似乎有些苍白无力,连他也不敢保证什么,遂叹了口气,背着手出去了。 何氏夏氏秀姐则留了下来,宽慰乔明瑾。 乔明瑾在云家村置产的事,也就不多的人知道,岳家是死瞒着的。 这是什么人透露给他们了? 岳仲尧也想留下来,但瞧着妻子连个正眼也不看他,女儿也吓得窝在妻子的怀里,脸色一阵黯然。 见人多着,也不好说话,只好待晚些时候再来。 遂对乔明瑾说道:“瑾娘,你莫要担心,有我在,我娘不敢再来了。这院子她们也不会搬来住的,你且放宽心。” 见乔明瑾没有应话,便脸色黯然地转身出门去了。 他得回去问问她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娘怎么会忽然想搬过来和瑾娘一起住了?rs 第二百五十三章 挑明 “我草!!!” 看到圈圈熊的这些举动,奚勇就实在是惹不住,直接就大声的骂了出来。 竟然用重臂槌,将打雷绝招直接打了回去,有没有搞错啊!这也未免是强的有点过分了吧!这简直太暴力了! “哎呀!我的天啊!!圈圈熊竟然使用………” 显然不止是奚勇感到了震惊,接连解说还有观众席上面的所有人,全都是被这暴力到极点的一幕给镇住了。 在震惊过后,就是一声疯狂的欢呼声了,这简直就太刺激了!太热血了! “漂浮泡泡!使用急冻光线!冰住圈圈熊前进的地面!” 奚勇在震惊过后,急忙大喊道。 绝对不能够让这个变态近身,要不然就完蛋了。 只见漂浮泡泡的口中。瞬间就凝聚出了一颗冒着寒气的白se光球,对着圈圈熊前方的地面喷she而出,化作一道曲折的白se光线,快速的冲了过去,因为地面上沾满了水的关系,急冻光线的效果也极为快速的显现了出来,瞬间就将地面给冰冻了起来,漂浮泡泡口中的急冻光线疯狂的喷she着,将几乎一大半的对战场地成了冰之场地,漂浮泡泡是漂浮在空中的,所以无论地面上的发生什么状况,也全都与他没有以点关系,不会影响到他。 而对于地面上的圈圈熊就有着不小的影响了,原本快速的动作立刻就变慢了起来,要不然的话,跑的太快的话,就很容易摔倒在冰面上的,那就给对方有机会攻击自己了。 “圈圈熊!使用地震!” 秦仁大声命令道。 这种小麻烦还难不倒他,不就是地面上有冰块么,那我就将它弄的粉碎! 只见圈圈熊粗壮的双腿一弯,猛地就用力跳了起来,双脚狠狠的踩了下去! “砰!!!” 在圈圈熊落下来的一瞬间,一股极为强大的冲击波,瞬间就扩散了开来,冰面猛地就爆了开来,道道的龟裂疯狂的蔓延开来,冰面顿时就崩裂了开来,圈圈熊猛地再次用力向下以压,只听见一声巨响,场地上的冰面,顿时就全都变成了无数快或大或小的冰块,地面上满是冰渣与碎冰。 “漂浮泡泡!使用暴风雪!” 只见漂浮泡泡的口中,瞬间就喷she出了一阵狂风夹杂着冰晶快速的冲向了地面上的圈圈熊。 “圈圈熊!破坏死光!” 圈圈熊的口中,瞬间就凝聚出了一颗金se的光球,对着暴风雪喷she而出,顿时就化作了一道粗大的金se光柱,快速的冲了过去。 金se的光柱瞬间就消融了无数的冰晶,将暴风雪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快速的冲向了漂浮泡泡。 “避开来!使用十万伏特!” 面对圈圈熊的破坏死光攻击,漂浮泡泡瞬间就在空中一个闪身,只在原处留下了一道残影。以极快的速度避了开来,然后全身包裹着强烈的黄se电流,施放粗话了一道蛇形的强烈电流,快速的冲向了圈圈熊。 “圈圈熊!使用合金爪!” 只见圈圈熊的双爪 第二百五十四章 拒绝 老太太打量了他一番,便与他攀家常,听他说着他祖父母、爹娘的一些事及旁的一些家事,感慨了几句。 “怎的不早些上门?府里好药有的是。你这孩子就是客气。” 又问了他如今在哪做事,有没有在读书,又是如何生活的。 “我如今在青风书院就读。六爷把我安排在一个铺子里作事,赚些束脩。吃喝上,有祖上留的一栋小宅子及几亩薄地,倒也能过活。” 老太太拍了一下大腿:“你这孩子,既然在书院读书,就该安心读书备考,哪有那时间去铺子里做事?一会我就让人知会那铺子的管事结清你的工钱让你再不要去了,没得影响你读书。还委屈了你。” 周耀祖大急。 这份铺子的活计正是他目前需要的,不仅能挣些银子,他在市井里也能看到人间百态,对他以后颇为益处。况且他现在定了亲,正该存些银两以备成亲之用。 “回老太太,小侄在那处铺子做事并不委屈,反而能学到不少东西,且并不会影响小侄的学业。请老太太放心。” 老太太眼睛转了一圈,往他脸上看了看,又道:“那哪成啊,我周家的子弟既然读书上有天赋,就该日夜苦读,岂能为了赚那两个工钱,倒费时费神耽误了学业。林妈妈……” 在一侧的林妈妈忙应了一声。 “你去,亲自往那铺子走一趟。跟掌柜的说,耀祖从明天开始不去了。他要在家好生读书。” 周耀祖大急,忙起身拉住正欲往外走的林妈妈,也顾不上规矩不规矩了。 “老太太,小侄真的需要这份工作!再说这份活计还是六爷帮忙牵线的,不好辜负了六爷的一番好意。” 老太太听了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原来是怕你六爷怪你。别怕,有我在呢,你六爷不敢说什么。你在那铺子一月能得一两工钱吧?以后我会让人每月给你送去二两。供你读书之用。你正好安心在家读书。” 周耀祖朝老太太拱了拱手,道:“耀祖谢过老太太的一番好意。小侄并不全是为了那一份工钱。学里的先生也说过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耀祖现在不能往外游学,正好需要这份能阅尽世间百态的活计。若是不能在周府铺子里,小侄也是要另往他处寻一份活计的。” 周老太太面上微恼。这人实在是读书读迂了。 这等好事都不想领受。白得的银子还不要。 林妈妈看了看老太太微恼的神色,身子往一旁挪了挪。 老太太本是想以他安心读书为由,再给他寻处房子,让他在周府的皮底下安心读书的。 一来可断了与那乔家的来往,避免六爷通过他再藕断丝连了。 二来一番探查下来,这周耀祖在读书上确是有几分天赋。小小年纪已是有秀才功名了,将来没准能走得更远。周府把他笼络好了。将来也能为自家所用。 林妈妈偷偷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只见老太太两眼一眯,又缓缓说道:“罢了罢了,我原是一番好意。既然你另有想法,就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谢过老太太。”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又说道:“我听说,你如今把你家的宅子租出去了。现在可是有地方住?咱周府还是有好些空院子的,到时你择一处住进来。也好安心攻读。” 周耀祖起身朝老太太道谢:“谢过老太太了。如今小侄还有地方住,就住那书院旁边,正好来回方便。” 周老太太后槽牙咬了咬,又笑着说道:“哦?如此正好。住在书院附近,正好读书方便些。不过以后休沐或是有闲空了,就过府来玩,我会吩咐下人给你留一间院子以备你随时来住的。” 周耀祖听了又连声道谢。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舒了口气。又拿眼示意林妈妈,林妈妈会意,便对周耀祖说道:“耀祖少爷……” “妈妈就叫我的名字吧,我哪里是什么少爷。” “礼不可费。耀祖少爷虽不是咱周府出来的,但也是周家正正经经的少爷,自然该是这么叫的。” 周耀祖听了也只好随她去了。 他祖父母还在的时候,他们家确实殷实,小时候他还有两个小厮伺候。 “老奴看耀祖少爷仪表不凡,又年纪轻轻就有了功名,真是前程不可限量。” 周耀祖忙谦虚了两句。 那林妈妈看了老太太一眼,又兀自说道:“可怜少爷年纪轻轻家里亲人就不在了。想必以后的婚事也没个长辈操持,可是苦了耀祖少爷了。我们老太太心善,想着都是一家人,她本想着把耀祖少爷接来家里住,不过耀祖少爷既然有了妥当的住处,这也便罢了。老太太先前正好在替族里三老太爷家的两个孙儿相孙媳妇,正好约了青川城里好些闺秀过几天来家玩,到时且让老太太也给耀祖少爷好生挑选一个。” 林妈妈说完与周老太太对视了一眼。 周老太太惬意地倚在榻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聪明的就该认清形势。 若是有那福份让老太太帮着择一门亲,将来老太太自然也会念着他。若是真是个上进的,以后周府出钱出力,在仕途上再拉他一把,还怕没有好日子过? 聪明的人听了都知道如何选择。 退亲还不是极容易的? 老太太可不想他家六爷再跟那家人再打什么交道。等过几个月六爷回来,只怕是有的牵扯。 周耀祖听了林妈妈这一番话,有些诧异。 难道老太太请他来,就是想帮他做媒的? 与周府巴结上,自然是好的。将来他一个人,若是想走仕途,自然是要有人帮衬的。若有周府的财力及京里那位族叔的人脉,他自然要比别人少走些弯路。 族里多少人想巴结京里那位坐上高位的族叔,可是也只是周府这一支与他来往密切。 若他得了老太太的提携自然是好的。 只是他已定过亲了,若是对方人不堪,他还能舍了。 只是他对乔家的二姑娘明瑜很是中意。未来的岳家虽然只是普通的农户,但对人忠诚,对他这个未来的女婿也是极好的。 现在他和两个舅子住在一起,处处都有岳家安排妥贴了,事事都不需他操心。 他不是那等见异思迁见利忘义之人。 将来就是授了官,恐也会遭人诟病。 周耀祖思虑清楚后,起身说道:“谢老太太愿意费心为小子张罗。只是小侄已是定过亲了,还是六爷牵的线。未来的岳家对小侄是极好的,小侄女对那位姑娘也很是中意,断不能做出反悔退亲之举。乔家姑娘若是被小侄退了亲,将来她的婚事只怕要难了。小侄不能行那等小人行径。小侄在这多谢老太太费心了。” 这真真是不识抬举了。 周老太太错着牙,对着周耀祖乌黑的脑门,面目狰狞。 一个旁支破落户。竟敢,竟敢拒绝! 林妈妈朝老太太看了一眼,忙打圆场道:“呀,耀祖少爷已是定过亲了?这真真是可惜了。前些日子老太太接了娘家的侄女来家玩,林家小姐正是容颜正好,气度又庸容。老太太得了娘家的请托,正在族里帮着寻一位可配得上的青年才俊呢。挑来挑去才选中耀祖少爷。这,这真是……” 聪明的,听了这番话也该知道如何选择了。 老太太的娘家侄女啊,林家那是什么人家?家里虽比不得周家,那也是差不了多少。 这要选了林家女,得了岳家的钱财支持,又有周家在后面提携,还怕将来不能荣华富贵了? 周耀祖有一刹那的挣扎。 不过也只是一刹那。 这段日子,明瑜就是不来,也让人给他捎来她自己亲手缝制的衣裳鞋袜。一针一线,件件用心。 他已经好多年没人管过他了,更没人在意料理他的生活。如今有一个人不顾他的贫穷困顿愿意跟随着他,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小侄多谢老太太费心了,小侄无以为报。若是将来有能力了,一定报答老太太的费心操持。只是小侄已向对方下过聘了,婚期也大致定了,小侄只能报憾了。今后但凡老太太有任何差遣,小侄一定不敢辞。” 老太太看他果真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眯了眯眼,良久才道:“罢了罢了,我也是白白操心了。” 林妈妈忙道:“真真是可惜了,若不是耀祖少爷,我们老太太还舍不得她娘家侄女呢。” 周耀祖听了忙忙作揖。 老太太这会忆没有心气跟他闲扯了,不咸不淡扯了几句,就打发他出去了。 周耀祖出了周府大门,回头看了看,重重舒了一口气。 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明瑜了,正好昨日发了工钱,给她买朵珠花戴吧。脚下不停,兴冲冲往那大街去了。 花厅里,老太太砸了一个杯子,正倚在榻上生闷气。 “老太太,要不要让人……” 周老太太疲惫地摆了摆手:“且随他去!不识抬举!我看他没了我周家的扶持,能走到什么地步。当寒门学子那么好出头的?不知天高地厚!过几年就该悔青肠子了。这年头恩义能抵什么用?” “那六爷那……” “有我在,她们乔家还翻不出什么花来。磨墨,我给京里再写一封信。” “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o 第二百五十五章 相送 乔明瑾收拾了东西往云家村去的时候,岳仲尧亲自来送。 乔明瑾见劝之不动,只好随他。 便叫云锦留了下来。 作坊现在周宴卿不在,她又外出,正该有人坐镇,有些事尚需人拿主意。 因这一趟估计要在娘家住很长一段时间,乔明瑾便收拾了大包小包,直往马车上搬。 仓库里除了五谷,吃的喝的、布料尺头尽数往那车上搬。 秀姐、何氏、夏氏等人都前来相送。 乔明瑾也一一分送了几人一些吃食布料。 见岳小满尾随岳仲尧而来,乔明瑾想了想,从车厢里拿了一匹红色的布料送她。 岳小满脸上愧疚更深,推辞不受。 乔明瑾想着岳小满出嫁的时候,她还在不在下河村还是两说,只怕她嫁人之后,见一面更是难了。 再说乔明瑾对她向来也没恶感,遂又把那匹红色的布料递到她手里。 “三嫂……” “拿着吧。你出嫁的时候,也许我不会回来了。这匹布就给你做衣裳穿。” “三嫂已添了箱了,这布就留给琬儿做衣裳穿吧。” 乔明瑾又推回给她。 “她这两年长得快,衣服又坏得快,不必用这么好的料子。你且收着吧。” 秀姐等人都劝她收下。 “也是你嫂子的一片心意,不管怎么说,都是姑嫂一场,以后也有个念想,就收着吧。将来凡事也多念着你这个嫂子。” 岳小满哽咽着点头。伸出手把那匹锦缎接了过来,小心地捧在怀里。 一滴泪落在布料上,很快晕开。 她便急忙用手去拭,又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 乔明瑾见此也不由心酸。在心里暗自叹息。 也不再看她,与秀姐等人话别,蹬上了马车…… 因为岳仲尧在外头赶着车。琬儿总是坐不住,左扭右扭。频频掀着车厢前面的帘子去看她爹。 乔明瑾也随了她去。 倒是明琦连瞪她数眼。到底没能制止小丫头的行动。索性紧紧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 倒叫乔明瑾见了狠笑了一番。 最后小东西还觉得不够,索性窝进岳仲尧怀里跟着他驾车去了。 乔明瑾听着父女二人在外头嘻嘻哈哈说话声,会心一笑。 女儿的性情开朗乐观,她倒是真正能放下心来。在她和岳仲尧这般的情形之下,她还真的担心女儿的性情会有变化。 胆小怯懦、畏畏缩缩、或是性情狭隘,又或是目光短浅。瞧不得别人有个建全的家庭,心生怨怼…… 这都不是她喜闻乐见的。 既便女儿跟着她生活,她也希望女儿的心性是建全的,也希望岳仲尧能对这个女儿好。将来。女儿出嫁了,也能多护着这个女儿几分。 乔明瑾靠在车壁上,一阵恍惚。 说来,她是一个害怕改变的人吧。 有时候就愿意缩在她坚硬的壳里,没有风吹也不遭雨淋…… 下河村离云家村并不算太远。走路也就半天的功夫,有了马车就更快了。 有时候明琦骑着马,一个上午就能一个来回。还能在两家各吃上一顿饭,歇个半晌。 乔母并不在家。 只蓝氏、明瑜和乔父迎了出来。 岳仲尧把马稳住后,就和众人一起往里搬东西。 现在乔家的日子也慢慢好过了。本来乔明瑾是想请人来重新盖个大院子的,只蓝氏无论如何不肯。 最后也只把房顶掀了,换了个由瓦当铺就的屋顶罢了。 又因着家里镇日有人,连围墙都没推倒重修,也不过加盖了两间厢房,以备乔明瑾回娘家好有一个独立的住处罢了。 院子里,乔父正低声交待几个蒙童,说是今日家里有事,请他们明日再来。 十来个孩童便齐齐朝乔父拱手施礼,快手快脚地收了书本笔墨,准备各回各家。 乔明瑾见十来个孩童,收了书本也不急着走,一溜儿好奇地站在院里打量乔明瑾等人。 琬儿和他们正年纪相仿,见那群来外公家读书的孩子中还有三两个女童,很是惊喜。 于是扑闪着眼睛打量她们。 乔明瑾见了,扬着嘴笑了笑,又吩咐明琦从一堆行李中找出包着点心炒货糖果的油纸包,打开来,抓给孩童们吃。 十来个孩童自来了乔家开蒙后,脱了庄户人家娃子的顽劣与不知事,各各变得有礼起来。也不上前推挤,排着队一个个上前来领吃食。还知礼地朝乔明瑾道谢。 这等泛着香味的小吃,也不是他们家能吃得起的。哪怕吃得起,家里的大人只怕也是舍不得吃上一两回的。 琬儿见一个女童把一把糖果瓜子小心地装进胸前的兜里,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把糖衣剥了急急投进嘴里,便问道:“你怎么不吃?” 那女童看着比琬儿大两三岁,盯着琬儿的脸看了看,便垂着头说道:“带回去给奶奶吃。” 琬儿睫毛闪了两下,便转身从明琦手上抓过分完还剩小半包的糖果,卷了两卷,塞在她手里。 “给你。你叫什么名字?明天也来我外公家读书吗?” “我叫山杏。明天来的。到时我来找你玩。还把我奶奶晒的薯干拿来给你吃。” 其他娃子见了,也纷纷围上来,都说明天也拿自家的好东西来给琬儿吃。 琬儿咧着小嘴欢快地直点头。 这回离了长河柳枝等人,也有人陪她一起玩了。 乔明瑾笑着看了一会,便携着蓝氏到院中坐下。 蓝氏对岳仲尧并没什么好脸色。不看他,也不与他搭话。 倒是乔父拉着他问了好几句。又叫明瑜去喊乔母回来。 岳仲尧也知道自家那个娘的做为伤了岳父一家人的心。他自己不受人待见,也是应该的。 很是有眼色,在乔家忙上忙下,什么活儿都干。 乔家原本虽有三个男人,但乔父自来身体就是个弱的。秋闱跑去应试,半途都能让人从里面抬出来。明珩又还小,家里也就明珏算得上一个劳力。 而自兄弟俩去了刘家又到城里进学之后。这家里的劈柴挑水等活计,除了乔母也就是云家两个舅舅会三不五时来帮一下忙了。 只是原本岳仲尧来家里。还有劈柴的活儿能做,但这会,乔家连劈柴的活儿都被家里的长工们做了。 他便闲了下来。袖着手连转了几圈,也不见他能做些什么。 他是真的不想闲下来啊。 一闲下来,搞不好就要挨训。他也不知如何面对岳父和蓝氏等人。 岳父岳母把瑾娘交到他手里,可是千万般叮咛嘱咐,生怕瑾娘在他家受委屈了。 他当初也是信誓旦旦保证过的…… 蓝氏见乔明瑾大包小包搬回来。全然不像往常那样,一二个小包。想必孙女这回是要长住了。 如此也好。 反正她家现在日子也好过了,又不是养不活孙女。若有人嚼舌,她怕过谁? “瑾娘。这回可是能多住几天?” 乔明瑾拉着蓝氏的手点头:“是呢祖母。这回瑾娘就陪祖母多呆一段时间,你可不兴赶我。” “坏丫头,祖母巴不得你日夜长驻祖母身边。如何会赶你。” 笑着拍了拍乔明瑾的手,又用手摸了摸孙女的脸,眼光万般温柔。 还好。孙女面上瞧着并不像受委屈的样子。 蓝氏心里松了松。 转着看向岳仲尧,哼道:“怎的还不走?可也要留下来?” 岳仲尧一脸窘迫,直直着身子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娘……女婿这才来,水都没喝上一口……” 蓝氏扭过脖子又哼了一声:“哪个是你女婿。管他喝不喝得上茶水。” 乔父看了岳仲尧一眼。正待把他往堂屋里领。 却见岳仲尧直愣愣地紧走两步,跪在蓝氏的面前。 “祖母,都是仲尧不好,让娘子受了委屈。今后仲尧一定好好待瑾娘,一心一意待她们母女。再不让瑾娘伤心了。” 蓝氏和乔父被岳仲尧这一跪吓了一跳。 待回过神来,岳仲尧一番话已是说完了。 蓝氏听完又哼道:“只嘴上会说好话有什么用!你许的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年多了,也不见你有什么做为。我辛苦娇养大的孙女,就该一次次受你娘的搓磨?你不在的那四年也就算了,你这都回来了,还见不到瑾娘吃的苦!就你这身份,哪里配得上我的瑾娘!” 岳仲尧又膝行了一步,对蓝氏说道:“祖母放心吧,仲尧再不会那样软弱,让瑾娘吃苦了。爹已经说过了,等十一月我家小妹出嫁了,大家在一起过个年,年后就请族长主持分家。以后我就守着瑾娘好好过日子。再不让她伤心难过的。” 乔父和蓝氏对视了一眼,乔父便道:“你爹真是这么说的?” 岳仲尧对着这个愿意把瑾娘嫁给他的岳父还是万分感激的,对着他的问话连连点头。 乔父拈了拈下巴上的胡须,沉吟不语。 这般也好。离了那一家子,也许瑾娘便能得清静了。 倒是蓝氏不以为然。 有这么一个上窜下跳的娘,即便分家了,她的孙女也不得清静日子过。 她这一辈子还有什么看不清的? ps: 还有一章ro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夜话 除非分了家就远远地离了那一大家子,远远地另择地方过活。 不然凑在一起,就岳仲尧这个性子,又不是那等狠心之人,他娘哭一哭,求一求,便什么都不济了。 他这性子离了他娘倒是真汉子一个,在他娘身边却又受他娘的牵制,又是另一般模样。 瑾娘又是性子清冷的,并不耐烦与人阿谀奉承,讨好巴结,日后只怕还有的苦头吃。 只是她已吃了一辈子苦了,也不愿孙女像她一样清冷地过一辈子。她当初还有个儿子傍身,瑾娘身边就一个琬儿,琬儿十年后总是要出嫁的。 到时父母年迈,哪怕兄弟姐妹再亲近也各有各的小家。照顾也有限,瑾娘只怕要孤苦。 她的瑾娘 她自小捧在掌心里养大的瑾娘,怎的竟是这般不顺了。 蓝氏只觉得眼睛泛酸,再不愿搭理岳仲尧。 岳仲尧见蓝氏面上难过,也知她向来就偏疼瑾娘。 便又说道:“我虽辞了衙门的差事,但有一身力气,不管是地里做活还是出外做事,总能赚到银两养活她们母女的。上次我接了一桩活计,帮人押货,来往不到一个月,也拿回十两银。那主家还算看重我,前两日又请了我去。这回我送瑾娘回岳父家,下晌便要往城里去了。这一去只怕半月一月才能回还。以后我不在,就让瑾娘回岳父家住着,待得我回来。又再来接瑾娘母女家去。瑾娘不在,我娘也闹不起来。” 乔父闻言看向他:“你衙门的差事都不要,回了乡。这又要往外寻活计?” 蓝氏也哼道:“瑾娘提心吊胆过了四年,这又要让她揪着心过一辈子吗?若你是这么打算的,趁早写了和离书来,我也好叫瑾娘再寻一家安稳过日子的人家!” 岳仲尧心下生痛。 急忙回道:“并不是这般打算。只是觉得这样来钱快。我尚有两分手脚功夫,人家又正需要我。待分了家,总要给瑾娘和琬儿攒些钱财,以前得的月钱都交与我爹娘养家了。这往后。我也该为瑾娘和琬儿多做些打算。待攒上一笔银钱,再多买上几亩良田,也好和她们母女过几年安稳日子。” 蓝氏不置可否。 乔父倒是有几分欣慰。女儿已嫁了人了,还待怎样? 他自小读书,骨子里也是极传统的,自认女人就该从一而终。哪怕夫死。也该为夫守节。若有子就该为夫守节了,哪里能舍了自己孩子择人再嫁? 乔父往蓝氏那边望了一眼,忙拉了岳仲尧起身,翁婿便相携着往堂屋里叙话去了。 待乔母回来,一家人自又亲亲热热地叙了一番别情,又亲亲热热地围坐一处吃了一顿午饭。 饭后。乔父帮着岳仲尧在村里寻了一辆顺风的牛车,搭了他往青川城里去。 岳仲尧远远望着瑾娘站在院子里。正朝他望来,那风吹起她脸颊边的几根头发,零乱飞舞,一如初嫁时 在乔家的日子过得飞快。 姐妹三个围坐一处做着针线,蓝氏不时教导一二。乔父则搬了藤条椅坐在院中看书,旁边放着一壶清茶,烟雾袅袅。 乔母则牵着琬儿往云家去了一趟。又带回了云峦。 两个孩子跟屁虫似的紧紧跟着乔母后面,在菜地里嘻闹不休 待晚上乔明瑾哄得女儿入睡后。蓝氏便把她叫到了自己房里。 乔明瑾掀了被子躺在蓝氏身边,与她小声说话。 “瑾娘,你是如何打算的?今天听了仲尧那一番话,祖母瞧着他是个真心想过日子的。虽然他有个难缠的娘,但谁家没几桩遭心事?不说大户人家后院尔虞我诈,就是庄户人家也是鸡飞狗跳。就是那家里简单的,谁又保证躺在身边的男人没二心了?就是男人没二心,子女又是否听话孝顺了?过日子,哪里都清静不了。家家都有这样那样头疼的事。” 乔明瑾偎在蓝氏肩头点着头:“祖母,我懂。” 蓝氏摸了摸乔明瑾的头发,又缓缓说道:“你自小就是个让人省心的。又乖巧又听话,教什么都学得快,学什么都极为认真。祖母自来就偏疼你。最是希望你能过上安稳平静的日子。” “祖母” 蓝氏在她头上轻拍了拍,道:“当初,原也不想把你嫁到岳家,但你爹说那家子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人家,但你嫁的男人不是头生子,也不是幺儿,将来分家了,日子会好过不少。一家过日子,也不会有什么遭心事,总有一两分安稳日子过。祖母这才应下了这桩婚事。哪料竟让你吃了这几年的苦不过现在既然仲尧说了会分家,我们瑾娘要的安稳日子也不远了。” 乔明瑾在蓝氏的肩头蹭了蹭。 又听蓝氏说道:“祖母大抵知道你的一些想法。只是和离了,不说将来能不能寻到一户好的,只你二嫁的身份,婆家就定是瞧不起的。若是那男人前面有留子女的,这后母你就难当好了,左右都不是。若是有心人在他耳边说一些歪话,他总会疑心你对前妻留下的孩子不好。再好的夫妻,再好的感情都能给磨灭了。” 乔明瑾想了想,便开口说道:“祖母,我不想再嫁人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两人分开着过,我有一个身份在,哪怕要在外面行走,开铺子置产,也没人会说什么。也不用担心他们家会来歪缠。等过一段时间我想搬去城里住,到时,再把作坊搬到城里,也省了来回运桩子的路程。现在下河村及附近的桩子都收得差不多了,现在用的木桩子都是从别处运来的,送过来要走好远,这做好了,又要往城里运一道,很是费时费力。” 蓝氏点头:“这倒也是。只是城里地价并不便宜,请的人工也不便宜。要建那么大的作坊哪里是简单的事?” 又道:“生意上的事祖母也不懂。只是你说的这个析产分居的事,听你这么说,将来是想守着琬儿过了?可你想过没有,琬儿总要出嫁的,早的话也就十年的功夫。十年后你还年华正盛,以后的日子可要如何过?到时候,没准祖母不在了,你爹娘也老了,明瑜明珏几个虽是好的,但他们也各有各的家庭,你一个人孤苦,这不是剜祖母的心吗?” “那等琬儿出嫁了,孙女再抱养一个儿子。” “胡说。抱养的如何能与自个亲生的相比?” 蓝氏看乔明瑾一脸的不以为然,又说道:“祖母也不是说抱养的就一定养不熟,只是就算他待你再好,又哪里及得上老来夫妻相伴的情意?将来你病了痛了,都没个人开解。一个人孤伶伶的躺在床上,可你养的孩子却与自家妻儿和乐相融,那时你就知道苦了。” 乔明瑾听完,侧着身子对蓝氏说道:“像祖母这样也不错啊。虽然祖父不在了,可是爹什么都听祖母的,娘待祖母也犹如亲娘,我们一家子和和乐乐的,不是很好?” 蓝氏深深地看了乔明瑾一眼,黑夜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乔明瑾揽在怀里。 缓缓才道:“祖母这一辈子什么没见过?你爹虽孝顺听话,你娘也是极孝顺的,你姐妹兄弟几个也都养得好,但有时候祖母想想前程往事,总想着也许还有另外的路可以走。” 黑夜里蓝氏顿了好久。 良久又道:“当初如果祖母能硬起心肠,也许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而你爹也不用小小年纪就跟着祖母在外吃苦受罪,小小年纪便熬坏了身子。他本该是锦衣玉食,使奴唤婢的过着快乐无忧的生活的。他又自小读书上最有天赋,若他还在本家,现在没准已是有了自己的抱负,不用像现在这样窝在这处小小的山村。” 乔明瑾自来就知道她这祖母和父亲是有来处的。 现在听了祖母的这一番话,就更是确定了。 小时候她祖母处处讲究,就是家里再穷,也是碗是碗碟是碟,茶杯是茶杯。就连筷子都分公筷和自用筷,还有筷架。 饭前必要洗手,且家里如何紧张难过,也是每人用每人的水,每人有每人擦手的帕子。 她祖母识文断字,端庄优雅。 就是给爹聘了娘,听说前些年,也是极少往村里窜门,极少去外祖家走动的。 不说瞧不上吧,就是觉得聘了娘极大了委屈了爹。 听娘说,她刚嫁过来那几年,战战兢兢的,哪怕她做得再好,祖母都不曾夸耀过一句。 就是入门有喜,十个月后生下了乔明瑾,也不让娘来养。除了抱去给娘喂奶之外,就是换尿布,都是祖母亲力亲为的。而她也是从小就与祖母同吃同睡的。 后来的明珏、明瑜、明琦、明珩,也都是祖母亲自教养的。 也许过去对于祖母来说,总是个伤疤。 她不说,乔明瑾等人也就不问。 连乔母也只知自家男人与庄户人家不同。 今夜,乔明瑾见蓝氏有打开心扉的意思,便开口道:“祖母” 蓝氏瞧了她一眼,拂了拂散在她脸上的乱发,柔声道:“睡吧。” 乔明瑾眨了两下眼睛,窝在蓝氏的身边,不一会,真的睡去了。 夜里,只有蓝氏长长的叹息声 ps:ps:感谢投评价票的书友,只是这一投,把这档次拉的某的一番辛苦只付之东流。 第二百五十七章 经年 乔明瑾在云家村的日子过得飞快。 在乔家她真正过上了平静安宁的日子。 白天,她就和祖母及两个妹妹在一起做针线。祖母一边给明瑜做着大幅的陪嫁绣品,一边指导她们几句。 或是在早起时她会和乔母到她的地里走上一圈。再携了乔母到她买的那处山头走上一走。 琬儿和云峦都特别喜欢去那个矮坡上捡鸡蛋。每天乔母一动身,两个孩子就颠颠地跟在乔母的屁股后面。 乔母也很是喜欢带着他们。 许是自己生的几个孩子从小都不在她身边教养的缘故,跟她虽亲近,但并不能粘乎她。现在琬儿这么粘乎她,乔母觉得异常满足。 就是琬儿要往那天上摘星,若是有那登天的梯子,她都要往上爬上一爬。 那山包,乔明瑾也随着乔母去了两次。经过乔明瑾的一番规划,已很是有了一番模样。 那山包上,除了留下一些半大的树之外,其余的灌木都被她找人起了出来,又把坑都填了。 山上的乱石,大的卖给了云妮一家。 她那姨夫正在石场帮人打磨雕刻石头,有些人家里会需要这些奇形怪状的石头。小的石头则全被石窖场拉走了,倒是不值什么钱。 那山头经过一番整理,再不是乱石一堆的模样了。 依着山势划了几块,种了果树,竹子,并一些耐旱的作物,其余的都圈起来养鸡了。 如今因为周宴卿帮着包销鸡蛋,乔母又和云家商量了,又多养了两三百只鸡娃。 好在并不集中放养,分隔了好几块。且鸡窝的卫生也打理得勤快。一天早晚清理两次,水也都是极干净的。 虽养着千来只鸡,但好在养到现在还没有集中发病的症状。 现在他们两家养鸡也算养出名堂来了。 远近都知道他们家这处山头养着大批量的鸡。每天都收着好几百枚鸡蛋。那茶肆酒楼,糕饼铺子或是大户家里有喜事的。或是邻近庄户人家家里有红白喜事要设宴的,也都来购活鸡购鸡蛋。 倒让乔母和云家两个舅舅再不必为销路泛过愁。 不过听说现在也有好些人模仿他们在附近购了山头养鸡的。就是邻近的村子里,也有人仿着他们在家里大批量养鸡的。 因他们家销路还算稳定,一时倒是并不为销路泛愁。只不过量多了,活鸡的价格也降下来了一些。 乔明瑾一边捡鸡蛋,一边听乔母说这些缘由。 “娘,不妨事的。旁人要养就让他们养去。也省得别人光盯着咱们一家。又泛眼红病。价格虽然低了,但好在也没差多少。咱占了量大的便宜,别人还是愿意上咱家来的。现在鸡蛋的价格并没变,就先养着鸡生蛋。待鸡肉的价格再低些。咱就不卖了,杀了做风鸡做干肉腊肉卖,到时往远里卖,也是不少钱。反正表哥也经常往邻县去的,且让他顺手带了去卖。那价格也只高不低的。” 乔母正发愁呢。 现在云家村哪家不养鸡的?而且养的数量还都不少。买不到山头的人。便在附近低价买了荒地,圈起来养鸡。 那荒地买来价钱极低,因为种粮,也不费什么钱去开荒,还免三年的税赋。于是越来越多的人瞧上了荒地。 也都不是傻的。瞧着别人发财只呆愣愣不做为的。 乔母原本正愁得慌,他们家好不容易有一个长稳的进项。 现在听了女儿这番话倒是眼前一亮。 “那到时大家也都做起干肉风鸡卖呢?” 乔明瑾笑了起来,安慰道:“娘,咱不能阻止别人做什么。再说咱有先手,且也不是人人做出来的风鸡腊肉都好吃的。” 乔母想想也是。这做干肉风鸡也不是像养鸡那样,不用学就会的。想必会不会做能不能做得好吃还说不定呢。 看女儿一脸的胸有成竹样,遂放下心来。 乔明瑾看着手边篮子里满满当当的一篮子鸡蛋,再看蹲在她前面,撅着屁股,捡的正欢的女儿和小云峦,一脸的笑意。 这表姐弟俩一到山头就四下撒野,到处钻。那鸡就是把蛋下得再隐蔽,两人都能找得出来。 扒得那叫一个仔细。 见着一窝鸡蛋就喜得哇哇乱叫,把山头的鸡都惊飞了不少。 好在为了避免这些鸡四处乱飞,逃到别处,乔母和云家两个舅舅除了用围网荆棘拦住之外,乔母还和云家两个舅母把鸡身上翅膀的羽毛都给剪了。 那鸡没了翅膀羽毛也只是扑愣愣往上跳两跳罢了,但也飞不出去。 在乔家的日子,乔明瑾过得很是轻松快乐。 偶尔像这样陪乔母出来捡鸡蛋,给鸡喂喂食。或是偶尔到外祖母和两个舅舅那边坐一坐,有时候又到秀姐的娘家看一看,跟两个老人聊聊天。一天也就过去了。 或者等乔父下了学,与乔父歪躺在院里,说一些闲话。也是惬意悠闲的很。 吃晚饭的时候,偶尔会请了舅舅家的人来同吃,或是被舅舅家请了去吃。 晚上再陪着蓝氏说些话,听她唠叨几句。 日子过得甚是美好。 如此,又过了七八天。 天渐渐凉了,乔明瑾和蓝氏商量了给明珏和明珩做两身秋衣穿。趁着天好,也早些把一家子冬日的衣物备齐了。 免得冬日里天冷手脚不听使唤。那里布料棉花什么的到了冬天也贵得很。 正好这回乔明瑾也搬回来好些布料,蓝氏便带了乔明瑾三兄妹动手给一家人裁衣。 午时,一家人便听到有马车由远至近而来。 乔家不像乔明瑾的院子,还只是矮墙连着一段篱笆的,故马车的轱辘声听着很是清楚。 正好琬儿和云峦也正在家。 两人扭过头相互看了一眼,便兴冲冲地往门口跑去。 “是我爹回来了!” “不是,是我爹!” 两个孩子相互扯着对方衣摆踉踉跄跄往门外跑。谁都想跑第一。 乔明瑾几个见了都是忍不住笑。 只是乔明瑾知道不会是岳仲尧。他这会估计还在半路呢。倒是云锦的可能性大一些。 于是都不在意,又去裁手里的布。 “瑾娘。这些布料太好了,还是留着给明瑜陪嫁吧。用一些普通的料子给明珏明珩做衣裳就成。” 明瑜听了脸红了起来,道:“祖母。姐给我的布料已经很多了。而且还要明年才……什么呢。哥哥和弟弟现在在城里的书院,也不能穿得太差了。” 乔明瑾看了脸色通红的明瑜一眼。笑着对蓝氏说道:“是啊,祖母,明瑜的东西咱还有时间慢慢备。这马上就天凉了,先紧着明珏和明珩两个,总不能让他们在城里穿得太差。对了,还得给妹夫准备一套。” “姐……” 乔明瑾和蓝氏见明瑜一副羞赧的模样,都笑了起来。 明琦也在一旁直打趣。乔父则笑眯眯在一旁看着她们。 “你们找谁?”小云峦奶声奶气的声音。 乔明瑾听了愣了愣。 又听琬儿问道:“你们从哪里来?要找谁?” 乔父一听直起身子来。这来的似乎不是自家女婿和大舅哥家的大小子。 “你们是不是姓乔?”有男人的声音问道。 乔明瑾仿佛都能看到自家女儿和小云峦摇头的样子。 而院外。那两个男人,一见两个娃子摇头,也是愣了愣。 这不是云家村?方才村口那老汉不是指向这里的? 难道他们要找的人不住这里? 二人齐齐对视了一眼,正想要不要再别处打听去。 就见院里有脚步声。二人脚下便顿了顿,正好找里面的人问一声吧。 乔父走到门口,两个孩子见了忙小跑着回到乔父身边。 那二人觉得乔父很有些面熟,直盯着他看。 乔父见了那中年男子也是愣了愣。 “你是不是景昆少爷?” 乔父耳朵嗡地振了两振。 有多少年没听到别人叫他的名字了? “你是……”乔父有些痴呆呆的。 那中年男子一听乔父这般应话,便知自己是找到人了。 紧着上前两步。拉住乔父的手激动道:“大少爷,我是伺墨啊!从小在您身边伺候的伺墨啊!少爷您还记不记得小的了?小时候少爷要读书磨墨,都是小的在书房伺候的啊……少爷,小的是伺墨啊……” 那叫伺墨的中年男人拉着乔父的手扑通就脆了下来,眼泪鼻涕横流。 旁边的青年男子见状也错了两步跪了下来。 中年男子拉着乔父的手不放。 少爷的手满是茧子。手背上粗糙得很…… 身上穿的也只是一般的料子,还不如他身上的料子好…… 少年全身上下一件配饰都没有,连一个香包都没有…… 他的少爷,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啊。 叫伺墨的中年男子俯在乔父的面前,呜呜咽咽哭得极为伤心。 都怪他不好,当年睡得太沉了,少爷跟着夫人走了他都不知道,直睡到次日中天才发现少爷不见了…… 蓝氏被乔明瑾等人扶着走出院门,看见俯在乔父脚边哭得身子打颤的中年男子,心头也是万般滋味横陈。 “是伺墨啊。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叫伺墨的中年男子直起身子,泪眼模糊往蓝氏那边看去。 待看清了人,“嗷”得大声哭了出声。急忙膝行两步脆倒在蓝氏身前,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ps: 一刻钏之后会进来修改。第二章太晚了,会放在明天早上八点。ro 第二百五十八章 分说 一行人搀的搀,扶的扶,相携进了院子。 那叫伺墨的中年男子和那年青小厮,见了眼前低矮的房舍,两边的篱笆墙及脚下的泥地,心里更是止不住泛酸。 他们府中不说那锦衣玉食的主子,就是底下的管事,哪怕家下的奴仆,哪一个住这样的院子? 就是分给下仆和粗使婆子住的院子,也是青石板铺路,黛瓦高墙。 二人忍着心中酸涩扶着蓝氏和乔父进了堂屋。 待得众人在堂屋坐定,那伺墨又跪倒在蓝氏和乔父面前,呜呜咽咽哭开了。 嘴里直嚷着少爷和夫人吃了大苦头了。 蓝氏并没有劝阻他,由得他哭了一通。 待他在椅子上坐定,蓝氏这才让明琦给他上了茶。 “这,如何能让小姐给奴才奉茶!折煞奴才了。” 边说着边手忙脚乱跪着身子把茶水接了过去。起身打量了明琦一番,道:“这是少爷最小的女儿吧?” 乔父朝他点了点头。又指了乔明瑾和明瑜给他见了。 伺墨和那小厮忙上前见礼,起身时还朝乔明瑾笑了笑。 又见过琬儿。还给琬儿和云峦各送了两对银裸子。 那两小的朝他道过谢,便把银裸子摊在手里头凑着头摊在手里细细翻看。 乔父在伺墨身上打量了一番,见他穿戴齐整,便道:“伺墨如今是府中管事了?” 中年男子脸上有些微窘。 他当年是大少爷的贴身小厮,少爷离开的时候,他没有随伺在侧,让少爷在外头吃尽了苦头。而他倒好,竟安安稳稳在府中升任管事了。 “大少爷,您打奴才一顿吧。都怪奴才不好,若不是奴才贪睡。当初也不会让少爷这么走了。” 乔父摇了摇头,道:“当初是我在你的茶水里加了东西。本就不欲带着你的。” 伺墨眼底有一丝了然。 当年他就睡在少爷房里的脚榻上,少爷夜里起身都是他服侍的。不可能那天少爷离开,又是更衣。又是收拾东西,又要开门的,他竟无知无觉。 即便动静再少,他也不可能不知道的。 “少爷……” 乔父冲他摆了摆手。 “你如今在何处当差?此番前来,是何人让你来的?又是如何寻到此处的?” 伺墨忙起身回道:“回夫人少爷,小的自夫人和少爷走后,就被打发到庄子上去了。夫人院里伺候的姑姑和姐姐也都卖的卖撵的撵。有一些府里有家人的,倒是都没卖,只不过也都被送去了各处庄里……奴才在邻县的庄里呆了好几年,后来跟夫人院里的香秀成了亲。生了一儿一女……” 蓝氏和乔父听了一阵唏嘘。 他们当年那样离家,就知道府中必有人拿他二人院里的人作伐。 那伺墨说着便拉过一直默不作声站他身后的年轻男子,道:“这是小儿。叫有福。” 那叫有福的年青小厮忙上前一步,跪在乔父和蓝氏面前,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有福见过夫人、少爷。三位小小姐。” “起来吧。这乡下不兴这么多礼。跟你爹走了这一路辛苦你了。” “夫人折煞小子了。自夫人和少爷离家后,父亲日日夜夜自责内疚,寝食难安。也私下找了夫人和少爷好些年,一直都杳无音信。父亲说若这辈子寻不到少爷和夫人,只怕死都不能瞑目。” 那伺墨听了忙侧了侧身。拉了袖子在眼角上拭了又拭。 蓝氏往伺墨那边看了一眼,又看了有福一眼,笑道:“你倒是口齿伶俐的,比你父亲强。” 对还在抹眼泪的伺墨道:“府中都是如何叫你的?这伺墨虽是好听,如今叫起来却不合适了。” 乔明瑾听了也抿着嘴笑了笑。 这年轻时叫伺墨没什么不妥当,但如今都这般年纪了,又升任了管事,再叫伺墨就有些怪异了。 那伺墨听了便说道:“伺墨永远是夫人和少爷的伺墨。少爷买下小的时候,就取了这个名字,小的一辈子都叫伺墨。” 那叫有福的看了他爹一眼,又见蓝氏正朝他笑眯眯地望来。便说道:“父亲在临来前被提为外府的二管事,他们都称爹为丁二管事。” 蓝氏便笑道:“那便叫丁管事吧。” 那丁二管事忙道:“不敢不敢,我就只是少爷的小厮而已。小的在家也是排行为二,夫人和少爷要是不嫌弃,便叫小的丁二吧。” 蓝氏点头。又道:“你把方才的话说完吧。你说你娶了香秀?” 丁二点头道:“回夫人,是的。小的当年自夫人和少爷离府后,就被打发到邻县的庄子上去了,后来香秀也被打发到那个庄子。过了几年,小的就娶了她一起过日子。我一家四口前些年一直住在庄子里。直到府里要招小厮,小的这个儿子被管事的挑中了,招回了府里。后来老爷去后,族里的几位叔老爷一致决定要寻回夫人和少爷,便通过小儿找到了小的。今年刚过了年,府里就打发我二人出发来寻少爷和夫人了。” “你说……府里的老爷……去了?”乔父面上复杂交错,倾身过去问道。 丁二看了蓝氏一眼,便回道:“去年夏天老爷便走了。” 见蓝氏面上复杂难辩,少爷脸上也是一脸的哀色,便又说道:“老爷在夫人和少爷走后,一直有派人去寻你们,寻了好些年……老爷去世的时候,还交待几位少爷一定要把大少爷和夫人寻回来……后来老爷去后,府里闹哄哄的不成个样子,族里几位族老商议了一番,便找来当年服伺过少爷和夫人的人,让分几路去寻。小的也是颇费了一番周折,从年后一直寻到现在,大半年都过去了,还一点信索没有。这还是在青川城里见着两位小少爷。才跟着寻到夫人和少爷的。” 蓝氏和乔父相视了一眼,不想二人窝在这乡间不出门,倒也能让人寻到。 蓝氏便问道:“你见着明珏和明珩了?是通过他们找到我们的?” 丁二便点头回道:“正是呢。半月前我父子二人正在青川城的一处茶肆歇脚。隔壁就坐了一桌客人,听他们自称姓乔。我二人便留意了一番。又见着两位小少爷的脸,这才使心打听。明珏少爷长得跟老爷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倒是明珩少爷长得有几分像少爷。我二人尾随两位小少爷打听到他们就读的书院,又打听到他们住在松山集下的云家村,后来我二人又去衙门查看了户籍,这才找到少爷和夫人。” 乔父听完,长叹了一声。 这丁二从小就是个伶俐的。他又深知自己的习惯,逮着一些蛛丝马迹,便寻到这青川城来了。 蓝氏也在心里长长叹息。 过了这二十几年的清静日子,窝在这小小的山村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也能让府里的人寻到自个母子。 自半月前认出明珩明珏,到现在,想必信已传回府里了,自家的平静日子是再不能过了。 蓝氏往坐在她一侧的乔明瑾那里看去。 乔明瑾听了这丁二父子一番交待。虽然还不知自家祖母父亲的本家是哪里,又是什么身份,但想来,这云家村是再呆不下的了。 若不是忌惮着那府里,祖母和父亲也不会连青川城都不愿去。想必那府里也是有一定身份的。祖母和父亲只怕反抗不了。 乔明瑾接到蓝氏的目光。朝蓝氏笑了笑。 蓝氏见孙女笑容里带着安慰,心也跟着定了下来。 这都大半辈子过去了,那人也去了,而她也不再年轻了,许是也没几年好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乔父也看了蓝氏一眼,想了想便问丁二道:“那府里,如今怎样了?” 那丁二听了面上不愉,道:“府里若是太平祥和,族长和几个族老也不会让我来找夫人和大少爷了。那个家本就是大少爷的,他们倒闹得欢。” 蓝氏便问道:“可是闹分家了?” 丁二便朝蓝氏拱手道:“还是夫人知事。自老爷去后,府里那位平妻和后妻,带着各自的子女闹得不可开交,族长和几位族老是一日来三趟。一年前,自老爷病体沉疴后,就辞了官回了本家。老爷在本家去后,两房都携子带孙回了老宅。府里那两房,本就水火不容,老爷去后,没人压制,更是闹得不行。如今为了哪房掌中馈闹得不可开交。钱夫人和孙夫人拒不承认对方的身份。如今两房人都恨不得在院中砌一道墙,好隔了双方的视线。” 丁二顿了顿又道:“本来老爷临去前,就把家产分了。分了两大份,一份留给大少爷,另一份任那两房平分。大少爷的那份由族里暂管着,什么时候寻回什么时候交付。另一份因着那两房如今子孙也多,又见大少爷得了这么大一份,又生不见人死不见……的,天天闹到族里。族长和几位族老都被闹得头疼,这才起意叫人分几路寻回夫人和大少爷,让夫人和大少爷回去主持。只说老爷去了,为人子女的,应回本家为父守孝。” 蓝氏听完哼了一声:“他自己招的债,怎的让我儿子回去帮他料理!” 丁二讪讪地不知说什么好,摸了摸鼻子,思虑良久方道:“夫人,即便老爷有错,老爷这也不在了。老爷临到死都还记着夫人和少爷,留了大半的家业给大少爷。老爷身前常常拿着夫人和少爷用过的物事发呆。大少爷才是老爷元配嫡妻嫡长子,自应回族里主持的。” 又道:“老爷的几位姨娘,如今更是被那两房压得连一日三餐都不能按时领了。几位小姐的婚事,也不知要被那两房送去给谁。少爷的几位庶弟都盼着少爷回去呢。再说少爷蹉跎了这些年,如今难得两位小少爷书读得好,正是求取功名需要本家相助的时候,哪怕为着两位小少爷着想,夫人和少爷也应回归本家啊。” 乔父听了丁二的这番苦口婆心劝解,内心万般滋味翻腾。 若是他还在本家,那他就什么都不用愁,只一心读圣贤书用心考取功名的吧。也不用连药都吃不起,身子不济到连考场都不能进。 若他还在本家,那如今的他会是怎样的呢? 只是这些年日子虽苦了些,倒也真正的清静,若还在那府里,还不知会有多少遭心事。 也许在那人身边呆久了,他耳根软,被人枕头风一吹,眼里有没有他这个嫡长子还是两说呢。 有时候,他也想问一问他,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对待他们母子? 可是如今,他竟不在了。他连问都没法再问一声了…… 而另一边,蓝氏听了丁二的这番话,哼了一声,起身出了堂屋。 乔明瑾见状忙跟了上去。 见蓝氏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还把门紧紧地关了。 她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只是才走到那门边,便听到门内有压抑的呜咽声传了出来……ro 第二百五十八章 前事 一行人搀的搀,扶的扶,相携进了院子。 那叫伺墨的中年男子和那年青小厮,见了眼前低矮的房舍,两边的篱笆墙及脚下的泥地,心里更是止不住泛酸。 他们府中不说那锦衣玉食的主子,就是底下的管事,哪怕家下的奴仆,哪一个住这样的院子? 就是分给下仆和粗使婆子住的院子,也是青石板铺路,黛瓦高墙。 二人忍着心中酸涩扶着蓝氏和乔父进了堂屋。 待得众人在堂屋坐定,那伺墨又跪倒在蓝氏和乔父面前,呜呜咽咽哭开了。 嘴里直嚷着少爷和夫人吃了大苦头了。 蓝氏并没有劝阻他,由得他哭了一通。 待他在椅子上坐定,蓝氏这才让明琦给他上了茶。 “这,如何能让小姐给奴才奉茶!折煞奴才了。” 边说着边手忙脚乱跪着身子把茶水接了过去。起身打量了明琦一番,道:“这是少爷最小的女儿吧?” 乔父朝他点了点头。又指了乔明瑾和明瑜给他见了。 伺墨和那小厮忙上前见礼,起身时还朝乔明瑾笑了笑。 又见过琬儿。还给琬儿和云峦各送了两对银裸子。 那两小的朝他道过谢,便把银裸子摊在手里头凑着头摊在手里细细翻看。 乔父在伺墨身上打量了一番,见他穿戴齐整,便道:“伺墨如今是府中管事了?” 中年男子脸上有些微窘。 他当年是大少爷的贴身小厮,少爷离开的时候。他没有随伺在侧,让少爷在外头吃尽了苦头。而他倒好,竟安安稳稳在府中升任管事了。 “大少爷,您打奴才一顿吧。都怪奴才不好,若不是奴才贪睡,当初也不会让少爷这么走了。” 乔父摇了摇头,道:“当初是我在你的茶水里加了东西。本就不欲带着你的。” 伺墨眼底有一丝了然。 当年他就睡在少爷房里的脚榻上,少爷夜里起身都是他服侍的,不可能那天少爷离开,又是更衣。又是收拾东西。又要开门的,他竟无知无觉。 即便动静再少,他也不可能不知道的。 “少爷” 乔父冲他摆了摆手。 “你如今在何处当差?此番前来,是何人让你来的?又是如何寻到此处的?” 伺墨忙起身回道:“回夫人少爷。小的自夫人和少爷走后。就被打发到庄子上去了。夫人院里伺候的姑姑和姐姐也都卖的卖撵的撵。有一些府里有家人的,倒是都没卖,只不过也都被送去了各处庄里奴才在邻县的庄里呆了好几年。后来跟夫人院里的香秀成了亲,生了一儿一女” 蓝氏和乔父听了一阵唏嘘。 他们当年那样离家,就知道府中必有人拿他二人院里的人作伐。 那伺墨说着便拉过一直默不作声站他身后的年轻男子,道:“这是小儿。叫有福。” 那叫有福的年青小厮忙上前一步,跪在乔父和蓝氏面前,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有福见过夫人、少爷,三位小小姐。” “起来吧。这乡下不兴这么多礼。跟你爹走了这一路辛苦你了。” “夫人折煞小子了。自夫人和少爷离家后,父亲日日夜夜自责内疚,寝食难安。也私下找了夫人和少爷好些年,一直都杳无音信。父亲说若这辈子寻不到少爷和夫人,只怕死都不能瞑目。” 那伺墨听了忙侧了侧身,拉了袖子在眼角上拭了又拭。 蓝氏往伺墨那边看了一眼,又看了有福一眼,笑道:“你倒是口齿伶俐的,比你父亲强。” 对还在抹眼泪的伺墨道:“府中都是如何叫你的?这伺墨虽是好听,如今叫起来却不合适了。” 乔明瑾听了也抿着嘴笑了笑。 这年轻时叫伺墨没什么不妥当,但如今都这般年纪了,又升任了管事,再叫伺墨就有些怪异了。 那伺墨听了便说道:“伺墨永远是夫人和少爷的伺墨。少爷买下小的时候,就取了这个名字,小的一辈子都叫伺墨。” 那叫有福的看了他爹一眼,又见蓝氏正朝他笑眯眯地望来。便说道:“父亲在临来前被提为外府的二管事,他们都称爹为丁二管事。” 蓝氏便笑道:“那便叫丁管事吧。” 那丁二管事忙道:“不敢不敢,我就只是少爷的小厮而已。小的在家也是排行为二,夫人和少爷要是不嫌弃,便叫小的丁二吧。” 蓝氏点头。又道:“你把方才的话说完吧。你说你娶了香秀?” 丁二点头道:“回夫人,是的。小的当年自夫人和少爷离府后,就被打发到邻县的庄子上去了,后来香秀也被打发到那个庄子。过了几年,小的就娶了她一起过日子。我一家四口前些年一直住在庄子里。直到府里要招小厮,小的这个儿子被管事的挑中了,招回了府里。后来老爷去后,族里的几位叔老爷一致决定要寻回夫人和少爷,便通过小儿找到了小的。今年刚过了年,府里就打发我二人出发来寻少爷和夫人了。” “你说府里的老爷去了?”乔父面上复杂交错,倾身过去问道。 丁二看了蓝氏一眼,便回道:“去年夏天老爷便走了。” 见蓝氏面上复杂难辩,少爷脸上也是一脸的哀色,便又说道:“老爷在夫人和少爷走后,一直有派人去寻你们,寻了好些年老爷去世的时候,还交待几位少爷一定要把大少爷和夫人寻回来后来老爷去后,府里闹哄哄的不成个样子,族里几位族老商议了一番。便找来当年服伺过少爷和夫人的人,让分几路去寻。小的也是颇费了一番周折,从年后一直寻到现在,大半年都过去了,还一点信索没有。这还是在青川城里见着两位小少爷,才跟着寻到夫人和少爷的。” 蓝氏和乔父相视了一眼,不想二人窝在这乡间不出门,倒也能让人寻到。 蓝氏便问道:“你见着明珏和明珩了?是通过他们找到我们的?” 丁二便点头回道:“正是呢。半月前我父子二人正在青川城的一处茶肆歇脚,隔壁就坐了一桌客人,听他们自称姓乔。我二人便留意了一番。又见着两位小少爷的脸。这才使心打听。明珏少爷长得跟老爷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倒是明珩少爷长得有几分像少爷。我二人尾随两位小少爷打听到他们就读的书院,又打听到他们住在松山集下的云家村,后来我二人又去衙门查看了户籍。这才找到少爷和夫人。” 乔父听完。长叹了一声。 这丁二从小就是个伶俐的。他又深知自己的习惯,逮着一些蛛丝马迹,便寻到这青川城来了。 蓝氏也在心里长长叹息。 过了这二十几年的清静日子。窝在这小小的山村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也能让府里的人寻到自个母子。 自半月前认出明珩明珏,到现在,想必信已传回府里了,自家的平静日子是再不能过了。 蓝氏往坐在她一侧的乔明瑾那里看去。 乔明瑾听了这丁二父子一番交待,虽然还不知自家祖母父亲的本家是哪里,又是什么身份,但想来,这云家村是再呆不下的了。 若不是忌惮着那府里,祖母和父亲也不会连青川城都不愿去。想必那府里也是有一定身份的。祖母和父亲只怕反抗不了。 乔明瑾接到蓝氏的目光,朝蓝氏笑了笑。 蓝氏见孙女笑容里带着安慰,心也跟着定了下来。 这都大半辈子过去了,那人也去了,而她也不再年轻了,许是也没几年好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乔父也看了蓝氏一眼,想了想便问丁二道:“那府里,如今怎样了?” 那丁二听了面上不愉,道:“府里若是太平祥和,族长和几个族老也不会让我来找夫人和大少爷了。那个家本就是大少爷的,他们倒闹得欢。” 蓝氏便问道:“可是闹分家了?” 丁二便朝蓝氏拱手道:“还是夫人知事。自老爷去后,府里那位平妻和后妻,带着各自的子女闹得不可开交,族长和几位族老是一日来三趟。一年前,自老爷病体沉疴后,就辞了官回了本家。老爷在本家去后,两房都携子带孙回了老宅。府里那两房,本就水火不容,老爷去后,没人压制,更是闹得不行。如今为了哪房掌中馈闹得不可开交。钱夫人和孙夫人拒不承认对方的身份。如今两房人都恨不得在院中砌一道墙,好隔了双方的视线。” 丁二顿了顿又道:“本来老爷临去前,就把家产分了。分了两大份,一份留给大少爷,另一份任那两房平分。大少爷的那份由族里暂管着,什么时候寻回什么时候交付。另一份因着那两房如今子孙也多,又见大少爷得了这么大一份,又生不见人死不见的,天天闹到族里。族长和几位族老都被闹得头疼,这才起意叫人分几路寻回夫人和大少爷,让夫人和大少爷回去主持。只说老爷去了,为人子女的,应回本家为父守孝。” 蓝氏听完哼了一声:“他自己招的债,怎的让我儿子回去帮他料理!” 丁二讪讪地不知说什么好,摸了摸鼻子,思虑良久方道:“夫人,即便老爷有错,老爷这也不在了。老爷临到死都还记着夫人和少爷,留了大半的家业给大少爷。老爷身前常常拿着夫人和少爷用过的物事发呆。大少爷才是老爷元配嫡妻嫡长子,自应回族里主持的。” 又道:“老爷的几位姨娘,如今更是被那两房压得连一日三餐都不能按时领了。几位小姐的婚事,也不知要被那两房送去给谁。少爷的几位庶弟都盼着少爷回去呢。再说少爷蹉跎了这些年,如今难得两位小少爷书读得好,正是求取功名需要本家相助的时候,哪怕为着两位小少爷着想,夫人和少爷也应回归本家啊。” 乔父听了丁二的这番苦口婆心劝解,内心万般滋味翻腾。 若是他还在本家,那他就什么都不用愁,只一心读圣贤书用心考取功名的吧。也不用连药都吃不起,身子不济到连考场都不能进。 若他还在本家,那如今的他会是怎样的呢? 只是这些年日子虽苦了些,倒也真正的清静,若还在那府里,还不知会有多少遭心事。 也许在那人身边呆久了,他耳根软,被人枕头风一吹,眼里有没有他这个嫡长子还是两说呢。 有时候,他也想问一问他,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对待他们母子? 可是如今,他竟不在了。他连问都没法再问一声了 而另一边,蓝氏听了丁二的这番话,哼了一声,起身出了堂屋。 乔明瑾见状忙跟了上去。 见蓝氏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还把门紧紧地关了。 她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只是才走到那门边,便听到门内有压抑的呜咽声传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免费章) 乔家是益州大族。人丁兴旺。 乔家祖上从龙有功,百年来恩赏不断。 乔父乔景昆的太祖乔志远曾获封太子太师。后更是拨乱反正辅佐年幼太子登基,数年沤心沥血,忠心耿耿。 太子念其功劳,银钱田产流水一般送往乔府。对乔家子弟也多有提携。 乔志远长子乔方栋,即乔景昆的高祖。得其父费心教养,曾官至六部之首的吏部,任过吏部尚书一职。 乔志远及乔方栋其他几子也各有官职。乔家一时风光无两,在益州算得上第一大户。 怎奈这二人都不是长寿的。 人在壮年,正该大展拳脚,带领一族人往上大步迈进的时候,就各自病重没了。 到乔景昆的祖父乔向有,自小天资乏乏,屡试不第。但因其为乔方栋之嫡长子,故稳掌乔家宗嗣。 到乔景昆的父亲乔兴存,又承其祖上娇人的天赋。自小就被称为益州神童。 十岁上就中了秀才,尔后又中举人,再中进士,殿试更是发挥超常。因其未满二十,故先皇落其一位,授于榜眼。 乔家长房重现光芒。 乔兴存少年得志,又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打马御街前,被当时先皇宠妃刘庄妃的妹妹看中,求至后宫。ro 第二百六十一章 心安 乔母一脸落寞,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离了堂屋。 乔明瑾寻到外面的时候,乔母正无意识地在院门外转圈。 乔明瑾心里泛起一圈涟漪。微微透着一股酸涩,她的娘,一定是害怕了。 “娘。” “哦,哦,是瑾娘啊。”乔母目光有些呆愣地向她望来。 “娘你不在堂屋听爹说往事,一个人跑出来做什么?”乔明瑾上前挽住乔母的胳膊,笑眯眯问道。 乔母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才道:“瑾娘,苦了你了。若你爹还在益州本家,你也不用受你婆婆的气了。” 乔明瑾笑道:“娘,若爹爹还在益州本家,有没有女儿还两说呢。” 乔母脸上一阵恍惚。 可不是吗,若自家男人还在益州本家,她的女儿哪里能生得出来。 她也遇不上他的吧。 乔明瑾见乔母有些落寞,忙安慰道:“娘,你莫要多想。你和爹都过了这二十来年了,又生了我们五个,一心一意奉养祖母,哪个不尊着你不敬着你的?若是爹爹有什么想法,我们姐弟五个也不饶他。到时就让他孤家寡人一个。看他要哪样。爹爹到这年纪可生不出儿子来给他养老了。” 乔母愣了愣。回过神来又去打她。 “就会胡说。你爹爹今年才四十岁。哪里就生不出儿子了?” 乔明瑾一愣,也是。他爹娘都才四十不惑,正值壮年,只怕他爹还真的能再生出几个儿子来。 “那娘,你也正年轻着,也生几个弟弟妹妹出来。反正咱家现在也不是养不起。” 乔母一阵羞恼,恨声骂道:“去去,你母亲都这样般年纪了。哪里还生得出来?没大没小的,就会胡说。” 乔母被乔明瑾这般一打趣,心中的忧虑倒是去了几分。 “娘不是比爹还小一岁吗,怎么生不出来。”乔明瑾依旧打趣道。 乔母斜了她一眼,道:“娘可不想生了。娘有你们五个就够了。” “恩。娘,你有我们几个就足够了。将来,明珏明琦一定会有出息的,娘就等着享弟弟们的福吧。” 乔母听了内心慰贴:“恩。娘能有你们五个,娘这辈子就知足了。只要你们有出息,不管在哪,娘都高兴。” 语气中仍有两分愁怅。 “她们能在哪?还不是要在你身边?”蓝氏的声音在娘俩的背后晌起。 母女二人忙回头去看。 蓝氏向她们走来,瞪了乔明瑾一眼,又对着乔母说道:“你不要多想。咱们一家苦日子过来的,一家子亲亲热热的,不管昆儿怎么决定,要走要留,咱一家人都在一处。虽说刚开始我是不怎么满意你这个媳妇,就昆儿的身份,在益州,哪里不能聘一名门大户闺秀?也是我害了他。跟着我吃了这二十几年的苦。这二十几年,你陪着我们娘俩吃尽了苦头,我和昆儿都记着呢。不说你给昆儿生养了五个子女,就是这二十几年如一日,照料我们母子,家里地里,都靠你操持打点,无一处轻松。跟着我们也没过过一天富足日子,这都是我们母子欠你的。不管别人要如何,娘这里只认你这个媳妇。昆儿也只认你这一个妻子。” “娘……” 乔母话未听完已是泪落满腮。蓝氏话一毕,乔母已是捂着脸哭出声来。 乔明瑾也是忍不住难受,在一旁抱住了她。 蓝氏走过来,拍了拍乔母的胳膊,又道:“你放心,昆儿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娘受了妾室之苦,也不会任昆儿做对不起你的事。咱一家人还在一处,是苦也好,富足也好,都一处过日子。” 乔母呜呜咽咽,话都说不出来,只一个劲泪眼模糊地朝蓝氏点头。 “这些年苦了你了。咱家明珏和是明珩都是好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以后定会给你挣来凤冠霞帔,好叫你风风光光的。” “嗯……”乔母呜咽着点头。 “娘,你放心吧,我和哥哥一定好好读书,将来当大大的官,请好多丫头伺候娘!” 明珩和明珏见蓝氏乔明瑾三人不见了,也正走出堂屋来寻,正好听到蓝氏对乔母说的这一番话。 明珩是个活泼藏不住话的,立马眼皮子带酸上前表露心迹。 而明珏性子像乔父,是个沉稳内敛,情绪不外露,不善多言的。 此时也只是默默地走到乔母的一侧,安慰地揽着乔母的肩,宽慰道:“娘,你放心吧。我和姐姐弟弟妹妹,会一直在娘身边的。” 乔母听了哭个不住。 知足了,有这几个懂事的孩子,她还要求什么呢? 乔父比明珏更不善表达内心的情感。此时走到乔母面前,狠瞪了她一眼,道:“这都一屋过了二十来年了,我是个什么人你还不知?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让外人看笑话!” 丁二父子脚步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他们可不就是大少爷说的外人吗? 他们一直以为大少爷和夫人在外面受了大罪吃了苦头了,没想到生活虽然苦了一点,但好在一家人和乐相融,母与子,夫与妻,姐弟兄妹之间竟异常的和睦。感情好的令人艳羡。 比之在益州本家吵吵闹闹地分家产,形如陌路的骨肉血亲来说,不知要强了多少倍。 大少爷是个有福的。 娶的妻子,虽然不是大家闺秀,但勤俭持家,上奉婆母,下养子女,又敬重夫婿。生养的五个子女,个个都懂事贴心,两位小少爷书读得也好,将来自也有一份前程。 大少爷虽然在仕途上可惜了,但好在还有两个小少爷。将来乔家他们这一房还是能再起来的。 一家人又相扶着到堂屋坐了。 明珏和明珩被人从书院叫了回来,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没想到竟是听到了祖母父亲的身份。 他二人如今还正晕乎着呢。 原来自家本家在益州呢。那是个什么地方?还是初次听说呢。 兄弟二人自小连饭都难得吃饱,油腥更是久久才能得见一次。好不容易姐姐开了作坊,挣了钱,又置了地买了山养了鸡,家里日子才渐渐好了起来。 他二人也才能在城里的书院就读。正是无牵无挂,不用为家计犯愁,一门心思攻读锦绣文章的时候。 没想到又听到这么一出身世。 兄弟二人在堂屋坐定,都偷偷拿眼去瞟乔父。 乔父虽然在家多听蓝氏的。但大事上蓝氏一向由着乔父拿主意。而且蓝氏不及乔父有本家心结。 她一个女人,在哪里不是过日子? 只要儿子孙子在身边,日子安稳,吃饱穿暖,像大多数女人一样,出嫁后,就跟着夫婿儿子过日子了。没那么深浓的故乡意识。 倒是乔父,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着益州本家。这么些年,没人来寻,他和蓝氏也没想过主动回去。只是想着百年之后,要起骸骨回乡,葬入祖坟。 这年头时人都还是念着要叶落归乡的。 乔父二十年来不想不听,自动屏蔽着关于益州乔家的事。也从不主动打听。但如今丁二父子上门来寻,还带来族长和族老们的交待,他就不能不慎重了。 自己主动回去,跟有人来寻来接,那是两个概念。 乔父往蓝氏那边看了一眼:“娘……” “娘都听你的。你妻子儿女也都听你的。” 蓝氏在这种事上全然放手。让乔父去做这个决定。 知子莫若母。当年她带着儿子逃离本家,已是自私过一次了,也坏了儿子的身子,让儿子病弱了那么些年,又害儿子断了仕途。这么些来她不是不后悔的。 如今,她就让儿子自己去选择吧。 虽然她喜欢如今平静安宁的日子,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回本家吵吵嚷嚷,势必是不能清静的。她年纪大了,真心不想管太多了。 但儿子若是想回去,她也不会拦着。 有儿子孙子跟着,她的日子也不会遭糕到哪里去。 乔父又扫了一眼五个孩子。 乔明瑾明珏等人都看向他。 明珏想了想说道:“爹,我们也都听你的。是走是留,爹做决定就好。只是得说好了,我们几个清静日子过惯了,是决不能接受我们这个家再添新人的。若回了本家,爹有二心,我是一定会带着娘和弟弟妹妹们回来的。” 乔父脸上一阵羞恼。 “胡说八道什么!爹是什么性子你们不知道啊?放着好日子不过,我就上赶着揽些遭心日子过啊?” 乔明瑾半真半假说道:“爹是什么性子我们当然知道。大不了我们也学一学祖母罗。” 乔父瞪了这个大女儿一眼,咬牙无可奈何。 丁二听了,往乔明瑾身上扫了一眼,这个大小姐的事,他自然也打听了不少。 也是苦了大少姐了,若是在益州,谁不长眼敢欺了乔家家主的嫡长女? 这个大小姐是个眼里不容沙子,跟夫人还真是像。他一点都不怀疑,若是大少爷将来真的有了二心,这个大小姐还真的能做出当年夫人做的事,带着一家人远远地逃开了。 这个时候,丁二可插不上话。 这种事还是要看少爷一家的决定。大少爷已经动心了,又念在两位小少爷的前程上,八九成会回归本家的。 他只要安心等着,适当的时候添一把火就好。(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决定 乔父扫了端坐一旁的几个子女,又往乔母那边扫了一眼。 自个那个妻子,这会正垂头安静坐在椅子上,专注地听大家说话。 她向来是那样的,安安静静的,不出头,躲在他后面。凡事都听他的,都等他来拿主意,他做什么决定,她从不反对。吃苦也好,受罪也罢,都只在后面默默相陪…… 乔父深深看了妻子一眼。想了想便说道:“今天已是晚了,瑾娘你带着瑜娘去做晚饭吧。杀两只鸡。一会把你们外祖父一家都请来。” “是。”乔明瑾应了一声,就带着明瑜和明琦出去了。 当天的晚饭,请了云家外祖父母一大家子人。在乔家堂屋里挨着摆了两桌。团团挤做一处。 现在两家的日子过得好了,两家平日里也都是备着肉菜的,油盐酱料也舍得下重手了。明琦一过去通知要过来乔家吃饭,云家外祖母就领着两个儿媳妇早早拎着肉菜过来帮忙了。连鸡鸭都拎过来两只,那菜也是新鲜才从地里摘的。 云家外祖父和两个舅舅也只是隔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本来还以为只是平常两家人在一处吃饭,没想到乔家竟是有贵客上门。 云家众人不知丁二父子的身份。只是看了院中停的宽大马车,高头大马的,又见那二人穿戴不俗,都以为是家中什么贵客。 后来待酒足饭饱,一家子摊在椅子上打饱嗝晒月光闲聊的时候,方知那二人身份。 穿这么体面,竟是大户人家的下人? 又初听乔父和蓝氏的身份,云家众人差点齐齐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云家外祖父母更是嘴张得能吞下鸡蛋。 小辈们可能没什么印象,他二人对当年的事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蓝氏和乔父当年病病歪歪倒在他云家门口的时候,还是他夫妻二人挽扶着进屋的。 那时候,二人虽谈吐不俗,可全身上下破破烂烂,面黄肌瘦的,乔父当时十来岁的小子,一副再不救治就魂飞天外的模样。而蓝氏当时也是极为落魄,容颜憔悴。 他夫妻二人只是想着都到自家门口了,也不能见死不救。便把人搀回了家。 又给二人延医问药的,在他们云家连养了好几天。又帮着他们母子当了一对镯子,帮他们在云家村落了户。 一直以为这母子二人家中早已没什么亲人了,他二人也说是家中无人远来投亲的。再说这二十几年来,也不曾听他二人谈过原来的家事,也不见回本家祭祖扫墓什么的。 都以为本家没什么人也没什么牵挂的了。 哪里想到,自个的亲家竟是大有来头。自个那个女婿还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呢。 娘啊,听那叫什么丁二的管事说,自家女婿还是他们家大少爷!他们乔家在京中在皇帝眼皮底下当官的都好几位呢。 天爷。 云家二老吓得不轻。云家两位舅舅舅母也是瞠目结舌。 这经历,这曲折程度,都能排出一场大戏了。 云家众人看着那二位的目光立马就不一样了。 待来回打量了他二人一遍,云家外祖母方回神说道:“亲家,真是苦了你了。这么多年,被人鸠占鹊巢不说,本来是在家使奴唤婢锦衣玉食的,竟过了这么些年的苦日子。真是苦了你们了。” 蓝氏朝云家老亲家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都过去了。我也没觉得苦。就是委屈了我儿,跟着我这个自私的娘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又断了仕途,一辈子只能窝在这个地方。” 心里五味杂陈。 又对云家外祖母说道:“我母子二人能有今天,真是多亏你们家了。不然我们母子还不知要流浪在何处,也没准早不在人世了。亲家还把云华嫁来我们家,又给我们家生了五个孙子女,真是不知如何感谢你们才好。” 云家外祖父从自家女婿复杂离奇的身世中回过神来,听了蓝氏这番话,便说道:“亲家你太客气了。就算不是我们家,任何人见了也都会搭把手的。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们家由此得了这么一个好女婿,又得了这么几个外孙外孙女,合该我们谢你才是啊。” 云家两位舅舅舅母也在一旁附和。 他们两家结为亲家也合该有缘,他们云家做的那些也实在微不足道。倒是乔家这些年帮了云家不少。尤其这一年多以来。他们两家的院子都翻新往外扩了不少,在整个云家村都是数一数二的。连带着云小舅母的娘家何氏一家都过上了好日子。 如今家里吃喝不愁,良田也跟着买了不少,也跟着外甥女养了鸡,那鸡蛋再不是抠着省着吃了,天天早上都煮一大锅,一人两个。孩子们还嚷嚷着吃腻了呢。 云家大舅母拉着乔母的手,直感慨不停:“我就说大妹妹是个有福气的。将来还有泼天的富贵等着你享呢。等咱们明珏、明珩把书读出来,再授了官,妹妹还要当老封君呢。” 乔母脸上的笑意也是止不住。拉着两位舅母说了好些话…… 一家人得知乔父还没做出决定是要走要留,倒也不多说什么。 回去自然有回去的好处,不回去,也不是不能过日子了。 再说,现在云家村谁家不羡慕他们乔家的日子?就是不回去,凭着乔明瑾置下的家业,也是吃喝不愁的。 只是…… 云家外祖父往自个两个外孙那边看了一眼,便对乔父劝道:“女婿啊,按说你们家如今日子过得好了,不回去也没什么。只是你还得为明珏和明珩多想想啊。两个孩子读书上都是有天赋的,你们本家又有叔伯在各处任职,咱们老的,倒是不要紧,但还是莫要耽误两个孩子的前程啊。” 乔父点了点头,应道:“景昆记着岳父的话了。” 云家大舅也说道:“以前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如今先人都不在了,人总要叶落归根的。再者族里又请人四下寻找你们,不说将来如何,这一趟总归要回去露露面的。” 云小舅也在一旁点头道:“正是。以后的事咱以后再说。这一趟是定要回去的。给先人守孝,再带着几个孩子回去祭拜一番。至于将来要在哪里生活,等你们回去了,先在益州呆一段时间又再说。若真是过不习惯,又再回来。房子田地这些,我们都帮你们看着。收了租子,卖了银钱也都给你们收着,都给你们存在钱庄。你们且放心回去。” 乔父和蓝氏听了忙起身朝云家众人道谢。 云家众人也都起身拦了。 一家人又亲亲热热地说了好长时间的话,直到更深露重,云家众人才回了。 夜里,乔父辗转反侧,不能合眼。 乔母躺在他身旁,静静地陪着他。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孩子他爹,要不,你带着婆母和几个孩子回去吧,我和瑾娘留在家里看家。” 乔父听了愣了愣。侧身面对着她。黑夜里,倒是也能瞧清乔母脸上那股不安的神色。 乔父瞪了她一眼:“我白天说的话都白说了?” 乔母摇头:“不是。我都听在心里了。只是,益州族人那么多,家人也多……还有好几位老姨奶奶,还有那么些兄弟姐妹,一大家子人,我,我……” 乔父叹了一口气,揽了她在怀。 良久才说道:“我这里你且放心。咱夫妻这么多年了,我虽然不善表达,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最是清楚的。当年我娘又是因着我爹纳了一个又一个,还娶了当朝宠妃的妹子,我祖母还冤枉我娘要赶我娘下堂让位。我和我娘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最是不喜后院乱遭遭的,咱家这样就很好。我也有两个儿子了,也有了后了,明珏也十八了,也该给他定亲了,没两年咱就能抱孙子了,我哪里还有那些心思。” 乔母静静地躺在他怀里不动。 乔父看了她一眼,又说道:“至于回了那边,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管他们爱说什么。咱只当没听见。你要是不善理大家族的事务,咱回了本家就给明珏定下一门亲事,找个善掌家理事的媳妇,咱两个只管吃饱喝足逗孙子就行。” 乔母听完抬头去看他:“你是决定要回去了?” 乔父也没点头,只道:“今天听了岳父和两位舅兄的话,想着这一趟也必回不可了。人都来寻了,丁二也把咱家的消息传回去了,咱不知道是一回事,知道了也总该回去给我爹守完三年孝的。不然将来没准能影响珏儿和珩儿的前程。” 乔母听了便道:“那你还说回去就给明珏娶一房媳妇掌家?” 乔父便说道:“守孝三年,也不过二十几个月罢了,再说我爹去年夏就没了。再说孙辈也只守一年而已。就是珏儿是承重孙,长子长孙,要守满三年,如今也余不长时间了。再说不是还有娘和明瑾吗?有她二人在,你还怕没人掌家理事?” “瑾娘也跟咱们回去吗?她一个出嫁女,可是要住哪里?会不会有人说什么?” 乔父便道:“说什么?长子长孙女回去给他祖父守孝住在家里,谁多嘴说什么?再说我爹临终前就分了家了,等我回去,他们自然要另择住处的,哪里能跟咱们挤在一处?咱关门过自己日子,谁多嘴说什么。” 乔母想了想,说道:“瑾娘这些年吃了不少苦,我不想让她回去再受委屈了。明天还是问一问她,若是她要跟着咱们回去,就带上她。若有人说话,咱就在旁边买一处院子给她住。” 乔父点头。又道:“咱这趟先回去把孝守完,若是你住不惯,咱又再回来。往后年终祭祖再回去也成。” 乔母在黑夜中点了点头。 夫妻二人又商量了一些事,这才相拥着睡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同去 次日醒来,众人便知道乔父这是下了决定了。 不管怎样的前情都大不过一个孝道去。 大抵是知道这种结果的。故蓝氏也并不惊诧。乔明瑾和明珏等人也都选择了沉默。 不管乔父做什么决定,都不是他们能置喙的。回去没什么好,也没见什么不好。对本家和益州那个地方是有些好奇,但也仅此而已。 毕竟那里离他们都太过遥远。他们五个人都是生在青川长在青川的。 被安排睡在客房的丁二父子得了消息喜出望外。 如今乔家虽然没有起新屋,但房子还是简单修整过的。且还加盖了两间厢房,昨天他父子二人就被安排住在厢房。 本来云家两个舅父还力邀他们去云家住的。云家日子好过之后,早早就盖了崭新的大院子,窗明几净,安排他父子二人还是很容易的。 只是丁二爷子婉拒了。 自家少爷夫人都住的这样的房子,他二人如何敢挑剔? 再说他们一家前些年在庄子上过的日子比如今的乔家也好不了多少。 丁二父子得了乔父要携家带口回益州的消息之后,喜得在院子里连连转圈。 本来丁二还想了各种各样的话,准备情感攻势,再来个水漫金山什么的,丁有福也给他父亲出了不少主意,没想到这些都没用上。 只昨天云家亲家几个说到了两位小少爷的前程,让他二人势必要回益州给祖父守孝。大少爷就便下了决心。 大少爷心里还是耿耿于怀的吧。 少时的大少爷被予为益州神童。连在京授官的老爷都想把他接到京中就读。 “少爷,夫人,奴才这就去青川城里寻家信誉好些的镖局,再雇几辆马车,再买些箱笼回来,这越往北天也越凉了,这要在落雪之前赶回益州,咱就得早早动身了!” 丁二话说着,就想转身去套马。 大少爷一家过得也太苦了。乔家本家在益州那就是钟鸣鼎食的人家。几辈人的积累,正儿八经的嫡子嫡孙享受不到,却让那些不相干的在益州老宅里指手划脚,颐指气使。 丁二恨不得大少爷一家立马就能动身,好回去镇一镇他们那些人的嚣张气焰。 “伺墨”乔父话甫一出口,就咬了咬舌头。 他似乎还是唤惯了伺墨这个名字。 “大少爷。”丁二忙敛身站好。 这个名字也记载了他和大少爷最美好的岁月。 乔父清了清嗓子。才道:“丁二,且先不急。这一趟就只是往益州守孝为要,旁的还要以后再议。且先不要大张旗鼓的。” 丁二眼神暗了暗。又往蓝氏那边看了一眼,见蓝氏不动声色,心里暗自叹息。 夫人和大少爷定是对益州失望了,这才有家不愿回。 丁二想了想便说道:“大少爷。就算这趟回去只是守孝的,这也得明年才能出孝。只怕也要在益州呆不短的时间,要带的东西只怕也不少。再者车马和镖行也是要定的。只我父子二人,若路上有个闪失,我二人只怕万死难辞。再者箱笼总要备的。” 乔父往蓝氏那边看了一眼,蓝氏与之对视,又转向丁二道:“你考虑得极是,就去准备着吧。” “是。夫人。那小的把有福留下,恐夫人和少爷要使唤他。” 蓝氏听了便道:“不必。家里也没什么事。亲家一家也在那,有的是人帮衬。你且带着有福去城里安排吧。今天就在那边住上一天,不必急着赶回来。” “是。夫人。” 父子二人得了吩咐便套了马进了城。 而乔父这边待丁二父子走了之后,便又把一家人聚在一起,说了他的决定。 “我和你娘,还有你***意思是,咱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你们祖父过世的消息,本家那边也得了咱们的消息,不回去只怕是不好。” 明珏便道:“爹,我们都听你的。你决定就好。” 乔父看着这个长子,欣慰地点了点头。 扫了堂屋里几个子女,又看到乔明瑾抱着琬儿端坐在椅子上,外孙女琬儿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晶晶亮地看着他。 乔父心里一酸。 若还在本家,他的长女如何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再苦,也不愿琬儿再像他一样,有个残缺的家。 又看了在坐的其它几个子女,除了明瑜已定了亲,其他几个孩子没准都能好好挑选一番了。尤其是长子明珏的婚事,一定要慎重。也许这一趟回去也不是件坏事。 想了想便道:“咱这一趟回益州是必要走一遭了。至于将来在哪里过活,这个还需等到回益州之后再决定。我和你们的娘商量好了,若在益州住得不惯,咱一家又再回来。再说你外祖一家也在这。益州毕竟远了些,走个亲戚也不便。” 明珏几个听了都点头。 益州如何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也只是在家里日子好过之后,最远去过青川而已。哪里知道益州在何处?又是什么光景? 乔父看了乔明瑾一眼,便道:“瑾娘,这趟你就随了为父一起回吧。你自生下来也没见过你祖父,正好也到他坟上祭拜一番。至于将来,我和你娘商量好了,不管我们一家以后在哪里生活,你都随了我们在一处吧,你祖母也最放心不下你。就是将来我们一家要在益州过活,你也随了我们在益州。女婿还是个能过日子的,再说他说了年后会分家,往后你就和他在益州过几年清静日子吧。哪怕将来女婿有别的想法了,你们又再商量。短期先这样吧。离了那家子远远的,没准以后也能拨云见日。” 蓝氏听了也跟着点头,拉过乔明瑾的手说道:“你爹说的话也正是祖母想跟你说的。祖母年纪大了,兴许也没几年好活了,就在祖母身边吧。离了祖母,祖母这心里也放不下你。我和你爹娘一样,是不赞成你的想法的。琬儿总归要出嫁的,你一个人将来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让我们如何放心?且先跟我们回益州,留封信给姓岳的,若他想要妻子女儿,就想寻你。在益州有我们一家,他哪里不能找到一份事做?若他要留下奉养他爹娘,祖母再为你做主,咱离了他再找一个,没准还能活得更好。” 乔母听了也在一旁劝,这一家子都要回本家了,如何单就把大女儿留下? 明珏明珩几个更是不住嘴地劝。明珩明琦还跑过来拉她的手,直道她若不跟他们走,他俩就留下来帮她砍柴养鸡了。 乔明瑾听了一阵感动。 她一个出嫁女,守孝什么的,本没有她什么事。不过,若能趁这个机会离了岳家,躲一时的清静也好。 将来将来的事又再说吧。 乔明瑾朝乔父等人点头:“祖母,爹、娘,那女儿就跟你们一块走吧。把琬儿也带上。” 乔母喜得连连点头:“恩,定要把琬儿也带着。把她放在她奶奶家,娘可是不放心。” 还走过来把琬儿抱在怀里,揉搓了起来。 琬儿还不知一家人在商量何事,只隐约知道那两个人来寻她外公,然后她外公要带着舅舅姨姨们离开。本来她还一脸的不高兴,这会听到她外婆要把她和她娘也带上,喜得小嘴咧得老高。 众人又商量了一番,一致觉得不管还回不回来,这一趟出去都得在益州呆一段不短的时间,亲友都需得告知一番。还有明瑜的未婚夫婿那边,也得把事儿告诉他。 一家人便决定明天且在家收拾一番,后天再把各亲友宴请一遍,大后日就能出发了。 早走是走,晚走也是走。益州离青川听说路上要走大半个月。他们这老的老小的小,只怕路上要耽搁不少时间。 再往北天已凉了,得赶在冰雪封路之前到达益州。 乔明瑾便说要回下河村做一番交待。 明琦和明珩也说要回书院交待一番。还要去找周耀祖,还要跟刘淇、刘员外也交待一声。三姐弟都决定即刻动身。 乔明瑾想着这一趟去益州也要不少时间,想了想,便让明琦和明珩顺便去通知姚平家来一趟。姚记杂货铺的事也总要做个交待。 一家人商定之后,又找来云家两个舅父。 云大舅便带着小云峦来帮乔明瑾驾车,送她们母女回下河村。云小舅则驾着自家的驴车送明珏明珩去城里。 乔母则带着两个女儿张罗收拾行李的事,乔父和蓝氏则商量宴请一事 下半晌的时候,乔明瑾就带着琬儿回了下河村。 秋风渐起,下河村仍是一片青绿,少量的黄叶掺在其间。 乔明瑾一阵恍惚,转眼,她在下河村就住了将近两年了。 进了家门,马还没拴好,云锦夫妻和夏氏就一起到了。 小云峦见着父母自然高兴得很。一家人又得小聚一番。 何氏等人本来还以为这一趟乔明瑾会在娘家住很长一段时间的,没想到竟这么快就回来了。还都有些诧异。 等听了乔明瑾和云大舅说了她们家发生的事之后,跟云大舅等人那会的表情一样,俱是目瞪口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ps:青木君,一万二的更是能要人命的,真是吃不下啊。先容俺攒些稿啊,五一用。有空一定加更啊。 第二百六十四章 交待 当天晚上,何氏、夏氏、秀姐等人陪着乔明瑾聊到很晚。 除了有感于乔父和乔家祖母的这一番身世来历之外,还齐齐赞成乔明瑾跟着娘家一家子回益州本家。 若岳仲尧还要这妻子女儿自然会寻了去。若不要,也好叫二人真正断了。 这么拖着是个什么意思?如今乔明瑾有这样的身份,再在益州找一门亲还不是容易? 哪里还用看吴氏的脸色? 只不过吴氏自得知乔明瑾颇有家财后,恨不得把一家子都搬来与乔明瑾同住,再来啃乔明瑾辛苦赚来的钱。若是得知她还有这样一个身份,还不得紧紧地巴上去啊? 没准还能带着一家子投奔了去。 所有了解乔家身份的,俱都异口同声说要瞒下一部分事实。至少他们这一番要前往何处定得瞒着。也别把离开的时间说了,不然乔明瑾走不走得了不知道,琬儿是定走不了的。 那吴氏这会是再不提要休妇的事了。为了留下乔明瑾,生恐乔明瑾一去不回,没准能把琬儿给藏起来。 当天众人聊到很晚。乔明瑾想着要在走之前,对作坊的诸位师傅也做一番交待,她这一离去,恐要不短时间。便跟何氏夏氏商量了明晚设了席宴请他们。 若是没有他们的帮衬,乔明瑾一个人徒有想法也办不成什么事。 众人离去后,乔明瑾一个人在院里转了一圈。又把自家的东西都清点了一遍,便点了灯趴在桌上写信。 后天娘家要宴请云家村及众姻亲,她定是要回去的,最晚后天一早便要赶回去。大后日出发的话,那她在下河村也就剩明天一天的时间了。 给岳仲尧写的信很简单,似乎没什么你浓我浓要交待的。 照吴氏现在的作派,哪怕分家了,也不会选择岳二,而会选择岳仲尧的。 乔父乔母不赞成她要一个人带着孩子单过。二老都认可岳仲尧,觉得他是个能过日子的。那她也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只是让她跟吴氏在一起过日子她是不愿的。 奉养公婆不是她不愿去做,若是公婆是个体谅人的,家有一老若有一宝,她如何不愿意? 只是吴氏太闹腾了。吴氏把两个孙子看得跟眼珠子一样,就是分了家跟他们过。那两家也能寻了机会住到一起来。 她是没那心气了。宁肯huā钱请了丫头婆子来照顾他们,按月给他们一笔丰厚的银子,也不愿整日活在鸡毛蒜皮的算计中。 人活一世,是为的什么呢? 总要按自己的意愿过几天轻快日子。 岳仲尧如何选择,她都尊重他。只把琬儿留给她就成。 至于周宴卿 乔明瑾对着不时跳跃一番的昏黄灯影叹了一口气。 把那份作坊的协议塞进黄皮信封里面去。这一年来她从他那里也赚了不少钱了。她也没什么不知足的。 经周老太太这么一闹,两人还能否毫无芥蒂地合作。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周老太太是绝不会让周宴卿再跟她有什么纠葛的。 没准周老太太会让周宴卿把作坊转让。而她没了周家帮销,作坊生意定大有影响。再接手的人是个什么样谁都不知道。 还不若把自己那一半转让给他,也能保得一众师傅有份活儿做。她得了银子将来也能再寻份活计,若是再买些地 次日早早醒来,乔明瑾就收拾起细软来。 只把银钱和重要的东西带着身上,再拾了一些穿的用的。又把仓库里不易储存的东西都整理出来,或是送人,或是把粮食都拉到作坊。 布料也不剩几匹了。留两匹娘俩做秋冬衣穿,再把剩下的送送人。她们娘俩在下河村也得了不少人的帮衬。不仅是她,她也得让琬儿记得感恩。 何氏早起没去作坊,云锦去作坊后,她便留下来帮乔明瑾收拾东西。 云大舅昨天也留了下来,就住在乔明瑾家,决定明天和乔明瑾一块回去。 乔明瑾本来想把院子托给何氏的,等她走后,她夫妻二人正好把云峦接过来,一家三口在她家住,用她家厨活做饭,她也就不用收拾了。 没想何氏拒绝了。 “瑾娘,我还要在作坊帮着我娘给师傅们做饭,哪有闲空再回来单做?都在作坊和他们一起吃了。再说若你把家托给我,偶尔住一住倒是没什么,但若是又住又在家里烧菜做饭什么的,只怕你那婆婆会杀过来。我也不耐烦应付她。你走后,且把家里各处锁了,我帮你掌着钥匙,偶尔进去帮你打扫打扫就成。” 云大舅也在一旁点头:“我们毕竟是外人,你婆婆一家非要住进来,他们也拦不住,还不如锁了干脆。” 乔明瑾想了想,便只好作罢。 便带着二人把厨房收拾了一番,把锅碗瓢盆什么的都搬进库房锁了起来。吃剩的油盐酱醋什么的都拿去作坊那边。 又把厢房里的干货肉菜五谷杂粮也都一起搬去作坊。 反正她们娘俩今天是不打算在家里作饭了。 后来秀姐也来帮忙 到临近午饭,已收拾了大半。 到作坊吃过午饭后,几个人又一同回来继续收拾,夏氏也跟了来。 几个人动作也快,院里水井处的木桶木盆也都搬进厢房。这要是放在外头,风吹日晒的,等乔有瑾回来,早不能用了。 收拾妥当后,几个人便要去作坊帮忙做晚饭。夏氏便问乔明瑾要不要请岳家的人。 乔明瑾摇了摇头,她回益州。也就是回娘家而已。早前就跟岳仲尧说过的,虽说这次回的娘家与之前不一样,但也没必要再跟他们说一遍。 没准真像秀姐说的,吴氏得了消息还真的能把琬儿藏了起来不让她带走。 苏氏一家也不需再请了,这一趟还是请作坊的师傅们吧。待她走后,捡些来告知苏氏她们即可。 马氏后来生了一个儿子,一家人正宝贝着,她去看过几次,也甚是喜欢。想了想。从中挑了一匹细棉布交给秀姐,说等她走后,拿去送给马氏给她儿子做衣裳穿。 秀姐也得了一匹好缎子。喜得她在自家两个孩子身上连连比划,说是下回回娘家就穿着上。 收拾妥当之后,乔明瑾本来要跟何氏等人一起去作坊帮忙的,没想到姚平风尘仆仆的到了。 何氏自云锦那里也乔知乔明瑾和姚平合作的事情。见她二人有话要说,便和夏氏等人一起离开了。 姚平这还是被他爹从别处叫回来的,不然一早就到了。 听说乔明瑾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也没具体的问,只把帐本和乔明瑾对了,又把店中的事务跟乔明瑾说了一遍。 如今姚记在青川城里早已站稳了脚。年后又把隔壁经营不善的店铺租了下来,扩大了店面。 又在城里设了几处收旧货的点。姚家几个儿子已不亲自往乡下卖货了,都是雇的人跑。而他们只负责揽总、定货、收旧货及旧货翻新的事。 姚记如今的生意越来越好。连带着姚母和几个媳妇都在青川城的人家里有了。碑,都盼着她们拿些新鲜物事上门呢。 一家人感念乔明瑾对他们的提携,随叫随到。若不是乔明瑾,他们一家还挑着担子四处当货郎呢。 姚平对云锦也是认识的,这大半年来都是云锦在替乔明瑾出面和姚记联系,乔明瑾把往后的事托给云锦。让姚平有事就去找云锦商议。 姚平如今也历练出来了,乔明瑾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跟他提了一些建议和以后的方向。便送他离开了。 晚上,乔明瑾陪着众位师傅在作坊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乔明瑾也跟他们说了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的事。 众位师傅如今都能独挡一面了,也不需乔明瑾画图和指点了。行销的事乔明瑾也管不到,自有周府的人在做。 那周管事那几日被周老太太拖住之后,对周老太太派人上门奚落她一事,心生愧疚,自觉对不住自家六爷。 后来亲自上门对乔明瑾解释了一番。 乔明瑾也不甚在意。周管事毕竟是周家的下人,自当听自家主子的安排。 现在周宴卿不在,周管事自然要跑得勤些。行销上托给他,乔明瑾也放心。至于年终分红的事,她在信中也交待周宴卿了,他那边也有帐可查,也不需她多说什么。 东家要离开,又没有把他们丢下,且做了详细的安排,师傅们也不会多说什么。便纷纷跟她道平安。 狠吃了一顿,这才散了。 晚上,乔明瑾又把自家的事,及下河村那几亩田的事跟何氏和云锦做了一番交待。租给苏氏一家种的田仍由她们种。租子的事且换成钱由云锦帮她收着。 作坊的事、姚记杂货铺的事、城里的宅子铺子,都托给了云锦。云家村的田地、山头诸事则托给了云大舅。 云锦道:“妹妹,你就放心吧。有哥哥呢,哥哥一定帮你把它们打理妥当了。妹妹只当过去散散心,反正也离得不远,不过半个月一个月的,到时没准哥哥也去寻你,也开开眼界。” 乔明瑾点头:“好。托给哥哥,我都放心的。” 一众人说到很晚,才各自睡去。 次日醒来,乔明瑾想把被褥收进箱笼,何氏拦道:“妹妹,且放着,等日头好,我和我娘帮你拆了洗洗,再晒一晒再帮你收进去。” 乔明瑾很是感激。把〖房〗中各处的钥匙留给了她。 因今日娘家要宴客,在作坊吃过早饭,乔明瑾便和云大舅在秀姐等人相送下离开了。云锦和何氏也带了云峦跟了同去相送。(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上路 乔明瑾刚过云家村的时候,远远就听到了吵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撩起车帘子一看,娘家门口人来人往。 桌子都设到了院门外。 “乔家大闺女回来了!” “是瑾娘回来啦。” “瑾娘” 乔明瑾朝相熟不相熟的乡亲及众亲戚笑着点头,亲热地打着招呼。 马车还未停稳,她就被人围了。乔母挤开人群,拉着她去见客。 何氏和云锦也赶紧下车去帮忙。 今天乔家该请到的姻亲故旧都请了。 乔家已许久不曾这么热闹过。上一次这么热闹地请客还是乔明瑾出嫁时。 那会家里也穷,又是嫁女,乔家也没请几桌。都只是请的相近人家在家里吃个家常饭而已。 庄户人家也没甚娱乐。常籍以这种红白喜事把姻亲故旧拉笼在一起,大家借此聚一聚,好常来常往,联络感情。 乔父也不知道这一去要多久时间方回。或是不再回来了。故这次还专门请了两个善在乡间红白宴请中做大厨的厨子来帮忙,又专门往那租赁碗碟的租客那里租了几桌碗碟。 云家村里与乔家相好的人家都自发来帮忙。乔母的妹妹云妮一家也早早过来搭把手了。 乔明瑾还听明琦说,云妮姨母来的时候,还拉着她娘的手哭了好半晌。 也不知是替她娘高兴的还是感伤姐妹之间马上要离别。 韦姨夫是在石场里做活的,身材高大魁梧,一股子的力气。跟文质彬彬的乔父完全是两种风格。家里要下力气的活计便全由他总揽了。 这些年,做为外来云家村附籍的,云家村的乡亲不说十户里有十户对乔家友善,但最起码也有九户是表达了他们的善意的。 且乔家做为外来人口,这二十来年,从不出头,也从不做挑拨离间、与人争利的事,再加上乔父这一年来在自家院里收了几个蒙童开蒙。又几乎没收什么束脩,故乔家在云家村倒人缘颇佳。 又因为乔家出了两个秀才老爷,故十户里倒真正有九户算是友善的,剩的那一户倒也是愿意巴结交好的。 故今天来的人很多。租的桌椅还不够用了,便又从各家里借了些来。 到最后,人来得多了,采买的吃食都不够了。所幸乡下人家也不在意那些,就喜欢凑这热闹劲罢了。 许多人还各回各家把自家的吃食、新鲜的肉菜都抬了来。两个大厨又带着几个手下,忙活了大半天,才又另添了几桌菜出来。 席间也有人问怎么不见乔明瑾的婆家人? 明瑜的未婚夫婿都来帮忙了。怎的不见乔明瑾的婆家来人? 莫不是真的和离了? 乔明瑾被问到也只是笑笑。并不解释。 有那知道情况的。便与旁人分说一二。有些人知道那吴氏的,便嗤了声,道是不来正好。那家子即便来了也只是袖手旁观的多,哪指望她们动手帮忙? 议论的人并不多。 饭桌上酒菜丰盛。管够管饱,盘子空了拿盘子去灶前,大厨还能给你往里添。 油水又足足的。吃的人分外开心,也没空去说那些歪话。 也没人那么不开眼,来主家吃饭,还议论主家的事。都是埋头苦吃的多。 而那丁二父子还未主持过乡间这样的宴请,忙得团团转。 父子二人昨日忙活了一天,连着来回跑了两趟,又雇了车马才把要买的东西买妥。 今日父子二人又在席间穿梭。频频恭身感谢大伙对他主子一家多年的照顾。 众人见这二人穿着体面,又都得知乔家是因何缘故请的客,很是给他的面子。又纷纷向乔家一众道喜。恭贺乔家一家能回家大业大的本家。 庄户人家也没几个人是家里使奴唤婢的。如今虽不知那乔家本家在何处,家里又具体是什么光景,但能使这么体面的奴才。只怕来头不小。 这般便又真挚了几分。 没准以后还有求靠到他家的时候。大家在一个村子住了这么多年,若真有困难了,总不致于见死不救。多个朋友多条路,这道理大家还是懂的。 这顿饭一直吃到下半晌,方酒酣兴浓。与乔家道了谢,众人便扶老带儿的各回各家了。 云家一家、云妮一家及邻近交好的几家妇人倒是都留了下来帮忙收拾。 人多,很快就收拾好了,乔母和蓝氏又把剩下的肉菜都让众人拿了回去。连用剩下的米面油盐酱醋都让人分了回去 今天的宴请,最感意外的还是周耀祖。 原本前天他被两个小舅子告知乔家身份的时候,还有些不感置信。 直到今天到了乔家村,又跟着招待了这么一场宴请,如此人走席撤,还是晕乎乎的。 他这是撞了大运了? 孤家寡人一个不说,同龄之人都纷纷娇妻有抱,娇儿佳女都能帮家里打酱油了,只他还没个人帮忙操持婚事。 哪知很快便天降娇娥。 贤妻眼看着就要飞进自家了。却又被族里的婶子请进家门,说是要帮着做媒。又暗示让他退了亲另娶族婶安排的高门大户之女。 他想着这大半年来得岳家恩惠,读书数载,又自认熟知礼义廉耻,并不打算做那等忘恩负义之小人。 还不等他后悔,也不等他感慨一番他这般做是多么的不愧于先生所教的忠孝礼义。 又被告知,他的选择是对的,他通过上天的考验了。 他未来娘子的来历比之族婶介绍的家缠万贯的商户女还要背景雄厚。 他忽得觉得被天上掉的馅饼狠狠砸到了。 咬在嘴里,还香喷喷的,管饱。 “耀祖啊” 周耀祖直到愣愣地随着那一家子坐到堂屋里,还觉得有些回不过神来。 听了未来岳父这一唤,忙激灵灵地敛神挺直腰背端坐。 “是,岳父。” 乔父朝他点了点头,又道:“想必我家的事明珏已跟你说过了。” 周耀祖冲乔父愣愣地点头。 只听乔父又说道:“如今瑜娘她祖父还正在孝期,明日她也会跟着我们回乡为她祖父守孝。婚期我们两家已是说好了。明年初你正好出孝,又逢大比之年,你且在此安心攻读。不管中或不中,你都是我家女婿。明年你俩婚期的时候,可能不一定我们能回来。到时就传信吧,有可能要劳烦你到益州亲迎了。” 周耀祖起身恭敬道:“岳父放心,小婿一定用心读书,争取得个功名,不让瑜娘委屈了。不说益州,就是再远些,小婿也一定会去亲迎的。多谢岳父肯把瑜娘嫁于我。” 乔父端坐椅上受了周耀祖一礼。 也是当初瞧着他人品不错,这才肯把瑜娘嫁给他。 乔父朝他点了点头。又道:“那你今晚就在云家外祖那边住一宿吧。明儿送走我们你再回去。” 周耀祖忙点头应了。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又拿眼神示意明珏。 明珏收到。便对周耀祖说到:“城里那处院子就由你住着。刘淇我也托给你。那孩子你也跟他住了这么一段时间了。他是个什么秉性你也清楚。昨天我去绿柳山庄找过刘员外了,他已得知了我们一家的事,他最怕我走后,刘淇无人管教。离了我二人又不肯用心向学。正好我跟他提了你,他也见过你的,对你也很是放心。以后,你就与刘淇同住,当他的管教先生,平时对他的功课再多指点一二,刘员外不会亏待你的。周家那处活计就辞了吧。除了教导刘淇,你也好沉下心为明年的秋闱做准备。” 周耀祖忙点头应了下来。 乔明瑾见明珏和明珩临走还不忘安排刘淇,心有所触。这兄弟俩在为人处事上。倒是做得不错,没有读多了书就成为酸儒的迹象。 兄弟二人吃水亦不忘挖井人。当初若不是刘员外每月给的十两束脩,乔家也不能缓过来。 这次刘家并没有来人,刘淇还在闹别扭。 原本他跟明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这却要留下他一人。而明珩要远远地走了,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昨天明珩走的时候,他还不愿出来相送,等明珩要登车了,才跑到门口,扒着门框哭着骂明珩不讲义气,不够朋友。 引得明珩哭了一路回来。 今天刘家虽然没有来人,却由一个管家亲自押了一马车的东西过来了。吃的用的、玩的赏人的、当地的特产干货等等,琳琅满目。连首饰都送了两匣子,那礼可说是厚得不能再厚了。 那刘员外知道她们家必是也没时间准备这些东西的,都替他们想得很是周到。 蓝氏也没退回去,只叫明珏兄弟二人记住刘家的恩情,只待来日相报。 宴席散后,云家人和云妮姨母便帮着乔家一家人收拾东西。 乔家这些年也并没添置什么别的东西,不过是这一年来添的一些家用及一些衣服鞋袜罢了。收拾起来,倒是方便。 一家人也只收拾了一些细软,及银钱地契之类。连房契和整个房子里面的东西都托人了云家。 乔家的田地也都托给了云家。 这晚云家一家子拉着乔母及乔家众人絮絮叨叨了大半夜的话,直到众人眼皮子都睁不开了,这才各自回家睡去。 次日一早,为了赶路,一家人早早就起了。 待洗漱完毕,城里请来的镖师和雇来的两辆马车也到了。 加上乔明瑾的马车,丁二父子的马车,总共四辆。 乔父带着两个儿子坐了一辆,蓝氏、乔母带着乔明瑾三姐妹和琬儿坐了一辆。雇的两辆车则装箱笼用。 又因为一家人的东西实在太少,堪堪够一辆车。便又要把乔明瑾三姐妹分到另一辆车上。只三人谁都不愿过去,便只好和乔母、蓝氏挤做一车,倒也热闹。 好在乔明瑾的那辆车的车厢也够大,原就是周宴卿用过的,又大又坚固耐用。而多出来的另一辆车倒也没退,只做路上谁要休息便上去休息之用了。 而丁二父子则坐在前头驾车的位置,各自跟了一辆车。 这般收拾好,一家人便在云家众人的泪眼相送下,上路了。 乔母对着自己娘家众人,哭得眼泪都干了。不知道在益州等她的是什么。从小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连出嫁也在这里 拉着云家外祖母和云姨母的手死死不放。 而明瑜也与周耀祖羞涩对望,两个人又觉得相互贴近了不少。 小云峦哭得直打嗝,一双手直往乔明瑾身上扑,扒着车厢死活也要上去。引得琬儿也哭得厉害。 从乔家门口到云家村口,直走了小半个时辰。还有一些闻讯前来相送的邻近乡亲。 车轮轱辘作响,蓝氏和乔父频频回望这个住了二十几年的小村子,泪眼模糊。又要回去了啊 ps:ps:喜雨也有大神之光了,需要的书友快去领吧。点击作者名字旁边的标记就行。daixi01的更新票收了,明天就加更啊。今天晒棉被,下了一场雨。。。没加更的心情哇~~~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不甘 下河村不算小,再加上原本同一个村子分出去的上河村,那能攀扯上的姻亲故旧就多了。 虽然整个下河村从云家村嫁过来的也就乔明瑾和秀姐两个而已,不过也不妨碍吴氏了解乔明瑾的动态。 再加上自周家派来的婆子上门一通说叨之后,吴氏对云家的关注度只高不低。 故在乔明瑾走后的第二天,她就知道她想拿捏在手里的三儿媳妇不见了。 连声招呼都不打,就从她眼皮底下消失了。 虽然这也算回娘家吧,但这全然不在她吴氏的预想之内。 人都不在她眼皮底下了,她还如何拿捏? 这乔家真是走了狗屎运了!这都离了本家多少年了,还有人来寻!还要把大把的家产奉到他们的手上,让他们吃香喝辣。 傻子一堆。 若换做是她,绝对会捂得死紧。 吴氏只恨不得立马回家问问自家的兄长,他们吴家是不是也是哪家高门大户离了本宗到别处过活的? 又或是哪家落魄贵族之后什么的。 最好门第比乔家还要显赫家资还要多的人家,不然往后可要如何拿捏那乔氏? 那乔氏还不得对她这个婆母呼三喝四的? 吴氏心里泛着浓浓的不甘。 得知乔明瑾不禀告于她,擅自离开的消息之后,眼里冒着涛天怒火,怎么熄都熄不灭。 而孙氏和吴氏更是脸色变幻。 羡慕妒忌乔氏走狗屎运的同时,也很有眼色的知道无论如何是再不能把乔氏给放跑了。 不说乔氏之前还是云家村乔家的外嫁女时就已是手中银钱哗啦了,更不用说现在这样的身份了。从本家回来,手里还能不带些银钱回来的? 拔根毛都比她们的腰粗。不紧紧抱着这根大腿,等着她吃肉的同时,也跟着蹭点,再不济也能跟着喝点汤。 总比现在这样一个月不见几回油腥强。 二人心中各自打算。 而吴氏看乔明瑾连孙女都给带走了,她想拿捏乔氏是不能够了,总不能让她跑过去追吧? 不说她不知道路,就是知道。那要租的车马、要付的银钱也能让她肉疼。 吴氏想着乔明瑾的出走,直气得肝疼。 躺在家里嗷嗷叫唤了两天,尤自不能得解。 又出门逢人就说乔明瑾的坏话。说她如何如何忤逆不孝,如何如何不把婆家公爹婆母放在眼里,又如何带着她岳家的骨血在外流浪奔波吃苦,又不知将来要跟了谁的姓云云。 拍着大腿嚎得那叫一个大声。 还别说,还真收获了不少人的同情。 多是那些跟她一样做了婆母的,听了她这一通说,都觉得庆幸非常。 这若是家里也有这么一个上窜下跳的媳妇,还真是要搅得家宅不宁。 于是便各自回家又把自家的媳妇拘得更紧了些。 倒是那些嫁进下河村的媳妇们。暗地里不知骂了吴氏多少遍。 谁家把自家的事这么大咧咧往外扬的? 再说了。若谁有这样的婆婆。还真是早离了早清静。 吴氏嚎了两天,嘴巴是过了瘾,只是并没收到什么实质性的效果。便觉得更是堵得慌。 于是在孙氏和于氏的添油加醋和怂恿之下,吴氏风风火火地找上乔明瑾家去了。 当然等待她的是铁将军把门。她当然也知道她那个儿媳不会把大门敞开着迎了她进去。 于是便火急火燎地跑到作坊去。让何氏给她拿钥匙。 何氏说钥匙不在她身上。 吴氏不信。守着作坊不肯走。 何氏也没理她,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早已猜到这种情况。 吴氏在作坊连续蹲守了三天,跟着何氏身边片刻不离。只何氏也没把钥匙拿出来,吴氏连只铁片都没看到。 何氏这一番作为还真把吴氏给唬住了。 吴氏倒不觉得乔明瑾会把钥匙带在身上。既然不在吴氏身上,那么就一定在云家村的云家人手里。 吴氏是个不轻易服输的。在作坊缠磨了何氏几天后,又气急败坏地跑到云家村去了。 好在何氏早已跟家里打过招呼了。吴氏去的时候,云家不论老少,家里愣是寻不到一个人影。 连邻居都不知云家人在哪块地里,或是上哪家走亲戚去了。只知道这几日云家人起早贪黑的。不到夜幕拉上,不会回来。 吴氏去的当天,愣是不信那个邪,直守到月上中天。 她就不信,这一家子难道都不回来睡觉的?她大老远来了。她们云家还能把她赶出去,不收留她? 云家倒不会赶她走,毕竟还是姻亲不是? 只是吴氏对云家村的熟悉程度哪有云家来的深? 早早就有村里交好的人家派了家里的小孩向他们禀报了,说那吴氏还在门口蹲着呢。 云家人便心里有数了。 一家人便齐齐到隔壁村的云妮家住了一宿。 吴氏在云家一直蹲守到大半夜,又饿又困,还被咬子盯咬了无数次,狼狈不已。还是秀姐的娘家看不过去,把她叫到家里随便睡了一宿。 次日,直到近午吴氏也没等来云家人。 只好灰溜溜回了下河村。 她又舍不得那两个车钱,愣是一路走了回来。回到家,鞋子都磨穿了,脚也给磨破了。心里更是恨得不行。 老岳头得知后,骂了她一顿,又狠拘了她两天。 只是吴氏到底心下不平,趁着老岳头不在家的时候,又悄悄去了一趟云家村。 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哪料到云家人在她刚进村就得了消息,又带着一家老小从小路避了出去。 吴氏自然又是没能见到云家人一面。 直恨得她牙根都快咬碎了。 后来她不甘心,又折腾了一次。只是也没找到人。 正当她打听了云家云妮所嫁之处,正想派两个媳妇和她兵分几路盯梢的时候,岳仲尧回来了。 这次岳仲尧出去的时间比上回要长了些,比上次晚了几天才回来。 这次他在路上救了一户被山匪劫持的人家。所以耽误了。 那家人也带着护卫,且人数还不少。只是这家的女主人自嫁人之后十来年没回过娘家,这次回娘家探亲,很是兴师动众。 主子、丫环、婆子、小厮、护卫。百十来号人。首尾共二三十辆车子。除了人坐的马车之外,还有七八辆拉箱笼的马车,上面装了满满当当的财物。 百十来号人有老的有小的,一路上早早就被人盯梢了。 也是他们大意,觉得如今天下太平,并没怎么上心。 这护卫虽多,但要护住百来来号人,又要护住七八辆车子的财物,护卫们便颇有些顾手不顾脚。 随行护卫虽有些功夫,但耐不住山匪多啊。便很有些狼狈。 正好被押货回程的岳仲尧遇上了。 车队里的其它人只吓得远远地抱头蹲在地上。两腿抖如筛子。他们常年来往这条路。哪里遇上过这种事? 倒是岳仲尧拍马就迎了上去。 又捡了旁人掉落的一把大刀,不管不顾就冲到最前面。 他多少战友都死在战场上没回来,若不是柳大哥,他也回不来了。尸山血海才换回如今的太平。这伙人竟用他们换来的太平做这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如何能忍? 岳仲尧四年在战场上也不是白练历的。 又当了一年多的捕快,捕头也当了大半年,那气势也不是装能装得出来的,板着脸,一顿砍杀,倒是吓住了不少人。 很快局面就扭转了过来。 连带着与他同去押货的护卫都被他感染到,上前帮忙护着那家的家眷 事后那家主子又拉着他们在附近的镇上吃喝了一番。他们这一行人也跟着往前护送了那伙人一段路。 这便耽搁了。 岳仲尧回来的时候,依着前诺,先去的云家村欲接回自家妻女。 这一回又是去的近一个月 近乡情怯啊。说的就是自己吧? 岳仲尧挠了挠头,还是硬着头皮进了云家村。 不料铁将军把门。 岳仲尧一脸疑惑,扒着篱笆桩子向上跳了两跳。 放眼望去,院里静悄悄的。 不见鸡鸣不见狗叫,厨房里也没一丝烟火气。 一家子都不在? 往常无论如何家里总有人在的啊。岳父和祖母一般都会在家的。这院里怎的竟是一丝人气也无? 鸡笼里的鸡呢?全杀了吃了? 岳仲尧疑惑不解。 莫不是出事了? 越想心越慌。手脚都无处安放。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就被一个小子引到了云家。 这段日子云家防贼防吴氏,村里的娃子们没少帮着盯来往村里的陌生人。 这些娃子可是盯得高兴得很,因为从云家那里可是得了不少好吃食。 岳仲尧听了云家两个舅舅说了缘故之后,傻在了那里。 这是怎么说的? 妻子姓乔,生在云家村长在云家村,这是妻子的娘家,这怎的忽然间又冒出来一个远在益州的真正的娘家来? 岳父和祖母还大有来头? 益州啊,倒是有几个战友是那边的。不上战场的时候,一伙人为打发思乡愁怅,也会围坐一堆诉说各自的家事。他也听他们说起过益州。 那是离青川隔了有大半个月路程的地方。 妻子本家竟是益州的吗? 世家大族啊 岳仲尧心里泛起浓浓的失落。 原本以为一回来就能见到妻子女儿,不想,竟是人去屋空了。 ps:还有一章 第二百六十七章 馅饼 云大舅看了略显落寞的岳仲尧一眼,有些不忍。 对他说道:“好像瑾娘走的时候,给你留了一封信,在我家大儿媳那边。你回家且去取来看。瑾娘走之前,应是有跟你交待过的。” 岳仲尧眼睛一亮,整个人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瑾娘,瑾娘有给我留了信吗?” 云大舅点头。 岳仲尧忙忙起身:“好好,那我现在就回了。大舅,我这就回了!” 说完竟是急急想往外走。 云大舅忙拉住了他:“不吃过饭再回吗?” “不了不了,我这就回了。大舅舅别忙了,下回仲尧又再来。” 云大舅看岳仲尧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又拉住了他。 想了想,便把她娘这段时间所做的事都对他说了一遍。 岳仲尧听完面沉如水。 云大舅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你回去且好生劝劝你娘吧。又不是吃不上饭了,家里也不是屋子要塌了不能住了,何苦一定要住进瑾娘的院子?瑾娘一个人整治出那个院子也不容易,你也不想她回来看自个的院子乱遭遭的吧?” 岳仲尧朝云大舅拱了拱手,一脸歉意,道:“大舅,让你们为难了。我回去定会劝我娘的。以后她定是不会再上门来打扰你们了。我在这代我娘向你们赔罪了。” 云大舅也不与他为难,吴氏做的事也摊不到岳仲尧身上。 只摆了摆手,送他走了。 看着岳仲尧大步急走的身影,暗自摇头长长叹息。 孩子是个好的,只是这娘实在是不太靠谱。 岳仲尧一路急奔,只顾埋头赶路,虽是旅途劳累,但回到下河村所用的时间竟是比以前快了半个时辰。 “三啊,你回来啦?” 吴氏这段时日,不是往云家村蹲守就是去作坊缠磨何氏。要不就是去乔明瑾家沿着她家外墙走上几遍。 反正是日日不得闲。 地里是不指望她贵脚能下去了。只每日带着两个儿媳妇凑在一起商量对策。不是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吗? 每日吴氏沿着乔明瑾家外墙奔走打探的时候,都恨不得哪里的墙砖剥落了,好露出个狗洞让她钻进去。 如此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只待她进去撬了乔氏家各房的锁,好生搜刮一番,谁人又知是她做的? 只是那贱人倒是舍得下本钱,那墙做得不止寸厚,一掌劈下去,手都要断了。只恨得她不行。 瞧见岳仲尧出现在自家门口,喜上眉梢。 眉开眼笑地迎了上去:“怎的这次去这么久?这多出去几天,主家可是多给银钱了?” 吴氏只要一想到又有钱进腰包了。就喜得一脸堆笑。褶子一条一条的。 岳仲尧冷冷地看了他娘一眼。又扫了两个兄弟媳妇一眼,板着个脸进屋去了。 于氏和孙氏被岳仲尧一张冷脸吓得不轻。 不过吴氏脸皮城墙厚,又一直认为是自个肚皮里爬出来的,哪里会被岳仲尧的冷脸吓到? 立刻就追了上去。 “银子呢?这次挣了多少?上次拿了三两回来。这次回来晚了好几天,不止三两吧?” 吴氏边说着边往岳仲尧的包裹里翻。 岳仲尧也没拦她。任她把自己那几件旧衣翻出来在床上揉成一团。 “娘,这次得了四两银子。” “真的?这么好,比你当捕头还多呢!而且还不到一个月就能拿这么多。” 吴氏喜不自禁。 管儿子做什么,只要往家拿回的银子越来越多就行。 岳仲尧面上有着淡淡的失落。 他娘从来没问过他,在外吃了什么苦,做的什么事,有没有性命之危就像之前他临去战场前,他娘也没想过他能活着回来的吧? “银子呢?” 吴氏在包裹里翻不到银子。摊着双手伸到岳仲尧面前。 “银子我借给同去的一位朋友了。他家有急用。” 吴氏一听眼睛瞪得溜圆。 “你说什么?把银子借给别人了?你是嫌银子多烧手,还是嫌我们家银子多得放都放不下?自家都没钱用,还借去给别人!” 吴氏边说着边上去捶打岳仲尧。 岳仲尧咬着牙连挨了好几捶,才开口说道:“谁家没个急事?又不是不还了!” “我打死你!出去了这么多天,竟是一文钱都没拿回来!娶了乔氏那个不孝不义的。你也变成那样了!眼里都没父母了!早知你是这样的,荒年时还不如卖了你换几斗粮回来了!” 吴氏恨声咒骂不停。 岳仲尧越听越心灰意冷。 他回回拿了钱都不留一个子,全给了他娘,只一回没拿回来,他娘就做生做死。 儿子的命竟是比那黄白之物还重要。 岳仲尧呆呆地坐在床上任吴氏捶打责骂他。 吴氏捶得累了,看他不声不哼,更是恨得不行。手捶得直发麻,便拿脚去踹他,力气大的差点把岳仲尧踹到床下来。 吴氏见他端坐不动,又用手去拨床上的衣物包裹。几包用油纸包好的糕饼点心便滚了下来。 吴氏又心疼地跑去捡,一边捡一边骂。 老岳头和岳小满从外面回来,挤进屋来拉那二人。 老岳头现在在家里多少也振了些夫纲,又是做惯农活的,一把就把吴氏拉了出去。 吴氏被扯出去时还不忘把那几包点心护在怀里,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岳小满面露伤感。她三哥应是知道三嫂走了的消息吧。心里定是很难过的吧? 岳小满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又留下帮他略收拾了一番,这才出去了。 岳仲尧在房里坐了一会,整了整衣裳,就出门寻何氏去了。 大舅说瑾娘给他留了信的。 何氏见他回来很是高兴地问了几句,便把乔明瑾留下的信递了他。 岳仲尧紧紧揣着那信,连走带跑,直跑进林子深处,四下望去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拆了信来看 看完信,岳仲尧心里又喜又悲。 瑾娘,瑾娘心里是有他的。 可是现在瑾娘身份不同了。他如今这样不说之前,他已是让瑾娘受尽了委屈,这往后 往后他该如何? 他什么都不会,就一把子力气,原想回家守着瑾娘好生过日子的。只是他开的那几亩荒地,连瑾娘置的田产的零头都不到。那几亩荒地连喂他都尚且不够,如何养妻女养家 岳仲尧在林子里坐了好几个时辰,直到林子里一团漆黑,这才回了。 在家里又呆了几天,日日听着吴氏的絮叨,又要他往云家村拿乔明瑾家的钥匙。说是要搬进去住。说若是那屋子久不住人,就荒草丛生蜘蛛结网,再不能住的了,她这是去帮忙守房子的。 岳仲尧没有听她的。 闲时就拿出乔明瑾写的信,看上一眼,看完又再细心地折了塞回去揣好。 这般又过了几日,青川城里余记打铁铺的掌柜派人找他来了。 来人是店中的一个伙计,只说掌柜的让岳仲尧务必到城里一趟。 岳仲尧不明所以。但他对这个余记打铁铺还是知道的。 瑾娘刚开始卖柴的时候,就卖去的他家。猎的野物采的野菜,这余掌柜也买了不少。 他很是感激,当捕快时也给了他们家很多方便。 只是他和余掌柜也没甚交集啊? 岳仲尧想了半天,觉得自己也没什么是别人能图的。遂当下就随了那伙计去了城里。 余掌柜见了他很是客气,亲自给他倒了茶,与他寒暄了几句。这才说明来意。 原来岳仲尧路上搭救的那一家主人,竟是安郡王本人。 他原本只觉得那一家子富贵,没想到竟是安郡王陪着王妃回永州省亲来了。 安郡王夫妻感激于他当时出手相救,那安王妃又念及岳仲尧是她家乡人,得知安郡王回京后有意添设府中护卫,便起意说起了他。 安郡王对岳仲尧印象颇佳。 又思及他府中原来的护卫教头余鼎辞了差之后回了青川的家中,便命人快马给余鼎去了信。 让他暗中调查岳仲尧的人品及问他是否有意去京中郡王府效力 余鼎看说完,看岳仲尧拧眉若有所思,便又说道:“岳贤弟的事我多少也了解了些。这两次你随着王掌柜那边押货,想必也是想多挣几个银钱养家的。我看你也并不是没有抱负,也许安郡王那里会有你要找的东西。” 看岳仲尧听得专注,又道:“安郡王跟当今圣上同一个祖父,血缘上还算近。又因安郡王是个老实本分的,对今上忠心耿耿,今上也颇看重他,让他领了禁卫军的步兵营。安郡王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次你对他施以援手,他有意提携你,让你进他府里领个护卫之职。郡王府里的护卫都是有官衔的,二等护卫是正八品衔,一等护卫是正七品。我引退的时候,是正六品。将来你表现得好,得郡王看中,你又是战场上历练过的,没准在步兵营也会有你的位置。” 余鼎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了。 都是聪明人,若有抱负的自当听得懂。不在意的多说也无益。 “岳某能否问一问余掌柜为何会辞了差回乡的?” 岳仲尧看着余鼎问道。 第二百六十八章 要分家 ps:才思及手机是同步的,故不把此章贴在前一章了。另开一章,设为免费章。给书友们造成困扰,非常抱歉。 乔家是益州大族。人丁兴旺。 乔家祖上从龙有功,百年来恩赏不断。 乔父乔景昆的太祖乔志远曾获封太子太师。后更是拨乱反正辅佐年幼太子登基,数年沤心沥血,忠心耿耿。 太子念其功劳,银钱田产流水一般送往乔府。对乔家子弟也多有提携。 乔志远长子乔方栋,即乔景昆的高祖。得其父费心教养,曾官至六部之首的吏部,任过吏部尚书一职。 乔志远及乔方栋其他几子也各有官职。乔家一时风光无两,在益州算得上第一大户。 怎奈这二人都不是长寿的。 人在壮年,正该大展拳脚,带领一族人往上大步迈进的时候,就各自病重没了。 到乔景昆的祖父乔向有,自小天资乏乏,屡试不第。但因其为乔方栋之嫡长子,故稳掌乔家宗嗣。 到乔景昆的父亲乔兴存,又承其祖上娇人的天赋。自小就被称为益州神童。 十岁上就中了秀才,尔后又中举人,再中进士,殿试更是发挥超常。因其未满二十,故先皇落其一位,授于榜眼。 乔家长房重现光芒。 乔兴存少年得志,又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打马御街前,被当时先皇宠妃刘庄妃的妹妹看中,求至后宫。 先皇欲为其二人赐婚,玉成一对佳人。耐何乔兴存在益州已定过亲,只待其科举完回乡成亲。 因念着乔家功劳,先帝并未强求。倒赐了一对金玉如意做为贺礼。 乔兴存的这位未婚妻子,即同为益州书香世家的蓝家家主嫡长孙女蓝旒莹。 蓝氏旒莹在益州素有才名。针线女红、琴棋书画又无一不通。自其十岁上,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几乎把蓝家门槛踏穿。 最后蓝氏的祖父为其定了同为益州大族的乔家,即乔家长房长子乔兴存…… 蓝氏自嫁入乔家,上奉翁姑,下伺良人,又交好妯娌友善四邻,在益州名声极好。 作为下任宗妇,宗族里无不交口称耀。 奈何偏偏婆媳关系不佳。 蓝氏的婆婆方氏,出自益州邻县大户方家。因蓝氏公爹乔向有,屡试不第,又不愿恩荫,到成亲时尚白丁一个。 虽乔家是益州数一数二大户,奈何乔向有有些拿不出手。故在其婚事上,不上不下。 寻了多年,待求上方家,方家家主思虑一二,也只把方家最小的嫡幼女嫁了过来。 方氏因其在兄姐中最小,自小就娇惯异常。又不通事故,不懂交好乔家宗族旁支,因其为原配嫡女,金尊玉贵娇养大的,犹其看不上旁枝庶枝。对乔家姻亲故旧又不友善,觉得他们上门只不过是打秋风来的罢了。 乔向有因方氏丢了他数次脸面,渐渐与之陌路,与方氏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而自蓝氏嫁进来后,因其夫乔兴存年少有为,二十岁不到便殿前获授榜眼,一扫长房乔向有白丁之耻。 故乔向有尤其看中这个长子及其娶进门来的长媳蓝氏。 蓝氏嫁进来后,乔向有便把家中诸事大半尽付于蓝氏。 又因蓝氏处世圆融,宗族姻亲素喜交好于她。 方氏见拿捏不住,便把自小养在乔家的娘家内侄女小方氏送上自个儿子的床榻之上。 先是贵妾,后待其生下庶长子,便提为二房如夫人。 小方氏因有方氏在背后支持,在乔家得意非常,渐渐与蓝氏不相一二。 后乔兴存在京授官之后,方氏以长子宗妇必须留在老宅伺候翁姑为由,令蓝氏带着嫡长子乔景昆坚守益州。 少年夫妻天各一方。 小方氏自然携了庶长子随侍在侧。随行前,蓝氏把身边的大丫头夏氏提为姨娘,命其随夫进京。 乔兴存在京任职其间,倒不曾忘记原妻长子,频频写信询问一二。 但奈何分离日长,少年夫妻情分渐淡。 乔兴存在京除了小方氏和自老家带上京的夏氏姨娘,又在京纳了两房姨娘。 蓝氏自来受良好教养,不妒不忌,还亲自备了两份厚礼命人送至京都。 丈夫新欢在京欢乐相融,蓝氏也不在意,只在家安心伺奉公婆,教养儿子。 而其长子乔景昆,思及母亲辛苦,自小懂事刻苦。又自小有乃父风范,小小年纪读书上就极有悟性,只比其父晚了一年考中秀才。 一时之间,蓝氏更是被宗族及益州大族之间传唱。说是难得的贤良人,掌家理事、奉养公婆、教养孩子,被示为佳妇典范。一时成为益州佳话。 而在乔景昆考中秀才次年,刘庄妃的娘家妹妹成为未亡人。 因其嫁入夫家数年,又未育一子半女,故刘家把其接回本家。 刘氏年轻守寡,思及未嫁时在御街得见年轻榜眼打马经过,相貌英俊,仪表不凡,自此不能忘。耐何良人早有婚配,竟不能得。 嫁人数年又年轻守寡,芳华正盛,怎不让人嗟叹。 自归家在街上偶遇后,又日恩夜思起来,竟辗转反侧不能寐。 再求上后宫。 先帝奈不住刘庄妃鼻涕眼泪一把,为妹容颜憔悴。又念其年轻守寡,后半辈子无依。若不是当初为玉成榜眼,佳人如今没准已夫妻恩爱儿女两全了。 倒不会像现在这般花一样的年纪就已枯萎了。 故先旁下了旨意,让其再嫁乔家,与蓝氏不分大小,为一左一右夫人。 方氏素来不喜蓝氏左右逢圆,连宗族几位族老都赞其有宗妇风仪,而她的家世比之蓝氏还要好之更多,又自认比蓝氏做得更好,却无一人称赞过她这个宗妇如何如何。 听到京中传信告之最出息的儿子得娶一佳妇,还是京中伯爷府千金,宫中宠妃之妹,得意非常。觉得可拿捏蓝氏一二。 待年下乔兴存带着娇妻、如夫人、三房妾室、子女若干浩浩荡荡回本家过年的时候,方氏在四方亲友宗族面前给足了刘氏脸面。 后刘氏小产,矛头尽指蓝氏。 方氏更是要让蓝氏让宗妇之位于刘氏。 在十三岁的乔景昆数次经历生死之后,蓝氏在正月尚未过完,毅然绝然带着乔景昆逃离了乔家。 不离家,便要退位让贤。对于蓝氏来说,莫不如于死。也无脸面回转娘家。 乔家在查明真相,为蓝氏洗清嫌疑之后,遍访蓝氏母子二人未果。 自此蓝氏、乔景昆在益州乔家人的眼中消失了。 乔氏拼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带着乔景昆逃离本家。其实她自小养在深闺,也没走出过益州,其人虽聪慧,又理家数年,但在外行走,尚数头次。 母子二人带的细软只出益州不到百里,便被洗劫一空。 靠着母子二人随身带的手镯玉佩等物,倒也典当了几个钱。只是一路走至南边松山集的云家村,已是弹尽粮绝,饥寒交迫。 所幸得云家所救,给母子二人喂以米汤,又将养了几日,方缓了过来。 后云家帮她二人在云家村上了户籍,又帮着盖了容身的房舍,后又把乔母嫁予乔景昆。 自此母子二人便在云家村住了下来…… 乔父说起这段典故的时候,明珏明珩已被人请回了家中。 一家人,连同丁二父子,静坐一堂。 除了蓝氏和乔父二人,这一番经历众人皆是头一次听说。 不说丁二父子唏嘘连连,抹眼淌泪。就是乔母,乔明瑾等人也是头一次听到关于自家祖母和乔父的来历。 乔明瑾等人自知祖母父亲有一番不为人知的身份来历。只是这些年,蓝氏和乔父似乎已融入新的身份当中,多年来,除了云家村附近,二人几乎足不出户。 乔家本家是个什么情况,二人也从来没有打听过。 这一番丁二父子来寻,倒勾起二人忆起一番前程往事。 又得知那个始作蛹者已不在人世,心中不知该喜该悲,万千滋味杂陈,不知苦甜酸咸…… 乔明瑾几个还好,只乔母内心忐忑彷徨。 她自来就知道自家男人与别人是不一样的。 他不仅会写好看的大字,喜欢读书,举止优雅,而且极喜欢干净,他的作派,平日里的行事,与庄下人家尽数不一样,就跟那地主家的公子一样。 早几年,夫妻二人相敬如冰,她大抵也知道,自己怕不是他心中理想的妻子。 她云家向来就是将将能吃饱的最普通的庄户人家。她又是长女,自小就知道,家中事务如果不做,就没有饱饭吃。 除了要忙地里的活计和家中的事务,还要照顾弟妹。跟大多数庄户人家的女儿一样,她要起早贪黑,田里地里泡,太阳底下刨食,大字不识一个。 也是她命好才能嫁给孩子他爹。 她一直觉得她嫁得好。虽说过了多年吃不饱穿不暖的苦日子,但她一直甘心如饴。 如今听到这些,自家男人来头竟是大的很。什么宗族宗妇,她全都不懂。只知道那是一个很大的家族,跟青川城的周家一样,是当地的大族。京官都好几个的大家族。 那叫丁二的,是来寻孩子他爹和婆婆回本家的吧,那她要怎么办? 是不要也要像太婆婆那样,叫了族人把她请下堂? 乔母想到此,忍不住颤栗起来。rs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要 ps:才思及手机是同步的,故不把此章贴在前一章了。另开一章,设为免费章。给书友们造成困扰,非常抱歉。 乔家是益州大族。人丁兴旺。 乔家祖上从龙有功,百年来恩赏不断。 乔父乔景昆的太祖乔志远曾获封太子太师。后更是拨乱反正辅佐年幼太子登基,数年沤心沥血,忠心耿耿。 太子念其功劳,银钱田产流水一般送往乔府。对乔家子弟也多有提携。 乔志远长子乔方栋,即乔景昆的高祖。得其父费心教养,曾官至六部之首的吏部,任过吏部尚书一职。 乔志远及乔方栋其他几子也各有官职。乔家一时风光无两,在益州算得上第一大户。 怎奈这二人都不是长寿的。 人在壮年,正该大展拳脚,带领一族人往上大步迈进的时候,就各自病重没了。 到乔景昆的祖父乔向有,自小天资乏乏,屡试不第。但因其为乔方栋之嫡长子,故稳掌乔家宗嗣。 到乔景昆的父亲乔兴存,又承其祖上娇人的天赋。自小就被称为益州神童。 十岁上就中了秀才,尔后又中举人,再中进士,殿试更是发挥超常。因其未满二十,故先皇落其一位,授于榜眼。 乔家长房重现光芒。 乔兴存少年得志,又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打马御街前,被当时先皇宠妃刘庄妃的妹妹看中,求至后宫。 先皇欲为其二人赐婚,玉成一对佳人。耐何乔兴存在益州已定过亲,只待其科举完回乡成亲。 因念着乔家功劳,先帝并未强求。倒赐了一对金玉如意做为贺礼。 乔兴存的这位未婚妻子,即同为益州书香世家的蓝家家主嫡长孙女蓝旒莹。 蓝氏旒莹在益州素有才名。针线女红、琴棋书画又无一不通。自其十岁上,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几乎把蓝家门槛踏穿。 最后蓝氏的祖父为其定了同为益州大族的乔家,即乔家长房长子乔兴存…… 蓝氏自嫁入乔家,上奉翁姑,下伺良人,又交好妯娌友善四邻,在益州名声极好。 作为下任宗妇,宗族里无不交口称耀。 奈何偏偏婆媳关系不佳。 蓝氏的婆婆方氏,出自益州邻县大户方家。因蓝氏公爹乔向有,屡试不第,又不愿恩荫,到成亲时尚白丁一个。 虽乔家是益州数一数二大户,奈何乔向有有些拿不出手。故在其婚事上,不上不下。 寻了多年,待求上方家,方家家主思虑一二,也只把方家最小的嫡幼女嫁了过来。 方氏因其在兄姐中最小,自小就娇惯异常。又不通事故,不懂交好乔家宗族旁支,因其为原配嫡女,金尊玉贵娇养大的,犹其看不上旁枝庶枝。对乔家姻亲故旧又不友善,觉得他们上门只不过是打秋风来的罢了。 乔向有因方氏丢了他数次脸面,渐渐与之陌路,与方氏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而自蓝氏嫁进来后,因其夫乔兴存年少有为,二十岁不到便殿前获授榜眼,一扫长房乔向有白丁之耻。 故乔向有尤其看中这个长子及其娶进门来的长媳蓝氏。 蓝氏嫁进来后,乔向有便把家中诸事大半尽付于蓝氏。 又因蓝氏处世圆融,宗族姻亲素喜交好于她。 方氏见拿捏不住,便把自小养在乔家的娘家内侄女小方氏送上自个儿子的床榻之上。 先是贵妾,后待其生下庶长子,便提为二房如夫人。 小方氏因有方氏在背后支持,在乔家得意非常,渐渐与蓝氏不相一二。 后乔兴存在京授官之后,方氏以长子宗妇必须留在老宅伺候翁姑为由,令蓝氏带着嫡长子乔景昆坚守益州。 少年夫妻天各一方。 小方氏自然携了庶长子随侍在侧。随行前,蓝氏把身边的大丫头夏氏提为姨娘,命其随夫进京。 乔兴存在京任职其间,倒不曾忘记原妻长子,频频写信询问一二。 但奈何分离日长,少年夫妻情分渐淡。 乔兴存在京除了小方氏和自老家带上京的夏氏姨娘,又在京纳了两房姨娘。 蓝氏自来受良好教养,不妒不忌,还亲自备了两份厚礼命人送至京都。 丈夫新欢在京欢乐相融,蓝氏也不在意,只在家安心伺奉公婆,教养儿子。 而其长子乔景昆,思及母亲辛苦,自小懂事刻苦。又自小有乃父风范,小小年纪读书上就极有悟性,只比其父晚了一年考中秀才。 一时之间,蓝氏更是被宗族及益州大族之间传唱。说是难得的贤良人,掌家理事、奉养公婆、教养孩子,被示为佳妇典范。一时成为益州佳话。 而在乔景昆考中秀才次年,刘庄妃的娘家妹妹成为未亡人。 因其嫁入夫家数年,又未育一子半女,故刘家把其接回本家。 刘氏年轻守寡,思及未嫁时在御街得见年轻榜眼打马经过,相貌英俊,仪表不凡,自此不能忘。耐何良人早有婚配,竟不能得。 嫁人数年又年轻守寡,芳华正盛,怎不让人嗟叹。 自归家在街上偶遇后,又日恩夜思起来,竟辗转反侧不能寐。 再求上后宫。 先帝奈不住刘庄妃鼻涕眼泪一把,为妹容颜憔悴。又念其年轻守寡,后半辈子无依。若不是当初为玉成榜眼,佳人如今没准已夫妻恩爱儿女两全了。 倒不会像现在这般花一样的年纪就已枯萎了。 故先旁下了旨意,让其再嫁乔家,与蓝氏不分大小,为一左一右夫人。 方氏素来不喜蓝氏左右逢圆,连宗族几位族老都赞其有宗妇风仪,而她的家世比之蓝氏还要好之更多,又自认比蓝氏做得更好,却无一人称赞过她这个宗妇如何如何。 听到京中传信告之最出息的儿子得娶一佳妇,还是京中伯爷府千金,宫中宠妃之妹,得意非常。觉得可拿捏蓝氏一二。 待年下乔兴存带着娇妻、如夫人、三房妾室、子女若干浩浩荡荡回本家过年的时候,方氏在四方亲友宗族面前给足了刘氏脸面。 后刘氏小产,矛头尽指蓝氏。 方氏更是要让蓝氏让宗妇之位于刘氏。 在十三岁的乔景昆数次经历生死之后,蓝氏在正月尚未过完,毅然绝然带着乔景昆逃离了乔家。 不离家,便要退位让贤。对于蓝氏来说,莫不如于死。也无脸面回转娘家。 乔家在查明真相,为蓝氏洗清嫌疑之后,遍访蓝氏母子二人未果。 自此蓝氏、乔景昆在益州乔家人的眼中消失了。 乔氏拼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带着乔景昆逃离本家。其实她自小养在深闺,也没走出过益州,其人虽聪慧,又理家数年,但在外行走,尚数头次。 母子二人带的细软只出益州不到百里,便被洗劫一空。 靠着母子二人随身带的手镯玉佩等物,倒也典当了几个钱。只是一路走至南边松山集的云家村,已是弹尽粮绝,饥寒交迫。 所幸得云家所救,给母子二人喂以米汤,又将养了几日,方缓了过来。 后云家帮她二人在云家村上了户籍,又帮着盖了容身的房舍,后又把乔母嫁予乔景昆。 自此母子二人便在云家村住了下来…… 乔父说起这段典故的时候,明珏明珩已被人请回了家中。 一家人,连同丁二父子,静坐一堂。 除了蓝氏和乔父二人,这一番经历众人皆是头一次听说。 不说丁二父子唏嘘连连,抹眼淌泪。就是乔母,乔明瑾等人也是头一次听到关于自家祖母和乔父的来历。 乔明瑾等人自知祖母父亲有一番不为人知的身份来历。只是这些年,蓝氏和乔父似乎已融入新的身份当中,多年来,除了云家村附近,二人几乎足不出户。 乔家本家是个什么情况,二人也从来没有打听过。 这一番丁二父子来寻,倒勾起二人忆起一番前程往事。 又得知那个始作蛹者已不在人世,心中不知该喜该悲,万千滋味杂陈,不知苦甜酸咸…… 乔明瑾几个还好,只乔母内心忐忑彷徨。 她自来就知道自家男人与别人是不一样的。 他不仅会写好看的大字,喜欢读书,举止优雅,而且极喜欢干净,他的作派,平日里的行事,与庄下人家尽数不一样,就跟那地主家的公子一样。 早几年,夫妻二人相敬如冰,她大抵也知道,自己怕不是他心中理想的妻子。 她云家向来就是将将能吃饱的最普通的庄户人家。她又是长女,自小就知道,家中事务如果不做,就没有饱饭吃。 除了要忙地里的活计和家中的事务,还要照顾弟妹。跟大多数庄户人家的女儿一样,她要起早贪黑,田里地里泡,太阳底下刨食,大字不识一个。 也是她命好才能嫁给孩子他爹。 她一直觉得她嫁得好。虽说过了多年吃不饱穿不暖的苦日子,但她一直甘心如饴。 如今听到这些,自家男人来头竟是大的很。什么宗族宗妇,她全都不懂。只知道那是一个很大的家族,跟青川城的周家一样,是当地的大族。京官都好几个的大家族。 那叫丁二的,是来寻孩子他爹和婆婆回本家的吧,那她要怎么办? 是不要也要像太婆婆那样,叫了族人把她请下堂? 乔母想到此,忍不住颤栗起来。rs 第二百七十章 到了 益州乔家是个聚族而居的大姓,族人多聚居在益州东城。 原来的乔家老祖只在穿花弄里建了一幢一进的小宅子。也不知是风水太好还是别的,自乔家老祖在东城建了宅子之后,后来就一直子息旺盛。 人多了,一进的宅子便渐渐住不开了。慢慢便往外扩。 自后来,乔家老祖又重视子孙教育,或送子孙入书院,或请人来家教习。子孙慢慢俱都染了书香气息。用心攻读之后,入仕者也渐渐多了起来。 子孙有了出息之后,宅子也就越建越大。 如今的穿花弄及乔家所处的东区,都已经成了乔家子孙的聚集地。 乔家原来在穿花弄的老宅也慢慢成了乔家嫡系的祖宅。 后来在祖宅里又修了家庙,设了祠堂,凡四时八节祭祖上供什么的都会在乔家祖宅里举行。 故不论祖宅的嫡系是在益州本家还是在外入仕,族长一职都由嫡系来继承。若族长不在益州,便会由族内公选一个代族长出来执行族内事务。 所以不论分出去的子孙有多出息,建的宅子多大,内里多富丽堂皇,就是比祖宅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比不上祖宅的地位和威望。 就是祖宅的门房,那气势都要比分出去的旁支庶支子孙要盛一些。 但如今祖宅里住的并不是族里公认的正宗的嫡系。 故丁二当初传信回来,并没有传至祖宅,而是传到代族长和几个族老那里。当初也是这些人找了他去寻回乔景昆一家的。 故祖宅里居住的人皆都不知。 所以乔明瑾一家人进了益州地界,自然也没有什么十里相迎的场面。 一直到进了益州城,才有族长打发来的管家候在城门口。 “丁二管事!” “赵管家!” 二人拱手打招呼。赵管家带来的两个小厮也忙上前帮着拉马的缰绳。 赵管家则抻着脖子往几辆车上来回扫去,悄声问道:“可是寻回景昆少爷和蓝夫人了?” 丁二管事点头。 赵管家神色一敛,忙抻了抻身上的衣裳,小跑着到两个宽大些的车厢旁边,行礼道:“小的姓赵,是代族长家的管事。得了景昆少爷和蓝夫人回家的消息,就派了小的在此恭候了。小的见过景昆少爷,见过蓝夫人。” 乔父在车厢里听他说完,应声道:“赵管家辛苦了。替我一家谢过族长和几位族老。” “景昆少爷客气了。” 正想再说两句,又听另一车厢传出声音:“族长可是都安排好了,我们一家可还有住的地方?” 赵管家擦了一把汗,心想这便是蓝氏夫人了。 忙回道:“回夫人,三天前,族长听到你们一家要进城的消息后,便使人通知祖宅那边把正院收拾出来了,又让人收拾了东边的几个院子。那边虽然不明所以,但想必这会也是心里有数的。只是他们并不知少爷、夫人具体的归期。” 说完,便垂手站好。 隔了一会,才听蓝氏又问道:“原来的正院是谁在住着?三春堂现在又是谁住着?” 赵管事腰又弯了两分,恭敬回道:“原来的正院在兴存老爷去后就一直空着。方夫人和刘夫人都有各自的院子。三春堂自蓝夫人走后一直空着。倒是景昆少爷的松院一直有人住着。现在住着是景仓少爷一家。” 乔明瑾听得仔细。这个景仓,想必就是祖父的如夫人小方氏所出的庶长子了。 赵管事说完没等来蓝氏的回应,便告了罪领着一行人往城里进。 一路上就候在两个车子一侧,不时向乔父和蓝氏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一些事。偶尔也提点乔父和蓝氏一番。 乔父感谢族长的这一番安排,对那赵管家连声道谢。 那赵管家原本并没见过乔父和蓝氏,只知这差事吃力不讨好。怕是要被祖宅的人暗恨。 不想领了差,在此候了两天,这没见过面的少爷和夫人竟是这么谦和,完全没有祖宅那些人趾高气扬的模样。 那些人连族长和几个族老都不放在眼里,哪里看到他这个管家? 心里很是一番感慨。 便越发恭敬起来。一路上蓝氏和乔父问什么,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给乔明瑾等人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进了内城,车速便渐渐慢了下来。 车外人声鼎沸,小贩们吆喝声不断,想来是极繁华的。几个小的手指痒痒,总想掀了车帘子抻手去看,只是有蓝氏在旁,便只好端坐着。 乔明瑾只觉得晃晃悠悠的,也不知又过了几条道,走了几条弄堂,这才觉得人声渐渐小了,车子也渐渐慢了下来,直到停下。 “来了来了!” 乔明瑾听到外面有说话声,亦有细碎的脚步声,似乎人数不少。 “是景昆吗?” 马车在乔家祖宅前停了下来,至外面有人声脚步声,车内一家人这才觉得有些真实感起来。 乔明瑾在这会才看到蓝氏面上有一丝波动。 车帘被轻轻撩开之后,就有仆妇小厮来搀乔家人下车。 “三叔祖。六叔。八叔。九叔。”乔父的声音里露着些许激动,声音微颤。 隔了许多年,这些熟识的人都老了,他也老了。 他一直没跟过父亲上过京,一直都是住在祖宅的。小时候,也没少受过这些人的帮衬,这些人也没少替他母子二人说过话。 “景昆啊,真的是你回来了!叔祖可是盼了你二十多年啊。” 留着一小撮花白胡须的三叔祖乔向文,是乔景昆祖父的同胞弟弟,七十几岁了,精神擢烁,瞧着身子还算硬朗,此时拉着乔景昆神情激动。 乔父紧紧拉着三叔祖的手,喊了一声:“三叔祖……”便滚下泪来。 在旁的人见了无不心酸感慨。 乔家嫡系嫡支嫡长孙,却流落在外二十多年,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 乔家是益州大族,历来最注重血脉体统。乔家子息旺盛,旁支庶支比之嫡支还要枝繁叶茂,而乔景昆的祖父乔向有,那会还只是个白丁,远不及旁支庶支子孙出众,但血统在那里,祖宅便一直由他这一支住着,族长也由他当着。 不然如今乔兴存去了,族里也不会下力气去找回乔景昆。 除了三叔祖,其他人也都来跟乔父等人打招呼。 不说各人内里如何想,只乔父这一嫡系嫡支嫡长子的身份,就多的是人敬着巴结着。 再说一来祖宅那两房夫人带着各自子女闹得太过,连族里都编排上了,再者乔景昆这里,在外头流落了这么多年,想必是没什么背景人脉钱财的,这样的人族里也才好拿捏些。 而经过百年的筹谋,这乔家的祖产祖业已是到了令人眼红的程度。 历来这祖产祖业都掌握在嫡支手里,分出去的旁支庶支都要靠祖产年终的那些分利来养活家小。 故无不希望掌家理事的家主是个大气不贪财的,背景又简单的人来担任。 不然掌家的家主、掌家夫人、家主所生的儿女、各姻亲故旧那里随便露一点,他们这些旁支庶支就要少得一点,若家主家主夫人是个不省事是个手松的,哪里还有他们这些旁支庶支的活路? 还是要无背景的来掌家好一些。 蓝家那边也没落了,蓝氏父母也不在了,而乔景昆娶的庄户人家女更是不足为惧。 不管在院门前迎接的人是什么心思,总之面上都是一团和气。 也是一直到此时,住在祖宅里的各房才知道族里派了人把乔景昆和蓝氏找回来了,今天人都已经到门口了。 不说方寸大乱,起码也像无头的苍绳般无措了好久。 这会各房也派了人等在大门口,探听消息。 三叔祖和几位族老与乔景昆和蓝氏相互见过礼,叙了一番别情。乔父也叫了乔母和乔明瑾等人与他们一一见过。 三叔祖瞧着院门口抻着脖子张望的几个下人,哼了一声,扬声道:“快去禀告你们的主子,让他们到大厅相迎!” 有机灵的小厮听了,忙转身一溜烟跑了。 在代族长和几个族老的眼里,只有蓝氏是新婚第二天进了祠堂,拜过祖宗的。所以她生的长子乔景昆才是正宗嫡系,而乔景昆出生第二日就由上任族长抱着进祠堂往神龛里滴过血了,他的身份没人敢置疑。 故这二人才是他们认可的代表了正宗的嫡系嫡支。 其他人叫嚣得再厉害,再有来头,在乔家人眼里,也是来路不正的。 什么小方氏和刘氏,这一辈子怕只能等到死了,才能把牌位迎进祠堂了。四时八节祭拜,女人哪里能进祠堂? 乔家祖宅门口,不说黑压压的一片,起码这人来得并不少。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是真心相迎也好,还是派人来探听消息的,或是随着三叔祖几人身边跟着伺候的,反正这人数来的不少。 琬儿见这么多人,有些害怕,紧紧拉着乔明瑾的手不放。明琦也紧紧跟着乔明瑾。明珏和明珩倒是一脸淡定一左一右随在乔父两侧,明瑜则是搀着腿脚有些发软的乔母,而乔明瑾则陪在面无表情的蓝氏身边。 一家人被引着进了院子。rs 第二百七十一章 相见 乔家不愧是益州大族,庭院开阔,林木葱笼,假山游廊,斗角飞檐,处处雕梁画栋。 几个孩子都新奇得很,何曾见过这样的房子? 只是眼里虽有着惊叹,但好在眼睛都没有四处张望乱瞟,只紧紧跟着大人的脚步。 三叔祖和几个族老见了都忍不住点头。 这才是嫡系嫡支风范。哪怕流落到外头,穿得也没他们家里的管家婆子体面,但这教养这胆识绝对拿得出手。就是景昆那才五六岁大的外孙女,都给养得一副大家闺秀模样。 还有景昆那长子,长得就跟他祖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那神采气度活脱脱又是一个年轻榜眼。 三叔祖眼眶发热,他终于不负乔家两代家主所托,把流落在外的嫡系嫡支找回来了。 一行人穿过几重垂花门,又穿过几条长廊,便到了正院。 也没个人出来相迎,族长和几个族老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也不好当场发作,只领着这一家子径直进了正院的花厅。 花厅很大,正中一张大的案几,两边是两张宽大的太师椅。大厅正中设了两排圈椅,一排有六张,皆有茶几相隔。后边又都各设了两排稍小一些规格的圈椅。 厅里两侧有屏风、博古架、花瓶摆设等等,墙上还挂了书画。 进了大厅,让人忍不住屏气敛声,步子都忍不住放轻了下来。 三叔祖和蓝氏、乔景昆相让了一会,也没人往那上座坐,都只分坐两侧。 乔家这一侧只坐了蓝氏、乔父、乔母三人。乔明瑾带着明珏几个本想站在父母祖母后面的,被三叔祖指着在乔父和蓝氏的后排椅子上坐了。 待各人坐定,几个族老眼睛扫了一圈,没人奉茶不说,连祖宅里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族长和几个族老都觉得被人下了面子,面露不愉。 三叔祖做为族长,便冲着外头开口喝道:“祖宅的人呢?都搬出去啦?正好,搬出去也好把宅子给景昆一家腾出来,这宅子历来就是分给嫡支住的。没得让一堆不相干的人白住着。” 有在外头探头探脑的人听了,忙转身一溜烟跑了。 几个族老这意思,今天人要是不来,只怕就当他们扫地出门了。这祖宅只怕真的要拱手让出来了。 族长和几个族老见有人去通风报信了,便又吩咐下人去泡茶。 一通吩咐下去,这才回头细问起乔家一家子的境况来。 虽然早前已得了丁二传回的信,但有些事,信中也没说得太分明。 这般见了人,自然是要仔细打听一番的。 乔父便把这些年经历过的事都简单说了一遍。 虽然平铺直叙的,但族长和几个族老还是听出里面的艰辛和不容易。再看这一家子穿着打扮简单,头上身上也没几件饰物,心里便忍不住泛酸,不由感慨连连。 族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也是当年你祖父屡试不第,你高祖留下的人脉俱都成了空。到你父时,虽授了榜眼,但年纪轻轻进京,那会咱家在京也没个人帮衬他,你父便想借一借刘家的势。这也是他没有拒绝先帝赐婚刘氏的缘由。被刘妃搅合了一下,弄了什么左夫人右夫人。到最后只是委屈了你们母子。” 几个族老听了这一番话,各自感慨了一番。俱都拿话去安慰乔父和蓝氏。 蓝氏面上淡淡的。 而乔父听了便说道:“都过去了。虽说前些年过得辛苦了些,但好在一家人都在一处,日子简单但也安宁和乐。” 族长和几个族老对视了一眼,见二人面上并无怨怼,心头略松。这让嫡系嫡支子孙流落在外,族里也是有责任的。 三叔祖便又对乔父说道:“你是咱乔家唯一正宗嫡支,族里规矩,族长一职应由嫡支嫡长子承继。你父虽任着族长,但这些年在京里任职,族里庶务便由我代为管理。现在你回来了,自然要由你担起来。” 乔父与蓝氏对视了一眼,便说道:“族里既有这样的规定,那侄孙也义不容辞。便先挂个名,但族里的事务仍由三叔祖暂管着。毕竟我这才回来,族里的事务也没有经过手,怕是一时处理不来。” 族长和几个族老又对视了一眼,方点头道:“如此也好。那等你一家安顿好之后,便跟着我学习管理族里的事务。我这年纪也大了,不说你祖父,就是你父亲都没了,我却还舔着脸活着。” 人生七十古来稀,七十好几的三叔祖面上颇有些伤感。 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世,对他来说每回听到有人离开都忍不住要伤怀一次,心里不是不受折磨的。 蓝氏听了他这话便说道:“三叔你身体还健朗着呢。多少人都盼不来您的高寿呢。想必三叔家里现在都五世同堂了吧。” 三叔祖听了这话果然面上露了笑。旁边被乔父唤为八叔的便说道:“可不是。过不了几年,都要六世同堂了!三叔那玄孙如今都在议亲了呢。” 三叔祖听了笑呵呵道:“那小子如今才是个秀才,可没几个人愿意嫁他。” 旁边叫六叔的一位族老说道:“三叔你这眼光也太高了。这是要养一个状元出来呢!荣小子才十二,就已经是秀才了,等明年的大比,没准就能出个十三岁的举人了,比兴存大哥当年可一点都不差。” 三叔祖听了这话笑得更是开心。 说起家中的子孙,话也多了起来。 乔明瑾看了两个弟弟一眼,都能看到两个弟弟面上的惊诧和眼里的羡慕。 明珏尚好,他如今也历练得沉稳了。倒是明珩眼里有些暗淡。 果然是书香世家里出来的呢,从小就受着良好的教育。如今他虚岁也有十二了,还什么都不是。明年就是参考,也不一定能考出个秀才出来。 他正儿八经读书也只不过一年时间而已。之前家里困难,也只是乔父在家教了他几个大字罢了,都没正经上过私塾。 乔明瑾见他这般,便拉过他的手拍了拍,悄声道:“放心吧,等安顿好之后,也让爹给你找间好的书院。路上不是听丁二说有族学的吗?过几天收拾好便送你去族学。” 明珩听了眼睛一亮。 他之前对考科举什么的并不太上心,只不过想读书认些字罢了。而现在可不想被跟他同龄的人比下去。没得让人笑话自家是从乡下出来的。 这一刻明珩心里无比坚定,他要好好读书,而且要读出个人样来! 大厅里气氛很是融洽,丫鬟们很快便上了茶。 茶香浓郁,甘醇爽口,好茶。 即便是后来他们家日子好过了,也没舍得买这么好的茶。 乔明瑾看了坐在前排的乔父和蓝氏一眼,那二人喝茶的动作无比优雅,面上没有半丝波动,果然是喝惯了的。 只乔母有些拘谨,颇有些放不开。这样的地方她梦里都不曾见过。此时话都不会说了。好在族长和几个族老也知她的来处,并没有刁难她。 而族长和几个族老见乔父并没有立刻接回族内事务,也都暗自点头。 族长想了想便又说道:“你父临终前分了家,把大半的家业都分到你们这一房。临终还托了族里定要把你寻回,你分得的那一份家业如今都由族里帮忙管着。如今你回来了,自然要接了去。稍后我就把分家的清单给你送过来。” 乔父听了便起身朝族长和几位族老致谢:“让三叔祖和几位叔叔费心了。” 几个人谦虚了一番,便又说了一番乔兴存临终的吩咐和嘱托,不免又有一番感慨。 而乔父少时也得过父亲关爱过的,且又是骨肉至亲,父亲离世,他也不在身边……虽离了这么些年,没想到生身父亲还惦记着他,很是伤感了一番。 “等安顿好后,我想带着一家子去父亲坟前拜一拜,给父亲磕几个头。” 乔父面露哀凄说道。 三叔祖听了不住点头:“应该的应该的,正该这样。你父临终前一直念叨着你呢。弥留之际还念着你的名字。等你一家安顿好,就领了一家老小到你父坟前磕几个头去。让他也见一见你的几个孩子,他见到你如今儿女双全,想必九泉之下也就安心了。” 乔父含泪点头应了。 族长和几个族老见他难受,便又引他说一些高兴的话。说是晚上会给他们一家安排接风宴。也趁此机会让他们一家与族里各房各支的人相互认识一番。 乔父点头应了。 正说着话,就听丁二禀报说是几位少爷和少夫人来了。 乔明瑾等人听了,忙抬眼去看。 领头进来的是和乔父年纪相仿的一中年男子,后面跟了几个略年纪轻些的。又跟着进来几个年轻妇人。 可能是还在孝期的缘故,各人身上穿的都不是鲜亮的颜色,进来的妇人头上身上戴的也多是一丝素首饰,银饰珠子之类的。但再素也是满头满身的钗环。 进来的一行人面色倨傲,抬着下巴。只怕是来显富示威的多。rs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不认 这一行人进来无不拿眼去瞧乔明瑾一家人。乔父自他们进来也扭头去看他们。 面上略带了些激动,这些可都是他的亲人呐。 而蓝氏头也没抬,只端了茶来喝。乔母则有些拘紧。 族长和几个族老扫了进来的人一眼,问道:“你们母亲呢?” 跟乔父年纪相仿的便是小方氏所出的庶长子乔景仓。听了族长问话便回道:“两位母亲身体不适,正在卧床休息。” 族长听了便重重哼了一声。 前两天争家产的时候,怎的不卧床休息? 但也不好发作,便又说道:“你们嫡母和长兄在此,还不过来拜见?” 那乔景仓和后面几人对视了一眼,没动弹。 站他边上的一个妇人,对着族长和几个族老说道:“这大夫人和大少爷也走了有二十几年了,还不知是死是活,族长是哪里找来的这一群人的?可别弄错了,闹了笑话。” 乔父听了心里一振。蓝氏则撩了撩眼皮看了那妇人一眼。 而族长听完则直接拍了案几:“胡说什么?这人是那么好认的吗?如果不仔细辩识过,哪个敢随便乱认?” 旁边叫八叔的族老说道:“景仓家的,你也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不要以为你们不认下景昆一家,你公爹分给景昆的家产都要落到你们手里了。你公爹临终可是说了,若寻不回景昆,分给景昆的就由族里一直管着了。你们可沾不上。” 进来的一行人听了这一说面上很精彩。或羞或气,都有。 而那景仓家的,听完嗤笑道:“可不是吗?我们嫡系嫡支积攒下来的偌大家业,你们当然愿意分了去。只不过又怕分了嫡支的家业要被人说道,这便随便找了一个不知名姓的,冒了嫡长房的名头,而你们便能光明正大分了那一份去,可不两相得利?” 这回不说族长。几个族老听了都想把案几拍裂了。 “景仓家的!休要胡说!这些年也不是只有你嫡支出息了,旁支庶支在外头任职的多着呢,比你嫡支也不枉多让。哪家就没饭吃了?要分你嫡支的家财!” “那谁知道。谁还嫌银子多了咬手不成?” 几个族老听她这一说,气得不行。可又不愿与这女子过多纠缠,呛舌的事他们也做不来,没得还让人笑话,便都瞪着眼胸膛起伏不定。 蓝氏见状便缓缓放下茶杯,朝那妇人望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着说道:“你也姓方吧?” 那妇人正是小方氏的娘家侄女。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故小方氏早早把她聘给了自己的长子。 此时这方氏见蓝氏一脸的从容。冷冷地看向她。倒也被蓝氏浑身散发的气势唬住了。愣愣地点了点头:“我正是姓方,怎样?” 蓝氏偏了偏头笑了。 说道:“不怎样。我一猜就是。你那婆婆想必还想在我走后,由如夫人当上大夫人吧?还想趁我走后好压刘氏一头。你那太婆婆想必也没少闹吧?这三代婆媳都姓方,这乔家莫不是要改姓方了?” 族长和几个族老听得蓝氏开口。倒平静了下来,只坐一旁静静地听着。他们虽想帮着镇场,但人家若自己能捋顺了,他们何苦费劲插手长房的家事? 以前他们还不觉得,现在听蓝氏这么一说,还真是,三代婆媳都姓方呢。 要是这回蓝氏和景昆不回来,这个家还真的能改成方姓了。 乔向有娶了方氏,而方氏又闹着让她儿子乔兴存娶了娘家侄女小方氏当了妾室。待生了庶长子。又闹着提了二房。 自蓝氏带了长子走了之后,也没少闹。 想把二房小方氏提为正室。好压过那个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刘氏。刘氏因得了宫中赐婚,自认有倚仗,也不把方氏太放在眼里。 而刘氏以守寡之身占了右夫人位置,自蓝氏走后。方氏为了小方氏打算,本是想把刘氏叫回益州伺候她的,怎耐人家根本不搭理她。 把方氏气得不轻。 方氏在的时候,压着刘氏,死活不愿把她提为正室。 就是刘氏后来生了儿子,有宫里明示暗示,方氏也没松过口。只说益州本家规矩大,断不能让一个守寡之身的女人当上正室。 而乔兴存也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愿把一个爬床上位的妾室提为正室。说本家从没有以妾为妻的惯例。 两房人便这么奇妙的平衡着。小方氏和刘氏各有各的倚仗,也没少闹。 而方氏自替儿子纳了小方氏,小方氏又替她所生的长子纳了小小方氏。这可不就是婆媳三代姓方了? 刘氏虽有宫中照顾,但这三代方氏婆媳,拧成一团,也不是刘氏能悍动的。 此时族长和几个族老想起蓝氏母子走的那几年,不由得唏嘘。那会,长房可是热闹得很。 两房人谁都不服谁。 一个仗着有宫里赐婚,有宫里刘妃挣腰,非要占大头。而另一个仗着有婆婆方氏支持,又生下庶长子有功,更没少闹腾。 谁都想做大。 只是乔向有、乔兴存父子和方氏谁也没松过口。 乔向有亲自替儿子聘了蓝氏,乔景昆又一直长在他身边的。就是后来母子俩走了,他也押着从没让人把母子二人的名字从族谱上抹掉过。 故乔兴存这一支,也是好笑的很,也没分谁大谁小,下人们便只好刘夫人,方夫人这么叫着。 原来两房人有乔向有、乔兴存父子压着,倒也好些。 只如今乔向有和方氏早早就去了,而去年乔兴存也没了,这两房人没人押着,自然又冒了起来。谁也不服谁。 如今方氏走了,小方氏成了方夫人,乔景仓娶的妻子便成了小方氏。 小方氏见她们一行人挑衅,而蓝氏还是稳如泰山,不免有些焦急。 本以为这一家子会跳起来,泼妇一般与他们骂一顿,也好叫人知道这一房人担不起长房的脸面。也好趁机赶了出去。 可现在听蓝氏说起乔家三代婆媳皆姓方,乔家这是要改姓。便偷偷往乔景山他们那边看了一眼。 果然就见刘氏所出的幼子乔景山夫妻俩眉头皱了皱。 蓝氏看这两房人较劲,心里暗笑。 便又说道:“你们不必怀疑我们一家人的身份,只把方氏叫过来,她自然就知道我是不是乔兴存明媒正娶的原配夫人了。当初方氏揣着十两银子来投奔她姑母,说家里的嫡母容不下她,到府里时哭的那个惨。我是没见着,不过想必府里的一些老人都还记忆犹新。方氏当初见了我说过什么话,给我下跪奉茶时又说过什么,随你们公爹去京城前的那一个晚上。又到我房里说过什么。我都不曾忘过。你可回去问一问她。” 说完啜了一口茶。又看了进大厅来的十来个男男女女一眼。 又说道:“接道理,方氏、刘氏虽生了你们,可你们也叫不得她们母亲。在这个家里,若你们还认乔兴存是你们的父亲。那你们便只有我这一个母亲。方氏刘氏虽说叫什么如夫人右夫人,也不过是外人听着好听罢了。族谱上也不过是记的姨娘。” 顿了顿又说道:“她二人是真病也好,不愿来向我磕头也罢,我都不在意。是什么便是什么,也不能白的说成黑的,也不是凭你们说一两句话就能改变得了的。乔家在益州百年不倒,自也有它的一番规矩。若你们守规矩,自然大家相安无事,如若不然。就按你们父亲临终分家所说,过几日你们就搬出去吧,眼不见为净。想必你们父亲也分了你们宅子的。” 蓝氏说完这一番话,便又端起了茶,再不看他们一眼。 乔景仓等人听完面面相觑。 这蓝氏可不是他们打探的那样。在庄户人家里过活的老太婆一个。这哪里是乡下婆子的模样? 她们的娘还想拿捏乔景昆一家呢,这,这还如何拿捏? 族长和几个族老听了蓝氏的话倒是欣慰至极。果然是大妇风范,就该如此这般镇场。 看来祖宅也闹不了多久了,他们这些老的耳根能清静了。 这隔三差五就要被请来祖宅一次,虽然燕窝人参养着,但这老胳膊老腿的,可也经不起几次折腾。 遂族长和几个族老都不说话了,很有默契地齐齐端了茶来喝。 这哪里还需要他们镇场子?蓝氏和景昆完全能镇得住嘛。 大厅正中站了十来个人,俱都不说话。只站在最后面的一对夫妇,齐齐对视了一眼,便走上前来,扑通跪在蓝氏和乔父面前:“给母亲请安,给大哥请安。” 蓝氏看了他们二人一眼,问道:“你是?” 那男子便说道:“回母亲,我是景岸。生母是夏姨娘。” 蓝氏听了忙叫乔父把他二人搀了起来。 这才仔细去看他。 这乔景岸在儿子中排行第三,上头是乔景昆和乔景仓。他生母夏氏原是蓝氏身边的大丫鬟。在乔兴存临去京都任职前,蓝氏给夏氏开了脸,随着乔兴存去京中服侍。 夏氏后来在京中生了庶长女乔兰芬,并庶次子乔景岸。 蓝氏瞧着这乔景岸长得还挺有几分像夏姨娘的。 便问道:“你姨娘呢?” ps: 定时君。五一要出门几天。更得不多,定时发送的。等五一回来一定多多更新。也祝朋友们五一玩得开心。感谢亲们投的粉红票和打赏,非常非常感谢。爱你们。rp 第二百七十三章 无妨 乔景岸听蓝氏询问,脸上一暗,回道:“姨娘十多年前便没了。” 要不是姨娘没了,他和姐姐也不会过得那么艰难。 又往蓝氏和乔景昆那边看了一眼,也不知这个母亲和大哥禀性如何?如今他们一家也只能依附嫡母和大哥这边了。 刘氏和方氏那边是指望不上的。 夫妻俩悄悄对视了一眼,均能看到对方脸上的凝重。 蓝氏听说夏姨娘没了,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姨娘是个好人,当初随着我从蓝家出来,服侍得尽心尽责。若不是当初你们祖母以族里的规矩为由让我留在益州,我也不会给你姨娘开了脸让她随你父进京。若把她嫁个管事或是外头的掌柜,没准她还能多活几年,含饴弄孙。” 乔景岸听蓝氏说完,心头微动。 如今父亲也没了,刘氏和方氏只顾着夺权,哪有人管他这一房?他读书又不成,手里也没有庶务可管,父亲去后那两房分给他的东西只怕都凑不够女儿的嫁妆。 乔景岸想到此,脸色灰暗。 他撇下那两房而去依附不知底细的嫡母长兄,也不是不冒风险的。也许将来会好,也许比依附那两房更差。 如今听蓝氏这话,似乎这个嫡母还念着他生母服侍过她的情意。心头不由安定了几分。 便说道:“母亲快别这么说,姨娘当初去的时候,曾叮嘱过我,说若是以后有能力一定要寻回母亲和大哥,让我好好替她伺奉母亲。如今母亲和大哥回家来了,我这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乔景岸这会心里多少有些安定下来了。瞧嫡母和大哥这般模样,想必不会不管他们一家。 父亲分了大半的家财给长兄这边,剩下不到一半早被方氏和刘氏两房人分了个干净。 分到他手里,哪还有什么好东西? 这些年他还看不透吗? 父亲在的时候,方氏刘氏倒是还会做做表面功夫,如今父亲不在了,他们巴不得早早把他一家赶出家门。 如今他们房里要领钱粮,那两房一个推一个。如今他们房里连月钱都领不齐了。 乔景岸的妻子黄氏,见嫡母和长兄还记着她们姨娘,和丈夫一样,都心头大定。想必跟着嫡母和长兄总比跟那两房人要好过多了。 夫妻俩便转身去拉自己的三个子女:“都来见过你们祖母和大伯大伯母。” 夫妻二人生了两子一女,长子已是十六岁,长女十四岁,次子十一岁,跟明珩一样的年纪。长子、长女如今都还没说亲。如今夫妻俩正为长子长女的聘金和嫁妆犯愁。 三个孩子听到父母叫唤,忙挤上前来,三人早就在偷偷打量蓝氏、乔父一行人了。这会便乖顺地跪下给蓝氏、乔父、乔母三人磕头。 乔母是个心善的,见不得人这么跪来跪去的,她也没这个习惯。 早早就把三个孩子搀了起来。而蓝氏和乔父待他们三人起身后,便对丁二示意了一眼。 丁二接到蓝氏的眼神,忙上前给三个孩子一人递了一个荷包。 这些荷包都是蓝氏在路上备的,准备打赏小辈用的。准备得很足,只是没想到今天才送出三个。 乔明瑾也带着明珏、明瑜几个与乔景岸一家相互见过。 黄氏拉着乔明瑾姐妹几个的手说了好些亲热的话。她并不像乔景仓他们认为的这是一群乡下来的,她认为乔景昆一家人很是容易接近,也很愿意与这一家人交好。 乔景岸夫妻如此这般表现,无疑是认下了嫡母长兄。这对于乔景仓、乔景崖、乔景山等人来说,无疑是打破了他们的计划。 让他们暗自恼恨不已。 要是他们拧成一团抵死不认,再在族里闹一闹,那分给长房的家财最后还不是又落到他们几房人手里? 故乔景仓等人看向乔景岸夫妻俩的眼神,无不带着刀。 乔景岸夫妻俩只做不见。他们如何不知这一些人的打算? 就算把长兄这一房分的财物都从族里要回来,可是跟他们这一房又有什么关系?能分他们一份? 故只拉着蓝氏一行人叙话。 而族长和几个族老见乔景岸这么上路子,很是高兴。对着乔景仓和乔景崖等人说道:“你们还不过去见过你们母亲和长兄?” 那两房人哪里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也只不过是扫了蓝氏等人一眼,便站在厅中不动弹。 蓝氏见状便说道:“不愿意我不勉强。景山、景崖是在京里生的,我也没见过几回。现在就是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一定认得出你们。至于景仓,虽是在益州生的,可是你还小的时候就跟着你父进京去了,后来我也没见过几回,就是从京里回来,你姨娘也把你护得严实,等闲不来向我请安。我年纪大了,这眼神也不好。” 乔明瑾在后排听了,心里暗笑。 三个庶叔不认她祖母,她祖母这更好,直接就说认不出他们三个。 这庶子不认嫡母也不过是被人说几句不知礼罢了。但嫡母不认庶子,这问题就大了。 没准都能说你不是乔家人。不说要立马分出去,将来没准还不能在益州生活了,而且以后也不能以乔家人自称了。 乔景仓、景崖、景山三人自然也听出了蓝氏话中的意思。 没想到这蓝氏竟是个不吃亏的,还这么棘手。他们不想认乔景昆一家,没想到蓝氏便说不想认他们。这嫡母不认他们,他们还能有什么理由占着祖宅? 几人齐齐往族长和几个族老那边看了一眼,正好那几个人也正瞧他们,正等着他们服软呢。 这几人对视了一眼,暂时无计可施,也不打招呼,便又携妻带子的转身出去了。 这事还得向他们各自的母亲讨个主意。 蓝氏见他们转身出去,也没说什么。 只是拉着黄氏,叙起家常来。 “柳姨娘和陈姨娘呢?“ 黄氏便回道:“柳姨娘前几年就没了。陈姨娘自父亲去后,便去了城外的安平观给父亲念经去了。” 黄氏说完心里暗自叹息。 他公爹共有一妻五妾。 刘氏和方氏就不用说了。刘氏在前夫家没生过一子半女,嫁给她公爹倒是央了刘妃找了几个善妇科的御医很是整养了几年。倒让他生了乔景山这个幼子。 公爹对这个幼子也是很偏疼的。有公爹和宫中关照,如今也做到了六品的知州。 而方氏则生了两子一女。 有太婆婆在,方氏所出的二姑奶奶倒是几个姑奶奶中嫁得最好的。如今在京中,也是三品大员家的次媳了,又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倒是在夫家站得稳稳的。 而方氏生的两个儿子,景仓、景崖,也因公爹的缘故,谋了不大不小的官职,又各娶了几房妻妾。嫡子女、庶子女也生了好些个。 方氏这一房如今人丁兴旺。 而她公爹在京里娶的两房姨娘,却只各生了一个女儿。三姑奶奶、四姑奶奶虽说也嫁在京中,但比二姑奶奶差远了。 嫁的也不过是庶子罢了。过得也只是一般般。而柳姨娘去后,三姑奶奶跟他们家已联系得少了。只怕在婆家有了委屈,也没人替她出头的。 而她男人的姨娘夏氏,因服侍过主母,公爹倒还给几分面子。姨娘则生了大姑奶奶和她的男人。 大姑奶奶没有嫁在京里,却是嫁在益州的。 当年姨娘也是想着益州有本家在,万一哪天她不在了,大姑奶奶在婆家受了什么委屈,也有本家可以求援,可是…… 没娘的孩子哪里是那么好过的? 不说大姑姐,就是她们这房,也是被刘氏和方氏两房人压着,出不了头。分给他们庶房的家财,如今还分不匀。说是要守孝,还吃住在一起,只是月钱却领不到了。 他们乔家哪里缺钱了? 只不过是两房人争着中馈,你推给我,我推给你罢了。再说公爹把大半家财分给长房,就跟剜了他们的肉一样。哪里还舍得出银子? 黄氏想到这里,又往蓝氏那边看了一眼,也许正经婆婆回来了,乔家的局面会有些改变吧。 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一行人坐着叙完话,族长和几个族老见蓝氏和乔父等人面带疲色,便让人带他们去休息。 因为正院已经收拾出来了,乔景昆本想把正院给蓝氏住的,但蓝氏不愿意。还是选了她原来住过的三春院。 乔景昆只好做罢,带了乔母住进了正院。 而明珏、明珩兄弟俩住进了前院。乔明瑾和明瑜、明琦则住进了东边的几个院子。 好的院子都被刘氏、方氏两房人住下了,但好在这祖宅是乔家的门面,四时八节旁支庶支也是要过来家祠这边祭拜的。故平时都有修葺。 几个收拾好的院子,都修得不错,花团锦簇的,有正屋有厢房有耳房,正屋一明一暗,有净室,床也很大。 比之青川他们住的房子不知好过多少,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故姐妹几个高高兴兴住了下来。 只是院子虽大,却不见一个丫鬟婆子来伺候,便显得空落落的。rs 第二百七十四章 无视 乔父和蓝氏对于回到祖宅之后会受到冷遇,早有预见。故一家人看着空无一人的院落倒也不怎么失落。 好在族长和几个族老早就知道刘氏和方氏的伎俩,这下马威是免不了的。 而祖宅的下人如今还由着那两房人发着月钱,自然是被他们笼在身边听他们的。 所以族长和几个族老早早便打发人到自家叫了好些小厮丫鬟婆子过来帮忙了。 等这些人到的时候,却看见乔母已领着乔明瑾姐妹几个亲自动起手收拾了起来。 乔明瑾一家人向来亲力亲为,事儿是做惯的,姐妹几个也没有被人伺候过,自己收拾屋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却是把婆子们吓得不轻。 哪有主子们自己动手收拾屋子的?就是有脸面些的婆子都有两三个丫鬟伺候。 急忙上前争着抢着,手脚麻利地收拾了起来。 后又有乔景岸夫妻派了自己房里的下人来帮着收拾,几个院子不出一个时辰就收拾妥当了。 库里虽领不出什么古玩摆设,可是床帐被褥这些是领出来了。今天晚上住人是绝对能住的了。 若祖宅派不出丫鬟婆子,便仍由今天来帮衬的这些人伺候着。 族长和几个族老也说了,先把这些人借给他们用着。等明后两天交接了家财,他们一家可以买一些趁手的婆子丫鬟回来。 只怕到那时,这祖宅的下人便要多出好些来了。 好些今天听了刘氏方氏的话,窝着不出的下人们,便惶恐不安了起来。若被打发了,哪里再去找事做? 只是这会可没人理会他们。 刘、方两房人正忙着商量对策。蓝氏则带着一家人忙着安顿。祖宅也大,院落和院落间隔的距离也不短,泾渭分明,几房人井水不泛河水。 家里的下人用不上,蓝氏便对着族长和族老借过来的婆子丫环吩咐上了。 从这一刻开始就改口唤她“老夫人”,乔父、乔母则唤为“老爷,夫人”,乔明瑾便是“大姑奶奶”,明珏和明瑜几个便都是少爷小姐了。 丁二改得很是顺口。虽然他从小伺候乔父,但让他再唤有了外孙女的乔父“少爷”也有些别扭。 这父子二人很是得力,自回到祖宅后,上上下下全靠了他父子来回跑。不然一家人还是要抓瞎。 一家人把各自的院子收拾妥当后,略歇了歇,很快便到了晚上的接风宴。 有族长张罗,祖宅的厨房也没人敢做什么动作。就是说拿不出材料,人家族长都能从自家里把油盐米粮、肉菜等带过来。 若是他们说不能操刀,没准族长和族老们都能把厨子派过来。 接风宴上来的人不少。 乔家向来聚族而居,在益州这个地方,上有族谱、下有族长族老,但凡还认是乔家人的,平时若族长和族老吆喝,都会给面上赏脸的。 今天是给长房嫡系嫡支子孙接风,接的也是未来的乔家家主。若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或是病得来不了的,都得了消息赶到祖宅来了。 偌大的祖宅,天将将黑时,就挤得密不透风。 来客分了男席女席。族长和族老领着乔父和明珏、明珩去男宾席认人。而乔明瑾则跟着蓝氏去女宾席认亲。 乔母虽然在路上被蓝氏填鸭似的塞了好多东西,可这样的场面她还是忍不住露怯,话都说不完整,腿脚直打颤。 乔明瑾看她实在紧张,便悄声教她只跟着祖母便好。多听少说,微笑点头总没有错。 又跟乔母说就跟平时在云家村走亲戚一样,今天是她们一家人请客,她们是主人。 因为一直不离她的左右,蓝氏也拿眼神鼓励她,乔母慢慢地也不那么害怕了,话也能说完整了。虽然还是不敢主动跟人搭讪,但对于别人的问话,大都能应对得体。 明瑜那边本也有些拘紧。不过应对下来倒也没什么是让人看笑话的地方。黄氏的女儿一直跟着她,给她引见一些族人和年纪相仿的族里姐妹,明瑜倒也越来越放得开了。 而明琦可能是跟乔明瑾在市集上混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缘故,胆子倒是大的很,丝毫不露怯。拉着琬儿的手不时还能说笑两句,拉着琬儿很是看了一回大宅大院的热闹。 而乔明瑾只跟着蓝氏转了一圈,就觉得头晕目眩。笑到最后,脸颊都僵了。 虽说都是近亲族人,但乔家本就是益州大族,今天来的人也不少。就是和她祖父这一近支的人她都记不住几个,更别说别的房头的了。 她跟在蓝氏身后认人,到最后也没记住几个。 今天来的人,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至少来宾们面上对她们一家都是表达出善意的。也表示出了欢迎她们一家回归的意思。有好些人甚至还拉着蓝氏直抹眼泪。 蓝氏今天游走在这些夫人太太之间,跟她在云家村,跟乔明瑾记忆中的完全是不一样的人,俨然换了一个人似的。 也许祖母原本就是这样的吧。 端庄优雅,贵妇人一般。云家村生活了二十几年,也没抹灭了她骨子里的那股仪态万千的大家气质。 就是乔母跟在蓝氏身侧,也忍不住偷偷拿眼神去瞟身边的婆母,只觉得肃然起敬。 心里一阵酸一阵甜的。 而今日的接风宴上刘、方两位夫人仍然没有露面。乔明瑾本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两个人,让祖母带着父亲远远避走他乡。 只是人家看来还是不买她们一家的帐。 倒是乔父的几个兄弟和弟媳妇,及一些小孩子都来了。 兴许不愿意这样的场面被乔明瑾一家夺去了风头。这些人穿梭在宾客中间,言笑宴宴,借着机会笼络人心。 谁都不是傻的,这乔景昆一回来,他们倒变成庶支旁支了。心里多少不甘。 原本的一家人,却是各招待各的。 倒是乔景岸夫妻领着二子一女陪着乔明瑾一家招待客人。带着乔明瑾姐妹认识了不少族里的同龄人。 有了黄氏女儿明玉领着,明瑜很快便认识了八叔公家孙女明珠。那明珠听说明瑜也跟她一样定了亲,很是亲热地拉着明瑜说悄悄话。后来又拉着她给她引见了好几个年纪相仿的姐妹。 明瑜一下子放开了不少,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起来。 而明琦也带着琬儿交到了好几个朋友,还约好了下次要在一起玩。 乔明瑾看着女儿捧着鼓囊囊的荷包来给她看,展示她收到的各种小玩意,小脸上满是兴奋,乔明瑾很是高兴。 原本她还怕女儿到了一个新的环境会收了性子,变得拘紧胆小起来。没想到原来小孩子的世界是最容易打开的。 乔明瑾看着女儿和一群同样大小的孩子一起跑远,笑了笑。 当天的接风宴一直进行到很晚,因为琬儿玩累了,又一直在赶路,很快就犯困了。乔明瑾便带了女儿回院子哄她睡觉。并没有坚持到最后。 次日醒来,她听明瑜说,昨天乔父和明珏都喝得醉了,被族人灌了不少酒。就是明珩都没少喝。 乔母是个不沾酒的,她便只负责照顾蓝氏。只是蓝氏久未回来,要打交道的人也不少,也没少被人灌。到最后蓝氏也是被乔母等人搀回来的。 不管怎样,这接风宴是顺顺利利地办了。 不管族人如何看待他们一家,至少他们一家的身份毋庸置疑。那么,将来的家主,也必是他们这一支。 哪怕心里看不起他们一家,至少明面上族人们还是要友善着他们一家的。 而蓝氏和乔父做为未来的掌家人,要做的事还很多。 虽然刚回来,还来不及歇息休整,但这祖宅里上上下下不把他们一家当正经主人看待,正经的主子却用不上自家的下人,导致一家人还用着族长和族老家的人,这股风还是要杀一杀的。 于是一大清早,蓝氏打发乔父领着两个儿子去族长和几个族老家拜访并清点所分家产之后,她便领着乔母在她所住的三春堂,一迭声吩咐了下去。 祖宅的下人不来伺候没并系,但是听好了,这祖宅是分给嫡支长房的,上任家主在临终前已分了家了,旁支庶支若与他们住着不习惯,便早些搬出去吧。 至于不来伺候的下人,看来是决定要跟着其它两房头的人走了,那么,便收拾行李去吧。也不用来伺候了。 他们一家也不缺人,新的奴才丫鬟马上就到。 至于刘、方两位夫人,在蓝氏面前只不过是姨娘罢了。那刘夫人甚至都没给蓝氏奉过茶,不来见礼便不来吧。 我蓝氏也忙着呢。 又吩咐丁二的妻子找人去清点库房,是祖上留下来的,没分给那几房人的,便不能带走。而各房里的东西,她也不计较了,反正是大家用惯的,愿意带走,且带走吧。 库房要清出来,长房如今回来了,他们一家要用。 吩咐完又让丁二去准备祭祀用的东西,一家人要开了祠堂祭祖,还要到乔兴存坟前祭拜,还要请了和尚来做道场。 几个孙子孙女都还要认认祖宗。 蓝氏这边一迭声的吩咐下去,而刘、方那两房人则乱起来了。rs 第二百七十五章 心肠 丁二的妻子香秀,原是蓝氏房里的大丫鬟,与夏姨娘一样是蓝氏从蓝家带过来的陪嫁。 她男人丁二去寻蓝氏之后,她便日夜翘首以盼。后来得了自家男人传回的家书,便早早在等着蓝氏一家了。 如今终于见着蓝氏,主仆二人忍不住抱头痛哭了一场。 得知蓝氏一家如今在祖宅无人可用,便早早到蓝氏身边帮衬来了。 而蓝氏在大宅里生活过,自然知道用人得用自己的人。如今祖宅的人她唤不动,好在还有丁二一家可用。 而原本蓝氏在祖宅就有一批服侍的下人,只是自她带着乔景昆离开后,这些人便贬的贬,卖得卖。如今过了二十几年,就是还留在乔家的人,这些人也都上了年纪,不好再进内院服侍了。 不过好在这些人后来各自婚嫁,也都有了各自的儿女。听说蓝氏要用人,纷纷过来投奔旧主,并把各自的家小带过来给蓝氏相看。 又加上丁二一家在乔家也认识了一些能用的人,再加上祖宅还有一些不是依附方氏和刘氏两房人的下人仆妇们,前来投奔的下人也不少。 原本那两房人一直随着乔兴存在京里生活,也就是乔兴存去世这才回来守孝,祖宅里原就是有一大批留守的下人的。 这些人原本只是担心月钱没有着落,正经主子又不在,不得不听了刘、方两人的令罢了。如今蓝氏这般大刀阔斧,这些人终也知道自己要服侍的主子是谁,纷纷过来投诚。 如此这般,蓝氏能用的人手也不差什么了。 不管这些人有多少是忠心于他们一家的,但如今尚且能用,蓝氏也并不排斥。都还让她们在原来的岗位上。 只是并不安排他们到一家人所住的院子来。 这一大清早的,蓝氏便这般大刀阔斧宣示她的地位,刘、方二人顿时慌了手脚。 又听说一大批原本笼络住的奴才,如今已是各归各位,已被蓝氏所用。两房人顿时在房里团团转了起来。 乔兴存在临终分家的时候,就找了族老及族里德高望重的老一辈,在他们的见证下分了家,言明祖宅是留给长房乔景昆的。 而方、刘二人所出的三个儿子及夏姨娘所出的乔景岸都已是各自分了宅子。 只是自乔兴存离去后,乔景昆一直没找到,这些人便一直住在祖宅里。 景仓、景崖、景山三房人一直没有搬离,也不好只叫乔景岸一家搬离,故乔兴存所出的四个庶子便一直还住在祖宅里。 如今刘、方两位就是再不愿承认蓝氏一房人的存在,窝在房里不出,蓝氏在祖宅这般大动,她们也不能再装做不知了。 原本刘、方二人势同水火,各人都想争嫡房地位。在乔景昆没有回来时,倒还能争一争,如今正主回来了,他们再争,在外人和族人们看来,也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而乔景仓做为庶长子,只比乔景昆晚了一年出生。在乔景昆离家后,他一直是被当做长子来培养的。 这些年他也一直觉得他就是乔家嫡房长子了,是未来乔家的家主。而乔景昆一回来,便打破了他所有的梦想,他心里的愤恨和不甘旁人旁人只怕无法理解。 只是乔景仓小时候被方氏护得太好了,被两位方氏宠得有些过了,读书也不成,乔兴存便给他捐了一官。 因不是科举考出来的,如今还是正六品闲职,从正八品升至正六品,用了二十几年。 哪怕他是乔家人,只怕以后仕途也是有限得很。 故对乔家的祖产、对未来的家主位置表现得要比其他几个庶弟眼热许多。 此时乔景仓在房里团团转,他的母亲方氏看得眼晕,扶着额头唤道:“好了,景仓,你不要再转了。转得为娘头疼。” 乔景仓闻言顿住了脚步,只面上仍是一副焦躁模样。 他的妻子小方氏看了丈夫一眼,对上座的方氏说道:“娘,大爷这也是心里烦。若不是那一家子,过不了多久,凭大爷的长子身份,大爷就会是家主,父亲分出去的家财就是咱们的了。” 方氏听完这个大儿媳兼侄女说完,喝道:“大爷大爷,如今那一房人都回来了,还叫什么大爷!” 说完闭着眼按住额头。 小方氏被吼,丝毫不以为意。撇了撇嘴,道:“叫大爷都叫了二十几年了……” 看方氏瞪她,又道:“娘,我又没说错!这家里上上下下叫大爷都叫了这么多年了,公爹也从来没有纠正过。而且就算他们回来了,咱们不认,她们又能奈何?” 方氏听她说完,瞪向她:“你不认人家就不是了?族长和族老们都认了!昨晚不是你说的族老的几个儿媳还拉着蓝氏痛哭流涕的?人家今天早上都当家理事了,再想不出辙,过不了几天,咱一家人就得搬到城西那小宅子住去了!那间宅子我不是不知道,咱这一家子如何住得下?跟祖宅如何能比!” 小方氏听完还想再说,被乔景仓瞪了一眼,撇了撇嘴,只好敛了声。 她虽得婆母看重,但她只生了两个女儿,如今两个女儿都出嫁了,将来她还是要看丈夫和庶子的脸色。 乔景仓斜了小方氏一眼,又看向他娘方氏,拧着眉说道:“为什么丁二一去找,就把人找着了?父亲当初手里的人脉可不少,二十多年都一直没找到。父亲在的时候都没回来,怎的父亲一走他们倒回来了?那乔景昆听说还只是个秀才,若是父亲还在,还能不给他安排安排?” 方氏听完看了这个儿子一眼,她和婆母一直把这个儿子当成她们的希望,从小大力培养。却不想这儿子却是读书不成,练武也不成,连个秀才都没考中。这些年也才混到六品的闲职罢了。 方氏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父亲做什么从来没跟我们说过。他也许找过,也许没找。只是看他临终前为长房所安排的,想必他心里也是有数的。不然谁知道乔景昆是死是活?” 顿了顿又道:“早些年先帝还在,即便把蓝氏找回来,刘氏也能压着她。后来先帝没了,刘太妃还在,你祖母也还在,蓝氏又是个烈性的,只怕也不愿回来屈居人下的。你父亲知她的性子,想必也不愿把她找回来让她受委屈。再说你父亲那人,虽说看重乔景昆,但他也看重他的官位。你祖父是个白丁,所以你父亲从小就想出人头地,重振乔家长房旧日风光,无论如何是不想因家事而影响他的官途的。” 乔景仓听完负着手又焦燥地转起了圈子。 而一直默默坐在位置上的乔景崖与妻子杨氏对视了一眼。 才开口说道:“娘,如今咱一家再不愿承认也无济与事了。乔景昆是十几岁的时候走的,祖宅里好些人都服侍过他母子二人。咱不认,也不能阻了别人认。那乔景岸不就早早认了吗?如今他们一家在祖宅当家理事起来,咱也没理由阻止他们。如今倒是该想想咱们一家的去留为好。” 乔景仓听了有些烦躁,扬声道:“那咱们如今就这样认了?这祖宅就拱手让人了?” 乔景崖听完默不作声。 他是方氏的小儿子。因自小有几分读书的天赋,一直得由乔兴存费心指导,不像他大哥是个读书不成的。 他在二十几岁上就中了进士,很快又授了官,如今已是正五品的官身了。 因有着乔家的人脉,加上他自己又是个圆滑的,任上也没少捞,对于分到手的家产真的没什么好抱怨的。 他本就是姨娘出的庶子。就是乔景昆一家不回来,他姨娘一个妾室也不可能扶为正室。乔家向来就把规矩看得重。 他一个庶子能得乔家的恩荫,官途顺利,也没什么好求的了。不认嫡母、长兄在官场上恐还会受人攻讦,因小失大就不好了。 坐在他身边的杨氏看了丈夫一眼,又扭头看了她所出的嫡子乔明方一眼,还有端坐在椅子上,容颜出众的长女一眼,嘴角往上扬了扬。 京里谁不赞她这两个儿女出众? 她可不想被冠上一个贪财、不认嫡母的名声,再坏了她儿女的婚嫁。 她女儿今年十五岁了,若不是去年她祖父没了,这会在京中早就攀上一门好亲了。她夫妻二人明年守完孝还是要回京城任职的,跟乔景仓一家可不一样。 又扫了几个站在她身后的几个姨娘庶子女一眼。反正她的嫁妆丰厚,也不担心两个儿女的亲事,若是能分了长房的家财,想必她男人也是会贴补给几个姨娘庶子的,那她又何必去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眼睛转了转便说道:“娘,如今不是我们认不认的问题了。族里已经认了,就由不得我们了。而且娘还要替景崖想一想,若是被人知道他不认嫡母嫡兄,他的差事还当得了吗?被御史奏上一本,他的仕途也就结束了。” 乔景崖扭头赞许的看了妻子一眼,看来还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嫡女有分寸,知事明理。rs 第二百七十六章 进人 上座的方氏听了小儿媳一番话,实实打了一激灵。 她生了两个儿子,原本从小抱以极大希望的大儿子文不成武不就,到了如今还只是挂了个闲职,以后只怕仕途也有限。 反倒是这个小儿子有出息。 才三十几岁就已是正五品的户部郎中了,以后没准还能升至一品。 她后半辈子就指望这个小儿子了,可不能毁了他的前程。 刚一想好,又听她那大儿媳方氏说道:“弟妹,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你男人大把大把的钱财拢到家里,当然看不上家里分的这些东西了,可怜我们一家人还要指着这些祖产过活呢。” 杨氏听了暗自撇了撇嘴。 太婆婆留下的嫁妆可是大部分落进了她夫妻二人的口袋。倒好意思在她面前叫穷。 他们房里姨娘庶子多,男人又是个爱往花楼里撒钱的,她自己当不了家,怪得了谁? 不过杨氏一向聪明,也只是端茶来喝,也并不接口。 而乔景崖则看了兄长乔景仓一眼。这个兄长也算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就算有乔家族人及他的关照,他也愣是扶不上去。 如今族人都已是见证过他们大房人分家了,就是再蹦跶又能如何? 不说方氏这一房,就是刘氏那一房比之方氏这边也不枉多让。 自古钱财惹人眼,谁嫌钱多烧手的? 再说比之方氏,刘氏更想得到嫡房的地位及族人的认可。 她本就是个二嫁的,寡妇身嫁至乔家,已算是高攀,但因她有一个宫中为妃的堂姐比着,自然心也就大了。 刘太妃在的时候,还没人敢拿她的身份说事。如今刘太妃和她的儿子都没了,她守寡再嫁的身份自然要被人拿来说了。 天知道,她有多愤恨这个身份。 本想在她堂姐还在的时候,坐实了她正室的身份,只是乔兴存一直没给她个准确答复,一直拖着她。 现在他死了,还把大把的家产分了出去。如今就是她儿子想以官威压人,旁人只怕也不会买帐。倒是令人把她的身份提了又提。如今又把那该死的一家子找了回来,她要坐上正室的位置只怕更难了。 “山儿,虽然你表兄不在了,但他几个儿子还在。要不你写封信给郡王府?” 乔景山听完皱着眉头在花厅里转圈。 “娘,表兄在的时候对我就不太热络,更别说他那几个儿子了。只不过是面子情罢了。再说这种事,咱又没占理,让人家怎么帮?” 刘氏听完也是眉头紧皱,叹了一口气,说道:“哎,要是你姨母还在就好了。” 刘太妃在的时候,谁不把他们母子当正房看?寻常宴请哪个不是亲自把拜帖送到她面前的? 如今这一家子回来,她刘氏倒成姨娘了?而她儿子则成庶子了? 乔景山也是心中不甘得很。 以他母亲姨娘的身份,让他还如何在同僚中立足? 将来升迁只怕也有人以此为由相阻,只怕他的仕途也有限。这些年他只顾着用乔家的便利为他谋划,每年的考评也只是平平。将来能如何,还真的很悬。若他是嫡房身份,就是族人都会往上托他一把。 只是如今那一房人把族人都笼络住了,今儿一早还当起家来了,只怕他们一家也没什么好的办法相阻。 乔景山很是焦燥。 他父亲乔兴存这一去,他们长房在朝中已是没什么人了。等明年丁忧结束,原来的差事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呢。 母子二人对如今的情况完全无计可施。 片刻之后,刘氏想起方氏那一房人来,脸上便又带了笑出来。 她不过就一个儿子两个孙子罢了,这些年赖她宫中堂姐的缘故,也得了不少好东西。而方氏那一房,只不过是得了婆婆方氏的嫁妆罢了,这些年也被她大儿子败落得差不多了。她方氏有两个儿子六个孙子,想来比她还要心急呢。 这些年来,她一直和方氏争宠、争府中中馈,都想逼乔兴存提了她们为正室。她刘氏只恨不得那一房人和蓝氏一样早早就不在了,如今她能看到方氏焦虑忧心,心里很是痛快。 她儿子不过是一妻两妾罢了,她们这一房也没那么多人,搬去西街的宅子完全能住得开。而方氏那边人就多了,这妻妾通房什么的,又嫡子庶子一堆,要婚嫁要聘礼,只怕分在西街的宅子住不开呐。 刘氏想到此,便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而另一头,蓝氏这边,可管不了太多。 如今她们一家刚回来,千头万绪,事儿多着呢。那两房人当她不存在,她也乐得自在。 当她把事情吩咐完,刚坐在花厅里歇了歇,又听外头来报,说是一些丫鬟婆子下人来领活儿做了。 蓝氏如今正缺人手,也不跟这些墙头草计较。 这祖宅大的很,百来年,经过乔家几代家主的经营,如今祖宅占了益州一整条街的面积。祖宅里大院套小院,小院套绣楼厢房,各处都需要人看守、打扫、桨洗,又要备着花房、针线房、门房、轿房、厨房、桨洗处、及内院服侍的一二三等及各粗使人等…… 诸如此类哪处不需要人? 蓝氏听说有祖宅的下人来领事做,便交待他们仍在原处做事。 下人们感激涕零,高高兴兴地去了。 不管如何,至少差事保住了。 这乔家可是益州大户,若被撵出门,就算找得到事做,也没乔家呆得这么舒服,月钱这么多的。 下人的事忙完后,香秀又来禀报说是府中公库及各院小库房都有人占着,守库房的人不愿清理登记。 而她也不好带人强行破门进去。便来向蓝氏讨主意。 蓝氏听完挥了挥手,道:“跟他们说限他们今日把自己的东西清理出来,过了今日,不止公库,就是各院小库房里的东西都归长房所有。到时若理不出来,就不会再让他们带走了。” 没道理你们当我不存在,我还好吃好喝的,用我家的房子、银钱、米粮供着你们! 看在一家骨肉上,也不跟你们计算太清楚,要拿走的尽管拿走,若还把祖宅当成自家的,那便把东西留下吧,以后也别想拿走了。 香秀听完应了是,又带了人下去。 隔了一会,益州城里牙婆便已得了令带了百十来人供蓝氏挑选了。 十来岁的丫头有,十来岁的小子们也有,一家子卖身的有,年纪大的男女也有,认字的有,会算帐的也有,懂一手技艺的也有…… 男男女女,排了长长的队供蓝氏挑选。 蓝氏有意锻炼乔母和乔明瑾姐妹,挑人的时候便把她们都带上了。 这挑人绝对是门学问。 除了要看其表相,看身体是否健康,是否身有残缺外,还要观眼神、言行是否老实本分。 笨些没关系,费心教一教也会做事了,若是那等奸滑不守本分的,要了来也只会惹祸。 现在蓝氏正是用人之际,凡是身有一技之长的,或识字、或会算帐、或会养花种庄稼、或女红出色、或梳头梳得好、或烧菜出众……都能被留下来。 有一个瘦黄的丫头,怕乔明瑾等人不挑她,还着急地自荐,说她会烧火。知道炒菜用什么柴火,熬粥又该用什么柴火。 最后这小丫头也被明琦留下了。 蓝氏看她合了明琦的眼缘,便让她在明琦身边当了个三等丫鬟。 明琦很是高兴,还亲自给她取名叫“山杏”。 而乔母那边因为荣升乔家祖宅未来的当家夫人,不仅要挑一二三等丫鬟,还要挑粗使丫鬟、二门内外婆子、守院门的、花房的、桨洗的、针线房的等等,正院需要不少人选。 而乔母是头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 她虽然经过了昨天的接风宴,有了一定准备,但面临这亲自选人,还是有些犯难。 心里还没从庄户人家那里过渡过来。 看着这一群人都觉得跟自己以前一个样,选哪个都不是。选不上的就担心伤了她们,害她们没了活计。 很是泛难。 蓝氏看了她一眼,只好亲自带着她挑了各处人选。 每挑一个人还要跟她细细讲解一番。为何会选这个人,这个人以后又会起什么作用,要这个人做什么事等等,都一一细细提点。 乔母一边听一边记,慢慢也就镇定了下来。 有几个粗使婆子,还是她亲自挑的。 看上去极老实本分。乔母也不太懂那些弯弯绕绕,挑人的时候,只看对方的眼神和她们的手,如果手有厚茧的,便都留下来。 乔父乔母的正院挑的人是最多的。然后是蓝氏的三春堂,再来是乔明瑾三姐妹的院子。 最后蓝氏还给琬儿挑了一个乳母。 这乳母乔明瑾本不想要的。琬儿早过了要喂乳的年纪。 但蓝氏说回了祖宅,恐乔明瑾以后事情多、应酬多,而小丫鬟们经验不足,怕她们照顾不好琬儿,还是要那种生养了孩子的妇人才能带好孩子。 琬儿如今已是虚岁六岁了。也不用再喂乳了,只不过是要一个人帮着乔明瑾照顾她罢了。rs 第二百七十七章 家财 蓝氏给琬儿挑的那个乳母婆家姓李。 被蓝氏从一堆人选中挑中也只是稍露喜意道谢,面上很是镇定。 乔明瑾看她眼神清明,瞧着是个老实本分的,便问起她的家事。 听她说家有公婆,丈夫在小女儿还未出生的时候就死了,后来她便一直到处打短工养两个孩子和公婆。她的小女儿也只比琬儿大一岁。如今她出来做事,一儿一女便由家中公婆带着。 乔明瑾听她说起家事,面上也不见什么凄苦,也不谄媚,感觉很是乐观的一个人。 言语中对公婆也很是孝敬,在丈夫去后这么多年一个人要养老的又要照顾小的,一直也没改嫁,对她的人品便放了心。 最后便定了下来,让她当了琬儿的奶娘。 最后乔明瑾和明瑜、明琦各挑了一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四个三等及粗使丫鬟若干。 还有一半的人选,蓝氏决定从府中原有的丫鬟中选,或是从原本伺候过她的那些人的子女中挑选。 也省得都用外人,让她们一家人抓瞎。 几个人又帮着明珏和明珩挑了几个小厮及院中各处人选。还帮乔父挑了两个长随及几个跑腿的。 最后又挑了一些会料理庄稼的几房人。 这选人到这里才算是好了。 到下午时,乔父也领着明珏和明琦从外边回来了。 父子三人一早便去了族长和几个族老家中拜访,还在他们的见证下,拿回了乔兴存分给他们这一房人的家财。 父子三人回来时,乔明瑾等人都吃过午饭了,正在蓝氏的房里听她训话。 “可是用过饭了?”蓝氏对着乔父三人问道。 “用过了。在三叔祖家里用的。”乔父回道。 又回过头对几个子女说起这位三叔祖:“你们三太祖是你们太祖父最小的弟弟,自小就与你们太祖感情好,这次也多亏了有你们三太祖,不然咱们也回不了本家,也守不住这么多家财。以后,你们见了三太祖都要恭敬些。” 看几个孩子都点头应了之后,才把一个四四方方的匣子递到蓝氏面前。 “这里是父亲分给我们这一房的田契地契及祖上铺子的房契及庄子的地契。还有银票。” 蓝氏接了过去,当着乔明瑾几个人的面打了开来。 匣子里满满当当的塞满了银票和契纸。上面一层很显然是银票。 乔明瑾并没看清是多少面额一张的,只知道厚厚一叠,蓝氏数了有一会。 扭头看到明珩朝她做了一个口型,乔明瑾便笑了笑。 一万两一张的啊,这得有多少呐。够他们一家在青川城里横着走了。 银票下面是一叠地契房契田契等等。 蓝氏一一拿出来细看。 乔家嫡房当初因为有方氏和乔向有当家理事,蓝氏并没有接触过这些契纸,但嫡房有多少家产她大致还是知道的。 庄子上的庄头每年都带着东西来报帐,各处铺子的掌柜管事来回事,祖宅的祭田,庄子,房子,她大概也是知道的。 等她看完这些契纸,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父亲对你也算用心了。这些年这些东西都保留得好好的,没有减少反倒多了好些出来。除了祖上留的,里面有好些只怕是你父亲后来置办的。” 乔父面上很是复杂:“父亲临去的时候,我都不在他的身边……”说完眼眶泛红。 蓝氏撇了他一眼:“你可是怪为娘了?” 乔父急忙摇头:“没有。我不怪娘,若不是娘带了儿离开,也许儿早不在人世了。咱娘俩也斗不过那些人,只怕在父亲身边,有人挑唆,父亲早对儿子生厌了,只怕嫡子变庶子都有可能。” 乔父心里很清楚,在后来他母舅家势弱之后,他娘不说对他祖母方氏不能抗衡一二,就是对宫中刘妃支持的刘氏也无丝毫反抗能力。 这两房也许碍于族规当不了正房,但他父亲把嫡贬庶,另娶一房也是可能的。 蓝氏看了他一眼,道:“等丁二把祭祀的东西准备好,明**就去你父坟前好好给他烧一柱香。他见你来,也必是高兴的。” “嗯。”乔父嗡声应了。 蓝氏转头又与他说起这一天挑人的事,又问两个孙子这一天下来的感受。 明珩快嘴道:“祖母,咱本家的人好多哦,每家都是高门大院的,走得孙儿腿都细了,还走不到待客的花厅。见了人父亲就让我和哥哥磕头,祖母看,孙儿这额头都磕青了。” 蓝氏笑着把嘟着嘴的明珩揽在身前,拂了他的额发去看:“还真是青了。” 旁边的乔母听了,忙心疼的凑过去看。 蓝氏抚着明珩的额头对他说道:“你这孩子也是实诚,把两掌撑在地上,额头磕在掌背上也就是了,哪里用磕到地板上。” “开始是这样的。后来要磕的人太多,孙儿便分不清了,也记不清谁是谁,只记得磕头,就磕成这样了。” 乔母心疼地帮他边揉边道:“这一早上都磕头了?” “可不是。就三太祖家就好些人,还有六叔祖八叔祖几个叔祖家里,还有几个叔伯家里,好多人呢。娘,本家的人可比咱在青川的亲戚多多了。” 蓝氏听了笑道:“咱家又不是青川的,能有几个亲戚?就是你外婆家几个亲戚,见了也不用这般磕头的。” 笑了一会,又扭头去问明珏。 昨珏便道:“在益州这两天的事是孙儿从没经历过的。没想到本族人丁这么兴旺。好些人比孙儿小的,都已有举人功名了,孙儿很是惭愧。” 乔父听了便说道:“咱家在云家村,前些年家里一直饭都吃不饱,哪里有钱供你读书?本家这边是百年世家,家家孩童从会走路开始就启蒙了。族里又有族学,请的都是经年的老先生一方大儒,族人四五岁大就进族学了,哪家没出几个秀才举人的?就是进士哪家也不缺。你这回到本家,定要用心些。为父这辈子也就一个秀才了,以后的路还是要由你自己走,过几天进了族学,用心学,虚心向师长同窗多请教,将来咱们嫡房还是要靠你和明珩两个。” 明珏听了,忙站起身应了。 “爹,那我也要进族学吗?”明珩问道。 乔父朝他虎了一眼,道:“你还不想去怎的?跟琬儿一般大的都在族学里读书,你还想在家玩?” 明珩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又不是说不去。”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笑着对乔父说道:“爹,倒也不用着急,先带着弟弟祭过祖,等他们熟悉了环境,再让人领着他们在各房里走走,找些同龄的族人熟悉熟悉情况,再带他们到益州城里转一转,看益州的风土人情什么的,到时再去族学会好一些。” 明珩眼睛亮亮地直冲着乔父点头。 乔父又瞪他:“就是只记得玩!” 明珩便道:“要是我对益州什么都不知道,去了族学还不是要被人笑话?” 乔明瑾听了笑了起来。 蓝氏便说道:“明天祭了祖,你让人领着他兄弟到各处转一转。再去族学里跟先生们打声招呼,再看他们平时都教些什么,看他们兄弟能不能跟得上,再做安排。” 乔父点头应了。 明琦见乔父还算好说话,便冲着他说道:“爹,我们也要出去转转。” 乔父虎了她一眼,想了想也点头应了。 明琦和乔明瑾、明瑜对视了一眼,便高高兴兴地与琬儿悄声说起话来。 不一会,琬儿便抬头问道:“外公,琬儿也要上族学吗?” 想来小东西方才是听到乔父的那一句话了。 乔父听了琬儿奶声奶气的声音,笑了起来。招了她到跟前,揽着她柔声说道:“琬儿想不想去族学?” 小东西看了乔明瑾一眼,又扭头问乔父:“有人和琬儿一起玩吗?” 乔父抱着她坐在膝上,笑着说道:“族里也有女学哦,也有跟琬儿一样大的小姐妹。里面有好多女先生,能学好多东西呢,琬儿要不要去?外公帮你安排好不好?” “琬儿不姓乔也能去吗?” 乔父笑着点头:“能去。有外公在咱们琬儿也能去。” 小东西便咧着嘴冲乔父点头。 乔父便高高兴兴地逗起她来。 蓝氏想了想,便道:“让明琦和明瑜也去吧。多学些总没什么坏处。不说诗词歌赋那些,只学些当家理事,看帐算帐的本事也好。” 乔父点了点头,看了两个女儿一眼,又道:“明瑜只怕是年纪大了吧。” 蓝氏见明瑜低了头,便道:“族里女学虽说一般都是十五岁以下的,但也不是没有年纪大的。只要是没有出嫁的都可以进去学习。再说咱家的情况特殊,到时你跟三叔公说一说,让他交待几个先生根据明瑜的情况特别安排,只教些得用的就成。咱家是嫡房,族学里总会卖咱几分面子的。” 乔父听完便道:“是,儿明天就去安排。” 当天下午,丁二父子来回事,说祭祀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寺里也都安排好了。 一家人便着手准备隔日去拜祭乔兴存。 因乔向有和方氏去的时候,一家人也不在,自然也是要去坟前祭拜的。rs 第二百七十八章 出行 当天晚上,一家人聚在蓝氏的三春堂准备用晚饭。 经过蓝氏大刀阔斧一番整顿,祖宅已是井然有序了起来。 祖宅里的下人仆从已是各归各位。蓝氏也与他们说好,有新去处的她不拦着,自跟了新主子去。若想留在祖宅的,她也欢迎。从本月起,月钱将由她们这一房来发放。 祖宅的下人仆从自然有一番考量,除了原先就跟了方、刘两房人的,其余原就在祖宅的,便都留了下来。 只是现在那两房人也没搬走,蓝氏也不想跟他们共用大厨房。 好在原来的三春堂就是有厨房的,包括乔父乔母住的正院都是有厨房的,一家人便把各院的小厨房收拾了起来。还像原来一样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今天全聚在蓝氏的三春堂里来。 有丁二夫妻及族长的关照,采买上很快就把东西备齐了。至晚上的时候,就已烧了一桌丰盛的益州本地菜式出来。 一家人见了很是欢喜,正待坐在桌上享用的时候,就听香秀进来禀报,说几位老爷都过来向蓝氏请安了。 蓝氏看了香秀一眼,这个丫头当初是跟着她陪嫁来乔府的,这些年因为她也吃了不少苦,如今她回来了,便把香秀要在身边做了管事妈妈。 香秀本姓何,便唤为何妈妈。 何妈妈见蓝氏看过来,便小声道:“老夫人,是二老爷、四老爷和五老爷带着家眷到了。” 这二老爷、四老爷是方氏所出的景仓、景涯两兄弟,五老爷则是刘氏所出的乔景山。 加上夏姨娘所出的三老爷乔景岸和蓝氏所出的嫡子乔景昆,这乔兴存一共有五个儿子。 方才乔景岸夫妻过来请安,蓝氏留他二人说了一会话,便打发他们一家去吃饭去了。 蓝氏看了何妈妈一眼,便道:“请他们进来吧。” 乔明瑾等人听了,也由吃饭的隔间转至花厅去。 待他们一家人坐下,帘子被掀开,一行人便从外鱼贯而入。 乔景仓和小方氏打头,后面跟着乔景崖和乔景山两房人。 大人小孩来了不少。 乔景仓面无表情,倒是乔景涯和乔景山面上挤着笑。 “给母亲请安。见过大哥大嫂。” 异口同声。 跟在后面的小辈也纷纷跪下磕头。 乔父自他们进来就拿眼去瞧他们,待他们跪下,便急忙下了座去搀扶他们。 “大哥可算回来了,这些年苦了大哥了。”乔景涯一脸的官相,扶着乔父做痛心疾首状。 乔景山也在一旁附和。 乔父便拉着他们叙兄弟亲情。 只乔景仓面沉如水,偶尔拿眼去瞟蓝氏等人。 蓝氏接收到他的目光,淡淡地回看了他一眼。乔景仓一惊,忙垂下了头。 乔景涯的妻子杨氏拉着一儿一女给蓝氏行礼:“快来见过你们祖母。这两天你们身子不舒服,祖母回来也不曾来拜见过,快来向你们祖母告罪。” 蓝氏不欲与孩子计较,待他们行了礼,便问道:“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大一些的姑娘便说道:“回祖母,孙女叫如兰,虚岁十六了。” 站旁边的少年在她话落也说道:“孙儿叫明方,十四了。” 蓝氏看了二人一眼,叫如兰的容颜靓丽,叫明方少年俊俏,点了点头,示意何妈妈给两个孩子红包。 两个孩子接过后,道了谢,蓝氏便叫明珏和明瑜等人和他俩认识。 站在杨氏身后长相柔媚的一女子也推了她身边的一儿一女去向蓝氏请安。 杨氏撇了她一眼,又叫过另一女子身边的一个姑娘及另两个稍小一些的男童,拉着他们四人对蓝氏说道:“这也是媳妇的几个孩子。”边说着边给蓝氏等人介绍谁是谁。 乔明瑾看了看,这四个孩子只怕是乔景涯的四个庶子女了。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小的也才七八岁罢了。 乔景涯一家与莉蓝氏见完,那小方氏也不甘落后,她所出的两个女儿都已出嫁了,但还有两个庶子养在跟前。见蓝氏送出的红包不轻,自然也不愿落后。 两个孩子一个叫明义,十四岁,一个叫明智,才十岁。 小的那个长得虎头虎脑的,蓝氏还笑着摸了他一把,多给了他一个荷包。喜得他对蓝氏咧着嘴笑了起来。 接着是乔景山的几个孩子。 乔景山有两儿两女。因他生得晚,才不过三十出头,几个孩子也小。最大的也不过十岁,最小的才六七岁。 大儿子明礼和大女儿如兰是正妻张氏所出,庶子明知九岁,庶女如是才七岁。 蓝氏一视同仁都给了一样的荷包。 孩子小的,都还算知礼,只乔景仓的两个庶子,面上有些不屑。荷包拿在手里还捏了捏。 蓝氏也不在意,与他们叙了几句话,便把他们打发走了。 刘氏、方氏仍未过来。蓝氏也丝毫不在意。反正在一起也住不了多久。各人住各人院子,还落个清静。 次日,一大清早一家人便起了。 乔景岸一家也早早过来了,说也要一起去祖坟祭拜,蓝氏也允了。 主子、下人奴仆,浩浩荡荡七八辆车。往祖坟方向驰去。 往城外行了一个多时辰,便到了。 祖坟占地极广。绿树婆娑,芳草萋萋,有土坡有溪流。 据说此处是请了风水大师看过的,真正的阴宅宝地。可佑后世子孙平安富贵。 乔家后来发迹之后,又在祖坟旁边高价买了地,又找人修整过,真正的风景秀丽。不知情的还以为到了某个风景好的名胜之地。 祖坟中轴线上是嫡系坟茔,往两边是嫡系旁支庶支,再远些是旁系的旁支庶支。 但凡嫡系坟茔都是青砖石修砌的拱圆,又用青石圆了圈,铺了地,设了石阶,成人高的墓碑前还砌了放供品的石桌。 坟前都植了松柏,一左一右。 旁支庶支就没有这样的了。有些也不过是用土修了圆罢了。连碑文都刻得浅浅看不清。 琬儿自到了这个地方,就有些害怕,紧紧拽着乔明瑾的手不肯放开。 乔明瑾便牵着她缓缓地走。 乔父自下了车,眼眶就泛了红。找到乔兴存的坟茔时,就扑倒在台阶上哽咽了起来。 蓝氏只默默地在坟茔四周转了一圈,便盯着高过她的墓碑久久不语。 乔明瑾等人帮着把供品摆放好,便照着看守坟茔的家奴的指示又跪又拜。 最后又指示明珏和明珩给乔兴存的坟茔添土给墓碑描红。乔明瑾则和明瑜、明琦、乔母帮着烧纸钱。 等纸钱燃成灰烬,乔父还跪在坟前喃哀哀凄凄低语。 乔明瑾往蓝氏和乔父那边看了看,便拉着一家人往后退了退。 直到拐个弯看不见二人的时候,才听到乔父的悲声传来…… 半个时辰后,蓝氏哑着嗓子唤他们过去撒酒收供品。 指着乔兴存坟茔旁边的空地给乔明瑾看:“那个地方是留给祖母的。” 乔明瑾喉头一哽。 人活一世,也不过到最后尘归尘,土归土罢了。 活着时当珍惜。 便上前扶了蓝氏。 一家人又到乔向有和方氏坟前拜过。 又按习惯,在坟茔前分吃了供饭和供肉,又略歇了歇,这才登车离开。 再隔日,又是一早,一家人又齐齐往城外的宝相寺去做三天道场。 因着昨日乔景岸一家跟了去祭拜,得了族里的夸赞,这天往宝相寺去,方、刘两房人也纷纷携妻带子大包小包的同往。 一时之间,祖宅的马车都不够用了。还临时从族长和几个族老家相借了几辆。 因为要在宝相寺住两个晚上,故随行包裹很多,随行人员也很多。 乔明瑾出门前往那两房人那边瞟了瞟,发现那两房人连妆匣子都带上了。 明琦见了还翻了白眼。她也只不过带了一套换洗衣裳罢了,跟明瑜的衣服放在一块,一个包袱皮都装不完。不明白带妆匣去打扮给谁看。 一家人的出行,自然引起了益州城里各家各户的关注。 不出半日,几乎益州城里有名有姓的人家都知道乔家嫡系大房回来了。这是去为亡父做道场的呢。 乔家嫡房空虚,家主二十多年未扶正室,知内情的人可都关注着呢。这嫡房乍一回归,前来打听消息的人可不少。 而蓝家自多年前落魄后,早已搬出益州城,至城郊的庄子上过活了。 今天乔家这么大的阵仗,他们自然也知道了消息。 蓝家,蓝安泰的妻子史氏听到大儿报了这个消息之后,兴冲冲地跑到丈夫的书房。 “听说了吗?你大姐回来了!”史氏一脸的欢喜。 孩子的姑婆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家子。乔家家主自然是大姑奶奶儿子的。他们蓝家有希望了,可以回原来的蓝家大宅去了! 这乡下她可真是住得烦了。 蓝安泰淡淡地撇了妻子一眼,目光又投到手中的书卷上。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看看看,整天手不离书,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考中进士,授官进爵。倒是月月买笔买墨,几个孙子都多久没裁过衣裳了?” 蓝安泰的书被抽走,气急,喝道:“别在那胡搅蛮缠!我这都几个月不曾买笔墨了!若不是你把家里的银子拿去放印子钱,咱家哪里就落到这个地步!” 史氏气急,扑上去抓挠他。 蓝安泰早受过此待遇,身子一偏便躲了过去。 史氏挠抓不到,气急大骂:“你倒好意思怪我!若不是你屡试不中,咱家能破败了?要是你跟你大哥一样早早授了官,如今咱一家还在吃香喝辣呢!” “你倒好意思提我大哥!” “我为什么不敢提?” 蓝安泰气得胸膛起伏得厉害。被妻子激得想起前尘往事,一阵恍惚。rs 第二百七十九章 旧事 益州蓝家真正的百年大族,书香世家。 益州很多人家都想把女儿嫁至蓝家。无他,就是蓝家家风极正,后院清静。祖上早有明训,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引益州众女趋之若鹜。 但如此也有一个弊端。就是人丁不旺。 时人婚嫁都喜讲究个门当户对,嫁入蓝家当媳妇的,其家世自然也差不了。 蓝家有祖训明示着,岳家又轻易得罪不起,就是有那与原妻相看两厌,心思活泛想置外室的,也得掂量掂量会不会得罪了妻子的娘家。 故蓝家人丁一直不旺。 早些年,几代单传,传到后来,蓝家找媳妇不仅要看人品家世,还要看是否能生养了。到后来,人丁实在调零,能生养反而置在前头被考量了。 到蓝氏这一代,好在她母亲还生了她和大哥蓝安康两人。虽只生了一个儿子,但好在还得了蓝氏一女儿。 只是后来在蓝氏还未知事的时候,母亲就没了。后来蓝氏父亲又续了一位,不过后续的妻子也只生了蓝安泰这个儿子而已。 蓝氏一奶同胞的大哥蓝安康,与蓝氏感情极好。还有着因母早逝年幼的兄妹相扶相持的情意。 蓝氏从小素有才名,长得又出众,自小求亲的人家几乎把蓝家的门槛踏破了。蓝安康与其父挑了几年,才决定把蓝氏嫁入乔家,嫁给长房的乔兴存。 后来也证实这父子二人极有眼光,逮着了一个榜眼为婿。 只是没想到后来出了那么些事,使得蓝氏一直在外飘泊了那么些年。 蓝氏的大哥蓝安康,自小是个能读书的,二十岁上就中了进士,授了官携妻带子赴了外任。 只是也没当几年的官。一次出公差,遇大雨,被泥石流吞没了。当时,蓝氏还在乔家,蓝安康的妻儿扶灵回乡的时候,还带了乔景昆去拜祭过。 而蓝父中年丧子,也没熬几年也跟着去了。蓝家大宅便落到填房颜氏和蓝安泰母子的手里。 那蓝安康与妻子周氏只生了一儿一女,在蓝安康去后,周氏便带了两个儿子与小叔蓝安泰分了家,带了两个孩子避去了乡下庄子。 蓝氏因继母和弟弟分家不公,怨他们亏待了兄长的遗孀和一对子女,与继母和弟弟也不太来往。 后来蓝氏走的时候,也只跟在乡下的寡嫂打了招呼。 蓝氏在见到丁二的时候,就已向他打听过蓝家。没想到这才二十几年,蓝家就落魄了。 蓝家大宅没了,隔母出的弟弟一家也沦落到了卖家产卖田地躲到乡下过日子的地步。 好在令她安慰的是,兄长家的侄女嫁得不错,如今儿女双全。而兄长家的侄子也中了进士,如今授官在外,也已娶亲生子,还把寡嫂周氏带在身边孝顺。 蓝氏这么些年对娘家的牵挂总算能稍微放心些。 弟弟家的史氏与蓝氏一直只是面子情,蓝氏也一直看不上势力眼的史氏。 蓝氏看不上史氏,史氏也看不上蓝氏。 史氏总觉得蓝氏看不起她,端着一副清贵模样,让她觉得在那个大姑子面前总是矮了一头。 还觉得当时分家时,蓝氏做为出嫁女非要出来掺和一脚,害得他们蓝家在益州城郊的那几百亩良田最后落入那寡妇口袋。 害得她至今都念念不忘,每想一次就胸闷气堵一次。 而蓝安泰想起这些年对唯一的姐姐不闻不问,也不曾派人去找寻过。对兄长留下的孤儿寡母也不曾关心过。心里一直不安。 当初他的家境还好,本想接济寡嫂一二,史氏就总是派人上门奚落,害得寡嫂带着两个孩子再没上门过。 就是后来大侄儿相和要进京赶考,上门借盘缠,他偷偷给了三百两,还被史氏追着要了回来。害得他大大丢了一回面子。 后来相和中了进士,授了官,又做到了五品知州的位置。史氏让他上门攀亲,他又哪有那个脸面上门? 如今姐姐回来了,史氏也让他上门攀亲,他哪里迈得动步? 姐姐那个人最是恩怨分明,如果让她知道他对嫂子和侄儿侄女不闻不问,一定不会认他这个弟弟的。 他上门不过是找骂罢了。 史氏见丈夫沉着脸不开腔,又喋喋不休骂了好一会。 好在蓝安泰这些年也习惯左耳进右耳出了,任她骂好了。 娶妻不贤,家祸连连。 若不是史氏不善掌家,心又大,放了印子钱,还把祖宅抵出去了,如今他们一家能住到乡下来? 不过这个女人倒真向娘说的是个能生养的。 他大哥不过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罢了,这个女人倒是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今三个儿子还生了七个孙子。 如今他也算对得起蓝家祖宗了。 妻子不贤,看在她生养了儿女一场,也没法退货,就这么过吧。 而蓝氏那一边,才刚回来,要忙着接手分到的家业、又要掌家理事、要祭祀、要做道场、要与族人联络感情、要接应上门的族亲…… 只忙得团团转。 一时也没想到别的。联系众姻亲故旧什么的,如今还腾不出手。 乔明瑾跟着一家人在宝相寺做了三天的道场。念了三天的经文,到结束时,还觉得耳朵里嗡嗡直响,全是木鱼的声音。 琬儿蔫蔫的,小腿都站不直。众人皆起身后,还摊在蒲团上,朝乔明瑾伸着小手要抱。 乔明瑾自己都有些站不稳,觉得跪得两腿直发麻,气血不畅。把琬儿举了几次都没举起来。 好在琬儿的奶娘李妈妈也跟着来了。下人仆妇虽不能进大殿,但结束后,都纷纷进殿搀扶各自的主子。 那李妈妈眼明手快,从乔明瑾手里接过琬儿,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 琬儿看了看乔明瑾,又看了看李妈妈,便乖乖地窝进李妈妈怀里。 经过几天的接触,琬儿如今也不排斥李妈妈了。也知道乔明瑾有事情做,不能老是粘着乔明瑾,便乖乖地跟着李妈妈。由李妈妈哄着吃饭睡觉。 乔明瑾被身边的大丫鬟春芽搀着,尾随着蓝氏等人出了正殿。 明瑜和明琦与她的情况差不多,倒是乔母也不要人扶,一个人走得稳稳当当的,还过去帮忙搀扶蓝氏。 一家人出了大殿,也只向方丈作了揖,并不去厢房歇整,而是径直去了马车处。 下人仆妇们早已是把行李收拾妥当了,待主子们出了大殿,便齐齐尾随往车马处走去。一行人当天便回了祖宅。 当天晚上,一家人草草吃过晚饭,便回去歇息去了。 吃了几天的素斋,又念了三昼夜的经文,这实在是需要好生睡上一觉。 当天众人都睡得香甜。 隔天起来时,再泡个晨浴,便又神清气爽了。 聚在三春堂吃过早饭,乔父在乔景仓等人携妻带子来请过安之后,便领着明珏和明琦又出门去了。 蓝氏则领着乔母与乔明瑾等人与几个庶子媳妇庶孙女等人说话。 待何妈妈领着人来回事的时候,张氏、小方氏等人也领着各自房里人告辞了,说是要回去收拾东西。 如今小方氏和刘氏还是窝在房里不出,蓝氏便干脆发了话,让她二人在房里养身子,别出来把病气过了人。 那二人除非是搬到自家分得的宅子,不然有蓝氏在,等闲是出不了房门晃悠了。 如今乔景仓等人也都各自认下了蓝氏和乔父,蓝氏又当起家做起了主,他们这一群人都是当家做主惯了的,自然不甘心事事听蓝氏和乔父的指派。 再有不甘,搬离祖宅也成了必然。 再不搬离,没准他们院里小库房里的东西,蓝氏都不让他们拿了。 这祖宅百年来可是积攒了不少好东西,那房里院里哪一处没个积年好物?那摆设花瓶哪一件不是值钱的? 如今蓝氏不计较这些,他们也能借机把所住院子的东西都搬走。若是住得久了,蓝氏与乔景昆当家理事深入人心,他们以一个客身,哪里好意思搬主家的东西? 再说那两房人要是还住在祖宅,日日来向蓝氏和乔景昆请安是一定的,这些人哪里甘心? 就是分到的宅院再小,也比住人篱下,要日日向人低头强得多。 蓝氏也不催他们,只让他们什么时候收拾好,什么时候搬走。 这些人告辞后,蓝氏便带着乔母和乔明瑾等人去见过各处管事,去吩咐各项事体。也顺便对乔明瑾姐妹再来个现场教育。 三个孙女都没在大宅院里生活过,见识也有限,以后免不了也要当家理事,以前教的东西只不过纸上谈兵罢了。如今有机会,蓝氏自然是要把三人拘在身边学习的。 把祖宅的事料理清楚之后,丁二又带着好几个掌柜和管事把一叠叠帐本带来了。 蓝氏一家接了乔家的家业,各处的掌柜管事自然要来向新主子禀报情况。为备主子们查帐,帐本是一定要带了来的。 乔母是个不识字的,跟着乔父也只不过识得她的名字罢了,看帐本是看不来的。 蓝氏便打发她与几个庄子的管事娘子聊天,看各庄子都种些什么庄稼,收成几何? 这些乔母是惯熟的,看那些管事娘子也都是本分的庄稼人,没一会就与她们聊开了。 而蓝氏与众管事掌柜说了几句,便把帐本留下,打发他们到客院休息,若有传唤再叫他们来。 待人走后,蓝氏便带着乔明瑾几个翻看帐本,查帐对帐。rs 第二百八十章 就山 乔明瑾帮着蓝氏连看了好几天的帐,才算把接手到的家产都粗略过了一遍。 细看是不能的,因为帐簿太多了。 庄子就有七八处,还有铺子二三十处,还有各处零散的田产,房舍。 只今年的帐本就堆了几箱子,莫说还有往年的旧帐。 好在庄子、房产、田产这些都是有定数的,也做不来多大的动作。田庄上只不过一进一出搂个差价罢了,庄头管事是绝不敢做得太引人注目的。 这几年风调雨顺,就是要找借口说收成不好,只怕都开不了口。 再说乔兴存虽不在益州,而是一家子在京任职,但凭着他的官威及有乔家本宅镇着,底下的人怕是也不敢做得太过。 故庄子、田产、房舍的帐,祖孙俩也只是粗粗看了看,知了个大概,就把庄子上的管事都遣了回去。 而铺子虽多,但有一小半是租了人收租金的,并不由自家经营。而另有一小半则是由族里旁支庶支在帮忙管着的,就算有问题,他们一家在短时间内也不好有什么动作。 而另一半又有一小半铺子是在京里的。路远,经营好坏也没法知道,倒是这些铺子的帐目要细查一查,若是人走茶凉,管事掌柜的有什么不妥当的,也好把人换一换。 剩下的另一小半在益州及邻近的,倒是不怕。离本宅近,又有族人看着,想必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只需查看近一年的帐本就可。若帐目比之以往相差太多,正好把管事掌柜的换一换。 祖孙二人把帐目分了个轻重缓急,倒也很快把几大箱子的帐簿粗粗过了一遍。 等把帐目理清之后,刘、方两房人,也把分得的宅子收拾好了。 来向蓝氏请安的时候,就说要举家搬出去。 蓝氏照常跟他们寒暄了几句,想了想便说道:“如今快过年了,若是宅子还未收拾妥当,让几个小的先住在祖宅也成。待年后,你们细细把宅子弄妥贴了,再把孩子接回去便成。正好也让他们兄弟姐妹的好生亲近亲近。” 刘、方两房人听了面面相觑。 说实话,他们还真没做过搬离祖宅的准备。谁想到乔景昆母子还会回祖宅的? 如今时间仓促,住惯了祖宅,哪里愿意回到那逼仄的小宅子? 事实上乔兴存分给四个庶子的宅子并不小。只是拿来跟祖宅一比,就有些差距罢了。 乔家祖上一直都不喜欢分家。 即便父母都不在了,也喜欢几个兄弟挤做一处。这样一来,外头人看着还是一份庞大的家业。 家大业大的,也无人敢欺。这年头家大业大了,最容易被人觊觎。以大吃小是惯常手段。 这一分家,四散飘零不说,祖产家产分了个零散,哪里还敢称什么大家?若有那不善经营的子孙,没准还能把祖上积攒了几代人的家产都败了个干净。 故各家的祖宅都是越修越大。 代族长和几个族老那边就还是几个兄弟合住着。内里虽然分了家,各房拢各房的家产,但祖业还是搂在一起的。 家产收在公中,由有出息的子孙经营着,到年终各家各分得一份。 乔兴存想必当初也是想过不分家的。 所以临终时准备的宅子也很是仓促。他在京里经营了几十年,在京里倒是有几处大的宅院,但在益州哪里还有什么好的房舍给他? 只他大概也知道他家的特殊情况,几个儿子是绝无可能好好合住在一起的。便在临终把家分了个干净。 宅子虽分得仓促,但好在分给几个庶子的都有一些实实在在的铺子和田产。又在生前给几个儿子都安排了前程,倒也不怕他们会饿着。 只刘、方两房人住在祖宅惯了,对分到手的宅子各种看不顺眼。 如今蓝氏愿意把几个孩子留在祖宅住,她们自然是乐意的。 一来可以让孩子们代替他们在蓝氏面前尽孝,也免得受旁人歪话。二来自家孩子住在祖宅,不管是去族学也好还是与族人亲近也罢,只说他们住在祖宅,那平常花用,难道蓝氏这一房还能不出了? 各自打的好算盘,心里千肯万肯。 但嘴上却说道:“母亲愿意留下他们说话教导,我们自然是愿意的。这也是他们的福气。只怕他们吵着母亲了。” 蓝氏摆手说是无妨,这些人便都高高兴兴地应了。 只是回到各院,与方、刘一说,那二人便跳脚了。 蓝氏这是什么意思? 合着拿捏不到她们,便要拿捏她们的子孙? 蓝氏打的好算盘! 就是分到的宅子再破,再住不开,也不会把孙子孙女留下供蓝氏驱使。将来没准蓝氏还能教导他们与自家亲祖母不亲呢! 绝不能忍受这样的情况! 乔景仓、景山等人劝了好久,刘、方二人都没有妥协。还说立刻要搬离祖宅。 张氏、小方氏等人暗恨。 本想趁各家子女还住在祖宅,好歹也能得些祖宅的好处,没准将来子女们婚嫁,也能得祖宅的一份厚厚的嫁妆和聘礼。 哪里想到她们的婆母竟是这样的心肠? 蓝氏得知他们的决定后,也没说什么。 只交待乔景昆领着几个孩子去见一见刘、方两位姨奶奶。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那二位毕竟陪在乔兴存身边多年,家里上下也叫一声夫人的。她二人不来见蓝氏,但蓝氏却不愿让人说嘴。乔景昆做为晚辈,去见一见父亲的姨娘,在寻常人家看来也算庶母,也不算跌份了去。 乔景昆领了母命,带了乔明瑾几个往那两房人居住的院子走去。 先去的方氏所住的院子。 虽然刘氏名份上要比方氏高上一些,但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不是? 这方氏在乔明瑾的太祖母还在的时候就嫁了过来,得了婆母兼姑母方太夫人的关照,方氏的院子自然不差。 院子大不说,且景色极佳。院里还有一个小花园,虽已秋冬季节,但仍能看出几份景致。 许是想不到乔景昆会带了自家孩子过来。方氏很是慌乱了一阵。 也不知是不是要好生收拾一番,父子几人反正在偏厅喝了几盅茶,琬儿坐在椅子上无聊到踢腿玩的时候,方氏才使人叫了一家子过去。 虽然一家子还在守孝,但仍能看出方氏的院子布置得精致,博古架上好东西不少。 方氏穿着素服,端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淡淡地打量他们一家人。 虽是素服,但料子只怕也不是等闲人家能穿得上的。头上虽不能带有颜色的金饰宝石之类的饰物,但银丝攒花的珠钗上嵌的那一个珠子比之龙眼只大不小,怕是价值不菲。 一双绣鞋都用银丝绣着各色花鸟。 哪里是姨娘该有的模样? 按理方氏还得向乔景昆这个嫡长子见礼。只是方氏只端坐椅子上不动,看着乔母的目光都带着几分不屑。 往旁扫了几眼自家的两个儿媳,哪一个不是官宦人家的大家闺秀? 岂是地里刨食的庄户人家能比的? 乔母只略瞧了两眼方氏,便有些畏缩地往乔父这边凑了凑。 乔明瑾上前搀住乔母的胳膊,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又噙着淡淡的笑往方氏那边瞧去。 方氏也正往乔明瑾这边瞧来。在乔明瑾身上下下打量。 乔明瑾也任她打量,只是笑着,并不开口。 方氏打量了她一番,眯了眯眼睛,又往明珏等人身上扫了一眼,便移开了眼神。 乔父给她福了半礼:“给方姨娘请安。这是景昆的几个孩子,今日正好带过来给姨娘见一见。” 乔明瑾等人也跟着乔父给方氏福了半礼。 方氏扫了一眼她身边正想把蒲团递过来的丫鬟一眼。 那丫鬟手中的蒲团还未递到乔父脚下,没想到不仅乔父已见完礼,一家孩子的礼也都见完了。 见方氏扫向她,便躬着身悄悄退了出去。 乔明瑾瞧着笑了笑。 过不了多久,自家父亲就是乔家家主了,代族长也会把族长之位传给父亲,这祖父的姨娘倒还看不清形势,想着要拿捏嫡子呢。 有这样的心性,也难怪不愿把几个孙子孙女留在祖宅。 掐尖要强惯了,哪里会愿意自己的孙子孙女在蓝氏底下讨生活? 方氏让人给一家人都送了荷包,又给乔母送了一对玉镯子,又寒暄了几句,便打发一家人出去了。 乔父也不欲多留,带了几个孩子便告辞了出去。 刘氏的院子离方氏这边有些远。 祖宅本来就大,这穿廊走院的,一般人可是吃不消。好在一家人都是苦日子里熬出来的,倒也没叫轿子。只琬儿被乳娘抱了在身上。 蔫巴的样子就像暑天里受了暑热蔫巴吐着舌头的小狗。 “外太公的家太大了。” 小东西一脸委屈的控诉。一点也不想承认是自己小短腿走不动道。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乔母也去了几分拘紧。在她的眼里,公公的小妾也是她的婆母。 刘氏早得了一家人要来向她请安的消息,故一家人到的时候,倒不像在方氏那边一样,候了那么久。 才到院门口就被人领到院子的花厅里。 刘氏和她的儿子乔景山一家早早就坐等在那里了。 ps:推荐好友姽婳轻语的史前种田文《史前女尊时代》,简介:末世后文明时代萌妹子,穿越史前森林,与一群原始美男的爱情故事. 推荐席祯的欢乐温馨文——《炮灰难为》:欢脱写手穿成笔下炮灰女配。书号:3095902。rs 第二百八十一章 成舟 一家人请了安就分坐两侧说话。 乔明瑾坐下后悄悄打量刘氏。 这刘氏五官虽不及蓝氏长得精致,但保养极好。又有宫里的御医常来家里调理,虽比蓝氏大了几岁,但却不是在乡下吃苦受罪的蓝氏可比的。 瞧着都当了祖母的人,但面上还是嫩生生的,褶子也没几处,白头发都没几根,瞧着也只比乔母大了几岁而已。 很是富态。 与她同呆在上京城的方氏也是不能比的。方氏虽比她年纪小,但看着比她要老态。 也不怪乔兴存对她们这一房要厚待了几分。 在乔明瑾看来,方氏和刘氏都是精于算计的人,但面上瞧着,刘氏要比方氏高明多了。 方氏是有什么就表现在脸上的人,喜怒哀乐,厌憎不屑,面上一览无疑。而刘氏至少要藏得深些。 即便对乔景昆这一房人看不上,面上也能笑着寒暄几句。带着乔景山与乔父说得极为亲热。 俨然是一对感情极好的亲亲兄弟。 乔明瑾对于这样心思深沉的人一直是戒备的。 反正人家也把她们一家只当乡下来的,她也乐得扮演乡下人的角色。 遂抱着女儿只端坐椅子上,含笑不语。 在任何场合,你不会搭讪,不会哄托气氛,或是怎样都不要紧,面上带了笑,别人至少不会对你有太大的意见。 自她们回来后,刘、方两人对蓝氏的态度乔明瑾一直看在眼里。做为庶房,还要远道回来的嫡房去将就她们。 乔明瑾并不想惯刘氏这样的毛病。 她祖母蓝氏不想争,她也不想,但不代表她要去迎合她们。 靠山靠水靠爹靠娘靠自己,可不指靠她们。 刘氏比方氏要热络多了,拉着乔景昆就是一通哭诉,说她这些天身子不好,都出不得门,没法见一见至亲骨肉,错过了与一家人相聚的美好时光云云。 乔明瑾听着也只是笑。 刘氏要问到她她就答一句,旁的是别指望她主动的。刘氏对她的套话她也不接腔。 刘氏又拉着乔母亲热地寒暄了几句,摸着乔母手上的厚茧直掉眼泪。那手上的帕子往眼角按了又按。 直哭着说她们辛苦了,地里刨食很辛苦吧,养几个孩子很不容易吧,若是家里知道了定是早早就派人寻了过去云云。 最后明琦都起了鸡皮疙瘩,频翻白眼。 到最后连乔父对她的热情都有些受不住了,拉着一众儿女就起身告辞。 刘氏还一个劲挽留,欲送不送地起身。 最后一家子几乎是逃开了那个院子。 怪道一个寡妇身的二嫁女能在乔家站得住脚。 刘氏在乔明瑾家离开后,扫了一眼儿子儿媳,缓声道:“这乔景昆倒不足为惧啊。他这性子不像你们父亲,倒像你们祖父。一辈子只怕也就是秀才了,守着家业过日子罢了。一家子都是木讷的,他那两个儿子只怕也是不成的,将来只怕也是前程有限。咱家倒是不急着搬。” 乔景山自然知道自家母亲的想法。 她母亲一辈子都在意她自己这个身份。虽早前有宫中姨母的帮衬,他也跟嫡子没什么两样。但回到益州,族人对他的身份并不认同。 乔景昆没找回来前,族长的位置也一直由别人代理着。 他娘一直想为他谋嫡子的身份,再借他的身份为自己谋到正室的身份,抹除寡妇二嫁的痕迹。 只是原先谋划的再好也没用,如今乔景昆一家回来了。 “娘,我们还是搬走吧。东西都收拾好了。如今他们都在祖宅当家理事了,咱们还能怎样?当初父亲在的时候,儿的身份就没有更改的余地,更何况父亲都不在了。” 刘氏瞪了他一眼,道:“就是你父亲不在了,咱们才好谋划一些。只要用些钱往你三叔祖和几个族老那边打点好……” 乔景山抚额道:“娘,要是在他们一家回来之前倒还有可能,如今哪里还成?就是乔景昆不在了,还有两个侄儿在呢。而且父亲临终前也说了,若大哥一家找不回来,那一份家产就要归入族中的。” 刘氏恨恨地咬牙:“你父亲就是偏心!不管平日里对我们母子多好,只要一提起你我的身份就默不作声。临死还把那么大一份家业分给不知回不回得来的人身上!” 顿了顿又道:“如今咱们一家也不谋那份家财,有了地位将来什么没有?咱还是要先谋了这个嫡房的位置……” 乔景山有些无奈:“娘,儿现在是正五品的职,钱财也不缺,将来也不会在益州生活,何必在意这个身份呢?有那心劲还不如拢络了族里的人,将来守孝满了得了一个好名声,不说升官只要保住原来的官位就成。儿起复,能不能谋到实缺还要靠族里说话呢。” “郡王府那边……” “娘,表哥已经不在了,侄子们对儿也只是面子情,再说圣上对他们那一支也看不上,他们都没捞到实缺呢,如何去帮衬孩儿?将来儿子起复还是要靠族里帮衬。再怎么说大哥一家的身份是更改不了了。哪怕退一步讲,他们一家都遭遇不测了,族里也是会给他们一房过继嗣子的,有方氏那一房在,咱也是艰难。到最后只会便宜了别人而已。” 乔景山的妻子张氏一直在默默地听着。 她就生了一子一女,就是乔景山没谋到实缺,有她的嫁妆在,她的两个孩子也不怕吃不上饭,再者还有她的娘家在呢。 她可不想因为刘氏的心思害得他们一家被人说嘴,最后害了两个儿女没了好名声,影响了婚事。 便开口说道:“娘,还是夫君的事要紧。” 刘氏瞪了他们夫妻一眼,便也不说话了。 多少也明白木已成舟的形势。 而乔明瑾一家人出了刘氏的院子,都不约而同长舒了一口气。 这唱念做打,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就她家祖母蓝氏的寡淡性子和乔父乔母的少言,生了几个孩子都是不善言语的。 这真要在一起生活,还真的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啊。 就乔父这性子,当初若没有随着蓝氏离开,留在乔兴存身边,有这样厉害的枕头风吹着,没准最后一丝父子之情也能抿灭了。 哪里像现在这样,念着一份愧疚,临终撑着分了大半家产给嫡长子? 所谓一饮一啄,也不过如此罢了。 方、刘两房人收拾东西要搬出去,乔景岸一家自然也不好再留在祖宅。 这日一早乔景岸夫妻带了两儿一女来向蓝氏请安。 就说了要搬走的事。 乔景岸大抵因他庶子的身份,这些年在刘、方两房人的压制下,过得也不甚如意。又娶了同样庶女的黄氏,被那两房人压得不轻。 好在黄氏是个能过日子的,虽然他们这一房人没什么进项,但日子还能过得下去。 又因夫妻二人都受了庶子女身份的苦,乔景岸除了原妻黄氏,身边也没别的女人。两子一女也都是黄氏所出。 不管是因为早逝夏姨娘的主仆情谊,还是乔景岸的善良本分,蓝氏与乔父都很喜欢乔景岸一家。 蓝氏还想把乔景岸一家留在祖宅里一起住的,但乔景岸婉拒了。那两房人都搬了出去,他也不好再住在祖宅。 蓝氏看着乔景岸的长子乔明真,如今都十六岁了,长得清清秀秀的模样,很是喜欢。 便对黄氏二人说道:“既然你们决意要搬走,我也不拦着,但都是一家骨肉,以后还是要多来往亲近亲近。” 看黄氏二人点头应了,又说道:“明真也大了,正好和明珏在一起温书,备着下一科的考试。明玉也只比明瑜小了一岁,明瑜都定了亲了,明玉也要早些相人家了。” 看明玉脸红红一脸娇羞地坐立不安,明瑜忙笑着把她拉出去了。 蓝氏看她姐妹二人跑了出去,又道:“你们分家的单子我都看过了。比那两房确是要差了不少。不过有我和你们大哥在,将来自然会看着你们。几个孩子的婚事,你大哥也会尽一份力。” 黄氏一听,眼眶立刻就红了。 公爹临终只来得及把家产分了一大半给嫡长兄,另一小半只说让三个儿子平分。有方、刘二人在,他们这一房又能分到什么? 她家男人也是个不想争的,自小被那三个兄弟压制,也不会反抗,分什么就拿什么。宅子小不说,那铺子也是不能生钱的,田庄还远打理不便。想到三个子女都到了婚嫁之龄,她心里就泛愁。 如今听嫡母说,将来三个孩子的婚嫁长房会出一份力,那意思自然是要帮着出一份嫁妆和聘礼的。 如此便够了。她也能安下心了。 她一个庶女,出嫁时陪嫁的嫁妆自然有限得很,这些年也早花了个七七八八。有嫡母这一句话,比什么都强。将来就是自家过不下去了,这嫡兄一家总会拉拔自家一把的。 夫妻二人便拉着两个儿子跪下来向蓝氏道谢。 蓝氏让乔父乔母把他二人扶了起来,又陪着他们说了一些话,才放他们回去收拾去了。rs 第二百八十二章 搬离 隔了两天,乔景岸的同胞姐姐,嫁在益州的大姑奶奶乔兰芬带着夫婿儿女上祖宅给蓝氏请安来了。 不得不说夏姨奶奶是明智的,就是当初人在京城生活的时候,还把女儿千里迢迢嫁回益州来。 大抵是知道女儿将来靠她不住,乔兴存若不在后,那两房人只怕也不会对她有多关照。还是把她嫁回本家这边,总有族人看顾着。 凭乔兴存的官位,在京中要是给庶长女找一家好的亲事也不难,但夏姨娘死活要把乔兰芬嫁回益州来。当时还得了方、刘二人的嘲笑,没想到后来证实夏姨奶奶极有远见。 而如今乔家嫡房乔景昆一家又回来了,将来乔兰芬又多了一个嫡母嫡兄可依靠。 乔兰芬听乔景岸夫妻说蓝氏一家子很是容易亲近,还念着生母夏姨娘的主仆之情,故乔兰芬一家人来祖宅的时候,大包小包带了一大车的礼物。 蓝氏也让乔景昆带着一家子在二门相迎。 乔兰芬嫁在益州的耕读之家陈家,生了二子一女。如今日子过得很是不错,夫婿敬重,儿女听话,还掌了婆家一应事务。虽没有大富大贵,但也算小富之家。 乔兰芬进来时,面色红润,衣饰得体,举手抬足透着优雅大方。她的夫婿姓陈名知明,是个举人,在益州一家书院当授课先生。 两个儿子大的十八岁,已议了亲,明年三月的婚期。次儿十六岁,正跟着父亲在书院读书。小女儿才十三岁。生得一副娇憨的模样。 蓝氏早早让乔母备了厚礼,给了乔兰芬的三个孩子,还给她夫妻二人也都备了一份。 乔兰芬与蓝氏这个嫡母接触并不多,当年她生下后,夏姨奶奶是想把她送回到蓝氏身边的,但蓝氏并不想做拆散人家母女。 后来她大了之后,乔兴存也想把她打发回来跟蓝氏一起伺候方太夫人,只是蓝氏一直都没同意。后来蓝氏带着乔景昆离家之后,更是不得见了。 乔兰芬来的时候,本是忐忑不安的。 没想到见了面,真如同胞弟弟所说,嫡兄一家子都是最容易亲近的人家,又喜乔母的善良挚朴,遂与乔明瑾一家子相处得很是不错。 蓝氏当晚便留她一家子在祖宅住下。说是等乔景岸搬家的时候,帮衬一把再回去。乔兰芬也应了下来。 乔兰芬住在祖宅的时候,晨昏都带着三个孩子到蓝氏这边请安,与乔母等人说话聊天,很是相融。 她的三个孩子与明瑜、明珏等人也玩得很好。 到乔景岸一家搬走的那天,乔景昆带了一家子去帮忙。 还吩咐祖宅的车马听候差遣,仆从也一起帮忙起运。 乔景岸一家子的东西并不多,加上一家子坐的马车也才四五辆罢了。 帮着乔景岸一家搬完家,刘、方两房人也收拾妥当搬离了祖宅。 那两房人的东西比之乔景岸一家可是多多了。就是祖宅的车都用上,还回跑了两趟。 蓝氏不出面,但照样让乔父带着乔明瑾等人过去相送…… 隔了两天,他们三房人各自安排妥当后,蓝氏又在祖宅设了家宴,请了那三家子,言道一家子骨肉,需相扶相持。 乔景昆、乔景山等人都起身应了。 一顿家宴倒也吃出了几分骨肉亲情。 三家人搬离后,祖宅便空了下来。 乔景昆这一房人并不多,又没有妻妾相扰,空下的房子蓝氏便让人好生打扫了一遍,各门都锁好。又叮嘱下人要不时去查看打扫,免得久不住人,房子破败了。 如此便进入了腊月,一家人到益州已是满一个月了。 乔明瑾看着被寒风吹起的落叶打着旋,起了淡淡的惆怅。 日子闲下来了,有吃有喝,凡事无忧,平静安宁,可是徒然让人生出一种寂寥来。 无事可做啊,闲得发慌。 祖宅的事经过一个月的整理,都已妥贴了,乔明瑾也不过是帮着理理帐,翻翻帐薄罢了。白日里琬儿和明琦、明瑜都去了女学,她一个人闲得发慌。 祖宅的事她没有管,都是蓝氏带着乔母在管,蓝氏在打理祖宅事务的时候,也在一点一点地指点着乔母。 乔母虽然没有在大宅大院里生活过,交际应酬上也差了点,但好在她为人真诚,本性善良,族人也愿意与她说话,听她说一些跟她们生活中不一样的东西。 只是要把这整个祖宅都托给乔母,也是为难了些,蓝氏于是开始为明珏物色能干的孙媳妇了。 而乔明瑾那边则是真正的清闲了下来。 她总想找些事来做,不然她觉得她要废了。 这日她从外边回来,正趴在桌上写写画画,便听有丫鬟来禀报,说是蓝氏让她去三春堂见客。 乔明瑾闻言看向春芽:“是什么人来了?” 春芽摇头:“奴婢也不知。只是三春堂的人过来颤报,让大小姐去一趟。” 乔明瑾听完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领着春芽便往三春堂去。 这一个月来,往祖宅来拜访她们一家人的人多着呢,有时候,她也记不住谁是谁。那些亲戚关系七扯八绕,她听着也糊涂的很。 蓝氏让她福礼她就福礼,让她跪她就跪,让她叫人她便跟着叫。实在是理不清这么多亲戚关系。 今日来的也不知是谁。 刚抬腿进了三春堂的月洞门,就听花厅里一阵喧哗。 乔明瑾脚步顿了顿,只思量片刻,便抬腿走了进去。 蓝氏见她掀帘进来,便对她说道:“快进来,外头冷吧?” 乔明瑾点头,笑着说道:“冷呢,比青川冷多了。” 蓝氏拉过她的手搓了搓,乔母也一脸担忧地看向她。 乔明瑾朝乔母笑了笑,便朝花厅里的人看去。 还不待她开口询问,就听有尖锐的女声传来:“哎呀,这是大姐的大孙女吧,长得跟大姐真是像。瞧这水灵灵的模样,跟大姐年轻时一个模样呢。” 乔明瑾愣愣地询声看去,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中等身材,有些微胖,衣料普通,头上两三只赤金头钗,面上挤着笑正望着她。 乔明瑾又往厅中扫了一眼,两侧竟是坐满了人,男男女女,有大有小,此时竟都往她这边看来。 乔明瑾向蓝氏望去。 蓝氏还未开口,那妇人便又说道:“哎呀,也难怪明瑾不认识呢,当年你爹走的时候可还是大小子一个呢。我啊,是你小舅婆。” 又拉过几个中年妇人,说这是三个表舅母,几个年轻男女,说是表兄弟表姐妹。 乔明瑾恍然。原来这是祖母同父异母的弟弟一家啊。 看向坐在对面上首的一五十开外的男子,这便是小舅公了? 蓝氏也朝她开口道:“瑾娘来见过你舅公。” 乔明瑾依言起身向蓝安康福了福。 蓝安康忙虚扶了一把,又掏了个崭新的荷包塞进她手里:“瑾娘别嫌弃,这是舅公的一点心意。” 面上有些微囧。 乔明瑾很是郑重地朝他道谢,倒引得他越发难堪。这荷包里也不过包了一两银子,跟方才蓝氏送给自家儿孙的礼可是差了半边天去。 虽然他家现在境况比不得从前了,但打发几个银裸子还是能的。只史氏那婆娘说是乔家如今拔根毛都比他们大腿粗,死活不愿放裸子。 之前还想送空荷包呢,在他的争取下,荷包里倒是放银子了,但放的也不过是几分的银子罢了。这一个还算是厚的呢。 蓝氏如何看不出蓝安泰的神色? 只不过不愿点破罢了。再不出息,也是一家姐弟。 便叫乔明瑾见过几个表舅表舅母,表兄弟姐妹也都一一见过,这才坐下来叙话。 乔明瑾看着这一厅里的人,心想这小舅公家人可不少呢。 这舅公舅婆生了三儿一女,又得了七个孙子好几个孙女。乖乖,好在今天人没来完,不然这一花厅还真坐不下这么多人。 她刚打量了一圈,又听上首的蓝氏已是说起了话,便安静坐在座上倾听。 蓝氏对弟媳史氏虽然并不怎么热络,但对蓝安泰倒真真是亲姐弟了,问起这些年的家事就停不下嘴。 对蓝家这些年发生的事也是感慨连连。 蓝氏没想到她走后才二十几年,蓝家在益州城里的大宅子就已是易了人了,弟弟一家还搬去了乡下居住。 哥哥一家也好几年没回来了。 “彩蝶不是嫁在益州城里吗?如今过得可好?“ 蓝彩蝶是蓝氏同胞大哥的长女。她大哥统共生了一女一儿,如今儿子中了进士,举家在外任上,等闲不回来。倒是蓝彩蝶还在益州的。 史氏听到蓝氏问起蓝彩蝶,撇了撇嘴。 这蓝蝶嫁的很是不错,夫家也是益州大族,她虽不是当家大妇,但公爹婆母还在,一家人也住在一起,生了两儿两女也很得公婆喜欢,在夫家很是有说话权。 蓝家败落后,史氏也经常上门看望,但十次有五次能见到人就不错了。 蓝氏扫了这个弟媳一眼,只怕上门探望是假,打秋风是真吧。她还不清楚史氏的为人吗? 当初她大哥去后,史氏是如何对待大哥一家孤儿寡母的,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rs 第二百八十三章 客频 这一天蓝安泰一家一直呆到日落西山才回去。 史氏说是要见一见明珏等人,这便一直在三春堂等到明珏等人从学堂下学。 史氏是个能侃的,乔明瑾中途还回自己的院子歇息了一段时间,回来看她还拉着乔母吧啦个没完。 乔母自回到益州后,见到谁都觉得比自己身份高贵。故见着人,虽不见畏缩,但也不太会拒绝。 见着人总是笑意盈盈的,人家拉着她说话,她就总是笑脸陪着。有时候乔明瑾看她陪笑到脸都僵了,脚都站得直打颤,也不好出言劝止,就傻傻地陪着一轮又一轮。 今天这史氏便拉着乔母说了一番蓝家的起落史。 蓝氏不待见她,气她为人势力,在父母还在的时候,就搅得家宅不宁,引父母生气。兄长去后,又占了家里的大宅,把寡嫂幼儿赶去了乡下。 分家时占了蓝家大好的家业,给寡嫂幼儿只分了一小半的家业。还对族里说是,怕嫂子另嫁把蓝家的家业带走了。 族里的人听她一通胡说,也怕蓝家家业旁落,便由着史氏分家不公。 害得寡嫂当着族人的面发誓这辈子不再嫁人,才拿到了城郊的一处田庄。但为了避嫌,也舍了祖宅带着侄儿侄女去了乡下庄子。 从那以后,蓝氏对这个弟媳就不待见。 当时蓝家正兴盛着,这个弟媳与她相看两厌,也不上门讨嫌。她带着儿子走时。也并不通知弟弟一家。 如今二十几年过去了,蓝家落魄了,这史氏便又上门来了。 蓝氏对她自然是更不待见。 但好歹蓝安泰与她总是一个父亲养的,几个侄子侄孙也总是蓝家人。 蓝氏便只与蓝安泰和几个小的说话,史氏自然不甘寂寞,拉着好脾气的乔母就一顿侃。 待明珏几个从族学里回来,蓝氏又吩咐厨房准备了饭菜,请他们一家人吃过,并送了厚厚的回礼,这才送了他们一家子离开。 待那一家子离开后。一家人才聚在蓝氏屋里聊天。 明珏和明珩早一段时间便都进了族学。 益州乔家前后出现过七八十个举人。三四十个进士。那秀才更是家家都有,真正的书香世家。 这兄弟二人进了族学才知道自己以前坐井观天了,像棉花吸水一样,恨不得从族学里多汲取一些学问。 起早贪黑的。态度极为认真。 族人们自然是瞧在眼里。 族老们老怀甚慰。觉得这兄弟二人总不算辱了嫡房的名声。而平辈们见他二人平易近人。自然也乐得跟他二人来往。 故兄弟二人在族学里也算如鱼得水。 而明瑜、明琦两人也各自进了族里的女学读书。 真正的大开眼界。 她们俩虽自小有乔父教习认字,又有蓝氏教习女红,在云家村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庄户人家哪里有人花心思教女娃子认字读书的?村里的女娃那女红做的也不如姐妹俩的精致。故姐妹俩在云家村一直觉得比别人强上一分。 哪知到了女学,才知道族里的女娃子个个识文断墨,那一手女红更是必备的基础。 好些人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算帐理家的本事也是早早就跟着家里在学着了。 这姐妹二人只觉得自己和人家比起来差得不是一般多,便只恨不得一天能掰成两天来用,好不落人后太多。 连琬儿都说在族学里交了好多小姐妹,每天回来都开开心心地向乔明瑾禀报一番。 如此,一家人中,除去几个小的,乔父是天天往外跑不见人影的,忙着与族人间修复关系,应酬交往。而蓝氏则带着乔母当家理事,这便就剩乔明瑾闲得发慌了。 虽然蓝氏觉得她闲得难受,把家里家外的帐薄,经年的老帐都统统丢给了她,但她还是觉得日子不如在下河村时来得充实。 如今她也不缺钱花了,她自己这两年来挣的钱也够琬儿的嫁妆和她的嚼用了。 前些天蓝氏又给她补了一份厚厚的嫁妆。田产铺子房舍都有,还有厚厚一沓银票。比之她攒的那是翻了十倍不止。 她是个闲不住的。前些天便带了丫鬟婆子到益州城里逛了一圈,了解了一番益州的风土人情。便总想着能做些什么,钱放在手里也不能生出子来…… 这般又隔了几天,又有客人上门来了。 她已经习惯了,反正不说天天有客,但是隔三差五总会有。 这回她只听下人禀报说让她去三春堂见客,便抬腿去了。 也不需换什么见客衣裳,她还没习惯大户人家一天换几套衣裳的习惯。再者她家还在孝期,想必也没人说嘴。 这回来的人,乔明瑾早闻其名。 还心说就嫁在益州城里,乔兰芬都来拜见了,怎的只她不见人? 没想到今天就来了。 来的正是蓝氏大哥家的长女蓝彩蝶。 嫁在益州与乔家齐名的崔家。如今是崔家家主的嫡次媳。 乔明瑾到的时候,这姑侄二人正在抱头痛哭。 乔母也在一旁抹着眼泪。厅里陪座的也俱是眼眶泛红。 乔明瑾进来时,蓝氏便按着眼角让她上前见礼。 “快来见过你表姑。” 人说侄女肖姑,这蓝彩蝶长得也有几分像蓝氏,乔明瑾对她第一眼印象极好。 这蓝彩蝶为人瞧着虽是精明能干的,但不像史氏眼里带着算计。 “见过表姑。” 蓝彩蝶跨了一大步上前搀了乔明瑾一把。 “这就是瑾娘啊?长得真像姑姑。” 蓝彩蝶可能哭了一场,眼眶通红。拉着乔明瑾就是一通打量。 乔明瑾朝她笑了笑,道:“表姑长得也很像我祖母。” 蓝彩蝶笑了起来:“可不是。见过我的,都说我是你祖母亲生的呢。” 上座的蓝氏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可不是把你当亲生的?小时候瑾娘她爹可没少说他是我捡来的,见着我抱你就对你呲牙。” 蓝彩蝶听了哈哈大笑。 跑到乔母身边,抓着她的胳膊道:“表嫂晚上好生问一问表哥,现在还对我呲牙不?”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蓝彩蝶给乔明瑾的礼物很是丰厚,一整套的蝶赶花攒金镶翠嵌宝首饰。闪得乔明瑾眼花。 这也是乔明瑾自回了益州后得的最贵的礼物了。 “表姑,这也太贵重了吧?” 乔明瑾看着蓝彩蝶有些不敢领受。 蓝彩蝶不待蓝氏开口,把盒子又推了回去,道:“收着。你祖母亏待了你,明知你的身份,还把你嫁到一家闹哄哄的庄户人家里去,又害得你吃了那么多年的苦,这算是姑母给你的添妆。好生收着,下回姑母有了好东西都攒着留给你。” 蓝氏听了她这一番话,便叫乔明瑾把东西收下。道:“这也是你表姑的一番心意,你好生收着,将来跟你表姑一家好生亲近着。” 乔明瑾点头应了是。 蓝彩蝶看她收下,点头道:“这也是这几年表姑能当家做主了,若是早几年,孩子们的太祖还在的时候,一大家子还住在一起,公爹和几个兄弟都没分家,应酬送礼都是有定制的。当年你表叔进京赶考,要凑盘缠和入京打点的银子,你舅婆就是怕我在婆家不好做,才找上你小舅公一家,哪知你小舅公悄悄给的几百两银子,还被你小舅婆追着拿了回去……” 说到此,恨得直咬牙。 后来她得知后,把嫁妆当了一部分,才凑够弟弟上京打点用的银子。 蓝氏听了也是唏嘘。她那弟媳的禀性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都过去了。好在相如也是个争气的,这些年勤勤恳恳,官声也不错,你母亲跟着他也能享几年清福了。” 乔明瑾听了这才知道这蓝表姑到现在才来给蓝氏请安的原因。 原是她带着孩子们去看蓝相如和周氏去了。 因进入了腊月,这才赶了回来。 这蓝彩蝶嫁去崔家生了两子两女,长子前年娶了亲,生了一个儿子,还不满周岁。今天也带了来。 肉呼呼的,眼睛黑黝黝的,也不认生,可爱的很。乔明瑾抱他,他还伸着小嫩手摸乔明瑾的脸颊。 蓝彩蝶的长女嫁到了邻县,次女、次子都还未婚嫁,但都各自订了亲了。 今天来的除了蓝彩蝶外,还有她的儿媳乔氏,也是乔姓族人。到乔家祖宅见了蓝氏就好像见到娘家亲人一样,高兴得很。 而蓝氏也喜欢她的性子,还送了一份厚礼给她。 同来的还有蓝彩蝶的幼女崔慧贞,才十四岁。很是活泼,拉着乔明瑾一个劲地叫“表姐”,很是亲热。 蓝彩蝶说她另两个儿子都不逢休沐,等下回找个时间再让他兄弟二人来给蓝氏请安。下回也定是要请乔明瑾一家到她家去好好聚一聚的。 蓝氏也笑着应了。 又问起周氏和蓝相如的情况。 蓝彩蝶便道:“母亲和弟弟一家都很好。早年母亲损了身子,这些年相如也到处给她请医问药,很是调养了几年。如今能吃能睡,闲了还约人去爬山踏青,很是乐呵。如今相如的长子也说亲了,母亲就盼着四代同堂呢。” 蓝氏听了直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我也好些年没见你娘和你弟弟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得见一面。”(未完待续。。)rt 第二百八十四章情怯 蓝氏言语中不无几分怅然。 她还能再有个二十年吗?如今曾孙女都有了,又有几年好活了? 蓝彩蝶听了笑着安慰道:“今年娘不知姑姑回了益州,不然早就跟我一道回来了。这会就是得了讯怕也是冰封路难行,相如也不敢放她回来的。等明年开春化了冻,就让娘带着新娶的媳妇回来给姑见上一见。” 蓝氏嗔怪道:“哪里要让你母亲回来见我。哪天我得闲去看一看她们才好。” 蓝氏和周氏的姑嫂关系极好。 蓝氏当初出嫁时,她的嫁妆还是周氏打点的。要是交给蓝安泰的母亲打点,只怕继母也给不了什么好东西。 蓝彩蝶听完笑道:“明年相如任职便满了,正好让他进京前绕道回家祭一祭父亲,一家人正好回来祭了祖先,与姑姑见上一面,再去京里诉职也不迟。” 蓝氏听了便点头称好。 蓝彩蝶的大儿媳乔氏因喜乔明瑾一家同是乔家族人,还是本家嫡房的,这祖宅她出嫁前也是经常跟着父兄来祠堂祭扫的,故对乔明瑾一家人很是亲热。 拉着乔明瑾絮叨了好些话,又有活泼的蓝慧贞在一旁凑趣,乔明瑾对益州更是多了一份了解。 乔氏未满周岁的儿子似乎也挺喜欢乔明瑾的,在乔明瑾的怀里乖顺得很,一双黑眼珠子转来转去,看了一个又一个,很是安静地听大人们说话。 乔氏和蓝彩蝶逗他,说是留他在这里了,和明瑾表姑一块过了,他还似听懂了似的,转身抱住乔明瑾的脖子不放,引得众人笑个不停。 乔氏便拍着他的小屁股,骂他白眼狼,他还对着乔氏笑得欢快,口水嘀嗒地往下淌。 下晌,明瑜、明琦和琬儿先从女学回来。 又是一番热闹相见。 慧贞因又有两个表姐妹可以陪她说话,很是高兴。难得当家做主了一番,对两个才来益州不久的表姐妹很是说了一番益州的风土人情。 到明珏和明珩回来的时候,她还没停住嘴。 到乔父回来的时候,晚饭已是摆上了。 蓝氏因着蓝彩蝶过来,本是打发了人去找他,没想到他去城外看祭田去了,到天边昏黄才回来。 “表哥,可不会再对妹妹我吡牙了吧?” 蓝彩蝶故意坐在蓝氏身边,挽着蓝氏的胳膊对刚进门的乔父说道。 乔父脸色微红,呐呐道:“怎还会……” 引得众人憋笑不止。 明珏等人也早就知道缘故,知这个表姑与自家父亲自小就几乎是养在一块的,对蓝彩蝶都很是亲热。 “我一回来就打发人去崔家了,没想到表妹去看大舅母去了。” 乔父自回了益州,见着一些旧人都很是激动和兴奋。难得今天在家里又见到一位亲人及少时玩伴,高兴得很。 蓝彩蝶便笑着说道:“难得表哥还记着我。若是相如知道表哥回了益州,想必也是急着回来看表哥的。小时候,他可是表哥的跟屁虫。” 乔父想到小时候的事,也是笑了起来。又问了蓝彩蝶一番蓝相如的事。 得知蓝相如如今官路亨通,很是感慨了一番。这个表弟小时候读书可没他好。 蓝彩蝶见他如此,心里也是婉惜不止。 又怕再说引得他伤心,便嗔怪着说道:“表哥也真是的,前些年日子过不下去,也不会派人来找我和相如。就带着一家人吃糠咽菜,想必是看不起妹妹呢。” 乔父听了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 “哪是这样……” 当年他怕乔家人找到他们母子,如此这般被找回去,怕是身份难保,只怕没准还要除族。便谁都没联系。家里再难时,也没向谁求助过。 蓝彩蝶也只是为转移他的注意力罢了。 早在听蓝氏说他们一家人这些年的生活时,就心疼不已了,也不想再多说引得一家人伤怀。 故又寻了一些开心的事说了。与他说了一些旧人旧事,乔父也听得认真,不时插上一两句,或是感怀一二…… 蓝彩蝶带着儿媳女儿走的时候,乔父领着家人还亲自送到大门外,又叮嘱她要多多走动。 看她的车子远远地见不到了,才带了一家人回转。 转眼,便到了腊月中旬,年更近了。 到了腊月,各处的田庄铺子上的管事便纷纷拿着帐本来向新主子报帐。 乔明瑾便又忙了起来,再没空闲去数蚂蚁。 如今她们一家子已在益州安定了下来,正慢慢适应益州这个地方。如今手中的人手也有了些。正是要好好看看各处产业,考察一番掌柜管事是否忠心的时候。 故帐目看得很是仔细,经年的老帐也拿出来相对。 蓝氏留了管事们住在祖宅里,只待对完帐,发了年货花红再送他们离开。 乔明瑾和蓝氏要忙着看帐本,乔母帮不上忙,便把祖宅的事总揽了过去。 如今她在蓝氏的教导下,又有两个妈妈在身边指导,大体上也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祖宅的事各处都有管事,凡事也有旧例可询,她也不过是坐在花厅听下人仆妇们回禀事体,在要钱要人的单子上盖章放行罢了。决定不了的事她自会报了蓝氏知道。 这般连轴转了几天,便到了腊月二十,年更近了。 家里的年货要备起来了。 这是蓝氏和乔景昆回祖宅的第一年,族人和益州城里相熟人家都在看着呢,是断然不能有任何差错的。 再者今年家里有孝,自然也不能跟寻常人家一般,更是要仔细不容出错。 若是哪处出了错,这乔家嫡房真正要被人看笑话了。蓝氏可不想被人笑话他们是从乡下来的。 进了二十,蓝氏把帐本朝乔明瑾一丢,便带着乔母张罗去了。 乔明瑾看着厚厚的几箱子帐册,头大如斗。 这不仅要仔细还要讲究速度。掌柜管事的都还等着她查完帐回家过年呢。 好在进了二十,明瑜、明琦也休了学了。也过来帮忙一二。 明琦和琬儿是跟着乔明瑾学过打算盘的,明瑜虽然打算盘不老练,但看帐如今也是会了的,速度上虽然跟不上,但好在也能分担一二。 乔明瑾长舒了一口气。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 乔明瑾正带着两个妹妹窝在点了好几个火盆的屋子里拨算盘,一屋子只听算盘的噼哩啪啦声。 春芽掀了帘子进来小声禀报,说老夫人让她去三春堂见客。 乔明瑾头也没抬:“有老夫人见就行了,这会我正忙着。” 反正乔家的亲戚有蓝氏和乔母在就行,她一个出嫁女人家也不见得一定非见她不可。 春芽小心地抬眼看了她一眼,又道:“老夫人说来客一定要见到大小姐。” 乔明瑾顿了顿抬头看向她。 春芽生怕自己扰了乔明瑾的工作,正一脸不安地低垂着头。 “来客是男是女?” “是,是男的。” 乔明瑾心里一咯登。 什么男客指名道姓非要见她?她祖母也让她去见? 与明瑜和明琦对视了一眼,便搁下笔起身。明瑜、明琦想了想也随着她起身。 什么人一定要见姐姐?没准也是她们认识的。 乔明瑾领着两个妹妹到了三春堂的时候,岳仲尧已是连喝了好几盅滚热的茶水了。 他在路上心急如焚。 想着要见妻女一面。路上光埋头赶路,进了城也不去宿店,就在野外凑合一夜,冷水就干粮混了个肚饱,次日天一亮又急着赶路…… 如此这般倒是在小年这天赶到了益州。 想来陪妻女过个完整的年是能达成心愿了。 岳仲尧想着这一路的寻妻之旅,便有几分感慨。 下分家的决定倒也不难,家里众人都有准备,老父也说过年后要分家的,只不过他把时间提前了罢了。 只是下到郡王府当护卫的决定很是艰难。 当初他想着要做一番成绩出来,护妻女周全,让妻女过上富足的日子,这才在县衙里应了差。 后来看妻子与自己渐行渐远,心下惶恐不安,便辞了差,只想回家守着妻子。 好不容易才又适应了庄稼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家里事故又频出,引得妻女避走…… 在县衙里做事和在郡王府做事是绝不一样的。 虽然都是在别人手下做事,但身为捕快,若不犯大错,知县老爷也不能随意处置了自己,毕竟自己也算公差。 但若在郡王府里当护卫,虽然将来没准会有一番抱负,但自己的小命却捏在了别人手里。 事实上,他还真不喜欢这种感觉。 在战场上,虽然生死也只是瞬间的事,没准都不能在梦里醒来,未来一样的不可知。但起码小命还捏在自己手里,技不如人被人砍下头颅那也怨不了别人。 可这进郡王府…… 他还真的是前后都两茫茫…… 本想先绕到益州见了妻女再进京的,没想到余鼎自得了自己的准话早早便传信进了京。才走到半路郡王府便派人来接应了。 无奈自己又改道进了京。 在郡王面前表了态,恳请郡王给一个月假期,让他能去益州见一见妻女再回来替郡王做事。 本以为要求有些过分,没想郡王却应下了。 他在路上一番急赶,没想到越近益州心里却越是胆怯不安……rs 第二百八十五章 有差 岳仲尧一路行一路打听。 越近益州城,脚步越是沉重。 益州乔家,那可是真正的世家大族呢。 听说家家不管老人小孩都是识文断字的。在京里及各处任职的人不知凡几。家里的管事下人都住得起独门独院,青砖瓦房。 他,不过一个穷庄户人家罢了。 瑾娘若一直在益州,只怕都没机会见到自己这样的人。她本该有更好生活的。 岳仲尧进了益州城,也不敢冒然上门。只寻了一个干净的客栈住了下来。上房是要不起了,要了一个通铺,每晚十五文钱。 也不敢在店内用食,那炒上一个菜也是贵得很。只在外头花了几文钱买了几个干饼进店要了免费的热水就着吃。 吃完寻小二打听了一番乔家,踌躇了大半个晚上,次日才备齐了四样礼登门。 好在蓝氏带着乔景昆回来后,把下人一番大整顿,门房也换过了,不然就岳仲尧这般寒酸登门,只怕门房早把他哄了出去。 岳仲尧顺利地进了三春堂。面红耳赤应付蓝氏和乔母的一番查问。 对着如今贵妇人一般的乔母,更是觉得自己拎的那几包糕点拿不出手。 蓝氏那边他是不敢正眼瞧的。 在他眼里,不说现在,就任何时候,蓝氏都是一副大户人家当家夫人模样。以前的蓝氏他都不敢正眼打量,更不说现在的蓝氏了。 在蓝氏打发人去唤乔明瑾的时候,岳仲尧捏着腰间瘪瘪的荷包泛着愁,神飘天外。 这一趟赶路又把有限的积蓄花了大半。 早前他只想见到妻女一面,与妻女过个清静完整的年。可是如今荷包里的银子所剩无已,他自己吃喝都有些捉襟见肘,更何况还要给瑾娘的亲人备年礼打点。 岳仲尧的眉毛皱得死紧。 到如今他才知那句“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是什么意思。 他手里无粮,那是心慌慌啊。 早知道…… 早知道还能在郡王府做了事得了月俸才来?妻女不见了? 岳仲尧脑海里天人交战。 乔明瑾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在椅子上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乔明瑾在花厅门口愣了愣。 跟在她身后的明琦差点一把撞在她的后背上。 待越过她看到厅里坐着的岳仲尧时,重重哼了声,就直接越过乔明瑾走到岳仲尧对面坐下。 “你怎么来啦?” 明琦一副气啾啾的模样,对着岳仲尧问道。 “怎么说话呢!”乔母喝道。 明琦往上座的蓝氏那里悄悄扫了一眼,便垂眼坐直了身子。 而岳仲尧早在丫鬟替她们姐妹三人打帘子的时候就站起身抻着脖子了。 这会眼光正胶着在乔明瑾身上。哪里听得见明琦说什么。 乔明瑾缓缓走进花厅,看他一脸无措地站在花厅正中,朝他笑了笑,道:“什么时候到的?” 岳仲尧似乎舒了一口气。急着回道:“昨天下午就到了。身上脏也不敢上门,在客栈住了一晚。” 乔明瑾听了往他身上扫了一眼。 身上很干净,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看来很是打理了一番。他人瘦了很多,但骨架在那里,又裹着厚棉衣,看起来还是很槐梧的模样。 身上的藏青面料很是普通,裹着厚棉衣与这花厅有些格格不入。不说伺候蓝氏和乔母的几个妈妈,就是乔明瑾身边的几个丫鬟都穿上了大毛衣裳。 虽然好的毛料衣裳是穿不上,但灰鼠兔毛料的衣裳有头脸的下人仆从还是穿得上的。 乔家在益州一向得脸,门房都有两件毛料衣裳换洗,哪里要穿这么笨重的棉袄? “坐吧。可是休息好了?” 岳仲尧盯着乔明瑾的脸一眨不眨,听完愣愣地在椅子上坐了。 早就知道瑾娘长得好看,可是没想到瑾娘长得竟这样好。果然马靠鞍人靠衣装,跟着他瑾娘委屈了。 岳仲尧想着以后定要多多攒些银两,好给瑾娘多扯几匹好料做衣裳穿。 正想着,又听乔明瑾问道:“你这时候来,可是不打算回去过年了?” 岳仲尧抻了抻身上的衣摆,看着乔明瑾说道:“你走后十来天,我就回了。路上救了京里的一个贵人,耽误了些时间。听说你回益州了,我本想立刻来找你,不想那个被我搭了把手的贵人却令人寻我去京里他的府中效力。我想着,我还年轻,正好拼一拼,便应了下来。趁着走之前,把家分了,想先来找你和琬儿的,先见上你们一面,再往京里去。没想那贵人竟是派了人在路上接应。我便先去的京里,再向他请了假,等年后再去他府中报道。这便马不停蹄先到的益州。” 这番说辞,蓝氏和乔母方才已听过一遍了,倒是乔明瑾姐仨个还是头一回听。 乔明瑾还正在消化听到的消息,就听旁边的明琦大声说道:“你家里真的分家了?你那亲娘没闹起来?” 乔母气得直起身来喝道:“怎么和你姐夫说话的?没大没小,白去族学了!等你父亲回来,看他收不收拾你!” 明琦被喝得缩了缩脑袋,小声嘀咕:“他算我哪门子姐夫。” 明琦是真正与乔明瑾苦日子过来的。 在乔明瑾挑着担子被绳子挑担勒得肩膀起泡冒血的时候,她就最恨那个叫姐夫的人。 每见一回面,不说呛声,反正都是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 乔明瑾安抚地看了一眼明琦,又往乔母那边看了一眼。乔母这才缓了气,只眼光一直盯着明琦,生恐她再说出没大没小的话来。 乔明瑾看向岳仲尧:“真的分家了?” 岳仲尧重重地点头:“我跟爹说,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将来我一年给十两银子的养老钱,反正我不在,跟分不分也没两样,爹便在我走前找了族长立了文书。”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又道:“既然你不在家分不分都一样,怎么起意分家的?你什么都没要吧?” 岳仲尧意外地看了乔明瑾一眼,难道有人给她传信? 乔明瑾倒不知他这般想。 她不过是了解吴氏罢了,无利可图的事吴氏可不会去干。 而岳仲尧分家也得有个契机,不然下这样的决心可不容易,又是在他临走和小满出嫁前夕。 岳仲尧飞快地往蓝氏那边看了一眼,才对乔明瑾说道:“你走后,娘说要搬到你那院子去,找人去要你那院子的钥匙……我想着分家了,娘也不会再去烦表哥表嫂了……再说,你也想分家的……我什么都没要,临走还把手里的银子给家里留了一半……” 乔明瑾暗想果然如此。 若他要分家财,孙氏于氏大抵是不干的。她们巴不得岳仲尧不在,又能给家里拿钱,家里能省一份口粮,地里的产出还只她两家分。 蓝氏看了岳仲尧一眼,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好在这人也不算太过愚孝,倒也不是没救。只要把他和他家人分开,人还是能过日子的。 如若不然,她定是要让他和瑾娘分开各过各的。 就算她把嫁妆厚补了乔明瑾,她也觉得亏待了这个长孙女。 这些天她见了族里那么多人,哪家的嫡长孙女是嫁到乡下混不到肚饱的庄户人家的? 旁人问起她家瑾娘的夫家,她都没好意思开口。 待外院的乔父和明珏、明珩得了讯赶来的时候,也对着岳仲尧好一顿盘问。 岳仲尧被岳父问得头都快垂到地上了。 乔父得知他要效力的府上,又问了他的打算。 岳仲尧便回道:“安郡王是掌着京中的禁卫营的,我虽然现在只是当他身边的随护,但只要我坚持下来,也许也能挤进禁卫营谋个稳定的收入……我想,想等着在京里站稳住脚了,便把她们娘俩接到京里去……” 乔父听完便道:“不回青川了?” 岳仲尧摇头:“我可能近几年内是不回青川了。” 乔父听完又问:“你一个月的月俸是多少?把她们娘俩接到京里住哪?可有地方安置她们?” 岳仲尧结巴了起来:“等,等,等我在京里当了一年半载的差,攒了银两,就……就在京里租个小院,安置她们娘俩。我,一个月有三两的月俸,吃喝在郡王府内,一年总能,总能攒下一些钱的……” 抬头不经意看到乔父腰上的玉带及两侧垂挂的香包玉佩,头垂得更低了。 乔父看了看他脚上黑灰的粗笨棉鞋,再扫了两眼两个儿子脚上防水防雪的鹿皮靴,叹了一口气。 他做为下一任的乔家族长,自家的女儿却嫁了个无田无产的庄户人家。再寻不出哪一任族长家的嫡长女夫家家境是这般的了。 他现在觉得给明瑜定的亲事都有些匆促了。 也许过了年能写封信把周耀祖也叫来益州? 益州人杰地灵,寻访一个大儒指点他的功课还是极容易的事的。总不能让这个次女嫁个酸秀才,一辈子都为家计劳心劳力吧? 再不能比长女差了。 乔父往几个女儿那边扫了一眼,目光定在明琦身上。 这个小女儿的婚事一定要仔细了。 不然他在外应酬,被问到女婿是哪家哪户,都不好开口。 别人都有光鲜的女婿陪酒帮衬,若他家的女婿太上不得台面,脸面实在有些过不去。 乔父也无意与岳仲尧说太多。 起身对他说道:“你跟我到书房来。” 说完便背着手走了出去。 岳仲尧讪讪地往乔明瑾那边看了一眼,还想问一问琬儿的。看乔父正瞪向他,便也赶紧跟了上去。rs 第二百八十六章 训婿 琬儿得知自己的亲爹来了益州的消息,急忙让人把她从六叔祖家送了回来。 下了软轿,小身子跑得飞快。 待里外转了一圈没看到她爹人影时,顿个人就蔫巴了。 嘴也委屈地撅了起来。欲哭不哭的。 乔明瑾哭笑不得。 “在六太祖家玩得不高兴吗?” 乔父的六叔家有几个娃子跟琬儿年纪相仿,两家亲近,几个娃子在一起也玩得好。今天一大早,六叔祖就派人来把她接过去玩了。 小东西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乔明瑾一眼。想了想又把她斜挎包里东西都掏出来给乔明瑾看,一件一件指着都是谁给的。 乔明瑾一边兴致勃勃地陪她看着,一边默默叹了口气。 不健全家里长成的小孩,似乎比旁人更懂得看人脸色。琬儿在她面前从不敢提她的爹,也从不敢问。 这么点大的孩子从不知道有父有母在身边,会对自己的成长有什么样的影响,只知道别的小孩有的,她也想有。 更何况岳仲尧是实实在在的疼这个唯一的骨血。每次回来都不忘买些小东西给她,陪她说话,玩耍,给她洗澡,哄她睡觉,还让她坐在肩膀上。 下河村的男人疼孩子疼在内里,不太有这么外在的表现。别说抱孩子,就是摸一摸孩子的头,细声慢语跟孩子说话的都少。 琬儿从心里渴望与她那个爹亲近。 乔明瑾叹了一口气,把女儿抱坐在膝上,对她说道:“这些东西都是姐姐妹妹们送你的,可要好好收着。下回有了好东西,也要送给姐姐妹妹们。” 看小东西点头,又道:“你爹没走,这会正跟外祖父在书房说话呢。” 琬儿一听,身子立刻坐得笔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乔明瑾说道:“爹真的来了吗?真的在外公的书房?” 看乔明瑾点头,便哧溜下地,小身子朝外跑去:“我去找爹!” “你外公找你爹有事呢。” “我不吵外公,就在院子外面等!”边说着边跑远了。 乔明瑾见此,也只好随她去了。回头吩咐琬儿的乳娘和丫鬟跟着。 而书房里,岳仲尧大气都不敢喘。 什么时候岳父有这么大的威压感了? 对他一向不都和和气气的吗? 乔景昆自回到益州,身份一换,整个人身上便有了当家老爷的气势。做为下任族长,要掌管一族庶务,身份有了,气势自然也要有。 乔景昆很高兴岳仲尧有这样的反映。 对岳家存着一份畏敬,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女儿在他手里,他是绝不敢欺的。将来就算是富贵发达了,掂量掂量一下原妻后面的岳家,也不敢把不三不四的女人带到女儿面前添堵。 这也是很多心疼女儿的父母愿意把女儿低嫁的缘由。 乔景昆对于这个自己挑中拍板的女婿一直是带着一分期待的。觉得这个人会给女儿一份安稳的生活。 乔景昆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便对岳仲尧说道:“如今我家的身份你也知道了,去京中做事,只要你不犯大的过错,也没人以你的性命拿捏。” 岳仲尧点头又摇头:“安郡王并不问我的妻室情况。” 话里的意思便是,人家不知道他乔家女婿的身份。 乔景昆瞪了他一眼,这个女婿人品是不错的,也有能力有担当。就是经的事太少,还不知世间事黑暗纷杂,贵人行事间的弯弯绕绕。 乔景昆对他说道:“人家要是问了,有可能才是真的不了解你家里的情况,可人家不问,说明情况尽在掌握。人家京中的一个郡王府,又是近身随护,不把你家里的背景挖个八代十代,等闲敢用?” 岳仲尧虽然耿直,但他不傻。岳父这么一说,他便也了解了。 贵人最是惜命,哪敢随随便便调个人在身边贴身伺候的? 人家是郡王,想打听什么情况打听不出来的?况且他岳父一家又没特意瞒着。村里一问,车马行骠行一查,什么查不出的? 岳仲尧表情讪讪的。原以为真的是对方想报恩呢。 “人家想报恩自然不假。安郡王的名声还不错,你帮了他,他自然想回报给你。得知你的身份,便觉得更是能用。将来他一手提携你,把你放在心腹位置上,自然能得你感激替他卖力做事。一来能得你的忠心,二来能放心用你,三来能得了乔家在外的帮衬。他面子里子都有了。” 岳仲尧听岳父这么一说,只觉得原本简单的一件事也变得复杂了。 外人看着确实是安郡王想报恩,而他一个穷小子能得入郡王府,自然是要对郡王感恩戴德,努力做事的。 将来郡王看他勤勤恳恳,自然愿意把心腹隐私的事交给他去做。而他因为感恩郡王的提携自然会拼尽全力。而安郡王有了忠心耿耿的手下,又是知根知底的,自然是如虎添翼。 再加上他又是乔家的女婿,将来没准安郡王还能得到乔姓官员的帮助。就算得不到帮助,至少乔姓人不会与他为难。 这可不就是两相便利,你好我好的事? 岳仲尧忽然觉得他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若是他想在京里拼出一份成就出来,看来光一份热忱还不够。 他自己要多学一些本事长些见识是一定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要学的。但当务之急,为了不让自己的小命被别人拿捏在手上,借力是一定要的。 岳仲尧想明白后,扑通跪在乔景昆面前:“岳父,小婿从来没想过要弃了瑾娘。那四年在战场上,小婿一刻都不敢忘了瑾娘,最惦记的也是她,生怕小婿死了她无依无靠。待回来后,也是被逼急了才会应下要娶柳家女子当平妻的。当时也只是想先应下来,之后再想个两全之计。小婿心里从没想过要纳别的女子来给瑾娘添堵。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小婿都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小婿心里一直感激岳父把瑾娘嫁给了我,小婿发过誓要护瑾娘周全,要给她安稳日子过的。小婿从没想过纳娶别的女子。请岳父相信小婿!” 乔景昆听完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这个女婿像块璞玉,只要稍稍一打磨,就能绽放出光芒来。 他方才只稍一点拨,他就明了。确是个聪明的。 不怕他不借力,就怕他将来飞黄腾达了,踩着妻子及岳家,再把妻子及岳家远远地抛下了。 瑾娘这些年过的日子他全看在眼里,只他一直也没帮上忙。心中焦急也无计可施。把女儿领回娘家一直是他不愿做的。 如今他家有能力了,他自然想给女儿最好的。为了女儿日后的生活,对女婿敲打一番,自然是必要的。 好在这个女婿的所做所为他一直看在眼里,知他禀性,也才想要敲打提携他。不然若是朽木一根,或是品性不堪的,他也没那份心力。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女儿领回来再嫁了事。 乔景昆亲自把岳仲尧扶了起来。 待他落座,又语重心长道:“做父母的都想自家孩子过得好,安稳无忧。你既然说你不会有二心,我自然愿意相信你……” 岳仲尧急急地打断乔景昆的话,道:“岳父,请你相信小婿,小婿从无二心,这辈子小婿只要瑾娘一个就够了!” 乔景昆点了点头。 又道:“如此我就放心了。你也看到了,我女儿的身份不仅是益州乔家人,而且还是嫡支嫡房嫡长的女儿,在乔家不说嫡房里,就是庶支旁支,都寻不出哪个女婿是你这样的身份。我这么说并不是要压你一头,只是想让你惜福,以后对瑾娘好些。我家这样的身份,就是把瑾娘领回家再嫁也是不差的。” 岳仲尧起身,朝乔景昆做了一个揖:“请岳父放心,小婿明白岳父的苦心。小婿一辈子都会对瑾娘好的。” 乔景昆又点了点头。 转身从书房的暗格里拉出一个盒子,数了一千两的银票递给岳仲尧。 “这是一千两的银票,你拿着……” 岳仲尧急道:“岳父,小婿能养得活妻小。等瑾娘给她祖父守完孝,小婿也攒够钱了,到时小婿就把瑾娘和琬儿接到身边。这钱小婿不能要。” 岳仲尧摸着腰间干瘪的荷包,面上坚定。哪里能要岳父的钱来养娘子的? 乔景昆把钱又推向他,眼里不容置疑:“拿着。切忌,永远都不要做打肿脸弃胖子的事。你在外做事,除了要禀持本性外,还更要懂得‘识实务为俊杰’这句话。这钱是给你在京里打点用的。有能力又用心做事自然是必要,但稍加用心经营也不可缺。有些应酬交际的事,哪怕厌恶,也要去做。与人为善,但又不能得罪小人。将来你好了,瑾娘才会好。” 岳仲尧又扑通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那千两的银票接了过来,郑重说道:“小婿多谢岳父的指点。请岳父放心!” 乔景昆朝他点着头,又说道:“就住在瑾娘的院里吧。这段时间就跟在我的身边,正好我也带你认些人。” 岳仲尧自然知道岳父这是想领着他多看多学些东西了,便一脸感激地应下了。rs 第二百八十七章 愿景 岳仲尧一脚跨出岳父的书房门,就看到自己女儿正坐在院门的台阶上抻着脖子朝书房门口张望。 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还微微带着些酸。 小东西原本就一直注意着书房的动静,看岳仲尧推开门出来,嗷嗷叫唤着就跑了过去。 奶娘摇了摇头和丫鬟跟在后面。 这孙小姐虽不是内孙,但全家就她一人最小,全家大小都宠着。整个人有几分乡野的挚朴和活泼。 也就这些天被拎去女学,拘着学了几天规矩,走路也才不跑不跳了。规规矩矩的,行动间有模有样。 只今天得了生父来寻的消息,整个人又跳脱了起来。好在家里的几个主子都不在意,她也不好多说。 反正孙小姐还小着呢,就是长歪了也能掰得过来。 奶娘正想着,抬头就见那父女二人已是亲热地抱在一起了。 大宅门里的小姐向来是笑不露齿的,从姑娘会走路开始就被教导了。哪里有像孙小姐这样笑得大声的? 六岁的孩子也不小了,都知道要避嫌了,哪里还像这样被父亲揽在怀里,向上抛高的? 她也从没见过宅门里哪对父女这么亲热过。 看旁边的老爷不说话,只微笑着垂手在一边看着,她便也低了头,又往后退了几步。 她虽是奶娘,但孙小姐又不吃她的奶,教养问题自然也由她家长辈来,她便只负责孙小姐的安全和日掌的起居罢了。凡事多听多看少说总不会有错。 这份工钱给的高,她家里还等着她的贴补呢。 那边岳仲尧把女儿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问女儿道:“琬儿想爹爹吗?” 琬儿兴奋地重重点头:“想,琬儿想爹!” 岳仲尧在女儿额上亲了一口,激动地把女儿抱得紧紧的。 乔景昆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看父女二人互动,装做不虞,对琬儿说道:“琬儿只想着爹爹,便不想外公了吗?” 小东西扭着身子看向乔父:“琬儿喜欢外公。只是外公天天都能见到,爹爹这才来嘛……” 乔景昆上前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领你爹去你母亲院里吧,让你母亲给你爹做身新衣裳穿。” 小东西还不知道新衣裳旧衣裳会有什么大的区别,只以为快过年了,他爹也要做新衣裳,便高高兴兴地点头,指着岳仲尧往院外走。 岳仲尧也没把她放下地,高高兴兴地抱着女儿,朝岳父道了辞,就抱着女儿往外走了。 乔景昆看着女婿孙女走远的身影,又吩咐身边的小厮去库房挑一些好料子送到大小姐的院子。 他也是过了二十多年苦日子的,自然不会去嫌弃岳仲尧穿得不好。但逢高踩低的人总是不少,他不能让别人在背后笑话他女儿,让人在背后对他女儿指指点点。 岳仲尧抱着女儿回到乔明瑾院子的时候,乔明瑾也正领着人在选料子裁衣裳。 既然父亲说了年里要带岳仲尧四处走动,多识些人,那他便不能穿得太差了。 父亲过了年要接任族里庶务,他跟着父亲在外行走,自然也是代表着父亲的脸面。 乔明瑾原就有女红基础,再加上后世看的太多,对时下的衣裳提一些建议,做一些改动还是很愿意做的。 事实上,她们一家回来后,里外的衣裳都是重新做过的。虽然还在孝期,都是穿的素服,但经乔明瑾的改动和指点,一家人的衣裳穿出去也是惹眼得很。 弥补了一家人气势上的一些不足。 这世家子弟的风仪气势,除了骨血里带的,还要经年累月在那样的环境里浸染才行。 他们一家虽然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大族后代,但在乡间生活了那么多年,哪怕改头换面,也不是一时半会就会有益州乔家子弟的风彩的。 好在蓝氏和乔父从没忘记过对几个孩子的教养,读书认字,女红规矩一样不落。又以己身当表范,几个孩子自小跟在乔父和蓝氏身边学,便跟庄户人家的娃子们大大不同。 如今回了益州本家,改头换面,明珏几个是聪明好学的,经过族学里的学习和点拨,行动间已越来越有世家子弟的风仪。 而经乔明瑾设计改动过的衣裳也给一家人添了几分神彩,多少也转移了一些旁人的视线。 “瑾娘……” 岳仲尧发现他每次见到乔明瑾都忍不住激动。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激动,就是觉得很迫切地想见到自家娘子。 “回来了。”乔明瑾笑着朝他点头。 琬儿见娘亲向她望来,便挣扎着下了地,虽然她觉得还没被父亲抱够。 “饿了没有?让奶娘带你去吃点心吧。”乔明瑾对女儿说道。 “不饿。” 小东西刚朝乔明瑾摇了摇头,看到自家娘亲笑眯眯地看着她,便眨巴了两下眼睛,又朝她爹望了望,这才跟着奶娘出去了。 岳仲尧生怕乔明瑾开口说些什么,急忙先开口说道:“爹让我住在你这里!” 乔明瑾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便对站在屋内伺候的春芽说道:“领两个人去把东厢房收拾出来,再让人去库房领些被褥及用品。” 看春芽应了是,带着人下去了,才给岳仲尧倒了一杯茶,在他对面坐了。 缓缓问道:“请了多久的假?什么时候回府里销假上工?” 岳仲尧也没忙着喝茶,眼睛盯着乔明瑾不放,回道:“过了元宵就正式销假上工。只是这里往来京城快马也要几天功夫,只怕初上就要走了。” 乔明瑾点头,又问了他一番云家村和下河村的情况,及她的作坊的情况。 得知一切都好,便放了心。 岳仲尧想了想又说道:“你那院子,表嫂并没有把钥匙给我娘。临走我又分了家,我交待过我娘了,我娘,她不会搬进去的。” 说完,多少有些不自在。家里又不是吃不上饭了,做婆婆的觊觎媳妇的院子,哪里都说不过去。便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生怕乔明瑾听了不高兴。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道:“若以后我不回去住了,那院子便给你爹娘住也没什么。我只是怕表哥表嫂难做。” 岳仲尧眼睛亮亮地对乔明瑾说道:“等明年你给祖父守完孝,我便接你们母女上京里去。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块。” 乔明瑾看着他说道:“你进了京只怕要住在郡王府里吧。” 岳仲尧点头道:“嗯。我一个人住哪都没关系。不过我问过了,有成了家的护卫都租了房子住在外面的。等我攒了钱我也租一间好一点的小院,让你们母女住得舒舒服服的。等将来我攒的银子多了,咱就买一间小院子住。” 乔明瑾看他说到前景,两眼里冒着光,也不忍泼他的凉水。 京里居大不易,就凭他当护卫的那三两的月钱,只怕攒到他退工都不一定能在城内买一间小院的。 “瑾娘,你放心,我这护卫也不会一直当下去的。来接应我的人都说了,我这年龄,又是成了家的,就算在郡王身边当贴身护卫,也当不了两三年的。郡王不过是想把人贴身放着,就近观察各人品性,好安排合适的岗位罢了。” 看自家娘子并没有露出不虞,很是专注地在听他说话,很是高兴。 便又说道:“那接应我的人是郡王亲自派来的,我想他定是得了郡王爷的吩咐来提点我的。郡王如今掌着京中的禁卫营,护着京都的平安,他手下不管是大头目还是小头目,都需要心腹忠心之人。像我这样得了他恩惠的,他用着放心,只要我表现出我的能力和忠心,将来我也一定能拼一份前程出来的。到时候,你跟着我就不会吃苦了。” 乔明瑾发现岳仲尧说到前程的时候,眼睛很亮。 也许每个男人心里都是有着一番抱负的吧。能一展抱负,护妻儿家小平安周全,必是每个男人心中的愿景吧。 乔明瑾不知道她的愿景是什么。 来这个世界快两年了,似乎她一半融入这个世界,一半还在天外。 她似乎没什么强烈的归属感,只不过是想把眼前的日子过下去罢了。 这个男人似乎已把前路一一为她扫清,努力去营造她想要过的日子。只是她还不敢轻易地朝他伸出手。 京都啊,那是个繁华的地界,也是个纷乱的地界,轻易能把人的良知泯灭了。 “你站起来,我给你量量身,好给你做几件衣裳。” 乔明瑾朝他说道。 岳仲尧有些激动。他多久没穿到瑾娘给他做的衣裳了? 在军中时,那衣裳都破得不像样了,他还一直穿着。最后连他的上官都看不过去了,从自己的包裹中寻了件外衣丢给他。 他不好解释,不过也把那件破得不成样的外衣脱了下来。只也没舍得扔,一直放在包袱里。只是后来奔跑逃命中不见了。 榻上散着好几匹颜色不一样的锦缎,都是他没穿过的好料子。 又见自家娘子把榻上的衣料一一拿过在他身上比着,岳仲尧心里热了起来,热得发烫。 原来刚才瑾娘就在给他裁衣裳呢。rs 丧假 爷爷下午走了…… 现在要赶往机场, 告假几天…… 抱歉c 第二百八十八章 心境 岳仲尧在乔明瑾的院里盘桓了一个下午。 乔明瑾没什么空理他,自接过乔父让人送来的几匹锦缎毛皮,便带着针线房的娘子给岳仲尧赶制衣裳。 岳仲尧心里美滋滋的,什么都不做,光看着乔明瑾都觉得异常满足。 这一个下午便在自家娘子的院里陪着女儿玩耍和痴看自家娘子。 直到天边昏黄,还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当天晚上,乔父给他设了家宴。 并没有请外人。只是自己一家人,包括已搬出祖宅的乔父的几个异母兄弟。 乔景仓、景山、景涯、景岸四家人都携妻带子的来了。 乔父领着岳仲尧与四家人一一见礼。给这几个异母弟弟介绍着自己这唯一的女婿。 乔景岸等人做为长辈,没有参与过乔明瑾的婚礼,也没有添过妆,见了岳仲尧,便一个不落地都给了长辈礼。 礼物用精美的盒子装着,看不清内里,不过只瞧盒子,相必这礼也轻不了。 这几家人,哪家都不是缺钱的主。当然,乔景岸一家的家底要略薄一些。 不管这些人内心如何想,但至少明面上与乔景昆这一家人都和乐相融着,尽显着骨肉一家亲。见着岳仲尧也都拍肩摸背的,亲热的很。 这一晚乔父面上笑容不断。 也许在他眼里,这兄友弟恭,一家和乐,便是旺家旺族之相吧。对于他这个离家多年的人来说,这样的亲热和乐,正是他想看到的。 而琬儿这些天,乔明瑾瞧着总觉得自个女儿少了几分自信,与族里相仿的孩子在一起玩也总是少了几分底气。 但今天看她在饭厅里不间断的嘎嘎的笑声,便知这小东西心里欢快着呢。 在小孩子的心里,也许父亲的形象真的是高大威猛无敌的。骂不过别人,便要回家告之父亲。打不赢人家,也要回家找父亲相帮。 父亲在不在身边,似乎有很明显的差别。如今似乎撑腰的人到了。 乔明瑾往女儿那边看了一眼,笑了笑。 这晚的家宴,自然是和和乐乐,热热闹闹。乔父带着岳仲尧连番敬酒,连女席都不落。自家骨肉,自然不讲究什么男女之别。 杯酒觥筹,言笑宴宴,直吃到月上中天。 酒足饭饱,自然是各回各家。临走,乔景山等人都对岳仲尧热情相邀,岳仲尧自然也是一一应下。 今天的岳仲尧虽然在来益州前有一些准备,但今天见到自家娘子这么庞大得力的娘家,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忐忑。 瑾娘的这几个叔叔,哪一个都不简单,都有官身。那几个婶娘也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几个堂弟堂妹,真真正正的世家子弟,举手投足,跟他岳家的那几个兄弟姐妹是绝不能比的。 瑾娘的哪一个堂妹嫁得都比她好。岳仲尧想到此,心里多少觉得有些对不住自个娘子。 而那一头,乔景仓的妻子小方氏在临走前还亲热地接着乔明瑾的手,热情的让乔明瑾觉得是不是也跟她一样换了一个内芯。 “瑾娘啊,你这才回来,益州想必还不熟,不怕不怕,有二婶娘在呢。年里二婶就领你和岳女婿到族里各家都走上一走,再去一些本家的亲戚家里走访走访,二婶也领你们到益州各集各街走一走,看看跟青川有什么不一样啊。” 小方氏一脸亲热地拍着乔明瑾的手。 乔明瑾任她拉着手,嘴里噙着笑,还不时点头或是附和两句。 她如何瞧不出小方氏的心思? 这当了这么多年的乔家长房,忽然有一天,嫡房变庶房,长房变二房,从天上掉到地下,心里如何能好受了? 这内里的滋味只怕也只是自己知晓。 可如今忽然看到长房嫡长女的女婿只是一个穷庄户人家,地里刨食的,这心里不免又痛快了几分。 长房嫡房又如何?还不是过了那么多年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倒是她们这一家子跟着在京里吃香喝辣了那么多年,而她生的两个女儿也都借了家里的势嫁了好人家。而她长房嫡长女又怎样? 小方氏心里痛快,忍不住都要大笑几声。迫不及待地想回家与她婆婆方氏分享分享。 而乔景昆带着一家人送走乔景仓那几家人,便领着几个儿女回了院子。 岳仲尧和乔明瑾把乔父乔母和蓝氏送回了各自的院子后,夫妻二人便一前一后往乔明瑾的院子走去。 岳仲尧抱着女儿默默地跟在乔明瑾身后,心里忐忑不安。 他不是个傻的,席间别人对他的态度他自然都看在眼里。对他好的,对他不屑的,他自是有眼看到。 这一家女儿只有自家娘子嫁得最不好。他做为瑾娘的夫婿心里当然会有不自在。 他不确定瑾娘回了本家,是不是对他的态度会更冷淡…… 琬儿早已趴在岳仲尧的肩头熟睡,岳仲尧几次想开口,又怕惊醒了怀里的女儿。 一直到进了院门,岳仲尧才期期艾艾地唤了一声:“瑾娘……” 乔明瑾就着丫鬟们手里的灯笼里透出的清冷的黄色光芒,回头看了他一眼。 良久才道:“夜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又示意后面错了好几步的奶娘去接过琬儿。 岳仲尧闻言眼神黯了黯。 在奶娘到了近前时错了错身子。 “琬儿说想和我们同睡……”声音低沉沉的,好在能让乔明瑾听清楚了。 乔明瑾有些错愕。 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趴在他身上熟睡的女儿,扭头看到奶娘和几个随侍的丫鬟都低垂着头缩在暗影里,便近前两步。 小声道:“益州有风俗,出嫁女回娘家的时候,是不能在娘家与夫婿同房的。况且我还在孝期。东厢房丫鬟们已收拾好了,这会火盆应是点起来了,你赶了几天路,也累了,早些睡吧。明早爹还要带你出门。” 乔明瑾说完便径自接过琬儿,抱着女儿转回了自己的房间。 岳仲尧愣在那里。 那样的风俗,好像别的地方也有。只不过这个同房,却不是夫妻不能同一间屋子的意思,而是…… 岳仲尧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娘子抱着女儿闪身进了屋子,很快在几层帐幔后消失不见……直至有丫头对他唤道:“姑爷……” 岳仲尧回头看了那个出声的丫鬟一眼,便转身往东厢房去了…… 次日一早,岳仲尧还来不及见妻女一面,就被乔父派来的小厮叫走了。 琬儿起得比平时要早,也未能见着父亲一面。 还以为昨天见着亲爹只是她做的一个梦。后听闻父亲真真的来了,喜得让奶娘丫鬟三两下帮着净了脸,又换了衣裳,就飞身去了乔父的院子。 却是没能见上一面岳仲尧一面。 乔父早早就领了岳仲尧出门去了。 乔景昆对岳家虽然几多不满,但对这个女婿倒是没有多少微词。 在强人的手下救了他,素不相识,又能把他背去医馆救治……只见了女儿一面,心生爱慕,纵家里反对,心意也不改……女儿提出和离,坚决不依,在他面前又是磕头又是起誓……为了女儿,又辞了可见的前程只愿回家守着妻女……如今为了妻女,又执意分家远赴京城,只为求一份前程…… 乔景昆跟蓝氏谈过乔明瑾的婚事,自回了益州,他和蓝氏心里的想法更是坚定。 自家女儿虽然低嫁了,婆母为人还克薄,但好在岳仲尧待瑾娘始终一心。 如今又有益州乔家在,谅岳家也不敢对自家女儿如何。将来要给女儿气受,也得掂量掂量。 虽然世人嫁女皆高嫁,但娘家势微,高嫁女在婆家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几多辛酸只怕也不是外人能够了解的。 瑾娘如今虽然低嫁,为人看不起,但好在女婿爱重,将来在女婿的前程上,乔家在后面再推一把,想必岳家也不敢对瑾娘不好。瑾娘以后自然会有一份幸福安宁的日子可过。 乔景昆想清楚后,一大清早便派小厮把岳仲尧叫走了。 乔景昆陪着女婿用过早饭,又耳提面命了一个多时辰,又是对女婿的衣着品头论尾了一番,又让人拿了香囊玉佩与他戴上,直至满意了,这才带了他出门。 岳仲尧的衣裳,乔明瑾早交待针线房的人赶制了出来,大氅也是现成的。乔景昆一家子回来后,备了好些衣料、皮毛,从库里挑一件合身的大氅给岳仲尧不是件难事。 乔景昆一早带着女婿出门,便先往代族长和几个族老家里拜访。 那岳仲尧长得本来不差,又身材魁梧,穿上锦缎大氅,便像是天生的衣架子似的,丝毫看不出是乡下地方来的。面目虽然黑了些,但男人嘛,太白了,倒让人觉得男人气势不足。 故这天的岳仲尧,在代族长和几个族老家里穿梭拜访,倒是让那些人意外连连。 这些人早知道乔景昆长女嫁了个庄户人家。 这些人哪家没个庄子田地的? 佃户庄户的也有不少,自然见过不少地里刨食的庄户人家,本以为岳仲尧和这些人一个样,却不想这岳仲尧除了为人不够圆滑,有庄户人家的质朴之外,倒是落落大方,见识还不浅,竟是丝毫瞧不出半点庄户人家的模样。 代族长和几个族老对他的印象大大改观,拉着他热情地问长问短。 得知他年后要进京到安郡王府里当护卫,纷纷出谋划策,还各自搜罗着自家能用得上的人脉。 这番作为自然让岳仲尧感激在心。诚心诚意地给这些长辈、族老们施礼磕头。至傍晚归家时,额头都青了好大一块……rs 第二百八十九章 走动 自那一天开始,岳仲尧就异常忙碌了起来。跟着乔父日日天光一亮就出门,挨家挨户拜访。 这益州乔家是个百年大族,家大业大,族人众多。不说本家嫡房、庶房、旁支,就是那众姻亲故旧都不少。不止益州本地,就是邻近几县都有不少。 等着乔景昆走访的人家,就算他一早天亮出门,夜落方归,要走访完这些相近相熟人家,就算他一天要上几家,只怕也要排到年后去了。 而乔景昆年后要接任乔家族长一职,那乔家庶务众多,他要多认识些人多交好些人家,与族人友善与姻亲故旧联络往来,这走访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可怜他从回到益州就没在家浑沦歇过一天。 而岳仲尧一来,乔父自然没把他落下。 二人一起,又伙同明珏、明珩兄弟二人,这父子翁婿四人,天一亮就出门,不到夜幕拉上不归。 乔父有心提携岳仲尧,自然是每次走访都把他带上。生恐他阅历不够,为人处事、交际应酬不足,便时刻把他带在身边,不时提点一二。 碰到有能帮衬他一二的族人,自然更是不放过,领着他表示出万分诚意。 而临年节越近,外出授官或是在别处谋生做生意的族人也纷纷归家,在京里任职的族人就回来了好几位。乔父自然更是要带着岳仲尧上门拜访。 这些族人对离家多年一朝归来的乔景昆也表示出了极大的欢迎。 做为乔姓族人,眼前之人便是下任的族长,自然是不敢怠慢。 这乔姓先祖早有明训,族长一职需由嫡长房担任。 而乔景昆的三叔祖任这代族长一职,不过是因乔兴存一直在京任职,代为掌管族中庶务罢了,大事还是要禀报给乔兴存。而乔兴存一死,在嫡房无人可托的情况下,族中事务便由着与乔景昆祖父同父同母,同为嫡房的三叔祖代为掌管。 做为乔姓族人,不管内里如何看待乔景昆这个人,不屑也好,不服气也罢,但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这个乔姓族长之位也没人比他更有资格的了。 固族人都向乔景昆表示出了最大的善意。对乔景昆如今唯一的女婿,自然也有心提携一番。 世上这人脉关系便是这样,也许人家现在屈居你之下,但谁知别人以后不会有好的前程呢? 与人善意,也许对自己以后也会多出一条路来。 于是,有那对京中熟悉的,便与岳仲尧把酒言欢,对他分说了一通京中各家各族各门各官宦家里的一些事。 而那京里局势、国之大势、官场、人际等等情况也一一与他言明。 而有那在军中任职之人,对于这个实打实从战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乔家女婿更是喜爱几分。不吝与他说了一些军中事宜,包括他要服侍的安郡王及他所领的京中禁卫营。 有一些有拳脚功夫的,也对岳仲尧指教了一番拳脚。 这对于从没进过京,还是一脸迷茫的岳仲尧来说,实实受益匪浅。 于是这一个年里,岳仲尧认识了不少人,他的头也磕了不知多少个。不过却磕得他心甘情愿,诚心诚意。 而随着年节越来越近,乔明瑾和蓝氏等一干家人也忙碌了起来。 这是她们一家首次回本家过年,又是初初执掌乔家大宅事务,那族人都盯着呢,自然不能出一丁点差错。 乔母两眼抓瞎。她从来没被人伺候过,也从来没管过人,更不要说安排这么大一家子的各项事务。 越是年近,乔母很是不安。生恐出错遭人耻笑,害丈夫孩子被人笑话,很是忐忑难安。 蓝氏自然知道她的心结,便很是安慰了她一番。 这个媳妇虽然并不是她心中最合适的人选,但这二十几年来,与她和景昆患难与共,她和儿子都不懂田地事务,这个媳妇便一肩担下了一家生计…… 家里地里日夜操劳不说,服侍她更是尽心尽孝,对儿子景昆也是事事顺从,更是为她们乔家生养了五个孙子女。这二十几年来,云氏任劳任怨,上养老,下养小,吃糠咽菜从无怨言…… 她没什么不满意的。 蓝氏便时时刻刻把乔母带在身边,言传身教,教她一些家中庶务,与人际应酬往来事体。 好在乔母虽然从没接触过这些,但她为人很是利落。以前在家就是家里家外操持的,做事又利索,又有蓝氏时时教导,还有蓝氏安排的婆子在旁不时提点,乔母又是个愿意学的,所幸没有出过错。 而这个年里要办的年货很多,要安排的事体更是牛毛一般,还不能落下一二。 那年货不止是本家本宅要准备,还要准备一些应酬往来之用,还要备着给族人及众烟亲故旧的年礼等等。 家人、族人、姻亲、故旧,还有一干下人佃户……要采买的东西便越来越多。而要顾全的事务也实在太多,蓝氏带着乔母及乔明瑾三姐妹完全忙不过来,于是蓝氏便把乔景岸的妻女及乔景仓、景山、景涯三人的妻子都唤了来。 乔景岸夫妻与蓝氏自然亲厚几分。他姨娘没了,而他本人又没多大建树,分的家产又少,还有几个子女示曾婚嫁,以后都要仰仗这个嫡母嫡兄。自然是要好好亲近来往的。 而乔景仓等人,对于这个嫡母的吩咐,也不敢不听,不说族人都看着呢,就是情理上也过不去。 嫡母还在,做为庶子女自然是要在身边服侍的。能放他们出外自在过日子实是嫡母大度。故对嫡母的吩咐自然是不敢不从的。 蓝氏对乔兴存的这几个庶子自然是没什么怨恨的,再者如今这四家人都搬出去各过各的日子了,她自然也不好说些什么。 这四家的媳妇一直随乔兴存在京里生活,娘家也不是普通人家,掌家理事的本事自然是有的。请她们来祖宅帮忙,自然是省事省心之举。 而这四家人自然也想在族人面前得一些好,故蓝氏一唤便来了。 世人哪个不在乎名声的? 一来可表示他们的孝顺,二来可展示他们的能力,三来可获得一些好的名声,何乐而不为? 乔景岸的妻子黄氏自然是真心实意唯蓝氏之命是从,但小方氏、杨氏、张氏三人自然有各自的小算盘。便好在三人重名声,明面上的事做得自然是漂亮得很。 蓝氏对于几人的小心肠视而不见。只要这几个人还认她是嫡母,还顾及名声,事情就好办。 这血脉亲情,谁也逃不掉。不管这几家人心里如何想,但在外人眼里,他们就是一家人,父亲没了,但嫡母还在,世情都容不得他们对蓝氏不敬。 而蓝氏这个嫡母初回本家,若是对几个庶子庶媳妇不闻不问,恐也会遭人诟病。 故蓝氏不时让几家人来请请安,又让乔父和明珏、明珩几人与他们几家频繁走动,又吩咐乔明瑾带着明瑜、明琦经常与堂妹堂嫂等人不时来往,赏景喝茶聊天。 于是这乔家长房的做派看在族人眼里,便算得上和乐相融,嫡房庶房一家亲。代族长和几个族老也是不时点头颌首,对乔景昆和明珏、明珩几人不免更是亲近了几分。rs 第二百九十章 不信 在乔明瑾和一众家人正忙着准备年节之事时,远在青川的周府也是一片忙碌中。 下人奴仆奔走忙碌,却又不免带了几分小心。 府里的气氛实在有些压抑。 主子们不展笑颜,下人们自然要紧闭唇舌,一心只埋头做事。 那听风院里周宴卿自从京城回来后,把自己关在房里已是数天了。 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当他冒着风雪炎寒,不顾冰雪封路之险,紧赶慢赶回到青川,拉着那从京城喜铺采购回来的满满当当一车的喜帐喜被、红绸红缎、盖头凤冠、首饰衣饰,及一干成亲所用的喜庆用品回来时,却不料,那佳人早已是人去房空…… 他呆呆地站在铜锁把门,旧日曾欢笑饮宴,佳人坐陪过的大门口,久久不能回神。 作坊里外,不论他走上多少圈,都再是看不到那旧日空谷幽兰般的靓丽容颜…… 他掌周家庶务多年,手中自然有一些人脉,要打听乔家之事自然是易如反掌。更何况周耀祖也亲口向他承认过他益州乔家嫡房二女婿的身份,周宴卿便不得不接受了乔明瑾身份转变,举家回归本家的事实。 那乔明瑾留下的书信他已看过数十遍,每一个字都能背下来了。 他回来时才进腊月,在得知乔明瑾踪迹后正待快马去寻时,却不料被其母周老太太拦了下来。 在周宴卿回城后,为着乔家的事四处打听,在回来隔日便迫不及待往下河村去寻访佳人时,周老太太并未拦着。 反正人都不在了,就算儿子日夜蹲守又有何用? 她放心得很。 就算乔时瑾身份华丽转变,由一普通穷酸农户转为世家大族嫡房嫡女,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一个二婚且还带个拖油瓶的女子成为她的媳妇。 等着成为她媳妇的人选能从她周府门口排到青川城门口。再者说京里那官宦之家娇生惯养,琴棋书画皆通,貌美端庄的黄花大闺女不照样跟着儿子回来了? 她犯得着去求一个二婚女吗? 家大业大,世家大族又怎样?成过亲,又生过女,在她这里无论如何也通过不了。 而临到这时,周宴卿才知道跟着他一路从京都冒着风雪炎寒,不逢店打尖轻易不出车厢的,京都礼部结事中的庶女颜氏,原来并不是来青川寻什么亲戚的。 实打实是不远千里,来给他当续弦的。 直到这时,他才得知早在他远赴京城之前,他那个母亲就与京里身居要职的族叔书信频繁,议定了他的亲事了。 在京时,母亲还去信让他在京里喜铺多多采购成亲用品。他以为母亲是看不上青川的东西,想给瑾娘一个体面,没想到这一切都不是为瑾娘所备。 母亲说的让他赶在年前回来,要好生为他筹备婚事原来竟是真的,只不过对象却不是他心中认定的罢了。 早知道在走前就托媒婆下了定,也省得如今要承受这般变故。 只是,他母亲为他做了这一切,若是再来一次,走前他真能与瑾娘互换庚帖吗? 周老太太直接击碎了他的念想。 就是再来一次,仍是这样的结果。因为她根本就没打算接纳乔氏明瑾。 对于京里族弟为儿子选的颜氏女,她满意得很。 颜父虽只是小小的一个礼部给事中,但人家颜氏好歹是京中官员之女,她周家虽家财万贯,但地位低下的商家如何能跟那士宦相提并论? 儿子一个丧了妻的商户,能娶京中官员二八花期之女,已是祖上保佑了。 人家还没有让他千里迢迢去京里迎娶,直接把人送来青川,让儿子能从青川直接迎娶过门,那嫁妆也已备置妥当,这已是亲家看重了。 如何还敢挑三拣四? 得罪了颜家,得罪了京里得居高位的族叔,也不是周宴卿一已之力能承担的。 他周家遍布全国各地的生意,若没有京里相助,只怕也不过是一能糊口的普通商户罢了。 她承担不起这个结果。 周宴卿同样也做不了家族的罪人。 族人仰仗她们周家而活的人家多着呢。 再说赵丽娘,自周宴卿从京里带颜氏女回来之后,她就坐不住了。她感觉她不堪一击的地位受到了严重威胁。 虽然颜氏女并不住在周府,但她仍能感知到她灰暗的前景。 一个不受宠且无子的妾室,在娘家得力的正妻面前,如何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赵丽娘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求神祷告,烧香拜佛,求人奔走,皆是无用。还是要紧紧抓住她的夫主周家六爷,方为正道。 “呦,赵姨娘这又来了?这回又是做了什么补身好汤啦?” 听风院看门的两个婆子看着赵丽娘款款袅袅而来,对视一眼,二人那眼里不免露出几分轻蔑。暗中撇了撇嘴,朝赵丽姨戏谑道。 赵丽娘把她二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只是形势比人强,她虽是周府最说得上话的六爷的枕边人,但长年不受宠,在看门的婆子及听风院的一干下人眼里,她赵丽娘的身份竟是与她们不差分豪,也许在她们的眼里更是不堪。 起码不说近身伺候的丫鬟,就是院里的粗使婆子也是经常能得见六爷一面,而她则被放逐到偏院,有时候几个月都不能得见她心心念念之人一面。 她同样是京里的族叔所送,但如何能与那位族叔亲自牵线拉媒、京中官家小姐相比? 只怕颜氏女一进门,她也许就要老死在偏院了。 “见过两位妈妈。这食盒中盛的是丽娘亲自熬的人参鸡汤,六爷一路辛苦,又是风又是雪的,只怕体内积了不少寒气,这人参鸡汤此时吃着正好。丽娘可是从天不亮就熬到现在了。就请两位妈妈看在丽娘一番辛苦份上,让丽娘亲自把这份鸡汤给六爷呈过去吧。妈妈看,如今天冷得很,这鸡汤受了凉,只怕便凝住喝不得了。” 赵丽娘说完看两位妈妈只盯着她手里提的食盒,撇嘴不说话。眼睛一转,便从袖管里掏出几个散碎银子塞到那二人手中。 “妈妈也知道丽娘在府里不易,身上钱财不多,这还是丽娘从月例里抠下来的,两位妈妈且拿着打些酒喝。哦,对了,这食盒里还有专门给两位妈妈做的一些点心,妈妈们在这大冷天的,要守门看院,辛苦了。这便给两位妈妈位吃个新鲜吧。” 两位婆子掂了掂手里的散碎银子,又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婆子扭头往院中听了一耳朵,便对赵丽娘说道:“赵姨娘进去吧。不过若是六爷发火,你可不能说是我们放你进去的,这可是你自己强行进来的,我们碍于你的身份,阻拦不得,你这才得以进院的。” 赵丽娘心里不屑,但面上装着受恩大喜过望的样子,朝两位婆子谢了又谢,又把食盒里的一份点心放下,这才迈着欢快的步子进了院子。 听风院里静悄悄的,门口不见丫鬟守门,周宴卿的贴身小厮也不在外头听令。静得有些可怕。 赵丽娘来到正房门口,侧耳听了听,也只听得到冬日寒风呼啸的声音。 “爷,是婢妾丽娘。婢妾给爷熬了人参鸡汤,正热乎着,婢妾给爷送进来啊?” 说完侧耳细听,不见回音。 赵丽娘是知道周宴卿这几日都窝在听风院不出的,正踩着点来的。房内无人应声,但六爷也没有出声驱赶啊。 赵丽娘心中暗喜,整了整衣裙,又扶了扶头上簪钗,这才迈着细步推门进去。 内房几层帐幔后,宽大的拔步床上,周宴卿身着常服闭着眼抱臂倚在床头。 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闭眼养神。 赵丽娘痴痴地盯着周宴卿的面容贪看。 这是她的良人啊。 自从跟了他,她的心便全系在他的身上。即便往日恩宠少得可怜,这一年来更是没有近她的身,可她还是全身全意地念着他,盼着他。 她赵丽娘的后半生幸福与否,全系在眼前这个良人身上。 最好能得良人怜惜,在续弦之前给她个孩子。哪怕正妻进门排挤她,她后半辈子也能有个依靠了。 “爷,婢妾带着鸡汤来了,正热着呢,爷现在要用吗?婢妾给爷盛一碗吧?” 赵丽娘说完紧紧盯着周宴卿的眼睛。只是奈何周宴卿的眼珠都不曾动一动。 赵丽娘等了许久,不甘心,又唤了两声。 这鸡汤她熬了许久,最是该趁热喝,冷了鸡油凝成一片,还如何下口? 在赵丽姨正准备备唤第四声的时候,周宴卿睁开了眼睛,先是盯着床尾看了半晌,这才朝赵丽娘看来。 赵丽娘被周宴卿冷冷清清的眼神吓得往后缩了缩。 见周宴卿只是盯着她,并不说话,便又把手中的食盒向上提了提,正待再次开口,却不料听到周宴卿冷冷地不带丝毫感情地说道:“把食盒放下,出去吧。没有传唤不可再入。” 赵丽娘舍了她七抠八抠下来的月例才得见良人一面,如何肯甘心就此离开? 只是当她往前迈了一小步,便听见周宴卿冷若冰霜的眼神再次朝她射过来。 赵丽娘被冻在那里,不能动弹。 “是,爷,那婢妾这便出去了。” 赵丽娘咬着牙,轻手轻脚地把食盒放在圆桌上,又回头望了一眼,只是那良人却早已闭上了眼睛。 赵丽转身的刹那,两行热泪止不住滚了下来……rs 第二百九十一章 讨招 听着赵丽娘脚步声出了房门,周宴卿的眼睛方又睁了开来。 床尾除了烟青色的帐幔,锦被,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周宴卿脑子里的丽影自然也不会出现在那里。 盯着虚空良久,周宴卿才出声唤道:“石头……” 良久不见有人应。 周宴卿才想起他见不得这些人在他眼前晃悠,早早吩咐他们远远避开去了。 苦笑一声,方扬声唤道:“石头!” 想必哪怕得了他吩咐要远远避开,为了能听到他的传唤,这些人也不会走得太远。 果然有人远远应了声,便听脚步声由远即近而来。 小厮石头喘着粗气,咽了咽口水,方回道:“六爷,您唤小的?” 周宴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个鬼东西定是被母亲唤去问过他的行踪的,若他能对自己透露一二,他也能做些防范,不至于像如今这般被动。 周宴卿见石头往后缩了缩,不由重重地哼了一声,便吓得那石头差点跪在地上。 周宴卿瞥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去,让马房准备着,爷要出门。” 石头一听扑通就跪了下来。 直愣愣地挺着身子,冲周宴卿说道:“爷,你就饶了小的吧。都是小的愚顿,看不出老太太的心思。可老太太是周家的主子啊,她要问话,小的哪敢不仔细回的?” 哭诉了一通,见周宴卿并没有再冷眼看他,心里不由轻快了两分。 眼前这人才是他的主子,他伺候了他那么多年,哪里不想他好的?只有他好了,他才能好。 便又哭丧着脸说道:“爷,此时年关将近,老太太早吩咐马房歇马,那车厢除了平日里要用的,余的都转至木匠处修整了。要出门只怕还要去老太太那边报备一声。” 说完见周宴卿紧抿着唇,心下不忍。 只是就算他觉得乔氏再好,周老太太不喜也是枉然。此时还是要配合着些老太太。 那雨花巷里住着的颜家小姐也不是他家六爷能惹的。 便又说道:“爷,今天老太太又让人送了一车银霜炭到雨花巷了,新鲜肉菜也送了好半车,还说明天要约那陪着颜家小姐来青川的几个管事到家中坐坐,好商议六爷和颜小姐的婚事呢。” 周宴卿闻言额头刺痛,青筋笃笃地跳动。 他不由抚额,紧闭双眼。 “爷……” 周宴卿摆了摆手。 良久才道:“你去回老太太,我要到郑县令家去一趟,嗯,要谈些生意上的事。让老太太吩咐马房的人备车。” 石头不敢有抗,应了声便出去了。 而正房里,周老太太听了石头的禀报,思虑良久。 她拘了卿儿那么多天,已是跟那颜家换过了庚帖。如今年节将近,时间太过仓促,她便与那颜家商议婚期定在二月初二。 二月二,龙抬头,正是诸事皆宜。正正的好日子。 她倒不怕卿儿会反抗。如今那人远在益州,不说她这里,就是益州乔家都不会让长房嫡女违背礼教,与有婚约男子私通。 她放心得很。 既然卿儿要出门,只要不出青川,便让他去吧。把人拘得紧了,搞不好会适得其反。 便对那石头说道:“你去马房吩咐一声吧。就说我说的。给六爷把马车准备得舒适些,车内炭盆也要先燃起来,烧得足足的,别冻了你家六爷。” 石头听了也不敢抬头去看,只低头应了,便转身小跑着出了门。 老太太又对伺立在她身后的林妈妈说道:“你去,带着外院二管事,你二人亲自跟去服侍。” 侍立在旁的林妈妈垂首应了一声,便迈着小步出了房间…… 而那周宴卿自出了府,便直奔郑知县小儿子郑远的外宅。 不得不说周宴卿果然了然这些狐朋狗友的品性,知那郑远必是窝在外室院中的。一去果然把人逮在屋内…… 郑远听了周宴卿倒了一肚子的苦水,惬意的仰头大笑几声。 果然好运不会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不然,若是让身缠万贯,钱财不缺,自由适意的周六爷再逢上心心相印的佳人,从此再双宿一起飞,还让不让人活了? 周宴卿知他脾性,听他大笑,也只是冷冷地斜了他一眼,就仰头倒在铺了厚厚白狐毛的罗汉床上。 “你倒是对这个外室好的很,搬了不少好东西到这里来。你家里那位倒是好脾气不闹腾。” 郑远听他此言,也仰倒在他身边,两手托着后脑勺。 道:“她哪里敢对我呛声。自她嫁来我家,她家那生意不知好了多少。有我父亲为她家开路,如今生意都快做到京都去了。这些还是她亲自命人捡了送来的。一界商户,又几年无子,我又没把人放到她眼前膈应她,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周宴卿闻言,良久不语。 若他娶了妻,必不会给她心里添堵。若是能得瑾娘陪伴,他一定对她好好的,让她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周宴卿想起乔明瑾,心里不由又是一阵钝痛。 侧过身子问那郑远:“你平日鬼点子最多,可有良策?” 那郑远闻言也侧过身子面对着他。 冲他笑道:“若那乔氏不是益州乔家人,你把人远远带去西南也没人说你什么。再若是那颜氏父亲也不是京中官员,得罪了也就得罪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可惜啊……” 说完还啧啧两声,一副无可奈何之相。 周宴卿如何不知道这些?只是他心里一直还存着与佳人长守的念想。 “真的没有办法?” 郑远摇了摇头。 片刻又拧着眉说道:“嗯,也不是没有……” “是什么办法?”周宴卿急忙支起身子,冲他问道。 郑远又是啧啧两声,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这还是那个在美人面前面不改色的周六爷吗?为了一个女人,如此方寸大乱,啧啧…… “你快说!” 周宴卿见他一副闲闲打量的样子,气不要一处来,抬脚狠狠踹了他一脚,把那郑远险些踢下榻去。 郑远嘶嘶两声,倒也不好为难他,便又说道:“办法也不是没有,不过有些……只怕你还不愿,她也不愿。而且此乃下下策,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周宴卿看他一脸郑重,也知此法可能的确不可为,沉吟片刻,方问道:“是什么办法?” 郑远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坚定,暗自叹了一口气。女人嘛,哪里没有? 哪样的女人找不到?环肥燕瘦、端庄妍丽、活泼娇俏、掌家理事、才气诗气……凭他周家的财力,要哪样的女人找不到?就不信没一个可心的。 却竟是偏偏看中一个成过亲生过女的妇人,啧啧。 不过郑远也不忍看他那副心焦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道:“若你真的非她不可,又肯为了她舍下大片家业,倒也不是没有办法。那便死遁了去吧。唯此招了。想你身上银钱也不少,脑子又好使,又捧了大把金银,在别地也不是不能东山再起。只不过,怕那乔氏不愿。为了你她便要一辈子都困在内宅里了,又要躲躲闪闪地过日子。当然如果颜家没有步步高升,反而被贬斥,削职为民什么的,你二人倒是能苦尽甘来,拨云见日。” 周宴卿听完郑远此法,侧过身子仰倒在罗汉床上,久久不语。 郑远斜眼看了看他,也陪着他静静躺在他身边。二人倒是难得地平静。 片刻后听得有人抬步进房,有细细女声道:“爷,厨下已是备好了酒菜,不知是不是要现下就让人端上来?” 郑远抬身去看的时候,周宴卿也朝那出声的女子望去。 柳媚娘容颜唤发,袅袅婷婷地站在那里。 簪钗玉环,锦缎加身,红狐狸做的大氅披在身上,端得好富贵。许是养得好了,面容比之前所见更要靓丽几分。 那柳媚娘见周宴卿朝她望来,便施礼说道:“妾见过周六爷。” 周宴卿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眼里一片复杂。 若是他不那么自信,早早使了手段,让眼前这人勾住那岳仲尧不放,凭岳仲尧把恩义时刻挂在嘴上,瑾娘如何不能早早得了那和离书? 若是瑾娘早些得到和离书,他也有时间筹划他们俩的事。二人远避西南,生儿育女再归来,母亲看在孙子孙女的份上,必也会过瑾娘和颜悦色几分的。 如今悔之晚矣。 郑远看他紧紧盯着柳氏,心里多少也知道周宴卿心中所想。柳氏与那位乔氏的瓜葛,他自然了解一二。 见周宴卿不语,便冲柳媚娘说道:“你出去吧,让人把酒菜送来,此处不需人服侍。都让人下去吧。” 柳媚娘应了一声,又抬头匆匆看了那二人一眼,便款款出去了。 郑远拍了拍周宴卿的肩膀,无言地安慰了他一番,便拉着他坐到房中圆桌旁。 片刻后,那柳媚娘便领着好几个丫头婆子把精心调整制的酒菜送了上来…… 周宴卿在郑远的这处外宅呆了数天。直至周老太太派人来把他唤了回去,说是要准备年里祭祖之事了。 周宴卿这才登车回了周府。rs 第二百九十二章 雪夜 很快年节便近了。 益州乔家,越是临近年节,祖宅里越见忙碌。从天不亮到天擦黑,祖宅里人来人往。 乔明瑾住的这幢祖宅,是益州乔家先祖所居之地。原本先祖也是外地迁来的,后来便渐渐在益州繁衍生息,后便另立祖谱,另设宗祠。 这宗祠便是设在了这幢祖宅之内。 原来只是小小的一间房舍,只立了先祖的祖父母及父母之灵位。后来子孙多了,也没把宗祠从宅子里挪出去。倒是越建越大,宗祠内所立的牌位也越来越多。 乔姓先祖也不知出于什么考量,竟是一直未把家庙宗祠从宅子里挪出去。虽然现在宗祠和家庙自设一院,但也还是在祖宅的高墙之内。 不过乔姓的这处宗祠虽有别于益州别姓的宗祠,是设在内宅之内的,但让人也不得不对乔姓先祖的这一做法赞许一二。 因为在往后不管多少年,哪怕乔家嫡房再落魄再不堪再扶不起,只要宗祠还设在嫡房所在的祖宅内,嫡房的地位便能一直稳稳的。 那四时八节,庶支旁支总要到宗祠祭拜的,那么对于住在祖宅的嫡房便不能视而不见,若嫡房落魄总是要对嫡房扶持一二。嫡房子孙便不至于流落在外衣食无着。 到最后哪怕嫡房到后面无人了,旁支庶支也会过继嗣子以承继嫡房香火。哪怕不过继,宗祠里摆着的嫡房牌位也能承受庶支旁支的香火。 因为庶房旁支子孙在百年后,那牌位也是要迎进祖宅的这处宗祠之内的。 此举不说对于嫡房有着大大的好处,那四时八节,借着族人来此祭祀,嫡房的人自然是能与庶房及旁支族人好生联络一番的。 再者族长一职也是祖谱上明言要由嫡房担任的。故乔姓嫡房地步不容忽视。 但对于庶房来说,宗祠设在祖宅之内,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因为哪怕庶房到最后家里没人了,绝户无人承嗣了,庶房的先人去世后,牌位也是要被迎进宗祠的,而住在祖宅内的嫡房便是有义务在平日里打扫上香,擦拭牌位的。那么这些庶房及旁支,他们在死后便不会断了香火供奉,即便家中断了嗣。 再者宗祠设在嫡房所居之地,庶房旁支族人都盯着嫡房呢,且四时八节族人都会聚首,那庶房及旁支子孙,有那过得差的,族人总不会见死不救,总要扶持一二的,嫡房用为一族之长,总也不会旁观了去。 这宗祠设在内宅,如今看来便有大大的妙处。 如此既明确了嫡房的地位,又难得地把嫡房和庶房紧密相连在一起,最大程度地做到骨肉一家亲。 那把宗祠设在外边的,各家便是各家自行去祭祀,自然不会有聚首的机会。哪怕宗祠派了人去守,也总有人懈怠的。 只怕那香烛钱到最后搞不好都能被看守的人吞了。那先人们哪里还能享受到四时八节的供奉? 弄不好,那宗祠到最后,屋破雨漏,灰尘厚厚一层都没人理会。 这个时候的人,是很相信轮回,相信死后有另一个世界的,死后自然是盼着子孙的香火供奉。 听说益州及邻近等地,都想效仿乔家把宗祠改立在祖宅之内呢。 对于乔家的这处被人津津乐道的宗祠,乔明瑾自然是听了不少。当初她和家人回到益州之初,也由代族长等人带去宗祠拜祭过。 只是她们这些女眷也只能在门外看一眼,那黑压压数层数列的牌位,上面的字迹并不能看真切,女眷是不能入内的。 如今年节近了,乔姓各房各支回来了不少人,难得的一次乔姓族人大聚首。他们旁支庶支们的祖宗牌位也在祖宅的宗祠内,而只要各房各支还有子孙在,就不能忘了祖宗,此次逢最大的年节,自然是要好生进去祭拜一番的。 故这些时日,来祖宅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乔明瑾跟着蓝氏认识了不少族人。好些族人都热情相邀她们一家年里到她们各家去做客。 蓝氏自是乐得看族人们对她们一家释放出善意,为了儿子和孙子,她自然是愿意与族人们多方来往的。 故不止是蓝氏,乔母和乔明瑾、明瑜、明琦都认识了好些族人。 而乔明瑾有时候,整天的都不见那两个妹妹的人影。只听下人说是又被哪家哪户接过去说话去了。 就是琬儿她都极少见到。 她帮着祖母忙内宅之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小东西认识的小伙伴比她还多。天天不是被人接去,就是有人来找她玩。 那祖宅大着呢,园子都有好几个。就算此时是冬天,那园子里还有不少长青的树木,景致好看着呢。 小东西玩得乐不思蜀。 且不说琬儿,就是那岳仲尧白日里乔明瑾都难得地见他一面。 乔父趁着年里族人归乡之际,带着岳仲尧和明珏、明珩三人日日出门访客。不到天黑等闲是见不到这父子翁婿四人的。 只是不管回来得多晚,岳仲尧总要进妻子的房间坐一坐。 哪怕乔明瑾已歇下,他也要进得房内,掀了帐幔看一眼。 也不知是不是怕人不见了。 岳仲尧一方面对岳父于他的提携及看重感激在心,另一方面又因回来得太晚,无法与妻女好好相陪深感内疚。 每晚回来,他必是要到乔明瑾的房里坐一坐的。 而乔明瑾初时并不知道如何与这个男人交流。 似乎与这个男人并没有怎么长谈过。过往的话题十之八九也都是与女儿有关的。 有时候在听见他进院的脚步声时,乔明瑾便要爬上床装睡。 而慢慢的,乔明瑾便从岳仲尧与琬儿的互动中,从他与家人的互动中,多少对他有了一些了解。 一开始,乔明瑾的心便死死关着,对岳仲尧不远不近。初时也想接受现状,接受自己的身份,与他好生过日子,在异世把这一世好生过完。 可因着吴氏,乔明瑾的心门便又对他关了起来。 如今,因着岳仲尧做的这一切,为了她们母女,分家、一个人远赴人生地不熟的京都做人手下,供人驱使,乔明瑾心里不免有些感动在心。 这些时日,冷眼看着他的做为、举动,倒对他这个人有了一些改观。 这晚,又是月上中天,岳仲尧才回了院子。 琬儿等了许久,便奈不住先睡了过去,早已被乔明瑾安置在了床上。 岳仲尧照例蹑手蹑脚地进了内室,雕刻华丽的拔步床上,帐幔已是垂了下来。 昏黄的灯光从床侧的宫灯里是透了出来,照在岳仲尧有些酒意的脸上。 岳仲尧呵了呵有些凉意的手,这才掀开了帐幔。 才掀开不大的缝,便愣在了那里。 乔明瑾斜倚在床上,身上锦被只盖了半身,两眼亮晶晶地正朝他望来。 “瑾,瑾娘……” 不明白自己怎么结巴了起来。岳仲尧忙敛了敛神又小声问道:“怎的还不睡?” 说完往床里抻头看了一眼,他的小女儿此时正盖着锦被,睡得香甜。 岳仲尧嘴角不由往上扬了扬。 “这丫头。又等了好久吧。” 乔明瑾看着他点了点头。 岳仲尧便朝妻子望去。 只见自家娘子,散着长发,披着一件外衫,两手抱在胸前,眼睛正明亮有神地望着他。 岳仲尧心里软软得,还有些说不出的香甜。 俯身帮乔明瑾往上拉了拉被子。 “今天又下了一场大雪,正冷着呢,可别冻着了。”说完又回头往房内看去,内室里两个炭盆正烧得旺旺的。 他又扭头往窗户那边看去,生怕丫鬟们把窗户关得死紧,至妻女中了炭毒。 见各处妥贴,又看着乔明瑾问道:“可是备了汤婆子?” 说完正欲往床尾掀起被子查看。 他记得瑾娘一到冬天,手脚就冰得怕人。以前为了瑾娘夜里能睡得好,他每晚临睡前都是要给瑾娘烫脚的,临睡还要用自己的双腿夹着瑾娘的脚丫子捂暖。 如今她一个人睡,也不知能不能睡得好,汤婆子不知备了没有。 乔明瑾见他动作,忙用脚压了压被子,小声说道:“备了,在琬儿这呢。” 岳仲尧听了,又转而小心地掀开女儿的被子去看,果然就见女儿正抱着汤婆子睡得香甜呢。 岳仲尧笑了笑,帮女儿把被子盖好,这才对着乔明瑾说道:“这丫头也是个怕冷的。青川要比这边暖和多了。冬日里,也是难得地下一两场雪,也没这边这么大。这丫头,定是兴奋地很吧?” 乔明瑾听了也笑了起来。 可不是吗,小东西兴奋得很呢。 不止是琬儿,就是明琦、明珩、明瑜等人,都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只要大雪一下,几个人便在院里乐疯了,又叫又跳的。 待雪一停,便拉了人到院里团了雪打雪仗,还堆雪人,或是摇落枝条上面的积雪,缩着脖子飞跑。 可不是兴奋得很吗。 岳仲尧见着乔明瑾面露微笑,一副心情正好的样子,便趁着有几分酒意,壮着胆子撅了半边屁股,坐在了那床沿。 刚沾上床,还很是不安地看了乔明瑾一眼。 乔明瑾见了,倒没说什么。rs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不与 岳仲尧见此,便大着胆子把整个屁股都坐了上去。 边坐还边往乔明瑾那边挪了挪,好叫自己坐得更舒适又更靠近娘子一些。 当然,若是瑾娘让他把腿也放到床上,并掀开被子盖上,那他会觉得更舒适。 乔明瑾待他坐妥,闻得他身上的酒味,便问道:“可要让人送醒酒汤?” 岳仲尧见乔明瑾对他关心,心里如吃了蜜一般。 咧着嘴摇头道:“不了。待晚上好生睡一觉便好了。今日见的人多,好些人都来向岳父敬酒,我和明珏帮着挡了不少,到最后,就连明珩都跟着喝了不少。我还好,就是岳父和明珏有些喝多了,还是被小厮扶着下车的。” 乔明瑾听了不无担心:“爹和明珏醉得很厉害吗?不知下人有没有备醒酒汤?爹和明珏素日里极少喝酒的,爹以前身体不好,滴酒不沾的。” 说完又问:“明珩怎样?那孩子才多大,怎的就让他喝起酒来?” 岳仲尧听了便安慰她道:“不用担心。爹和明珏那里,我已交待过服侍他们的小厮了,让他们回去就喂岳爷和明珏喝醒酒汤,还让人准备热水给他们泡上。至于明珩那里,喝得并不多。大家见他还小,倒是没多给他灌。只他因着初次喝酒,兴奋着呢。” 乔明瑾听了便嗔怪道:“才多大!虽没醉,但想来明天定是该头疼了!也该让人给他喂一碗醒酒汤才好。” 岳仲尧听完便说道:“放心吧,都吩咐下人准备了。” 说完便看向乔明瑾,不免自己也觉得有些醉了。 酒气有些上头,瑾娘披着长皮的样子,怎么看着这么好看呢? 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的,待他也是关心得很。 “瑾娘……”岳仲尧柔声唤道。 乔明瑾见他眼神迷离,便开口道:“快去歇着吧。今天喝了这么多酒,若睡得不好,明日起来该头疼了。” 岳仲尧听完便趁势倒在锦被上:“瑾娘,我头有些疼……” 边说着边把脚也搁到床上。 两脚蹭了蹭,那鹿皮靴子便掉了下来。 他整个人便挤到床上,贴着乔明瑾睡好,还伸手拉过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盖了进去。 乔明瑾错愕间,岳仲尧的一系列动作就已完成了。 她都能感觉到岳仲尧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体上。 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岳仲尧还把手放在了她的腰间,紧紧地抱着她。 乔明瑾愣了愣。见他整个人缩着身子,连头都盖在了那锦被里面,一手还箍得她死紧。 待乔明瑾回过神来,便用手朝他推了推。 只是岳仲尧人高马大,身材魁梧,一时也不是乔明瑾能推得动的。 她便改为去掰岳仲尧放在她腰间的手。 用了几分劲,倒是掰开了。 乔明瑾看他今天是决意睡在她床上了,有些无奈。愣愣地看着床外侧鼓起的好大一个包出神。 那岳仲尧侧着身子贴着她,整个人埋在被子里,被子鼓得高高的。 乔明瑾只思虑片刻,便轻手轻脚地跨过他下了床。 房中有备下的热水,她倒了些许,又投了棉巾进去。 这会热水已成温水了,温度正好。 乔明瑾恐岳仲尧次日起来头疼,便拧了棉巾为他擦拭了额头及手脚。 待擦拭好,便又给父女二人掖好被子,这才转身出了内室。 那岳仲尧本是装睡,见乔明瑾给他擦拭手脚,心里不知如何的美。 心里也是激动得很。待会可就能借着酒意好生抱一抱心心念念的娘子了。 只是等了许久,都不见自家娘子回转。 想来瑾娘是再不会回来与他同睡了。 岳仲尧睁开了清明的眼睛,眼神里一片暗淡…… 次日,琬儿先醒了过来。 看到睡在她身边的亲爹,还有些不敢置信。拼命擦拭了几下眼睛,见床上那人还在,便兴奋地嗷嗷叫唤起来。 倒把岳仲尧给惊醒了。 昨日岳仲尧久等乔明瑾不至,也知道自家娘子到别处睡去了,本有几分酒意上头,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娘子不在,女儿在也是好的。 哪料睡得正香甜,就被自家女儿摇醒了。娘子的床睡得就是舒服。 岳仲尧被摇醒后,抱着女儿在床上耍了小半个时辰。见天色还早,便抱着女儿倒在床上一起补睡了小半个时辰。 而乔明瑾昨晚便是睡在了岳仲尧的东厢。 她早早就醒了来。见那父女二人抱在一起睡得香甜,也不去唤他们。只交待下人不要吵醒父女二人,便自行梳洗,完毕后便去了蓝氏的院子。 蓝氏院子里,乔母和明瑜、明琦也早就到了。 乔父和明珏、明珩今天还未至。 许是听乔母说了他们父子三人昨晚的情况,蓝氏问过情况后,便又吩咐下人去厨房煮些清淡的饭菜候着,只等父子三人起来好用。连岳仲尧的那一份也未落下。 自一家人回了益州后,蓝氏并没有照着大户人家的规矩要一家人晨昏定省什么的。 一家人患难于共,吃糠咽菜,最苦最难时一起相扶着走了过来,并不需每日踩着时间来行礼问安一番,那感情就能再增深几分的。 但一家人都没忘了规矩,虽没定下时间,但每日晨起一家人还是要往蓝氏的院子走上一走的。白日里有空一家人也多在蓝氏的院里打转,陪着她说说话。 这早,乔明瑾到的时候,乔景岸的妻子黄氏也带着儿女早早到了。 乔明瑾与黄氏一家打过招呼,便坐在听她们说话。 只听黄氏说道:“听说昨日大哥和明珏都喝多了,明珩还饮了酒,也不知这会怎样了。怕是起床后会头疼的吧。” 乔母听了便说道:“可不是。昨晚回来的时候,一身的酒气。连备好的热水都没泡上,倒头便睡,明珏那里也是一样。倒是明珩泡上了澡,只我看他也是面红耳赤的,头回喝酒,只怕今日没睡到中午怕是醒不过来的。” 众人听了便笑了起来。 黄氏又问了岳仲尧的情况。乔明瑾便回道:“他酒量还好。回来时倒是耳清目明。” 黄氏听完便笑着夸道:“还好你父亲有这一个好女婿帮着倒酒,不然昨晚只怕是要直接倒在酒桌上的。” 乔母听便笑了起来:“可不是。他往常身子不好,可是滴酒不沾的。回来益州这些时日,喝的酒比他以前加起来都多。要不是喝多了,怎的明珩昨晚喝酒他竟没拦着。” 黄氏听完笑着说道:“可见是喝多了。当初明真要与人喝酒,他爹可是一直拦着,直到去年才没盯着了。记得明真去年初次喝酒,可是睡到次日吃晚饭才醒转过来。醒来还直嚷嚷头痛,连饭都吃不进,只埋头喝汤。” 坐在后排的乔景岸长子乔明真听得自家母亲说起他往日窘事,便一脸通红地垂下了头。 众人见了又是一阵笑。 而乔明岸的次子乔明实见了便说道:“我当初喝酒可是一早就醒来了呢!” 众人听了便扭头去看他。 那孩子比他哥哥要活泼,见众人看他,还一脸的得意。 黄氏便笑道:“这明实不过比明珩大了一岁,不过论起喝酒啊,早在他八岁时就偷着喝过了。他父亲还怕他喝坏了,派了人一夜伺候。没想次日醒转他倒跟没事人一样。” 那乔明实听了越发得意,头仰得高高的。 他喜欢这个祖母,也喜欢大伯父一家人。 不管是哥哥姐姐还是弟弟妹妹,每个人待他都像亲兄弟一样。蓝祖母这一家人也比方祖母和刘祖母那两家人好太多了。 那方祖母和刘祖母还不是他正经的亲祖母,也不是嫡祖母,还每天见了他们一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而那几个伯父伯母也看不起他们一家,连几个伯父所出的堂姐妹兄弟都看不起他们兄弟三个。 他们院里经常领别人挑剩下的东西,一家人的月钱还经常晚拿,有时候还被苛扣。 但蓝祖母待他们一家可好多了。 他们都分出去住了,还送了好些吃的喝的穿着的给他们,几天前还送了一千两银子给爹娘过年办年货。又给他和哥哥姐姐送了好多东西。有明珩一份的便有他的一份。 他爹娘让他们三个把蓝祖母当亲祖母侍奉,他愿意的很。 见众人笑着看他,他也不怵,还抬头对蓝氏说道:“祖母,我去找明珩吧。” 那明真听了也小声说道:“祖母,我也去看看明珏堂哥。” 蓝氏听了便笑着说道:“去吧。去了便唤他们起床吃些东西。” “是。”那兄弟二人应了声便出门去了。 黄氏看了两个儿子的背景,便笑着对蓝氏和乔母说道:“这明真要是也像明实一样我可就不愁了。这孩子有些胆小,在外头也放不开。我和他爹可是愁得很。” 乔母听了便说道:“明真我倒挺喜欢的,知事懂礼不说,读书还好,见着我们远远便停下打招呼了。可见教养得好。” 黄氏听了便有两分骄傲的样子。这儿子懂规矩,读书是真的好,老爷也说待明年下了场定能得个秀才回来。 便笑着和蓝氏乔母等人说起了儿女经。rs 第二百九十四章 儿女 花厅里祖孙三代聊得很是开心。 话题便不免聊到儿女们的亲事。 乔母看了端坐在黄氏下首的乔明玉,便笑着问道:“明玉可是说了人家了?” 黄氏看了一眼低垂着头满面羞红的女儿,笑了说道:“还没呢。先前我们跟着她爷爷一直住在京里,我和她爹因为一直想着让她跟她兰芬姑姑一样,嫁回益州,所以在京里的时候,便没有给她相看人家。想着她也不大,明年才及笄,倒不着急,倒没想她爷爷这么早就走了……” 黄氏说着,便止了话头,小心地往蓝氏那边看了一眼。 蓝氏看了她一眼,便说道:“这孙辈按制守完一年也就够了。倒是明珏因是承重孙,按制要守完三年。再说,咱们又不着急成亲,先定下人家,等三年孝满再成亲也是无妨的。” 黄氏便笑着点头。 乔明瑾在一旁听了方才黄氏这一番话,也不由得感慨这夫妻二人为子女操劳之苦心。 那乔景岸一奶同胞的姐姐乔兰芬,就嫁在益州,如今夫贤子孝,妯妯和睦,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那乔景岸做为庶子,本身就只借着家族之利荫了个闲职,他若是把女儿嫁在贵人林立的京城,只怕明玉在夫家也是举步唯艰。 这乔景岸跟夏姨娘一样倒是目光长远。把女儿嫁回本族所在之地,这益州乔家族人众多,明玉将来的夫家总得卖乔家面子的,行事也得多思量一二,那将来明玉的日子倒也不至于过不下去。 这乔景岸难得的没有像那两房人一样,把女儿高嫁在京里,借着某一些便利。 乔明瑾往明玉那边看了一眼,这个堂妹和她娘黄氏都是有福气的。 乔景岸只得了黄氏一个枕边人,最后也只得了明真、明实、明玉兄妹三人,并没有庶兄弟姐妹们添堵。 乔明瑾乱乱想了一通,又听祖母蓝氏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说道:“你夫妻二人这番所虑甚是,把明玉嫁回益州这个决定也做得好。将来明玉自然能体会到你们的苦心。” 说完又对明玉说道:“你可得记着你父母的这番苦心,可别怪他们不像你那几个伯父一样,把你嫁在京里的官宦人家。” 那明玉听了便站起身朝蓝氏施了一礼,细声细语道:“孙女谨记祖母教悔。” 又朝黄氏施了一礼:“女儿多谢爹娘为女儿费心。” 黄氏忙起身搀了她,嗔怪道:“你这孩子,跟自己爹娘客气什么。” 虽一脸的嗔怪,但难掩内心的得意。看到自己养出来的孩子这么懂事贴心,心里自然是好受得很。 乔母见明玉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很是喜欢,不住嘴的夸赞。 如今她回到本家,生怕自己出错闹笑话,平日里谨言慎行,时刻盯着别人的规矩礼仪。想着借鉴模仿一二。 也时刻提醒自己的三个女儿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生怕几个孩子被她这个出身乡野的母亲连累了。 黄氏听了乔母对自家女儿的夸赞心里高兴,嘴里却连连道谦。又把坐在一旁的乔明瑾姐妹三个也挨个夸了一遍。 蓝氏听了便笑着说道:“好了好了,可别再夸了。这一家人夸来夸去的,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 见乔母和黄氏都有些不好意思,便又对黄氏说道:“年里你带着你大嫂多与族人走动走动,除了明玉的婚事,还要再留意一下有哪家的闺秀是可以说给明珏的。我和明珏他爹留开益州太久,如今回来了,也不认识几个人,明珏的婚事要请你多多留意了。” 乔母听了,也拉着黄氏不住地请托。 黄氏便笑着说道:“哎哟,明珏的婚事大嫂你还愁啊?” 乔母听了便说道:“怎的不愁?我和他爹对他的婚事可是愁坏了。” 黄氏听完笑了起来,又道:“这明珏可是乔家家主的嫡长子呢,是乔家宗子,下下任的家主!只要放出风声,他要选妻了,那等着被挑选的女子还不得排出三条街去啊?” 乔明瑾和明琦等人听了都笑了起来。连一直脸红羞涩的明玉也跟着扬起嘴角。 乔母听了笑着摇头,说道:“她四婶,你是不知道,我和他爹对他的婚事可是愁着呢。若是我们还在青川,我倒是没什么愁的,找一个善良懂事的女子也就是了。可这里是益州。他挂着个宗子的名声,却又只是一界白身,只怕也说不上什么好的人家。再说了,她四婶也是知道我的,对于庶务我是一窍不通的,我别的都不求,家世什么的我也不看,只想找个懂看帐本、能掌家理事的媳妇回来就成。” 黄氏如何不知道乔云氏的心思? 这些天来,她跟着张氏、小方氏、杨氏三个妯娌可没少来祖宅帮着这婆媳二人料理过年的事务。 要让乔云氏接手乔家这么大的庶务,常家事宗族事务,只怕也真的有些难为。 听了乔母这一番话,黄氏便笑着说道:“哎呦大婶,明珏如今只是一白身又有什么要紧?又不是一直是白身。就算一辈子是白身,凭着乔家宗子的身份,他还愁娶不上好人家的闺秀呐?” 当年孩子们的曾祖母父不也是一界白身?不还是一堆人等着嫁进来的? 也不知为何挑来挑去竟是挑中了方氏。到最后,竟让那方氏逼得蓝氏带着嫡长子远赴他乡。不然这一家子哪里是如今这般模样? 哪怕他大伯到最后只是一界秀才,乔云氏这样身份的只怕也是嫁不进来的。 如今她和乔云氏相处这么久,对于这个来自乡间的大嫂倒真心的喜欢。有这样的妯娌何愁合家不睦? 此时见嫡母蓝氏也是一脸的沉思,想必也是为了明珏的婚事忧心,便笑着说道:“母亲和大嫂且不必忧心。我听孩子他爹说过,族学里的先生对明珏可是看重的很。想必明年的秋闱,明珏定是能有所斩获的。再说了,凭咱家的身份,明珏的婚事还真是不用发愁。” 见乔母看向她,便又接着说道:“大嫂不知道,咱这益州啊,风气极好。不说男子自小就要开蒙,那女子也是从小就要进女学读书认字的。那女学里,可不止教认字,规矩礼仪、算帐御下、常家理事……教的可不少呢。大嫂要挑个知书达理、能掌家理事的媳妇还不容易吗?再说咱明珏可是要挑未来宗妇的,哪家出了个宗妇的女儿也是脸上有光的事。家里有适龄女儿的,还有早早托人来说项啊?大哥大嫂还用得着担心?” 乔母听了倒是去了几分忧心。 而蓝氏是知道益州读书风气的。不管富的穷的,只要有小儿的人家,哪怕要吃糠咽菜,也必是要供家中小儿进学的。 她当初也是六岁就进的女学。而在这之前,她在家中也早早就开蒙了。 蓝氏便笑着对黄氏说道:“你大嫂刚来益州,可不认识几个人,年里还得你多领着你大嫂与相熟人家亲近亲近,也好拜托她们帮着多留意留意。还有她兰芬大姑那里,兰芬就嫁在益州,想必也认识了不少人,也让她帮明珏留意留意。” 黄氏听了便应道:“是,母亲您就放心吧。” 乔明瑾听完,便笑着开口说道:“四婶你年里带着我母亲与亲近人家走动的时候,只要说一说咱们两家后院的平静,再说一说我这弟弟从小可不奈烦处理那些添堵的事,而且他最喜欢过那简单的生活,只要这样放出风声去……” 黄氏听了,眼睛一亮:“当真?你能做明珏的主?” 乔明瑾听了笑着说道:“我倒不敢做他的主。只是比较了解他的禀性罢了。再说我爹我娘还有我祖母可是能做他的主的。” 黄氏见蓝氏笑眯眯地看她,而乔母初时还愣愣地,好一会反映才过来。 反映过来也忙冲黄氏点头:“能做主的,能的!不说他祖母和他爹受了那一通苦,就是他姐姐也是吃了妾室的苦。我和他爹如今就想过平静的日子,将来明珏和明珩我和他爹也不会准许他们纳妾的。我虽然不太懂那些大道理,但也知道妾乃乱家根本,咱普通人家一个妻子就够了。家里简单些比什么都好。” 黄氏听了不由得又对乔云氏高看几分。 若是放出风声,明珏将来不会纳妾,只怕益州各家各族那远在别处当官的都要忙着把女儿嫁回来。 便笑着对蓝氏和乔母说道:“母亲和大嫂产放心吧,有了这一条,你们还担心什么?都包在我身上了。我包管把益州未出嫁的适龄闺秀都好好打听一遍。” 蓝氏便笑着对她说道:“那我可就都托给你了。” “母亲放心吧。” 而坐在黄氏一侧的明玉听了这一番话,面上若有所思。 乔明瑾见了摇头苦笑,但愿不要因此影响了这个堂妹择亲的想法。 时下愿意只娶一妻,又要样样与家门匹配的男人只怕也不容易寻。 时下,毕竟纳美妾大多数人还是认为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而读书人还把纳妾视之为风雅。如他们家这般有了地位又小有家财、且还愿意过清静日子的人家只怕不多……rs 第二百九十五章 新年 而过了小年,便真正忙了起来。 打扫庭院、备年货、裁制新衣、准备贡品、坟前烧纸、祠堂祭拜、贴门神…… 哪一天都忙忙碌碌,没个得闲的时候。 除夕前一天,要到宗祠进行大祭祀。天还没亮,各院的婆子丫鬟便都动了起来。待各处准备妥当后,便叫醒各自的主子。 虽然女人不能进宗祠内堂,但这一天要做的事还是很多。做为住在祖宅里的嫡系子孙,要做的事更是多。总不能旁支庶支都来了,嫡房还睡着不起。 等蓝氏、乔母带着明瑜、明琦到达宗祠的时候,乔父早早便带着明珏、明琦兄弟俩到了。 而有好些族人也早早便到了,乔父正和他们在忙碌,摆贡品准备香案什么的。 早到的族人们见到蓝氏带着嫡房女眷到来,纷纷过来与她打招呼。 而这样的场合,乔明瑾做为出嫁女是无法到场的。她倒是有意多睡一时半刻,只是她院里的丫鬟婆子寅时便起来忙碌了,虽然声音很轻,但她还是早早就起了。再说这些天她也习惯了早起了。 今天祖宅要忙的事很多,各院里婆子丫鬟都被抽调了大半过去宗祠帮忙。 琬儿起后,乔明瑾领着她吃过早饭,便陪着她在院内堆雪人。而岳仲尧难得清闲,自然是要陪在她们母女身边的。 岳仲尧童心未泯,陪着琬儿堆完雪人,便打起雪仗来…… 乔明瑾还不幸中了几招。拗不过女儿,也陪着父女二人打起雪仗来。直到三人都累得瘫下来,又回房重新换洗过,也就到了午时。 待吃过午饭,歇过晌,蓝氏还末领着一家人回来。 没办法,这乔姓族人众多啊。光集体祭祀,估计就得耗去一个上午时间,下午还有各家的祭祀,只怕天黑前能回来就不错了。 果然祠堂那边今年比之往年花的时间都要多。 这嫡系长房子孙回来了,又是领着子孙头次参加大祭祀,自然是需要一番磕头敬香的。 再者,在这次的大祭祀上,代族长也当着族人的面宣布从这一刻起,由嫡系长房长子乔景昆任族长一职,出了年就正式交割。 看着乔景昆领着两个儿子在内堂祖宗牌位前三磕九拜,在族人们面前宣誓他们嫡系嫡支长房的地位,乔景仓等人内心不无复杂。 但这身份也不是谁能轻易改变得了的。 如今蓝氏还健在,他们几房人还能算是嫡支子孙,还能以嫡支身份自居,以后也就只能算是旁支庶支了。 这一天的祭祀果然进行到很晚。 到夜幕落下时,乔明瑾和岳仲尧领着琬儿才等到一家人一起吃晚饭。 见一家人脸色疲惫,每个人都一副走路不稳的样子,只怕今天没少跪。匆匆吃完饭,便也未留下说话,各人也都自行散去了。 好生歇了一晚上,次日便到了除夕。 按乔家规矩,这一天的中午饭,住在祖宅的嫡支子孙是要在祖宅宴请族人吃一顿饭的。这一天除了向族人宣告嫡系嫡支的地步,也是方便于族人之间相互联络感情。 如今乔家族人越发多了,请所有族人到场似乎有些不太现实。 例来除夕午宴来参加的族人便都是那些与嫡房相熟的人家,还有与嫡房未出五服的族亲。那旁支庶支不过是各家出一至两位男性族人赴宴罢了。 当然也要看住在嫡房里面的嫡支打算席开几桌,若是嫡房经济不允许,那么请的席也不会很多,自然也不是所有的族人都能请到的。 但今年是乔景昆带着一家子初次回归本家,乔兴存留下的明面上的祖产族人们是看在眼里的,那么,他们家今天请的人就不会少了。 再者,乔景昆也想借此机会多联络些族人。不仅为了家人,也是为了他初初执掌的族长一职,与族人联络得好了,对于他以后执掌族内事务自然是事半功倍。 今年虽然一家人还在守着孝,但哪一年的除夕午宴从来都没落下过。大鱼大肉他们自家人可以不吃,但不能要求族人们也跟着他们茹素。 于是今天摆的酒席比之往年都要多得多,连各院子里面都设了席。 乔明瑾早早便起来跟着蓝氏忙碌,到二门外迎接族亲。 好在族人们都来得比较集中,并没有叫她们一家子站立太久。 这一天乔明瑾跟在蓝氏及黄氏、张氏等几个婶子后面,在族人们的席位间穿梭。到最后脸都笑僵了。 而乔父接掌族长一职,等着与乔明瑾一家攀亲的人自然多的是。她们家两个女儿都出嫁订了亲,另外三个小的不是还没订下亲事吗? 故席间的族人们对明珏几人的婚事异常热情。 原先乔母和蓝氏还格外担心明珏的婚事,可今天看来,这要挑的人家多了,拒绝也是门艺术啊。 蓝氏和乔母又愁上了。 蓝氏还好,与人打交道自来不少。可是乔母对于族人的热情便有些招架不住了。她心地善良,从来就不是那能狠得下心拒绝别人的人。 好在蓝氏安排乔明瑾一直跟着她,不然估计她的脚都迈不开。那族里女眷一见到她,便热情地拉着她喋喋不休。 乔明瑾看她到最后,脚都有些发软,走不动道了…… 到晚上的合家团圆宴的时候,乔母累得也没吃上几口饭。 好在晚上的晚饭,那是一家子的团圆宴,也只是她们一家人而已,并没有旁人要看她的笑话。 不过乔景岸乔景山四房人都过来祖宅吃团圆饭,她做为长嫂也不能轻松了。 刘、方两位姨奶奶仍然没有露面。 蓝氏听乔景仓等人解释后,也并没多说什么。 按规矩,那二人也只不过是妾室罢了,来赴家宴,那是正室给你的体面。不来也是规矩,一般讲规矩的人家也没有妾室列席的。 只是蓝氏看在她二人都各自有孙子的人,便请她二人来列席家宴,专门交待请来她二人。只是她二人找借口推托不来,便有些拿大了。 好在乔明瑾一家都不在意。 别人不看重的东西,她们又何必放在心上?当是什么稀罕东西不成? 今年因着家里还在守孝,固没有象往年一样准备了烟花。但益州城里燃烟火的人并不少。从他们一家还在吃晚饭的时候,外面的炮竹烟火燃放的声音便响个不停。 几个小的屁股坐不住,只要炮竹声一响,那眼睛便飘向外头。吃过晚饭,早早拉着琬儿到外头看去了。 不只是琬儿,就是明琦、明珩几个自小在乡间长大,哪里看过这么炫烂的烟火? 个个兴奋不已。 家里不能放,便更是觉得稀罕。恨不得飞身越过高墙,到外头好好感受一番。 好在乔景山等人笑着对明珩等人说起益州城里的元宵灯会,说是那一天城里燃放的烟花比之现在也不枉多让。 几个小的,这才按捺下兴奋的心情。只是都恨不得睡一觉明天醒来便是元宵了。 因为分了家,自然也要在各家里守岁。再加上今天午宴一家子都跟着忙累了一天,蓝氏在吃过晚饭,也不拘着乔景岸几房人在祖宅守岁,早早便打发他们各自回去了。 虽然守孝不能燃放烟花,但守岁还是要的。 一家人便集中在蓝氏的院里,一边吃着瓜果点心零食,一边说笑着聊天守岁。 几个小的前半夜兴奋得很,以前也守过岁,哪里像今天一样? 不仅东西随便吃,而是品种还众多,连鲜果都有。屋里还亮如白昼,哪一个角落都点着明晃晃的烛火。就是那院子外面,那大红灯笼也是照得门廊和院子亮亮的。 以前家里条件不好,即便守岁,哪里有这么多东西吃?家里也舍不得浪费灯油,屋里和院子外面暗得很,就是想出去放炮仗,还担心费蜡费油。 哪里像现在? 只是前半夜几个小的,兴奋过了头,到下半夜便听不到他们的声响了,转头一看,全都累得挤在罗汉床上睡着了。 而那岳仲尧今年是头一次和岳家一起过年,一起守岁,也是新鲜得很。 坐在那榻上与岳父岳母舅子姨子们一起聊天,再看围在他身边的女儿,再有坐在他视线之内的娘子,岳仲尧只觉得心里异常满足。 只希望以后的每一个除夕都能有妻子儿女伴在身边…… 次日,乔明瑾又是早早醒了。今天初一,虽然用不出门,但新年头一天,也没人睡懒觉的。她还得去给祖母和父母拜年。 一家人穿戴一新,早早到了蓝氏的院子。给蓝氏和乔父乔母拜完年,又得了过年红包,明瑜明珏几个依次到了。 姐弟几个给祖母、父母亲拜完年,只片刻乔景山、乔景涯四房人也携妻带子的到了。 虽然分家了,便嫡母还在,按规矩都是要晨昏定省的,只蓝氏都免了。但今天大年头一天,早早去给长辈拜年那是省不得的。 蓝氏笑眯眯地看着那四房人给自己拜了年,她便一一给那四房人派新年红包。待那四房人又给乔父乔母拜完年,这才领着一家人坐下说话,各自道些新年的吉祥话。rs 第二百九十六章 无碍 在益州的这一个新年,对于乔明瑾一家人来说,无疑是新鲜的,当然,也是难忘的。 除了蓝氏和乔父,从乔明瑾往下,这样的年节无疑内容丰富。 当然,不说小的,只乔母来说,这一个年节经的事比她过往的几十年都要丰富得多,让她大开眼界。 初一,不兴出门。不过有了乔景仓四家人过来祖宅拜年凑趣,这一天倒也很是热闹。 一家人凑在一起说话、逗趣、玩耍,不论大人小孩,似乎都和乐相融。新年头一天,有什么想法似乎也要放一放,多年的离散,总也隔离不了骨肉血亲。 初二,走娘家。这大门大户,不像庄户人家,那出嫁女近的不过就是本村的,或是邻村的,哪怕再远些不是镇集上的,就是城里的。再远的坐个牛车雇个马车,半日功夫也就到了。 而这大家世族的,兴四处联姻。故这媳妇娘家近不了。起码,乔家五个当家媳妇的娘家,有四家就不是益州本地的。 也不过就乔景仓的媳妇小方氏乐颠颠地备马备车携家带口的回娘家罢了。 其余人可没这待遇。不过其余人也并非就呆在家里不出门了。要寻着能走动的族人姻亲那还不容易? 反正到最后,乔明瑾就没听说哪一家不备马车出府的。 一大早,乔父小心翼翼地问蓝氏,要不要回蓝家? 蓝氏思虑良久,最终摇了摇头。 她家那个异母弟媳有多难缠,她不是不知道。那史氏后来还不请自来到乔家来了数次。每次来都哭穷,一副等人救济的模样。 蓝氏也不想让益州人在背后议论她们一家冷漠不照顾亲戚,故那史氏每次来都能拿走大半车的礼物。 只是蓝氏也并没惯她这个毛病。 后来派人请了蓝安康到乔家训斥了一顿。乍那之后,那史氏倒是不见踪迹了。 不过后来蓝氏也借了钱给这个异母弟弟去把蓝家的一个田庄和一个铺子买了回来,凭着这两项,再好好经营,蓝家的日子也不会过不下去了。 初二这天,乔兰芬携夫带子的回了祖宅。毕竟在世人眼里,蓝氏才是她的母亲。 乔兰芬到了不到一刻钟,蓝氏大哥家长女蓝彩蝶也携夫带子的到了。 对于蓝彩蝶来说,她爹和小叔蓝安泰已分了家,婶娘史氏又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已是很多年没回蓝家了。 而她爹蓝安康去世后,寡母跟着她弟弟远在任上,今年一家人都不回来,故她虽嫁在益州,可她一时也没娘家可走。如今蓝氏回来了,她便把这乔家当成了可以走亲戚的地方。 蓝氏可是她亲亲的姑姑,也是唯一的一个姑姑。 故初二这一天,乔明瑾等人虽不出门,但家里也委实热闹。 而那蓝彩蝶和乔兰芬虽都嫁在益州,二人虽原也认识,但并没有深交。如今有乔家这门亲戚,倒是有了交流的机会。聊下来,发现对方竟颇合自己的胃口,便相邀请到自家拜访。 后来这两个同嫁在益州的女子倒真的频繁走动了起来。 这一天在乔家,那蓝彩蝶和乔兰芬听到乔母发愁明珏的婚事,便纷纷献计献策……只不多时,二人已是罗列了十来户合适的人家出来。 蓝氏和乔母听了,恨不得立时就登门拜访一番。如今二人时刻盼着家里有人来替她二人分担一番,也时刻盼着家里能添丁进口…… 花厅里针对明珏的婚事谈论热列。羞得明珏离座后都不敢再进花厅。 而自次日始,乔明瑾一家人也开始出门了。 先是由乔父带着一家人到族长和几个族老家里拜了年,再到一些亲近的人家里走动。然后是蓝氏带着女眷开始往一些给她们下了帖的人家里走访。 所以她们一家虽然才回益州,但要走访的人家并不少。 乔明瑾跟着出门,连轴转了几天,便到了初七这天。 这天她带着琬儿和明瑜、明珩去了乔兰芬家回访。如今乔兰芬在婆家早已当家做主。对于几个外甥女的到来高兴得很。 吃了午饭不算,还非要她们几个在那里吃过晚饭才放她们回来。 好在都在益州城,乔兰芬的夫家离乔家祖宅也并不远,都在城里,马车也才半个时辰。 等乔明瑾带着琬儿从陈家回来,先是去给蓝氏和乔母请过安,母女二人才回到自己住的院子。 和前几日一样,岳仲尧还未回来。 今天乔父领着他们几个到住在城外的一户族人家里拜访去了。 直到天黑,等到琬儿都玩累了,在床上睡着了之后,岳仲尧还没回来。 待乔明瑾在床上也昏昏欲睡的时候,才听到院门开启的声音,及婆子丫鬟的说话声。 乔明瑾把房里的烛火拨了拨,房间瞬间亮了许多。 披着大氅在圆桌前坐下等着。往常不管多晚,岳仲尧都是要进来看一看的。 只是她等了许久,都不见岳仲尧推门进来。 乔明瑾想了想,便披衣站了起来。走到房门口往外看了看,发现东厢已是亮起了烛火。 乔明瑾在门口想了想,抬脚朝东厢走了过去。 岳仲尧不习惯有人伺候,东厢屋内并没有旁人。 内室里,昏黄的烛火不时跳动着。此时岳仲尧背着门口就坐在圆桌旁边。 圆桌上散着好些东西,乔明瑾在门口看得并不真切,只见着他的背景,他的两手也正在忙碌着,看起来很艰难的样子。 连嘴都用上了? 可不是连嘴都用上了?此时的岳仲尧正用嘴咬着白布条的一端,一手抬着,另一手正试图给白布条打结。 正奋战中,就看见一双脚站在他面前。 抬着去看…… “瑾,瑾娘……”嘴巴松开,白布条也跟着散了开来。 乔明瑾见岳仲尧左手腕上缠了几圈的白布条上透出血迹,不免有些吃惊。 “流血了?怎么弄的?” 岳仲尧见乔明瑾边说着边拉过一张小方凳坐在他面前,还伸手拉过他的手查看,心里涌起万般滋味。 他后天便要离开了,这些天想找机会与娘子独处都难。 他马上就要走了,这一走,又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见娘子一面。 “没事。就是流了一点血而已。不痛的。以前连手臂都断过,这算什么……”有一点心酸透了出来。 乔明瑾闻言看向他。 “手臂断过?怎么断的?” 岳仲尧见娘子问他,心里甜滋滋的。 不忍乔明瑾忧心,道:“没事。都过去了,你看现在不是好好的?” 说完还连甩了几下左边的胳膊。 经他这么一甩,手腕上白布条上又渗出了好多血。 “你别再动了。可是上过药了?” 乔明瑾看着惊心,急忙抓过他的手腕,就要去拆他方才艰难绑过的白布条。 “瑾娘,没事的,没有大碍,就是流了一点血而已。” 乔明瑾没听他的,一边拆解着布条,一边跟他说道:“怎么弄的,怎的也不叫人?” 圆桌上一小盆清水,一把剪刀,一些白布,只是止血的药粉、清污的药水、纱布这些都没有。 岳仲尧见乔明瑾瞪他,便咧着嘴讪讪说道:“真的没事。之前在战场上,断手断脚的,那血哗哗地淌,只要没死,还爬起来再战,这点伤算什么?” 乔明瑾听了也不说话。眼前似乎浮现过那样惨列的画面。 等解开绑着的白布条,才发现岳仲尧左手腕上方一寸许的地方,不知被什么东西刮了长长一道,深得很。解开白布后,那血还顺着手腕流了下来。 “到底怎么弄的,怎的不先止血?”再深些,只怕肉都要翻出来了。 “没事,用白条裹一裹……就好了……”岳仲尧见乔明瑾瞪他,声音越说越小。 “这么深的一道?到底怎么弄的?” “就是,从十二族叔那里回来的时候,我帮着搀了一位同去的族亲上马车,他醉得狠了,上车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把我撞到旁边的车厢门上,上面有一道锁梢,被那铁片拉了一下……” “当时怎的不在那里止血?” “当时大家都告别出门了,怎的还好意思回去。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只用袖子裹了……” “爹他们都不知道?” “没跟他们说……”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见脱在圆桌上的外衫上,果然在袖管的位置看见了一片血迹。 乔明瑾找了棉巾帮他按住伤口,对他说道:“按着伤口,我帮你去找药。” “瑾娘,不碍事的。”岳仲尧冲着起身的乔明瑾说道。 真的不碍事的,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什么事都没了…… “怎的不碍事?后天就走了,若是在路上有了什么事,要怎么办?” 乔明瑾说完就转身出了房门。 岳仲尧见乔明瑾出了门,只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出神…… 很快,乔明瑾又回来了。 拿了好些东西。 帮着他清洗了伤口,又撒了止血的药粉,又包了两圈白纱布,再绑上布条。 “下次受了伤可不要不当一回事了,有时候小病都能变成大病,要是伤口感染,进了病毒,溃烂,可如何是好?可不能不重视……” 岳仲尧听在耳朵里,心情万般愉悦。 今天的娘子似乎有了些温度,不再像以前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了。 岳仲尧贪婪地盯着乔明瑾的容颜,越看越爱,越看越不舍。 心里万般滋味,只想问一声:娘子,跟我一道走吧。 话数次滚在喉咙口,又吞了回去…… 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多希望娘子能时刻陪伴在身边。那样,哪怕断手断脚都不怕……rs 第二百九十七章 暖昧 这个夜注定是暖昧的。 两个人话说着说着,就到了床上。 当然,也不过是说说话而已。 乔明瑾拿着东西准备回房时,岳仲尧开口了。 看着乔明瑾柔声说道:“娘子,陪我说说话吧。” 乔明瑾闻言看向他。 “娘子,我后天就要走了……”岳仲尧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哀求。 乔明瑾心软了。 把手中的东西放在圆桌上,看着他,说道:“嗯。要说什么。这手可不能碰水了。要洗澡吗?” 岳仲尧看着自个娘子欣喜地点头。 乔明瑾看了看他,起身帮他兑好热水。 岳仲尧洗澡时,乔明瑾便帮着他把房间随手收拾了一遍。 当然这些事还不用等她来做。丫鬟们早就收拾好了,她不过是帮着他把换下的衣物及要穿的衣物归置了一下。 “娘子,帮我递一下棉巾……” 岳仲尧的声音从净室传来。 乔明瑾愣了愣。 不过片刻后还是找到棉巾给他递了过去。 隔着屏风,把棉巾挂在屏风上。 不到片刻功夫,又听岳仲尧唤道:“娘子,帮我拿一下衣服……” 乔明瑾吸了口气:“方才不是拿进去了吗?” 净室里安静了两息。片刻后又传来声响:“拿错了,不是这套。要那套烟青色的。” 乔明瑾愣了愣神,还是转身帮他从衣箱里找到了那套烟青色的中衣给他递了过去。仍然是披挂在屏风上。 净房里氤氲的水汽在内室弥漫开来,带了几分梦幻。 岳仲尧穿着一身中衣出来,披着一头黑发,还滴答着水珠。 “这么晚了,怎的还洗头?” “洗完头会清醒一点。我想和娘子说说话……” 乔明瑾定定地看着他。给他递了一条厚厚的棉巾。 岳仲尧刚唤了声:“娘子……”见乔明瑾递到眼前的棉巾,那未尽的话便吞了回去。 娘子,给我擦擦头发吧…… 最终没能说出口。 “……今天很多人去族公那里吗?” “嗯。那位族公学问很好。还指点了明珏的功课。对明珩的机灵也很是喜欢,还说让岳父带着他们经常过去走动……” “族公家里大吗?” “嗯,很大。还有一个很大的花园,养着很多名贵的花。哦,对了,还有一个房子里养着名贵的兰花呢,角落里还用火盆供着暖……哎,你说,要是咱家里也建一个那样的暖房,种上各种各样的菜,是不是到了冬天就能吃到各种新鲜的蔬菜了?” 乔明瑾听了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样的暖房,后世随处可见。只是时下要兴建,花费可是不少。就为了吃个新鲜的菜蔬,似乎有些奢侈。 “那位族叔养兰花的暖房里烧的是无烟的炭的吧?” “可不是。嗯,这么说起来,就为了吃几口蔬菜,每天每天这么烧着这些无烟的炭,嗯,似乎有些划不来。是吧?” 乔明瑾扭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不过想了想又说道:“也不一定是要烧火盆的。” “哦,那还能怎样?”岳仲尧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嗯,等以后有条件了再说吧。” 岳仲尧深深地看了乔明瑾一眼,道:“嗯,以后等咱家有条件了,我也给你建一个那样的暖房,让你冬日也能吃上夏天的菜蔬!” 乔明瑾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那琬儿可不是有口福了?” 说起琬儿,岳仲尧也笑了起来,说道:“她可不一定要这个口福。只要给她肉吃,她可什么都不管。” 乔明瑾听了也笑了起来。 她这个女儿跟别家的女儿可不同,能吃肉着呢。没蔬菜不要紧,有肉就行。自从家里条件好了后,天天盼着能吃到肉。也不知是不是小时候清汤寡水的饿狠了。 岳仲尧对着一头长发,又是揉又是搓又是甩的,那头发还是没干。 这样寒凉的冬夜,那一头长发可不容易干。 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后来不知谁说坐着太冷,也不知怎的,二人便一起倚靠在了床上,还盖上了被子。 一人倚着床头,一人占着床尾。 正儿八经的夫妻。想想便觉得有些好笑。 “瑾娘……”岳仲尧的眼里烧灼着男性的渴望。 乔明瑾看了他一眼。她不是不懂,只是她现在却还不想回应。只好找着各种话题与他天南海北地聊。 冬夜,就算在屋内,还是冷得很。 厚厚的棉被里,多少有了些温度。 岳仲尧没盼来乔明瑾的回应,不过能得与自家娘子同一个被窝,心里也是美的很。今夜能让他回味多时。 “瑾娘,你的脚冷不冷?我帮你捂捂……”话音刚落,便两脚夹住乔明瑾的脚丫揉搓了起来。 乔明瑾的棉袜三两下就被岳仲尧蹭掉了。 “不用,不用。我回去了。你头发干了后便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乔明瑾想起身,无奈两脚被岳仲尧夹得死紧。连棉袜都被褪了下去,她抖索了一下。 “娘子……今晚便在这睡吧。我,我不动你……” 乔明瑾脸上有些烧:“我回了。琬儿夜里醒来要找我的。” 岳仲尧脸上黯了黯,看着乔明瑾又说道:“那娘子陪我说说话吧,待我头发干了,我再送娘子回去。我,我就想找人说说话,到了京里,只怕没人陪我说话了……” 乔明瑾听了便又坐了回去。 “想说什么?” “说什么都成。娘子说什么我都愿意听……” 窗外下起了雪,沙沙的雪声传来,这雪想必不小。 越来越夜了。乔明瑾觉得眼皮有些发沉。只是岳仲尧还兴趣正浓,她也不好扫了他的兴…… 等乔明瑾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在岳仲尧的床上睡着了。 岳仲尧的头就挨在她的头旁边。一头长长的乌发散在枕上,与她的搅在一处。 帐幔落了下来,屋内的灯还留着。 昏黄的灯光透过帐幔照在岳仲尧脸上,让他的脸多了几分柔和,少了几分白日里看到的板正冷硬。 也不知梦到什么,他的嘴角还露着几分笑意。侧着身子,一手还揽在乔明瑾的身上。 乔明瑾愣愣地看着他的侧脸出神。 外面雪声未停。 岳仲尧在乔明瑾醒来的时候便跟着醒了。他自来就是个觉醒的。换了谁从那个血腥场上下来,都会带着几份戒备,谁都不知道睡一觉醒来还有没有命在。 虽然已回来多时,但他还是一听到丁点动静便能醒来。 今天有娘子在身边,本来他睡得很香。他想一直这样睡下去。 他听到娘子醒了。娘子又坐了起来。他还能感觉到娘子在看他。还有娘子的叹气声…… 他闭着眼睛,调整着呼吸,装着熟睡的样子。他不想惊动了娘子。 娘子掀了被子,娘子起身了。 娘子从他身上蹑手蹑脚地爬下去了。 他听到娘子汲了鞋……还感觉到娘子停了下来……片刻后给他掖了被子……又轻手轻脚地出门…… 随后灯灭了。 岳仲尧竖着耳朵,生怕听到娘子摔倒的声音。 只听到房门轻轻地合上。 黑夜里,岳仲尧张开了眼睛…… 次日,正月初八,乔父带着女婿和两个儿子一早出门后,中午便回来了。下午,一家子都没有出门。 许是因为岳仲尧明日要走的原故,琬儿一大早醒来就粘着她爹不放。岳仲尧也顺着她,一大早也带了她出门。 到下午,一家人聚在蓝氏的院里说话。乔父进进出出,他似乎从回到益州就没有一日清闲过。 出了正月,族里的事务他才会正式接手,但事前也有好多事情要等着他去做。即便在年里,他也是片刻不得闲。 这一个年里,明珩几个似乎对岳仲尧有了一些改观。尤其是明琦,不知从何时起,不再对岳仲尧怒目相向了。见了面,也能友好地打个招呼了。 再渐渐地,也会“姐夫姐夫”地叫了。 乔明瑾看到岳仲尧在听到明琦叫他“姐夫”的时候笑得最开心,应得也最大声。 这二人偶尔还凑在一起说几句悄悄话,两人之间似乎有了一些秘密。 乔明瑾问了几次都没问出来。岳仲尧只是笑着对乔明瑾说她有一个好妹妹。 吃过午饭,乔明瑾便回院子帮岳仲尧收拾行李。琬儿也被岳仲尧骑在脖子上跟着回了院子。 父女二人在院里玩闹了一会,便齐齐在乔明瑾的床上睡着了。 乔明瑾看着父女二人睡在一起的容颜,方觉这父女二人像得很。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琬儿长得越来越像她爹了。 除了那双黑圆的眼睛长得像乔明瑾外,脸上上五官,竟是哪哪都像。 乔明瑾笑了笑,也不怪乎岳仲尧那么疼她。 初八这晚,合家吃过晚饭,乔父便把岳仲尧叫到了书房。 直到乔明瑾等得快睡着了,他才回了院子。 “怎的准备这么多行李?”岳仲尧看着地上十几件大大小小的行李愣神。 “大都是祖母和娘让人安排的。我不过是帮着包了起来。” “这也太多了。”岳仲尧看着屋里大大小小七八个包袱,还有大大小小几个箱笼,吓了一跳。 “这,这我一个人如何带?” “这回可不是让你一个人骑着马走了。爹不是帮你跟四堂叔那边说好了,让你跟着他家的马车一起走吗?” “可他家要去的也不是京城啊。” “四堂叔不是说送你到京城吗?就算你不让他们送,和他家分手时,雇个马车到京城也不过半天的路程而已。” 岳仲尧还是犯愁:“就算我不骑马改坐马车,可这也太多了。我一个人怎么都行。再说我还住在那王府里,也不知安排的房子是什么样的。也许还要和好几个人合用一间。” 岳仲尧说着便拆起了包袱:“这件大氅就不用带了,我身上穿了一件就够了……还有这些,这些……怎么备了这么多衣服?王府里有统一的服饰……” “都带着吧。衣服你还嫌多啊,又不是不出门了。” 见岳仲尧又要去拆箱笼,忙抓住他的手说道:“你可别动了。我好不容易才收拾好。这箱子里有好些是让你送给王府的土产,也不是你的。就是咱家和你的一份心意而已。爹说了一定要带着。再说,如果王府安排的屋子放不下,你就把东西拿到我祖父在京里的房子去放。二叔三叔不是说我家在京里的那处房子还有管家下人在守着吗?他们跟你说过的吧?” 岳仲尧点头。岳父还让他住在那处房子里,可他婉拒了。 岳仲尧愣愣地看着占了大半个屋子的行李,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还未出门,他就想家了,想这些家人……rs 第二百九十八章 邂逅 临走前的这一个夜里,岳仲尧仍是哀求乔明瑾留下陪他说话。 乔明瑾没有拒绝。 不过,让岳仲尧郁闷的是,琬儿也一脸兴奋地在房里守着他,亦步亦趋,非扯着他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可能是觉得自个的爹要走了,小东西紧紧巴着岳仲尧不放,哪哪都跟着。 岳仲尧无奈,只好抱着小丫头在怀里与她说话,陪她玩耍…… 临回房前,乔明瑾递给岳仲尧一个荷包。 “这是……” “拿着吧。我知道你身上没有余钱了。出门在外,总是要应酬交际的……” 岳仲尧看了乔明瑾一眼,把荷包推了回去。 “岳父给了我一千两银子。长者赐不敢辞。我能要岳父的银子,却不能要娘子的。养家糊口本就是我的责任。你的银子是你的嫁妆,你留着慢慢花。我在京里也花用不了几个钱,等我把钱攒着了,就给你拿回来。以后我们一家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乔明瑾定定地看着他推回来的荷包。 这荷包还是她想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大多数男人似乎都不愿接受妻子的银钱。 乔明瑾又把荷包推了回去:“就算我借给你的。你拿着在京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铺子或是田庄,买着生息也好。或是有什么合适的小院子也可买下来,也好有个落脚之处。这些将来留给琬儿也好。” 岳仲尧听乔明瑾说完,直接拿过那个荷包塞到了乔明瑾的袖子里。 “我说了养家糊口是我的责任。将来琬儿的嫁妆也该由我来准备。将来我会挣到银子给娘子你用的。你放心吧。” 乔明瑾看他一脸的坚定样,想了想,也只好算了。 只是这次乔父乔母补给她的嫁妆实在太多,她拿着这些钱在手里,也是死钱,还是要想想买些田产铺子生息才好,总不能只吃老本。 不过也急不来,等过了年再慢慢寻摸吧。 次日,寅时岳仲尧便起了。亲了亲睡在他身侧的女儿,便蹑手蹑脚下了床。 等他收拾妥当,乔明瑾已是让下人把他的行李搬出去了。 二人收拾好,便一起到蓝氏的院子辞行。乔父乔母及一家人都在那里等着他。 岳仲尧给蓝氏和乔父乔母跪下磕了头,又把妻女郑重地托给乔父乔母。 乔母嗔怪道:“这还用你说。她本是我的女儿,以前亏待了她,现在巴不得好好补偿她。琬儿你也放心,这孩子懂事着呢。没人不喜欢的。” 岳仲尧放下心来。又得乔父指点了一番,方出了门。 一家人都跟着相送。 临行前,岳仲尧忍着酸涩,按捺住想把妻子搂抱在怀的冲动,贴着乔明瑾的耳边说道:“等着我,我很快就来接你了。” 说完给乔父乔母行了礼,又与众人道了别,便上了车。 乔明瑾耳边回想着他方才的那句话,愣愣地看着车子走远…… 琬儿醒来后,发现爹爹不在了,很是哭了一场。 这孩子极少这样放声哭的,乔明瑾抱着她在院子里走了好几圈,才哄得她不哭了。 小丫头蔫巴了好几天。 好在年里来祖宅拜访的人很多,也有很多与她年纪相仿的孩子,小东西这才慢慢缓了过来。明珏明珩两个一有空,也会带着她到集市上逛街,买东西,哄得她又高兴了起来。 很快元宵节便到了,小丫头更是兴奋。 这日还没到日落便要拉着明珩和明琦往街上走。 益州的民风相对开放,在元宵这天,街上不拘男女,人人在街上行走观灯赏玩。 连蓝氏都有些心动,终于被乔明瑾等人鼓动着出了门。她也知道若是她不出门,乔母必是要留在家里陪她的。 乔母从未感受过这样的节庆,对益州的元宵灯会好奇着呢。加上琬儿和明琦几个在她耳边日日念叨,乔母心里早就想走出去看看了。 她自从回益州后,镇日忙碌,都不能像乔明瑾姐妹几个一样到集市上逛逛。 元宵这天,一家人早早吃过晚饭,便在婆子丫鬟的簇拥下出了门。 乔父也是兴致勃勃,这样的节庆他也是二十几年不曾见识过了。偶尔也只是在梦里回味一二。 只不过乔父并没有跟乔明瑾她们在一起,他自有他的圈子。早早便被人约了在茶坊叙话了。 跟着乔明瑾一家出门的还有黄氏及她的三个孩子。 还真多亏了她,后来又巧遇乔兰芬一家,有了这二人的带领,哪家花灯最好看,哪家食肆的糕饼小食最好吃,哪里的茶坊能订到位置,哪里又是最佳的观焰火的地方……这二人随口捻来,让乔明瑾一家少走了很多弯路,玩得很是尽幸。 而元宵这天的益州城,人流如织,热闹非凡。各色花灯摆满了大街小巷,整个益州城亮如白昼。 几个小的玩得乐不思蜀。 就是平日里看着成熟稳重的明珏都像换了个人似的。带着几个小的四下里钻商家的花灯摊,猜灯谜赢花灯,带着几个小的左窜右窜,活泼得让乔母见了还以为认错了人。 乔兰芬见尾随在几个小的后面的乔明瑾,也不左顾右盼,只一脸微笑的盯着几个小的,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乔明瑾本来就长得好,此时看着更是多了几分端庄不俗。 不由对蓝氏道了句可惜。 蓝氏自然是知道这个庶女嘴里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的。 她心里对这个长孙女也是颇感可惜。自这个孙女生下来,她就亲自养在身边,教她读书认字、琴棋书画、针线女红、掌家理事……教了她不少东西。 最初自然是带了几分不甘心的。 她和儿子已经这样了,流落到这样一个穷村子里,还让儿子娶了一个不通文墨的庄户女。她不甘心。 故从乔明瑾一生下来,便抱过去亲自抚养教导。她教出的儿子孙女总不能比那几个人的儿孙差了。 她和儿子虽然离开了那里,但她一定要把孙女培养成宗妇,培养成世家闺秀模样…… 只是后来儿子却把这个孙女嫁给了最最普通的庄户人家,还让孙女被那些乡下女人搓揉…… 蓝氏心里不无愤恨。只是到底无能无力。她从小的教养也做不出让孙女和离大归的事…… 好在这个孙女后来坚强起来了,表现得越来越独立,还让娘家也跟着好过了起来。若不是瑾娘后来在城里买了房子,供两个弟弟在城里读了书,也许她们一家还在青州的云家村…… 瑾娘后面的几个弟弟妹妹绝不会比她嫁得更差了。就是已订了亲的明瑜嫁的人家都比她好。 那个周耀祖是个会读书的,有她们乔家相助,将来仕途上总差不了。明珩将来更是不会差了。 乔家家主的女儿哪里会嫁得差了?年里就已经有许多人来问过明珩的亲事了。 明珩过了年周岁就十二了,虚岁也十三了,这会订亲正好。 只委屈了瑾娘…… 现在她们一家回到益州了,日子跟以前天壤之别,除了用银钱补偿瑾娘之外,将来自然也要成为瑾娘最好的后盾! 蓝氏眼光追尾着乔明瑾不放。 其实乔明瑾的淡定,落落大方什么的,也不过是因为她在后世看得多了而已。 她不像明珩明瑜几个那样,初次见到这样的灯会。眼下的花灯虽然看起来很是不俗,不过比之后世她看到的,还是差了一些。她不过瞟了一眼便去追随琬儿几个人了。 街上人多得很,要是几个小的被拐子拐走了,可上哪哭去? 乔明瑾正往前走着,便听到前方一阵大喝:“死丫头,那盏宫灯是小爷先看中的!你快放下!” 一个十四五岁头戴金冠的富家少爷此时正拉着明珩手里的花灯不放。 “什么是你看中的?谁先拿到是谁的本事!你看中的怎么不先拿去!猜不中字谜怪谁!” 明珩向来泼辣,对方穿得富贵,她也不差,怕他! 那少年看手中的花灯被眼前的丫头抽走了,气得直喘气。握着双拳,盯着明琦只恨不得扑上去咬上一口。 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还敢嘲笑他猜不中字谜!他就是不喜欢念书,喜欢棍棒怎么了?哪里来的臭丫头,竟然敢嘲笑他!是想吃拳头吧? 他不过是喜欢那盏花灯,只是又猜不出字谜,只是跑开去找人相助罢了。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却不料看中的花灯竟被个臭丫头取走了! 哼,若不识趣点把花灯送过来,看小爷一会不收拾你! “拿过来!” “可笑,这是我们赢回来的,凭什么给你!你谁啊!” 这花灯可是琬儿看中的,那小丫头见自己的爹走了,可是蔫巴了好几天,今天好不容易看到她又开怀大笑了,怎么能把她看中的东西让给别人! 那少年看明琦说完竟然转身就走,气得不轻。 “臭丫头,让你拿过来没听到啊!去,给小爷抢过来!” 那少年吼了一声,见明琦竟是护在怀里,转身就走,气得对跟在身后的几个小厮吩咐了一声。 明珏见状,忙上前护着明珩几个。 乔明瑾见了,也带着两个婆子挤了上去。 那少年见对方人也不少,眼睛咕噜转,飞快地想着辙。 是现在就命人上去抢回来,还是跟着他们走到偏僻的地方,再让人兜头一通暗棍,再抢下来为好? 这几个人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从前在益州城里也没见过。 哼,无名无姓的,打了也就打了。 正待吩咐下人上前强抢,就被人喝道:“住手!”rs 第二百九十九章 搅动 听到有人喝止,众人皆寻声望去。 而明珏伸手护着琬儿和明琦的同时,也随众人的目光往来人看去。 见着来人,眼前一亮。 一十五六岁,身着鹅黄色长裙的少女正举步款款朝他们一行人走来。夜风吹起她乌黑的长发,在璀璨的光影里扬起好看的弧线。 好个美少女。 待她走近,众人瞧得更清楚了些。 个子高挑,不胖不瘦,鹅蛋脸,弯月眉,两只眼睛黑亮灵动。 容颜不算绝色,但瞧着自有一份沉着冷静、贵气端庄。容貌也算得上等了。再瞧着她那身打扮,虽然简单,但能看得出衣饰富贵,低调中透着奢华,想来家中富贵。 这女子一走到众人面前,一双杏眼狠狠瞪了一眼那乖张的少年,看着他摸了鼻子讪讪地低下了头,便问清了原由,又转身朝乔明瑾等人施礼道歉。 乔明瑾瞧她知事明礼,态度又好,便也笑着道误会。 那女子见乔明瑾等人并不计较,暗自松了一口气。 朝乔明瑾说道:“让各位见笑了。不瞒各位,这盏花灯我这表弟早就看上了,只他并不擅长猜字谜,方才可是寻了好几个人帮忙才得了答案。这一番奔波,回来看到花灯被人赢走了,心里不得意方才如此,让各位见笑了。” 说完又俯身施礼,还拉了那少年道歉。 又不是没见过花灯,多大的人了,还好意思跟一个女童抢?这女童瞧着也才过五六岁吧,也不怕别人笑话。 那少年姓周,名善贤,被表姐瞪了一眼,自然看得出表姐那一眼的含义。想他道歉,怎么可能? 他多冤啊,若是女童拿走了也就罢了,可竟然是被一个嚣张泼辣的小丫头抢走的。他本来还想拿别的花灯跟那丫头换的,哪知还没等他开口,那死丫头就不依不饶的,哼,敢跟小爷呛声,肚肥了她! 就不给她道歉! 明珏发现自己盯着人家姑娘出神,不免有些脸红,朝那少女一眼,便说道:“姑娘不必如此,若早知这盏花灯是这位公子看中的,我们也不会抢小公子的心头好。” 那少女飞快地看了明珏一眼,低垂着头说道:“不是。这花灯本来就是设了字谜让别人竟猜的,自然是谁先猜中谁拿走,倒是我这表弟无理了。” 乔明瑾见那位公子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 想来也是,为了得到这盏花灯,跑去找数人求救,好不容易得了答案,兴冲冲回来却发现被人捷足先登了,是会有一些不快的。 再者她们家也才回到益州,也算人生地不熟,不好与人争执,谁知道会不会惹了不该惹的人物。 便俯身对琬儿说道:“花灯是这位哥哥先看中的,我们让给这位哥哥好不好?娘再琬儿寻一盏更好看的好不好?” 琬儿听了很懂事的点头,还对明琦说道:“小姨,这盏花灯琬儿不要了,等下让大舅舅给琬儿赢一盏更好看的!” 明琦一听,狠瞪了那少年一眼,便气哼哼地把手中的花灯朝他递了过去。 “拿去!” 那少年一看,有些生气,背了手,仰着头朝明琦说道:“我不要!” 笑话,让别人知道小爷竟然从一个膝盖高的女童手里抢花灯,还不得让人笑话死! 那少女见自家表弟那一脸别扭样,掩着嘴笑了起来。转身对琬儿说道:“小妹妹喜欢就拿着吧。那位小哥哥方才跟你开玩笑的。” 琬儿抬头看了看她,又扭头去看自个娘亲。在看到乔明瑾点了头后,方欢欢喜喜从明琦手里把花灯接了过来。她是真的喜欢这盏花灯的,上面画的兔子好好看。 而明琦把花灯给了琬儿,朝那少年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人哪里像开玩笑的样子。 乔明瑾朝她剜了一眼,明琦这才老实了。 而明珏见那少女如此,便说道:“多谢姑娘承让了。我这外甥女是真的喜欢这盏花灯呢。等下若是这位公子有看中的花灯,小生便想法为公子取了来吧。” 琬儿听了便朝那少年重重点头,说道:“我舅舅猜谜可厉害了!一会你有看中的花灯,我舅舅一定能帮你赢回来的!” 那少年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服气,哼道:“你舅舅会猜谜,他比得过我表姐吗?” 那少女听了忙脸红地喝斥他。 乔明瑾笑眯眯看了那二人一眼,便说道:“这位姑娘若不嫌弃便和我们一起走吧。正好姑娘和我弟弟都是同道中人,正好切磋切磋。恰好我这女儿还未拿够花灯呢,只怕是不肯回家的。” 那少女一听,想了想,便点了头,心里不无欢喜。 她猜字谜可是个中好手呢。碰上一个同道中人,正好有机会切磋一下。而且猜中就能赢花灯呢。 这里的花灯虽没有京城的好看,但她最喜欢在花灯会上猜灯谜赢花灯了。若拿的多了,送给路人,人家还会朝她欢欢喜喜的道谢,多有意思啊。 她来益州两个月了,也没几个朋友,外婆家的表哥表姐都大了,只有善贤表弟跟她年纪差不多。这几个人瞧着也不像坏人,一起走,正好有个伴呢。 那姑娘正想点头,那少年忙拉着她悄声说道:“表姐,人心险恶,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那姑娘听完自家表弟的话,扫量了乔明瑾等人一眼,拧眉。瞧着,不像坏人啊。 乔明瑾瞧他俩嘀嘀咕咕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她虽听不到那二人说些什么,不会也看得出那二人面上有些戒备。 乔明瑾不想明琦离他二人近,已隐约听得那人说的话,只听明琦朝那少年哼道:“小人之心!你们才是坏人呢!” 那姑娘一听,见她二人说的话被别人听到了,便讪讪地低下了头。 而那少年便转身与明琦怒目相向。 这丫头是狗耳朵吗?怎么他说得那么小声,也被她听到了? 有些难为情,不过那两眼还是鼓得大大的,跟明琦对视。 这二人就跟斗鸡一样。众人瞧着都觉得有些好笑。 明珏斥了明琦两句,便朝那姑娘说道:“姑娘不必担心,我们不是坏人,没有恶意。我姐姐邀你们同行,不过是想补偿贵表弟的花灯罢了。这是我姐姐和外甥女,这几个是我弟弟妹妹,我们姓乔。” 那少年听明珏如此一说,看向明珏说道:“你们姓乔?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们?” “益州这么多姓乔的,你难道每个都认识不成?” 明琦找着机会就跟他呛声。 那少年被明琦这么一说,便大声回道:“小爷认识的人多着呢!谁知道你个死丫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等明琦跟他大小声,那姑娘已转身喝止了那少年。 明珏见状便说道:“贵表弟说的没错,他以前是真的没风过我们的。我们刚回到益州不久,公子不认识我们也是正常的。” 那少年听完便上下打量了明珏一眼,忽然哦了一声,指着明珏道:“你,你不会是乔家大房的吧?是刚从外地回来的乔家嫡支长房?” 明珏听了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还是朝他点了点头。 看来他们一家回来的消息,益州城里知道的人不少。 身份说清了后,双方便多了一份信任。 相互换了名姓。乔明瑾等人这才得知,那少年原来是益州城里跟乔家齐名的周家长房嫡幼子,名周善贤。 而那少女是他姑表姐,叫赵凌,家中京城。此番是随母回来看望生病的外祖母的。 乔明瑾见那赵凌,谈吐不凡,又知书达礼,对她很有几分好感。而她那表弟周善贤,也不是什么坏人,不过是性子活泼了点,年纪还小,有被家人疼宠的富家公子都有的一些富贵毛病罢了。 双方互相介绍了自己,便姐姐妹妹的叫了起来,又结伴一起赏灯猜灯谜。 乔明瑾见明珏行走间不时偷偷看那赵凌,暗自笑了起来。这傻弟弟,如今倒是开窍了。以前窝在云家村也没机会见什么姑娘,这会难得见着一个,便搅动了一番湖水。 此番边走边偷瞧人家,都要撞上人家摊子上了还不自知。 明瑜被乔明瑾拉着跟在后面,自然也是看到明珏的这番反常,和乔明瑾在后面偷偷笑了一路。 而明琦在前方只顾着和周善贤斗嘴抢花灯,哪里知道这些。 乔明瑾瞧那赵凌一路与明珏斗猜着灯谜,看得出教养极好,见识不凡,且性子又大方,一点都不扭捏。一路牵着琬儿极为温柔体贴,与琬儿说话也极有耐心,总是微微俯着身听小东西说话。 乔明瑾瞧在眼里,对这赵凌越发有好感。也不知订亲了没有。 若是周家的姑娘,说亲明珏倒有几分可能,但人家亲娘已从周家远嫁京城,这姑娘虽没说她家里是什么情形,但也猜得出,她赵凌必是官宦人家的姑娘。 明珏目前只是一个小秀才,就算这姑娘还没定亲,只怕她家里也是看不上的。 乔明瑾看着前面弟弟的背影,叹了一口气。rs 第三百章 无意 元宵佳节,众人玩得很是开心。 对于乔明瑾一家来说,今年的元宵佳节无疑是最难忘的。几个小的,在元宵过后,还对那一晚的元宵灯会津津乐道。 自元宵节过后,到乔家走动的人家越发多了起来。 这一个年里,不止蓝氏和乔父与旧识都搭上了线再次走动了起来,就是乔母都认识了好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大家主母,约好过完年定要相互走动。 而明珏对于元宵节那天认识的佳人更是念念不忘。 才过了年,知道家里人都为他的婚事操心,便主动提起了那晚认识的赵家小姐。 蓝氏和乔父乔母听了,错愕之后,又匆忙把乔明瑾叫来问了个清楚明白。 听完乔明瑾所诉又喜又忧。 自家孩子并没有做出什么丢了体统之事,只不过元宵之夜见了人家一面,大有好感而已。再者又是这姐弟二人都夸赞的人,品行相貌想必定是差不了的。 只是对方是京城官家子女,只怕看不上明珏的秀才身份。 蓝氏和乔父乔母商量了几天,这才下了决心,下了帖子到周家。 三人心中虽都知道要说成这门婚事并不容易,但却不忍心叫明珏失望。那孩子这么多年难得朝家里开一次口。 过了两天,收到帖子的周家并没有邀请蓝氏乔母上门,反而亲自上门来了。 乔明瑾直到被叫到蓝氏院子去会客,才知道了这回事,也才知道这一回来的竟是周家的当家太太吴氏。且还听说是那吴氏接了帖亲自带着几个儿女及外甥女赵凌过来了。 乔明瑾带着琬儿才到蓝氏的院子,便听得里面笑声不断。乔明瑾在外面听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待得她进了huā厅,里面的说笑声便停了,众人皆抬眼去看她们母女。 坐在左边上首的一个富家太太见着她,便支起身子问道:“这便是伯母的长孙女瑾娘吧?长得不像她娘。倒像极了伯母。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伯母的小闺女呢。” 蓝氏听了,脸上带着笑,招呼乔明瑾过去:“快来见过你周家伯娘。” 乔明瑾忙牵着琬儿过去给周家掌家太太吴氏施礼。 那吴氏忙扶住了她。拉着她上下打量,连夸了几句。对乔明瑾说道:“这么好的姑娘竟是被你爹娘耽误了,可要让你爹娘和祖母好生补偿才好。” 蓝氏听了笑了笑,同时也是一脸婉惜的看着乔明瑾。 年里拜访的人家越多,见过的富家太太小姐越多,她就越不好对别人说起这个孙女的婆家。 她越发觉得当初对乔明瑾的婚事仓促了。就算她再不愿回到益州,只悄悄给相熟的人家写信,托她们给瑾娘说上一门好亲。哪怕再差也不至于是嫁到地里刨食且温饱不济的庄户人家吧? 正婉惜间,就听到乔明瑾说道:“周家伯娘莫不是太喜欢瑾娘了?我看伯娘的这几个女儿个个长得天仙一般,几个妹妹若是放在青州,估计伯娘家里的门槛早都被踩平了。” 那吴氏听了哈哈大笑。 拉着乔明瑾的手一阵拍。心情好好。 乔明瑾瞧得出这吴氏是个爽利的人。趁她心情正好,又把她小儿子周善贤一顿夸。 那吴氏笑得越发欢快。保养得宜的脸上红红润润的。 叫过自己带来的三个女儿及周善贤给乔明瑾认识。 互相见过之后,吴氏又把琬儿搂到怀里一顿搓揉。对蓝氏和乔母说道:“这孩子真是可人疼,我一直就盼着能生个女儿,可就是生不出来。反倒生了三个皮小子。” 听了这番话。乔明瑾往坐在吴氏身后的三个女孩那边看了一眼。原来这并不是吴氏亲生的啊,看来周家后院也不太平。不过看吴氏对这三个庶女倒是还好,肯带着她们出门访客。 最后吴氏给了琬儿一个坠了羊脂玉的金项圈,这才松开了琬儿。 两家人坐在一起说话,自然就说到元宵节两家儿女的一通巧遇。 吴氏听完乔明瑾等人又把那晚的情节讲诉了一番。乐得直笑。 把明琦拉到身边,笑着说道:“我这儿子从小就得他祖父母喜欢,在家里是天不怕地不怕,连他父亲都拿他没办法。在家里就是小霸王一个,除了他祖父没人治得了他。没想到竟然在明琦这里吃了瘪。” 明琦听了朝周善贤瞪了一眼,为了那天的事,她可没少被乔母和蓝氏训斥。 那周善贤也不示弱,斗眼鸡似的也朝明琦瞪了回去。 吴氏见了,来回打量了二人一眼,和蓝氏乔母等人哈哈大笑。 那赵凌也是捂着嘴直乐。huā厅里一片喜乐气氛。 因为对那赵凌起了心思,蓝氏和乔母不时拿眼去瞧那赵凌,对这姑娘很是喜欢。便时不时朝吴氏问询一番。 问得多了,那吴氏也看出了蓝氏婆媳的心思。 她有些错愕。 本来听了自家儿子说了元宵与乔家几个孩子巧遇的事,她和自家老爷还觉得这是相识乔家人的好契机。又见乔家下了帖子,便亲自领着几个庶女和儿子外甥女来了。 她家老爷做为周家家主,对回归益州本家的乔景昆一家人自然也是关注得很。自然也是知道乔景昆的长子在说亲的。 这次让她带三个庶女过来,也是想看看两家有没有说亲的可能。没想到她还没开口,人家竟是看上了外甥女赵凌了吗? 若是别人,她或许还能做主,只是这赵凌,她可真做不了主。 赵凌的娘是她的大姑子,二十几年前嫁去了京城赵家,那赵家可是帝师的家。不说赵家先祖曾做过帝师,就是如今赵凌的祖父也是那殿前大学士,赵凌的父亲也是五品京官。赵凌的婚事只怕是不愁的。 这回也不过是自家婆婆病重,那赵凌随母回益州探病才在自家住了这两个月。而这两个月来欲与赵家攀亲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可哪一家大姑子应了? 这赵凌的婚事。她可不敢说什么。自家还指望着京中赵家呢。 吴氏想了想,便对蓝氏说道:“我这外甥女啊,着实孝顺。见她外祖母病了,和她母亲千里迢迢不顾风雪从京师赶回来。日常伺奉在她外祖母床前,家里家外谁不赞一声?那要把她抢回去做媳妇的没有十家也有八家了。她父亲听说过了年又要升了,这回可是正四品衔。我那大姑子说,赵凌祖父有意让她爹外放任一府知府呢。” 乔母听了很替赵凌高兴,这父亲官越做越大,儿女自然是水涨船高。乔母听不出吴氏话中的潜在意思,但蓝氏怎么听不出来? 她听完很是惋惜了一番。 本来听明珏说起这赵家闺女。她就知道不容易。今天看到吴氏领了三个庶女上门,她自然也是猜到了吴氏的用意,但她怎么可能给明珏说亲一个庶女? 若是以前她可能不会那么反对,可是如今明珏是下任家主。亏了长孙女的婚事,这长孙的婚事如何能不慎重? 旁边那赵凌听舅母说她,很是不好意思。忙拉了明瑜、明琦和三个表妹出门去了。 那周善贤一看明琦走了,没人跟他斗鸡了,也坐不住。跟她娘打了声招呼便三两步跟着出门去了。 屋里便只剩了乔明瑾和蓝氏、乔母及吴氏。 吴氏看蓝氏明白了她的意思,很是松了一口气。这乔家是自家老爷特意交待要她好生交往的人家,她可不想初次登门就把人得罪了。 若是能与这乔家联姻自然是好的,只是看起来这蓝氏婆媳瞧不上她几个庶女呢。 不过也是,她自己的大儿子也是下任家主。若让她接受一个庶女当媳妇她也不愿意。 想清楚后,便跟蓝氏等人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也知道这一家子初回益州,很多事可能要抓瞎,便与蓝氏、乔母说起这益州各家各族之间的大事小事来 吴氏在huā厅与蓝氏乔母聊天,周善贤、赵凌等人与明瑜、明琦也在乔家凉亭里聊得正热闹。 几个孩子经过元宵夜的初遇到这一次的谈天说地,相互间很快便熟悉了起来。 直到吃过午饭,吴氏才带着周善贤等人离开。 而自吴氏离开后,蓝氏待明珏下了学,便把他叫到了房间。当着乔父乔母和乔明瑾的面,说了吴氏今天说的那一番话。 明珏听了,面上有些黯然。 这一次见着赵凌,他对赵凌更是多添了一份心思,谁知道隔在他面前的有千重山万重水。 蓝氏看着孙儿沮丧的样子,也有些不好受。 便苦口婆心对明珏说道:“好孙儿,你见过的人还少,也许多见一见其他闺秀,你或许就会发现当初的想法不一样了。再说咱们家的身份虽然跟过去不能比了,但对于那些官宦人家来说,咱家还什么都不是。这婚嫁之事,最该讲个门当户对,将来,祖母和你爹娘定是帮你寻一门配得上我孙儿的好亲事的,这一次说不成,也没什么啊。” 乔明瑾也笑着安慰了明珏几句。 在她看来,明珏之前一直窝在云家村,适龄的姑娘没见着几个,这回初见一个人品相貌都出众的姑娘,自然就放在心上了。 她也很赞成蓝氏说的让他多见一见各家闺秀,环肥燕瘦,也许见得多了,他的想法或许就会改变了。 明珏见祖母、父母亲和姐姐都在一旁宽慰他,很是不好意思。 说道:“我都听祖母的。不过孙儿也不着急,等孙儿秋闱过后,若能得个好名次,也许说亲便能好一些了,祖母和父母亲也不需要太费心了。” 蓝氏听着明珏宽慰她的话,越发心疼。 这个孙儿从小就懂事,家里家外没少帮着操持,那地里的活不管寒冬还是酷暑,可没少干。如今如不容易开一次口,竟是这样的结果。 心里更是坚定要为孙孙找到一门令孙儿中意的好婚事来。 ps:临时出差了几天,抱歉。这两天会把欠下的章节补上。感谢亲们的支持,谢谢 3、4、5月感谢名单 感谢以下书友: 打赏财神罐:duyijian,上帝才能审判我。 打赏桃花扇:duyijian,书友130928114800688,上帝才能审判我,fire_,jansam。 打赏香囊:韭菜花儿,君傲少爺,悠閒午茶,fire_,塞上晨风,酒v茶,jansam,席祯。 打赏平安符:明天的雨后,jansam,白色的小石头,在海底处窒息,藍天海,木阳阳,席祯,悠閒午茶,老萱萱,寒江123,碧瑶323,dorothies,yh_yh1166,馨馨檀,anna1978,tangoo,yh_yh1166,书友140223084752658,二狗娃子,奇迹一生123,yh_yh1166,书友140223084752658,悠閒午茶,酒v茶,芊眩,sujiaren,若醉兮,sujiaren。 投更新票:135weiwei,daixi01,青,fire_,99我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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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俊秀不说,还一表人才,书念得好,未来可期,且还是乔家下任家主。再者乔家上任家主临终前分家产,留下大半家产给嫡长子的事,益州城中知道的人并不少,只明面上那丰厚的家财就让益州无数人眼红。 而乔景昆也就明珏和明珩两个嫡子,家中又没有什么庶子来抢家产,后院也清清静静,将来这大半家产还不是留给长子的? 再者乔家可是放出话来了,明珏四十无子方会纳妾。得了这样的消息,益州城里有待嫁姑娘的人家哪还能不心动? 不止蓝氏和乔母婆媳二人频繁外出走动,就是下帖到乔家要求上门拜访的人家都不少。只每天接待各方往来,就让乔明瑾等人人仰马翻。 有时候婆媳二人并乔明瑾等人都觉得对方不错,只明珏不愿点头。婆媳二人也不愿勉强明珏。自然更是不遗余力地为他奔走。 这一番忙碌,又是一个月过去。 蓝氏和乔母婆媳二人还未能给明珏挑中一个合心合意的人选。婆媳二人越发愁得不行。 不过有句古话说得好,有心插huāhuā不开,无意栽柳柳成荫。 经过来回几次的走动,乔家和周家俨然已成了亲近人家。两家儿女已经不需要跟在父母长辈后面了。她们已是私下里相互发帖子相邀请着做客来往了。 几番走动之后。两家儿女越发亲近。有周家子女的带动,乔明瑾几个,尤其是明琦、明瑜姐妹俩对益州已是越发熟捻。二人也多了好几个可以走动的闺中好友。 这一日,天气晴好。蓝氏带着乔母和几个孙女在huā厅等候即将要上门的周府掌家太太吴氏。 因得了吴氏的帖子,蓝氏和乔母婆媳二人都末出门。因私下里已是来往数次,也只以为是平常间的走动,对吴氏的来意并不做他想。 吴氏到的时候,乔母带着几个女儿到二门相迎。相互见面不免亲热了一番。 此次吴氏的几个庶子女并没有跟着一起同来,与她同来的除了她的大媳妇,便只有乔明瑾的一位姑婆。 这位姑婆是乔家原代族长七叔祖家的大女儿,乔父唤之堂姑母。乔明瑾等人要唤姑婆。 这七叔祖家的姑婆虽然辈份大,但比之乔景昆乔母也大不了几岁。早在她们一家回来的家宴上,就已认识了。 七叔祖与乔景昆的祖父乔向有是同胞兄弟,两家血缘上很近,故这姑婆与乔明瑾一家人也很亲近,经常往来。蓝氏与她算是姑嫂。她带着蓝氏和乔母在年里认识了不少人。 乔明瑾和乔母见她此次也来了,很是高兴,亲热地把她往蓝氏的院里引。只是也纳闷得很,这自家姑婆怎的与吴氏一起来了? 蓝氏对乔姑婆与吴氏同来同样很惊讶。 蓝氏与她差了好几岁,蓝氏嫁进乔家的时候。这乔姑婆还未出门子。姑嫂二人经常在一起做针线,说话聊天,感情极好。此番对于她的到来,蓝氏虽然惊讶,但还是很高兴。 相互见过礼,便分坐两侧。 在一番寒暄之后,乔姑婆便找借口打发了明瑜和明琦。 乔明瑾左看右看,见两个妹妹走了,自己还坐在那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要离席。 那吴氏见她那样子,便笑着说道:“瑾娘且坐下吧。打发她们离开,是怕她们面子薄害羞。我知道瑾娘你是你祖母和母亲的军师,对底下的弟弟妹妹也是疼得很,便坐下给你祖母和母亲拿个主意吧。” 乔明瑾听了,看了蓝氏一眼,见她微笑点头,便安坐在椅子上。 看来自己这已婚妇人的身份跟两个未出嫁的妹妹已是截然不同了。乔明瑾想明白后摇头笑了笑。 抬头看了自家祖母和母亲一眼,见她二人对姑婆与吴氏同来也是心有困惑,只是不好相询,便对吴氏说道:“伯母今天怎的没带我那几个如huā似玉的妹妹过来了,反倒去拉来我姑婆。也难得我姑婆今天不去听戏了,倒肯陪着周家伯母到祖宅来。” 乔姑婆还未等吴氏开口,便笑着说道:“可不是。今天我本来是准备去董家班看‘四郎探母’的,哪知竟被她搅合了。若不是她说以后会赔我几出好戏,再出钱请董家班到我家里唱一天,我才不跟她来呢。” 那吴氏听了也笑了起来。 对乔姑婆说道:“别说请唱一天了,若那董家班日子排得出来,就是请他们到你家唱足一个月,我也不心疼那个钱呐。我家老爷可是特意交待,今天的事一定要请乔家婶娘出马,我可不敢违了我家老爷的令。” 乔明瑾等人越听越湖涂,不知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周家家主特意交待要请她出马的。而且还出马到乔家来了,只怕是跟自家有关。 那乔姑婆听了吴氏一番话,为周家如此看重她,面上扬着几分得意。 见蓝氏等人还是一脸迷茫,也不好让她们在那里瞎猜费神,便说了她此行的来意。 “什么,你是说我们家明琦吗?” 蓝氏和乔母听了乔姑婆一番话,有些错愕,婆媳俩对视了一眼,便开口问道。 而乔明瑾也觉得错愕,竟是这样的吗?这乔姑婆此行竟是为了说媒来的? 这是怎么说的?祖母和父母亲为了明珏的婚事四处奔波,劳心劳力,也没挑中一个令明珏中意的,而才十三岁的明琦竟是huā期提前到了? 听得蓝氏问话,这回不等乔姑婆开口,吴氏便接口说道:“可不就是你家明琦吗?不只是我,就是我家老爷也极喜欢她。说她性子活泼,爱憎分明,为人良善,还透着大气,说跟我家那小儿正正合适。不过你们也知道,在我们家,我那小霸王一样的幼儿,他的婚事是轮不到我们夫妻做主的。” 见蓝氏等人正倾身听她说话,又说了起来:“我家善贤生他的时候是难产,我足足在床上养了两个月才将养了过来。所以他一落地就被抱到他祖父母那里去了。在我家里,善贤这孩子从小有他祖父母疼着,天不怕地不怕,我和他父亲都说不得他,这孩子就听他祖父母的。他的婚事,没有他爷奶点头我们就是看中了也是没辙的。” 乔母只听到吴氏说她生养的女儿被人喜欢,心里欢喜得很。可在蓝氏听来又有一番思量在心中。 自古这婆媳最难相处。而要奉养上下两位婆婆更是难做。最怕的就是太婆婆喜欢而婆婆不喜欢,婆婆喜欢的太婆婆又不喜欢。让媳妇夹在中间难做。再者这周家有嫡子庶子,正妻姨娘的,明琦在乡间过习惯了,只怕处理不了这些关系。 蓝氏思虑了一番便对吴氏说道:“你方才说我家明琦是你婆婆看中的?” 那吴氏在大宅门里浸淫了这么多年,如何看不出蓝氏的担忧? 便笑着说道:“这明琦原是我和我们家老爷瞧中了,又再说给我家公婆听的。上次明琦来我家玩,不是被叫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吗?老太太一眼就相中了。还说这孩子能治得了贤儿” 吴氏说到这里兀自笑了起来,对蓝氏等人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我那小儿从小被他祖父母宠坏了,有时候连我家老爷都治不了他。她祖母年前身子不好,生怕她走后,这孩子没人笼着,像那脱疆的野马把性子野了。上次见了明琦,竟是哪哪都喜欢,还特意叮嘱我家老爷要早早把人定了,莫叫人下手抢了先!” 吴氏说着又笑了起来。坐在她旁边的乔姑婆也跟着一起笑。咱乔家的水就是养人,女儿不愁嫁。 蓝氏和乔母听完也跟着扬了扬嘴角。 吴氏见这婆媳二人展开笑颜,心中大定。 她为了这个小儿的婚事可是愁了多年。婆婆看中的人她瞧不上,她看上的人婆婆又瞧不上。眼见着贤儿都十五岁了,还说说上人家,她早就愁上了。 生怕婆婆把她娘家的什么人塞给贤儿。 第三百零二章 来人 吴氏坐在乔家的花厅里忍不住腹诽。 婆婆家早就落魄了,娘家人年年来家里打秋风,见着家里插花的瓶子都想往外搂,她可不想要这样的亲家。 这乔家的小女儿虽然以前是在乡间长大的,规矩礼仪上还差了一些,但如今她的身份完全配得上自家儿子。 规矩上等定了亲,不说她们家,就是乔家,只怕也会请人来好生教导的,这个她完全不担心。 倒是自家小儿从小就不爱读书,只爱耍棍棒,将来还不知要如何生计。她和他爹早就为他的婚事愁上了。找个身份低的,她不愿意。找个有身份的,人家看不上自家儿子。乔家,正正好。有身份有银子。 若贤儿背后有个富足的岳家,就是贤儿祖父母百年后分家,叔伯们分薄了家产,再等她们夫妻百年后,她生的三个儿子也分家另过,她也不担心这个小儿子吃不上饭。 如此这般想着,越发觉得这乔明琦不错。 正像她婆婆说的,要早些把人定下来,现在外面的人还只盯着乔家大儿子的婚事,若回过头来,只怕这乔家最小女儿的婚事也被人抢了。 想通后,面上便有些焦急,急忙拿眼神示意乔姑婆。 乔姑婆见吴氏的样子,心里得意。 她乔家的女儿当然是最好的。就是这流落在外的都抢手的很。 便朝蓝氏和乔母连夸了周善贤好几句,又说道:“嫂子你不用担心,这善贤读书上是差了点,但这孩子不是个笨的,在别的方面可是出色得很。他的功夫可是他祖父请了专门的人来教的。凭他周家的关系。若想给善贤谋个仕途还不容易?” 蓝氏听了,看了一眼直冲她点头的吴氏说道:“这些我倒是不在意,只要人不笨,将来不管做什么总能混口饭吃,仕不仕途的,我们也不看重,只要孩子是个好的就成。不过你们也知道,我家明琦从小在乡间长大。生活简单,性子也单纯,我和她爹娘是想给她找户简单的人家嫁过去的。大宅门里人多事儿也多,我怕孩子处理不来。” 吴氏自然听出蓝氏话中之意。 她家人是多了些,不说公爹那几个姨奶奶,她家老爷的那几个庶兄弟。就是她家老爷都有好几位姨娘,庶子庶女自然也是有的。好在她婆婆和她也不是软和的,家里还镇得住。 便对蓝氏和乔母说道:“两位请放心。明琦若是到了我家,我定是把她当亲生闺女一样。你们也知道我就生了三个儿子,就盼着能有个女儿陪在身边。若明琦能到我们家,我定是要把她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她的。将来她们小家里的事我也不插手,都由他们自己说了算。我也不是那种会往儿子房里塞人的人。我也希望儿子以后日子过得简单些。” 坐在她身旁的大儿媳妇听了也连忙点头,出声支持她婆婆。 蓝氏和乔母见这婆媳二人关系很好的样子,舒了一口气。看来这吴氏也不是那种会苛待媳妇的人。 只是明琦的婚事也不好马虎。只怕有些情况还要再了解一番,也要再跟孩子的爹商议一番。 蓝氏和乔母并不拒绝吴氏,只说要与孩子的爹商量一番。 吴氏也知道这儿女大事不能随便了,临行又语言恳切地说了一通。见蓝氏并没有不虞,这才领着媳妇告辞了。 而乔姑婆则留了下来。 蓝氏婆媳留乔姑婆说了一个下午的话。从她那里又了解了周家的好些情况,对于周善贤也更了解了几分。 待乔姑婆走后,蓝氏和乔母对周善贤也中意了几分。待晚间乔父回来后,婆媳二人与乔父说了白日里发生的事。 乔父听得周家来求娶他家小女儿,还愣了愣。实在是这段时间都在忙乎明珏的亲事,竟不料有心插花花不开。而无意间竟是引来明琦的婚事。 乔父听了也没着急应下。只说要再了解一番。 往后的几天,三人把明珏的婚事暂时放下,找了乔兰芬,蓝彩蝶分别了解了一番周家及周善贤的情况,又问过几家相熟的人家。 待人人都说这门婚事做得的时候,乔父乔母便让乔明瑾去问一问明琦的意思。 不得不说在儿女的婚事上,蓝氏和乔父乔母自来就是个开通的。当初明瑜的婚事,也是问过明瑜意思的。 而等乔明瑾与明琦说的时候,明琦只满脸通红,别扭不说话。乔明瑾了解这个妹妹,若是她不满意的事,早就呛起来了。 得了明琦的意思,乔明瑾便转身和乔父乔母说了。蓝氏听了便做主应了这门亲事。 仍是请了乔姑婆做媒说项。 周家得知消息后,欢喜异常。立刻就请了官媒上门换了庚帖。定下了两年后等明琦及笄就把人抬进门。 明琦的亲事定下之后,两家的关系更是密切了起来。 周善贤后来还来了几次乔家,得知明琦会骑马,不相信。请了她专门去马场比试。 在看过明琦娴熟的马术之后,便不再说话了。人家一个乡下来的,没人教,还能把马骑得这么好,没理由他一个有专门师父教导的却要输给一个小妮子。 从此之后,更是下力气苦练功夫、马术和箭术。两年后凭着一身精湛的功夫进京考了武举,又进了禁卫营,后来更是成了一方大吏。当然此为后话了。 而自从那天周善贤见识了明琦的马术之后,又得知明琦并没有看低他,对他不喜读书也并不反感,倒是渐渐对明琦有了好感。 而后又与明琦接触了几次,越发喜欢家里为他定下的这个小娘子。 自此后,在外得了什么好物,总是悄悄地给明琦留着,想方设法送到明琦面前。 两个人关系越发好了。 而自明琦的婚事定下来后。明珏的婚事更是让蓝氏和乔父乔母着急。至于明珩,还小着呢,等几年再说亲也来得及。只明珏最让一家人头疼。 也许是初次对一个女人有好感,却被无情的现实打击到了,明珏越发用心在书本上。对家里为她挑的人选也不说不好,但也没点头。 乔父后来见他如此,便说且让他安心备考秋闱,也许秋闱过后。会有合适的姻缘等着他也说不定。 蓝氏和乔母虽然未停止出门应酬,但对明珏的婚事也不那么着急了。 日子平静地流淌。如此便到了四月。 益州的冬天虽然比青川时间要长,但这个时候,厚厚的冬衣也该晾晒收笼了。 这日,乔明瑾带着明瑜和明琦在家里翻晾冬衣。琬儿则跟前跟后在一旁帮忙。 小东西已快六岁了。 已脱去稚嫩,脸上已是慢慢长开。不再是肉嘟嘟的了。虽然长得像岳仲尧多些,但脸上也是能看出几分乔明瑾的影子来。特别是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谁见了都说是乔家人。 这孩子去了几个月的学堂。规矩礼仪上已是做得极好。 也不再是怯懦地要跟紧乔明瑾的模样了,有时候乔明瑾不到晚上睡觉都见不到女儿。这小东西就是不去学堂的日子里都忙得很。天天有小应酬小交际,认识的伙伴比大人还多。忙得很。 “娘,太婆不是让娘去挑做夏衫的布料吗?娘什么时候去?琬儿要自己挑颜色。” 乔明瑾领着丫鬟正往竹竿上摊着冬被,听了这话忙低头看向自家女儿。 只是还未等她开口,旁边的明琦便笑着说道:“哟,小琬儿这是知道打扮了?这还没脱去春衫呢,就要着急让你娘做夏衫了?这又要去谁家玩啊?可别是给你娘领个小女婿回来吧?” 乔明瑾听了便和旁边的明瑜一起笑了起来。 琬儿也不见恼,还朝明琦做鬼脸,冲明琦说道:“是小姨着急去见小姨夫了吧。等下也让娘给小姨挑几匹好看的花布。好叫小姨夫见了流口水!” 乔明瑾和明瑜听了又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明琦听完恼羞成怒,扔下怀里的大氅给旁边的丫鬟。就跑去追琬儿。 姨甥两个一个跑一个追,围着院里的竹竿飞跑了起来。 丫鬟们见了纷纷避让。 也只她们服侍的主子这么活泼。 丫鬟们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二人追逐,也不怕主子们喝斥她们。在她们眼里,再找不到这么好的主子了,不打板子不说,连大声喝斥也没有。出去说给别府的姐妹们听。谁不羡慕她们?也是乔家的主子少,不常招人,不然还不一堆人等着进来啊? 乔明瑾见二人跑个不停,便笑着说道:“好啦,一会把衣被蹭下来,看我不收拾你们。不是说今天善贤要过来吗?跑得那头发跟鸡窝一样,也不怕善贤见了笑话。” 明瑜也在一旁笑着说道:“可不是,一会她要是不能出去见人,那善贤拿来的东西可就归我了。” 琬儿一边跑一边大声说道:“还有我还有我!” “少不了你的。” 明瑜扬声应了一句。每次来,别人或许没有礼物,琬儿是一定有的。 明琦听得乔明瑾的话,跑了两步便停了下来,对跑出她半圈的琬儿直吡牙。 见乔明瑾和明瑜打趣她,便带着丫鬟回房收拾去了。 乔明瑾笑了笑,也让丫鬟带琬儿下去擦拭。 两姐妹领着下人继续收拾。不一会,便听到下人来禀报,说是有人找她。 ps: 不太好意思求票。不过若是有的,就扔一两张来吧,拜谢了ro 第三百零三章 重洋 乔明瑾听到有人要见她。心中纳罕。 极少有人要单独见她。 略想了想,便稍做交待,移步去了待客的小huā厅。 在huā厅前的台阶上,遥遥见得厅中那背着手的背景时,便愣在了那里。 而厅中人听着动静,也徐徐回身朝她望来。 见正是他要见的人,面露欣喜,欲飞身过去,飞身过去只是两脚却似被定住了一样,呆在了那里。 两眼紧紧盯住来人,不放过她的一丝一毫。 一颗心也止不住跳动了起来,她,越发的,好看了 他瘦了。 面上还带着几丝疲惫。 但还是那么仪彩不凡。 衣冠齐整,发丝俨然不乱,干干净净的,一丝乱发也无。跟往日里一个模样。 半年了,模糊了又清晰,似隔了重洋 “你”好不好? 很多次周宴卿都想这么问一句。很多个夜里,他这么想,便这么问了只是回答他的只是漫长的寂寥的虚空。 乔明瑾朝他缓缓点了点头。 周宴卿见了轻轻扬了扬嘴角。 她知道我想问什么。她是懂我的。 周宴卿觉得有些眼热。 胀胀的酸酸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 他抬头:“这益州的天huā板竟画这么好看的壁画?真好看。” 乔明瑾则垂下了头,拼命眨巴了几下眼睛。 良久。 “要喝什么?雪顶岩雾可没有。高山岩雾倒是尽够你喝。” 周宴卿定定地看了她两息。才扬着嘴角说道:“那还不是客随主便吗?可不能因为没有雪顶岩雾就没了茶喝。” 说完两人相视笑了笑。 乔明瑾抬脚迈上了台阶。从周宴卿身边擦身而过。周宴卿紧捏着双手,莫明的有些紧张。她身上的味道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待她走过,待他缓缓回身,那人已是择了椅子端坐,正静静地看向他。 隔了千重山万重洋,蓦然回首,那人似乎还是初见时的模样。 静静地。若空谷中那朵幽兰。引得他伸手去够。 周宴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二人对视。 “怎的瘦了?可把马跑死了几匹?”乔明瑾笑着问道。 她的语气中是惯常的熟捻,还是历尽千帆之后的淡然。她自己也分不清楚。 周宴卿仍是盯着她。听她这么一说,嘴角扬起好看的狐线,回道:“可不是瘦了。日日思君不见君,连岩雾茶都喝不下了。” 言语中有几分戏谑,更有几分真情实意。 乔明瑾又垂下了头。 这回没能眨去泪意,有几滴滚了下来,直直掉到青砖地板上。最后,没了进去。 周宴卿再次仰了头。这回他看不见壁面了,眼里模糊的厉害 他最先回过神来。这次嘴咧得高高的。上身倒在宽大的椅背上。似往日那里,带着几分随意,几分纨绔。 朝乔明瑾戏谑道:“这益州啊,我早几年前就想来了。那高高的城墙吸引着我。这回啊,年一过就备好了行装,却是走到现在才到呵。这要是稍微在益州逗留逗留,再略略逛逛,转眼只怕又到年关了。” 乔明瑾瞧他斜斜地倚在高背椅上,身子倾斜地摊在椅子上,有往日在下河村在她家宅子里的那份随意和放松。眼睛也仍像以前那样斜睇着她。 乔明瑾有此恍惚。 似乎回到了下河村 青川到益州城即便坐着马车,就是再慢些一个月也能到了。当初他们一家人在冬日里行车。又走又停的,还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这般竟是走了几个月吗? 这一路他必也不是游山玩水过来的。只怕才将将出门吧。 “从别处来的吗?” 周宴卿闻言身子僵了僵。现实总是这么的让人无从抵抗。 她都懂。 周宴卿只觉似被人揪住了五脏六腑,一时之间,闷痛得厉害,喘息艰难。 年前他就想过来了。只是母亲拘的紧。又哭又闹的。不等出了元宵,他就早早备妥了出行的的马车。只是母亲押着他,让他又去了一趟京都 即便紧赶慢赶,如今也已是草长莺飞,绿柳都换了新装,春日都要尽了。瑾儿 瑾儿等得心灰意冷了吧。 茶水端上来后,谁也没喝。杯子里水雾袅袅。乔明瑾盯着它,愣是看出了几番变幻。 周宴卿静静地看着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还和梦中的一样。 只是,到底是变了吧。 他只觉得心中钝痛。一刀一刀的似有人在凌迟着他。 “那个作坊”气氛闷得让人难受,乔明瑾开口道。 “说到作坊啊,我是不是该狠狠说你一通出气?扔下它就跑了,只留下那么一封书信” 一封书信,薄薄的不到一页纸,他捧着它从日出读到日西斜,从黑沉寂寥的夜读到次日鸟叫虫鸣 数月来,捧着它,纸张都被他摸得薄了,轻得只吸气呼气间便能把它吹走 乔明瑾听他说起作坊,似乎又回到最初的时光。 那作坊倾了她全部的精力。从在她家落破的院子里开始,从只有何氏父子开始,一点一点的壮大,直至大院套小院,直至工匠数十人 周宴卿看着坐在对面那心心念念的人儿一脸的回忆和不舍,心里何曾又欢喜得起来? 那作坊同样倾了他最真的热忱。二人把它从小做到大,把根雕作品卖到各地。两人从最初的陌生到信任到熟捻到默契,再到他沉陷 那里记载着他此生最平静最安宁的日子。 那简陋的厨房,那没抹油漆没雕huā刻像的饭桌,那简单的美食,旁边也没有丫鬟婆子伺候羹汤 一切的一切,都简简单单。 却最让他难忘,最让他不舍。让他想来还五脏六腑胶痛。 二人忆起往日,都沉默了下来。 良久,乔明瑾才道:“我把那作坊都交给你吧。我恐再无心照管。再者你以后也不方便吧,把作坊搬至城中若许更好。如今只怕附近的材料都收得差不多了,仓库和院子里的存货只怕也都快用完了。以后为了来回运输方便,你只怕是要再考虑考虑的。只是,作坊的工匠们,除了你们周家的工人之外,余下的那些,若是他们愿意留下的,你便把他们都留下吧。都是做熟了的” 周宴卿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变,什么都不会变,一切都还和过去一样。” 乔明瑾抬头看向他,正逢他也正望着她。二人目光胶着,清晰的能看得见对方眼里自己最熟悉的倒影。 乔明瑾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 只隔重洋 第三百零四章 别去 周宴卿离了乔明瑾的花厅又去拜见了蓝氏和乔父乔母。 乔父乔母见到他很是高兴。 难得来一位家乡人。很是亲切。更因为二女儿的婚事也是他牵线搭桥的,周女婿又是他的族弟。对周宴卿就更是亲近。 乔父乔母拉着他说了半天话。 临走要留饭,周宴卿婉拒了。只说还有事要忙。 而蓝氏见完他,则愣愣地看着乔明瑾出神。 而乔明瑾似乎也没从方才花厅再遇中走出来,只愣愣地盯着脚下的青砖石地板。 蓝氏瞧着这样的她,很是心疼。 “瑾娘……” 乔明瑾并未听见。 蓝氏叹了一口气,又唤了一声:“瑾娘。” 乔明瑾愣愣地抬头去看。 “来,到祖母这里来。”蓝氏朝她招手。 乔明瑾闻言起身。 坐到蓝氏宽大的榻上,扭头对蓝氏笑了笑。蓝氏瞧着心酸,把她的头揽在自己的肩头。 乔明瑾缓缓闭上了眼睛,放松了下来。 蓝氏拍着她,良久。方道:“他是喜欢我的瑾娘吧?” 乔明瑾指头动了动。 只轻轻嗯了一声。 蓝氏闻言又叹了口气。 稍稍扭头去看向偎在她怀里的孙女,抚着她的头,良久才开口问道:“瑾娘呢?是否也跟他一样?” 乔明瑾听了更偎进了蓝氏的怀里。 蓝氏本以为她会等不到回答,不料却听到乔明瑾小声说道:“他很好……只是不在对的时间遇上。” 蓝氏听着有些糊涂。又似乎有些明了。 “那瑾娘呢,不想争一争?有祖母呢。” 乔明瑾在蓝氏的怀里摇头:“没人像祖母这么疼瑾娘。” 蓝氏听了越发心酸。摸着乔明瑾浓密如黑缎一般的长发,缓缓说道:“也不是要和他娘一起过日子……我瞧他有些放不下呢。” 乔明瑾眼里涌上些许泪意,轻轻摇头:“会累。” 会累啊。这可不好。人生苦短,何必让自己受累。 蓝氏拍着孙女:“好。若让我的瑾娘受累那就不要……只是祖母有些舍不得呢。” 乔明瑾听了把头埋进她的怀里。 蓝氏抱着她,轻轻拍着她。低头又看了孙女一眼,又问道:“那仲尧……” 乔明瑾看着蓝氏胸前绣了一朵又一朵的石榴花,用手轻轻往上摸了摸:“他很好……很合适。” 蓝氏听完又叹了一口气。 “好。瑾娘说他合适就合适。就依瑾娘的。若他以后不好。看祖母放不放得过他!” 蓝氏叹气不止。好在岳仲尧是个一心的。若是今天来的那人不是个一心的,也许她就不会这么不舍。 祖孙俩静静地相互依偎着。 蓝氏抱着孙女,心疼之余想到自己孤守的婚姻……若是在对的时间里能让她遇上对的人,那她是否还会苦守无望的婚姻? 她孤独了一辈子,这个她一手带出来的孙女无论如何都要幸福啊,连着她的那一份。 蓝氏一下一下地拍着乔明瑾:“会过去的。日子这是这样,有舍才会有得。我的瑾娘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快快乐乐的……” 乔明瑾在蓝氏的怀里重重点头。她一定会的…… 再说周宴卿,从乔家里出来。一时之间竟不知要去向何处。 益州街头巷尾人声鼎沸,店铺林立,旌旗飘摇。他置身其中。前后左右。有行人不时与他擦身交错,可他却觉得异常孤单。看不见的街头,犹如他未知的人生。 退后一步,有他可见的寂寞孤独。而向前一步,哀求争取,未偿就没有机会。也许从此海阔天空。花诱蝶来蝶恋花。 瑾娘砸在青石板上的眼泪,看得他惊心,也砸得他痛彻心扉。 要如何放手,他才能甘心? 周宴卿在益州逗留了十数天,天天在益州街头留连。益州城里依旧繁华。依旧行人如织。可他并不过眼也不过心。 他心深处只有烫疼了他五脏六腑的那几滴眼泪…… 又隔了几日,周宴卿下帖邀乔明瑾同游。 乔父乔母得知后。把明珏和明珩叫到一起相陪。蓝氏则挥手让两个孙子该干嘛还干嘛,她知道她的孙女,内有乾坤,晓得分寸。 便让乔明瑾一个人出门去了。只是乔明瑾仍是叫了明瑜、明琦同往。 益州承恩寺外有一大片油菜田,此时正开着密密簇簇引游人争相观赏的黄花。 周宴卿携了乔明瑾在一块平坦的山石上坐下。临坐前细心地为她掸了灰尘。 乔明瑾见了,冲他扬了扬嘴角。周宴卿见了便如喝了蜜一样。 面前的油菜花田如画一般,连绵看不到头。明瑜和明琦见之喜之自禁,早早就丢下两人如那采蜜的蜜蜂一般扑了进去。 乔明瑾笑眯眯地看着。好像跑动的是自己一样。 “怎的不带琬儿同来?”周宴卿扭头看向坐在身侧的乔明瑾。 “祖母要带她去蓝家。”乔明瑾并没扭头去看他。 “我很喜欢她。”周宴卿又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 二人说着便沉默了下来。 良久,周宴卿也随着乔明瑾的目光看向扑在花海中的姐妹二人,又笑着说道:“你这姐妹二人都找到了一门好亲事……” 乔明瑾斜睇着他:“我也不算很差吧?” 周宴卿定定地看着她,心里微微有些疼痛:“他……听说他年里来过这里?” “嗯。” 周宴卿闻言沉默了下来。 良久,又问:“他……他好不好?” 乔明瑾看着连绵的花海。低声应道:“好。” 周宴卿闻言闭了闭眼睛。 又一会,见那花海中欢跳着的姐妹二人渐行渐远,扭头笑着问道:“怕我吃了你,还找人左右陪护?” 乔明瑾也笑着看向他,你,会吗? 周宴卿看着眼前夜夜入梦来的面容,点头。 她不需要开口,他都尽知。 他会的。他会把她重重地紧紧地搂在怀里,任那狂风吹,也绝不放手。 只是,你会给我机会吗? 乔明瑾看向他,那眼睛里有小心翼翼,有期盼,也有恳求。 乔明瑾转头,目光又移向花海。她怕看得久了,会掉进去。 “还要去何处?回青川吗?” 周宴卿狠狠地闭上了眼睛。错过了。 他太自信。给了她太多时间,生生地把人送了出去。如那手中沙,握得越紧。越是握不住。 瑾儿……你可知我悔了。我恨我自己把你放任这么长时间。 “回青川……明日就回。” 乔明瑾听了,心头犹如被人重重一击……她朝前俯下身来。 周宴卿抢过去,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此时天地闭合,时间静止。 只有他,还有他怀里的她。 “跟我走……” 跟我走。请跟我走吧。我会护着你,宠着你。再不放开你的手。只有我们两个。我们快快乐乐的,直到暮发苍苍。 乔明瑾的泪滚了下来。没入他的华服…… 两手轻轻抬起,抱拥着他,像他一样,紧紧的。只这一刻。且这样吧,不去想其它。 周宴卿得她回应。喜不自禁。 更加抱紧了怀中的人儿。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啊。真好。 乔明瑾被他抱得几近喘不过气来。轻轻挣了挣,没能挣开。 “会跟我走的吧?”周宴卿轻声问道,带着几丝期盼。 乔明瑾闭了闭眼睛。在他肩头缓缓摇头。 周宴卿只觉得能听到心碎的声音。 两手收紧,埋首在她的肩颈,男儿泪滚了下来。顺着她的衣领滚了进去。 乔明瑾只觉得身子僵硬,像被人定住一般。 “为何?我们去西南,只我们两个人……”周宴卿摇晃着她。 “要丢下一切吗?” “我会东山再起。”语气中有着坚定不疑。 “家不要了?娘也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瑾儿……” 肩头沉甸甸的,压得他难受。是难以言尽的无奈,心酸…… 乔明瑾回府时,已是日薄西山。 平静地陪着父母家人吃过晚饭,便回了院子,再检查了一番琬儿的功课,便进内室了。早早地上了床,只是全无睡意。眼里满是那人跄然离去的背影,孤独,悲伤…… 那头周宴卿自回了客栈,便要来几坛好酒,捧着连灌几坛,最后倒在客栈的地上…… 最好这样,不再醒来……不然他的心会痛…… 次日,被小厮叫起。恍恍惚惚的,不知身在何处。 良久才记起昨日的一幕幕,怀里似乎还有那人的体温,低头一嗅,似乎还闻得到那人淡淡的体香…… 周宴卿只觉得两眼酸涩得厉害,不知是酒喝得多的缘故还是别的。 再不愿逗留,吩咐下人结帐,匆匆别去…… 次日,乔明瑾醒来,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正离她远去,空空得难受。遣人去问,那人果然已离开了。 乔明瑾一个人呆坐了半晌,才起身去蓝氏的院子。见到蓝氏,泪滚了下来…… 蓝氏轻轻地拍着她,听她一字不落的说起昨日之事,听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和瑾娘都走不过世俗礼教,走不过自己想要的完全,也走不过太多的牵挂…… “会好的,很快就过去了……会好的吧?” “嗯。” “七月你祖父的孝期一过,祖母送你进京吧?” “好……” ps: 对不起,晚了ro 第三百零五章 去留(大结局上) 七月流火,暑气渐消。 乔兴存的三年祭这天,祖宅里人来人往。事实上从几天前,府里就热闹起来了。 热闹中又带了一丝肃穆。 乔景昆做为乔兴存唯一嫡子,又是乔家当任的家主,且离家多年未曾在乔兴存身边怎么尽过孝道,主持这一场三年祭自然要比别人更来得尽心尽力。 乔府里请了法师念了好几天经文不说,一家人又去乔兴存的坟前祭扫,立了碑,添了土。之后一家人又去承恩寺里吃了几天斋,回来又宴请告知族人近亲及故旧亲朋。 如此忙了半个月,乔兴存的孝期便也过去了。 虽然除了子女辈和承重孙,其余人等都不需要守孝三年,但乔景昆还是让一家人同守。 乔景昆为父主持的这一场三年祭,益州各家各族自然也都看在眼里,脱了服之后,与乔家走动的人家越发多了起来。 之前可能碍于守孝,乔明瑾一家人并没有太大肆的与人来往,如今脱了服自然是要好好与姻亲族人,故旧新朋多方来往才是。 乔府里蓝氏领着一家人脱了素服,又命人从仓库里搬了好些料子出来给一家人裁新衣,银楼的工匠也请了好几位到家里,给一众女眷订制首饰。 连乔景仓、乔景山四家人都人人有份。 只是那几家人在脱了孝服之后,便一刻不停地收拾起行装来。 乔景山等人都是有职务在身的,乔兴存去后。几个儿子都报了丁忧,如今自然是要回京补职的。就是乔景岸和乔景涯虽只是闲职,但也是要回去销假的。 再者这益州自然比不得京都繁华,那几家子都是在京里住惯的,不说小孩一直当这里是乡下地方,就是大人也是巴不得早早进京的。 在京里随处可遇到贵人,也许抬抬手,以后就是一片锦绣前程。再者儿女们的婚事自然也是要去京里相人家才是。这益州又能有几个贵人? 那几家人便都在各自的小家里忙着收拾起行装来。 乔父是个念旧情的人,见几个庶弟要举家进京,也是日日领了明珏和明珩兄弟两个去看望帮忙。而蓝氏则领着乔母和乔明瑾忙着给那几家人打点土产仪程。 再怎么说,那几个人也是蓝氏的庶子不是。 而临走前,吴氏和小方氏两位姨奶奶自然也不会窝在家里不出了。就她们在蓝氏回来后,不给蓝氏见礼问安,偏安一隅,已经让很多族人在背后说道了。 按理,即便丈夫去世。有主母在,做为妾室,即便生养有儿女。也是要在主母身边服侍的。没有蓝氏的恩典。这二位可是不能随意地就随了儿子分家去另过日子了。 世俗礼法可不容。 故即便这二人再不把蓝氏当一回事,此时也是要来磕头的,不然只要蓝氏跟族里人说一声,这二人就得留在祖宅养老了。 这对于她二人来说,可比死还难受。 乔兴存还在时,她们都不曾服侍过大妇。这乔兴存不在了,反而还要留下看大妇的脸色,这日子只怕没法过了。 这二人可都是随着乔兴存在京里当惯夫人的,好日子过惯了,锦衣玉食。下人仆从的服侍惯了,临老。还要让她们在蓝氏面前服侍,这就跟要了她们的命一样。 不管这二人心里如何想,为了还能过那样逍遥的日子,这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所以这二人来了。 蓝氏虽然不在乎,也不愿去计较这二人的无礼怠慢,但在这二人到她面前下跪请安时,还是摆了一场大妇的面子。 不然都当她是软柿子不成? 好在蓝氏也不是那种刻薄的人,也不愿把这二人留在身边添堵。很爽快地打发这二人跟着自家儿子走了。 在外人看来,蓝氏这一番作派自然又是赢得了众人的交口称赞。 不过乔姑婆很是不平,说若是她,定是要把这二人放在身边磋磨一番才甘心的。本来属于蓝氏的东西,这几十年来却被那二人抢走了,京城里只知乔兴存的刘、方二位夫人,哪里还知道有蓝氏这位原配嫡妻?那二人作为妾室,连皇宫宴请都没少去。 但在蓝氏心中,已是千帆过尽,没有什么比得上家人更重要的了。再说先人已去,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如今儿子儿媳孝顺,孙子孙女承欢膝下,再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也不愿为一些不相干的人费神。 七月底,送走了乔景仓四家人之后,乔景昆把一家人聚在一起,商讨他们一家的去留。 之前一家人离开青川时,便说先去益州为乔兴存守孝,待过了孝期,再来商量一家人是要在益州生活还是仍回青川。 毕竟几个孩子都是在青川出生长大的,乔母的娘家也在青川。当时怕一家人在益州住不惯没有决定去留,对家里的房子地契田地什么的都没有处理。如今孝期守完了,是要决定一家人去留的时候了。若是要回青川,也该准备起来了,到入了秋就不好走了。 这一天,一家人齐聚蓝氏院里的huā厅里,连琬儿都没落下。 气氛太严肃了,也没人先开口说话。 乔明瑾想了想,便问乖乖坐在她身边的琬儿:“琬儿,跟外公外婆和太婆婆说说,琬儿喜不喜欢益州啊?” 琬儿如今已六岁了,已到了知事的年龄,在来之前,乔明瑾也把一些事跟她说了说。 此时小东西听得自家娘亲这么问,便连连点头,冲坐在上首的蓝氏和乔父乔母说道:“喜欢。这边的家好大,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街上也热闹,huā灯也好看,还有好多人陪婉儿玩,也没有东根和北树欺负人,也没有偏心的奶奶……” 小东西小声嘀咕,众人没听见,乔明瑾却是听到了。 吴氏的偏心,在小东西的心里已是刻了印。就因着吴氏的偏心。小东西自小就学会了看人眼色,对陌生人总是有一些畏惧,要与人相熟了之后,才会打开心扉。 乔明瑾听了女人的这番话,对女儿有些心疼。 这孩子即便有她全心全意的疼爱,只怕也没有太多的安全感。得有她们这样健全的、和睦的家庭氛围,小东西才会一直快快乐乐的。 如今女儿已习惯了跟娘家这些人在一起,若是换了新环境…… 乔明瑾想着便有些忧心。 而蓝氏听到小东西说喜欢益州时,笑了起来。忙招呼小东西过去。“来,到太婆婆这边来。” 小东西听了忙咧着嘴蹭下了椅子,蹬蹬蹬就朝蓝氏小跑了过去。扑进了蓝氏的怀里。 蓝氏搂着她揉搓了一顿。对她笑着说道:“琬儿喜欢这里啊?不回青川啦?” 小东西朝乔明瑾看了一眼,又想了想,才看着蓝氏说道:“太婆婆回青川吗?琬儿要跟太婆婆在一起。” 蓝氏听了心头喜欢,大笑了起来,连夸了几个乖,把小东西搂抱在怀里。喂她吃点心。 乔明瑾见状笑了笑,又看了拧着眉的乔父,和欲言又止的乔母,开口说道:“爹娘,咱们一家还是留在益州吧。爹爹已是接了家主之位。再离开怕是不能的了。再说,青川咱也没什么人脉。为了明珏和明珩的前途,咱也得留在益州。有族人相助,将来他们二人也能少走些弯路。再说祖母也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的,留在这里要更合适些。” 说完又往明琦那边看了一眼,又笑着对乔母等人说道:“再说了,明琦将来可是要嫁在益州的,若咱们都回去了,剩她一个人在这里,娘你就不想她?青川和益州这么远,只怕要几年才能得见一面。” 这一家里只怕只有乔母是想回青川的。毕竟对她来说那里才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那里有她的父母兄弟姐妹,有她最熟悉的家人。 而且后来乔家日子好过了,她走在村里走到外面,别人自然都是仰望巴结她的。而在益州,有钱的富贵人多着呢。 再说毕竟她是乡间出来的,跟富贵人家的小姐太太们来往,心里还是忍不住犯怯的。每次出门之前,都要问遍了屋里的人,生恐她的穿戴不妥当或是言语不妥当在外面受人笑话。 若在青川,家里富裕了,当个富贵乡坤,只怕别人还要来恭维她的。 虽然知道留在益州对两个儿子最好,但她心里还是念着青川。 如今听乔明瑾这一番话,猛得才想去明琦的婚事来。若是她们一家都回青川了,这明琦以后可就不能随时回娘家了,只怕真的要好多年才能得见一面了。 光想着,心里就不舍了起来。 而明琦听到乔明瑾说到她后,这妮子也没有不好意思,还扬声说道:“若是你们都回青川了,那我也要回去!反正我还没嫁。再说姓周的又不愁没人嫁他!” 大伙听了这话,便都笑了起来。 明珩和和明瑜还不住地打趣她:“若叫善贤听了可该伤心了。”“可不是,那小子没少让我帮他带东西进来。” 明琦听了忍不住嘀咕:“他没了我又不是成不了亲了。” 明瑜听了又笑着打趣她:“说这些话来哄我们,只怕心里正不舍得吧。” “谁舍不得啦!” 大伙听了又齐齐笑了起来…… 最后,为了几个孩子,蓝氏和乔父都决定要留在益州。而乔母自来就把丈夫和儿女看得比她重,嫁鸡随鸡是她从小就接受的闺训。对青川虽有不舍,不过最后也愿意跟大家一起留下来。 而对于乔明瑾来说,她在哪里生活都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憋了几天,终于要结局了。今天就结束了,还有一章。这书用时太长,拖得我都有些发狂。哎,一言难尽…… 第三百零六章 近了(大结局下) 事情定下来之后,一家人便又坐在一起商量如何处理留在青川的房子田地等事。 蓝氏和乔父都决定要把自家的房子和田地送给乔母的娘家。 当初若不是云家收留,母子俩还不知道怎样呢。哪有如今的云散雨歇,后福荣享? 这份大恩,蓝氏和乔父可一直记得。 反正他们一家也不会回去了。就当做是乔母给父母的养老银了。 乔家的事处理起来简单,因其留在青川的东西也不多,很快便说定了。倒是乔明瑾的产业还有一些,都是乔明瑾一点一点打拼来的,不好随意处置了。 事实上,乔明瑾在青川的产业加起来也不过几千两银。相对于回益州后父母和祖母给补的嫁妆银,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乔明瑾有心也送给云家算了,反正她也不可能跑回去收租。 但乔母却说道:“你外祖父他们是不会收的。咱家那几十亩地送给你外祖家还不知他们收不收呢。我儿的那些东西便留给琬儿吧。将来的事都说不好。只托你外祖家帮忙看着就好。” 乔明瑾想了想便点头说道:“那先这样吧。每年从收益里提三成给外祖家当酬劳。若是外祖家看管不过来,过两年再让他们帮着卖了去。爹不是要送书信和中秋节礼回青川吗,就一并把文书等东西都托人带回去吧。” 看乔父点头,想了想又说道:“要不爹娘让外祖父一家今年到益州过年吧。外祖父他们也没有出过青川,以后也不知道娘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看他们,正好让他们到益州来认认亲。到时候考完秋闱了,也把耀祖请了来,一起商议明瑜的婚事。到时有外祖父他们在青川帮着耀祖料理,爹娘也好放心些。” 乔明瑾是想着她马上就要进京了,年里是不能回来了,乔母和一家人定是要想她的,年里怕是不得劲的。正好让云家人到益州来过年,一家人热闹热闹。 乔母听了很是高兴,一脸期盼地望着乔父和蓝氏。 蓝氏见之一笑,说道:“瑾娘说到我心里去了。本来想着她和琬儿今年不跟我们一起过了,这个年怕是要过得不开心,正好请云家人来认认门,大伙在一起热闹热闹。” 见大伙点头,又道:“正好咱家和耀祖的孝也守满了,刚好请耀祖一起来,好商议他和明瑜的婚事。” 明瑜见大伙说到她,一张脸跟烧熟的虾子一样。想起身出门又不舍这一家人团聚的时光,在椅子上坐立不安。 乔父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冲蓝氏点头道:“如此正好。那儿今天就把信送出去。这一来一回也要两三个月的功夫,到秋冬季节路上就不好走了。再顺便给耀祖也送一封,这孩子马上就要秋闱了,正好勉励他一番。” 说着匆匆起身去安排去了。 一家人也没走,又留在花厅里商量起乔明瑾进京的事来。 而早在乔兴存孝满前几天,岳仲尧的信就到了。本来说是要亲自来接两母女的,只是在一月前就被派去了外地,如今他要听令于人,再者这一来一回也要不少时间,不好开口请假,便只好引憾了,在信中跟乔明瑾赔了不少不是。 其实乔明瑾也不在意他来不来接。 他不在,一路上正好自在些。也不是着急赶路,正好一路游山玩水的去,不然岂不白来这世一遭? 而说到乔明瑾和琬儿要离开,众人都心生不舍。 乔母已是好几个晚上拉了琬儿与她同睡了。而蓝氏也拉了乔明瑾歇在她的院里,祖孙俩睡在一个被窝里夜夜叙话到天明。 而明琦和明珩是跟惯乔明瑾的,得知乔明瑾要离开,都嚷嚷要跟了同去,连行李都悄悄打包好了。 最后被乔父喝制住了。 其实按乔明瑾的意思,她也想把这两个弟妹带在身边。 她对这两个弟妹的心思又比别人重了一些。初来异世,最初那段最苦最难的时光是这两个弟妹陪着她走过来的。乔明瑾对他们的感情自然不同。也不舍与他们分开。 按她的意思,明琦已定了亲了,将来嫁到益州数得上号的周家,虽不是宗妇,但事情必也少不了。怕是再难出门的了。正好趁着婚前随她到处看看。 而明珩,乔明瑾除了想让他在自己身边做伴,也想为明珩在京里找家书院。 明珩的性子不像明珏那么沉稳,这孩子虽有几分聪明劲,读书也肯下功夫,但他更好动,性子更活泼些。在益州被乔父看着,只怕会拘了他本来的性子。 也许在京里给他寻间书院,他会认识更多的朋友,将来对他也是大有益处的。 但蓝氏和乔父乔母都不同意。 说明琦要留下来学规矩,而对明珩倒无可无不可。 蓝氏说乔明瑾初去京城,只怕事情也多,怕是顾不上他。再加上现在定下了要邀了云家众人来益州过年,只怕是不好离开的。 明琦和明珩听了都很是沮丧。拉着乔明瑾就不放手。乔明瑾见了也很是不舍。这两个弟妹对她的依赖,要远胜于她们对乔父乔母的依赖。 虽然一家人对她的离开都很不舍,不过离开的日子最终也是定了下来。 乔明瑾与家人在益州同度完中秋之后,又与家人送明珏去参加乡试,又盼了几天,待他考完,又与他聚了一场,这才告别家人上路。 乔府门口,临别依依。 乔母拉着乔明瑾的手直掉泪珠子。女儿养到这么大还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就是当初出嫁了,也不过半天的路程,想看就能看到。如今一别,也不知何时能再见到,山高路远的,受了欺负也不知道…… 光是想着,就忍不住掉金豆子。拉着乔明瑾的手,恨不得把她又拖进府去。 在一旁的蓝氏看着这个即将远别的孙女,也很是心酸,不舍。只她没像乔母那样,只是拉着乔明瑾殷殷叮嘱,要她好好的。 乔明瑾边听边点头,喉头哽咽。 看着站在门口送行的祖母和父母家人,泪珠子滚了下来。 顺着蓝氏的手跪在地上给祖母和父母亲磕了头……若不是她们,没有乔明瑾,也不会有她…… 乔明瑾刚磕了一个头,正待再磕时,就被乔母拉了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母女俩都哭得眼眶通红。明瑜明琦几个也是转在二人身边直抹眼泪。 乔父见了背过身去…… 待缓了缓,才转过身子对乔母说道:“好了,又不是见不着了。待明珏的成绩出来,若侥幸中了,到时就安排他进京就读,姐弟俩在一处做伴,我们也好放心些。到时你要真想瑾娘了,就陪着你儿子进京去看她,很快又能见了。” 乔母听得丈夫这么一说,方才好了些。 而明珏在旁听了也是连连点头。对于此科考试,他信心十足,只怕很快就要和姐姐相见了。 明珩也跑过来拉着乔明瑾的手,说道:“姐姐,到时我和哥哥一起进京,我也要到京里读书,也要陪着姐姐!” 乔明瑾又忍不住红了眼眶,直哽咽着点头:“好,好……姐进了京城就寻个大大的院子买了来,收拾好了都等你们来……” 明琦待乔明瑾说完,抢着拉过乔明瑾到一旁,悄声说道:“姐,周善贤说过了年他家要把他送到京城学本事考武举,到时我也去找姐姐。” 乔明瑾摸着她的头笑着点头:“好。到时咱们姐妹又在一起了。” 一家人在府门前絮叨了半天,直到镖行的镖师来催,这才止了。 临上车前,乔明瑾又让琬儿给太婆婆外祖父母磕头……小东西见要离了外祖父一家人,哭得直打嗝,抱着乔母死活不放手。 蓝氏和乔母抱着她亲了又亲,哄了又哄,说到过了年,又在一起了,这才哄得她上了车。 晨曦中,一家人在府门前作别。车子渐行渐远,乔明瑾掀着车帘子,还看到一家人站在那里冲她挥手…… 过了益州地界,母女俩才从离别的伤感中走了出来。 一路上风光大好,母女俩贪看风景,一路走走停停。 因不急着赶路,母女俩都没有怎么受颠簸之苦,随护的镖行镖师们也是轻松得很。 反正他们也是按日算钱的,巴不得这母女二人多耽误些时候。哪里还能遇上这么好护的镖?不仅轻松还有丰厚的醇劳,吃喝也不再是在野外就冷水啃干饼子了,回回都进客栈吃热食,还是主家付的银子。个个都巴不得这一趟镖走得更久些才好。 而这一路上走走停停,母女二人随行随乐,一路上狠是买了些东西。 本来出发前,蓝氏和乔母就为她们收拾了满满当当一车子的东西,从穿戴到吃喝到摆设应有尽有。这还是乔明瑾精减了又减才余了一车出来。不然还要更多。 可如今,乔明瑾这一路上见着喜欢的就买,这一路走一路买,又是买了近一车的东西。 几个随行的丫鬟婆子跟着后面帮着提,也是高兴得很。平时哪有这样出门的机会?跟了乔家长房已是前世烧了高香了,如今跟着乔家出嫁的大姑奶奶,更是烧了几世的高香。 一行人乐悠悠的,当出门踏青游玩了。 只是益州离京城也并不远。即便再走走停停也总有走到头的一天。这一日便到了良州。 而出了良州再走上一日,便是京城了。 下半晌一行人便进了良州城门。乔明瑾决定不再赶路,在良州歇上一天。 不说乔明瑾这边下马打尖,只说另一头。 岳仲尧早在收到岳父的家书前,整颗心就飞出去了。 早早就去了乔景仓等人给他们夫妻收拾出来的院子里打扫。 事实上,也不需他做什么,这处小院虽然他不回来住,但自有守院的下人每日收拾。只他怕委屈了自家娘子,又亲自打水里外收拾了一遍。还亲自上街裁了娘子喜欢的纱曼挂了上去。屋子里因他的收拾里外一新,就等女主人入住了。 他本是想亲自去接妻女的,却被外派到别处一个多月,待回到京里,妻女已是出发在半路上了。 岳仲尧日日上差,日日魂不守舍。数着指头,念叨着妻女又到了何地了,又行了几里了,跟魔怔了一般。 这日,终于得了准确书信,他的瑾娘已快到良州了。 岳仲尧心情激荡,指头颤抖,亲自跑去向安郡王请了假,又连夜打马出京。 一路飞马奔驰,夜风吹在脸上,刮得生疼,可是他全无感觉。嘴角咧得老高,眼里心里只有自家娘子的身影…… 一颗心热乎乎的,犹如鹿撞,似乎不按捺住就要蹦跳出去一般。 飞马从星夜里赶路,一直到日出东方……一直到路上行人牛马相错…… 良州近了……rs 第三百零七章 番外十年 炎炎夏日,热浪翻滚。 宁远将军府的园子里一丝清风也无,烈焰之下,园子里的青石板都往上蒸腾着热气,整个园子看不到一个人走动。 这园子占地不小,此时满目苍翠,娇花开得正艳,可却无人有心赏景。 整个园子里只有知了蝉叫得最是欢快,只是让人越听越是烦燥。 园中高大茂密的枣树下,几个小厮围做一圈,齐齐仰着头朝上望着,那汗水一滴一滴地往下直淌。 滴在眼睛里,辣得人睁不开眼。 只是谁也不敢放松了。 拿袖子抹把脸,又小心翼翼地仰头看着。身上的衣裳早就湿透,此时也无人在意。 一群人此时围着这一颗枣树不离不弃,不知情的还以为等着树上掉元宝呢。 顺着小厮们的目光往树上望去,高大的枣树上,浓密的枝叶下,离地六七尺高的枝丫上赫然趴着一个六七岁的男童。 锦衣华服,长得圆滚可爱。 这孩童此时半个身子趴在枝条上,两手圈抱着枝干,两腿往下垂着,一脸委屈和倔强,眼睛灵动,正稳稳地趴在那里与小厮们对峙着。 让人见了倒是不由得要夸一句好定性。 只是树下的人却是急得嗓子冒了火。 “小少爷,您快些下来吧,小的求您了……” “是啊是啊,天儿这么热,咱们还是快些回房去吧,这树上哪有房间里舒服啊……” 一群下人忙不迭点头附和:“是啊是啊。房间里小豆子早就准备好了冰盆,还有冰好的沙壤西瓜。还有冰镇绿豆水管够,都是小少爷喜欢吃的呢……” “是啊,一会冰该化了。少小爷,您就快些下来吧……” “不下,就不下!打死也不下去!” 男童一脸的倔强。下人越是劝。越是抱紧树干不动。 实际上,若细看小子的眼睛,早就憋得通红了,只怕下一刻就要委屈地掉金豆子了。 他早就趴得僵硬了。 身上的衣服也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好难受哦。 好想抱一抱凉凉的冰盆啊,再啃几口好吃又止渴的大西瓜。嗯,几口怎么够?他定是要吃上半个的,不。是要吃一整个!要又大又甜又沙的!谁也不能跟他抢! 小子光想着想着,口水就差点掉了下来。伸着粉嫩的舌头往嘴唇上舔了舔,只是奈何越舔越干啊。 哇,爹爹,你快来救救小儿啊…… 小儿好想吃大西瓜啊…… 树底下一个奶妈子模样的婆子这会也是急得团团转,这小少爷又犯倔了。 早上在外闯祸惹恼了夫人,这会夫人可是不会来劝他的。要是小少爷一会出了什么事,她可是要挨板子了。老爷发起怒来。可怕得很。 那妈妈不由自主地身子抖了两抖。拿着帕子又往脸上抹了一遍。 这大热天的,小主子在树上遭罪,她们这些下人在树下陪着受苦。她手里的那张帕子都快挤出水来了。 奶妈子不时往树上看两眼。又抻着脖子往园外张望两下,一边抹着汗一边朝上劝道:“小少爷,听妈妈的,下来吧,啊?小少爷饿了吧?午饭都还没吃呢,下来妈妈陪少爷去用饭好不好?就做少爷喜欢吃的肉丸子好不好?” 见小祖宗嘴里咂巴了两下。心里一松,那肉丸子可是小祖宗的最爱,每顿都要吃上两个。 奶妈子见他松动,又缓言劝道:“妈妈这就让人去做肉丸子好不好?老爷去了京郊的兵营,只怕要天黑才回得来呢。咱们先下来吃饭啊?” 这位奶妈子此时急得不行,汗湿衣背。这小祖宗早上就没吃几口,在外玩了这大半天才回府,如今早过了午饭时间了。 这小祖宗犯起倔来,还真是非老爷出手不可。可老爷这一时半会的哪里会回来。 而树上挂着的男童听了奶妈这一句话,一张小嘴顿时就瘪了起来,哭丧着脸问道:“郑妈妈,爹爹真的要天黑才回来吗?” 见郑妈妈连连点头,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眼睛转了转,又惨兮兮地问道:“那姐姐和哥哥呢?” 那郑妈妈见他愿意说话,很是高兴,忙回道:“小少爷忘了吗,大小姐随着两位舅奶奶去城外的宝相寺去了,也要天黑才回来呢。大少爷在书院,只怕也没那么快回来。小少爷,我们先下来好不好?一会夫人要是来了,怕是小少爷要挨罚啊。” 本来听到家中无人救他的时候,正有些松动,想着要不要下来,肚子实在太饿啊。可又听到夫人二字,小童又抱死了枝条。 “不下去!下去娘要打我屁股!我就要在树上等爹爹回来!” 郑妈妈一听,差点就跪下了。 一群人见劝不动小祖宗,又见劝不来夫人,无奈何,只好陪在树底下当雕像。 天热啊。 一群人在树下无计可施。 而正房里的乔明瑾听得下人来回禀,却是丝毫没有心软。 这孩子不给他一点苦头吃,怕是不会长记性。 乔明瑾想到顽劣的小儿,头又疼了起来。 一晃十年就过去了。想起前事,好像她不过才从益州出发来京……这一进京寻夫,就在京里扎下根来…… 转眼十年就过去了。 这十年里,她为岳仲尧生了两个儿子。 大儿子岳青瑛,今年九岁了。一生下来,这被岳仲尧视为掌中珠。 乔明瑾还记得她生瑛儿时,岳仲尧不顾下人的阻拦,硬是要闯进产房来陪她,定要看着孩子出生。最后还是乔明瑾把他劝了出去。 瑛儿还在她肚子里时,岳仲尧就在琢磨孩子的名字了。 岳仲尧没念过几年书。肚子里墨水有限,可他又非要自己取一个响亮的好名字。一有空瑕。便日夜琢磨。 当初琬儿生下来时他不在家,青琬的名字还是乔父给取的。他既感激又有些耿耿于怀。这个儿子他可是盼了多年,好不容易等来,他可不愿假他人之手。 连乔明瑾都不让过问。 乔明瑾每每看到他咬着笔杆子在书案前拧眉沉思时,就觉得好笑。 每每要凑过去看他又划拉了什么好名字时。岳仲尧总是在她来之前就趴到桌上捂住案上的宣纸,一脸通红,死活不让她看。 嫌自己的字写得太难看,怕乔明瑾看了笑话。 其实自他进京以后,有闲暇时,他都在看一些书,认一些字,有空也会练练字。那些兵书也不再需要乔明瑾帮他解释了,字也写得越来越好看。起码跟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兵营里的同僚比起来有文化得多了。 如此便一直到了瑛儿生下来那天。 乔明瑾被送入产房后,他就在产房门外团团转。事实上从乔明瑾产前几天他就专门请了假在家里陪着了。闹得兵营里一堆人笑话他。 那天他陪着乔明瑾在门外吃苦,到最后咬破了自己的手掌都不知道……待孩子生下来,便一脸欢喜的从稳婆手里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谁也不让碰。 就喜滋滋地抱着。兀自笑得跟个傻子一样,闹得下人们偷偷笑话了好久。 最后这个儿子被他定了名字叫青瑛。 瑛儿生下来之后,因为乔明瑾要自己喂养孩子。岳仲尧便与乔明瑾同吃同睡,在乔明瑾坐月子时也没有分房另睡。 那时候孩子夜里要起来吃奶,有时候乔明瑾困得实在起不来,就都是他起来抱了孩子放到乔明瑾的怀里喂的。 待喂好了,又给孩子把屎把尿,有时候孩子吃饱了不睡。他还陪着儿子一起乐呵。儿子睡了,还一个晚上盯着儿子傻乐。对瑛儿实在疼爱。 如今瑛儿九岁了,岳仲尧因为自己小时候家里穷没能上学堂,一直引以为憾。瑛儿才四岁就请了先生来家里启蒙了。教了两年,又给孩子择了书院,送瑛儿去了书院。 乔明瑾觉得孩子太小,要晚几年才送去书院,他都没同意。说儿子没一个文采斐然的老爹,可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乔明瑾最后也就随了他。 瑛儿那孩子倒也明白父亲对他的期望,很是懂事听话,读书也刻苦,也很能下功夫在功课上。书院的先生们也经常夸赞他。 岳仲尧每每喜不自禁,跑到同僚中吹嘘,引得一条街同住的武将家的孩子也弃武从文了起来。 岳仲尧想着他一个人在京城打拼,也没个姓岳的兄弟相帮,鉴于此,每晚苦苦造人……巴不得乔明瑾给他生十个八个儿子出来,以后好相扶相持,互为臂膀。 在瑛儿三岁时,乔明瑾生下了第二个儿子,后来起名“青琤。 岳仲尧对这个小儿子同样爱若掌珠。生下来时抱在怀里不撒手。恨不得与小儿同吃同睡。 只是乔明瑾生下琤儿时,奶水不够。而琤儿又太能吃,比他哥哥能吃得多了,而且才吃了不到一个时辰,又哇哇哭着要吃的。 当时乔明瑾吃了不少下奶的东西,岳仲尧也亲自跑到安郡王府,拜托郡王妃在太医进府时帮忙问一问下奶的法子,不顾王府一众人取笑他,愣是抄了满满一大篇下奶良策回来,让下人给自个娘子好炖了吃。 可乔明瑾吃了许多,还是奶水不足。后来没办法,她只好停了奶,请了一位奶妈子专门给琤儿喂奶。 岳仲尧见她闲下来了,又是下苦心造人。只是这十年来,她也就得了瑛儿和琤儿两个孩子。 不知是儿子太过稀少,还是岳仲尧对孩子太过稀罕,待两个儿子如珠似宝。 瑛儿还稳重些,琤儿却活泼好动。从小就喜欢跟在他爹屁股后面看他耍棍棒。岳仲尧觉得小儿像他,越发喜欢,纵惯着这小儿子。 琤儿时常骑在他肩上当马骑,而岳仲尧也丝毫不顾下人们诧异的目光,父子俩在一起乐呵得很。 别人家是慈母严父,而在他们家,却完全相反。乔明瑾为了不让两个儿子被岳仲尧养歪,只好扮起了严母的角色。 两个儿子经常能和父亲玩闹在一起,撒娇要这要那,但在乔明瑾面前,却乖乖顺顺的像只绵羊。 而这小儿子此时还未上书院,还是请的先生在家里教学,他很是羡慕哥哥能日日出府。便仗着父亲宠爱,时常偷偷跑到外面去玩。 他们家住的这条街,一条街住的都是武将的府第。那武将家的孩子又不像文官家的孩子那样拘得紧,于是时常能看到一条街上,一群孩子呼啸着在一起玩闹。 那岳仲尧疼孩子,别人家可能给孩子玩的都只是一些木头剑木头枪这些,而他见小儿喜欢耍拳脚,高兴不已。从小儿才会走路的时候,就亲自到兵器铺子给小儿订做了一整套小一号的真刀真枪。 惹得小儿越发得意。时常拿到巷子里显摆,也越来越多的孩子喜欢跟他玩在一起。 这玩得多了,便总会有冲突,这不,今儿便又闯祸了。rp 第三百零八章 番外心疼 乔明瑾想着自家那个小儿,头便有些疼。 孩子太小,打不得骂不得,轻不得重不得。 上次一顿打,招来小儿好几天不与她说话。后来又是哄又是割地赔款的,才哄转了他。到最后想想,最不划算的还是她。 这孩子的教养问题,着实令人头疼。在岳仲尧那个会宠孩子的人面前,有时候,她训过孩子,转过身岳仲尧又先向孩子投诚了。 两个人经常因着孩子的教养问题不时呛一两声。 至于今天,这小儿闯祸是她明明白白看在眼里的。 往常谁来告状说小儿如何如何,她因为看不到,便有些偏信自家孩子。今天亲眼看到了,就不容得小儿辩解了。不好好教训一顿,怕是他还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说起今天的事,其实也赖不得自家孩子。只不过小儿今天的行为,跟乔明瑾平常教育孩子的要与人友好相处,要兄友弟恭的相悖。 这孩子许是被岳仲尧宠惯了,总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又因为岳仲尧舍得在孩子身上下本钱,总是给孩子最好的,吃的穿的用的,在这一条街上,在众孩子中便有些惹眼。 那小一号的真刀真枪便没有几个孩子有的。没几个家长愿意花这心思为孩子去定制这样小了好几号的玩具。这便令小儿有些飘飘然。 其实这一条街上,左右都住着武官。和他爹的品级并不相上下,甚至有些孩子的府第还比自家高得多。也不知这孩子哪里来的优越感。 乔明瑾一直觉得小儿有这样的想法,是件很危险的事。长大了就会眼高手低,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乔明瑾总想下死力好好与他说教一通,只是总被岳仲尧护着。而她要料理一家庶务,也总找不着机会,也总是觉得他还小,便一直拖着。 倒是今天。把乔明瑾给气着了。 今天一大早,他姐姐琬儿就被明珏和明珩的夫人接去宝相寺去了。到今年琬儿也十六岁了,乔明瑾和岳仲尧一直在为她物色夫婿人选,就是乔明瑾的娘家也一直在帮她留意着。随着她越来越大,乔明瑾也愿意她多出去走一走。 琬儿在一大早出门之后,瑛儿也去了书院。 本来小儿是要闹着与姐姐同去宝相寺的。只是乔明瑾知道今天有好些夫人太太也要去宝相寺,琬儿的那两位舅母就是带她去相亲去的,所以便不同意小儿跟着去。 他姐姐走后,乔明瑾便拘了他在家。后来见他呆不住,便同意他去巷子里找小伙伴们玩。 这一玩就是一上午,午饭时左等右等都不见他回来。 乔明瑾便起身出去巷子里找他。 还不等走到门口。就有下人来报,说他与别家的小孩正在巷子里争执。 乔明瑾听了忙赶了去。 才抻着头出去。就看到他和一个比他还小的孩子正推搡着,两人一头一尾握着一把红樱枪不撒手。 那孩子乔明瑾是知道的,叫窦英,与琤儿同岁。他父亲的品级比岳仲尧低了一级,但他家里门第高。 他们窦家是实实在在的武将之家,他的爷爷和叔伯们都是有品级的将军。在这一条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家。那孩子因出身比别人好,也是个傲娇的。 此时正与琤儿争着一把红樱枪。谁也不松手。 那窦英虽与琤儿同岁,但琤儿这孩子从小就能吃。才六岁就跟人家七八岁的孩子一样,长得虎头虎脑的,是小胖墩一个。又加上岳仲尧早上也带着他一起晨练,还教他一些简单的功夫,倒让他的力气比同龄的孩子大得多。 这不,还没等乔明瑾走过去,就看到琤儿把红樱枪抢在手里了。而那孩子也因惯性被甩到地上。 可那孩子动作也快,又爬起来抢,抓住红樱枪的穗子不放。琤儿见了忙推了他两把,一时抢不下穗子,便用脚去踹人家。把人踹倒后,又用红樱松去戳。 好在这孩子没往那窦英身上戳,只拿枪去戳那孩子此时铺在地上的衣服。三两下就把那孩子的衣服戳破了。 许是衣服新做才上身的,那孩子见衣服破了,顿时就哇哇地嚎哭了起来,嚷嚷着‘你等着’,便转身跑回去了。 琤儿见了得意地插着腰哈哈大笑:“小爷等着呢!” 乔明瑾见了气得不行。方才喝了几句没喝制住,此时气得走到他身边在他身上连打了好几下。 围观的一群娃子见大人来了,纷做鸟兽散。乔明瑾便也拎了自家小儿回府。 只是刚进门,他便挣脱着跑了。一溜烟跑到园子里,三两下就爬上了园中那颗大枣树上不下来了。 乔明瑾在树下喝斥了几句,见他抱着树干不撒手,便气得不管他了。也命下人们不要理他,不许给他水和食物,便回房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后,下人禀报说那孩子还趴在树上。 乔明瑾想到此,重重叹了一口气,头疼得很。 那孩子死倔死倔的,也不知像谁。时常做一些让她头疼的事。 此刻又有下人来报,说那孩子要在树上等他爹回来。 乔明瑾抚额。 这午饭都没吃就要倔着在树上等。若他爹到明天才回来,只怕也是要等的。 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之前有一次被乔明瑾打了,一脸委屈地跑到大门口,坐在门槛上死活要等他爹,怎么哄都不进屋。让一干下人陪着他在外头站了一个晚上…… 直到次日一早,岳仲尧从兵营里回来才把他抱了回去。当时岳仲尧见小儿惨兮兮地在大门口等了他一夜。那个心疼。事后还跟乔明瑾狠呛了几句。 如今岳仲尧已是正五品的宁远将军了,忙得很。随时都要外出。有时候一个月都不回来。 只怕今天小儿要吃些苦头了。 乔明瑾有心要给小儿一个教训,听了下人禀报也不去理会他。吩咐丫鬟们去传她的话,除非他自己愿意下来,否则谁都不许把他抱下来。也不许给他水喝给他东西吃。若违了她的令,立马赶出府去。 下人们见她认真,也不敢有二话。只站在树下陪着。 再来说那趴树上的小儿。 这都趴了一个多时辰了,他娘还不来哄他下去,早就委屈地嘀嘀嗒嗒掉金豆子了。 惹得奶娘也心疼地陪着在树下掉泪。仰着头哄了他半天。就是不愿自己下来。而下人们又因着主母的嘱咐,谁也不敢上去抱他下来。 一群人急得在树下团团转。 这夏日里暑气厉害着呢,在树下的大人们都被烤得不行了,只他一小儿还死倔着不愿下来。 眼看着整个人马上就要虚脱了。 众人心急如焚,望眼欲穿。 终于,他们家宁远将军在下人们的殷殷期盼中回来了。正龙威虎步朝他们走来…… 下人们喜得都差点跪下了。 而小儿远远就看见了自家亲爹,嚎得那叫一个惨。把岳仲尧心疼得肝儿肺儿直乱颤。 三两步窜到树下,伸着手小心翼翼把小儿抱了下来…… 那小儿就一落到父亲怀里,早就紧抱着他爹的脖子哭开了,那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叭叭直往下掉。 岳仲尧见了心疼坏了。 摸到小儿汗湿的衣背,再看着小儿一脸的通红。整个一虚脱样,气得连踹了站得最近的几个家丁。对着一干垂头听训的下人们喝斥道:“都是死人呐!就眼睁睁地看着少爷在树上遭罪!养你们有什么用!都给我滚去领板子!” 喝斥完便抱着哭得直打噎的小儿回了正院。 一路上把小儿的头按在怀里。手搭凉棚给小儿遮着阴。头一次觉得家里太大了,七绕八绕的,还走不到正院。这要晒着他家小儿了。 岳仲尧一边走一边连声吩咐跟在身后的下人,去准备冰盆、午饭,及各种小儿爱吃的食物。 待父子俩回到正院,下人们便把所有的东西都备齐了。 父子俩一踏进屋子,暑气顿消。 小儿舒服得从父亲肩头支起身子来感受冰盆带来的凉意。一扭头看到在榻上倚着的亲娘正朝他望来,又吓得缩了回去。忙圈紧了自个亲爹的脖子不放手。 岳仲尧扭头见乔明瑾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便有些来气。 想如在兵营里那样,对她吼上两句,但他一向在乔明瑾面前扮贤夫扮惯了,就是二人争执他也不敢高声。此时也是,想吼两声,却又憋回了嘴里。 虽是气得狠,但也克制着不朝乔明瑾吼过去。只是狠瞪了她两眼,便抱着小儿在圆桌前坐下,给他布置饭菜。 见小儿埋头一顿刨,到底气不顺,背着乔明瑾便嘀咕了起来。 “孩子在树上都要中暑气了,你倒好,稳坐钓鱼台……琤儿早饭都没吃几口,这会午饭还吃不上,也不见你心疼……那红樱枪本来就是我给琤儿定制的,别人要抢了去,他当然要夺回来……你倒好,倒是怪上孩子了。还让他在大热天里趴到那树上去,万一中了暑气要如何好……” 小儿一边听一边委屈地偷偷朝乔明瑾望过去。 乔明瑾也不回应岳仲尧的话,见小儿朝她望过来,便板着脸一脸严肃地朝他瞪了过去。 吓得小儿立马又埋头在饭碗里一阵猛刨,再也不敢抬头了。 岳仲尧见此又是一阵心疼。这得多饿啊,看把孩子饿的,这娘也不知是不是亲生的。 嘀嘀咕咕地朝乔明瑾那边又瞪了一眼,转回头又忙不迭拿了筷子去给小儿夹菜。只顷刻间,小儿面前的白瓷碟里就堆成小山一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有没有奖励啊,不拘什么票,砸几张来吧。争取再来一章啊rp 第三百零九章 番外情动 饭毕,乔明瑾见小儿眼睛就盯着那湃在桶里的大西瓜不放,便招来丫鬟:“把这西瓜抱下去,你们几个分了。” 那护食的小儿听了,忙跑过去想护住,回头看他娘沉着个脸,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丫鬟们把西瓜抱走了。 委委屈屈地,左脚蹭右脚,头低垂着站在那里。 岳仲尧眼看着小儿的金豆子就要掉下来了,心疼不已,上前把小儿搂在怀里,软言软语哄了起来。 边哄边拧着眉冲乔明瑾说道:“孩子有什么错,你说他两句就行了,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窝在树上……这孩子就喜欢西瓜,一个人能吃下一整个,你不是不知道。” 话一落,小儿顿时就趴在他爹的怀里哭开了。肩膀一抽一抽,默默地掉金豆子,并不敢在乔明瑾面前哭出声来。 惹得岳仲尧更是心疼。柔声哄道:“不哭了啊,一会爹爹给我儿要来一屋子的西瓜,不给别人,就让我儿吃个够。这一身汗,爹抱你洗一洗。” 小儿头也不抬,瓮声瓮气道:“要爹陪琤儿一起洗。” “好好,爹陪琤儿一起洗。” 话说着,两父子便出去了…… 日落前,琬儿和瑛儿也回来了。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坐在一起用晚饭。 而在那之前,乔明瑾已是拉过小儿训斥了一顿了。这会岳青琤正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半点不敢造次。 好在这小儿虽然顽劣。但行事还算有分寸,心中尚有大是大非观。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就今天红樱枪戳的也只是别人的衣服,而不是往人身上戳。 这也是乔明瑾见岳仲尧宠孩子,并不下死力去管的缘故。 开饭前,姐弟三人照例在一起说了些温心的话。 琬儿特别喜欢这两个弟弟。因她生得早,在两个弟弟出生后,平时也经常帮着乔明瑾带他们。很有姐姐风范,很是照顾两个弟弟。 琤儿比她小了十岁,她更是疼受。琤儿生下来后。琬儿已完全懂得怎么照顾这个小弟弟了。而琤儿也很喜欢这个姐姐。平时总爱跟姐姐说些悄悄话。今天琬儿才回府,这小东西就扑上去诉说了一通今天的非人待遇,那委屈的小模样惹来琬儿一阵阵心疼。 而瑛儿回府时,他自然也不落下跑去兄长面前撒娇的机会。而瑛儿虽心疼他。但却很有长兄风范。听他说完后还是抓着弟弟一顿说教。 乔明瑾瞧着姐弟三个在一起亲亲热热的。很是安慰。领着几个孩子在一起吃了一顿温馨的晚饭。 吃过晚饭,一家人照例坐在一处聊天,小儿照例猴在他爹的怀里。 乔明瑾撇了他一眼。也不去管他,下午把他批了一顿,有岳仲尧在,倒也没有打他,可下回若是再犯,就非狠凑不可。 乔明瑾先问了一番大儿的功课,见大儿条理清晰,当天的功课都能很好的消化掉,很是安慰。 而一旁的岳仲尧看着这个读书有天赋的长子,更是嘴咧得老高。 他书读得少,小时候想读书却没有银子,如今家里有条件,他自然是愿倾尽所有供孩子们念书。见儿子肯读书,书念得也不错,心里便特别高兴。 见同僚中谁家孩子只爱耍棍棒不喜读书的,就爱拿大儿出来得意一番。 乔明瑾问过大儿,又转头看着已长成大姑娘的女儿,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养了这么十多年的女儿,如今已是到了说亲的年龄了,马上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了。 心里一阵失落。 那一头岳仲尧看着这个女儿,同样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自家有女已长成,忧的是也不知哪家的臭小子把自个女儿抢了去。 他一方面开心着越来越多的人上门来求娶他的女儿,另一方面又恨不得把女儿藏起来,不让她出门。 此时的琬儿已十六岁了,长大后,倒不像小时候那么像岳仲尧了,脸上能看出几分乔明瑾的影子。十六岁的年纪,娇花一般。这孩子容颜皎好,明媚秀丽,个子也随了岳仲尧,长得比同龄人要高挑得多。瞧着婷婷玉立。 岳仲尧看着结合了他和瑾娘优点的女儿,心里又甜又涩。对着女儿柔声问道:“今天去宝相寺玩得还好?你舅母都带你见了什么人了?” 琬儿的两位舅母,便是明珏和明珩的夫人。 这二位都是生在京里长在京里的,家里显赫,自然不是他们家这乡下来的能比的。自琬儿长大后,那两位便领着琬儿在京里参加各种花会,领着她在贵人间行走,教她交际应酬。 如今的琬儿看起来,一点都看不出乡土气,俨然就是京中世家的闺秀。有两位舅母手把手的教导,她的规矩礼仪如今都让人挑不出错来。 此时琬儿听了岳仲尧的问话,便柔声回了。 说完后,又对乔明瑾说道:“娘,两位舅母说过几天要来咱家一趟。说是两位舅舅想来问问娘今年要不要回青川过年,若是不回去,要不要与他们一起回益州或是把外公外婆和太婆婆都接来京里一起过年。” 乔明瑾听完偏头看了岳仲尧一眼。 这十年里他们一家回过两次青川,因为孩子太小,不好赶路。后来又两次把孩子们的爷奶接到京里一起过年。 只是这几次的团聚印象都不太好。 孩子们本来对他们的到来都挺期待的,只是在他们来之后,再后来几个孩子便不再提起他们了。 若岳仲尧提出回青川过年,孩子们的兴趣并不高,还有些抵触。 实在是那一家子太能作了。 来了就不想走。在京里四处招摇,给岳仲尧狠丢了好几回面子。 就是那两次回青川过年,他们一家的印象也不好。那一家人眼睛就盯着他们的行李,若是礼物备得不合他们的心意,那脸拉得,一个年都不让人好过。 后来岳仲尧便只每年给他们寄丰厚的养老银回去。可就这也满足不了那一家子的胃口。 孙氏和于氏见岳仲尧有出息了,本是分了的家又合起来过了。 还月月都能收到他们的来信,说家里又是缺这缺那了,又说亲戚朋友们都知道家里出了一个京官,现在应酬多了。用钱也多了。而家里若是吃的用的太差,也会堕了岳仲尧的面子云云。 乔明瑾对此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就是她自己在下河村修的那房子,也经不过他们念叨,给了他们。后来他们一家子便都搬了过去。又拿着岳仲尧寄回去的钱往外扩了扩。后来房子修得大了。又来信说要买的东西更多了。不然房子空空的要让亲戚们看了笑话。 岳仲尧也不愿惯着他们,收到信都会回,但银子却只一年寄一次…… 此时岳仲尧见乔明瑾看他。有些讪讪的。 他娘还想搬来京城与他们一家住在一起,就那年过年时接他们来,年过去后他娘死活不肯回去,年里还跟着他们到处去应酬,闹了好几场笑话。后来还是他爹死拽着回去的。 岳仲尧想着便叹了一口气。 家里因着他寄回去的银子,房子也修得大了,田地也买了不少,就跟乡坤一样,如今也请了人伺候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每次他娘总能在来信中絮絮叼叨抱怨…… 岳仲尧想了想,便对乔明瑾说道:“今年咱就在京里过年吧。过几天邀两个大舅子来,商量商量就把岳父岳母和祖母接进京一起过年吧。今年冬天耀祖也要回京诉职,到时明瑜也会带着孩子跟回来的,到时一家子就能团圆了。” 乔明瑾听了笑着点了点头。这十年里,她们一家子团圆的日子可不多。 明珏和明珩虽在京城当官,但明琦却随着周善贤去了邻县的练兵营,而明瑜则跟着周耀祖下放到外地做了知县夫人。她姐妹五个,过年时总是聚不齐。 前几年过年时总是一家人回益州或是接了乔父乔母和蓝氏进京团聚。可即便如此,总是缺了一两个。 一家子又说了一会话,夫妻二人这便把三个孩子送回了各自的院子。 目送了三个孩子走出院门,夫妻二人这才转身回房。 “怎么你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往常去了京郊不是要到天黑才回的?” “本就没什么大事,去看了一眼就回了。好在我回得早,不然琤儿那孩子怕是要晒干在树上了。” 说着又瞪了乔明瑾一眼。 乔明瑾斜了他一眼,就把他放在她腰间的手甩了开来:“那孩子死倔死倔的,也不知像谁。别家的孩子犯了错都会向父母撒娇认错想把错翻过去,独独他还占了理,越打越是倔。” 岳仲尧听完,又笑眯眯地凑过来把手放在自家娘子的腰上,还凑到乔明瑾脖颈处偷香了一个。 揽着乔明瑾说道:“琤儿那孩子吃软不吃硬,越是跟他对着干,就越是犯倔。今天他还真占了理了,那红樱枪本就是我为他定制的,向来是他心爱之物,他好不容易从别人手中夺回来,你还罚他。他可不就恼了?” 乔明瑾哼了一声。道理是这样,只是也不能惯着他。 夫妻二人说着话就到了内室。 他夫妻二人向来亲力亲为,自给自足惯了,也不喜欢丫鬟们在房里伺候,早早就把人打发了。此时屋子里就他夫妻二人。 一进内室,岳仲尧便把乔明瑾拦腰抱住了,把头凑在乔明瑾的肩颈处就磨蹭了起来。 乔明瑾笑着挣扎了起来:“痒……” “哪里痒?这里?还是这里?” 乔明瑾难捺地扭着身子,攀着他笑得乱颤。 岳仲尧正是龙精虎猛的年纪,一下子就被挑动了情绪,把乔明瑾拦腰抱了起来,抱骑在他身上。 “我们去浴池里泡一泡?” 乔明瑾一手抵着他肩膀,拿另一手去拍他:“你先去。我收拾收拾。” 岳仲尧把嘴凑了过去很快就贴住乔明瑾的粉唇,含糊道:“有什么好收拾的……瑾娘……我……” 边说着边一手上下乱动了起来。 乔明瑾趁他分神,一溜滑了下来。 推他:“你先去洗。” 岳仲尧无奈地看了一眼娇妻,转身汲着鞋子进净室去了。 不一会,净室就传来他的声音:“瑾娘,把棉巾递给我,忘了拿了!” 乔明瑾冲净室白了一眼,每次进净室,总是忘了这忘了那。 也不知是什么毛病。 而每次趁着乔明瑾给他拿东西进去的时候,总是要扑上来动手动脚。有时候,兴致来了,便拖了乔明瑾到浴池里大动一场…… 乔明瑾很多时候会被他的热情吓住,他那模样似乎是要把过往的亏空全补回来似的。(未完待续。。) ps:再吆喝一声,求各种票。番外未完……rt 第三百一十章 番外温馨 乔明瑾从浴室出来,岳仲尧已不在房里了。 这一顿洗,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 岳仲尧在浴室总是异常凶猛,她颇有些受不住。今天便觉得有些疲惫。 在梳妆桌前梳着头发,梳着梳着便差点睡着了。 岳仲尧回房时,就看到自家娘子在境台前打盹,很是心疼,从背后抱住了她。 “怎么了,可是累了?” 乔明瑾回头瞪了他一眼,从梳妆台前起身。岳仲尧咧着嘴笑了起来,忙揽着她一道往床边走去。 “往常也不会这么累啊。” 今天怎会这样?也没多要啊。岳仲尧有些纳闷。莫不是少儿惹得她心烦了?又或者是…… 岳仲尧忙顿住脚步,把妻子整个掰过来站在他面前。 “瑾娘,你,你是不是有了?” “有什么?” 乔明瑾一时没反映过来。 岳仲尧越想越觉得是,嘴都快咧到耳根了。抓着乔明瑾的肩膀异常用力:“瑾娘,你是不是又有我的儿子了?” 乔明瑾被他这番动作吓了一跳,又听他此言,偏头想了想,才斜了他一眼,往床边走去。 岳仲尧愣了愣忙跟了上去。 “瑾娘……” 乔明瑾在床边坐了下来:“你是不是糊涂了?前几天月事才停的,大热天的你还非得跟我挤一张床,莫不是忘了?” 岳仲尧偏头想了想,哎,还真是。 娘子每次来了事。总是有些烦躁,要他别处睡去。可他一刻也不想与娘子分开睡,便仍挤到床上去,那时还挨了娘子一顿踢。 岳仲尧想着脸就搭拉了下来。 乔明瑾见了便说道:“顺其自然吧。咱已经有儿有女了,儿子也有两个了,就是往后再没有了。也不遗憾了。” 岳仲尧看了乔明瑾一眼,看她已是脱了鞋正往床上躺去,便帮她掀了被子,扶她躺到床里侧。自个也脱了鞋子爬上去。 “两个儿子还是太少了。我想多要几个。再说琬儿马上就要出门了,我也想生个软软的女儿。” 乔明瑾看他已是脱了衣掀了被子也躺了进来,往床里侧挪了挪,说道:“这事也不是你想有就有的。也不是我不想要,孩子不来我也没法子。” 岳仲尧见自家娘子说着说着便面壁而睡了。便凑过去从背后抱住她的身子,头靠在乔明瑾的脖颈上蹭了又蹭,两脚把乔明瑾的脚夹在自己的两脚间。 乔明瑾挣了挣,见纹丝不动,便说道:“去。大热天的也不嫌热。” “哪里就热了。娘子,你转过来好不好?我要看着你。” 乔明瑾闻言转了过来,瞬间就被他抱进怀里。 乔明瑾静静地躺在他怀里,任他摸头摸肩上下抚摸着自己。 这个怀抱躺了十年。已是越来越习惯越来越依赖。哪一天岳仲尧外出,她还得抱着岳仲尧的衣服才能睡得着。 两人相拥着躺在床上,都了无睡意。 “刚才去书房可是练字了?” 自从瑛儿在读书上越来越有天赋后。岳仲尧苦于自个不能像别家父亲那样指点儿子的功课,只要有闲暇便到书房苦修,生怕被儿子笑话了去。 事实上也没几个武将是文才出众的,还有好些大字都不识一个。就岳仲尧这样能看得懂来往书信公文的,已算不错了,只他总憋着一股气。 岳仲尧把娘子的头往怀里按了按:“你就笑话我吧。” 乔明瑾笑出声来:“我哪敢笑话你啊。你可是五品宁远将军了呢。” 被自家娘子笑话了。岳仲尧在她的翘臀上轻拍了两下,以示抗议。 压着乔明瑾扭动的身子,轻声说道:“今天安郡王也去了京郊兵营,他还向我透露,我这官职今年有望再往上升一升。” 乔明瑾听着他话语里的得意,心里却是满满的心疼。 此时摸着他后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痕,想着他这十年来的努力,十年来为了在京里站稳脚根,流的血淌的汗,就忍不住为他心疼。 为了出人头地,为了养家养妻养儿,这十年来,什么危险的事都抢在前头,别人不爱干的事他也从不拒绝。从无品的护卫再到正五品宁远将军,足足用了十年时间。 职位高的看不上他这个五品武官,而职位比他低的却又觉得他升得快了。 可这其中的辛酸也只有乔明瑾知道。 岳仲尧他心里总有一份执念。头几年,家里的产业养家的银子应酬交际都是用的乔明瑾的嫁妆银,他那点傣禄杯水车薪,连他自个应酬都不够用。乔明瑾知道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 后来随着他职位越升越高,家里的花用也不再用她的银子了。他总算能舒了一口气。 别人说他升得快,但乔明瑾知道这十年的路,他走的是别人用二十年三十年才走完的路,每一次见他从外边带伤回来,乔明瑾都要背着他哭一场。 对于下河村的平静安宁就更是怀念…… 岳仲尧见自家娘子在自己背后上下摸索,也知道娘子又是心疼他了。忙搂着她道:“早就不疼了……不过太难看了,我要穿着衣服睡,你总不让。” “穿什么衣服睡?这样抱着舒服。” 冬天抱着像个火炉,夏天抱着像坨冰块,真是惬意。穿什么衣服呐。 岳仲尧低头看见自个娘子已是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很是舒心地笑了笑,更把娘子抱得紧了些。 良久,又听娘子问道:“郡王说是升半级还是一级?是从四品还是正四品?” “这个还未知。我这些年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这些年我也帮了他不少。他一直想帮我往上提,只是咱家什么背景?有职位闲下来的。也争不过那些有门第有背景的。” 岳仲尧觉得这样还对不住家人,还远不够。言语中不无遗憾。 可乔明瑾从来就没指望过他高官厚禄。抱着他柔声说道:“我知道你想往上进,但咱家这样已是很好了。再者咱本来就没什么家世背景,也泛不着跟人比。” “可是这京里遍地都是豪门贵胄,我这五品官,连皇宫都进不去。连天颜都见不到,咱家又是这外来的,京里的那些宴会人家也不会请了你去……” 乔明瑾支起身吻在他的唇上。 岳仲尧的话被打断,只愣了愣,便抱紧怀里的人亲了下去…… 直到良久…… 二人才气喘吁吁分开。岳仲尧颇有些意犹未尽,按着她来回摸索。 乔明瑾任他施为……躺在他的怀里,柔声道:“我从来就不看重那些。也不耐烦在别人面前扮假脸。京里讲究门第,五品的武官在别人眼里虽没什么。但在我眼里,你却是最好的。咱家这样清清静静的就够了……上回你不是还说你上官被人送了两个美人,害他家那母老虎追到兵营去?咱家这样就好,没什么背景,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拉拢咱们。若是有什么人也送什么美人来,我可就回益州去了……” 岳仲尧听完忙抱紧了她,斥道:“胡说什么。我哪是那样的人。我哪有那么多颗心?平日里有你和孩儿就够我忙的了。你要回益州,我也跟你一块回。” 乔明瑾从他怀里抬起头去看他。 “不信?”岳仲尧拧着眉问。 “信。”乔明瑾重又趴回他的怀里。 岳仲尧闻言得意非常。把她抱在怀里磨蹭了好一会,才又听娘子说道:“你明天若是有空,就带着琤儿去窦家道歉去。那孩子今天把人家的衣服戳破了。回家定是要告上一状的,窦家也不是咱能惹的。” 看岳仲尧点头,又道:“琤儿你也不要太惯着他了,那孩子不知天高地厚,长大了可怎么好。” 岳仲尧看着自个娘子已是忧心地皱起眉来,忙伸手去抚平。说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瑛儿你教得很好,那孩子懂事听话,我不担心他。琤儿你也不须担心。那孩子虽然皮实了些,但行事有分寸,小错可能有,但大错是不会犯的。哪个孩子小时候不犯些错?我可不想把孩子养成跟京里那些世家子弟一样,一板一眼的,瞧着就跟那提线木偶一样,不划拉一下就不会动。看着能闷死个人。我可不想我的儿子成了那副模样。” 乔明瑾噗嗤笑出声来:“你个乡下来的,自然是不懂。人家那才叫规矩礼仪,带出去谁不夸的。” 岳仲尧听了哼了一声,道:“那有什么好的?瞧着自个什么想法都没有,就照着别人的想法活着。你看那些孩子站在亲长后面,动都不会动一下,走路还要数着步子走,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都跟木头一样,我可不想我的孩子变成那样。” 乔明瑾听了又是笑了起来,惹得岳仲尧又是在她的翘臀上连拍了好几下。 提到孩子,二人便说起长女琬儿。 “琬儿我还想留她两年。反正京里也不像咱乡下,留到十八二十岁的多着呢。” 乔明瑾听了笑了起来:“咱家是什么人家,留到二十?你也不怕人家背后议论咱女儿。就算再两年才出门子,但这会也要把亲事定下来了。” 岳仲尧点了点头:“琬儿的亲事你可要好好挑选。家世咱不看,人品好就行。” 乔明瑾点头应了。那孩子这些年在京里帮了她不少忙,还帮她带两个弟弟,懂事又听话,她可不想委屈了自个女儿。 “对了,前几天收到青川的来信,你可回了?”乔明瑾又抬头问道。 岳仲尧听了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前几天他娘来信,信中不仅说到东根、北树两个侄子要说亲,需要银子下聘,还说到二哥长女玲珑的婚事,说是让他帮着在京里挑户人家。 岳仲尧有些头大。 这京里有钱有势的人多的是,遍地都是富贵人,他这个五品武官跟人家五品的文官比起来都要矮一头,自家娘子有些场合宴请人家都不会派帖,更何况是从小养在乡下的玲珑。 这京里哪里寻得到什么合适的亲事?再者若是以后她日子过得不好,二哥二嫂还不得找他麻烦? 按他的意思,自家在青川地位也高了,在青川也颇受人敬重,在青川完全能找得到一门当户对的人家。哪怕是高嫁,人家看在他的面上,也会好好待玲珑的。哪里料到自个那个娘和二嫂孙氏非得要他给玲珑在京里寻门亲事。 岳仲尧想着又叹一口气。 那孩子因她娘重男轻女,把她养得有些怯懦,而这些年因为家里日子好过了,也颇有些眼高手低。 她那个娘又日日在她耳边说堂妹琬儿跟她是一样的,都是一家人,从小也是生长在乡间的,跟她没什么两样。害得那孩子就总爱跟琬儿比,见琬儿在京里,就颇有些不甘心。 那两次来京过年,装病死活不肯回去。而他一家子那两次回乡下过年,到最后琬儿的衣服头钗也都被她拿了去…… 这样的性子要如何在京里找婚事?到最后连他都要得罪人。这京里哪里是好混的?稍一不留意,人家就能给自己暗里来一招。 岳仲尧又叹了一口气。此时见自家娘子已背对着他躺进里侧,忙把人又搂了过来,重又抱进怀里。 在自个娘子耳边说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明天就回信让家里在当地给她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你可要把话说清楚,不然那边若是把人悄悄送了来,我可是不接待的。咱琬儿的亲事还没着落呢。那孩子若是个好的,咱还能从低阶的武官家里给她寻一门合适的,可你看她那性子……” 岳仲尧安抚地拍着她:“你放心,我都看在眼里。那孩子被家里养坏了。按我说,在青川寻一门合适的,人家看在我的面上,还会多多照顾包容她,可若在京里,只怕以后日子难过。连咱都要被人说嘴。” 乔明瑾听了点了点头。若家里的孩子都是好的,她不介意提携提携,可那几个孩子哪里是什么省油的? 每年往青川又是寄这寄那寄银寄钱的,已是够了,若再抱怨不知足,恕她不奉陪了。 岳仲尧把自家娘子哄好后,看着怀里的人儿一副庸懒的样子,在他怀里昏昏欲睡,雪肤玉脂的,一副勾人的模样……顿时就按捺不住了…… 三两下把娘子的衣物剥了个精光,就啃了上去…… ps: 继续求各种票……今天就这一章了,肥章。另外还有几章番外rl 第三百一十一章 番外来生 暑热的天里,热浪翻滚。偶有一阵风吹来,也是卷起一阵阵热浪。 这个天里,即便呆在遮光之处,也是不停淌汗。 赵管事此时正一脸苦相,腆着个肚子,小跑着往外院的书房而去。边跑边不时拿着帕子往额头上抹两把。 热啊。这个天里,给大把的铜子都不一定有人愿意领差事。 院里的小厮丫鬟见他一路小跑,纷纷朝他行注目礼。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竟让平时沉稳的大管事跑得牛喘一般。 而那赵管事一边小跑,一边拿一双历目朝那些下人们扫去。骇得那些人纷纷低垂了头,不收与他直视。纷纷忙乎手里的活计去了。 这可是爷身边的头号管事,头号心腹之人。若惹着了赵管事,可不是打一顿板子那么简单了,没准今天还在宅子里与人聊着八卦,明天就发配到北边的矿场去做苦力去了。 书房门口静悄悄的,原本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厮这会只怕是到哪里躲清凉去了。 赵管事在门口顿住了身子。 “六爷,是小的……小的有事禀报……” 赵管事说完便倾着耳朵细听。 片刻后,门内一声低沉的声音传出:“进来吧。” 赵管事松了一口气,又往额头上抹了一把汗,这才抻了抻衣领,掸了掸衣裳下摆,轻轻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门才打开一条缝,一阵清凉沁人的凉气便扑面而来。四肢百骸,全身上下无一不舒爽。 真是他娘的太舒服了。 这得放多少个冰盆啊。呆在这样的房间里,哪个还想到外面受累。 周晏卿此时正坐在书桌后面埋头翻看着帐本,见赵管事进来。头也不抬,只眼皮撩着看了他一眼。 那赵管事正享受着屋里的凉气呢,都恨不得把身上这身束缚也脱了个干净。 他想好了,哪怕六爷赶他,他也要在这间房里磨蹭到下晌再出去。 见六爷朝他看了一眼,忙敛了敛神,三两步就走到案前去。从怀里掏了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爷,青川来人了,带来了老太太的书信。” 周宴卿看了伸到他面前的书信,许是天热的缘故,那封书信被他揣在怀里,都有些泛潮泛软,没那么挺了。 “放那吧。人呢?” 赵管事见自家主子并没有急着看信,叹了一口气,把信放好后。垂手站在一旁,回道:“来人都已安置好了。青川来的掌柜都已安排他们吃了饭,领着到柜上去了。家里来的,都请到客房歇着了……” 说着抬头看了周宴卿一眼,又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次六太太的陪房也跟着来了,传了六太太的口信。说……说十三少爷前段日子受了暑热,大病了一场,饭也不爱吃。就念着爷呢,看爷能不能抽个空回去一趟……” 赵管事小心翼翼说完,很快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忙又低垂了头。 他原叫石头,原是六爷身边的贴身小厮。六爷成亲之后,便跟着六爷到了这西南。 十年过去了,如今他也在西南成了家,生了好几个孩子了。后来别人又送了他一房美妾,妾室又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家里倒是和睦。如今六爷又升了他为管事,除了身份以外。他如今的日子就跟外头一般的富户也没什么两样。 而他口中的六太太就是京中礼部侍郎家的庶女。那年跟着六爷从京师回来,便一直住在青川,后来二人成了亲。颜氏便给六爷生了十三少爷。 十三少爷长得跟六爷极像,对六爷也极有儒慕之情,只是六爷已是两年没回青川了…… 赵管事想到他家六爷这些年一个人在西南,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便涌起一阵阵心疼。当年的事,他做为贴身小厮,是再清楚不过的…… 若是那人成了六太太,也许六爷就不会成天板着个黑脸了。那时的六爷笑得多开心啊……而如今他都好久没听到六爷笑了。 赵石头想着便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来,六爷也经常悄悄打听那人的消息,知她过得好,又是喜又是悲的。让他看了更加心疼。他的六爷原不该过这样的日子的。 这回他一定要把六爷劝回青川。 而坐在书案后面的周宴卿听赵管事说完后,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仰靠在椅背上。 良久,赵管事才听到六爷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把来人都好生安置了,去柜上找几个掌柜,把青川要的货都紧着备下去。” “是。” 赵管事听到自家主子没有别的吩咐了,遗憾的瞟了一眼屋子几个角落里放着的冰盆,一脸苦相地又出去了。 周宴卿看着桌上摞得高高的帐篷,头皮一阵阵发紧。 若是以前,这些事哪里需要他来操心? 只怕那个女子早就把它分门别类都弄好了,还一目了然,帐目清晰,一点都不需他劳神。 即便已过去了十年,每每想起那人,他的心还是隐隐做痛。 那年从益州回去之后,他便把自己关进院子,颓废了好几个月……出来后,便依着母亲与颜氏成了亲。 等颜氏有了身孕之后,他便独自去了西南。把颜氏留在了母亲的身边…… 那年冬天,颜氏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他给取名周文擎。 孩子周岁的时候他回了青川。 那孩子长得很像他。被母亲和颜氏养得很好,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很是讨喜。 他在家里呆了半年,等孩子会叫父亲的时候,他又回了西南。 那时候,母亲说家里已有几个嫂子在她身边尽孝了,府里丫头婆子也多,让他把颜氏母子带去西南。那时颜氏也泪眼婆娑地望着他,盼着他能够心软。而他怀里的儿子抓着他垂落的散发爹爹爹爹地叫得欢,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最后,他还是一个人走了。 西南是父亲留给他的产业,他不能把它荒废了。他这么跟自己说。 每年年节,他都会叫赵管事把西南的土产及各种礼物备上好几车,让人送回青川。儿子的礼物他也亲自挑了又挑,送了一箱又一箱。从来也没亏待了哪个。 每年过年前他总会回去。偶尔长的也不过隔上一年。在家里也会住上两三个月才回。而这一次他两年没回去了。 他一个人在西南,母亲和颜氏总是会频繁给他来信。 他收到后,都会给母亲回一封。在信里叮嘱母亲善待他们母子。 只不曾特意给颜氏寄一封半封。连口信也少。 后来慢慢地颜氏的信便来得少了。 母亲信中总会说到儿子。又长高了,话说得流利了,会背诗了,请了先生启蒙了,送进书院了……诸如此类。 母亲总是试图在信中打动他一二,以盼他能回去承欢膝下,与妻儿团聚。 母亲的信中也偶有讨好之意,若不是她的坚持,也许他早已与那人共结连理,娇妻佳儿环绕,开心快乐在青川生活着……而不必一个人离乡背井的十年固守在西南…… 他已很久没想起她了。 每想一次都要痛一次。 书房和卧室的墙上都挂着一副兰草。长在悬崖峭壁上,绝世而独立。 他有时候能盯着它呆看半晌,不声不响,不吃不喝。 那人是他最深的遗憾,是藏在他心底最深的印迹。若有来生,他一定与她早早地相逢。 周晏卿扭头望着墙壁上那幅兰草,好像望到那人清淡如水的眼眸……他嘴角往上翘了翘,像无数次面对那人时那样。 拿起桌上的信拆了来…… 母亲在信中一惯地语气,问长问短,又说了一些家里的大小事,事无巨细,连三哥的儿子周文轩相了几个姑娘都一一朝他道来。 信中不可避免地说到颜氏……说她如何如何周到体贴,待她这个婆婆如何极尽孝道。又如何教养他唯一的儿子。 文擎已过了童生试了,家里上下喜不自禁。母亲还把亲近的族人都请到家里吃席。搂着她的宝贝孙子一顿夸。只是上个月受了暑气,病了一场,躺在床上直叫爹,把她心疼坏了…… 母亲在信中,总是会小心翼翼的讨好,说她年纪大了,让他回青川。说儿子已两年没见到爹了。若是他今年再不回去,她就做主把颜氏母子打包送到西南来…… 周宴卿阖上书信,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何尝不喜欢娇妻幼儿陪在身边? 若是那人,他一定不会抛下她一个人。什么铺子什么产业他通通都不在意,只愿与那人携手同游,看尽名山大川。 他也是正常男人,他也有渴望。只是都不是那人。如今在西南的宅子里,后院也养了两个姨娘,都是在西南别人送的。 他也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们。给她们一人择了一间独立的院子。偶尔也会去她们房里歇一晚。只是大多数他都呆在他的院里,或是直接在书房里歇了。 纵使雪肤玉肌,娇喘吟哦,也不是那人啊…… 来生,他一定睁大了眼睛,早早地把那人认出来。再不放开。 ps: ps:看到酒v茶催更,看到还有人愿意看,很是开心。本来这两章想等新书上线才发布的,但因出版社催稿,便放上来了。对不住大家,让你们久等了。 还有最后一章,便结束了,今天会结稿。 第三百一十二章 番外有悔 永州同知府。 内院花厅里,一个穿戴富贵的夫人正在训话。 底下一溜站着好几个容颜妍丽的女子。各人身侧都有男童或女童贴身站着,有一两个倒是独自垂手而立。 上首郑三夫人娄氏正敛目坐着,往堂下扫了扫。 半盏茶后,方启口说道:都坐下吧。这大清早的,孩子们只怕是都还没睡够。 底下站着的一排人皆齐齐松了一口气,各自找了位置坐了。 郑三夫人往柳氏那边扫了一眼,目光在她保养得宜的面庞上看了一眼,不得不承认这十年来,丈夫对她宠爱有加,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低头对坐在她身边的十岁男童说道:丰儿,快去给你姨娘请安。也不枉她生养了你一场。 柳媚娘见自个生的儿子正朝她走过来,唬了一跳。忙站起来说道:夫人,您这是要折媚娘的寿啊。丰少爷自生下来就养在夫人身边,就跟夫人亲生的一样,婢妾哪敢受丰少爷的礼。 郑裕丰见姨娘拦着他不让他见礼,有些为难地看了座上的嫡母一眼。 娄氏见柳氏上道,心里慰贴,面上更是柔了几分。 对郑裕丰说道:即便你姨娘没养过你,也不可忘了她生养了你一场。 郑裕丰道了是,朝柳媚娘拱手施了一礼,见柳媚娘侧身躲了,看了她一眼,又回到娄氏身边。 娄氏把他搂在怀里。又是揉又是摸,神情慈爱地问他昨晚睡得好不好,念书又念到几时,郑裕丰也一一回了。 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 柳媚娘偷偷看着,面上不露分毫,只心里却是酿了一缸苦水。 她亲生的儿,刚生下来便被抱走了,养在生了三个女儿的娄氏身边。这十年来,她都不曾亲近过这个儿子,丰儿也对她生疏得很。 好在娄氏对于郑远的这个庶长子。倒是十足的疼爱。自把他抱来后,便把他当亲生孩儿一样教养。 而她柳媚娘从生下孩子后,一年里都难得见自个儿子几面。 也就是后来岳大哥在京里授了职,郑家才把她接回内院。而娄氏也在她每日去请安的时候。让她见丰儿一面。 只是每回见儿子在娄氏怀里撒娇。她那心里都是又酸又涩。 见娄氏疼爱丰儿。她高兴。可见丰儿对她疏离,她又难过伤怀。 有心不见儿子,却又想得厉害。不知他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夜里有没有蹬被子。 一颗慈母心,愣是被揉成几瓣。 还好她后来又生了两个女儿,如今两个女儿都被允许养在她身边,又与她同住在一个院子里,平时与她作伴解闷,多少也为她消去了一些愁绪。 柳媚娘往坐在她旁边的两个女儿身上看去,两个女儿一个八岁,一个六岁,正是天真灿漫的年纪。即便郑远女儿多,自己养的两个女儿也很得他的喜欢。 柳媚娘正乱纷纷地想着,就听到有一个婆子进来禀道:三夫人,大老爷大夫人命人送年礼来了。 娄氏嗯了一声,就把单子接了过去。 扫完之后,把它扔在一旁的案几上,哼道:老太爷给他谋的是江南富庶县的知县,可你们看看,这年年送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底下的几个姨娘庶子女听了都低垂着头。凭她们的身份还不敢妄议老太爷寄予厚望的长子。 娄氏颇有些气不过。 她婆母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公爹给他谋了富庶县的知县,只她丈夫郑远是个读书不成的。但好在经商上还有些天赋,这些年郑家的产业便都由他管着。但论起地位总是不及郑大老爷。如今公爹婆母在堂,大老爷夫妻的年礼却是越送越少。 娄氏又拿来礼单细看了一遍,又往柳氏那边瞟了一眼,说道:就这些,还不如岳将军夫人前些天送给柳姨娘的礼呢。 柳媚娘听娄氏如此说,抬头看了娄氏一眼,又见几个姨娘皆一脸羡慕地朝她看来,心里不无得意。 岳大哥念着自个父亲曾救过他一命,这些年岳大哥和嫂子年年给自个娘家送年礼。每年还不忘给自己捎带一份。 她知道这是岳大哥明里在帮她,好叫她在婆家日子不要太难过了。 她感激在心。 这些年,有她的帮衬,又有京里岳大哥和嫂子的贴补,自个娘家也置了一些田产。靠着那些租子,也把弟弟供了出来。 只是弟弟中了举人之后,就止步不前了。原本岳大哥也想帮他谋个官职的,只母亲说弟弟身子弱,怕是不能承受官场的起浮劳累。 后来弟弟便在青川的一家书院某了个教谕的职务。在书院里教书育人,后来又娶了师长的女儿,如今母亲就在家带孙子,一家人幸福和乐,倒也不愁吃穿。 而她自得了岳大哥的关照,府里老太爷老夫人和娄氏对她也高看了几分。 自把她从外边接回府里之后,府里上下人等也没有为难她,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女儿住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倒是安逸。 柳媚娘正想着,就听到那娄氏发了一通牢骚,又把礼单递回方才那位婆子,说道:送去给老太太看看。 那婆子应声而去。 娄氏叹了一口气。如今公婆虽然让她掌着中馈,但大伯子拿回的年礼,她也不敢擅自作主了。 好在她娘家是个富户,她嫁妆丰厚,这些年丈夫又掌着郑家的庶务,公爹也从青川县令升至永州的知州,如今家里也不缺大房送回的年礼。 又坐了一会,娄氏便领着三个嫡女和几个庶子女去向老夫人请安。而柳媚娘这些姨娘便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柳媚娘临走时。回头看了正一脸欢快拉着娄氏的丰儿,小小的脸上清清秀秀的,此刻面上带着笑,也不知跟娄氏说了什么,逗得娄氏哈哈大笑,对他又是揉又是摸的。娄氏生的三个女儿也在一旁逗趣。 柳媚娘看着,嘴角也跟着往上扬了扬。直等到娄氏带着丰儿转过弯不见了,她才扭过头来。 站在她旁边的冯姨娘看了她一眼,面露不屑,道:哼。自个辛苦生的儿子倒是白白送了人。 柳媚娘朝她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她旁边站着的儿子,笑着对她说道:他养在我身边,了不起就占了一个庶长子的名头,可养在夫人身边。可就是嫡长子了。好与歹我还是能分辩的。而有些人想把儿子送到夫人身边。只怕夫人还不要呢。 说完也不看那冯氏正气得发青的脸色,拉着两个女儿走了。 这同知府里,此时已近腊月。早已百花残。只是并不见萧索,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假山巨石,很是富丽堂皇。 跟她未嫁之前的家比起来,以前的家就是乞丐窝了。 别人见她嫁到这样的人家,又见她盛宠不衰,经常投来羡慕的眼光。只她知道她相公郑远也好,老太爷老夫人等人也罢,也不过是瞧在岳大哥的面上罢了。 郑远有好几房妾室,娄氏也长得不差,环肥燕瘦,若不是岳大哥,也许她还养在外面,当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年轻时,她觉得当个外室也挺好,不用在主母面前立规矩,自由自在。可后来生养了儿女,她便知道了,外室生的儿女连庶子女都不如。 她不能让她的孩子将来抬不起头来,也不能让她的两个女儿将来不能婚配。 她的丰儿一生下来,便被郑远抱回了宅子,交给生不出儿子的娄氏来养。 她当时也难过也伤心,但想到儿子能充当嫡子来养,倒也由着儿子被抱走了。 后来又连生了两个女儿,正当她想着怎么挤进宅子里时,岳大哥步步高升了。 都不用她谋划,郑远得了他老子的令,亲自把她母女三个接回了宅子。给两个女儿上了族谱。 这些年来,岳大哥和嫂子年年给她娘家送年礼送银子,还不忘稍带她一份。老太爷每回见将军府里来人,总要亲自命人去安顿将军府里来的管事,每次还让娄氏又回了丰厚的回礼回去。 有老太爷的态度摆在那里,她们母女几个倒是过得还算不错。而郑远一个月里也总有几天会过来她的院子。 她娘家日子好过之后,她娘亲每回来看她,总是会抱着她哭,说不该让她成了别人的妾室。老问她后不后悔。 后悔吗 是后悔吧。 虽然在郑家,她过得还算不错,但妾室就是妾室,常年被拘在宅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她都不知道外面变成什么样了。 而自己生的儿子也不能养在身边。娄氏虽然并不苛待她和两个女儿,但妾室就是妾室,府里摆席宴请,都不会有她们这些姨娘的位置。站在郑远身边的也永远不会是她柳媚娘。 若是当初她再坚持一点,不被郑家的富贵迷了眼,缠在岳大哥身边,熬到他如今功成名就,是不是她也能穿着正红,插金戴翠,在外面访友宴客 如今岳大哥已是正四品了呢。而且岳大哥还不到不惑之年,公爹都说了,岳大哥将来前程似锦。 她好羡慕那名叫乔明瑾的女子。本以为她的身份连自己都不如,哪想人家一跃为名门嫡长女又陪着丈夫在京城打拼,如今已是诰命夫人了。 而她还窝在这四方井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来生,若有来生,哪怕嫁到农家当个日日为吃食操心的农妇,也不再眼馋这过眼的富贵了。 来世,她一定堂堂正正当个原配正妻。未完待续。。 ::正文到此就完结了。拜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请书友点击书页右上的完本满意票,有赠送的评价票也别放过期了,都投过来吧。拜谢了。 结文唠叨两句 终于完结了,撒花~~~~~ 关于结文,是某行文的结束也是开始。 23us.更新最快而对于结局,则是女主的开始…… 本书评论很热烈,比前一本书的寂寥要热烈得多得多。某很欢喜。 但很多时候却不敢去看。 行文前是绝不敢去看的。更多的时候是要发了文之后才会去看去回复,怕受影响是一方面,更多时候是怕受伤。为几张差评哭鼻子,为书友写评论骂人,或是弃文而难受流泪…… 本书本来是设定的一百二十万字左右。但后来签了繁体出版,对方字数定的七十五万,害怕修文删除太多,影响前后连接,故后文写的紧凑了些,有些情节也没有展开。 文中有些情节也受评论影响。比如周六的戏份就比原定要多了些。 这本书写的时间太长,用了快一年时间,实在让人抓狂。 下半年事情太多,心情也受很大影响,断更了几次,朋友们却不离不弃,我很高兴,也很感动。尤其是爷爷去世头七回来后,看到朋友们还在,而且收藏还涨了,热泪盈眶…… 鞠躬了,感谢朋友们。 本书我的初衷是想表达两个主题:一,从一而终的感情。现在离婚率太高,作者很传统,很期盼从一而终的感情。只要男人不是太渣,改造改造还是能过到一起去的。 第二,结婚时,不是看着对方人品好我们就能扑上去与他共谱百年的。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结婚不单是嫁给对方这个人,还是嫁给他整个家,整个家族。对方的家庭,家人什么品性有时候也需要衡量。 若对方有个老妈时不时作怪,婚姻不稳定啊。别妄想改造对方老妈让她把你当亲闺女。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什么好的。 就算被短暂压制,总有一天也会暴发的。 婚前了解对方家庭真的很重要。还有那婚前检查个人认为也很重要。若对方有什么家族遗传病什么的,婚后生个病儿傻儿出来,苦一辈子啊。亲们。一辈子就当保姆了。 这么,好像有些现实。 毕竟真爱什么的,是可以冲破千难万阻的。 不过,以前的女人嫁给男人时,由男人负责养妻儿,而现在的男人则要求女人需跟他共同分担。现在的女人不仅要在外面打拼,挣尿布钱,还要回来养老公孩子,给他们当保姆……真爱什么的,累啊。 人生苦短~~~~~不管如何,找个合适自己的吧,其它的都是浮云。 最后似乎还有一个主题,男人是能改造的? 是能给机会的? 不过,把自己的男人改造好了,那是成就,若是把别人的男人改造了…… 咳,此事……不发表意见。 当然,若是把自己的男人改造好了,而他却又成了别人的…… 咳,这改造似乎也得慎重啊。 有时候,我们要给一个男人时间成长,或是想改造他的时候,还要看他值不值得。不是什么人都能给机会的。 帮别人做嫁衣的事还是少做为妙。 当然若他坚定了要跟在我们pi股后面,不改造他一番,不能带出去见人……咳,那还是改造一番吧。给个机会什么的,他会成长起来的。 不是有句话嘛,男人是需要**的。但现实却是,被我们**好的男人,往往到最后都成别人家的了…… 生活中,不可避免会走到十字路口,总有这样那样的选择,选择合适自己的,就是最好的。 就像我们逛街,橱窗里有我们最喜欢最想买的货品,但也要看看我们的经济实力,还有也得看看是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不是所有我们喜欢的都要买回家的。 感谢一路支持的朋友,感谢坚持到最后的朋友,感谢打赏、投更新票、评论票、投粉红票的朋友,感谢在评论区评论的朋友,感谢几位堂主舵主(这是上本书没有的)感谢亲们的支持,感谢不离不弃,拜谢了…… 感谢:巧乖乖的mimi,lizzy,ch77,恋梦的女孩,夏塘的晚荷,投的评价票(其它打赏投粉评论区有记录,就不一一拜谢了) 请各位亲在书页的右上方击完本满意度,有赠送的评价票的,也请投过来吧,别放过期了。谢谢了。 下本书很快上线,敬请期待。期盼亲们一如既往的支持,等着你们。 新书上线,请多支持 新书《贵婿》上线~~~~ 请多支持。求点击收藏,求推荐,求支持~~~ 请看完嫌妻的亲,往书页投一投满意票,跪谢了。 新书书号:3237341,文下有链接。 内容简介: 倚红偎翠,醉生梦死,十里秦淮河。 江南繁华,名士**。 一朝梦碎,国破家亡,颠沛流离…… 她,乱世中一朵青莲, 遭夫家退婚,又数度说亲被拒,心如死灰。 还就不信了,就非得找个人嫁了? 亲,别再跟了好吗? 带你这么大一个包袱,姐不好逃亡。c 第九十一章 离家 ,体验最新最快;,最好的123网 从云家村回来后,乔明瑾就一直在忙着两个弟弟进城的事。顶点 23s.更新最快{,体验最新最快} 她进了一次城,在布店里扯了好些布,准备给两个弟弟亲自做几身衣服。 若是乔明瑾自己,她肯定是做不出来的,缝缝钮扣,补些补西她还是做得来的,但让她做古人的衣服这实在有些做不来。 可她有乔明瑾的记忆。 乔明瑾自小又是跟着祖母蓝氏学的针线活,不说多厉害,做几身衣裳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且还能精做着,还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在领口袖口边上绣上一些简单的花草和碧竹之类。 开始时,她在城里买了一套齐全的针线,还有绣绷等物。之前是没那闲钱,如今觉得家里怎么着也得备着一份。 开始她觉得新鲜,刚开始裁布的时候很慢,并不适应,布还裁得歪歪扭扭的。还扎得她两手都是针眼。 后来就慢慢熟捻起来了。 两个弟弟刚穿上她做的衣裳的时候,她起初还担心不合适,会崩线什么的。没想到竟是合身的很。 她自己不免觉得很有成就感。 除了两个弟弟的衣服,还多了一些布出来。她便给明琦和琬儿量了身,也各做了两身衣裳。喜得两个孩子又蹦又跳的,兴奋的很。 只是衣裳做好后两人只试了一次就脱下来了,还小心地脱下来叠好,拿去箱笼里放好,还舍不得别人碰。说是等着以后再穿。 让乔明瑾看了心酸不已。 这期间乔明瑾也拿了一千两银子让明珏回云家庄让娘家帮着买地。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后路 乔明瑾还记得当时姚家父子四人与她的对话。顶点 23s.更新最快 姚父当时很是激动,客套过后就直接问道:“乔娘子是说可以帮我们家开起铺子?” 得到乔明瑾肯定的回答,激动异常。嘴皮子都有些颤抖,放在腿上的双手都在打摆子。 开铺子,这可是他们爷孙三代人的愿望啊。 当个挑担的货郎,一年到头挨了多少的白眼,被人打砸了多少次筐子,被人围着抢东西都不知经历了几次,父子几人走破磨穿扔掉的鞋子堆在一起都能成一座鞋山。 风里来雨里去的,不说吃上热食了,有时候一天下来连口水喝都没有。 他太渴望有个能遮风挡雨,安安稳稳在店里就能卖东西的铺子了…… 而姚平的长兄姚富则是问道:“乔娘子真的愿意出资给我们?” 他二哥姚贵则问:“乔娘子能帮我们买到马车?让我们把生意做到临县?” 乔明瑾一一点头。 最后还是姚平问到点子上:“乔姐姐是说以后都按一百两来算干股?不管我们家以后积累到什么程度?” 当时乔明瑾很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她了解下来,这一家子都是货郎出身,走街窜巷,虽然见过行行色色人等,嘴皮子也利索,但都是没念过什么书的,顶多也就认得一些日常用字及算数罢了。 但没想这个姚平虽是父子四人中最小的,但却是最精明的一个。 乔明瑾当时就回答他:“是的。不管你们以后生意做到多大。 第二百六十章 乔家是益州大族。顶点 23s.更新最快人丁兴旺。 乔家祖上从龙有功,百年来恩赏不断。 乔父乔景昆的太祖乔志远曾获封太子太师。后更是拨乱反正辅佐年幼太子登基,数年沤心沥血,忠心耿耿。 太子念其功劳,银钱田产流水一般送往乔府。对乔家子弟也多有提携。 乔志远长子乔方栋,即乔景昆的高祖。得其父费心教养,曾官至六部之首的吏部,任过吏部尚书一职。 乔志远及乔方栋其他几子也各有官职。乔家一时风光无两,在益州算得上第一大户。 怎奈这二人都不是长寿的。 人在壮年,正该大展拳脚,带领一族人往上大步迈进的时候,就各自病重没了。 到乔景昆的祖父乔向有,自小天资乏乏,屡试不第。但因其为乔方栋之嫡长子,故稳掌乔家宗嗣。 到乔景昆的父亲乔兴存,又承其祖上娇人的天赋。自小就被称为益州神童。 十岁上就中了秀才,尔后又中举人,再中进士,殿试更是发挥超常。因其未满二十,故先皇落其一位,授于榜眼。 乔家长房重现光芒。 乔兴存少年得志,又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打马御街前,被当时先皇宠妃刘庄妃的妹妹看中,求至后宫。style="width:100%;text-alight:ter;">【加入书签,方便】 第二百八十四章 情怯 蓝氏言语中不无几分怅然。顶点 23s.更新最快 她还能再有个二十年吗?如今曾孙女都有了,又有几年好活了? 蓝彩蝶听了笑着安慰道:“今年娘不知姑姑回了益州,不然早就跟我一道回来了。这会就是得了讯怕也是冰封路难行,相如也不敢放她回来的。等明年开春化了冻,就让娘带着新娶的媳妇回来给姑见上一见。” 蓝氏嗔怪道:“哪里要让你娘回来见我。哪天我得闲去看一看她们才好。” 蓝氏和周氏的姑嫂关系极好。 蓝氏当初出嫁时,她的嫁妆还是周氏打点的。要是交给蓝安泰的母亲打点,只怕继母也给不了什么好东西。 蓝彩蝶听完笑道:“明年相如任职便满了,正好让他进京前绕道回家祭一祭父亲,一家人正好回来祭了祖先,与姑姑见上一面,再去京里诉职也不迟。” 蓝氏听了便点头称好。 蓝彩蝶的大儿媳乔氏因喜乔明瑾一家同是乔家族人,还是本家嫡房的,这祖宅她出嫁前也是经常跟着父兄来祠堂祭扫的,故对乔明瑾一家人很是亲热。 拉着乔明瑾絮叨了好些话,又有活泼的蓝慧贞在一旁凑趣,乔明瑾对益州更是多了一份了解。 乔氏未满周岁的儿子似乎也挺喜欢乔明瑾的,在乔明瑾的怀里乖顺得很,一双黑眼珠子转来转去,看了一个又一个,很是安静地听大人们说话。 乔氏和蓝彩蝶逗他,说是留他在这里了,和明瑾表姑一块过了,他还似听懂了似的,转身抱住乔明瑾的脖子不放,引得众人笑个不停。 乔氏便拍着他的小屁股,骂他白眼狼,他还对着乔氏笑得欢快,口水嘀嗒地往下淌。 第三百零五章 去留 七月流火,暑气渐消。顶点 23s.更新最快 乔兴存的三年祭这天,祖宅里人来人往。事实上从几天前,府里就热闹起来了。 热闹中又带了一丝肃穆。 乔景昆做为乔兴存唯一嫡子,又是乔家当任的家主,且离家多年未曾在乔兴存身边怎么尽过孝道,主持这一场三年祭自然要比别人更来得尽心尽力。 乔府里请了法师念了好几天经文不说,一家人又去乔兴存的坟前祭扫,立了碑,添了土。之后一家人又去承恩寺里吃了几天斋,回来又宴请告知族人近亲及故旧亲朋。 如此忙了半个月,乔兴存的孝期便也过去了。 虽然除了子女辈和承重孙,其余人等都不需要守孝三年,但乔景昆还是让一家人同守。 乔景昆为父主持的这一场三年祭,益州各家各族自然也都看在眼里,脱了服之后,与乔家走动的人家越发多了起来。 之前可能碍于守孝,乔明瑾一家人并没有太大肆的与人来往,如今脱了服自然是要好好与姻亲族人,故旧新朋多方来往才是。 乔府里蓝氏领着一家人脱了素服,又命人从仓库里搬了好些料子出来给一家人裁新衣,银楼的工匠也请了好几位到家里,给一众女眷订制首饰。 连乔景仓、乔景山四家人都人人有份。 只是那几家人在脱了孝服之后,便一刻不停地收拾起行装来。 乔景山等人都是有职务在身的,乔兴存去后。几个儿子都报了丁忧,如今自然是要回京补职的。就是乔景岸和乔景涯虽只是闲职,但也是要回去销假的。 再者这益州自然比不得京都繁华,那几家子都是在京里住惯的,不说小孩一直当这里是乡下地方,就是大人也是巴不得早早进京的。 第三百零六章 近了 事情定下来之后,一家人便又坐在一起商量如何处理留在青川的房子田地等事。顶点 23s.更新最快 蓝氏和乔父都决定要把自家的房子和田地送给乔母的娘家。 当初若不是云家收留,母子俩还不知道怎样呢。哪有如今的云散雨歇,后福荣享? 这份大恩,蓝氏和乔父可一直记得。 反正他们一家也不会回去了。就当做是乔母给父母的养老银了。 乔家的事处理起来简单,因其留在青川的东西也不多,很快便说定了。倒是乔明瑾的产业还有一些,都是乔明瑾一点一点打拼来的,不好随意处置了。 事实上,乔明瑾在青川的产业加起来也不过几千两银。相对于回益州后父母和祖母给补的嫁妆银,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乔明瑾有心也送给云家算了,反正她也不可能跑回去收租。 但乔母却说道:“你外祖父他们是不会收的。咱家那几十亩地送给你外祖家还不知他们收不收呢。我儿的那些东西便留给琬儿吧。将来的事都说不好。只托你外祖家帮忙看着就好。” 乔明瑾想了想便点头说道:“那先这样吧。每年从收益里提三成给外祖家当酬劳。若是外祖家看管不过来,过两年再让他们帮着卖了去。爹不是要送书信和中秋节礼回青川吗,就一并把文书等东西都托人带回去吧。” 看乔父点头,想了想又说道:“要不爹娘让外祖父一家今年到益州过年吧。外祖父他们也没有出过青川,以后也不知道娘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看他们,正好让他们到益州来认认亲。到时候考完秋闱了,也把耀祖请了来,一起商议明瑜的婚事。到时有外祖父他们在青川帮着耀祖料理,爹娘也好放心些。” 乔明瑾是想着她马上就要进京了,年里是不能回来了,乔母和一家人定是要想她的,年里怕是不得劲的。 第三百零七章 番外 十年 炎炎夏日,热浪翻滚。顶点 23s.更新最快 宁远将军府的园子里一丝清风也无,烈焰之下,园子里的青石板都往上蒸腾着热气,整个园子看不到一个人走动。 这园子占地不小,此时满目苍翠,娇花开得正艳,可却无人有心赏景。 整个园子里只有知了蝉叫得最是欢快,只是让人越听越是烦燥。 园中高大茂密的枣树下,几个小厮围做一圈,齐齐仰着头朝上望着,那汗水一滴一滴地往下直淌。 滴在眼睛里,辣得人睁不开眼。 只是谁也不敢放松了。 拿袖子抹把脸,又小心翼翼地仰头看着。身上的衣裳早就湿透,此时也无人在意。 一群人此时围着这一颗枣树不离不弃,不知情的还以为等着树上掉元宝呢。 顺着小厮们的目光往树上望去,高大的枣树上,浓密的枝叶下,离地六七尺高的枝丫上赫然趴着一个六七岁的男童。 锦衣华服,长得圆滚可爱。 这孩童此时半个身子趴在枝条上,两手圈抱着枝干,两腿往下垂着,一脸委屈和倔强,眼睛灵动,正稳稳地趴在那里与小厮们对峙着。 让人见了倒是不由得要夸一句好定性。 只是树下的人却是急得嗓子冒了火。 “小少爷,您快些下来吧,小的求您了……” “是啊是啊,天儿这么热,咱们还是快些回房去吧,这树上哪有房间里舒服啊……” 一群下人忙不迭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第三百零八章 番外 心疼 乔明瑾想着自家那个小儿,头便有些疼。顶点 23s.更新最快 孩子太小,打不得骂不得,轻不得重不得。 上次一顿打,招来小儿好几天不与她说话。后来又是哄又是割地赔款的,才哄转了他。到最后想想,最不划算的还是她。 这孩子的教养问题,着实令人头疼。在岳仲尧那个会宠孩子的人面前,有时候,她训过孩子,转过身岳仲尧又先向孩子投诚了。 两个人经常因着孩子的教养问题不时呛一两声。 至于今天,这小儿闯祸是她明明白白看在眼里的。 往常谁来告状说小儿如何如何,她因为看不到,便有些偏信自家孩子。今天亲眼看到了,就不容得小儿辩解了。不好好教训一顿,怕是他还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说起今天的事,其实也赖不得自家孩子。只不过小儿今天的行为,跟乔明瑾平常教育孩子的要与人友好相处,要兄友弟恭的相悖。 这孩子许是被岳仲尧宠惯了,总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又因为岳仲尧舍得在孩子身上下本钱,总是给孩子最好的,吃的穿的用的,在这一条街上,在众孩子中便有些惹眼。 那小一号的真刀真枪便没有几个孩子有的。没几个家长愿意花这心思为孩子去定制这样小了好几号的玩具。这便令小儿有些飘飘然。 其实这一条街上,左右都住着武官。和他爹的品级并不相上下,甚至有些孩子的府第还比自家高得多。也不知这孩子哪里来的优越感。 乔明瑾一直觉得小儿有这样的想法,是件很危险的事。长大了就会眼高手低,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乔明瑾总想下死力好好与他说教一通,只是总被岳仲尧护着。 第三百零九章 番外 情动 饭毕,乔明瑾见小儿眼睛就盯着那湃在桶里的大西瓜不放,便招来丫鬟:“把这西瓜抱下去,你们几个分了。顶点 23s.更新最快” 那护食的小儿听了,忙跑过去想护住,回头看他娘沉着个脸,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丫鬟们把西瓜抱走了。 委委屈屈地,左脚蹭右脚,头低垂着站在那里。 岳仲尧眼看着小儿的金豆子就要掉下来了,心疼不已,上前把小儿搂在怀里,软言软语哄了起来。 边哄边拧着眉冲乔明瑾说道:“孩子有什么错,你说他两句就行了,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窝在树上……这孩子就喜欢西瓜,一个人能吃下一整个,你不是不知道。” 话一落,小儿顿时就趴在他爹的怀里哭开了。肩膀一抽一抽,默默地掉金豆子,并不敢在乔明瑾面前哭出声来。 惹得岳仲尧更是心疼。柔声哄道:“不哭了啊,一会爹爹给我儿要来一屋子的西瓜,不给别人,就让我儿吃个够。这一身汗,爹抱你洗一洗。” 小儿头也不抬,瓮声瓮气道:“要爹陪琤儿一起洗。” “好好,爹陪琤儿一起洗。” 话说着,两父子便出去了…… 日落前,琬儿和瑛儿也回来了。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坐在一起用晚饭。 而在那之前,乔明瑾已是拉过小儿训斥了一顿了。这会岳青琤正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半点不敢造次。 好在这小儿虽然顽劣。但行事还算有分寸,心中尚有大是大非观。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就今天红樱枪戳的也只是别人的衣服,而不是往人身上戳。 第三百一十章 番外 温馨 乔明瑾从浴室出来,岳仲尧已不在房里了。顶点 23s.更新最快 这一顿洗,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 岳仲尧在浴室总是异常凶猛,她颇有些受不住。今天便觉得有些疲惫。 在梳妆桌前梳着头发,梳着梳着便差点睡着了。 岳仲尧回房时,就看到自家娘子在境台前打盹,很是心疼,从背后抱住了她。 “怎么了,可是累了?” 乔明瑾回头瞪了他一眼,从梳妆台前起身。岳仲尧咧着嘴笑了起来,忙揽着她一道往床边走去。 “往常也不会这么累啊。” 今天怎会这样?也没多要啊。岳仲尧有些纳闷。莫不是少儿惹得她心烦了?又或者是…… 岳仲尧忙顿住脚步,把妻子整个掰过来站在他面前。 “瑾娘,你,你是不是有了?” “有什么?” 乔明瑾一时没反映过来。 岳仲尧越想越觉得是,嘴都快咧到耳根了。抓着乔明瑾的肩膀异常用力:“瑾娘,你是不是又有我的儿子了?” 乔明瑾被他这番动作吓了一跳,又听他此言,偏头想了想,才斜了他一眼,往床边走去。 岳仲尧愣了愣忙跟了上去。 “瑾娘……” 乔明瑾在床边坐了下来:“你是不是糊涂了?前几天月事才停的,大热天的你还非得跟我挤一张床,莫不是忘了?” 岳仲尧偏头想了想,哎,还真是。 第三百一十一章 番外 来生 暑热的天里,热浪翻滚。顶点 23s.更新最快偶有一阵风吹来,也是卷起一阵阵热浪。 这个天里,即便呆在遮光之处,也是不停淌汗。 赵管事此时正一脸苦相,腆着个肚子,小跑着往外院的书房而去。边跑边不时拿着帕子往额头上抹两把。 热啊。这个天里,给大把的铜子都不一定有人愿意领差事。 院里的小厮丫鬟见他一路小跑,纷纷朝他行注目礼。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竟让平时沉稳的大管事跑得牛喘一般。 而那赵管事一边小跑,一边拿一双历目朝那些下人们扫去。骇得那些人纷纷低垂了头,不收与他直视。纷纷忙乎手里的活计去了。 这可是爷身边的头号管事,头号心腹之人。若惹着了赵管事,可不是打一顿板子那么简单了,没准今天还在宅子里与人聊着八卦,明天就发配到北边的矿场去做苦力去了。 书房门口静悄悄的,原本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厮这会只怕是到哪里躲清凉去了。 赵管事在门口顿住了身子。 “六爷,是小的……小的有事禀报……” 赵管事说完便倾着耳朵细听。 片刻后,门内一声低沉的声音传出:“进来吧。” 赵管事松了一口气,又往额头上抹了一把汗,这才抻了抻衣领,掸了掸衣裳下摆,轻轻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门才打开一条缝,一阵清凉沁人的凉气便扑面而来。四肢百骸,全身上下无一不舒爽。 真是他娘的太舒服了。 这得放多少个冰盆啊。 第三百一十二章 番外 有悔 永州同知府。顶点 23s.更新最快 内院花厅里,一个穿戴富贵的夫人正在训话。 底下一溜站着好几个容颜妍丽的女子。各人身侧都有男童或女童贴身站着,有一两个倒是独自垂手而立。 上首郑三夫人娄氏正敛目坐着,往堂下扫了扫。 半盏茶后,方启口说道:“都坐下吧。这大清早的,孩子们只怕是都还没睡够。” 底下站着的一排人皆齐齐松了一口气,各自找了位置坐了。 郑三夫人往柳氏那边扫了一眼,目光在她保养得宜的面庞上看了一眼,不得不承认这十年来,丈夫对她宠爱有加,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低头对坐在她身边的十岁男童说道:“丰儿,快去给你姨娘请安。也不枉她生养了你一场。” 柳媚娘见自个生的儿子正朝她走过来,唬了一跳。忙站起来说道:“夫人,您这是要折媚娘的寿啊。丰少爷自生下来就养在夫人身边,就跟夫人亲生的一样,婢妾哪敢受丰少爷的礼。” 郑裕丰见姨娘拦着他不让他见礼,有些为难地看了座上的嫡母一眼。 娄氏见柳氏上道,心里慰贴,面上更是柔了几分。 对郑裕丰说道:“即便你姨娘没养过你,也不可忘了她生养了你一场。” 郑裕丰道了是,朝柳媚娘拱手施了一礼,见柳媚娘侧身躲了,看了她一眼,又回到娄氏身边。 娄氏把他搂在怀里,又是揉又是摸,神情慈爱地问他昨晚睡得好不好,念书又念到几时,郑裕丰也一一回了。 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