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在下谢无渊,承惠四万两》 第1页 书名:[系统]在下谢无渊,承惠四万两 作者:答案略 文案: 开金点子公司的谢总,穿越到古代,继续卖点子的故事。 不过嘛,客人比较上档次―― 全国首富石家当家的,差点被人上,找他; 前丞相的儿子追心上人,找他; 当朝国舅泡妹子,找他; 太子妃想做太后,找他; 贤妃想让儿子当皇帝,找他; 就连皇后,都时不时的找他; 盐贩子差点被人一锅端了,还找他。 从落魄皇子到最大的商人联盟,哪里有问题,哪里就有他! 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在下谢无渊,承惠四万两,您走好,下次八折哟! #奋斗史# #剧情流# #心计深沉攻×我也不知道什么属性受# 剧情有:科举、吏部、被迫站队、助主立储、宫变、逃亡、揭竿回宫、封为丞相。 内容标籤:励志人生 系统 强强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无渊 ┃ 配角: ┃ 其它:穿越,系统,主攻 ☆、穿越 谢无渊开着一家店,主营各种谘询、出点子业务。 说白了,就是给人出谋划策。 只要谢无渊想,上到排行榜上不能招惹的大佬,下到普通民众,他就能用丝丝相连,环环相扣的法子,让完全陌生的两个人迅速成为知己。 这样一个人,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势力,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却能掌控整个0市的局势。 谢无渊其实没干什么不该干的事儿,他只是无限放大了人们内心的欲望。 可惜,一声枪响,澳门风云人物榜上的一代传奇,就此陨落。 谢无渊临死前,似乎听到有人问他―― “你猜上帝掷骰子吗?猜对有奖哦!” 谢无渊艰难的扯了个笑,心道,天知道。 等谢无渊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入目的就是一大片穿着墨绿,淡绿,浅绿,新绿,各种绿色儿衣裳的丫鬟僕人们,还有一个抱着他,哭的声泪俱下的女人。 谢无渊吓了一跳,心道,这是在给我哭灵吶,不过,这些人,我怎么都不认识啊? 后来,隐隐约约听着什么“夫人”,“差点难产”,“可怜”之类的。 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穿越了,瞧着情况,还应该是穿越到古代一个大家族里了。 谢无渊最开始以为抱着他的那个女人,是他这辈子的娘来着。 后来才知道,那是府里的“二夫人”,他娘的陪嫁丫鬟,因连着给谢御史谢大人生了三个儿子,这才扶了起来,给了个“二夫人”的名头。 他娘大夫人,生他的时候,伤了元气,一直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养血养气养身体。 现在的谢无渊刚从娘胎里出来,只觉得自己浑身乏力,他费劲儿的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啪嗒”一声,一枚玉色的骰子掉到了地上,屋子里有那么一瞬间肉眼可见的寂静。 紧接着,谢无渊放声大哭起来。 他感觉的到,就在那枚骰子掉落的剎那,他的心跟着空了一拍。 谢无渊现在虽然不知道那枚骰子到底是什么,但按照谢无渊的脾性,与自己有关的东西,总是要放在自己手里才有底气。 谢无渊哭了好半晌,哭的小脸通红,眼瞅着要喘不上气了。 一屋子的大大小小都急了眼,生怕小主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还是二夫人发了话,勉强稳住乱成一团的局面。 二夫人揉了揉额头,很是疲惫。 “把刚刚掉的那个东西递过来,给他。” “娘胎里握了那么久,一时半会儿没了,想来也是不习惯的。” 立刻有丫鬟蹲下,捡起那枚晶莹剔透的骰子。 小心的用清水洗了,用帕子擦干净,这才递过去。 谢无渊肉唿唿的小手接了骰子,心满意足的砸吧一下嘴巴,头一歪,睡过去了。 倒是心大。 一屋子的人,目瞪口呆的,直说着“小主子很是伶俐”,这么小就懂事情,通人事了。 又是半晌,谢老爷下了朝,从皇宫回府。 还没进门吶,就有小厮僕人一熘串的迎上去,跟谢老爷禀报喜讯, 一听夫人得了个大胖小子,谢老爷心里高兴的不行,只想着这是自己跟晓绿的第一个儿子,恨不得马上跑过去,瞧瞧这个谢家的嫡长子。 “老爷,您快过去瞧瞧吧,小少爷手里一直攥着颗骰子不放,今儿上午拿走一小会儿,就哭的差点接不上气。” 二夫人说的满脸愁容。 谢御史一听,连口茶水都来不及喝,立马跑到大夫人房里瞧情况了,火急火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后有狼追呢。 谢无渊那会儿正在睡觉,忽然就感觉有人在掰他的手。 好不容易得来的骰子,哪里能这么轻松的让人拿走,谢无渊死死攥着。 小手握的紧紧的,谢御史怎么掰都掰不开。 “乖儿子哟,快点松开,这东西不好吃。” 谢御史哄着谢无渊,试着掰了几次,一次没成功。 最后不得不妥协了,在心里默默的安慰自己。 “算了,自己和晓绿这么多年,也就得了这么一个孩子,哪怕以后是个纨绔,也认了。” 总归这孩子,是自己和晓绿唯一的孩子。 谢无渊并不知道他爹这会儿已经做好思想准备,把他当纨绔养呢。 他正迷迷煳煳的琢磨着,自己这辈子可要戒了赌,好好的,不能再因为赌瘾把自己的命给送出去了。 “晓绿啊,我们可算有儿子了,”谢御史抱着谢无渊不肯撒手,左右摇晃,逗着怀里的孩子,抬头跟大夫人说话,“晓绿,辛苦你了。” 大夫人眼中闪过一抹柔光,笑着应下。 “说什么呢,咱俩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还谈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谢父大笑两声。 “我带他去给祖宗们上柱香。” “嗯,小心着点,别磕着碰着了。”大夫人在谢父身后柔声叮嘱。 “知道。” 谢父一边应着,一边抱谢无渊去了祠堂。 “来,来,来,”谢父晃着谢无渊的小手,“跟祖先们打个招唿。” 谢无渊原本困的不行,这会儿被谢父晃着,随口“咿咿呀呀”了两句。 谢父仰天长笑。 “我谢承文也算后继有人了啊。” 谢无渊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 谢父哈哈大笑,抱着谢无渊,给祖宗的牌位们一一上了炷香。 “列祖列宗在上,谢承文与髮妻成亲至今,二十余载,今日才喜得麟儿,还望诸位祖宗保佑,此儿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长大,我也不求他能大富大贵,高中魁首,只盼来日,他能顺遂平安,得偿心愿。” 谢父抱着谢无渊,恭恭敬敬的在祠堂磕了三个响头。 谢无渊睁着一双大眼睛,滴熘熘的四处瞎瞅。 咦?那块牌匾上怎么又一块缺口? 唔,阴沉沉的,谢家的人口还挺多。 谢无渊扫过牌匾,又悻悻作罢,没办法,他不识字,什么都瞧不出来。 ―――――― 一眨眼,谢无渊一岁,要抓周了。 一大早,就有丫鬟上来,给他换了衣服,打扮的严严实实,漂漂亮亮的。 娘胎里带出来的玉骰子,丫鬟们也给找了个小香囊兜着,给谢无渊挂在了脖子上。 谢无渊任她们拾掇自己,不声不响的,不哭也不闹,看上去乖巧极了,心里却在飞快的盘算着。 我一会儿抓什么好,是抓那把祖传宝剑呢,还是抓文房四宝呢,要不低调点,抓个金元宝之类的? 他琢磨的十分认真,表情严肃,丫鬟们拾掇好了,他还没琢磨出结果来。 二夫人正靠在长廊上。 一瞅见大夫人和抱着谢无渊的大丫鬟,就远远的迎了上来。 “小少爷今儿可真精神”。 伸手就要把谢无渊接过去。 大夫人屋里的大丫鬟犹豫了一下,回头瞧大夫人的俩色。 瞧见大夫人点头,这才把小少爷往前送了送,递给了二夫人。 “小少爷睡的可真香。” 二夫人随口恭维道。 大夫人挽了挽鬓角的头髮,柔笑道。 “是啊,可能娘胎里带出来的睡病吧,嗜睡的很,就没瞧见他不困的时候。” “能睡是福吶,姐姐。” 二夫人一路和大夫人说着话,一路走着。 谢家大夫人,二夫人抱着谢无渊,稳稳噹噹的进了大厅。 谢无渊在二夫人的怀里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 他无所谓在谁怀里,反正在他看来,世上的女人,都跟煳了张脸似的,口是心非的,没一个好东西。 说起来,二夫人今天还特意换上了广袖流仙裙,袖子长长的,挺好看。 谢无渊收回落在广袖流仙裙上的目光,无聊的打了个哈欠,转头去看抓周用的桌子。 “谢兄,你家的这个孩子很有灵气啊!” “哈哈,谬赞了,谬赞了。” “瞧瞧,瞧瞧,这孩子已经等不及了。” “是啊,胳膊都伸出来了,阿容,快点把无渊放到桌上去吧。” 大夫人笑着望向二夫人,柔声吩咐。 二夫人闻声应下,满脸笑意的将谢无渊放到了桌上,动作轻柔,生怕不小心硌到谢无渊。 桌子中央,专门腾出来放小孩儿的地方,竟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颗骰子。 二夫人这动作轻柔的一放,就正好把谢无渊放在了那颗骰子上。 谢无渊又不是木头人,他细皮嫩肉的,当然被硌得慌。 于是就扭着小身板想看看到底是什么。 一双小肥手很快就把罪魁祸首给找到了,等他伸开攥着的手的时候,大人们宣布―― ――抓周结束了。 泥煤啊!好坑爹!他好想说这次不算啊! 还有啊!谁家抓周的时候,准备东西会准备骰子的?他刚就是注意到二夫人的袖子不经意间扫过桌子,才意识到身后有东西的。 要早知道是骰子,不是锥子,打死他,他也不去摸啊喂! 可他当时实在是太小,只会“咿呀啊啊啊”,不会说话啊! 等他能说话了,二夫人已经打下了良好的群众基础,整个谢府的人都知道,二夫人最疼的不是她自己的两个孩子,而是他这个嫡长子。 他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信的,二夫人对小少爷那个好啊,真是好的人尽皆知的。 谢无渊在心里狠狠的记上一笔,去他娘的,什么二夫人,不就是一个前贴身大丫鬟么? 你给我等着。划掉,你儿子给我等着。 等他睡醒了,非整死这个女人不可。 决心还没下完,谢无渊就又昏睡过去。 之前说过,谢无渊身体不好,十分嗜睡,而且说话与走路都比同龄人要晚很多。 谢无渊一开始没放在心上,老实说,他也不知道小孩子到底多久会说话,多久会走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与正常孩子相比,实在是太过虚弱了。
第2页 等谢渊再长大一点,玩伴渐渐多起来,谢无渊这才意识到,自己与同龄人相比,实在是太过孱弱。 从隔壁何大元帅家的何贺、何贤,到隔壁的隔壁家的冯丞相家的冯文华。 何家的两个,和他同龄,经常来找他玩。 冯文华比他大十八岁,明显就是来玩他的。 别的小孩子都满地乱窜,就谢无渊自己,吃完饭就窝在丫鬟奶娘怀里睡觉,才走两三步就累得不行不行的。 他一开始还以为“容易犯困,精力不足”是小孩子的共性,可这有了同龄的小孩作比较,谢无渊才意识到,原来“精力不足,容易犯困”的只有他谢无渊自己。 谢无渊挺奇怪的,大人们也挺奇怪的。 不过大人们都以为谢无渊他娘高龄产子,谢无渊先天不足,多补补就好了。 所以想了法儿的给他滋补――药膳,药丸,药汤,一直没停过。 可谢无渊却怀疑,是不是有人偷偷给他下了药。 直到有一天,他闲的没事在屋里扔他的骰子玩,忽然,耳边叮咚一声,传来了那久违了的声音。 “宿主掷骰子点数超过上帝。” “系统开启。” “精力值开启。” “上帝掷骰子?”谢无渊有点发蒙。 “本系统全名叫上帝掷骰子吗系统。” 系统平板无趣的声音在谢无渊耳边响起。 “每一个因赌博死去的人,临死前都会听到我的声音。” 系统解释。 “只有回答正确的人,才能开启本系统的穿越功能,获得一次重生的机会;但要是想成功开启本系统的基本功能,还需要掷出的点数比上帝大才行。” “所以,”谢无渊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我上辈子临死前,问我问题的是你?” “是的,”系统应道,“能答对的问题的赌徒,不足千万分之一,恭喜宿主成为这千万分之一。” 谢无渊:…… 我该说不客气吗? “恭喜宿主濒死时还能正常思考。” 谢无渊:…… 总觉得你在骂我。 “那上帝到底掷骰子吗?”谢无渊再次问道,他真的挺好奇的,而且他忘记他当时随口说什么了。 “你不知道答案?”系统的声音有些古怪,“你不是已经开启穿越功能了?” “我不记得了,”谢无渊很惆怅,这种考试的时候遇见练习时做过的题,只记得自己做对了,死活记不起自己当初选了什么的感觉,真是一言难尽啊。 “哦,”系统很敷衍的应了一声。 “宿主是否需要查阅基础数据?” “要!” 谢无渊一扫之前的失落,表现的非常积极。 尽一切可能的得知信息,这是谢无渊做人的基本原则之一。 系统很快把数据调了出来。 掷骰子总次数两千七百八十次(两世之和) 掷骰子赢率百分之十 健康值十 “健康值是十?” 谢无渊很诧异。 “全满吗?我还以为我的健康值是0呢!” “我总是精力不足,特想睡觉。” “健康值全满是因为宿主健康度上限太低,” 系统忽然变了画风,不再一副刻板无趣的模样,反倒用一种十分鄙视的口吻解释。 “这个年龄正常的健康值应该在50上下,上限在100左右。” “……” 谢无渊表示他很心塞,他竟然只有正常人的10%。 “怎么才能提高健康值上限?” “这个简单。” 系统再次响起刻板无趣的声音。 “当你用玲珑骰子点数掷到点数六,你就能增长10点健康值上限。” “玲珑骰子,那是什么?” 谢无渊问。 “就是你拿到的这个骰子,挂在你脖子上的那个。” 谢无渊低头瞧了一眼。 “这个?” 谢无渊端详着脖子上的骰子。 “怎么掷骰子?” 系统语气平淡。 “随便扔就行。” “不过――” 系统补充,“我说的是玲珑骰子点数,不是玲珑骰子。” 谢无渊嘆气。 “玲珑骰子点数又是什么?” 系统语气平静。 “等你掷骰子次数超过一万次,玲珑骰子点数功能就会自动开启。” “不过现阶段你是做不到的。” “……” 谢无渊一口老血哽在胸口,只想喷系统一脸。 “一万次!我现在当然做不到!” “有没有什么其他补充健康值的办法?” “有啊。” 系统用一种“你怎么这么没常识”的语气说道。 “每掷一百次骰子,一点健康值。” 谢无渊掐着指头算了算。 “也就是说,我要是不想因为健康值长期过低,猝死的话,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去赌坊掷骰子?” “每天至少掷上一百次骰子?” “是的。” 系统很有良心地建议。 “宿主最好去玩多盅的,那样一次能掷好几个骰子,算很多次。” “那‘胜率’又是怎么回事儿?” “哦,胜率决定了你的健康值的上限。” 系统解释。 “打个比方,普通人的健康值上限是100,你胜率为0.1,那你的上限就是10.” 很好,这是一个“不掷骰子就去死”的选择题。 ☆、上辈子最大的遗憾 很好,这辈子想改邪归正,老天还不让了。 “哦。” 谢无渊闷闷的应声。 谢无渊嘆了口气,“我知道了,说来说去,我以后还是要天天去赌坊掷骰子。” 为了避免每天都只能躺在床上,浑身乏力,手脚无力,心跳过快,慢慢等死的症状,谢无渊小小年纪,就开始了每天都往赌坊跑的日子。 往赌坊跑的日子久了,认识的人也就渐渐多起来。 谢无渊在赌坊,认识了一个人,陈以柳。 谢家和陈家不怎么走动,谢无渊也只是在年前,远远的见过陈家姑娘一次,这会儿再在赌坊遇上,才一眼就把人给认了出来。 和谢无渊逢赌必输完全不一样,陈以柳在赌坊就没输过。 有一天,谢无渊终于忍不住了,干脆在门口拦住了陈以柳,两人相见甚欢,在隔壁的酒楼边吃边聊,说了一整个下午,从“如何提高赌技”到“怎么偷熘出门”,二人互相传授经验,引为毕生知己。 谢无渊偷熘出门去赌坊,原本人不知鬼不觉的,可不知道怎么着了,谢无渊偷熘出门,去赌坊的事情,竟然被谢无江发现,传给谢父了! 谢御史之前做了心理准备,一开始没怎么生气。 可在谢无渊屡教不改,越发嚣张之后,谢御史还是被气的不行,终于有一天,谢无渊再次从书房偷熘出门,谢父勃然大怒,最终在二夫人的撺掇下,把人送去了南淮祖籍。 “你这好赌的臭毛病,改好之前别回来了,谢家怎么能有你这么个不肖子孙!” 谢无渊走后没几天,京里就传的满城风雨,说是谢御史要把谢无渊从谢家除名。 何贺听了心里一惊,赶忙派小厮去打探消息,后来听说谢无渊只是回了南淮,他也坐不住,禀了父亲,说是“回祖籍准备科举考试”,急急忙忙的跟了过去。 南淮城,十里街。 有句话叫“南淮十里,锦绣遍地”,说的便是这条街一共十里,却住着几乎整个南淮的豪门大户。 谢无渊的祖籍,倒也是个好地方。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值当你请我一桌南淮城最好的酒席?”醉欢楼的包厢里,谢无渊夹起一块醉牛肉,筷子并牛肉在茶杯里晃了晃。 “咱能不能不这么糟践雨前龙井?”何贺何二爷眼睁睁地看着谢无渊,先是糟蹋了一两黄金一片的醉牛肉,又糟蹋了一两黄金一壶的雨前龙井,痛心疾首。 “关你什么事儿啊,何二?”谢无渊又夹了一块牛肉,照旧在雨前龙井茶里涮了,这才放到嘴里,“请客的是石公子,办事儿的是我,你一个陪坐的,在这儿瞎嚷嚷啥?心疼石公子的银子?” “不心疼,不心疼,”石海岩忙不迭的表态,“今儿二位不管吃什么,都包在我石某人身上,随便点,别客气!” 何贺实在看不下去谢无渊糟践清明前的第一批新茶,转过头看窗外去了。 谢无渊这个人,吊儿郎当的,不干正事儿。 可哥几个真有什么麻烦事儿,到头来还不得不找他。他又惯来爱拿架子,就拿今天这桌酒席来说,别看他嘴上说着“不值当”。 可要是石海岩真的当了真,那石海岩求的这事儿,也就黄了。 “到底什么事儿啊?”谢无渊糟蹋了一整盘醉牛肉和一大壶雨前龙井后,终于放下了筷子。 “这个――那个――”石海岩犹犹豫豫。 谢无渊瞧石海岩吞吞吐吐那模样,心里明镜儿似的,这石海岩八成是要说个什么私事儿,摆明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谢无渊笑了一声,朝窗边喊了一句, “何二爷,帮小的个忙呗?” 何贺转回头来看他。 下午的阳光照进窗子里,正好撒在谢无渊的身上,就像镀了一层金一样,何贺压下突然变快的心跳,嗓子有点沙哑:“什么事儿?” “帮我去张记买一屉核桃苏,成不?” 何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拿起搁在架子上的外衣,起身走了。 谢无渊知道他这是答应了,看着何贺关上包间的门,谢无渊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何贺走远了,这才问了第三遍。 “现在可以说了吧。” 石海岩长舒一口气,还没开口,先涨红了脸。 “哎,你可别说要跟我借钱,”谢无渊往椅子上一靠,摆手道,“全南淮的人呢,都知道,谢家老么,是最穷的,好赌如命,还十赌九输。” “不是,”谢无渊这么一打岔,石海岩的尴尬好了很多,“咳,是这么回事儿,东街的茅家,他们家不是有个独子吗?” “嗯,茅皋,我知道,和我并称‘十里街三纨绔‘,怎么了?”谢无渊把玩着桌上的杯子,手腕上的玉色骰子一晃一晃的,衬得谢无渊的手又长又白。 石海岩又干咳了一下,十里街三纨绔――他是真不知道谢无渊还有这称号。 “茅公子约了我三四次,我没去,我真怕他想些什么其他的法子。谢公子,您也知道,这民不与官斗,石家再富,那也是普通人家,茅公子要是想使些什么其他手段,那我免不了也只能受着,您看,这事儿――” 谢无渊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渐渐回过味来,敢情这石海岩是被茅皋看上了?
第3页 “石公子这话可是过了,”谢无渊转着手上的骰子,抬眼看他,“我谢家也不过是个御史,茅家可是正正经经的皇亲国戚,正一品的国舅爷,我哪里就帮得上忙了?” “再说了,我在谢家,顶了天就是个不受宠的小儿子,老爷子面前,哪儿轮得到我说话?” “你求我,倒不如求何二爷,”谢无渊朝门口的方向示意,“好歹那也是正经的皇家血脉,从二品的辅国将军” “谢小公子,”石海岩哭丧着个脸,“这事儿哪里是个值得劳师动众的事儿啊,我压它还来不及,怎么还能求到长公主头上,您就帮帮忙吧。” “这事儿不太好办啊,”谢无渊琢磨了好半晌,直把手上繫着骰子的绳子打了好几个结,这才放下杯子,倒是没接石海岩递过来的银票,只是说了句,“成不成的过两天听消息吧。” 谢无渊回府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想着空落落的院子,一点儿人烟都没有,他还有那么一小会儿被抛弃的失落,不过转念一想,倒也算是自由了吧。 嗯,回来的时候应该先把核桃苏给吃了,不过,回来这么晚,张记的核桃苏肯定凉透了,谢无渊舔了舔嘴,心想,可惜了何贺排了那么久的队,最终还是要丢掉的,他惋惜的捻了捻脖子上的骰子,嘆了口气。 算了,自己是没有吃核桃苏的命的。 “怎么才回来?”他还没进门呢,就被人拦了下来。 何贺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呢,还穿着上午那件绣着竹林初雨的外袍,就这样等到现在,也不知道晚饭吃了没。 “核桃苏呢?”谢无渊瞧着他两手空空,问道。 何贺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心想,谢家小公子不管朝谁都是笑着的,这会儿却对着自己摆脸色,当下只觉五味杂陈,既觉得这是谢无渊待他不一样,很想仰头大笑几声,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等了一下午,晚饭都没吃,就换来这么一句“核桃苏呢”,心里又酸又涩的不是滋味。 “你不是去买核桃苏了么?”谢无渊又问了一遍。 何贺干咳一声:“上午买的早凉了,我下午又去排了一次队,不过还是凉透了。” “哦。”谢无渊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抬脚就想往里走。 何贺这才急了,赶忙把话说完了:“我看天都黑了,你还没回来,所以又去了一趟张记,直接把张师傅给带过来了,待会儿你把厨房借他――” 谢无渊就那么一直瞅着他,脸上一点儿笑的意思都没有,连句谢谢都没说,何贺嘆了口气,嘱咐他:“天也晚了,别吃太多,那东西不好消化。” 俩人说话的时候,谢无渊的小厮茶盏已经扶着张师傅从马车上下来了,这会儿正从谢府的侧门往里走,张师傅进去后,何贺就是想再拉着谢无渊在门口说话,也没啥可说的了,只能悻悻的开口,说要走。 谢无渊这才露了点儿笑模样。 把何贺给心酸的,谢无渊这个混球,用得着你的时候,笑的跟朵喇叭花似的,用完了就丢,连头都不带回的。 “没吃饭吧?”谢无渊晾了他半晌,终于开了口,“我也没吃呢,去醉香楼?” 何贺原本还垂头丧气的要走,这会儿一听谢无渊说话,立马满血復活,当场就想答应,谢无渊开口,别说去醉香楼了,就是怡红楼他都去!不过想想千辛万苦,威逼利诱,才请来的张师傅,何贺还是犹犹豫豫的拒绝了:“要不改天吧,请张师傅来一趟也不容易。” 谢无渊也没强留,客套两句,送何贺上了马车,回去了。 十里街。 钱老汉手里牵着一个小姑娘,那姑娘怯生生的,一直低着头,看不清什么模样。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一家茶馆,跟人打听这周围都有哪些富贵人家,谁家要买丫头什么的。 “东三里的谢家,西三里的茅家,中间的何家,旁边的冯家。这些都是十里街的大户,尤其是谢家,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 “旁的三家,咱们也不容易找着门路,人家府上都有专门的管事婆子,挑的都是自小无父无母的,你这娃娃,年岁有点儿大,不过谢家不一样,谢家小少爷刚回南淮,听说就带了四个人,缺不缺丫鬟咱先不说,至少没有管事婆子是不是?” 钱老汉赶忙应了,又问道“哪里能见着谢家的人?” 这一问,周围一圈儿的人都笑了:“你想见谢小公子,也不用特意去谢府,你就在这茶馆门口等着,他一会儿啊,铁定从这儿走。” 钱老汉迷迷煳煳,没听懂:“哪位小哥儿能给解释解释为啥不?” 码头帮工的张武笑道:“谢小公子啊,是个赌徒。” “一天不赌就浑身不舒服,”一桌的几个人笑道,钱老汉还纳闷不是说谢公子刚回来吗?这才几天,怎么整条街的人就都知道他是个赌徒了?桌上一人随手一指,跟钱老汉道,“你仔细听――” “要说这稀奇事儿啊,”茶馆里的一个人打起手里的摺扇,做那说书的营生,“哪桩都比不过十二年前的谢小公子。” “十二年前?”张武磕着瓜子,“谢小公子今年也不过就十二岁啊!” “净吹牛,”李斌隔着桌和他呛声,“谢家那可是御史府,就你一个码头帮工的,还能见人家家里的小公子?” “嘿,我去不了御史府,我还去不了隔壁的赌坊吗?”张武一拍桌子,气势十足,“大伙儿说说,谁不知道谢家小公子好赌如命,一天不去赌坊,就浑身不痛快?你一个外地佬,啥都不知道,还瞎嚷嚷。” “嘿,我们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条街――”那李斌不干了,当场撸起袖子,就想干架,能住在“十里街”,那是一种身份的象徵,怎么能容得别人说三道四,踢翻凳子,站了起来―― “哎,两位好汉,且莫动手,”说书人打起圆场,“这南巡钦差还没走吶,咱们这儿应天府府尹上个月颁布的禁严令,可还是有效的,二位要是为了一时痛快,搞得四五天都不痛快,那可就不好了――” 李斌踹了踹脚下的凳子,又坐了下来。 “这谢小公子啊,”说书的喝了口茶,继续他的营生,“出生的时候可不一般吶,虽说大家喊他小公子,可他头上那两个哥哥,其实都是庶出,哎,就是说,不是谢夫人生的,谢夫人多年无子,怀他的时候整个谢家都喜气洋洋,还派了两次银子―― “谢府派银子,我们怎么不知道?”其他客人不干了,“该不会是你为了哄我们听你说故事,瞎编的吧?” “哎,这个我知道,”一个留着山羊鬍的汉子得意洋洋,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我弟弟还去领了一次,派银子的看他长得机灵,还多给了二两银子。” 钱老汉心道,原来这还是一家向善的,那把丫头卖他们家准没错了,要是把自己编的惨一点儿,没准还能多得几两银子,去吃酒呢! “这位客官说的对,这两次银两,都是派给十岁以下的男孩儿,所以你们领不到,也是自然的。”说书人笑着说道,“谢夫人行了善积了德,可不稳稳噹噹的得了个公子吗?” “得了,谁要听你瞎扯这些,快说说十二年前那桩稀奇事!”有人嚷嚷道。 “好,好,”说书人捋了捋鬍鬚,“这谢小公子啊,出生之前,那是霞光漫天,整条街的人都说是祥瑞,实乃大祥之兆啊――” “切――”众人嘘他,“哪天傍晚不霞光满天?” 钱老汉心道,这十里街的人,竟不像别处般的愚蠢,自己可要小心说话,谨慎行事。 说书人干咳两声,继续说道,“这都不算什么,最稀奇的是,他出生的时候,还带了一个骰子,那骰子啊,晶莹剔透,通体透明,”说书人啧啧称奇,“似玉非玉,实在不像是咱们这凡间的东西。” “莫不是赌神下凡?” “别扯了,谢小公子十赌九输,这个时间点儿,八成还在隔壁输着呢,”最开始的那名酒客嘲讽道,“就这水平,还赌神下凡?” 凡好赌之人,多为蠢物,这谢家小公子,想必是个好煳弄的,钱老汉握了握拳,一定要把手里的丫头卖给谢无渊。 “老张,说我什么呢?”一个少年说话的时候还站在门口,不过一晃神,就已经三两步蹿到酒客一旁的凳子上,却也不坐,只一只脚踩在上面,另一只脚放在地上,胳膊随意的搭在那名酒客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拿了桌上的花生来吃,“编派我编派的开心不?” “谢――谢――小公子,”那酒客,也就是在码头帮工的张武,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 “别急着谢我,”谢无渊拍了拍张武的肩膀,站了起来,“我可没说你欠我的三两银子不用还了。” 谢无渊的突然出现,整个酒馆都寂静了一炷香,默默的尴尬。 八一八的过程当中,惊现了当事人,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哟,还说谢小公子十赌九输,那你怎么还欠人家三两银子?”李斌隔着桌嘲笑张武,以报刚才被鄙视之仇,“那是,那是――”张武窘的一张脸都红了,半天没憋出句话来。 李斌打趣张武的一句话,让整个酒馆又活了起来,大家开始笑着调侃张武。 众人笑闹着的这个空当儿,谢无渊已经踱步到说书人李运跟前了。 “我说,老李啊,你在这儿讲十二年前的传奇故事,讲了也十好几天了吧,”谢无渊在说书人李运身边熘达来,熘达去,“咱什么时候讲讲旁的呗?光讲谢家多无聊啊,是吧?” 谢无渊说的风轻云淡,好像压根不在乎似的,可李运知道,接下来的话里,他要是有一句话让眼前这位爷不顺心了,他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谢――谢――小公子――”李运也开始结结巴巴,“您,想让我讲――讲什么?” “讲什么?”谢无渊拿起李运放在一旁的扇子,轻轻在手中敲打,茶馆一时鸦雀无声。 这谢家莫不是权势滔天,不然怎能吓得旁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钱老汉狐疑的看向旁人。他却不知道,这谢父,也就是个寻常御史,这些人怕的,压根不是谢家,而是谢无渊这个人。这钱老汉只还当谢无渊是个蠢笨至极的赌徒,要把闺女卖他吶。 谢无渊敲了半天的扇子,慢悠悠的开了口,“既然你不知道讲什么,那不如就讲讲茅家,何家和冯家?” “谢――谢――小公子”李运吓得话都说不全了,“您,您,别开玩笑了,这些,这些,豪门大户,哪里是,是,小的,小的能,能编派的。” “哦,”谢无渊点点头,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心,“这三家你都不敢说啊,那没关系,你继续说谢家啊,谢家小公子说完了,不是还有谢家大公子,谢家二公子,谢家大夫人,谢家二夫人么?”
第4页 “小的,小的,知道错了,”李运哆哆嗦嗦,只差没尿裤子了,哪里还有刚刚编派谢无渊时的风光。 “别啊,出一个全本,谢家那些事儿,凑个整儿,多好啊,”谢无渊轻笑一声,把扇子扔回李运桌上。 “你不是爱说故事么?今儿我就送你个题目,你要是说的让我满意了,这十好几天的‘十二年前’就算了,不然的话――” 谢无渊顿了一下,似乎在想要怎么处置他。 “谢小公子饶命啊,”李运一听,就知道今天的事儿不能善了了,谢无渊被称作“十里街三大纨绔”,不是没有依据的,这小阎王发作起来,你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要不是谢大公子开的条件太优厚,他也不至于抱着侥倖的心理触这个霉头。 是老老实实交代所有事情,还是老老实实交待自己这条命,李运略一思索,立马给谢无渊跪下了,那头磕的是一声比一声响, “小的真的知道错了,其实小的也是受人指使,如果不是那――” “哎,别说,”谢无渊背过身去,“我不想听。你要是不愿意说故事的话,那我走了――” 钱老汉大惊,心道,原来这谢家公子也不是蠢笨的,不仅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还知道到底是谁算计的他,也算得上是个聪明人了。钱老汉又道,只是不知这算计他的人到底是谁,能让他打落牙齿活血吞,装聋作哑? 钱老汉琢磨着,这来了不过十几天,就被编成剧本,抬上茶肆,成了茶余饭后的消遣,对方得和这个谢家小公子多大仇啊?! “说,说,小的说,”李运一咬牙,应了下来,“您想让小的说什么?” “哦,”谢无渊随便找了个位置,点了壶大红袍和一碟瓜子,一碟牛肉,坐了下来,“那就说说十里街三纨绔吧,别落下,一个一个的说,不着急,我今儿有的是时间,”谢无渊为了让李运听清楚似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这,这,”李运擦了擦头上冒出的汗,“怎么?不想说?”谢无渊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牛肉,在大红袍里涮了涮,这才放进嘴里。 “小的说!”李运想了想得罪谢无渊的下场,狠了狠心,应了下来。 十里街三纨绔,这倒是不错,钱老汉心里乐开了花――古往今来,纨绔最爱买丫头了。 “嗯,那就开始吧。”谢无渊一片一片蘸着牛肉,等着。 “十里街有三个纨绔,是大家惹不起,也不敢惹得,这分别是谢家小公子,茅家公子,和冯家大爷。” 李运跪在地上,头上还顶着刚磕出来的血迹,一边说,一边偷偷瞅着谢无渊的脸色,生怕小阎王一个不顺心,给自己一脚什么的。 “谢家小公子,旁的没什么,就是好赌,因着天天去赌坊,差点被谢家除名;茅家公子是茅家的独子,从小娇养着,在学业一事上并不用心,整天最爱吃吃喝喝,有一圈酒肉朋友,偶尔也好色,瞧上了的,总是要想尽办法弄到手;冯家大爷,冯家大爷,旁的没什么,就是好,好,好男色。” “这就完了?”谢无渊涮完最后一片牛肉,朝下瞅着李运,看他瑟瑟发抖那个可怜样儿,“得了,我今儿赢了钱,心情还不错,就不折腾你了,咱俩的事儿,两清了,至于那两位找不找你,”谢无渊扔下一锭银子,“那就和我没关系了。” 啧,可真狠啊,钱老汉摇了摇头,赶忙带着丫头一起出去。 谢无渊刚走出门,就听见身后有人跟了上来,边走边喊,“谢公子,谢公子,请留步。” ☆、终究不是一路人 “什么事儿?”两辈子都没被人叫过几次谢公子,谢无渊心里舒坦,就停了下来。 那人赶到谢无渊面前,谢无渊一看,竟然是一个钱老汉,并一个女孩,钱老汉长得又粗又糙,还矮的要命,偏生手里的女孩儿眉清目秀,俊俏不凡,细长眉,上挑眼,抬头看人的时候,那眼睛跟钩子似的,勾的人心里痒痒,谢无渊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竟然生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谢无渊打量小女孩儿时,钱老汉也在打量谢无渊,十二岁的谢无渊眉眼也差不多长开,透出一股子清冽的味道,整个人白皙的要命,脖子上挂着的那颗骰子,竟真的和说书人说的那般,晶莹剔透,更衬得谢无渊非同一般――这等尤物,不知能卖多少钱?钱老汉不由心想。 “什么事儿啊?”谢无渊又拖长了语调问了一遍。 “哦,哦,”钱老汉这才如梦初醒,收回黏在谢无渊身上的目光,将手里牵着的女孩儿朝前推了推,“我父女两个,行到此处,没了盘缠,不得已只能――” “得了,卖闺女是吧,我知道了,”谢无渊摆了摆手,“我不需要。” “便是收入府中做个粗使丫头也是可以的,”钱老汉仍不放弃。 谢无渊又看了那个丫头一眼,正巧那丫头头上落了片叶子,皱着眉头伸手去勾,谢无渊心里一动,竟将人给认了出来。谢无渊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却恨不得仰头大笑三声,心道,这可真真的是想睡觉来了枕头,石海岩的事儿,这回有着落了。 又一想,如果这般这般,那前几日,冯家一直咬着不松口的那块地,也能到手了。谢无渊不由的笑了,难得好心地给钱老汉支了个招,“我给你指条明路,街旁的冯家,最近在买丫头,你去那儿看看吧。他们家财大气粗惯了,给的卖身钱也比旁的人家多,就这丫头,至少能卖五十两银子。” 那人起先一听冯家,挺不乐意的,谁不知道冯家大爷好男色,你跑他府上卖丫头算是怎么回事儿?! 这一转眼又听见能卖五十两银子,立马乐的合不拢嘴,后来卯足了劲儿才把那笑给憋了回去,拉着小女孩儿做出一副父女情深的样儿:“要不是遇到匪徒,抢了我们的盘缠,我也不至于――” “行了吧,”谢无渊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我又不是那些养在高门大户里的公子哥儿,你当我真不知道这姑娘哪来的啊,留着你的眼泪到冯家哭去吧。” 那人这才止了话,千恩万谢的带着姑娘走了。 谢无渊回府,何贺又等在门口。 “宿主,你竟然有情绪波动?”系统蓦地开口,吓了谢无渊一跳。 “当然。”谢无渊在心里和系统交流,“你知道我上辈子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吗?” “做了很多坏事?”系统的三观不仅健在,还挺正。 “不。”谢无渊否认,“那算什么?我不觉得我有错。” “最后一场竟然赌命?”系统试图顺着谢无渊的三观思考。 “不。” “好赌如命?”系统做了最后的尝试。 “不。” “那我猜不到了。”系统决定放弃。 “是没找到一个能一直等我回家的人。”谢无渊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透着一股很温柔的感觉,这和谢无渊整个人的气质怎么都不搭边,却并不矛盾,反倒显得这个愿望,对谢无渊来讲,尤为重要。 系统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谢无渊也不在意它的阴腔怪调,轻笑着朝何贺走去,心情十分愉快。 何贺,或许可以。 “去醉欢楼?”谢无渊挑眉问何贺。 何贺远远的就望见谢无渊心情不错,这会儿面对面,更是瞧的真切,大着胆子来了句:“听说府上厨娘手艺不错。” 谢无渊心情确实不错,难得的没挑刺,也没反驳,只是温温和和的笑道:“你要是不嫌弃茶宴的手艺,在我家吃也成。” 谢无渊刚带着何贺走进谢府的大门,茶韵就摇摇的迎了上来。 茶韵走到两位少爷的面前,先是对何贺行了礼,然后问谢无渊晚饭吃什么,接着开始说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儿,比如哪家又派人上门送礼了,哪家又送请柬了…… 谢无渊挥了挥手,示意不用再说了,“这些人情往来的事儿,你自个儿琢磨着办吧。” 一个人在南淮住着,谢无渊用不着多少下人,到了这儿,也就没有再採买丫头小厮,所以,谢无渊来南淮一个月了,府里带上他,统共也就八个人。 他从京城带了一个丫鬟茶韵,一个小厮茶钟,他爹怕他在赌场被人打死,给了他一个护卫茶盏,既能保护他,还能充当父子之间沟通的桥樑,说白了,就是他爹的眼线。他娘塞给他一个厨娘茶宴,再加上宅子里原本两个看门的茶七茶八,带上他这个主子,一共才八个人。 茶韵是他带过来的,以前就是他屋里的大丫鬟,一直贴身伺候着。管着他屋里零零总总的各种事儿,这会儿被谢无渊带过来,自然就升级成府里的管家。 谢无渊和何贺在正厅坐下,茶韵奉了茶,瞄着谢无渊的脸色,看着心情还不错,吞吞吐吐的来了句:“主子,其实吧,还有一件事儿。” 谢无渊渴得要命,拿起杯子一口干了,还不过瘾,直接拿了茶壶,对着壶嘴一顿勐灌,这才一抹嘴,把茶壶往桌上一扔,“我不是说,以后喝茶直接用碗吗?” 茶韵嘴角抽了抽,拿眼角瞥何贺,心道,这不是有客吗? “喝茶用碗,亏你也想的出来,”何贺慢悠悠的品了一口,嘆了口气,“瞧见没,你们家丫鬟都比你会赏茶,这西山白露就应当用露水沏,香甜的很,这味道,可是恰到好处。” 谢无渊哼了一声,何贺倒是奇了,他认识谢无渊这么多年,谢无渊一直是出谋划策,冷峻镇定的角色。私下相处的时候,谢无渊脸上多余的表情都不多见,这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识谢无渊撒娇的模样。 傲娇也是娇嘛。 这头何贺正打量着谢无渊呢,那头谢无渊权当没瞧见似的,转头看茶韵,“说吧,什么事儿?爷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老爷和夫人来信了,”茶韵一边说,一边偷瞄谢无渊的脸色,“我放书房了,来人还带了话,说――” “说什么?”谢无渊冷笑。 “说让您收敛着点儿,这才刚来几天,整个南淮就都知道您好赌如命,十赌九输了。” “就这事儿啊?”谢无渊笑着捻了捻脖子上的玉色骰子,“我还以为,他说要断了我银子呢。” 茶韵瞅着自家主子犯病这样儿,没敢说话。 “谢伯父说的倒也是,你这才来几天啊,全南淮就都知道你那点儿子事儿了,”何贺放下手中的杯子,正色道,“你就没查查这怎么回事儿?” 谢无渊笑道:“还查什么啊?我今儿一诈就诈出来了。” “这事儿背后是哪个?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何贺露出担忧的神色,茶韵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有些奇怪。
第5页 “用不着,我起初以为是针对谢家,拿我开刀呢,毕竟御史这个位置,对德行还是要求挺高的,没想到――”谢无渊捻了捻脖子上的玉骰子,笑道,“算了,不说了,真是糟蹋了我那颗想着谢家的心。” “得了,你糟蹋的东西也不少。”何贺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明镜儿似的,立马想到谢家人身上,不过见他不想提,也顺势转移了话题。 谢云渊笑着指责他:“你瞧瞧你,我今儿早糟蹋石海岩的东西,你埋汰我;我今儿晚上糟蹋我自家的东西,你又埋汰我。得亏这不是糟蹋你家的东西,不然你还不得活埋了我?” “茶,本来就是用来赏的,”何贺又抿了一口,“我说你糟蹋还说错了?” “茶这种东西啊,你拿它当东西,那别说用来泡牛肉,就是用来解渴,都是糟蹋它;可你要是不拿它当东西,”谢无渊笑着转了一下茶盏,“它就什么都不是。” “便是牛肉的腥臭污了它的香甜,降低了它的格调,又有什么呢?”谢无渊放下茶盏,语气低沉,“合该它与这些混在一起罢了。” “无渊你――”何贺嘆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大厅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沉默却并不尴尬。 一个合格的下人,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出现。茶韵作为谢无渊身边的大丫鬟,这点儿眼色还是有的。 她迈着小碎步上前一步,对着谢无渊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主子,饭做好了,现在用吗?” “嗯,”谢无渊和何贺起身净了手,走到桌前。 推盏换灯,酒到半酣,谢无渊忽然开口:“如果我说,我有办法把你大哥拉下来,你――” 何贺愣了半晌,瞪大眼睛看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绝对安全,没有任何后患,”谢无渊补充道,“用不着你出面,也用不着我出手,日后就算查起来,也不会有问题。” 谢无渊说完,抬眼看他。 谢无渊两辈子加起来活了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主动为旁人出谋划策。谢无渊的态度很认真,与以往玩世不恭的纨绔,简直判若两人。 可惜,何贺没瞧见。 何贺低头想了一会儿,而后笑了:“用不着的,我这样挺好,我也不是袭爵的料。” “我倒是忘了,”谢无渊也跟着笑道,“你回原籍来,本就是为了准备科举考试的。” 终归不是一路人啊,谢无渊在心里嘆气,说不失落是假的。不过,既然何贺没有这个心思,那也就没必要做这件事儿了。 可惜了,原本可以一石三鸟的。罢了,既然何贺不要,那就当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何贤了。 总归都是何家。 “是啊,我准备走科举的路子,袭爵的话,打打杀杀的不适合我。”何贺听谢无渊说起科举考试,不由在心里嘆了一声,他回南淮,哪里是为了准备科举考试,根本就是为了回来陪谢无渊的。 他当时听说谢无渊差点被谢家除名,心里吓了一跳,后来谢无渊被谢家老头子发配回原籍,何贺实在没忍住,就找了个“回原籍准备科举考试”的由头,跟着回来了。 “也是,袭爵的话,应该是从二品辅国将军吧,”谢无渊接道,“最近边关吃紧,你大哥袭爵后,大概就要上战场了。” “你呢?”何贺反问他。 谢无渊嘆了口气,他也愁的慌啊,现在的情况―― 何贺趁机劝道,“和我一起准备科举吧,上京的时候也好做个伴。” 何家和谢家,家都在京城,南淮不过是祖籍,有几座空宅子,两家的人并不住在这儿,说什么“上京的时候做个伴”,不过是何贺为了不让谢无渊整天泡在赌坊里,想出来的藉口罢了。 “我再想想,”谢无渊没有答应,可也没有明确的拒绝。 何贺走后,谢无渊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茶烟和茶韵上来替他除了外衣,脱了靴子,打了洗脚水,谢无渊收拾完,把自己扔到床上,心里嘆了口气。 被发配回原籍什么的,真是够了,他也就合该和混混们混在一起,上辈子他因赌博而死,这辈子他想改邪归正,老天还不让了! 其实他这辈子本是谢府嫡长子,本来也不至于这个样子。 偏偏谢无渊一出生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一颗骰子,抓周的时候又阴差阳错被人算计,抓了骰子,再加上这几年一直泡在赌坊,屡教不改。 到后来更是一天不赌就浑身不舒服,谢老爷和谢夫人看着再也改不过来了,也就不和他较那个劲儿了,权当老天赐了个儿子,只把他当纨绔子弟养着,不怎么管他了。倒是在两位庶出的儿子身上,教养的更加用心。 年前的时候,他更是被二夫人摆了一道,硬生生的给弄回南淮来了,说是“谢家没有这么不上进的子孙,再不上进,就把他从谢家家谱上除名。”他倒是想问问,他那两个不成器的大哥哪里上进了?!他除了天天往赌坊跑,又有哪里比不上那两个天天想着法儿败坏他的大哥二哥了?! 这谢家还在御史的位置上坐着呢,他俩就忙不迭的把谢家嫡长子流连赌坊的把柄往外递,生怕皇上看不见似的,嚷嚷的满大街都知道。 得了,南巡钦差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这会儿子回京,只怕皇宫里也知道谢家出了个赌徒。唉―― 他也不想天天往赌坊跑的,可他白赚了这辈子,身上多了很多限制。 细细想来,他沦落到现在这个猫狗不待见的地步,都是这个上帝掷骰子系统的错! 想当年,他也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好吧,虽然他好赌了点儿,不过他也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啊,(系统:好公民,你虚不虚?)结果一眨眼,就回到了这个架空的时代,说它是五代十国,各国割据吧,也不对;说它是春秋战国,有统一的王室和此消彼长的诸侯吧,那也不对;反正就是一个有大国,有小国,也有附属国的时代。 他所在的国家叫梁,到现在能有六七代皇帝了吧。 他爹谢大人呢,是一名御史,专门挑皇上和文武百官的错儿的,这种坑爹的活儿,要换了他,他早辞官不干了。 谢家当初也是跟在第一代皇帝身后打天下的人,啊,不对,是沖在皇帝前面打天下的人,皇帝在他们家屁股后面躲箭呢。 后来始皇帝论功行赏的时候,念及谢家一门忠烈,威武不凡,多次护主有功,不仅给了封号,封了爵位,还特意给了一块丹书铁券,就是传说中能免死的那种。 后来的后来,皇帝死了,他的儿子――二世皇帝一想,这正好啊,反正御史也没人干,不如就他们谢家吧,还能省的朕一生气,把御史拖出去咔嚓了,遗臭万年。 于是,大梁发展到现在,始皇帝那代的功臣大多袭爵结束,封地收回,子孙沦为普通人。 可谢家呢,虽然爵位啊,封地啊,啥的都没了,但御史的头衔还挂在头上呢,因为丹书铁券还在他们谢家放着呢,谢无渊觉得那东西烫手的很,没准皇帝一直在暗戳戳的准备想把那东西收回来,就等着挖坑给谢家跳呢。 ☆、爷最近心情不好 谢无渊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握着晶莹剔透的骰子,在心里问道:“我还差多少次掷骰子,才能开启玲珑骰子的功能?” “一百六十次,”系统回答,“明天再去一趟,应该就可以了。” 谢无渊嘆了口气,科举什么的,等他生命安全得到基本保障以后再说吧。 第二天,谢无渊兜里揣着一沓银票出门了,掷一百六十次骰子不是小数目,如果他想在午饭前解决掉的话,就要用一次开五个的大赌盅。 啧,白花花的都是银子啊,谢无渊摇了摇头,他现在已经不奢求胜率了,能凑够一万次掷骰子的数儿,他就心满意足了。 对了,顺便说一句,他现在的胜率已经从百分之十变成了百分之二十。 鑑于他那庞大的掷骰子次数,谢无渊和系统难得的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谢无渊这辈子是不可能通过胜率来增加精力值上限的了。 且说那卖闺女的钱老汉听了谢无渊的话,先是在茶馆酒肆细细的打听了一遭。 旁的人都劝他:“冯大爷那点儿爱好,这条街上的人,谁不知道?就算你不知道,刚不也说了吗?他好男色,你跑他家去卖闺女,你卖的出去吗?” 也有人劝他多为闺女想想, “谢家小公子既然不要,那还有茅家何家啊,多少银子不重要,给闺女找个靠谱点儿的主人家,才是正经。” 钱老汉又仔细打听了茅家何家收一个丫头给多少钱,当听到最高不过十两银子的时候,之前旁人劝他的话,就都变成了那天边的浮云,风一吹,早就烟消云散了。 开什么玩笑,这闺女以后过的好不好,他一点儿都不关心好么,他只对白花花的银子感兴趣。 钱老汉当下打定主意,要带着丫头到冯府走一趟。 左右不过成与不成,若是不成,大不了被牙婆子数落一顿,他再去别家;可若是成了―― 那就是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省了他三番五次的出门跑远路,天天睡大通铺,吃糠咽菜,抱着被子凑合凑合就是一宿。 这苦逼的悲催日子,他可不想再过了。 五十两银子算得上一笔大买卖,足够他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呆上大半年。 抵不住冯家五十两银子的诱惑,钱老汉带着闺女往冯府走了一圈。 冯府的下人听他说要卖闺女,最开始先是笑得意味深长。 “我们府里什么时候说要收丫头了?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咱冯大爷的癖好,你要是有儿子,咱们这儿啊,一准儿要。” 钱老汉方才觉得自己真是财迷心窍,竟然信了五十两银子的鬼话,说不定只是那谢家小公子胡诌出来骗人的,真是骗了一辈子的人,最后倒是被谢无渊给诳了,只能悻悻的牵着手里的丫头转头离开。 这一转身不要紧,身后丫头的模样就完完整整的露出来了。 冯府的下人盯着那个丫头还没张开的眉眼,拍着大腿贊道,“唉哟,我的乖乖,这可不得了啊!”立马换了笑脸,改了说法,“这丫头我们要了,你可不许再卖给别人,喏,这是五十两,权当是定金,剩下的事情我可做不了主,得等我们家大爷回来再说。” 那钱老汉也是个走南闯北的,活脱脱的人精儿,一听冯府负责採买的下人这么说,立刻就明白了,自个儿手里这丫头是交了好运了。 这要是进了冯府,最差也是个贴身伺候的,很有可能要抬个妾,这要是再生了娃,免不了就是个如夫人。 买丫头是一个价儿,买贴身伺候的又是另一个价儿,这要是真的直接当妾买,那少不了要给一百两的礼金,钱老汉那糙树皮脸上乐开了花,搓着手直道,“好好好,一定一定”,就跟不会说话了似的。
第6页 谢无渊今儿出了门,没往惯常去的赌坊走,倒是转了个弯,踏上了另一条道儿。 “爷,您今儿不去赌坊了?”茶盏站在门口喜出望外。 这盼星星盼月亮的,自家少爷终于不赌了!少爷才十二岁!什么都还来的及! 只要不赌了,哪怕不学啥四书五经,练个武什么的,也是不错的。 谢家虽然现在是御史,算文官;但祖上也是行伍出身,行兵作战都是槓槓的,老爷书房里还有当年太爷留下来的手札笔记,茶盏已经在心里开始了对谢无渊未来的展望。 “去啊,”谢无渊瞧见茶盏神游天外的样儿,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就想打击打击他,“你又不是不知道,爷我一天不去赌坊就浑身不舒坦。” 不过也没几天了,谢无渊想。 撑过今天,把健康值刷上去,以后就算要去,也不会这么频繁了。 “那您现在是要去哪儿?”茶盏小心翼翼的问道。 虽然他是老爷给少爷的护卫,可少爷出门几乎从来不带他,今儿个竟然点名要他一起随行,茶盏那个小心谨慎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自家少爷给撵回去了。 “哦,”谢无渊一边走,一边应道,“另一家赌坊。” “哎?”茶盏小声嘟囔,“光听说过睡姑娘要换地方,没听说过掷骰子也要换地方的。” 谢无渊好笑的敲了敲他的头:“难道你希望我还在原来那家,跟个猴子似的,让人指指点点的看啊!” 谢无渊今儿选的赌坊不是之前的那个,今儿要去的这个,叫顺风赌坊。 别说在南淮了,就是在大梁,都特别有名,可以说是“全国连锁”的。 不过,这儿的规矩也特别多,不仅赌注极大,而且除了赌客之外,闲杂人等是不能随便进的,就是站在门外朝里看,都不行的。 这家赌坊好处很多,不过也有很多的不好的地方。 最主要的一条,就是这里靠着怡红院特别近。 很多醉汉从温柔乡里出来,都喜欢到这儿来一局,当然,这也意味着,这里的赌客容易起纠纷,也容易闹事,所以谢无渊今儿出门的时候把茶盏给带着了,就怕出什么额外的状况。 不过,对谢无渊来说,只要这家赌坊靠着怡红院近,就足够了。 “茶钟,你今儿不用跟着我了。” 谢无渊临进赌坊门前,唤来自家小厮,指了指街旁的冯府,吩咐道。 “你去瞧瞧旁边的冯府,打听打听他们家的新鲜事,爷最近心情不好,想弄点儿好听的好玩儿的调节调节心情。” 茶钟走后,茶盏说道:“爷,冯家能有什么好玩儿的,没的污了您的耳朵。” “茶碗啊,我还从来不知道你也有不正经的时候。” 茶盏是谢老爷派给儿子的护卫,谢无渊一直放在府里长虱子,不怎么带在身边。 虽然说吧,他爹不可能害他,而且吧,他行得正坐得端,不怕老头子的眼线――他这辈子唯一拿不出手的,就是好赌如命了,天可怜见的,这条缺点在他两个哥哥的帮助下,已经人尽皆知,没啥可遮掩的了。 但是吧,他就是不喜欢有人跟着,特别是不喜欢有唠唠叨叨的人跟着,比如茶盏,比如何贺。不是一挂的人,玩都玩不到一起好么?! “爷,小的叫茶盏,不叫茶碗。”在姓名这事儿上,茶盏似乎特别执着。 “啧,茶盏你就跟你的名儿一样,忒没劲。”谢无渊摇了摇头,走进赌坊。 谢无渊在这家豪华赌坊里一掷千金,没法子,他那可怜兮兮的胜率决定了他只能一掷千金,而不是日进斗金。 等到正午的时候,他掷骰子掷的手都酸了,这才听到系统“叮”了一声。 紧接着就是“恭喜宿主成功开启玲珑骰子功能”的声音,挂在脖子上的玉骰子微不可查的闪了一下,没错,是脖子上的,不是手腕上的,他手上繫着的,是后来仿制的赝品,怕的就是玲珑骰子被别有用心的人拿走,那他就只能缠绵病榻,最后无疾而终了。 现在好了,终于结束了,谢无渊捻了捻脖子上的骰子,长吐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这坑爹的赌坊日常,这坑爹的混混生涯。 哦!终于结束了!必须得吃顿好的庆祝庆祝! 谢无渊摸着怀里银票的厚度,心想,百分之二十的胜率和百分之十的胜率还是有本质区别的,至少剩下的银票多了起来,足够他吃好几次春风得意楼了。 谢无渊刚来南淮的时候,就特别喜欢这春风得意楼。 相传这座酒楼是幕后老闆特意为心上人建的,当时他的心上人恰好进京赶考,老闆就特意在二人分别的地方,建了这么一座酒楼,谢无渊特别羡慕这种对心上人勤心勤力的,连带着也喜欢上这栋春风得意楼。 当初幕后老闆建这座楼,取的就是“新科及第,春风得意”的寓意,所以春风得意楼是建在这一片儿最高的酒楼,谢无渊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坐在三楼,十里街尽收眼底。 谢无渊在酒楼点菜的时候,茶钟从冯家回来了。 这个小厮在京城的时候,就特别机灵,所以谢无渊被赶出家门的时候,特意点名带上了他,这不,谢无渊压根儿没跟茶钟说他要在这儿吃饭,茶钟自己就找过来了。 谢无渊朝茶钟招招手,茶钟会意,立马凑到谢无渊的耳边,把打听来的消息一股脑的倒了出来,谢无渊笑眯眯的听茶钟在耳边这样那样的说了一顿,对茶钟更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他只是让茶钟去打听打听冯府最近发生的新鲜事儿,茶钟不仅打听到了那对父女的落脚处,更是打听到了冯大爷回来的时间,还打听到了,当时冯府的牙婆子,只是付了定金,没有结尾款。 谢无渊听的那是心情十分舒畅,大手一挥,赏了茶钟一锭银子,并且极为难得的放了他半天假,让他去了隔壁的怡红院消遣消遣。 茶盏在一旁站着,心想,这就是亲娘养的和后娘养的的区别!都是小厮,茶钟只要打听个消息,就能得一锭银子,还放半天假。茶盏咬牙切齿,他倒好,一站站一天,还得随时保持警戒。 谢无渊吃的很慢,他坐在窗边看着街景,看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熙熙攘攘的闹市,等他吃完饭,喝完手里的第一杯茶时,茶钟已经从隔壁的怡红院回来了。 茶钟凑到谢无渊跟前说了几句,谢无渊笑着放下手里的杯子,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招唿茶盏结了帐,三人一起从春风得意楼出来,刚出门,就正好遇上茅皋一行人,茅家公子正被一大波人簇拥着,从一旁的怡红院出来。 谢无渊和茅皋虽然并称为“十里街三纨绔”,实际上碰面的时候并不多,也就是过年那几天,茅皋随他父亲在京城走动,见过几面。 要说没有交情,倒也算是认识;可要说是有交情,那又太扯了。 二人此刻好巧不巧的打了个照面,也就都笑着打了招唿,两人脸上的假笑都还没撤下来呢,谢无渊就紧接着邀请他:“小弟自打来了南淮,就一直想着拜会大哥,只可惜一直没抽出空儿来,可巧了,今儿既然碰上了,不如大哥赏脸让小弟作个东,一起去醉欢楼喝上两盅?” 茅皋当时就震惊了,虽然他喜欢美人,也喜欢被美人搭讪,可他和谢无渊是真没啥交情,这又是整的哪出?可别是在给自己挖坑吧? 茅皋隐蔽的打量谢无渊,身长体宽,皮肤白净,面容俊朗,就是眉头在不自觉的皱着,他这是烦什么呢?谢家的嫡长子,有啥好愁的。 想到这儿,茅皋立马想到了这几天坊间的传言,顿时恍然大悟,他就说这茶馆酒肆都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然开始编派起这谢家小公子的不是,感情是这丫的一来南淮,就惹事了。 想想谢无渊在京城的做派,他也能推测个大概,这小子一定是光想着怎么去赌坊了,一不留神,得罪了什么人,要不就是惹了什么事儿。 现在发现摆不平,来找我这地头蛇了,茅皋顿时英雄情绪高涨,美人有难,好汉怎能袖手旁观?一开始要拒绝的想法和警惕,早被他抛到脑后了。 “哪里哪里,是我没尽地主之谊才是,”想明白了的茅皋作势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过今儿可不行,我喝的有点多,要不明天?” “既然如此,”谢无渊趁机说,“那不如就明天中午?”说完又挤眉弄眼的补了句,“小弟猜,大哥晚上准没空。” 茅皋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识趣,笑着说了句,要请也得他这个做大哥的请,谢无渊笑道,哪能让大哥破费,甭管谁请谁,咱哥两个一起聚聚才是正理。 两人相谈甚欢,恨不得早认识个八百年,笑呵呵的定下明天碰面的具体的时间,在各自家僕的簇拥下竞相离去了。 谢无渊走在回府的路上,满意的笑了,他今儿选这个豪华赌坊,说来说去,就是为了“偶遇”茅皋。什么害怕被围观,都是扯淡。那是用来煳弄茶碗的。 只要今儿能见着茅皋,谢无渊就一点儿都不怕茅皋不答应,且不说茅皋本就喜欢看美人,瞧见长得好看的就挪不动腿,这个好看,标准极低,看看石海岩就知道了,和石海岩相比,谢无渊绝壁是标准线以上。 就单从礼节上讲,茅皋也不得不答应。谢家嫡长子初来乍到,请茅家公子吃个饭,他要是拒绝了,这不是茅皋打谢无渊的脸,这是茅家“啪啪啪”的打谢家的脸。 啧,这年头,当官的最怕什么?皇亲国戚。那皇亲国戚最怕什么?御史呗。 那摺子只要一上,皇上想不管都不成。 虽然他那御史爹不想要他了,可这并不妨碍他狐假虎威。 昨儿自己个儿跟那卖丫头的钱老汉说,把他闺女牵到冯府遛一遛,至少能得五十两。 那个钱老汉虽然最开始的时候面露迟疑,不过最后肯定会去冯府走一趟,旁的不说,就沖那钱老汉卖的又不是亲闺女,一个拍花子的,谁管主人家品行好不好,卖的钱多就行了。 什么?你问谢无渊为什么知道这不是真父女? 别逗了,矮的要命的糙皮子去哪儿生一个那么漂亮的闺女,更何况那一双眉眼,谢无渊基本上天天能瞧见。 谢无渊的算计,只要他们出现在冯府,凭那个姑娘的长相,冯文华不买下她,那才真是奇了怪了,毕竟冯文华喜欢何二这事儿,整个圈子都知道。 ☆、我这不是怕吓死你么 啧,想想自己刚来的那会儿,冯文华还几次三番的找上自己,说了好几次想请自己帮他牵个线啥的,啧啧,就他一个没了爹娘的,身上既没爵位,也没功勋,更别说功名了,就这样一个人,居然还敢肖想当朝长公主的嫡孙,这是活腻了吧?谢无渊每次这么一想,就觉得吧,冯文华这冤大头,当得其实一点儿都不冤。 正好冯文华这几天去了别庄,谢无渊知道那老汉并他的闺女和冯文华见不着,这才指使他俩来冯府;要是冯府在家,谢无渊可能就指挥他们去冯府别庄了。
第7页 反正主要目的就是要把他们三给隔开,你想啊,冯府下人见着这么一个丫头,跟主子求而不得的心上人,至少有四分像,最重要的,这是个丫头啊,能生娃的!主子弯了三十年,他爹他娘在世的时候,挨板子,跪祠堂都没法子治好他,最后只能放任自流,让冯家断子绝孙了,这要是能让冯文华和这个丫头生个娃,那阖府的丫鬟僕人不都得乐死?就连冯文华他爹他娘在九泉之下,也都能乐开花了。 他们肯定会先定下来,而不是直接买下来,因为他们了解冯文华,知道这丫头他肯定会收房,但是不知道会用什么身份抬进来,如果直接给买了,那就是个板上钉钉的丫鬟,万一冯文华回来不乐意,受苦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 谢无渊要的就是这个“先定下来”,只有这样,他才有空子可钻。 不过,茶钟也是真上道,自己不过是让他去怡红院转一圈,竟然就打听到了茅皋从怡红院出来的时间。 也是赶巧了,茅皋今天到底在不在在这怡红院,谢渊其实没有十打十的把握,只不过茅皋这人,他要是不留恋青楼,那就不是茅皋了。就跟谢无渊似的,这谢无渊要是不留恋赌场,那就不是谢无渊了。怡红院作为南淮最火的青楼,茅皋每隔三五天总是会出现在这儿的。 话又说回来,就算茅皋不出现在这儿,谢无渊也有的是法子把他请出来,递帖子,上门拜访,法子多了去了,又不是一定要请到醉欢楼,只要能出现在那对父女住的街上,就成功了一半。 谢无渊回府的时候,正巧遇见何家管事儿的,说是来替他家二少爷递帖子,谢无渊随口应了一声,没往心里去。 “系统,”谢无渊转着手腕上的玉色骰子,在心里问,“现在掷骰子总数够了吧?” “宿主,”系统十分高冷,“玲珑骰子已经开启。不会用就直说。” “咳,”谢无渊干咳一声,虚心求教,“怎么用?” “第一步,拿起玲珑骰子,”谢无渊从脖子上把骰子取下来,“第二步,掷骰子。”谢无渊举着骰子的手停在半空―― “――就这么简单?”谢无渊不可置信的问。 “就这么简单。”系统以一种无比鄙视的语气告诉他。 “不用在心里念句话什么的?”谢无渊追问。 “随便,”系统想了想,“这个可以有。” “系统,你一点儿都不像是人工智慧。”谢无渊抱怨。 “你竟然对我有这种误解!”系统很惊讶,“难道我一直表现的很愚蠢吗?” 谢无渊:…… 系统不都是人造的么? “当然不,我怎么会是那种低劣的仿品?!”系统很骄傲,“我的造物主是上帝。” “怎么,你很惊讶?”系统判断谢无渊的情绪,慢吞吞的开口,“难道我没和你说过吗?” 系统说这话的口气,让谢无渊分分钟脑补了一个昂着头,十分不屑的三头身小屁孩儿,还是那种“怎么,难道我没和你说过我爸是xxx”的那种,嗯,就是德拉科?马尔福那种! “这个也可以有,”系统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好了,你把自己的意识往下沉,我现在应该在你的丹田里。” 谢无渊:…… 不好意思啊,我不会内视术,也不是透视眼,不然我也不至于两辈子加起来,胜率才到百分之二十。 “啧,麻烦,”系统不耐烦的又停了一会儿,似乎在调试什么,过了一会儿,跟谢无渊说道,“好了,我在你脑子里,你随便看看,就能看见我。” “咳咳,”谢无渊不看不要紧,一看被吓了一大跳,“你干嘛变成我小时候的模样?!” “系统和宿主是唯一绑定的,”小版的谢无渊?真系统朝天翻了个白眼,一副“你真是蠢毙了”的表情,“我能调用的,只有你的数据。” “哦,”谢无渊应了一声,而后说道,“那你岂不是也能调用我现在的模样?” 系统“嗯”了一下,用很瞧不上的眼光上上下下的把谢无渊给打量了个遍,直把谢无渊给看的浑身发毛,这才勉为其难的开了口,“我这不是怕吓死你么?” 尼玛啊,真谢谢你体谅哦! “不客气。”小版的谢无渊扯了个假笑。 谢文渊安慰自己,不要跟这货生气,不要跟这货生气,说了三遍才静下心来,“那我就随便扔了?没什么禁忌吧?” “没有,”小版的谢无渊摆了个正经脸,而后不知想起了什么,笑着补充道,“如果你掷骰子的点数比上帝大,还会有额外奖励的。” 切…… 谢无渊真的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扔了,扔了……扔完了之后他才想起来问,“一到六分别代表什么?” “你等等,我找找,”小谢无渊这次没翻白眼,在他的小肚兜里翻来翻去,“找到了!” 小谢无渊举着那张a4纸,有声有色的给谢无渊科普:“玲珑骰子每月第一次掷出的点数决定了宿主在该月的幸运点数,以后的每天都有一次掷骰子机会,如果与月初的点数相同,那么宿主就可以在该天获得该点数对应的特殊能力,如果不同,则作废。注意:每个点数对应的特殊能力,十年一换,请系统做好――” “咳,”系统不自然的把a4纸塞回兜里,“后面的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谢无渊朝天翻了个白眼。 “――你扔了个4,也就是隐身,”小谢无渊认认真真的比照着另一张纸,继续给谢无渊科普,“就是说,你在接下来的这个月里――” “我知道,”谢无渊打断他的话,“假设说,我明天掷骰子得了一个4,那我明天就能隐身是不是?” “是的。”小谢无渊用力点头。 “啧,要是我能隐身去赌坊,把我输了的钱都偷回来就好了。”谢无渊摸着下巴想道。 “呃,”系统肉眼可见的呆滞了片刻,“这个,应该,可以有?” “就这么定了!”谢无渊拍手道。 第二天 谢无渊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从脖子上弄下玲珑骰子来,玉色的骰子在桌子上转啊转啊,红色的点数配着绿色的骰子,显得红艷艷的特别好看,更是衬得一旁的谢无渊白净非常―― “四,四,四!”谢无渊内心激动,如果不是害怕声音太大,把宅子里的人都招来,谢无渊恨不得能摇旗吶喊,仿佛喊的越大声,掷骰子掷到“四”的概率就越大似的。 骰子在桌子上转了半天,最终停了下来,谢无渊赶忙凑过去看一眼,不由嘆气,竟然是个三。 唉―― 就算是个六也好啊,6好歹还能增加健康值呢! “叮,”系统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谢无渊和小谢无渊面面相觑,都很茫然。 “宿主掷骰子点数超过上帝,健康值加一百。” “什么情况?”谢无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扔的是3不是6吧?” “我也不知道,”小谢无渊看上去也很茫然,“可能上帝最近手气比较差?” “管他呢,”谢无渊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健康值从20变成120,这种一朝暴富的感觉,真是太慡了!昨天还在死亡线上徘徊,今天就赶超标准线了! 健康值上来了,他就可以学文,学武,想学什么学什么了!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猝死了! 谢无渊这边高兴的手舞足蹈,冯文华那边,也是欣喜若狂。 冯文华从别庄收完租子,前脚跟刚踏进家门,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呢,就听管家说了前头老汉和丫头的事儿。冯大爷一听,竟然有一个长的和他求而不得的心上人四分像的姑娘,还只是先定下,尾款还没结呢,这冯大爷哪能不着急,尾款没结,就是相当于没买下啊,于是连口茶水都每一来得及喝,立马急急忙忙的唤了马车又出了门,一路让驾车小厮“快点儿,再快点儿,”恨不得直奔那老汉和丫头落脚的客栈。 却说那丫头和老汉为了省钱,原本是住在外边的通铺的,十六七个人住那么一间,又脏又挤,这丫头既是给自家主子备下的,冯府的下人哪能让这爷俩住在那种又脏又乱的地方,可尾款还没结,也不能就这样让人家爷俩搬进冯府来吧? 后来还是冯府的管家做主,出了钱,让他们父女俩住在了十里街的客栈,地方倒是好找,就在十里街正中央,就是住一宿花的不少,老汉本想着把这住宿的钱一起捞走,谁成想冯府管家直接给定下了,说是退房可以,退钱免谈。 钱拿不出来,老汉也就只能带着丫头在这儿住下,好歹还能省通铺钱和饭钱不是? 冯大爷原本想着,就来客栈看那么一眼,要是觉得合适,就直接带回家去,也不用下定什么的,不就是一个丫鬟吗?哪值当这么劳师动众。 可这会儿在屋子里见着了真人,之前想的就全都不作数了。只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一起钩下来,捧在手里送给那丫头才好。 那可真是什么心啊魂啊的,都扑人家身上了,只想着把这丫头给拿下,可好解了这么多年来对那个谁的求而不得的那颗心哟。 “我冯文华长了三十年,身边的人也不少,今儿头一遭瞧上一个丫头,可得好好的,不能给弄黄了。” 冯大爷琢磨了半天,心想,这是自个儿打算抬回家的,总不能拿哄外面戏子的法子来哄人,少不得要抬抬档次,既然这样,胭脂水粉,玉佩,项鍊什么的,就不能用了,那不如先请吃个饭,不是有句话叫循序渐进么,不如就定在醉欢楼好了,来一桌全南淮最贵的酒席,既给丫头开了眼,也能给自己涨涨面子。 冯大爷乐颠颠的陪着那老汉和姑娘聊天,管家自然而然的派人到醉欢楼订桌去了 谢无渊起了个大早,得了个便宜,心里美得冒泡,想想今儿个约了茅皋在醉欢楼喝酒,索性早早收拾好就出门了,这会儿已经到了,正在醉欢楼包间里慢悠悠的喝茶呢。 “爷,可要小的下去打听打听?”谢无渊今儿照旧带的是茶钟,主僕二人已经在这儿等了有一会了,茅皋没来就算了,连个带话的下人都没有,也忒不着调,茶钟看谢无渊等的无聊,这才开口问了句。 “不用。”谢无渊心想,要真准时来了,他还不乐意呢,在路上耽搁了,是好事儿啊。谢无渊放下手里的茶杯,转了转手腕上的骰子。 不过要是路上没耽搁,那也不要紧,照他对冯文华的了解,见了那姑娘,一准是要大献殷勤的,肯定能把人带醉欢楼来,给人小姑娘长长见识,也给他自己加点分,挽救挽救他那不怎么好听的名声。 只要他把人带来了,那茅皋和这小姑娘遇不遇的上,就全凭谢无渊的一句话了。
第8页 谁让这全南淮最贵的酒楼,是石家的产业呢? 只要谢无渊让茶钟去递个话,石海岩立马屁颠屁颠的告诉他们,冯大爷在哪个包间,到时候装个偶遇啥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自问待你不薄 谢无渊又点了壶碧螺春,就那么干坐着。 等约定的时间又过去了三刻,茅皋这才姗姗来迟,一边说来晚了,一边说要罚酒。 谢无渊打趣他,“茅大哥莫不是在街上瞧见了美人儿,被勾了魂儿去吧?” 昨儿谢无渊就拿“大哥晚上没空”打趣过茅皋一次,茅皋这会儿听他说,只当他又拿自己“爱瞧美人”这点儿癖好打趣自己,也没怎么在意。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砸吧砸吧嘴儿,茅皋回味道,“可不是瞧见美人儿了么,谢老弟你是没看见啊,我今儿在路上,哦,就醉欢楼门口那条路上,遇着一个小姑娘,水灵水灵的,那眼睛,跟钩子似的,多看两眼,能把人的魂儿给勾没了。嘿嘿。” 谢无渊笑了,站起来给茅皋满上茶水,“哪有这样的人,莫不是茅兄你对那姑娘一见钟情了吧,自个儿把魂落人家兜里,还怨人家小姑娘勾了你的魂儿。” 茅皋“哎”了一声,道他,“你别不信,那姑娘真的挺勾人。” 可不就是真的么,莫说我见过这个姑娘,就算没见过,我身边不也有这么一,谢无渊想着何贺那天在他家门口装模作样的等了半天,就为了见他一面、说几句话的傻样,笑着摇了摇头。 茅皋还当他不信,就要拉着他下楼去看看,谢无渊十分无奈,只能表态,“我信,我信还不成么?” 茅皋还在感慨,“这么水灵灵儿的一个大美人,怎么就让冯大那么个玩意儿买走了,冯大不是喜欢男人么?买个鸡毛的丫鬟啊,真他娘的暴殄天物!” 谢无渊心道,冯大他要是不喜欢男人,他也就不买这个丫头了。 嘴上却说,“说不得买回去做粗使丫头呢,既然茅兄这么喜欢,不如去买回来?” 茅皋道他:“我刚瞧见那丫头上了冯大的马车,已经晚了。” “既然是在外面上了冯大的马车,那就说明人丫头还不在冯府呢,没准只是先验验货,”谢无渊笑道。 “冯家既然没把人接进府,那应该就还没给钱。” “茅兄若是真喜欢,不如派人去问问,大不了多给几倍的银子就是了。再说了,冯家又不是什么好去处,也不见得是那姑娘自个儿想去的。” “唉哟,我怎么就没想到?!”茅皋一拍脑门,贊道,“好兄弟!果然还是你有主意!往日里,他们说你是个有主意的,我还不信!这回,我是真服了!” 他拍着谢无渊的肩膀,哈哈大笑,“你这个兄弟,我茅皋认定了!” “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罢了,”谢无渊笑道,“日后在南淮,还要茅兄多加照顾才是。” “没问题,以后有事,我罩你!”茅皋忙不迭的打包票。 美人少,和自己志趣相投的美人更少,能给自己出谋划策的美人,那可真算得上是少之又少!这种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军师,自己当然要好好罩着。 茅皋从醉欢楼出来,立马就派下人去问了。 那钱老汉原本就瞧着冯大爷对那丫头也忒好了点儿,吃饭的时候那个殷勤啊,帮忙夹菜什么的都是小事儿,就差给餵到嘴里了,钱老汉瞅着,这不像是在买暖床的丫头,倒像是在追姑娘。 钱老汉心里也怕的慌,就沖冯大爷对这丫头的宠劲儿,保不齐以后会为这丫头出头。 他今儿虽然也跟着蹭了一顿全南淮最贵的酒席,可吃的跟嚼蜡头似的,没滋没味的,这丫头被拐的时候,年岁不大,可谁知道她记不记事儿呢,再者说了,这么多年,这丫头也被倒手了好几次,自己虽然不是拐走她的那个,可说到底,也还是个拍花子的。 这丫头赶明儿进了门,后天就怂恿冯大爷把自个儿给弄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茅皋派人来的时候,钱老汉正在收拾包袱,准备跑路呢。 正好,白来的买卖,不做白不做,反正他马上就走了,谁管这丫头是卖了几次。 钱老汉收了茅府下人带来的一百两银子,立马把丫头带过来了,诳她说,早前儿的冯大爷派人来接她,丫头虽然知道钱老汉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疑有他,坐上轿子跟人走了。 等到第二天,冯府派人来接那丫头,父女竟然人去楼空,冯府的下人找不见人,四处打听,这才知道昨晚人就被抬进了茅府,这会儿怕是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冯大爷听了下人们的回话,那个气啊,当场就砸了一套御赐的花瓶。 可气归气,茅府高墙大院的,他又不能直接抢过去,思来想去的没啥法子,只能给谢无渊递了帖子,死马且当活马医了。 那丫头被带进茅府,自是送进了茅皋的屋里,茅皋虽不怎么上的了台面,可也是个会疼人的。 再说了,买进府里的丫头,主子自然是想什么时候要了,就什么时候要了,并没有什么规矩要循,二人自是颠鸾倒凤,按下不提。 且说谢无渊终于摆脱了赌坊,这会儿正在街上瞎逛呢,才没一会儿,就被人给堵住了。 “哟,何二爷干嘛呢,这么大阵仗?”谢无渊挑眉,看何贺带着一圈人把他和茶钟围了起来。 “你说我干嘛呢?”何贺火气挺大,“你放我鸽子也就算了,你他娘的还有胆在这儿瞎逛?!” “怎么着了这是?”谢无渊还是那副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儿,拉着何贺,非让他看一旁小摊上的一串手鍊好不好看。 何贺抿了抿嘴,到底是没挣开谢无渊的手。 “我觉得衬你挺好,”谢无渊在他手腕上比了比,打算买下来。 何贺拍开他的手,一脸不忿:“什么不值钱的东西,你就往我身上放?” 谢无渊笑着付了钱,拉他走到一旁,这才举着手鍊道:“这你可看走眼了,这东西虽然不常见,不过还挺好认的。” 何贺纡尊降贵的瞅了那手鍊两眼,这才认出来,原来是块蓝田玉。 “今儿怎么回事儿啊?”何贺责问他,“我前天给你递了帖子,你要是不想去,完全可以直说,把我一人晾那儿什么意思?!” “得了,算我不对,”谢无渊把手鍊给何贺繫上,想了想,说道,“要不请你去春风得意楼?” 何贺这才勉强不那么生气了。 谢无渊这人吧,他要是不认可你,他是不会把你往他喜欢的地方带的,何贺和他相交这么多年,这点儿底还是知道的,甭管是在京里,还是在这南淮;也甭管是谁请他,或者他请谁――你看他什么时候往自己喜欢的地方带过人? “什么叫算你不对?”何贺一边朝春风得意楼走着,一边挤兑他,“这事儿本来就是你不对!” “好好好,我不对。”谢无渊认错态度良好。 吃饭的时候,谢无渊是又布菜,又添酒,陪吃陪喝,还陪笑的,可算是把何家二少爷心里那点儿不痛快给弄没了。 其实,何贺看着谢无渊点菜的时候,就不怎么生气了,就是心里泛酸,还带点儿不为人知的憋屈。 谢无渊点了一桌子的菜,全是何贺爱吃的。 何贺认识谢无渊这么久,见惯了他不受拘束的样子,整天儿随心随意的,就没见着谢无渊对谁上心过。 旁的不说,何贺和谢无渊一起出去吃饭,点菜从来只点谢无渊爱吃的,何贺也习惯了。 这会儿忽然点了一桌菜,还都是往常何贺爱吃的,何贺忽然意识到谢无渊压根不是天生缺乏这方面的神经,而是他根本就不在乎,所以用不着迁就,而谢无渊的不迁就,越发显得何贺的迁就如此的可笑。 何贺转念一想,又觉得谢无渊好歹还是把自己放在心上的,多少也用了点儿心,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何贺的心情就这样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跟过山车似的。 等谢无渊终于把何贺给哄好了,天也差不多全黑了。他索性把何贺直接给送到家门口,看着人进了府,这才回了家。 谢无渊刚进大厅,茶韵拿了帖子进来,说是冯府送来的,请他后天去醉欢楼赴宴。 谢无渊笑了一声,接过帖子瞅了两眼,扔到一旁,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何家下人前几天送帖子来干嘛的?” 茶韵支支吾吾,眼神闪烁,最后说道:“就是日常的人情往来,主子您那天不是说让我自己看着办么?” “茶韵啊,”谢无渊上一秒语气还不疾不徐的,下一秒就直接把杯子摔到她身前了,“你跟我几年了?” 茶韵一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主子恕罪!” “呵,”谢无渊让她气笑了,“我哪敢恕你的罪啊,你这还没进门呢,手就这么长了!要真是抬了你做姨娘,以后是不是要反了天了?!” “奴婢不敢。”茶韵从小到大没磕过几次头,这会儿不要命似的在那儿一直给谢无渊磕头,“求主子饶过奴婢这一次。” 谢无渊嘆了口气:“你是我屋里的大丫鬟,这大丫鬟的身份,本来就是要收房的,哪家都一样,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你在谢府也好,在这儿也好,从来没什么人敢给你气受,是也不是?” “是。”茶韵低声应道。 “我让你管家是什么意思,你也知道,是也不是?”谢无渊再次问道。 “是。”茶韵泣不成声,“求主子饶过奴婢这一次”。 “旁的不说,你在我身边,自称过几次奴婢?” 谢无渊偏过头去,“我自问待你不薄。” “是,”茶韵哽咽道,“如果不是主子从厨房带走奴婢,奴婢就要被活活打死了,主子救了奴婢,奴婢的命都是主子的。” “你还有脸说!”谢无渊勐地站了起来,“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茶韵哭的更凶了,却没有丝毫逃避害怕的动作。 “你至今还不认错,是吗?”谢无渊看着她,最终还是嘆了口气,坐了回去,“茶韵,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给你一次机会,解释清楚。” “你今儿既然敢拦下何家的帖子,保不齐明儿就能拦下刘家的,张家的,”谢无渊语气平稳,“你该知道我最忌讳什么。” “奴婢不敢,”茶韵叩首,抽抽噎噎的解释道,“奴婢只是不想让主子跟那冯大爷一样,被人指着戳嵴梁骨啊。何公子他――” 谢无渊千想万想,还真是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 “――行了,我知道了,”谢无渊打断她要说的话,摆摆手,让她回去,“你下去罢。” “谢主子。”茶韵福了福身,顶着磕破的脑袋,下去了。
第9页 “茶盏,”谢无渊摩挲着冯府递上来的帖子,半晌,才指了指一旁的茶钟,“和茶钟一块儿,去趟药铺。” “爷,您身子不舒服?”茶盏呆愣愣的,茶钟嘆了口气,直接拽着他衣领拎出去了。 茶钟自是去买了药,不过不是买给谢无渊,而是买给茶韵,此处按下不提。 ☆、两个庄子的地契 撒了这么长时间的网,这几天就要收线了,本来应该高兴才是。 可偏偏让茶韵给搅的,唉。 谢无渊撑着额头,其实挺困扰的。 何贺对他确实挺好的,就拿石海岩那天请客来说,自己说两句软话,就指使的他团团转,谢无渊扪心自问,不管对方是谁,他是做不到这个份上的,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可惜,有些事情,不是感动就行了的。 他们两个,从性别到性格,再到三观,就没有一个是合适的。 算了,不想了。 谢无渊再次拿起一旁冯家的帖子,心想,茅皋可真是给力,这么快就得手了。不过也是,那钱老汉看着就不像是个能抗事儿的,茅家那凶神恶煞的僕人一去,肯定吓的双脚发软,乖乖的把姑娘送上去。 冯文华现在肯定心疼的要命,啧,赔了夫人,还得折庄子。 谢无渊这边盘算冯文华呢,冯文化那边也在寻思着他谢无渊。 冯文华在家琢磨,这宴席到底要请在哪里。 请谢无渊出点子的人,都知道,谢无渊这人,挑的要命,你要是不在醉欢楼请他,他是不会去的。你要是请的档次低了,他就算去了,也不会给你办事的。 醉欢楼的八仙醉,被称作全南淮最好的酒席,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单从价钱上就可见一斑。 冯文华家虽然有些闲钱,可接二连三的请两次,也是有些吃紧了。更何况,要想让谢无渊开口,那必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这么一想,冯文华就更难过了,他实在有些心疼自己的那两个庄子,毕竟当初也是花了大价钱置办的,后来又想了想,觉得还是那个姑娘重要,于是,狠了狠心,咬着牙把地契塞到了怀里。 转眼就到了两人约的那一天,谢无渊日上三竿才起了床,慢悠悠的收拾完,拿着一把摺扇,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冯文华早就在那儿等着了,这会儿谢无渊一到,冯文华赶忙倒茶添水,张罗着上菜,还特意点了三壶不同的茶,四份做法各异的牛肉,就怕这个祖宗不满意。 谢无渊其实不喜欢吃牛肉,他就是喜欢作践东西。何贺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谢无渊压根儿就不是在赏茶品饭,他就是在糟蹋东西。 醉牛肉,全名牛肉十八醉,制作过程极其复杂,先不说其烹饪的繁复,只单说这牛,须的是从小不喝水,只喝酒,拿酒餵这么一头牛长大,这才能从里到外散发酒香,餵的酒还随着月份的变化而变化,一共十八种;用另外十八种酒煨了,等彻底沾了酒香,这才能入锅炮制。 一盘只有十八片,片片味道各不相同,故谓之“十八醉”。 谢无渊每次都会点这种死贵死贵的醉牛肉,一片一片夹起来,泡在茶里,十八片都糟践完了,这顿饭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好不容易拿酒泡出来的牛肉,你在茶里涮来涮去,把酒味都涮走了再吃,可不是作践么? 放下筷子,谢无渊拿起手帕抹了抹嘴,冯文华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让他给出个主意。 谢无渊笑了一下,慢条斯理的讲了句,“这事儿,我能有什么法子?” 冯文华一听,急了,“谢老弟,你也不是不知道,哥哥我这辈子有那么一个毛病,眼看着冯家就要绝后了,这才看上这么一个女的,你好歹看在咱俩的交情上,帮帮忙吧!” 谢无渊心道,你能看上她,还不是为了一个男人。 冯文华看谢无渊捧着个茶杯,在那儿深一口浅一口的喝着,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儿,心里是又急又气,只能一咬牙一跺脚,把那块地的地契拿了出来,说道,“哥哥的一点儿小心意。” “哟,”谢无渊笑着收下地契,抬头看他,“冯哥啊,这事儿我是真没办法,不过,你可以走公章啊。” 冯文华一开始以为谢无渊收了东西不给办事,脸都阴了,后来一听,这才放下心来,“怎么个走法?南淮府尹虽然不姓茅,可也是茅家的人啊!” 谢无渊转着杯子,笑道:“就因为他是茅家的人,所以才让你走公章啊。” “什么意思?”冯文华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抓住。 “南巡御史不是还没走么?”谢无渊看着自己个儿的指甲,“你先递给府尹,等他判下来,你再连着他判的结果,一起递给南巡御史。” “能有用?”冯文华脑子转了三个弯,然后就打了结了。 谢无渊笑了,原本来找他出主意的人,他从来没有这么耐心过,不过这地契上的几个庄子,谢无渊看上很长时间了,也就难得好心的给冯文华解释了个遍,“南巡御史姓什么?” “刘。”冯文华不明就里。 “哦,那当朝皇后姓什么”谢无渊笑道,“皇贵妃又姓什么?” “你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谢无渊起身,“今天的酒席,谢了。” 谢无渊弹着手里的地契,心里那是一个舒畅,这两个庄子一个有跑马场,一个有狩猎园,作为一个现代人,穿越到古代,谁不想过一把圈地跑马,骑马打猎的日子? 自个儿终于摆脱了天天往赌坊跑的日子,重见天日,一定得好好享受一下古代贵族的美好生活。 嘿,想到这儿,谢无渊忽然想起来茶盏,这几天这个小子迷上了上香,天天早三炷,晚三炷的,神神叨叨的,也挺不容易的,改天带他一起去别庄转转,别再跟范进中举似的,好好一个小厮,活脱脱给弄疯了,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谢无渊走了没多久,冯文华就也走了,他急着往南淮应天府递状子,在他看来,这事儿解决的越早,自然越好。 冯谢二人呆的包厢里,原本只是装饰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竟然露出一间极为宽敞的隔间,两个年岁相仿的中年男子从中走了出来,一个笑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计,莫说你我当年,便是你我现在,只怕也是望尘莫及啊!”另一个点了点头,只是贊了一句:“此子可堪大任,当为我辈所用。” 是夜,一只信鸽从南淮醉欢楼飞往京城,第二天又从京城飞回南淮的顺风赌坊。 又一天。 谢无渊哼着小调,得意洋洋的四处瞎逛,半路又被人拦住了。 谢无渊心想,他娘的,以后出门带茶盏,谁再拦我,我就放茶盏,咬死他们! 来人一副小厮打扮,拦下人后就立刻跪下:“谢少爷,我家公子请您上楼一叙。” 尼玛什么情况?谁来告诉我,话本里“请少爷上楼一叙”的“我家小姐”怎么变成“我家公子”了? 谢无渊心里千万匹糙泥马奔腾而过,顺着那小厮的指向看去,远远的就瞧见石海岩那个小杂种倚在二楼栏杆上,朝他笑的风情万种。 真是活该被茅皋看上!谢无渊在心里恶狠狠的咒骂几句,又原路返回去了。 “倚楼卖笑,说的就是你,石公子。”谢无渊进门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毫不客气的嘲讽石海岩。 “咳,咳,”石海岩用力咳嗽了两声,顺便给谢无渊打眼色。 谢无渊这才注意到他旁边还有人,仍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哪位啊?” “谢小公子,”石海岩抢先一步介绍,“这我师父,齐于杰,顺风赌坊的老闆。” 谢无渊这回儿和石海岩不在一个频道上了,他的脑子转了四五个弯,都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哪位。 石海岩的意思,他倒是明白了,不过,“顺风赌坊”到底代表了什么,他可是真不知道。 今儿的情势,他也看出来了,石海岩把自个儿叫回来,八成是被他身旁这个师父逼的,谢无渊非常敷衍的抬手抱拳,“哦,失敬失敬。” 齐于杰完全不以为意,先是掏出了一大沓银票,真的是一大沓,谢无渊目测,至少五十张,现在发行的银票,最低面额是五百两,也就是说,最少两万五千两银子,“劣徒的事儿,多亏了谢公子周旋,一点儿心意,不成敬意。” 谢无渊想了想,还是接了下来,银票嘛,不要白不要,反正他估计,有他那个二娘在,他爹没几天就要给他断银子了。 “这是又有什么事儿?”谢无渊仍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儿,完全没拿齐于杰当长辈看。 “不知道谢公子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齐于杰也丝毫不在意。 加入他们? 顺风赌坊? 给他们当打手吗? “不好意思啊,我改邪归正,以后不赌了。”谢无渊面无表情的拒绝了。 齐于杰“哈哈”笑了两声:“看来谢公子没理解我的意思。” 哦,让你尴尬了,对不起啊,我就是不知道你啥意思,你能咋地? “系统,你说这顺风赌坊到底是个啥?”谢无渊在心里问道。 “叮,”系统连停顿都没停顿,“都说了我只能调用你的数据了,你怎么这么烦啊!你都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你要掷骰子吗?不要掷骰子就闭嘴!” 尼玛怎么这么凶,你吃炸药了?! 我掷骰子干嘛,当着他俩的面大变活人吗?! “你仔细听,他在解释。”系统这次没和他抬,“他说好像是一个什么组织――” 谢无渊心道,他说的还用你告诉我?我自己不会听吗? 齐于杰的嘴开开合合,哌啦哌啦了大半天,喝了三壶茶,这才说到重点。 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有钱有闲的江湖组织,叫顺风帮,瞧上了谢无渊的手段,想招揽他。 可真是闲的,谢无渊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不去,除非你们把最高的那个辈分让给我。”齐于杰刚说了,这是一个以“师徒”相称的组织,师徒,师徒,师祖,师孙――全是这种称唿。尼玛进去以后逮着人就喊师叔,师祖,也是够了! 齐于杰张着的嘴半天没合上。 “做不到就算了,”谢无渊起身,打算离开,“其实我没帮你徒弟什么忙,姑娘又不是我抢的,人也不是我卖的。” 齐于杰笑道:“这才是真手段。” 谢无渊“啧”了一声,心想,何贺要是有这老头这觉悟该多好。 ☆、她脑子有坑吗? 谢无渊要走。 齐于杰补了句,“谢公子,你提的事情,我会跟上面反映,最快明天就有消息了,还望谢公子说话算话。”
第10页 “那是自然。”谢无渊笑应下。 谢无渊这几天睁眼的第一件大事儿,就是掷骰子。 可能他的好运气在第一天的时候就都用光了,眼瞅着这都第四天了,他还是一个“四”都没掷到,倒是平白得了几个“六”,健康值上限是一个劲儿的往上涨。 这天,谢无渊正在家窝着种蘑菇呢,茶韵上来了,说道,今儿又有人递了帖子。 谢无渊倚在床上,懒洋洋的问,谁啊,这么不长眼。茶韵应道,说是石公子,茅公子。 谢无渊笑道,石公子定的哪天? 茶韵说:“没说具体时间,就说让您得了空过去趟。茅公子那边倒是催的急。” “你理他呢,”谢无渊轻笑一声,“头上还疼么?过来我瞧瞧。” 茶韵低了头,挪过去,看着挺不情不愿的。 谢无渊撩起她头上的刘海,仔细看了看,给她吹了吹,“用了药,看来好的差不多了。” 茶韵“嗯”了一声,摆明非暴力不合作。 “行了,别跟我置气了,”谢无渊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髮,“你说你比我还大上三岁呢,怎么这么小孩子气?” “奴婢哪敢跟您置气?”茶韵嘀咕道,“还不是您让奴婢这几天都别在您眼前晃悠,这会儿子想起来了,又把奴婢喊来。” 谢无渊笑了:“你瞧瞧你,我原话说的可是,伤好前不用做事,原是体恤你的一句话,怎么到了你嘴里,倒成了我罚你了。” “奴婢说不过您,不和您说了。”茶韵把帖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转身走了 谢无渊笑着拿起石家的帖子,心道,石海岩你可真有种,就这么把爷给卖了,还指望爷再凑上去,爷不整回来,爷就跟你姓。 谢无渊还没想好怎么整回来,茅皋和冯文华就被传上了应天府。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谢无渊摇着小扇子,坐在茶馆里喝茶,心道,之前还是他被挂在墙头接受舆论的鞭挞,这会儿,就变成了剩下这俩货了。 “应天府尹堂审茅家公子和冯大爷”很快代替“十二年前的传奇故事”,成了现下最火的段子。 冯家背后使力,茅家也不甘人后,大众舆论很快成了茅皋和冯文华的另一个战场,总之,现在南淮人们茶余酒后的消遣,就是这件“两家争一女”背后的真相。 谢无渊随随便便出个门,就能听见一熘烟儿的小道消息――像什么“十里街纨绔遭诛”,又或者“应天府尹出面调停,茅冯两家有望和解”。 更有甚者,就连故事的版本都有了变化。 不少人猜测“冯文华其实看上的根本就不是那个丫头,而是茅皋本人”。 当然,也有人感慨“那钱老汉可真是个人物,一手二桃杀三士玩的可真漂亮。”等等等等。 谢无渊是听的津津有味,嗑着瓜子,搬着小凳儿,心道,劳动人民的智慧果真是无穷尽的,这么几天就把故事推演成了这许多版本。 他成天按时按点儿的和劳动人民混在一块儿,感慨古代人们的脑洞奇大无比。 谢无渊坐着马扎,在街上被何贺抓回去好几次。 “你就不能上进点儿?”何贺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他,“这好不容易戒了赌,不去赌坊混了,你就不能好好学个习,天天向个上,非得成天和这堆人混在一起?我就不明白了,这种人,有什么好的?” 谢无渊笑眯眯的搬起小马扎,也不和他吵,迳自回府天天向上去了。 何贺期间还来了两趟,无非是继续催促谢无渊好好学习,准备科考。 说是从现在开始准备,正好能赶上明年的院试,再准备准备去考乡试,乡试完了正好到会试,再到殿试,一趟考下来,也就三年多一点儿的功夫,想想啊,加冠礼正好和放榜一起,多带劲啊。 谢无渊白了他一眼,道,“你当我傻啊,我要真能一趟考下来,我就成咱大梁朝第一人了,回头就能出个话本子,名儿就叫《从混混到丞相》,要不《熊孩子发奋后的故事》也挺好。” 何贺磨破了嘴皮子,谢无渊还是不为所动,科举考试什么的,有没有的吧,他又不靠这个。 你说谢无渊不聪明吧,其实他挺聪明的,见fèng插针,揣测人心什么的,瞧见没,做的多好。 茅皋至今没跟他爹说他见色起意全是谢无渊的功劳。 因为茅皋至今没意识到谢无渊在当中推波助澜的关键作用。 本来茅皋那天只是瞧见了这个美人,他没想买的,是谢无渊把他不知不觉的引导到了这个方向,谢无渊就像是在和朋友聊天似的,不知不觉就替他把决定下好了,还弄得茅皋一直以为这是他自己下的决定。 可你要说他聪明吧,教过他的夫子不少,没有一个说他写的策论合格的。 瞧见没,别说优秀了,连合格都不到。 谢无渊一开始是挺愁的,别看他是谢家的大少爷,可他们家一直是靠科举出身,如果他考到白头,都没考上三甲怎么办? 后来吧,等他迫于生计,不得不天天在赌坊混日子,倒是想开了,人吶,怎么活不是一辈子。 所以这会儿他是真不着急,科举什么的,再说吧。 何贺从小和谢无渊一起长大,虽然不怎么能跟的上谢无渊的脑迴路,但也是打小就知道谢无渊鬼灵精,主意特别多,不然也不会帮石海岩搭桥牵线,在石海岩走投无路的时候找谢无渊帮忙。 谢无渊在其他事情上的得心应手,让何贺产生了一个美好的错觉,那就是只要谢无渊在科举一道上稍微用点儿心,考个三甲是完全没问题的。 可惜的是,他谢无渊压根就就不是块儿读书的料。 只能说,这世上,有人天生不会读书。他们的天赋技能点不在读书上,而在旁的地方。 何贺一片好心,谢无渊再怎么不识抬举,也不至于驳了他的好意,也中规中矩的在书房里看了几天的“五年科举,三年模拟”,书名是他自个儿给起的,其实说它是书,也不大合适,主要是手札笔记什么的。 何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上面东西还挺齐全,得,朝廷上都还没公布今年主考官是哪位呢,这里面就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也真是难为了何贺的一片心。 谢无渊托着腮,转着毛笔,百无聊赖的盯着桌上的“五年科举,三年模拟”,实在是背不过啊,谢无渊嘆了口气,自从上次逮到自己在大街上坐着马扎听劳动人民的脑洞,何贺就非得把这个塞给他,还说下次见面的时候要从里面抽问题提问自己。 得,你比我大,你是大爷。 “主子,何家二少爷来了。”茶盏把何贺带到书房门口,这才开了口。 “啧,”谢无渊扔掉毛笔,站起身来,“可真是尽忠职守。” 也不知是在说茶盏,还是在说何贺。 谢无渊不泡在赌坊后,茶盏那是天天烧香拜佛,成天介儿的盼着自家主子往那正道上走,多结交结交那些清贵的世家公子,再不济,就是文人墨客也成啊,最好是隔着大街上那些什么张大牛、李大武的,远远的。 这几天何贺逼着谢无渊学习,茶盏自然也都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这会儿何贺来了,茶盏就直接把人给带到书房了,想的就是有何公子在,自己少爷好歹能干点儿人事儿不是? 可惜的是,茶盏註定要失望了。何贺这次来,还真的不是为了督促谢无渊学习,他是专门给人来传信的。 何贺带来的信,是宫里的何贤写给谢无渊的。 之前不是说过,何贺和谢无渊是一起长大的么,事实上,还应该再加上一个人,何贺的姐姐,何贤。谢无渊小时候虽然不怎么爱走动,可终归是和何贺何贤同龄的,三人关系还是不错。 何家原本就是武将出身,子孙后代,个个身上都有军功,何贺的爷爷虽然尚了当朝长公主,可教养子女,还是按照何家的规矩来的。 女孩子在十二岁以前,都是和男孩子养在一起的,赛马斗械,男孩子能干的事儿,女孩子也一样可以。何老元帅以前总说,何家的姑娘虽不至于精通武艺,但四五种兵器总是要会用的,没的落了何家的脸面。 何贤比何贺大了两岁,是姐姐,不过小孩子么,大两岁根本看不出来,两个人从小放在一起教养,谢无渊偶尔去找何贺,总是能见着何贤,何贺来找谢无渊,何贤有时候也会跟来。 说来也奇怪,分明谢无渊和何贺相处的时间最多,但谢无渊每次提的鬼点子,何贤总是能够更快的领悟,以至于谢无渊总觉得,和何贺相比,他与何贤更有共同话题。 不过,没什么用,他再与何贤有共同话题,也改变不了男女有别的事实,上天註定,他谢无渊的小伙伴只能是永远不在一卦的何贺。 何贤年满十二的时候,有一次在京里挥鞭子,恰巧被当今圣上瞧上,真的是恰巧,谢无渊指天指地的发誓,很久很久以前,他还仔细琢磨过要不要上门求娶这个姑娘呢,怎么可能把他们三个的行踪泄露给外人?! 他不可能,何贺更不可能,他们三偷熘出来的时候,压根没人知道,难不成是何贤自个儿说的?就为了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糟老头子?!她脑子有坑吗? ☆、他恼的不是石海岩,是何贺 当今圣上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甩鞭子,能甩的那么好看。当下就愣住了,那眼神直勾勾的,要不是何贤跟长公主进过宫,认识皇上,她都要一鞭子甩过去惩戒这个浪荡子了。 皇上捂着自己那被丘比特射中的心脏,感嘆道,一见钟情的滋味啊,仿佛她甩的不是鞭子,而是勾魂索,瞧瞧,把朕的魂都勾走了。 这么一个虎视眈眈的皇上,何贤刚一及笄就被迎进了皇宫,直接给了封号――贤。 哪怕长公主这几年越发年老体迈,那也是剩下的皇族中辈分最高的一个了,她的嫡亲孙女,不就是先皇的嫡亲外甥么,再加上何贤后面的何家,以及皇上这人尽皆知的心意,在给何贤定分位的时候,那是一抬再抬,皇贵妃抬了一次,皇后抬了一次,太后又抬了一次,差点儿就被封了贤妃,还是皇上制止了这件可怕的事情,一进宫就封妃什么的,也是够了。 何贤入宫三年,恩宠不断,但皇上年岁毕竟大了,总有些力不从心的,所以也就只有第一年的时候得了个儿子,现下已经三岁,是皇上最小的儿子,也是皇上最小的孩子。 皇上眼下共育有三位皇子,太子是早些年就立下了的,不过自从几年前替皇上挡了一箭,身子骨就一直不大好,一直在用药吊着。 何贤这次来信,说的就是这件事儿,太子眼看着怕是熬不过年关了,另立太子势在必行,就是不知道这次要立的,会是太子的孩子,还是太子的兄弟。 贤妃娘娘问谢无渊的是,怎么才能保住自己的皇子。 谢无渊捏着纸条笑了,心道,太子一走,皇上一共就剩下两个儿子,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手?
第11页 何贤这求的根本不是保住自己的皇子,而是怎么上位。 也罢,原本他就有份礼要送给何贤的,现如今,不如一起了罢。 谢无渊想起几天前,他跟何贺献殷勤,说要把一等镇国将军的爵位捧给何贺的时候,那张果断拒绝的脸。 再想想现在给自己送密信的何贤,心道,自己当初还想着,何贺不要,不如送了何贤吧,这会儿看着何贤的来信,却不由有些想笑,都这么多年了,自己居然还是和何贤更能谈的来。 倒是不知道,何贺整天介儿的和这么些黑心黑肺的玩意儿一起长大,怎么到现在都没长坏呢? 要是长坏了,就能在一起了啊。 谢无渊摇了摇头,把这个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抛之脑后,提笔给何贤回信。 何贤生了皇子后,就从贤嫔提成了贤妃。 贤妃是四妃之首,何贤的位置本来就高,要想再提分位就不太容易。 到了这个份上,哪怕再生个孩子都不一定会提成贵妃,可如果她真的想要那个位置,哪怕成不了皇后,至少也要是个贵妃。 谢无渊的信很快就写完了,封上口,递给了何贺,何贺没看也没问,直接夹在家信里,贤妃娘娘的消息当初怎么传出来的,他就给怎么递了回去。 当天晚上,谢无渊接到另一张宫里特制的纸条。 陈以柳,陈将军的女儿,比谢无渊大几岁,自小不服管,就爱往赌坊跑,和谢无渊简直是志趣相合的好朋友。后来,不知道怎么得了太子的眼缘,太子寻死觅活的非要讨来当太子妃,皇上和皇后一合计,陈家姑娘,身份不错,地位不错,长的不错,带到宫里看一看,言行举止也不错,就允了。 至于好赌?谢无渊不说,陈家不说,还有谁知道这回儿事儿?你当赌坊里成天都是达官贵人,什么人都认得啊! 或许陈以柳当真是与太子一见钟情,自打她成了太子妃,就真的修身养性了。别说往赌坊跑了,就连“跑”这个动作,都未曾做过,每天恪守各种规矩,按时请安,管理东宫大小事务,肚子倒也争气,第一年就得了个儿子,太子妃的儿子,那妥妥的皇长孙啊,日后自是前途不可限量的。 可惜的是,太子眼看着就要裊恕 陈以柳来信,问的也是,她要怎么保住自己的孩子。 谢无渊对陈以柳还是有些好感的,每一个闯祸的孩子,都对和自己闯同样的祸的孩子,怀着无比的亲近心情,所以他很正经的给了两条不同情况下的建议。 “如果你希望你儿子安安稳稳的坐上那个位置,殉情是最快、最好的法子;如果你希望你自己坐上另一个位置,那就紧紧握住他留给你们的东西,以及,你身后能握住的所有力量,必要的时候,用它们。” 军中专用的信鸽飞来又飞走,大约陈家,也会用何家相似的方法,把消息传回去。 皇宫,乃至朝堂,即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没有人会知道,太子妃与皇上最宠爱的贤妃,身后站着的,是同一个谋士。 醉欢楼 谢无渊终于有那么一天,心情不错,晃晃悠悠的去见了石海岩。 去之前,他还特意让茶钟给石海岩带了话,说让他把时间岔开,他谢无渊有话要和石海岩单独说。 “怎么着?这局设的慡吗?”谢无渊进门第一件事儿,就是兴师问罪来了,“石公子,石老闆,看着我们这些人为你忙前忙后的,是不是特别开心,特别有面子啊?!猴戏好看不?精彩不?” “谢公子,我也是被逼的啊――”石海岩瞧他这模样,身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别介,解释我也不听,”谢无渊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亏我还颠颠的,想着何二从来不求我个什么事儿,这回他开了口,只要不是去天上摘星星,我尽量都帮帮吧,结果呢――” 石海岩心里打了个颤,他刚还想着,要实在把谢无渊给得罪狠了,大不了去找何贺何二爷,只要何二爷肯开口,谢无渊心里再不舒坦也不会拿自己开刀了。可这会儿,听谢无渊的口气,竟是将何贺一起怪上了。 这可怎么办哟,财神爷,您倒是教教小的啊! “哎,对了,我还没问呢,这事儿跟何二有关系么?”谢无渊拿手点了点桌子,“他也是你们组织的?” 石海岩赶忙摆手,“开什么玩笑,我们这就是个商人联盟,要是能抱上何家的大腿,哪里还用得着您这么费事?” “哦,”谢无渊冷笑一声,“合着你们眼里,我就是拿来凑合的?” 石海岩恨不得自己给自己几个嘴巴子,“我真不是这个意思,被茅皋看上,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我没想着给您设局,都是我师父他们几个好奇――” “得了吧,”谢无渊完全不买帐,“你就说吧,要是我真不出手,你师父还有那个什么顺风帮能不管你?” “管是会管,可大多是帮我换个户籍,或者让我去外地。”石海岩嘆气,“我是真没法了,才求何二爷找上您的。” “切,谁信啊,”谢无渊把头转向一侧,“何二都能帮你把我喊出来了,你还说指使不动他?” “谢公子,您就算对何二爷有意见,也别拿小的撒气啊,”石海岩恭恭敬敬的赔了礼,道了歉,谢无渊还是不放过他。 石海岩也只能认命的嘆道,“您可别说您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何二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您也不是不知道,小的虽然和何二爷多少有点交情,可要想让何二爷为了小的的事情和茅家对上,何二爷是不肯干的,毕竟他们家还有一位娘娘在宫里呢。那茅家可是茅贵妃的娘家,何家不可能出手帮小的这个忙的。” 谢无渊刚想反驳,我哪里对何二有意见,转念又笑了,这话说着,他自己都不信。 说实在的,他不恼石海岩,不然早下手摺腾了。他就是觉得,自己傻的跟个×似的,想着只要不是去天上摘星星,就都看在何贺的面子上,帮忙办了。结果呢,从头到尾就是被这个顺风帮算计,自己还十分配合的演了一出精彩的猴戏。 这里面就石海岩和何贺两个人,他不恼石海岩,那恼的,自然是何贺。 他恼何贺不打听清楚,他恼何贺解决不了的麻烦扔给自己,他恼何贺不重视自己,他最恼的是,原来他竟然这么重视何贺。 谢无渊无声的笑了,石海岩看着慎的慌,不敢搭话,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齐于杰推门进来了。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齐于杰开门见山,“我问过掌门了,这种先例之前没有,但我们既然请的是压寨军师,那也不是不可以开这个先例,掌门发话了,说您可以和他同辈,但是要经过一个考验。” “什么考验?”谢无渊笑问道,不甚在意的模样。 齐于杰拉开椅子一拂衣袖,坐了下去,“南巡钦差这次来南淮,其实是为了查盐政。” 谢无渊“哦”了一声,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不少盐商的帐单罪证什么的,都落在了他手里,”齐于杰疲惫的嘆了口气,“明天他就开船了,我们用了不少法子,全都拿不出来。” “如果你能拿回来,我们就认你这个师祖。”齐于杰说完最后一句。 谢无渊懒洋洋的应了一声,问道,“东西长什么样,大概放在哪里,知道吗?” “在一个紫檀木的机关匣里,制作十分精良,”齐于杰说,“至于具体位置,就没有确切消息了。” “好啊,我接了。”谢无渊眨眨眼,看着齐于杰不可置信的模样,理所应当的来了句,“帮我安排个身份,我要上船。” “好!”齐于杰生怕谢无渊反悔似的,立刻出门给谢无渊伪造船工身份去了。 谢无渊接下这个,不是想要那个劳什子的身份,当然,做这么多商人的头脑,他的确很高兴,但主要原因还是他觉得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好好冷静冷静。他对何贺,似乎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无动于衷,毫不在意。 ☆、我没想到你是这种宿主 谢府。 谢无渊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坐在桌前。 “你打算怎么做?”系统仍是谢无渊小时候的模样,天真的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很,“还是像之前一样,一环扣一环吗?” “我闲的啊,”谢无渊又扔了一次骰子,“你以为耍心眼不累啊?” “那你要怎么做?” “第一步,――”谢无渊故意停顿一下,引的系统好奇的看他, “――拿起玲珑骰子。” “然后呢?” “――掷骰子。” “就这样?” “就这样。” “宿主,你太让我失望了。”系统不满的抱怨,“我没想到你是这种宿主。” “偷偷进去,”谢无渊笑道,“拿出来,不就成了,哪有那么费事。” “那你之前那么大费周章,还步步为营的。”系统就像一个被大人允诺带出去玩,忽然被告诉项目取消的孩子,正在用目光控诉谢无渊的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那不是因为我没有特异功能么?”谢无渊耸了耸肩,“显而易见,如果我能隐身,我就隐身进去,把茅皋掐死,或者把他的咳咳弄残,就可以完事交工了。” 系统托着他的小胖脸,从谢无渊的脑海里,噔噔噔的跑到了丹田,不理谢无渊了。 皇宫 承干宫 “怎么样?人找到了吗?”皇后娘娘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尖锐的指甲划破掌心,竟觉察不到丝毫,“六哥怎么说?” 底下,一个太监打扮的人细声细气的回道:“回娘娘的话,刘大人已经带着人在路上了。” “好好!”皇后娘娘这才松了口气。 景仁宫 太子妃盯着刚刚膳食女官递上来的纸条,上面熟悉的字迹,少有耐心的写着两条建议,干巴巴的。 只有寥寥数行,可她却看明白了,看的明明白白,不能再清楚了,半晌,她嘆道:“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我怎么可能去殉情呢,我爱的,又不是他。” 祥和宫 洒扫太监“不小心”撞到了祥和宫的大宫女祥月,被拖出去打了好一顿板子,片刻后,祥悦转入后殿,进了贤妃的内寝。 “娘娘。”祥悦将手里的信件递上。 贤妃看着这信,脸上表情变了数遍,最后归于平静,她将手里的信仔细叠了,凑到内寝一直燃着的烛火前,慢慢烧了,须臾,笑了。 南淮画舫 谢无渊一身僕役打扮,光明正大的上了船。反正每艘船都会有这种船工,他一点儿都不害怕露馅。 谢无渊跟在船上这几天,一有空就掷骰子,反正这船要走半个月,他就不信这十五天,他一个4都扔不出来。
第12页 系统一听谢无渊要掷骰子,立马又从丹田蹭蹭蹭的跑上来,指责他“我以为你会继续四两拨千斤的使坏呢。” “我没那么闲。” 终于有一天,谢无渊扔到了一个4. “恭喜宿主获得隐身卡一张,”系统一本正经,“使用时限为一天,请宿主合理利用。” 谢无渊这几天也没闲着,凭着他多年混迹在赌坊的经验,立刻和船上大大小小的船工们打成一片,三两下的就套了不少消息出来。 趁着他轮值的日子,上上下下的把钦差船上能去的屋子都摸了个遍。想也知道,丫鬟僕役可以随便进的屋子,不可能放什么重要的东西,剩下的就只有二层的几个房间。 他跟系统兑换了隐身卡,切换到隐身模式,立刻去了钦差大人的屋里。 谢无渊觉得,东西在钦差大人手里的概率很大,如果他手里有这么一份证据,他一定会贴身保管,所以谢无渊一隐身,就来了钦差大人的屋子。 镜子,床板,书橱,桌底。 只要有条fèng儿的地方,谢无渊都探头瞅瞅,他连烛台都没放过。 可惜的是,没有。 啧,谢无渊摇了摇头,想想自己老爹藏东西的习惯,心道,难不成在书房? 谢无渊一转身又去了书房。 二楼一共就六个房间,钦差大人的屋子在船头,书房在船尾。 谢无渊晃晃悠悠的翻遍了整个书房,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奇了怪了,难道在钦差夫人那儿? 谢无渊陆陆续续找了五间房子,都没有。 直到最后一间,谢无渊推门进去。 之前几个屋里,都没人,现在蓦地看到一个人,谢无渊下意识的吓了一跳。 “怕什么?”他脑海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小板凳,系统正翘着小短腿腿坐在那上面,“他又看不见你。” “咳,”谢无渊尴尬的咳了一声,“习惯了。” 那是一个九岁大的男孩儿,一手托着头,另一只手在翻小人书,都是图片的那种。谢无渊推门的时候,他朝门口瞅了一眼,谢无渊把门关上后,男孩儿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谢无渊心下奇怪,没听说刘钦差家有孩子啊? 年前刘夫人还去送子观音庙特意拜过,怎么这儿有个这么大的公子哥儿? 谁家的? 总不至于是刘钦的私生子吧? 谢无渊越想越觉得挺奇怪的,就盯着那个男孩儿瞅了一会儿。 丹凤眼,宽额头,双目有神,眉峰上扬,整个人都挺有神采。 谢无渊一边在屋里翻找着,一边继续打量那个男孩儿。 他觉得男孩儿挺眼熟,可一直想不起来是谁。 “看完了没?看完了就快走,我还得看书呢。”那个男孩儿忽然出声道。 谢无渊吓了一跳,而后想起自己是隐身状态,他看不到。 不过还是摇了摇头,不再看他,转头继续翻找那个带锁的小匣子。 “你和他们不一样,”那个男孩儿又说了一句,“你能碰到东西,你在找什么?” 谢无渊吓得连手里的东西都拿不稳了,差点摔到地上,亏得他反应快,及时抓住了。 “你能看见我?”谢无渊指着自己,比着口型,没出声。 “能啊,”男孩儿黑亮的眼睛看着他,很有一种把谢无渊抓来,仔细研究研究的架势,“奇怪?难道因为你能碰到东西,所以才不能和我说话?” “系统,怎么回事?他能看见我?你不是让我隐身了吗?” “你是隐身了啊,”系统晃着两条小短腿,优哉游哉,“不过你的隐身,和隐身术不一样,你这是回归本源。” 谢无渊:…… “也就是说,我现在是鬼?” “是啊,”系统继续晃着小短腿。 尼玛哪里来了个小孩儿,竟然还能看到鬼?!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那个男孩儿耸肩,颇有几分无奈,谢无渊忽然知道他是谁了。 皇上其实有四个皇子。 皇后的第二个孩子,是个男孩儿,出生那天,阴云满天,电闪雷鸣,一生来能看见鬼,传言道,三皇子曾在皇宫指使恶鬼,被视为不详,皇后为讨帝心,将其丢弃。 谁成想,这个被丢弃的皇子,竟是养在了南淮。 他就说这南巡御史来的有古怪。 听了齐于杰的话,还以为是为着查盐税来的,没想到那只是个噱头,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把皇子接回去,啧,这可是正统的嫡子。 皇后一共就两个孩子,早些年因为把么子送出宫去丢掉,所以立了长子为储。 现下把么子接回来,大皇子虽然人不行了,但大皇子手里的资源和皇后手里的人脉,还是可以用的,按理说,只要么子站的住,皇上是不会立其他孩子的,可惜的是,么子偏偏天生能看见鬼,皇上实在是不喜欢他。 谢无渊在那儿翻箱倒柜的找东西,那男孩儿就托着头看他,还时不时的指点指点:“那个柜子里装的是衣服,我之前打开过。” 找到后来,谢无渊忽然意识到,既然这个男孩儿翻过这里所有的抽屉,那他应该知道小匣子在哪里? “你终于想到了,”男孩儿露了个笑,“你给我讲个故事,我就给你。” 谢无渊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这个男孩儿,未来的三皇子。 “什么故事?” “都可以啊,话本故事也行,前几天有一只水鬼,就给我讲了一个书生和歌姬的故事,我给了她一颗东海珍珠。” 谢无渊笑道,“讲故事多无聊啊,我教你三件事吧,你以后一定用的到的。” 男孩儿想了想,点头应允,“也成。” “那你先让我验验货吧,”谢无渊倚在男孩儿的桌子前,“我总得知道,小匣子是不是真的在你那儿。” 男孩儿觉得有道理,伸手去掏小匣子,这才发现小匣子居然不见了! 他有些惊慌失措,他从出生就不讨人喜欢,和他玩耍的只有这些鬼朋友们,也只有这些鬼朋友们陪她说说话。 他一点儿都不想欺骗这些朋友,虽然这些朋友有时候看上去凶神恶煞,有时候又变得傻乎乎的。 “小鬼,记住了,”谢无渊晃了晃手里的小匣子,“从此往后,不要轻易相信身边的任何人。” 谢无渊在男孩儿瞠目结舌的表情下,三下五除二的开了锁,男孩儿简直惊呆了:“你是怎么做到了,我尝试了三天。一直打不开!” 谢无渊晃了晃手里的铁丝:“第二件事儿,不要轻易相信你的锁,它锁住你想锁的东西。” “说实话,我挺喜欢你的,所以,”谢无渊把帐本拿出来,放到男孩儿眼前,“给你半天的时间,记住它。” 男孩儿撇了撇嘴,“还好你们交过我识字,不然我才不可能记得住。” 谢无渊笑了:“那以后进了宫,就假装自己不识字好了。知道吗?” 男孩儿点了点头,“他们跟你说我要进宫的?” 谢无渊笑了笑,没回话。 男孩儿记住了之后,谢无渊合上手里的帐本“第三件事儿,不管做什么,都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男孩儿懵懵懂懂。 谢无渊随手拿了张纸,拿笔蘸了墨,写了一封简短的信。落款的“无”最后一笔刻意拉长。 “这个,交给皇后。” 谢无渊最后实在没忍住,摸了摸男孩儿的头,“东西我拿走了,你好好保重。” “你还会来看我吗?”男孩儿似懂非懂,“小芳,就是那个水鬼,她在拿到珍珠后就再也没来过了,你拿到了匣子,是不是也不会来了。” “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保护好自己。”谢无渊又重复了一遍,“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皇后。” 船行了半个月,终于到了皇宫。 承干宫 “母后,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对您说。”小皇子在拽皇后袖子的时候偷偷的把信沿着皇后的胳膊塞了进去,皇后感觉到了。 “谢家真是糟蹋了这么好的一条苗子,,”信纸在烛火的笼罩下化为灰烬,“派人把贤妃请过来。就说本宫想吃她做的点心了。” 景仁宫。 何贤自从看完谢无渊的纸条,就想着怎么去跟皇上提这个事儿,皇后这会儿派人来了,她自然是欣喜若狂。 这事儿操纵得当了,自个儿没准能再上一层! 作者有话要说:  两更,每更3000+,看上去数据很不理想,所以我决定,以后还是一更5000+,昨天看见最后一章点击是0的时候,我的心拔凉拔凉的,还以为你们都抛弃我了=。= ☆、比比谁的演技好 御书房 南巡钦差刘知宇跪在地上,低头请罪。 皇上大手一挥:“无碍,那南淮盐商本就是打个掩护,三皇子既已回宫,你也算完成了朕的任务,下去吧。” “谢主隆恩。”刘知宇再次叩首。 深夜 礼部尚书沈瑞,早年是大皇子的伴读,也是太子身边的第一人。 半夜接到东宫传来的消息,他被吓了个半死。 太子妃的意思,竟然是要扶皇长孙上位! 沈瑞在家一夜未眠,答应吧,风险着实太大;不答应吧,和太子早些年的情谊又一一浮现在眼前。 辗转半宿,沈瑞这才咬牙下了决定,赌了! 信鸽一只又一只的从刑部尚书府飞走,太子派的老臣,一个接一个的失眠,很快,他就陆陆续续的接到了太子党的回音。 沈瑞看着大家如出一辙的回覆,心下酸涩,太子啊,你放心,我们就算舍了身家性命,也会照看好太子妃和皇长孙的。 刑部尚书孔博远。 当朝皇贵妃茅倚岑未入宫前,曾救过一个落第秀才,而那个秀才,如今已是掌管全国刑罚的刑部尚书。 没人知道这件事,茅家不知道,皇上也不知道,事实上,如果不是孔博远先拿出信物,茅倚岑也不会知道。 孔博远是一颗很好用的暗棋,茅倚岑捨不得暴露他。 现在,不用不行了。 茅倚岑捏着手里的信纸,往孔府递了消息。 孔博远听来人讲完,立刻皱起眉头,却还是应下,“我会按照娘娘吩咐的做。” 吏部侍郎卫跃今,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皇上的人。 吏部掌管文武百官的调动,非皇上心腹不能任。 就连皇上都是这么以为的。 只有皇后和卫跃今自己,心知肚明。 太子刚立的时候,皇后怕他在朝堂站不稳脚,所以从手里分给太子不少资源,看上去皇后的人都站了太子的队,可实际上―― 那些真正忠于皇后、在皇后还是王妃的时候,就站在皇后身后的人,她一个都没给。 她一直紧紧握在手里。 人不多,只有四个。 位置不高,也不扎眼,然而,每一个都能轻而易举的撼动整个朝堂。
第13页 卫跃今接到消息的时候,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最后还是同意了。 法子是好法子,可他觉得,皇后这步棋,走的太急了。 而且,这个法子,也不像皇后想出来的。 早朝 大臣们顶着黑眼圈,无精打采,还得憋着哈欠,不能御前失仪。 太监勐的拉长腔调,高声唱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不少大臣打了个哆嗦,立刻清醒不少。 刘知宇上前一步:“臣有本奏!” 皇上捡回来一个儿子,心情不错,没和底下哈欠连天的群臣计较,转过头来笑呵呵的问刘知宇:“爱卿有何事啊?” “启禀陛下,臣代陛下南巡途中,发现南淮应天府府尹穆光徇私枉法,不敢妄自审理,只等回京,请圣上定夺。”刘知宇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沓状纸与判决,以及证人证词,双手捧上,自有太监下殿接了,递给皇上。 刘知宇的一句话,惊的诸位大臣一个激灵。 孔博远眉心一跳,心道,原来如此。 卫跃今仍旧低着头,看自个儿脚丫子。 他参与议事也有十几年了,早些年,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卫跃今就有这习惯――皇上不问他,他从来不说话。 “真是大胆!放肆!”皇上看完,气的把摺子扔到地上,一旁的太监立刻小碎步跑去捡了,皇上摆摆手,“别给朕,”又一指底下的大臣们,“传给他们,挨个瞧瞧,瞧完了给朕说说,什么感想?” 没等大臣们看完,皇上已经点了人出列。 “曹阳,你给朕出来。” 曹阳应声出列,心道不好。 “朕记得,去年的审核,是你负责?”皇上很快收敛了情绪,冷冷的发问。 “臣审核失察,罪该万死,”曹阳立刻跪下,磕头请罪。 皇上没说话。 很快,一些老臣看不下去,纷纷站出列,替曹阳说情。 “诸位说的对,曹阳是第一批科举出身的榜眼,跟了朕二十多年,也是个老人儿了,一直勤勤恳恳,朕的确不能因为――此、等、小、事、”皇上刻意咬重这四个字,毫无疑问,皇上很生气,“――怪罪与他。” “曹阳,你今年也有五十岁了吧,”皇上问。 “回皇上的话,罪臣今年四十又六。” “嗯,朕就觉得你一定是岁数大了,有些事儿,记不清了。”皇上冷笑。 “臣――臣――”曹阳顿了半天,也没憋出句话来。 他倒是想说“臣还能干”吶,可这话一说,皇上立马就有理由给他降罪了;主动请辞,他是不肯的,吏部油水多的很,再加上,他又抱上皇贵妃的大腿,太子一死,二皇子可就是最大的了,说不定就是下一个太子,这空当,他要是请辞了,那不相当于之前都做了白工吗? 再说了,他为着茅家的事儿,被皇上责备,茅家真能袖手旁观不成?吏部有多难进,茅家又不是不知道,没道理平白捨弃自己一个尚书,曹阳略微定了定心神,他赌皇贵妃是个聪明人,不会干这种自毁城墙的事儿。 “没话说了?”皇上又是一声冷笑,“朕念曹爱卿数年来勤勤恳恳,现如今年岁大了,不能总是操劳,特赐黄金百两,准许其衣锦还乡。” “回去好好享福吧,曹爱卿。”皇上让他气的心肝儿疼,曹阳是他一手提拔出来的,他能不气吗?! 他登基即位之后,第一次开科考试,曹阳就高中榜眼,身家清白,普通的小农户出来的,皇上后宫各种关系乱七八糟,可以说,皇上能即位,离不开各个外戚的帮衬,这也造成了他即位后,总是捉襟掣肘,多有不便,所以他一直在留意各类身家清白的举子,也在一直有意无意的在培养曹阳,可结果呢?要不是刘知宇去了一趟南淮,他还不知道这曹阳竟成了茅家的人! “皇上――皇上――臣有话说,”曹阳在下面垂死挣扎,“都是皇贵妃,是皇贵妃指使臣做的――” 皇上疲惫的撑着额头,挥了挥手:“拖下去。” 孔博远看的心里一跳一跳的,心道,还好茅倚岑让自己捞的不是曹阳,不然自个儿也就一起赔进去了。 刘钦差递上的摺子转了一圈,又回到了皇上手边。 “说说吧,这事儿,你们怎么看?” “袁默,你是宰相,你先来。” 袁默出列,一撩袍子,跪了下来:“臣失察,臣有罪。” 皇上直接把摺子摔他身上,“给朕滚起来,要治你的罪,朕早治了,用的着等现在?!” 袁默站起来,拍了拍袍子上的土,又站了回去。 皇上真是要让他气死了! 袁默和曹阳是同一年的进士,地主家里出来的小少爷,和他名字一样,永远沉默。 算了,皇上安慰自己,袁默不开口也好,省的以后被御史安了“排挤同僚”的罪名。 皇上想到御史,就点了御史的名。 “谢爱卿,你来说。” “启禀陛下,臣以为,此等事情在于外戚势力过大,陛下应当及时肃清官僚队伍,加强审核制度,”谢父说的头头是道, “此外,负责审查的官员也应当从一个增加到多个,减轻了工作量,才能提高审查质量。” 皇上“嗯”了一声,心道,好歹还是有个靠谱的。 “还有哪位爱卿,有话要说?”皇上的目光在群臣中扫视一圈,无人出列,皇上顿了一下,道,“就没人找找冯老宰相儿子的毛病?” 冯文华的父亲官居宰相多年,门下有不少得意门生。 冯文华扶不上墙,冯父也没想让他入朝,因此门生与冯文华彼此之间并不熟悉。 诸位门生只看状纸上写“冯文华”,眼熟,一时半会儿并没想起来,只当是普通冯姓人家,这会儿皇上提了一句,不少大臣纷纷出列,请求皇上为冯家主持公道。 更有甚者,将冯文华那点儿不为人道的毛病,都搬到了朝堂上。 “呵,这是哪门子的说法?”皇上冷笑一声,“他一辈子没喜欢过女人,这会儿喜欢上了,就合该让给他?” “照朕说,茅皋和冯文华,没一个好东西。” 皇上下了定论,一转眼望见石跃今嘴巴一开一合,立马点名喊她,“石跃今,你嘀嘀咕咕的,编派朕什么呢?有话给朕出来说!” 石跃今呲牙咧嘴的出了列:“臣没说啥,臣就是觉得吧,这国舅爷和冯老的儿子,同时看上一个丫头,这丫头,一定长的挺好看的。” “滚回去吧你,”皇上笑骂了一句,“对了,”皇上忽然想起来这案子似乎还没判完,“这事儿该归谁管?” 就在此时,孔博远手持玉笏,朝旁迈了一步,出列道,“启禀陛下,是臣所辖范畴。” “那成,”皇上把摺子扔给孔博远,“刑部就刑部吧,好好判,朕相信你。” 孔博远,从到了刑部之后一直兢兢业业,手底下一起冤假错案都没有,头上永远顶着“铁面无私”的称号。 皇上让孔博远接了案子,才觉得这事儿算是了了。 “行了,没事儿就散了,啊,对,”皇上临走前补了一句,“曹阳走了,石跃今你先补上吧,等朕找着合适的,再换下来。” 石跃今还是低着头,瞅着他的脚丫子,随口应了,心道皇后教他办的事儿,他好歹是提了。皇上不好奇,也不想把那个丫头招进来看看,这可怨不得他。 后宫 雍和宫 皇贵妃在皇上面前跪下,刚打算替弟弟求情,皇上就制止了她:“这事儿,朕已经让孔尚书去查了,你别说,朕也不想听,省的坏了咱俩这么多年的情分。” “是,”茅倚岑应了,站起来,服侍皇上吃饭。 皇上既然肯来,总还是顾念情分的,事情就有转机。 孔博远查的很快,不过两天的时间,刑部就把整件事情查的水落石出。 皇上下了朝,又去了雍和宫。 “陛下,”皇贵妃远远的笑着迎了上去,皇上没像往常一样揽她的腰,连个笑脸都没给。 一进殿门,皇上脸色就拉了下来,他嘆了口气。 “倚岑,你跟在朕身边,也有二十年了吧,这么多年的情分――” 皇贵妃一听,心下大惊,立刻跪下,“陛下――”。 “选一个吧,茅家教子不严,与人私奔,长姐如母,代其受过,禁足半月,降为贵妃;或者,茅皋仗势欺人,强抢民女,按律发配,皇贵妃大义灭亲。” 皇贵妃松了一口气,皇上这架势,吓死她了,还好弟弟没事。只是降一级,照旧除了皇后她最大,这和不降有什么区别,皇上还是向着她的。 “这事儿闹的太大,才几天的功夫,满大街都嚷嚷开了,朕压不住,”皇上扶起茅倚岑,嘆息道,“朕总要给天下人一个说法。” “陛下,”茅倚岑感动的抹着眼泪,“您能为臣妾做到这步,臣妾已经心满意足了。” “朕知道了。” 当天晚上,皇贵妃代弟弟受过的旨意就传了下来,茅倚岑接了旨,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祥和宫 皇上从雍和宫出来,转头就去了祥和宫。 “陛下,”贤妃从皇上进来之后,就一直跪在地上,泪珠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掉,皇上疼她疼的跟什么似的,一见何贤掉眼泪,那心立马就揪起来了,“爱妃,怎么着了这是?谁给你气受了?倚岑还是皇后?朕这就去帮你把场子找回来!” “陛下,姐姐们都对臣妾好着呢,没人欺负臣妾,”贤妃一边哭着,一边解释,“臣妾是在气自己,三年前既然能跑出府去找妹妹,怎么就不走远一点呢,走远点,兴许就瞧见了……” “怎么忽然提这茬了?”皇上把人扶起来,抱在怀里,拭去眼泪,“三年前遇见你那次,你说你在打坏人,原来是在找妹妹?” “臣妾的爹娘找了三年,都没找到,臣妾便想自己去找,”贤妃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又哭起来,“臣妾的妹妹,就那么在人贩子手里呆了六年,整整六年啊,臣妾进宫前,在何府里吃好穿好,妹妹在外面受苦挨冻;臣妾进宫后,在宫里享尽恩宠,可臣妾的妹妹――臣妾的妹妹,她……” “好了好了,”皇上拍着贤妃的背,安慰道,“你不也说了,何大人和何夫人找了两年,也没找到吗?如果你那会儿去找,说不得还把自己给丢了呢。” “不一样的,”贤妃哭的更伤心了,“我妹妹三年前,她,她其实就在京郊啊,我要是走的再远一点儿,我兴许就能找回她来了,她还那么小,还吃了那么多苦……” “别哭了,宝贝,哭的朕心都碎了,”皇上正琢磨着怎么安慰何贤呢,一回味,不对啊,“你妹妹找着了?”
第14页 “找着了,”何贤抹了抹眼泪,勉强露了个笑出来。 “谁找着的,朕回头好好赏他!” “臣妹,臣妹,”皇上一说,何贤又开始哭了,“臣妹就是前几天那个被卖了两次的丫头,现如今在茅皋府上。” 皇上一听,头都大了。 刚按下了葫芦,就起了瓢。 何贤的妹妹,那不也是长公主的嫡孙女,配给茅皋,说“低嫁”都是抬举茅皋了。 这事儿给整的,唉…… “好了,好了,不哭了,人找着了就好。”皇上一边安慰她,一边琢磨这事儿怎么办,本来以为一个普通的丫头,还没爹没娘的,茅皋娶了她做正妻,也是堵了天下悠悠之口,茅倚岑又自降一级,于情于理都挑不出错来。 可这要是何家的丫头,嫁了茅皋,皇上都能想像的到,别说长公主了,就连太后都不会放过自己。 如果嫁了别家,皇上好歹还能给个诰命啥的,可茅皋一个无品无阶的白衣,给何家丫头封诰命,都没啥可封啊! 唉,给何家的补偿,可得好好想想了。 何家能封赏的,一个何资,一个何贤。 何资袭了爵,年后就要上战场,如果现在封了,那以后有了战功,自己又该头疼了。 那要不就何贤? 原本就是自己把人家从找妹妹的路上给拽回来的,封个贵妃就当是补偿了。 皇上安抚好贤妃,又去了皇后宫里。 承干宫 “陛下说这事儿啊,”皇后笑道,“本就该给何家妹妹贵妃封号的。” “她刚入宫那会儿,太后和臣妾不是都想给妃位的吗?这照我们的想法啊,何家妹妹出身高贵,等有了皇子,直接提贵妃。当时还是皇上您把封号给换下来的,说一入宫就封妃,太扎眼。” 皇上想了想,好像有这么回事。他尴尬的笑了笑,生硬的转移话题:“子墨在宫里住的还习惯吗?” 皇后理了理鬓角,慢条斯理的说,“还成,教养宫女最近在教他识字。” 皇上嘴角抽了抽,心道,这九岁的孩子还不识字,实在是…… “皇上,您可不能这么想,”皇后跟着皇上这么多年,一眼就看穿了皇上的想法,“子墨一直丢在宫外,刚来那几天哟,您是没瞧见,瘦的就剩下骨头了,能这样,也很不错了。” 皇上一想,也觉得自己过分了,索性又转弯去看了眼三皇子。 负责皇子识字的教养宫女,正在一字一字的教子墨读书,皇上站在窗外听了一会儿稚嫩的童音,第一次对这个生来就能看见鬼的儿子,产生了愧疚。 他还那么小,有什么错呢? 错的也是朕这个做爹的,手上杀孽太重,才报应到孩子身上。 皇上嘆了口气,回了干清宫。 作者有话要说:  #比比谁的演技好# 第一名:真影帝?子墨 第二名:真影后?贤贵妃 哦,对了,我一直忘了说了, ――上帝掷骰子吗? ――天知道(god knows) 所以,其实是,只有上帝,才知道上帝掷不掷骰子。 ☆、第一次接吻,技术不熟练 皇上走后,立刻有小鬼跑来跟三皇子报告,三皇子装作不经意的朝窗外看了一眼,确定见不着人影了,才指使小鬼把教养宫女弄晕,拿出一本册子,继续默写盐商和他们身后的官吏。 进宫以后,不能相信任何人。 他记的这句话。他只相信鬼。 宫里的鬼知道他回来后,都跑来找他玩,也告诉了他不少消息。 干清宫,一般的鬼进不去。进去了也出不来。这皇宫中,三皇子不能及时掌握消息的人,只有一个――皇上。 祥和宫,鬼三告诉他,贤妃前些天收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茅皋和冯文华争的丫头,是他们何家几年前走丢的丫头,让她把握机会,好好利用三年前偶遇皇上的事情,引起皇上的同情心。 还有,如果她真的想让她儿子坐上那个位置,就先搭上皇后,允诺皇后,如果儿子即位,封皇后为太后,她为太妃。 皇后信不信不重要,至少先把茅皇贵妃拉下来。 鬼三说完,歪着头想了半晌,道,何家走丢的丫头,不是被杀人灭口了吗?我前天还在枯井那儿看见她来着,怎么又活了? 三皇子握紧手里的画册,声音发颤:“他们根本不在意那人到底是不是何家血脉!他们要的,只是一个藉口!一个让帝王心生愧疚的藉口!” 当真是用的一招好计!随随便便一个女孩儿,就能让贤妃变成贤贵妃!让不能被立为储君的四皇子,成为储君候选! 从贤妃到贵妃,差的不只是级别,更是身份! 承干宫 鬼五说,三皇子回宫那天递给皇后的纸条,写的只是茅皋和冯文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果非说有什么特别的话,就是着重提了南淮应天府府尹穆光的生平,其他的,都和孔博远后来查的一模一样,没别的什么了。 三皇子不知怎么,一直揪着的心,忽然就放下了。 哪怕鬼五一直叨叨,皇后已经打算放弃他这个小儿子,和贤妃形成联盟,让他早作打算。他都不怎么难过。 因为那人,不,那鬼告诉过他,在宫里,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皇后,他的生母。 他知道的,皇后既然能抛弃他第一次,就能抛弃他第二次。 这没什么。 他不在乎。 不过―― “皇后为什么不扶持皇长孙?”三皇子问道,宫里的事儿,他知道不少,可人心,他还是不懂。 鬼五把自己伸长了的舌头又给吸回去,解释道,“太后和太皇太后,差的不是辈分,而是和皇上的关系。你想啊,如果你是皇上,你娘说的话,和你奶奶说的话,你听谁的?” 三皇子想,我谁的也不听,脑海里却莫名浮上一个身影,隐隐约约的看不真切,只有笑声,在耳边一遍遍迴响。 景仁宫 鬼七告诉他,太子妃有一天也收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两段话,都不是什么好话。 第一段是,如果太子妃想让皇长孙坐上皇位,那太子妃就去死吧。 第二段是,如果太子妃是想自己坐上太后的位子,就要好好利用□□,还有她娘家陈将军的力量,随时准备谋反。 可真狠啊,三皇子攥着画册的手又紧了紧。 如果太子妃为了太子殉情,那皇长孙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既全了太子太子妃伉俪情深的名头,又排除掉一切不利因素。 皇上感念太子旧情,太子妃深情,必定会越过太子的兄弟,直接立太子的儿子为储君。 而这样,皇后也可以越过太子妃,教导皇长孙,没有了太后与太皇太后之间的斗争,皇后肯定更倾向于大皇子的儿子,毕竟皇后手里的资源,大部分都倾斜给了大皇子。她想另立门户,实在不容易。 哪里还有自己这个弃子的活路?! 太子妃和贤妃身后站着的谋士,都是心狠手辣之徒,自己孤身一人,又如何斗得过他们?三皇子咬紧下唇,半晌,竟有血沿着嘴角渗出来。 不,他有依仗的。 那人让他记下的那份名单。 南淮。 且说谢无渊,取了盐商罪证,一回南淮,齐于杰就等在谢府前,亲自把人请去了顺风赌坊,小厮茶盏在门口急的哟,跟什么似的,心道,少爷好不容易改邪归正了,这些狐朋狗友们,怎么就不放过他呢?! 齐于杰恭恭敬敬的取了银票还他,谢无渊数了数,正好是他之前输掉的两倍,不错,齐于杰这老闆识趣。 认了谢无渊这个师祖,齐于杰又给了谢无渊门派信物、绛云弓,客客气气的把人送出了门,还说,以后师祖再来赌坊,所有的帐都划在赌坊公帐上。 啧,谢无渊心道,爷爷我这辈子是不用赌了。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大大咧咧的回家睡觉了。 谢无渊在家舒舒服服的躺了两天,茅家的帖子就又递过来了。 茅皋催了那么多次,谢无渊嘴上说着“不理他”,其实还是在走前,见了茅皋一面,给他出了主意,让茅皋死咬“他和那姑娘两情相悦,是冯文华横插一脚”,效果显着啊,谢无渊搬着马扎,在劳动人民跟前听了那么久的脑洞,对他们的喜好也有了足够的了解,像这种“豪门少爷和穷丫头”的爱情故事,舆论从来不会管先来后到,有情的才是正义。 就是没想到,冯家的门生这么给力,竟然能硬生生的把舆论给掰平了。 管他呢,反正都结束了。该送的人情,也都送完了。 谢无渊翻了个身,身上倦的很,仿佛又回到了刚出生那会儿,手脚乏力,估计茅皋也没啥大事儿,就让茶韵随便把人打发走了。 “请宿主注意,健康值低于最低限度,请及时回血,”系统在谢无渊的脑海里晃来晃去,晃的谢无渊头晕。 “哎哎哎,说话要讲道理,”系统不干了,“你头晕是因为健康值太低,怨我咯?” 谢无渊看着系统拖出来的健康值,“血条怎么下去这么一大截?” “啧啧,”系统装的一本正经,“你是不是觉得,手脚乏力,懒得动弹,跟刚出生的婴儿一样?” “是。”谢无渊勉强应道,“我觉得自己随时都能昏过去”。 “那就对了!”系统跳起来,“再让你为了省事隐身!” “怎么回事?”谢无渊大惊,“隐身还有后遗症?” “之前为什么没说过?” “我之前也不知道啊,别人都没出现过,”系统耸肩,“大概你身体和灵魂契合度不高,所以,魂魄归体后,会出现这种短暂的排斥现象。” “那该怎么办?干等着吗?”谢无渊问的有气无力。 “办法不是没有,”系统捏着自己的小胖脸,故作无辜,“不过说了也等于没说。” 谢无渊:“什么法子,去赌坊吗?” 系统点头:“啊,对啊!” “你看我现在,下的了床吗?”谢无渊不耐的嚷嚷,“还有别的法子吗?” 系统:“有啊。” 谢无渊:“什么?” 系统眨了眨眼:“采阳补阴咯。” 卧槽! 谢无渊此时真的是千万匹糙泥马奔腾而过。 “鬼都是这么干的啊,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嘛,”系统背着小手在谢无渊脑子里转来转去,“而且又不是让你躺平被人上啦,采阳补阴,可以是精,也可以是血啊。” “舌尖的血,三滴,包你生龙活虎。” 谢无渊:……我还是去赌吧。 系统耸肩:“随便你,友情提示,你现在的体力值,摇一天的骰子,立马吐血身亡了。” 谢无渊:……我这就让茶韵帮我备车,我要去买小厮。 系统:亲自去? 谢无渊:不亲自挑,我怎么亲的下去。
第15页 买卖人口的地方。 茶盏搀着谢无渊:“少爷,这个不错,结实,肯定能干活!” 谢无渊瞅了一眼:“膀大腰圆,腰粗的都赶的上猪了。” 茶盏又指着另一个:“少爷,这个瞧着会点儿外家功夫,买来当打手护院不错!” 谢无渊瞅了一眼,嫌弃道:“黑的跟墨水似的。” 茶盏又指了一个:“这个,身材不错,也不黑。” 谢无渊:“太矮了。” 茶盏又指了旁边的高个子:“那这个呢?” 谢无渊:“比我高,不要。” “少爷,你挑个小厮,怎么跟挑媳妇儿似的!” 谢无渊/系统:可不挑媳妇儿么。 谢无渊还在和茶盏对着里面的人品头论足,他就又被人围了。 何贺雄赳赳的走过来,茶盏立刻护在了谢无渊身前:“少爷,有杀气!” 谢无渊恹恹的趴在茶盏背上,不想动弹,“怕什么,他不会对我动手的。” 紧接着,何贺就揪着谢无渊的领子把他拎起来,用实际行动“啪啪啪”的打了谢无渊的脸。 “谢无渊,你给我说清楚!”何贺怒气沖沖。 谢无渊被拽在半空,双脚离地,只觉的头晕的更厉害了:“说清楚什么?” “你在信里跟我姐说了什么?!她都这么多年没动过了,你信刚传进宫,就被封了贵妃!” “咳,咳,”谢无渊被勒的难受,咳了两声,理解不能,“这不是好事儿么?” “好,好的不得了,”何贺气的直接给了谢无渊一拳,真真的打脸,谢无渊原本就晕的头,都快冒金星了,“何家找了这么多年,没找到的妹妹,你给我姐去了信,就这么找到了?!” 谢无渊心道:原来是为这事儿。不知道,混淆何家血脉,算不算的上混淆皇室血脉? 没想到,何贺接着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样的,但就凭我对你的了解,说这件事里没有你的影子,我都不信!”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丫头,是我妹妹?!”何贺怒道,“那晚,你问我,要不要袭爵,是不是就认出来了?!” 谢无渊:感情还不知道这个不是亲妹妹啊。 “你好狠的心,她那么可怜,你怎么忍心――” 谢无渊被勒的脸色发白,茶盏急的一直想上去抢人,又顾忌谢无渊,在一旁打转转,茶韵站在一旁,在不为人知的角度,右手偷偷捻起一颗石子。 “谁?!”何贺手腕一松,谢无渊就这么砸了下来,茶盏赶紧扑上去抢人。 谢无渊靠在茶盏身上站好,没精打采的咳了几声,病歪歪的:“回去吧。” 何贺这才注意到谢无渊脸上发白,路都走不稳。他上去两步,伸手搀扶,谢无渊往一旁让了让,宁可整个人贴在茶盏背上,也要避开何贺的手。 “无渊,我不知道――”何贺跟在谢无渊身后喃喃解释。 谢无渊有心说话,却无力开口,只能任由何贺在耳边不停的絮叨。 茶韵特别想挤兑何贺两句,又记起谢无渊为何贺出头的样子,拿不准谢无渊到底生没生气,只能压下冲动,扶着谢无渊,跟在茶盏后面疾步快走。 谢无渊上了轿子,茶盏和茶韵掏了二两银子打赏轿夫,让他们抬的稳当些,走快。 轿夫们得了银子,那是又稳又快,健步如飞。 谢无渊在轿子里缓了好一会儿,才歇过劲儿来。 系统:“你不生气?” 谢无渊:“你怎么知道的?” 系统:“你忘了,我能检测你的数据,你没有愤怒的情绪波动。” 谢无渊笑了:“哦,现在记起来了。” 系统:“你要是真不生气,我跟你说个事儿。” 谢无渊:“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儿。” 系统:“何贺从刚刚就一直跟在后面,现在还跟着呢。” 谢无渊:“嗯,我知道。” 系统:“你怎么知道的?” 谢无渊又咳了一声:“猜的,我可没有检测数据的本事。” “你就要和我说这个?”谢无渊问。 “不是,”系统摆摆手,“我是说,反正都是祸害人,为什么不是后面这个,谁让他打你,活该遭报应。” 谢无渊又笑了一声,没说话。 走了差不多能有半个时辰。 谢无渊撩开帘子看了一眼,何贺还在。 茶韵瞧见自家主子探出头来,以为有什么吩咐,赶忙凑了上去。 谢无渊想了想,道:“让他上来。” 茶韵气的跺脚,恨的要命,最后还是去喊人了。 何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茶韵重复了第二遍,这才上了马车。 一上车,帘子还没放下呢,谢无渊就皮笑肉不笑的道他:“坐那么远干嘛,过来,咳,”他又不自禁的咳了两声,“我靠着轿壁不舒服。” 何贺了解谢无渊,每当他皮笑肉不笑的时候,就有人要倒大霉。 大不了被踹下轿子,怕什么,何贺咬了咬牙,坐到谢无渊身边。 谢无渊背靠轿壁,闲闲的朝何贺勾了勾手。 “过来。” 何贺凑过来。 谢无渊:“吻我。” 何贺惊慌失措:“你怎么――” “我怎么会知道?”谢无渊扯了个笑,“你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抽风吶,还给我装。” 何贺:“对不起。” 谢无渊:“得了,不就是忽然发现心上人算计自己的家人,找不到自己的立场,受刺激太大,一时失常。” “何贺,不是我说你,”谢无渊嘆道,“这件事儿,从头到尾,获益的是何家,你觉得像是我能做的事儿?!” 何贺:“不像。” 系统:呵呵。 谢无渊嗓子痒的难受,又咳了两声,还是强忍着把话说完:“何家最小的丫头,不也嫁进了茅府,做了嫡妻,从一而终的,难道还有什么不好?” 何贺:“对不起。” 谢无渊有气无力:“吻我,别让我说第三遍。” 何贺的唇覆上来,谢无渊的舌头强势的撬开何贺的牙关,伸进去,勾住何贺的舌头,边吮吸边后退,吮吸就像信号一般,引着何贺的立马追上,一来二去,二人的主战场,已经从何贺,转移到谢无渊。 谢无渊无声的笑了,渐渐用上牙,慢慢磨蹭轻咬何贺,何贺不满的“唔”了一声,似乎有些疼。 还有更疼的呢,谢无渊心道。 “嘶――” 何贺想要后退,谢无渊立刻迎了上去,用力吮吸,很快,何贺又再次被骗了回来。 第二次。 何贺不满的睁眼。 谢无渊抱歉的笑了笑。 还有一次。 何贺被吻的有些乏力,谢无渊趁机抽开何贺的腰带,把手伸了进去。 肌肤相贴的滋味,让何贺放松了警惕。 于是,第三次。 谢无渊又勾住何贺的舌头,来回吮吸了四次,血腥味在二人嘴里蔓延,直到何贺的舌头不再渗血。 谢无渊放开何贺,抱歉的笑了:“第一次接吻,技术不熟练。” 何贺还能说什么,高兴还来不及,更别提其他的了。 系统:宿主你可真jian诈。 谢无渊:他情我愿,各取所需。 系统: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不生气。 谢无渊:呵。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哦!终于有感情戏了,我好兴奋啊!标题都不想起了!# 这是原标题我会说? 何贺其实瞧不上谢无渊(看第一章)谢无渊身上市井气太重了,何贺标准的世家子,身世清贵(很多地方,比如品茶,比如他说谢无渊糟蹋东西,比如他拉着谢无渊学习科举,都透着他骨子里瞧不上谢无渊,虽然他喜欢谢无渊这个人,但他还是觉得谢无渊身上的市井气配不上他,所以才一直试图改变谢无渊)。 谢无渊的爱情:给他最好的,别的什么都靠后,但也同时要求对方绝对忠贞。 何贺的爱情,总是要排在家族之后的。 三皇子:明明我占了一千字,为什么内容提要里没有我?! ☆、你就这么想让我参加科举? 自打说开了之后,何贺愈发粘谢无渊了,天天跟前跟后的,一天三顿跑谢府蹭饭。 何贺:“明天陪我一起去学堂呗?” 谢无渊夹了一筷子东坡肉给何贺:“可以。” 何贺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谢无渊:“哦,那我不去了。” “别啊,你都答应了,茶盏――”何贺转头喊茶盏。 茶盏本来在院子里候着,这会儿一熘烟的跑了过来,“小的在。” 何贺:“你家主子明天去学堂,帮他把书包收拾好。” 茶盏一听,乐的不行,还是瞧了瞧自家主子的脸色。 谢无渊面无表情的夹了一筷子韭菜:“看我干嘛,还不快去?” 茶盏颠颠的应了,心道,还是何二少有法子,居然能让这混世魔王念学堂,简直太厉害了! 何贺又道:“距离童子试还有半个月,现在准备完全来得及。” 谢无渊放下筷子,盯着何贺:“你就这么想让我参加科举?” 何贺嘆道:“你们谢家,早些年就没了进宫伴读的资格了,要想入仕,只能走科举。谢大人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谢无渊:“那我换个问法,你就这么想让我入朝?” 何贺与谢无渊对视,目光坚定:“我希望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 谢无渊仔细想了想,笑道:“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我保证,三年后和你一起入朝为官。” 何贺走后,谢无渊去了书房。 “三年科举,五年模拟”摊在桌子上,谢无渊翻到主考官喜好那一页,皱着眉头琢磨对策。 “谢无渊,谢无渊,谢无渊,谢无渊――”系统在谢无渊的脑海里晃来晃去,“谢无渊,谢无渊,谢无渊――” 谢无渊:“叫魂呢?!” 系统:“你怎么那么听何贺的话,他前几天还不分青红皂白的打过你!” 谢无渊“嗯”了一声,合上那本手札,耐心的跟系统解释:“我不觉得那天的事情有多大,说实在的,我吸了那三滴舌尖血,何贺不还回去躺了半个月吗?” 系统:“还是不能理解,这是传说中的‘一吻定情’?” 谢无渊笑着摇头:“哪是啊?我之前接了顺风帮的任务,本来就是为了出去冷静冷静,顺便考虑一下怎么处理这段关系,后来我想清楚了,既然现在他喜欢我,我也对他有好感,我觉得可以处处试试,而且,何贺他比我认真。” “你们人类的感情真复杂。”系统蹬着小短腿,蹭蹭的跑掉了,“我不打扰你预习了。”
第16页 谢无渊刚拿起书,系统就又蹭蹭的跑回来。 “对了,忘问你了,今天掷骰子不?这个月已经过去啦,你可以开启新的点数哦!” 自从知道隐身还有后遗症后,谢无渊就整整一个月没碰过骰子,这种技能,简直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谢无渊敬谢不敏。 谢无渊想了想,还是取下了玲珑骰子。 五。 谢无渊:“是什么?” 系统从胸前的肚兜里掏出一张a4纸:“嗯,是大数据分析。” “什么?!”谢无渊以为自己听错了。 系统托着脑袋想了半天,换了个说法:“通俗点,预言。” 谢无渊这才明白。 大数据分析,说白了,就是通过一个人的特点,在众多资料库里找到资料,进行匹配,匹配度最高的,就可以当做这个人的样板,对未来进行预言,或给出建议。 “可你不是只能调用我一个人的数据吗?”谢无渊表示困惑。 系统一脸茫然:“大数据分析是你的能力,又不是我的,你能调用资料库就行了啊。” 谢无渊:…… 我和我家系统脑洞不在一个平面里,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系统:“你又吐槽我傻。” 谢无渊:“不,你已经很聪明了。” 系统:“你是在说我本来还可以更笨么?” 谢无渊:“乖,小孩子要早早睡觉,早睡早起,才能长个,你看你天天穿着肚兜跑来跑去,也不臊的慌。” 系统“啧”了一声,蹦q着去了谢无渊的丹田。 第二天,何贺一早来谢无渊府上抓人,小厮茶盏泪眼汪汪的送自家少爷上了马车,何贺吓了一跳,还以为谢无渊拿小厮出气,打了茶盏一顿。 谢无渊:“我有那么无聊吗?” 何贺:“有。”想了想,补充道,“反正以前有。” 谢无渊心道,这都多少年前的黑歷史了,最主要的是,那小厮是他二娘的眼线,不然他才不干这种蠢事。 没一会儿,谢无渊和何贺就到了学堂,学堂建的挺大,请的也是名满天下的夫子,来里面读书的,大多是南淮十里街的人家。 说来话长,这学堂,原本就是十里街上的人建的,“南淮十里,锦绣遍地,”十里街住的都是名动一时的家族,孩子一多,就不服管,家长们索性把他们圈在一起,上学也好有个伴儿。最主要的,在上学的时候,还能结交很多同侪,以后入朝为官,也彼此间有个照应。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的交情,总比酒席饭桌上现结交,要靠的住。 后来,十里街的人家,有的败落了,有的搬走了,一代一代的,来学堂上学的反倒不多了。 何况,学堂教的东西,主要还是用来过童生试的,不少家族自己请西席,要比来这儿好的多,比如何贺,他离家前,西席就说他已经可以下场考试,不需要再多学什么了。要不是这样,何贺他爹也不会放他回南淮。 何贺说今儿个来学堂,主要还是陪谢无渊来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谢无渊自打会走,就往赌坊钻,说实在的,何贺一直好奇,谢无渊怎么识的字。 茶韵:我教的,怎么,有意见? 咳,扯远了,茶韵没和他们一起来,就算来了,也不可能知道何贺在想什么。 谢无渊晃晃悠悠的找了个顺眼的位置,坐下。茶钟赶忙把书摆好,墨砚开,茶水递上,恭恭敬敬的退到外面。 何贺坐在谢无渊身旁,东张西望。 夫子还没来,谢无渊也在四处打量。 雕樑画栋,墨色生香,屋子里还点着薰香,挺有格调。 学堂今天来了两个新学生,不少人也在观望他们。 何贺为人做事低调,大伙儿的视线从他身上掠过,就不再注意他。倒是谢无渊那张脸,简直了,学堂里很快就炸开了锅。 “谢小公子,”一个穿金戴银的公子哥儿拿着一个赌盅凑了上来,“来一局?” 谢无渊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何贺生怕谢无渊答应,攥紧了谢无渊胳膊,谢无渊安抚的拍了拍何贺,这才抬眼瞧那公子哥儿,语气平淡:“不好意思,我戒了。” “切,没劲!”那人嘲笑一声,转身回去了。 可惜,学堂里的暗潮涌动,并未随着那人的离开而结束。 夫子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对的起一年二十五两黄金的束,短短一个时辰,谢无渊之前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听了夫子的讲解后,就都想明白了。 下了学,何贺问他:“怎么样?还有不明白的吗?” 谢无渊摇头,何贺便帮他收拾书包,何贺自己只带了一本书,用不着收拾,谢无渊带的齐全,从文房四宝,到茶点零食,一应俱全。 这样过了四五天。 又有一次,谢无渊在座位上写夫子布置的文章,何贺一边帮谢无渊研墨,一边问他:“可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谢无渊摇头,拿笔蘸了墨,写的飞快。 不一会儿,一张八开大的纸就被写的满满当当,圆滑的字体别具一格,一个一个的,瞧着可爱极了,一点儿都不像谢无渊这个人。何贺瞅着谢无渊写的文章,摇头失笑。 何家本就出俊男俏女,何元帅久经沙场,本身气势不凡,何家家教严谨,再加上何贺从小习武,更是别有一番风采,旁的不说,他的胞姐不就是因为这股风采,而独享盛宠足足三年。 何贺长的自然也是不赖,介于英俊与俊朗之间,不然也不会被冯文华放在心尖,瞧见一个四分像的就恨不得把人给宠上天。 这一笑,学堂里不少想歪了的人,想的就更歪了。十里街,换着男宠玩的人,多了去了,何况谢小公子也不像是为男宠出头的人。 有了这个念头,自然就有人冒尖。 “怪不得这些日子没瞧见谢小公子,”那人的眼在谢无渊和何贺之间来回打量,重点落在了何贺身上,目光暧昧,“原来是金屋藏娇了啊!这几天温香暖玉,红袖添香的,过的还好?” “谢小公子,我那儿有几个极品的,换不换?”那人垂涎的盯着何贺,目光露骨。 谢无渊冷笑一声,扔了笔就站起来。 何贺原本心道荒谬,并没往心里去,这会儿瞧着谢无渊要动手,也一併站了起来。谢无渊那两下子,别说出头了,不让人打了就不错了。 何贺起身的速度很快,谢无渊扔了笔,何贺才刚起身,谢无渊还没站起来呢,何贺就已经上前一步了。 然而,何贺快,还有比何贺更快的。 何贺还没来得及出手,那人就被揍了。 何贺不明所以,转头去看谢无渊。 谢无渊却是认出了替自己出头的人――张武。 就是那个欠了自己三两银子的张武。 “娘希匹的,你敢打我?”那人招了招手,唿啦一大帮子人围了上去。 被围攻的人,好歹是为着何贺和谢无渊出头,何贺当下就想上去救人,谢无渊拦住何贺,“他们打不过张武。” 何贺刚想道谢无渊,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么就知道他们打不过张武了,就看见张武已经把眼前的一堆人都放倒了。 张武又踹了那几人一脚,这才来到谢无渊跟前,嘿嘿两声,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前几天一直没来打招唿。” 谢无渊笑道:“怎么着?怕我跟你要银子?” 张武瞬间就红了脸。 谢无渊知道他脾气,也知道他家状况不大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笑着道谢:“今儿个可多亏了你,不然我可打不过这么一大群。” 张武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谦虚:“没什么,你两个月前才是帮了我大忙呢。” 谢无渊笑了笑,话题既然到了这儿,他少不得要问几句:“令堂的身体可好了?” 张武嘆了口气:“就那样,我去码头扛大包,扛了差不多四个月,她知道了,说我荒废学业,宁可不吃药,也要让我来学堂。” “我哪是读书的料哟!还不如去扛大包。可真是愁死了。” 谢无渊下意识的去摸荷包,才想起今儿个出门没带,顺手解了何贺腰间的荷包,递给张武。 张武推辞着不要,谢无渊塞到他手里:“又不是给你的,记得要还。” 张武这才接了,对着谢无渊抱拳:“谢公子的恩情,张某记得了!” 谢无渊还了他一礼,学堂里被张武踹翻的,这会儿才哼哼唧唧的捂着腰爬起来,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张武勐的一回头,马上吓的闭嘴了。 谢无渊的那篇文章,后来被夫子圈了个优秀,谢无渊心道,可真是不容易。 张武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根本不是读书的料,后来夫子又布置了几个题目,张武连合格都不到。 张武又一次跟他们抱怨的时候,何贺忽然开口:“你怎么不从军?我看你身手不错,现在军功升官也快,没几年就出人头地了。” 张武嘆道:“父母在,不远游啊。” 何贺闭了嘴,没再说话。何家是没有这个规矩的,或者,这就是武将的孩子和文臣的孩子的区别。 谢无渊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张武明显想从军,可惜他娘不让。他娘不知道怎么了,非得让张武给考个三甲,啧,也是没谁了。 系统:“谢无渊,谢无渊,谢无渊……” 谢无渊:“干嘛。” 系统:“你真的不掷骰子吗?要是5,你就能预言张武的未来了。” 谢无渊:“我预言他未来干嘛,我和他很熟吗?” 系统:“那你也可以预言何贺的未来,你的未来。” 谢无渊:“你听过一句话吗?” 系统:“什么?” 谢无渊笑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系统“哼”了一声,迈着小短腿噔噔噔的跑走了。 就这样,谢无渊在何贺的陪伴下,埋头苦读了半个月,坚决抵制系统的诱惑,一次骰子都没扔过。 考童生试那天,小厮茶盏特意多烧了几炷香,茶韵不耐烦的赏了他好几个白眼。 童生试分为县试、府试、院试。 县试在二月多已经举行过了,府试在四月份,也早就过了,不过好在院试还没过,可以在院试前提前申请,进行补考,这也就意味着,谢无渊和何贺,要比别的人多考两场,提前两天入场。 茶宴给谢无渊准备了足够多的各种各样款式的饼,还突发奇想做了几个月季花馅的饼,谢无渊对于如此少女的东西,表示很无语,默默的塞到了何贺的篮子里,何贺好笑的看他一眼,把自己篮子里的核桃苏递给谢无渊。 谢无渊和他的核桃苏经过了严格的搜查检验,不仅核桃苏被掰了好几半,谢无渊的头髮、衣服、鞋袜都遭到了严重的践踏,连文具都不放过,生怕文房四宝有夹层,谢无渊第一次感慨,古人考个试真他娘的艰难。
第17页 天刚蒙蒙亮就集合,挨个点名进入考场,然后把大门一关,禁止任何人出入,谢无渊先是经过了两场补考的荼毒,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还好题目考的简单,只是试《四书》文两篇,五言六韵试贴诗一首;题目、诗、文的写法虽有一定格式和字数限制,谢无渊考前突击了这么多天,这些还是手到擒来的。 等先补考完县试、府试,到了真正的院试,在正场考试前,还要加试一场古文试,考试解经、史论、诗赋等。何贺这么多天,耳提面命的,给谢无渊恶补的就是这个。谢无渊对经文、史论、诗赋的理解,从来没有一次在及格线上,也不知道他脑袋怎么长的。 后来,还是何贺压着谢无渊,死命背了几个模板,这才勉强在夫子面前混了个优秀。 谢无渊先后考了四场,出考场的时候,真真的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童子试的成绩很快就下来了,何贺高居榜首,谢无渊摇摇的坠在榜尾,晃晃悠悠,不过好歹是上了,也不枉何贺这么多天来下的功夫。 乡试要等明年了,童生试结束后,谢无渊终于摆脱了学堂,也摆脱了“小呀嘛小二郎呀,背着那书包上学堂”的苦逼生活。 谢无渊这几天闲着在家掷骰子,要不就去别庄跑马,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舒坦。 小厮茶盏一听少爷把童生考出来了,立马给京城里的谢府去了信,谢无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了。 倒是何贺这两天,经常的不见人影。 终于有一天,谢无渊在何府逮到了一个人,这才想起来,原来何贺的大哥要袭爵了,何贺可能要回京。 谢无渊有那么一小会儿,是想跟着何贺回去的,后来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谢家也不欢迎他,他回去干嘛,还不如在南淮来的自在。 谢无渊摇着他的骰子,琢磨着怎么打发这无聊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卡了一晚上我会乱说?你们要对我好点,多点击,多收藏什么的,要是有评论就更好了。 ☆、一个月没见,你都不想我吗 童生试结束没几天,贡院门口就多了一个算命的,卦金不多,就四钱银子,南淮不少童生,还有不少没考上童生的人,走过路过,都选择来上一卦。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算命的长的好看。四钱银子看个美人,其实不亏。 就是这算命先生来不来的说不准,有时候来,有时候不来,但是,甭管这先生什么时候来,只要来了,就是一待一整天。 没错,这无聊的算命先生,就是谢无渊。 他不是得了一个预言的功能吗,闲的没事,出来给童生们算命了。 其实谢无渊真不缺那点儿钱,他算命一是打发时间,二是为以后做打算。他是这么想的,现在的童生,弄不好就是以后的同侪,趁着现在卖个好,拉拢一下人家,以后万一用的上,也容易开口啊。 谢无渊和何贺不一样,他在朝里没有根基,入朝为官后更要步步小心,这会儿先拉拢一些清贫出身的学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童生们来来去去,谢无渊的大数据分析时限是一整天,不限次数,不用白不用。每来一个童生,他就让系统扫描,然后录入数据,接入资料库,进行匹配,最后照着系统的结论念给来人听。 一来二去的,谢无渊神算子的名声传出去了,来这儿等他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 有一天。 谢无渊百无聊赖的想着,何贺怎么还不回来,随手扔了个五,嘆了口气,认命的拿起马扎,出门摆摊。 忽然,一个人来到他的摊子面前,看到算命的是他,吃了一惊,话都说不利索:“怎么,怎么是,你?” 谢无渊抬头,哟呵,可真巧,你道来人是谁? 正是南淮学堂里的夫子。 谢无渊当下就笑了:“巧啊,夫子,来一卦?” 夫子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你好好的一个世家子,怎么来干这种下贱的行当!” 谢无渊无所谓的笑了笑:“啊,觉得好玩。” 夫子话锋一转,开始劝他:“无渊啊,就算你童生试没考过,也不能自暴自弃是不是?很多人都是第二次、第三次才过的,你不过才第一次,而且你才多大吶,以后有的是机会,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放弃啊!” “算卦可是贱籍,以后子孙都不能走科举的路子,那是在人前抬不起头来的营生!你,你是不是缺钱啊?钱的话,不是问题,我这儿有,要是实在不行,你搬来和我一起住?――” 说实话,谢无渊听了心里挺受用的,虽然被夫子误会了,但夫子才教过自己半个月,竟然对自己这么上心,谢无渊打定主意,好好帮夫子看看。 谢无渊收起那套忽悠人的东西,(系统:你才忽悠人!):“夫子,您想问什么?” 夫子皱着眉头,似乎不太相信谢无渊小小年纪真的会这种歪门邪道,说实在的,要不是他现在年龄大了,也不至于迷信这个,还特意的跑这么一趟。 如果今年的乡试再不中,那他以后都不用再考了。 谢无渊看夫子又皱眉,又嘆气的模样,心里大概有了估量,再加上又是在童生试刚结束这个时间段,他试探的问道:“屡次乡试不中?” 夫子大惊,这才信了谢无渊几分本事,“你,你怎么知道的?” “雕虫小技罢了,”谢无渊摆摆手,示意夫子不必放在心上,“夫子哪年开始乡试?” 夫子细细的盘算一会,才答道:“明帝元年。如今已二十多年了!” 明帝元年,夫子竟是和曹阳同一年的乡试。 “夫子一直在南淮?”谢无渊又问道。 “不,之前在幽州,这几年才辗转来了南淮。” 谢无渊皱眉。 幽州属于大梁以北,盛产武将,文臣几乎没有。 大梁的文臣,大多是南淮以南的江南子弟,这也导致了当今皇上对幽州的科举并不怎么上心,多少年不换一次主考官。不像江南一代,每两次乡试必要换一次“学政”。 也难怪夫子一直过不了乡试。策论这种东西,主观性太大,人和人的喜好相差太大,一个主考官眼里的“榜首”,在另一个主考官眼里,可能是狗屎。 夫子常年呆在一个主考官手里,难免郁郁不得志,不过,说实在的,谢无渊听了夫子半个月的授课,觉得夫子应当是那种满腹经纶的儒学大家,就算幽州的主考官瞧不上这匹千里马,来了南淮,也经歷过不少“学政”,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伯乐慧眼识英才的,怎么会沦落到至今尚未上榜的地步? “夫子,可否能借策论一观?”谢无渊问道。 夫子早有准备,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沓纸张。 谢无渊皱着眉头,一页一页的翻看,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夫子紧张:“可是写的不好?” 谢无渊合上夫子的策论,笑道:“是写的太好。” 夫子不解:“若是写的好,又怎么会此次落榜?” 谢无渊笑道:“夫子很有想法,但不适合乡试。” 夫子的眉头立刻高高皱起,众多情绪迅速闪过,有懊恼,有烦躁,有生气,还有不忿,不一而足。 “学生不才,为夫子指条明路,”谢无渊笑道,“夫子不如捐个举人,直接考会试。” 夫子犹豫:“这――” 谢无渊将夫子的策论递还夫子:“不过一千两银子的事儿,最好今科捐了,今科考。” 夫子还在犹豫,一千两银子的确不是小数目,他一家上下,老老少少都靠着夫子养活,儿子眼瞅着要娶媳妇了,聘礼还得自己出,如果拿去捐了举人,那儿子的婚事怎么办? 何况,乡试都过不了,难道会试就能过了? 花一千两捐一个举人,若是会试过不了,那岂不是又丢人,又赔本? 夫子还在犹豫,谢无渊看天色不早,也没什么人来,跟夫子打了招唿,就搬着马扎回府了。 谢无渊回府第一件事儿,就是叫来茶盏,这样那样的说了一遍,茶盏不情不愿的找茶韵拿了银子,出府了。 夫子前脚刚踏进家门,后脚谢无渊府上的茶盏就把银票送来了,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只道是“自家少爷的一点心意,谢谢夫子的栽培”什么的,别的什么都没说,连他们家少爷是哪个都没提。夫子嘆了口气,看着银票上“顺风钱庄”的字样,和顺风赌坊有瓜葛的少爷,除了谢家小公子,还能有哪个? 之前,谢家小公子好赌传的满城风雨,还以为是个不成器的,没想到,唉,竟然心细如此。 谢无渊这个情,夫子是承也得承,不承也得承了。更何况,一千两银子在手,夫子还真的挺想捐个举人试试的。 谢无渊这头暂且不提,我们先说说,京城这边。 何贺回京,这才知道宫中风云突变,何资临走前,长公主竟嘱咐他与何元帅旧部多联络联络,何贺虽然比谢无渊反应慢,但也不是蠢笨之人,否则谢无渊也瞧不上他。长公主话都说到这份上,何贺再觉不出不对劲来,也是白瞎了何家从小对他们的教导。 何贺私下里问了一句,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瞧着他:“贤儿既然已经封了贵妃,那四皇子也就有了竞争储君的资格。四皇子的皇家血脉比旁人浓郁的多,怎么就不能成大事?” 何贺吓了这一跳,心道,不是还有皇后吗?这话在嘴里转了三个圈,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奶奶现如今是皇室最高的一辈,她随便说啥,都没问题;可有些话,何贺这个小辈说,就不怎么好看了。 何贺还不知道何贤已经和皇后达成了联盟,贤贵妃看中皇后手里的人脉和地位,皇后看中贤贵妃背后的何家和兵权,太子妃是个有心计的,这才几天功夫,太子还没走呢,就已经把太子的旧部紧紧的攥在了手里,如果皇长孙当了皇上,还有她这个皇奶奶什么事儿?再说三皇子,不得圣心是一个,本身太差也是一个,皇后没见着人之前,还是多少存了点不一样的心思的,可等着见着了人,什么想法都没了,尤其皇上对这个三皇子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厌烦。皇后也就熄了这份心。 若是何贤手里的四皇子,或者太子妃手里的皇长孙不得圣心,何家、陈家手里有兵权,好歹还有点儿依仗的,实在不行,做点儿大逆不道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 可三皇子,除了皇后没有什么能依仗的,偏偏对皇后来说,三皇子这个弃子利用价值实在不大。 在皇后看不到的地方,三皇子在迅速成长。 皇上说,要给皇子皇孙选伴读了。 皇后、茅贵妃、贤贵妃,还有太子妃,迅速的行动起来,娘家的,娘家的联盟家的,各种适龄儿童大把大把的塞进名单,只有三皇子,孤零零的一个人,托着下巴在屋子里发呆。 前几天,他刚指使鬼三往名单上的大臣家里转了一圈,把那四个大臣吓的够呛,哆哆嗦嗦的,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第18页 他决定趁热打铁,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再说了,能负责盐政的,都是皇上的心腹,说话总归还是有些分量的。 第二天早朝。 皇上刚说完给皇子皇上选伴读的事儿,让礼部给拟个章程出来,把各家各户的适龄儿童都选进来。 淮南盐政使就站出来,说谢御史家的孩子不错。 皇上想了想,谢家也算是,身世清贵,也就让礼部尚书把谢家给划进去了。 三皇子其实不知道那天那个人是谁,但鬼三说,皇后那天说了句“谢家”,所以他琢磨着,那人应该姓谢,不过他那天在刘钦差船上见着的人,三十岁上下,可不像是个孩子。 管他呢,先把姓谢的拐进来,反正那几个皇子是不会选谢家的,到最后不还是他三皇子的。 还好朝里就这么一个姓谢的,不然还挺麻烦。 谢无渊在南淮跑马打猎玩的欢实吶,压根儿不知道有这么一茬。他每天除了搬着马扎装神弄鬼,把混混的事业发扬光大,和广大人民群众聊天,仔细研究每个童生,再也没有旁的事儿了,啊,偶尔还会想想何贺啥时候回来,说实在的,两人还从认识到现在,还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吶。 谢家收到进宫伴读的消息,还真是惊喜的不行,何贺说的对,进宫伴读是个入朝为官的好机会,在梁朝,伴读成年之后,可以直接为官,不过,谢家早就没了进宫陪读的机会,这会儿忽然接了这么一道圣旨,虽然只是伴读候选,那也相当的受宠若惊,马上让二儿子收拾准备妥当,进宫面圣。 没办法,大儿子已经过了十五,是成人了。 至于谢无渊,哦,那个只会掷骰子的纨绔,谢大人和谢夫人才不会让他进宫给谢家丢脸吶。 皇子皇孙们的伴读很快就定下了,三皇子选了谢家二儿子,又根据鬼三、鬼五提供的消息,随便点了两个中立的。二皇子选的当然是茅家一派,四皇子有些微妙,他的伴读,有一个是刘家的,皇长孙就比较杂,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估计是沈瑞帮忙挑的。 伴读的事情结束没多久,何贺就回来了。 谢无渊当时正搬着马扎给人看手相吶,哦,一个月的期限早就过去了,他这会儿压根就不能预言,纯粹为了好玩,在马路边装神棍。 别说,蒙的还挺准。 何贺当时简直了,拽着人就回谢府,比当初抓他回去学八股还生气。 搬着马扎听劳动人民聊天,那顶多是无聊!现在已经升级到搬着马扎在门口摆摊了,这谢家的脸还要不要了?!南淮世家子弟的脸都让谢无渊给丢光了! 谢府。 谢无渊关上房门,刚想和何贺来个爱的抱抱,一转头,就被何贺指着鼻子数落。 谢无渊默默的拿开何贺的手指,心道,早知道今天就不出去了。 何贺说了一大堆,说来说去,就是那些话,跟那天夫子说的差不多。 谢无渊就不明白了,对,他知道,在古代,算命是贱籍,可他又不是专业算命的,用的着这么一惊一乍,大惊小怪吗? 何贺还在继续,谢无渊直接上去,堵住他的嘴,半晌,何贺气都喘不匀,谢无渊才放开他:“一个月没见我,你都不想我吗?” 何贺红了脸,撇过头去。 谢无渊又亲了何贺一口,才把人放开:“明天去打猎怎么样?” 何贺:“打猎?” 谢无渊:“嗯,我从冯文华那里拿的庄子,一个跑马场,一个狩猎场,还是说,你想去跑马?” 何贺想了想,认真看他:“跑马场吧,我教你习武。” 谢无渊“啧”了一声,应了。 第二天,何贺带着一群小厮,拿着十几种完全不一样的武器,去了谢无渊的别庄。 谢无渊目瞪口呆:“我以为你顶多让我扎马步。” 何贺笑指着那堆武器:“选一个吧,我教你,以后也好防身。” 谢无渊又“啧”了一声,问何贺:“你用什么?” 何贺拎起一把朴刀。 谢无渊记起何贺的家学渊源,“哦”了一声。 谢无渊找了一圈“没有匕首吗?” 何贺皱眉:“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谢无渊耸肩,心道,不好意思啊,我还就真喜欢匕首。 何贺妥协:“你要想学,就先学剑吧,应该差不多。” 谢无渊在那堆武器里转了半天,拎其一张弓,“就它吧。” 何贺这才展了眉头,开始最基础的弓箭教学,还别说,想学射箭,就得先扎马步。 顶着炎炎烈日,谢无渊扎了一上午的马步,然后练了一下午的臂力。 晚饭都多吃了两碗,把茶宴给高兴的,恨不得自家主子天天去学武。 谢无渊没问何贺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要教他习武。 不用问他也能猜的到,京中局势紧张,怕是要有异动,何贺应该是怕他自小体弱,无力自保。 啧,就是不能学匕首,忒可惜。谢无渊一直觉得吧,匕首可配他了。神出鬼没,手段狠毒,一击即中,招招见血。 系统:“谢无渊,谢无渊,谢无渊――” 谢无渊:“干嘛!” 系统:“你掷骰子吧,你扔的点数比上帝大,说不定就能来个匕首功法什么的。” 谢无渊:“哦。”没理它。 系统“哼”了一声,跑掉了。 谢无渊拿起屋里那把绛云弓,何贺说的不错,射箭,需要的是臂力,和定力,他现在的水平,根本拉不开这张绛云弓。 作者有话要说:  发烧了=。=你们要对我好点儿! ☆、换主考官了 日子就这样在跑马圈地,科举复习中,一天天的过去了。 何贺为了方便督促谢无渊,索性和谢无渊一起搬到了有跑马场的别庄来住。 冯文华当初考虑的周全,给谢无渊留了几个丫鬟小厮,方便管理庄子,留的这些都不是冯家的家生子,没有卖身契,谢无渊对冯文华又高看了几分,留下这种单纯僱佣关系的下人,既能保证谢无渊来的时候,别庄一个人都没有;又能保证谢无渊不会疑心冯文华在别庄里安插钉子,而且可以随时把人换掉,不用顾虑太多。 谢无渊没什么见不得的事儿,也就把那几个丫鬟小厮留下了,顺便把茶钟、茶宴给带了过来,只留下茶七、茶八和茶韵、茶盏看家。 何贺替谢无渊制定了周密的复习计划,单头日子背模板、写策论;双头日子扎马步、练臂力。两个人的日子是过的风生水起,好不惬意,只有系统一个,苦逼的跟叫魂似的跟在谢无渊耳朵边上“谢无渊,谢无渊,谢无渊……”的喊着,问要不要掷骰子。 谢无渊自打被隐身坑了以后,对掷骰子这事儿相当牴触。 再加上这几天忙着准备乡试,虽然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但何贺已经开始给谢无渊制定计划,保证每天不少于五个时辰的学习时间。 谢无渊上辈子学习就不怎么样,从上辈子高考结束,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三十多年没碰过书了,真真的要了他那条老命,哪还有空掷骰子,特别是在他问过系统“有没有那种过目不忘的特殊能力”,系统十分鄙视的表示“那不是人类本能吗”之后,谢无渊就彻底将系统仍在了脑后。 又一天。 谢无渊正趴在桌上看“三年科举,五年模拟”,忽然想起一件事。 “去年冯文华和茅皋那事儿闹的,朝堂大清洗了一次,吏部尚书都换了,今科的主考官会不会一起换?” 何贺放下手里的书,抬眼看他:“怎么?” 谢无渊解释:“这本笔记,完全是针对一个主考官进行分析,如果皇上换了主考官的话――” 何贺沉思片刻:“我写信问问。” 谢无渊挺好奇给何贺写的这个“三年科举,五年模拟”的人到底是谁。 刚开口,还没问,转念一想,自己好像没这个立场问这种私密的问题,毕竟谢家是御史,而这种泄露主考官的行为,绝对在御史应当弹劾的行为中排的上前三!御史的儿子打听这种事儿,就算这个儿子和御史大人关系不大好,也不排除回头御史大人就一道摺子把人给卖了。 于是,谢无渊又把嘴给闭上了。 别庄的管家忽然小跑来了书房。 管家:“主子,冯大爷在府外,说找您有事。” 何贺一愣,谢无渊也是一愣。 这要是茅皋有事儿找谢无渊,谢无渊还是信的;可要说冯文华,谢无渊虽然给冯文华支了个招,出了气,但说到底,那姑娘还是给了茅皋,冯文华平白被当了枪使,这会儿怎么还会再来找他谢无渊? 谢无渊略一思索,沉声道:“请进来吧。” 何贺本来也想出去。谢无渊一寻思冯文华对何贺那些龌蹉的心思,马上不干了,死活不让何贺跟着,何贺只当谢无渊和冯文华私下里有什么事情,不方便何贺知道,也就没再坚持出去。 大厅。 谢无渊:“冯兄别来无恙。” 冯文华一摆手:“谢兄弟别跟我来那些虚的,既然咱俩是一路人,我也就不客套什么了。” 冯文华朝背后挥了挥手,身后跟着的人立马把东西递了过来,冯文华接过来,特意在最顶层的盒子上拍了拍,“一点儿心意,恭喜谢兄弟过了童生试,”,童生试?那不是一年多前的事儿了吗?谢无渊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伸手把东西接过来,面上一肃。 冯文华没再多说什么,谢无渊留他用饭,他也没同意,笑呵呵的走了。 尼玛这都什么事儿?!谁能告诉我这是发生了什么?!谢无渊捻了捻手里多出来的纸条,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传什么字条! 又不是皇宫,怎么弄的这么神秘,跟地下接头似的。 谢无渊拎着盒子,拒绝了上来帮忙的管家,握着手里的纸条,淡定从容的进了卧室。 冯文华最后拍了拍最顶层的盒子,如果没有递给自己纸条的动作,谢无渊才不会多想,可既然有了这么一层,那保不齐最顶层的盒子里有什么,他需要检查检查。 一拆包装,谢无渊吓了一跳。 你道里面装的什么? 金银珠宝?房契别庄?不,不,不,你真是图样图森泡了。 里面是厚厚的一沓―― 哦,当然不是银票。冯文华是那么没用格调的人吗?他请谢无渊办事,送的可是别庄。 咳,里面装的是,―― 厚厚的一沓“三年科举,五年模拟”。 谢无渊仔细检查了盒子顶部,底部,就差把盒子拆了摊平用火烤、用水淋。 什么都没发现,没有夹层,没有隐蔽的字迹,什么都没有。 啧,冯文华的意思,该不会是让自己注意注意这个“三年科举,五年模拟”吧? 谢无渊随手翻了翻,前半部分,和何贺给自己的那本是完全一样的,而后面―― 谢无渊的手顿住。
第19页 何贺给的那本,后面猜的主考官是祝景,虽然不是曹阳的门生,但和曹阳来往频繁,所以谢无渊才会怀疑,皇上刚发作了曹阳,会不会把祝景给一起换了。 冯文华给的这本,后面猜的主考官是岑宇,清流一个,谢无渊瞧着岑宇的名,当下就笑了,心道,皇上果然是换了主考官。 不怪谢无渊如此肯定,岑宇这人,哪家的边都不沾,谢无渊好几次听他爹说起这人,恃才傲物,谁的帐都不买什么的,不过,谢无渊挺欣赏这人的,就沖他爹谢御史这么多年来,弹劾的大臣不在少数,却从来没抓住过岑宇的小辫子。 要么岑宇是个让人抓不着把柄的人才,要么岑宇就是个地道的清流。 谢无渊倾向第一种猜测,毕竟官场之上,哪里有真正的清流? 啧,好大一份礼,谢无渊边想便展开手里的纸条,然后,他就什么都懂了。 皇后的。 冯老丞相,皇后的人。 谢无渊当时的第一反应――怪不得当初冯家门生跟疯了似的,非要嚷嚷着给冯文华一个公道,原来皇后在后面使力吶。倒也说得过去,只要把茅皋给咬住了,茅皇贵妃的皇“字”就能摘下来了 第二反应就没这么淡定了,谢无渊转了几圈才转过来―― 简直就是卧槽啊! 冯老丞相是当朝公认的清流!清的不能再清了!你没看见,他连给儿子铺路都不肯,他的门生甚至都不认识他儿子!这种老臣,还算不上清流,那大梁就没有清流了! 结果吶,皇后的人。 对于这种情况,谢无渊只想说:皇后娘娘,受我一拜! 这第二反应一出来,谢无渊就想的没边了。 朝中势力划分,是不是要推翻重来? 谢无渊之前的推断,全是建立在冯老丞相是中立的立场,那么冯老所引荐的人,至少最初是中立的。 那么,现在既然知道冯老是皇后的人,是不是―― 如果冯老引荐的人,最初就不是中立的,而是皇后娘娘的人―― 啧啧,谢无渊不敢相信朝中到底有多少大臣是效忠皇后的,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没穿成皇子,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情,而且也用不着出谋划策,不然―― 所以,陈以柳,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说到这,谢无渊开始庆幸陈以柳没殉情了,谢无渊本来打算,如果陈以柳真的宁可自杀,也要让皇长孙上位,那谢无渊拼了这条命,也会替好友的儿子挣得那个位置。 可惜了,如果陈以柳真的殉情,谢无渊还敬她是条汉子。 现在嘛,反正谢无渊是打定主意,不趟这趟浑水了。 皇后给的纸条没说啥,就一个字“回”。 谢无渊估计是“回礼”的意思,和礼物一起送来的,不是回礼还是什么? 为了避免惹祸上身,谢无渊马上把纸条毁尸灭迹了。 想了想,还是没把那本“三年科举,五年高考”拿给何贺,不是小气什么的,也不是怕暴露冯文华和皇后的关系,主要是,谢无渊觉得他和何贺,还没近到分享彼此背后势力的地步,谢无渊和皇后之间的联繫,就跟谢无渊和太子妃之间的联繫一样,少个人知道,谢无渊就能多活上那么几天。 更何况,皇后还对谢无渊有恩来着,他不能这么恩将仇报啊。 说起来,谢无渊让三皇子捎给皇后的消息,也不过是还了皇后当年救他一次的恩情,没想到,啧,倒是上了贼船,呸呸呸,刚说了不趟这趟浑水的。 谢无渊把那本手札笔记找了个严密的地方收好,略过不提。 何贺给谢无渊布置了几篇策论,谢无渊照着写了,不过何贺布置的内容,还是照着祝景的思路来的,谢无渊抿了抿嘴,没说话,反正贤贵妃娘娘的消息,明天就传过来了,用不着他谢无渊多事儿。 果然,第二天,何贺接到飞鸽传书的时候,脸都绿了:“换主考官了。” 谢无渊眨了眨眼:“啊,谁啊?” 何贺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岑宇。” 谢无渊继续装无辜:“祝景和岑宇的阅捲风格差很大?”没很大区别啊。 何贺摇头:“不,主要是,”何贺听了一下,哭笑不得,“咳,岑宇他会挑人面试。” 谢无渊挑眉:“哦,总不会比考试更难吧。” 何贺又摇了摇头,“不,不是那个意思。” 谢无渊不解。 何贺看了他一眼,咬咬牙把话说全了:“岑宇他会挑一些刚好能上榜,刚好又不能上榜的人,尤其是那些年龄偏小的,进行某些特殊的、不可名状的面试,面试合格的,就能拿到举人的资格。” 谢无渊表示他很纯洁,他听不懂,虽然他也年龄偏小,不过―― “你怎么知道的?我一直以为他是清流来着,毕竟我爹从来没弹劾过他――” 何贺嘆了口气:“你怎么就那么迟钝呢,你不觉得,以一个大臣的身份来看,岑宇恃才傲物、目中无人、说话过分、偶尔还不上朝!上朝还顶撞皇上!这一切都实在是太过嚣张了吗?” 尼玛―― 谢无渊脑子一转,就明白了。 “所以,我爹不弹劾他,不是因为他没有把柄,是因为皇上――” 何贺点了点头,一副“你终于开窍了”的表情。 不行,我得静静,我今天三观塌的有点儿厉害。 等等―― “那他这样,”谢无渊顿了顿,决定採用何贺的措辞,“面试年龄偏小的人,皇上也不管?” 何贺摆了摆手:“一个举人罢了,也就是一千两银子的事儿,皇上哪能放在眼里。” 谢无渊内心:不,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不过,他最后还是压下了心底的疑问,窥探皇室秘闻,那可是死罪。他还没活够。 谢无渊断断续续,也练了一年的扎马步和臂力,多少也学会了拉弓,带普通的弓去狩猎场打猎是没什么问题,可绛云弓,他还是一直拉不开。 对了,说道这儿,顺风帮除了在知道谢无渊抓着尾巴,摇摇晃晃的过了童生试,送了一堆贺礼外,就没再打扰谢无渊。 谢无渊估摸着,齐于杰可能觉得出个当官的,大概“朝中有人好办事”? 时间过得很快,何贺给谢无渊调整了模板,千叮咛万嘱咐,这次可一定别摇摇晃晃,何贺今年十四岁,谢无渊十三,相比于身后有整个何家、肯定不会卡在上榜线的何贺,谢无渊似乎有大的可能被岑宇面试。 八月初八,一眨眼来了。 乡试比童生试更磨人,一共考三场,每场考三日,谢无渊还以为,一共九天就足够了,结果被何贺告知,三场考试每场都需要提前一天进入考场,也就是十二天! 童生试的时候,不用过夜的啊摔!乡试的时候居然还锁门摔!那么小的一个屋子,就那么被锁在里面啊摔! 谢无渊很愤怒! 然并卵。 考试环境很恶劣,考试题目很难。 如果不是因为答应何贺,要和他一起入朝,谢无渊真的想放下笔,马上走人啊。 八月初九为第一场,谢无渊必须八月初八就进入号舍,就是一人一间,还被反锁在里面的小黑屋,八月初九开始,《论语》抽考一篇、《中庸》抽考一篇,《大学》抽考一篇、《孟子》抽考一篇,再加上五言八韵诗一首,经义四首。 几道四书题每道都要写200字以上,4道经义题则需要写300字以上。 四书题谢无渊是没有问题,不过经义题嘛,呵呵。 谢无渊的大脑总是与旁人不同,他不能写他脑子里的理解,因为那一定是不合格的――这是经多位夫子,甚至何贺的多重研究后,得出的结论。 谢无渊自能费尽心机的琢磨,如果是何贺,这题他会怎么想,怎么做,又不敢模仿的太像,怕被判成雷同卷,也是没谁了。 十二日为第二场,照例提前一天进场,考试内容是五经,并试诏、判、表、诰一道,议论文要求300字以上。 谢无渊觉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十五日为第三场,考了5道时务策,也就是结合经学理论对当时的时事政务发表议论或者见解,简言之,策论。 谢无渊琢磨了半天,不能老模仿何贺啊! 谢无渊长这么大,就见过两个人的策论,一个是何贺,另一个就是夫子,夫子的肯定不能用啊,要是夫子的策论符合大众的审美观,夫子早就一马当先,成了举人,哪还用教书,可也不能老模仿何贺。 想来想去,谢无渊在脑海深处找到了一段跟这次题目差不多的文章,那是从冯文华给的那册“三年科举,五年模拟”里扒拉出来的一段,谢无渊闭着眼睛仔细回忆,想起一部分,就拿笔在演糙纸上默写一部分,等全部默写完毕,就开始照着题目修修改改,增增删删,换掉例子,再换掉语言,换的面目全非,确定再也没人认得出来之后,谢无渊满意的放下手里的毛笔,吃掉最后一个核桃苏,交捲走人。 谢无渊交卷的时候,岑宇正好出来熘达,上上下下打量谢无渊好几次,顺手还拿了谢无渊的卷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次,倒是没说什么,就是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 谢无渊被他看的浑身发毛,甭管岑宇是遗憾自己肯定没考上,还是遗憾自己肯定能考上,反正岑宇肯定是遗憾不能对谢无渊下手就是了。 谢无渊一熘烟的跑了,就像灰太狼跟在他身后嗷嗷追他似的。 岑宇瞧着谢无渊那样儿,忍不住笑了,摇摇头,又去别的号舍转了几圈,回内堂了。 谢无渊交卷没多久,何贺也交捲走人。 茶盏今天一早就等在门口,刚把谢无渊接到马车上,就瞧见何贺了,立马凑上去,问谢无渊:“少爷,何公子也出来了,要不要打个招唿?” 谢无渊笑道:“他家马车不是在那么?” 茶盏“哦”了一声,心道,少爷你不能用完就丢啊,何家少爷好歹也帮你复习了这么长时间,考不考得上的,总得说声谢谢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能回京了,我已哭瞎在厕所,天知道,我早就想写,时光如梭,白驹过隙,三年的时间过去了,谢无渊回到了京城=。= 啦啦啦啦啦,回了京城,三皇子能认出当时的那人吗?嘿嘿嘿,请脑补#水晶鞋和三位少爷都不一样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你什么时候回去? 何贺最后还是上了谢无渊的马车。 何贺:“考的怎么样?” 谢无渊不怎么在意的揽过何贺:“还成吧,考不上大不了花一千两捐一个呗。” 何贺白了谢无渊一眼:“你对得起我这一年花在你身上的功夫么?” 谢无渊笑着亲了何贺一口:“这话说的,要不是因为你,我能参加科举考试?” 何贺无奈的摇头:“你什么时候回去?” 谢无渊:“放榜以后吧,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何贺想到谢家那堆乌烟瘴气的事儿,“嗯,那就在南淮多呆几天,我还能顺便给你补补会试的模板。”
第20页 谢无渊扶额:“哥,你放过我吧。” 何贺:“不容易啊,这么多年,第一次听你喊我哥,来,再喊一声听听。” “哥,哥,哥,哥……”谢无渊来了劲,“哥,咱跑马呗;哥,咱打猎呗;哥,咱――” 谢无渊这人嚣张的很,难的做低伏小一次,说实在的,何贺想不心软都不行,又一琢磨,反正回京以后有的是时间学习,现在刚考完乡试,适当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的,索性就由着谢无渊了。 谢无渊在南淮呆了没几天,就嚷嚷着没意思,非拽着何贺一起出去,从考完到放榜前,差不多四个月的时间,两人转遍了大半个江南,每到一个地方,谢无渊最感兴趣的一定是卖甜点的地方,何贺怀疑谢无渊是不是曾经立志,要吃遍天下所有的核桃苏。 乡试成绩出来的时候,何贺正在指导谢无渊拉弓。 茶盏一边嚷嚷着,一边跑过来:“中了中了!” 谢无渊放出手中的箭,头都没回的问:“第几?” 茶盏一瘪嘴,“少爷您最后一名,”谢无渊手一抖,鹊翎箭歪歪斜斜的掉在地上,“什么?!” 何贺也惊疑不定,和谢无渊对视一眼,谢无渊十分确定的摇头。 岑宇没找谢无渊面试,这是十分确定的事情,谢无渊还以为自己中不了,或者中了,但隔着上榜线差很多,没想到结果下来竟然是最后一名,那到底是为什么,岑宇没对谢无渊下手? 谢无渊没漏掉岑宇当初眼里的遗憾,如果不是因为谢无渊自己的原因,难道是有谁对岑宇说过什么? 可是,岑宇不是皇上的人吗? 如果皇上的枕边人都不是皇上的人―― 谢无渊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心道,皇宫可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最后还是何贺先拍拍谢无渊的肩膀:“中了就好,别想那么多。” 谢无渊“嗯”了一声,又问道:“何二少第几?” 茶盏上前一步,表情十分欢快:“榜首!” “嘿!”谢无渊给了茶盏一个爆栗,他非常怀疑茶盏这厮是何贺的小厮,还是自己的小厮,“为什么报我成绩的时候,就瘪嘴,报何二少成绩的时候,就那么欢天喜地,仔细你的皮!” 何贺笑着打赏茶盏十两银子,茶盏忙不迭的谢了,一主一仆俩人都没有搭理谢无渊的意思,谢无渊恨恨的拉满弓,鹊翎箭“嗖”的一声,正中靶心! 哼! 乡试成绩出来后,谢无渊和何贺再想留在南淮,也没什么藉口了,只能乖乖收拾东西,准备回京。 何贺临走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跟谢无渊说:“谢无海进宫做了三皇子的伴读,这事儿你应该知道吧?” 谢无渊愣了一下,“谢家不是多年前就没有进宫伴读的机会了?” 何贺回身,坐到谢无渊对面,眉头皱的很深:“我还以为是你谋划的。” 谢无渊摇头:“我他娘的嫌命长啊,给皇子伴读,送庶子去?!” 何贺也陷入沉思:“我以为是你想走伴读入朝的路子,结果被谢无海截了胡,现在看来,难道是二夫人的手段?” “怎么可能,”谢无渊冷笑一声,“我娘的手都没那么长,她一个陪嫁丫鬟,怎么可能管到宫里去?!” 谢无渊琢磨半天,总觉得这事儿是祸,不是福,保不齐就是皇上想法拿他们谢家开刀,毕竟丹书铁券在谢家书房里搁着吶,半晌,谢无渊缓缓开口:“知道是谁提的吗?” 何贺皱眉回忆许久:“南淮盐政使。” “南淮盐政使?”谢无渊喃喃重复,“那不是皇上的心腹?难道,皇上真的想拿谢家开刀?” 何贺摇头:“我看不像,前几天,谢无海教唆三皇子逃学,皇上也没趁机发作啊。” 谢无渊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所以来,只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也不怪谢无渊想不到,他早把船上那个男孩儿忘在脑后了。 对谢无渊来说,那个男孩儿就是一个很合他胃口的小孩,自然不会花那个心思去记。 再说了,谢无渊当时只是临时起意,看三皇子可怜,这才让三皇子背了那份名单,并没有再额外谋划什么,所以也没往心里去。 皇宫 三皇子挨了板子,躺在床上,趴头问谢无海:“你们家只有兄弟三个吗?” 谢无海点头“我大哥文采很好,可惜没能带殿下出去,不然我们可以去找我大哥,这样夫子布置的作业,我们就不怕了。” 三皇子在心里默默盘算,谢无海两年前十三岁,他大哥,应该不像三十多岁的样子,谢御史今年才四十刚出头,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孩子。 难道是旁系的,私生子什么的? 皇后当初不是说了句“谢家真是白瞎了这么一条好苗子”吗? 三皇子又问道:“嗯,你们家有没有再大一点儿的旁支什么的?” 谢无海眼珠子熘熘的转了一圈:“我们家没有,不过我娘亲家里有不少。” “嗯?”三皇子来了兴致,“给我介绍介绍?” 谢无海开始一个一个的介绍谢二夫人家的各个亲戚,就盼着三皇子对哪个感兴趣,给安排个职位什么的,不指望县令这种能管一方的,皇子身边的侍卫什么的,就很不错。 三皇子皱着眉头听完,没有一个符合他印象里那个人的。 这两年,三皇子不是没找过人,可看过他画像的鬼们,都一致的摇头,说来宫里的王公大臣、皇孙贵胄,都没有这么一号人,三皇子只能把目光放到谢家身上。 前几天,谢无海说带三皇子去找他大哥,三皇子略微想了想,就同意了,结果被皇上在宫门口逮了个正着,三皇子这才知道,原来是二皇子给谢无海下的套,谢无海这个没脑子的,连想都没想就钻进去了,连带着自己受罚。 绯贺枫吹了吹写好的作业,大摇大摆的过来取笑谢无海:“瞧瞧你笨的,写个作业,还得找你哥哥帮忙。” 三皇子暗中白了绯贺枫一眼,绯贺枫假装没看见,反正绯贺枫瞧谢无海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绯贺枫是真的想不明白,三皇子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伴读,伴读的活儿,什么都不会干,成天就知道趁机在三皇子面前谄媚,还顺便举荐他娘家那些兄弟。 要是这谢无海的娘家是个靠谱的娘家,绯贺枫还不能这么生气,结果一查下去,谢无海说的那些人,没有一个能用的,全是僕役杂役,最好的,就是个普通农户,这种人,三皇子要来何用?! 阉了当太监都嫌脏了三皇子的宫殿。 范景辉这会儿也从外面回来,先是招唿殿里的宫女太监给三皇子换了药,然后把今天书房里夫子布置的作业一一说了,放下范景辉早就做完了的那两份,开始着手写第三份。 范景辉的性子,没有绯贺枫那么张扬,也没绯贺枫那么较真,范景辉属于那种不紧不慢 ,平常你留意不到他,但关键时刻,总是能挑大樑的。 三皇子挑的这两个伴读,恰好互补,从脾性到擅长的领域,一个进攻,一个防守。 三皇子挑人前,是经过严密排查的,皇上每年会宴请群臣,可以带上孩子,宫里的鬼们也因此见过不少臣子的孩子,三皇子根据各个宫殿的鬼们反映上来的情况,勾画了好几个合适的伴读,去掉参杂着各个宫殿势力的,剩下几个当中,挑了这么两个,彼此互不认识,父辈不扎眼,也不是完全使不上力的伴读。 范景辉的父亲,是一品大学士,要非说有什么特别擅长的事情,那就是文章作的名满天下,所以范大学士虽然官居一品,却很少有人去拉拢他,一没权势,二没本事,没那个利用价值。 三皇子从冯文华的案子里,看到了冯老丞相门生的力量,三皇子迅速发现了一品大学士的作用,别的不说,制造舆论是一等一的高手。一品大学士身后站着的,可是全天下的文人墨客,虽然没有将军元帅什么的好用,可总归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可惜的是,太子妃、贤贵妃、茅贵妃乃至皇后,都太过重视兵权,而轻视文臣的力量,或许她们当中有人注意过一品大学士这个位置,却觉的得不偿失,懒得下手。 绯贺枫的父亲,是工部尚书,吏户礼兵刑工,从排名就能看出来,工部是最低的职务。虽说工部负责的是各个地方的基础建设,兴修水利,建设行宫,大兴土木什么的。没什么技术含量,也没什么权利,自然没人拉拢。 三皇子选上绯贺枫,跟绯贺枫的工部尚书父亲,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三皇子就是喜欢绯贺枫的脾性,张扬任性,想说啥就说啥,总有股积极向上的冲劲。 三皇子小时候就特别憋闷,长大了,好不容易开朗些,又被接回皇宫,只能继续憋闷,三皇子挺喜欢看人嚣张的样子,特别是两年前之后,更像入了魔一样,平常也能看的出来,三皇子和绯贺枫更亲近些,绯贺枫也更嚣张些,不过范景辉不在乎这个,三皇子愿意宠着谁,和他这个伴读是没关系的,只要三皇子平平安安的从九岁长到十二岁,封了王,给了封地,他范景辉就能跟三皇子说“拜拜”咯。 谢无海被绯贺枫赶走,三皇子又和绯贺枫说了会儿话,这才歇下。 谢府。 谢无渊带着举人的身份回府,谢家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全都表示了“少爷终于改邪归正了,真是老天保佑”的心情,把谢无渊给烦的,恨不得一直呆在南淮。 吃完饭,谢父把谢无渊叫到书房,语重心长的拍着谢无渊的肩膀嘆道:“无渊啊,要是早知道你这么上进,当初就该让你进宫伴读的。” 谢无渊心道,别,您可千万别。 谢父又道:“你那个二哥,天天在宫里惹祸,唉――” 谢无渊心道,不一定是惹祸,没准是给三皇子背锅,三皇子的伴读,能好了就怪了。 谢无渊一直不说话,谢父还以为谢无渊对差点被逐出家门有意见,又叨叨了半天,才把谢无渊放回去。 谢无渊一转身,就去找他娘谢夫人去了。 谢夫人的身子已经将养的差不多,不再天天躺在床上,这会儿看见谢无渊过来,把人拉到身边坐下,拍着谢无渊的手:“我听茶宴说,你能中举,多亏了何家二公子,我这边拟了单子,改天你得了空,带着东西往何府走一遭吧。” 谢无渊嘴角抽了抽,原以为府里就茶盏一个吶,没想到还有茶宴。 谢夫人又说了些体己话,谢无渊一一听了,最后开口问道:“娘,你知道二哥去伴读的事儿是怎么回事吗?” 谢夫人摇了摇头,只道:“总归不会是坏事。” 谢无渊嘆了口气,也只能作罢。 谢无渊带着礼物去何家道谢,按下不提。 只说,谢无渊在家呆了没几天,就被他爹谢御史给提熘到文史馆复习去了,谢无渊那个难过啊,都快哭了!
第21页 让不让人活了!连着考三年啊!我都复习两年多了!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啊! 文史馆是整理史料资料的地方,谢御史在隔壁办公,谢无渊只能认命的在他爹眼皮底下背模板,背策论,谢父还特意把谢父当年会考前后做的策论翻出来,给谢无渊当参考。 谢无渊眼睛都亮了,他既然答应过何贺三年之后要和何贺一起入朝,就会做到,这会儿能拿到谢父当年的策论,简直是大喜过望。 谢父和曹阳是同一年的进士及第,曹阳是榜眼,谢父是状元。不过因为谢父姓谢,这辈子就只能做御史,与旁的无缘了。 这可是最符合大众审美的策论啊,谢无渊发誓,他要把谢父的策论背上个四五十遍,他就不信这样会试还不过。 谢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把谢无江的策论拿给谢无渊,因为谢无江当年虽然会试也过了,但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三甲,同进士出身。算不上特别好的参考。 谢无海成了皇子的伴读,用不着科举考试,自然也就没有策论。 自从谢无渊被抓到文史馆复习之后,何贺没几天也跟来了。 得,文史馆占了御史的地盘,没人敢说;何家背后站着个老太太,更没人敢说。 谢无渊和何贺两个人,就这么鸠占鹊巢,呆在文史馆准备明年的科举。 何贺照旧给谢无渊指导,谢无渊这次倒没让,只说让何贺自己复习自己的,不用管他。 何贺一开始不肯,谢无渊却说,如果何贺再坚持,他索性回谢府。 何贺拗不过谢无渊,只能应了,不过还是坚持检查谢无渊的策论,圈出写的好的地方,然后给谢无渊逐一讲解。 二人回京后,见面的机会不少,私下相处的机会却不多,这会儿,何贺拿着谢无渊策论的手,正好碰到了谢无渊伸出来的手,二人一时都有些怔愣,谢无渊和何贺不是没有牵过手,只是这段时间内除了眼神交汇,几乎没有任何触碰,让这次的偶然变得分外勾人心弦。 谢无渊和何贺都忍不住勾了唇角,二人相视一笑,默契和暧昧,同时飘散在静谧的书房。 何贺讲的很细,生怕谢无渊听不明白。 谢无渊听的很认真,他不希望何贺在自己身上花费太多的时候,何贺的文采,足以拿到一甲的进士及第。 谢无渊进步很快,这点是谢父说的,谢父偶尔布置题目给谢无渊,谢无渊总是能从谢父哪里拿到一个“还可以”,谢父没说,谢无渊却知道,这是“优秀”的意思,不由有些洋洋得意,这可是何贺倾心栽培的结果,颇有谢父表扬的不是谢无渊,而是何贺,心上人被父亲认可的自豪。 ☆、不就一场破考试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谢无渊和何贺也不是每天都困在文史馆,文武百官休沐的日子,他们也跟着放假。 五天一次,谢无渊有时候窝在家里,有时候练练拉弓,有时候看看早前谢家祖先留下的布阵手札什么的,健康值上了不少。偶尔也扔个骰子,随便玩玩,他不扔骰子的时候,系统总是在他耳边叨叨个不停,谢无渊真是烦的不行,就随手扔几个,不管扔了几,都不往心里去,也没发生什么值得说一说的大事儿。 这天正好是花灯节,咳,就是那种专门为少男少女们准备的节日,谢无渊一早跟家里打了招唿,独自一人去了坊市。 谢父谢母从公帐上给谢无渊支了一百两银子,嘱咐他好好玩,花灯节嘛,孩子大了,瞧上哪家小姑娘,不方便说话,只能趁着花灯节互相看两眼,也是情有可原。做学问又不差在这一天。 谢无渊可不知道谢父谢母正琢磨着小儿子也这么大了,该寻思结亲对象了,他这会儿正在一早约好的地方,等何贺。 这种和七夕差不多的节日,当然要和何贺一起过。 “卖花灯咧,有缘千里来相会的花灯咧――”对面有一个卖花灯的小贩,手里拿了若干种不一样的灯笼,谢无渊打眼一瞅,瞧上一个梨花绢底桃花木风吹竹林的灯笼。 何贺出身清贵,尤其喜欢竹子这种清高的植物,何贺的衣服,大多都绣的成片的竹子,谢无渊一瞧见风吹竹林的灯笼,马上想起何贺有一件雨打竹林的袍子,挺衬的。 当下掏钱买了下来,小贩做了一笔大买卖,附带几句恭维话:“公子品性高洁,这竹子最衬您了!” 衬我?!谢无渊笑着接灯笼,对小贩的谄媚不置可否,继续站在一旁等人。 谢无渊今天穿的很随意,事实上,他每天都穿的很随意。 茶韵知道今天花灯节,亲自盯着谢无渊换上的,茶韵特意给谢无渊准备的一整套,处处都透着低调奢华的味道,生怕何贺何二少在穿着上继续挑刺,惹自家主子不痛快。 来来往往的人群,瞧着谢无渊,一袭暗黑色的华袍,一盏浅色风吹竹林灯笼,颇有几分“豪门公子会千金”的阵仗,不少姑娘一边偷偷回头瞄谢无渊,一边在心里暗自嘀咕,也不知是哪家千金,如此有福气,竟能得这么一位霸气侧漏的公子哥青睐。 没一会儿,一个十岁上下的男孩儿凑上前来,大大咧咧的问谢无渊:“我家公子想买你的灯笼,出个价吧!” 谢无渊笑着摇头:“我留着送人的,不卖。” 男孩儿不依不饶:“反正都是送人,你再随便挑一个呗,我们替你出钱!” 谢无渊失笑:“多少钱我都不卖,我送的是心上人,你瞧,他已经来了。” 男孩儿还想说什么,瞧见谢无渊指的位置,遥遥的走来了何家二公子,立马窜进人堆,不见了。 倒是也巧,何贺来的时候,手里也拎着一个灯笼,灯笼上画着一个小孩儿,攥着一块咬了一口的核桃苏,吆五喝六的,很嚣张,。 谢无渊一瞧,就知道何贺这是特意买给他的。 谢无渊从何贺手里接过花灯,换到左手,右手在袍子掩盖下,扣住了何贺的手,笑道:“你这是照着我画的吧,这么像!” 何贺动了动被扣住的手,与谢无渊十指交错,他很淡定的“嗯”了一声,“我下午出门,看见一家灯笼店,招牌上说可以订做,我就多留了一会儿,给他们画了张画像,结果来晚了。” 谢无渊举起灯笼来仔细打量,“啧啧”称奇:“我还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小时候就这么霸气啊!” 何贺偏过头来,看他:“你还以为你很和善吶,我都数不清让你整哭过多少次了。” “小时候不懂事,”谢无渊干咳一声,压低声音,“我保证,以后只让你在床上哭。” 何贺让谢无渊弄的尴尬,接过谢无渊手里的花灯,细细瞧了,从梨花绢,桃花木,到绣工,无一不是做工精良,何贺笑道,“你倒是知道我喜欢什么。” “当然知道,”谢无渊压晃了晃二人牵着的手,凑到何贺耳边,低声来了句,“你喜欢我。” 何贺红了脸,二人一路走,一路逛,完全没觉察到身后跟了三条小尾巴。 三皇子今天终于逮到机会出宫,带着绯贺枫、范景辉两个伴读,偷熘到坊市,他老早就瞧上了那盏梨花绢桃花木苏绣的风吹竹林灯笼,等了半天,绯贺枫家的小厮和范景辉家的小厮终于凑够了钱,可就慢了那么一小会儿,灯笼就被一个十五六岁的黑袍少年买走了!买走了!! 明明是自己先来的,可恶! 三皇子暗嘆一口气,在宫内,抢不到自己想要的!出了宫,竟然还抢不到! 绯贺枫一看三皇子嘆气,立马上前一步,想要跟谢无渊买下那盏灯笼,范景辉没说话,三皇子也没制止,绯贺枫难的能照着自己的心意来一次,可惜,谢无渊不卖。 绯贺枫不认识谢无渊,可他认识何贺,何贺来的时候,绯贺枫也不管灯笼不灯笼的,立马撒丫子熘了。 如果被何二爷逮到三皇子的伴读陪三皇子熘出宫来玩,他绯贺枫不挨板子才怪! 三皇子也是瞧见何贺吓的不行,本来想走的,可看见那个黑袍少年凑到何贺耳边低声调侃的样子,竟不由想起三年前那人坏笑的模样。 可,分明不是一个人啊。 三皇子咬了咬唇,游移不定。 这个少年,顶了天十八岁,怎么可能是当年那个三十岁的人? 嗯,不是。 三皇子努力说服自己离开,被何家的人抓住把柄,可不是好玩的,可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带着绯贺枫和范景辉跟在黑袍少年和何贺身后了。 看那少年替何贺把被风吹起的鬓髮别到耳后,替何贺接过手中的灯笼;何贺随意瞧路边摊一眼,黑袍少年便立刻买了东西来―― 三皇子又带着绯贺枫和范景辉跟了半天,一直把人跟到何府门口,看着黑袍少年在乌漆墨黑的胡同里和何贺接吻,然后目送何贺回府。 绯贺枫早就惊掉了下巴,要不是范景辉死死捂住绯贺枫的嘴,绯贺枫早就嚷嚷起来,被何贺和那少年逮个正着了。 三皇子又偷偷摸摸的继续跟下去,范景辉不耐的翻了个白眼,心道,不就是个破灯笼吗,回去让绯贺枫找工部的工人,给三皇子做他十个八个的,省的弄的跟贼似的。 那黑袍少年拿着那盏画着核桃苏和小孩儿的灯笼,七拾俗的,三皇子好几次差点跟丢,还有几次一度以为被发现了,最后都是虚惊一场。 三皇子是打定主意跟到底了。 一直把人跟到谢府。 三皇子努力用牙咬住自己的手,才能保证不会喊出声来。 谢府的! 三皇子内心雀跃,恨不得马上跑过去,问他记不记得三年前的画舫!记不记的那三条人生格言!记不记的那个能见鬼的男孩儿―― 可终究碍于身边有旁人,只能压下这份突如其来的悸动,在心里刻画下黑袍少年的模样,招手示意两个伴读该回宫了。 绯贺枫回宫之后,一直嚷嚷个不停:“天吶,何家这么大一个把柄!”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名,“这么大一个啊!” 三皇子一会儿笑,一会嘆气,压根没空理绯贺枫。 范景辉真是给这两个神经病跪了,当今圣上不也有男宠么?!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又不是抓着何贵妃偷人! 和何贺在一起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谢无渊还没怎么觉出来吶,会试一眨眼就到了。 谢无渊直到提前一天入场,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用了三年的时间,凭自己的本事,从白身考到了会试。 如果这次会试过了,那他就真的是应了当初何贺说的那句戏言“加冠礼正好和放榜一起,多带劲儿啊!”,想到这儿,谢无渊不由笑了,如果他真的过了会试,那酒肆茶馆又要开始讲“十五年前的传奇故事”了,话本的名字就叫什么来着――哦,对――《从混混到丞相》。 谢无渊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袋里晃出去。开始认真答题。 会试的内容和乡试一样,十二天,三场。第一场仍旧没有多大难度,无非是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孟子》抽查三篇,做诗词歌赋任一一首,主要是考默写与文学底蕴。
第22页 谢无渊很快答完题,交了卷子。 然而,从第二场起,题目变的有针对性,也更加主观,就连原本简简单单的经书解析,都上了不少层次,谢无渊很难提笔作答,他实在是拿不准到底是要“懦弱”还是“冒进”,一直犹犹豫豫。 直到号舍外传来最后三个时辰的报时时,谢无渊才随便写了点似是而非的观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谢无渊这会儿已经没有闲情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他开始变的紧张,害怕何贺和谢父这一年来的时候,在自己身上白费了功夫,害怕自己答不好,让二人失望。 谢无渊在第二场的表现,明显影响到了他答第三场的心情。 三场考试的比重是一比三比六,也就是说,其实第三场的策论才是重中之重,第二次答得好不好,起不了关键作用。谢无渊在第二场的失利,压根没有他想像的那么严重。 可惜的是,谢无渊这几天压力一直很大,考前谢父谢母的鼓励,更是让他给自己暗自施压,谢无渊这辈子做了十二年的纨绔子弟,第一次得父母正眼相待,一心想着做的好点儿,再好点儿,谢无渊自己都没觉察出来,心理负担就已经超出他所能承担的正常水平了。 第三场考试的时候,谢无渊看了策论的题目,当场就呆住了。 冷汗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心里发憷,头皮发麻,这个题目他做过,谢父给他讲过一遍,何贺又给他讲过一遍,可该死的,他忘记了! 谢无渊甚至忘了最开始写的是什么,脑子里乱的很,一会儿浮现谢父眉头紧皱“这里写的不好,太冒进了,”一会儿又浮现何贺低声轻语“那里要改一下”,谢父和何贺轮番出现在谢无渊脑子里,谢无渊觉得自己要炸了! 系统磨磨蹭蹭的出来,吞吞吐吐:“宿主,你需要冷静,监测数据显示,你正处于崩溃边缘,请宿主镇静。” 有的时候,越着急,越想不起来,谢无渊正处在这样一个境况。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谢无渊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等待学子的同窗,他明明白白的知道,这一场自己过不了。 再加上第二场,这次会试,无论如何,自己都是要挂了的。 候在门外的谢家小厮赶忙围上来,帮忙拿篮子、衣服什么的,茶盏远远的瞧见谢无渊脸色不好,马上支了一旁的另一个小厮回府,把消息传给谢老爷。 谢无渊出来的时候,何贺还没出来,谢无渊也没等他,直接吩咐车夫回府。 谢老爷早前听了小厮的传话,没说谢无渊什么,只道是好好休息,今年不行,还有三年后,不着急。 谢无渊走后,谢父才重重嘆了口气:“早知道,我就不该逼他。是我弄砸了啊。” 谢夫人安慰他:“没事,无渊才十五岁,还没加冠吶,不着急。” 二夫人也忙着搭话:“无渊可比无江厉害多了,无江那会儿,乡试还考了两次吶。” 谢老爷看了二夫人一眼,又嘆了口气,心道,这能比吗?谢无渊从戒了赌到童生试,才半个月;从童生试到乡试,也不过一年!如果不是因为压力过大,怎么可能挂在会试上?!怎么可能挂在有了题目的会试上啊?! 谢家“无”字辈一共三个儿子,谢无江从小就学,学了这么久,也不过是个三甲的同进士出身;谢无海进了宫,不可能再担任御史;只有谢无渊一个,虽然小时候不学好,但这会儿,三年的时间拿下举人,原本有望再进一步,谢无渊最开始的那篇策论,谢父看过,优秀稍微往下一些,绝对及格线以上,也就是说,只要前两场不交白卷,谢无渊根本就不可能会挂在这次会试上! 是自己搞砸了啊!要不是自己那么心急,也不至于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真是糟蹋了娘娘的一片心意啊! 谢老爷摇摇头,拄着拐杖往书房走,罢了罢了,左右跟着谁都是谢无渊自己的造化,随他去吧。 何贺一出来,就蹿到谢府来找谢无渊,还得意洋洋的邀功:“怎么样?题目熟悉吧?” 谢无渊坐在椅子上,拉过站在他身前的何贺,把头埋在何贺的腰间,苦笑一声:“我当时懵了,脑子一片空白,只记的这题做过,不记的怎么做了。” 何贺显然没想到谢无渊会出这种状况,脸上的色迅速退去,茫然自语:“不,是我的错,我该听二姐的话,不该自作主张的。” 谢无渊脑子乱的很,根本没听清何贺说了什么,只觉的很挫败,又拉着何贺说了半晌的话,心里多少舒服了些,松开何贺,凑过去讨了个长吻。 何贺压抑不住的喘息,缓解了谢无渊的焦躁不安,又过了一个时辰,谢无渊才依依不捨的把人送出门,看着何贺上了马车,笑着道别。 谢无渊回屋,长长嘆了口气。 茶韵上来劝他:“主子,不过三年,哎,不就是个三甲吗,不考也一样的!” 谢无渊这才有了点儿发自内心的笑模样,“茶韵啊,说来说去,还是你拿我最好。” 茶韵给谢无渊放下帷帐,脱了靴子,这才抱怨道:“得了吧,用的着我的时候,我就是最好的,用不着的时候,就拿我撒气。” 谢无渊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髮:“你还生我的气吶,这都多久了。” 茶韵看谢无渊不那么烦了,也放下心了,这一年来,谢父对谢无渊期望有多大,她全看在眼里,就连谢母,有时候也不自觉的给谢无渊施加压力,茶韵本想着谢无渊和何贺独处的时候,会不会好些,可等她瞧见二人独处的模式,只觉这哪里是恋人,分明是夫子和学生。 可她一个丫鬟,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法子给谢无渊减压,也只能干着急。 茶韵给谢无渊盖上薄被,还在安慰谢无渊,“不就一场破考试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无渊笑着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皇子:是他!是他!就是他!可他旁边的竟然是何二少!他难道是何贵妃的人?!是吗,不是吗? 范景辉:mdzz 谢无渊:好烦啊好烦啊好烦啊!说好的话本吶,说好的从混混到丞相吶,作者你拿错剧本了! ☆、谁说考不上就不能当官的? 又过了三天。 谢无渊站在卧室的小书房前,瞅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会试没考上这件事,不是没有办法,不过谢无渊一直不想用。 上好的金笺纸平摊在桌面,蘸满墨水的笔尖高悬在半空,迟迟不肯落下,滴落一大滴的墨汁,迅速占据整张信纸,谢无渊不耐烦的放下笔,把纸揉成一团,扔在一旁。 陈以柳前几天又用军中特供的信鸽传了一封信,谢无渊解下信纸,心中暗嘆,这丫的怎么就不知道收敛点儿吶,军中特供的信鸽,拿来给太子妃传信,这把柄一旦被揪住,太子妃和陈家都得玩完。 太子妃的信里倒是没说别的,只是隐晦的提了句“前些日子,你帮我拨开迷雾,看清了真相,现在嘛,本宫心情好,你要是有解决不了的事儿,可以来找我,我肯定帮忙”。 科举考试,招揽人才的当口,谢无渊收到这样的一封信,太子妃口中“解决不了的事儿”,可想而知,除了帮谢无渊徇私舞弊,改卷子提分数,还能有什么意思? 太子妃说这话,一点儿都不虚。 大梁朝的科考,歷来是礼部负责一年,吏部负责一年。 今年恰好轮到礼部,而礼部尚书沈瑞,是太子一派的领头人。 吏部尚书一直都是皇上的心腹,而礼部,早被皇上划给太子练手了,一来是练练对其他国家的外交,二来,也是方便太子早些接触祭祀科举,笼络人才。这点上,礼部、吏部分的清楚,去年的三甲归了皇上,今年的三甲,就归太子。 今科的所有上榜之人,都是皇上为太子选拔的人才,而今太子虽然不在了,可皇上并没有改变吏部、礼部轮流掌管科举之事。 太子艉笕年,这是第一次会试,皇上仍旧点了沈瑞做主考官,礼部的侍郎做副主考官,摆明了今科的人才还是皇长孙的,也因为皇上的这个举动,不少游移不定的太子派开始态度明确的支持皇长孙,也有不少中立的官员开始暗戳戳的站皇长孙的队。 皇上的态度很明确,今科的人才,还是你们的,你们随便选,朕不管。这种情形下,沈瑞在今科破格提一个人上榜,没什么大不了的,既落不了别人把柄,也没人敢说闲话。 太子妃敢写这封信,谢无渊可不敢接。 谢无渊非但不敢接,他还不敢应,也不敢用。 太子妃的意思,摆明了是拉拢谢无渊,谢无渊如果应了,可就彻底绑在皇长孙的船上了。 说实在的,谢无渊以前就不看好太子妃能赢,如果只有皇长孙一个,还好说,不管怎么样,太子为皇上挡箭,不治身亡,单凭这点,皇上就一定会对皇长孙疼爱有加;可偏偏,太子妃不是等闲之人,皇后和太子妃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太子妃想上位,就不能越过皇后去。 皇后也不是那种能放权的人,这两个女人之间必有一场恶斗。 谢无渊原本觉得,皇后当年是远嫁,娘家使不上力,而陈以柳怎么说,也是大梁的人,陈将军更是一方大将,太子妃虽说手段嫩了点儿,也未必就比不上皇后,二人相斗,大约也就是五五开,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后来吧,冯文华来了那么一趟,谢无渊之前做的推测就全被推翻,既然冯老丞相是皇后的人,那皇后与太子妃这一局,只怕是皇后单方面的完全的碾压陈以柳。 谢无渊就更不看好她了,再加上陈以柳野心太大,能力却没有那么多,这人情啊,谢无渊非但不想要、不想用,更想躲的远远的。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嘛,小人也一样。 今年科举沈瑞总负责,给谢无渊一个上榜的最低分,不难办。可谢无渊实在觉得这是一笔赔本的买卖。 谢无渊犹豫再三,放下笔,又提起来,脑海里天人交战,一边是“太子妃此局必输”,另一边是何贺那句“我希望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谢无渊咬了咬牙,心道,就算被绑到太子妃船上,也未必没有脱身的办法。入朝为官都走到这一步了,没道理再让何贺等三年。 谢无渊提笔,刚落了个称谓,窗外一只信鸽就“扑棱”着翅膀飞进来,乖乖的呆在谢无渊一旁的笔架上,不动也不叫。 谢无渊斜眼看去,白羽红纹,日行万里,千金难求,是顺风帮的信鸽。 安静了三年多,谢无渊还以为顺风帮都把他这个压寨军师给忘了,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吶,这会儿会试刚结束,就迫不及待的来找人了?! 谢无渊怀着满肚子的愤恨解下信鸽腿上的信纸,信鸽被谢无渊的深仇大恨吓的,马上“扑棱”着翅膀又飞走了。 “如果让我知道,是什么不重要的事儿,我一定――”谢无渊咬牙切齿的话说到一半,就不得不停下,因为他发现,纸上的东西,正好解救了他现在的窘境。
第23页 “大梁朝每次科举排名,前三后六,空。” 前三,便是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空出来给皇上钦定――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识,可这后六空出来,又是什么说法? 谢无渊继续看下去。 “六位尚书每位可以选一位顺眼的,直接入六部。只要参加会试,并且文章不是一塌煳涂,得了尚书眼缘,都可以。” 竟还有这种说法?! 谢无渊皱眉,他在京城也生活了十年,竟从未听说过,这是真的,还是诳他的? 系统不屑:“你每天都往赌坊拱,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 谢无渊一想,随即便释然了。 倒也是,这十年,他从坊间听来的传说不少,也获益良多,不过,即便真的有这种“空前三后六”的规矩,坊间的人也不可能知道。 谢无渊继续看下去。 信的后面还细心的附了六部尚书的喜好。 “礼部尚书沈瑞,喜丹青,尤喜山水丹青。” 这倒是真的,谢无渊想起陈以柳刚入宫的时候,还飞鸽传书问自己,怎么讨好太子手下的第一谋士――沈瑞,谢无渊当时还特意搬着马扎去打听了一圈,沈瑞别的爱好没有,就是特别喜欢山水画,留白的越大,他就越喜欢,也不知道什么毛病。 既然有别的选择,那肯定不选沈瑞啊。谢无渊摇头,太子妃站到最后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别看现在风平浪静,一旦皇后、贤贵妃、太子妃三个联手扳倒了茅贵妃,这种短暂的平衡马上就会被打破,皇后未必会直接对上太子妃,贤贵妃却是一定要先拿太子妃开刀的。 太子妃手里的资源不多,对上贤贵妃,完全没有胜算。 他还是比较看好何家的那个四皇子,就算不能名正言顺的即位,只要长公主还健在,她的皇室号召力就在,哪怕四皇子再不济,贤贵妃还能倾何家之力起兵谋反,只要长公主随便压一压,比如“四皇子皇室血脉最为纯正”什么的,皇室中哪里还会有反对的声音,四皇子完完全全可以顺顺利利的登基为帝。 何况,目前来看,皇后和贤贵妃的联盟,牢靠的很。 “户部尚书施成白,珍珠翡翠白玉汤,招财进宝最美好。” 谢无渊笑了,想必这施成白是个爱财如命的。 也不知道是谁写的纸条,“招财进宝最美好”这不摆明了施成白和他们顺风帮有瓜葛,私下让了不少买卖给顺风帮吗? 呵,珍珠翡翠白玉汤,也真是敢写。为了买通这个负责全国财政的户部尚书,没少塞银子吧? “刑部尚书孔博远,多年资料显示,他只喜欢能破案的,这个不予考虑。” 啧,刑部,还不如子承父业,去当御史吶,御史好歹只要承受皇上一个人的怒火,刑部承受的,可是全天下的怒火。 “吏部尚书,空缺,石跃今暂代,喜好不可捉摸,大约是盯着脚丫子看。” 石跃今,石跃今啊,谢无渊念叨了两声,这个倒是不错,传言石跃今和皇上是铁打的交情,皇上还是王爷那会儿,二人的私交就很不错,石跃今应当算的上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靠他进了六部,别的不说,肯定是不用被迫站队的,再者来说,吏部这个地儿不错,安排别人干活的,跟组织部似的,他谢无渊喜欢。 “兵部尚书赵元魁,喜好兵器,精通行军布阵者更好。” 喜好兵器,谢无渊至今只会拉弓射箭。至于精通行军布阵,谢家大书房里,倒是有那么几本祖先流传下来的兵书手记什么的,可谢无渊只瞧了个大概,根本没吃透。 不过,兵部也有兵部的好处。 对谢无渊来说,兵部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和何贺经常接触。没估计错的话,何贺会被分到兵部,何资在外带兵作战,兵部里放个何家的,以安军心,也能防止拖欠军饷、粮糙。 “工部尚书绯成鹤,喜好各种能工巧匠,心思奇特之人。” 瞧着写信人的意思,竟是让谢无渊去找绯成鹤,啧啧,谢无渊表示,他才不去吶,工部忒无聊,水利建设什么的,天天画图纸,真是没劲透了。 这样下来,只有吏部和兵部,两个待定的地方,谢无渊想找找门路试试。 谢无渊先去找的石跃今。 石跃今听他说完来意,一双鹰眼紧紧盯着谢无渊,语气不善:“我不计较你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但是,如果你想进吏部,至少要向我证明,你比别的考生更适合这个地方!” 谢无渊从容不迫的作揖:“我能根据一个人的字迹,推断他的性格喜好、为人处世。” 石跃今一甩袖子,怒道:“这种谄媚的伎俩,有何可说!吏部最忌谄媚之徒!送客!” 谢无渊对石跃今的逐客令无动于衷,再度作揖道:“大人误会了,学生的意思是,根据一个人的字迹,判断他们适合去哪里。今朝会试刚过,想必大人对人员分配,也很是头疼吧,若是底下的人,能够拟个名单,大人就只需过目调整,既能保证进士及第、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的三甲各尽其职,又能大大的提高工作效率,先生何乐而不为呢?” “哦?”石跃今颇为意动,他不过是个代理尚书,皇上的意思,今科选出人来,就把他换掉,如果这个少年真的能揽下这个活计,收了也不是不可以,左右不过一个从七品的管事罢了,思及此,石跃今开口问道:“那你仔细说说,六部的人,具体是哪些人?” “吏部的人,必须慧眼识英,为人正直,这种人的字迹必定圆滑之中透着筋骨,为人也是暗藏锋芒;刑部的人,必须清正廉明,嫉恶如仇,这种人的字迹大多稜角分明,间距开阔。” 石跃今仔细回忆吏部的人上的摺子,和刑部的人的摺子,发现谢无渊说的竟然十分贴切,他微微颔首,示意谢无渊继续说下去。 “户部的人,必须精于数术,记忆超人,这种人所作文章,必定思维缜密,逻辑严谨;礼部的人,必须圆滑世故,周旋庄正,字迹圆滑是为一,模稜两可是为二,没有稜角是为三;兵部的人,必须和诸位将军、元帅分开,可以不会行兵布阵,却不能心存二志,字迹虽张扬,却不倾斜偏移;工部的人,必须心思通透,有千奇百怪的想法,这种人的文章大多观点新颖,与众不同,字迹相较旁人,也格外的细。” 石跃今听完,点头道:“不错。”话锋一转,又道,“我却觉得,你为人圆滑,心思通透,更适合工部,或者礼部。” 谢无渊来之前,只知道石跃今难缠,却不知道石跃今如此难缠,被他如此一诘问,只是微微一笑:“学生不如沈尚书擅长多国语言,亦不如绯尚书心思精巧利国利民,惟愿在大人手下,略效绵薄之力。” 石跃今听的一愣,谢无渊这话说的巧,什么都说的清楚,偏偏又说的模煳。 沈瑞是太子派的人,扶持的皇长孙;绯成鹤虽说中立,可他唯一的儿子,是三皇子的伴读,就石跃今所知,皇后并不打算在三皇子身上多下功夫。 石跃今拿“工部”和“礼部”来试探谢无渊,却被谢无渊用“沈瑞”和“绯成鹤”堵了回来。他问的是“六部职责”,谢无渊答的却是“派系争斗”,别的不说,单从这份敏锐上,谢无渊的确适合进吏部。 不过,不光石跃今“代理尚书”的“代理”尴尬,谢无渊的“谢”也尴尬,成不成,还要看圣上怎么想。 石跃今没再问谢无渊什么,只道他:“你的情况我知道了,且回去听消息吧。” 谢无渊心下忐忑,石跃今最后一问来的犀利,他不得不偷梁换柱,避开石跃今话里对自己的鄙视,改为六部里的派系,谢无渊自知改的巧,却不知在石跃今看来效果如何,谢无渊不着痕迹的打量石跃今,暗嘆石跃今不愧是跟了皇上快三十年的老臣,脸上一点儿端倪都没看不出来。 嘆了口气,谢无渊转头又去找了赵元魁。 谢无渊被人引进大厅,过了三盏茶的功夫,一个小童行礼,道“大人请你去校场。”谢无渊跟在小童身后,七转八转的进了校场。 谢无渊远远的瞧见校场有两个人在比划,心道,难不成第一关竟是要武斗?胜利的人,才能见赵元魁一面? 等谢无渊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是何贺和赵元魁。 赵元魁放下手里的长刀,朝谢无渊笑道:“何贺刚还跟我说起你吶,没想到这么快就见着了。” 谢无渊笑着抱拳回礼:“学生久仰大人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赵元魁朝他摆摆手,转头瞧何贺:“得,我愿赌服输,你求我的事儿,我应下了。” “学生在此谢过老师,”何贺行了个大礼,赵元魁伸手虚扶了一下,受了半礼,嘆道,“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以后的路,可千万仔细着走。” 谢无渊似有所觉,转头瞧何贺。 何贺笑着回看他,一脸“我终于把事情解决了快表扬我”的表情,完全不像前几日刚听到谢无渊落榜时的无措和茫然。 谢无渊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轻轻一笑:“我怎么觉着,咱俩来这儿的目的一样吶?” 何贺笑的狡诈:“你猜?” 谢无渊轻轻拉起何贺的手,用拇指摩挲何贺修长的五指,低语:“辛苦了。” ☆、琼林宴 景仁宫 太子妃听沈瑞回信,说是谢无渊非但没在判卷前找他,判卷后也没联繫过礼部,倒是一转头竟去找了石跃今和赵元魁,当下大怒,手里的帕子撕了个粉碎,吓的宫女太监乌泱泱跪了一地,半晌,太子妃方缓了脸色,嘆气道:“也罢,中立也好,总比站到对面要好上许多。” “谢无渊这人,只要不和他对立,偶尔还是可以用的。” 祥和宫 会试那天,何贺从谢无渊处出来,就给贤贵妃递了消息。何贺还小的时候,闯了祸,第一个找的人,是谢无渊;第二个,就是何贤。 谢无渊会试落榜的事情,显然不能找谢无渊,那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宫里的何贤了。 贤贵妃本就想拉拢谢无渊,不然也不会特意把科举题目漏给何贺。凭何贺的本事,便是没有考题,也跑不出二甲,没必要犯这个忌讳,冒这么大的风险。 贤贵妃千叮咛万嘱咐只把考题明明白白的给谢无渊,多余的事情不要做,可惜的是,何贺还是没照她的意思做。 现在这个局面,贤贵妃嘆了口气,他何家行伍出身,可不像刘家、沈家,能在判卷子的考官里安排上人。 贤贵妃想了想,还是回了何贺“前三空六”的事儿,这事儿虽说隐秘,可知道的,少说也有十人之数,勉强算是安全。 何贺接了消息,琢磨半天,拟定了兵部。 兵部尚书赵元魁原是何贺的授课老师,也比其他五位好说话。定了人选,何贺直接上门拜访,开门见山的说了来意,赵元魁围着何贺转了四五圈,“唔”了一声,道了句“他的事儿还用你谋划?”
第24页 何贺苦笑,这事儿缘由又不能与赵元魁说,泄露考题可是重罪,只能隐晦的来了句“还望老师成全”。赵元魁瞧他遮遮掩掩这样,马上脑补了若干狗血大戏,虽然过程曲折,但脑补的结论还是歪打正着――何贺对谢无渊两人有那么点儿意思,赵元魁砸吧砸吧嘴,道“成吧,你和我比一场,赢了我就上摺子!” 何贺和他大战三十回合,最终幸不辱命,侥倖胜了。 赵元魁笑的jian诈:“我说的可是,我赢了,我就上摺子。” 何贺没想到赵元魁竟然耍赖,他想打赢赵元魁不容易,想输给赵元魁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立马拎起朴刀,“再来!” 赵元魁又和何贺过了三招,何贺卖了个破绽,赵元魁□□一挑,何贺马上丢了朴刀主动认输。 赵元魁又是哈哈大笑,“其实我说的是,赢了我,就上摺子。” 何贺只能认栽。老师痞劲儿上来了,就想耍着他玩,他要是不配合,那兵部的事儿也不用想了。 谢无渊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何贺和赵元魁的第三十二场。 赵元魁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瞧见谢无渊,立马不打了,说话也痛快多了,直接应了下来。 何贺这才拿到了兵部的名额。 贤贵妃原本还担心谢无渊不肯站四皇子的队,这下听何贺的消息,竟是在兵部遇见了谢无渊,一颗悬着的心,当下就放下了。 ――――――――我是编辑拒绝自荐申请的分界线―――――――――――――――――――― 三皇子自从那次撞见黑袍男子进了谢府后,就开始对谢无海的旁敲侧击,知道谢府有个三公子,从小好赌,嗜赌如命,近几年刚从南淮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不赌了,还乖乖复习一整年,参加今科的会试。 南淮! 三皇子眼睛一亮,三年前,他和那名三十岁的男子就是在南淮上的船相遇的啊! 至于为什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三皇子觉得,可能是附身什么的?毕竟一只鬼嘛,谁不想有身体,很有可能是那人,啊不,那鬼正好瞧上谢家三子的躯壳,附体附身了什么的。 这也能解释那黑袍男子和三十岁的男子只是神态相似,身高声音什么的都不像,甚至连岁数也差了十多年。 想通了的三皇子立马派人去皇城根儿下看放榜去了。 皇城根儿放榜的地方。 各家的小厮,各地的举人,人挤人的堵在皇城根儿,生怕瞧完一会儿,榜单就飞了似的,个顶个儿的伸长了脖子,踮脚朝前挤。 茶盏猫着个身子从上往下数,也顾不得被人挤来挤去,他家少爷说了,如果勉强能中榜,也就是坠在榜尾的后六名,茶盏才不信,非得从一甲开始数,一瞧就瞧见何贺高中探花,心里对何贺的崇拜又上了一层楼。 茶盏接着看下去,状元和榜眼都不是世家子弟的人,反正茶盏是没听过哪家哪户有这么两个人。 一甲三人里没有谢无渊,这是理所当然的,茶盏转向二甲名单。 踮着脚看了半天,二甲的名单都看完了,还是没瞧见谢无渊的名字,茶盏嘆了口气,心道,三甲也不错,阿弥陀佛,苍天保佑,好歹看在少爷这一年这么用功的份上,给个三甲吧。 三甲整整三页的榜单都看完了,只剩下最后半页,茶盏这会儿已经不抱希望了,他彻彻底底的相信,自家少爷的的确确名落孙山了,赶紧想想怎么回去安慰老爷和夫人,顺带还得安慰少爷,唉,真是愁人,茶盏摇着头,只等待会儿拿眼随便瞅一眼剩下的二十个人,就回去復命了。 茶盏扫了一眼最后一张榜单,转身欲走。 ――哎,等等―― 刚好像看见少爷的名字了! 茶盏勐地回头,没错! 第二百三十六名,谢无渊! 茶盏恨不得原地蹦上三个高,中了!少爷中了!同进士出身怎么了?!那也是个有功名的人了!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保佑! 茶盏咧着嘴,反反覆覆在第二百三十六名的那行看来看去,恨不得撕下来带回谢府。 二百三十六,还成,反正不是最后一名,比少爷低的还有一、二、三、四、五个吶! 哎,等等,少爷说啥来着?! “你从下往上数就是,如果后六没有,也就没有了。” 我的少爷吶,你这是在南淮当了几天神棍,就能掐会算了么?!怎么说的这么准?! 茶盏自是回府报信不提,且说三皇子派来的小厮,此时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在一堆人名中找到了“谢无渊”。 三皇子手腕高悬,提笔写夫子留下的作业,小厮跪在一旁汇报情况。 “你说他在‘后六’?”三皇子手下的笔顿了顿。 “回殿下的话,谢公子在倒数第六。” 吏部礼兵刑工,倒数第六,就是吏部了。 吏部已经十数年没招人了,三年前又出了曹阳那么一件事,皇上未必还会让今科的人直接进吏部。 这谢公子,倒是真本事,竟能说服石跃今出面。 “下去吧。”三皇子放下笔,拿起帕子拭手。 还别说,这事儿倒是三皇子想岔了。 石跃今递上摺子没多久,皇上大笔一挥,直接就批了“准!” 石跃今也奇怪着呢,心道皇上这抽的什么风,吏部不是已经整整八年没进新人了吗? 倒不怪皇上抽风,实在是在石跃今之前,赵元魁已经递了摺子,把皇上给愁的哎,谢无渊和何贺私交很好,这是京里公认的,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穿开裆裤的交情,这何资在外面行军作战,皇上本来打算把何贺排到兵部去,一来以安军心,二来也试试何家的心思。 可赵元魁开口要了谢无渊,这第二个目的就达不成了! 皇上想想就头疼,兵部关系到数万将士的生命,何贺生性清高,不会干什么龌蹉的事,可谢无渊不一样。 这档口,正好石跃今递了摺子上来,说讨谢无渊去吏部当差,皇上不由大喜,二话不说,准了! 谢家的儿子,放在吏部,比放在兵部安全多了,笑话,那么大一块丹书铁券,就是一个不知道引爆的炸弹,谢无渊就算在兵部把粮糙都扣下了,皇上也不能把他拖出去杀了。 何况谢家也算是中立的,谢家的儿子,放在吏部也没什么大碍。 谢无渊拍拍屁股去吏部上任了,别的正经考试还在巴巴的等调令吶,他就已经大刀阔斧的坐在吏部,分发考生档案,核对考生信息,备註考生性格,准备安排考生走马上任了。 谢无渊忙的脚不沾地,每天只能睡三个时辰,考生的籍贯信息全是他一个人核对,也方便发调令的时候派人去通知。 琼林宴的时候,谢无渊整整瘦了一圈,石跃今倒是笑的开心,这少年的确不错,能干吶! 何贺作为一甲进士及第,先是骑着高头大马绕城转了一圈,而后琼林赐宴,好不风光! 一群人围着一甲三人,从家乡籍贯问到是否婚配,恨不得立马把这状元、榜眼、探花三人拉到家里,和自家闺女拜堂成亲。 何贺还是瞅准了空子,才钻出重围,来到三甲的角落里,找着谢无渊。 谢无渊笑他:“我可是听见不少名门闺秀的父亲在打听你生辰八字吶!” 何贺随手拿起谢无渊手里的杯子,舌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杯里的酒,一边动作,一边瞧谢无渊。 谢无渊看的心头一热,他勐的喝了一口酒,才勉强把燥热压了下去,伸手抢下杯子,笑道:“你是不是喝多了?”这么失态。 何贺不答,在谢无渊一旁坐下,一股酒气扑面而来,谢无渊摇头失笑:“喝了多少啊?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何贺还是不说话,谢无渊“啧”了一声,起身拉了何贺,跟太常寺的负责人说了声,带何贺上了自家马车。 马车上,何贺才开了口,带着几分不高兴,抱怨谢无渊:“你怎么没去兵部?” 谢无渊已经十好几年没瞧见何贺这种幼稚的模样了,自打何贺开始识字,就再也没这么失态过,谢无渊凑过去亲了他一口,何贺无比嫌弃的推开她,谢无渊这会儿瞧何贺,是越看越喜欢,看的心里痒痒的,直到何贺不耐烦的推他,谢无渊才解释道:“我之前不知道,所以先去了吏部。” “哦。”何贺闷闷的应了,一偏头,睡了过去。 谢无渊哑然失笑。敢情撑那么久,就是为了兴师问罪啊! ☆、文选清吏司 吏部,文选清吏司。 文选清吏司是吏部专门人才调配的地方,同时也负责举人的去向安排,是吏部中比较重要的一个部门,按理说,谢无渊初来乍到,不可能被分到这个文选清吏司,但石跃今还是顶着压力,把人放了进来,还笑眯眯的对谢无渊说:“老夫看好你!” 谢无渊是从七品的主事,连从六品的员外郎都不是,整个文选清吏司,他的官职最低,相应的,干的活就最多。 尹玉山是文选清吏司的副司长,今年三十二了,硬是靠着资歷在三年前磨出了头,摆脱主事的身份,谢无渊的加入,文选清吏司的七个人中,最高兴的就是尹玉山,不为别的,就为尹玉山终于摆脱了“全司小弟”的悲剧,谢无渊来的晚,岁数也小,想当然的,重活累活都是谢无渊的啦,尹玉山终于“多年媳妇熬成婆”。 文选清吏司有三科一库,三科分别是求贤科,升调科和开设科,一库则是册库,专门存储京外各员履歷官册,京外各官升转等事情的记载,入册、销册等事项,简言之,就是官员从踏入官场开始的人生档案。 文选清吏司七个人,除了册库由司长负责外,求贤科、开设科和升调科,都是一个副司长、一个主事的。 求贤科的两人,领头的是尹玉山,干活的是谢无渊。 面对堆成山的案几,谢无渊无奈的嘆了口气:“这得整理到什么时候?” 尹玉山给自己倒了杯茶,安慰谢无渊:“不着急,反正都堆压四五年了,也不差今年一年,你先把今科三甲的安排拟个章程出来,举人孝廉什么的,有空再说呗。” 谢无渊瘫倒在桌子上,高声哀嘆:“我还以为求贤科三年忙一次,忙完空三年吶!说好的求贤科只负责科举人才呢?!” 尹玉山笑他太天真:“咱们求贤科负责的可是所有非白身的文官的调派,不仅进士及第、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还包括孝廉、贤德、各地的举人,只要他们想要谋一份差事,就必须经过文选清吏司的报备,做官的要等文选清吏司给他们安排,教书的也要得到文选清吏司的批准。”尹玉山顿了顿,没有详细解释,笑道,“小傢伙,这可是个肥差。” “差事肥不肥的我不知道,”谢无渊认命的拿起另一本名册,翻看起来,“反正我是越来越瘦了。” 虽然会试、乡试都是三年一次,但可不是同一年,这一堆名册,都是往年积压下来的举人,还有部分的三甲之人。
第25页 石跃今把谢无渊扔进文选清吏司之前,说的很清楚:“把你要来,就是为了清理陈年名册的,上吧,小伙子!” 谢无渊只能哀嘆自己当年太天真,巴巴的跑去找石跃今,把自己给卖了。 抱怨归抱怨,谢无渊手里出活还是很快的,他总是善于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乐子,清理剩余人员这个活,干起来挺轻松的,无非就是对着当年考生的卷子核对自我叙述,籍贯等,然后在申请报备的花名册中,找到相应的人。 如果花名册里有记载,那这人就属于已经就业状态,如果花名册中没有记载,这人就是待业状态。 谢无渊要干的,就是把所有待业状态的人,收集起来,然后报给尹玉山。 至于就业状态的,那就不归他们求贤科管咯,得找隔壁的升调科,或者开设科。 核对信息的时候,谢无渊意外发现竟然有一个叫“萧连麻”的,自我叙述中,填写的个人特徵竟然是小脸麻子。 谢无渊哑然失笑,这父母也太会起名字了,萧连麻=小脸麻,莫不是这人一生下来,就是满脸的麻子? 谢无渊多看了一眼,这个小脸麻子三年前是三年前的进士出身,也就是二甲,三年前被安排到陵县做县令去了,属于已就业状态,不归谢无渊管,谢无渊随手扔到一旁,等开设科或者升调科的主事来拿。 晌午的时候,尹玉山喊谢无渊出去吃饭。 谢无渊放下叼在嘴里的毛笔,打了个哈欠,又拿起另一本名册:“您先去吧,这儿还有一本就弄完了,我弄完再去。” “年轻就是好啊,”尹玉山没再劝,摇头晃脑的走了。 六部其实管饭,在六部的后院有一个特别大的大食堂,如果有官员中午来不及回家,或者有活没干完的,可以在食堂吃,吃完接着干。 不过,谢无渊刚来,尹玉山叫他出去吃饭,一来以示亲近;二来嘛,尹玉山吃了二十年的食堂,早吃腻了。 谢无渊既然不去,那就算了,反正文选清吏司的活儿又累不死人。 又过了一个时辰,谢无渊将最后一份试卷归位,整理了这么多天,他可算把待就业状态的和已就业状态的分开了,谢无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盘算着去哪吃饭。 这当空,求贤科的门被推开,谢无渊头也没回的说道:“尹大人您回来了啊!” 进门的人咳了一声,谢无渊勐的回头,“何贺?!” “还没吃饭吧?”何贺把手里的篮子递给他,“我去食堂没遇见你,特意吩咐下人去春风得意楼给你买的。” 谢无渊听了,大清早被拉来干苦力的心情马上烟消云散,笑眯眯的拉着何贺在一旁坐下,“哟,还有核桃苏?” 何贺笑道:“嗯,我缠着姐姐要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谢无渊吃了半块,愁眉苦脸的把剩下的半块核桃苏递给何贺。 “怎么?不好吃?”何贺接过,咬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嚼吶,谢无渊就笑呵呵的扑了上去,两唇相交,谢无渊模煳不清的说了句,“不,甜到心里了。” 何贺赶忙推开他:“青天白日,人来人往的。” 谢无渊顺着何贺推他的力道站起来,起身前在何贺侧脸偷了个香,何贺惊慌的打量四周。 谢无渊笑道:“没人,尹玉山出去半个时辰是吃饭,一个时辰是喝酒,一个半时辰么,就是逛窑子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何贺这才放下心来,和谢无渊继续说话。 谢无渊这句没人,可真是说错了。 求贤科门口站着一个人,身份还不低。 三皇子今年年满十二,本该封王,可皇上却压着迟迟不肯下诏书。 诸位娘娘并皇子,都以为三皇子不得圣心,皇上不想封他为王,所以才迟迟不肯下旨,朝臣也象徵性的催了皇上几次,皇上只说“这事儿我另有安排”。三皇子毕竟在朝中根基不深,除了几个不怎么忠心的盐政使,就只剩下工部尚书能看在绯贺枫的面子上,能稍微帮一下。范景辉精明的很,从来不把三皇子的事儿跟范大人说,范大人也很懂的明哲保身,基本不问。这会儿,皇上既然说了另有安排,自然也不会有朝臣再催,这事儿也就这么搁下了。 另有安排什么意思,就是你们别催了,朕不打算封他为王。 不管后宫还是朝堂,大家都是一致认为,三皇子怕这辈子都要做个富贵人,被拘在京城了。 只有三皇子一人满心疑虑。 皇上这几年偶尔来养心殿看他,他自认为和诸位孤魂野鬼配合无间,皇上离开养心殿的时候,也经常独自感嘆对三皇子不够好,要补偿什么的,不可能一转眼,就又因为能看见鬼的事情排斥他。 另有安排,到底是什么安排? 三皇子十二岁生日一过,宫里的风言风语传的更厉害了,绯贺枫撸起袖子和别的伴读干了好几架,传言才消停了些。 三年的伴读当下来,绯贺枫是真拿三皇子当自己人,三皇子端架子的时候是主子,不端架子的时候,那就是朋友!不管主子还是朋友,被人说了闲话,都要撸袖子上!打死他们!丫丫的呸,什么都敢议论! 范景辉在绯贺枫第三次挂彩回来的时候,嘆了口气,递给绯贺枫一个袋子。 “什么?”绯贺枫大大咧咧的坐下,凑过头去研究袋子里的白色粉末,范景辉眼疾手快拽住了绯贺枫塞进嘴里的手,扶额道:“毒药。” “啊?!”绯贺枫惊的一跳,把正在给他缠绷带的大宫女顶了个正着,“你去哪儿弄的?!” 大宫女白了绯贺枫一眼,范景辉扭头偷笑。 不光绯贺枫在这短短的三年里和三皇子交心,就连一直嫌弃三皇子和绯贺枫的范景辉,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拉入了三皇子的阵营。 如果不是拿绯贺枫当自己人,范景辉也不可能把自己用来保命的东西,送给绯贺枫。 最开始的一年半,范景辉还老琢磨着,三皇子去封地后,他就自由了。 后来的半年,范景辉开始琢磨,如果三皇子去了封地,他和绯贺枫该负责哪部分的事务。 最近的半年里,范景辉一直在琢磨,皇上抽的什么风。 不光三皇子和范景辉想不透,宫里的娘娘更想不透,所以她们决定,要加快动作,唯恐迟则生变。 后宫里斗的鸡飞狗跳,朝堂里闹的瘴气乌烟,谢无渊过的抓耳挠腮。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昨天学英语学傻了,放下书一看,已经十点半了,码了半个小时实在困的不行,今早起来现写的,爱你们么么哒,虽然你们从来不和我说话,对手指。谢无渊说你们都不爱他!(悄声,其实我更喜欢范景辉啊,对,我还说过我特别喜欢钱老汉来着,嘿嘿嘿) ☆、猝不及防的噩耗 那天在求贤科,谢无渊信誓旦旦的说没人,一回家就被谢父叫到书房了。 谢父很淡定,从头到尾没说谢无渊和何贺的事儿,一句没提。 先是表扬谢无渊争气,吏部这么多年没进过人,那么多人挤破了头都没挤进去,谢无渊一个倒数第六,捡了天大的便宜。 谢无渊“嘿嘿”一笑:“主要还是爹的功劳。” 心道,他爹都不知道“前三后六”的事儿,顺风帮的手得有多长?! 谢父道:“我可没帮忙。” 谢无渊“嘿嘿”笑着:“要不是‘谢’家一直中立,只忠于皇上,皇上哪能把我放吏部?” 谢父面色一紧,而后嘆道:“你小子,从小机灵,不过这种话,以后别说。” 谢无渊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孩儿知道,揣摩圣意可是死罪。” 谢父瞧着谢无渊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顿了顿拐杖,嘆道:“你今年也有十五了,还有半个月就要行冠礼,怎么还是一点儿都不稳重?” 谢无渊马上敛了笑意,乖乖站好:“稳重,稳重。” 谢父没理他嬉皮笑脸的模样,接着说道:“茶韵跟在你身边也不少年了,而今也有十八了,找个日子收房吧。” 谢无渊插了句话:“爹,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谢父接着问道:“怎么?在南淮,遇见可心的姑娘了?” 谢无渊摇头。可心的姑娘没有,可心的小伙儿倒是有一个。 谢父嘆了口气,继续问他:“那去年花灯节呢?你去转了大半个晚上,就没遇见几个瞧的上的?” 谢无渊一听去年花灯节,心都揪起来了,不停的回忆,去年有人跟着自己吗?有么?没有么?有么?没有么? 没有吧! 那他爹这是,随口一问,还是意有所指? 谢父瞅谢无渊这反应,也不像是有瞧上的姑娘,只得嘆道:“那我和你娘帮你相看相看,你也差不多该定下来了。” 谢无渊一开始还摸不着头脑,谢无江谢无海都还没成亲吶,怎么着也轮不着他着个么子,再说了,他爹对他一直是“你爱去哪去哪,爱干嘛干嘛”的放养政策,从来不管他,今天怎么想起来说这个,还提到去年的花灯节? 谢无渊心乱如麻,只能“嗯嗯”的先答应了,谢无渊估摸着可能就是成年前随口那么一提, 没什么实际意义,不然比照冯文华的待遇,自己这会儿可能被拉去跪祠堂了,哪还能在这儿站着? 第二天临出门前,谢父忽然来了一句:“茶盏,把小厨房里做的核桃苏给少爷带上。” 谢无渊还纳闷,谢父怎么知道他喜欢吃核桃苏,谢父就拄着拐杖来了句:“比不得宫里的好吃,也比不上南淮张记的,不过总是聊胜于无啊!” 谢无渊简直就是遭遇了晴空霹雳,噼里啪啦,整个人都焦了。 宫里的核桃苏,是何贺拿给自己的,南淮的张记核桃苏,还是自己刚到南淮那会儿,石海岩请客,为了支开何贺,自己央何贺去排队买的。 谢无渊浑浑噩噩的到了吏部,还在琢磨着这件事。 自个儿从南淮回来已经三年了,茶盏当年没说,也没有道理现在说;除非是他爹主动问的―― 如果真是他爹主动问的,那事情就大条了。 他爹这是什么态度?不管不问?顺其自然发展? 为什么没点破? 是希望自己幡然悔悟,还是希望自己主动交代? 谢无渊一整天心神不宁,档案都弄错好几次,惹的尹玉山直看他。 “小谢啊,”尹玉山拉长了语调,“你今儿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惦记上哪家姑娘,一颗心给丢路上了?” 谢无渊熊脾气上来了,烦的很,不想理他。 尹玉山撩猫逗狗的,没戳到谢无渊痛处,也挺不痛快的,脑筋转了转,改口道:“莫不是隔壁兵部那小子今儿个没来,你想他想的慌?” 谢无渊整理档案的手一顿,马上若无其事的继续,尹玉山是谁,吏部跌摸滚打了这么多年的人精儿,别说谢无渊的手一顿,就是谢无渊的唿吸一顿,他都能听得出来。
第26页 当下“嘿嘿”笑着,也不撩谢无渊的痛脚,笑呵呵的喝茶去了。 谢无渊长出一口气,平常他也不至于这么失态,主要是跟何贺这事儿,挺棘手的。 他谢无渊是不在乎,为了何贺跟老头子撕破脸也没什么,反正谢家的冷眼他也收到不少,不差这点儿了。 可何贺未必不在乎。 何贺连在外面接吻都不能接受,怎么可能接受这段关系曝光? 何贺是什么人,谢无渊从小就一清二楚,世家子弟,家族的利益大于一切,不过谢无渊还是有那么一丝小小的侥倖心理,万一对何贺来说,自己比较重要呢? 又过了一旬,这一丝小小的侥倖心理,也被无情的打破了。 谢父仍旧是那副态度,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谢无渊连着十天去兵部找何贺,何贺都不在,倒是赵元魁意味不明的盯着谢无渊,表情,很丰富。 谢无渊虽然善于揣摩人心,可对着赵元魁这独一份的表情,他除了从里面看出“这个娃娃真可怜”之外,其余的全都理解不能。 谢无渊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他爹不至于这么阴险吧,对自己不打不骂,一转头跑何家去,把事情给捅出来,然后何贺被罚跪祠堂了? 谢无渊脑补的很丰富,自己都把自己吓了一跳,心道要是他爹真这么做了,大不了他把责任都拉到自己头上,比如自己追的何贺什么的,何贺那么要强,真被谢父背后捅了刀子,那还不得难过死。 晌午休息的时候,谢无渊马上打发茶钟去何家打听消息了。 下午的时候,谢无渊坐立不安,档案又弄错好几份,尹玉山从隔壁的升调科聊天回来,拿着一个上好的鼻烟壶,哼着小调,心情不错,尹玉山这人吧,心情一不错,那股子撩猫逗狗的劲儿就上来了。 何贺的事儿,尹玉山还真知道,可他就是喜欢看年轻人着急上火、吃瘪的样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专等着看谢无渊的热闹。 一下午,谢无渊朝门口望了四五次,那股子翘首以盼的气息哟,看的尹玉山抿嘴直乐。 “小子,别瞅了,我知道他干嘛去了。” “嗯?”谢无渊抬眼看他,“干嘛去了?” 尹玉山一乐:“青年才俊相亲大会呗。” 谢无渊当场懵了:“啥玩意儿?” 尹玉山把烟枪往桌上随便一磕,解释给谢无渊听:“就是老丈人看女婿,怎么,你爹没让你去?” “啧,”谢无渊这才放下心来,进士及第、进士出身和同进士出身的确是会被朝中官员或者地方乡绅看中,拉回去直接拜堂成亲,不过何家嘛,只要当事人不同意,没人敢动硬的,一瞬间想明白了,谢无渊终于开始安心整理名册,顺便跟一直试图和他搭讪的顶头上司聊天,“没啊,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尹玉山:“你从家里带核桃苏那天。” 谢无渊:exm wtf! 合着他爹那天找他原来是为了说这个?啧,所以他爹现在还是“你爱去哪去哪,你爱干嘛干嘛”的放养政策? 啧,谢无渊摇头,还以为他爹终于能管管他了呢。 茶钟打听来的情况和尹玉山说的一样,不过茶钟把当时去相看一甲、二甲、三甲人士的所有当朝官员名单都整理出来了,谢无渊扫了一眼,哟,人还挺齐全,袁默都去了。 第二天,谢无渊刚进了六部的大门,还没往左拐,就碰见赵元魁了。 谢无渊规规矩矩的见了礼,赵元魁受了,仍是一脸“孩子你真可怜”的表情,“啧”了一声,嘆道:“没想到……还以为……唉……算了。” 谢无渊一脸莫名,赵元魁走后,谢无渊左拐进了吏部。 求贤科。 谢无渊前脚刚踏进来,尹玉山就盯着门口瞧。一个上午过去了,尹玉山还一直用一种十分诡异的目光盯着门口,偶尔还转头看看谢无渊。 谢无渊被他盯的发毛:“干嘛?” 尹玉山立马把头转向门口:“瞧瞧什么时候送喜糖。” 六部的新人没几个,除掉三个原本有家室的,再除掉三个在琼林宴上被拉走了的,剩下的人当中,也就只有何贺这十天请了假。 去相看的老丈人倒是不少,谢无渊昨儿瞧见茶钟列的名单,心里多少有数,约莫是哪个进士被六部的大官瞧上了,昨儿的名单里,光是六部尚书和六部侍郎,就稀稀疏疏的去了十几个, 谢无渊一转,立马笑道:“老丈人相看女婿,成了几对?” 尹玉山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抽完第二袋菸丝,指着门口:“瞧瞧,这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加更哒!终于不单机了的我,表示很开心! ☆、猝不及防的噩耗 何贺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抬着一大筐王记糖果,何贺手里拿着一沓红色的请柬。 谢无渊攥着名册的手一紧,硬生生撕下一整页名单,“刺啦”一声,在没人说话的屋子格外引人注目,尹玉山和何贺双双看过来。 谢无渊面无表情的把撕下的名单收好,“不好意思,手滑。” 何贺想开口说什么,顿了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何贺挥了挥手,身后的小厮马上把请柬和喜糖拿给他,何贺双手递给尹玉山:“尹大人,何某的请柬和喜糖,到时候还请大人赏脸来吃个便饭。” 尹玉山不着痕迹的瞥了谢无渊一眼,笑呵呵的接过,翻开看了看,贊道:“好小子,不错嘛!我瞧着这日子,是袁家的?” 清晨的阳光,带着暖意,从院子洒进屋里,拂在身上,谢无渊却觉得整颗心都在发冷,冷的让人想要逃离这个世界。 袁家的,呵,袁家的。 谢无渊嗤笑一声,低喃,“袁默,也不过如此。” 何贺,你,也不过如此 如果何贺移情别恋,爱上袁家的独女,谢无渊一句话都不会多说,一件事都不会多做,不仅马上走人,还能笑呵呵的去看两人成亲,祝二人白头到老,早生贵子。感情这种事,总是有从浓变淡的那一天,爱上了在一起,不爱了就分开,在谢无渊看来,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更何况,原本他和何贺在一起,能给的,也只是包容。 可那个姑娘是袁默的独生女,谢无渊认识何贺这么多年,何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知道的一清二楚,男人也好女人也罢,袁默的闺女,绝对不是何贺喜欢的那一款。 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谢无渊脑子一转,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局势吃紧,何家这是要动了。 呵,以为搭上袁默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谢无渊又是一声冷笑。他眼瞎,放何贺走进自己心里,将信任错付,遭到彻骨的背叛,他认了,毕竟他谢无渊眼瞎在前,怨不得别人。 可何家,就算和袁家联姻,也未必就能拿下那个位置。 有他谢无渊在一天,何家就别想拿下那个位置! 谢无渊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带了和煦的笑意,伸手接过何贺递来的请柬,毫无异样,何贺试图借着请柬的遮挡,摩挲谢无渊白皙修长的双手,谢无渊意识到何贺的意图,直接抽出了请柬。 何贺一时有些怔忪。 这种光天化日下掩人耳目的触碰,两人之前有过不少,碍于有旁的人在场,只能借着书本笔札之类的做掩护,肌肤相亲时,自是别有一番情趣。 这个法子,还是谢无渊先想出来的。 在文史馆复习,准备会试的时候,二人就曾趁着交换策论,探讨模板的时候,摩挲彼此的指腹,总能给二人带来一些隐秘的、不为人知的、贴心的快乐。 谢无渊收了请柬,放在桌上,转身回自己的位置,继续干活,刚刚撕下来的名单,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黏上,粘不上的话,就只能重写一份了。 何贺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犹犹豫豫的想要开口。 “无渊,我――” “何大人,没事儿的话,您可以回去了,六部的规矩,似乎有那么一条,不允许各部之间上班聊天,尹大人,我没记错吧?”谢无渊放下手里的毛笔,打断何贺的话,他已经开始誊抄花名册了,那张名单被撕得粉碎,粘是粘不好了的。 尹玉山又开始抽他的大烟,吞云吐雾,听了谢无渊的问话,点点头:“嗯,没记错,六部守则第三百二十八条。” 何贺嘆了口气,“那我中午来找你。” 谢无渊跟没听见似的,连理都没理他。 中午。 尹玉山放下大烟,慢悠悠的站起来,出门解决他的午饭。 谢无渊立马跟上,“尹大人,醉欢楼这几天出了一份新酒,听说入口即化,口感丝滑,还有甜味和咸味两种口感,学生一直想去尝尝,不如一起?” 尹玉山一听“醉欢楼”的“新酒”,馋虫立马勾起来,人却还在装模作样的戳谢无渊的痛处:“哎哟哟,小谢呀,小何不是说中午来找你嘛,你不等他了?” 谢无渊挺烦的,心道,死老头,等会儿非给你上五坛酒,混着喝,把你灌醉不行,嘴上却笑嘻嘻的:“学生来求贤科也好几个月了,一直埋头整理档案,这会儿子终于得空了,尹大人可不能嫌弃学生的一片心意啊。” 尹玉山这才摇头晃脑的,和谢无渊一起出门。 尹玉山这人,除了撩猫逗狗,就是抽大烟跟喝酒,偏偏尹家也是小门小户,家里没几个钱,他自己又得靠薪俸养夫人孩子,一个月也就能去一趟醉欢楼,谢无渊就是拿准了这个,才开口相邀。 吏部油水多,可薪俸不多。 四品以下的官员,都归吏部管。特别是文选清吏司的求贤科,几乎决定了一个人的官场生涯。 求贤科负责的是官员们的第一次任职安排,肯定有的地方富,有的地方穷,而考功清吏司则负责考核官员们的政绩,贫瘠地区的官员怎么可能比的上富饶地区的官员?也因此,第一次任职的地方富饶的,三年之后往往就能升官;第一次任职的地方穷苦的,可能一辈子都升不了官。 尹玉山那天说:“这地方油水多着吶”,就是这个意思。 皇上也知道吏部的人大多出身贫苦,对他们捞油水敲竹槓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来大去的,数额不算过分也就那么着了,不怎么追究。 不过,谢无渊才刚来,除了最开始忙不过来的时候,拟定过几次名单,再没接触过这种活计,每天除了整理档案就是整理档案,求贤科油水再多,也跟他谢无渊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谢无渊一个月就能领那么可怜巴巴的几个钱,靠他自己的薪俸还真吃不起醉欢楼,不过,咳,谁说谢无渊去醉欢楼要花钱的了。 醉欢楼和顺风赌坊,都是全国连锁的,嗯,对,就是顺风帮名下的。 何贺晌午去求贤科,扑了个空,打听到谢无渊和尹玉山喝酒去了,闷闷的回了兵部。
第27页 连着五天,何贺每天中午都去求贤科,谢无渊每天中午都请尹玉山喝酒。 休沐那天。 何贺一大早就堵在谢家门口,天还没亮吶,把谢家家僕吓了一跳,慌忙去禀报,谢父摆摆手,随便找了个小厮去跟谢无渊说这事儿。 谢无渊道:“有什么可见的,不见!” 又过了一个时辰,茶盏从外头回来,头一件事儿就是给何贺说情:“少爷,何二少都在门口等两个时辰了,就是看在往年的情分上――” 茶盏话还没说完吶,谢无渊直接发作起来,冷笑道:“你的意思,还是我爹的意思?” 茶盏跟了谢无渊也有四年多了,从来没瞧见谢无渊这么兇残的样子,阴涔涔的要弄死自己似的,下意识的就跪下了,“不是老爷的意思。” 谢无渊火气蹭蹭就上来了,“给我滚过来!”茶盏磨磨蹭蹭的挪到谢无渊面前,谢无渊勐的踹过去,茶盏没防备,就是有预感他也不敢防备,谢无渊是主子,他是奴才,主子不顺心拿奴才撒气,比天经地义还天经地义。谢无渊没留情面,他看茶盏不顺眼很久了,见天介儿的管天管地,就没有不管的事儿!谢无渊这些年来的马步也不是白扎的,腿脚有力,茶盏被踹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恰好茶韵推门进来,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主子,怎么了这是?” 谢无渊道她:“没你的事儿,出去!” 茶韵瞄谢无渊的脸色,阴森的要命,又看了一眼地下的小厮,瞧见是茶盏后,一句话也没说,放下托盘就走了,还贴心的带上门。 茶韵也瞧茶盏不顺眼很久了,主子给他改个名都不让,什么奴才啊呸,被谢老爷派来监视主子,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还有何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拦着,主子竟还不让,啧,早知道何贺这么不是个玩意儿,当初就该死命拦下的。 茶盏从地上爬起来,还是不死心:“少爷,何二少在门口堵着,咱们谢府面上也不好看啊!” 谢无渊冷笑一声,他原本以为茶盏顶多就是拎不清,没想到胳膊肘往外拐的这么厉害,幸好不是自己的奴才,不然非被他活活气死! 茶钟正好从外面回来,赶过来跟谢无渊汇报情况,一推门瞧见茶盏跪在地上,血迹斑斑,唬的茶钟心里咯噔一跳,主子多少年没杀过人了,今儿这是要破例了?! 茶钟凑过去跟谢无渊说了情况,谢无渊点头,示意知道了,茶钟退下,路过茶盏的时候,忙不迭的给茶盏使眼色,赶紧服个软,认个乖,爷对自己人惯来宽厚,不会为难你的。 茶盏顿了一下,谢无渊笑了:“茶钟,没瞧出来啊,你们关系原来这么好,既然这样,你把茶盏带下去吧。” 茶钟暗嘆一声,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让你多事!惹主子恼了吧?! “让茶盏下去”是让茶盏下去,“让茶钟把茶盏带下去”是让茶钟好好教教茶盏怎么做奴才,怎么办事,至于怎么教,那是茶钟的事儿,谢无渊不管,可要是没教好,茶钟的新帐旧帐,谢无渊就要一起算了。 出了门,茶盏还不死心:“茶钟,你快去劝劝少爷,何二爷还在门口等着吶!” 茶钟伸手就给了茶盏一个爆栗:“你他娘的是不是傻?!你给我去看看,门口哪还有人,啊?!” 茶盏不服,在南淮,因为谢老爷的吩咐,茶钟对他一直是礼让三分,只有他训斥茶钟的份儿,哪有茶钟说他的错的份儿,这会儿虽然碍着谢无渊的吩咐,不能当场打回来,可不妨碍他找场子,茶盏愣是顶着一头血跑去瞧了一趟,心想你说何二少走了,我非拿事实打你的脸不成。 谢府门口人来人往的,哪还有何二少爷的影子? 茶盏的脸被打的“啪啪”响,可惜还是弄不明白:“何二少被何老爷喊回去了?” 茶钟真是恨死了自己心软手贱,惹了这么一个大麻烦,现在也只能压着性子,跟茶盏解释:“何二少是什么人,这么多年,你都一点儿没瞧出来吗?!他今儿要是真能在咱谢府门口站上一天,他就不是何二少,是咱爷了!” 谢无渊正好路过,听了这句话,自嘲的扯了个笑,摇头走掉。 瞧瞧,茶韵、茶钟,一个个的,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就自己,傻了吧唧的,眼瞎的厉害啊! “不是眼瞎,是心累。”很长时间没出现的系统,忽然出声了,谢无渊下意识的去脑海里找那个缩小版的谢无渊,却发现空无一物,不由问道:“你在丹田吗?” 系统没理他,自顾自的说下去:“当时,你被逐回原籍,何二话不说就赶回来,你很感动,此是其一;十二年来,家人对你不闻不问,谢父对二夫人两个孩子的偏心,你娘对你的漠视,在你被二夫人设计逐回原籍的时候,达到顶点,你觉得人心冷漠,需要点儿积极的情绪,此是其二;你用了隐身卡,本身虚弱,需要采阳补阴,何贺当时正好惹你不高兴,你想整他,此是其三;何贺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你觉得愧疚,想要弥补,此是其四;你的爱情观有问题,此是其五。分析完毕。” 谢无渊被系统说的一愣一愣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反驳,而是:“你不是不能分析宿主的情绪吗?之前我采阳补阴的时候,不是还说人类感情太复杂,你理解不了吗?” 系统不打算与谢无渊做任何私下的交流,只是敏锐的指出谢无渊刚刚的反应:“你没反驳。” 谢无渊点头,光明正大的承认:“你说的都对,我为什么要反驳?” 系统“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仔细算起来,系统已经一年多没追着自己,非让自己掷骰子了,要不是今天系统突然出声,谢无渊都要以为系统坏掉,报故障返场重修去了。 可惜的是,在系统“嗯”了一声之后,不论谢无渊怎么喊系统,系统都没给他半分回应。 ☆、土匪头子和官印 谢无渊刚走出他自己的院子门,就有小厮跑来找他,说前门接到了一个叫石海岩的人的帖子,邀请谢家三少今日中午去醉欢楼一聚,谢父派小厮来问问谢无渊去不去。 谢无渊接过帖子,强压下心里的不悦,冷笑一声:“去,故人相邀,怎能不去?!。” 小厮自是应下,远远的退了。 醉欢楼的老闆石海岩是个生意人,跟刷地图似的满大梁乱跑,前几天正好送了一批货到京城,也就顺势在醉欢楼歇下了。 但凡是酒楼,就必定有客房,何况石海岩还是醉欢楼的老闆。 谢无渊成天介儿的往醉欢楼跑,跟六部不管他饭似的,和那个吏部文选清吏司的副司长,叫什么尹什么的,天天来醉欢楼买酒,换着种类的买,一买就是四五坛,还一点儿水都不掺,十成十的陈年老酒,别说人了喝了,就是牛灌了,也得睡上个十七八天。 石海岩早吩咐了醉欢楼,谢无渊来醉欢楼一律不收钱,让各地掌柜的客气着点儿,最好能当祖宗供着,闲的没事别招惹他。掌柜的哪还敢掺水,挑的都是上好的老酒,味够劲足,一面招唿着小二往楼上送酒,一面在心里悄悄抹泪,都是他的血汗钱吶,就这么给糟蹋了,真是太伤心了。 还是石海岩来了之后,听掌柜的说了谢无渊天天糟蹋酒的事儿,大手一挥,把上给谢无渊的酒,从十两黄金一壶的佳酿,变成了一两银子一壶的普通酒,掌柜那颗皱巴巴的心,才舒展开。 石海岩倒不是吝啬那几罈子酒,当然,如果谢无渊非得要喝千金佳酿,石海岩是没有资格拒绝的,旁的人都当醉欢楼是石海岩的私产,可实际上,醉欢楼的幕后老闆并不是他,而是顺风帮,谢无渊身为顺风帮的二当家,在醉欢楼喝酒这点子小事儿,跟在家里吃饭似的,还有谁敢撵他不成?! 石海岩是觉得,谢无渊他不是来喝酒的,他是来买醉的。既然只是为了一醉,那么喝的是千金佳酿,还是农家小酒,就没有任何区别了,从商人的角度看,都能达到目的,没必要放着便宜的不选,去选贵的。 石海岩请谢无渊来醉欢楼一聚,倒不是为了让他不喝酒,而是有别的事儿。 谢无渊让人引着去了四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不像是在三楼往上,倒像是二楼往下,约莫一楼半到二楼半的位置。 不过既然门口专门迎他的人,说是四楼,那便是四楼吧。 醉欢楼的四楼,在整个大梁都算是个秘密。知道醉欢楼有四楼的,很少;能找到醉欢楼的四楼的,那更是少之又少。 做“很少”已经很让人头疼了,谢无渊可不想再上一层,做这个“少之又少”,他决定了,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醉欢楼有四楼?!你是不是眼瞎?!没瞧见只有三层吗?!嗯,就这样。 带路的人替谢无渊推开门,小心翼翼的下去了。 谢无渊走进去,带上门:“什么事儿啊,值得这么如临大敌,小心翼翼的?” 石海岩给谢无渊添好茶,苦笑道:“大事,我也是几天前刚知道。” “怎么着了?”谢无渊喝了口茶,慢条斯理,“顺风帮老巢被人挑了?” “快了,”石海岩闷闷不乐,“我师父,齐于杰,前几天闷得慌,下山打劫了一个过路的,结果人家是回京叙职的当官的。” “没蒙面,被人瞧见了?”谢无渊一点都不奇怪,赌坊的老闆,要真是个正正经经、本本分分的老实人,那才值得人奇怪。 石海岩摇头:“不是。” 谢无渊嗤笑一声:“那有什么可担心的?回京叙职的地方官,哪个没被打劫过?!” 石海岩吞吞吐吐:“师父他,把人家的官印给带回来了。” “谁的?”谢无渊追问。 石海岩从兜里拿出一方官印,谢无渊仔细一看,咸宁县令的。如果他没记错,咸宁县令是王秀文,三甲同进士出身,个人特徵是――方面大耳,满脸麻子的人不好找,方面大耳的人多的是。 咸宁,咸宁,咸宁―― 咸宁的山区不多十几座,连在一起的,只有一个地方――咸宁鱼山。 “咳,”谢无渊干咳一声,调侃道,“齐于杰他不是打劫,是去採花了吧?谁的官印不是贴身带着的,他要不是扒了人家衣服,怎么来的?!” 石海岩也有些尴尬,师父这事儿办的忒不地道,自己闯了祸,让他这个当徒弟的收拾烂摊子。 谢无渊问道:“你们想怎么解决?” “都行,”石海岩补了句,“只要能解决,随便怎么样都成。” 打劫一两个地方官,没什么,朝廷不会为了钱财围剿劫匪。可要是拿了地方官的官印,事情就大发了,朝廷为了尊严,也必须派兵干掉这群胆大妄为的劫匪。 齐于杰一开始还没认出来,以为是官员的私印,拿着玩了好几天,在山寨的不少地方盖了戳,后来还是被石海岩瞧见了,惊的都快魂飞魄散了,石海岩虽然现在是商人,可他爹当过官,这些东西懂不少,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块官印!
第28页 第一反应就是随便找个地扔了,神鬼不知的,反正不能查到自家头上。后来想了想,觉得不安全,齐于杰是没被认出来,可这个地方说不定被那当官的记住了,赶明回来派人围剿自己,倒霉的不还是自家么? 依石海岩的意思,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官印给那个官员放回去,一来神出鬼没可以震慑官员,不敢上报;二来也物归原主,不怕追究了。 整个顺风帮里,能神出鬼没的,也就只有谢无渊一个,所以石海岩这才找上谢无渊。 谢无渊却不想这么干,一来他不想为这种破事隐身;二来嘛,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可以处理的更好。 “那个官员现在走到哪了?”谢无渊端着茶杯,一派悠闲,“出了你们的势力范围了吗?” 石海岩掐着指头算了算:“一寨肯定是过了,现在应该差不多在五寨到六寨之间吧,怎么了?” 谢无渊面带微笑:“全杀了,一个活口不留。” 石海岩一惊:“什么?!” 谢无渊倚在靠背上,好心的重复:“杀人灭口啊。” 谢无渊说的风轻云淡,仿佛他正在说的不是血淋漓的生命,而是待会儿吃一盘牛肉。 哪怕是石海岩,被一个山寨头子养了这么大,都没有谢无渊这份狠辣。石海岩第一次意识到,正如顺我昌所说,这个男孩儿,天生适合他们,天生适合这个行当。 谢无渊,天生适合做他们的军师,他甚至比寨子里的大部分匪徒,更像匪徒。 “我不知道你们有多少人,你自己挑几个识文断字的,能不能才高八斗不打紧,一定要忠心,不能生二心。”谢无渊生怕石海岩听不见似的,又强调一遍,“任何情况下,都不能生二心。” 石海岩大惊:“师祖,你是要――” “显而易见,”谢无渊耸肩,面上一派淡然,“取而代之。” 石海岩大骇:“可这个官员是回京叙职,要经过吏部的!如果有人认出来――” “那就让这世上再也没人能认出来。”谢无渊淡笑看他,石海岩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杀人灭口。 石海岩仍在犹豫:“可是――” 谢无渊没有一丝顾虑的打断他:“没有可是,也不会有可是。每年这个时候有多少人回京叙职,吏部不可能每个人都记的,更何况,”谢无渊冷笑一声,“吏部三年前刚经歷一次大清洗,谁还记得谁?” 石海岩还在犹豫,谢无渊缓声劝他:“你想想,我在吏部,若有我的帮衬,不过六年,就能出一个四品大员,只要你们选的人争气,七八年挣个尚书不成问题,到时候,还用的着看他施成白的脸色?” 石海岩想想送给户部尚书施成白的银子,这么多年都能攒成一座山了,再想想求他办事时,施成白的推诿,一咬牙,赌了! 谢无渊笑了,笑的志在必得,笑的信心满怀,石海岩只当他是得了一个助力,心里高兴,没有深思。 说了半天,这会儿也是正午了,石海岩估摸着,谢无渊差不多也饿了,便引着人从小门出去,沿着楼梯上上下下,到了三楼。 石海岩替谢无渊推开门,屋里已经上好酒席,谢无渊抬脚进去,石海岩瞧了瞧桌上的菜色,站在门口,道:“您先坐,我去让小厨房再添几个菜。” 谢无渊心里嗤笑石海岩前后态度的变化,面上带笑:“这些足够了,没的还得麻烦小厨房。” 石海岩笑容可掬:“不麻烦,不麻烦,您先吃着,我一会儿回来。” 临走前,石海岩回头问了句:“呃,您和何贺最近,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 不是他空穴来风,昨天何家刚来他们这儿订了满满两车的十八醉,说是何二少成亲那天宴请宾客用。 今儿上午何贺就找过来,说让石海岩帮忙把谢无渊约出来。 这要放在以前,石海岩绝对不会多嘴,直接就把人给领过来了,可这会儿,刚刚领教了谢无渊背后下刀子的手段,石海岩真的是一件事都不敢多做,生怕一不小心把小阎王给惹恼了,随便来这么一下,自己就被捅了。 石海岩今儿上午也是寻思着,南淮的时候,何贺帮了他的忙,约了谢无渊,他石海岩也算是欠了何贺一份人情,再加上后来谢无渊被齐于杰举荐到顺风帮,回头找石海岩麻烦的时候,有意无意中透露出对何贺完全不一样的态度,石海岩觉得,何贺在谢无渊心里应该有不少分量的。 再说了,石海岩和何贺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贺有多喜欢谢无渊,石海岩就算不能一清楚,但也多少知道个大概。但凡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他还是想撮合撮合的。 作者有话要说:  19484574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8-29 20:24:19 谢谢19484574小天使!开心!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地雷!原地蹦三圈,然后决定,加更!嗯!握拳! ☆、可怜的谢无渊 石海岩第二次推门进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个人,石海岩把人让进屋,灰熘熘的熘了。 谢无渊夹着桌上的菜,别说出声了,眼皮连抬都没抬,真真的是一个眼神都欠奉。 何贺把拎着的核桃苏放到桌上,踌躇不决:“和袁家结亲的事儿,我之前也不知情。” 谢无渊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 何贺急忙忙的给自己辩解:“我不是刻意瞒着你的,可我之前也一直不知道,前些日子,奶奶才定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是我一个晚辈能拒绝的?!” 谢无渊这次连应也懒得应,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石海岩原本订的就是两个人的酒席,桌上正好还有一副碗筷,何贺坐下,举起另一双筷子,想要替谢无渊夹菜。 刚伸到谢无渊碗前,谢无渊原本还在夹菜的筷子,一眨眼的功夫就收了回来,稳稳架住了何贺往下放的筷子。 何贺一愣:“只是夹个菜,又不是下毒。” 谢无渊面无表情的放下筷子:“我吃完了,你随意。” 何贺夹着菜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谢无渊等了一会儿,不见何贺说话,便拉开椅子,站起身来:“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有事。”何贺扔了筷子,也跟着站起来。 谢无渊按下心中的不耐,停住脚步,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写着“有事快说没事快滚”。 何贺小心翼翼的从后面抱住谢无渊,感觉到何贺在自己腰前交握的双手,和何贺忐忑不安的心情,谢无渊眼神晦暗不明,没把人推开,也没表示接受。 何贺松了口气,按照何贤说的,只要谢无渊不明确的表示拒绝,一切就都有转圜的余地。 谢无渊的态度的确缓和了不少,他又问了第二遍:“找我什么事儿?” 哪怕没有那朝夕相处的三年,何贺跟谢无渊也是十二年的交情,但凡谢无渊问“找我什么事儿”,不管到底是什么事儿,谢无渊鲜少有拒绝的时候。 何贺七上八下的一颗心可算是放下了,埋在谢无渊肩上的脑袋,轻轻蹭了蹭谢无渊的肩膀,红着脸低声说了句什么。 谢无渊冷笑一声,原本还有些松动的态度,再度坚硬起来,并且比以往更加坚硬,何贺有种预感,如果不再说些什么,谢无渊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他了。 只能低头丧气的做低伏小:“我知道你恼我,可你总该让我知道我哪里错了。” “我从小就笨,经常惹你生气,你以前跟我说,如果我再惹你恼了,你不肯理我,我只要拿核桃苏来,你就不气了,谢无渊――”何贺的声音越来越低,谢无渊的肩膀被一滴又一滴的水渍打湿,略带哽咽的声音,不仅软化了谢无渊的衣服,也软化了谢无渊的心,“谢无渊,谢无渊,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谢无渊想起了那个承诺。 “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最喜欢的核桃苏给你吃。” “怎么样?好吃吗?” 睚眦必报的谢无渊怎么可能为了一块核桃苏就什么不计较,谢无渊暗嘆,原来,那么小的时候,何贺就占据了那么重要的位置。 “我亲手做的核桃苏,学了十几天。”何贺把脸埋在谢无渊的肩膀里,声音有些发闷,“可你连看都不看一眼。谢无渊――” 谢无渊嘆了口气,搭上何贺扣在他腰间的手。 何贺马上变得惶恐不安,一双手更是紧紧攥着,生怕谢无渊掰开。 “我看看你的手受伤没,”谢无渊拍拍他的胳膊,安抚他,“核桃苏做工精细,划上一两道口子都是小的。你又惯来干不了精细活,上药了没?” 何贺将信将疑的松开手,谢无渊细细的瞧了,大口子没有,小口子倒是不少,想来是刚划上的,没来及处理伤口,就急急带着刚出炉的核桃苏赶了过来。 谢无渊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拉着何贺在一旁坐下:“把药膏拿来。” 何贺愣住。 谢无渊:“你不是说带了药膏么?” 何贺脸上一红:“那不是用在这儿的。” 谢无渊:“都一样,反正都是外伤。” 何贺讷讷的递过去,谢无渊拉着他的手,细细的上了药。 “好了,”谢无渊放开何贺的手,何贺眼圈红红的,原本勾人的眉眼,倒是少了几分锋锐。 何贺把桌上的核桃苏递到谢无渊跟前:“好歹尝一个吧,看在我费了不少功夫的份上。” 谢无渊袖着手,没接。何贺有些尴尬,近乎哀求:“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么?” 谢无渊嘆了口气,“退婚吧。” 何贺又是一愣,面上犹豫不决:“退婚的话,袁默那边――而且,奶奶也――。” “袁默那边我可以解决。”谢无渊又退了一步,“你只要负责何老夫人就行。” 何贺还在游移不定:“其实,就算我成了亲,我们也可以在一起的,有很多契兄弟什么的,皇上不是还有――” “哪怕成了亲,我也可以做你的,”何贺犹豫了一下,最后两个字还是没有说出口,即便他今天约谢无渊出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可事实上,那两个字对何贺来说,还是过于羞辱。 “上下,或者别的什么,那不重要,我也不在乎这个,”谢无渊打断何贺的话,“我在乎的,只是一个一心一意待我的,一个能等我回家的人。” “仅此而已。” 可惜你不是那个人――谢无渊没说,可何贺和谢无渊都彼此心知肚明。 “你自己想想吧,”谢无渊没逼何贺当场做决定,“成亲那天,或者白头偕老,或者祝你和别人白头偕老,总之,在那之前,不要再来找我了。” 谢无渊走到门前。 何贺又一次红了眼眶:“谢无渊,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喜欢过我?!所以,除了亲吻和拥抱之外,不肯和我更进一步?!你喜欢的,你看上的,什么不是紧紧攥在手里,唯独我――”
第29页 谢无渊背对着何贺,说了两句话。 “何贺,”他说,“我从来都不喜欢吃核桃苏。” “喜欢吃核桃苏的那个,是你。” 我只是喜欢逗你,像无数恶劣的男生抢走女生的玩具,抢走你的核桃苏,让你拿核桃苏赔罪,只不过是为了证明,你喜欢我,比你最喜欢的核桃苏,还要喜欢。 那么小的时候,你就走进了我的心里,你怎么敢说我从来没喜欢过你。 谢无渊没说,何贺却懂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马上就要下定决心,立刻回去跟长公主提退婚,然而,却只是那么一瞬间。 何贺很快冷静下来,问出了他一直以来最在意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想和我上床?” 谢无渊轻笑一声,仍旧没有回头。 他说:“最好的,总是要留到最后的。” 日子过的不快不慢,上半年眼看着就过去了。 谢无渊没有特意去打听何贺的事情,周围也没有不长眼的小厮打听完了,跟谢无渊说。 茶盏自从被茶钟带走后,为人处世长进了不少,至少不再被谢无渊划在“不长眼的小厮”里了。 吏部的事儿还在忙,不过谢无渊已经从一个科调到了另一个科。 石跃今特意跟谢无渊作对似的,谢无渊刚把求贤科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干完,还没缓过劲儿来,就在尹玉山抽着大烟的背景下,一步三回头的被调到了隔壁的升调科。 谢无渊抱着一沓送去册库的资料,一步一回头,尹玉山优哉游哉的坐在求贤科的太师椅上,菸斗放在一旁,端着茶杯,笑眯眯的跟谢无渊摆手:“没事,就是去隔壁帮个忙嘛,别难过,忙完这波,还有下波,忙来忙去,你还会回我们求贤科的!” 谢无渊认命的嘆气,谁让自己是吏部十几年来唯一一个新人吶,没准自个儿在文选清吏司的三个科忙完,还得去一趟考功清吏司――反正吏部就这么三个司:文选清吏司、考功清吏司和验封清吏司。 验封清吏司是别想了,那是吏部用来养老的,别的司是一年忙那么几个月,验封清吏司是一辈子忙那么几个月。 验封清吏司负责的是爵位的事情,反正目前来看,大梁朝的爵位除了何家,就是皇家了,验封清吏司无非就是袭爵的时候忙一会儿,皇子成年的那几个月忙一会儿,其余时间,都是用来聊天睡觉养闲人的。 何况三皇子的封爵仪式,看起来是不打算办了,验封清吏司就更闲了。 文选清吏司和考功清吏司要忙上许多,这两个司几乎都是全年工作。 考功清吏司负责考察官员工作,全年制的,每天都要工作。前吏部尚书曹阳就是考功清吏司出身,结果南淮应天府府尹穆光的事儿被南淮钦差刘知宇暴露,身为考功清吏司司长,却对外派官员的不当行为视而不见,因此被皇上罢黜。 如果说求贤科有油水,那考功清吏司就是一块肥的流油的油田。 常在油边走,油水肯定带走不少,可惜的是,鞋也肯定湿透了。 文选清吏司一共分三个科――求贤科,开设科和升调科。 求贤科上半年忙,从过了年开始,一直忙到小年,三年一大忙,每年视情况可忙可不忙,反正谢无渊看来,在他来求贤科之前的三年,求贤科是不怎么忙的,因为所有的档案都是他整理的,前任尹玉山实在是懒得很。 升调科最忙的时候是下半年,外派官员回京述职。 考功清吏司负责核查,审查的结果由考功清吏司一级一级递上来,递交到开设科。 开设科则根据考功清吏司的评定,拟定官职调动或升降,经由皇上批准,颁发圣旨,下了调令后,升调科再开始分发档案、制作官服、交接官印,并存档入库。 四品以下的官员,皇上连看都不会看,几乎开设科怎么安排,皇上就怎么下旨。 也是个肥差。 ☆、吏部公用小厮 升调科的副司长叫赵宏,主事是秦子明。 虽然职位都是主事,拿着一样的薪俸,可谢无渊的地位,比秦子明低多了。 打杂的事儿都是谢无渊的,露脸的事儿都是秦子明的。 从开设科拿资料的活儿,是谢无渊的,往册库送档案的活,那是人家秦子明的。 这么说吧,但凡所有不接触上司的,小厮该干的活儿,都是谢无渊的,准没错。 考功清吏司的考核评定,已经从地方一级一级的递上来了。 谢无渊作为整个吏部的隐形小厮,自然而然的被赵宏派去跑腿,他先是去了一趟考功清吏司,拿到花名册和相应的考核评定单后,又去了一趟开设科,亲手把评定文书交给开设科的副司长,最后从开设科拿了上一的拟定官职升降目录,回到升调科。 嗯,这之后比较有技术含量的事儿,就又不归小厮谢无渊管了,这时候,秦子明从谢无渊手里接过拟定官职升降目录,并且开始按照升调目录上的官职,找好官印。 如果官印的前一任持有者尚未回京,就要暂且搁置的标记。 谢无渊吶,就根据秦子明给他的名单,通知升调科下设的制衣坊,按照新上任官员的体型赶制新官服。 谢无渊虽然干着不少杂活,心态却不错,晚上回家跟茶韵开玩笑,说:“整个吏部,最能耐的除了石跃今,就是我了。天天满吏部的乱窜,还没人管。” 这倒是句实话。 为了防止吏部开设科和考功清吏司联合起来,徇私枉法,皇上对吏部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吏部的各个司之间,除非调动,否则不能互通有无的,不能相互聊天,更不能有私交。 久而久之,为了避嫌,吏部每个司都各司其职,互不来往,送资料都只送到门口,从未出现谢无渊这种“借调”的情况。 石跃今现在敢这么用谢无渊,也是钻了皇上的空子,谢无渊和吏部所有的人都没有私交,也没聊天,自然算不上互通有无,再者说了,谢无渊姓“谢”,情况相当特殊,就算皇上真要非拿这事儿开刀,谢无渊也死不了。 谢无渊在升调科,接触的最多的就是官印和官服,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给谢无渊一块官印,他就能判断是真是假;给谢无渊一块布,他就能判断是不是官服专用的料子。 说实在的,升调科挺无聊的,赵宏是个不好相与的死胖子,秦子明是个不爱说话的死呆子,谢无渊没人聊天,只能自己找乐子。 有一天,谢无渊在琢磨拿萝蔔刻官印吶,秦子明在屋外喊他出来帮忙,谢无渊出来一看,哎哟,明黄色的圣旨一沓一沓的,谢无渊长这么大,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圣旨。 “愣着干嘛,快来帮忙!”秦子明从一个太监手里接过一沓圣旨,朝谢无渊喊,“千万小心点儿,抱牢了!” 还用你说,这要是报不牢,掉的不是圣旨,是自个儿的命啊! 秦子明嘱咐的空当,谢无渊已经抱了一大摞,双手勒的紧紧,生怕一不小心把自个儿的命给掉了,亦步亦趋的跟在秦子明后面,谨慎小心的抱进屋里。 不是院子里的太监们不帮忙,而是这群太监们能进到吏部就已经很不容易了,遑论进来升调科的门。 升调科的门,不是一般人想进就能进的,里面的官服、官印,在这段时间,都是极其重要的东西,随便丢一样,牵连的就是十五六口人命,实在是够人受的。 要不谢无渊跟茶韵开玩笑说“吏部石跃今老大,他老二,满吏部乱窜,没人管”呢,前段时间的求贤科,和现在的升调科,都属于戒严时期,擅闯是要治罪的。 当然,你要是说何贺进去过,那谢无渊表示你傻透了,只要长公主一日不死,何家的人就一日不可能被治罪。当然,长公主死了,能不能治罪什么的,就说不好了。 谢无渊和秦子明搬了整整五趟,伸着舌头累成狗,就差来两句“汪汪”了,总算是把十几个小太监手里的圣旨,全部搬进升调科的内堂。 秦子明喘了口气,客客气气的请老太监喝口茶――当然,泡茶上茶的是吏部公用小厮谢无渊。 老太监哪敢接啊,慌忙摆手,就跟谢无渊泡的不是雨前龙井,是鹤顶红似的,忙不迭的说道“不用不用”,带着小太监们急急忙忙的转身走了。 开玩笑! 吏部随便拿出一个人,都是皇上的心腹,谁知道今天喝了这口茶,明天还能不能有这口气。皇上因为后宫和外戚的事儿,最见不得下臣私相授受了。要是因为一杯茶和几两银子,丢了小命,那才是得不偿失! 大小太监们全部走了,秦子明这才招唿着谢无渊净手,把手洗干净,二人按照任职地区的区域划分,把圣旨分门别类的放好,再把圣旨和官服、官印一一对上。 这样,回京叙职的官员,只要在名册上签了字,交上旧官印,就能直接拿到新官印、新官服和圣旨,省下来不少时间。 谢无渊忙完,已经到了傍晚,和秦子明两人看着赵宏落了锁,这才相继离开。 第二天,回京叙职的官员陆陆续续的来了升调科。 升调科作为和百官接触最多的部门,设置在六部大院的边缘位置,前面是院子,后面有角门,出了角门,还有一栋围墙,围墙外,就是大街。 百官交接的时候,升调科惯来是开角门的。百官从角门外的桌子旁,一熘烟排到围墙,甩个尾巴过去,再一熘烟排到另一边的围墙,规模庞大,堪比三年一度的选秀――人数上来讲,只能多不能少;文采上来讲,只能好不能坏;就是长相上嘛,有点磕馋人。 谢无渊找了半天没找着麻子脸,后来想了想,嘿,我找麻子脸干嘛,我又不认识他。 谢无渊一大早就被赵宏安排了杂役任务,他任劳任怨的搬完最后一张桌子,苦逼的站在一边。看秦子明和赵宏两个人对着名单给百官分发圣旨、官袍和官印,百官对他们俩鞠躬、点头哈腰,还顺便借袖子的遮挡,递两个红包。 谢无渊嘆了口气,人比人吶,得扔。 同是为吏部出力,别人有红包拿,他就只能可怜兮兮的瞧着,也忒不公平。 或许是他的哀怨情绪充分传达给了赵宏,只见这个文选清吏司的副司长大手一挥:“小谢啊,你去内堂再搬个凳子,这里我和秦子明两个人忙不过来,你过来搭把手!” 谢无渊朝桌子上瞅了一眼,哎嘿,熟人。又朝人群里扫了一眼,没找见人。心里多少有数,应了是,回屋搬凳子了。 谢无渊回来后,又往桌子上扫了一眼,原本的那张圣旨已经不见了,暗道,果然没猜错,吏部真是个好地方,走着走着,那官靴就湿透了,就是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他的心腹们,一个两个的,都叛变了。 可惜,不知道这俩站哪队,不然还能好好利用利用。 谢无渊肚子里坏水哗啦啦的直冒,面上却不显,仍笑呵呵的帮忙分发官袍。 谢无渊加入后,速度果然快了不少,乌压压的一片人,一个上午就散的差不多了。
第30页 谢无渊主要是分发官袍,不过也遇着几个好玩的,有一个叫梅子石的,说是拿了官印之后,一直放在高处,结果有一天,官印从高台上掉下来了,磕掉了一角。 谢无渊打眼一瞅,就看出来了,官印缺是缺了一角,可不像是磕掉的一角,倒像是砸核桃砸掉的。拿升调科的人当傻子哄吶,不过没关系,反正这锅要不你背,要不你下一任背,无论如何轮不着升调科背的。再说了,就算升调科背这口锅,也跟他这个求贤科的主事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升调科的三个人,属谢无渊接触官印时间最短,他都能瞧出来,秦子明和赵宏更是揣着明白装煳涂,你拿圣旨,我拿官袍,他拿官印,一句废话都没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梅子石瞧三位官爷都没有要询问的意思,长舒了一口气,拎起圣旨、官袍和新官印,一熘烟跑了,生怕跑的慢了被逮到,追究官印缺了一角的责任。 还有一个,叫云得水,傻兮兮的连旧官服一起拿来了,那官服哟,破的跟什么似的,还愣头愣脑的问他们:“我还以为是拿旧官服换新官服呢,早知道就不补了,熬夜熬得人都傻了。” 哥们,人傻不能怪熬夜啊!就这水准,你不熬夜,应该也挺傻的。 有了梅子石、云得水出丑在前,王秀文出现的时候,虽然也有点紧张,但比梅子石和云得水强多了,何况只是领三样东西,再签个字,不会详细交谈,自然露不出马脚。 谢无渊说的很对,吏部经歷过一次大清洗,谁还记得谁,就算记得,眼前这两个也顶多你怀疑是我的人,我怀疑是你的人,彼此心里有鬼,自然不会互相拆台。 这样忙了四五天,终于把所有待发的圣旨都发走了。 谢无渊松了口气,回到求贤科。 作者有话要说:  呦呦呦谱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8-30 20:24:43 谢谢呦呦呦谱! ☆、撩猫逗狗的坏老头 求贤科。 尹玉山正吞云吐雾吶,远远的就瞧着谢无渊走过来了,还以为自己看岔了,瞧石跃今这势头,这孩子只有越走越高的份儿,哪还能回求贤科这种地方,直到谢无渊走近了,尹玉山才确信,还真是那孩子。 尹玉山心情不错。 尹玉山心情一好,就喜欢撩猫逗狗。 “小子,回来啦!”第一句还算体贴,第二句就不行了,“明天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谢无渊莫名其妙的抬眼看他:“明儿个初十,休沐啊。” “非也,非也,”尹玉山摆着手,抽着大烟。 谢无渊心里咯噔一下,卧槽,不是吧?!这老头坏是坏,可没坏到这份上吧?! 事实上,嗯,这个老头真坏到这份上了。 尹玉山慢条斯理的吐着烟圈:“明儿,何家和袁家成亲。你要是不想去,我可以帮你把礼金带过去。” 呵呵,不用了,谢谢您。我自个儿有爹,而且我们家也用不着出两份礼金。 尹玉山以一种极其欣赏的态度,瞧着谢无渊的脸色变来变去的强压着怒意,笑道:“小孩儿就是小孩儿,连表情都控制不住,你这样不行的――” 谢无渊刚想反驳你才不行,就听尹玉山接着说道―― “石跃今在尚书的位置干了三年,一直想退下来,可惜瞧不上我们几个老人,没办法,他不信我们,也是应该的,谁让我们都是出身清苦,出了一个曹阳,可万万不能再出第二个。” “也不是说清苦的人就不能在吏部,只是一下子差距过大,很难有人把持的住,”尹玉山磕了磕菸灰,继续说道,“清粥小菜和饕餮盛宴,不过闭闭眼翻翻手的功夫罢了,你们这种世家子弟家底丰厚殷实,可能不差这些,可对于我们吏部的大部分人来说,闭眼睁眼,翻手覆手,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我得承认,石跃今这点看的很透彻,当年皇上启用曹阳的时候,他就一直反对。” 虽然曹阳的事情是自己借着穆光的事情捅出来的,可如果曹阳坐的正行的端,也不会被人逮到把柄。 谢无渊点头贊同:“事实证明,他反对的很有道理。” 尹玉山可能没想到谢无渊直接来了这么一句,他顿了顿,这才接着说:“石跃今的意思,是找一个世家子弟,身世清白,世代中立的。谢御史小事儿上经常犯迷煳,大事儿却从来不煳涂,也是个难能可贵的好官。” “他把你养的不错,干事利索,眼也锋利,挺适合的。” 谢无渊不置可否,仍旧站那儿,听尹玉山继续往下说。 “等忙完了这波,过来年,石跃今大概就会把你排到考功清吏司,给个从五品副司长,干满一年,调回来,升成四品,正好皇子封爵,去验封清吏司呆几个月,差不多就能跟皇上提这事儿了。” “你什么都不缺,就是性子太傲,得收一收,不然迟早吃亏。”尹玉山说完,收了菸斗,拍拍谢无渊的肩膀,嘆道,“听叔一句劝,锋芒毕露不是什么好事情,要收一收啊。” 谢无渊没反驳,活了两辈子,自己什么样儿自己不知道吗? 锋芒毕露虽然不是什么好事,可也未必一定会招灾引祸,手段够了,旁人也就只有恨的牙痒的心,没有推他入坑的本事。而且架不住他自个儿开心吶,如果做人连随心所欲都做不了,那还不如做一头猪呢。 第二天的亲事,谢无渊到底还是去了,既然亲口说过“成亲那天,或者白头偕老,或者祝何贺与旁人白头偕老,”,那不论何贺怎么选,这门亲事当然是要去的。 何贺的选择并不意外,他就是那样的人,如果长公主让他娶的不是袁家女,而是别的什么,他或许还会为了谢无渊退婚,可一旦牵扯到整个何家,谢无渊总是排不上号的。 何府布置的富丽堂皇,门口迎来送往的小厮排成行。不少达官贵人、三品大员纷纷到场,就连当朝皇上,都派了三个皇子来送贺礼。 三位皇子先去见了长公主,然后才去的大厅,抬上了皇上赏赐的东西,挨个跟袁默、何贺道喜,最后才让人抬上自己的贺礼。 袁默连声道谢,让人上茶,坐下陪三位皇子闲聊。 三皇子心底不以为意,袁默的做派,他挺瞧不上的,只稍坐了会儿,便随便找了个藉口,带着范景辉和绯贺枫出了大厅,四处瞎转。 谢无海比三皇子大三岁半,去年行了冠礼,今年把一应手续都办妥,只等着吏部给了调令,就能出宫任职了。 绯贺枫和三皇子同岁,范景辉小一岁,不出意外,他俩还能在三皇子身边呆两年。 三皇子今年已经十三,生的俊朗不凡,原本还有些稚气的眉目彻底长开,一双丹凤眼不下皇上当年的神采,宽额头的人大多心胸开阔,可三皇子的眉间却总是略微蹙起,好似有解决不完的烦心事。 “今儿何贺成亲,那谢家么子怎么办?”绯贺枫远远瞧见穿着红衣的何贺,随口问道,“他俩分了吗?” “分不分的吧,”范景辉也顺着绯贺枫的视线瞧去,“大梁朝又不限制这个。” 三皇子走在最前面,没接绯贺枫和范景辉的话茬,他在找人。 “诶哟喂,我的三皇子哟,您都带着我们遛了一圈了,咱找个地儿歇歇成不?”绯贺枫嚷嚷道。 “才一圈,又累不着你,嚷嚷什么,以往撸袖子干架的劲头儿呢?!” “是累不着我,”绯贺枫小声嘟囔,声音很小,不过三皇子听见了,不仅听见了,他还听懂了,三皇子转头失笑。 绯贺枫被三皇子笑的怪不好意思的,还是央求道:“歇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三皇子应了声,绯贺枫立马带着范景辉蹿了。 三皇子摇头,没跟上去,继续在人群里穿梭。 又过了半个时辰,三皇子摩挲着袖子里的字条,回了大厅。 何家和袁家的亲事是一个契机,二皇子和皇长孙,都先后要动了。 既然皇兄皇弟们都这么踊跃,他也不好干坐着什么都不干是不是?三皇子心里盘算一番,倏忽笑了。 谢无渊跟着谢父,一路上跟不少二品大员打了招唿,当然,主要是谢父跟人家打招唿,谢无渊在一旁看着,谢父偶尔顺便提一句自个儿的儿子,嗯,如果不是亲父子,而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那谢父的这种行为,就是传说中的“提携”。 谢无渊对这种“提携”提不起什么兴趣来,他隶属六部,办差也好,不办差也罢,都不能和旁的官员走的太近,犯忌讳。 何家跟袁家的亲事,堪称世家子弟和清贫人家的联盟,是以今日来了很多人,而且泾渭分明的分了两大波。 谢无渊瞧着这互不搭理的两拨人,觉得挺有趣。东边那拨大多是吏部的人,昨天还一起在六部食堂吃过饭吶;西边那拨嘛,都是他从小喊着“叔叔”“伯伯”的人,谢无渊估摸着,自个儿可能是除了主家之外,在场唯一一个和东西两拨人都搭上话的。 哎,也不见得。 那边那个穿黄衣服的皇子,在东边转了一圈,又去了西边。 瞧着身量,不是二皇子,也不是四皇子。 那是皇长孙?还是三皇子? 皇长孙十五,三皇子十三,身量上差不了太多。 虽然皇长孙和皇子的衣服在绣花上有细微的差别,可惜隔得太远,谢无渊也瞧不了那么仔细,分辨不出来。 哎哎,转过脸来了! 宽额头上繫着束髮带,显然是没加冠。 还能是谁?! 没加冠的皇子皇孙,整个大梁就那么一个。 谢无渊笑了,他想起在船上的那个粉粉嫩嫩的孩子,观察细腻,思维敏锐,与大多数孩子完全不一样的早熟,偏偏还不知世事,带着些天真的可爱。 谢无渊仔细打量现在的三皇子。 如果说四年前的三皇子像是一块璞玉,一片赤诚;那么现在的三皇子,已经被皇宫打磨成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卷在厚厚的包裹下,只待找到合适的时机,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喏,他可没瞎说,反正谢无渊瞅见了的,三皇子已经从东边那一拨人手里接了四五次纸条,西边那一拨接的少,也至少有那么两三张。 啧,谢无渊咂舌,三皇子挺厉害,被亲娘亲爹遗弃了,还能拉拢这么多人给他效力,这手段,反正他谢无渊服。 三皇子又转了两圈,在东边又不小心和一个官员撞上后,回了大厅。 谢无渊也收了视线,那名官员他认识,不仅认识,昨天还相谈甚欢。 作者有话要说:  地雷加更章,爱你们,么么哒 ☆、壮阳酒 吉时一到,新郎便带着人去接新娘了,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新娘一步步的走到了正厅。虽然带着盖头,瞧不清楚神情,但那从内而外散发出的一股子甜蜜气息,是盖都盖不住的。 想也知道,她对何贺这个夫君很满意。 袁默作为当朝丞相,颇有几分傲骨,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都敢公然与皇上叫板,是出了名的硬骨头。为人刚正不为权势弯腰,出了名的不买帐,也出了名的不好啃。
第31页 这样一个人,嫁女儿,怎么可能是为着权势。 他早年丧妻,更是将独女视作掌上明珠,甚是疼爱。如果能得他松口,娶到这个被当朝丞相视为心头肉的女儿,那绝对是需要丞相点头,而且也多半不会是袁默丞相这个做父亲下的决定,十有八九是他的独生女儿先开口求的丞相。 无缘无故,丞相女儿会瞧上何贺? 别逗了! 如果说何贺在这里面什么都没做,谢无渊是不信的。 不过,这些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何贺在那十天攻下了少女的芳心也好,更早以前就有所牵扯也罢,总归是跟谢无渊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了,他管不着,也犯不着去管。 拜过天地,接下来便是新郎敬酒。 何贺拿着酒杯一桌一桌的敬过去,第一桌是皇子皇孙们,他们之间辈分乱的很,什么“舅舅”“叔叔”的乱叫一通。反正怎么叫都不对,怎么叫也错不了。 三皇子藉机多灌了何贺几杯,又起闹让四皇子这个正经“外甥”多敬了何贺几杯,没旁的原因,单纯瞧着何贺不顺眼罢了。 抢他中意了许久的花灯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抢了之后还不好好珍惜的,就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今日婚宴上的酒都是陈年佳酿,劲头不少,两三桌下来,何贺至少喝了十七八杯,等到了谢无渊这儿的一桌,已经半醉了。 六部知情的人不少,这会儿都忍不住瞧了过来,后面桌上的绯贺枫也不顾范景辉的阻拦,好奇的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俩,有热闹怎么能不看?! 尹玉山面上不显,心里却怕谢无渊忽然跳出来,招惹是非。桌子底下的手攥的紧紧的。 赵元魁更是神色紧张,唯恐何贺喝醉了,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又怕谢无渊直接砸场子,当众抢婚,给袁丞相没脸。 旁的人不明所以,但既然大家都往这瞧,那就一起瞧瞧吧。 三皇子也随着大家的视线望向这边,他的重点不在何贺,而在谢无渊。 谢无渊已经不是最开始白皙的模样,从十二岁到十六岁,谢无渊已经是成年人的身量,模样和那三十岁的男人有了几分相像。 大概是长期习武的原因,谢无渊的身子骨瞧着挺硬实,肤色也变成了习武之人常见的小麦色。细长眉,狭长的眼睛低垂,看不清其中的神色,却能猜出定是精光流转,心思千回。 不过,没听说谢家么子习武啊? 三皇子皱眉,看向谢无渊的手指,习武之人,手上多有茧子,位置一般在手掌,而行文之人,手上茧子的位置大多在指侧。 谢无渊一直被三皇子盯着的那只手动了动,举起酒杯,只一个空隙,三皇子便瞧的清清楚楚,谢无渊的右手的确有茧子,但茧子在指侧,是写字磨出来的,而非习武的掌茧。 三皇子的目光再次回到场中时,谢无渊已经在跟何贺道喜:“贺礼随着我爹走的,不过咱俩也这么多年交情,你大婚,我总不好空着手来,没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谢无渊不知从哪拿出一个袖珍小壶,“从醉欢楼买了壶酒,限量供应的,”谢无渊不知想起什么,补了一句,“可别糟蹋了。” 众人先听谢无渊说“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估摸着也就随便给点刻的印章什么的,等谢无渊掏出了酒壶,惊掉了一地人的下巴。 醉欢楼限量供应的酒也分三六九等,最好的酒是按年限量,一年只有十壶,十壶各不相同,但装这十壶酒的袖珍小壶却是同一个款式。 如果这都能算是“不值钱的东西”,那他们大多人送来的贺礼真的是没法看了。 何贺并不在乎谢无渊送的是什么,事实上,他更希望谢无渊什么都不送,或者干脆不来,至少还能说明他在谢无渊心里还有些分量,谢无渊仍旧在意他。 然而,当何贺听了最后一句“不要糟蹋了”,却再也忍不住,他知道谢无渊补上这句话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因为他也想起了那些事,醉欢楼的牛肉,新沏的西山白露、一两金子一壶的雨前龙井,谢无渊带笑的调侃,还有他那句在喉间徘徊许久,终究未曾说出口的情话――“我家的东西,糟蹋便糟蹋了,和你相比,又值当什么?” 原本因着喝酒太多,而略微显着发红的眼角,红的更厉害了,只能低着头和谢无渊碰杯,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有些话错过了,便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谢无渊心里也不好过,何贺上挑的眉眼,义无返顾陪自己回南淮的身影,那日府前耐心的等待,书堂研墨添香的陪伴,习武场亲手的指导,策论迷津的指点,回京后偶尔的聚,一一在眼前划过,过往的一切,清晰却又遥远,仿佛一回首就能轻易够到,又好像马上便要彻底消散。 谢无渊在心里嘆了口气,陪着何贺一饮而尽,平静的倒了倒杯子,示意一滴不落:“祝你和嫂夫人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何贺强忍着才能压下抱住谢无渊的冲动,却再也止不住似红非红的眼眶。 ――我――是――围――观――群――众――眼――瞎――了――的――分――界――线―― 情况有一点微妙的尴尬啊,沈瑞毫不犹豫的跳出来搅混水。 “哎!二位可是十多年的交情,一杯怎么能够?至少得一罈子是不是?!” 立马有人起闹,还有人合力抬了两坛酒过来,拍开泥封,就要往杯子里倒。 谢无渊伸手挡住。再瞧去,何贺早就没有先前生离死别的样子,神态自若:“沈兄这可不对了,你若想喝,咱挑个时间一起喝,今儿可不行。” 谢无渊笑着补充道:“是啊,沈大人,你是不是瞧着何二少温香暖玉,美人在怀,你这个千年老光棍嫉妒了啊!” 很快,不少人跟着搭腔:“沈大人,何大人可是洞房花烛夜吶,这一罈子酒下去,咳咳,袁大人肯定饶不了你!” 沈瑞赶忙投降:“好好,不喝不喝,不耽误进士登科的探花大人小登科。” 敬酒结束,大家也都散了。 何贺坐在新房,从怀里掏出那袖珍小壶,喝了一口,无可奈何的摇头。 谢无渊就是谢无渊,送的东西都这么嚣张,让人爱不得,也恨不得。 何贺又喝了一口,好歹算不上彻底分道扬镳。 新娘等不及,自己掀了盖头,朝何贺望过来。 何贺索性让新娘一起过来,吃些东西多少垫垫肚子。 新娘乌黑的眼睛转了一圈,瞧见了桌上的袖珍小壶,挪不开了。停了手里的筷子,巴巴的揪着何贺的衣袖,一副“那是什么啊我好想喝啊”的表情。 何贺笑着把那壶酒拿开:“这个你可不能喝。” 新娘不解的望他,何贺凑到新娘耳边说了句什么,新娘一下羞红了脸,嗔道:“哪个不要脸的送你这种东西,你竟还拿到我面前来!” 何贺收起了酒壶,笑道:“这可是有市无价的好东西,十两金子都未必买的上一壶。” 袁何家的亲事,像是一个讯号,拉开了立储斗争的序幕。 从那天起,每天都会有一大批人栽跟头,今天二皇子派的官员落马,皇上要求彻查,最后不是查到皇长孙头山,就是查到四皇子头上;明天沈瑞手下出了事儿,查着查着,不是查到二皇子,就是查到贤贵妃;整个朝堂乱成了一锅粥,而臣子们干的事儿,就是把这锅粥搅的更混。 袁默从最开始的中立,变成了彻底沉默。而他的沉默,更是让不少人自发自觉的站到了四皇子一派。 石跃今仍旧每天盯着他的脚丫子,一言不发。 孔博远每次一出事,就要求彻查! 最要命的是,皇上还不能说什么,刑部尚书本来就是为了维护大梁朝律法的,出了事,要求彻查是刑部尚书的本职工作! 皇上被这群人气的没法,满朝文武,自己提拔的,和世家剩下的,竟没有一个听他话的。 唯一一个没有二心的谢御史,还是个谨守本职,专心找茬的。 皇上现在是看见谢御史的摺子就头疼,只要御史一弹劾,不论弹劾的是哪位大臣,最后肯定会唿啦啦扯出一大片人,要是不追究,大梁朝的律法难道是摆设吗?要是追究,没有三五个月,整个大梁朝数得上名号的官,就一个都不剩了! 日子就在皇上的头疼中一天天的过去了。 四皇子渐渐后来居上,以十岁稚龄混的风生水起,朝中唿声越来越高,到后来竟隐隐有了超越皇长孙的势头。 二皇子外祖家势力还是太弱,已经初现落败的阵势,不少外围力量转而投靠另外两位储君候选。 第二年三月,二皇子因强抢民男一事败露而被圈禁,一层石激起千层浪,五年前的茅贵妃幼弟一案被有心人再次翻腾出来,不少人弹劾茅贵妃德行有亏,应予以处罚,甚至还有不少人提到二皇子不宜再养在茅贵妃膝下。 是年四月,茅贵妃于冷宫自杀,这个自打皇上登位后就一直风头无两的女人,用她的生命,换回了二皇子的自由。而这个女人手下的所有势力,竟一时消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第一章 谢无渊说“谢云渊笑着指责他:“你瞧瞧你,我今儿早糟蹋石海岩的东西,你埋汰我;我今儿晚上糟蹋我自家的东西,你又埋汰我。得亏这不是糟蹋你家的东西,不然你还不得活埋了我?”” 何贺没顺着说,而是说了别的。 那句未曾说出口的情话,就是在那儿。“我家的东西,糟蹋便糟蹋了,和你相比,又值当什么?” 何贺想接,可又怕接了以后谢无渊恼了,再也不理他,思来想去还是没接。 另,这段朝堂因为没谢无渊什么事儿,所以我就简单提一下就过去。 哦,对,还有一件事,想说很长时间了,我把大梁皇族的姓改了,现在姓谈。 ☆、被谁截胡了? 三皇子摩挲着手中千金难求的白玉杯,脸色阴沉。 初十那天,他几乎调动手下所有的势力,才搅浑了这滩水,怂恿被抢走的“民男”家里递了状子,又一路安排状纸进了京,递到皇上面前,现在群臣纷纷指责二皇子,文人墨客更是不断的拔高“强抢民男”这件事的恶劣程度,再稍微等那么一两天,他安排的人就在全国各地的茶馆酒肆中,陆陆续续的把二皇子所有黑料一起爆出来,与此同时,自会有人将这些事情从坊间传到朝堂,事关储君候选人的人品问题,便是与国有关的大事,需要大臣们共同讨论。 纵使皇上一直以来偏疼二皇子,不捨得将其下狱,但是这么大一桶污水泼过去,二皇子浑身上下就都是污点,皇上就算再疼爱他,也不可能让二皇子即位了。 眼看着就要干掉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关键时刻,茅贵妃自刎了!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只要再走那么一小步,把二皇子从大狱中捞出来,茅家和宫里的人,就都握在手里了。
第32页 谁成想,茅贵妃为了制止事态恶化,竟然自刎了! 这样一来,二皇子成为没了娘亲的皇子,大臣们再追着二皇子的那些事儿不放,就有些说不过去了,皇上顾念茅倚岑三十年来的情分,自然不会再追究二皇子的那些烂帐。 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 没事!三皇子咬牙,他还有后手。 茅倚岑死了,她手里的人,还能用。三皇子这四年来,凭着他那颗七窍玲珑心,拉拢了不少人,里面有一个就是茅派的大臣,对茅倚岑的属下还是多少有些了解。哪怕招揽不了全部,三四成总还是有的。 然而,谁能想到!等他下手的时候,茅派一系的人,竟一个不剩,像蒸发了似的,全部消失不见了! 不是拒绝和接受的问题,是再也找不着了!没有殉葬,也没有自杀,就那么凭空不见了! 最要命的是,那群人并不在二皇子的手里!二皇子早已成年,并不住在宫中,三皇子派去盯梢的人十分确定人不在二皇子手里! 茅贵妃出事后,二皇子收了骄横跋扈的脾气,每天都安心的呆在佛堂,鲜少出门,府中也未曾出现过可疑人物。 也就是说,三皇子谋划了这么久,不是没从茅家身上咬下东西,只是咬下的东西最终被一个路人平白捡了去! 任谁辛辛苦苦搅浑一池水,只等着浑水摸鱼,却被告知池里的鱼可能早被别人捡走了,都会无比火大。 三皇子握紧手里的杯子,瞳孔一缩。 他不痛快,自然也不能让别人痛快了! 又是两个月。 早朝。 皇上将谢御史的摺子扔在一旁,不予理会。 谢御史也不多说话,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退回队伍。 皇上的气压很低,诸位大臣的心情很惶恐。 如果说之前的一年多,朝中大臣不断被牵连入狱,是一场由帝王发起的大清洗;那么最近这两个月,便是不知由一位入狱的盐政使发起的反扑,竟是要将弹劾他的诸多大臣连根拔起。 盐政使被何家指证,说与盐商多次勾结,收受巨额贿赂,已经查明,的确属实。这事儿皇上早就知道,当初南巡钦差刘知宇去南淮接三皇子,打着的就是查盐政帐目的旗号,可惜后来帐本弄丢了,皇上当时没追究,后来也没再派人去查。 不过皇上心里还是有底的,盐政使被何家指证的时候,皇上虽然心痛,但还是按照大梁朝的律法把盐政使给关押入狱。 盐政使最开始很安分,后来不知怎么了,竟开始反击,强有力的反击,攻击对象很明确,弹劾他的大臣,指证他的大臣,对他落井下石的大臣。 盐政使的法子也很光明正大,他并未採取任何攀咬的手段,而是不停的往外放消息,各种各样的消息,与那几位弹劾他的大臣有关的消息,与茅家、何家、陈家有关的消息,每一条都是重罪,而这些消息,只要被查明属实,自然会有不少的大臣替他上摺子。 皇上的面前,每天堆着数不胜数的摺子,随便拿起哪一本,都列举着一条条足够砍头的罪行,如果只有一本摺子,或者只弹劾一个人,皇上当做没看见,压也就压下了。 可这么多的摺子和这么的大臣,皇上没有办法视为不见,哪怕摺子里也提到了很多外戚的眼线,哪怕皇上早就想除掉这些外戚和眼线。 然而,他若是想除掉外戚,就要一起除掉外戚攀咬出来的心腹,这些年来,他培养了不少大臣,可也架不住每一个都有污点! 一个心腹犯错,皇上说保也就保了;可一堆心腹犯错,皇上只恨当年,划给他们的底线太宽,对他们太过纵容! 转眼间,朝堂之上,云诡波谲,形势极其兇残。 满朝的文武百官,心怀忐忑,一个行差就错,搞不好就要行将就木。 诸位大臣惶恐不安,惊慌失措,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待宰的羔羊,上下朝的路上,都走的飞快,仿佛不是走在地上,而是走在刀尖上。 大家都不痛快了,三皇子才觉得痛快。 既然得不到,那不如都毁了。 反正都是狗咬狗。 ――都毁了才好。 这次的朝堂大清洗不仅持续时间长,波及范围也很广。 哪怕谢无渊远在泉州,几乎没被波及到一分一毫,都对这场朝堂大清洗有所耳闻。 这场由帝王开始的单方面清洗,最后却演变成诸位外戚展开的多方势力的较量,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从最开始的小打小闹,例行陷害,到后来的满朝疯咬,若干埋在暗地十年,甚至数十年的暗棋,一步一步揭开,其中关系错综复杂,随便抓着一个线头,就能扯出一堆关系,拉下数十名大臣。 伤亡惨重。 谢无渊反反覆覆研究了很久,皇上肃清朝堂的时机选的还是太早了,陈家、茅家根本没有成长起来,哪怕两家拧成一股,一旦对上何家,也一定落败。 事情的发展,从开始彻查那一刻,就已经不再受皇上的控制,哪怕尊贵如九五之尊,在这种时刻,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朝中大臣被刚正不阿的谢御史一个一个的拔起,被刑部尚书孔博远一个一个的审理,最后由万分无奈的皇上亲自下旨,一个一个的处决。 辛辛苦苦栽培了十数年的人才,因为贪污受贿,卖官鬻爵,徇私枉法等等的罪名,一个一个的被处决掉,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少了一大半,皇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没有任何理由开口赦免他们。 因为这些人实实在在的触犯了大梁始祖定下的大梁律法,哪怕他如今贵为皇上,也没有权利赦免其中任何一个。 更何况,人数实在是太多,除了那些本身品德过关,公正廉洁的,皇上竟是一个人都护不住。 这场面,像极了鱼死网破。 谢无渊在泉州的考功清吏司里,叼着糙嗤笑:“也不知道后面是谁,这吃相,也忒难看了些。” 茶韵把早就泡好的西山白露端给谢无渊,随手取下谢无渊叼着嘴里的糙,“什么糙啊,也不嫌脏。”谢无渊顺着她的意思松了牙,“什么时候走?” 茶韵仔仔细细的瞧着谢无渊,神情温柔而又落寞,好像她茶韵心仪的对象不是等在外面的那个江湖侠客,而是他谢无渊似的,谢无渊酸不拉几的想着。 茶韵柔柔的开了口:“今天晚上。” 谢无渊嘆了口气,这一去,一辈子就见不着了吧,“你瞧上谁不好,非瞧上个跑江湖的!”以后见都见不到了。 茶韵笑了,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伸手揉了揉谢无渊的脑袋――她想这么干很久了。 谢无渊难得给面子的没拍开,细细叮嘱:“以后风餐露宿的,多照顾一下自己,我知道你会些拳脚功夫,心智也过人,不怕你被旁人骗了,欺负了去,就是担心你一心扑在门外那个人身上――”谢无渊指了指门外,“――对自己不上心。” “我会的,”茶韵一一应了。 谢无渊嘆了口气,偏过头去,“你走吧。” 茶韵又坐了一会儿,只是静静的看着谢无渊,半晌,她从脖子上解下一块玉佩,推到谢无渊面前:“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一直戴着,”茶韵顿了顿,有些愧疚,“当年茶韵说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茶韵――” 谢无渊抹了把脸,嬉笑着接了:“没事,它替你陪着我,以后安定了,给我写信。” 茶韵点头,一步三回首的出了门,来到门外那个侠客身旁,说道:“走吧。” 谢无渊在门内,摩挲着玉佩嘆气。 作者有话要说:  我按捺不住我的爪子,总是想给谢无渊再配个cp,比如三皇子身边的小太监什么的,嗷嗷嗷嗷,救命! ☆、兇残的大臣们 正如尹玉山所言,石跃今早早的递了摺子,在风声刚起,一切都还未开始的时候,就把谢无渊派了出去,外放升官,塞进了泉州的考功清吏司,统筹泉州所有四品以下的官员考察,早早的避开了这一段大风波。 石跃今的摺子一递上去,皇上就知道石跃今是什么意思,当天就给了圣旨。 皇上想的很长远,现在的朝堂想肃清是不可能的了,各方势力互相攀咬,很难说会不会涉及到无辜的官员。 谢无渊是个好苗子,方方面面都符合皇上对一个纯臣的想像,皇上对他的期望很高,深觉谢无渊完全没必要折在这场大动盪里。 更何况,不管即位的是谁,总要有那么一两个有能力、有胆识的大臣,继续辅佐。把有潜力的少年远远的调开,等京中局势稳定了,再一一召回,也是帝王常用的手段。 不过,谢无渊哪怕想躲,也躲不彻底,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找上他,询问各种各样的意见,谢无渊自从何贺成亲后,整个人更加的惫懒,所有来访的人,一律让茶韵打发回去,概不接见。 这趟浑水,谢无渊不想沾,也不敢沾。 现在局势过于混杂,一时半会可能没人反应过来,谢无渊因为远离风暴中心,瞧的明明白白,整个过程当中,只有两个人完全没有受到牵连。 一个是当朝皇后,当年段国求和远嫁的公主。 而另一个,是三皇子。 被当作礼物远嫁的和亲公主,一路从没名没分到了侧妃,再从侧妃到王妃,从王妃到皇后,从皇后到稳打稳的预备太后,谁能小瞧了去?又有谁敢招惹?! 养在南淮,生来见鬼,据说三岁就能把群鬼指使的团团转的皇子,悄没声的弄死几个人也就是抬抬眼的功夫,又有谁敢招惹?! 反正,两个人都不是他谢无渊能招惹的起的。 事情闹的太大,大家可能想不起来起因是什么,谢无渊却记得清清楚楚,那会儿他刚收到圣旨,还没来的及离京,所以还记得当时的轰动―― 皇上撞破大臣在雍和宫与宫妃私通,大臣锒铛入狱,宫妃当场斩杀,茅贵妃也因此禁足三个月。 大臣一开始死不认罪,后来改了口风,竟攀咬上三皇子,说是三皇子喊他有事商议,后来喝了三皇子宫里的茶,就神志不清,话里话外全是三皇子给他下药,之后阴他进了雍和宫。 大臣还好死不死的扯上茅贵妃,说三皇子对雍和宫如此熟悉,出入皆无人阻拦,想必和茅贵妃有染。 皇上信不信的两说,反正不少大臣是信了,要求制裁三皇子。 三皇子冷笑连连,态度坚决。可惜,这等大事,没人站在三皇子这边,大家能给的最好的态度,就是不表态了。 皇上下旨将三皇子关押入狱,具体刑罚明日再议。 第二天. 只不过隔了一个晚上,原本眼瞎的厉害的满朝文武,竟像是全都治好了智障一样,也不论谁是各个派系的了,齐刷刷站出来三分之一,有理有据的从各个方面举证了三皇子的无辜,同时指责那名大臣的随意攀咬,更有甚者,将那位大臣的底细给掀了出来。 原来那位大臣竟是何家的人,而他的儿子原本被送去边关捞军功,谁成想,竟在边关犯了事儿,眼看着要被问斩了,这个大臣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苗,正火烧火燎的找门路,想把人弄出来,何家就派人来了,说只要大臣按照他们说的去做,何家的辅国将军自然会帮忙兜着他儿子的事儿。
第33页 这位大臣忙不迭的应了,一命换一命的买卖,临死前还能做个花下鬼,尝尝皇上女人的滋味,也不算太亏。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何家把地点定在雍和宫,绝对不会是为了关茅贵妃三个月的禁闭,很有可能当初想让大臣迷jian的,就是茅贵妃本人。 也不知茅贵妃是怎么察觉的,反正何家把人送进来的时候,茅贵妃还在,等点上助兴用的薰香,神志不清的时候,屋里的人就从茅贵妃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嫔。 没扳倒茅贵妃不要紧,何家也不是很在乎这个,原本就是一个连环计,不论事情成不成,大头都在后面。 大臣临死前一定要死死咬住,说是三皇子陷害他,有了这么一个由头,何家在朝堂的人再推波助澜,三皇子就彻底废了。 茅贵妃不打紧,三皇子才是重点。 与宫妃有染,或者蓄意构陷大臣,不论哪条,三皇子都是罪无可恕,再不济,也是逐出宫墙,贬为庶民。 那真是太好了,只有三皇子彻底废了,皇后和何家的结盟才算是真正的牢靠。 可惜的是,何家手快,三皇子的手更快,何况,皇上还把三皇子关在了牢里,简直如鱼得水,大臣们不反口都不行,张牙舞爪的厉鬼,不是说不怕就不怕的。 这么一遭下来,三皇子不仅没受罚,反倒得了不少赏赐。从那以后,不管朝中大臣们狗咬狗的有多厉害,又有多疯狂,再也没人敢轻易牵扯上三皇子。 原本除了贤贵妃,宫里也再没人闲的去构陷三皇子,三皇子本身不足为惧,又被皇上所不喜,旁的人根本不会多看这个不受宠的皇子一眼。 也只有贤贵妃,心心念念把三皇子弄死,皇后才能彻底上了何家的船,再也没有反水的可能。 再后来,三大外戚势力较量,局势混乱不堪,三皇子自然而然的退出大家的视线。 想当初,最开始不过是因为贤贵妃指使手下的大臣无故攀咬三皇子,谁想到竟能掀起这么大的浪头。 在那之后,三大外戚争斗更为严重。 茅倚岑被何贤彻底惹毛,倾茅家之力与何家槓上。何家的势力直接对上茅家,陈家坐山观虎斗,得了不少好处。 而何家家大势大,完全不惧茅家的反击,虽说茅家出身商贾,但这么多年也是累积了不少东西,何茅两家斗了四个月,最终还是茅家在权术方面弱了些,落了下风,日渐衰败,三皇子趁机出手,给了茅家最后一击,茅贵妃不得不以自刎来终结者一切,而她的自刎,也正式宣告了茅家的彻底落败。三皇子这个本欲做收网的渔翁,结好渔绳,撒好渔网,只等着收网,没想到在最后关头,竟然让那个鱼儿破了网,被不知道哪儿来的路人给截走。 至此,这个倾尽茅家之力,辅助前秦王现皇上登基的商贾之家,在荣享二十年皇亲国戚的待遇后,彻底退出了大梁朝的权门世家。 之后,吃饱喝足的陈家对上刚刚脱身的何家,一个是力量充盈,一个是经验十足,两个家族又都是行伍出身,手上有兵权,本就不相上下,再加上原本一直在观望的沈家,这次竟直接站到了陈家身后,双方一时胶着,谁也讨不了好。 今天,何家咬起陈家一个暗钉,明天,陈家废掉何家一个大臣,一来二去的,朝中不少大臣受到牵连,时间一长,何陈两家的势力都受到不少影响,损失惨重。 原本虎视眈眈的三大外戚,一夕之间,一废二伤,若是没有孔博远,皇上怕是要高兴疯了。 可惜的是,虽然外戚势力大不如从前,但皇上的日子更不好过。 自从茅贵妃去世,孔博远也不知发了什么疯,成天盯着诸位大臣,完全是无差别攻击,只要揪住了尾巴,就非要斩糙除根不行! 皇上早些年顾忌外戚专权,对权门世家很是忌惮,除了他还是皇子时,便带在身边的几个老人,登基后启用的都是寒门子弟。 寒门子弟有骨气的不少,没有骨气的更多,特别是在被皇上指为心腹,交付重任的时候,孔博远有心去查,哪里还有查不到的?再加上御史大人遵从祖上遗命,尽忠职守,每五天按时按点的检举那么一两个大臣―― ――皇上的手下几乎已被罢黜干净。 总之,朝堂局势很混乱。 皇后不受影响,是因为她手里的暗线早些年已经全部分给了太子,朝堂没有人,自然就受不了影响。 而三皇子不受影响,就很值得考量了。 毕竟,谢无渊临走前,还瞧见三皇子和几个大臣私相授受,嗯,值得说一句,但凡给三皇子递纸条的,没有一个被牵连到。 可要说,背后的推手是三皇子,又不太像,唿啦啦的把这么多的大臣下狱,别说没有根基的三皇子了,就算有根基的前太子,也一时半会儿补不上这么多人吶。 谢无渊在泉州已经呆了一年零八个月,还有两个月,就可以收拾包袱滚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忽然觉得权臣和太监的cp好萌怎么办?!!快来个人救救我!! ☆、强制任务 直到有一天,谢无渊接到一封家书。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谢无渊在吏部呆了也差不多有五年,谢父从来没问过他一句和官员调动有关的话。这头一回提了,竟是一个这么棘手的事儿,风口浪尖上的,谢无渊办也不是,不办也不是。 谢老爹说,无渊吶,爹跟你说个事儿,你做好心理准备,你哥在辖区犯了事儿,事儿还不小,应该没法善了,我知道你惯来有主意,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他既然在你那片儿,你就随便给他划个评定,赶紧把人弄回京城来吧,爹有急用。 谢无渊的内心是咆哮的:奶奶个熊的,坑儿子不是这么坑啊!现在整个大梁都在肃清朝堂,这个空当让我去给大哥擦屁股,一不小心我就进去了啊! 谢无渊查了档案,又问了下面属官对谢无江的评语,前后比对,这才发现没脑子的谢无江被人给“仙人跳”了,这种事儿,的确归考功清吏司管,属于廉正方面,本来嘛,顶多算是德行有缺,降一个评级,也就没啥了。 可年前二皇子“强抢民男”的事儿,还没彻底揭过去,考功清吏司在对官员廉正方面的要求,也不敢低了。 谢无渊思前想后,迟迟不肯下手,急的谢父连发了三封信催他。 说实在的,谢无渊对谢家其实没有多少感情,为了一个放话整他的大哥,把自己搭进去未免太不划算,就在谢无渊打定主意无视到底的时候,一直处于死机状态的系统,忽然开口了。 “准备完毕,二级系统开启。” “数据解封……数据载入中……” “隐藏任务激发……” “任务属性核对……” “叮……” “宿主已官居四品,条件满足,强制任务【以权谋私】开启,请宿主接受任务,并于规定时间内完成。” 妈的,谁能告诉他,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系统?! “叮……宿主疑问已收到,正在整合数据……” “数据打包中……” “数据已发送,请宿主查阅……” 谢无渊恨恨的看着脑海里出现的压缩包,尝试着点了上去,一个“是否打开压缩包”的对话弹了出来,谢无渊点了确定。 第一页是简要介绍。 上帝掷骰子吗系统是最新研发的随机系统,除宿主唯一外,其余所有都具有完全的随机性,任务内容随机,任务目标随机,任务种类随机,研发者也无法在此一一描述,只能列举几个试验品内容,他们的任务目标分别是―― 【登高一唿】争霸天下,夺得绝对的话语权。 【后宫三千】与三千人明确发生关系,性别不限。 【赌神附体】从任务开始,完成四十万次赌博,在此过程中,输掉任意一局即抹杀。 【打遍天下】与星球上所有人至少打过一次架,输了抹杀。 当然,为了不使被选中的宿主过于无聊,研发者在研制系统的过程中,赋予了系统完全不一样的性格,这个有待宿主自行发掘。 多种口味供您选择。(划掉划掉) 系统共分五级,初级系统开启需将玲珑骰子掷到六点,一级系统不会开启任务,只有当宿主符合系统认定的某些条件,触发情境后,系统才会自动进入半休眠状态,并在此过程中进行升级,二级系统比初级系统更加完善,增添了辅助分析工具,能够对宿主的情绪进行分析,可将二级系统的情商抽象为人类幼崽。 每一个系统都是熊孩子(划掉划掉),请宿主好好珍惜。 “所以呢?”谢无渊合上手里的资料,“我抽的是什么,反派养成计划?” “叮……” “数据整合中……” “叮叮……” 谢无渊已经做好再打开一个压缩包的准备了,谁料只是一晃神的功夫,熟悉的三头身小谢无渊竟搬着板凳再次出现在了谢无渊的脑海了。 不可否认,谢无渊瞧见人形系统的时候,心情愉悦。 “长高了不少,”谢无渊把系统上下打量一遍,“也肥了。” 小谢无渊张牙舞爪的朝他扑过来,谢无渊下意识的伸手去接,直到手里有了真实的触感,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竟然能和系统有直接接触了? “当然!”就算坐在谢无渊的怀里,系统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一如初见,“你当然可以在你的脑海里构造出一个身体。” 谢无渊抿唇,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小时候的皮肤这么好,垫在系统身下的手,实在是忍不住想掐一下,试试手感。 系统对此毫无知觉。 “你不是问你开启的是什么任务么?”系统从肚兜里掏出又一张a4纸,得意的扬了扬,笑道,“【指鹿为马】权倾朝野,说一不二。” 嗯,很好,jian臣养成系统。谢无渊面无表情的想。 “权臣和jian臣可不一样,”系统认认真真的反驳他。 “随便怎样吧,”谢无渊不关心这个,“你之前是怎么回事?” 系统想了想,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辞,可惜找了半天,没有一句是被允许透露给宿主的,他挫败的低垂着脑袋,伤心的气场能有三丈八。 显然,谢无渊隔着他还没有三丈八,属于被波及范畴,所以他没有追问下去:“以后升级也会这样,突然联繫不上吗?” 系统低垂着脑袋想了半天,似乎这个可以回答,勐的抬头,好像之前三丈八的伤心气场不是他散发出来似的,双眼放光,拍着胸脯保证:“不会!只有开启二级系统需要!” 谢无渊忍不住揉了揉系统的脑袋,另一只手还是暗戳戳的掐了一下,嗯,手感不错。 系统捂着屁股,嗷嗷叫着:“你干嘛掐我?!” 嗯,手感不错,水灵灵的嫩豆腐。
第34页 “这个【以权谋私】的任务,时间限制是多久?”谢无渊没回答系统的指责,转而问道。 “老规矩,”系统恶作剧般的笑了,“掷骰子!” 谢无渊无奈的扶额,不得不从脑海里退了出来,他从屋里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盒子,盒子显然是很长时间没有打开了,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灰,谢无渊拿起一旁的手帕,细细的擦了,这才打开,里面是从谢无渊脖子上取下来有一段时间的玉色骰子。 “你竟然把骰子这么随随便便的扔了?!”系统在谢无渊的脑海里大喊大叫,“你怎么敢?!” “只是找了个地方放着,哪里扔了?”谢无渊耐着性子解释。 “那也不行!你必须随身带着!”系统不依不饶。 谢无渊只得取了绳子,重新给玉色骰子穿上。 “以后不许摘下来!”系统巡视领地般,在谢无渊的脑海里熘达来,熘达去,“永远不许!” 谢无渊不耐烦的“嗯”了一声,嘴角却轻轻翘了起来。 好心情似乎会传染,小谢无渊不知从哪里又拖出了他的小凳子,翘着脚托着腮,瞧谢无渊捣鼓玉色骰子。 唔,宿主的手黑了不少,没有之前那么白了,不过还是一样好看。 “可以扔了吗?”谢无渊给骰子穿好线,随口问了句,他不需要回答,只是想多跟系统说几句话。 四. 谢无渊问系统:“四是多长时间?” 系统从肚兜里翻出另一张a4纸,仔仔细细的看了:“两个月。” 谢无渊又点开任务,细细的看了一遍。 【以权谋私】保护并提拔一个触犯律法的五品官员。 两个月,还要找一个犯事儿了的五品官员,的确,没有比谢无江更合适的了,这个以权谋私的任务,简直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 系统:“当然是量身打造的。” 谢无渊不解。 系统:“隐藏任务触发条件必须是百分之九十的符合宿主情况,不然根本不可能触发。” 好吧,不就是捞个人么,谢无渊写给谢父的回信揉成一团,转而给已经从县令升为知府的王秀文写了封信。 王秀文接了信,立马开始按照谢无渊的意思彻查,当然,重点在“谢无渊的意思”,而不是彻查。 王秀文和谢无江是同年进士,不过王秀文是二甲,谢无江是三甲,最开始的官职安排上就有差距,再加上王秀文几乎是一直在升官,而谢无江在外蹉跎了好多年,哪怕是调任,也大多是平调,至今不过一个县丞,连县令都不是。 知府想要保一个县令,弹弹指甲的事儿,谢无江的事情一直拖着,不过是因为谢无江曾经在南淮摆了谢无渊一道的事儿,“王秀文”至今记得一清二楚,自家祖师被欺负了,“王秀文”这个做徒孙的,当然要给祖师找回场子,更遑论,没有谢无渊,也没有他“王秀文”今天做知府的风光! 这当空接了信,自然开始准备帮谢无江开脱。顺便私下设宴请谢无渊吃个便饭。 谢无渊想了想,石海岩他们选的这个王秀文,自己还没接触过呢,当初回京叙职的时候,乌压压的一片,只觉得这人眼熟,倒是想不起来是哪个,索性接了帖子,赴宴了。 一顿饭下来,谢无渊才想起来,这人原是与孙武起了争执的李斌,南淮十里街的,李运受了谢无江指使,编派自己的时候,李斌和孙武还差点打起来。 倒真是个熟人,家里祖上也是做官的,为人机灵,瞧着是个不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无渊抿唇,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小时候的皮肤这么好,垫在系统身下的手,实在是忍不住想掐一下,试试手感。 系统对此毫无知觉。” 嗯,我只想说一句,谢无渊你真的觉得系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魔障了!我想写感情戏啊!!!!三皇子你再不出来,我就把谢无渊和系统凑一对了啊!软萌受多可爱啊!!!! ☆、埋在枯井里的尸体 王秀文,也就是李斌,手段挺利索的,在谢无渊的授意下,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事情给解决了,评估的时候,谢无渊为了保证“以权谋私”的真实性,不仅按照计划给王秀文打一个“甲”,还给谢无江打了一个。 谢无江和王秀文回京叙职还要一年,可谢无渊不用,考功清吏司本来就是一年一换,他能在这儿呆上两年,还多亏了朝中动盪,这会儿动荡平息了,谢无渊立马打好包袱,一熘烟的回京了。 泉州这地儿,地处北方,干燥的要命,冬天又冷,一点都不好玩。 谢无渊回京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打回京叙职报告。 石跃今笑呵呵的接了:“泉州好玩吗?” 谢无渊咳了一声:“还行。” 石跃今又打趣了一句:“泉州可是盛产美人吶,当初巴巴的找我,说要调到泉州去,怎么着,这会儿知道害羞了?” 谢无渊忙笑道:“这不是想去见见世面吗?” 石跃今装作左右打量的模样:“哦,世面没跟你回来吗?” “老师,这您都知道,”谢无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没呢。他害羞。” 石跃今哈哈一笑,终于肯放谢无渊去升调科办手续了。 谢无渊长出一口气,点头哈腰的走了。 升调科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一张桌子,孤零零的摆在那里,秦子明坐在桌前,正在出神。 谢无渊咳了一声示意,秦子明这才看见有人进来,瞧见是谢无渊后,神色晦暗不明,欲言又止半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倒也不刻意避讳,而是直接将人带进了里屋。 秦子明把谢无渊原来的官服、官印收了,把谢无渊的圣旨、官印和官服一一取出,拍着谢无渊的肩膀直道“恭喜!”,谢无渊笑着回他“同喜同喜”,瞧这阵势,升调科应该只剩下秦子明一个人了,虽说光棍司令不好干,可那也是个司令啊! 两人笑眯眯的“你喜我喜大家喜”了半天,终于喜完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谢无渊打开圣旨看了看,哈,尹玉山猜的果然准,石跃今竟真的将自己调到验封清吏司了。 收了东西,谢无渊原本还想去找尹玉山聊聊,后来一想,现在这种情况,实在是不合适,更何况自己被调到验封清吏司,已经和尹玉山、秦子明等人不在一个司了,更不能随随便便往别人部门里跑。 回家后,谢无渊先跟他爹说了大哥的事情,而后打听了一下京中局势。 “我今天在升调科没看见赵宏,他被检举了吗?” 谢父皱着眉头想了半晌,摇头:“不,他去年被调到验封清吏司了。” “啧,”谢无渊又问,“那尹玉山呢?” 谢父嘆了口气:“圣上说要把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封爵仪式一起办了,都调到验封清吏司了。” “验封清吏司?”谢无渊把这几个字反覆咀嚼了几遍,“验封清吏司――”而后想起他爹还不知道今儿个刚出来的调令,于是补了句,“――石跃今把我也调过去了。” 谢父神情凝重:“什么职位?” 谢无渊把圣旨拿给谢父看:“副司长。”谢父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谢无渊安慰谢父:“没事儿,就算皇上要搞什么大动作,不是还有司长和验封清吏司的那些老头子吗?再不济还有尹玉山和赵宏吶,顶着的人多了去了,天塌了也轮不着我上。” 谢父摇头,长嘆一声:“尹玉山和赵宏是从七品主事,养老的那些,早被刑部尚书孔博远给连根拔了,能留下这两个,还是全仗着皇上的脸面。” 谢无渊一愣,“十五岁和九岁的封爵,翻遍史书找不着前例,合着这种倒霉事还是我做总负责?!” 谢父对谢无渊的不情不愿视若无睹,一条一条叮嘱着注意事项,最后难得一脸希冀的对谢无渊说:“熬过了这次,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谢无渊同样对他爹的劝慰视若无睹,接着问道,“这次大清洗里,吏部都刷下去了谁?” 谢父道:“全部的司长、副司长,都被撤职了。” 一个帮手都没有了?!谢无渊此刻恨不能仰天长嘆一声,然后摔门离去,爱谁干谁干去,老子不伺候了! 谢无渊又和谢父说了几句话,不外乎等谢无江回来之后,谢父要和这两个儿子来一场深夜谈心什么的,临了,谢父问了一句:“怎么没瞧见茶韵?” 谢无渊道:“哦,女大不中留,嫁在泉州了。” 谢父板着脸,阴沉的可怕:“嫁在泉州?!” 谢无渊只道是谢父对茶韵的行为不满,忙开脱道:“啊,是我让她嫁的,跟她没关系。” 谢父揉了揉额头,挥挥手,让谢无渊下去了。 第二天,谢无渊一早出门,绕了三圈,最终去了岑府。 岑府的下人一开始还堵着门不让进,谢无渊索性在门口一直等着,岑宇的贴身小厮出门办事,谢无渊直接拿出从泉州得来的信物,小厮被唬了一跳,也不出门不办事了,赶忙带着谢无渊去了大堂,自个儿往岑宇的书房跑。 “干什么呢,慌慌张张的,”岑宇坐在桌前练书法,“让你买的东西买回来了?” 小厮慌忙叩首,将红色结络递上:“公子,是唐公子的信物。” 岑宇大惊,随手把毛笔一扔,赶忙起身,“人呢?在哪里?” 小厮:“不是唐公子,是谢大人。” 岑宇的脸“刷”的白了,喃喃自语:“皇上还是要对鸿风下手了吗?” 小厮意识到自己表达有误,马上纠正:“不是老谢大人,是刚从泉州回来的小谢大人。” “是他,”岑宇瞧着红色结络半晌,嘆道:“早些年,我瞧谢无渊的文章,就知道不是个平常的,如今一看,果然。” “走吧。”岑宇推门出去,面无生气。 好像此刻等在大堂的,不是一位比他小了十几岁的访客,而是一把磨光了的铡刀。 谢无渊一望见岑宇进来,立马起身见礼。 岑宇也没客气,生受了一礼,没回礼,语气也不怎么好:“说吧,什么事儿?” 谢无渊知道岑宇府上滴水不漏,可不知道岑宇府上已经这般滴水不漏,连和唐鸿风的事情,都可以毫不避讳下人。 “岑大人言重了,”谢无渊笑道,“下官只是在泉州认识了几个朋友罢了。” 岑宇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能哄得鸿风把定情信物都给你,谁信你和他只是朋友?” 谢无渊微笑:“下官只是恰巧认识纪成化,帮他还了几次赌债,有幸和唐老闆一起吃过几顿饭,志向相投罢了。”
第35页 “志向相投?”岑宇“呵”了一声,“你爹知道吗?” 谢无渊面不改色:“那不重要,只要我们的目的一样就可以。” 岑宇脸色好看不少:“要我帮你干什么?” 谢无渊递了一张纸给他,岑宇细细瞧了,禁不住露了个笑脸,拊掌大笑:“一石二鸟,挑拨离间,妙!妙啊!” “能让他不痛快的忙,我都帮。”岑宇收了纸,招来小厮,从后门把谢无渊送了出去。 过了没几天。 绫罗锦帐,被翻红浪,事毕,岑宇趴在皇上怀里,随口提了句:“陛下,臣今天进宫的时候,瞧见何大人朝御花园后面去了,贤妃娘娘和何大人可真是父女情深,这离上次省亲才过去几天,就进宫来瞧娘娘了。” 皇上听岑宇提到何贤,还以为怀里的人又在闹脾气,手俯在岑宇背后,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打算随便哄几句。 还想着这几天冷落了何贤,一会儿去祥和宫看看她,省的回头还得下功夫哄。 这么一想,才觉出不对来,祥和宫承干宫是在御花园的前面,御花园的后面只有一座宫殿―― 慈宁宫。 皇上勐的想起早些年,先帝还在的时候,太后就和何家不清不楚,心下大骇,也顾不得缠绵锦帐了,因为他又想起一件事儿,何家小女儿失踪前几天,进过慈宁宫! 同天。 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带着十数个小太监,藉口翻整御花园,把整个御花园围了起来。 晚上。 鬼三飘进三皇子的宫殿,颇有些洋洋自得:“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何家那个小女儿的骨头,从枯井扔到御花园了,那群笨蛋,光翻地得翻到什么时候?!” 三皇子落下最后一笔,整幅画彻底完成。 “不错。”三皇子贊道。 鬼三有点不满:“嘿,小毛头,我帮了你这么大忙,你都不谢谢我吗?” 三皇子抬眼看他,语气不轻不重:“帮何家小女入土为安,可是大功德一件,你别得了便宜卖乖。” 作者有话要说:  我猜你们都忘记何家小女儿在枯井的梗了=。= 三皇子终于出来了=。= 可惜隔着谢无渊还有万水千山那么远=。= ☆、祸乱宫闱是重罪 同天晚上。 谢无渊连续放飞了三只鸽子,每只鸽子带着一熘串罪证,飞向了不同的大臣家中。 第二天早朝。 考功清吏司驻京的大臣竟一前一后,从各州各郡,到各个省府,先后站出来检举何家子弟,罪状从最犯忌讳的强抢民女、强抢民男,到互殴致死,再到糙菅人命,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每当站出一位大臣,立刻会有不同的大臣附和,刑部的孔博远更是像打了鸡血似的,条条框框列的清楚,如果何家子弟站在朝堂上,毫无疑问,孔博远会找人立马把这群姓何的拉下去,大刑伺候。 谢无渊官居四品,站在朝堂文官的最尾端,低头盖住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茅倚岑自刎后,孔博远简直像一条疯狗,逮着谁咬谁,这种时候,倒不失为一股助力。 中午。 原本雍和宫的洒扫太监冒死觐见,将茅贵妃的亲笔手书递交给皇上,皇上看后勃然大怒,指着贤贵妃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们何家也太拿自己当个东西!”当天,贤贵妃被禁足禁俸三个月。 第三天早朝。 随着又一批大臣的检举,何家子弟前前后后被弹劾者高达百人,皇上当庭大怒,不仅如数处置了何家子弟,更是找着有头降了何家兄弟的职,并且问责何父,诏书言辞激烈,十分愤慨。 第四天中午。 长公主入宫觐见皇上,拄着拐杖,要为她的儿子和孙子讨一个公道。 “公道?!”皇上大怒,直接将茅贵妃的血书拍到了长公主身上,“祸乱宫闱,逼死贵妃,在御花园行凶杀人,朕只是降旨责问,难道还够不上公道?!” 长公主被皇上说的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被人泼了污水:“皇上,何用是本宫的孩子,他什么性子,本宫一清二楚,他是万万不会做出此等事情的!这定是贼人诬衊啊皇上!” 皇上冷笑:“何家数年前走丢的女娃还在御花园里曝尸荒野,她可是日日夜夜念叨着,好狠心的父亲,小姑娘死不瞑目的等着你们来领吶,冤枉?你要是真觉得冤枉,不如让何用来当堂对质对质?” 长公主一愣:“燕儿不是几年前就找到了,现在嫁入茅府,成了茅皋的夫人,并且育有一女?” “小德子,”皇上唤道,“把东西拿上来让长公主好好看看!” 大内总管应声退下,不一会儿捧着一个托盘上来。 长公主疑虑不定的掀开托盘上的黄布,年近古稀的人第一次当众失态,颤巍巍的将托盘中的衣料和玉佩取出,望着那完整的幼童骨骸,泪流满面。 “这是何家特用的料子,”长公主放下衣服,转而摩挲玉佩,“这也是何家嫡系专用的玉佩。” 长公主嘆了口气,“怪不得,怪不得不论我们怎么催,何用都不着急去找燕儿,怪不得听说燕儿找到了,他的脸色那么难看,”长公主唉声嘆气完全没有了刚才颐指气使的模样,她求皇上,“皇上,看在老身的面子上,把宫妃处决了,留何用一条命吧。” “宫妃?”皇上冷笑一声,“你知道这衣服、玉佩和一具幼童的尸骨,是在哪儿找到的吗?” 长公主心里咯噔一跳,吞吞吐吐:“皇后宫里?” 皇上讥笑:“御花园太后专用的药园子里!” “怎、怎么会?”长公主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信了大半,此时只能哀嘆一声,先皇在世的时候,太后就传和何用有染,后来长公主拼了老脸不要,救了何用一命,关在家里数月,原以为何用从那以后已经改好了,没承想,背着他们,还是跟太后藕断丝连。 这是重罪!诛九族的重罪啊! 长公主快要七十岁的人,就那么直挺挺的给皇上跪下了:“老身教子无方,请陛下责罚。” 皇上瞧长公主来势汹汹,这会儿铁证如山,还是要为何用求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些罪证,灭了何家满门都足够!” 长公主就这样跪在干清宫门口,跪了整整一天。 与此同时,皇上打压何家的圣旨一下,沈家与陈家顺势而上,隐隐有越过何家的趋势。一时之间,皇长孙的簇拥者数目激增。 茶钟去几位大人府上墙根转了一圈,正在跟谢无渊报告最新的消息。 谢无渊微微颔首,面露得色。 一切都在按照原定计划进行。 皇上对何家的不满以及达到了临界状态,只要再推那么一小点儿,就要拿何家下刀了。 茅贵妃的血书当然是假的,不过人都死了,写过什么,没写过什么,谁知道呢,更何况,茅贵妃原本的手下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茶钟打听了四五次,都没打听出来。别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就算知道,也不会有茅派的人站出来说不是,毕竟何家是害的他们家贵妃自刎的罪魁祸首。 因此陈以柳安排在雍和宫的暗线,才敢站出来,以茅贵妃身边人的身份,把这个血书交给皇上。事实上,陈以柳也不知道这份血书是谢无渊伪造的,反正她瞧了瞧,字迹的确是茅贵妃的,内容也都是直指何家,能扳倒何家的东西,有人送上来,她不过是牺牲一个暗线,这笔买卖划算。 谢无渊敢光明正大的把这盆污水往何家身上泼,祸乱宫闱这种事情,真真假假的,只要何用和太后之间的事情是真的,何家小女儿被他俩推进井里是真的,那么茅贵妃到底看没看见何用和太后私通,是不是因为撞破jian情而被自杀,到底是不是真的,就不重要了,没人会在意的。 找人仿的绝笔,当然要斩糙除根,那名能工巧匠没能活的过交活的那天晚上。 至于何用和太后之间的那档子事,谢无渊敢拿他的人头表示,这绝对是真的。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儿了。 那天群臣宴,谢无渊迷了路了,不小心转进了御花园,好巧不巧的望见了何燕儿正在御花园的中间,刚想打招唿,就被人从后面捂着嘴拖进一旁的灌木丛。 谢无渊瞧见捂他嘴的人半截衣袖,正黄色的,还带着淡淡的脂粉香,索性也就放弃了挣扎,皇后要真想把他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挣扎。 皇后瞧谢无渊放弃了挣扎,也就把手松开了,示意他轻轻从一旁离开。 谢无渊一看这架势,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八成是御花园里有哪位大臣和宫妃私会,皇后接了消息,来现场捉jian的。 临走前,谢无渊偷偷瞄了一眼,正好看见光天化日之下野合的何用和太后,衣衫不整的把何燕儿联手推进了井里,发出沉闷的“咚”声,血腥恐怖。 谢无渊不由后怕,如果不是皇后拉着自己,只怕这会儿躺在井底的,除了何家燕儿,还有他谢无渊! 何用和太后的事情,皇后最终也什么都没说,毕竟身份在那儿,儿媳妇指责婆婆偷人,实在太不像话。 谢无渊却记了皇后的恩情,救命之情。在听到茅皇贵妃屡次找皇后麻烦,并多次试图将皇后从后位上拉下来的时候,顺手把这份救命之恩给还了。 谢无渊这几天除了联繫考功清吏司的大臣,还给陈以柳和沈瑞写了封信,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 朝堂的施压,岑宇的吹风,再加上三皇子的见fèng插针,皇上很快忍不住,手段利落的处置了何家子弟,并且对何用小惩大诫,降了何贺、何资的职位。 何家之所以家大业大,与何家子孙众多也不无关系,毕竟独木难支,独树不成林。 为了收集何家子弟的罪证,谢无渊琢磨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决定亲自跑一趟泉州。 这趟泉州不是白跑的,何家的子孙众多,泉州又久负盛名,虽然这个盛名不太好听,可也是全国闻名。 在泉州,天上掉下块牌匾来,能砸死十个官员置办的外室,当然,十个里面有九个不是心甘情愿的。 谢无渊去了一趟泉州,得空就搬着马扎去听劳苦群众的故事,没几趟就把心不甘情不愿的几个人给摸得一清二楚。 何家的子孙怎么样的仗着何家的势力胡作非为,又是怎么样的糙菅人命,怎么样的将人活活打死,不仅有故事,还有讼词和状纸,证人和证词,这些人见着谢无渊,就像是见着救命稻糙,不管能不能沉底,拼命的抓着,只盼着这是一个希望,何家子孙的罪证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的收集到了。 在打听这些事情的同时,谢无渊还听了一个故事,一个他很喜欢的酒楼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自荐被拒没什么,你们一直陪着我就很开心啦~(rq)/~谢谢你们的安慰。 冷题材什么的,随便吧,这个故事我暗戳戳的想了好几年了,我才不换,哼q(s^t)r
第36页 =。=加更什么的,随缘吧,(一本正经脸),嗯,随缘,但是我肯定会保证日更哒。 ☆、皇上才是真恶霸 嗯,对,春风得意楼。 唐鸿风原本是泉州的一个富家公子,无权无势,家里送他去学堂,不指望他金榜题名,只盼着能收收那不可一世的性子,别再整天介的想着做一代大侠。 岑宇不是泉州人士,因而知道他和唐鸿风有过一段的人不多,谢无渊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在泉州留意这方面的事儿,也不可能发现。 岑宇原籍幽州,此时正借住在舅舅家,准备童子试,就这么和唐鸿风在学堂相遇了。 岑宇长的很好看,说魅惑有些过了,但总归长的不是很正经的好看,学堂里这样的人其实挺招人的。唐鸿风则每天按时报导,都躺在后排趴着睡觉,白日里做着他那个当大侠的美梦。 有一天,下学后,岑宇又被堵在了门口,唐鸿风正好睡得香甜,起晚了,收拾好东西出门,遇见这一幕,心下一热。 诶嘿!在这种小混混围堵良家妇女,啊呸,良家妇男,啊呸,哎,谁管他什么,爱什么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大侠一展英雄风采的机会来了!来了! 唐鸿风敢做扬名天下的大侠梦,自然是有那么两下子的,三下五除二,干脆利落,就把那几个“小混混”解决掉,摆了个自认为酷炫的姿势,学着话本子撂了几句狠话,转身走了,对岑宇是看都没看一眼。 岑宇也不在意,只是暗暗的将这个总是在后排睡觉的小子记在心里。 鑑于“小混混”并不是真的小混混,而是当地数得上名号的子弟,岑宇自此过上了天天被围堵的日子,而唐鸿风也因此过上了梦寐以求的除暴安良的日子。 这在岑宇看来没什么,在唐鸿风看来就更没什么了,唐鸿风连岑宇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在乎这些小事。有架打就足够了! 然而,学堂的人并不这么认为,特别是那几个人去围堵岑宇,总是会被唐鸿风打趴下,在动手上占不了便宜,那就在动口上多占占,几个人开始刻意引导与岑宇和唐鸿风有关的话题,这种桃色绯闻逐渐传开,传的久了,唐鸿风再迟钝也觉出不一样了。 又一天,唐鸿风在例行解决了几个“小混混”后,把岑宇拦下了。 岑宇不明所以:“什么事?” 唐鸿风一本正经:“看看跟我传绯闻的人长的怎么样。” 岑宇眉眼带笑:“怎么样?” 唐鸿风点头:“不错。” 岑宇收了笑,推开唐鸿风挡在前面的手:“看完了,那我可以走了。” 唐鸿风趁机收了手,转而揽住岑宇的腰,把人带到自己眼皮底下:“不如试试?” 岑宇踩了他一脚,骂了句“有病”,头也不回的走了。 唐鸿风摩挲着下巴在原地思量,行侠仗义的大侠,身边总是有那么几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可人儿,大侠为这些可人儿出头,可人儿就以身相许,嗯,话本里都是这么讲的。 唐鸿风深觉自己在大侠之路上越走越高,必定是根骨奇佳的可造之材,完全没有考虑到话本里的可人儿都是红颜,而他看好的这个,是个可爱的男孩子。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唐鸿风追,岑宇躲,岑宇虽然长得不正经,但还算是个正经的人,然而对于唐鸿风这段时日和那些个纨绔子弟一样的行为――下学后围追堵截他,岑宇并没有太过反感。 直到有一天。 被唐鸿风欺压了一整年的“小混混”们,终于咽不下去这口气,雇了真正的小混混们,来围追堵截唐鸿风和岑宇。 唐鸿风双拳难敌四手,还要分神护着岑宇,一时不查,就落了下风,哪怕此刻,唐鸿风都没有放弃护着岑宇的想法,他死死的护在岑宇身前,把所有的拳打脚踢都挡了下来。 小混混们顾忌着不要闹出人命,下手不会太狠,可雇他们的世家子弟们没有这个顾忌,不过一个眨眼,岑宇就看见其中一人拿着刀子朝唐鸿风招唿过去,唐鸿风此时正背对着那人,躲闪不及,岑宇情急之下,竟一下掀翻了唐鸿风,自己对上了那把尖刀。 三分入肺,岑宇当场就咳血不止。 小混混们趁机收了手,由头目招手,带着走了。 那个世家子弟也愣住了,他想捅的是唐鸿风,不是岑宇,唐鸿风被捅死那是自由应得,可岑宇是无辜的啊! 唐鸿风被掀翻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儿瞧见岑宇和岑宇身上的那把刀,还有呆在一旁的罪魁祸首,唐鸿风甚至都顾不上给那人补上一脚,便赶忙抱着岑宇去医馆救治。 二人的感情从那之后迅速升温,唐鸿风不再是一本一眼的照着章程追人,而岑宇也不再一味逃避,不一样的情愫开始在二人之间发酵,在一个花灯节,二人偶遇之后,更是达到了顶峰。 唐鸿风先是送了岑宇一块玉佩,而后又笨手笨脚的编了一个大红的结络,说是系在玉佩上正好。岑宇拿了结络,没收玉佩,唐鸿风手里的玉佩,价值千金,想也知道,是从家里偷出来的,不过岑宇没说破,心上人肯在自己身上花费这么多功夫,谁还会计较这些小节,更何况,唐鸿风本来就是这种大咧咧的性子。 再后来,岑宇进京赶考,唐鸿风捨不得,一路相送,最后在分别的地方互诉衷肠,憋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这辈子说的最有水平的话,他跟岑宇说:“进士及第,春风得意,我等你。” 再再再后来,唐鸿风果真按照他说的,在分别之地等岑宇,而岑宇也当真进士及第,春风得意,第一座春风得意楼拔地而起。 后来的后来,何家听闻皇上忽然之间爱上了男风,自有泉州的何家子弟把岑宇的名字报了上去,一层一层的,京城的官员瞧见何家的摺子,又想了想岑宇的样子,也都一个个的附议。 岑宇自然是不许,不愿,不同意。何家一开始还好言相劝,后来就直接用唐鸿风来威胁岑宇,岑宇逃过,别抓了回来;绝食过,结果第二天何家就把唐鸿风的一截小指头给送了过来,岑宇当真是怕极了何家对唐鸿风下手,按照唐鸿风的性子,何家要是暗地里阴唐鸿风,唐鸿风这辈子怕是要身败名裂了,岑宇别无他法,只有妥协,并且要求何家把他和唐鸿风的过去彻底抹掉。 上了龙床,不管之前是谁的,总归前任是活不了的,只有把唐鸿风这个人从他的经歷中抹去,唐鸿风才算是彻底安全。 在何贤进宫前,岑宇一直被何家当做宫妃使用,时不时的给皇上吹吹枕边的风,自从何贤进了宫,何家就没再怎么联繫过他,岑宇也乐的时不时的给何贤使个绊子,他够不着何家,只能从自己够得着的地方下手。 唐鸿风一直等,等到最后,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一直把春风得意楼开到了京城。 后来唐鸿风去过一趟京城,和岑宇见了一面,说了什么,无人知晓,只是从那之后,唐鸿风便一直呆在泉州,没有娶妻也没有纳妾,只一心一意经营着酒楼,就像他曾经说的那样“我等你”。 谢无渊挖了这么大一个八卦,内心是沸腾的,比如―― ――为什么大梁朝强抢民女/强抢民男行为屡禁不止? ――论上樑不正下樑歪的正确性。 ――皇上才是真恶霸。 充分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是谢无渊做人的另一个基本准则。 他立马着手搭上唐鸿风这条线,花了一年半的功夫,终于得手。 谢无渊通过旁人找到唐鸿风的时候,唐鸿风一脸的悲怆,颓废的不像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倒像是经歷过沧桑的老头。 当谢无渊提出能整治何家,并且把皇上拉下来时,唐鸿风非但没有预期的那样兴奋,反倒意兴阑珊的劝谢无渊“年轻人莫要意气用事”。 谢无渊废了好大劲,才哄得唐鸿风信了他。 从唐鸿风手里拿到信物,作为回报,谢无渊保证会整垮何家,把皇上拉下马,顺便还给唐鸿风一个活着的岑宇。 何家的事儿,谢无渊谋划很长时间了。 何家的证据,谢无渊不是没有,而是没有能举证的人。 陈家虽然与何家对立,但陈以柳是太子妃,是太后的孙媳妇,皇后当年都没敢提的事情,太子妃怎么敢提? 现下有了岑宇这么一个人,跟何家有着深仇大恨,又和太后没有直接的上下辈关系。 对谢无渊来说,这正是瞌睡递上了枕头――太后的事儿,岑宇提最合适不过。一来皇上对他迷的不行,不可能为了这种事儿处置他,二来岑宇也算是外男,在御花园瞧见另一个外男,随口跟皇上一提,既也不扎眼,也不会显得过于刻意。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自荐被拒真是太影响心情了!!! 我要安安静静写文,以后再自荐就剁手!你们监督我!抓到我再说自荐什么的,我就加更!(咦?我有说加更吗?左右转动脸,不不,你听错了,嗯,一本正经) ☆、系统总是在坑我 长公主在干清宫跪了两天,终于磨得皇上松口,不再追究何用和太后的事情,这当空刚回到何府,连跪的生疼的腿都顾不上,淤青都没来得及揉开,就把何用叫到屋里,噼头盖脸一顿狠骂。 何贺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等他奶奶一瘸一拐的从皇宫回来,骂他爹“处理事情不干净,平白让人抓了把柄!”,再联繫到这几日何家连续不断的遭到攻讦,何贺忽然想到,这一连串的事情,像极了谢无渊的手笔。 一件小事咬出一条大鱼,各方势力混杂,丝丝脉脉,乍一瞧上去互不相关,但追着各方势力仔细查下去,处处都有人为的痕迹。 何贺看不清谢无渊的布局,却凭着对谢无渊的熟悉,成功判断出谢无渊正是主导这一切的人。 在下朝的路上等了三天,何贺终于堵到了谢无渊。 何贺原本升职就没有谢无渊快,再加上前几天皇上迁怒,把他的何贤一併降了职,现在也不过是个七品的从事,没有资格上朝。 “什么事?”谢无渊示意何贺跟上,他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产生什么不愉快,没的让别人看了笑话。 何贺这会儿正在风口浪尖上,也不想再惹人非议,就跟在谢无渊身后进了一个暗巷。 谢无渊半倚在墙上,既不主动说话,也不去看何贺,狭长的双眼四下打量。 呵,秦子明什么时候和三皇子搭上了? 何贺顺着谢无渊的视线瞧过去,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背影,隐隐有些熟悉:“那是谁?你认识吗?” 谢无渊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何贺的一颗心哟,拔凉拔凉的,到了嘴边的话也都咽了下去。 “没事?”谢无渊直起身来,“那我走了。” 谢无渊对他已经一点耐心都没有了,这是何贺之前完全没想到的,谢无渊要走,何贺匆忙之中,只来得及拽住谢无渊的袖子,想让谢无渊别走。
第37页 谢无渊此时穿的并不是官服,大梁朝的规定,官员下了朝要统一换便服,不能穿着官服四处游荡,所以谢无渊外面只是套了一个袍子,何贺的手刚碰到衣袖,谢无渊当下就一脸嫌弃的把外袍扔了。 何贺还想上前,却被谢无渊厌恶的神情钉在原地。 何贺:“为什么?” 为什么对我露出嫌弃的表情,为什么忽然厌恶我的靠近,为什么又开始不理我,为什么不爱我了―― “何贺,”谢无渊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你该知道,我有洁癖。” 何贺的脸刷的一下变得煞白:“之前还没有这么严重。” 谢无渊讥笑一声:“一直很严重。所以我不会吃一个即将成为别人丈夫的男人做的核桃苏,即便他学的很辛苦,做的很累。” 何贺喃喃自语:“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谢无渊转身:“这个问题你成亲前我已经回答过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何贺勐的扑了过去,谢无渊一个错步,堪堪避开,何贺不死心,还要继续,谢无渊抱臂看他:“你要是不怕事情闹大,尽管来,让何家身败名裂的方法,我可能一时半会想不出来;不过让你身败名裂的方法,我一炷香能想出一百种。” 何贺顿住,抓住了他想抓住的重点:“何家的事情,不是你做的?” 谢无渊嗤笑:“怎么?那些事情还冤枉了你们不成?哪件事情不是证据确凿,还有脸怪到我头上?再说了,不分青红皂白给我一拳的事儿,你也不是没干过。做低伏小给谁看?” 何贺低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无渊冷笑一声:“爱是不是。” 何贺“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末了不死心的补了一句,“如果我跟何袁氏和离呢?” 谢无渊无可奈何的嘆了口气:“何贺,你一定要我把话说的特别难听才能听懂是不是?好,那我就一字一句的跟你再说一遍――” “我、有、洁、癖!” “我―不能―接受别人用过、碰过、接触过的任、何、东西。” “滚!” “这样你懂了吗?” 何贺还在讷讷。谢无渊转身就走,何贺竟追了上来,死死拦住谢无渊:“我要怎么样,你才能给我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谢无渊实在是不想再和何贺耗这个时间,他刚看到三皇子不知给了秦子明什么,这个节骨眼上,遇见这么一件事,谢无渊不能不多想想,然而何贺死死拦住谢无渊,不让谢无渊走,谢无渊是真的火大。 这世上,薄情的人大多没什么耐性,而谢无渊大抵是这世上最薄情的人,自然也是这世上最没耐心的人。 他很快的出手制住何贺,拿随身的匕首割破了何贺的外袍和内裳,三两下就用破布把何贺捆的严严实实。 何贺还在震惊谢无渊的身手,他一如当初的谢无渊,下意识的相信对方不会对自己出手,“你什么时候学的匕首?” 谢无渊抿唇,,把被扒的精光的何贺整个儿的扛起,扔到了怡红院的门口。 何贺这才慌了神:“你不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 谢无渊充耳不闻,转身去找秦子明和三皇子的身影。 怡红院白天不开门,不过不妨碍大家看热闹,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的猜测相差不多,大多是日夜宿在怡红院的男人惹怒了娘子的小舅子什么的,一丝不挂的何贺在怡红院门口被围观了一整天,被不少好色之徒意yin,更有甚者,躲在一旁偷偷对着他打手枪。 终于在晚上的时候,四肢被缚的何贺,被来逛窑子的赵元魁捡了回去。 何贺为人清高,最为看重的就是名声,只此一天,被谢无渊毁的干干净净。何贺的一张脸,比岑宇的不遑多让,在何家自顾不暇的这段日子,没有谢无渊罩着,不少人缠上了他,茶馆酒肆甚至开始编派起何家么子的黄段子。 何府原本就不怎么好听的名声,这下被传的更不好听,何用憋了一肚子气,不敢有太大动作,怕再被揪住“控制民间言论”的罪名,只能把所有的气全部撒在何贺身上,就连何贤也开始指责何贺,如果不是何贺没与谢无渊处理好关系,何家哪里会遭受这等无妄之灾。 何贺的日子一天天的不好过,他的不好过不仅在家人的排斥,更多的是被信任的人的背叛,是谢无渊那天一刀一刀扎进他心里的话,烦闷的不行,后来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谋了个外出的差事,远远的避开这一堆伤心事,临走前,还是去了一趟袁默府上,递了和离书。 何袁氏与何贺成亲两年,一直无所出,何贺不曾责怪,也不曾纳妾,在何家乱事缠身的时候,还递了和离书,袁默对何贺这等做派很是贊同,大手一挥,让赵元魁把何贺安排到了远郊的御林禁卫军。 何贺竟也算是因祸得福,可惜的是,何贺宁可走的再远一点,去幽州,或者兖州,或者随便什么地方,只要躲得远远的,就好。 且说三皇子,那日出来和秦子明商量事情,好巧不巧的又看见谢无渊和何贺进了暗巷,三皇子眼神一暗,想起若干年前的花灯节,谢无渊把何贺按在墙上深吻的画面,冷哼一声,带着秦子明往一旁去了。 等二人商量完事情,出来,正好见谢无渊拿匕首划开何贺的衣服,三皇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暗忖着要给何家点颜色看看。 是以,何贺的事情才能传的那么快,因为里面不少看热闹的人,其实是三皇子叫去的。 谢无渊跟踪秦子明无果,只能悻悻回家。 晚上,谢无渊忽然想起一件事,他问系统:“【以权谋私】的任务为什么还显示未完成?谢无江的事情难道失败了?” 系统“叮”了一声:“并不,这个任务要等到谢无江正式升职才能结算,所以至少还要再等一年。” 谢无渊是懵掉的:“不是说只有两个月吗?” 系统又“叮”了一声:“事实上,你只剩下十天。友情提示,隐藏任务未完成者,抹杀。” 谢无渊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咱俩玩的这么好,你真的忍心让我被抹杀?” 系统“叮”了一声,卡了一秒钟,而后恢復正常,小谢无渊再次搬着板凳出现在谢无渊脑海里。 “有个法子。” “什么?”谢无渊喜出望外。 “掷骰子。” “what the fuck!”谢无渊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ldquoe on ,baby”小谢无渊晃悠着双腿,不紧不慢的接了句。 “滚犊子,”谢无渊道,“正经的,掷多少次骰子可以延缓到一年?” “一次或者一万次。”小谢无渊瞧着谢无渊,说道,“运气好,掷骰子点数比上帝高,或者扔到1,你可以随意许一个规则内的愿望,运气不好,去赌坊掷你的骰子去吧。” 谢无渊嘆了口气,显然,他的运气从未好过。 于是,在何贺被传的越发不堪的时候,谢无渊又一次踏进了赌坊的大门。 “哎,对了,我刚想起件事儿,”谢无渊问道,“如果顺风赌坊的庄家给我放水,是不是还能提升我的胜率?” 系统又一次“叮”了一声,这次卡了一分钟,最后小谢无渊结结巴巴的来了句:“规则上,如果对方出老千,还输了的话,算你赢,所以,这个,应该,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刚看见还有营养液,天哪噜,开心! 谢谢“枯干的水”! 读者“枯干的水”,灌溉营养液+12016-09-03 21:45:21 读者“枯干的水”,灌溉营养液+12016-08-31 21:54:30 读者“枯干的水”,灌溉营养液+12016-08-29 22:44:44 读者“枯干的水”,灌溉营养液+12016-08-29 22:44:44 ――――――――――――――――――――――――― 原本的作者有话说: 谢无渊:我操 系统:来啊,宝贝 简直带感。 三皇子:你的节操呢? 答案略:its omitted 前方高能预警!非战斗人员请及时撤离! 哈哈哈哈!我能说我想写吏部就是为了下面这段剧情吗?哈哈哈哈,终于能写了,简直慡翻,(快看我不怀好意的笑脸) ☆、七根半、四根半还是十二? 顺风赌坊按照谢无渊的吩咐,找了几个擅长出老千的,开了四五桌,专门负责出老千让自己输,好让对面的谢无渊能赢。 有病吧这是,想赢直接在谢无渊的骰子上做做手脚就行了,还非得让他们出老千自己换骰子,全换成点数小的,又费心又麻烦的,谁愿意搭理他? 底下的人都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瞧着齐于杰,齐于杰只能苦逼的用看神的眼神看着谢无渊,只盼着这个祖宗抽完风能早点走。 说实在的,齐于杰这辈子就憷过两个人,一个是帮主顺我昌,另一个就是副帮主谢无渊了。 耍心眼的都是厉害人。 比出老千的厉害多了。 虽然,眼前这个耍心眼的,比不过出老千的。 谢无渊原本就是个赌徒。 这世上如果有什么比浪子回头更让人津津乐道,那大概就是浪子回头之后,又浪回去了。 谢无渊重新进赌坊的消息传的很快。 谢府。 谢府不止一次找谢无渊谈过心,甚至话语里还有给谢无渊物色几个男人的意思。谢无渊被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拒绝他爹这千年来难得的好意。 三皇子的宫殿。 三皇子听了下人的汇报,上好的羊毫笔瞬间碎成粉末,刚画好的人物沾满墨汁,被主人恨恨的团成一团,扔进废纸篓:“不过是一个男人,你竟然自甘堕落到这种地步!” 茶馆酒肆。 在编派了一阵何贺后,又颳起了“谢无渊”的热潮,从十二年,啊不,十七年前的传奇说起,什么谢家天降祥瑞,伴着骰子出生,后来改邪归正,跟何贺同年考了童生、秀才、举人,五年的时间平步青云,一眨眼就成了四品的大员,还是吏部的,可惜这何贺前脚刚走,这个谢大人就又明珠暗投,开始往赌坊里跑了,而且还变本加厉,夜不归宿,黯然销魂,形销骨立什么的。 真是堪堪一个“情”字,能造就英雄,也能毁了英雄。 众人唏嘘不已。 顺风赌坊。 谢无渊对外界的一切视若无睹,传闻什么的,哪有命重要?!要是没能掷骰子满一万次,任务时限一到,【以权谋私】任务失败,那等着自己的只有死亡一条路了!和命相比,被乱说一气什么的,都是小事。 谢无渊心无旁骛,在赌坊老闆和赌坊老千的技术支持下,很快就在八天之内凑齐了九千次掷骰子的数目,也把胜率从百分之二十提高到百分之三十。 胜率直接决定了健康值,谢无渊瞧着自己又涨了一大截的健康值,嗯,很满足。
第38页 原本只要再去一天,谢无渊就能再次摆脱这苦逼的日子,没想到,第二天早朝,皇上的一句话,就把谢无渊的计划全盘打破。 早朝。 皇上收拾好被何府搞的一团糟的心情,下了一个他犹豫了很久的决定。 “四皇子的封爵仪式提前,和三皇子的封爵仪式一起办,交给验封清吏司全权处理。” 谢无渊身为验封清吏司――目前来看――最大的官,在听了皇上的命令后,迈步出列,行礼应下,退回原处。 面上表现出一个接到重大任务应该流露出的喜色,心底却在痛苦的哀嚎,他剩下的一千次骰子要怎么办?!只差一天就能成功了,偏偏这个节骨眼要开始干活了,说好的验封清吏司是养老的地方吶?!为什么每次轮到他,剧本就不一样了?! 相比于谢无渊的忧虑,系统风轻云淡多了―― “晚上扔呗,反正赌坊是你家开的。” 谢无渊被一语惊醒,恍然大悟,最开始只能白天去赌坊,不就是因为赌坊晚上不开门么,可现在顺风赌坊不一样啊,它完全可以在晚上特意为他谢无渊开几局!通宵都没问题的! 嗯,这个法子不错。 于是,当天下了朝,谢无渊拍拍屁股,就去了顺风赌坊。 齐于杰站在门口哀嚎,皇子不是要袭爵了么?这个祖宗不是在验封清吏司么? 怎么还有空来赌啊! 谢无渊皮笑肉不笑的跟齐于杰说,今天他谢无渊包场了!闲杂人等迴避。 至于包场费?走公帐呗。 不是他齐于杰跟他谢无渊说,以后来顺风赌坊都走公帐吗?那就走呗。 这几年下来,石海岩、齐于杰没有特意避讳谢无渊,谢无渊也因此对顺风帮的势力范围有所了解,顺风帮的手挺长,比如当初那个“前三后六”什么的,他爹也算是皇上近臣,都从没听说过,顺风帮不过民间一个商人联盟,竟然能打听到这种秘闻,在宫里或者在六部,肯定有眼线。一个这样的组织,所图肯定不小,不趁着现在多奢侈奢侈,谁知道还有没有以后。 五更天,谢无渊揉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从赌坊出门,在马车里换了官服,一步三摇的去上早朝。 旁人只当谢无渊压力大,再加上某些六部不少人都心知肚明的原因,嗯,情伤什么的嘛,咳咳,干活,干活。 尹玉山和赵宏在验封清吏司更是忙的不可开交,开库调用资料,分派人手,整合章程,拟定规格,如此种种,冗杂繁多。 谢无渊到的时候,尹玉山和赵宏已经按照以往的章程,把一大摞初步拟定的资料汇总好,放在副司长的桌子上,等谢无渊批示。 谢无渊随意扫了两眼,就知道他今早在马车上琢磨不定的地方,尹玉山和赵宏今天在摺子上都写了。 一个是龙烛。 所谓龙烛,是内里採用特殊材料制成的、外表刻有蟠龙的、在袭爵大典上点燃的蜡烛,这是只有皇子封爵的时候才能用的东西。 大梁朝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皇子的冠礼与袭爵大典一起举行,并且比普通人要早三年。普通人十五岁加冠,也就是说,皇子们十二岁的时候举行冠礼,以及袭爵大典。 因此,以往皇子的封爵大典,用的龙烛规制都是十二根,一根蜡烛寓意一岁,一共十二岁。 可现在,四皇子九岁,三皇子十五岁,若是按照龙烛的寓意,应该用九根、十五根,然而这样蜡烛的总数就太多了;以往也有过双胞皇子一起受封的情况,一般都只点十二根,而不是二十四根、三十六根,或者更多。 大梁朝有史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用十二根,更何况,皇上早不宣布,晚不宣布,偏偏挑了一个这么凑巧的岁数宣布,十二其实也可以解释为九与十五的平均数,也就是两位皇子互相折中。 以往都是十二岁封王袭爵,这会儿一个十五岁,一个九岁,谢无渊有点懵,他到底应该插二十四根,还是十二根?以往也有过生日临近的多个皇子,挤一挤,在同一个日子里一起受封的情况,不过大多是按照人头数开,比如两个人,就每个人点六根,一共十二根;三个人,就每人点四根,一共十二根;四个人,就每人点三根,一共十二根。 一般都是只点十二根。可人家皇子都是十二岁啊,这摊在三皇子和四皇子身上,要是点十二根,那怎么分啊,七根半和四根半? 其次便是王服。 和妃分为贤良淑德四个品阶一样,王的称号不同,品阶也不一样,这准备的王服自然就不同。往年的情况,都是先下圣旨定了封号,再准备封爵,可现在的情况,皇上只有干巴巴的一句话,这王服要怎么准备?按照嫡子和庶子的区别分开,还是统一起来? 再然后是诏书。 拟定诏书也是他们验封清吏司的事儿,封爵诏书上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内容,就是封地,还是那句话,皇上干巴巴的就说了那么一句话,没有封号,没有封地,谁知道要怎么写?难不成空出来,等皇上自己填? 谢无渊看了一天的资料,头都炸了,最后只能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敲开了石跃今屋里的门。 石跃今笑眯眯的翘着腿,瞧他:“我可不管,谁给你的活,你找谁去。” 谢无渊只能硬着头皮给皇上递了摺子,措辞琢磨了好半天,生怕一个不小心把皇上给惹毛了,皇上因着何家的事儿憋了一肚子的火,这档口撞上,只怕有去无回了。 果然,第二天,皇上批覆了摺子,一句话,“你看着办,给你的活,你再推给朕,你干活还是朕干活?!” 谢无渊琢磨了天,皇上既然要把三皇子和四皇子凑在一起办,那规格什么的就应该是一样的,龙烛索性统一用十二根吧,每人十二根,反正皇上说了让他自个儿看着办。至于王服,按照嫡子和庶子的区别来吧。惹了圣怒,总比被抓着小辫子要好。 定下规格,谢无渊开始着手派人去各个库调用东西,从王服到王饰,从龙烛到场地,一点一点,细细的看了,所有人准备的东西,都严格的经过谢无渊的手,翻来覆去检查四五次,才能启用。 谢无渊因着之前瞧见三皇子和秦子明私下见面,所以对四皇子的龙烛尤其上心,前前后后检查了不下十遍,生怕出一点儿纰漏。 不怪他小心,主要是,龙烛这东西,太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人说我写的好看,我就满足了,(一本满足脸)我这么软萌,你们都不多夸夸我嘛~~~ ☆、棋差一招 龙烛又称命烛,是皇子刚生下来的时候就开始准备制作的,制作整整三年,其制作方法被列为绝密,谢无渊消息来源广泛,了解的也有限,他只能知道,与皇子同时出现在这世上的胎衣,是龙烛的制作材料之一。 皇子成年那天,举办封爵大典,大典伊始,第一项事情就是点燃皇子的龙烛,并且将龙烛置于正北面,取“面南而王”――封王袭爵之意。 若是当日狂风大作,雷雨交加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只是皇子的命烛烛火被灭,就表示上天不喜这个皇子,或者这个皇子的行为恶了上天,视为不详、不忠、不孝之徒。 不仅原本的封爵和封地取消,这名皇子的行为也要经过严格的审核,若真有不当行为,严重的,会被贬为庶民。 验封清吏司记录的档案里就有这么一个皇子,生在寒冬天,点上蜡烛的时候,天上忽然下雪,鹅毛大小的雪花,还夹杂着冰雹,质量再好的蜡烛,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封爵大典还没结束,十二根龙烛就灭的一干二净。 这位皇子因此被视为不忠不孝之徒,终其一生未能封爵,一直以富贵闲人的身份养在京郊的行宫,直至生命终结,都未能踏出行宫一步。 谢无渊从现代来,当然不信这些,但也因此提高了万分警惕,封爵大典的龙烛几乎决定了皇子一生的命运,若是大典上龙烛被灭,那这名皇子自然就没有了即位资格,在现在这个敏感的时间段,三皇子和升调科的人过从甚密,难保不会对四皇子的龙烛做点什么。 再加上何家之前招惹的仇家太多,宫里的太监、吏部的从事,之前吃过何家暗亏的人不少,三皇子随便联繫上其中一个,四皇子的大典就要吹了。 嗯,谢无渊的命不吹,他们家的丹书铁券差不多也要吹了。 蔑视皇权可是重罪,玩忽职守更是不可饶恕。 谢无渊在四皇子的龙烛上花费了大量力气,就差没把龙烛揣兜里贴身带着了,他甚至还费心费力的找能工巧匠做了加固,除非用东西直接盖灭,不然现在的龙烛,吹是绝对吹不灭的。 就这样前前后后准备了四个月,谢无渊劳心劳力的保证封爵仪式上要用到的每一根头髮丝都在他该在的位置。 直到封爵大典前一天,谢无渊才放下了那颗一直悬着的心。 秦子明到最后也没出现过,谢无渊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或许三皇子只是找秦子明,商量偷偷替换官员的事儿? 封爵大典。 两位皇子一起袭爵,办的极其隆重,文武百官在祭坛外围了三圈半,品阶低的都挤不进来。 钦天监选好的时辰一到,宫廷乐师开始奏乐,九霄环佩,响彻云霄。 谢无渊亲手把两位皇子的命烛放到正北的位置,恭恭敬敬的用香烛点上,然后退到一旁。 封爵大典的第二项,就是身为人父的皇上,为即将成人的皇子加冠。 谢无渊站在台阶中间,尹玉山站在台下,负责递给谢无渊需要的相应物品。 赵宏作为验封清吏司派来观礼的官员,站在礼部尚书石跃今身后,谢无渊没让赵宏上台,也没让赵宏接手龙烛、衣物、或者冠帽,一来是在升调科的时候,秦子明就和赵宏狼狈为jian,谢无渊防的紧,秦子明没法下手,但赵宏可以;二来也是在谢无渊看来,赵宏这个人不可信,这个死胖子见钱眼开,随便谁拿上个千八百万的砸到赵宏头上,赵宏保管能跟在那人身后喊“爹”。 从尹玉山手里接过早已准备好的两顶冠帽,谢无渊双手呈给皇上,四皇子的在上,是谢无渊特意嘱咐过的,万一赵宏或者别的什么人真的与秦子明里应外合,四皇子的东西放在上面,谢无渊也能及时发现,省的再出什么纰漏。 先是加冠,谢无渊瞧的仔细,两顶帽子没有任何问题。 皇上从谢无渊手里拿走帽子,略作思量,迳自走向四皇子,先给四皇子加冠。 全场譁然。 自古长幼有序,皇上这举动的意思,实在是狠狠的打了三皇子的脸,更何况,三皇子不仅是长,更是嫡。 三皇子的脸色惨白,他知道今天会没脸,但不知道今天会这么没脸。 皇上的意思,明摆着就是,嫡长子那一套,朕不在乎。 再联想前几天,何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儿,皇上都只是对何贤禁足,而没有降分位,三皇子立刻想到,皇上应该是顾忌四皇子的立储资格,所以才忍着没动何贤。 这可不妙。
第39页 大大的不妙。 如果皇上执意要保下四皇子,那么今天他谈子墨不论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三皇子的加冠在皇上的若有所思、三皇子的漫不经心中,就那么随随便便的过去了。 谢无渊一直在偷瞄三皇子的脸色,皇上走向四皇子的那一瞬间,三皇子的脸已经肉眼可见的变白了,谢无渊眉间一跳,暗道不好。 再加上后来三皇子加冠时,表现的特别漫不经心,明显一副“皇上偏袒四皇子,今天就算按照我的计划出了事儿,皇上也会不顾一切保下四皇子”的表情。 谢无渊原本只是有八分的猜测,三皇子会对四皇子出手,可到了这会儿,谢无渊已经有了十分的把握,三皇子一定会对四皇子出手。 或者说,三皇子已经对四皇子出手了。 没有时间给谢无渊琢磨哪里出了问题。 加冠之后,便是着王服。 谢无渊再次从尹玉山手里接过早已准备好的两套王服,一套嫡亲皇子的,一套庶亲皇子的,双手呈给皇上,皇上仍是先拿了四皇子的王服,象徵性的系了个扣子,然后来拿三皇子的王服。 四皇子的王服,没有问题。 皇上给四皇子系扣子的时候,谢无渊仔细打量过了,更何况,这两套王服先后经过尹玉山和他的双重检查,根本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那么―― 三皇子到底换掉了四皇子的什么? 谢无渊下意识的去看正北面的两列龙烛,火虽然不大,但也燃烧的正旺,完全没有要熄灭的意思。 不是龙烛―― 皇上已经从谢无渊手里拿走了三皇子的王服。 也不是王服。 谢无渊收回视线,皇上已经在给三皇子系扣子了。 难道是诏书? 谢无渊摇头。 三皇子不是会这么做的人,私自篡改诏书这种事情,可是犯了皇上的忌讳。 那么―― 等等。 谢无渊勐的抬头。 不对。 谢无渊目眦尽裂,瞳孔紧缩。 不,不对。 是谁? 自己已经把所有和三皇子有关的人都排除在整个准备过程之外,那么,东西是怎么被换掉的? 到底是谁? 什么时候? 昨晚还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放了一个晚上,今天早上就不一样了。 不不,今天清晨,从库里拿出来的,还是对的。 那么,后来是谁,把东西给换了? 赵宏? 不,不可能,这人一早就被谢无渊派出去了。 秦子明? 还是别的什么人――? 不,不对。 都不可能。 如果是今天早上在验封清吏司被换掉的,就算自己没察觉,尹玉山也会发现。 所以,东西是在来了祭坛之后,才被掉包的。 是谁? 到底是谁? 谢无渊在场内环视一周,视线在诸位大臣身上一一扫过。 都不对。 不可能。 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 来了场地,除了他谢无渊和尹玉山,根本没人能碰到封爵大典上用的东西! 不, 不可能! 谢无渊面色煞白,怀着最后一丝的不确定望向尹玉山。 怎么可能? 为什么? 为什么?! 尹玉山觉察到谢无渊的视线,毫不避讳,甚至还对谢无渊笑了笑。 谢无渊忽然想起一件事。 一件他在去泉州之前的事儿。 何贺成亲那天。 三皇子在老臣和新贵之间游走,最后一个“不小心”撞上的人,是尹玉山! 他当时心情低落,虽然瞧见了,却也只是看在那名官员他谢无渊认识,还相谈甚欢的份上,为了避免尴尬,所以收了视线,并且暗道了句“三皇子真是能耐。” 更何况,三皇子那天“撞了”很多人,不少人原本中立,也有不少人原本是别人的心腹,尹玉山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一别两年,这些细枝末节,哪里还能记的清楚。 再说了,谁能想的到,三皇子竟然兵行险招,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这瓮,谢无渊入的不冤。 这替死鬼,谢无渊当的也不冤。 因为就算有人明摆着告诉他谢无渊,尹玉山是三皇子的人,不打算听你的差遣,会在你的差事里做手脚,谢无渊也绝对想不到,三皇子竟是会做这种手脚。 作者有话要说:  来吧,三皇子和谢无渊的激情对决。 (捂脸)明天有事,停更一天(我错了,捂脸,昨天我没有更新,今天也没有,所以存稿君已经不多了,存稿太少我会抓狂的,最近开学选课什么的特别忙,我的课表还出了点小问题,一直在跑上跑下的解决,shit,一个学期十一节专业课,我也是给跪,求谅解,鞭子蜡烛给你们,我躺平,你们随便打=。=) 相信我,给我一个周六晚上,我会保证下个周在周六前都是日更的!握拳! ☆、与上齐威 原来如此。 竟然如此。 谢无渊冷笑一声。 三皇子,倒真是个妙人。 心狠,手狠。 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三皇子穿着与规制完全不合的衣服,跪在台上,声泪俱下,一脸无辜,堪称受人迫害的典范。 “儿臣知罪,还望父王责罚。” “你有何罪?”皇上与群臣诸位大臣一样,一脸莫名。 三皇子叩首不语,潸然泪下,把一个“我爹有错我不能说”、“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做儿子的错”的孝子形象演绎的入木三分。 因为有了皇上之前越过嫡长子,给幼子加冠的事情,所以不少大臣都在琢磨,皇上到底又干了什么糟心事。 直到眼尖的大臣通过王服上的绣花,辨别出皇上给三皇子的,并非亲王王服,而是降一等的郡王王服! 没有人怀疑是弄错了,皇上刚刚的行为,已经向大家明明白白的昭示,三皇子不被他看好,相比之下,他更疼爱四皇子! 皇上之前因为四皇子的事情打了三皇子的脸,这档口三皇子的衣服又出了问题,不少大臣的表情都在说“皇上这心偏的也太厉害了”,不直接下诏书就算了,还用这么打脸的方式逼着三皇子降等袭爵! 亲王和郡王,都是王,差的可不是一点儿两点儿! 不怪大臣们多想,一来皇上素来不喜三皇子,对三皇子的事情也不上心,三皇子的衣服都穿在身上了,皇上还没有发现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在这个三子身上,花的心血和精力都不多,也完全没想到,封爵大典这等大事,竟会有人把亲王服和郡王服弄错。 皇上的沉默不语,被众人视为对三皇子请罪的默许,又或是彻底无视。 大臣们万分心寒,明明是皇上偏心,毫无徵兆的降了三皇子的爵位,三皇子一句怨言没有,还低头认错,皇上竟连搭理都不愿搭理!这做的也实在是太过分了! 不怪大臣们对皇上没有信心,主要是三皇子这个“子不言父过”的表演太过生动形象,再说了,三皇子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被莫名其妙的降等袭爵,虽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皇上隐在袖子里的右手握成拳,青筋暴跳,显露出不耐烦的徵兆。 “封爵大典的日子,你不想给朕办了,也得给朕想想你的弟弟!”皇上勐的一甩袖子,朝司仪喝道,“宣读诏书!” 三皇子脸色一白,身子摇摇欲坠。 一直偷偷关注祭坛情况的大臣们,此刻也更加确定了他们之前的想法。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皇上,”谢无渊退后两步,撩起衣摆,跪在台下,俯身贴地,“臣罪该万死,弄混了亲王服和郡王服,请皇上允许臣以死谢罪。” 诸位大臣瞬间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皇上不愧是皇上,这等时候,也该有人站出来顶罪了。 何况,吏部的人,本就是皇上的心腹,这谢家,啧啧,死罪什么的,也就是说说,人家家里有免死金牌呢。 怪不得谢无渊这两年升的这么快,怪不得谢无渊刚回京就接手操办这么大的事情! 原来在这儿等着吶。 嗯,群臣在心里点头。 果然是皇上干的! 谢无渊说完这番话,皇上才注意到原来三皇子身上的王服与规制不合,当下攥紧了拳头。 半晌,长嘆一声。 “谢无渊藐视龙颜,对皇室不敬,即刻押入天牢!” “谢皇上恩典。”谢无渊叩首。 被谁算计了,皇上不知道,但皇上知道,这件事情,要么谢无渊扛下,要么他自己认栽。 默认不追究,三皇子降等袭了郡王的爵,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他这个做爹的,前几天才终于下了决定,要给这个儿子一个机会,如果就这样放弃三皇子,不仅是父亲对儿子的不负责,更是皇上对国家的不负责。 他这个三子,在某些事情上,是一个可造之才。如果能从小接受帝王教育,日后必定会是一位出色的皇者。 可惜,没有如果。 既然已经错过了一次,就更不能错过第二次。 谢无渊识趣的出来顶缸,皇上当然顺着坡下了。 更何况,只要摆明态度,不是出自皇上的授意,随便推出一个人来顶罪。不一定非要谢无渊认下,吏部随便一个小厮就可以。退一万步讲,就算谢无渊认下了,只要谢御史拿着丹书铁券来干清宫面圣,从大牢里放出来,也就是几炷香的功夫。 谢无渊被押入大牢,路过尹玉山的时候,恰好瞥见尹玉山双手捧着原本为三皇子准备的王服,谢无渊心下冷笑,暗道,三皇子,咱俩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在尹玉山及时站出来,说“吏部的人已将弄错的亲王服送来”之后,封爵大典继续进行。 皇上为了弥补三皇子,甚至破例给了三皇子一个“齐威”作封号。 群臣大骇,诸位皇子中出现过未曾得过封号的,终其一生,只能以封地名字作为自己的封号,当然,这些皇子大多不怎受宠。 在皇上宣布封号之前,大臣们甚至在猜测,三皇子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没有封号的皇子。 谁能想得到,三皇子不仅得到了皇上亲自赐的封号,更是一下得了两个字。 这是极尽荣宠的表现。 更何况,歷来只有一个字作封号,能得两个,还是“齐威”―― “齐”和“威”拆开看,齐王、威王,没有什么特别的,可要是连在一起―― ――齐威。 齐谁的威? 和谁齐威? 三皇子作为剩下的诸位亲王中分位最高的,还要和谁齐威?还能和谁齐威?! 皇上允许他齐威。 与皇上齐威。 这份荣耀,就算是歷代最受宠的皇子,都没享受过! 封爵大典过后,大臣们开始琢磨,三皇子之前的王服事件,真的是皇上授意的么? 不,不一定。 如果吏部没有及时把备用的王服送来,那么三皇子今天为了完成封爵仪式,就一定要穿着郡王服受封―― 郡王是没有即位资格的―― ――也就是去掉了一个王储候选人。
第40页 四皇子,还是皇长孙? 三皇子在封爵仪式上出丑,最大的获益者是皇长孙,其次是四皇子。 但四皇子的可能性不大。 四皇子与三皇子一起受封,如果三皇子的封爵仪式因故进行不下去,四皇子的封爵仪式其实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最有可能动手脚的,其实是皇长孙。 最好因故,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封爵仪式都被打断,这样一来,皇长孙就能坐收渔利。 当然,鑑于何家多次试图抹黑三皇子,四皇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嫌疑。 大臣们对幕后黑手是谁游移不定,皇上也在紧皱眉头。 而真正的幕后黑手,此时正在大牢里探望可怜的替罪羔羊。 大牢 谢无渊坐在杂糙堆上,穿着囚服,叼着茅糙。 一旁的牢卒走过来,敲敲牢门,“喂,齐威王来了,赶紧起来行礼!” 谢无渊眼角瞥了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 “嘿!你别给脸不要脸,”牢卒难的见着一次位高权重的人,巴不得凑上去熘须拍马,自己手下的犯人这么不长脸,牢卒为了跟三皇子表表忠心,拎着棍子就要往谢无渊身上打。 一只手凭空架住了牢卒的胳膊。 “我和他有话要说,你先下去吧。”三皇子拿开手,迳自走进谢无渊的豪华单人间。 牢卒悻悻的应是,灰熘熘的退下了。 “谢无渊,”三皇子背着手站在牢中,对着墙壁。 谢无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装逼。 “你今天不应该站出来的。” “怎么?”谢无渊嗤笑一声,吐掉嘴里的杂糙,“怪我打乱了你的计划?” 三皇子回身看他,“你知道我有什么计划?” “显而易见,”谢无渊拉长腔调,懒洋洋的解说,“三皇子的王服出了问题,如果吏部没有人出来顶罪,那大家的视线肯定会被转移到同为王储候选人的四皇子或者皇长孙身上。” “封爵大典上出事,意味着恶兆。” “若是三皇子能在这上面栽一个跟头,只要适当的控制舆论,三皇子出生时乌云漫天,刚生下来就能看见鬼,三岁的时候就在皇宫里指使恶鬼害人,封爵仪式的时候,亲王服还莫名其妙的变成了郡王服,这种种事情联繫起来,完全可以给三皇子扣上一顶“大不祥”的帽子啊!” “三皇子封爵仪式上出丑,连累名誉受损,这件事情不管怎么想,都是皇长孙和四皇子获利。” “毕竟――”谢无渊狭长的双眼带着讥笑,却不全是嘲讽,甚至还有几分隐隐的欣赏。 作者有话要说:  来吧,哈哈哈哈。 对了,郡王服和亲王服的区别何贺成亲那章26章有提过的。 还有,26章题目是“撩猫逗狗的坏老头”,最后一句虽然我没指出来那人是谁,但是鑑于25章的“壮阳酒”,我以为大家会懂,嗯,点头。 ☆、为我拔剑 “任大家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的到―― ――对三皇子下这等狠手,差点毁了他的封爵大典的,竟然是三皇子他自己!” “可是,”三皇子听完谢无渊的话,轻声低笑, “你想到了。” 谢无渊冷笑:“我可是千防万防,都没防备三皇子您这招“以退为进”吶。” “有吗?”三皇子心情不错,语气轻快。 “没有吗? 齐、威、王?” “谢无渊,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错。” 三皇子没给谢无渊回答的时间,接着说道。 “有人说,这世上,有人是剑,有人是剑鞘。” “能找到剑鞘的剑不多,能找到剑的剑鞘却不少,” “而你――” 谢无渊这会儿才看出三皇子此次的意图,嗤笑道:“你是想说,咱俩是剑和剑鞘的完美组合?” “不,”三皇子笑着摇头,“我可以是一柄剑,也可以是一柄剑鞘,但绝对不会是能制住你的那柄。” “不错,”谢无渊难的正经,“我的剑鞘,断了。” “不就是一个男人,”三皇子皱眉,“你到底还要为他沉迷多久?!” “啊?”谢无渊想起前些天的传言,笑道,“你知道何贺前几天被扒光了,丢在怡红院门口的事儿吗?” 三皇子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心道,我不仅知道,在那儿里面围观的不少人,还都是我临时找的呢。 “我干的。”谢无渊说的风轻云淡,好像他那天扔在那里的,不是这些年爱过的唯一一个男人,不是那年少的心头血,也不是那窗前的白月光,而是一个不相干的小流氓。 “所以呢?”三皇子也听的风轻云淡。 “所以?”谢无渊轻笑,“我和他已经结束了。”――也不可能为了他而自甘堕落。 谢无渊神使鬼差的说了前半句,但后半句还是咽了回去,他和三皇子没有熟到分享秘密的地步。 “那就重新开始!”三皇子语气铿锵,斩钉截铁。 谢无渊被他逗笑了:“干嘛,三皇子不辞劳苦来大牢,就是为了给何贺当说客?” “谢无渊,”三皇子俯瞰他,面带不悦,“你不是剑鞘,也不是剑;你不需要剑,你也不需要剑鞘!” “你需要的,只是一个拔剑的理由!” “所以呢?”谢无渊没拒绝也没否认,他反问三皇子,“所以呢?” “所以,”三皇子好看的丹凤眼紧紧盯住谢无渊,里面神采飞扬,盛满了光,只要看一眼,就再也捨不得挪开视线, “谢无渊,让我成为你拔剑的理由。” 谢无渊嗤笑一声:“像这样?” 电光石火之间,谢无渊已经把三皇子掀翻在地,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划过三皇子的衣袍,手腕翻转,匕首已经紧紧贴在三皇子的心口,只要稍微动动手,三皇子就能顷刻毙命。 三皇子胸前明显能感觉得到的匕首的凉意,他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惧意:“如果这能让你重新振作,可以。” 谢无渊的匕首随着手慢慢下移,刀尖却一直紧紧顶在三皇子的皮肤上,只要手腕一用力,三皇子随时能被开膛破肚。 三皇子仍是毫不在意,反倒是冰凉的刀尖,带着挑逗的意味,触碰到某些敏感地带,让他产生一种面对未知挑战的兴奋,甚至隐隐有些跃跃欲试。 谢无渊渐渐露出满意的神色,刀锋一转,终于逼近脐下三寸:“这把匕首跟了我十几年,还从来没碰过这种地方。” “十几年?”三皇子眼中精光一现,“这些不是何贺教你的?” 谢无渊调笑般的动了动匕首,似乎随时有割下去的可能,“三皇子,这种时刻,说别的男人的名字,是不是太煞风景了?” 三皇子盯着谢无渊幽深的双眸,薄唇轻启:“确实。” 冷与热的交替,梦境与现实的交错,干净的躯体与骯脏的地面,白皙的身体与暗沉的牢房,身处险境却又能彻底的放下心防―― 三皇子的身体彻底的软下去。 谢无渊随手割下一块内袍,擦干净匕首,“我接受。” 三皇子的注意力还不能完全集中,丹凤眼没有焦距的转向声音来源,不由自主的重复:“接受什么?” 谢无渊站起身来,扔掉脏了的布条:“你的提议。” 三皇子反应了半晌,意识才渐渐回笼,此时慵懒的躺在地上,毫不在意时不时爬过的蟑螂,声音喑哑:“哦。” “你看来一点都不惊讶。”谢无渊笑道。 三皇子清了清嗓子,“迟早的事儿。” 谢无渊眼中的满意更甚,他甚至上前一步,主动对三皇子伸出手。 三皇子的手软绵软绵的,完全不像是男人的手,谢无渊随手把人拉起来,“整理好衣服,你该出去了。” 三皇子这才有功夫看一眼自己的衣服,虽然他刚刚对谢无渊用匕首的灵活程度做了深刻的体会,但原本以为至少会碎一半的衣服、都做好准备穿着一条一条的内衫出去了,结果等真的瞧见了,他还是被吓了一跳。 “你的匕首用的不错!”三皇子真心实意的夸赞,就算是他麾下得力的刺客,只怕也不能在一眨眼的功夫,毫无损伤的划过衣服,贴近皮肤。 “主要是你对我没有丝毫防备。”谢无渊打量三皇子一眼,就知道眼前的人在想什么。 “说起来,你似乎对我很熟悉,调查过?”三皇子的表现实在是太让谢无渊满意,以至于谢无渊把早几年做出的“不趟这趟浑水”的决定彻底的抛之脑后。 如果三皇子今天有那么一点不顺谢无渊的心意,谢无渊都不可能同意三皇子的这个提议。 帮三皇子赢,不是办不到,只是没有必要。 谢无渊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啊,”三皇子一脸无辜,“这说明我们天生一对嘛。” 怎么可能没调查过,调查了整整六年好么?! 然而,这些都不能让对面的人知道,谢无渊在这方面的要求简直不能更多,一不顺心就炸毛,特别讨厌被人管天管地。 谢无渊似笑非笑的瞧着三皇子一本正经的撒谎,在三皇子裹好外袍,即将系上腰带的时候,把手顺着三皇子一侧的衣服滑进去,指腹若即若离的在三皇子的肌肤上轻触,一路摩挲到腰侧。 三皇子倔强的咬着牙不肯出声,眼神飘来飘去,就是不肯看谢无渊,谢无渊被他这种行为取悦,另一只手抬起三皇子的下巴,轻轻的吻了上去。 三皇子“唔”了一声,瞬间睁大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吻我了! 谢无渊他吻我了! 谢无渊他这个洁癖竟然吻我了! #这么快就把人追到手了真的科学吗?# #我是不是在做梦?# #事情发展太快,好多布置都没用上怎么办?# #我现在该摆什么表情?羞涩一点还是主动一点?# 谢无渊放开三皇子,嗤笑道:“还说没调查我,接个吻把你高兴成这样。” 三皇子撒谎被戳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谢无渊放在他腰侧的手轻轻捏了一下,而后退出来,帮他系好腰带,整理好外袍,语气淡漠:“谈子墨,你记着,你调查我可以,但不能对我说谎,一次都不行。” 咦?这跟说好的不太一样? #为什么我跟何贺的待遇不一样?# “对我来说,你和他,从根本上就不一样。所以,不要对我说谎。”三皇子临走前,谢无渊补了一句。 的确不一样,何贺是从小长大的交情,而自己,不过是倒贴过来的货色。 哪里能一样。 不被允许说谎,和不被允许管三管四,是个人就知道这差别待遇不一样。 三皇子在心里嘆了口气,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回了皇宫。
第41页 三天后。 朝堂。 皇上终于开始处置三皇子封爵仪式上的事情。 “诸位爱卿,有何看法?”皇上扔了一本摺子,又是为谢无渊求情的。 现在朝中三派人,三皇子一派在三皇子的授意下,肯定是要上摺子给谢无渊求情;四皇子一派,也就是何家,知道谢无渊难缠,一次弄不死,以后就是麻烦,没有搀和任何意见;皇长孙一派,因为没来得及通气,不少大臣是真的以为这次事故是太子妃的意思,而谢无渊出面,又恰好挡下了皇上追查的可能,所以皇长孙,也就是原来的太子一派,大部分大臣也都上了摺子,为谢无渊求情。 皇上现在收到的所有摺子,全都是给谢无渊求情的! 皇上此刻真的是恨不得把摺子都甩在谢无渊的脸上! 皇上提了话头,尹玉山自然出列,把原本准备好的替罪羔羊拿出来,顺便按照之前说好的,把黑锅轻轻的往皇长孙身上一推,就这么把谢无渊换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好想写“牢房y” 然并茂 你们以为三皇子的计划真的是“齐、威、王”这个位置或者皇长孙这个敌人么? 并不 不不,你们都太天真了,哈哈哈哈 ☆、进宫前 皇上对这种处理还算满意,他虽然想把摺子摔在谢无渊脸上,但也捨不得弄死谢无渊,不然之前也没有必要让谢无渊远远避开朝堂动盪了。 就在皇上下旨放人的前一刻,孔博远忽然出列。 群臣哀嚎。 孔博远这几年,就等于丧门星。 最后还是谢御史亲自出马,和孔博远从大梁第一款律法论证到最新一款律法,引经据典,口若悬河,双方辩论了一个时辰,最终谢御史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然并茂。 皇上眼珠一转:“孔爱卿说的对,谢无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齐威王,你怎么看?” 三皇子出列,说的话让三皇子一派的人惊掉了下巴。 三皇子说:“虽然换掉王服的人不是谢无渊,但他身为验封清吏司的副司长,却因识人不明险些酿成大祸,儿臣觉得,他这个副司长可以撤掉了。” 皇上肉眼可见的呆愣一秒钟,而后恢復正常,摆手道:“就按照齐威王的意思办吧。” 咳咳,谢无渊,朕只是想让你挨几顿板子罢了,没想着撤你的官。 朕还特意挑了个这几天去探望过你的人,咳咳,没想到,你被押入天牢之后,唯一一个看你的,不是朋友,竟然是敌人。 三皇子说的铿锵有力,不少大臣很快就反应过来。 诸位大臣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谢无渊这个人,你给他一点儿机会,他就能迅速成长起来,没必要天天放在皇上眼皮底下,让大家盯着看,这么安排似乎挺划算。 众人无异议。 谢无渊当天被放出天牢,同时成为一撸到底的举人。 他很快就弄清楚当天在朝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骂了一句粗话。 谈子墨说的对,他谢无渊的确不知道谈子墨的计划。 什么齐、威、王,都是扯淡! 他谢无渊才是谈子墨的真正计划! 谈子墨这个王八蛋打了一个赌,赌上天时地利人和,赌输了三皇子将一无所有,赌赢了,谢无渊跟他走。 这是一场豪赌。 不过,他谢无渊喜欢。 并且,这场豪赌,谈子墨赢了。 不过,哪怕这场豪赌,谈子墨输了,谢无渊就沖这份豪气,也会帮三皇子回寰回来,只是,未必还会跟三皇子走。 皇上无缘无故把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封爵大典凑到一起,还都只是给了封号,没给封地。 包括皇长孙,皇长孙前些年加冠,也是只给了封号,没给封地。 不过当时众位大臣都以为,皇上的意思是皇长孙继承原本太子的封地。 现在,和三皇子、四皇子的封爵大典连在一起看,谢无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皇上这是控制不住朝堂的势力,要用另一种方式立储。 管理封地。 用事实说话。 治理国家如同治理封地,不过大小不同。 若是能管理好一片封地,自然也能管理好一个国家。 思及此,谢无渊轻笑,谈子墨只怕早就猜到了。 同一时刻。 三皇子的宫殿。 绯贺枫拍手称快:“哈哈,真是太痛快了!我早就看谢无渊不慡了,竟然敢给你下绊子,活该一撸到底!” 范景辉无奈的把人拍到一边,绯贺枫的性子越来越跳脱,脑子也越来越不够用,相比之下,范景辉倒是一直在进步,把三皇子左膀右臂的右臂诠释的很好。 然而,这一次,范景辉也是吓了一跳。 范景辉忧心忡忡:“殿下,您这么做,真的合适吗?如果谢无渊知道――” 三皇子继续画着他的人物画像,丝毫没把范景辉的问题放在心上,随口应道,“谢无渊他不会在意的。” 范景辉嘆了口气:“殿下,臣这些年的脑子越发不够用了,您再找个谋士,也是应该的。” 三皇子手中的笔顿了顿,没说话。 谢无渊的场子不需要他谈子墨帮忙找回来,如果谢无渊连范景辉都搞不定,那也就不是谢无渊了。 倒是绯贺枫当场跳了起来:“范景辉那么聪明,谢无渊隔着景辉可是差远了!” 范景辉在三皇子发怒前,把绯贺枫拖走。 三皇子收了画笔,这些年来,画了这么多幅画像,只有最开始的那副,眉目不清的,抛着木匣子,朝他坏笑的,看起来最像谢无渊。 又过了三天。 早朝。 皇上忽然提出立储的事情。 诸位大臣一时譁然。 没人敢第一个站出来说话,因为目前看来,三位储君候选人都不怎么光彩。 皇长孙前不久刚扣上扰乱封爵大典的名头,这个往大里说,就是目无法纪。 四皇子因着何家的事儿,也多少有点污点。 三皇子更了,从小就不被大家看好,一直不受宠,光是小时候支使鬼的事情,就能被大家念叨上半天。 这当口,谁第一个站出来,谁就会马上被扎成筛子。 皇上要的就是众人的鸦雀无声。 他说:“既然你们都没什么想法,不如就按照朕的想法来,让他们三个分别管理三块封地,一年后,朕亲自考核,储君之位,能者居之。” 孔博远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陛下,这与礼制不和。” 皇上斥他:“礼部尚书何在?” 沈瑞出列。 皇上问道:“此举可是与礼不合?” 沈瑞迅速的把现在的局势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应下比不应要好,朝堂一次大清洗后,太子一派的人被去掉了不少,若储君人选只有四皇子一人,太子一派尚有一争之力,可如果四皇子和三皇子的人联手,那他们皇长孙这一脉可就彻底玩完了。 沈瑞略作思考,迅速作揖,答道:“启禀陛下,此举虽然不是常见的立储标准,但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反正不亏,太子早些年留下了不少治理国家的人才,都给皇长孙带去,不愁治理不好一块封地。 孔博远张口欲言,最后被皇上一张摺子拍在脸上,给生生拍了回去。 旁的人瞧见皇上打定主意,要用这个法子定下储君,自然也都闭了嘴,不再虎口拔牙,非和皇上对着干。 谢父下朝的时候,果真给谢无渊带回了消息。 皇上给三皇子、四皇子和皇长孙划了封地,但是没有具体分开。不过三块封地里没有一块好的,水灾、旱灾,还有地龙翻身,明天皇上让三个皇子皇孙去御书房抽籤。 谢无渊一早料到皇上会有这么一招,一直在等着具体的消息,这会儿从谢父那里知道了,随便撂下一句话,就出门了。 当天中午,三皇子上门,站在谢府大门前,打量这个谢无渊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 谢父听了消息,带着谢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哗啦啦跪了一地,高唿:“齐威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三皇子赶忙将人扶起:“谢大人快快请起,本王只是来找谢无渊闲聊,”三皇子四下打量,“他人呢?” 谢父长嘆一口气,顺着三皇子的力道站起身,恨铁不成钢:“那个逆子现在在赌坊吶,老臣这就派人去把他给抓回来! 三皇子一听谢无渊去了赌坊,心里火大,暗道谢无渊未免太过分!本宫都自愿做他的男人了,他还这么自甘堕落!心里虽然恼火,但还是没让谢父派人去抓谢无渊,只是跟谢父说道,“那本王改日再来。” 结果,前脚刚出了谢府的门。 三皇子后脚就派人去打听谢无渊常去的赌坊,就这样,一路打听着,一路找去了顺风赌坊。 这头,谢无渊跟顺风赌坊的掌柜的说完事情吶,这当空一出门,正好和三皇子面对面碰了个正着。 谢无渊面带微笑:“找我?” 三皇子听不出喜怒的“嗯”了一声。 谢无渊自然而然的牵起三皇子的手,帮他打着帘子,往外面领,随口问了句“什么事儿?” 三皇子原本的火气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语气软绵,“明天定下封地后,想让你和我一起去封地。” “封地?”谢无渊带着人七转八拐的进了一条暗巷,这才指了指天上,问他:“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谢无渊说的隐晦,三皇子却听懂了:“三年前就在怀疑了,无缘无故的,皇上也不是那种喜欢给自己招惹非议的人。何况这几年朝堂局势动盪,根本不是皇上能掌控的。” “皇上如果还想在立储上表明自己的立场,就只能另闢蹊径,不然,大梁国的下一任储君,只会是受朝臣控制的傀儡。” “三年前,朝堂动盪不过刚出了个苗条,你就能瞧出端倪,知道的这么早,”谢无渊瞧三皇子双眼炯炯有神,得意洋洋的样子,心里忍不住一动,用手细细的摩挲三皇子的眼角,继续问他,“那什么时候开始打我的主意的?” 三皇子张嘴就想胡说,瞧见谢无渊狭长的眼睛神色严肃,想起谢无渊说的“不允许扯谎”,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谢无渊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至少没有撒谎,虽然不说也好不到哪里,但总归没有踩到底线。 “不想说就算了,”谢无渊松开一直牵着的手,“回去吧。” 三皇子心里咯噔一跳,完了,谢无渊是不是生气了,磕磕巴巴的就想解释。 谢无渊凑过去,三皇子下意识的闭眼,谢无渊在三皇子的眼睛印上一吻,轻若羽毛拂过:“我没生气,不想说就不说,明天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起标题和内容提要,好烦 ☆、封地 御书房。 三皇子、四皇子、皇长孙坐在下首,皇上坐在主位。 “朕今天叫你们来,有事情要说。”皇上从一堆摺子里捡出三本摺子,一字摆开,扣在桌上。
第42页 “前几天朕在老三老四的封爵大典上,先给老四加的冠,就这一件小事儿,就被御史大人弹劾了好几天,还有大臣跳出来跟风,说什么朕不顾长幼――” 三皇子心里咯噔一跳,他没让手下的人编派这个啊,这又是谁想让他背黑锅? 皇上这是要找自个儿算帐吗? 三皇子刚想主动请罪。 皇上就接着说了下去。 “朕听的脑仁都生茧了,今儿就顾一次,按着辈分,你们三,从最小的那个来,一人随便挑一本。” 三皇子长松一口气,原来只是做个铺垫。 皇长孙在听了皇上的话后,先是对着两位皇叔告了罪“侄儿逾矩了”,然后在皇上催促的目光中上前,也没敢挑,拿了隔着自己最远的那一本。皇长孙坐回位置后,四皇子、三皇子依次上前,也都没敢挑,只是沿着从右到左的顺序,拿了摺子,又退回原处。 “都说说,自己拿的摺子里写了什么?”皇上双手叉住,兴趣盎然的盯着下面的三个儿孙。 皇长孙眉毛微挑,有些诧异。 四皇子稚气未脱的脸上蒙了一层哀愁。 三皇子面色如常,瞧不出什么不一样, 皇上将他们三个的反应收归眼底,暗嘆一声,随便点了一个:“老三,你摺子上写的什么?” 三皇子起身,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启禀父皇,儿臣手里的,是崇州太守上的摺子,说是近日来崇州地龙翻身,导致数千亩良田中的作物毁于一旦,恳请皇上拨款赈灾。” 皇上颔首,三皇子退回原处坐下后,皇上又分别示意四皇子和皇长孙说了一下拿到的摺子。 其实,没什么必要了。 一共三道摺子,中间那道是治理水灾,一左一右分别是旱灾和地龙翻身,只要按照从小到大的身份选,不管他们是从左往右选,还是从右往左选,中间那道摺子,都是四皇子的。 皇上特意把最难治理的水灾留给四皇子。 可惜,四皇子皱起的眉眼,明晃晃的昭示四皇子并不买帐。 治理灾害,想要出成绩,洛州这种重灾区是最好的选择。 若是治得好,那自然是好的;若是治不好,那也没人会指责。 毕竟重灾区,无能为力,回天乏术都很正常。 然而,当四皇子面对难度最高的水灾,竟是在感慨自己的坏运气,羡慕三皇子和皇长孙的手气,在这一点上,四皇子就已经出局。 身为一个国家的统治者,面对灾情,要做到面不改色;面对困难,要做到迎面而上――这两条,四皇子一条都没有。 皇上偏疼四皇子,一方面有四皇子的皇室血统的确更为纯正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有四皇子的风采仪态与贤妃很像的原因。 可惜,贤妃生做了女儿身,不然,一定也是一方霸主。 好在,贤妃生了个儿子,皇上就想把曾经幻想在贤妃身上的荣耀和威武,一股脑儿的都给了他和贤妃的儿子,四皇子。 然而,事实证明,四皇子只是徒有其表。空有何贤的风采仪态,却没有半分何贤的精髓。 不知道陈家或者沈家提前给太子的儿子说了什么,瞧见摺子,竟然面露诧异。 老三说他手里的摺子是地龙翻身,那太子的儿子拿着的,就应该是旱灾。 对三皇子和皇长孙,皇上并没有特别的偏疼,地龙翻身和旱灾,很难说哪个更难,哪个更简单,不过,总的来说,当年太子留下了不少能臣,都在皇长孙麾下,治理旱灾什么的,应当不在话下,这方面,皇长孙自然是要比三皇子更有优势的。 三皇子处在一种微妙的尴尬位置。 皇后是段国远嫁的公主,和皇上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和亲公主嘛,对大梁朝自然也没有什么归属感。 皇上绝对相信,如果新即位的君主不够强势,手腕不够硬朗,那么大梁朝改姓段,也没几天了。 如果三皇子能和他的大哥一样强势,那么日后就足够强大,等他这个父皇去世后,新即位的大梁朝皇上并不会任由新上任的太后摆布。 以前的三皇子,在皇上面前总是喏喏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皇上本来就对他不喜,瞧见他这副受气包的样子,更是连见都不想见。 后来宫里死了几个宫女,被查证是三皇子指使宫里的鬼做的,更加重了皇上对他的厌恶,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让皇后找个地儿扔了这个皇子。 如果不是后来太医查出皇上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而原本定好的太子又因为替皇上挡箭而身亡,三皇子这辈子都不会被允许踏入皇宫一步。 可偏偏,总是有那么多的意外。 九岁的三皇子还有些不怎么爱说话,可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怯懦的模样,基础很差,但学的很快,教养宫女不过才教了几个月,三皇子就已经能听夫子讲课了。 挑选伴读的时候,皇上看过,四皇子、皇长孙、二皇子挑剩下的,已经没有几个可用的了,偏偏三皇子,愣是从里面挑到了范景辉,还把不被所有人看好的绯贺枫教的挺好。 听说十二岁被延迟袭爵的时候,绯贺枫为了主子,撸起袖子和不少人干架,一直打到宫里再也没有人敢乱说话。 范景辉,绯贺枫,一文一武,一智一勇,只要稍加引导,日后便是良相名将。 再后来,范景辉是头脑,绯贺枫是拳头,很多三皇子没留意到的地方,他们两个人一左一右,全都处理的很好。 短短三年,三皇子先后收服了两个人,死心塌地,忠心耿耿。识人之明,用人之能,可见一斑。 这种能迅速凝聚团队的力量,是天生的王者。 再回过头瞧别的伴读,大多是一到年龄就迫不及待的往吏部递了帖子,开春就脱离皇子皇孙,走马上任去了。 能力如何先不说,单说忠心,是基本没有的。 还是老三本事大,竟能从诸多人当中,挑到忠诚度最高的两个。 皇上不知道的是,范景辉当年也是打着三皇子一成年,他就往吏部递帖子的算盘,忠诚度是什么,能吃吗? 不过,后来被三皇子收服了罢了。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忠良将,都是做主子的一点一点调教出来的。 如果三皇子的母后不是段国的公主,哪怕只是一个没有什么显赫背景的宫女,皇上无论如何,也会把老三排在候选人的第一位的,可惜的是,三皇子的母后不仅是段国的公主,还是一个嫁到大梁朝这么多年来,一直对大梁朝没有归属感的段国公主。 这也是皇上偏疼二皇子和四皇子的另一个原因。 二皇子的生母茅倚岑,是大梁朝的人,茅家是商人,虽然身份不太高贵,可容易拿捏,二皇子的外祖家,只会是二皇子的助力,而不是阻力。 可惜,二皇子已经废了。茅倚岑自刎后,二皇子失了逐鹿的心,终日呆在佛堂,不理世事。 而四皇子,虽说身后是何家,不是皇族,而是外戚,,但何家满门上下,可都是长公主的血脉,若是四皇子即位,大梁朝过半的军权,就从何家转到了皇室,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何家总不会自己拆自己的台,给四皇子没脸,同样的,只要四皇子有何贤那么一半的魄力,为人有点主见,能顶得住事儿,即位后,不被何家的人左右意见,这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也因此,四皇子一直是皇上重点关照的对象。 何家哪怕出了那种事儿,皇上都没有降了何贤的分位,就是担心会影响四皇子的储君候选资格。 然而,四皇子,似乎总扶不上墙。 他不仅没有他娘亲一半的魄力,他甚至连他娘的一点儿魄力没有。 四皇子和皇长孙已经汇报完了他们手里的摺子,皇上颔首示意,坐直了身子:“你们也大了,是时候为朕排忧解难了。既然挑到了手里的摺子,就去把事情解决了吧。” “三年的时间,朕希望看到显着的成果。” “是!”三人面色各异。 “退下吧,明天准备准备,各自上任。”皇上又从一旁的摺子堆里拿出一张摺子,示意他要开始工作了,让这三个亲王,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对了,小德子,”皇上唤大内总管,“带三位亲王,去把调令领了。” “是。”小德子应下,“三位主子,请随小的来,”打着千儿,弓着腰带着三位亲王退下了。 三皇子、四皇子和皇长孙自是跟去,领了圣旨,按下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他甚至连(他娘的)一点魄力都没有 他甚至连他(娘)的一点魄力都没有 ☆、最难治理的三州 第二天。 三皇子的马车开到谢府的时候,不光谢父傻眼了,谢府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全都傻眼了。 前些年来,谢无江对谢无渊不遗余力的抹黑,茶馆酒肆里传的最疯狂的,就是谢御史家出了个赌徒。 过了几年,谢无渊从南淮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从童生试一路杀到会试,更是成了一代传奇,被不少纨绔的父母们拿来教育自己家的孩子。 再加上,谢无渊从进入吏部之后,一路高升,简直称得上是顺风顺水,更是为年少的他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年仅十五的举人,十八岁官居四品,执掌吏部一个司的事务。 这都是只在话本里出现过的故事。 年少有为,不过如此。 所以。 谢无渊被罢黜的时候,不管朝堂,还是民野,大家都自发的高度关注。 加上部分别有用心的人,在背后偷偷透露某些细节,比如谢无渊当时到底是因为“谁”说了“什么话”才会被罢黜,这种消息,明显的很,这些散播消息的人,恨不得谢无渊和三皇子翻脸。 毕竟太子妃也好,何家也罢,都知道谢无渊的能耐,也知道谢无渊的脾性。 谢无渊辛辛苦苦,一步一步挣来的官位,就因为三皇子在早朝上的一句话,而如此轻易的被罢免。 谢无渊要是不计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就沖谢无渊睚眦必报的性格,不给三皇子使绊子,他就不叫谢无渊了。 而在他们看来,只要谢无渊想要计较一件事儿,不闹到天翻地覆,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如此一来,三皇子被谢无渊掣肘,太子妃和何家自然可以从中获利,当然,在他们的计划里,如果三皇子能因为这个而被谢无渊彻底废掉,那就更好了。 可惜的是,他们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消息。 他们还以为是谢御史害怕谢无渊闹事,所以瞒下了消息,没让谢无渊知道,为了以防万一,他们索性把这个消息大范围的传播开,谢无渊那么爱赌,总有出门的那一天,只要“皇上本来没想罢黜谢大人,是三皇子坚持要把谢无渊一撸到底,才有了这么一出”――传的满大街都是,那么就有传到谢无渊耳朵里的那一天。 三皇子的马车开到谢府的时候,除了谢府外来来往往的人群,何府、太子妃也都在诧异。 这种时候,三皇子不躲着走,还上赶着跑谢府来,这是来示威的,还是来请罪的?
第43页 因为管理手下不严这种事情,将一位四品大员一撸到底,其实是很过分的,大梁朝所有官员的任免和选拔都有严格的制度,哪怕是皇上,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就罢免一个人,不然非被御史大人的唾沫淹死,并且被史官以“按照自己的喜好罢黜官员”这种污点记入史册,作为帝王的黑歷史,一直流传下去。 谢无渊这件事情虽然有错,但真的不至于被一撸到底,顶多就是降一级,然后罚俸一年。 因此不少人都在怀疑,三皇子是不是和谢无渊有过节,藉机泄私愤? 这么一想,又有人猜测,会不会是谢无渊特意给吏部的那个谁谁――就是那个最后查出来的罪魁祸首――漏洞可钻,这才捅了篓子,其实就是为了对三皇子公报私仇? 这时候,就有好事的人,把谢无渊的三皇子的生平拿出来对比。 据说,三皇子出生的时候乌云漫天,谢无渊出生的时候霞光满天。 据说,三皇子幼时曾被养在南淮,而谢无渊十二岁那年被遣回原籍,原籍正是南淮! 据说,三皇子曾私下寻找过一个姓谢的男人。 …… 民众的八卦能力是强悍的,脑洞更是连黑洞都能吞下的。 各种各样的版本都流传出来,正经点儿的,有――“谢无渊和三皇子在赌坊认识,谢无渊赌输了钱(没办法,谢无江宣传的太好,大家都知道谢无渊十赌九输),欠债不还,三皇子追债,于是谢无渊恼羞成怒,开始互相伤害”。 不正经的,也有――“三皇子在南淮的时候,喜欢上一个腰若扶柳的南淮美女,结果被风流倜傥的纨绔谢无渊半路截胡,美人爱书呆,更爱浪子,尤爱浪子回头的书呆,谢无渊身为流连赌坊的浪子,勐一回头,成了夜半熬灯苦读的书呆,半身浪子,半身书呆,最得美人喜欢。” “心心念念的美人被别人抱走,三皇子当然不能忍,于是和谢无渊大打出手,再次回京,谢无渊和三皇子属于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谢无渊为了报当年被痛殴之仇,更是变本加厉,纵容手下换掉三皇子的王服,毁了三皇子的封爵仪式。” “而三皇子索性毁了谢无渊的仕途,去他娘的书呆,这辈子做你的书呆去吧!” 当然,民间流传最广的,还是下面这种―― “三皇子孤苦伶仃一个人,在南淮无依无靠,有一天路过赌坊,被在外面游荡的混混们碰上,不仅敲诈勒索,还对三皇子意图不轨。” “三皇子孤身一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正在这时,” “谢无渊终于赌完了,从赌坊出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并不,他可能只是输了心情不好,想踹人),” “救下了三皇子,从此以后,三皇子对谢无渊一见钟情,谢无渊赌输了钱,三皇子帮他还;谢无渊偶尔赢了钱,还给三皇子买根玉簪――” “然而好景不长,二人你侬我侬的日子,在三皇子回宫后被彻底打破了――” “二人就像那牛郎织女一样,被高高的围墙圈住,从此相见只在午夜梦回,相逢只在内心深处,哦,” “谢无渊为了追随心上人的步伐,从南淮一路考试,从童子试,一直到会试,榜榜提名,最终站在了金銮殿上,而三皇子,哦,正天天温香暖玉,早就不记的南淮湖畔的谢无渊了,哦,可怜的谢无渊,辛辛苦苦混到能见到心上人的地位,却发现――” “此时此刻,他的心上人竟然要被封王!” “封王大典之后,就是迎娶王妃大典,二人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于是,谢无渊为了拯救他的爱情,在封爵大典前一天,买通了宫门的小太监,扮作刚入宫的小厮偷偷熘进宫,就为了见三皇子一面,央求三皇子放弃王位,和他私奔,然而,――” “三皇子义无返顾的拒绝了。” 冷淡脸.jpg “谢无渊一怒之下,揽了验封清吏司的差事,并唆使手下的人,毁了三皇子的封爵大典,” “三皇子亦是大怒,当天向皇上表明了谢无渊的不轨之心!” “皇上震惊,认为三皇子薄情的很对,身为即将要成家的亲王,怎么能沉溺于男女之情?!被区区一个男人绊住前进的脚步?!大手一挥,同意了三皇子对谢无渊的处置!” “谢无渊从风头无量的新贵,变成了粗布白衣的平民。” 而现在―― 谢府门前来来往往的行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了堵塞交通的趋势。 诸人的视线扫过三皇子的马车,落在正朝这里赶来的谢无渊身上,心思百转千回: “三皇子莫不是意识到,被他抛弃的南淮湖畔的谢无渊才是这辈子的真爱,所以放弃亲王爵位,终于同意和谢无渊私奔了?” 这种猜想,在谢无渊带着包袱踏上三皇子的马车的那一刻,被证实了。 包袱款款,私奔什么的,很带感啊! 嗯,点头。 不过, 这私奔的阵仗,是不是有点大啊? 围观民众瞧着一左一右跟在马车旁边的两位少年,还有一熘的仪仗队,暗道,要是规格再大点,这可就是迎娶王妃的排场了。 谢无渊可不知道这些劳苦群众们在脑补什么,他就算知道,也顶多嗤之以鼻,这种小事儿,谁在乎吶? 他此刻正坐在马车里,听三皇子讲封地的事情。 三皇子被分到了崇州。 大梁朝有三个地方,特别不好治理,一个是常年水灾的洛州,一个是常年大旱的汉州,还有一个,就是常年地龙翻身的崇州。 谢无渊虽然早就料到皇上会挑选一些难以治理的州,也早就做好了功课,他前些日子去顺风赌坊,就是为了拿到大梁朝十个州的详细资料。 南淮是大梁朝除了京城之外,最富庶的地方,兖州,幽州,燕州,延州,泉州是南淮与诸国有大面积接壤,经常会发生战乱的地方――这些都不是特别难以治理的。 洛州,汉州,还有崇州,之所以会被称为最难治理的三个州,不仅因为这里自然灾害发生频繁,更是因为这三个州人口流动过大,死亡率过高。 作有话要说:  脑洞简直挡不住,哈哈美人爱书呆那个简直了哈哈我一边写一边笑哈哈 ☆、离京 这三个州被纳入大梁朝版图也有将近两百年,但那里的官员一直都是被放养的政策,从来没人苛求他们的政绩,也没人要求他们必须立功,这从洛州,汉州,崇州三个州才设立一个考功清吏司就能瞧出端倪。 谢无渊之前在泉州的考功清吏司,听同僚闲聊的时候说起过,这边三个州,每年死亡的人数不超过一定数额,就能拿到一个“甲”级评定。 由此可见,这三个州,到底有多难治理。 更何况,从顺风帮得来的消息中,这三个州最近恰好一旱一涝,一地震。 三个地方都正处在灾期。 皇上为了堵住悠悠众口,选了这么一个难以治理的地方,也是被群臣逼到一定地步了。 范景辉和绯贺枫一左一右,骑马跟在三皇子的马车旁,正好能阻隔别人偷听马车里的谈话。 三皇子正在说四皇子和皇长孙的情况,谢无渊听了个大概,四皇子被分到了洛州,而皇长孙,则是分到了汉州。 水灾、旱灾、地龙翻身,三个各有千秋,如果皇上限制的时间短,那么地龙翻身是最有利的,因为在一定的时间内,哪怕是地震重灾区,也不可能多次重复发生地龙翻身。 而水灾,在短时间内治理好是最不可能的,要想治理水灾,只能大兴土木,修建堤坝,扩大水库纳水量等等,这些都需要时间。 皇上似乎对何家已经到了厌弃的地步,把最难处理的水灾,扔给了何家。 一年的时间,即便日夜都大兴土木,也不可能在治理水灾上有所建树。 怕就怕狗急跳墙啊,谢无渊暗嘆一声,如果三皇子被分到水灾,自己也会暗中做些安排。 崇州比洛州更容易治理,怎么办? 简单。 让分到崇州的那个亲王,这辈子都到不了崇州就行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皇子在前往封地的路上不幸去世,只要把地方选的隐蔽,并且手段干净,神不知鬼不觉的,谁又知道呢? 就算有人知道,也大可以推到游荡的土匪身上,或者随行的侍卫有二心身上。 反正人死都死了,也不能再跳出来作证。 谢无渊撩开车上的帘子,探出头去:“绯贺枫。” 绯贺枫假装没听见,拍着马快走了几步。 谢无渊又喊了一声。 绯贺枫继续装聋子。 三皇子虽然不知道谢无渊喊绯贺枫做什么,但总归是有事。 谢无渊平常和三皇子相处的时候,都不怎么喜欢说话。 只要开口,肯定是有安排。 三皇子心里酸酸的,谢无渊还从来没喊过自己的名字呢。 三皇子掀开他那侧的车帘,对范景辉说了几句话。 范景辉侧着身子点头,哒哒的往前走了几步。 不一会儿,绯贺枫拉耷着脑袋,瓮声瓮气的来到谢无渊身旁:“什么事?” 谢无渊朝他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绯贺枫不情不愿的看向三皇子,瞧见三皇子点头后,才俯下身来。 说实在的,他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谢无渊,作为谋士,不为主子着想,竟然还要主子动用力量保护他! 这是一个下臣该干的事儿吗?! 范景辉的骑射虽然可以,但武功实在平平,三皇子却偏偏把他排到靠着三皇子一边,而把绯贺枫安排在谢无渊一侧,就进保护谢无渊,绯贺枫就是心里不服! 他一点儿都不想保护这个全国闻名的赌徒,他只想暗戳戳的磨磨刀,把谢无渊给剁了! 本来嘛,他和范景辉一文一武,多么和谐,偏偏来了一个谢无渊,隐隐居于他二人之上,范景辉还什么都不说,真是气煞他了! 他们三个是多少年的交情?!这个谢无渊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不服! 不服不服! 本宝宝不服! 嗯! 本宝宝要等和姓谢的决一死战! 那个叫谢无海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个叫谢无渊的就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绯贺枫的怨气冲天,三皇子坐在另一侧,都觉的出来,不由嘴角抽搐,心情微妙。 谢无渊不是那种能容忍别人在他面前放肆的人,绯贺枫办完差事后,估计要遭殃了。 也不知道谢无渊吩咐了什么,绯贺枫顶着一脸吃屎了的表情,走远了。 又过了一会儿,范景辉和绯贺枫的位置调换过来,赶车的人,也换了一个。 三皇子一愣,倒是没说什么。 谢无渊也没打算解释,半闭着眼睛倚在车壁。 走了小半天,车队的行进路线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计划,而且越走越远。 三皇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刚刚跟绯贺枫说了什么?” 谢无渊虽然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看着像是在睡觉,可实际上并没有,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反覆推演,乍一听见三皇子开口,“嗯?”了一声,慢慢才反应过来,“哦,就是做了些安排,”他掀开帘子看了眼外面,“没几步路了。”
第44页 车队停了下来。 谢无渊先一步跳下车,朝三皇子伸手,三皇子没搭,迳自跳了下来,谢无渊面无表情的收回手,看不出喜怒。 范景辉早些年就觉得三皇子一遇到谢无渊,就成了智障。 mdzz这话不知道在脑子里过了多少遍了。 这会儿,mdzz又蹦出来了。 可不是妈的智障么?三皇子喜欢谢无渊,范景辉早在花灯节那天就瞧见端倪了,这么多年来,三皇子每天一副画像的画,也就绯贺枫那个傻缺,觉得他俩认识三皇子比谢无渊要早,还觉得不公平。 尼玛心上人和属下能比吗?! #绯贺枫小朋友,请用对待王府男主人的态度对待谢无渊,那不是你的同僚,那是你半个主子,谢谢!# 说实在的,三皇子这喜欢人喜欢的忒有个性,为了把人带到封地来,硬生生的把心上人的官位给一撸到底,得亏人家不计较,跟着过来了。 这会儿人家主动伸手扶他三皇子下个马车,他竟然不搭,还自己跳下来,简直打脸啊,这不是mdzz是什么?! 也亏得谢无渊没甩脸色给他。 啊,不,错了。 谢无渊甩脸色了。 嗯,三皇子活该,谁让他mdzz呢?! 谢无渊就那么站在一旁,一句话都没和三皇子说。 绯贺枫风风火火的朝这边走过来,谢无渊一直立在三皇子的一旁,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站着,随时能出手防御,也随时能将侵入的人击杀,范景辉是文臣,和三皇子对这些研究的不深,但绯贺枫是武将,对这些东西如数家珍,自然是知道的,以前光知道这个姓谢的脑瓜不错,现在看来,武功应该也不错。 所以绯贺枫对谢无渊的好感,又上了不少。 等绯贺枫到了三皇子身边,谢无渊这才跟着早就等在一旁的老车夫,走进了小镇上的一家铁匠铺。 期间,还是没和三皇子说一句话。 范景辉瞧了瞧天色,安排随行人员找了家客栈住下,又派人去那家铁匠铺通知谢无渊。 范景辉十分贴心的给三皇子和谢无渊安排了一间房。 三皇子喜欢谢无渊这么多年,连带着范景辉这个属下,也不得不对谢无渊做一些了解,不管怎么说,三皇子在自己个儿的封爵大典上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就是为了把谢无渊诳进来,谢无渊至今没跟三皇子计较,绝对不会是谢无渊转性了,想必是已经从其他地方找回了场子。 范景辉想起那天三皇子从天牢回来,一副餍足的样子,更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对,身为一个合格的下属,要时刻关注主子的生活,刚刚三皇子又妈的智障了一回,当众给了谢无渊没脸,谢无渊想必希望和三皇子在某些地方进行深入的交流的。 唉,希望明天见到的,不是一个起不来床的三皇子。 范景辉为了不让三皇子和谢无渊两人一间那么扎眼,索性把所有的人都分成了两人一间,他和绯贺枫一间,紧靠着三皇子的房间。 三皇子听说他和谢无渊一间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小激动的。 范景辉瞧着三皇子那压制不住的小激动,心里哀嚎,三皇子今天该不会是特意给谢无渊没脸,准备找收拾的吧,mdzz啊! 然而,范景辉白白操了这么多的心,三皇子也白白激动了好半天。 谢无渊压根没回来。 报信的人说,谢无渊说要在这儿停三天,他吃睡都在铁匠铺,就不过来了,让绯贺枫和范景辉保护好三皇子。 三皇子和范景辉都傻眼了。 绯贺枫一拍脑门,嗷嗷叫道:“我给忘了,谢无渊说,我们需要置办什么东西,就在这儿置办了吧,以后就不停了,安排两个车夫,昼夜赶路,尽快过去。” 范景辉和三皇子都挺想再拍一次绯贺枫的脑门的,又怕把他拍的更傻,这才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新气象,来吧,月饼节快乐,顺便来几个新人。(大雾) ☆、刺杀 且不说这头三皇子,且说江湖上有一个出名的组织,叫无影楼。 听这名字,来无影去无踪,干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勾当。 一人带着斗笠,在无影楼下单。 买三人的命。 大梁朝三皇子、四皇子和皇长孙的命。 无影楼楼主嗤笑一声:“这笔买卖,阁下是想毁了本座的无影楼?” 那人声音嘶哑,“呵呵”笑了两声,递过去一沓银票:“怎么会呢?楼主只要派人去,成不成的,这都是定金。” 无影楼楼主抚掌大笑:“哈,阁下倒真是好打算!死了好,没死更好!妙哉,妙哉!” 那人似乎也轻笑了一声,起身走了。 阳光下。 等在楼外的人迎了上去:“主子,怎么样?” 带着斗笠的那人身型修长,声音也不復刚才的沙哑,清朗有力:“怎么样不怎么样,结果不还都一样?” 那僕从琢磨半晌,心里默默给自家主子点了个贊:“主子,您说话越来越有禅意了!” 一主一仆走远后,一直跟在二人身后,隐在暗处的影六,入楼。 “尊上,那人应该是大梁朝的二皇子。”影六跪在殿下,跟无影楼楼主禀报。 “属下听那僕人说,那人参悟佛理,近来说话也越来越有禅意,想必是最近窝在佛堂的二皇子无疑。” “哦?”无影楼楼主摩挲着手中的面具,意味不明,“这大梁朝,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三天后。 谢无渊驾着马车咣当咣当的出现在客栈门口,三皇子等人吓了一跳,回头瞧了一眼,原本的马车的的确确还在,也就是说,谢无渊用了三天的时间,重新赶制了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 绯贺枫暗嘆一声,这才是奇蹟。 绯成鹤是工部尚书,家学渊源,绯贺枫对这些事情也多少有些了解,世上最好的工匠,赶制一部马车,至少也要六天。 绯贺枫好奇的看向谢无渊,之前谢无渊除了提醒他要注意三皇子的人安全外,还顺便打听了这大梁朝最好的工匠,之后就让车队改道,来了这里。 那名工匠已经很多年没干活了。 工部出重金聘请,还给一个九品的官职,这都请不动。 他谢无渊只凭着一张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谢无渊注意到绯贺枫打量的目光,不耐烦的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 绯贺枫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不是因为他的不懂礼貌,是因为他瞧见了谢无渊眼底下厚厚的黑眼圈。 先不说那名工匠是如何被说服的,单从这黑眼圈的厚度来看,谢无渊差不多三天三夜没合眼。 怪不得能把六天缩短到三天,原来是昼夜赶工啊。 姓谢的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嗯。 谢无渊站在马车上,朝三皇子伸手。 三皇子这次倒没有拒绝谢无渊伸过来的手。 从马车上跳下去,难度不大;要想在没有马踏的时候,上马车,这对大部分人来说,是个困难的活计。 三皇子上车后,谢无渊打了个哈欠,让范景辉他们看着办了。 范景辉指挥着三皇子的手下,让他们把必需的物资搬到这辆马车上,剩下的,统一放到原来的那辆车上。 之后,谢无渊在侍卫堆里随手指了两个人,让他们轮流赶车。自己便躲回马车里补觉。 他三天前问过绯贺枫,这次带出宫的所有人,都是三皇子的自己人,每一个都是忠心耿耿的,所以他只需要考虑赶车的技术,以及武艺的高低,能否在他睡觉醒来之前,保护好三皇子,就足够了。 至于,是否有二心,是否会叛变这种事情,是不用考虑的。 那两个侍卫上车后,按照三皇子的嘱咐,把马车赶的又稳又慢,生怕惊醒了正在酣睡的谢无渊。 谢无渊靠在车壁上,摩挲着的拍了三皇子一下:“让他们快点赶路,别磨蹭,路上危险太多,早点去了崇州,也省的整日提心弔胆的。” 三皇子“嗯”了一声,吩咐下去,在谢无渊睡着后,把人放到了自己的腿上,谢无渊眉头皱了一下,可惜睡意太浓,没醒。 也就错过了三皇子从不在他面前露出的,近乎软弱的爱慕。 因为谢无渊停顿了这三天,所以三皇子一行人已经比四皇子和皇长孙慢了许多,虽说期限是三年,但其间的每一炷香,都是无比宝贵的。 谢无渊之前的准备做的很充足,从顺风赌坊要来的地图,在临时决定换马车的时候,就想好了这几天的路线,并且临摹了一份这附近的路线,给了绯贺枫,按照这条路线,只要走上两天,就能到达原本绯贺枫和范景辉定下的第二个城镇。 只不过,这条路,是林间小路。 也好在,这里隔着京城很近,就算有人想动手,也不会选在这里。 谢无渊这一天一夜,睡的很熟,三皇子都没捨得喊他起来吃饭。 反观四皇子,和皇长孙。 他们走的都是大梁朝的官道,嗯,就是那种大家都知道这条道,自古以来响马们最喜欢打劫的官道。 无影楼的无三和无四,已经在这里埋伏了两天了,三条人命,一个人就已经足够了,不过,为了昭显这三条人命的高贵,无影楼的楼主还是派了两个人过来。 无三和无四一合计,决定在这里守株待兔,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两个,来三个,正好,干完这票,回楼歇几天。 他们这个地方选的漂亮。 从京城出来,不论往哪个方向走,想要路过第一个补给的城镇,这条道,是一定会走的,只是先后的问题。 他们守在这里,只等着三皇子、四皇子和皇长孙自投罗网。 他们又守了三天,终于等来了四皇子一行人。 何家的人,上至老弱妇孺,下至丫鬟僕役,拳脚功夫都是会点儿的,这次四皇子出行,何家不说把所有家底都掏上了,起码也掏了一半,四皇子身边带着的,是何家精心挑选的家臣,力能扛鼎,胸口碎大石的那种。 无三无四没想到一来就遇到了硬茬子,他们二人胜在灵活,和四皇子一行人缠斗一天,虽然没能成功取了四皇子的首级,但随行人员的脑袋,是掉了不少。 嗯,当然,无三无四也装模作样的受了伤,掉了点儿东西。 一块令牌。 四皇子的随从们把令牌从地上捡起来。 皇长孙府上的令牌。 四皇子脸色大变,当即飞鸽传书,将此事告知远在京城的贤贵妃,皇长孙已经开始动手,何家也不能坐以待毙。 无三无四虽然没有成功砍下四皇子的脑袋,但总归不是真的一事无成。 下单的人说了,成不成的吧,那不重要,主要的是刺杀的态度。 瞧瞧,他俩的态度多认真啊! 唉,想想都是泪啊! 照着楼主的尿性,如果他俩这次出任务,什么都没带回去,下次,不,就没有下次了。 他俩一定会被抛下斗兽台,成为价值千金的新玩偶,有钱人最喜欢养的,在脖子上挂项圈,没有衣服穿的那种。 无三无四受了伤,随随便便包扎几下,就继续潜伏在路旁,等待剩下的两只羔羊。
第45页 皇长孙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路过,无三无四虽然受了伤,但身手还是可以的,何况他们这些做搏命勾当的人,只要人没死,就能勉力一战。 皇子孙的随从质量也不差,大多是早年跟在太子的,还有不少陈家的家兵,都是上过战场的老手,无三无四费了好大功夫,才勉强砍掉三分之一的人头。 这和之前的二分之一差的太大,不是因为皇长孙手下的人厉害,主要是因为无三无四体力逐渐不支。 于是卖了个破绽,假装被皇长孙的侍从打退,慌忙中还掉了贴身携带的令牌。 嗯,三皇子府上的。 皇长孙上下掂着手里的令牌,眉头紧皱,片刻,吩咐了一旁的沈敦几句。 沈敦是沈瑞的独子,身上没有功名,因此才得以跟在皇长孙身边,来到封地。沈瑞原本想自己跟着来,然而他是朝中重臣,大梁朝也没有过这种先例,只能作罢。 皇上这一招打的何家和沈家措手不及,有为的主事者走不开,家族里的青年才俊又大多已经进入朝堂做官,外戚们能够给四皇子和皇长孙们准备的,除了早些年太子留下的能人异士,剩下的也大多是这种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所以,大部分事情还是要皇子皇孙们自己拿主意。 当然,谢无渊这种,算是例外。 无三无四隐在暗处,看到沈敦领了皇长孙的命令后,互相对了个眼色。 成功! 无三和无四看了看天色,暗道若是三皇子身边的人也和四皇子、皇长孙身边的人这般厉害,二人又已身负重伤,自然是打不过的,于是先去附近的城镇找了郎中,抓了药,治了伤,反正皇子什么的,娇贵的很,绝对不会赶夜路的。 二人在第二天又去等了整整一天,没有遇见。 第三天,没有。 第四天,没有。 第五天,没有。 就是爬,也该爬来了啊?! 无三无四暗道,会不会是他俩去买药的时候,错过去了? 于是,无三无四急急忙忙的前往下一个城镇。 而此时,谢无渊和三皇子正优哉游哉的从第二个城镇往外走,因为之前耽误了三天,虽然后来补上了,但谢无渊还是每到一个地方,都基本不做停留,招唿大家买了东西,立马启程。 无三、无四到了第二个城镇前的官道,等了半天,瞧见了四皇子的车队,二人心里一盘算,四皇子之后是皇长孙,皇长孙之后才是三皇子。 得,他俩紧赶慢赶的,竟然还来早了。 作者有话要说: ―――――――――― 对了,谢无渊会武功的,一直都会,是何贺以为他不会。 1、第二章 一个少年说话的时候还站在门口,不过一晃神,就已经三两步蹿到酒客一旁的凳子上,却也不坐,只一只脚踩在上面,另一只脚放在地上,胳膊随意的搭在那名酒客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拿了桌上的花生来吃。 (速度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完成这么多动作,十二岁的时候武功底子就不错) 2、第十三章,张武闹学堂。 被围攻的人,好歹是为着何贺和谢无渊出头,何贺当下就想上去救人,谢无渊拦住何贺,“他们打不过张武。” 3、第十四章 谢无渊从冯文华手里拿了两个庄子,一个跑马的,一个狩猎场。 “谢无渊在南淮跑马打猎玩的欢实吶 重点词:跑马打猎。 另外, 谢无渊在跟何贺学射箭之前干嘛来着,他问何贺,要不要去打猎? 谢无渊要是不会射箭,怎么可能开口邀请何贺去打猎?何贺在前面打,谢无渊跟在后面捡么 4、十六章 “何贺笑着打赏茶盏十两银子,茶盏忙不迭的谢了,一主一仆俩人都没有搭理谢无渊的意思,谢无渊恨恨的拉满弓,鹊翎箭“嗖”的一声,正中靶心! 哼!” 5、不记得哪章了,何贺能打到谢无渊,是因为谢无渊压根没躲。后面还有,谢无渊每次真的想躲何贺的时候,都可以“堪堪”躲开的,一个真的堪堪躲开的人,是不可能每次都躲得开的。 ☆、他一个人值夜不安全(上) 那就等吧。 一天过去了,皇长孙的车队到了。 两天过去了,四皇子的车队走了。 三天过去了,皇长孙的车队走了。 四天过去了…… 不对啊?! 难道又错过了? 无三无四急急忙忙的又从第二个城镇往第三个城镇赶。 这当空,谢无渊他们已经在前往第四个城镇的路上了。 无三无四很是绝望,任务目标那么大,都能找不到,这日子还怎么混啊? 总不能去大街上找人问问,你们见没见过这个人吧? 真是太他娘的丢杀手的脸了。 无三无四一合计,拍案决定,干脆多赶点路,直接到崇州前的乐新镇的官道上等着得了,反正这是进入崇州的唯一通道,三皇子一定会从这走。 谢无渊和三皇子一路紧着赶路,终于在十天后,到了距离崇州外围的一个小镇,小镇瞧着挺繁华,根本不像是刚经歷过地震的样子。 无三、无四从官道上跳出来,绯贺枫一声令下,三皇子的侍卫纷纷列阵,无三、无四在侍卫堆中游刃有余,这里补一刀,那里划一下,只是每次在取对方性命的时候,手里的武器总会偏上那么那么几分。 “谁?!”无三无四很快发现了不对,四下张望,“躲在暗处算什么好汉?!” “有种出来和我们兄弟单挑!” 谢无渊推开车门,站了出来。 手里上下颠着一块石子,弹指之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朝无三无四打去,无三若是躲了,无四一定会被命中。 无三毫不犹豫的挡在了无四的前面。 石子打来的劲道很足,无三原本以为至少要硬抗一口血,没想到,石子在碰到他二人之前,竟然化作一阵粉末,没了。 无三被这突如其来的神转折给吓到,无四率先反应过来,大吼一声:“闭气。” 可惜,晚了。 谢无渊站在车上,只是轻飘飘的看着绯贺枫一眼,绯贺枫马上会意,指挥手下把这两个全身乏力的人拖下去,绑起来,等着一会儿弄醒了,审讯。 三皇子从车里出来。 谢无渊从出京之后,一直不怎么说话。 仔细算起来,三皇子至今没和谢无渊正八景儿的对过几次话,大多是三皇子说,谢无渊听着,而后一转头,把一切布置好。 显然,布置的过程中,没有三皇子什么事儿。 也因此,从出京到现在,正经算起来,谢无渊只跟三皇子说了两句句话――“没说什么”和“让车夫们快点赶路”! “你会的可真多。”三皇子继续没话找话,“匕首,暗器,毒药,谋略,人心……” 谢无渊没理他。 三皇子呆呆的看着谢无渊迳自下车,头都不回的走掉,再望着还站在车上的自己,下意识伸出的手,心下苦笑。 范景辉脑里又一片“mdzz”刷过,他深深的觉得,谢无渊至今仍没在三皇子背后捅刀子,还和三皇子在一起,可真是奇蹟。 谢无渊那种人,本就不容易掌控,三皇子先踩了雷,还信誓旦旦“谢无渊他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偏偏范景辉还当了真,以为谢无渊真的和三皇子有点什么,最开始才没怎么在意。 一路上,谢无渊不怎么搭理三皇子,倒是对绯贺枫挺照顾,范景辉还以为是三皇子告诉谢无渊,绯贺枫对谢无渊有意见,这才对绯贺枫重点照顾。 可等到后来,范景辉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儿事! 谢无渊对绯贺枫的照顾,从最开始的教导如何防范未知风险,如何更好的保护主子,到后来时不时的切磋,甚至是三天一次的拼酒,根本不像是在收服下属,倒像是在交好,或者讨好。 谢无渊看绯贺枫的眼神也很奇怪,算不上爱意,但总归不是特别干净清楚,带着那么几分的暧昧,绯贺枫只要有事儿找,谢无渊一定会应。 只有绯贺枫一个人完全没有觉察出来。 其余人,一清二楚。 有一次。 绯贺枫练刀。 谢无渊拍开一罈子酒,靠着树,侧身看绯贺枫,时不时的指点几招,狭长的眼睛半眯,话语里透着笑意。 练完一遍,绯贺枫收了刀,来到谢无渊身前,摸了一把脸上的汗,盯着谢无渊,忽然冒了一句:“你真好看。” 谢无渊蓦的笑了,把手里的酒罈递过去:“喝么?” 三皇子当时站在不远的树下,右手紧握,指甲嵌入手里,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糙地上,衬着绿糙绿的更艷。 范景辉在三皇子身后没几步,看完全场,嘆了口气。 这要是换了其他人说谢无渊“你真好看”,只怕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绯贺枫说了,谢无渊非但没计较,还问他喝不喝酒。 旁的不说,若是三皇子说了这句话,谢无渊是绝对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 还有。 谢无渊的洁癖。 谢无渊拒绝何贺时说的那句“我有洁癖”,早就被三皇子和范景辉打听的一清二楚,此后也被三皇子证实。 吃饭的时候,如果三皇子的筷子用过,再给谢无渊夹菜,谢无渊虽然不会拒绝,但那之后夹的菜――包括菜底下的米饭,谢无渊都是连碰都不会碰的。 可是。 谢无渊把手里的酒罈递给范景辉,问他:“喝么?” 要说谢无渊对绯贺枫什么意思都没有,范景辉是不信的,顶多只是谢无渊顾忌着绯贺枫的想法,压着不肯动作罢了。 可绯贺枫偏偏还无知无觉的去撩谢无渊,撩完就跑,一脸无辜。 谢无渊竟然也真的不计较。 范景辉都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绯贺枫跟谢无渊,比三皇子跟谢无渊,简直更像在互撩的情侣! 可惜,等范景辉觉出不对劲儿来,早就晚了。 谢无渊当时已经和三皇子五天没说过话了。 虽然谢无渊之前话就不怎么多,可和三皇子的其他交流还是不少的,比如会先下车扶一下三皇子,嗯,虽然被拒绝了,但还是有这个意识的,比如吃饭的时候,会给三皇子夹菜,诸如此类等等。 然而,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这些交流忽然都没了。 谢无渊和三皇子虽然还在一辆马车里,可谢无渊每次下车,都会自己先走,吃饭的时候,更喜欢端着碗跑到绯贺枫他们桌上,剩下三皇子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守着一桌菜,食之无味。 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个单独呆在马车里,大家也很少在客栈留宿,大多在野外凑合凑合,就是一宿。 不走官路,也是谢无渊之前定下的。 这次终于到了一个小镇,范景辉想着,三皇子当时既然能在牢里把人哄好,没道理在这里不行,于是仍旧给他们两人定了一间。 同时在心里默默盘算,如果谢无渊真的和三皇子掰了,用绯贺枫留下谢无渊的可能有多大。
第46页 别说,可能性不小。 就是三皇子不会同意。 mdzz 这么好的一个助力! 不行,要是三皇子哄不好,就把绯贺枫打包送到谢无渊床上! 绯贺枫这几天从谢无渊这儿获益良多,对谢无渊有几分崇拜,有几分感激,两个就差没搬到一个屋里住了,绯贺枫肯定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嗯。 乐心镇不大,客栈就只有两个,范景辉还是本着“尽人事听天命”的心态,把三皇子和谢无渊安排到了一起。 客栈。 三皇子洗漱完毕,掀开被子上了床。 谢无渊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等三皇子上床后,起身吹了灯,打开门。 “你又要去找绯贺枫?!”三皇子脸色阴沉不定。 谢无渊“嗯”了一声:“他一个人值夜不安全。” 三皇子还想说什么,谢无渊已经走了。 三皇子一夜无眠。 第二天。 三皇子出门,找了一圈,没找到谢无渊。 一回头,就看见绯贺枫和谢无渊有说有笑的一起过来了。 范景辉好死不死的又撞上了,瞧着三皇子要哭不哭的样子,暗道,昨晚三皇子八成又作了。 绯贺枫抬眼瞧见三皇子,当即止了笑,躬身行礼:“主子。” 三皇子“嗯”了一声,背着手与谢无渊和绯贺枫错身而过,袖子掩盖住手心一片血迹。 三皇子甚至都没有底气去问谢无渊为什么。 他怕谢无渊会无情的告诉他,和他相比,谢无渊更喜欢绯贺枫。 绯贺枫和谢无渊很像。 这个,三皇子一早就知道。 如果绯贺枫和谢无渊不像,那三皇子当年也不会点了绯贺枫做自己的伴读。 然而。 三皇子如果早先会知道现在的情况,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自己身边留下这么一个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嗯,对,还有下。 (t_t)我还在想今天怎么没有评论,然后就看见三月清明跟我说没更新了……暹铡… ☆、客栈闹剧 三皇子与谢无渊错身而过。 客栈一阵吵闹。 一群衙役在店小二的带领下,将三皇子一行人团团围住。 “放肆!”侍卫统领景末大喝一声,拔剑站出来,剑尖直逼衙役脖颈,只要衙役一有轻举妄动,景末即刻能让他毙命,景末语气阴狠,喝问衙役,“你可知你围的是谁?!” “知与不知,又有什么紧要的,”衙役虽被景末拿剑指着脖子,却毫不胆怯,“我等受命前来,捉拿盗贼。” “公文在此,大梁朝律法明文规定,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尔等小贼!” “大胆!”景末大怒,“诬衊皇族――” 三皇子挥手打断景末尚未说完的话,“让他把公文拿来。” “是。”景末悻悻应下,接过公文,恭恭敬敬的捧给三皇子。 三皇子就着景末的手,大体扫了一眼。 是乐新镇县令的印章,没错。 三皇子又看了一眼公文内容。 公文说什么客栈失窃,客栈掌柜的怀疑是他们一行人偷的,要求官衙介入,进行搜查云云。 绯贺枫、谢无渊站在三皇子一旁,也都看到了这些内容。 绯贺枫一声冷笑:“这乐新镇的县令,可真是好大的狗胆!” 衙役中有几个面有不忿,蠢蠢欲动,却被领头的给拦下来,“咱们只是奉命搜查,别额外生事。” 谢无渊面无表情的盯着公文上的印章,忽然耳朵一动,朝客栈门口瞥了一眼。 昨天的那两个刺客正鬼鬼祟祟的从客栈侧门往外挪,小心谨慎的,每走一步,就四处打量打量。 谢无渊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那两个人审讯的也差不多了,逃就逃了吧。 这厢,三皇子和衙役还在争执,互不相让,绯贺枫好几次想直接撸袖子上,把这几个不识好歹的衙役打成猪头,范景辉死命拦着,才拦住了。 谢无渊在心里轻笑,暗道,这几个小喽,就算打死了,也算不在三皇子头上,范景辉又是何必呢? 衙役算是贱籍,和奴僕一样,算不得大梁朝的民众,顶多算是大梁朝的居民。 在大梁朝的律法里,民众的确享有很大的权利,但居民嘛,那就算了吧。 更何况,崇州整块封地都是三皇子的,三皇子想弄死个把个人,还用的着这么小心谨慎? 三皇子选的这个相,未免太过迂腐。 大约又僵持了三炷香的时间,范景辉终于决定将圣旨请出来,让这群乡巴佬长长见识。 然而,乡巴佬之所以称为乡巴佬,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识。 “这是什么?”衙役中一人问道。 带头的衙役瞪了那人一眼,继续与三皇子僵持:“大梁朝律法规定,便是王子犯法,亦当与庶民同罪,哪怕阁下当真是当朝皇子,也不能仗着皇子的身份,将律法视为无物。” “哦?”三皇子丹凤眼微挑,似笑非笑。 衙役被三皇子瞧的心里发毛,仍惦记着县令的命令,硬着头皮继续劝说:“还望阁下行个方便,莫要为难我等。” 三皇子冷笑一声,长袖一甩:“滚!” 绯贺枫听到三皇子下令,当即带着诸多侍卫一哄而上,围殴衙役。 这一伙衙役在乐新镇也算的上鱼肉乡里,横行霸道的人物,从来没受过这种对待,当下大怒,推推攘攘的就和三皇子一行人起了争执。 两下混战,砸坏了客栈不少桌椅,客栈掌柜的躲在柜子下面,内心哀嘆:早知道我就不该报案…… 谢无渊站在三皇子两步远的位置,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那两个刺客此时已经鬼鬼祟祟的到了门口,只差临门一脚,就出了客栈的大门。 “别打了,”谢无渊拖着长腔,懒洋洋的开口,“再打,真正的小贼,就趁机跑了。” 衙役顺着谢无渊指的方向望去,果真瞧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背着两个包裹,偷偷摸摸的朝客栈的侧门挪去。 衙役狐疑的在那二人与三皇子这群人中来回打量,似乎在怀疑这是不是什么调虎离山之。 “你瞧瞧他俩的打扮,你再瞧瞧他们的打扮,”谢无渊示意衙役仔细看,“你觉得谁更有可能瞧的上这家破店里的东西?” 衙役又看了绯贺枫和景末一眼。 嗯,硬茬子。 扎手。 再瞧瞧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连路都走不稳的,肯定不是练家子。 衙役们互相看了一眼,立马做出了选择。 反正县令只让来这家客栈拿人,抓谁不是抓?干嘛非抓点子硬的扎手货?! 衙役一哄而上,将无三无四团团围住。 无三无四原本中了谢无渊的软筋散,本来是一天一夜不能动的,不过他们无影楼长期行走江湖,各种药都遇到过,对软筋散也多少有些研究,因此不过才过了一夜的功夫,无三无四就能自由活动了,只是内功尚未恢復,有点脚软。 再加上,昨晚谢无渊提讯二人的时候,二人已经趁机把四皇子的令牌“不小心”掉出来了,这次任务也算的上顺利完成,没有必要再呆在这个破地方。 二人一开始还在琢磨着怎么从这个鬼地方逃走,刚一出屋,就瞧见三皇子一行人被衙役堵住,正好也没人注意他俩,于是两人一瘸一拐的相互扶持,从二楼走到了客栈的侧门。 眼看着就要出门了,谁想到,临了来了这么一出。 “他俩什么时候逃跑的?”三皇子面色阴沉。 “属下失察,请主子责罚。”景末跪倒在地,请罚。 “主子,”绯贺枫上前一步,请示,“是否要把人抓回来?” “抓什么啊?”谢无渊懒洋洋的插话,“不是都问的差不多了吗?” 三皇子丹凤眼微眯,没和谢无渊计较。 转而问绯贺枫,“问出了什么?” 绯贺枫一怔,下意识的望向谢无渊。 谢无渊狭长的眉毛一挑:“看我干嘛,该说啥说啥啊。” 三皇子冷笑一声:“索性等你们商量好了,再和本王说,也省的在本王眼皮子底下互相打眼色!” 绯贺枫一愣,当下跪地请罪:“属下知错。” 三皇子瞧着谢无渊压根不想解释的脸色,右手紧握,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失态,不能失态。 “跟上,”三皇子干净利索的转身朝外走去,“刺客的事,待会再说,我们先进城。” 范景辉与谢无渊对视一眼,谢无渊摇头,示意他什么都不知道。 且说无三无四被衙役团团围住。 无三、无四二人既然是无影楼“无”字辈出身,当然对暗杀十分在行,二人虽然手脚无力,武力不济,但轻功与躲避还是不错的。 再加上客栈地势复杂,只一会儿,无三无四就把身后的尾巴统统甩掉,朝空放了烟花,示意任务已完成。 大梁朝京城。 皇子不睦,互相暗杀的事情,似乎在一朝之间,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大梁朝。 何家最先炸开锅,嚷嚷着让皇上彻查,绝对不能姑息皇长孙。 而皇长孙一系,最开始的时候,还反击几句,等后来沈瑞接到沈敦传来的消息后,整个皇长孙一系,似乎都开始不作为起来。 你爱说什么说什么,反正我们不管不说话,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暗杀啊,我们皇长孙也被暗杀了,出手的是三皇子。 局面陷入诡异的微妙。 孔博远再次站出来,要求皇上彻查此案。 皇上心知皇长孙的性子,万万不是能残杀三皇子、四皇子的人,只是现在证据确凿,无奈之下,只得应允孔博远。试图让铁面无私的刑部尚书孔博远还皇长孙一个公道。 谋杀皇嗣的罪名实在太大,这一顶帽子扣下来,皇长孙、三皇子、四皇子都得玩完。 无影楼。 那日声音嘶哑、出手大方的斗笠男再次出现在无影楼。 “我是来结尾款的,”那人“呵呵”笑了两声,“无影楼不愧当今第一楼,果然够快够狠!” 无影楼楼主大笑:“阁下也不差!” 那人面色一凝,笑声戛然而止,语气阴沉:“你知道我是谁?” 无影楼楼主笑而不答,挥手示意影六送客。 斗笠男面色不善,举止间带出了一丝杀气。 无影楼楼主覆上脸上的面具,冰凉的手感,压下心中的怒意。 影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中规中矩的朝无影楼楼主见礼,而后对斗笠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尊客,请往这边走。” 斗笠男被影六这一手隐匿功夫骇到,只是冷笑一声:“还望楼主谨遵无影楼楼规,莫要泄露在下的身份。” 无影楼楼主开口,凉薄如冰:“阁下也莫要忘了无影楼的规矩。” 斗笠男深深看了座上的无影楼楼主一眼,在影六的带领下,转身离开。
第47页 片刻,影六回楼。 “主上,”影六跪在座下,“这大梁朝的二皇子也太过嚣张,竟敢如此跟主上说话!属下恳请主上允许,让属下给他些教训尝尝!” 无影楼楼主摘下脸上的面具,轻笑一声:“他不是二皇子。” 影六勐的抬头,不可置信。 “你莫要轻举妄动。”无影楼楼主轻轻摩挲手中的面具,语气平淡。 作者有话要说:  对,我说了有下,但我没说这章是下,来打我呀来打我呀! ☆、树林埋伏 乐新镇府衙。 衙役空手而归,县令眉头紧皱:“让你们抓的人呢?” 带头的衙役上前请罪:“启禀大人,那群人自称是京城齐威王手下,还请出了圣旨,不肯让小的们搜查。” 县令大怒:“废物!你们不会直接把人抓起来吗?” 衙役战战兢兢:“大人,那群人身手太好,小的们,小的们打不过啊!” “再,再说了,那群人看着大富大贵的,也不像是偷东西的人呢。”衙役大哥小声补充。 县令勐的起身:“你是县令,我是县令?!像不像,是不是,用的着你教我?!” “那群人什么时候走的?!”县令表情发狠,“一堆废物!让你们拦个人都拦不住!” “估摸着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了,”衙役奇怪,“爷,您之前出的公文,说的可是让我们去抓偷盗的小贼,没说是让我们拦人啊!” “您要是早说让我们拦人,这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哪用得着废这么大工夫?” 县令冷笑一声:“我让你悄悄去抓人,你能嚷嚷着让整个乐新镇知道,我要是直接跟你说,去把他们拦下来,只怕你还没到,人家早就跑了!” 衙役嘿嘿一笑,默认了。 县令挥手让他下去:“今天的事儿就这么着吧,快滚吧。” 衙役走后,县令进入内堂。 一人正端端正正的坐在内堂中,一旁有茶水,丫头伺候。 “郎大人,”县令恭恭敬敬的作揖,主动请罪,“属下失职,有负太守厚望。” “起来吧,”坐在上位的郎子实轻抿了口茶,接过县令递过的红包,缓缓开口,“太守那边,我自会替你去分说几句,今天的事情,我也听见了――” “虽说你做的不怎么样,不过,也勉强可以,只要不耽误了太守的正事儿,旁的,都好说。” 县令忙不迭的应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嘴里不停的说“是”“是是”。 崇州太守府。 院子。 太守坐在太师椅里,晃来晃去,接过婢女沏好的茶,喝了一口,再瞧瞧正中的太阳,眯着眼睛,自言自语:“差不多要开始了啊!” “很快就可以结束了。”太守带着一抹诡异的笑,颇有些自得的味道。 乐新镇外的小树林。 几个彪形大汉正埋伏在进城的必经之路,四处布置陷阱,安放弓箭。 “老大,”其中一个格外壮实的人瞧了瞧天色,“时间差不多了吧?!点火吗?” 被称作老大的人,赤着胳膊,正放好最后一只弩。 老大抬头看了眼天色,对那人点头:“老四,让他们点火。” 问话的人,也就是老四,很快就带着他手下的人,把差不多一千只箭全部点上火,这些箭都是秘制的,箭头用的是不可燃材料,箭杆才是可燃的,点上之后,能烧差不多半个时辰――原本是专门用来对付突厥攻城的,当然,他们这些人,原本也是专门用来对付突厥的――不过太守今天忽然下令,跟崇州的兵营要了二十个精兵,让统领直接把他们调到这里,说是要干掉一拨人,要求十成十的把握,统领一直想攀上太守这根高枝,一听太守下令,二话不说,什么都没问,就挑了他们四十个精兵中的精兵,一早就埋伏在这里,只等着画像上的那群人路过,然后一网打尽,他们也好带着人头回去跟统领和太守復命。 太守应允了统领什么,他们不知道,不过统领可是应允他们,这波干完了,可以放三个月的假,回家陪陪老人孩子。 当兵的,盼来盼去的,图的不就是个军功和休假吗?! 不过几条人命罢了,谁手上没沾过血,怪只怪,这群人太嚣张,得罪了太守。 且说三皇子一行人。 出了客栈,三皇子等在马车前,以往谢无渊都会先上马车,然后把三皇子拉上去,虽然谢无渊后来与绯贺枫过从甚密,吃饭什么的都不和三皇子一起了,不过上马车的时候,还是会继续等在马车前,先上去,然后把三皇子拉上去,这个习惯,一直没改过。 三皇子等在马车前,等谢无渊过来。 谢无渊走的好好的,结果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走了一半,去了绯贺枫那边,把绯贺枫喊了过去,拉到一侧,细细的叮嘱着什么。 二人的侧脸,刀刻一般俊俏。 三皇子只是远远的打量着,心里就难受的要命。 光是侧脸,就衬着谢无渊和绯贺枫无比般配。 更遑论二人实在是太过相像,从喜好到性格,从不羁到不屑。 哪怕绯贺枫稚嫩些,谢无渊成熟些,也丝毫不影响二人之间的默契。 同样的张扬嚣张,谢无渊和绯贺枫谈论着只属于他们世界的东西,从武功到武将,从排兵到布阵,从拼酒到酷刑…… 随便什么吧,反正他谈子墨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三皇子转身,打算自己上马车。 虽然爬上去难看了些,不过,继续呆在外面,看着谢无渊和绯贺枫窃窃私语,三皇子怕等会儿自己会更难看。 谢无渊背对着三皇子站着,还是绯贺枫先瞧见了三皇子的动作,停下了话题,示意谢无渊先过去。 谢无渊眼看三皇子马上就爬上去了,也没什么危险,不用害怕掉下来什么的,转念一想,爬个马车什么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眼下的事情比较重要,于是摆摆手,示意绯贺枫无所谓,继续跟绯贺枫说派人查探乐新镇的事情。 绯贺枫听了谢无渊的猜想,心里琢磨半晌,最后说道:“乐新镇的事情,我们可以派人去查,取证,但没有权利直接处理。” 谢无渊点头:“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让你留几个人在这边,盯着那个县令,”谢无渊笑道,“这可是一个大鱼饵。” 绯贺枫笑应道:“还是一个能钓到大鱼的大鱼饵。” 三皇子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看着车外,只觉得今天的阳光太他娘的刺眼了,谢无渊和绯贺枫的笑容晃的他眼疼。 忍不住流泪的那种疼。 三皇子长嘆一声,还是放下了帘子。 一炷香后,谢无渊上了马车。 “你刚和绯贺枫说什么了?”三皇子问道,波澜不惊。 谢无渊一怔,没和上司报备,直接去跟下属安排工作,好像是有点不大对,有越俎代庖,私下决定的嫌疑,这样想着,谢无渊便开始解释:“哦,不好意思,我的错,第一次给人当幕僚,不太习惯。” “以往独来独往惯了,都忘了要提前跟你说一声了。” “我怀疑乐新镇的县令有问题,”谢无渊说道,“你也知道,我之前在验封清吏司干过,升调科和官印什么的接触最多,乐新镇衙役给咱们看的那个公文上的官印,相比于我朝通用的县令官印,窄了约莫一指甲的方寸,印迹也比通用的官印要略微浅一些。” 三皇子皱眉,我想问的不是这些,谁在乎一个县令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想知道的,是你跟绯贺枫到底―― 算了―― 还是不问了。 万一问出来的结果不尽人意,又能怎么办呢? 何况,谢无渊似乎偏爱武将,比如何贺―― 难过―― 三皇子眉头紧皱,谢无渊还以为是自己越过他,擅自找绯贺枫下令这件事情,触到了三皇子的底线,当下正色保证:“以后我有什么猜测,一定先和你说,然后再去安排。” 三皇子嘆了口气,“不用,你自己看着办就行,我相信你。” 随便吧。 车内一时无话。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乐新镇,来到崇州城外的一条林间小道。 无三无四被三皇子一行人耍了一路,心里火大,今天早上趁乱逃走,跟无影楼报告了任务完成后,这会儿正等在这里,准备杀个回马枪,给三皇子这群人好看,结果左等右等,等了那么久都没瞧见人,这会儿终于看见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二人定睛一看,正好,任务目标! 无三无四来的比太守的人要晚,不过他俩一心只想着把三皇子一行人一网打尽,全部弄死,没怎么在意旁边的那些彪形大汉在捣鼓什么,只知道有人埋伏在这里,准备暗杀。 估计是同行。 这会儿无三、无四瞧见三皇子一行人,担心一旁的彪形大汉忽然出声示警三皇子,让无三无四他们失了先机,于是无三无四二人凑过去,准备跟这群彪形大汉打个商量,让这群人莫要惊动了三皇子一行人,旁的好说,大不了待会儿一起帮忙解决掉这群彪形大汉的任务目标。 结果无三、无四刚开口,那边的老大就说了:“这一行人也是我们的任务目标,我们不会让给你们的,各凭本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说点啥, ☆、火烧马车 数人团团围住,几十只带着火光的箭划破虚空,朝着三皇子的马车而去。 大梁朝的马车,大多是木车,一旦被带火的箭命中,一定会着火! 车都毁了,里面的人,还能活吗? 无三无四狞笑着。 绯贺枫等人手忙脚乱,拿刀剑去挡箭,挡下不少。 可没挡下的,更多。 无三一脸得意:“别白费功夫了,这可是流星弩,箭无虚发,招招毙命!” 无四笑道:“你们的马车是在京里最贵的车铺订做的吧,虽然我们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不过――” 无三接着说:“这一股子银子的味道,可是隔着老远就闻到了。” 二人每说一句,范景辉的脸色就沉一分。 这两个刺客说的不错,这辆马车的确是在京城最贵的车铺订做的,最贵的马车。 没想到,这种时刻,最舒服的布置,竟成了最要命的布置。 绯贺枫瞧范景辉脸色不对,隔着老远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范景辉一顿。 围着他们的人马上哈哈大笑起来:“上好的沉香木,一点就着,烧得特别好,哈哈,烧完以后一点渣都不剩。” “奶奶的!”绯贺枫难得的爆了句粗口,“跳车!快!” 谢无渊趁着绯贺枫制造出来的空隙,一个反手杀掉了给他们拉了一路车,现在还套在马车上的马,干净利索,那匹马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倒在了地上,缰绳松软的落在地上。
第48页 绯贺枫目瞪口呆的看着谢无渊,心里琢磨,这姓谢的,是不是半路叛变了?! 赶路的马被杀死,还怎么继续走下去?马车里的人又该怎么逃?! 却听的谢无渊大喝一声:“关好车门!” 景末有些犹豫,他的上司一直是绯贺枫,但这几天相处下来,绯贺枫似乎挺听谢无渊的话,所以,当绯贺枫和谢无渊的指令出现不同时,景末不知道该听谁的。 范景辉瞧向三皇子,他的想法和绯贺枫不谋而合,谢无渊真的不在乎三皇子算计他吗? 谢无渊真的不会藉机报復三皇子吗? 又或者,谢无渊真的和何贺闹掰了,而不是与四皇子一起上演的苦肉计? 范景辉心思百转,在等三皇子拿主意。 三皇子毫不犹豫的下了命令:“听谢无渊的,”顿了顿,三皇子又补充道,“我信他。” 范景辉应下,景末将原本的布帘子换掉,整个车厢变成铁板一块。 电石光火之间,原来朝着车窗发的带着火光的箭,竟全部被钉牢在车窗上,一根不落。 谢无渊从靴子里又取出一把匕首,两把匕首正好组成一对,在双手中快速的旋转,谢无渊穿梭在乱箭中,几个错步,就避开了绝大部分的箭,还替绯贺枫挡掉不少。 偶尔也有几只擦过皮肤,在胳膊上留下不浅的伤口,甚至还带着灼烧的味道,然而,只要伤口不致命,谢无渊压根不予理会。 绯贺枫已经开始体力不支,这场刺杀,要尽快终结。 不过一口茶的功夫,谢无渊已经站在无四身后,手起刀落,干净利索。 无四的头,带着鲜红的血,被扔到到无三脚下,谢无渊面色如常:“无影楼,不过如此。” 诸人大惊,无三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对面的彪形大汉们一脸“见鬼了”的表情盯着无三身后,无三心里一跳,下意识转头往后看。 刚想完,头还没来得及转――就见着了身后的人,也见着了眼前无四的头。 无三的眼皮跳了跳,看见对面自己的身体,这才终于意识到,他的头在刚刚,已经被谢无渊切下。 谢无渊在杀无三、无四二人时,旁的人,却没有任何过来帮忙的意思,只顾着招唿同伴避开车窗,往其他地方瞄准,集中火力攻击马车,或者无差别的攻击马车外的人,甚至连为无四出头的想法都没有。 谢无渊心里顿时有数,这是两拨人。 无影楼一单不二派,一单不二接。 也就是,这两拨人接到的一样任务的人,不是一路的。 换句话说,两拨人要买三皇子的命。 谢无渊收了匕首,一个侧步,在绯贺枫挣扎着一刀捅了一个刺客后,来到绯贺枫面前:“上车,剩下的我处理。” 绯贺枫看了谢无渊一眼,没再逞强,在谢无渊的掩护下,朝马车走去。 糙丛里发出的暗箭更多了,多到谢无渊一不留神,又被划了三四下。 绯贺枫终于上车,关上车门前,把自己家传的佩刀扔给谢无渊:“用这个。” 谢无渊接过弯刀,收起了匕首。 的确,匕首不合适。 匕首本来就是刺杀的,而刀,更适合单方面的屠戮。 车门开启的时候,暗箭来的更勐烈了。 弯刀的确比匕首好用,何况还是两把弯刀。 诸人大惊,一个彪形大汉,就是之前的老二,隔空喊道:“小子,你功夫不错,留在大梁朝未免可惜,瞧你这身法,和我们也算有缘,不如入了我无影楼,我们既往不咎!” 谢无渊的手法和刺客很像,都是出其不意,一击即中,若是不中,只能暗中蓄力,以待后次。 因此,老二才会这么说。 “无影楼?”谢无渊嗤笑,“他俩是,你们未必是。” 又是一个眨眼,一个刺客身首异处。 谢无渊找的很准,那名刺客死后,这群人混乱了片刻,谢无渊还没来得及钻空子,这群人竟然又确立了一个新的领头人。 剩下的人在这人的带领下,一半集火马车,一半集火谢无渊。 集中火力攻击马车的,结果还是一样。 不论多少根箭,总是会被紧紧的钉在车上,既不前进,也不掉落。 而集中攻击谢无渊的,却是成功的拦住了谢无渊前进的脚步。 不少原本集中火力攻击马车的彪形大汉,在这种情况下,马上改变策略,大家一起集体攻击谢无渊。 谢无渊只躲闪,也不急着前进,偶尔被擦伤,也不甚在意。 所有的箭都集中在他身上,他脚步凌厉,左转右拐,不消一刻钟,竟带着所有的箭朝着另一个方向瞄准。 又是一盏茶。 新推举出来的刺客首领终于觉出不对劲。 “集火马车,不要再管这个小子!他在耗我们的箭矢!” 谢无渊轻笑一声,既然被发现了,那就不玩了。 一把弯刀,染血后更显锋利。 映着谢无渊的不在意,风声唿唿起。 绯贺枫原本在车里戒备,这会儿听车外谢无渊使刀的声音,竟心痒难耐,想出去瞧上那么一瞧。 这才是一听就知道是行家啊! 使刀的行家啊! 热血沸腾。 心潮澎湃。 绯贺枫几次想冲出去,又生生忍住。 看谢无渊用刀,有的是机会。可保护三皇子,是他的责任。 车外的风声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最终停下。 车门被打开。 谢无渊进来,□□着上身,遍布点点烧伤的痕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你的刀很好用。” 三皇子的手紧紧攥起,隐隐的血渍从包扎的白布渗出。 “谢无渊,”三皇子嗓子沙哑,“过来。” 谢无渊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三皇子身前:“怎么了?” 三皇子抬手,示意他坐下:“我给你上药。” “不用了,”谢无渊随意擦了擦身上的血迹,“抓紧时间,我们得尽快赶到崇州城里,迟则生变。” 三皇子点头:“嗯。” 三皇子一行人步行下了马车,打算徒步走到崇州城。 范景辉快步上前,垂头丧气的跟三皇子请罪:“主子,都是我的错,我在买马车前应该考虑到的。” 三皇子双手背在身后,笑道:“景辉,你毕竟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考虑不周,也是情有可原的。” 绯贺枫还是大咧咧的跟在后面,一点儿都没有他家主子正十分不待见他,早前还吃他的醋的觉悟,笑呵呵的安慰范景辉:“对啊,我之前也不知道吶,没关系的,反正又没出事。” 范景辉嘆气,朝谢无渊长揖到底:“多亏谢公子,不然范某害了三皇子,和这一众兄弟,当真是死不足惜的了。” 谢无渊没退让,也没虚扶,心安理得的受了范景辉全礼。 谢无渊上下打量范景辉,范景辉一开始被绯贺枫护着,没受什么伤,后来被谢无渊第一个扔上马车,也没受伤,这么看来,范景辉似乎是剩下的六个人当中,除了三皇子外,唯一一个没受伤的人了。 由此可见,在三皇子的心里,或者说,在众人的心里,范景辉的地位,确实不低。 只是,这么一个重要的智囊,竟然在这种问题上出现致命的错误。 谢无渊嘆了口气,范景辉起身后,谢无渊说:“我就当你行了拜师礼,到了封地,以后每天抽出一个时辰,到我这儿,学学怎么做好每一件小事。” 作者有话要说:  o(∩_∩)o哈哈哈~来打我呀~~~~~ ☆、他一个人值夜不安全(下) 范景辉去瞧三皇子,见三皇子点头后,范景辉这才应下。 绯贺枫刚才在马车上,就想看谢无渊用刀,这会儿外面的刺客被谢无渊赶走了,绯贺枫更是来劲儿,非要拉着谢无渊去比试比试。 谢无渊无奈的嘆气:“现在不行,等到了崇州城吧。” 三皇子路过的时候,瞧着谢无渊那种带着宠溺和纵容的目光,落在绯贺枫身上,觉得自己都已经麻木了,反正鲜血淋漓的,也不疼了,随便吧。 只要还没被说结束,谢无渊就还是他的。 一行人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灰头土脸的进了崇州城。 绯贺枫跟解了禁似的,叽叽喳喳的缠着谢无渊,非要和他比刀。 谢无渊被绯贺枫吵的头疼,再一想,绯贺枫的刀法的确需要改进,就跟绯贺枫一起出门了。 三皇子瞧着他俩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针扎似的,难受。 范景辉上前一步:“主子,我觉得,您应该跟谢无渊说清楚――” 三皇子挥手打断范景辉的话。 范景辉嘆了口气,问道:“今晚还是两人一间?” 三皇子点头:“他不说结束,我不想结束。” 半个时辰后。 绯贺枫一身大汗的从外面回来,谢无渊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二人一边走一边说,看上去十分,哦不,万分和睦。 二人正说着话吶,绯贺枫一回头瞧见三皇子,勐的一拍脑袋,转头跟谢无渊说了句“等我一会儿”,立马凑上去跟三皇子说:“哦,主子,我把正事给忘了。” 三皇子静静站在那儿,瞧着绯贺枫毫不见外的跟谢无渊说,等等他,谢无渊竟当真就那样站在原地等着! 三皇子回想谢无渊每次转身就走,把自己扔在后面的场景,只觉得自己要拼尽全力,才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什么事儿?”三皇子嗓子沙哑。 “主子,我和谢无渊从那两个人身上搜到了这个――”绯贺枫递上两块令牌――也算无三无四运气好,先前把三皇子、皇长孙的令牌都丢掉了,不然一下就露馅了。 三皇子接过,目光落在写着四皇子封号的令牌上,语气敷衍:“哦,四弟的人啊。” 绯贺枫顿了顿,还是补道:“主子,我昨晚和谢无渊分析过――” 三皇子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昨晚,谢无渊,昨晚,谢无渊,昨晚,谢无渊当真去找了绯贺枫! 他勐的把令牌摔在地上,“够了!” 绯贺枫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望向谢无渊。 谢无渊与绯贺枫对视一眼,皱眉,摇头,而后把视线放到三皇子身上:“你最近怎么了?” “我最近怎么了?!”三皇子终于发飙了,“你是不是应该问问你最近怎么了?!啊?!” “别胡闹,”谢无渊揉了揉太阳穴,很疲惫,“我昨晚没睡觉,你太吵了。” “我说几句话你就嫌我吵,你呢?和别的人有说有笑,瞧见我连招唿都不打,别人说话就不吵,只有我很吵是不是?!我才说了几句话,你就嫌我吵?!” “你昨晚没睡觉?!”三皇子憋了一晚上的火,勐的爆发,“你昨晚是没睡觉,你不是去陪绯贺枫值夜去了吗?!温香暖玉在怀,你睡的着么你?!” “别乱说话。”谢无渊真的不想和他吵,一晚上都在值夜,今天凌晨换班,还怕回去吵醒谈子墨,索性赶去审讯昨天抓到的两个刺客,这会儿头都要炸了。
第49页 连着三天熬过夜,后面再熬夜,那简直就是在透支生命。 三皇子瞧见谢无渊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咯噔一跳,心道,我怎么就都说出来了呢,简直懊悔的要死,生怕谢无渊下一秒开口,说到此为止。 三皇子低落的要命,转身要走,谢无渊哪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强忍着头疼,拽着三皇子的胳膊,直接转到了自己怀里,低头吻了上去。 绯贺枫站在一旁,围观了全过程,整个人都不好了,张嘴就想说话。 三皇子和谢无渊之间好不容易出现了转机,范景辉哪能让绯贺枫给破坏掉,直接捂着绯贺枫的嘴,把人拖走了。 唇舌纠缠间,谢无渊隐隐觉得唇边有凉意,抬眼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三皇子已经泪流满面。 谢无渊嘆了口气,松开了卷着三皇子的舌头,慢慢的要退出来,三皇子一惊,原本闭着的双眼蓦地睁大,死命的缠着谢无渊,不让他撤走。 谢无渊钳住三皇子的下巴,还是获得了自由。 三皇子心里一凉,这算什么,到此为止的纪念么? 谢无渊伸手抹去三皇子脸上的泪痕:“先进房间再说。” 三皇子满心凄凉,跟着谢无渊回了房间。 “借我靠会儿”,谢无渊疲惫的躺在三皇子的腿上,闭上眼睛,拉着三皇子的手放在自己的太阳穴,“你的手软,帮我揉揉,昨晚给你守了一夜的门,困死了。” 三皇子手下的动作一顿,就要把手拿开,“你昨晚不是去陪绯贺枫了么?” 谢无渊往里靠了靠,打了个哈欠:“我什么时候去陪他了,我一直在你屋顶好不好。” “不对,昨晚我问你又去找绯贺枫,你应了。”三皇子非要反覆确认,“而且你今早和他一起过来的。” “哦,我昨晚先去找他换了值夜安排,今早他们来换班,我怕吵醒你,索性去帮忙审讯那两个刺客了。”谢无渊又打了个哈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有,多了去了。 三皇子瞧着谢无渊困的不行的样子,还是把要问的话咽了下去,“最后一个。” 谢无渊含含煳煳的“嗯”了一声。 “你昨晚说,绯贺枫一个人值夜不安全。” “哦,”谢无渊实在是头疼的厉害,自己伸手去揉,三皇子瞧见,换了下来,还真别说,三皇子的手软,的确比谢无渊自己来,要舒服的多。 谢无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你还没解释完吶,”三皇子抬腿晃了晃谢无渊。 谢无渊嘆了口气,睁眼瞧他:“我是说,只有绯贺枫一个人值夜,你不安全。” 谢无渊等了等,不见何贺说话,翻了个身,语气轻浮, “宝贝儿,我现在可以睡了吗?” 三皇子让他喊的红了脸,“哦”了一声。 可真是好哄,谢无渊临睡前,模模煳煳的想道。 谢无渊对三皇子的小心思毫无所觉,他只在睡觉前搭理了三皇子那么一小会儿,现在又恢復了不怎么说话的状态。 三皇子心里堆了一肚子的话,想问又不敢问,只能动不动的巴巴的瞅着谢无渊。 谢无渊勐一回头,正对上三皇子一双湿漉漉的丹凤眼,就那么巴巴的望着自己,清了清嗓子,开口问:“怎么?” 三皇子犹犹豫豫,想问不敢问。 谢无渊这会儿清醒了不少:“想问什么,问吧。” 三皇子:“你为什么不理我?” 谢无渊很诧异:“我有么?” 三皇子:“有。昨天,你把刺客放倒的时候,我话还没说完,你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无渊仔细想了想,记起来确实有这码事,轻笑:“哦,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你的话。” “而且,我也不怎么爱说话。”谢无渊还是补了一句。 “可你和绯贺枫总是有说有笑的。”三皇子不依不饶。 “嗯?”谢无渊这次没想起来,“什么时候?” 三皇子以为谢无渊装傻,心里酸涩,也没说那天瞧见绯贺枫练刀了,只说:“刚刚,你和他有说有笑的,还嫌我吵!” 谢无渊笑道:“宝贝儿,你知道我们当时在说什么吗?” “什么?” 谢无渊拿过三皇子的手把玩,软绵绵的,触感不错。 三皇子挣了挣,没挣出来。 谢无渊趁机把人拉过来,揽在怀里,给了一个额头吻。 “说了什么?”三皇子又问了一遍。 谢无渊轻笑。 “绯贺枫说,之前瞧我挺不顺眼的,这会儿瞧见我为你守了一晚上的夜,才勉强觉得我能配得上你。还说之前觉得我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肯定是个混球,现在看嘛,对你还不错。” “我没有――”三皇子怕谢无渊把绯贺枫的意思误会成自己的意思,忙着开口解释。 “我知道你没有,”谢无渊靠在车壁上,“你要是有,刚刚就不会哭了。” 三皇子的情绪再次低落起来。 谢无渊不想哄他,于是逗他:“你不想听听我怎么回答的么?” “你怎么说的?”三皇子问。 “然后我就笑了,我跟他说,”谢无渊直直的看进三皇子的眸里,狭长的双眼透着罕见的认真,“你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对三皇子有信心 ☆、都说了你们要对三皇子有信心 “你值得我为你这么做。” 三皇子没想到谢无渊会突然这么说,不知怎么就说了一句:“还说你不怎么说话,说的都一套一套的,又骗我。” 谢无渊笑着捏捏他的手,“我只是不爱说话,又不是不会说话。” “绯贺枫让你等等他,你就真的站在旁边等他,”三皇子怒气沖沖,“你下马车都从来不等我!” 谢无渊笑着揉了揉三皇子的脑袋:“我哪是等他啊,我在等你啊,傻瓜。” 三皇子瞪大眼睛,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三个大字――“我不信!” 谢无渊颳了刮他的鼻子:“判断在等谁很简单啊,你看我最后跟谁走了不就行了。” 好像很有道理。可是, “那你下马车从来都不等我呢,这可是事实。”三皇子质问。 “你又不用我扶,不用我抱的,我等你干嘛?”谢无渊反驳,“再说了,底下那么多事儿吶,一会儿都离不开人,你乐意当甩手掌柜,总得有人替你把这些事情处理好吧。” “不是还有范景辉么?”三皇子毫不客气,“不干活要他何用?” “他还太嫩了,等我教完绯贺枫,回头就帮你教教他,范景辉现在还做不了封地的宰相,手段太软,心计也只是凑合,整个人也只有忠诚够看。” “范景辉的情不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三皇子翻身坐在谢无渊腿上,“如果我以后下车,让你扶,也让你抱,你是不是就会等我一起走?” 谢无渊拿自己的额头顶着三皇子的,鼻息交错,一唿一吸间都是对方的味道。 “如果你真的想让我等你,我当然会留下来等你,不用非得扶你或者抱你。” “我不怎么爱说话,你总是要主动点的,不然怎么交流?”谢无渊犹如嘆息般道,“如果你早跟我说,我自然会留下来等你。” “主动点,像这样?”三皇子找准谢无渊的双唇,闭着眼低头吻下去。 谢无渊没有拒绝,反倒伸手护在三皇子腰后,引着三皇子的舌头扫过自己的唇fèng,进入自己的口内,带着三皇子侵占自己口中的每一寸城池,包容而又宠溺。 三皇子吻了一阵,气喘嘘嘘,放弃了主动权,却不肯从谢无渊的嘴里退出来,谢无渊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嘆气般吸住三皇子四处瞎晃的舌头,接过这次吻的控制权,慢慢的把主场地从自己的嘴里,转移到三皇子口中。 三皇子满足般的嘆息。 大抵每一个处在感情弱势地位的人,每一次主动,都要鼓起莫大的勇气,因为迎接他们的,并不一定是对方的回应,更有可能的,是对方毫不犹豫的推开。 谢无渊只看出了三皇子的出神,却没瞧出三皇子到底为什么出神,扶在三皇子腰间的手,暧昧的摩挲着,不一会儿,三皇子整个人就软在了谢无渊的怀里。 谢无渊忽然觉得味道不大对,车里似乎有股淡淡的血腥味,之前就有,所以他刚醒的时候才给忽略了,现在彻底清醒,这股血腥味显得尤为刺鼻。 三皇子瞧见谢无渊的脸色忽然就变了,还以为怎么了,就看见谢无渊勐的把一直攥着的手给翻过来了。 “什么时候弄的?”谢无渊表情严肃。 三皇子下意识的把另一只手藏在背后,吞吞吐吐。 “那只手也拿过来。”谢无渊脸色愈发难看。 三皇子下意识的把手藏得更紧了,不过片刻,车里的血腥味更重了些。 “谈、子、墨,”谢无渊盯着他,一字一顿,“你别让我说第二遍。” 三皇子犹犹豫豫的琢磨了一会儿,最后一咬牙,把手伸了出来。 一双手,掌心血肉模煳,应该是握拳的时候用力过勐,指甲直接进入掌心造成的。 谢无渊面色不善,拉过三皇子的手,掏出一个小包,给他上了药,又撕了几条布,给三皇子裹上。 “谈子墨,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这个问题。” 三皇子咬唇。 “你知道你现在要去哪儿吗?!” 三皇子不吭声。 谢无渊压着火气,一字一顿:“重、灾、区!不是带你出来玩的!” 三皇子低着头:“我知道。” “你知道?”谢无渊的声音勐的拔高,“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三皇子小声:“灾民。” “去他娘的灾民,” 谢无渊彻底火了,“里面有瘟疫!” 三皇子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看谢无渊:“崇州太守递的摺子,只提到了地龙翻身!” “那是当时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谢无渊无可奈何的靠在车壁,“更何况,吕太守今年是最后一年,任期满了,回京前程似锦,”谢无渊侧头看他,“如果换做我,我也会隐瞒不报。” 谢无渊态度平淡。 “你都不吃惊吗?”三皇子问,“你不觉得他这样很过分?” “这很正常,”谢无渊抽出手,语气平淡。 车内一时无话。 半晌,谢无渊轻笑一声,虽然面朝车外,但话却是对着三皇子说的:“你会是一个好皇帝。” 三皇子大惊:“这种话你也敢说――” “怕什么?我姓谢。”谢无渊不在乎的说。 三皇子撇嘴:“有丹书铁券了不起啊!”
第50页 谢无渊的视线再次落在三皇子的手上。 “谈子墨,手破了很容易感染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三皇子摇头,“没人跟我说,里面有疫情。” “好,就算里面没有疫情,”谢无渊点头,“你知道有多少种毒,只要接触伤口就能顷刻毙命吗?” “大梁朝内有五百七十三种,大梁朝外还有三千六百种!” “谈子墨,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 三皇子一愣,他从没想到谢无渊竟然会留意这种事情。 谢无渊瞧三皇子无动于衷的模样,疲惫的撑着额头。 “能别这样吗?什么事儿解决不了,非得自残?” 三皇子不答。 “什么时候弄的?”谢无渊又问了一遍。 三皇子还是不说话。 谢无渊被气笑了:“不说是吧,好,以后都不要说了。”转身就要出去。 三皇子心里一惊,忙用手去抓谢无渊,结果扯到刚上了药的伤口,疼的呲牙咧嘴。 谢无渊听着他疼的直抽抽,想了想那药的效力,还是耐下性子又坐了回来。 三皇子坚持用手抓着谢无渊的袖子,谢无渊无奈,只能顺着他的力道坐过去。 “什么时候的事儿?”谢无渊问了第三遍。 谈子墨对谢无渊还是不够了解,如果换了何贺,马上就能确定,在谢无渊心里,三皇子的地位。 不论什么话,谢无渊从来不问第三遍。 从来不问。 三皇子吞吞吐吐:“就是那天,我去找你,看见你在瞧绯贺枫练刀,他说你好看,你还问他要不要喝酒。” “那件事啊,”谢无渊一愣,面露歉意,“抱歉,我当时不知道你在。” “你知道我在就不会那么做了吗?”三皇子没问出口。 ――可你不知道我在,还是会那么做的。 我在与不在,只能左右你的行为,不能左右你的思想。 又有何用。 三皇子情绪低落,一言不发。 谢无渊:“我以后会注意的。” 三皇子“嗯”了一声,垂着头,盖住了眼中的神色。 屋里一时无话。 三皇子不说话,谢无渊是不会主动说话的,于是,谢无渊闭上了眼睛,开始补觉。 谢无渊睡觉的时候,三皇子从绯贺枫那里听了大概,有关刺客的事情,绯贺枫说,谢无渊今天早上已经差不多能确定是陷害,因为那两人的路数和何家的完全不同,根本不可能是四皇子派的人。 只是,不知道是谁在陷害四皇子,皇长孙么? 可京里传来的消息,皇长孙也说路上被刺杀了,刺客掉落了一块齐威王府的令牌。 荒谬! 三皇子自然知道这件事情与他无关。 事情越发迷离起来。 四皇子被皇长孙刺杀,皇长孙被三皇子刺杀,而他三皇子,又被四皇子刺杀。 一环扣一环。 到底是谁? 是皇长孙欲盖弥彰,还是四皇子欲擒故纵? 又或者,是二皇子的按兵不动? 三皇子当然记得,茅贵妃去世后,那一堆忽然从人间蒸发了的势力,所有的暗线全部消失不见。 只是,当时查的结果是,不在二皇子手下。 是二皇子特意收敛了痕迹,还是―― 被人嫁祸,无故背了锅? 三皇子思绪繁杂,漂亮的丹凤眼紧眯,到底是谁?! 三年前朝中局势动盪,大批文臣被罢免! 两年前何家根基动摇,大批武将被撤职! 而现在。 四位皇位继承人先后被盖上污点!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嗷!讨厌上数学,哼q(s^t)r ☆、三皇子 晚上,谢无渊一觉醒来,推门出去。 “谢无渊――”三皇子叫住他。 谢无渊停住,“又怎么了?” 谢无渊的态度算不上太好,三皇子略一犹豫,还是硬撑着开口,“我,帮你上药。” “不用了,我没带烧伤擦伤的药。”谢无渊光着膀子就要出去。 “我带了。”三皇子擎着一个玉瓶。 谢无渊接过瓶子,瞧着三皇子包成粽子的手,又递了回去。 “不用了。” 三皇子下了很大决心,才能说:“要不你让绯贺枫给你上药吧。” 谢无渊好笑:“你认真的?” 三皇子垂眉:“嗯”。 “好啊,”谢无渊接过玉瓶,触感冰凉――不是玉瓶的温度,而是三皇子手的温度。 屋子的门被推开,而后关上。 走的干净利落。 三皇子无助的蜷成一团。 谢无渊哪里是不想上药,分明只是不想让谈子墨帮他上药! “你明明就很在意,为什么不说?”谢无渊的声音再次响起。 三皇子勐的抬头,“你没出去?” “我出去干嘛?”谢无渊把玉瓶扔给他,“上好的生肌膏,好好留着。” “你刚就要走的。” 谢无渊坐在床上,和三皇子面对面:“总有比那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三皇子茫然,“侍卫们怎么了吗?还是范景辉出事了?” “你不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吗?”谢无渊嘆道,“最近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哦,”三皇子垂眉。 “你说,让你成为我拔剑的理由,是什么意思?”谢无渊问。 “是,就是,……”三皇子语无伦次。 谢无渊轻笑:“果然是我想岔了。” 三皇子心头一颤。 “我一直以为,你让我为你拔剑的意思是,让我为你征战天下,助你登基。”谢无渊解释。 三皇子蓦地抬头看他。 谢无渊认真的。 谢无渊之前真的以为他谈子墨想要的,是这个天下。 不。 简直荒谬! 三皇子缓缓开口:“既然如此,那之前的,又算什么?” 谢无渊轻笑,语气随意:“啊,大概是报酬之类的?” “牢里那次和这几天的接吻,”三皇子嗓子喑哑,“在你看来,都只是帮我君临天下的报酬?” 谢无渊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纠正道:“牢里那次,只是试探。” “试探你到底是不是对我毫无戒心。” “我对辅佐多疑的君主,没兴趣。” 三皇子苦笑:“所以你才说,不介意我调查你,但一定不能对你说谎?” 谢无渊摇头失笑:“我逗你的,你既然调查过我,就应该知道,说不说谎的,我并不在意这些。” 三皇子面色一白,却还在硬挺。 “那现在呢?”三皇子不死心的追问,“现在你知道了,我的目标一直是你,你的答案是什么?” 谢无渊轻笑着摇头:“我拒绝。” “为什么?”三皇子俊朗的眉目紧皱,强压下心中的酸涩,“你之前都接受了,为什么现在拒绝?难道和我在一起,比帮我登上皇位还要困难?!” “崇州的日子无趣,找个好玩的情人,我可以接受。可你求的太多了。” “说到底还是嫌我管东管西。”三皇子嘆气,近乎哀求,“如果我以后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呢?” “你随便和谁出去,随便找谁过夜,我都不管不问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无渊声。 “这都不行吗?”三皇子声音低落。 谢无渊嘆气:“你既然註定要成亲,又何苦来求我一颗真心。” 三皇子辩解:“我没有。” “我没有要成亲,也没有要求你一颗真心。” 谢无渊示意三皇子,瞧瞧他自己个儿的手掌心,出京才几天吶,上面划了多少道口子了,都这样了,还好意思说不在意,没有求一颗真心。 “何苦呢?”谢无渊嘆道。 三皇子脸色煞白:“我真的没有……” “别这样,”谢无渊嘆息,“这件事怪我。” “那天在牢里,我太轻浮了,抱歉。”谢无渊起身。 三皇子想拉他,手伸到一半,又讷讷的收回来。 “要去找绯贺枫了吗?” 三皇子喃喃自语,并没有特意的说给谁听,只是在心里想过千万遍,不自觉便出了口,语气中满含的绝望与深情,听了直让人心疼。 “你喜欢绯贺枫吗?”三皇子鼓足勇气,问出了这句,他想问很久的话。 “不。”谢无渊回答的毫不犹豫。 三皇子听到谢无渊说“不”,脸色好了很多,又问了一句―― “那你喜欢何贺吗?” “不。”谢无渊答道。 “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连着两个否定,让三皇子眼前一亮。 ――或许,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谢无渊看出来三皇子打的什么主意,表情冷淡:“没有,我近期也没有这个打算。” “没关系,我可以等。” #这才对嘛,早就说谢无渊那么多花花肠子,肯定没那么好追。# #我比他年轻,这就是资本。# #嗯,点头。# “怎么就说不通呢?”谢无渊皱眉。 谢无渊和三皇子坐在屋子里,继续之前的谈话。 “你对我不是完全没有感觉。”三皇子冷静下来,很快找到重点。 “嗯。”谢无渊承认。 “所以,为什么不可以?”三皇子问。 “你是一个要成亲的人。”谢无渊说。 三皇子丹凤眼半眯,穷追勐打:“如果我不成亲呢?” 谢无渊皱眉,“不管是亲王,还是皇上,你都需要继承人。私生子的名声可不好听。” “可以过继。”三皇子神采流转,“私生子的名声当然不好听,不过,我可以选择从皇室血脉中过继一个。” 谢无渊简直被他气笑:“你们谈家还有几个人,你觉得谁能过继孩子给你?” 三皇子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那就打到他们愿意过继为止。命和孩子,总有人会选命的。” “你的属臣们不会同意的。” “不是还有你吗?”三皇子说的天经地义。 仿佛若干年后,谢无渊还是会像今天这样,站在他的身边,为他出谋,给他划策。 谢无渊被三皇子的天经地义给惊住,十几二十几年后,年近三十的皇上被大臣们逼婚,皇上态度坚决,宁可过继也不成亲,大臣们痛哭流涕,恨不得把自家闺女洗白了送上龙床,好让皇上生下一子一女。 听上去,嗯,也还不错。 半晌,谢无渊说:“好。” “如果你真到那时候都不成亲,我可以帮你挡。” 三皇子试探性的拉过谢无渊的手,放在自己腰间。 谢无渊没挣,也没动。就那么放着。
第51页 三皇子长舒一口气。 谢无渊笑着看他:“范景辉会哭的。” “他怎么了?”三皇子问。 “因为我马上就要让他的王绝后了。” 三皇子干咳一声:“不是还有二皇子么?” “怎么着啊,”谢无渊笑他,“你是要把剩下的四皇子、皇子孙都杀了么?” 三皇子丹凤眼微睁,很是奇怪:“你不同意?” “啊,”谢无渊耸肩,“你随意。” “范景辉的事情,你之前提醒过我,我没注意,是我不对。” 谢无渊之前说范景辉手段不够,心计不够的时候,三皇子还不以为意,总以为范景辉能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 现在想想,范景辉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没怎出过门的大少爷,出行用车自然挑最好的,哪里又能知道这世间的险恶,最贵的沉香木车,竟会成为最快的催命符。 想到这儿,三皇子开口问道:“之前的马车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所有的箭都被钉在上面?” “哦,”谢无渊解释道,“我把马车换成了磁铁的,只是瞧着和原来的像,实际上不一样。磁铁自然能把箭矢吸住。” “你早就想到了会有人对我下手?”三皇子问道。 “嗯,”谢无渊说,“有这个猜测,话说回来,出门在外,总是要有备无患的。” 原来,谢无渊一早就想到四皇子可能会对三皇子不利,因而宁可耽误行程,也要先换了马车,原本的马车材质的确是沉香木,那可是上好的香料,一点就着,特别旺盛。 简直就是一个极大的安全隐患。 谢无渊在铁匠铺找了半天,才找到了足够的磁铁,让铁匠老闆融了,重新打成四面磁铁板,仿着原本沉香木马车的样子,做了现在这个。 眼看着就要到崇州了,谢无渊都以为自己想多了,高估了敌人的智商,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用上了。 三皇子瞧着眼前的一片长势旺盛的树林,心中暗嘆,若不是谢无渊之前换了马车,只怕这会儿,他们这一行人就都交代在这里了。 箭上带火,火若是命中木质马车,必然会烧起来。 在树林里放火,木质马车着火。 拉车的马受惊,马车横冲直撞。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你们想看大长篇还是中长篇=。=我觉得我要把大纲玩坏了=。= ☆、说谎是要遭报应的 马匹受惊,定会拉着马车横冲直撞。 马车上的火又能烧到一旁的树。 从带火的箭,变成着火的马车,最后变成燃烧的树林。 到时候往上一报,只需要说,这是三皇子一行人在野外生火,不小心烧了整片树林,谁还会去查啊。 要不是谢无渊,他们这一行三十几个人,竟要全部变成枉死鬼! 谢无渊瞧出三皇子魂不守舍,应该是受了惊,把人揽在怀里,拍了拍后背,以示安慰。 三皇子浑身发抖,紧紧抱着谢无渊,想把自己勒进谢无渊怀里的那种。 “没事,害怕就抱着我,要是实在怕,哭出来就好了。”谢无渊替他揽了揽耳边的碎发,安抚性的在三皇子后背来回摩挲。 “谢无渊,我怕。”三皇子闷闷的声音从谢无渊怀里传来。 谢无渊缓声道:“没事,我在吶。” “我以前从来不怕死亡,总觉得,死了,就能和那些朋友们永远在一起了,再也不用被人当做异类,指指点点。” 谢无渊没想到三皇子竟然会跟他说这个,手停了一下,三皇子马上受惊般的抬头瞧谢无渊的表情。 谢无渊停在半空的手又轻轻拍了下去:“现在呢?为什么不这么想了?” “因为我怕你再也看不见我。” “可你看得见我的啊。”谢无渊安抚他。 “我见不见得到你,都会一样爱你。” “可你若是见不到我,却是一定不会再记得我。” 谢无渊的胸口传来一阵凉意,那是三皇子的泪水。 谢无渊嘆了口气,抬起三皇子的下巴,轻轻的吻了上去。 轻柔的吻,很快安抚了三皇子的不安的心。 范景辉推门进来,又默默的关门出去。 三皇子知道有人推门,双手揽着谢无渊的脖子,赖在谢无渊的怀里不肯出来,谢无渊无奈的抬眼,轻飘飘的看了眼被关上的门,又轻轻拍了拍三皇子的嵴背。 三皇子动了动,黏得更紧了。 车停了。 “主子,崇州到了。”范景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三皇子不情不愿的和谢无渊分开,唇齿分离间,好似过了一千年。 谢无渊帮他整理好衣服,以三皇子随行侍卫的身份,落后半步跟在三皇子身后下车。 范景辉上前一步:“主子,既然要在这里呆上三年,属下认为,不如趁着现在没进城,先微服私访,查看民情,日后也好早作打算。” 三皇子颔首,随手指了两个人:“齐大,齐二,你们去前面的成衣铺买几件衣服。” 齐大齐二应下。 三皇子又指了两个人,把马车赶进城,只留了三个侍卫,并范景辉、绯贺枫,谢无渊六人,其余人先去找客栈投宿。 齐大齐二很快把衣服买回来,一行人换了衣服,装作普通的市民进城。 绯贺枫在前面问路,一行人先是去了坊市,而后去了农田,除了部分房屋毁坏,崇州竟是没有任何地龙翻身的遗留问题。 “这崇州瞧着,竟然是个不错的。”绯贺枫左瞧右瞅。 范景辉点头:“是挺不错,灾后重建的也像模像样,没有饥民荒田。” 三皇子微微颔首,也觉得这里差强人意。 谢无渊落后半步,没有说话。 两个时辰,一行六人一边问路,一边把崇州城转了个大概。 六人回客栈后。 崇州太守府。 太守勐的发怒,摔碎茶盏:“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让你们去暗杀!你们就让人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城了?!你们还有脸回来?!” 跪在地上的一行人面色惶恐,忙不迭的磕头:“属下们知错,请再给属下们一次机会。” “机会?!”太守冷笑,“我给你们机会,谁给我机会?!来人,把他们拖出去,剁碎了,三皇子不是在巡城吗?正好给我们三皇子瞧瞧崇州的伙食,我郭子明、对崇州的灾民,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马上,十几个孔武有力的人就把地上瑟瑟发抖的三人拽起来,拖去了后院。 太守这才转头,问跪在地上的小厮。 “他们都去了哪些地方?” 小厮叩首道:“启禀大人,他们去了坊市、农田,都是之前安排好的,瞧不出什么的。” 太守“嗯”了一声,神色莫测。 小厮再次叩首:“大人,是否要派人――”他做了一个暗杀的手势。 太守摆手拒绝:“不用,既然没死在城外,就更不能死在城里。没的给我自己惹一身麻烦。” “那地方封了吗?”太守又问。 小厮得意洋洋:“早封了,连个蚊子都飞不进去。” 太守贊他:“干的不错。” 客栈。 谢无渊照例和三皇子一间房。 谢无渊泡了壶茶。 三皇子坐在椅子上瞧他,只要是谢无渊想做的事情,总是会做的特别有美感,比如现在。 简陋的茶壶,低劣的桌椅,吱呀作响的床铺,一切都不影响谢无渊泡茶的心情。 “谢无渊,”三皇子拉长了音调喊他。 “嗯?”谢无渊随口应道。 “你觉得崇州怎么样?”三皇子兴致勃勃,如同每一个对未知充满好奇的少年。 “风景不错,和突厥接壤,地理位置一般。粮食产量是大梁朝最低的。”谢无渊放下手里的茶壶,转头看他,“粮仓,八成是空的” 三皇子丹凤眼微挑“你怎么知道的?” 谢无渊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三皇子:“你觉得崇州怎么样?” 三皇子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一口:“崇州城内还是不错的,百姓安康,生活富足,可见,崇州太守是个好官。” “那可未必。”谢无渊轻笑。 三皇子放下茶杯,坐直身子,一错不错的看向谢无渊:“此话何解?” 谢无渊很喜欢三皇子此时意气风发的模样,狭长的眼睛带了笑意:“我看到的,和你看到的,可不一样。” 三皇子的丹凤眼星星点点,认真专註:“你看到了什么?” 谢无渊把玩着手里的杯子:“崇州太守玩忽职守,隐瞒疫情,拒不上报,糙菅人命,甚至―― 蓄意谋杀当朝王爷。” “什么?!”三皇子大惊。 “只是猜测,我还没有实际证据,”谢无渊放下杯子,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你还记得我们今天见到的居民什么样子吗?” 三皇子眉头微皱,仔细思考:“穿的不错,挺健康的,心态也不错,还笑呵呵的。” “一个刚经歷过地龙翻身的地方,灾民还能笑呵呵的,你不觉得很有问题吗?”谢无渊顿了一下,“更何况,那群人肌肉发达,不像是农民,倒像是劫匪。” “什么?!”三皇子震惊,“你是说,崇州太守不仅找人替换掉了灾民,还和周围的山贼土匪有勾结?!” 谢无渊轻轻的“嗯”了一声:“这不奇怪,崇州本来就地处边疆,偶尔会有突厥来袭,崇州的兵力又不是太多,太守和山贼土匪有来往,也很正常。” “值得奇怪的地方,应该是,为什么他要找人替换掉原本的灾民,而原本的灾民,又去了哪里?” 三皇子勐的一震:“会不会是地龙翻身导致瘟疫,而疫情不断扩散,崇州太守控制不住,又害怕被封城,所以索性直接屠村,或者把有关的村民活埋了――” “也不是不可能,”谢无渊细长的眉毛微微拢起,“不过,尸骨又在哪里?” 窗外渐渐传来更夫打更报时的声音,谢无渊瞧了瞧天色,已经不早了,便熄了蜡烛,解了衣袍,和三皇子一里一外的躺下。 半夜。 谢无渊心里有事儿,睡的很浅。 他最近说的谎话有点多,良心不安。 “呵,”系统冷笑一声,“你分明是心怀鬼胎,良心不安,和扯不扯谎没有半毛钱关系。” “啧,”谢无渊下意识的朝脑海看去,果然,小谢无渊再次出现,不过这次相比于之前那次,似乎又长大不少,谢无渊仔细瞧了瞧,像是他十一二岁的模样了。 “你这是又升级了?”谢无渊推断。 “嗯,”小谢无渊的装备也升级了,从小板凳变成了太师椅,优哉游哉的在里面晃啊晃。 “你倒是会享受。”谢无渊嘲讽系统。
第52页 “谢无渊啊――”系统拉长了语调。 “有话说话,别阴阳怪气的,”谢无渊走过去,把小谢无渊从太师椅里拎出来,自己躺了上去,“我听的心里发毛。” “嘿嘿,”系统的鹊巢被谢无渊这个黑心黑肺的鸠给占了,也不恼,笑呵呵的站在谢无渊一侧,语气轻快,“谢无渊啊,很遗憾的告诉你,你又触发了一个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  来吧,大纲上,这个小故事只有五章,然而,显而易见,这已经是第十一章了,然而大纲上的正经(前十一章:喂,把话说清楚,我哪里不正经了!)章节还没开始。所以,宝贝们,你们想看大长篇么?如果不想的话,=。=我看看我的大纲还能不能拯救拯救…… ☆、三级任务开启 “什么?!”谢无渊心里一紧,一个任务就已经够他受的了,这接二连三的任务,还让不让他活了?! 在谢无渊的帐本里,他还有一个二级任务【以权谋私】没做呢! “咦?那个任务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已经忘了吶,”系统坏笑道,“本来打算截止日前三天再提醒你的,看来没机会了。” 谢无渊没好气的道他“你能干点儿人事么?成天除了坑害我,没别的事儿了是吧?” “非也,非也,”系统摇头晃脑,“我又不是人,我干什么人事啊!” “呵呵。”面目可憎! “原来你竟然觉得你自己的脸面目可憎,哦,谢无渊,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系统好像要把一年份的话都说完似的,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 谢无渊扯了个假笑:“你每日每夜的出现在我的心里,和脑子里,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啧啧,谢无渊你真是,连脸都不要了,撩汉技术见长啊!” 谢无渊轻笑:“脸不是早就给你了么?” “你,”系统噎了一下,一拍谢无渊的肩膀,“不错,保持下去!” “呵,”谢无渊敛了笑,又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保持什么?撩你吗?” “随便你吧,”系统干咳两声,“反正你要是不想说,谎话也能随口就来,出口成谎。” “呵呵。”谢无渊冷笑两声,“我什么时候谎话随口就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啧啧,跟我还装,”系统嫌弃的指责谢无渊,“等着,我给你拿证据!” 不一会儿,系统就拿出一沓厚厚的a4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日期以及谢无渊说过的话。 “在牢里,你跟三皇子说你的剑鞘断了,”系统随手指了一条,一脸鄙夷,“你这种人,竟然还有剑鞘?这种话也就三皇子肯信!要真的有人能制得住你,你上辈子也不至于那么痛快的就死了,啧啧――” “哦,我那是为了配合气氛发展,不然他一个人傻逼似的在那儿叨叨,忒蠢了!”谢无渊抬眼看系统,“我又没干什么不该干的事儿,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儿,你们也管?” “一次两次是不管的,不过嘛,”系统把一沓纸拍在了谢无渊胸前,“这可是整整一百次,啧。” 什么洁癖,什么不能说谎,什么替三皇子守夜,什么不是在等绯贺枫而是在等他,什么不喜欢绯贺枫,什么会喜欢上他…… 啧啧,没有一句真话。 “恭喜你对着三皇子达成【谎话连篇】这一成就,在连续一百句话里没有一句真话,达成率百分之百,成功开启【谎言】三级任务。” “什么任务?”谢无渊重复一遍,“这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对宿主没用,对系统有用的任务?” 谢无渊语调上扬,开始发难。 “【谎言】?” “连续一百句话里没有一句真话?” “呵呵。” 谢无渊拒不配合的态度太过明显,系统也只能收了嬉皮笑脸的模样,贼兮兮的凑到谢无渊身边说了一句“恭喜”。 “恭喜?”谢无渊冷笑,“恭喜我又有一次被抹杀的机会吗?” “不不,”系统解释,“这次的任务虽然也是隐藏触发,但它是一个三级任务,也就是说,完成这个任务,你就能把我升级到四级。” “所以呢?”谢无渊反问,“之前的二级任务可以不用做了?” “呃,”系统的蛊惑被打断,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还是要做的。” “那不就结了,”谢无渊眉毛上挑,“说来说去,不还是多了一次被抹杀的机会?” “不是这样的,”系统盘腿坐在地上,小声解释,“三级任务和四级任务都很难开启的,条件要求十分苛刻,虽然对宿主的确是没什么用,可是――” 谢无渊敏锐的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不是强制任务?” 系统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而后生怕谢无渊不肯接受这个任务似的,立马扭扭捏捏,作小媳妇儿状,补充道:“谢无渊,你就帮个忙吧,你看你说谎技能这么熟练――” 谢无渊只说了两个字:“呵呵。” “大不了,大不了,我满级以后,帮你实现一个不怎么过分的愿望!”系统一咬牙,一跺脚,签了不平等条约。 谢无渊还是说了两个字:“呵呵。” 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满级。 “那你说怎么办嘛,”系统快要急哭了,这个任务对它来说真的很重要,因为它们这种上帝掷骰子吗系统的随机性,百分之八十的宿主活不到二十岁,而在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中,能开启二级任务的,只有百分之二十的百分之一,也就是千分之二,在这千分之二中,能再次成功开启三级任务的,只有千分之二的千分之一,也就是十万分之二。 所以,当系统发现谢无渊能够开启三级任务的时候,心情简直就像是出门买彩票中了特等奖一样。 系统满级一共五级,从第三级开始,它们就会随机拥有自己的技能,而不是只能被动的赋予宿主技能,等到第四级,它们就能拥有自己的身体,不再需要依附于宿主而存在,一旦到了满级,那更是一番新天地。 可以说,如果宿主能够完成第三级任务,将系统升级到第四级,那系统就相当于被赋予了生命。 谢无渊和系统打交道也有十八年了,系统现在要哭不哭,万分沮丧的样子,谢无渊还是第一次瞧见。 “这一系列的任务都有什么?”谢无渊问道。 “对一人说谎,对一郡的人说谎,对整个国家的人说谎,”系统脸色转晴,掰着指头数道,“当然,你必须让他们相信。” “我完成之后,有什么奖励?”谢无渊再次问道,“既然不是强制任务,那总该有奖励的吧?” “嗯,不过奖励不是给宿主的,而是给系统的,”系统点头,“如果x@#¥%&*――” “哟,”谢无渊玩心大发,“既然不是给我的,那我干嘛还要接这个【谎言】任务?” 系统很着急,马上换了一种说法,虽然谢无渊还是听不清楚,但很明显,乱码的顺序发生了变化。 “&*&%¥#@#@¥%” “还是不行,”谢无渊摇头,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被屏蔽的是什么?” “¥#%@%@#%” “再来!” 系统在谢无渊的挑唆下,试了整整六十次,垂头丧气。 “我真笨,真的,我要是没有这么笨,也就不会上你的当了,我竟然蠢到信你说的话!!!” 谢无渊装模作样的嘆了口气,“对哦,简直不可原谅!” “嗯,”系统重重的点头,表示附和。 谢无渊给了一本正经的系统一个爆栗,“去你的,怎么说话吶!” “谢无渊,你就帮个忙嘛。”系统撒娇。 谢无渊想起了先前那一堆被屏蔽的词彙,因而换了一种问法。 “奖励对你很有用?”声音上扬,谢无渊对得出的结论很自信。 系统勐点头。 “你升级以后,满足我一个不违反规定的要求?”谢无渊问。 系统点头点的更勐烈了。 “好啊,”谢无渊松口,“我答应你。” 系统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这么简单?” “嗯,”谢无渊说的风轻云淡,“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先前那个被卖入冯府的丫头,我说她是何家的小小姐,天下人不还是都信了?” 系统一副“天哪这个人真的是我认识的谢无渊吗?”“崇拜”“崇拜”“星星眼”的表情,直直的望向谢无渊,就差跪地膜拜了。 谢无渊又逗了他一会儿,叽叽喳喳的说了好长时间的话,二人颇有几分多年未见的好友重逢的喜悦。 三皇子忽然被魇着般,竟说起梦话来,表情极度惊恐,像是在梦里梦见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带着些绝望和无辜的混杂。 声音不小,呆在脑海里都听的一清二楚。 系统被吓了一跳,它之前一直在积攒能量,极少有清醒的时候,所以错过很多事情,就连谢无渊和三皇子在一起的事情,如果不是系统收到提示,说谢无渊激发了隐藏任务,它恐怕都注意不到,自然也不会知道,谢无渊晚上竟然和三皇子睡在一起。 “你竟然和他一起睡觉?” “你竟然和他一起睡觉?!” 系统十分诧异,表情像是吞了十万个蟑螂,“何贺跟你从小长到大,你都没让他上你的床,你竟然和这个人一起睡觉?” “你不是一直不习惯被人近身的吗?!”系统简直不能理解。 不习惯被人近身倒不是谢无渊随口扯的谎话,而是系统从谢无渊上辈子的记忆里看到的。 ☆、那些冤死的灾民 谢无渊这个人,你不能听,只能看。这是系统这么多年来,得到的一个真理。 谢无渊说的话,十句里面有八句带着目的,剩下的两句,没准就是说出来逗你的。你要是真信了,那就输了。 你要真的想弄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办法只有一个,瞧瞧谢无渊到底在做什么。 谢无渊做事,惯来都有自己的目的,每一桩每一件,层层交叠,很少有没有瓜葛的。 所以,谢无渊在小事上,执拗的要命,一旦养成习惯,基本是不会再改了。 比如。 谢无渊上辈子就不习惯被人近身,哪怕有时候去解决生理需要,也从不和人同床共枕。 所以。 何贺和谢无渊认识这么多年,之前也有过如胶似漆的时候,却从来没落的着上谢无渊的床,哪怕只是上去躺一躺,也从来没有。 “谢无渊,”系统忽然出声,“你之前说什么出去守夜,绯贺枫一个人值夜不安全,其实是因为你不想和三皇子睡一张床?”
第53页 “你对我倒是了解,”谢无渊挑眉。 “咳咳,”系统干咳两声,掩饰尴尬,“毕竟我能调用你的所有资料,看个回忆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那你现在怎么愿意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了?”系统没放弃追问。 大片的沉默。 “和他在一起,挺舒服的,”谢无渊忽然说了句,便单方面中段了与系统的谈话,从脑海里撤了出来。 三皇子还是那般万分害怕的模样,浑身发颤,抖个不停。 谢无渊瞧着三皇子万分害怕的模样,认命的把人揽进自己怀里,轻声安抚。 三皇子在谢无渊的怀里蹭了蹭,找到依靠般,脸色还是惨白,却不再惶恐不安。 又过了一炷香,三皇子微微颤抖的身子才彻底平稳下来,唿吸也逐渐正常。 谢无渊暗嘆,三皇子这些年也是不容易。 十五岁,身旁有范景辉绯贺枫,有众多的谋臣能人,都能被吓成这样。 九岁的时候,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怕更是连躲都没处躲的。 瞧见鬼这种事儿,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儿。 谢无渊抽回揽着三皇子的手,把人放回原本的位置,三皇子却转了个身,又蹭了回来,模模煳煳中在谢无渊的脖颈处蹭了蹭,下意识的揽着谢无渊的腰,唿吸平稳的睡了过去。 谢无渊嘆了口气,任他去了。 三皇子似乎在梦中感受到了谢无渊的让步,满足的蹭了蹭谢无渊的脖颈,带着些许笑意,安然入眠。 第二日清晨。 三皇子意识回笼,先是想起了昨晚的事情,而后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揽在谢无渊的腰上,半个人都窝在谢无渊的怀里。 于是,紧了紧自己揽着谢无渊的手,把整个人都埋在了谢无渊的怀里。 “醒了就赶紧起来。”谢无渊懒懒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三皇子吓了一跳,心中窃喜,得寸进尺的往谢无渊身上又挪了挪。 谢无渊没再说话。 三皇子也没再说话。 两个人就那么安静的躺着,直到外面人声渐起,嘈杂喧嚣。 “谢无渊――”三皇子开口。 “嗯。”谢无渊应声。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三皇子声音低落。 “昨晚梦见的?”谢无渊非常淡定,淡定的让人觉得,随随便便睡个觉,就能被孤魂野鬼託梦,这压根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三皇子把脸又往谢无渊怀里埋了埋,声音沉闷:“嗯。” 谢无渊伸手抚着三皇子的后背,一寸一寸的安抚。 “没事了,他们也没有恶意的,都过去了。” 三皇子没吭声,但身体已经逐渐放松。 “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吗?”谢无渊缓声问道。 “嗯。”三皇子往上蹭了蹭,露出脑袋,“以前,没有这么害怕的。” 谢无渊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了,我知道了。” 三皇子坚持要说:“可我还想再说一遍。” 谢无渊直视那双好看的丹凤眼,语气诚挚:“给我点时间,好吗?” “没关系的,就算以后都做不到,也没关系,”三皇子一脸满足,“只要每天早上都能在你怀里醒来,我就很满足了。” 谢无渊嘆了口气:“给我点时间,相信我,我可以的。” ―――――――――――――――――――――――――――――――――――――― 三皇子手下的人,按照三皇子的吩咐,带着下人,去附近一个偏远的山村里挖出了尸体。 大片大片的尸骨,未来得及腐烂,甚至还有几个不足月的婴儿,整个村子里的人,统统被活埋。 来人没敢带着尸骨回来,只是派了几个得力的人,来跟三皇子说了一声,剩下的人,还在守着那个山村里的尸骨,没有回来,毕竟这漫山遍野的尸骨,每一根每一块,都是崇州太守糙菅人命的罪证。 事情的经过,和谢无渊想像的差不多。 三皇子昨晚已经听死去的灾民们说了一遍,今天早上也说给谢无渊听了。 崇州几乎每三年就有一次地震,但皇上从来没管过,太守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何况,今年是太守在崇州的最后一年,今年过完,太守就能调回京城,少说也是个一品大员了。 然而,今年地龙突然翻身,打了大家一个猝不及防,崇州太守压了一次,没压住,愣是让地龙翻身的消息给泄露出去,被考功清吏司的人报给皇上,太守只能快马加鞭,把自己的摺子也递上去,只盼望着能赶在皇上看到考功清吏司的摺子之前,看见自己的摺子。 与此同时,崇州太守也在採取各种紧急措施,处理崇州的灾民。 崇州自然灾害严重,地龙翻身一次,两年就要颗粒无收,所以崇州的粮糙实在不多,突厥每年又都有那么几次来袭,仅剩的那点粮糙也被拿去支援军队,或者养山匪了。 没有粮食,就只能饿着。 民众们不干了,纷纷抄起傢伙要去太守府闹事,太守大力镇压,活活打死一百多人,剩下的民众,这才安生了。 可惜好景不长,太守打死了这一百多号人,因为没来得及及时处理,而是被各自的家人带回家,时间一长,竟腐败烂透,招染了瘟疫。 太守下令,直接屠村。 整整二百余条生命,哪怕放在行兵作战的时候,都是重罪,更何况现在这种和平年代,身为一州太守,竟活活将二百多条生命残杀,这是罪不容恕的死罪。 然而,崇州郡天高皇帝远,多少年来没有人在意这些事情。 崇州太守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而在这之后,皇上竟然下令,派三皇子来崇州治理地龙翻身! 这怎么可能?! 大梁朝打败宇朝,将崇州纳入版图,也有将近两百年了,除了每年按时缴纳赋税外,大梁朝的六代皇帝,没有一个关心过崇州的治理,梁明帝忽然派齐威王来封地,这太反常了! 梁明帝,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太守越想越心惊,人就是这样,做坏事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可万一东窗事发,内心总是万分忐忑。 如果梁明帝真的发现了什么,为什么不直接下旨将自己这个崇州太守满门抄斩,反倒是让三皇子冒着风险来这么一趟? 为了寻找崇州太守叛国的证据? 不不,如果梁明帝想杀一个人,压根用不着这么麻烦,所以―― 梁明帝派三皇子来崇州,为的不是这些小事,而是 或许是, 不不, 只能是―― ――那种东西的存在,被发现了。 太守心里咯噔一下,想他郭子明半辈子都耗在这么个破地方,为的就是那么点儿东西,如果真的被三皇子找到,那他前面的二十几年就都没有了意义。 不。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太守恶从心生,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那就索性抛掉大梁朝崇州太守这个身份,干一票大的。 至于那些东西,那可是关系到一个国家的富强的东西,他郭子明活了这么多年,别的心愿都没有,只盼着自己的国家有重振雄风的那一天,所以,那些东西,就算是打死他郭子明,他也只会说一句话,不知道。 没有。 他绝对不会把那些东西吐出来的! 绝对不允许! 让三皇子死在来崇州的路上。 太守的手紧紧的攥起,心思百转千回,到时候一推四五六,就说是过路的劫匪干的,便是怀疑起来,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这个小小的太守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猝不及防餵了大家一口狗粮,咦?有玻璃碴吗?在哪呢?我怎么看不见? 三皇子说:以前没有这么害怕的,有了你之后,才会害怕,如果我死了,你一定不会再记得我。 谢无渊:好了,我知道了。(我不想听,也不能给你回应) 三皇子:可我还想再说一遍 谢无渊:给我点时间(让我爱上你),好么。 三皇子:没关系的,就算以后都做不到也没关系。只要每天早上都能在你怀里醒来,我就很满足了。 谢无渊嘆了口气。(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较真呢) 甜吗? 叉腰笑:哈哈哈玻璃哈哈碴哈哈在后面哈哈呢哈哈哈哈哈 ☆、交锋 退一万步讲,如果真将矛头对准他,他就一口咬死,是其他两位皇储指使他干的,反正最近京里风声紧,三皇子、四皇子、皇长孙掐的厉害,你暗杀我,我暗杀他,他暗杀你,传的沸沸扬扬的,三位皇储彼此之间也掐的不亦乐乎,当然不会有人起疑。 这样一来,刺杀三皇子的事情反而能顺理成章的推到另外两个皇储身上,也省的等三皇子来了,自己的事情败露,到时被三皇子凌迟处死。 可惜的是,派去的刺客太不给力,竟让三皇子一路走到了崇州。 有些事情,已经做了,就不可能再回头。 太守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既然这票干完,他就能回国復命,那之前有些可用可不用的关系,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太守连夜写了几封迷信,先后送去了乐新镇和崇州兵营。 崇州边境的乐新镇县令,是太守早年的学生,在接了太守的密令后,派衙役以偷窃之名将三皇子一行人关押入狱。 太守的信上说了,便是不能将此行人缉拿归案,尽力拖延上一段时间也是不错的,太守后面自有安排。 太守后面当然有安排,他给崇州兵营去了信,调了不少精兵,埋伏在密林中,只要县令能拖延一时半刻,埋伏在密林里的精兵们,就能从容的布置各种机关暗器,将三皇子一行人一网打尽。 当然,兵营统帅并不知道太守要对待的人,是当朝三皇子。 这种事情,太守怎么可能让统帅知道?! 只是,乐新镇的县令手下有一群酒囊饭袋的衙役,谢无渊随便忽悠了两句,就把人给忽悠走了。 太守第二次派去的几个人,都是从崇州兵营里调的精兵中的精兵,在整个崇州军营里,都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了。 这群人倒也是聪明,在知道三皇子一行人用的是最为名贵的沉香木马车后,连火攻马车这种招数都用上了。 马车着火,马匹受惊,又是在树林里。 天时地利人和简直占全了,没道理再失手。 然而,不知中了什么邪,马车竟然完全没被烧着,还让这几人跑了! 太守听到三皇子一行人已经进城的消息,迅速派人去封闭了屠村的地方,顺便又让几个贴身的小厮扮作当地的居民,等在三皇子一行人进城的路上,装模作样的带着三皇子四处熘达。 这才得以拖延一段时间。 三皇子大摇大摆的视察民情的同时,崇州太守在太守府里气的火冒三丈,恰好三个精兵从城外野林里逃回来,郭太守直接下令把好不容易逃回来的三个精兵,拖出去剁碎了,做成肉粥,施捨给灾民。 好歹还能做个脸面功夫。 不能让三皇子起疑!
第54页 小厮传来的消息还算不错,三皇子对崇州城里的一切都很满意,三皇子身边的僕从们也没有异议,无人起疑。 太守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不枉他请人假扮灾民,明天只要再把施捨点儿肉粥,自己在三皇子眼里,就还是一个为民请命的青天大老爷。 太守千算万算,算漏了一条。 三皇子生来能见鬼。 这是一个很鸡肋的能力,多少个孩童因为生来能见鬼,而被鬼活活吓死。三皇子却硬挺着活了下来,并且活的越来越好,然而,太守从来没有生来见鬼的能力,自然也就不知道人在死后,变成鬼,可以传递很多东西。 不过一晚上的功夫,郭太守在崇州城的所作所为就已经被二百多只鬼一五一十的还原给三皇子。 三皇子是抓不到太守的把柄,可崇州是三皇子的封地,在自己的封地上处理一个官员,简直不能更天经地义了。 二百多条人命枉死,屡次徘徊在三皇子的梦里,半夜梦回,三皇子几次都被眼前血淋漓的屠村惊醒。 仅仅一个晚上,太守屠尽二百条无辜人命的恶行暴露无遗。 谢无渊听完三皇子的描述,正襟危坐,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之前就在猜测,先前那两个刺客和后面用弩和箭的,不是一伙儿的。” “为何?”三皇子问。 谢无渊答:“另一波,瞧着很有组织,很有纪律,功夫却不高,群体作战能力不错,这不像是刺客――” 三皇子若有所思:“倒像是士兵。” 谢无渊“嗯”了一声,接着说:“我之前还在想,这是哪个组织的,现在看来,想必是太守养的私兵了。” “你打算怎么做?”谢无渊抬眼看三皇子。 “走吧,”三皇子敛了衣袖,抬步出门,“我们去会会这个太守。” 谢无渊略一思索,落后几步,跃过范景辉,朝绯贺枫使了个眼色,绯贺枫会意,和一旁候着的侍卫首领说了几句,景末听了,回屋取了圣旨,双手捧着,离开队伍朝南走去,谢无渊这才疾步走到三皇子身后。 “谢无渊,”三皇子顿了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还没跟我解释绯贺枫的事情。” 手臂交错间,谢无渊接着衣袖的遮掩,捏了捏三皇子的手心,语气不疾不徐:“你确定,要在这里听我解释?” 三皇子回握住谢无渊的手,刻意慢了半步,与谢无渊并肩。 “嗯。”半晌,三皇子应了一声。 “他,”谢无渊一顿,“和一个人挺像的。” “谁?”三皇子挑眉看他,眉目里写满了警戒, “何贺?” “你身边那个丫鬟?” “还是陈家大小姐?” 谢无渊轻笑:“你知道的还挺多。” 三皇子瞧谢无渊的反应,风轻云淡的,一点都不像是被猜中心事的模样,三皇子眉头紧皱,不情不愿的说了最后一个猜测―― “早年的皇后?” “你倒是真敢想,”谢无渊笑出声来,“早年的皇后在你心里是这种形象,你父皇知道吗?” 三皇子瞪谢无渊。 谢无渊不再逗他,摇头道:“都不是。” “还不对?”三皇子诧异,“到底是谁?” 谢无渊笑着摇了摇头:“我以为你该知道他像谁。” 三皇子不可置信的看向谢无渊。 谢无渊回望他,笑意盎然。 三皇子不自在的干咳一声:“你知道了。” 谢无渊“嗯”了一声:“范景辉跟我说了。” 三皇子回头狠狠的瞪了范景辉一眼,范景辉默默的后退了两步。 一片缄默。 半晌,谢无渊叮嘱三皇子:“你一会儿别离我太远。” ――这是谢无渊第一次主动开口关心三皇子。 然而,为的却不是谈子墨,而是大梁朝三皇子。 谢无渊攥住了手中的匕首,紧紧跟在三皇子身后。 太守府。 太守一早接到消息,说三皇子一行人正朝这里走来,赶忙把昨天新鲜出炉的肉粥拿出来,招唿着府里的下人抬到外面去,一副忙忙碌碌为民请命劳民忧国的清官模样。 “郭太守,”绯贺枫等人见礼。 郭太守回礼,而后对三皇子行礼问好。 三皇子不咸不淡的应下:“郭大人,本王今天来,有件事情要麻烦你。” 郭太守一愣,心思百转千回。 什么事情,值得王爷跟他一个太守说麻烦? 开仓赈灾,调兵遣将,还是旁的什么?粮仓是空的,兵将―― 或者―― 太守作揖的手一紧,垂首,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膝盖上:“能为王爷分忧,是属下的荣幸。” 大梁朝的礼仪不是跪拜礼,而是作揖礼,哪怕是面见皇上,除非犯错请罪,不然是不用下跪的。 当然,郭太守低着头,下意识的去看自己的膝盖,也并不是为了随时跪下去,准备请罪。 郭太守低着头,视线落在哪里,旁人是看不到的。 也没人会在意。 三皇子语气平淡:“本王早些年听说,崇州郡有一个奉祥村,晚上风景不错,龙凤呈祥,早就想去游玩一番,不知太守可否带路?” 郭太守心下大骇,拿不住三皇子到底是在试探,还是已经知道奉祥村被屠村的事情,不过一瞬,郭太守就压下心中疑虑,决定放手一搏:“王爷吩咐,属下定当尽心竭力,还请王爷稍待片刻,属下这就叫人备车。” 郭太守心里打的好算盘,只要三皇子上了他的车,死在哪里,可就由不得三皇子了! 孰料,三皇子冷笑一声:“不必了,车马本王早已备好,只等郭太守上车了。” 郭太守顺着三皇子的指示看去,太守府外,景末已经带着数百名精兵将太守府包的水泄不通,而太守府正外,一辆囚车正停在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我放一下沈括故事的大纲吧。 註:和这个故事没有半毛钱的故事,我就是想跟大家分享一下我的脑洞。 (里面出现的所有客观的都是事实,主观的才是我的脑洞) 沈括三代做官,年轻的时候跟叔父四处游歷,沈括的母亲家世代行医,沈括从小博览医书,沈括科举考试做官后,大兴水利,造福百姓,沈括还亲自率兵打败来袭的敌军,沈括发明了若干小东西,在各方面都很有研究。 沈括对他媳妇儿超级忍让,他媳妇儿曾生生给他拽下过一把鬍子,他什么话都没有。 沈括爷爷是武官(貌似记不得了) 我的脑洞是这样的:沈括的爷爷是皇上身边的近臣,沈括很小的时候就进宫伴读,沈括一直很喜欢某个小皇子的儿子(沈括伴读的那个),然而小皇孙并不知道,后来小黄孙成了小皇子,有一天,小皇孙说,你该结婚了,xx家的小姐不错,可以帮助我成为皇上,沈括说,好。 再后来,小黄孙,啊不,现在是小皇子了,他说,我听说有个叫苏东坡的人不错,(插一句,苏东坡狎ji你们知道吧,我其实不很喜欢他,据说他和太后有染=,=)你帮我去拉拢拉拢他,沈括说,好。 再再后来,沈括和苏轼成了朋友。 再再再后来,小皇子做了皇上,苏轼入朝为官(沈括一直在朝做官),有一次太后和苏轼看对眼了,嗯嗯嗯酱酱酿酿嗯嗯嗯,然后小皇子啊呸皇上知道了,于是皇上对沈括说,沈括,我想弄死他。 苏轼写了一首诗(嗯活该他倒霉的那首)沈括看了,然后找了个由头报给了皇上。 皇上想弄死苏轼,结果被太后拦下了,(认真脸,真事。)苏轼后来被贬官。 沈括不爱他的髮妻,却从未纳妾,给了她极尽的荣宠。 沈括爱着他的小主子,却从来不说,给了他一片真心和一条命。 后来的后来,皇上去世了,沈括辞官,写了他很早很早就想写的书-梦溪笔谈。 “你要出去玩了吗?宫外的世界是不是特别美妙,可惜我一辈子都出不去。” “没关系,我替你看,看完之后讲过你听。” “真的吗?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当然啦,我肯定会回来帮你的。” 夕阳渐远,童音迴响在耳畔。 当了皇上陷入朝堂纷争的小主子永远也没有时间听那儿时期盼的故事,不过,没关系,沈括又咳了几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提笔继续,写出来烧给他就好。 火光渐起,映着沈括花白的容颜。 ――全剧终―― ☆、毒箭 三皇子旋即朝绯贺枫打了个手势。 绯贺枫当即带人将太守围住。 与此同时,太守府外,景末已经带着数百名精兵将太守府包的水泄不通。 “王爷这是何意?”郭太守质问,理直气壮,没有一丝心虚,仿佛笃定三皇子拿不出证据。 三皇子眉峰上扬,朝范景辉招招手,范景辉当即会意,招唿侍卫们,拿出被屠村的村民们的尸骨,同时引经据典根据大梁朝的律法,一条一条的罗列出崇州太守的罪责。 郭太守见事情败露,大喝一声:“我乃崇州郡太守,此人乃假冒当朝齐威王,被我识破,欲对我下杀手,今日若有谁能将我从这恶贼手中救出,崇州郡州丞的位置,就是谁的了!” 一时之间,围在太守府外的精兵竟有不少人开始动摇。 景末大喝:“休要听乱臣贼子胡言,尔等统领已见过圣旨,府里的人,是皇上御笔亲批的齐威王,尔等莫不是要与那反贼一样,犯上作乱?!” 府外的精兵这才压下了蠢蠢欲动的心思。 而府内。 太守府内,有不少私兵,也有不少护院。 私兵之所以称为私兵,就是因为他们只听太守一个人的话,而太守府的护院更是穷苦人家出身,一听郭太守的话,马上明白杀了眼前这个人,立马就能有官做,谁还管这人到底是谁,反正崇州郡里,天大地大,没有郭太守大。 众人立即一哄而上,生怕晚了就被别人抢先。那就落不着官做啦! 到后来,在郭太守的指挥下,不少私兵陆陆续续的加了进来,护院攻击三皇子,而私兵则护着郭太守不受伤害。 景末留了四十个人围住太守府,带着余下的六十几个人加入了战局。 一团混战。 场上大部分的人的目标只有一个,杀了这个假冒的皇子,捞个州丞噹噹。 谢无渊虽然之前叮嘱过绯贺枫,绯贺枫也照着谢无渊的吩咐,让景末去附近的军营调了不少精兵,但军队擅长的是团体作战,万人之中取人首级。 要是万人之中救人一命,就不怎么精通了。 精兵们只能把三皇子围在内侧,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做城墙,拼死护住三皇子。 护院和私兵卯足了劲儿,要拿下三皇子的命,也不怪护院和私兵们拼命,州丞这个官职的诱惑实在太大,鲜少有人能抵挡的住,这么说吧,在官职上,景末这个王爷身边的侍卫长,还要比州丞低上一级半。
第55页 当兵的,护院的,都是拿命搏前程的人。 在哪儿死不是死,在哪儿杀人不是杀。 来势汹汹。 精兵们竟渐渐支撑不住。 谢无渊紧紧护着三皇子,一把匕首早就沾满了鲜血,绯贺枫护在三皇子的另一侧,刀上也染满了血。 “殿下小心!”范景辉一声大喝。 三皇子还没来得及回头,谢无渊勐的把三皇子推了出去。 太守的贴身小厮,一直护在太守身侧,前前后后也杀了不少精兵和三皇子的侍卫,这当口竟从太守身边撤退,偷熘到三皇子这边,结结实实的一掌,十成十的力道,足够让一个普通人当场毙命。 那小厮隔着三皇子实在是太近了,谢无渊只能勐的推开三皇子,生生替他受了这一掌,当下吐出一口鲜血,左肩也是一片黑紫。 谢无渊嘴角渗出血渍,狭长的眼睛半眯,流露出彻骨的杀意,一个反手,锋利的匕首紧紧刺进来人的喉咙,血溅三丈。 太守原本一左一右有两个近身侍卫,现在一个已经被谢无渊当场击杀,剩下的一个开始捉襟见肘,景末见状,马上指挥着精兵从防御队形变成攻击,一步一步逼近。 又是一场激战,太守府内的花糙染血三丈,映着晚霞,青石地板红艷艷的,胳膊腿儿四溅,断肢残骸一片。 红彤彤的,吵嚷嚷的,兇巴巴的,很是热闹。 谢无渊护在三皇子身侧,并不主动攻击别人,他的任务,只有一个,护好三皇子。 景末一个前沖,一剑刺进了太守贴身侍卫喉咙。 乌压压的一片人,在一场鏖战之后,现在只剩下稀稀疏疏几个,就连景末带来的精兵,也所剩无几。 损耗巨大。 不过,收穫颇丰。 太守终于被拿下。 景末将太守押到三皇子身前,为防止太守暴起发难,绯贺枫特意上前将人捆的结结实实,这才让景末押着人坐过去。 护在三皇子前面的精兵自发的让开了一条路,让景末带着人走过来。 三皇子也朝前走了一步。 “跪下!”景末在太守膝盖弯处踹了一脚,太守“嘭”的一声跪在三皇子面前。 一声诡笑。 太守膝盖落地。 一道残影。 “闪开!” 谢无渊大喝一声,勐的扑倒三皇子,谢无渊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却因为刚刚生挨了太守的小厮一掌,左肩受了重伤,莫说十成十的力气了,就连一成的力气都试不出来。 三皇子反应不及,眼睁睁的看着谢无渊朝自己扑过来,而暗箭紧随其后。 若是命中―― 若是命中! 三皇子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勐的将谢无渊掀翻在地,二人脱离原本的位置。 三皇子紧紧护在谢无渊身前,谢无渊一愣,暗箭划破虚空―― 什么,都来不及了。 眼看着暗箭就要刺入三皇子的后背。 忽然! 横空出来一柄弯刀,竟硬生生的将暗箭打偏。 太守狞笑一声,双膝狠狠用力。 一根接一根的暗箭竟像早就安好了一般,接二连三从太守膝下发出,以极其诡异的角度,极其诡异的速度,朝着正前方的二人刺去。 绯贺枫只有两把刀。 绯贺枫只能挡下两根暗箭。 趁着两根暗箭的空隙,谢无渊右手撑地,一个用力,抱着三皇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谢无渊有两把匕首。 然而,谢无渊只有一只右手。 太守的暗箭是用来逃命的,箭与箭之间,相隔很短,速度极快。 谢无渊受了重伤。 三皇子宁可自己中箭,也要护住谢无渊。 谢无渊很恼火。 绯贺枫带着一群人冲上前来,试图以身挡箭。 然而,效果微弱。 箭实在是太快了。 在众人到达之前,只剩下三根尚且还在空中。 谢无渊朝两个方向扔出两匕首,两根暗箭应声而落,两把匕首相碰后,转了个角度,打断第三根暗箭。 好险。 众人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然而,异变突起。 景末等人一心关注三皇子的情况,没人去看顾跪在地上的太守。 太守一个跃身,竟站了起来。 只是这一个站起来,竟又带出一根暗箭。 一起一落间,又带出一根暗箭,防不胜防。 不过一个眨眼,暗箭竟再次出现,让人猝不及防。 为了挡住先前的暗箭,谢无渊的匕首已经扔了出去,两把匕首都不在手,也是,防无可防。 谢无渊只能将三皇子牢牢护在怀中。 无论如何,三皇子不能出事。 郭太守这个保命的机关,着实厉害。 暗箭刺入后背的时候,谢无渊如是想。 “谢无渊!”三皇子反手揽住谢无渊,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子,染了一手鲜血,声音发颤。 “郭子明你个狗娘养的,老子和你拼了!”绯贺枫大吼一声,冲上去,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弯刀,就要和崇州太守拼命。 崇州太守却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谢无渊身上的时候,趁机撒了一把毒粉,逃之夭夭了。 “屏息!”景末大喝一声。侍卫和精兵们纷纷照做,只不过一个眨眼间,待毒粉散尽,崇州太守早已不见了。 “好吵。”谢无渊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谢无渊!”三皇子撕心裂肺的一声痛唿,谢无渊终于昏了过去。 原来,之前太守下意识的去看自己的膝盖,是因为在他的膝盖下,有一个隐藏的机关。 当太守跪下的时候,膝盖上的机关受到外力的压迫,藏在机关中的暗箭就会自动刺出,正中对面人的心口。 太守常年做这些不怎么合法的勾当,早就想好了退路,他之前想的很清楚,如果他偷运那种东西的事情败露,他势必会被大梁朝的掌权者抓住,到时候,大梁朝掌权者为了凸显大梁朝的威严,他郭子明肯定会被士兵押着跪在掌权者的身前。 在膝盖下面藏这么一个机关,只要一下跪,机关启动,暗箭发出,侥倖在户外,他就能借着上位者被刺杀引来的混乱,逃出生天;若是在室内,那他临死前拉一个帝王陪葬,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不过,郭子明没想到,这么早就用上了这个保命的机关。 而且,被暗箭伤到的,居然还只是一个侍卫!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我粘贴的时候是剪切啊,然后就没了……嗷嗷嗷嗷,我又重新写了一遍,讨厌!!! ☆、破庙 不过,没关系了。 反正,瞧这个侍卫,镇定冷静,身手不凡,抱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能躲过这么多暗箭,又跟在三皇子的身边贴身护卫,想来也是三皇子手头的一员大将。 啧,无所谓了。 反正箭矢之上猝了毒。 太守狞笑一声,身影彻底不见。 “来人,”三皇子抱着身前身后都是血,胸前印着手掌印,胸后还有一支箭的谢无渊,眉目欲裂:“快去找大夫!” 那只猝了毒的箭,直直刺入谢无渊的后背。 大夫很快就来了,事实上,太守府里本来就有常用的大夫,只不过三皇子信不过太守手下的人,所以才从街上找的郎中。 颤巍巍的老头捋了捋白鬍子,从药箱里拿出白布,给谢无渊做了伤口处理和紧急包扎,又颤巍巍的写了几个方子,递给候在一旁的小厮。 三皇子一把抢去,上下扫了扫,发现都是补血益气的药方,这才让范景辉安排人,去药铺抓药。 老头又给谢无渊扎了几针,谢无渊晃晃悠悠的转醒了。 谢无渊动了动,感觉到背后的伤口又挣裂开的迹象,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伤口还挺深。 不过。 好在不是心口。 好在不是三皇子的心口。 三皇子瞧见谢无渊醒了,当下也不管大夫了,只一直问谢无渊“这里疼不疼”,“那里疼不疼。”说个没完,范景辉只好带着大夫到一旁付了诊金,又细细嘱咐了一番,这才派士兵把大夫送出府去。 谢无渊正皱着眉头,琢磨着该怎么堵上三皇子一直在叨叨的嘴,就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糙木清香,带着些凌冽的水气。 挺好闻的。 ――这是谢无渊的第一反应。 这也是众人的第一反应。 卧槽!不好! 谢无渊和绯贺枫的脸色同时一变。 这是―― “月亡散!” 三皇子被绯贺枫与谢无渊的语气吓到,赶忙追问:“什么是月亡散?可有解药?” 范景辉脸色惨白,说话都哆哆嗦嗦:“可是那个――沾肤现花香,日日不重样,月圆虫蚀心,三十日后卒――的月亡散?! 范景辉博闻强识,月亡散的名字,也是在书上看到过的,这是一种剧毒,但施药条件苛刻,必须是三种毒药按照一定的顺序一前一后的施放。 如果说先前崇州太守在箭上猝了毒,后来又洒了毒粉,那还缺一种毒,还缺一个人。 谢无渊从昏迷到转醒,除了三皇子,就只有一个人接触过无渊的伤口。 三皇子在听了范景辉的描述后,明显也想到了这个。 当即勃然大怒:“来人,把刚才那个大夫拖出去,碎尸万段!” 自是有人领命前去,找了一天一夜,没找到人,此处按下不提。 且说这大夫。 早在众人发现之前,大夫就出了太守府,七拐八拐,进了一条暗巷,不一会儿,原本的白鬍子老头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堪堪三十岁的华服青年。 青年面若桃李,带着几分艷色。只是远远看着,就知道不是什么正派的人。 当然,他也的确不是什么正派的人。 青年嗤笑一声:“卫国的第一谋士,也不过如此。”而后想起什么似的,打了一个响指,一个暗衣男子破空而出,跪倒在地,“主子有何吩咐?” 青年不咸不淡的吩咐暗卫:“回去告诉皇上,大梁局势不稳,段国、卫国、芪国先后已经出手,我们也差不多是时候下手了。” 暗卫应下,转而没入人群,消失不见。 再说太守府。 三皇子和范景辉推断出,在大街上请来的大夫,竟趁着给谢无渊施诊的机会,下了最后一味毒药,二人皆是大怒。 绯贺枫听了三皇子的“碎尸万段那个大夫”的命令,也明白过来。 “天杀的!”绯贺枫恨恨的咬牙,提起刀就追了出去,“狗杂种,老子去把那什么太守大卸八块!” 谢无渊拦了一次,没拦住。 只能让三皇子帮忙从腰间掏出一袋又一袋的药包,一瓶又一瓶的药丸。 然而,没有。 顺风帮给的解药里,竟然没有月亡散的解药! 三皇子对谢无渊十分熟悉,瞧谢无渊的表情,就知道了一个大概:“是不是、没有?” 谢无渊扯了个笑,安抚他:“没事儿,先派人把崇州太守抓回来吧。总是要给枉死的人一个交代。” 三皇子心里一突,狠狠的发话:“传我的命令,崇州城内,郭子明此人,格杀勿论!”
第56页 景末领命,下去安排,按下不提。 谢无渊,都什么时候了,你最先惦念的,竟然还是绯贺枫的安危! 他不过是提着刀出去抓个人,你就这般着急。 谢无渊―― 谢无渊并不知三皇子此时所想,他在院子里捣鼓了半天,最后只能认命的嘆气,若是在京城,月亡香尚且可解,然而,这是在边疆,哪里会有这种擅长解毒的人?!又哪里会有月亡散的解药?! 且说崇州城近日贴满了前任崇州太守的画像,不少百姓都弹冠相庆,这个人渣终于落网,真是老天开眼。 一处破庙。 炊烟渐起,香气四溢。 一条流浪狗“汪汪”的叫着,奔向庙里。 好香。 好想吃。 饿。 汪汪! 十步。 前脚掌触地,抬起,一跃。 六步。 后脚掌离地,用力。 扑通。 “嗷嗷呜!” 流浪狗一头扎进早就布置好的陷阱,被一根削的极为尖锐的木棍扎了个对穿,一命呜唿。 鲜血遍地。 双目瞪圆,紧紧盯着两步远处的烤肉。 死不瞑目。 郭子明从暗处出来,拍去身上落下的蜘蛛网,冷笑着熄了火,这才来到陷阱旁,瞧瞧今天的战果。 三皇子封了城,他又不会武功,孤身一人,没有吃食,也压根出不了城,这几天,郭子明一直以烤肉为饵,专门吸引一些像野狗这样的蠢猎物,倒也是抓到了不少。 至于烤肉的原材料? 呵。 崇州旁的东西不多,死人的尸体还是挺多的。 左右不是他郭子明的国人,当然是死的越多越好。 郭子明将狗肉从木棍上取下来,打算待会儿去了毛,烤熟了吃。 就在这时。 “哟,”一个乞丐衣衫褴褛,拄着拐杖,敲着破碗,一拐一瘸的迈进破庙,“郭大人还是这么喜欢做无本买卖啊!” 郭子明闻言一震,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木棍。 崇州城的百姓十个当中有七个跟他有仇,剩下的三个,是他花钱雇的。 而崇州城的乞丐,百分之百的跟他有仇。 这些乞丐,原本不是乞丐,都是因为他郭子明,这些人,才家破人亡,成了乞丐。 郭子明不诧异崇州的乞丐会说出这么有文化的话,也不诧异崇州的乞丐知道他做无本买卖。 毕竟,这是崇州的乞丐。 在成为乞丐前,他们可能是秀才,可能是富商,更有可能,是镖师。 会什么,懂什么,都不奇怪。 郭子明在意的是,来者,不善。 他防身的东西是有不少,不过最厉害的一个前几天已经用在了三皇子的身上,而后面这几天的日子里,其余的也七七八八的用了不少,这当下,郭子明手边竟然连一样趁手的东西都没有,甚至不能趁机撒一把毒粉,让他藉机逃命。 郭子明只能将手中木棍的尖端暗自对准外面。 暗自戒备 蓦地发难。 然而,乞丐似乎早有防备,只是轻轻一跳,就躲开了郭子明的攻击。 “雕虫小技。”乞丐声音沙哑,对郭子明的手段万分鄙视。 很快,乞丐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郭子明的确不堪一击。 不过七八个转身的功夫,郭子明就被乞丐捆的结结实实的,扔在了地上。 “郭大人,”乞丐轻笑一声,用脏兮兮的脚踹郭子明的脸,留下一个黑印子,“听说,齐威王在通缉你?你说,我要是把你交上去――” 乞丐的话戛然而止,郭子明却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好汉饶命,”郭子明忙不迭的求饶,“小的这些年多少攒了些私房钱,您要是不嫌弃,小的都送给您!” “哦?”乞丐闻言,似乎颇为心动,一把拉起郭子明,半蹲在郭子明面前,一双黑手在郭子明白皙的脸上随意拍了拍,力道不小,印上两个又黑又红的手印,“有多少?” 郭子明一看乞丐不计较之前的恩怨情仇,肯和他谈价钱,当下大喜过望,略一犹豫,就报了个数字“四,不,五十万两。” “呵,”乞丐风轻云淡的笑一声,又踹了郭子明一脚,“郭大人就这么点儿诚意,看来,我还是把你交上去吧。” 郭子明大惊,一咬牙,把自己的家底报了个干净:“七十万两!” 乞丐又轻笑了一声,“看来崇州油水很足啊,郭大人吃的挺饱。” 郭子明咬牙切齿:“只要你当做没看见我,七十万两就都是你的了。” “是么,”乞丐反问一句,毫不在意的模样,慢慢的撩开挡在眼前的头髮。 ☆、出城 脏兮兮的头髮下,露出一张冷若冰霜的脸,青年讥笑,“郭子明,卫国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军饷都快发不下去了,你手里有这么多私房钱,却拒绝上交卫国,啊,我想想,你刚说七十万是吧,啧啧,都赶上卫国一年的总收入了――” “如果陛下知道,他手下的第一谋士背着他,偷偷藏了这么多钱,啧啧,你的“第一谋士”的名头,怕是保不住咯。” 青年颇为自得,忽然想到什么,止不住的笑起来。 “郭子明,你说,陛下会不会让你带着你的七十万,一起去犒赏三军?” 郭子明看清来人,当即勃然大怒:“郎子实,你个狼心狗肺的,陛下派你来协助我,出了事,你不来救我就算了,你个狗娘养的,竟然还来戏弄我?!” “别着急嘛,”青年把人拉起来,松了绑,“我是狗娘养的,那你是什么?狗娘?狗爹?” 郭子明气急。 “再说了,我这不是来了么?”青年最后两个字吐的极慢,“老师。” 第二日。 崇州城城门。 守门的侍卫任宇星照着画像,一个一个的仔细对照,生怕放过了郭子明这个杀千刀的混帐。 一个表情硬邦邦,冷若冰霜的青年,穿着锦衣华服,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排队等着出城。 侍卫任宇星拦下,仔细对照了半晌,嗯,眼睛不像,脸型不像,嘴边不像,身高,也不像。 行了,通过。“下一个!” “谢了。”青年面无表情的递了个红包,侍卫任宇星没接。 笑话,景末景大侍卫长这两天为了抓人,急的嘴上都起了一熘水泡,他这个小小的侍卫,哪里还敢在这种时候假公济私,接受别人悄悄递来的红包。 青年走后,另一个守门的侍卫:“啧啧,那个红包不小啊。” 没接红包的任宇星:“呵呵,这个时候,你还敢收红包,你是嫌命长了?” 那个侍卫想了想,心道也是,“不过,那人骑的马,可真高大,瞧着不像是咱大梁的马。” 任宇星“嗯”了一声,接着检查下一个行人,“那是卫国的特产,据说是从突厥引进来的,能征善战。” “啧,不过那个青年瞧着,可不像是能征战的人,这么大一匹公马,”另一个侍卫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大发感慨,“听说这种战马的那什么能力不错。啧啧,这些有钱人,口味真重。”” 任宇星白了他一眼,继续对照着画像找人。 郊外。 郎子实骑着高头大马,走到崇州城外的密林。 他特意四下观望一圈,发现的确没有来人,这才翻身从马上下来。 “没人,你可以出来了。”郎子实毫不客气的踹了高头大马一脚。 原本四条腿走路的马,这会儿竟抬起两条前腿,直立起来。 “怎么着啊?想撂蹄子?!”郎子实讥笑。 没一会儿,马肚子中钻出一个脑袋。 胳膊。 腿。 身子。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原本高大的马,就变成了一整张马皮和几根大骨。 郭子明摸了一把脸上的污血,一脸嫌弃。 郎子实轻笑一声,抱臂看他:“我还没找你要战马的钱吶,你嫌弃什么。” 郭子明借着郎子实才能出城,这会儿也气短,只能讷讷道:“没什么。” 郎子实扔给他一个钱袋:“赶紧回去,陛下要见你,回去的慢了,小心他真让你去犒赏三军。” “三军里可有不少人,想着你这张脸,盼着你对他们张开大腿。” 郭子明接过带着香味的钱袋,昨天还想着回国后把郎子实大卸八块,今天就被郎子实施以恩惠,郭子明苦笑一声:“你,保重。” 郎子实随随便便的“嗯”了声,催促他动身:“赶紧滚。” 郭子明犹豫片刻,还是问了:“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有事。”郎子实只说了两个字。 直到郭子明的身影彻底没入密林,郎子实才长嘆一口气。 且说范景辉重金悬赏,说是三皇子身边的谋士在追拿崇州太守的时候,为了替三皇子挡箭,中了月亡散,没说是谢无渊,生怕什么的节外生枝。 三皇子也在四处奔走。 谢无渊日益消瘦下去,寄出去的消息却石沉大海。 又是一天。 谢无渊躺在床上,和噬心之痛垂死挣扎。 “你居然会帮三皇子挡箭?!”系统围着谢无渊转了三,“我都要以为我是第一天认识你了,啧啧。” 谢无渊虽然身体上受了伤,但精神还是不错的:“我为什么帮三皇子挡箭,你会不知道?” 系统一愣:“我还真不知道。” 谢无渊“啧”了一声,仔细回忆,“嗯,你还真不应该知道,那会儿你正昏迷着呢,忙着升级。” “哦?”系统一听,来了兴趣,“所以你为什么会帮他挡箭?” 谢无渊轻笑一声:“秘密。” 且说范景辉为了给谢无渊找到解药,把事情闹的挺大,可又不敢直接说是谢无渊中了毒,就怕有心人从中生事,范景辉说的遮遮掩掩,什么三皇子身边的谋士,范父听了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只道是自个儿儿子中了月亡散,赶忙四处奔走,求药问方。 何贺人在京城,也听到了不少风声。 一开始何贺心里也是被唬的一跳,漏跳一拍,生怕是谢无渊出了事。 后来转念一想,谢无渊一直习惯在幕后操纵,而且在立储这件事情上,谢无渊早就打定主意不站任何人的队了―― 好吧,就算谢无渊在三皇子的阵营――毕竟大家都亲眼瞧着谢无渊包袱款款的上了三皇子的马车,那也没什么―― 不过,谢无渊这人,是不会替别人挡箭的。 追捕太守的过程中,替三皇子挡了一箭―― 这说的是绯贺枫,或者范景辉吧。 谢无渊就算有那么好的身手,也不是会为别人挡箭的人。 呵。 如果有一天,谢无渊能替别人挡箭,那谢无渊也就不是谢无渊了。 何贺心里虽然一千个一万个确定,那人不是谢无渊,但还是留意着崇州那边的消息。
第57页 直到范父开始东奔西走的讨要药方,何贺悬着的心才彻底放回肚子里。 嗯,果然不是谢无渊。 只要不是谢无渊,旁的人的死活,与他何干。 一眨眼,十五天过去了。 就连一直在装死的系统也着急的不行,死命催着谢无渊掷骰子。 谢无渊每天晚上都忍受着噬心之痛,哪里还有那个闲心闲情,更何况,他现在的体力,也不可能在赌坊呆上一整天。 不过白费功夫罢了。 这样想着,谢无渊又咳了一口血。 三皇子急的要命,恨不得以身替之,嘴上起了好几个水泡,每天都不眠不休的守着谢无渊。 谢无渊瞧三皇子越来越惨白的脸色,伸手抚了抚三皇子上挑的眼角,勉为其难咧唇笑了笑,安抚他:“好了,别哭了。” 半晌,忽然想起了什么,谢无渊轻笑,“这下,你不用再担心我会忘记你了。” “我以前从来不怕死亡,总觉得,死了,就能和那些朋友们永远在一起了,再也不用被人当做异类,指指点点。” “现在呢?为什么不这么想了?” “因为我怕你再也看不见我。” “我见不见得到你,都会一样爱你。” “可你若是见不到我,却是一定不会再记得我。” 三皇子却是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下:“我宁可你以后忘了我!” 谢无渊轻嘆一口气,揽过三皇子的脑袋,对准三皇子的额头,轻轻吻了上去。 又是一天。 范景辉终于收到了一条消息。 下人从门口一路小跑,直到大堂,嚷嚷着“大人,终于有人揭榜了,终于有人揭榜了!” 范景辉把人拦下,细细的问了一遍。 下人一一答了。 原来揭榜的人,叫做魏元正,是隔壁的郡丞,人长的挺端正,瞧着是个靠谱的。 范景辉听了下人的描述,对这人也有了个差不多的认识,觉得不是来搅局的,便吩咐下人备好茶和点心,准备在齐威王府中接待这揭榜的魏元正。 不是范景辉越俎代庖,三皇子最近一直陪在谢无渊身边,压根没有功夫管这些杂事。 这才是真正的每一天都在害怕,今天成为谢无渊和三皇子之间的彼此的最后一天。 齐威王府的一应事物,从三皇子搬进来后,一直都是范景辉和绯贺枫在处理,包括兵权的交接,杂事的处理等等。 范景辉来到大厅,魏元正一早就等在那里。 魏元正瞧着四十岁上下,一脸书生正气,范景辉觉得,这是一个光看长相,就知道很正派的人。 “魏先生有何要求,但说无妨。”范景辉见魏元正迟迟不说话,只当此人是要狮子大开口,于是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多和我说说话啦~~~~~~~~~~~~~单机很容易没有动力的,昨天看见点击才20多,我简直被心灵暴击啊!!!! ☆、世道有轮迴 魏元正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脸严肃:“我没什么要求,只是来见见友人,叙叙旧。” 范景辉眉头紧皱,下面的人递上的资料,说魏元正这人和谢无渊同年中的二甲。 友人?莫不是谢无渊? 可魏元正走的是捐官的路子,祖籍在幽州,和谢无渊压根没有半个铜板的联繫! 谢无渊根正苗红的考出来的,一步一步,要说是同窗,可谢无渊是在南淮考的童生,魏元正在幽州考的童生,又哪里可能是同窗共读的情谊?! 更何况,大梁朝从童生往后,都是不需要到私塾学堂上课的,自然也不会再有友人,同窗一说。 而这屋子里的其他人,他范景辉和绯贺枫是皇子伴读出身,三皇子更不用说,景末的话,也是自小就在宫里长大,其余的侍卫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这么算来,都不可能是这位魏元正口里说的友人。 “不知先生口中的友人是――”范景辉发问。 “自然是谢小公子,”魏元正开口解答,“若不是因为中了这月亡散的人是他,我是断断不会趟进这滩浑水的。” 浑水? 范景辉苦笑一声。 也对, 现在大梁朝的情况,可不就是浑水吗? 皇上刚下令让皇子们各凭本事,皇子们还就真各凭本事了。 呵呵。 正经的管理封地不好么?为什么非得搞这些暗杀刺杀! “先生稍等,我派人去跟谢公子说一声。”范景辉一边说着,一边指了一个丫鬟,让去谢无渊屋里说一声有客来访。 魏元正随口应了一声。 魏元正本不在谢无渊递消息的名单之列。 但是他的辖区隔着崇州不远,范景辉重金悬赏,他也听说了,但也就只是听说了而已。压根没往心里去,什么三皇子的谋士,二皇子的武士的,都没什么好东西,全都是仗势欺人的货,死了正好,一了百了。 要是四皇子的谋士,没准他魏元正还能多留意留意,毕竟帮过他的贵人,一直和何家过从甚密。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有一次路过下人房的时候,听里面在讨论范景辉大张旗鼓找大夫这事儿,魏元正福如心至,随便打听了听,发现竟是那个人的事情,魏元正再细细打听了一耳朵,原来那个人这几天一直在找月亡散的解药,魏元正虽然心里疑惑,这人怎么就这么突兀的从四皇子阵营,跑到三皇子阵营了,那个人虽说随性,可也不至于这么随性啊。 疑惑归疑惑,魏元正还是马上动用手下所有的力量,问了所有能问的人,发动所有人帮忙,力图在五天内找到月亡散的解药。 魏元正原本就学生遍天下,为人也不错。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他为人不错,那也遇不着命中的贵人,如果贵人不帮忙,他魏元正也没有现在的风光,现在贵人有难,他魏元正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如果不是贵人当初指了一条明路,又派小厮送来一千两银票,他魏元正这辈子也就只是一个教导纨绔子弟的夫子,是一个这辈子考不过乡试的老童生! 什么梦想,什么抱负,统统都是无稽之谈。 是的,魏元正就是当年的南淮夫子。 谢无渊摆摊算命,当神棍的时候,遇到的南淮夫子。 南淮夫子真如谢无渊所说,当年下场,会试拿了二甲,赐进士出身,被分到一个郡做了郡丞。 这五六年下来,官没怎么升,人倒是救了不少。 这世上,总有些人,坚持着真理和正义,比如南淮夫子。 而这些微不足道的坚持,却会在最紧要的关头,迸发出耀眼的光亮。 比如现在。 谢无渊求了半个月,什么消息都没得到。 而魏元正,只问了半天,马上就有一个老汉登门拜访。 老汉赤脚赤膊打扮,也没那么些虚礼,直说来意:“大人,我听人说,您有朋友中毒了,在遍访良医,您可以让他往云阳山上走一趟,那里有一个大夫,能把死人给治活了,还有那个什么什么月亡香,听说也能治。” 魏元正一听,大喜过望,忙作揖到底:“多谢这位恩人。” 老汉被唬了一跳,赶忙摆手:“大人,您可别,您才是我们的恩人吶!大恩人!” “我跟您说,我是李家村的,前些年隔壁县的那个王公子,瞧上了我们村的祠堂,非说是什么风水宝地,要买下来,我们不卖,结果吵吵嚷嚷的上了公堂,多亏了您,才能保下我们老李村的祖祖辈辈!” 魏元正略一思考,就想起了那件事:“我只是秉公办事罢了,谈不上什么恩人。” 老汉摇头:“能秉公办事的官儿,就是好官儿。” 魏元正当即派人去云阳山核实。 这不,发现云阳山确实有这么一号人后,魏元正赶忙从临县赶了过来,为的就是不耽误谢无渊的救治。 谢无渊一开始听了丫鬟的回话,不怎么想出去,三皇子也不想让他出去,谢无渊现在虚弱的很,需要好好静养。 不过,总归是一条线索,三皇子让丫鬟带路,自己去了大堂。 范景辉一回头,就看见三皇子亲自过来了,魏元正一瞧这阵势,立马明镜儿似的,暗道,这三皇子倒是生的气派。 只不过,自个儿相见的是谢无渊,怎么通报完了,出来的倒是三皇子了。 啧,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魏元正赶忙起身见礼。 三皇子抬手虚扶,只让魏元正行了半礼:“我听丫鬟说,先生知道,如何解这月亡香?” 魏元正“嗯”了一声,把自己调查到的事情全盘托出:“前几天有人找到我,说在云阳山上有一个大夫,人称‘老神仙’,擅长各种疑难杂症,好几次起死回生,所以我就派人去调查了一下,这是那人的资料。” 魏元正从衣袖中取出资料,推了过去。 三皇子闻言,内心十分激动,却又害怕是空欢喜一场,只暗自压抑着心里的兴奋,接过魏元正递来的资料,快速的扫了一眼。 资料上,云阳山上的“老神仙”治病救人的故事,足足有三四十张纸那么多。 每一例都有具体的日期和哪家哪户的哪个人,得了什么病,怎么治好的,十分详尽。 而与“老神仙”本身有关的事情,大多只是粗略一提,甚至连提都不提,“老神仙”是个什么样的人,长的什么样子,大约多大岁数,这些统统没有。 而关于“老神仙”住在哪里的资料,也不是很详细,只知道在云阳山上。 三皇子眉头紧皱,心里不痛快,但也没有发怒,因为三皇子也知道,资料之所以欠缺,大概是魏元正刚听到消息,就忙着验证真假,赶来给谢无渊报信,压根儿没来得及仔细打听的缘故。 除了上面这些信息,资料上还提到了一件事情―― 云阳山上的“老神仙”从不出诊,想找他看病的人必须亲自到场。 哪怕已经断气了,抬也要抬上云阳山,不然“老神仙”不会管你是谁,统统打出去,绝对不治。 三皇子看的仔细,万分上心的模样。 魏元正心里称奇。 谢无渊还真是不丢纨绔的脸,原本以为只是好赌,豪慡,没想到,连风流都学了个十成十。 范景辉说谢无渊是三皇子的谋士,可瞧着,只怕不像是谋士,倒像是入幕之宾什么的了。 就是不知道,那陪着谢无渊念书的何家小子,还在不在。 啧。 左拥右抱什么的。 魏元正把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从脑海里晃出去,年轻人的世界,他不懂,也不想懂。 魏元正到最后也没见成谢无渊。 三皇子只说是如果云阳山的“老神仙”真的能治好谢无渊,那改日必定登门拜访。 魏元正心里啧啧称奇,三皇子这做派,迥然已经把谢无渊和三皇子并作一体,一举一动,堪称那些替丈夫谢绝见客的诰命夫人的典范。 ―――――――――――――――――――――――――――― 次日清晨。 探听消息的小厮,飞鸽传书,说云阳山上确实有这么一位名医。
第58页 彻夜未眠的三皇子,立马开始收拾东西,并且安排相关事宜:“绯贺枫,你和范景辉留在封地,负责崇州的赈灾一应事宜,景末,你挑几个侍卫,跟我一道,去云阳山。” 一路上三皇子和诸位属臣多方打听,终于走到了云阳山下。 谢无渊恹恹的躺在马车上,这是他中月亡散的第十九天。 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谢无渊寄往谢府的信,至今没有回音。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能为祖国庆生了,开心! 国庆节快乐么么哒! 问个事儿,我记得我写了一句“谢父跟谢无渊说,回头等谢无江回了京城,三个人一起聊聊”,可我找了半天没找到,有人记得是在哪段剧情的事儿吗? 讲真,这个伏笔我埋半天了,结果到用的时候,找不到了,也是没谁了=。= ☆、云阳山 从第十五天开始,谢无渊就开始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整个人疼的撕心裂肺的,白天倒是没什么妨碍,与正常人无异,可整晚整晚的失眠,身体再好的人,也经不住这么折腾,精神肯定萎靡不振。 谢无渊这几天基本上都在白天补觉,今日在马车中颇为颠簸,根本休息不好,也睡不着,睡眠的缺乏使的他整个人更加的没有精神。 马车在山脚停下。 一位樵夫拦住三皇子一行人的去路:“你们这是要往山上去?” 在景末的示意下,任宇星往前走了一步,出列回话:“老丈人,我们要找老神仙,您知道要怎么走吗?” 老樵夫“嘿嘿”笑了两声,目光一直在任宇星、景末和他们身后的马车上来回打量。 任宇星在崇州城迎来送往,虽说之前只是一个小侍卫,可那也是一个人精儿似的小侍卫,不然也不可能被景末挑中,和三皇子随行。 老樵夫这来来回回打量的视线,任宇星立即心领神会,马上掏出一个钱袋,递了过去。 老樵夫颠了颠钱袋的分量,又打开看了看,这才“哼”了一声,没好气的给他们指路:“山顶上的游医,不喜欢被人打扰,特别是,不愿意为大富大贵的人家看病,对,别瞎看,说的就是你们这种衣冠禽兽,要是你们真的想请那个游医来给车里的人看病,就必须让那个病人下马车,自己沿着这条路,一步一步的走上山去,不能让别人代劳,而且心要诚,不能说游医的坏话,不然你们是见不到他的。” 任宇星听的万分窘迫,大富大贵什么的,衣冠禽兽什么的,可又不好反驳,只能连连应是。 或许是任宇星的态度比较诚恳,打动了老樵夫,反正最后老樵夫挑起他的柴木,一边下山一边补充了一句: “山上机关重重,到处都很危险,不是你们这种富贵人家来游玩的地方,小伙子,赶紧回去吧。更何况,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为了个将死之人搭上这许多人的性命,不值当的。” 三皇子一行八个人,没有一个理会老樵夫后面说的话。 三皇子跳下马车,开始安排进山的路线。 “景末,你带几个人守在马车周围,”景末应下,三皇子又随手点了四五个侍卫,“你们,随我上山。” “你想一个人上山?”谢无渊听见三皇子的布置,掀开车帘。 “是。”三皇子回头,定定的望向谢无渊。 三皇子的丹凤眼中,杂糅了各种情绪,从无奈的、妥协的、渴望的,到认真的、负责的、努力的,谢无渊甚至觉得,只是这么互相对视着,他就能感受得到,三皇子对他的那份心意。 谢无渊轻笑一声,明知故问:“为什么?刚刚那人说了,你不带我上山,不行的。” “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你的身体爬不了这么高的山。”三皇子凝神看谢无渊,反问他:“你说我为什么要一个人上山。” 谢无渊从车上下来,“那我就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更何况,刚刚那个人,”谢无渊比了比自己的手,“有问题。” “怎么说?”三皇子眉峰微皱,神情严肃。 如果云阳山上的樵夫不可信,那云阳山上的大夫也未必可信。 谢无渊伸出自己的手,又拉过三皇子的手,比划给三皇子看,“你瞧,我的手因为长期用匕首,手掌心的位置会比较粗糙,而你的手,因为常年握笔,无名指的指节会有老茧。” 谢无渊说的有些急,说完就低低的咳了一声,三皇子赶忙给他顺气,谢无渊摆手,“没事。” “不一样的人,手是不一样的。” “樵夫因为常年砍柴,手臂的力量得到锻鍊,手肘胳膊处应该有肌肉,而且,手背和手掌比较粗糙。声音也应该更加粗犷。” “我刚在车里,听樵夫说话,声音偏于安静。措辞也不粗俗。”谢无渊说了一半,又开始皱眉,身体的眩晕感越来越严重。 “对对!”任宇星恍然大悟,插话:“樵夫的手!他接过我的钱袋,我就觉得好像哪里有问题,可没想起来,现在被谢公子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了!” “我在崇州城城门口守了五天的城门,每天看到的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樵夫的手也看了不少,手背就没有跟刚才那个人那么白的,那么嫩的!” “嗯,”谢无渊缓和过来,接着任宇星的话头说了下去,“你递给他钱袋的时候,我特意扫了一眼,樵夫的手心不应该像那个人的手心一样,那么光滑,连茧子都没有。” “所以,”三皇子停住,目不转睛的盯着谢无渊,“我们还上山吗?” 谢无渊轻笑:“上啊,”右手穿插在三皇子的左手中,十指交错,“总是要试试的,”谢无渊压低了声音,凑在三皇子耳畔,“抱着你睡觉挺舒服的,我还想多抱几年吶。” 何况,如果没有猜错,谢无渊似乎对那人的身份,已经有了一个大体的判断。 无论如何,总归不是敌对的。 哪怕不友好,那也是中立的。 再说老樵夫,任宇星瞧着老樵夫七转八拐的,已经下山,可实际上,就和老樵夫自己说的一样,这山上到处都是机关,他只是随便走了几步,进了一个机关阵罢了。 老樵夫呆在阵法里,这个机关阵,从阵里瞧外面,是一清二楚,可外面却瞧不见里面。 呆在距谢无渊一行人五步远的位置,老樵夫近距离围观了三皇子一行人的对话。 “嗯,”老樵夫点头,“这个中了月亡散的小伙子,倒是个有分寸的,只可惜,唉,生不逢时啊――” 一行人开始爬山。 老樵夫虽然提了一句,山上机关重重,大家也小心提防,生怕一不留神就踩了机关,触发暗器。 然而,老樵夫嘴里的“机关”,指的并不是弩和暗箭,而是阵法。 云阳山上的游医,之所以被称为“老神仙”,一来是为着他的医术高明,二来就是这座山太过诡异,哪怕之前走过一遍,再走第二遍,也有可能走着走着就走下了山。 更可怕的是,明明你一直在爬山,爬到最后,却出现在山脚下。 这些,不是弩和暗箭这种低级机关能做到的, 谢无渊之前会在心里对老樵夫的身份有一个大体的估量,也是因为他瞧出了这座山上的阵法。 天钩阵。 蜿蜒曲折,遍地都是。一不小心踩上一脚,钩子入骨,撕心裂肺,刻骨铭心。 嗯,“刻骨”是字面意义上的“刻骨”,铭心是你一辈子都爬不上去,山就在那里,路也在那里,你一直往上走,一直往上走,最终走到山脚。 吓都吓死了好么? 天钩阵两大特点,一是密密麻麻,防不胜防;二是返璞归真,极难辨认。 就算是懂阵法的行家,第一眼看上去,也只会觉得这个阵法泯然众阵法,很普通,普通的和门口拿来抓萤火虫的阵法一样,没什么杀伤力。 谢无渊能瞧出来这是天钩阵,倒不是谢无渊眼睛多么好用,对阵法研究多么透彻,谢无渊之所以能认出来,也不过是因为他发现了樵夫下山的步伐有古怪。 一般来说,樵夫下山,为了省力气,大多走“之”字型,或者直接走下去,而这个樵夫,每走三步就蹦跳两步,每走五步,就后退一步,虽然为了配合步伐,樵夫还随口哼着歌掩饰,可这个“三二五一”的特徵实在太过明显,明显到谢无渊想忽略都不行。 “阵者,震也。” “余研阵法数十年,……唯天钩、地陷尚不能破。……” “天钩者,变化无穷,然‘进三跃二,前五退一’为其本,……虽不能破,亦可识之。” ――《谢家祖先笔记》 嗯,没错,就是谢家书房里的那些兵书。 #知识就是力量# #懂的多,见的广,才能活的长# #活的长,才能懂的多,见的广# 谢无渊想了想,还是没和三皇子说这件事。 一来,谢家祖先的笔记后面,还有很多其实算的上是隐秘的东西,那些东西,说实在的,大梁朝的皇上可能都不知道,毕竟现在的这位,当初只是一个王爷。 二来,既然这里连“天钩阵”都有了,隐蔽阵什么的,说不定也存在。 对方以为是“敌明我暗”,事实上,他们才是真正的“敌明我暗”。 这种短暂的战略优势,如果利用的好了,其实是可以暗戳戳的把这个老顽固的好感度给刷上来的。 不过,就是不知道,下山的这一位,到底是为了什,才隐居在这里。 稀奇。 太稀奇。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 我在写那个能瞧见外面,外面瞧不见里面的阵法的时候,哈哈哈,分分钟变污,脑补什么谢无渊非跟三皇子用这个阵法在大街上来一发的剧情,咳咳,想想就羞耻感满满,可惜现在不行,嗯,我要把这个梗放到大纲里,握拳! ☆、上山 然并茂。 认真脸,谢无渊表示,他那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大雾)的祖宗,只说了能认出什么是天钩阵,然后在笔记里叮嘱后人,以后遇上了,那就赶紧跑,这玩意儿忒邪性,除了设下天钩阵的人,谁都破不了。 所以啊,然并茂。 云阳山上的天钩阵,不是转身撒腿跑,就行了的。 谢无渊他们想上山,就只能硬着头皮,把自己送进这个该死的天钩阵里。 只盼着不要半路被“刻骨”了,走着走着,被送到山脚铭心了什么的,还是随缘吧。 不过,既然云阳山下的村民,都能上山。而且云阳山上老神医的名声传的那么远,想必这山上应该有一处地方,能够看到整个山的全貌,老神医通过这个阵法,掌控爬山人的状况,筛选掉不想救治的人。 谢无渊精神不大好,这几天一直在耗身体的底子,走路也确实有些慢,只是短短的一小条山路,谢无渊却走了整整一个上午。樵夫背着柴木从上面下来,也不过花了半个时辰。
第59页 太阳在正中天的时候。 一个侍卫嘆了口气,脸色不好看,却什么都没说。 任宇星还没来的及跟那个侍卫打眼色,让侍卫不要心有怨愤,然而,任宇星的嘴刚张开,还没来得及说话,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名侍卫就已经踩上了一小段伸出来的枯木。 “啊!”又是一声惨叫,嘆气的那名侍卫原地消失,而谢无渊一行人在下一个迈步间,再次回到山脚。 “娘的!”任宇星没忍住,直接爆了粗口。 谢无渊摇头,嘆了口气。 三皇子的脸色当即阴沉下来:“清点人数!如果还有人犯错,别怪本王不留情面。” 第三次了。 一次的要求比一次严格,最开始的时候,抱怨并不会触发机关,咒骂才会。 随着山的高度增加,爬山的难度也相应增加,从毒蛇、毒虫到暗箭、暗器,防不胜防。 一名侍卫在中箭后,下意识的骂了句“糙他娘的”,结果那名侍卫马上消失在原地,而谢无渊等人,在下一个抬脚、落地间,回了山脚。 郁郁葱葱的树木,转眼间就变成了马车和石头。 一切有如泡影。 三个时辰的努力全部白费。 三皇子勃然大怒,谢无渊爬一次山都累的气喘吁吁,结果还被不长眼的侍卫连累,三皇子恨得咬牙切齿,恶狠狠的下令:“爬山途中,如果有谁敢说脏话,那他的舌头也别要了,本王不想再听他说话!” 第二次,一行人仍旧爬到原处,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只不过,这山,跟没有尽头似的,爬了一段,还有一段,翻过一处,还有一处。 谢无渊一行人一直不停歇的走,在山上行走了整整七个时辰,从天亮走到天黑,又从天黑走到天亮,除了谢无渊发病的那几个时辰,大家一直在走,就这样,竟然还没走到山顶。 众人很恼火,一个侍卫实在没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这山还有没有个头了?!”只是这一句抱怨,这名侍卫就在转瞬之间消失,而三皇子与谢无渊一行人在抬脚、落地间,再次回到起始位置。 随着一次又一次被迫回到山脚,爬山的条件也越来越苛刻。 直到这次,大家都学了乖,打死都不说话。 结果,最后竟然被没眼色的侍卫,随口的一声嘆气,重新送回原处。 “原地休整三个时辰。”三皇子下令。 三皇子当然不是心疼他的侍卫。 谢无渊对此心知肚明。 三皇子是害怕谢无渊的身体受不住,这才下令休整,不过谢无渊身体倒是不累。 谢无渊心累。 尼玛这老樵夫也是够了! 好玩么?! 三皇子来的时候,做了充足的准备,马车里有食物,还有水。 “吃点东西吧,”三皇子递给谢无渊一个食篮。 谢无渊“嗯”了一声,接过食篮。 咳,要不要猜一下里面是什么? ―――――― 嗯。 核桃苏。 大大小小的核桃苏。 谢无渊心更累了。 尼玛你能知道我拒绝何贺的原因是有洁癖,你怎么就不知道,喜好核桃苏的那个不是我啊啊啊啊!! 谢无渊面无表情的将食篮推回去。 “我不饿。” 三皇子原本熠熠发光的丹凤眼,瞬间就暗淡下去。 等等―― 画风不大对啊! !!! 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吧?! 谢无渊瞧三皇子蜷在一起的手:“手给我。” 三皇子下意识的把手背在身后。 谢无渊冷笑一声。 三皇子慢腾腾的把手拿了回来。 大大小小的口子。 原本白嫩绵软的手指,布满了暗红色的伤口,层层叠叠,看来伤了不止一次。 谢无渊嘆了口气,“以后别做了,我不吃。” 三皇子的手下意识的攥紧,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全南淮的人都知道谢无渊喜欢吃核桃苏,尤其喜欢吃张记的核桃苏。 全大梁的人都知道谢无渊喜欢吃核桃苏,尤其喜欢吃春风得意楼的核桃苏―― 可谢无渊说什么? 以后别做了,我不吃。 呵。 以后别给我夹菜,我不吃。 呵呵。 不吃,算了。 三皇子强撑着笑,从谢无渊手里接过食篮。 总是自己的一番心血,三皇子决定自己吃掉。 多少个日夜。 多少次失败。 才有了这么一盒成品。 虽然大大小小,长的也不大好看。 三皇子拿起一块。 核桃苏有什么好吃的。 三皇子如是想,咬下一口。 又苦又涩。 啧。 辛酸。 咽下。 再咬一口。 苦楚。 三皇子苦笑一声。 怪不得谢无渊不吃。 原来这么难吃。 满心的酸涩溢出来,涌在喉间。三皇子的喉结动了动,眉眼低垂,强自压下涌上心头的无助。 做什么都是错的。 做什么都不对。 谢无渊喜欢的,他谈子墨双手奉上,却怎么样都不会被接受。 所有的讨好,换来的,只有冷冰冰的“我不需要”和“我不想要”。 谢无渊,我到底该怎么办。 三皇子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吃着核桃苏,情绪掩饰的很好。 三皇子今年十五岁,民间生活了六年,皇宫生活了六年,除掉最开始的三年,仰人鼻息的日子,也过了不少年,对如何掩饰真实的情绪,三皇子自然也是有一套自成体系的法子。 很管用。 至少,皇上和皇后,从未怀疑过这个么子的拳拳之心。 三个时辰后,一行人再次上路。 原本八个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四个。 其余的侍卫,不知所踪。 三皇子不怎么担心侍卫的生命安全,毕竟之前有那么多的普通百姓上山求医,也出现过这种回到山脚下的情况,但从来没听说过有谁出事。 而且,关于云阳山上老神仙的事情,三皇子虽然没有谢无渊想的那么透彻,但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老樵夫收了任宇星的红包后,还特意跟三皇子一行人打了招唿,说不能说游医的坏话,那想必游医有什么特殊的手段,能够看到或者听到上山的人的场面。 炎炎烈日,爬这么高的山,求医的人心底难免会有怨愤,一时激愤,口出怨言。 这个“老神仙”想必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不仅把心有不忿的人送回山脚,更是把同行的人一起连坐。 两个时辰后。 “要歇一会儿吗?”三皇子声音低沉,情绪不高,却还是在关注着谢无渊的状况。 谢无渊摇头:“不用。” 又过了三个时辰。 原本八个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四个。 不说话的木头景末,会说话的小厮任宇星,谢无渊,还有三皇子。 都是人堆里的人精儿,不会说不该说的话,也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更不会有不该出现的表情。 毫无意外,四个人平平安安的来到之前到过的地方。又继续前行。 夜幕降临。 谢无渊渐渐支撑不住。 “停下休息。”三皇子的目光一直放在谢无渊身上,谢无渊刚出现不舒服的症状,三皇子就直截了当的下令休息。 一行四人,三皇子是主子,谢无渊算是半个主子,景末和任宇星就明显的成了小厮,背包拿行李之类的活,都是他俩在干。 三皇子刚下令休息,景末和任宇星就把食物和水拿了出来,恭恭敬敬的捧给三皇子。 三皇子扫了一眼景末手里的核桃苏,春风得意楼的标志,鲜艷的很。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往上走,最后回到原地,在现实中是有原型的。 “彭罗斯楼梯”,感兴趣的可以百度一下。 我记得国外有个大学还拍了一个和彭罗斯楼梯有关的视频,上课的时候老师给我们放过。 ☆、山顶 景末是个木头。 木头之所以称为木头,就是因为哪怕景末知道谢无渊喜欢吃核桃苏,也不会特意去准备的。 绯贺枫倒是的确有心,知道谢无渊喜欢吃核桃苏,特意从春风得意楼买了,嘱咐景末带过来。 呵。 三皇子讥笑一声,有那么一瞬间,想把景末手里的核桃苏递给谢无渊,好让自己彻底死心。 然而,最终还是转身,从任宇星手里拿了干粮。 “吃点东西。”三皇子把干粮和水递给谢无渊,自己坐在一旁。 “嗯。”谢无渊冷冷淡淡的应了声,灌了口水,随便吃了点干粮。 “我躺一会儿。”谢无渊拉过三皇子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而后握在手里,轻轻揉捏。 软软的,很舒服。 谢无渊的吻恰恰好好的落在了三皇子手心的口子上,三皇子的心跳,蓦的漏了一拍。 气氛太好,原本不想问的问题,也在夜幕的映衬下,有了勇气。 “谢无渊――”三皇子缓慢的开口,语气游移,仿佛只要谢无渊不应声,他就会立马缩回去,再也不问任何事情。 “嗯。”谢无渊随口应了一声。 “你,为什么不想吃、我做的核桃苏?”三皇子问的艰难,每一个字都在自尊上狠狠的划下一道,支离破碎。 想要听到释怀的解释,就要做好破灭的准备。 并不是每一次提问,都会被回答。 也并不是每一个问题,都会得到希冀的答案。 “没有。”谢无渊如此回答。 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不喜欢? 没有不想吃? 又或者,只是不想回答。 月亮渐渐落下,整座山峰被黑夜吞噬。 一如三皇子的心境。 谢无渊不是不解释,而是不想解释。 怎么说?说什么? 我不喜欢吃核桃苏? 我喜欢的,一直是喜欢吃核桃苏的那个人? 你们以为我喜欢吃核桃苏,其实只是我和那个人当年的一种调情手段? 呵。 这解释厉害大发了,比什么都不解释更伤人。 更何况,这种傻兮兮的中二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谢无渊经歷了那么一段感情,为了它奋不顾身,改变自己,倾尽心意,用尽全力,最后却并未顺遂心意。 时间流逝,事情过去,却还是不想被提及。 黑歷史什么的,没有人会主动去提的。 像个傻逼一样的,围着何贺转,最后却抵不过一个袁默的闺女。 呵。 傻透了。 真的。 谢无渊转了个身,闭上双眼。 日光破晓,清晨啼叫。 谢无渊一行人再次踏上了登山的路途。 这次似乎顺利的不像话,又过了两个时辰,一行四人,终于站在了山顶。 清早的空气格外清新,山顶的风景也如画如诗。 炊烟升起。 山顶有一处巨石,一所房屋,几块药田,若干狗鸡。 抬脚上山,风铃叮铃铃的响起。 一个扎着垂髫的小药童,穿着粗布短打,身上还沾着药材的清香,手里攥着一株药糙,听到铃铛响,风一般从木屋里冲出来,满脸欢喜。
第60页 却在看到他们四人时,一张笑意盈盈的小脸蓦的沉下去,一副警惕,还暗藏着嫌弃:“来者何人!” □□岁的孩子,装的小大人似的,似模似样,活脱脱的小门神,立志赶走所有侵入领地的陌生人。 山上的风景不错,老神仙似乎挺会享受生活,在山上搭了一个木屋,周围种着不少花花糙糙。谢无渊几人爬了三四天的山,这会儿瞧了,心情也不错。 任宇星在四个人中,身份最低,按照惯例上前一步,“这位朋友,此处可是云阳山老神仙的住所?” 任宇星措辞很谨慎,没用小孩子之类的话,这里毕竟是大夫的住所,万一眼前这个人,是中了什么返老还童蛊或者毒的人,再拿对待孩子的态度对待对方,也实在是太过孟浪。 何况,能出现在这种怪脾气的大夫住所的人,大抵都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物。 谢无渊现在战斗力为负,三皇子不能打,剩下一个他,一个景末,万一真惹到什么不能惹的人,那真是死的干净利索。 小药童对任宇星的态度很满意,语气倨傲的“嗯”了一声,还顺口问了句:“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儿?” “哦,是这样的,”任宇星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和小药童说了,从崇州太守的屠村恶行,到三皇子被崇州太守暗杀,再从三皇子找到村民的遗骸,到绯贺枫景末带兵将太守府团团围住,从崇州太守被抓,到太守膝盖下藏有暗箭,从暗箭正对三皇子的心口,到谢无渊挺身而出,为三皇子挡箭…… 讲的是栩栩如生,小药童听的心里一揪一揪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一直追问:“后来呢?”“然后呢?”“还有呢?” 小药童的三观非常正,任宇星讲完谢无渊英勇救主的故事,小药童一张小脸立马塌下来:“这和茶馆里讲的故事不一样,坏人逃跑了,好人竟然受伤了――” 谢无渊诧异的看了小药童一眼,什么叫和“茶馆里”讲的故事不一样?这孩子下过山,还是―― 原本就住在山下? 小药童听完故事,就立马叛变,从老神仙的队伍站到了谢无渊的队伍,还愁眉苦脸的附送了一个消息:“他前天一早就下山了,说什么,要给崇州城里得了瘟疫的人们把脉,下方子,熬药煮药,分药,两三天内是回不来的,你们要是留在崇州城,没准还能和他见上一面。可现在――” “什么?”任宇星大惊,老神仙既然今天一早就下山了,那之前遇到过的那个老樵夫,必定在上山下山的路上遇到过老神仙,该死!都已经知道老神仙不在山顶了,怎么还误导他们一行人上山?! 谢无渊倒是很淡定,他既然知道那个下山的人是谁,自然也就大约知道了所谓的“老神仙”和“老神仙”的怪癖,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这个孩子,又是谁? 或者说,这个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诸人脸色百变,就连三皇子,也出现了隐隐的怒意。 谢无渊干咳一声,打断众人的猜测,既然对先前那人的身份有推断,就不能放任三皇子和两名侍卫的情绪,谢无渊转移话题,半蹲身子,问小药童:“我中了月亡散,您能帮我瞧瞧吗?” “月亡散的名字我听过,”小孩子眉头紧紧皱起,努力回忆着曾经听说过的东西,一点一滴都不放过,“这位患者的脚步虚浮,额头虚汗不止,喘息不匀,时而干咳,应该是已经到了十五天之后了――” 众人大骇,三皇子尤为震惊,只看外在表现,就能推断出中毒天数,这需要多深的医术造诣! 至此,大家这才相信云阳山上的老神仙到底有些真本事的,只看这老神仙身边的小药童,年纪轻就能知道月亡散,还能看出谢无渊中毒时日,老神仙就不愧众人的那声“果真是医术高明!” 三皇子赶忙问道:“那你能解吗?” 小孩子细緻的眉眼皱成一团,狠命摇头:“小林救不了,小林救不了,小林没用,小林找不到,娘,小林错了,小林知道错了――”说着说着,竟放声大哭起来。 嚎啕大哭。 三皇子马上乱了手脚,急忙去哄,可又不得要领,越哄,那孩子哭的越厉害。 谢无渊最烦小孩子,瞧见听见小孩子哭,恨不得掐死他,哪里还能去哄? 景末一直呆在三皇子身边,呆头呆脑的,平常也只是按照三皇子的命令办事,一个指示一个动作,人情交际都有问题,别说哄孩子了,哄未婚妻都成问题。 只有任宇星,虽然干的是吆五喝六的事儿,不过天生喜欢孩子,这会儿瞧着小孩儿被三皇子勾起伤心事儿,哭的都快上气不接下气了,马上蹲下来,用尽各种手段哄这个孩子。 谢无渊揉着太阳穴,皱着眉头。 小林扭着身子哭来哭去,抬眼间,谢无渊愣了一下,狭长的双眼闪过一抹算计。 如果是这样―― 那一切就都能解释了。 谢无渊盯着小林不小心晃出来的玉牌,大脑飞快运转。 老樵夫称老神仙为游医,游医,游医,说的就是四处游荡的医生,老神仙既然常年住在云阳山,就是有固定居所的大夫,怎么还会被老樵夫称游医?! 谢无渊轻笑一声。 是了。 多半就是这样。 不会错的。 不过近来精神不振,听力竟也有所下降,竟然到现在都没觉出有人在跟着他们。 谢无渊摇头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很治癒,谢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的! ☆、游小林 按照谢无渊之前的推断,若眼前的这个药童真的是“游医”的传人,那之前遇见的樵夫必定会躲在暗处,保护药童的安全。 然而,这只是谢无渊的猜测,并没有加以验证。谢无渊现在已经听不到细微的声音了,自然也无法判断周围是否有人在严密的监视他们。 谢无渊此时,与普通人无异,那些因习武带来的便利,随着中了月亡散的时间增长,所有和武功有关的本事,似乎都逐渐消散了。 往一旁走了两步,谢无渊来到景末身边:“景侍卫,你留意一下,周围是不是有人在暗中观察我们?” 景末应下,竖起耳朵,屏气凝神,听了一炷香的时间,而后低头回復谢无渊:“大约在西南方向,二十米远的位置。” “嗯。”谢无渊应了一声,沉思片刻,迳自来到那小药童跟前,低低的唤了一声。 谢无渊声音压的很低,说的又快。 饶是景末这种有二十五年内功的练家子,也没听清楚谢无渊到底说了什么。 然而,小药童已经止了哭声,抬头望向谢无渊,满脸疑惑。 忽然想到什么,“你是娘亲说的那个人?”小脸上挂着泪珠,小药童一抽一抽的仰头问谢无渊。 “不是,”谢无渊否认,“至少,现在不是。” 小药童破涕为笑:“那就是说,以后会是了?” 谢无渊没承认,也没否认。 “月亡散的解药,还有吗?”谢无渊问道。 “有,”小药童嘆了口气,“可只剩下一盒了。” “你不想给我?”谢无渊挑眉。 “可我不得不给你。”小药童再次嘆气。 谢无渊笑道:“你知道就好。” 小药童一咬牙,一跺脚,还是回屋拿药去了。 这件事情上,小林不能赌,也不敢赌。 谢无渊瞧着小药童愤愤的模样,笑着喊了句:“我可以带你下山!” 小药童回屋的身影一顿,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不过,谢无渊还是在外面等了很长时间。 谢无渊轻笑一声,他竟还给谢府去信询问游医的位置,谁想到误打误撞,直接见到了游医的传人,这才是真正的得来全不费功夫。 若是他爹有这般的好运气,只怕谢家书房的笔记上,记载的东西就不止那么一点儿了。 想想以后自己也有可能往谢家书房的笔记上记载东西,谢无渊顿时觉得心情不错。 连带着看游小林,都觉得这娃子不错。 进屋的是一个扎着沖天辫、怒气沖沖的小药童。 出来的,却是一个换了轻纱裙,散着头髮的小淑女。 “什么情况?龙凤胎?”任宇星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小姑娘,你兄弟呢?” 小姑娘落落大方的走到谢无渊身旁,不情不愿的把手里的盒子递给谢无渊,扯了个甜腻的假笑:“谢大哥,以后你可要好好保护我啊~~” 谢无渊收好盒子,也回了她一个假笑:“当然,毕竟我是把你从山顶带入泥潭的人,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任宇星还在大张着嘴:“不是,谁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我没跟那个小药童说谢公子姓什么吧?这个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这很重要吗?”小姑娘反问任宇星,很不屑的样子。 任宇星被她瞧的发毛,心里多少有些打退堂鼓,刚想认怂,说“不重要”,就被三皇子打断了―― “重要。”三皇子说,一双丹凤眼定定的瞧着谢无渊,想听一个解释。 谢无渊眉头微皱。解释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要怎么说才能避开那些连皇上都不知道的部分? “我想知道。”三皇子又说。 谢无渊想了想,还是决定掐头去尾,凑合着解释一下。 “我们家和他们家有旧,我爷爷认识她外公,嗯,算是救命之恩吧,大体就这样。” “啧啧,都道世人痴,痴人方入世,我往日还不信,今日可算瞧着了,”小姑娘绕着谢无渊走了两圈,语气万分鄙夷,“人家这位公子想问的哪里是这些陈年旧事,啧啧,傻子,你解释那些有的没的,不如说一句―― 小姑娘瞧着三皇子,语气轻快,带着些调皮,“这位哥哥,我和这个傻子,一清二白,什么关系都没有,”说着还摆了摆手,摇头晃脑,“我娘才不会给我找一个这么笨的未婚夫吶。” 谢无渊被她噎得一怔,下意识去瞧三皇子,谢无渊是真的没想到三皇子拐弯抹角的,想知道的,竟然是这个。 谢无渊不算个好人,可对感情,还算是忠贞的。 如果真的有未婚妻或者婚约对象之类的,谢无渊是绝对不会允诺任何人开展一段关系的。 三皇子也被小姑娘抢白的一愣,脸色竟有些微红,感受到谢无渊的注视,三皇子尴尬的撇过头去。 问的是不是有点多? 谢无渊会不会觉得自己管的太宽? 内心忐忑。 谢无渊轻笑一声,点头解释:“小林说的对,我和她,没关系。” “混小子!”一声大喝,树叶抖动,一个人蓦地从树上跳了下来,手里拿着一柄剑,直直的朝谢无渊刺去。
第61页 “闪开!”谢无渊下意识的把三皇子推开, “没关系你还敢开口要带她下山?!”那人手段刁钻,专门挑那些不好躲的地方刺。 谢无渊之前问过景末,这里是否有人在观察他们,景末留意了一下,发现的确有。 从那之后,景末就一直在暗自戒备,这会儿,那人从暗处跳了出来,景末的反应自然要比旁人快上那么几分。 几乎是与那人同时出剑,硬生生的拦住了那人长剑的来势。 任宇星呆住。 这不是诳了他们的老樵夫吗?! “愣着干什么!”三皇子怒吼,“上去帮忙啊!” 任宇星这才回神,拎起随身佩戴的长剑,上前参与战局。 任宇星与景末一左一右,紧紧护在谢无渊身旁,竟也挡去了不少剑招。 谢无渊因为中了月亡散,失了武功,几乎与普通人无异,躲避不便,却在任宇星和景末的护持下,几炷香内未曾受伤。 当然,这或许也和对面的人学艺不精有关。 那老樵夫又是一剑,朝谢无渊的左胸刺去,任宇星去挡,转瞬间,老樵夫的剑柄竟朝谢无渊的右胸刺去,景末飞身去挡,景末与任宇星一左一右,堪堪避开。 四人长舒一口气。 孰料,异变突起! 老樵夫在刺出长剑,踢飞剑柄之后,竟一个旋身,来到三皇子身后。 “呵,”老樵夫冷笑,“我之前还没瞧见,原来这云阳山上,竟有如此贵客来访。” “前辈!”谢无渊出声制止,“游大夫的事,错的是皇上,与旁人无干!” “你倒是大胆,”老樵夫又是一声冷笑,“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没有,今日谢某就算丧命于此,也定会护他周全,”谢无渊垂首,态度诚恳,却很坚定,“还请前辈成全。” 转瞬间,老樵夫的手指成勾,抓向谢无渊咽喉。 “谢无渊!”三皇子大喊一声,恨不得分分钟学会轻功,以身代谢无渊受苦。 景末和任宇星双双去挡,竟都未挡住。 二人大骇。 谢无渊苦笑一声,态度坚决的制止了张口欲言的三皇子。 “你对他痴情一片,倒是不知,这姓谈的,值也不值?!”老樵夫想起往事,万分愤恨,手下的力道又重了三分。 “前辈既已知道他的身份,便应该知道,我在他身边,便是认了他,”谢无渊被勒的生疼,说话困难,“前辈,您又何必苦苦相逼。” “苦苦相逼?呵,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苦苦相逼,”老樵夫嗤笑一声,转头对三皇子说道,“你也听出来了,我和你爹有过节,深仇大恨,我也不为难你,你只要跪下来给我磕三十个响头,以往的事情就一笔揭过,”老樵夫紧了紧扼住谢无渊喉咙的手,“我也就不杀谢家这个小子。” 三皇子冷笑一声,丹凤眼中寒意翻滚:“你与我爹有仇,自去皇宫找他报仇去,找上谢无渊算什么本事。” “哦,”老樵夫的手指又逼近了几分,“你这是拒绝?” “不,我只是为了告诉你,我答应,不是为了我爹,”三皇子冷笑一声,“与谢无渊相比,三十个响头又值当什么?”说罢一撩衣袍竟当场跪了下去。 谢无渊眼睁睁的瞧着,喉咙却被老樵夫狠狠的扼住,发不出声音。 景末与任宇星齐齐大唿“王爷不可!” 三皇子却俯身,一个响头磕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刚水了一下论坛,发现了这个―― 虐版4(霸王h) 小明目光冷冷得抵着我,开口说:“来人,给我lj他!” (这种文,恭喜,离月榜和半年榜不远了~~~) 我认真的问,你们喜欢这种么?(喜欢也没用,我不写,(一本正经脸))跪舔调、教轻度sm,都可以有,但是lj――,这得多大仇 ☆、主臣蛊 且莫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单说三皇子的身份,在大梁朝里,别说磕响头了,敢让他下跪的,就没几个。 游小林都快急哭了,老樵夫他这就是在作死啊! 就算把这个皇子和谢无渊一起弄死,难道谢家就没别人了吗?难道谈家就不会报復吗?这一堆乱摊子,到时候怎么收场啊?! 三十个响头,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三皇子顶着磕红的额头站起身来,目光平静,语气平淡,“可以放人了么?” “倒是听话,”老樵夫松开扼住谢无渊喉咙的手,转而用匕首抵住谢无渊的心口,“我只说不杀他,我可没说,放过他。” “你!”任宇星大怒,拔剑出鞘。 三皇子伸手制止,抬头直视老樵夫,一双丹凤眼,波澜不惊:“还有什么要求,一併说了吧。” “哈哈,慡快,我喜欢。”老樵夫放声大笑,双目通红,“你最好在听完我的要求之后,还能这么慡快!” “姓谢的,我今天就让你瞧瞧,谈家的,没有一个好东西。”老樵夫匕首推进一寸,勐的扎进谢无渊的后背, “你们,统统,都该死!” 艹!谢无渊心里暗骂晦气,三皇子跪下去的时候,他就知道要坏事了,更别提那三十个结结实实的响头。 皇上还不是皇上的时候,老樵夫当然也不老,谢老爷子还没去世,先帝召见“五者”中的阵者,谢老爷子便飞鸽去信,让樵夫过来。 乔楠不是第一次来京城,却是在京城第一次见到当时还是王爷的当今皇上。 两个人不知道是一见钟情,还是擦枪走火,当然,更有可能是,有心算无心―― 总而言之,二人之间曾经有点什么,乔楠还在不违背祖先誓言的情况下,给当今皇上,画了不少阵法――此处补充一句,这些阵法,大梁朝的士兵列阵至今仍在沿用,并且十分好用。 先帝召见阵者,为的便是行军打仗中的列阵,后来王爷上书,若干阵法都颇为不错,先帝大加褒奖,并派王爷前去领兵。 乔楠自然也钻了空子,跟着一起去了前线。 捷报。 捷报。 又是捷报。 王爷很快从不受宠的王爷,成了大梁朝的战神。 乔楠和王爷,也在军营里过了一段如胶似漆的日子。 毕竟。 军中无女子。 可惜,有心算无心,乔楠精通阵法,却不懂人心。 后来,王爷班师回朝,哄着乔楠回了隐居之地,而他自己为了当上皇上,娶了段国的和亲公主,又陆陆续续的娶了王妃、侧王妃。 年轻的樵夫听到消息,却碍于“无召不得进京”的祖训,困于隐居之地。 再后来,太后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当然,也可能是皇上终于觉得,为了皇位委身于人什么的,是黑歷史,要彻底抹掉,总而言之,皇宫数次派人追杀他,乔楠多次去信质问,而皇上一句话都没说过。 再后来的记载,便没有了。 谢家的笔记,中断在谢老爷子一代,谢父什么都没往上写过,看这样子,乔楠似乎也并未被谢父起用。 不过,谢无渊瞧着乔楠的长相,再看看岑宇的长相,大体能脑补出后半段的剧情。 因为某种原因,乔楠遇上了游姑娘,一个擅长布阵,一个擅长医书,二人又同在谢家的“五者”之列,都是“五者”的后人,惺惺相惜,或者别的什么,总之就是在一起了。 结果皇上又想起了这段年少的恋情,非要插一脚,最终害死了游姑娘。 但这都不重要。 乔楠现在被三皇子刺激了这么一下,只怕精神更失常了,说不定一会儿还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原本乔楠一直自我安慰说谈家的人都薄情寡性,帝王都这样,现在却发现原来不是,精神崩溃也有可能。 谢无渊心思百转千回,一直在想到底怎样才制住乔楠,游小林?肯定没用,要是乔楠对游姑娘有那么多的感情,现在也不至于瞧见一个长得和皇上有四分相像的三皇子,就失了分寸。 谢家家主的身份? 先不说谢无渊不是,就算他是,一个疯子会听谢无渊的话? 以前谢家的家主是怎么控制住手下的“五者”的? 谢无渊大脑飞速运转,曾经看过的书,书房里的一本本书从脑海中浮现,一页一页的迅速翻过。 不是―― 不是―― 还不是―― 快点。 再快点。 赶在乔楠开口之前。 “还有什么要求,一併说了吧。”三皇子又重复一遍。 樵夫冷笑一声,目光猥琐,“你既然那么重视谢家这个小子,不如――” 找到了。 “脱了衣服,现场自渎。” 卡蹦一声。 谢无渊努力回忆笔记上内容的记忆被打断,脑海中完整的书页散成一遍遍,碎页底下的,是光着身子,用手自渎的三皇子。 软绵的手,上挑的丹凤眼,白皙的身体,坚韧的腰,漂亮挺翘的臀。 咳。 莫名带感。 谢无渊在脑海里合上书,默默的决定,看看再说。 不可否认,乔楠走了一步好棋。 三皇子不论答应还是拒绝,谢无渊和三皇子之间都会出现裂痕。 没有谁会容忍自己的爱人或者情人当着别人的面自渎,也没有谁会忍受,只是自渎一下就能救出爱人或情人,让他避免后背扎成筛子的惨状,结果对方却无动于衷的拒绝。 不过,谢无渊决定,一会儿不管三皇子做出什么选择,他都不计较。 嗯。 谢无渊才不会承认,就在刚刚,他其实对三皇子产生了欲念,虽然淡,但,确实存在。 心动的感觉,灼烈难忍。 心痒难耐。 迫不及待。 “呸,色胚。”系统忽然冒出来,横空来了一句。 “这才是真爱。”谢无渊在心里轻笑。 “啧,”系统调了一下数据,莫名卡了一下,“数据显示了一个新发现,你从来了这个世界,这是第一次身体产生这种波动―― ――也就是说,你之前对何贺,完没有感觉。” 谢无渊应声:“嗯。” “所以,”系统顿了一下,“你不和他上床的理由,也是随口胡扯的?” 谢无渊轻笑:“我都说了何贺是最了解我的人了。” “woowowoowoow――c!”系统气急,“谢无渊你就是个人渣!” “哦,”谢无渊毫不在意,“我要是上了他,才是真人渣。” 系统再次卡掉,半晌:“我竟无言以对。” 谢无渊没再理他,场中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景末和任宇星先是勃然大怒,想都不想就要上去与老樵夫拼命。 但是有什么用呢?三皇子想,打是打不过的,可若是要等待救援,只怕时间要更长,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没有办法了。 这人,明显是为了皇上的事情,与他这个皇子为难。
第62页 如果现在是晚上,或许还可以藉助与鬼进行交易,然而,现在是白天。 三皇子呵斥住景末和任宇星。 几乎没有犹豫的,就下了决断。 丹凤眼中有难过,不舍,但更多的,却是决心。 三皇子伸手去解自己的衣襟。 很好,谢无渊已经知道答案了。 谢无渊忽然说话,声音带着沙哑,“乔楠,你真的要弄的这么难看么?” “你什么意思?!”老樵夫的手一顿,匕首又推进几寸。 “谢某不才,手下多少还是有几个人的。”谢无渊被制在老樵夫的手下,匕首锋利,自然是避不开的。 索性也不避了。 “乔楠,”谢无渊定定的站在那里,镇静自若,“若是扎我几刀能让你解气,我愿意替祖父挨这几下。当初若不是祖父传召,你也不会进京,这是谢家欠你的。” 竟然还敢提谢家?!!要不是谢家当初召自己回去,哪会发生后面的倒霉事?! 老樵夫大怒,锋利的匕首直直的顶在谢无渊的后背,蓦的前进三寸。 不行,还不够,还需要再加把火。 谢无渊又说:“可惜,如果不是你自己意志不坚定,欺瞒祖父,还趁机去边关,也不会沦落到现在的下场。” 匕首又扎进一寸。 九寸长的位置,后心口。 流出的血,红色当中带了妖冶,晃的人眼疼。 老樵夫拿着匕首的手一抖,站立不稳,竟跌倒在地。 游小林也有些恍惚,腿软脚麻。 “你竟然――”老樵夫大骇,捂着心口,翻滚在地,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不,这不可能!” 谢无渊嗤笑一声:“有何不能,蛊虫发作的滋味,好受吗?”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玩家,道具【谢家的笔记】已使用,获得【谢家的暗棋】x5 【谢家的暗棋】具有唯一性,一经绑定,不可丢弃,请玩家确认是否绑定。 【谢家的暗棋】【医者】已绑定。 #脑内总是有很多活跃的小剧场# ☆、五者 游小林一双杏眼蓦地睁大:“主上――” 谢无渊抬手,掌心正对游小林头顶的百会穴,低声安抚:“游梦,安静,没你的事。” 话音不过一起一落间,游小林原本腿软脚麻的症状,马上得到了缓解。 游小林立马跪倒在地,伏身请罪:“小林知错。” “既然知道错了,就好好跪着。”谢无渊没有立刻理会她,转身走向老樵夫。 “不!这不可能!”老樵夫喊的撕心裂肺,万分绝望,“谢承安都没能唤起我体内的蛊虫!你是他的儿子,主蛊应该更弱才对!!怎么可能?!不!我不信!” 谢无渊轻笑:“谢承安没做到的事情多了,更何况,主蛊再弱,那也是主蛊。谋杀主蛊,你觉得,臣蛊还会让你活下去?” “不――!”老樵夫哀嚎着再地上翻滚,“不可能,我又没认你为主,这不可能――” 谢无渊嗤笑一声。 谁说你没认我为主,主蛊就不能控制你了? 只要臣蛊认过主蛊,这辈子就逃不掉了。 主臣蛊。 主辱,臣死。 谢无渊受伤,主蛊躁动,臣蛊感应到主蛊的不舒服,自然也会随之躁动,那么种有臣蛊的属臣,自然不可避免的要受到惩罚。 更何况,现下的情况,是种有臣蛊的属臣在蓄意的谋杀种有主蛊的主上。 主臣蛊,谢家三个人身上都有,只是,只有当主蛊与臣蛊近距离接触的时候,双方才可能被激活。 而一旦有臣蛊被激活,同时存在的其余主蛊就会迅速消亡,只留下激活臣蛊的那一个主蛊。 也就是说,现在看来,谢无渊的父亲谢承安,并没有激活任何一个臣蛊。 否则的话,谢无渊体内是不会有主蛊存在的。 而谢无江与谢无海,也没有激活任一一个臣蛊,当然,既然谢无渊已经激活了游小林的臣蛊,那么谢无江和谢无海,之后也永远不会有机会继续激活臣蛊了,因为他们体内的主蛊,已经在谢无渊的主蛊与游小林的臣蛊确认联繫之后,迅速消亡。 至于老樵夫,他虽然没有认谢无渊体内的主蛊,但他认了谢老爷子体内的主蛊,那便是一样的,主蛊会随着血脉的延续而延续,乔楠的臣蛊既然臣服于谢老爷子的主蛊,那自然也会臣服于谢无渊的主蛊。 谢承安之所以这么多年来一个臣蛊都没激活,不是因为他没本事,而是因为他压根就没去找过“五者”。不然,谢老爷子留下的“五者”,绝对会完完全全的臣服于谢承安。 除非原本的“五者”已死,有新的人,继承“五者”,并重新种下蛊虫。否则,已经认过主的“五者”,一日为臣,终身为臣。 当然,这些东西,只有谢家的人知道,“五者”是不可能知道的, 不过,谢无渊现在已经没有了谢承安当年的便利条件,这么多年过去,“五者”肯定更新换代过了,要想重新集齐“五者”,必须重新让“五者”体内的臣蛊认主。 就像谢无渊刚刚对“医者”游小林做的那样。 “五者”每个后人在接受传承的时候,都会以一种极特殊的方式泡三整天的药浴,在泡药浴的过程中,“五者”将得到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实际上叫的并不是“五者”,而是“臣蛊”,并且被严格要求不外传给任何人,这个名字,被视为传承中的绝密。 “如果有一个人喊出你传承的名字,你便要跟着他离开。” 每一个“五者”都会对“传承者”说这句话。 只不过,在传承者成为真正的“五者”之前,是不会知道这句话的真正意义的。 而关于“臣蛊”命名这件事情,“五者”的所有后人,都是不知道的。 这是最初的“五者”,与谢家共同保有的默契。 打个比方,医者一脉的称谓是“游医”,传承的名字姓游,而第二个字,则在谢家的札记中有记载,是谢家与“五者”的前人心照不宣的排行表。 谢老爷子那一代记录了“五者”的全名,按照谢家札记中的顺序,找到谢老爷子那一代的“五者”名讳,再往下数一代―― ――谢无渊自然能推断出游小林的中间字。 谢无渊在游小林耳边低低喊的那一声,叫的本就不是游小林,而是游小林体内的臣蛊,游梦。 一直沉睡的游梦被唤醒,游小林的生命感到隐隐受到威胁,也正是因为臣蛊被唤醒,游小林才会把她娘游医生留下来的,唯一的月亡散的解药给了谢无渊。 不情不愿。 却没有办法。 主蛊的命令,臣蛊不能反抗。 谢无渊对游梦下的命令,游小林是不能反抗的。 对“五者”来说,臣蛊掌控了他们的生死。 “五者”是谢家留的暗棋,一代一代,总要有些手段。 蛊虫随着父母传到孩子身上,世世代代。 而“五者”,又受祖宗遗命,不得收外人为徒。 这是最初的“五者”,给谢家的忠诚。 谢无渊冷眼瞧着乔楠疼的打滚,转头处理游小林。 “你说说,你今日错在何处?” 游小林情急之下,哪里还有功夫挑地方,“扑通”一声直接跪下,膝盖底下都是碎石子,磕的要命,这会儿谢无渊终于肯理她了,立马乖乖认错。 “身为属臣,见主上遭人劫持,却不肯挺身而出。” 此为其一。 “身为‘五者’,发誓效忠谢家,却在主人陷于危难之时,冷眼旁观。” 此为其二。 “身为‘医者’,却顾念父女之情而放任‘阵者’对主上不利。” 此为其三。 “嗯,”谢无渊点头,“该受何罚?” 游小林叩首:“小林该受蛊虫噬心之痛。” 谢无渊轻笑一声:“你倒是心里有数。” 游小林抬头觑见谢无渊脸色,一咬牙,还是把话说了:“小林愿替父受过,还望主上成全!” 老樵夫此刻已经在地上疼的打滚,体内的臣蛊彻底发作,让他整个人感到生不如死。 的确,谢无渊也没打算让他生。 “嗯?”谢无渊话音上扬,“你说什么?” 游小林脸色惨白,却还是重复了一遍:“医者游林愿替阵者受过,还望主上成全!” “呵,”谢无渊轻笑一声,不辨喜怒,低声吩咐,“游梦,照做。” 豆大的汗珠,一粒一粒从游小林的额头滚落,瘦小的身子微微颤动,牙关紧咬,双手成拳。 蛊虫噬心的滋味,可不好受。 老樵夫瞧着游小林强自支撑的模样,长嘆一声,终于找回了理智:“千错万错,都是属下的错,请主上饶过小林吧,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谢无渊嗤笑:“我拿你当游小林的父亲,才留你一命,现在只问你,我带她下山,你是否有异议。” 老樵夫面上一暗,沉思半晌,最后哀嘆:“罢了,您既非心悦于小林,却要带她下山,想必也是有了谋算。” 谢无渊冷笑一声,没有答话。 “身为阵者,我没有资格问您选了谁,但是我想知道,您能否护她周全?” “呵,”谢无渊答,“我既带她下山,就必定会护她周全。” 老樵夫转头问小姑娘,“小林,你既然选了这条路,就要有走不下去的觉悟。” 小姑娘被折磨的牙关紧咬,还是从牙fèng里挤出了一句话:“我有分寸的,而且,就只是跟着主子出去见见世面,不会做多余的事情的。” 老樵夫语气不善,“只要还没开始,你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小姑娘没有再答话,似乎刚刚的解释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让游梦停下吧。”谢无渊在心中吩咐,主蛊很快把消息传递给臣蛊,游小林脱力,瘫倒在地上。 谢无渊绕过游小林,也没有再理会身后的乔楠。 之前在谢府里看手札的时候,谢无渊就觉得,乔楠这个人,主意太大了,身为谢家的属臣,结果却越过谢家,迳自做主,去了边疆,甚至私下决定帮王爷篡位,与谢家家主站在完全不一样的立场上,实在是狗胆包天! 这种属臣,他谢无渊要不起,也不会要。 “乔楠,”谢无渊经过老樵夫身边时,语气平淡“三年之内,我希望看到下一任‘阵者’,不然――” 老樵夫身子一震,不可置信的望向谢无渊。 他乔楠是阵者中的翘楚,如今遍寻天下,也未必能找的到更好的,可谢无渊竟不想要他乔楠继续做这“阵者”?! “呵,”谢无渊冷笑,“如果做不到,那‘五个人’变成‘四个人’,也没什么。”
第63页 “是。”乔楠低低应下,心知自己是彻底惹恼了眼前的人。 谢无渊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  牙疼,已疼死在床上,眼泪止都止不住,明天别找我,停更一天。 ☆、解毒 迈步越过乔楠,谢无渊来到三皇子身前,三皇子似乎还没从刚才的神反转中反应过来,一脸茫然。 谢无渊握紧那双绵软却又坚定的手,轻抚三皇子的眼角:“让你受惊了。” 三皇子原本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一头扎进谢无渊的怀里,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 谢无渊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景末和任宇星眼观鼻,鼻观心的看天,看地,看星星。 说实话,刚刚他俩也挺怕的,不是怕生命不保,主要是怕吧,万一事后谢无渊算帐,他俩的眼珠子是不是都要被抠下来? ―――――― 一行人下山。 谢无渊拉着三皇子的手,走在最前面。 游小林走在谢无渊身后,任宇星偷偷摸摸的凑过去,把游小林顺走。 “哎不对啊,你之前不是说,老神仙下山给瘟疫区的灾民把脉开药方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吗?怎么王爷和谢大人把你带回来了?我们不是来找老神仙的吗?” “下山把脉开药方的,是我爹,乔楠。”游小林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我随口胡扯的,“老神仙”把脉开药方这种鬼话,你竟然也信。 “难道你爹就是传说中的老神仙?!”任宇星用自以为很小的,实际上整座山上的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问游小林。 游小林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你要非这么想,也没错。” “你爹是老神仙,那月亡散的解药为什么会在你手里?!”任宇星惊讶的上下打量眼前的小姑娘,“难道你从你爹那儿偷出来的?” 游小林一脸鄙夷的望向任宇星:“我刚都跟主子请罪的时候,你是不是耳背了?!我是医者!我是医者!” “那为什么你爹是传说中的老神仙?”任宇星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治病的虽然是我,不过,在众人面前出现的,是我爹!”游小林一脸不耐烦,甩开任宇星的手,就想往前走,主子走远了,她得跟上。 “不是,我知道这个,我问的是,为什么你爹不让你做这个‘神仙’?”任宇星拽着她,不让她走。 “因为我太小了,这个理由充分吗?!”游小林吼他。 该死的,臣蛊在体内不停的作祟。 没有主蛊的命令,属臣不能离开主上六步以内,不然臣蛊必定作乱。 游小林现在只想赶紧跟上去,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任宇星被她凶的一愣,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哦。” 游小林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谢无渊身后,直到距离谢无渊六步以内,体内疼痛的症状才得以缓解。 “你可以自己问她。” 游小林刚找好自己的位置,就听见她新认下的主子跟一旁的皇子起了争执。 游小林眨着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瞧着齐齐回头的两人,心道一声倒霉! 谁料三皇子只是轻轻扫了她一眼,视线没有丝毫停留,便转回头去,继续望着谢无渊,三皇子率先开口:“不,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想打听什么,你也没必要编谎话哄我。”三皇子目光诚恳,态度真挚。 谢无渊轻笑:“我做什么编谎话哄你?” 三皇子好看的丹凤眼上挑:“不知道,但你刚说的肯定不是真的。” “哦?”谢无渊松开牵着三皇子的手,“你不信就算了。” “我信。”三皇子再次伸手,勾住谢无渊的手,“你说什么,我都信。” “我说我不喜欢核桃苏,你信么?”谢无渊继续向前走着,说的风轻云淡,却一直在用余光关注身旁人的反应。 三皇子果真一愣,丹凤眼下垂,下意识的盖住眼中的神色。 “谁刚刚信誓旦旦的说,我说什么,他都信的?”谢无渊轻轻晃了晃三皇子的手,似松非松。 “我,”三皇子语塞,半晌,认命般妥协,“我,信。” 谢无渊停下,侧过身,俯身在三皇子耳边说了句话。 三皇子蓦地红了脸,不可思议的抬头,望向谢无渊:“你,――” “无耻――”两个字低低的从牙fèng中挤出来,如同说话的人的心情,带着尾音在空气中消散。 齐威王府。 谢无渊赤着上身,盘膝坐在塌上。 一排排大小不一的银针躺在桌上,一旁,还孤零零的放着一个敞口的盒子。 盒子里,有几株药糙,和几颗丹药。 三皇子和范景辉远远的瞧着,并不靠近。 游小林站在塌边,手里拿着一个白瓷碗,碗里装的,是今日清晨,刚从竹枝採下的白露水,这是药引。 游小林年纪虽小,但医术不错,哪怕正在医治的是自个儿的主子,一个不慎,就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她也毫不慌张,不紧不慢的,瞧着不像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片子,倒像是治病救人数十年的老大夫。 “不错啊,小小年纪,就有了救世名医的风范。”谢无渊打趣她。 游小林小嘴一撇,开始抱怨:“游医,游医,又哪里能成的了救世名医?有了主子,大夫就不再是大夫,而是屠夫了。” “哦?”谢无渊让她逗笑了,“那你倒是说说,大夫怎么就成屠夫了?” 游小林看了谢无渊一眼,放下手中的活计,掰着指头,很正经的开始数法子:“毒者未必会医,医者却一定会用毒,此是其一。” “人总有生病找大夫的时候,趁你病,要你命,此是其二。” “啧,”范景辉隔着远,却也听的清楚,心里暗嘆,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这姑娘,瞧着年岁小,谁能想到,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 游小林从那天换了女装,就一直没换回来,衣裳换了好几套,手上的镯子也是戴上再摘下,头上别着的簪子,倒一直是那三只。 一只银色的小白蛇,弯弯曲曲的,缀着两颗绿色的冰种绿,不知道什么材料的蛇信子,可能是身子和头的比例问题,瞧着不觉得吓人,倒是有点可爱。 两只金色的凤凰展翅金步摇,一左一右,正好一对。看成色,应该是十成十的足金。 游小林头上的簪子没动,来之前,倒是把手上的玉镯子给褪了下来。 谢无渊打眼一瞅,就瞧出游小林手腕上空荡荡的,和往常不一样,只是,他虽然注意到了,却没有点破。 游小林瞧谢无渊没有继续谈话的意思,当下挪步到桌子旁,继续之前被打断的活计。 敞口的盒子,正是之前在云阳山,游小林拿给谢无渊的那一个,也是游小林的娘亲,留下的最后一个“百宝盒”。 顾名思义,盒子里药材齐全,能解百毒。 游小林当初不想拿给谢无渊,一方面因为药材难得,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是她娘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她捨不得。 取了一红一白两颗丹药,游小林嘆了口气,最终还是化在温水里,试了试温度,端给谢无渊:“主上,这服药的时间,需要您自己把握,属下无法替您做出准确的判断。” 谢无渊接过,也没那么多废话,直接抬头问游小林:“什么时候喝?” 游小林笑道:“您先拿着,等水温降到与您手背皮肤相同时,您再服下。” 等了约莫两炷香,谢无渊这才举起碗,一口气把药喝掉。 又过了半个时辰,游小林这才从针匣中拿出八根完全不同的银针,开始施针。 八根粗细不同的银针,依次扎在谢无渊的八个不同穴位上。 三皇子好看的眉眼紧紧皱起,背在身后的双手也不自觉握紧,光是远远望着,就觉得生疼生疼的,谢无渊却一声不吭,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三皇子瞧着,就觉得心里疼的慌。 施针过后,约莫三炷香的时间,谢无渊的背后,原本结痂的伤口,竟再次隐隐渗出血来,带着沁人心脾的香气,糙木的清香,混杂着凌冽的水汽。 这股香气,正是当初谢无渊刚中毒的时候,散发出的那股! 三皇子和范景辉面上一肃。 游小林却是面不改色,不仅闻的仔细,更是对这股香气依次进行了分辨,三种不同的毒药名字从她的口中一一说出。 “白鹤糙,” “惊魂枝,” “啼血土――” 白鹤糙窒息,惊魂枝迷幻,啼血土致死。 然而,这都不是重点。 一旁站着的范景辉,听到“啼血土”时勐的一震,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你确定?!” 游小林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语气不怎么友善,但却坚定:“嗯。” “怎么回事?”三皇子问。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想想,女性角色好像还挺多,后宫那一摞,皇后、贤妃、茅贵妃、太后、长公主、太子妃…… 然而,我想说的是,游小林和茶韵(?,?)才是正经的女性角色,虽然他俩自带cp,游小林x任宇星,茶韵嘿嘿嘿(猥琐笑)我一说她cp你们就猜出茶韵身份了,才不告诉你们吶哼。 ☆、起疑 三皇子在范景辉一震的时候,就留意到了,这会儿听了两人的谈话,更是对这啼血土起了兴趣,便开口询问,“这啼血土,有什么古怪不成?”。 “王爷,”范景辉作揖,“啼血土,之所以称为啼血土,正是因为此乃帝王啼血而来,在六国之中,只有卫国的后宫,才有这种土,别说其余五国的人,就算是卫国的一般大臣,也接触不到这种层次的毒药。” 三皇子瞳孔勐的一缩:“你是说,那名大夫是卫国派来的人?!” 范景辉苦笑:“只怕,是的。卫国的jian细,可能已经暗藏在崇州了。” “不,这不是最后的那层毒药”游小林忽然插了一句,“这是最开始的那层毒,解毒的顺序与施毒的顺序,是完全相反的,最后出来的,是最开始施放的。” 三皇子丹凤眼微眯:“崇州太守,呵,好一个崇州太守!” ―――――――――――――――――――――――――― 知道了三种药物的释放顺序,解毒的过程就简单多了。 桌上敞口的盒子中,药材越来越少,而游小林碗中的颜色,越变越浓。 加入最后一味药材。 游小林碗中的汤汁,已经变成了彻底的黑色,手腕一扬,碗中的汤汁就被一股脑儿的倒入早就备好的药炉,旺盛的火苗在炉底燃烧,汤汁刚倒进去,就发出“滋滋”的声响,不过一盏茶的夫,黑色的汤汁就开始沸腾。
第64页 游小林盖上药炉的盖子,这才抬手抹掉额头沁出的汗水,头上的簪子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晃,煞是好看。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游小林停了火,将熬煮的成浆煳状的药膏从药炉中取出,撇净残渣,一半兑上先前的白露水,又依次加了蜂蜜、甘糙、葛根等药物,再次熬煮,而另一半―― 游小林略一犹豫,欠身请示谢无渊:“主上,这解药,乃是一半外敷,一半内服,您看,您是让我来,还是――?”游小林的视线轻轻落在三皇子身上。 谢无渊轻笑一声:“这话你不该问我的。” “是,”游小林也笑了,调皮的转向三皇子,“王爷,您看这外敷的药,是您帮忙给主子敷上,还是我来呀?” 三皇子干咳一声,有些尴尬,他倒是想给谢无渊上药吶,可架不住这外敷伤药是一个技术活,他怕自己弄不好;可要让他松口,说让游小林给谢无渊上药吧,他这心里,确确实实的不舒服。 啧,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谢无渊瞧出了三皇子的窘迫,笑着训斥游小林。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游小林吐了吐舌头,恭恭敬敬的对三皇子行了礼,把熬出的药膏双手递上:“烦请王爷,替我家主子上药。” 游小林这丫头,范景辉在心里称奇,聪明的没话说,谢无渊训斥她,她立马就转了话头。 这种手下,训练两三年,出来保准是主子肚子里的蛔虫,能一个人挑大樑的那种。 啧,也不知道,谢无渊这是从哪儿挖来的人才。 谢无渊和三皇子回来的急,还没来得及跟范景辉说山上的奇遇,范景辉也只当游小林是三皇子等人从云阳山老神仙那里挖来的学徒。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熬煮的内服药也可以了。 谢无渊内服外敷双管齐下,额头立马见汗,伤口上的血渍消失不见,药膏的颜色,倒是更深了几分。 游小林上前把脉,面露喜色:“脉搏平稳,强劲有力,月亡散的毒,已经去掉了!” “嗯,”谢无渊淡淡的应了,扯了外衣,随意的披上,示意游小林可以出去了。 游小林行了礼,带上门,走出去。 三皇子瞧谢无渊有话要说的模样,示意范景辉也一併出去。 范景辉关上卧室的门。 “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解释,”谢无渊倒了壶茶,润润嗓子,“云阳山的老神仙,其实就是游小林,他们家世代行医,多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三皇子坐在谢无渊对面,丹凤眼含笑:“我猜到了。” “嗯,”谢无渊想了想,大体解释了一下,“游小林和乔楠,其实是谢家的旧部,听命于谢家,所以,今日,我才能收服乔楠,并且带游小林下山。” “谢家应该有控制他们的手段吧。”三皇子说的很肯定,“最后,那老樵夫能收手,似乎是因为触动了什么蛊虫?” “嗯,是蛊虫,”谢无渊笑了一下,狭长的双眼闪过一抹算计:“谢家毕竟也是和你们家一样悠久的世家了,这么多年下来,控制属臣的手段,多少还是有些的。” 三皇子嗤笑:“我们家?我们家歷史倒是挺悠久的了,不过,驭下的手段,控制属臣的方法,”三皇子摇头,“呵,反正我是没瞧见。” 没有吗?那自己体内的,又是什么?谢无渊心生疑惑,面上却没有泄露分毫。 三皇子继续说道:“我在皇宫长了这么大,还从来没听鬼们跟我说过,也没瞧见过,我们家有什么不一样的手段呢,哎,不过说真的,如果谈家有,那在立储的事情上,皇上哪还能让群臣逼到这个地步啊?!” “得了吧,”谢无渊笑道,“你别占了便宜还卖乖,如果真能让皇上自己选,你信不信,他第一个划掉的候选人,就是你。” “信,怎么不信,”三皇子懒懒散散的往后一靠,“这世上,最厌弃我的,除了何贤,也就皇上了。” 谢无渊拢住三皇子放在桌上的手,粗糙的拇指,带着谢无渊身上的热度,划过三皇子细腻的手背,三皇子只觉背后一阵苏麻,想抽回手,又捨不得,索性干咳一声,继续之前的话题:“对了,云阳山老神医的事情,还是隔壁郡的一个人,提供的线索,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你的同窗,你要不要带上谢礼,亲自走一趟?” 谢无渊在三皇子手背上滑动的蓦地停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的发问:“他说叫什么了吗?” 我的同窗?谢无渊在心里盘算,南淮的那一堆人吗?南淮是何家的地盘吧,何家的人会这么好心? 三皇子没发现谢无渊的小动作,仔细琢磨了半天,有些犹豫的说,“大概姓魏吧,记不大清了,当时光顾着你的病情了,哪里还有闲心关注这些。” 姓魏? 南淮学堂里的那几张脸,在脑海中迅速回放。 不是。 不是。 没有。 谢无渊忽然起了兴趣,“改天我亲自去一趟。” 第二天,谢无渊带着东西,往隔壁郡走了一遭。 魏元正当时正在整理卷宗,听府里的下人回禀,说,有一个叫谢无渊的人,登门拜访,说是专程来道谢的,魏元正一愣,当下扔了硃笔和卷宗,锁上册库的大门,忙不迭的往大堂赶去。 谢无渊坐在大堂,左右打量这个郡的布置,心里琢磨,待会儿回去,把崇州郡也照这个样子,弄一弄,显得明亮公正。 一抬头,就瞧见一个已过不惑之龄的人,朝自己这边走来。 谢无渊一愣,南淮的同窗,大多是鲜衣怒马的年纪,没道理这么大岁数啊! 果然不是南淮学堂的同窗。 等那人进了连廊,走过大堂,谢无渊又是一愣,这不是南淮那个怀才不遇的夫子吗? 只是这个当空,魏元正就已经对着谢无渊长揖到底:“多谢小公子当年指点。” 谢无渊赶忙起身回礼:“夫子折煞学生了。”说罢,也长揖到底,“谢某才当谢过夫子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夫子告知谢某,云阳山上的游医可解月亡散之毒,谢某此刻哪里还有命站在这里,只怕早已魂归故里了啊!” 魏元正慌忙托住谢无渊:“谢小公子万万不可,您对魏某,可谓恩同再造,若是没有您当年的指点,又哪里有谢某的今天?!” 二人又是一阵寒暄,最终双双入座。 把酒言欢,酒到半酣,魏元正忽然开口:“谢公子,魏某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谢无渊笑道:“夫子但问无妨。” 魏元正四下打量一番,确认无人,方才比了个手势,谢无渊定睛一看,原来夫子比划了两下,第一个是“三”,第二个是“四”。 谢无渊即刻便知道了魏元正想问什么,倒也没犹豫,当下笑着,拿筷子夹了三块竹笋。 “呵,我所料果然不差,”魏元正“啧”了一声,“你是因为何二少成亲的事儿?” 谢无渊仰头灌酒,半晌,哂笑:“一半一半吧。” 魏元正疑惑的望向谢无渊:“什么叫一半一半?”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个国家,大梁朝(梁国),段国(皇后),卫国(崇州太守郭子明),芪国(代表人物已经出场嗯好多好多章瞭然而我不要告诉你们是谁),鲁国(艷若桃李的给谢无渊下毒的大夫),荆国(已出现嗯然而我还是不要告诉你们是谁)。 总而言之一句话,我早想写了哈哈哈,大梁朝吃枣药丸啊(大雾,毕竟三皇子还是会回来的)。 ☆、书房 谢无渊放下酒壶,开口解释:“我本来就没想站队,现在跟着三皇子,一半是因为想整垮何家,另一半,倒是因为三皇子自己。”谢无渊顿了一下,忽然笑了,“他值得。” 魏元正又“啧”了一声:“既然觉得他值得,就别再负了人家。” “负了他?”谢无渊狭长的眉毛微挑,眼里神情不明,“若不曾有过两情相悦,又从何而来负情薄倖?” 魏元正眉头微皱:“不能吧,我瞧三皇子,对你挺深情的啊。” “得了吧,”谢无渊嗤笑,“如果我不是我,你猜他还会不会爱我。” “什么意思?”魏元正不解。 谢无渊闷头勐灌一口酒:“他之所以会喜欢我,不过是因为,拿我当依仗罢了,若我没有谢家,没有那么多的才智,谈子墨他连正眼都不会看我。” 魏元正嘆了口气,“谢公子啊,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别生气。” “什么?”谢无渊豪气万千的一抹嘴,摔碎酒罈子,“说!” “当初,人家何二少不拿你当依仗,倒是愿意做你的依仗,二话不说撸袖子替你出头,陪你上学堂,还亲手给你研磨,指导你写策论,你觉得被轻视了,不开心,不愿意。” “哦,现在吶,有人愿意依仗你,拿你当天神一样供着,你又不开心,愿意了。” “你这毛病,是不是太多了点啊?!” 谢无渊一想,“糙,你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魏元正又嘆了口气:“我好歹比你多活了这么多年,今天就托大,劝你一句,好好想想,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别到头来,只剩下后悔。” “啧”,谢无渊又灌了口酒,随口应道,“我会好好想想的。” 随后,谢无渊再次嗤笑,“说实在的,我到底想要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谢无渊坐着马车来的,这会儿,自然也是坐着马车回去。 一路上,谢无渊老觉得身后有东西“扑棱”“扑棱”的,还以为是今天酒喝的有点勐,出现了幻觉,直到下车,忽然一回头,才瞧见,车后面确实有一个信鸽跟着。 “哟,竟然跟着马车跑了一路,”谢无渊伸手接过信鸽,想起当年何贺也跟在马车后走了不少路,轻笑一声,转而又自顾自的摇头嘆气,半晌,才从信鸽腿上解下信件,把信鸽放走了。 哟呵,谢府的回信。 谢无渊轻笑一声,迈步回了齐威王府。 范景辉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渗透到了三皇子生活工作的方方面面,除了日常的工作外,还时不时的来齐威王府指点一下齐威王府的管家,比如,谢无渊要和你家主子安排在一个房间,嗯。 自从那次谢无渊和三皇子同床共枕后,啊不,其实在更早以前,范景辉在安排房间的时候,就都是,谢无渊和三皇子一间。 谢无渊回了屋子,三皇子还在书房,谢无渊想了想,最后抬步去了书房。 书房门前有侍卫在守着,谢无渊靠近的时候,有个侍卫下意识的抬起佩剑拦了一下,当即被景末喝止。 谢无渊轻笑:“没事,我在外面等也一样。”
第65页 景末恭恭敬敬的回答:“您直接进去就行,王爷吩咐过,在王府,您与王爷是同一个待遇。” 谢无渊推门进去的时候,范景辉正好出来。 可能是谢无渊身上酒气太重,范景辉皱了鼻子,倒是没说什么,嫌弃厌恶之类的情绪,掩盖的很好。 谢无渊当然不会在意范景辉的法,他自顾自的进去,顺手带上了书房的门。 三皇子还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只狼毫硃笔,正专心致志的提笔处理范景辉送上来的摺子。 都是一些范景辉处理不了的事情,或者范景辉不能擅自做决定的事情,堆积了五天,也有不少。 谢无渊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本,随意的翻了翻,“怎么,皇长孙最近动作挺大啊?” 谢无渊在门口的时候,三皇子就听见了,所以他对谢无渊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惊讶,这会儿谢无渊翻看摺子,三皇子也没拦着,听谢无渊说了这么一句,这才抬头瞧了一眼。 三皇子一眼扫去,马上明白了谢无渊为什么这么说,一边继续低头处理手中的摺子,一边接话:“嗯,京里的势力,让他翻的差不多了。” 谢无渊没想到三皇子会对他说这些,说实在的,谢无渊跟在三皇子身边,身份不尴不尬,他不是三皇子派的人,跟三皇子认识也没几天。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谢无渊和何贺交情最好,从小玩到大,如果非得给谢无渊贴个标籤,大家肯定会贴“铁桿四皇子党”。可惜的是,谁知道三皇子哪根筋抽了,费劲半拉的把谢无渊一撸到底,弄到牢里,又巴巴的跑去,说“想成为谢无渊拔剑的理由”,结果,后来又改口,说不是为了夺得皇位,只是为了和他谢无渊在一起。 不管到底为了什么理由,三皇子虽说处理事情的时候,没有特意避开他,但三皇子也从来没主动跟他说起与势力有关的话题。 今天,是第一次。 谢无渊挑眉看三皇子。 竟然这么牴触啊,不过就是下山的时候和他说了句,想在书房里看他自渎,怎么就连手下的势力已经被皇长孙连根拔起,这种事情,都脱口而出了。 啧。 谢无渊继续看着三皇子,视线暧昧。 三皇子恍若未见。 嗯,如果忽略有点发抖的手,和一直没翻过去的摺子,装的就更像了。 谢无渊懒散的倚在一旁,瞧三皇子继续装模作样。 三皇子合上眼前的摺子,又随意的丢在桌上,最终还是放弃似的抬头,“你总得让我把这些摺子处理完吧。” “可以,”谢无渊耸肩,起身来到三皇子身后,俯在三皇子背后,一只手挑开三皇子的衣襟,划着名圈的往下,指尖灵巧,直到最后贴在三皇子的腰部,火热的掌心贴在微冷的腰肌,接触底下肌理分明的肌肤。 三皇子情不自禁的一颤,一滴浓厚的墨汁滴在摺子上,迅速晕染开来。 “谢无渊!”三皇子气急败坏的抬头,“这是要给皇上的――唔” 一句话还没说完,三皇子就被谢无渊不由分说的吻住,剩下的一半被彻底堵回喉咙。 谢无渊的吻技很好,三皇子以前就知道,可这次似乎不太一样,谢无渊的吻不再温温吞吞,反倒是带着灼烈的热气,带着兇狠的掠夺,带着吃拆入腹的勐烈。 好像,参杂了什么,多了什么,又融合了什么。 “唔――”三皇子再次剧烈挣扎,谢无渊的手! 不过一个吻,唇舌纠缠间,谢无渊原本贴在三皇子腰间的手,就又往下了几寸,掌心贴在小腹,紧贴着皮肤下滑,掌心因为常年用匕首的缘故,生的茧子,摩擦过白嫩的小腹,三皇子忍不住轻喘了一声,谢无渊的指尖轻巧,没几下就越过障碍,来到目的地。 谢无渊似乎知道三皇子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恶劣的手指又朝下走了几指,微凉的指尖,带着茧子的掌心,以及,富有手法的技巧。 腰带。 外衣。 里衣。 一片狼藉。 三皇子认命般的放弃了挣扎,仰头朝谢无渊索吻,谢无渊俯身,二人唇舌相勾,谢无渊手下动作不停。 随着手下动作的加剧,二人口中的唇舌也越来越激烈,三皇子在谢无渊嘴里狠命吮吸,像是要掠夺走所有的空气。 谢无渊轻笑一声,停了手。 三皇子很是疑惑,茫然的盯着谢无渊,“怎么了?” 谢无渊收回手,随意的抹干净,抱臂倚在刚才的位置,懒洋洋的开口:“我说了,我想看你自己来。” 三皇子被撂在那,不上不下的,再听谢无渊这么说,顿时红了一张脸。 “先让我把摺子批完。”三皇子央求道。 谢无渊还是那样站着,并没有任何的不满:“随便你。” 三皇子捡起地上散落的衣袍,一层一层的穿好,再度拿起羊毫硃笔,翻开摺子,脑海里翻滚的,全是刚刚意犹未尽的快感。 脸上更热了几分。 谢无渊站在那儿,瞧三皇子批摺子,半晌,忽然来了一句:“过几天,我回京一趟。” 三皇子一惊。 原本一直不尴不尬立着的地方,勐的就软了下去。 “我,”三皇子放下手中的硃笔,咬牙开口,“我做还不行么?” 三皇子的手往下伸,谢无渊却制止了他。 “不是因为这个,你做不做,我都要回去的。” “你,还回来么?”三皇子心头一紧,目光游移不定,甚至不敢和谢无渊对视。 “不知道。”谢无渊没有正面回答,事实上,他是真的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脑洞系列之论坛体# #论坛体系列# 一楼,楼主要贡献给无影楼的影字部,求不扒,求不掉马。 ―――――――― [楼主][立志做赌神]: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张牙舞爪,挖坑让我跳的模样。 [我的世界比你们的大]:lz什么毛病! [你的小药箱]:lz我们可以交个朋友,我也喜欢看她张牙舞爪的模样。 [本座心情不好]:说好的一楼给无影楼呢?!lz等着掉马吧。 [背药箱的小顽童]: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大梁朝三皇子,有人要八你。 ☆、回家 早先朝廷政局动盪,皇上为了不让谢无渊这个小鲜肉被波及,就顺着石跃今的意思,把谢无渊外调到了泉州。 在泉州的时候,谢父就曾经写信给谢无渊,说他的哥哥谢无江在就职期间遇到了麻烦,让谢无渊趁着还在泉州的考功清吏司的时候,伸出手来拉一把,把他哥哥拉出来。 谢无渊之所以记得很清楚,除了那一年政局动盪,捞人什么的,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捞进去了,也还有谢父那封信上措辞的原因。 谢父在信上说,谢无江遇到了麻烦,你随便找个理由把人给捞出来,最好能赶快把人给送回京城,我找谢无江有急用。 谢无渊当时还有点懵,什么叫找谢无江有“急用”? 有急用的,不都应该是东西么? 一个大活人,就算谢父真的着急要见谢无江,那也应该是找谢无江有“急事”吧? 反正谢无渊当时就觉得这封信,到处都透着诡异,再加上又在那样一个时期,真的是一步都不敢走错,本来是不打算帮谢父做这件事的,结果,后来系统说他谢无渊开启了一个强制任务,不做就要死的那种,谢无渊这才不情不愿的撕了写给父亲的信,转而写了另一封给当地知府王秀文的信。 王秀文,就是之前的李斌,是谢无渊安插在朝堂的自己人,一个知府,想捞一个县令,还不简单,别说谢无江没犯事儿,就算谢无江犯事儿了,也不过就是多几个转手的功夫,果然,没几天,谢无江的事情,就被查的水落石出。 后来,谢无渊回了京城,谢无江还有一年才能回去,谢无渊也就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要不是系统后来又折腾出什么“两个月”和“一年”,谢无渊可能早就不记得,他哥谢无江回京叙职也就是这几天的了。 不过,当初谢无渊回京的时候,谢父的确好几次欲言又止,特别是那天,谢无渊和谢父讨论完验封清吏司的事情后,谢父又拉着谢无渊,和谢无渊说了好几句话,说的就是,等谢无江回来之后,谢父要和这两个儿子来一场深夜谈心什么的。 谢无渊当时没怎么往心里去,毕竟,谢无渊和谢无江关系不怎么好,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拜谢无江所赐,大梁朝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谢家出了个十赌九输的赌徒,名字叫谢无渊。 谢无渊能喜欢他就怪了! 结果,最后,谢无江犯了事儿,还是谢无渊出面把人给捞出来的。 谢无江这个被救的不觉得尴尬,他谢无渊这个捞人的都觉得尴尬好么?! 谢父当时说了这么一句“三个人好好谈谈心”,谢无渊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因为谢无渊的第一反应,就是谢父只是想给他和谢无江两兄弟一个缓和关系的机会。 谁承想,凡事竟也有他谢无渊能想错的时候。 谢父昨天来了飞鸽传书,说是月亡散解药的事情有了眉目,让谢无渊赶紧回京。 谢无渊给谢父回了信,解释清楚月亡散的解药已经有了,让谢父不用再担心,然而谢无渊自己的脑袋里,却是百转千回。 谢父写的这封信,一直在隐隐透露着一个想法。 谢无江没几天就回京叙职了,父子三个应该好好聚聚。 话里话外,提的隐晦,却不是无迹可寻。 再加上,谢无渊之前无意中看过谢家的札记,单是猜,也能猜的出来,谢父可能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谢家的事情跟两个儿子摊牌。 换句话,谢父想从谢无渊和谢无江两个人中,把谢家的家主选出来。 至于为什么不选谢无海? 呵呵。 那个怂包,在三皇子身边当伴读,这么好的机会,都把握不住,还指望他能做好一家之主?! 这趟京城,谢无渊是一定要回去的。 倒不是为着什么年少的意气之争,比如弄死二夫人,踩在谢无海、谢无江头上作威作福啊什么的。 谢无渊瞧上的,是谢家的东西。 谢家在大梁朝这么多年,与谈家一样的歷史悠久。 但谢家一直奉行“韬光养晦,忠君爱国”的家训,所以在朝中,谢家从来不被诸位大臣看作是权贵。 顶了天在皇上那里,能当一个清贵。 皇上当初给皇子皇孙们选伴读,南淮盐政使站出来,提“谢家”的时候,皇上为了不打自己心腹的脸,不也就只是在朝堂上随便贊了句“谢家也算的上是,身世清贵。”,一副“谢家怎么可能入选”的嘴脸? “”还是谢家不能袭爵之后,各位祖宗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算不得皇上的褒奖。 也就是说,皇上除了一句“身世清贵”,别的什么都没说。 可见,在皇上眼里,谢家其实也没有什么家底。
第66页 撑死了就是一块丹书铁券。 谢无渊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虽然他知道谢家有这么多那么多的歷史,出过这么多那么多的名人然而,谢无渊所认识的,所熟悉的谢家,还是那个谢父做主的,不冒尖,不出彩的谢家。 因此,谢无渊也从来没对谢府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一样的看法。 哪怕他这次离京之前,他爹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他既然决定跟三皇子一道,就一定要保护好三皇子的安危,三皇子不能即位不重要,可一定不能在谢家人手里出事。 这是他们谢家的职责所在,也是他们谢家安身立命的根本。 谢无渊当时也只是敷衍的应着,压根没当回事。 忠心耿耿的老臣,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替皇上卖命,君臣思想太重,啧。 直到后来。 崇州太守的暗箭,朝三皇子射去,谢无渊当时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他直觉,如果三皇子重伤,那么死掉的,不会是三皇子,而是他谢无渊! 只是一个停顿,谢无渊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就做出了反应。 天知道,他根本就不想去挡箭好么?! 然而,当挡箭受伤可能活下来,和不挡箭直接替三皇子去死之间,任谁都会选第一个。 谢无渊就在那时,知道自己的身体有问题。 也是在那时,才开始怀疑,谢家府上的手札笔记,记录的一些东西,可能至今都是有用的。 说实在的,最开始的时候,谢家府上那些笔记手札,他完全是当作消遣故事来看的,什么蛊虫,什么“五者”,听着就很扯好么?! 直到他感应到体内和三皇子的联繫,一命抵一命的交易,因此不得不挺身而出,替三皇子挡箭,后来又阴差阳错的发现真正的“医者”和“阵者”,一步一步验证了谢家笔记手札上记录事情的真实性。 尝试唤醒游小林体内的臣蛊时,谢无渊还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可就在他用特殊的方式喊出“游梦”名字的时候,谢无渊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体内主蛊的甦醒。 像一条沉睡的巨龙,打哈欠伸懒腰,睁开眼看着世界。 谢无渊甚至有隐隐的感觉,等主蛊再强大一些,他或许可以直接控制属臣的行为。 所以,在游小林跪下认错的时候,谢无渊尝试直接与主蛊沟通,让主蛊命令游梦,显而易见,谢无渊的直觉,是正确的。 谢无渊这才恍然惊觉,谢家再不济,也是一个传承了三四百年的家族。 谢家,是一个,比谈家,还要古老的家族。 起于大梁朝之前,见证了大梁朝的成长,却不一定会在大梁朝结束的时候终结。 古老的家族,总是有一些不一样的秘密,和一些神秘的手段。 除了“五者”,说不定还有其他的暗棋,光是一个“医者”,一个“阵者”,就有如此的能耐,旁的人,指不定只好不坏。 何况,谢无渊体内的问题,也需要解决。 因此,回京这一趟,谢无渊一定要走的。 谢家家主选拔的事情,札记上是没有记载的,谢无渊也一无所知,不过只要随便想想,也知道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事情。 再者说了,如果谢无渊成了谢家家主,肯定会有很多事情需要接手,还有很多东西需要熟悉,真的是不一定能在三年内再回来。 所以,三皇子问他“还回来么?”,谢无渊只能说“不知道”。 因为他确实不知道。 只不过,这些,在三皇子眼里,统统都变成了推诿。 三皇子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算了,什么时候走?” 谢无渊还是那副懒散的模样,抱臂看他:“捨不得就说出来,你不试试挽留,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走?” 三皇子轻笑一声,眉目清明,仰头看谢无渊,笑意不减:“我说不要走,你就不走了吗?” 谢无渊当然知道三皇子在笑什么, “显然不会,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  [背药箱的小顽童]: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大梁朝三皇子,有人要八你。 [我的世界比你们的大]回復[背药箱的小顽童]:卧槽,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小药箱]回復[背药箱的小顽童]:卧槽,真的假的?!他俩的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本座心情不好]回復[背药箱的小顽童]:干的不错,回去找影六领赏,就说我说的。 [背药箱的小顽童]回復[本座心情不好]:谢谢,然而我不是无影楼的。 [你的小药箱]回復[本座心情不好]:有生之年啊!楼主,求大腿!求合影,求留念。 [影六]回復[背药箱的小顽童]:没关系,月末来无影楼。顺便@[你的小蜗牛]拉走, [你的小药箱]回復[影六]:卧槽你怎么知道的?! [影六]回復[你的小药箱]:……我还知道@[背药箱的小顽童]昨天又忘餵你吃药了 [大梁朝二皇子]:听说有人要八我弟弟,我来做个笔记,回头嘿嘿嘿你们懂的。 ☆、礼佛 三皇子轻笑一声,眉目清明,仰头看谢无渊,笑意不减:“我说不要走,你就不走了吗?” 谢无渊当然知道三皇子在笑什么, “显然不会,不过――” 三皇子嗤笑一声。 谢无渊俯身,从背后揽住三皇子的腰,一只手握住三皇子的手,缓慢下滑,直至彻底覆下。 三皇子的一只手,尚且握着硃笔,而另一只手,已经放在了底下。 “做给我看,宝贝儿,”谢无渊收回自己的手,侧头亲了三皇子一下,“你总要找点东西,吸引我回来。” 三皇子一愣,“你是说,你可以,为我回来?” “看你表现。”谢无渊直起身子,拉开距离。 三皇子放下手中的硃笔,谢无渊再次制止他:“你不是说批摺子很重要么?” “照你说的,右手批改摺子,左手在底下动作。” 三皇子有些踟蹰,最终还是照谢无渊说的,左手伸了下去,先是解开腰带,而后是里衣。 动作缓慢,而且十分的不熟练,三皇子皱着眉头继续。 左手本就不是常用的手,更何况是做这种事情,三皇子的左手在不停动作,右手坚持在批改摺子,有时候稍不留神,甚至会弄疼自己。 谢无渊倒没怎么挑剔,只是抱臂靠在那儿,什么都没说。 其实谢无渊选的角度,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三皇子的椅子,也压根没拉出来。 谢无渊之前的确是对三皇子有了不一样的冲动,也实实在在的想看他自渎,不然也不会下功夫帮三皇子找到感觉。 只可惜,后来三皇子的一句“先让我把摺子批完”,谢无渊的什么想法就都没了。 谢无渊的确是想在离开前确认一下,至少也要确认,三皇子到底值不值得他从京城再回来。 看来,好像也不过如此。 “谢无渊,”三皇子仰头唤他,面露难色。 谢无渊甚至不用问,就知道三皇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你真的有你说的那么,”谢无渊想了想,换了个措辞,“想和我在一起――” “那么,只要想想我在一旁看着,你就能硬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管怎么触碰,都没有反应。” 三皇子开口反驳:“我只是因为――” “你会这样,不过是认为这是一种羞辱,”谢无渊打断他的话, “事实上,这只不过是一种情趣,我以为,我在一旁,你会更兴奋,有更大的快感,显然,我想错了。” “我并没有想怎么样,你也用不着为难。” “其实,昨天的事情,我很感动,”谢无渊狭长的双眼微阖,“所以我今天才想试试。” “试什么?”三皇子低声发问,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很不好的预感。 谢无渊狭长的双眼一错不错的瞧着他,面色平静的解释:“如果今天我们俩发生了关系,无论如何,我都会从京城回来。” “我就想试这个。” 莫名的心痛。 三皇子推开椅子站起身来,走到谢无渊面前。 衣衫半敞,别有一番风光。 谢无渊只是抬手帮他把衣服理好,表情复杂,似嘆息,又似无奈。 “照你说的,你一直想要的,不过是和我在一起,那么,我是否留在崇州,其实也不重要。”谢无渊说道, “你若有能耐,我自会在京城,等你回去。” 三皇子嗤笑一声,丹凤眼中神色不明:“我若有能耐,定会先把你留在崇州,又哪里会让你有机会回京城。” 谢无渊轻笑,指尖在三皇子的眉眼间滑过:“我好像从没和你说过,我还是喜欢你这般的模样。” “――神采飞扬,志在必得的模样。”谢无渊想了想,补充道,“你在我身边,总是太闷了。” ―――――――――――――――――――――――――――― 京城。 佛堂。 二皇子跪在佛前,一下,一下,转着佛珠,敲打木鱼。 自从茅贵妃自刎后,二皇子一夕之间,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仅不再醉心于权术,甚至连口腹之慾都少了很多。 天天在佛堂礼佛,朝堂的倾轧,权利的交错,似乎都已与他无关。 一声,又一声,木鱼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二皇子的心情。 “咔嚓”“咔嚓”,钥匙在门锁中转了两圈,门锁落地,“吱呀”一声,佛堂老旧的木门被打开,门被慢慢的推开。 阳光洒进来。 刺眼。 却让人嚮往。 脚步声缓缓渐进,木鱼敲击的空隙,不断落地的脚步声显得分外清晰。 来人已经走到二皇子的身后,二皇子却并未回头。 木鱼声仍旧清晰的响起,一声又一声,沉稳镇定。 来人也不着急,稳稳的停在二皇子身后,不催促,也不开口,平平静静的站在那里,等二皇子结束早课。 呵,二皇子冷笑连连,心底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愤怒。 如果不是这个人! 如果不是他! 二皇子握着木鱼的手不由自主的用力,“啪”的一声,木桿断成两截。 “呵,”二皇子抛开木鱼,冷笑出声,“孔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殿下,您也用不着和我阴阳怪气的,我不过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罢了,” 孔博远倚在门口。 说的云淡风轻,“娘娘信任我,这才在临终前,把殿下託付给我。” “殿下便是瞧我不顺眼,也暂且忍忍,只要殿下坐上那个位置,我定会走的远远的,再也不碍您的眼。” “怎么,”二皇子反问,语气平淡,说出口的话却万分诛心,“你的贵妃娘娘,就是让你这么照、顾我的?” 二皇子仰头大笑:“一间破屋子,一把铁锁,随随便便关起来,我是不是还该感谢你,派人给我这个落魄的皇子送饭,没有把我活活饿死?!”
第67页 孔博远也轻笑:“若不是殿下不肯配合,我又何苦出此下策。” “殿下,您就不要再想着外面的那个野男人了,”孔博远说,“我既然答应过娘娘,会监督你改好,就一定会办到的,殿下您何必跟我犟着呢?早些服个软,认了错,您也能早些出去主持大局,是不是?” “呵。”二皇子冷笑,“孔博远,你是不是真当我傻?!” “什么野男人,外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吗?尚书大人?” “当初是谁跟我说的,置办的姑娘身家清白?!是谁跟我打包票说,绝对安全?!”二皇子怒目相视,熊熊怒火,不得把孔博远生吞活剥! “是谁把所谓的证据,偷偷递给三皇子?!又是谁,在朝堂上推波助澜?!” 孔博远置若罔闻。 “殿下,娘娘到底为了什么在雍和宫自刎,您想必比我清楚,您就算再不耐烦,也总不能拂了娘娘的一片心意。” 二皇子怒道一声:“我娘到底为了谁自刎?!孔博远你还有没有良心?!” 孔博远面色微正:“殿下,还请慎言,娘娘已经去世,您不该再妄议娘娘的言行。” 二皇子讥笑,“也是,我娘和茅家都倒了,我不过是一个被软禁在佛堂的废棋,呵。” 孔博远一怔,宽容的摇了摇头。 二皇子不耐烦和这个男人叨叨,可不论怎样对他破口大骂,这个男人下个月还是会接着过来,继续劝他。 如果不是二皇子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只怕他也要信了眼前这个男人,是真心的钦慕茅贵妃,并且连带着对自己这个失势的皇子,也和颜悦色。 呵,事实上? 茅倚岑所有的暗线都在孔博远手里。 孔博远哄着茅倚岑把所有的势力都给了出去! 简直可笑! 茅倚岑在后宫生活了一辈子,阴私龌龊的事情,不知道见了多少,这样的一个女人,竟然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意相信她的儿子! 呵。 茅倚岑自刎之后的第一天,孔博远就找了个佛堂把二皇子关了起来。 从此,二皇子不得不过上了“潜心礼佛”的日子。 而孔博远? 听说混的不错。 皇上身边的新贵,新添的心腹。 茅贵妃手下的暗线与势力,名义上的主子虽然是二皇子,但实际上,二皇子这个“主子”一早就被软禁,根本无法和外界联繫。 就连“孔博远混的不错”这种众所周知的消息,也是前来送饭的小厮们忍不住嘴快,在门外面瞎议论,二皇子这才知道的。 去他娘的照、顾! 去他娘的潜心礼佛! 这是他谈子卿能干的事儿么?! “没什么事的话,你走吧,我要继续早课了。”二皇子强压下心中的怒意,面无表情的对孔博远下了逐客令。 作者有话要说:  [大梁朝二皇子]:听说有人要八我弟弟,我来做个笔记,回头嘿嘿嘿你们懂的。 [江水涛涛]:秀恩爱,烧烧烧! [海水渺渺]:秀恩爱,分的快! [立志做赌神]回復[海水渺渺]:已经分了。 【管理员】[mdzz]回復[立志做赌神]:你走都走了,在这儿叨叨什么?! ―――――――――――――――――――――――――――――― 二楼 [楼主][立志做赌神]:@[mdzz],我见着你爹了,他一直以为是你受伤了,我跟他说,你没事。 @[背药箱的小顽童],你是不是皮痒了? ☆、回京 “没什么事的话,你走吧,我要继续早课了。”二皇子强压下心中的怒意,面无表情的对孔博远下了逐客令。 “我当然有事,”孔博远面带微笑,一点都没恼,“三皇子、四皇子和皇长孙在前往封地的路上,发生的事情,二皇子您大概已经听说了吧?” “什么事情?” 二皇子盯着孔博远,上唇微抿,表情戒备。 “啊,原来您不知道啊,”孔博远微笑着解释,“就是,三位亲王,在出京的官道上,遇到一早埋伏在那里的刺客,随行人员损失过半,三位亲王受到惊吓的事情。” “什么?!”二皇子一震。 沉思半晌,三皇子冷笑嘲讽,“他们几个,这是等不及三年,开始狗咬狗了么?” “现在还不知道呢。”孔博远笑着眨了眨眼,“毕竟,案子还没查出来。” “没查出来?!”二皇子喃喃重复,“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查出来,是、父皇下旨,不让去查么?!” 是谁?! 四弟么?被皇上宠爱到这种程度,为了保住犯事的儿子,宁可压下案子,而不是直接把儿子丢给言官谏臣,呵,这种特殊的待遇,也就只有四弟,仗着长公主和皇上的宠爱,才能享受的到。 孔博远不以为意,“那倒不是,陛下不仅下旨查了,”孔博远拍了拍二皇子的肩膀,面带笑容,“而且当堂大怒,下了旨,要彻彻底底的查!查的水落石出。” “那怎么会――?难道,又是何家?”二皇子勐的抬头,“到底是谁在负责这件事情?” 孔博远微微一笑,“不巧,皇上把这件事情派给了我,刑部最近正在查这件事情。” “那怎么会至今没有结果?!”二皇子瞳孔一缩:“你、难道你,你,想干什么?” 孔博远轻轻摇头:“殿下,你想多了,”抬眼望向三皇子,眼底满是笑意,“我想干什么,那就要看殿下,想让我干什么了。” 孔博远还是那样淡淡的笑着,只是瞧着,你便相信他对你有万分的忠诚。 二皇子自嘲的笑了。 孔博远这是在逼自己表态,到底是继续龟缩在佛堂,还是站出来,成为孔博远招揽人心的口号,台前的傀儡。 孔博远想做权臣,二皇子一早就知道。 茅贵妃没看透,只当孔博远是一个知恩图报的秀才,又或者是一个贪恋她美色的普通男人。 然而,孔博远想要的,根本不是一个茅倚岑这么简单。 事实上,二皇子冷笑一声,孔博远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个早年落魄的秀才,真正需要的,不是女人,不是正义,不是道德,而是权势。 滔天的权势后面,必定需要一个碌碌无为的君主。 说来说去,孔博远要的,不过是一个台前的傀儡。 这长达半年的“礼佛”生活,是孔博远给二皇子的下马威,也是君臣之间的博弈,显而易见,孔博远赢了。 二皇子又是一声冷笑。 还真是多亏了他的娘亲,孔博远这几年才能如日中天。 孔博远这几年的确如日中天。 早先,茅倚岑把这个刑部的秀才当做一枚暗棋,明着暗着给孔博远铺了不少路,又给他做好了身份,站稳中立的立场。 整个大梁朝,没有人会怀疑孔博远的身份,那可是“铁面无私”的刑部尚书,是皇上的心腹,是大梁朝新起的支柱。 刑部,几乎要取代已被清理一空的吏部,成为皇上手中的新势力。 这些,是茅倚岑之前安排好的。 孔博远从普普通通的一个刑部官员,一路走来,茅倚岑不知费了多少心血,不过,一切都值得的,因为―― 掌握了皇上的心思,才能让二皇子在立储之路上,站于不败之地。 现在看来,茅倚岑布置的不错。 最起码,孔博远的确成了皇上的心腹,而且能够掌握皇上的言行。 “三位亲王前往封地途中遇刺”的案子,皇上思忖再三,最终还不是把这个牵扯众多的案子,交给孔博远。 而现在,孔博远的态度很明确。 这个案子也算是孔博远对二皇子一派的再次投诚,毕竟在这种事情上做了假,就相当于亲自给二皇子递了把柄。 二皇子手中,捏着孔博远的把柄,自然也会给予孔博远相应的信任。 二皇子面上风轻云淡,似乎根本不把这种事情看作什么大事,而内心,早已把孔博远翻来覆去煎煮了四五十遍。 好一个孔博远! 先是给自己下套,而后借着三皇子的手,将他二皇子拉下来,囚禁在佛堂,一段时间后,再施以恩惠,由他孔博远把二皇子扶上去,好一招雪中送炭,好一招知恩图报。 呵! 孔博远的话还在耳畔迴响。 “那要看殿下,想让我干什么了。” 二皇子轻笑一声,语气和蔼:“是吗?那么,博远,你希望我让你干什么?” 孔博远的意思,二皇子当然听出来了。 “三亲王遇刺”这件案子,孔博远想做做文章,想个法子,弄出足够的证据,把三皇子、四皇子、皇长孙三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拉下马。 又或者,三个一起拉下马,这样,以“强抢民男”而被遗弃的二皇子,就能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谋杀皇室血脉”、“谋杀新生兄弟叔侄”的罪名,可比“强抢民男”这种,严重的多。 二皇子陷入沉思。 这么做虽然有好处,可坏处也不少。 皇上的确下令让孔博远彻查这件案子,但也不是说其余的人,就不能查这件事情,如果有人查出了真正的主谋,公堂上对簿,一个不留意,自己就要被牵连进来。 风险太大。 虽说不是不不可以,可是,万一东窗事发,只怕自身难保啊。 一室静默。 孔博远也不催他。 半晌,太阳渐渐落下。 孔博远再度开口:“殿下,我答应过娘娘,总是要帮你坐上那个位置的。” “只要你开口,这大梁朝,便是你的了。” 二皇子捻着佛珠,闭目养神。 孔博远长嘆一声,“我路都已经铺好了,子卿,你可当真想清楚了?” 二皇子的手顿了一下,站起身来。 只不过是动动了腿脚,身上的锁链就“哗啦”“哗啦”的响。 二皇子讥笑:“孔大人说笑了,我难道还有别的选择?” 上了贼船,和死在“佛堂”相比,二皇子还是选了活着。 “三亲王遇刺案”拖了将近半年,都没有结果,二皇子毫不怀疑,如果他今天对刑部尚书说了“不”,那明天,皇上的案头上就会出现一本摺子,内容大约就是“二皇子怀恨在心,蓄意报復,乃此案的罪魁祸首”。 毫无悬念的,梁明帝绝对会相信。 毕竟,谋杀亲兄弟侄子这种事,梁明帝又不是没做过。 老谈家的传统项目了。 “都是傀儡,死在台前,总比死在幕后好,不是吗?”特意似的,二皇子又晃了晃腿脚,长长的锁链碰撞,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动。 孔博远顿了一下:“殿下知道就好。” “给我解开。”二皇子不耐烦的晃了晃锁链,语气恶劣。 孔博远也不恼,轻声低笑,掏出钥匙,蹲下,亲自给二皇子解了锁。
第68页 ――――――――――――――――――――――― 谢府书房。 谢承文做了一个表格,勾勾画画,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茶盏站在书房门口通报。 谢父刚翻过一页,勾画新的一页。 “老爷,小少爷回来了。”茶盏站在门口,中规中矩的禀告。 谢承文的手一顿,停下笔,思忖片刻,吩咐茶盏:“让他收拾完了过来一趟。” 茶盏隔着门应了,一熘烟的回了谢无渊的院子。 谢无渊正优哉游哉的翘着二郎腿,在屋子里喝茶吶,茶韵不在了,谢无渊屋里没有大丫鬟,这会儿茶盏进来,倒是没有人拦着,谢无渊隔着老远就望见茶盏了,这会儿瞧见茶盏进了院子,谢无渊嗤笑,放下手里的茶杯,坐直了身子。 茶盏颠颠的进了谢无渊的屋子,一五一十的回禀了谢无渊,不光把谢承文的话复述的一句不差,更是把谢承文的语气模仿的惟惟肖。 谢无渊狭长的双眼中意味不明,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听完茶盏的话,只是随口的“哦”了一声,就把茶盏给打发走了。 这厢,茶盏跟谢承文汇报完毕,正纳闷吶,自家少爷这是改了性了?怎么这么好说话了,以前不都跟吃了炸药似的,一点就着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楼 [楼主][立志做赌神]:@[mdzz],我见着你爹了,他一直以为是你受伤了,我跟他说,你没事。 @[背药箱的小顽童],你是不是皮痒了?! 我前几天想了很多,我们可能不太合适,他呆在我身边,实在是太闷了,你能想像对一只老虎产生兴趣,结果老虎为了呆在你身边,心甘情愿拔了獠牙,收起爪子,像只家猫一样温顺么? 可惜,我感兴趣的,明明是最初的老虎。 我不喜欢现在的他。 何况,长此下去,对他的发展也不好。 ―――――――――――――――― [背药箱的小顽童]:主子我错了(泪流满面),整个崇州,谁不知道他不上那个号啊(泪流满面),主子你分手了,不能拿我撒气啊(泪流满面) [我的世界比你们的大]:lz,他只是太喜欢lz了,想变成lz喜欢的样子,太过深爱所以软弱。如果lz不喜欢,请直接告诉他。 [立志做赌神]回復[我的世界比你们的大]:我会考虑。 [你的小药箱]:lz,我也喜欢她张牙舞爪的模样,然而低头的那个总是我,因为我爱她多一点,所以愿意为了她做很多改变。我想,lz的“他”肯定也和我一样。 [立志做赌神]回復[你的小药箱]:@[背药箱的小顽童]你俩差了十二岁,你迁就她不是很正常么。 [背药箱的小顽童] 回復[立志做赌神]:主子你再圈我,我的马甲就掉了! [立志做赌神]回復[背药箱的小顽童]:(假笑) [背药箱的小顽童] 回復[立志做赌神]:我,我,我这就走@[你的小药箱]快撤,主子要发飙了。 ☆、书房 那厢,谢无渊正在拖拖拉拉的收拾东西,顺便在心里琢磨,待会儿去厨房吃点什么。 反正他爹说了,等他收拾完再去书房。 他一个人,收拾的慢,也情有可原嘛。 谢无渊在屋里磨蹭了半天,又去厨房磨叽了半晌,直到谢父终于等不下去,再次派人来催,谢无渊才晃晃悠悠的出了厨房,去了书房。 书房里的布置和谢无渊印象里的,一点不差。 连书籍摆放的位置,都和谢无渊临走前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变过。 谢无渊非常怀疑,书房里的书,他爹是不是从来没翻开过,也从来没看过? 谢父站在书桌后面,听见谢无渊推门进来,随手放下了羊毫毛笔,端起桌上的热茶,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 谢无渊闻着浓郁的茶香,瞧着谢父半眯着眼睛享受的样子,不由咽了口口水。 唉,自从茶韵走后,身边连个会泡茶的人都没了。 上好的明前雨露,他也想喝。 谢无渊巴巴的瞅着谢父,啊不对,谢父手里的杯子。 想喝。 嗷嗷!我说我也想喝,你听不到吗?! 想喝。 嗷嗷! 你不给我喝,你倒是让我走啊!! 回去找茶钟给我泡,哼! 谢父一点都不受影响,倒是跟逗他似的,慢悠悠的抿一口,再抿一口。一杯茶喝了能有两炷香的功夫。 谢无渊终于忍不住了。 “爹,你找我什么事儿?” 谢父轻轻扫了他一眼,慢慢开口。 “替三皇子挡箭,中了毒的事儿,说给我听听吧。” 谢无渊干咳一声,把“崇州太守屠害村民,被抓捕归案,还试图抵抗”的前因后果讲了,讲的是兴致高昂,绘声绘色,听的老爷子脸色一下拉了下来,面容阴沉,怒而不发。 末了,谢无渊瞅了瞅老爷子阴沉的脸色,琢磨着自己吹牛的时候,个人英雄主义过头了,于是又低低的补上一句。 “您让我护着三皇子,说他是谢家安身立命的根本,不能在谢家手里出事,我这不是照您的吩咐做的吗?” 谢父让他气的当场举起拐杖,狠狠的抽了他一下子:“我的意思,你还知道我的意思?!啊?!我的意思是让你做做面上功夫!啊?!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面上功夫?!啊?!别让三皇子死在你手里就行了!什么太守刺杀,重兵埋伏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老子把你养了这么大,啊?!就是让你去给他们老谈家挡箭的?!你个兔崽子,啊,平日里机灵的跟个什么似的,关键时刻,倒是跟我咬文嚼字了,啊?!” 爹,您一激动,口头语都出来了。啊?――啊什么“啊”啊。 “咳咳,”谢无渊摆正表情,“爹,您不是一直教育我,谢家世代忠良,祖祖辈辈为国效力,我们更应该为皇上效忠的么,我这不是害怕拖咱家后退,给咱谢家的老祖宗丢脸吗?” 谢父火冒三丈:“你倒是知道,啊,谢家世代忠良,啊,哪里就差你这一个了?!”谢父让谢无渊气的,愤愤的翻旧帐,“老谈家他们祖宗跟在咱谢家后面,躲过去的箭还少吗?!啊?!你倒是说说,哪里就差你这一个了?!啊?!” 谢家当初是跟在第一代皇帝身后打天下的人,不对,是沖在皇帝前面打天下的人,皇帝在他们家屁股后面躲箭呢。的确,他们老谈家祖宗,跟在谢家身后,躲过去的箭,不少了。 不过,这也不代表,他们就可以蒙祖上的荫庇,碌碌无为了。 始皇帝论功行赏的时候,特意赐了丹书铁券,为的不就是鼓励谢家的后人们,向先祖看齐,继续报效祖国吗? “其实吧,”谢无渊开口解释,“爹啊,我当时也是身不由己啊。瞧见三皇子中箭,我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他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这才冲上去的。” 谢父瞪大眼睛望向谢无渊,手里的拐杖举得老高,颤巍巍的指着谢无渊:“你,你个败家玩意儿,你说什么?!啊?!你这是要气死我啊你!!我就说你挑来挑去的,一直不肯成亲,还趁着我和你娘够不着的时候,自己把房里的大丫鬟给打发了!” “一个丫鬟,啊!孤零零的在泉州!一个人可得怎么过哟!你也真是狠得下这个心!”谢父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谢无渊,无奈的摆摆手,“得得,这事儿先放着,毕竟当年那丫头跑咱家后厨偷东西,还失手杀了几个护院,合该被打死的,你死命拦着,也权当她还了你的。” 谢无渊暗道,茶韵这口锅我可不背,这混帐是自己走的,走就走了吧,他娘的还是跟情郎一起浪迹江湖去了,倒是自在,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谢府里,他娘的,要不是大梁朝私定终身要浸猪笼,我分分钟开口把这锅卸了!什么破锅,不背!不背!! “啊,南淮那会儿你才几岁啊,啊?!”谢父喝了口茶,继续破口大骂,“十二岁,啊,从十二岁开始,啊,你就一直跟何贺不清不楚的!你别以为南淮隔着京城远,你爹我就什么都不知道!要不是你娘拦着我,不让我管你,我早就让茶盏把你绑成粽子运回京城了!”“ 茶盏?谢无渊疑惑,不应该啊,自己和何贺独处的时候,特意把茶盏、茶宴留在老宅了啊。 难道还有别的眼线? “你还敢走神?!”谢父抬起拐杖,反手又是一拐,“嘶”,谢无渊勐的一跳,他爹这拐杖是磁铁做的吗?怎么这么沉!! 腿上一定一片青紫了。 谢父咳了一声,放缓了音调。 “我仔细想了想,你能考上进士也不容易,多亏了人家,何家老二也算对你不错,身份也不高,不过一个次子罢了,又袭不了爵,你玩也就玩了,就算他们姓何的找上门来,咱们老谢家也不怕,就算爹再不济,也能保得住你,可你――” “你个孽子,你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三皇子的头上?!啊?!还当着我的面说,他死了你也不活了?!你这是要逼着我带着谢家站队吗?!啊?!” 谢父举起拐杖,想了想,还是放下了,右手狠狠的拍向一旁的桌子。厚重的梨花木桌发出沉闷的声响,茶杯一震,茶水四溅。 谢无渊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好像自己的表述有问题。 “不是,爹,我是说,当时我发自内心的产生了一种感觉,如果三皇子出事,死的肯定不是他,而是我,就在当时,有那么一种直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想着回来问问您吶,您别生气啊,就算我跟三皇子有点啥,我也不可能跟他殉情啊。” 谢父虚虚的抽了一拐杖:“还跟三皇子有点啥,你赶紧给我断了,谈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爹,”谢无渊一跳,躲开了谢父的拐杖,“咱不说这个,说说正事。” “什么正事?”谢老爷子收了拐杖,正色道,“你除了赌钱玩男人,还能有正事?” “我哪有那么扶不上墙,”谢无渊尴尬的咳了一声,敛了笑意:“先前三皇子遇刺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觉得吧,我身上,和三皇子身上,似乎有一种联繫,能转移生死的那种,反正我就是有一种直觉,如果三皇子有生命危险,死掉的很有可能是我,嗯,大体就是,我是三皇子的替死鬼之类的?” “我说不太清楚,毕竟,这种事情,我又不能弄死三皇子,亲自去试试,弄清楚最后死的到底是谁,所以到现在也只是一种感觉。” 谢承文听了谢无渊的描述,面色一肃,深思片刻,“难道是谈家捣的鬼?”继而摇头否认:“不,谈家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谢无渊一怔,谢父的这番话,分明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副不明就里,也不知道详情的样子,谢无渊的脸色马上变的不大好看:“怎么回事?!爹你也不知道吗?” 之前,谢无渊用“谢家的驾驭下人的手段”作饵,成功的从三皇子那里套了话。
第69页 虽然三皇子说谈家没有这等本事,可谢无渊是不怎么信的,毕竟谈家那么大,三皇子才回皇宫几年啊,知道的肯定有限,再说了,三皇子还一直不怎么受宠,这种皇室秘闻,怎么着也传不到三皇子耳朵里啊。 就算谈家真的有这种本事,三皇子也不一定知道,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皇上,名不正言不顺的,这种手段,当今皇上知不知道都不一定,更何况只是一个皇子? 然而,谢父的表情,分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如果真的是早年谢家与谈家之间秘而不宣的默契,那谢家没有道理不知道这件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老爷子收了拐杖,正色道,“你除了赌钱玩男人,还能有正事?” 我真的是写着写着,忽然就笑了哈哈哈哈谢老爷子真相了 ―――――――――――――――――――― [我的世界比你们的大]:lz,他只是太喜欢lz了,想变成lz喜欢的样子,太过深爱所以软弱。如果lz不喜欢,请直接告诉他。 [立志做赌神]回復[我的世界你们的大]:我会考虑。 [你的小药箱]:lz,我也喜欢她张牙舞爪的模样,然而低头的那个总是我,因为我爱她多一点,所以愿意为了她做很多改变。我想,lz的“他”肯定也和我一样。 [立志做赌神]回復[你的小药箱]:@[背药箱的小顽童]你俩差了十二岁,你迁就她不是很正常么。 [背药箱的小顽童] 回復[立志做赌神]:主子你再圈我,我的马甲就掉了! [立志做赌神]回復[背药箱的小顽童]:(假笑) [背药箱的小顽童] 回復[立志做赌神]:我,我,我这就走@[你的小药箱]快撤,主子要发飙了。 ☆、暗道 谢无渊心里也悬了口气,细细琢磨。 “爹,其实吧,我一开始以为这个跟咱家的主臣蛊一样,是谈家给谢家下的蛊什么的,不过,现在看着,好像不是?” 谢父愣了一下:“主臣蛊?你怎么知道的?” 谢无渊略一犹豫,还是和盘而出:“我不是中毒了么,在崇州解毒的时候,碰见游医和乔楠了。” 谢父又是一愣:“‘五者’乃是谢家辛秘中的辛秘,你怎么会知道?”片刻,谢父释然,“是了,你小时候不爱活动,就喜欢窝在书房里,八成是在书房里瞧见的。” 谢无渊“嗯”了一声,权作应下。 谢无渊继续说道,“乔楠有点疯癫,挟持了三皇子,反正当时挺乱的,我们人也不够,一急之下,我就,咳,”谢无渊停下。 “你怎么了?”谢父急忙发问。 “嗯,我就私自用了谢家的秘法,咳,笔记里说的,家主才能用的那个。” 谢父又是愣了一下,脸上的惊诧遮都遮不住,“你,你说什么?家主能用的那个口令秘法?” 谢无渊又随口“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心里琢磨,谢老爷子火气忒大,照今儿的发展,待会儿肯定又得挨一顿狠骂。 谢父却只是长嘆一口气:“天意,都是天意啊。我原本还以为把你和你哥一起喊过来,从你们两个当中选一个,本来我还在发愁,你大哥稳重有余,但是肚量太小;你机灵,却心思不定,不管选了谁,总有些不妥,一时半会儿也难再找到什么合适的人,毕竟,你们要继承的,不仅是谢家,更是继承整个大梁朝的喉舌,没想到,没想到啊――” “没想到什么?”谢无渊询问。 谢父长笑一声:“没想到,蛊虫已经替我做了选择。” 谢无渊再要细问,谢父却避而不答,转而敛了笑意,语气严肃:“无渊,你跟我过来。” 谢无渊跟在谢父的后面,三拐两转的去了祠堂。 谢父推开祠堂的门,“你不是一直好奇,咱家的丹书铁券长什么样子,皇上会不会想收回去吗?” 恭恭敬敬的给先祖上香,谢父带着谢无渊跪下,实打实的磕了三个响头,便站起身来,伸出左手,将手上的戒指放在贡台的凹陷处,“咔哒”一声,有什么东西松了。 谢无渊隐蔽的打量四周,没有暗门。 也没有暗道。 细长的眉毛紧紧皱起,难道自己听错了? 谢父收回手,低声告了得罪,缓缓推动最上头的一个牌位。 那是谢家第一代祖先的牌位,也是谢家笔札的原主人,“五者”的最初主子。 谢无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了,怪不得每次给祖先上香,他都觉得贡台缺了一块,早前还以为是前辈们小时候不懂事磕坏了。 原来是用来放戒指的,开启密室的! 祠堂一侧的墙缓缓后退,展现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 谢无渊跟在谢父身后,一步一步下了台阶。 或许是长久没人进来的缘故,这里的空气流通并不好,谢无渊嫌恶的皱了皱鼻子。 暗道一旁有灯,昏暗的光线,映着台阶发红,红彤彤的,异常艷丽。 谢无渊跟在谢父后面,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 底下隐隐有水声传来。 水声中夹杂着铁链的晃动,凝神静气,还能听到谩骂声。 谢无渊勐的回头。 不对。 不是灯光映的台阶发红! 台阶本身就是红的! 谢无渊再次一愣,狠狠吸了一口空气。 空气中传来的,根本不是发霉的味道! 而是有些类似牢房特有的腥臭的味道! “爹,咱家祠堂底下,到底是什么?” 谢无渊发问。 这里,让谢无渊脑中浮现一个名词,一个只会出现在jian臣逆贼家中的名词。 不过,谢家真的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东西? “你不是猜到了吗,”谢父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水牢。” 谢无渊表情十分精彩,怀疑共打量一色,踊跃与兴奋齐飞,很有几分小时候偷熘出家门的蠢蠢欲动,又带着些闯祸被发现的忐忑:“爹啊,咱家世代忠良,祠堂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谢父轻笑一声:“我瞧你这几年的手段,倒是颇得你爷爷真传,心狠手辣也就罢了,下手还不留情面,不讲交情。真没想到,你竟然还会问这种问题。” 谢无渊无辜的摸了摸鼻子:“这种问题怎么了?我一直以为,咱家是大梁朝上一等一的清流呢。” 谢父摇头:“清流?我当御史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大梁朝有清流!何况,我在朝堂上得罪了那么多人,却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你以为我靠的是什么,难道真的是作为一个清流,仰仗当权者的宠信? 谢无渊:“靠的是什么?” 谢父嘆了口气:“我所仰仗的,你要仰仗的,自然是谢家这么多年来的积淀。” 二人经过一个牢房,水牢里的锁链“咣当”“咣当”作响,牢里一个威武雄壮的人,披头散髮,蓬头垢面。 虽说水牢建立在地下,整年整年的不见天日,但谢家并没有虐待这些囚犯,暗道一旁常年点着蜡烛,灯光摇曳。 那蓬头垢面之人,借着路旁的灯光,隐隐辨认出谢承文的模样,马上大踏步到牢房门口,指着谢承文破口大骂:“姓谢的,干你二大爷的!放老子出去!” 谢无渊没防备,被这人唬了一跳,放眼瞧去,看清那人面容后,不禁倒退一步,拽着谢父的衣角,万分惊骇:“爹,这,这不是,――” 谢父不甚在意的扫了一眼,“嗯,镇南将军,勾结突厥,通敌叛国。我上书直言,告诫凉王,他不信,我没旁的法子,他不动手,我只能自己动手,把人抓来,喏,关在这了。” 谢父时候的风轻云淡:“大梁朝的百年基业,总不能毁在凉王手里。” 凉王,就是梁明帝没称帝前的封号。 谢父做了这么多年梁明帝的朝臣,甚至被梁明帝视为心腹,可私底下,对梁明帝的称谓,却还是未登基前的“凉王”,分明是压根不承认这个皇上。 可惜了梁明帝这么多年来,一直拿谢家御史当自己的心腹。 啧,简直透心凉啊。 谢无渊摸了摸浑身立起来的寒毛,语调里满是怀疑:“爹啊,你,你真的不是因为政见不合什么的,党同伐异?” 谢父轻飘飘的看了谢无渊一眼,“我一个文臣,他一个武将,怎么政见不合?我不同意他攻打突厥吗?” 呃,镇南将军的政见是先灭掉五国,再攻打突厥,简而言之,镇南将军不想攻打突厥。 咳,然而,他爹谢承文的意思是想要攻打突厥的。 嗯,还真保不齐,就是政见不合,党同伐异那么回事儿。不过角色颠倒一下。将军拒绝出战,御史强烈要求出战。总之,就是一言不合就敲闷棍。 “啧,”谢无渊快走几步,“你们大人的世界太复杂,我这个未成年看不懂。” 谢父冷笑一声:“你还好意思装未成年说你看不懂,你当真没成年的时候,本事可大了去了,人还在南淮吶,就能把后宫搅的乌七八糟的,把京城的天给翻了。” 谢无渊一惊,早些年的事情,他自以为做的隐蔽,没想到―― “爹,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谢父又是一声冷笑,“要不是我在后面护着,弄死了那个钱家老汉,你觉得,这件事儿,翻到最后,曹阳和南淮府尹找不到你?!” 谢无渊勐的抬头:“怎么?!” 这冲击太大了。 一直以为碌碌无为的老爹,忽然露出了一副反派大boss的嘴脸,谢无渊表示接受不能啊,苍天! 说好的谢家一门忠良呢? 怎么觉得谢家倒像是一门心思的残害忠良呢?! “爹,”谢无渊表情严肃,“你和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是哪边的?” 谢父抬眼看他,语气不明:“怎么?你想为了三皇子,和我父子反目?” 谢无渊咳了一声,又恢復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没怎么,就是,知道您老站哪边,我一定乖乖站过去,嗯,三皇子哪有您重要,”谢无渊又悄声补了一句,“紧跟您的步伐,避免伤及我这个无辜。” “哪边都不是,”谢父继续前行,“谢家,从来不站队。” “嗯?”谢无渊发出疑问的音调。 “无渊,你马上就要成为下一任谢家家主,你要记得,”谢父转头叮嘱他,“谢家,维护的不是一代君王的利益,而是整个大梁朝的利益。” “我们不参与谈家的立储,却必须参与大梁朝乱臣贼子,他国内jian的处理。” “啊?”谢无渊理解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爹你说真的啊,水牢里这些,都是叛国的大臣?” 作者有话要说:  谢无渊:为什么我以为的清流,都不是清流,摔!从冯老丞相到岑宇,再到我爹,尼玛一个两个的,也是够了摔!
第70页 答案略:因为【大梁朝】吃枣药丸啊! 【大梁朝】三皇子:楼上的,你再说一句试试?! ―――――――――――― [立志做赌神]回復[你的小药箱]:@[背药箱的小顽童]你俩差了十二岁,你迁就她不是很正常么。 [背药箱的小顽童] 回復[立志做赌神]:主子你再圈我,我的马甲就掉了! [立志做赌神]回復[背药箱的小顽童]:(假笑) [背药箱的小顽童] 回復[立志做赌神]:我,我,我这就走@[你的小药箱]快撤,主子要发飙了。 [本座心情不好]回復[背药箱的小顽童]:你的马甲是无影楼@[影六]扒掉的,和@[立志做赌神]无关。 [影六]回復[本座心情不好]:主上,您心情不好,就别再看这个帖子了,越看越难受,属下陪您出去散散心吧。 [本座心情不好]回復[影六]:滚。 [我的世界比你们的大]回復[影六]:我想知道@[本座心情不好]@[立志做赌神]的关系,开个价吧。 [立志做赌神]回復[影六]:我也想知道我和@[本座心情不好]的关系。 [影六]回復[我的世界比你们的大]:对不起,您所查询的内容属于高级机密,除非情报交换,否则不予公开。 [影六]回復[立志做赌神]:(假笑)说真的,我现在就想分分钟把你剁成肉馅。 [本座心情不好]回復[影六]:你敢! [立志做赌神]復[本座心情不好]:说真的,咱俩认识?我竟然认识无影楼楼主?!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本座心情不好]回復[立志做赌神]:不,不认识。 #小剧场到此彻底结束,欢迎大家扒马甲# 每成功扒掉一个,可以随机掉落一个小番外(一本正经,每个马甲第一个扒掉的可以指定小番外的人物姓名) 砸中彩蛋随机掉落更新(彩蛋两枚) ☆、家族 “嗯,”谢父点头,“都是凉王不信,不肯处理的大臣。也有早年先帝不肯处理的,不过你爷爷把人抓来,先帝是知道的。谈家,有谈家的规矩。” “嗯,”谢无渊点头,“谢家也有谢家的规矩。”谢无渊装模作样的背起谢家家规,“谢家家规第四条,不劳者,不得食。” 谢父笑着给了谢无渊一巴掌,拍的谢无渊一个趔趄,谢无渊完全没有防备,:“爹你干嘛呢?!” “你小子,就这条记得牢!”谢父笑着骂他。 谢无渊摸着鼻子,咳了一声,笑道:“没办法,当年熘出去,好多次没饭吃,还被罚抄家规,一来二去的,不就背过了嘛。” 谢父放正脸色:“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些人,不能杀。” “为什么?”谢无渊问道,“反正都是叛徒,养着还浪费粮食,谢家家规,不劳动的人不能吃饭!就算爹您不想沾血,饿死他们也是一样的啊!” 谢父摇头:“我们要做的,不是抓住蛀虫,而是,处理隐患,我们需要他们提供的情报和消息。” 谢无渊没再说话。 一旦事情涉及到百年家族的立家宗旨,谢无渊只能偃旗息鼓。 传承上百年的家族,香火不断,不是靠着一代两代人的积累,就能一代一代传下去的。 家族的传承与延续,需要信仰与凝聚。 大梁朝建朝到现在,除了谈家和谢家,勉强带上一个何家,其余的早年的功勋世家早都败落了。 哪怕像是冯家,虽然也在十里街占据了一个位置,但这个冯家,和当年的那个冯家,不是一个“冯”字,而何家,兜兜转转,虽然是一家,但也有过三四次的旁支接手家族,只有谢家,一直以来,都是那个“谢”家。 南淮十里街,号称南淮最繁华的地方,曾经住满了大梁朝的袭爵权贵。 南淮十里,锦绣遍地。 而现在,住在里面的人――袭爵权贵的后人们,大多已沦为平民,比如张武,比如李斌。 他们的祖先无能吗?不,肯定不。然而,他们的后人,最终还是泯然众人。 湮灭在时间的长河里,显赫一时的家族,也并未传承下去。 一个能够传承下去的家族,总会有属于它自己的独特的凝聚力与向心力。 人活一世,不过五六十年,而传承三四百年的家族,是七八代血脉共同努力的成就,单是这份信仰,谢无渊就觉得,谢家的做派,哪怕他不喜欢,也必须要尊敬。 “啧,”谢无渊在水牢里环视一周,瞧着这一大片的人头,小声嘀咕,“这么多得到皇上信任的判臣,大梁朝这是吃枣药丸啊!” 谢父嘆气:“能撑一天是一天吧。” “那个,”谢无渊一边说,一边小心打量谢父的脸色,“爹啊,其实吧,你看大梁朝都这样了,谢家真的还要处理掉所有叛徒?要不,索性,干脆――” 谢承文摇头,语气坚定,带着些许惋惜:“孩子啊,你没去过别的国家,你可能不知道,大梁朝,是六国当中,唯一一个肯给普通民众科举考试机会的国家。” “谢家守护的,不是一个家族,不是一个王朝,而是一份希望,一份普通民众的希望啊。” 谢无渊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样,其余五国,官员全部是举贤制,只有大梁朝,官员是科举和举贤并进。 “唉。”谢无渊忍不住嘆了口气,“如果不是科举制,大梁朝,或许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叛臣和jian细。” 谢父一愣:“这个我倒是从没想过。” 谢无渊摇头:“相比于举荐,科举考试范围更广,自然也更容易混进别国的人,哪怕不是别国的人呢,贫民出身的官员,一般来说,也更容易被拉拢。” 谢父听了,若有所思,半晌,倏忽笑了:“无渊啊,你的政治直觉很敏锐啊,说真的,你天生适合政治。我该早点让你接手的。” 谢无渊随意的摆摆手:“别了,这种事情,我不想沾手。政治上的事情,还是大哥顺手,这几年不都一直是他在做的么?” 谢父又是一惊,目光凌冽,反口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嗯,”谢无渊点头,“你让我捞他那次我就在怀疑了。” “好好的,你找他有急用,”谢无渊笑了,“一个大活人,急用什么,爹,你当时是找他核实或者发布消息什么的吧,只有这种语境,急用,才能代替急事。” 谢父哑然失笑:“一个用词罢了,你竟然能想这么深。” 谢无渊摇头:“别人的措辞,滥用“急事”和“急用”也就罢了,可爹你是当年明帝元年的状元啊,旁的不说,就照你的文学素养,找人有事,你绝对不会用“急用”这个词的。不然,你这个状元,拿的也太水了。” 谢父失笑,点头承认:“是啊,大梁朝再不济,状元总还是有点真才实学的。” “啊,我想想,那会儿干嘛来着――啊对,茅贵妃死后,孔博远像条疯狗似的,攀着人就咬,咬了好几个无辜的大臣,我急着把他们捞出来,连夜给你哥写了信,结果你哥被关押了,半夜三更的,我披着衣服,顶着黑眼圈,打着哈欠给你写了那封信。” “本来想写的‘我找你哥,他手下的一份信件有急用,让他赶紧寄回京’,情急之下,只记得你不知道这些事情,倒是来不及细细的想那么多,索性直接省略了中间的部分,只留下‘我找你哥有急用,赶快把他弄出来,弄回京。’” “没想到,你倒是在这里发现了端倪。”谢承文拍着谢无渊的肩膀,目光里满是欣慰,“无渊啊,你思维敏锐,政治嗅觉很高,确实是适合做这个的人。” 谢无渊颔首微笑,一点儿也不自谦:“我也这么觉得。” 父子二人,一边说一边沿着独木朝前走,又走了没几步,谢父就带着谢无渊来到了水牢的尽头。 中央有一盏吊灯,吊灯的中间却不是火烛,而是―― 传说中的丹书铁券。 谢无渊蓦地睁大了双眼,完全不可置信:“不可能?!怎么回事?!” 谢父轻拍谢无渊的肩膀:“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也很惊讶,孩子,这是谈家对我们的信任,所以,我们才更要尽心尽力。” 传说中的丹书铁券,谢家的护身符,是大梁朝的虎符。 皇上一半,戍守边关的将领一半、 谢家却有一整块。 古往今来,一国虎符只有一块,帝王一半,将领一半,大梁朝的第一代皇帝,却铸造了两块,帝王一半,将领一半,而谢家,有一整块。 这意味着,大梁朝的所有兵马,谢家全都可以调动,在越过皇上的情况下。 虎符底下,还有一道圣旨。 留白的圣旨。 盖着大梁朝第一任皇帝的私印、国玺的圣旨。 皇室最讲究血脉辈分,旁的不说,单看长公主就行,何家干了那么多糟心的事儿,皇上也不过让长公主跪了两天,就什么都不追究了。 若是先皇留下一张废黜现在皇上的圣旨,那凉王的兄弟就完全可以打着“实现先王遗命”的旗号,起兵谋反。 名正言顺。 只是相差一代,尚且这样,若是开国皇帝的落款,附盖上私印,又加盖国玺。 可以想像,这样一份留白圣旨,最初的目的,绝对不会是用来保命的丹书铁券。 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一张丹书铁券,它是一份权利交割书啊! 这不仅允了谢家必要时刻清君侧!甚至允了谢家废除一代皇帝! 谢家完全可以拥兵自立,更进一步,凭着这张留白的圣旨,谢家可以名正言顺的自立为王,又或者,自立为皇! “当年,皇上一定很信任谢家。”谢无渊喃喃自语,“如果我是第一代皇帝,我肯定不会给属臣留这种东西。” “哪个君王都不会,不过,”谢父轻笑一声,“谢家当年,并不是谈家的属臣。” “嗯?”谢无渊好奇的望去,谢父却没有再解释。 “谢家第八代家主谢无渊听令,”谢父开口,语气严肃,谢无渊慌忙站好,低头垂手,“谢无渊在。” “你可愿倾你一生护大梁朝安稳,不受外族侵犯?” “愿意。” “你可能做到不因私废公,不因私人感情动用大梁朝的虎符圣旨?!” “可以。”谢无渊抬头,狭长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笑什么笑!”谢父训斥他,谢无渊却不以为意,“爹,我都说了,我跟三皇子没有你想的那么,嗯,感情深厚。” 谢父将手上的戒指退下,递给谢无渊。 “从此以后,你就是大梁朝第八代喉舌,谢家第八代家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本来想起“谢家□□”的,然而,(一本正经)我想把卷标来个藏头“在(科举)√下(吏部)√谢(封地)√无(字信)√渊(潜龙),承惠四万两”
第71页 之前说皇后手下只有四个人,然而每一个都能影响大局。 hhh,要不要猜一猜? 目前已有,石跃今,xx,谢府的xxx,冯老丞相。 ―――――――――――――――― ☆、皇后 谢父说的语重心长,“你够狠,心计也够深,谢家交给你,我很放心,只不过,谢家虽然不在乎嫡庶之分,你这个做家主的,好歹也得娶妻生子,留个子嗣吧,无海那个孩子,后代也不见得聪明到哪里去,倒是无江,唉,不说了不说了。” “回头,无江回来,你自己去见他吧,有些事情,需要交接一下,戴着这个戒指找他,他就都明白了。” 谢无渊一一应下。 “无渊啊,爹最后再跟你说一句,你可千万记住了,凡事留三分余地。”谢父说的语重心长,“当初南淮那事儿,冯文华怎么说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交情不比你和何贺何贤他们差,结果吶,你因为瞧上人家手里的两个庄子,愣是设了套让冯文华钻,得亏冯文华最后没跟你计较,不然啊,你可能就死在南淮了,你知道吗?!” 说到这儿,谢无渊狭长的眉毛紧紧皱起,“对了,爹,冯老丞相是皇后的人,这事儿你知道不?” 谢父一怔:“你这又是从哪听来的?” 谢无渊把童生试后一年的事情说了,重点说了冯文华那句“既然咱俩是一条路上的,以前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计较了。”顺带还提了那本主考官是岑宇的《五年科举,三年模拟》。 谢父的眉头皱的老高:“皇后娘娘让冯文华和你说什么了没?” 谢无渊想了想,补充道:“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回’,我以为是之前那次给她解围的回礼来着。” 谢父琢磨半天,一拍大腿:“这事儿不对,娘娘是段国人,大梁朝的话,能说能懂,但要是说大梁朝的文字,认识,但是写的特别丑,所以但凡能不写字,娘娘她是不会写字的,她既然写了个“回”,恐怕她的意思,不是说这是上次的回礼,而是让你赶紧回京。” “啊?!”谢无渊张大嘴巴,不可置信,“让我回京干嘛?我,我跟她又不熟,不不,我跟她完全不认识啊!” 我不要站队啊!!! 尤其是不要站皇后的队啊喂!!! 一滩浑水!!! 来了大梁朝这么多年,连大梁朝的文字都不怎么会写,这种和亲公主,还一路爬到了皇后的位置,手段十分的了得。 皇上厌烦她生的儿子,她二话不说,直接把儿子丢到一边,结果导致三皇子被宫女虐待,无意识的诉求,和恶鬼做了交易,宫中的恶鬼出手,弄死了那几个宫女,皇上大怒,送三皇子出宫,皇后更是完全没有表态,就跟那不是她儿子似的。 当然,完全不排除,一切都是皇后为了让她的大儿子成为太子,牺牲小儿子布下的局。 细思极恐。 皇后不可能不知道宫女虐待三皇子,三皇子生来见鬼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虐待这样一个三岁的孩子,会招惹到什么事情。 宫女们不是傻子,没人指使,谁敢去虐待皇子。 谢父瞧着谢无渊一副“别找我,我胆小最怕摊上事”的表情,无奈的嘆了口气。 “童生试一年后,那不是皇子皇孙选伴读的时候吗?”谢父开口,“娘娘当初可能瞧上你,想让你给三皇子伴读,哦,也可能是给四皇子,反正托你的福,为了搞垮茅家,刘家和何家联手,作为诚意,刘家不是也给了四皇子一个伴读吗?” “我估摸着皇后娘娘是瞧着你机灵,又跟何贺何贤走的近,想派你过去什么的,说不准吶,说不准,”谢父摇头,面有憾色。 “哎,算了算了,都过去了,说得准说不准的,也没啥用了。” “等等,爹,”谢无渊紧紧拽着谢父的胳膊,不让谢父离开,“咱家跟皇后,是不是也有点什么?我怎么觉得这些事情,都不大对呢?!” 谢父斜眼看他,半晌,语气严肃:“你和皇后之间还有哪些事情,一起说了吧。” 谢无渊理了理思路,“那个什么,小时候有一次皇上宴请群臣,我年幼不懂事,闯了御花园,撞见太后跟何用的私情,还撞见何用跟太后一起弄死了何家小女儿,皇后娘娘救了我一命,这事儿您知道不?” 谢父拿眼看他,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继续说。” 谢无渊接着说:“再后来,那啥,我不是在南淮吗,那阵茅贵妃逼皇后逼的紧,太子又要不行了,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让三皇子给皇后带了个纸条,把穆光的事儿给报上去了,顺便还给何贤和皇后搭了个线。” “嗯,后来茅皇贵妃就变成了茅贵妃,贤妃也成了贤贵妃,皇后还得了一个援军。”谢父点头,“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恶毒,把一群人耍的团团转,我都不知道该夸你聪明还是该担心你莽撞,”谢父继续追问,“还有呢?” 谢无渊:“再就是乡试的时候,那个冯文华给我送考题的事儿了。” “说完了?”谢父抬眼问。 谢无渊琢磨了半晌,犹犹豫豫:“爹啊,其实那会儿还有件事,也挺奇怪的,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和皇后有关。” “和谁的事儿?”谢父问。 “岑宇。” 谢父嗤笑一声:“他啊,说吧,你怎么招着他了。” “咳,就是那个什么吧,”谢无渊吞吞吐吐,“岑宇他不是喜欢面试年纪比较小的,能上榜又不能上榜的人么?” “嗯,”谢父随口应着,示意他知道岑宇这个毛病,不过,“他应该没面试你吧。” 谢无渊继续说道:“我当时从考场里出来,正好碰见他了。他瞧着我,又瞧着我的卷子,然后很遗憾的摇头,脸上的表情就差没写上‘我特别想面试你,可惜没机会’这几个字了,我一开始琢磨着吧,是不是我的文章太差或者太好了,所以他没可能面试我,结果后来成绩下来,我居然是最后一个。” “我还以为是何贺的功劳,结果揭榜的时候,何贺也是一脸茫然。”谢无渊总结,“反正,挺奇怪的。爹,原来是因为你之前打过招唿了吗?” “岑宇跟何家有仇,你那会儿又跟何家走的那么近,我要是岑宇,我也想给你点苦头吃。”谢父嗤笑一声,“我哪有那么大的脸面,再说了,岑宇行事,皇上都管不了,你觉得他会听我的话?还是你希望我直接找人弄死他?” “啊,”谢无渊挠挠头,“关到水牢里什么的,反正咱家也不是什么清流。” 谢父懒得理他:“还有别的事情吗?” 谢无渊又沉思半晌,方才摇头:“没了。” 谢父长嘆,“儿子啊,我跟你说件事。” “嗯?”谢无渊奇怪的朝谢父看去,他爹从来不喊自己“儿子”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你还记得最后会试的题目吗?”谢父像随口提起一件往事一般,说的随性,仿佛会试失利不是什么大事。 “啊,记得啊,”谢无渊回想起当年的事情,“当时茶韵还安慰我,劝我三年后再考。” “结果说着说着,到后来了,我没上火,她倒是撂挑子了,”想起茶韵当时的表情,谢无渊忍不住笑了,“说什么,不就是一场破考试么,还跟不解恨似的,反过来劝我,考不上就不考了,谁稀罕。” “我不是说那个,”谢父揉了揉太阳穴,“你还记得会试的题目,你之前做过吗?” “啊,这个啊,碰巧吧,何贺给我出的练笔里,的确是有原题的。”谢无渊说的漫不经心,余光却一直放在谢父的身上,生怕谢父掏出他那个要命的小本子,给何家记上那么一笔。 虽说吧,他现在和何家不怎么对付,可当初何家毕竟也是好心,如果谢父真的想给何家记上那么一笔,嗯,他可能,大概,也许―― ――好吧,他不会拦着的。 “我也不是说这个,”谢父嘆气。 “不光何贺,我给你出的练笔里,也是有原题的。” “什么?!”谢无渊大惊,而后慢慢回忆起来。 的确是这样,那道题他做过两遍,只是时间过去了五年,又一直没放在心上。 毕竟谢家在他看来,至少在今天之前,那是一等一的清流,绝壁不会做这种偷窃考题的事情。就算当初觉得眼熟,也只是第一时间想起了何贺给的练笔,而没有去想谢老爷子给的练笔。 谢父看谢无渊的脸色,就知道他想起来了,“那题,是皇后给的。” “什么?”谢无渊一蹦三尺高,“你刚不是还说,谢家不站队吗?!” “你不好奇,为什么谢家的庶子能进宫伴读吗?”谢父没回答谢无渊的质问,抬头反问。 “为什么?”谢无渊顺着谢父的话头。 “呵,”谢父讥笑一声,“问你娘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当年谢父说“是自己搞砸了啊!要不是自己那么心急,也不至于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真是糟蹋了娘娘的一片心意啊” hhh,你们是不是都以为娘娘是指何贤贤贵妃了,因为当时何贺正好找何贤帮忙来着,所以我猜会有人联想到何贤身上…… ―――――――― 关于小剧场,澄清两点,【本座心情不好】和【立志做赌神】没有任何感情纠葛(一本正经,如果有,那一定是你们的错觉),然后,【我的世界比你们的大】是个小号,他的马甲你们猜到了没~~嗯,【我的世界比你们的大】发言很谨慎,但是!!请注意他的马甲名!! 回过头去看看,挺心酸的。 ☆、包子铺 远郊。 御林禁卫军。 何贺自从那日与谢无渊不欢而散后,整个人郁郁不得志,他本身又没有什么不良的嗜好,自然也没有借酒浇愁的想法,只能将一身的烦躁郁闷,全部化作武力,不论是轮值还是演练,表现都相当优异,再加上何家的背景在后面摆着,人又是当朝丞相袁默放进来的,一前一后不过一年的时间,何贺就从一个普通的从七品,升到了正六品。 后来,更是借着皇家狩猎,皇上外出围场打猎的时候,拔了一个头筹,皇上论功行赏的时候,又上了一级。 正五品的禁卫军副统领,整个近郊禁卫军,除了年近半百的王统领,还没出现过这么年轻的正五品副统领。 二十岁的何贺,一眨眼,成了整个近郊禁卫军最有潜力的人。 “何贺啊,”王统领拍拍何贺的肩膀,语重心长。 “你不能老是一门心思放在练武带兵上啊,总得对自己的终身大事长点心吧。”
第72页 何贺收了朴刀,转身回营。 “唉,你不愿意就算了,”王统领跟在他身后嘆气,“我也不逼你,对了,”王统领从随行的士兵手里拿过一张调令,“这是最近上面刚下来的调令,咱们这儿穷乡僻壤的,能平调回京也不容易。” “狩猎那会儿,皇上想把你调回去,你给拒了,这次可别那么莽撞了。” 何贺接过调令,随手放在桌上,不怎么在意的模样。 “你倒是好好想想啊!”王统领瞧何贺不紧不慢的样子,心里都替他着急。 “嗯,”何贺语气平淡,“我会考虑的。” “你再想想吧,”王统领把调令拿起,又塞回何贺的手里,“百官调动还有一段时间,不急在这一时。” “统领,”何贺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我想请五天的假。” “干嘛去?”王统领问何贺。 “回家。”何贺回答很简洁。 王统领诧异的瞧着他:“你不是不爱回家吗?这一年,你就没回过京,今儿怎么想回去了?” 何贺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见一个人。” 王统领先是疑惑的思索,而后露出瞭然的神情,说话十分慡快:“成啊,你回去吧,要是五天不够,你随便派个人来说一声,我再给你续上五天。” “青年才俊相亲大会,哈哈,确实挺不错的,”王统领拍着何贺的肩膀,一改之前的愁容,笑的开怀,“你小子,长得帅,又年轻有为,绝对没问题的,再说了,既然两年前能找着,两年后肯定也行!” 何贺原本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不爱笑,但也不恼。 这会儿却是勐的拍开王统领的手,拉下了脸色,语气不善:“不是。” “咳咳,不是,不是,”王统领促狭的挤挤眼,“我懂的,我都懂。” 何贺没再理他,拿起桌上的朴刀,转身离开。 ――――――――――――――――――――――――――――― 且说谢无渊在谢府,从谢家书房,啊不对,从谢家祠堂出来,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不能怪他多想,这事儿,让他爹那么阴阳怪气的一,真是挺寒碜人的。 “你不好奇,为什么谢家的庶子能进宫伴读吗?” “为什么?” “呵,”“问你娘去。” 问你娘去…… 你娘…… 娘…… 卧了个大槽! 他娘也是皇后的人?! 谢无渊真的觉得自己身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渗得慌,真的。 谢无渊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刚从南淮回来那阵儿,还处在对自家状况不太了解的阶段,总是傻不拉几的担心皇上惦记着丹书铁券,拿谢家开刀,一听说皇上选伴读,挑上了谢家,结果谢家就巴巴的送了一个庶子过去,谢无渊在南淮都快抓狂了,什么猪队友啊这是!! 后来,谢无渊回京后,还特意问过他娘,说,知不知道谢无海为什么去了皇宫伴读,而他娘只是摇头,很淡定的说了句“总不会是坏事。” 总……不……会……是……坏……事。 怪不得他娘不担心皇上皇后会怪罪。 有一个这么能耐的主子,摊他谢无渊身上,他也不担心。 简直了。 真的,谢无渊觉得他对皇后真是佩服极了。 这种人才,如果投的是男胎,妥妥的是段国的下一任国主。 ―――――――――――― 京城。 一家包子铺。 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动作迅速,三短三长的敲了六下门。 片刻,包子铺的门板被拿下,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迎着斗笠男进门,低头哈腰:“博爷,您来了。” 斗笠男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绕过中年男子,进了里屋。 位置偏僻,隐在暗巷,黑黢黢的夜幕,将店门盖的严严实实,也将来人衬的神神秘秘。 一盏茶。 一炷香。 一个时辰过去了,包子铺的门紧闭,仿佛之前出现过的访客只是月黑风高夜的一个恍惚,一次幻觉。 守在暗巷里的小厮不自觉的皱紧眉头,难道那人已经从后门偷熘了? 又是一个时辰,灰濛濛的天,几欲破晓,初闻鸡语。 小厮原地跺了跺脚,从暗巷的另一端绕了出去,回宫復命。 ―――――――― 小厮走后,茶钟从对巷的屋檐上跳下,舒展了一下蜷缩半天的身体,喃喃自语:“主子离京前,让我盯着二皇子,我盯了半年,屁事没有,巧不巧的,主子刚回来,这边就有动作了。” ―――――――――――― “刑部尚书怎么会,和二皇子有联繫?”何贺隐在暗处,仔细打量眼前“有家包子铺”的牌匾,暗自记下。 ―――――――― 前几日,京中的暗线告诉何贺,谢家小少爷回来了,何贺这才跟王统领请了十天的假,为的就是赶回来见谢无渊一面。 结果,守在门口数天,茶盏不给通报不说,谢无渊更是连门都没出,连制造偶遇都没有机会。何贺都开始怀疑,谢无渊是不是为了躲他,每天都从后门出去。 今天也是巧了,何贺刚出门,就瞧见茶钟满脸焦急的从后门蹿出来,一熘小跑,茶钟打小跟在谢无渊身边,算的上是心腹中的心腹,轻易不会满脸愁容。 除非,除非是―― 何贺心里拐了个弯,偷偷摸摸的跟在茶钟身后。 ―――――――― 茶钟直至将“有家包子铺”的位置背的滚瓜烂熟,连哪里有几个黑印都数的一清二楚,反覆记下周围的建筑,又抬头确认一遍,直至确认无误,这才顺着墙沿,熘熘的回去。 何贺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悄悄跟在茶钟身后。 ―――― 二皇子府。 一位小厮跪倒在地:“殿下,照您的吩咐,属下这几日一直偷偷跟在孔博远身后,您所料分毫不差,孔博远今日入夜,果真有所行动,属下已将其秘密据点标註,只是他选的地方实在太过隐秘,中央大街一楼的包子铺,门板一挡,纹丝不透,屋顶二楼是酒楼,属下哪怕跳上屋顶,也听不着丁点声音,更别说进屋里去了,所以属下无法判断,此处的人到底是不是当年娘娘留下的暗线,这是属下绘制的路线图,还请殿下过目。” 二皇子接过小厮递上的图纸,放眼扫去,图纸上粗粗的标註了三个地方,孔博远的宅子,一条暗巷,一家包子铺。 包子铺啊。 二皇子眉头紧皱。 茅家最开始的确是卖包子的没错,但后来,卖包子的利润实在是太低,茅家就撤了所有和包子相关的买卖。 这家包子铺到底会不会是其中的一个据点? 二皇子收好图纸:“你做的不错,下去领赏吧。” ―――――― 包子铺。 茶盏走后,包子铺的门板再次被拿下。 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探出头,左右张望,片刻,将门板再次合上。 “博爷,您说的对,何家果真派人来了。” 斗笠男此刻已经摘了斗笠,去了装饰,冷笑一声:“不是何家的,是谢无渊的。” 中年男子露出一副放心的表情,好像刚刚那个一直在擦冷汗的人,不是他似的。 “那就好,那就好。” 斗笠男又是一声冷笑:“瞧把你给慌的,怕什么,我还打算借着这次,干一票大的呢。” 中年男子的脸唰的白了:“博,博爷,您,您――” 斗笠男一眼扫去,中年男子立马噤声。 “继续,这几天,一定要联繫上何家。” 再次带上斗笠,孔博远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路过暗巷的时候,目光轻飘飘的扫去,嘴角浮上一抹诡笑。 ――――――――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注意他们的马甲【名】 其实我觉得,应该差不多有人能猜到了吧。 【立志做赌神】= = 》 谢无渊 【mdzz】= = 》 范景辉 【背药箱的小药童】= = 》 游小林 【影六】= = 》 影六 【你的小药箱】= = 》 任宇星 【本座心情不好】= = 》无影楼楼主(欢迎继续扒马甲,无影楼楼主只是一个马甲,不要大意的继续扒,你会发现新天地) 【江水滔滔】= = 》谢无江 【海水渺渺】= = 》谢无海 【我的世界比你们的大】= = 》 能见鬼的三皇子 ☆、谢家大夫人 谢府。 茶钟蹑手蹑脚的从后门熘进谢家,还特意左右打量一番,确认四周没人了,这才撕下易容,进了谢府。 何贺略一犹豫,还是跟在茶钟身后,翻墙进了谢府。 何贺功夫不错,踩在屋檐上,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七拐八拐的,就到了谢无渊的院子。 比茶钟还快上那么几分。 谢无渊这会儿正盯着院子里的一颗绿糙,神游天外。 倒不是在想什么阴谋诡计,也没有在怀念谁,只是一种缓解压力的方式。 大多数男人都会做的那样,什么都不想,纯粹的放空自己,也算是一种放松。 何贺忍不住在心里嘆了一声。 很有用的招数。 只是,当初那个小阎王,而今,又是为了什么在劳碌? 坊间的传闻一条条浮出水面,何贺不想相信,却不得不相信。 或许。 从三皇子设计陷害谢无渊,谢无渊却踏上三皇子的马车的那一刻,答案就已经揭晓了。 只是,他不愿意相信罢了。 恍惚间,何贺似乎泄出一声嘆息。 谢无渊好像动了动,何贺拿不准,自己到底出没出声,谢无渊的反应,仿佛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 “过来吧,我知道你来了。”谢无渊嘆了口气,将手里的杯子,放回石桌。 何贺提气,打算一跃而下。 茶钟却比何贺快了一步。 何贺堪堪停在屋顶,紧贴屋嵴。 “主子。”茶钟从偏门转进来,没有异常。 “嗯。”谢无渊应了一声,眉头微皱,“事情有进展了?” 茶钟垂首,眼睛的余光却放在谢无渊微皱的眉头上,暗道,糟了,主子不耐烦了。 谢无渊早前在想谢父说的那句“问你娘”,想的是心力交瘁,他知道屋顶有人,他也知道屋顶上的是谁,然而他不想管。 如果亲生的爹娘都不能相信,那么,这个世上,他还能相信谁? 随便吧。 反正都一样。 茶钟不敢耽误,瞧见谢无渊示意,马上凑上前来,把早前谢无渊吩咐的事情一一说了,顺带提了一下那家包子铺。 谢无渊揉着眉心,面露疲惫:“哪家包子铺?” “就是,街头右拐,暗巷对面那家,他们家包子死难吃死难吃的,还老不关门大吉。” “嗯,”谢无渊随意应了,忽然反应过来,“等等,你说哪家?”
第73页 “啊?”茶钟还是第一次瞧见自己主子露出这种表情,嗯,挺意外的,主子似乎对这件事特别感兴趣,于是茶钟详详细细的把地址又说了一遍,末了补上一句,“您走前几天,还特意去那瞧过,买了一屉包子,您嫌难吃,扔给乞丐了。” 谢无渊揉着眉心,突然笑了:“茶钟,你帮我给顺风赌坊递封信。” 茶钟低低应下。 茶钟进门时,瞧见的,就是一个看似在出神,实际上,好像还是在出神的主子。可茶钟出门时,留下的,却是一个生龙活虎,斗志昂扬的主子。 何贺蹲在屋檐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瞧着谢无渊前后的变化,这么多年来,哪怕是只听声音,何贺也能判断谢无渊的心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那家包子铺,到底有什么? 顺风赌坊,又和谢无渊有什么关系? 何贺脑海里转着成千上百个问号,却始终没有勇气,跳下去问清楚。 他怕。 他怕看见再次看见谢无渊不屑一顾的神情,更怕听见谢无渊尖刻的话语。 哪怕,他其实什么都没做。 谢无渊等在这里,原本就是为了听茶钟禀报,这里地界偏僻,碰不到内眷,也没那么多规矩。 茶钟要是从前门走到谢无渊的院子里,路上遇到支使茶钟跑腿的管家或管事婆婆就得有十好几个,茶钟一个小厮,推又推不掉,光是这种跑腿的活计,足够让他从早上跑到下午,忙的脚不沾地,哪里还有空去打听消息,处理事情。 茶钟走后,照理说,谢无渊应该回自己的屋子了,毕竟这里风大,也没有灯。 谢无渊却又在院子里等了一个时辰。 从天亮等到天黑。 “呵。”谢无渊嗤笑,转身离开。 何贺望着谢无渊离去的背景,动了动已经麻木的双腿,嘆了口气,也猫着腰,从屋嵴上离去。 ―――――― 茶韵走后,谢无渊屋里就没人了,丫鬟小厮的倒是有几个,不过贴身伺候的,是没有了的。 茶钟虽然和谢无渊亲近,但也终归是个小厮,像是伺候主子脱衣换鞋、整理主子衣物这种事儿,它就不是小厮该做的。 所以,收拾东西细软,这些活儿,暂时都得谢无渊自己来。 当初,谢无渊从泉州回来的时候,大夫人听茶韵留在了泉州,当下就张罗着,要给谢无渊屋里再添个丫鬟,谢无渊推了两次没推掉,也就随他娘去了,反正有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处理杂事,对主子来说,也是一种享受。 结果大丫鬟的人选,刚刚定下来,管事的还没来得及训练吶,谢无渊就锒铛入狱,后来出倒是出来了,可这谢小少爷出来后,一天都没消停,当天晚上直接收拾好包袱,第二天一大早跟着三皇子,去了崇州。 大夫人只能把这丫头留在自己身边,琢磨着以后再说。 这会儿茶钟刚从顺风赌坊回来,还没来得及进门吶,就瞧见大夫人和丫鬟们过来了,他一个小厮,哪怕有天大的事儿,这会儿也得靠边站,小厮是不能见内眷的。 谢无渊听了爹那句不阴不阳的“问你娘”,琢磨了老半天,怎么琢磨,怎么觉得心里不对劲儿,这当空,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问大夫人吶,大夫人就带着丫鬟杀过来了。 老实说,在谢无渊的印象里,他娘就是一个躺在床上的病秧子,还是整日不见外人的那种,他爹总说他娘的身体特别不好,早些时候,谢无渊对他娘压根没什么印象。 小时候,谢无渊每次去给他娘问好,晨省昏定的,也就只能在外面隔着帘子说两句,基本都进不到屋里。 谢无渊还以为是自己小时候好赌成命,遭人嫌,猫狗不待见的,也正常,要是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非得打死他不成,现在想想,可能吧,压根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 如果真的和谢父说的那般,谢家是大梁朝的喉舌,是大梁朝肃清外贼内jian的主要势力,那照谢父所说,谢家大夫人是皇后娘娘的人,皇后娘娘很有可能是段国的人,那这么一来,他娘其实也算是一个潜藏在大梁朝的内jian。 弄不好,这么多年来,谢父一直都把他娘暗戳戳的囚禁在卧室,对外称病。 “无渊啊,”大夫人拍着谢无渊的手,满脸慈爱,“你一回来,我就听说了,不过下人们回禀,说你被你爹叫到书房去了,谢家书房一直是内眷禁入的,所以我才没去打扰你们。” 谢无渊这会儿带着有色眼镜看他娘,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娘的话有问题。 书房是内眷禁止进入的,他娘是怎么知道的?肯定是想进去看,或者想进去找什么东西,被拦下了。 嗯,谢无渊想想书房里的那些东西,手札笔记,阵法战略,都是个顶个儿的大梁朝机密,这么想着,谢无渊更加坚定了他娘身份极其不好的想法。 大夫人又细细的问了谢无渊在崇州的事情,诸如“吃的好不好”啊,“住的怎么样”啊,谢无渊一一答了,没好意思说他跟三皇子住在一间,嗯,这种事情,不管是出于哪种立场,都不能跟他这个疑似敌方内jian的娘说,万一他娘知道了,在他衣服上洒毒,把三皇子藉机弄死了怎么办? 大夫人听着谢无渊的回答,点头应道:“这么瞧着,崇州倒算是个不错的地方,东西的价钱,跟这边差不多,粮仓应该也比较充足。” 这思路对么?这思路真的对么?! 身为一个母亲,询问儿子在外面过的怎么样,最后得出“粮仓储备毕竟足”这种标准的间谍结论,这思路真的对么?! 谢无渊真的是万分相信他娘是来打听军情的了。 要知道,这三块封地,都是位于边疆地带,其中,崇州临近鲁国,洛州临近段国,虽说,段国不大可能隔着洛州去打崇州,但总归,粮仓这种东西,还是算在国家储备当中的,可以称得上是国家机密了,换句话说,古代的存粮,相当于现在的存款。 大夫人的行为,搁到现在,完全可以翻译为――嗯,这个国家的物价和我国的差不多,战斗力也应该差不多,军需储备(粮食)也差不多,可以勉力一战。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错=。=有点晚,不好意思,爱你们么么哒…… ☆、交错 谢无渊脑海里天人交战,分分钟脑补了万一他爹和他娘决裂,他该怎么办? 虽然这不是他第一辈子的爹娘,但也是这辈子生了他养了他的人,他娘生了他,他爹养大他,万一真的开撕了,一边是生他的人,一边是养他的人,一边是大梁朝,一边是段国,他帮谁? 他又该帮谁?! 谢夫人瞧见谢无渊的心不在焉,只当他是在外面呆的时间太久,一个人忙里忙外的,累着了,于是点着谢无渊的额头,笑话他:“再让你一个人往外跑,给你准备的丫头小厮,你竟然连看都不看一眼,一个都不带在身边,活该自己一个人呢,在外面吃苦受累。” 谢无渊认错:“娘,我知道错了,不过,我去崇州,和去泉州的时候又不一样。” “泉州的时候,孩儿是主事的,排场大些,也不打紧。反正我带多少伺候的人,都没人敢说闲话。” “可前几个月,孩儿可是跟着三皇子后面的,三皇子都没那么大排场,孩儿要是带那么一大堆的人去,也不像话啊。” 大夫人嘆了口气:“随便你吧,你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想法了。” 谢无渊又分分钟脑补了他娘想在“在三皇子身边安插内jian”的小剧场。 比如趁机把丫鬟安插在自己身边,寻找机会,暗自接近三皇子,以爬上三皇子的床为最终目标,诸如此类的―― 这个世界已经阻挡不了他的脑洞了。 母子二人又说了会儿话,期间,大夫人有意无意的提了范大学士一句。 “我前几天听说,范大学士在找月亡散的解药,说什么范景辉给三皇子挡箭,中了月亡散,哎,后来怎么样了,人救回来没?” 谢无渊一愣:“娘,爹没跟你说,中箭的那个,是我吗?” 这不科学啊。 难道他爹没跟他娘说?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也值当瞒的这么紧? 谢家大夫人的脸当场就白了,一点缓冲都没有,煞白煞白的。 “儿子,你和我说实话,你为什么要替三皇子挡箭。” 谢家大夫人的脸色不好看,语气甚至有些颤抖,但整个人却还是比较镇定的,没有那些达官贵人的夫人们,听到自己孩子受伤时的歇斯底里。 嗯,间谍素养,满分。 谢无渊在间谍素养后面画了个√。 不过,谢无渊虽然心里起疑,也没打算和盘托出,只是含煳其辞的说了句:“就觉得,如果他死了,我也活不了。” 谢母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声音哽咽:“作孽哟,作孽。” 谢无渊觉得他娘的反应,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大对劲。 他爹之前说了,他娘对他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这件事情,完全不在意,之前谢父想要把谢无渊绑成粽子,送回京城的时候,还是谢无渊的娘亲拦着,谢父这才作罢。 于情于理,谢母的反应,不应该这么大。 谢无渊勐的想起来那句“问你娘去”。 蛊虫的传播是在血脉中延续。 因为谢家和谈家的特殊性,再加上之前“五者”的存在,让谢无渊的思路一直跑偏,总以为谢家这些东西奇奇怪怪的,保不齐自己身体不对劲,也是因为谢家老祖宗的缘故。 一直忽略了一件事。 人,是一父一母,两个人一起生的。 血脉的延续,除了父亲一族,还有母亲一族。 不是父亲,却不一定不是母亲。 父亲否定掉,却让他来问他娘,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娘,你跟皇后――”谢无渊开口。 不论他爹和他娘到底开撕不开撕,也不论大梁朝和段国到底开战不开战,也不论这天下将来是大梁朝还是段国,谢无渊都不会与他爹或他娘为敌。 谢无渊对国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他一生最为看重的,是家人。 而父母,是被划在家人的范畴中的,要守护一辈子的人。 如果可能,谢无渊当然希望谢父和谢母能够琴瑟和谐,而不是相看两生厌。 “儿子,这都是娘当年造的孽啊,”谢家大夫人抹掉眼泪,讲起那些没有多少人真的的陈年往事。 “为娘年轻时不懂事,听说自己打小就定下了娃娃亲,一时冲动,不想和你爹成亲,索性拿了往日里攒下的私房钱财,找了几份地图,学别人离家出走,人生地不熟的,一路走,一路看地图,结果越走越远,路上还遇到了几波劫匪,兵荒马乱的,唉,最终逃到了段国边境,勉强混了个平安。” “一开始日子过的还不错,后来身上的盘缠花光了,可是吃饭需要银子,住客栈需要银子,哪怕是跟着商队回大梁朝,也需要大把大把的银子,我便想着,出去找点事儿做。”
第74页 “你也知道,你外公家里是武将出身,我打小就不爱绣花刺鸟,倒是在拳脚功夫上颇有建树,可惜,”谢大夫人摇头,“我一个女人,又不能开武馆授意,也不能去码头扛大包,算来算去,这世间诸般营生,我竟一样都做不了。” “那娘你后来怎么弄到钱的?”谢无渊问。 偷的?抢的? 谢大夫人瞧瞧谢无渊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摇头失笑:“你当我是你啊,从小三教九流的混,什么规矩都没有。” 谢大夫人露出回忆的神色:“段国那会儿在招募试药的人,倒都是明码标价,只说试一下药性,民众们参与的人呢,也有很多。” “我一想,客栈洗盘子的都嫌我手笨不愿要我,除了去偷去抢或者别的不光彩的营生外,我也就只能干干这个了,”谢大夫人嘆了口气,“再加上,试药的价钱给的又很高,段国国内也有很多人在报名,应当没有什么危险,我一咬牙,仗着自己学过一些拳脚功夫,万一情况不对,也来得及撤退,就去了。” “呃,”谢无渊插嘴问了一句,“我能问一下,试药的人的价钱吗?” “一次一碗药水,一共十天,总共二十六两黄金,”谢大夫人一顿,补充道,“足够从段国回大梁朝两趟了。” 谢无渊露出瞭然的神色,价格给的那么高,其中肯定有诈。 “那不是普通的药水?”谢无渊萌生了一个猜测,“这就是那种类似生死替换的那种东西?” “不是,”谢夫人摇头,“那就是普通的药水,不然段国民众也不会那么踊跃。” “那为什么――?”谢无渊问。 “第十天,负责这个事情的人来了,给我们发银子,那个负责人,”他娘顿了一下,“是段国皇子的亲随,一起来的,还有段国的公主,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 “段国皇子?”谢无渊一愣,“就是那个喜好女色,荒yin无度的段国皇子,现任的段国皇上?” “嗯,是他。”谢家大夫人点头,继续说,“那个亲随,想直接把我带走,被公主拦下了,他们兄妹关系很不和睦,”谢夫人轻笑,“皇后娘娘当初拦下那个亲随,指了我跟着她,可能就是单纯的为了给他哥哥添堵,毕竟之前才不久,她身边的丫鬟被她哥哥玷污,哦,对了,我们试的药,就是为了给他哥哥喝的。” “那丫鬟气不过,又不能反抗,在身上猝了毒。”谢家大夫人嗤笑,“可惜,娘娘的哥哥,没死成。” “那后来――?”谢无渊问。 谢家大夫人:“我孤身一人,他们都带着军队,皇子和公主开撕,机会虽好,可我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只能任人宰割。好在娘娘把我带回去,只是想给她哥哥添堵,倒是没再出什么岔子。” “段国皇子就没想法儿把场子找回来?”谢无渊问。 “想,怎么不想,可惜啊,”谢家大夫人轻笑,“找了几次,没找成,”谢家大夫人瞧着谢无渊不可置信的样子,轻轻摆了摆手,“无渊啊,无论如何,你可千万别小瞧了咱们这位这段国的公主,大梁朝的皇后。” “我知道她挺厉害的,”谢无渊点头,“她来大梁朝后,也笼络了不少人。” 谢无渊跳过这个话题,继续追问,“后来那位皇子就这么放过了公主?” “我们一开始也这么以为,皇子在公主手中,吃了几次苦头,我们还以为他是彻底放弃了,没想到――”谢夫人嘆了口气。 “没想到什么?”谢无渊追问。 “有一天,芪国的国君派使臣前来段国,使臣向段国皇上进贡了一种药丸,名字叫生死相随,听着倒是挺文艺的名字,实际上,就是一种替死的药物,分为主药和辅药两种,主药是金色的,辅药是灰色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我想写感情戏!!!嗷嗷嗷嗷!!!!好烦!!! ☆、线索 “段国皇上贪生怕死,找这种药找了很久,这会儿好不容易得到了,想找人试药,三皇子站出来,说公主前几天从试药坊找了一个侍女,之前就是在试药的人,正好儿,这会儿一起把这个药给试了,公主和我当时都在场,那种情况,也只能替皇上试药。” “后来呢?”谢无渊攒紧了拳头,试那种药,无非就是服下药后,命人给公主一剑,锥心的一剑,看看最后死的,是公主,还是侍女。 段国皇帝,呵,这笔帐,我记下了。 “哪有什么后来啊,”谢夫人嘆息,“这原本就是个连环计,芪国的国君进贡这药丸,为的就是让段国皇上召唤带兵器的人上殿。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剑客什么时候被掉的包,被叫上来的剑客,就在大殿上拔剑的时候,刺中了坐在主位的皇上。” “后来,段国皇子就即位了?”谢无渊阴涔涔的猜测,干掉皇上,得利的,只有段国皇子。 “嗯,”谢夫人点头,表情说不上是惆怅还是庆幸。 “我之前还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回不来大梁朝了,结果公主的哥哥即位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他这个碍事的妹妹,送到大梁朝和亲。” “呃,我一直以为,公主是战败和亲的。”谢无渊讪讪的问,“原来不是吗?” “战败和亲,呵,”谢夫人笑道,“倒也不错,段国皇子上位,老皇上的尸骨还放在大殿吶,就又故技重施,在咱大梁朝演了这么一出。” “借献药的机会,趁机行刺?”谢无渊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内心已经有了答案。 “嗯,”谢大夫人说的平淡,仿佛一国之主被在自家大殿上被行刺,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儿,“没成,倒是给大梁朝一个现成的把柄。” “嗯,这个藉口起兵,的确是不错,”谢无渊点头,“不过,我怎么没瞧见这段战争的记载?” “呵,”又是一声冷笑,谢大夫人语气十分不屑,“根本就没打起来,大梁朝的兵马刚集合,段国皇子就趁机求和,早早的递了求和书,还送了陪嫁公主。” “原来如此。”谢无渊恍然大悟,怪不得所有的资料上都没记载过那件事情,但却说公主是战败和亲的,早些谢无渊还以为是碍着皇后娘娘的面子,谁想到,原来,找不着资料的原因,是因为压根没打起来。 半晌,谢大夫人才嘆气,露出侥倖的神色。 “公主知道我原本就是大梁朝的人,又想着若她死了,我必定也会死,势必不会对她有二心,因此,清点嫁妆的时候,把我也一起算进去,顶了一个陪嫁宫女的名额,我索性趁机跟在和亲的队伍里,回到了大梁。” “你回了大梁朝之后,又阴差阳错的,嫁给了原本的婚约者我爹?”谢无渊追问。 谢大夫人又是一声嘆息:“哪里是什么阴差阳错啊!你爹他等我等了整整八年。” 谢无渊露出惊愕的表情。 这,这―― 怎么可能?! 谢大夫人没有在意,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 “本来以为谢承文他早就成亲了,毕竟当初是我逃婚在先,就算早年两家有些交情,也不可能仗着祖辈的交情,让他一直等着我,没想到回府以后,得到的,竟然是他一直等我等到三十多岁,至今未娶的消息。” 你一感动就嫁了他,可他娶你,又当真只是为了娶你吗? 话到了嘴边,谢无渊咽了下去。 “在来大梁朝的路上,公主遇到过几次危险,所以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有问题,”谢夫人瞧着谢无渊,眼神自责难过,“本来没想着要孩子,这才让你爹纳了你二娘,结果没想到,后来还是有了你。” 谢夫人又嘆了口气:“生下你之后,我再也没有过那种危机感,还天真的以为那个‘生死相随’已经失效了,没想到,竟然传到了你的身体里。” “照这么说,”谢无渊的思绪很快被转移,“三皇子体内应该是有主药?”谢无渊问。 “嗯,”谢夫人点头,“应该是这样,毕竟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生一个,刚出生就能看见鬼的孩子。” “那,”谢无渊虽然问了,但其实并不抱什么希望,“有解药吗?” 谢夫人摇头:“我找过很多资料,最后也只是找到了一张残方。” “里面的药材,虽然难寻,但也都存在,最难的,是没有具体的熬煮方法,回头我让人拿给你。”谢夫人忧心忡忡的望向谢无渊,“你爹一直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你就跟他实话实说了吧,用不着顾虑我。” “他肯定有办法的。”谢大夫人长嘆,“总归,他也是姓谢。” 谢无渊一愣:“娘,你知道谢家其实是――” 谢大夫人强笑着揉了揉谢无渊的头:“孩子,谢家的门,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能进谢家门的,又能无知到哪里去?” 谢大夫人摇头,神色怅然:“难不成真的夫妻两个从黑髮到白头,过一辈子,却对彼此的事情一无所知吗?这种日子,哪里会过的舒服了。” “谢家是大梁抵御外族的中坚力量,这个我总还是知道的。” “那,娘,你――你还让我去跟爹说?”谢无渊追问。 谢夫人望着窗外的阳光,表情祥和,“这么多年,也够本了,何况,最差不过不见天日罢了,哪里又有什么呢。他,毕竟,还是爱我的。” 不见天日,说的是水牢吗? 谢无渊在心里嘆气。 “爹他其实知道你是皇后的人――”话到嘴边,谢无渊还是把它又咽下去了。 先探探他爹的口风再说吧。 如果他爹只是想放长线钓大鱼,那他今天说了这句话,就相当于变相害了他娘。 谢无渊又和谢夫人聊了会儿天,这才把人送了出去。 晚些的时候,谢无渊出了自己的院子,去书房里找他爹。 除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惊诧意外,谢无渊需要向他爹求证,此外,谢家的一些权力还需要交割,再加上,今天茶钟汇报的,二皇子终于有了行动,以及―― 孔博远为何会出现在“有家包子铺”里。 谢无渊出京前,之所以会特意去那家包子铺熘一圈,不是因为那里的包子好吃,而是因为,那家店,是芪国私下里的联络场所!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谢无渊也是阴差阳错之下,从顺风赌坊听来的消息。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爹,你在里面吗?”谢无渊站在门口问。 谢父咳了一声,略带苍老的声音喊谢无渊“进来。”
第75页 谢无渊推门而入,找了个位置,随便坐下,随口拈来一块糕点,“爹,你知道‘有家包子铺’吗?” “嗯,知道,”谢父写摺子的手一顿,“芪国的私下联络场所,我注意它好几年了,一直风平浪静,怎么,咳,怎么了?” 谢无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放下糕点,没有立刻说事情,倒是岔开了话题,“哎,爹,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张记核桃苏和春风得意楼是不是都有问题?” “嗯?”谢父放下手中的毛笔,双手交叉成塔,“春风得意楼是追查皇后的时候,查到的;张记核桃苏,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给他家供货的面粉商,是鲁国的人。” 谢无渊放松的笑了:“我就说嘛,爹您不能那么闲,派人跟着我,整天介儿的瞅着我都干了啥,吃了啥,和谁在一起。” “你说核桃苏那事儿啊,”谢父也笑:“碰巧瞧见罢了,那天何贺去找你,我在你们屋外。” “咳,”谢无渊尴尬的咳了一声,迅速的转移话题,“爹,我怀疑孔博远和芪国有染,茶钟今天瞧见二皇子的侍卫,扮作小厮模样,茶钟心里起疑,就一路尾随那名侍卫,没想到远远的望见了孔博远,茶钟跟在二皇子的侍卫和孔博远后面,到了‘有家包子铺’。” “哦?”谢父若有所思,“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什么说得通了?”谢无渊问,“爹,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嗯,”谢父点头,“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你去泉州那会儿。” “当然记得,”谢无渊笑道,“朝中大乱,二皇子强抢民男的事情曝光,茅贵妃以死谢罪,二皇子自此青灯古佛,不问世事。” 谢父点头:“就是这回事。我们先不讨论二皇子的性子,到底是否能够做出因为娘亲自杀,而做出从此以后,长伴青灯古佛的选择,只说说这当时的朝中大乱。” ☆、无字信 谢无渊这才彻底想起来,五年前的朝中大清洗,以及当年他叼着糙根说的那句:“也不知道后面到底是谁,这吃相也未免太难看。” 谢无渊自嘲的笑了:“我当初就觉得不对劲儿,虽然看下来,最大的受益者应该是三皇子,或者皇后,可实际上,包括皇上在内,没有一个人得利,看来当初还是太年轻了,啧,”谢无渊摇头,“要是现在,没准就能瞧出来,这里面有问题。” 谢父笑着拍了拍谢无渊的肩膀:“已经不错了,我也是那会儿才发现朝中有其他五国的势力,一一开始排查,这么多年了,朝中的官员我差不多摸了个遍,只是没想到啊,绕来绕去,竟是在这‘铁面无私’的刑部尚书孔博远身上!” “孔博远藏得太深,谁能料到呢?”谢无渊嘆道,“再说了,刑部尚书,本来就是处置不当官员的部门,他咬紧了办错事的官员不放,也没人敢说什么,皇上不是都没敢惹他么,更别说旁的人了。啧,大家也压根不会往别的地想,只当刑部尚书太爱国。” “这么会所起来,孔博远当时的确很失态,跟条疯狗似的,逮着谁咬谁,亏我还一直以为是因为茅贵妃去世的缘故,毕竟,啧,”谢无渊摇头,“孔博远和茅贵妃,关系还真是有那么点儿的不清不楚。” 谢父接着补充:“嗯,我当初也以为孔博远之所以反常,是因为心上人猝死的关系,没想到,哎,竟在这里被钻了空子。” 二人又细细谋划了一番,谢父表情明显的不悦,谢无渊只是抿唇不言,却不肯后退半步。 半晌,谢父长嘆一声:“罢了,听你的,日后终究也是要由你接手的。” 谢无渊作揖到底:“多谢爹成全。” “没事。”谢父挥手,示意谢无渊可以离开。 谢无渊临走前,还是问了一句:“爹,娘的事情,您知道吗?” 谢父一愣,“你去见你娘了?” 谢无渊“嗯”了一声,补充:“娘她,以为你不知道。” 谢父苦笑一声,长嘆道:“无渊啊,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没有开启主蛊,也从来没有找过‘五者’?” 这会儿换谢无渊愣住了。 “为了和我娘在一起?” “嗯,”谢父嘆息,“只要不彻底继承谢家,谢家当家主母是什么身份,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我能力有限,她能影响的,也就有限。” 的确,谢无渊转念一想,若是谢父手里掌握着五者,只怕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谢大夫人身上的蛊虫。可如此一来,五者的存在就会暴露在皇后眼下,秘密不再是秘密。谢家的家底曝光不说,更是会失去当今皇上的信任。 谢无渊沉思半晌。 大梁朝没了谢家,可谓是自毁长城,痛失一臂,若是段国趁机接手,只怕―― 谢父抬眼盯着若有所悟的谢无渊,语重心长:“孩子,你既然已经阴差阳错开启了主蛊,就要承担起这份责任,谢家流传下来的,守护大梁朝的责任。” “是。”谢无渊低头应下。 谢父与谢母矛盾解开,按下不提。 谢无渊回了院子,不出意料,屋子上面仍旧有一个人。 更深露重的,他还要在屋顶上呆多久。 谢无渊心里嘆了口气,没有出声提醒,迳自回屋。 ―――――――― 崇州。 三皇子这几日一直窝在书房,吃睡都在书房,有摺子就批批摺子,处理一下范景辉解决不了的事情,没摺子批就画画。 三皇子最近迷上了工笔画,细毛笔买了一支又一支,一处地方能画上一两个时辰。 “殿下,我是绯贺枫,我有要事禀报,您能让景末他们放我进去吗?”门外,绯贺枫扬声问,顺便还瞪了景末几眼。 这混帐玩意儿,竟然敢拦着自己,不让自己进去! 景末恍若未见:“将军,殿下吩咐了,每日的这段时间,不见人。” 三皇子也恍若未闻,继续画他的工笔画。 又过了半个时辰,绯贺枫站的腿都酸了,三皇子还是没有反应。 “要是谢无渊还在就好了,”绯贺枫在门外嘀咕,“我就可以直接找他,把这事情解决了。”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三皇子听见。 三皇子正拿着画笔给人物上色,听他说了这句话,上色的手一顿,索性收了笔,将画放在高处,朝门外喊:“什么事,滚进来说。” 绯贺枫嘴咧的老高,一拐一瘸的进来。 他就知道提“谢无渊”有用,这三个字,包治三皇子的百病,嘿嘿! “你腿怎么了?”三皇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跟人打架了?” 绯贺枫“啧”了一声,“哪能啊,我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吗?这是公伤!” “怎么着?”三皇子坐直身子,“你去追查郭子明,有下落了?” “啊,”绯贺枫想了想,“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三皇子问的平静,表情却很狰狞。 “之前,谢无渊不是叫我派人调查那个乐新镇县令吗?”绯贺枫说,“这么长时间,我也一直没找着突破口,索性照着谢无渊的思路,点了几个人,让他们去县令原籍瞧瞧,看看到底是不是被人顶包了,结果也没找到什么线索,倒是另外一波人,在追查那个郎中的时候,找到了这个。” 绯贺枫打开一旁的包裹。 绯贺枫打开一旁的包裹。 一个破损的官印,一件破损的官服,还有三份仵作的验尸报告。 三皇子面色一肃:“现在这个乐新镇县令,是什么人?查出来了吗?” 绯贺枫点头:“嗯,谢无渊让派的人,一直在监视他,我也没收回来,也就几天前吧,有一个人传来消息,说那乐新镇县令和一个叫‘郎大人’的,经常联繫,‘郎大人’有一次说‘郭大人虽然不在了,你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把东西处理好,我们才能让你回去。’” “虽然没说回哪儿去,不过瞧那县令日常的作息饮食习惯,倒不像是大梁朝的人,有些像卫国边境的人。” “卫国。”三皇子眉头微皱,“之前游林不是说,崇州太守用的毒,就是出自卫国王室?” “是,”绯贺枫应道,“范景辉后来也派人去查过,崇州太守身世倒是清白,不过最开始的户籍,报的是流离失所的灾民,那年他五岁,再往上,就找不到了。” “我国有些地方,也确实是到了十五岁成年后,才给上户籍,不然孩子养到一半大,养死了再销户也实在麻烦。”三皇子仰头嘆气,“没想到,竟是让人给钻了这个空子。” “谁说不是呢,”绯贺枫感慨,“那名侍卫已经在跟踪这位‘郎大人’,还送了画像过来。” “问过了吗?”三皇子虽然是发问,但他知道绯贺枫一定是已经问过了的。 自从谢无渊特意教导过绯贺枫后,绯贺枫的行事作风,对三皇子来说,无一不得心应手,好用的很。 果然,绯贺枫点头,“问过了,”继续说下去。 “我刚来的路上,问了几个守门的,有说见过的,有说没见过的,也没个准头,倒是任宇星刚好路过,说这人是他放出城的,当时是一个人骑着一匹马出的城,还随口问了句怎么回事。” “我查过出城记录,郭子明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在城里消失,”绯贺枫皱眉,“可和他有关的人,也都一一排查了,近期只有这位‘郎大人’出过城,郭子明到底还在不在城里,不在城里的话,他又是怎么出去的?” 三皇子摇头,眉间神色郁结。 “如果郭子明想出城,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毕竟这位‘郎大人’,不是一个人出的城门。” 绯贺枫大惊:“你是说――那匹马?” “算了,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出的城也不重要了,”三皇子转而问道,“怎么样,那个郎中查到了吗?”三皇子来回踱步,神色焦虑,“如果那个郎中也是卫国人,只怕这崇州郡内,卫国的人还有不少,这里,极有可能需要一场大的清洗!” 三皇子神色阴郁,不知在想些什么。 绯贺枫摇头:“那个郎中,至今下落不明,这才是真的凭空消失。” 三皇子好看的眉眼紧皱,愁绪百转,半晌,嘆道:“把范景辉喊来,我有话和他说。” 是夜,三皇子、范景辉、绯贺枫制定了严密的排查计划,决定对崇州郡的一糙一木都进行盘问,务必要彻底清除卫国人的残留势力。
第76页 ―――――― ☆、谢府 ―――――― 谢府。 “少爷,”茶盏站在谢无渊跟前,恭恭敬敬,“门房说,门外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穿着倒是不错的,不过看言行举止,倒不怎么像正经人家的姑娘,她指明找您,说是崇州来的,您是见还是不见?” 十二三岁的姑娘?! 谢无渊肉眼可见的呆愣。 呵。 这么快。谢无渊挑眉:“你直接把人带过来。” “还有,嘴巴干净点儿,没规矩就不正经了?你那是没瞧见不正经的姑娘,规矩立的有多大家闺秀。” 茶盏低声应下,回门房领人去了。 ―――――――――――― 谢夫人新送来的丫鬟,叫茶青,先前跟着谢大夫人离开,这会儿陪着大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一起,两个人拿着药方回来。 谢无渊粗粗的扫了一眼,送走了嬷嬷,留下茶青,吩咐她先收拾出两个房间,一个住人,一个煮药,旁的不着急。 谢无渊的屋子,早先就一直有人清扫,完全用不着现在收拾。 茶青听着奇怪,仔细想了想,索性收拾了三间房子,两间偏房,还有一个用来煮药的屋子。 小少爷吩咐的奇怪,没说到底是收拾男用房,还是女用房,可能是小少爷压根没有男女住的房间规格不一样的概念,自己又是刚过来,冒冒失失的打听,难免被说“窥探主子私事”,反正收拾屋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茶青索性一样收拾了一间。 偏房在小少爷自己的院子里,客房倒是有一个统一的院子,茶青想了想,还是收拾了偏房,反正,能来找小少爷的女人,应该不会在意睡在小少爷的院子里。 男人就更无所谓了。 谢无渊从崇州走的急,也没带人,只随身带了些盘缠,一路骑马,紧赶慢赶,这才到了京城两天的功夫,游小林就从崇州追来了,谢无渊心笑,这丫头倒真是有些本事。 游小林从发现谢无渊回京,还没带她后,只考虑了不到一口茶的功夫,就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跟在谢无渊的后面,沿着马蹄印一路走一路逛的,倒是没慢上多少。 这会儿才到了京城,还真别说,游小林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来这么繁华的地方,之前一直呆在崇州,那种地方,三年一大灾,两年一小灾的,破破烂烂,一点儿都不像样。 游小林站在谢家门前,颠着脚尖仰着头,望望谢家的牌匾,又瞧瞧谢家的建筑,心里咋舌,暗道乖乖,可真是高门大户,单是里面进进出出的丫鬟,穿着打扮都比自己好上那几分,却不知又想起什么,倏然笑了,手下意识的抚上头顶的簪子,哪有什么可比的吶,她的首饰,惯来不是做装饰用的。 谢无渊说的不清不楚,茶盏也听的煳里煳涂,生怕这是谢无渊在崇州置办的外室,自己的半个主子,对游小林的态度那叫一个好,简直堪比谢家未来当家主母的规格,比对谢无渊的态度还要好上那么几分,要是谢无渊在这儿,茶盏只怕又要挨踹了。 游小林简直受宠若惊,茶盏又怕这姑娘初来乍到,有些地方坏了谢家的规矩,所以叮嘱的仔细,游小林一路不停的“是、是、是、好、好、好、谢谢、谢谢”。 茶盏把游小林引进了院子里的偏室,这才前来禀报谢无渊。 谢家大夫人的眼光不错,茶青干活麻利,这会儿就已经收拾好屋子,一出门瞧见游小林,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一半,笑盈盈的带着游小林去瞧了屋子,嗯,女用房隔着少爷的房间不远,嗯,想干点啥倒也方便,茶青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满分。 又带游小林去了煮药的屋子,规矩也是很好的,没乱说话,也没打听事情,游小林不由对这姑娘高看了几分。 茶青安顿好游小林的时候,谢无渊正拿着药方,坐在游小林屋里,等她回来。 游小林推门进来,唬了一跳,啐道:“主子你一个大男人的,不声不响的坐我屋里,这是要吓死谁啊?!” 谢无渊似笑非笑:“你一个姑娘家的,不声不响的跑京城来,还好意思说我没有‘男女大防’的觉悟。” “得了吧,”游小林朝天翻了个白眼,“我倒是想留在崇州吶,可您都回京了,我能不来吗?” 谢无渊笑了,他走的很急,也没想着带上游林,反正早晚还是要和三皇子会和的,游林跟着谁不还都一样?再加上他有一段时间没有操纵臣蛊,游林的身体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这种情况下,游林还能从崇州过来京城,这个属下,他很满意。 “瞧瞧这个,”谢无渊笑着递过一张药方。 游小林把药方细细看了,又神色奇怪的瞧着谢无渊,最后又看了一遍药方,半晌咋舌:“主子,我能打听点私事吗?” 谢无渊莫名其妙的看她,不过他今天心情好,不计较这个,于是点头应允:“可以。” “那啥,你这是和三皇子彻底掰了吗?” “嗯。”谢无渊有些意外,挑眉看游小林,狭长的双眼似笑非笑:“谁告诉你的?” 游小林扬了扬手里的方子:“它。” “哦?”谢无渊示意游小林解释。 游小林显得有些苦恼,似乎在考虑怎么说这件事情。 “这个方子有些年份了,我也只是听我娘说起过,这上面的药和药引,跟我娘讲的不太一样,我不是很确定,不过,不过也很明显了――生命共享,嗯,这还是大梁朝和芪国一起研究的方子,两命一体,一人两命,不过,我看着这方子,好像和原本的不大一样。” 游小林皱眉。 “一些材料上有了明显的加重,而另一些则有了少许的减轻,我从解药的方子上,瞧不出什么,不过,应该,可能,”一个想法快速的在游小林脑子闪过,“这,这,这――”游小林不可思议的抬眼看向谢无渊―― “这是单方面的生命共享――主子,你,你,你,你竟然愿意――三皇子他知道吗?” “年轻就是好,充满想像。”谢无渊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而后笑着摇头,“游林,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儿,这是个误会,所以我才需要解药。” 游小林面色古怪的瞧着谢无渊,半晌,哂道:“好吧,误会就误会,总归你是我老大,你说了算。” 药材不难找,不过药引却是芪国特有的一味药剂,想要购买,必须要拿着芪国的户籍去特有的药店买。 游小林有些为难。 谢无渊只让她先准备其他的,药引他自有办法。 ―――――――― 若干天前。 有家包子铺。 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再次颤颤抖抖的把斗笠男迎进门。 “怎么样?”孔博远解开斗笠,随口问道,“何家那边有消息了吗?” 中年男子应了一声:“何家二公子给回话了,说约在明天中午。” “好!”孔博远大笑,“我就知道,这些蠢货,一旦涉及到皇位,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孔博远一把拽过一旁的纸笔,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来来,我们谋划谋划,怎么才能下好这盘棋。” ―――――― 何贺和孔博远谈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从那一天起,皇长孙一系的事情,就一直没断过,看上去,何贺似乎代表何家,跟孔博远达成了“弄垮皇长孙一派”的共识。 ―――――――――― 又是一天。 刑部尚书府。 “什么?”孔博远冷笑一声,“谢家给我递帖子?” 门房战战兢兢:“不是谢家,是谢家小少爷。” “呵,”孔博远又是一声冷笑,“拿过来我瞧瞧。” 门房把帖子递上去,浑身发抖,生怕主子一个不顺心踹他一脚。 谢家的名帖,什么都没写,只是夹了一张信纸。 信纸是空白的。 孔博远却在看见信纸的那一瞬间,瞳孔勐缩,唿吸加速。 ―――――――――― 谢府。 “送过去了?”谢无渊问道。 茶钟点头。 “行了,下去吧,回头找茶青支十两银子,权作辛苦费了。”谢无渊笑道。 “哎,谢谢主子赏。”茶钟忙不迭的点头。 ―――――――― 崇州。 不论画过多少副画,印象最深的,还是那日船上的那副。 上好的古墨宣纸,用来批改奏摺的羊毫笔,蘸着硃砂,勾勒出最后一笔。 三皇子嘆了口气,换了另外的更为细小的画笔,开始另一幅工笔。 暗箭齐发,拼死推开他的身影。 马车前面,飞快挥舞着的双刀。 露深月夜,客栈屋顶,暗自戒备的警惕。 …… 三皇子想了很久,最终把这些画面全都抛开,选定画另外一幅。 ―――――――――――――――― 且说之前,谢无渊说要给茶钟辛苦费,茶钟忙不迭的道谢领赏。 主僕二人自得其乐,倒是第三个人有点儿不大乐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收藏吧 求一下文章收藏,顺便再求一下作者收藏。 (笑脸)(笑脸)(花花)(花花) ☆、月前 游小林在一旁托着腮瞧他俩,不服气的小声嘟囔:“我也想要银子,我每天熬药这么辛苦,也需要辛苦费。” 谢无渊揉了揉她的头:“你又不是谢家的下人,不能从茶青这里领。” “为什么?”游小林问。 “因为茶青只能走公中的帐。”谢无渊解释。 游小林不满的转过头。 “回头想逛街,让茶青陪你一起,”谢无渊瞧了茶青一眼,说的平淡,“看上什么,直接给她掏银子,钱从我的帐上走。” “我不,”游小林把头又转回来,“我就想要银子。” 嘿你个熊孩子,还没完了是吧? “成啊,你想要多少?”谢无渊懒洋洋的问她。 “唔,让我想想。” 游小林虽然嚷嚷着要银子,但她一直住在山上,对金钱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概念,只知道银子是个好东西,琢磨了半天,才说:“三十两。” “听见没,”谢无渊偏头看茶青。 “听见了。”茶青点头,肩膀耸的厉害。 游小林视线在谢无渊和茶青身上转来转去,心里觉得好像不大对劲,补了句:“一个月。” “嗯,三十两一个月,”谢无渊重复一遍,“茶青?” “听见了,主子。”茶青在一旁憋笑憋的辛苦,真的是太长时间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姑娘了,怪不得主子肯给她花钱。 要知道,在京城,能说出“看上什么,直接给她掏银子”的人,也屈指可数。 京城物价不高,但东西好,特别是女用的胭脂水粉,衣服布料,随随便便买一点儿,也得四五十两,更别提项鍊首饰这种大头了。
第77页 这姑娘不趁这个机会乱买一气,琢磨了半天,说了一个三十两,连随便买个首饰的钱都不够。 茶青瞧见那姑娘头上的簪子和手上的玉镯,都是上好的玉质,十足的金银,暗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主子买给她的,只怕这姑娘,压根不知道自己头上顶着的,手上戴着的,每一件拿出去都是无价之宝。 啧,倒是可惜了主子的一片心。 茶青刚开始管帐,虽然只是谢无渊的私帐,但也多少能瞧出谢无渊的家底殷实,先不说日后继承了谢家会怎么样,单是现在,每年公中按照嫡长子,啊不对,按照唯一一个嫡子的份例,给的零花钱,差不多一个月就能有五百两。这还不算谢父谢母私下的补贴,谢家虽然世代做御史,瞧着干巴巴的没多少收入,但架不住人家从一品的官职放在那儿,俸禄再少,又能少到哪去?再说了,人家是世代啊,除了俸禄,还有土地,虽然封地没了,不过庄子田产还是有不少的。 一辈攒一点,攒十辈下来,那也是一座金山。 再一个,谢无渊本身也是一个能赚钱,会赚钱的主儿。嗯,虽然听说之前好赌了点儿,不过好像哪怕在那种情况下,他都没有开口跟父母要过钱,倒也是个有本事能弄到钱的。 别的不说,光是南淮那两个庄子,一个跑马场,一个狩猎场,多少人眼红着吶,谢无渊瞧见了,顺势把那两个庄子开放,只要有二百两银子,跑马场一天以内随便玩,两千两银子,狩猎场一个月内随便逛。 自从对所有人收费开放后,南淮那边的庄子简直日进斗金。 单是茶青接手的,谢无渊现在的进帐,一天只怕就有一千两银子,一个月下来就是三万。 还有茶青没接手的吶,茶青心知肚明,她初来乍到,少爷顶了天让她先管管小头,试试她的能耐,真正的大头肯定还在后面。 “哎,我说,你要银子干嘛。”谢无渊憋着笑,笑够了,才问游小林。 游小林不满的嘟囔:“还不是因为你,临走都没给我留银子,我跑去跟任宇星借。” “他嫌你穷了?”谢无渊笑问。 “那倒没有,他借了,”游小林继续嘟囔,“不过,他说让我明年记得还他!” “哈哈哈哈,”谢无渊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什么?”游小林把炉子里的药翻了个儿,继续不满的嘟囔,“我不管,反正我要银子,一个月三十两,嗯,不,一个月五十两。” “他借了你三百六十两银子?”谢无渊笑道,“你知道他上个月从景末那拿了多少赏钱吗?” “多少?”游小林好奇的望向谢无渊。 “至少这个数,”谢无渊比了个手掌。 “五十两?”游小林不确定的猜。 “五百啊,傻孩子,”谢无渊笑道,“上个月,陪我上山找你的,一个人五百两赏银,钱还是从我这儿出的吶,他哪儿是要你记得“还钱”给他,他这是要你记得他。别回了京城,就再也不回去了,留个负债给你,也好有个想念。” 三人正说笑着,茶盏抱着一张画轴过来了。 “少爷,这是崇州那边送来的,您要不要瞧瞧?”茶盏问道。 “嗯?”谢无渊发出疑惑的声音,崇州那边送来的画轴?什么?布阵图吗? “拿来。”谢无渊伸手。 画轴入手,谢无渊就觉得自己想岔了,这不是绯贺枫那个大老粗的品味,瞧这纸张的质量,八成是三皇子书房里的上好泼墨宣纸。 “啧,”谢无渊原本要打开画轴的手顿了一下,面不改色的收了回去,站起身来:“没什么事儿,就都散了吧,我也回去了,”转头吩咐茶青,“茶青,回头从我帐上支一千两银子给游林,一併把茶钟的赏钱结了。” “是。”茶青应下。 谢无渊没有理会咧着嘴的游林,拎着画轴回了自己的屋子。 丝线解开,画轴慢慢展开。 浓烈的色彩对比,黑暗的交错,白皙的身体,闪亮的匕首。 一个衣衫不整,一个衣冠楚楚。 原本的囚犯半跪半立,而刚封了“齐威王”的皇子,却匍匐在地,面带潮红。 三皇子画的工整,谢无渊也瞧的仔细,二人衣服相交之处,有些许白点。 谢无渊以为是运送途中沾染的污渍,下意识的用手抹掉,入手的触感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也是三皇子一笔一笔画上去的。 呵,谢无渊轻笑,倒真是,别出心裁的情趣啊。 三皇子画的很用心,构图也好,用色也罢,尤其是那沾染在衣摆的白色,无一不透露着暧昧与服从,收了画卷,那日的回忆仍旧浮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谢无渊摇头失笑,喝了口凉茶。 凶起来,像是只老虎,发了狠的要叼着你一起走;不凶的时候,倒是乖顺的像只家猫,挠你一爪子,瞧你不恼,便暗自得意,再得寸进尺。 同天夜里,已经在屋顶上呆了六天的人,仍旧在屋子上享受着浓浓的雾水与潮气。 孤独与寒冷,将他彻底席捲。 他从来都不知道,谢无渊与谈子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第二天。 刑部尚书府。 “什么?!”孔博远蓦地摔碎了手边的茶具,“谢家又送了帖子?!” “是,”门房再次颤巍巍的递上去。 仍旧是空白的名帖,帖子里夹着的,不再是芪国特有的信纸,而是芪国兰西郡特有的花瓣。 孔博远双唇微颤,双手发抖。 谢府。 “主子,”茶盏再次来报,“崇州又送了一幅画。” “拿来。”谢无渊伸手。 书房。 一张画轴平摊在桌面。 画中的人目光魅惑,丹凤眼半眯,一只手批改奏摺,另一只手隐在桌下,与上一张相比,这张画中的人,表情更加真实,如果不是谢无渊认识三皇子的作画风格,他都要以为这是别人看了现场,照着画的了! 怒火来的快,去的也快。 谢无渊终究还是嘆息一声,将这副画也封在高处。 屋顶。 何贺还在屋顶,能瞧见谢无渊,他便已经很满足了,哪怕只是远远的瞧着那么一眼。 孔博远当时的提议,其实是一起拉下三皇子和皇长孙,何贺没同意。 何府的长公主,拄着拐杖喘气质问的时候,何贺回答的十分有理。 若是二人一起除去,一来容易招惹视线,二来,剩下二皇子和四皇子,势必要争个你死我活,二皇子养精蓄锐了这么久,四皇子不是对手。 长公主仔细想了半天,觉得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于是放下拐杖,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只有何贺自己知道,而且在心里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之所以提议去掉皇长孙,而留下三皇子,说来说去,都是藉口,他只是不想让谢无渊难过,无论如何,谢无渊喜欢的,他总是要帮忙留下的。 哪怕―― 哪怕―― 他,留下的,是自己的情敌。 ☆、茶馆 二皇子私下派人去打听“有家包子铺”,去了很多人,可惜都是有去无回。二皇子对孔博远的疑心又加重了几分。 二皇子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子,手底下多少还是有几个太监侍卫的,顶不上什么大用,派去监视孔博远,倒还是可以的。 何家与孔博远接触的事情,很快被小厮传到二皇子耳中,二皇子捏碎了一个杯子,气愤异常,最终只能生咽下这口气,转而询问:“母妃的人,联繫上了没?” 小厮惶惶然,跪倒在地,“请主子恕罪,早前的暗线,怕是不能用了。” “怎么?”二皇子冷笑,“都死了吗?” “不,不是,”小厮颤颤抖抖的把一直攥在手里的纸条交给二皇子,不敢直视二皇子,视线游离,“主,主子,您自己看吧。” 二皇子面带不悦的接过纸条,大惊,而后勃然大怒,“好你个孔博远!好得很啊!” 皱成一团的纸条被二皇子扔在地上,纸条上的字迹依稀可辨。 孔博远,今日,未曾出府。 ―――――― 这厢二皇子气的扔了信函,那厢孔博远也气的扔了名帖。 且不说孔博远成功收服茅贵妃手下的暗线,二皇子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我们且说谢无渊,早前让茶钟去顺风赌坊的事儿。 谢无渊当时瞧出“有家包子铺”有猫腻儿,在和谢父做了简短的讨论,并制定了与孔博远相应的计划后,嗯,主要是谢无渊单方面制定,谢父反驳无效后不得不同意,嗯,反正最后谢无渊拍板决定了对付孔博远的方法。 当即就派茶钟又跑了一趟无影楼。 无影楼做的是无本买卖,无声无息,如影随形。 “无”者,消失也,杀人;“影”者,随也,消息买卖。 无影楼有无影楼的渠道,只要你有足够的金银,这世上就没有在无影楼买不到的消息。 热闹的坊市,日上三竿,茶钟站在最高建筑的底下,绕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央,照着纸条念的磕磕巴巴。 “挪屋影,渠吴宗,窝油潜,泥油嘛” 什么玩意儿啊这是!茶钟暗自腹诽,又不得不按照谢无渊的吩咐,左三圈右三圈的边走边念,念到第三遍的时候,茶钟忽然看懂了这句话。 不就是,诺无影,去无踪,我有钱,你有嘛,么? 嘿嘿嘿,说个暗号,还这么费劲,茶钟一边转圈,一边感慨自己又聪明了,勐的就被人从后面套了麻袋。 双眼一抹黑,茶钟在麻袋里昏了过去。 “说吧,想问什么?” 再睁眼的时候,茶钟正坐在一个大堂里,四周密闭,对面有一个带着面罩的人,瞧不真切,只能从声音里判断,是一个男人。 茶钟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的意志回笼,很快的,他想起了之前的场景,也记起了谢无渊的嘱咐,与此同时,脑海里飞速的闪过一个念头,怪不得最近的赏钱翻了一番,得亏自己还以为主子体谅下属,啧,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呢。 茶钟摸了摸脑后的包,撇嘴道:“孔博远家人的情况,给我来一份。” “四十万两。”那个男人声音平板的报价。 “怎么这么贵?!”茶钟跳脚,“一个芪国内jian,他全家的人撑死了也就一万两!” “你倒是懂行,”那个男人声音寡淡,听不出喜怒,“他的家人卷在了别人的案子里,二十万两是案子的费用,十九万两是另一个人的身份费。” 真是倒了血霉了,怎么净碰上这么些破事,茶钟咬牙,从兜里掏出一沓银票,咬牙切齿的递给那个男人,“给!” 那个男人接过银票,仔细的数了,而后在什么的都没有的墙上敲了几下,不一会儿,茶钟坐的地方,右手边的茶案翻转,一沓资料从底下传送过来。
第78页 连着五天,谢无渊丢进无影楼的钱,都能堆一座银山了,茶钟也从套麻袋的命运中解脱,第五天,茶钟是被无影楼分楼的负责人送出来的,胖乎乎的老闆笑的和蔼可亲,拍着茶钟的肩膀,把人送到门口,还附赠了一张高级打折卡,“老弟啊,以后有困难了,记得来找我们啊!” 茶钟讪笑着应下,心里把无影楼楼主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不过好在,无影楼的东西,总是物有所值,谢无渊不仅把孔博远的家乡打听了个底朝天,还顺势摸清了芪国的局势。 价值千金的资料随意的扔进火堆,火苗越来越旺。 谢无渊似笑非笑,既然要玩,那就玩一票大的。 第五天的时候,谢无渊送给孔博远的请帖,里面夹着的,已经不是一张纸,一片叶子,而是一绺头髮,一块玉佩,每一件东西,都具体到孔博远那两个远在芪国的家人。 孔博远瞧着手里的玉佩,愣是徒手捏碎了一个核桃,碎渣满地都是,孔博远心里发恨,却无可奈何,只能选择妥协,只见他神色阴郁,说话也是咬牙切齿:“给谢家递帖子,约谢家小公子明天见面。” 谢无渊实在是太过厉害,所谓打蛇打七寸,攻其要害,孔博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但谢无渊还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作为芪国的二等民众,他隐姓埋名,辛辛苦苦,潜伏在大梁朝这么多年,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可这会儿,谢无渊索性直接从他的弟弟和妹妹的身上下手,孔博远岂能无动于衷? 如果没有他的弟弟妹妹,那他这几年来,做的所有事情,就都没有了意义。 从知道大梁朝有那个东西,到被芪国国君安排到大梁朝。 从沿街乞讨,到位居高官――芪国下达的指令换了一个又一个,他孔博远从未抱怨过,而支持他一路咬牙坚持下来的,不是那所谓的高官厚禄,不是那所谓的美人家眷,从头到尾,他所期盼的,不过是他的弟弟妹妹能够摆脱二等民众的身份,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现在,谢无渊的意思摆的明白,如果他孔博远继续假装看不见谢无渊的暗示,那谢无渊就要对他的弟弟妹妹下手了。 谢无渊是否真的能伤害他的弟弟妹妹,孔博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在家人身上,他不想冒任何风险。 孔博远眉头紧皱,只不过,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和芪国人联络的时候,被发现了? 不可能。 孔博远暗道,他和芪国人的联繫一直很隐蔽,早些时候连固定的联络地点都没有。 现在的这个“有家包子铺”,早年是茅家的店面,便是有人刻意去查,也查不到芪国人身上,谢无渊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孔博远想起当初盘下这家店的画面。 那会儿,自己刚按照上面的意思,借着一块破手帕,鬼知道这又是上面的人从哪个乞丐身上弄来,一块破手帕,一段早就编好了的胡话,自己按照上面的人的想法,成功搭上了茅倚岑的线。 勉强算是半个二皇子一派的人,日后才有插手大梁朝内政的可能。 孔博远正式进入茅贵妃团体,芪国的接头人琢磨良久,这才盘下了这家店,一来有个固定的联络地点,总归是要方便一些,二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能够把这些事情推到茅家身上,转移注意。 不可能是从包子铺发现的。 包子铺查下去,最后所有的线索都会断在茅家身上。 所以,不会是包子铺。 那么―― 难道是何家? 也不对。 他和何贺的合作,也完全建立在二皇子和四皇子的立场上,谢无渊即便是派人跟着自己,也顶多知道二皇子将要跟四皇子合作,不可能知道别的事情。 孔博远很肯定,何家并不知道自己暗中的身份。 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让谢无渊起了疑心? ―――――― 何贺请假的第八天,也就是谢无渊给孔博远送无字信的第六天。 谢无渊终于出门了。 何贺跟在谢无渊身后,绕过两条大街,穿过三条小巷,越过四个宅子,最终在一个拐角停下。 “人呢?”何贺眉头微皱,下意识的握紧腰侧的佩刀。 何贺这几年,的确变了不少。 壮了,也结实了。 原本带些少年气息的俊朗,已经彻底被军营中打磨出来的阳刚之气,遮盖,只是一个握刀这样的简单动作,竟平白带出了英武不凡的气质。 啊,或许说,杀伐之气,更准确些。 谢无渊靠在墙上,懒懒的想着。 五年了,大家都变了。 茶韵到现在都没联繫过自己,也不知道过的怎么样。 谢父也已经有了老态。 ……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一写到感情戏,我就原地满血復活!!! ☆、何贺 …… 早些年,早些年,他又在干什么呢? 啊,对了。 在这条暗巷里,那年花灯节。 深吻。 他刚刚进来的那条小路旁,现在靠着的这个位置,和当年,一模一样。 就连越过院子,伸出墙外的桃花,也与那年一样。 只不过―― 物是人非罢了。 “有事儿找我?”谢无渊收了心思,终于捨得开口。 何贺缓慢转身,沿着声音的来源,找到了谢无渊,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嗯,没……” 谢无渊站起身来:“没有的话,我走了。” 何贺这才惊醒一般,勐的朝谢无渊大踏步走来,走的太急,被伸出墙外的桃花枝划了几下,在额头上,带出细细的划痕,隐隐渗出血。 何贺却恍然未觉,他走到谢无渊跟前,紧紧攥住谢无渊的双臂,目光死死盯住谢无渊,上下打量,“你的伤好了吗?” “嗯,”谢无渊点头,语气平淡,“如果你说的是替三皇子挡箭的事儿,伤口已经癒合了。” 何贺犹豫半天,吞吞吐吐:“我,我能看看伤口吗?” “怎么着啊,何二爷?”谢无渊轻笑,“光天化日的,想扒我衣服?” “我,我――”何贺“我”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无渊听着何贺已经乱了的唿吸和加速的心跳,心情大好。 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军营的假,一年也只有这么十天。 何贺在军营请了十天的假,八天都耗在了自己这里。 五年过去了,这个对自己有着致命的诱惑的男人,仍旧对自己念念不忘,说不骄傲,那是假的。 谢无渊几乎盖不住嘴角的笑意。 魏元正说的很对,他谢无渊一直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可魏元正说的也不对,他谢无渊活了两辈子,惯来是,随性而为。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伸手挑开何贺的腰带,谢无渊略微使力,把人带到身边,唿吸交错间,军营里惯来冷心冷漠的何贺,竟在几个唿吸间红了脸。 没有了腰带,内衫松松垮垮,谢无渊的手,轻而易举的滑了进去,捏了何贺的腰,嗯,机理明显,肌肉紧绷,手感不错。 何贺唿吸一紧。 谢无渊却把手拿了出来,替何贺理好衣服:“等我回来再说。” 何贺“嗯”了一声,想说什么,最后终究什么都没说。 谢母在外八年,回来发现谢父守了八年,终于被感动嫁入谢家,何贺这五年过的什么日子,谢无渊本来不想知道,也从来没查过,可何贺这整日介儿的呆在他家屋顶上,茶钟都瞧不下去了,偷偷去打听了何贺这段时间的事情。 当然,谢无渊心里有数,茶钟敢去打听,约莫也是瞧着他不像是要恼的样子,毕竟,如果他真的瞧何贺不顺眼,何贺是不可能安安稳稳的在自家屋顶上呆上八天的。 谢无渊这几天盯孔博远盯得紧,孔博远跟何家有所牵扯的事情,谢无渊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 就算没刻意去打听,花在无影楼的那一座银山也不是摆设,银子堆出来的消息,就是不一样吶。谢无渊先后打听了孔博远的家人,孔博远的生平,以及孔博远来大梁朝的目的。 本来只是为了找到孔博远的软肋,没想到挖出了很多小惊喜。 谢无渊轻笑。 无影楼传来的消息,早前的“三亲王”遇刺案,背后的主谋,不是皇子,而是刑部尚书孔博远孔大人。 孔博远布置了那么久,假扮成二皇子,带着二皇子的侍从,去无影楼买皇长孙、三皇子、四皇子的命,为的不就是把一行人赶尽杀绝么? 三位亲王,如今在大梁朝位高权重,随便死了一个,其余两个都逃不了干系,若是死了两个,剩下的那个,就是嫌疑人。 好一招“一锅端”。 按照孔博远的想法,肯定是要把三皇子和皇长孙一网打尽的,可到最后,被动了的,只有皇长孙,三皇子一派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要说是三皇子全部挡住了,谢无渊是不信的,三皇子手下的人,本来就没几个,早先又被皇长孙翻得差不多,再加上大部分人被三皇子带到了崇州,京里也没剩几个能用的人,二皇子和孔博远来势汹汹,三皇子留在京里的人哪怕能平息,也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不漏。 这里面,要说没有何贺的影子,谢无渊是不信的。 谢无渊轻笑摇头。 何贺啊何贺,你这样子,让我很为难吶。 ―――――――― 谢无渊和孔博远约在一家小茶馆,茶馆地理位置偏僻,但是生意特别好,每天都是客人爆满,想要隔间,都需要提前订桌。 这茶馆里面龙蛇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隔间也有好有坏,有隔音效果好的,也有隔音效果差的,如果说这家茶馆有什么东西是特别吸引人的,那就是祖传的手艺了,除了祖传的泡茶手艺,还有祖传的点心手艺。 虽然路上耽搁了,谢无渊还是提前到了,这会儿正坐在包间里看菜谱。 瞧着都挺好吃的。 孔博远推门进来。 谢无渊合上菜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孔博远面色不怎么好看,可也没当场甩脸色,拉开椅子,坐在谢无渊对面。 二人点好了茶,茶博士上完茶,退出隔间,还好心的带上了门。 屋里唯一一个外人走后,孔博远随意的把杯子往外一推:“说吧,什么条件?” 谢无渊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 味道不错。 上好的西山白露。 四五月天的露水,带着夏日的明媚,香甜甘冽,恰到好处。 孔博远攥着杯子的手,青筋暴起,死死的盯着谢无渊。 谢无渊没受到任何影响,晃晃悠悠的又喝了一口。 半晌,孔博远实在是坐不住了,要不是顾忌弟弟妹妹可能已经落在了谢无渊的手里,孔博远早就起来掀桌子,砸场子了! “人,虽然不是我抓的,”谢无渊喝光了杯子的西山白露,终于捨得抬起眼皮,开口说话,“但的确在我手里。”
第79页 孔博远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抑制住自己,让自己没有扑上去和谢无渊拼命。 “什么条件?”牙fèng里冷冷的蹦出一句话,孔博远死死的盯着谢无渊。 “给我一个芪国的一等公民身份。”谢无渊掏出一把钥匙。 孔博远盯着钥匙,瞳孔勐的睁大,半晌,点头应允,“可以。” “孔大人果真慡快,”谢无渊轻笑。 “少废话,人在哪里?!”孔博远接过钥匙,面色不善。 “博爷,你听过一句话吗?”谢无渊脸上笑意不减,称唿却变了。 孔博远抬眼看他,神色戒备。 谢无渊不为所动,笑眯眯的把话说完。 “谈判的时候,如果对方答应的太过慡快,那他一定是不打算履行。您说是不是啊,博、爷?”谢无渊特意把“博爷”两个字咬的重音。 孔博远一怔,倒不是为了谢无渊话里话外的威胁,撕破脸倒是没什么,只是,孔博远万万没想到,谢无渊的手里,除了自己的弟弟妹妹,竟还有其他的手段。 眼前这个二十岁的青年,或许已经知道了自己在芪国的身份。 博爷,芪国,只有王侯公爵世家大族才能称“爷”,其余的,哪怕再富有,也当不上这一句“爷”。 博爷,这个称唿,还是孔博远在陆续弄掉大梁朝三四十个官员后,芪国皇室才特意批准的爵位,虽然只是最低的一个爵位,但弄到一等人民的身份,已经轻而易举了。 孔博远思忖半晌。 罢了。 “我可以给你弄一个身份,”孔博远应下,话锋一转,“不过,我敢弄,你敢要吗?挂在我名下的身份,你做什么,我可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就不劳博爷费心了。”谢无渊轻笑,“博爷还是早点把身份凭证拿来,早点回去把人带出来吧,时间久了,发生什么,可就没法预料了。” 孔博远的脸色一沉,随即从随身的荷包中取出一张细绸,朝谢无渊扔了过去。 谢无渊随手接过,展开细细看了,这还是一张空白的身份凭证。 芪国特有的纺织工艺,双面都是一样的花色纹理,细绸织成的身份凭证上,除了姓名没填,孔博远的官印、地方官的私印、一应俱全,谢无渊细细的看过去,官印与私印大小正常,印痕也正常,没有作假的痕迹,这才把绢布收起,狭长的双眼含笑,谢无渊随口说了一个地址:“郊外白玉庙的地牢,博爷,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发点糖,然后准备开撕…… 各就位,预备,哈哈哈(画风太美不敢想) 唔,我最近特别想写霸道总裁和外卖小哥的现代故事,甜宠,唔,婚恋,你们再不给我留言,我就双开了,哼q(s^t)r,到时候没有日更,哼q(s^t)r ☆、结案 孔博远听了地址,没理会谢无渊的道谢,立马推门而出,迫不及待的去白玉庙救人。 ―――――― 孔博远走后,谢无渊打了个唿哨,窗外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从敞开的窗户飞进来,白羽红纹,日行万里,千金难求,端的是顺风帮的信鸽。 谢无渊把绢布放进锦囊中,紧紧缠在信鸽的腿上,摸了摸信鸽头顶的羽毛:“布子,你可飞快点儿,能不能拿到药,就靠你了。” 被称作“布子”的信鸽,啼叫两声,再次“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白羽红纹鸽,浑身上下被白色的羽毛覆盖,只有翅膀上,会有条理清晰的红色纹理,一字排开,白色的羽翼,红色的条理,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然而这种鸽子,却不是单纯的观赏鸽。 白羽红纹鸽,通人性,解人语,稍加训练,即能听懂人话,兼之躲避小型追杀。 教养的好了,一只成年鸽子的智商,完全比得上七八岁的幼童,再加上日行千里,是杀人越货、买卖消息的不二人选,正因为如此,市面上的白羽红纹鸽才会千金难求。 从大梁朝到芪国,若是信使传信,训练有素的信使,加上日行千里的良驹,快马加鞭也要三天三夜,若消息十万火急,尽可能的节省些时间,那大家一般都会选择飞鸽传书。 不一样的鸽子,在传达消息的时间上,也各有千秋。 普通的鸽子传信大约两天左右,也有一些比较特殊的鸽子,从小被军队或者军营训练,这种军队特供的鸽子,也就是当年陈以柳拿来飞鸽传书的鸽子,从大梁朝到芪国,大约也要飞一天。 可这种白羽红纹鸽,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 两个时辰有多长吶? 也就相当于,孔博远从这里,去郊外白玉庙,再回刑部尚书府的时间。 谢无渊笑着推开门,胸有成竹的出了小茶馆。 ―――――――― 且说这白羽红纹鸽,既然这鸽子这么神速,为什么各国的军队不用它传信,反倒要从小训练别的鸽子? 原因无他,白羽红纹鸽实在是太贵了! 谢无渊经济条件不错,嗯,都有钱砸金山银山了,可他也买不起一只白羽红纹鸽! 一来是白羽红纹鸽的数量太过稀少,二来大部分人找不到购买白羽红纹鸽的渠道。 谢无渊第一次瞧见白羽红纹鸽,那还是在他会试落榜前后,顺风赌坊的人,拿这只白羽红纹鸽,给他送了一趟消息,消息上写着“前三后六,空”,正是凭着这个消息,谢无渊才得以在吏部谋了一个空缺。 如果不是白羽红纹鸽飞的快,只怕等到会试放榜,谢无渊都不一定能收到这个消息,更别提打这个时间差去吏部谋职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顺风帮认了谢无渊做祖师,倒是前前后后给了谢无渊不少东西,这只鸽子就是其中之一,那次之后,白羽红纹鸽彻底成为谢无渊和顺风帮之间的联络工具,不过因为太过扎眼,谢无渊基本不把白羽红纹鸽带在身边,这次,因为时间紧迫,他只能选择飞鸽传书。 两个时辰,正好是孔博远走一个来回的时间。 不然,等孔博远把人从牢里救出来,回到刑部尚书府,对外下令戒严,或者对外传递消息,那谢无渊手里的这张一等人民的绢布,就变成一张废纸,分文不值了。 谢无渊其实是算好了时间,特意把孔博远的弟弟妹妹放在郊外白玉庙的。 ―――――――――― 又解决了一件大事,谢无渊心情不错,本想抄条近路,没想到,等他抬头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先前那条小巷。 啧,谢无渊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自己,而后抬步走进去。 伸出来的桃枝四处乱晃,天有些暗了,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不过―― 巷子里,似乎有人影? 孔博远留下的埋伏? 还是,芪国冷大人的手下反扑? 谢无渊警惕的侧身,右手已经握住袖中的匕首。 ―――――― 月亮渐渐升起,朦胧的月光,映在小巷,那人衣服上的图案,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柔光。 身影被拉长,谢无渊望着墙上、地面的身影,脚步一顿,不可置信的抬眼望去。 自己不过随口一句“等我回来再说”,他竟当真在这里等了一整天?! 要是自己抄了近路,压根没从这儿走,他是不是要在这儿等一晚上?! 谢无渊苦笑摇头,手腕一抖,匕首放回衣袖,转身欲走。 何贺啊,何贺,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不过走了几步,身后脚步声跟着响起,谢无渊停了脚步,身后的人,也跟着停下。 谢无渊抬脚继续往前走,身后的人,也跟着走。 “我刚跟自己打了个赌,”身后那人跟了十几步,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沙哑。 谢无渊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迳自往前走。 何贺亦步亦趋的跟着。 “我,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何贺说的艰难,“你,今天去见孔博远,是代表的三皇子吗?” 谢无渊还是没有开口。 何贺瞧着谢无渊的身影,嘆了口气,算了,今天早上,就当自己白赚到了,谢无渊不理自己,就不理了吧,其实这样默默跟在谢无渊身后,已经很满足了。 谢无渊忽然停下了。 何贺心里一紧,谢无渊该不会是要开口赶自己走了吧? 谢无渊瞧着何贺眉头紧皱的样子,无声的嘆了口气。 何贺的心又是一跳,每次谢无渊这个表情,都代表他要做一个决定,很艰难的决定。 十有八九,是要让自己滚远点。 上次那句“滚”,仔细算起来,那竟然是谢无渊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也是心酸。 谢无渊站在巷子的交叉口,灯火通明。 左边是回谢府的路,右边是刚出来的小茶馆。 半晌。 谢无渊抬脚朝左走去。 那是回谢府的路。 何贺顿了一下,站在原地犹豫。他挺想跟上去的,不过,他在谢府等了三天,光是茶盏就瞧见四次,可谢家的人没有一个去给他通报的,他眼巴巴站在谢府外面,就那么的瞧着,谢家的人来来往往,却没有谢无渊,也没有一个肯前去通报。 何贺只能几次三番的安慰自己,谢无渊不在家。 后来的一个姑娘,说是从崇州来的,指名道姓的要找谢无渊,结果茶盏笑呵呵的把人给迎了进去。 脸打的简直啪啪响。 谢无渊不是不在家,他只是不想见自己罢了。 现实就像一个耳光,打的他猝不及防,耳鸣欲聋。 从崇州来的姑娘,指名道姓来找谢无渊,茶盏对那姑娘前倨后恭的态度,没有一个不彰显着谢无渊在家,谢无渊不仅在家,对那姑娘,还明显的与众不同! 谢无渊待那姑娘不一样,何贺在谢无渊屋顶上呆了几天,也看出来了。谢无渊对那姑娘的态度甚至于,比对待茶韵还要好。 来来回回在谢家徘徊了三天,何贺不是没有犹豫过,也不是没有退缩过,只不过,他太想见谢无渊一面了,想的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在叫嚣,想的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想的睁眼闭眼都是那些过往的欢笑,何贺从来都不知道,思念竟像一把刀,一点一点的磨去他的稜角,到最后,只要能留在谢无渊身边,怎么样都好。 然而,谢无渊连谢家的门都不想让他进,这会儿谢无渊明显是要回家了,自己要是跟上去,未免太不识趣。 何贺一直黏在谢无渊身上的目光,没有错过狭长的眉眼闪过不耐烦的神色,何贺甚至能够想像出,待会儿谢无渊暴怒的样子。 罢了,大不了待会儿再翻一次墙。 就这样望着谢无渊的背影,何贺在心里暗嘆,知足吧,毕竟,以后连这种机会,都不会有了。 谢无渊走了几步,没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何贺还站在原地,巴巴的望着自己,谢无渊瞧这架势,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又看了何贺一眼,语气平淡:“跟上。” 原本像是被人抛弃的丧家犬,孤立无援。 何贺透出小心翼翼的喜色,快步跟上谢无渊,不敢靠的太近,一前一后的,隔了两步。
第80页 谢无渊索性停下来等他:“你这是嫌和我一块儿走丢人?” “没,”何贺慌忙跟上,与谢无渊并肩,“我,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谢无渊嗤笑,“知道我不想见你,你还每天趴我屋顶上。”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吃上饭了的作者说,今天好冷{{{}}} ☆、谢无渊 何贺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心里比刀扎还难过,半晌,才说了一句话:“我,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嗯,”谢无渊应了一声。 偷窥别人被当事人发现,还被嫌弃,何贺现在只想找个地fèng钻进去,再也不让人瞧见自己的丑态。 尤其在谢无渊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之后,何贺原本的希望也都裂成一片一片。 谢无渊早上的态度暧昧,给了何贺一种错觉,哪怕何贺清楚的知他和谢无渊早些年就已经掰了,谢无渊不耐烦的让他滚,警告他不要再纠缠,可何贺还是在谢无渊将手伸进他腰侧,略带薄茧的手指摩挲肌肤,何贺腰软的同时,不自觉的幻想,或许,他和谢无渊,还会有明天。 然而现在―― 果然,今天早上,谢无渊没有别的意思。 一切都是自己脑补过度。 何贺再次停住脚步。 谢无渊也停下,抬眼看他。 “虽然你可能很反感,但我还是想说,”何贺说的十分艰难,每个字都要在舌头上绕过半天,“这次,能不能你先走,我,想多看你几眼。” 谢无渊听完,索性转身,倚在一旁的墙壁上,不走了。 何贺以为谢无渊不同意,难堪的闭上了眼,嘆气中隐隐泻出哭腔:“算了,我这就走。” 何贺的脚刚抬起,就被拦下。 谢无渊懒洋洋的伸出一只腿,脚掌正好抵在对面的墙上,直直的挡在何贺身前,巷子不大,两堵墙之间,正好能放开一条腿,站开两个人。 何贺强忍着喉咙中的苦涩,转身往回走:“我从这边走,不会再碍你的眼了。” 何贺几步走的挺快,谢无渊也不想傻不拉几的再伸一条腿拦下他,索性从袖子里掏出了匕首。 “铛”的一声。 不偏不倚。 匕首正好擦着何贺的前襟,嵌进墙壁。 何贺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 谢无渊终于捨得站直身子,朝前走了几步。 谢无渊还是没说话,他绕过何贺的时候,何贺有些紧张,谢无渊却只是单纯的绕过何贺,取下了嵌在墙上的匕首。 何贺苦笑,何贺啊何贺,你到底在盼望什么啊? 谢无渊颠了颠手上的匕首,连眼皮都没捨得抬:“何贺,这次可是你先招我的。” 何贺不明所以,抬头看谢无渊。 谢无渊没有解释,收起匕首,懒洋洋的走了。 何贺犹豫半天,想跟上去,又怕谢无渊恼了,最终犹犹豫豫,还是偷偷摸摸跟在谢无渊身后,回了谢家。 谢无渊回府的时候,白底红纹鸽“布子”已经把药材带回来了。 游小林正在调配解药。 谢无渊从药房路过,嗅着一鼻子的药味儿,忽然像想起什么来似的,勐的回头,问了句。 “游林,这药,有附加作用吗?” “啊?!”游小林没想到谢无渊会问这种问题,呆愣了三盏茶的功夫,完全没反应过来。 谢无渊眉头微皱,换了一种问法:“这种药,叫什么,生死相依的,除了一命换一命之外,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啊,哦,嗯,”游小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煞白,不太确定的说了句,“大概会,我不知道。” 谢无渊狭长的眉毛微挑,游小林就差把“做贼心虚”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这还叫“不知道?”这特么的是不想说,不能说吧?!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谢无渊今天心情算不上好,说话的口气也阴沉沉的。 游小林被吓了一跳,话也能说利索,病情也确定了。 “有,有的,如果,如果主子您是说您跟三皇子之间的事情的话,如果生死相依的辅药遇到主蛊,吃了辅药的主蛊,会对服用主药的人,产生兴趣。时间久了,会产生一种类似爱情的感觉。” 果然。 谢无渊冷笑:“你又是怎知道的?” 游小林被谢无渊拿出来的匕首吓怕了,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抖得跟簸箕一样,“我,我,我娘跟我说的,这,这,这个案例,在,在,在我娘的笔记上。” 谢无渊冷笑,“说的具体点。” 游小林拿眼偷看谢无渊,发现谢无渊没有真的想拿匕首刺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开始努力回忆之前看过的病情案例。 “我娘的笔记上,记载了主蛊喜好的东西,其中,有一条就是辅药的主要成分,香脂糙的花,而这香脂糙,恰好又是生死相依中,主药和辅药作为连结的引药。香脂糙的根精在辅药中,而花,却在主药中。” “主蛊对香脂糙感兴趣,您知道的,”游小林偷瞄谢无渊的脸色,“主蛊和臣蛊能影响我们的行为,所以――” 谢无渊收了匕首,狭长的眼睛半眯,打断游小林的话:“行了,我知道了。” 游小林擦了擦头上冒出的细汗,暗道主子今儿是怎么了,吓死人了。 谢无渊转身回屋。 辅药中的香脂糙勾起了主蛊的活性,而主蛊吃完了香脂糙中的根精,最喜欢的花,却在三皇子身上。游小林说的不错,主蛊的行为,的确可以影响他和属臣。主蛊对三皇子体内的香脂糙的花产生兴趣,自然而然的,他会对三皇子产生兴趣。 谢无渊忽然想起云阳山上,他对三皇子起了慾念。 不是因为言语的刺激、画面的想像。 真正的原因,应当是主蛊压制臣蛊,消耗过大,所以,主蛊想要吃掉三皇子体内的香脂糙的花。这个想法,反应到谢无渊身上,就成了想要三皇子。 后来因为旁的事情搁置,主蛊活性没有那么强烈,他对三皇子的想法,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想来想去,谢无渊嗤笑,说不定,最开始对三皇子的注意,也是因为这个。毕竟当年在船上也好,或者在牢里也罢,他对三皇子的注意,总是来的莫名其妙,并且,来的快,去的也快。 谢无渊抬眼看书架上,高高放起的两幅画,狭长的眼睛,神色不明。 第二天。 “三位亲王遇刺”一案,终于放在了皇上的案头。 孔博远和何家联手,把皇长孙打的措手不及。 皇上略微松了口气,皇长孙只是手里资源多一些,这个结果,比查出来是三皇子或者四皇子,要好的多了。 孔博远又前前后后拉下很多官员,不过,谢御史不知怎么了,竟一次都没帮腔,有时候,甚至还出列请求皇上再考虑考虑,“证据不确凿,不能直接下论断”。 无论如何,皇长孙这次,是栽了。 谢府。 “叮――【以权谋私】任务完成,二级支线任务完成1/3,【提拔门生】任务开启――”谢无渊还躺在床上睡觉吶,销声匿迹很长一段时间的系统,忽然开口说话了。 谢无渊睁眼,百无聊赖的盯着天花板:“我哥回来了?” “叮――”系统卡顿,“【提拔门生】任务开启――” “不想说就不说,”谢无渊不想跟系统在这儿鸡同鸭讲,索性顺着系统的话接下去,“成吧,【提拔门生】任务给我看一眼。” 系统跟间歇性抽风似的,这次扮演的是高冷范儿,一句话都不肯多说,直接“哐”的一下,把任务拉出来,给谢无渊看了一眼。 【提拔门生】至少安插四个自己的势力,并协助其成为三品以上大员。 “什么叫做自己的势力?”谢无渊问。 又是“哐”的一声,一个任务框出现在谢无渊面前。 “目前检测,李斌(王秀文),正四品,回京叙职后,可转从三品,到达到最低要求。” “其余可提拔对象――乔楠:(忠诚度 0 ;品阶无品阶); 魏元正 :(忠诚度 50 ;品阶从二品); 何贺:(忠诚度 98 ;品阶正五品); 游林(忠诚度 100 ;品阶无品阶); 任宇星(忠诚度 100 ;品阶从七品); 谢无江(忠诚度50 ;品阶从六品 ); 茶韵(忠诚度 90 ;品阶无品阶); 茶钟(忠诚度 90 ;品阶无品阶)” “等等,任宇星怎么也在这里面?还忠诚度满分,”谢无渊疑问,“我跟他没啥来往啊?” “叮――”系统卡顿半天,又是“哐”的一声,一个任务框又被扔了出来。 “註:任宇星对游林忠诚度为100,游林对宿主忠诚度为100,因而任宇星对宿主忠诚度为100。” “哟,你们这啥玩意儿,【忠诚度】还可以传递啊?”谢无渊调侃。 “哐”的一声,一个任务框扔了过来。 谢无渊打眼一瞅,哟,忠诚度判断标准。 “忠诚度判断标准,是否无条件执行宿主的要求与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  吃了一整个翅桶的作者揉着小肚腩,好饱。冬天来了,想吃肉。揉脸。 ☆、转折 “若宿主向游林要求,让任宇星无条件执行宿主的要求与命令,由于任宇星无条件服从游林,所以任宇星会无条件服从宿主,因而任宇星的忠诚度为100.” 谢无渊琢磨了半天,觉得【提拔门生】这事儿,不难办。 虽然吧,他现在属于无品无阶的平民。 但是吧,他要真想弄几个大员,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嗯,还真不是他吹牛,只不过,三个,数量有点多啊。 啊,有了。 孔博远跟何家私下接触,谢无渊一直都知道的,只不过跟他没什么关系,嗯,跟谢家是有关系没错啦,不过,他爹还在吶,谢家的事情,轮不到他这个做儿子的管,所以谢无渊也一直没怎么上心,这会儿有了这个破任务,谢无渊勐的想起来,就觉得吧,“三亲王遇刺”这事儿吧,他或许,可以在里面做做手脚。 “这么看来,可以刷魏元正的忠诚,或者何贺的品阶,”谢无渊问,“哎我说,有时间限制吗?” “哐”的一声,有一个任务框扔了过来。 “没有时间限制。” “嗯。”谢无渊应了,自去寻法子去了。 ―――――― 又是一天。 谢无渊在书房,看到军营专用的信鸽时,脑海里浮现出陈以柳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 “难道因为我是女的,就不能站在那个位置了吗?我不服,我也不信!” 啧,哥们儿,对不住了。 谢无渊提笔,一改往日言简意赅的风格,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纸,最后放下羊毫笔,嘆息般用蜡烛封好信,系在信鸽腿上。
第81页 这么多年来,谢无渊对陈以柳的态度,一直是――“敬她是条汉子”。 不过这次,他也只能对不住了,啧,姐们儿,记得投个好胎,十八年后,做个真正的汉子。 东宫。 陈以柳焦急的转来转去,时不时的望向门口,眼巴巴的等着有小厮来递消息。 沈瑞的儿子,沈敦,早前往京里递了消息,说“三亲王遇刺”的事情,皇长孙自有主张,让太子妃与沈家一系,等着就成,不要插手。 沈瑞对皇长孙也有几分希冀,于是一直在等消息,陈以柳哪怕着急,也没什么用处,沈瑞不愿意动手,陈以柳就只能干着急,好在皇长孙没让大家失望,不过三个月的功夫,就把京城的势力给翻了个遍儿,更是把三皇子在京城的手下,给拔了个干净。 陈以柳颇感欣慰,她的儿子终于能够独当一面,总揽大局发号施令了,既然儿子有决断,他这个做娘的,也就没再怎么在皇长孙身上下功夫,为了坐上皇位,陈以柳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布置,毕竟,沈家是不可能眼睁睁瞧着她夺了皇长孙的权,她需要组建自己的势力。 可这会儿,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皇长孙那边就又出事了。 陈以柳哪里还能不急,这都要火烧眉毛了,“皇长孙暗杀叔父”的摺子就那么大大咧咧的摆在皇上的案几上,她怎么可能不急?! 陈以柳第一个反应,就是给谢无渊写信诉苦,顺便再求几个法子。 谢无渊算不上陈以柳的人,却经常给陈以柳出主意,而且每次出的主意都特别管用。 陈以柳早前一直以为谢无渊是不是对她有那么几分想法,毕竟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而谢无渊帮了她太多,太多。 多少年来,谢无渊一直站在陈以柳背后,无怨无悔的为陈以柳出谋划策,哪怕很多事情,只是陈以柳偶然的一个想法,比如当年,陈以柳信誓旦旦说男女有何不同,女人为何不能坐上那个位置,父亲和哥哥都笑她异想天开,只有谢无渊认真的听了,并且提供了两条路给她。 不过,陈以柳一条都没选。 两个法子都要吃苦,陈以柳不愿意。 陈以柳想的透彻,她是大将军的女儿,陈家有兵权,要想坐上皇位,把持朝政,只要从后宫入手,有一个皇家血脉,当做幌子就行。 只要她成为太子妃,为太子生下几个儿子,日后太子登上皇位,她自然升为皇后,只要她的皇上早早的死了,她的儿子自然而然就能即位,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又哪里争得过她陈以柳? 谢无渊对陈以柳的想法不置可否,陈以柳却以为谢无渊是不想自己嫁给别人,私下甚至还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即位,可以封谢无渊一个皇贵妃之类的。 直到谢无渊和何贺的事情传了出来,陈以柳这才否定了早前的猜测。 不过,谢无渊还是跟之前一样,隐在暗处,站在她陈以柳的身后,继续为她出谋划策。 入宫后,二人的联繫也一直没有断过,陈以柳说想和沈瑞搞好关系,谢无渊立马搜罗了大量的消息,最后帮她选了一副山水画,果然,沈瑞渐渐能被她所用;陈以柳说想捧皇长孙上位,谢无渊二话不说,出了主意。 只可惜―― 只可惜,当初没有听他的。 如果当初选了殉情,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罢了,自己走到这一步,也不是为了让儿子坐上皇位,如果她陈以柳半路死了,那她牺牲自己大半辈子,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毕竟,她爱的,不是太子,而是皇位。 谢无渊的信姗姗来迟,陈以柳甚至都顾不上打赏送信来的小厮,忙不迭的取出信,急急的看下去。 “这,这――”陈以柳手中的帕子揉成一团,最后一咬牙,“赌了!” 这么多年,谢无渊的法子一直出奇制胜,这次的事情又和谢无渊没什么关系,谢无渊总不会平白无故的害她! “有风险,才会有回报。”陈以柳强势的手段下,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谢无渊太过强大,让人忍不住去信任,去依靠。 陈以柳信任着一直陪在身边的男人,如同信任着自己,虽然那个男人擅长各种阳谋阴谋,陈以柳却有着莫名的自信,那个男人不会将那些用在她的身上。 这种自信,我们可以称之为“迷之自信”。 陈以柳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只记得谢无渊一直都在,却忘了谢无渊为何一直都在。 谢无渊瞧上的,是她潜在的机遇,如果一天,捨弃陈以柳会有更好的可能,谢无渊绝对不会手软。 友情对谢无渊来说,一文钱不值。 与此同时。 孔博远下令,严查他手下刚出的一张平民身份认证,要求在整个芪国内戒严。 二皇子皱着眉头,站在“有家包子铺”外听小厮回禀,若有所思。 无影楼楼主摩挲着手中的面具。 影六跪在大殿,沉声请罪:“属下不知来人是谢无渊的人,消息已经泄露出去,还请主上责罚。” “我罚你作甚,”无影楼楼主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最近六国可还有什么大事发生?” 影六一一回禀最近的大事。 “芪国伯爵冷戎与男爵孔博远起了争执,冷戎抓了孔博远的弟弟妹妹,半路把人给弄丢了。” “丢了?”无影楼楼主轻笑,“让谢无渊给劫了吧。” “是,”影六再次低头请罪,“属下失职,一时不查,竟将消息卖给了谢无渊。” “无妨,世上没有无影楼不做的生意,”楼主修长的手指轻敲面具,发出沉闷的声响,半晌,楼主的声音再次在大殿迴响,“无字部尚余几人?” “回主上,排行榜上只余六十八,是否需要补充人手?” “也罢,”无影楼楼主慵懒的站起身,“你和无四看着办吧。” “主上,”影六仓皇叩首,“无三、无四已于上次任务折损。” “哦?”无影楼楼主音调拉长,颇有兴趣,“无三无四也算是楼里一流高手,死在谁手里了,仔细说说。” “是谢无渊。”影六咬牙切齿,语气愤恨,“上次任务,谢无渊两把匕首,杀了无三无四,主上,属下请求主上,允许属下为无三无四报仇!” “啧,”无影楼楼主笑得轻佻,“可别,你死了,谁给我暖床啊。” “主上!”影六呛声,带些羞恼,也有些气愤,“您怎么就知道属下一定打不过他!” “不,宝贝儿,”无影楼楼主伸手挑起影六的下巴,“我只是不想你折在他手里。” 影六奋力挣脱:“主上,您心里既然有人,又何苦要这般羞辱属下?!” “怎么?”无影楼楼主修长的手指在影六唇上按压,“难道本座会错意了?你心里其实装的是别人?” “啧,可真伤心吶,”无影楼楼主装模作样的摇头,没给影六辩解的机会,反手扣上面具,离开宫殿。 “别去找谢无渊的麻烦,”无影楼楼主的声音迴响在大殿,“这个人,我留着有用。” 作者有话要说:  吃了一袋火腿肠的作者掐着腰上多出来的二两赘肉说,冬天就是想吃吃吃。 註:1、公侯伯子男,春秋战国时候就有了的爵位。 2、陈以柳:“我爱的又不是太子,是皇位”――插pter 10 陈以柳:“我怎么可能去殉情呢,我爱的,又不是他(太子)。” ☆、夜幕 芪国彻底戒严,前往药店的所有一等人民,除了必须的本身的身份凭证外,还需要亲朋好友的证明,一时之间,芪国竟出现了“买药难”“看病难”的局面。 芪国百姓叫苦连天,抱怨不迭。 事实上,他们想拦下的人呢,早就已经买了药,让白羽红纹鸽给带回大梁朝了。 谢府。 谢无渊顶着鸡冠头,喝下最后一口药。 今天是喝药的最后一天,游林说,今天的药服用完毕,谢无渊体内的辅药,就能彻底去掉。 碗里的药,一滴不剩。 谢无渊随意的抹了嘴边的药渍,心里莫名觉得松快不少。 崇州。 三皇子一行人把整个崇州郡翻了个遍,终于把人口盘查清楚。 “噗”的一声,三皇子竟突然吐出一口鲜血,范景辉忙不迭的派人去唤郎中,绯贺枫更是去严密排查三皇子的饮食情况,生怕被卫国的人钻了空子,趁机下毒。 “谢无渊出事了,”三皇子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收拾东西,偷熘回京,“我感应不到他了。” 范景辉和绯贺枫一头雾水,三皇子这是在开启了能看见鬼之后,又开启了什么新功能? 什么叫“我感应不到他了”? 这样想着,绯贺枫索性问了。 反正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什么都不能让三皇子回京。 京里局势那么紧张,皇长孙被挂在案头,天天批斗,二皇子捲土重来,还没开始报復三皇子,三皇子早就应该谢天谢地了,这会儿还想着往京里跑,那不是诚心的给二皇子送口粮吗? 二皇子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当初锒铛入狱,全是三皇子在后面推波助澜。 “殿下,您可别忘了,当初二皇子的案子,可是您亲手扒出来的。”范景辉苦口婆心的劝道。 “管不了这么多了,我必须要回去。”三皇子推开碍事的两人,收拾行李。 “成吧,”绯贺枫瞧着架势,就知道拦不住了,只得嘆气让步,“您好歹得跟我俩说一声,您怎么就知道谢无渊出事了?” “我,”三皇子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反正他肯定出事了,不然我不可能完全感应不到他的气息。” 范景辉博闻强识的好处显现出来,他觉得自己似乎窥见了真相,范景辉眉头紧皱,尝试性的问了一句:“说不定,谢无渊单方面切断了联繫?” “不可能!”三皇子想都没想就开口否决,“他不可能知道――” 话音戛然而止,三皇子的脸色煞白,语气仓惶:“游林呢?游林是不是跟着谢无渊一起回去了?!” “没吧,”绯贺枫不确定的说,“我前几天还看见她来着。” “去查,”范景辉毫不客气的吩咐绯贺枫,心里对事情的始末有了一个大概的估量,看三皇子这反应,八成是给谢无渊下药了。 也是够了。 范景辉内心无力扶额。 殿下啊,您这样是追不到人的啊喂! 绯贺枫很快回来,带了消息:“游小林的确回京了。” 三皇子踉跄一步,很快镇定下来。 “我一定要回去。”三皇子仍在坚持,“如果我不趁现在回去,解释清楚,以后解释谢无渊他也不会听了。我必须要回去。”
第82页 “殿下,大梁朝律法,得了封地的亲王,无召不得回京。”范景辉寸步不让,“现在正是关机时刻,您不能回去。” “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三皇子丹凤眼微垂,心思百转千回,不愿放弃这个机会。 范景辉跟绯贺枫从小跟三皇子一起长大,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要真是卯足了劲儿想回京,拦是拦不住的,必须的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情。 范景辉给谢无渊去了封信。 先探探谢无渊的口风再说。 谢无渊对三皇子一向纵容,当初三皇子把谢无渊弄进牢里,谢无渊都没说什么。这次的事儿,说不定也就那么轻飘飘的过去了。 京城。 谢无渊终于在谢父的主持下,与谢无江展开了友好会面。 会谈内容包括―― “无渊啊,你哥这些年负责茶馆酒肆的暗线,回头你们可以交接一下。”谢父坐在正中,互相介绍,“无江啊,你弟弟已经成为谢家新的家主了,你以后要好好的,帮助他啊。” “呵,他不拆我台,我就谢天谢地了。” ――谢无渊如是说。 “怎么会呢?我这个做哥哥的,对弟弟,还是很照顾的。” ――谢无江笑的温文尔雅。 “当年南淮的谣,是谁造的?!” 谢无渊拍桌而起。 “最后不也没什么事儿么?” 谢无江面不改色。 谢无渊简直要让谢无江气死,算了,忍了忍了,毕竟这玩意儿,刚从听到自己成了谢家家主,忠诚度就从50变成了90,在自己能用的人里,还算的上是忠诚度比较高的了。 游小林最高,任宇星虽然也是100,不过这位还是边儿呆着玩去吧,不信任的人,谢无渊是不会用的,别说100了,任宇星就算是1000的忠诚度,谢无渊也不会用他办事。 接下来,何贺98,再是茶韵90,茶钟90,再就是谢无江了。 更何况,谢无江,谢无江啊,这个哥哥,谢无渊还有别的用处吶。 谢无渊的风格,惯来是隐在暗处,牵一髮而动全身。谢家坐在前面的人,还需要再挑一个。 谢无江就不错。 谢无渊转着手上的家主戒指,定下四个三品大员的名单,何贺、谢无江、李斌,再加上魏元正,正好四个。 “得了,我不和你贫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谢无渊大人有大量,毫不在乎的朝谢无江摆手,示意这页儿可以翻过去了,“我之前跟爹提过,爹也同意了,你之前一直负责咱家朝里朝外的事情,这件事儿,你做的一直不错,以后也接手吧。” 谢无江收了之前拒不配合的态度,不可置信:“你,你说真的?” 谢家朝里朝外的事情,不就是御史吗? 这个弟弟,好不容易拿到了谢家家主的位置,竟然把御史这个位子往外推?! “嗯,”谢无渊点头,挑眼看他,“御史我做不来的,这种事情,你完全可以胜任,不过,”谢无渊话锋一转,“当了御史,再让人仙人跳,弄进去,我可不负责捞你。” 谢无江尴尬的咳了一声,这会儿也顾不得仔细思量谢无渊什么心理,只当自家傻弟弟撞坏了脑袋,这几天不是一直在屋里喝药来着么,八成就是在治傻气。 御史的位子,可是正一品啊! 早前,谢无渊在吏部,作为吏部尚书的候选,或者说是准吏部尚书,稳稳的从一品,朝中大员,不稀罕御史的位子,也情有可原,毕竟那是吏部!掌控文武百官的罢免,品阶不高,不过职权大啊!谢无渊喜欢敛财,不想转行干御史,也是说的过去的。 可现在,谢无渊一介平民,竟然还不稀罕这个御史的位置,谢无江真的觉得谢无渊脑袋坏掉了。 谢父也是明显一愣:“无渊,你可想清楚了?你真的不入朝?” 谢无渊低头研究自己的手指头:“不去。” “成吧,”谢父嘆道,“你是家主,你说了算。” 谢无渊扯了个笑:“没别的事儿,我先回去了?” 谢父点头应允。 谢无渊回屋。 谢家的东西,谢父并没有全部交到他手里,谢无渊心里有数,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 再说了,早些年,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谢无渊照样混的风生水起,混的好不好,能量大不大,根本不在这点儿人手上,也不差这点儿人手。 范景辉的飞鸽传书来的很快,谢无渊回屋的时候,就瞧见范景辉养的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的小鸽子,扑棱着翅膀在谢无渊桌子上瞎蹦q。 两条腿不一样长,还学人瞎蹦q,倒是不怕摔了腿,啧。 谢无渊走过去,从它短点儿的那条腿上,取下信来,心里琢磨,范景辉这会儿让他的宝贝命根子大半夜的瞎扑棱,从崇州到京城来送信,崇州那边是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结果好嘛,打开信一看,谢无渊乐了。 屁事没有,三皇子今儿吐口血,非想上京来,范景辉就巴巴的写了封信。 谢无渊也是服了。 哥们,你逻辑让狗吃了吗? 他有没有事儿,三皇子今儿吐了口血,三皇子非想上京来,这三件事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吗? 又不是他在京城吐血,三皇子着急,非得赶着进京来看我―― 等等―― 谢无渊思路一顿。 他是没吐血,不过,他今儿把生死相依给去了。 三皇子吐血是因为这个? 谢无渊狭长的眉毛上挑,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 辅药与主药失去联繫,三皇子受到反噬,这个说的通。 不过,三皇子非要上京,这个说不通吶。 除非―― 生死相依的事情,谈子墨他一直知情。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迷上翅桶的作者捂着钱包,泪眼汪汪,好想再来一桶。 ☆、冬天太冷 只要谢无渊想,他能想给三皇子想出四五种完全不同的藉口,可惜他不想。 他非但不想,他还在心里罗列出四五种理由来反驳掉“三皇子是无辜”的观点。 其实说句多余的,这种事情,信与不信,跟最开始的出发点没有什么关系,只要想相信,不管多么不靠谱的理由,只要解释了,总会信的,可如果不想相信,那么不管多么靠谱的理由,都能找出更加合理的理由来反驳。 谢无渊多少有数,三皇子能找到这些事情,多半是被动的。 三岁的时候就能指使皇宫的鬼吓人,想来皇宫里的鬼,对三皇子总是不错的,而在皇宫这种地方,各种隐秘的消息层出不穷,宫妃们防宫女防太监防妃子,可没人防的了鬼。 皇后待三皇子又不亲厚,肯定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三皇子,就连当初的太子,都不知道皇后手里其实还有四个能够轻易撼动大梁朝的底牌,三皇子就更没道理知道。 可是,三皇子知道这件事情是一回事儿,三皇子知道之后什么都不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之前两人不熟的时候,三皇子不想说,那可以啊,他能理解,凭空多了一条命,要搁他身上,他也不想跟那人说,可后来呢?三皇子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时候,说什么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说他死了三皇子也不活了的时候,三皇子再藏着掖着不说,也实在太不够意思。 呵,他死了三皇子也不活了,谈子墨倒是知道的清楚,他会比他先死啊。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对着想要携手过一辈子的人,连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儿,都不肯多说一句,谈子墨这么高级的喜欢,他谢无渊承受不来,也没兴趣承受。 谢无渊有兴趣养一只老虎,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做这只老虎的储备粮。 提笔回信。 谢无渊在信里什么都没说,装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现在完全不想考虑这件事,目前来说,眼前还有比谈情说爱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更何况,他与三皇子有没有情爱,还得两说。 谢无渊避开了范景辉想知道的内容,大体安慰了一下三皇子,假惺惺的关心三皇子的身体健康,以外人的身份劝告三皇子安心养身体,诸如此类。 谢无渊把信凑到蜡烛下,滴了两滴蜡烛的油封口,小心的系在范景辉家鸽子的腿上,随便餵鸽子吃了点东西,吃饱喝足后,鸽子拍着翅膀再一次开始了京城崇州的路程。 谢无渊倒是没诳三皇子,他处理完这边的事情,的确要回一趟崇州。 魏元正的好感度还没刷上来,二级任务还在那儿等着他做吶。 三皇子这次,的的确确压着线了。 ―――――――― 半夜,谢无渊换了一身夜行衣,顺着屋檐,绕过何府的守卫,摸进了何贺的屋里。 嗯,没打招唿,夜袭的那种。 今儿是何贺在何府住的最后一天了。 谢无渊那天颠着手上的匕首,神色不明。 “何贺,这次可是你先招我的。”这句话,不是说着玩的。 谢无渊对何贺,大抵就像三皇子对谢无渊,绵长而深厚,不是一狠心说断,转头就能断了的。 谢无渊是什么人,吊儿郎当,得过且过的,整日整天介儿的随性惯了,让他念个书,比要了他命还难。 这样的他,都能为何贺的一句“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每时每刻”,拿起“三年科举五年模拟”,日夜苦读,咬牙参加科举考试。 可以相信,谢无渊对何贺的感情,远比他意识到的要多的多。 原本,谢无渊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扶持何贺,要不要亲自走这一趟。 何贺的忠诚度可观,官职也与三品相近,再加上孔博远的事情,谢无渊谋划了一盏茶,琢磨出一个一举多得的法子,只不过,这经手的人,到底用不用何贺,如果用何贺的话,谁来送这些资料,谢无渊还没有定下。 谢无渊清楚的知道,他与何贺的关系,正处于一个危险的临界点,哪怕他稍微往前走一步,或许只是有那么一点往前走一步的意思,何贺就会凑上来。 这不公平。 对谁都不公平。 早前谢无渊一直很顾虑,虽然他在崇州的时候,就跟三皇子说的清楚,三皇子也听明白了,不然也质问谢无渊“是不是不会回来?”可后来三皇子又陆陆续续的寄了几幅画,大胆露骨,谢无渊都担心,如果路上被人拦了劫了,那几幅画一旦流入民间或者坊市,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和三皇子还没断干净,这会儿与何贺开始,也是对何贺的不公平。 所以谢无渊一直在犹豫,孔博远的资料到底该不该送,该谁送。 初恋对于男人来说,地位是完全不一样的,谢无渊再次瞧见何贺的时候,就意识到这点,也因此在暗巷里,他尽量不开口说话,因为他实在是担心,自己一个冲动,大脑发热,控制不住直接把人给强了。 谢无渊虽然浑,但从来不对自己人浑。 何贺作为谢无渊的初恋,从前是自己人,现在是,以后不出意外还会是,何贺一直都会是谢无渊划定的自己人,而三皇子,在谢无渊愿意哄着恶鬼入梦的人入睡时,就已经被谢无渊划入了自己人的范畴。
第83页 只不过,三皇子这次踩了线,硬生生的把自己从谢无渊的“自己人”给挪到了“非自己人”与“自己人”的边界上,也是变相的在背后推了谢无渊一把。 于是,谢无渊今天晚上,走了那么一小步。 谢无渊没打算听三皇子的解释,他也一贯不接受解释,在谢无渊这里,唯一行得通的,只有解决。 好比当年,何贺难道没解释吗?当然解释了,不仅解释了,还死乞白赖的解释,甚至连软膏都准备好,求着谢无渊上,就连石海岩给两人准备的,都是有床的包间。 可谢无渊根本没理。 谢无渊要的,从来都不是解释,而是解决。 对男人而言,没有什么比初恋甩了你,而后发现非你不可,巴巴的跟在你后头,求你回头看他一眼,更能满足男人膨胀的自尊心了。 嗯,就是谢无渊跟何贺现在的状态。 更遑论,谢无渊对何贺的感情,一直都在。 其实,说来说去,谢无渊跟何贺之间的矛盾,不过是谢无渊认为何贺对他不够重视。 然而,现在的何贺,已经把谢无渊排在了所有事物的前面。 曾经,对着何贺,谢无渊总是话多的那一个,总忍不住想要占些便宜,只要何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就想对何贺动手动脚。 呵,谢无渊笑着摇头,或许这就是爱情吧,毕竟对着三皇子,谢无渊几乎没有任何想法,每一次接触,都是三皇子主动,除了最后书房的那一次,谢无渊基本没有主动过。 可惜,书房那次,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想法,还不好说。 谢无渊经常说谎骗人,可从来不骗自己。 ―――――― 何贺在他屋顶上呆的第一天,谢无渊就知道,自己或许又要栽了。 哪怕这个坑,已经让他摔倒一次,可他还是忍不住想伸脚进去,试一试第二次。 那天,谢无渊在院子里等了两个时辰,如果何贺选择下来,谢无渊决定跟何贺正八景儿谈谈。 过去,现在,未来,所有曾经的,横亘在彼此中间的,过往或者心结。 十五岁的爱情,像一瓶白酒,太过浓烈,也太过狠绝,不过一句不顺心,就再也不想妥协。 谢无渊是,何贺也是。 当年的事情,两个人都有错。 何贺没有跟谢无渊提过联姻的事情,后来迫于何家奶奶的遗愿,也无法推掉袁默的联姻。 谢无渊知道。他当然知道何贺的难处。何家,惯来是长公主说了算,别说何贺了,就连何家名义上的大家长――何用,说的话,长公主不同意,都权当放屁。 但谢无渊还是选择站在远处观望,观望何贺能为他做到哪一步,观望何贺会不会为了他,挺身站出来,直面何家长公主的威严。 谢无渊摇头失笑,何用当年都没有勇气做的事情,自己未免也太贪心了。 何用,啧,跟太后,就是后花园弄死小女儿的那个,当年谈的好好的,最后迫于长公主的压力,也不得不分开的。 何用还是长公主的嫡子,妥妥的袭爵人,当初都没有胆子反抗长公主,更别说何贺了,谢父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何贺不过一个次子,玩也就玩了,谢家摆的平。 不过一个次子,能用来联姻,也已经很不错了。 也是大家族次子的悲哀。 作者有话要说:  又吃了一次翅桶的作者摸着鼓鼓的小肚腩,小声说,冬天太冷,给你们点肉汤喝? ☆、聊天 何贺从出生那刻,从生在何家那刻起,就註定了他的命运。 一颗联姻的棋子罢了。 更何况,谢无渊也从来没跟何贺说过,只要何贺肯站出来,谢无渊就会处理好后面的事情。 谢无渊的错,就错在,他从来没想过,在何贺做出选择之前,出手帮何贺解决掉这件事情。 十五岁的谢无渊,不能理解家族的重要性,而二十岁的谢无渊,回过头去看当年,只觉得,自己太过幼稚。 对于任何一个顶着家族延续的家族来说,家族的位置,必然要高于家族成员自己,高于其他的所有东西。 之前,谢无渊不知道谢家到底代表了什么,他对何贺的想法嗤之以鼻。 可现在,如果让谢无渊在何贺与谢家之间选一个,谢无渊也会选谢家。 毫无疑问。 显而易见。 家族总是要重要一些。 十五岁的世界,和二十岁的世界,真的不一样。 本来以为看不见自己,何贺就会离开,没想到,半夜的时候,谢无渊起夜,出门回来,瞧着何贺大咧咧的躺在屋顶,就那么天为被的睡着了。 连着八天。 何贺一直守在屋顶,没露过面,也没和谢无渊说过话。 说不心疼是假的。 毕竟是当年放在心尖上的人,谢无渊宠都来不及,哪里捨得让人受冻着凉。 好几次想送床被子上去,而后嘆作罢。 何贺啊何贺,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直到几天前,谢无渊去见孔博远,路上觉察有人跟着,使了个诈,发现那人竟是何贺。 谢无渊终于没忍住。 有些事情,忍不住,或许,正是上天告诉你,不用再忍了。 谢无渊翻窗进去的时候,何贺正在穿衣服。 小麦色的肌肤上,沾着水珠,身材挺拔,充满爆发力,水珠沿着没擦干的头髮滴下,顺着脖颈,流经嵴背,划过后腰,没入身体。 谢无渊忽然就想瞧瞧他前面的样子,于是,谢无渊从窗外蹑手蹑脚的,翻上了房梁,特意敛了气息,偷偷摸摸的探头往下瞧。 梁上君子,上不沾天,下不着地,似乎也不一定是指小偷啊。做了一回字面意义上的“梁上君子”的谢无渊,杂七杂八的乱想。 何贺穿了里衣,不过刚洗完澡,没擦干,身上的水沾在衣服上,更显得身体肌理分明,让人想上手试试结实度,谢无渊难得的竟升起一丝破坏欲,十分想在那上面留下印记,红色的,或者青紫的。 喉结不自在的滑动,谢无渊的视线朝下扫去。 踩在地毯上的脚趾,不着衣物的下身,嗯,水珠没入黑森林的场景,一定十分诱人。 只能看到大腿根部,在往上,就被里衣挡住,看不见了。 越是瞧不见,越是想瞧见,谢无渊被勾的心痒,暗暗琢磨,跟军营里的副统领拼酒,把人灌醉了为所欲为的可能有多大。 光是这么瞧着,谢无渊就开始脑补各种小把戏,比如往何贺身上洒满陈年佳酿,嗯,当年醉欢楼限量供应的那种酒,袖珍小壶盛着的,典藏版,味够劲足,特别是不可名状的那个功效,想想细细的酒水沿着何贺劲道的身体滑下,舌尖在胸前打转,酒香与体香相伴,在酒香不可名状的功效的刺激下,不知道以前连私下接触接吻都很青涩的何贺,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谁?”何贺整理衣服的手一顿,下意识的摸向床头的朴刀,戒备的转头打量。 “我,”谢无渊轻佻的对着何贺吹了声口哨,从房樑上翻下来。 “你怎么来了?”何贺一怔,挽了收了手中朴刀。 “找你有事,”谢无渊拉开桌旁的椅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啧,多少年了,你还那么喜欢喝大红袍啊,瞧瞧,连味道都一模一样,”谢无渊装的人模人样,跟刚才在房樑上满脑子不健康思想,狂补小剧场的那个人,不是他似的,谢无渊喝了口茶,摇头晃脑的感慨,“你是不是数着茶叶泡茶啊,不然怎么一点儿都没变化。” “嗯,”何贺应声,略有犹豫,最后还是说了,“你要是喜欢喝,可以随时过来,我泡给你喝。” “别了,”谢无渊淡笑,“你明天就回近郊军营了,我一个平民,去军营找副统领,还不得按军法处置?” 何贺定定的望向谢无渊,语气平静坚定:“我办了平调,明天回京任职。” 谢无渊一愣,托茶钟四处打听的福,他知道何贺早前有过一次平调的机会,可何贺一直不想回京,三番四次的都给拒绝掉了。 这次的平调,听着王统领手下的意思,何贺当时似乎还是打算拒绝的,还是王统领把调令死活塞给何贺,何贺才勉为其难的带回来。 谢无渊今天来,本身就是希望何贺能接受这次的平调,羽林军和别的军队不一样,羽林军专门驻扎在皇上的宫殿周围,贴身负责皇上的安危,也负责皇城的安全。 从五品的羽林军,调到皇宫,就是贴身负责皇上的安全的侍卫,天天在皇上眼皮底下露脸,对羽林军来说,越靠近皇上,升迁就越快,而何贺手里的近身侍卫的调令,无疑是所有侍卫中升职最快的。 别的不说,随便一次狩猎,安排几个受惊的猎物,老虎狮子什么的,何贺上前一挡,受点伤,然后就能升官了。 从五品升到三品,说难,倒也不难,可说简单,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 谢无渊的谋划里,孔博远跟二皇子的事情,顶多让何贺升到正四品,再往上,就不好动了。想升迁到三品,一定要找其他契机。 武将升迁最快的法子,其实是出征。不过,早先谢无渊恼了,都没想着把人送到边关受苦,这会儿就更不可能了。 谢无渊能想到的,让何贺升迁的最快的办法,除了在孔博远的事情上做文章,剩下的,就是安排一场英勇救主的狩猎。 不过,这两件事情,都需要何贺呆在皇上身边才行。 原本以为说服何贺回京还要费些功夫,没想到,何贺这会儿却突然变了口风。 “怎么突然改了主意?”谢无渊笑问,何贺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谢无渊心里隐约有数,但又担心是自己想多,保险起见,还是问问的好。 何贺一错不错的盯着他,黑漆漆的眼睛深不见底,说出的话没有半分犹豫:“为了你。” 啊,被调戏了。 难得。 谢无渊摇头失笑,“咱俩的事儿,以后再说。” 何贺神色一黯。 谢无渊接着说:“我今天找你,是为了孔博远的事情。” “他怎么了?”何贺很快打起精神,和谢无渊说起孔博远这个人,“这孔博远是贫苦人家出身,无父无母,早些年进京赶考,遇上拦路打劫的,丢了行李,一路靠乞讨过活,好几次病重,差点死了,最后勉强赶上会试,拿了个名次。” “撇开立场不谈,他倒算得上是个尽忠职守的好官,”何贺接着说道,神色疑惑,“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他跟茅家有些瓜葛。” 谢无渊倚在座位上,懒洋洋的解释:“坊间传闻,茅贵妃曾经救过孔博远。” “怪不得,”何贺恍然大悟,拍桌嘆道,“当初茅贵妃没了,孔博远连着七天抱病,都没去上朝。啧,原来是在家悄悄悼念亡魂啊!” “连着七天没上朝?”谢无渊挑眉。茅贵妃没了之后,二皇子清心寡欲的进了佛堂,之后茅贵妃手里的暗线全部都消失无踪。
第84页 孔博远连着七天抱病,二皇子退出朝堂之争,茅贵妃手里的暗线全部消失无踪。这些事情,是不是有所联繫? “哦,那会儿你在泉州,不知道也是应该的,”何贺回忆起当年,表情落寞,“皇上当时还调侃说,孔博远这是一次把一年的假给休完了。” 谢无渊没说话。 “不知道皇上听过这传闻没,”何贺话题一转,咂舌感慨,“这故事,盪气迴肠的,比什么话本子有意思多了。” 现在何贺一步界都不敢越,生怕一不留神,谢无渊再次不理他。 “呵,”谢无渊瞧出何贺的谨慎,也没点破,顺着何贺的话接下去,“更有意思的还在后头呢。” “怎么?”何贺抬头看他,表情诧异,“你要对孔博远下手?” 谢无渊没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何贺。 何贺表情认真的分析:“据我所知,他没有拉你下水的想法。” “嗯,”谢无渊点头,贊同何贺的观点,“他的确没有针对我。” 何贺眉头微皱:“那你是为了什么要折腾他?大梁朝难得剩下这么几个清流,留下吧?”何贺求情。 谢无渊笑眯眯的瞧着何贺,还是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上了一个自习的作者说,自习使人清醒,原定肉汤取消。 大体是这样的,谢无渊心里,感情上,何贺>三皇子;如果谢无渊再跟何贺发生点儿什么,除非何贺领了便当,不然他是不可能接受三皇子的。我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发生什么了,捨不得何贺死,嗯。 来个小剧场吧,毕竟没有肉汤了。 某日,ooxx后,陆倚在床头吸菸,一双手从背后揽过来,全身青青紫紫都是吻痕的吴为凑过来索吻。 吴为:你爱我吗? 陆:不。 吴为:那你爱她吗? 陆拍了拍吴为的手:不。 吴为一愣:难道还有第三个人? 陆吐出一口烟圈,神色肃穆仿佛在说着天下最深情的情话,讲着世上最诚挚的真心:我爱数学。 (哈哈,一本正经,这个梗我要用到下下一个小说里!画面如此酷炫。) ☆、人心不古 何贺知道谢无渊这是不答应,可是的确找不着谢无渊针对孔博远的理由。 谢无渊这人,基本不会下狠手,除非你触及到他的底线,等等,何贺灵光乍现,“难道他针对了御史大人?”不对,否定掉,“谢大人和孔博远关系一直不错啊,前阵子两人不还一起喝酒来着吗?” 何贺的眉头紧皱,神色压抑:“你,又是为了三皇子?” 谢无渊“啧”了一声,没说话。 我他娘的是为了你。 何贺看谢无渊没否认,心凉了半截。再看看谢无渊也没开口的想法,只能接着说下去,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孔博远代表二皇子跟何家谈了条件,我代表的是何家,”何贺顿了一下,抬头看谢无渊的脸色,谢无渊没什么表情,不过何贺知道,谢无渊没恼,何贺接着说下去,“孔博远说要借着前阵子‘三亲王遇刺’的案子,把皇长孙和三皇子一起拉下来,我没答应,”何贺又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说,在看到谢无渊的示意后,低头喝了口茶,这才解释,“我只同意了皇长孙那部分,三皇子的事情,我没答应。何家与孔博远的联盟,涉及到三皇子的那部分,我都推掉了。” “用的什么藉口?”谢无渊问他,“你奶奶那边,说得过去吗?” 谢无渊没问何贺为什么这么做,问了就没意思了,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何苦要摆在明面上说。 何贺是在示弱,也是在讨好,他为谢无渊往后退了相当大的一步。 在不涉及原则与底线的问题上,何贺全都可以妥协。 偏偏现在的何贺,对着谢无渊,没有什么底线和原则可言。 连何家与孔家的私下交易,他都能毫不避讳的说给谢无渊听,不得不说,谢无渊在何贺心里的位置早已超过了他的家族。 谢无渊瞧着何贺满脸“我不想听你说三皇子”的戒备,心想,你他娘的能不能有点自信,我把孔博远弄下来,还不是为了把你弄上去。 谢无渊在何贺面前,几乎不藏心事,多少年来的习惯了,这会儿,何贺一打眼就看出了谢无渊的不耐烦,何贺有些拘束,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只能生硬的转换话题,想了半天,却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的看向谢无渊。 谢无渊摇头失笑:“三皇子的事情,他自己能解决,用不着我插手,我来找你,是为了这个――”谢无渊将手下的资料递过去,“孔博远,他根本就不是大梁朝的人。” 何贺将信将疑的接过那厚厚的一沓资料,随手翻了翻,脸色越来越严肃,最后合上资料,语声音发颤:“这,这些都是真的?!” “嗯,”谢无渊点头,表情平静,好像说的不是什么叛国大臣,只是一个小偷小摸,“这些都是证据,货真价实的证据。” “这,真是,太不话了!”何贺愤愤的从牙fèng里挤出这句话。 谢无渊轻笑,这么多年了,何贺还是那么正直。 “需要我做什么?”何贺问,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只要能帮到你,什么都可以。” “哦?”谢无渊颇感兴趣的瞧着何贺,半晌,问道,“如果我说,希望你给孔博远打掩护呢?” 何贺脸色一白,语气颤抖,但却坚定:“如果是你自己的意思,我会做。” “逗你的,”谢无渊瞧何贺这副模样,忍不住搭上了何贺放在桌上的手,“别紧张,我怎么捨得让你做那种事情。” 谢无渊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他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事情也办完了,可以打道回府了。 “其实你不用额外做什么,把东西呈上去就行。” “这么简单?”何贺一怔,把资料推回谢无渊,表情郑重,“无渊,这事儿,你自己来。” 谢无渊轻笑。 何贺手里这厚厚的一沓资料,不止是证据,更是升官的凭证。 何贺的想法,谢无渊猜也能猜的一清二楚。 谢无渊现在无官无职,但他当年是正八经儿的科考出身,三甲同进士出身,有功名在身的人,只要想做官,往吏部报备,等着皇上审批通过,就可以直接走马上任。 如果谢无渊手里多了这么一沓证据,无疑是为他自己的申请上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再加上谢无渊之前也没犯什么大事儿,只是因为属下的不当才被一撸到底,说来说去,皇上当时也没有想罢谢无渊的官的想法,要不是三皇子忽然在朝堂上来了那么一出,谢无渊现在应该已经是从一品的礼部尚书了。 这份资料,由谢无渊亲手交上,不啻为一条官復原职的好法子。何必浪费在自己身上。 何贺的想法很好猜,谢无渊一眼看穿,却没说破,淡笑道:“谁刚说只要我让他去做,他什么都肯做的?” 何贺被谢无渊一噎:“我是说,那些危险的事情,我没说这种――” 危险的事情,我哪儿捨得让你做? 谢无渊心里暗想,面上却万分平静:“一句话,你去还是不去。” “去。”何贺挣扎半天,最后还是顺着谢无渊的意思,应下了。 谢无渊又跟何贺细细说了相关事项,包括什么时候说孔博远的哪项罪证,诸如此类,一一布置好了,这才转身欲走。 “谢无渊,”何贺一把抓住谢无渊的胳膊,不让他走。 “还有事儿?”谢无渊回头看他。 “正事说完了,是不是可以说说咱俩的私事儿了。”何贺抬头看向谢无渊,目光灼灼。 “行啊,反正我明天不用上朝,你不嫌耽误时间,我们可以聊聊。”谢无渊顺势坐下。 “不耽误时间,”何贺沉声,“能和你坐着聊天的机会不多,你很长时间都没和我正经说过话了。” “想说什么?”谢无渊看他。 从后面抱过来,整个人紧紧贴在谢无渊身后,生怕谢无渊趁机离开。 “有话说话,”谢无渊拍开他的手,“别动手动脚的。” 本来就忍不住,你还撩。 谢无渊恶狠狠的想,你再撩我一下,明天就别下床,也别想復职了。 结果何贺把手松开了。 谢无渊:…… “你现在,身边有人吗?”何贺坐好,万分淡定,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你觉得我像是身边有人的吗?”谢无渊反问他。 “也是,”何贺点头,表情落寞,“你身边要是有人,今天晚上就不会来了,这次也根本不会搭理我。” “哎哎,何二,你这话可过了啊,你哪次找我,我不跟个二愣子似的,巴巴的凑上去?你还真好意思的呢,竟然在这上头埋汰我。” 何贺张嘴想反驳,后来想了想,谢无渊还真的没有刻意不理他,只能偃旗息鼓。 “好吧,我收回,”何贺说,“不过这次我在谢府等了三天,你确实没理我。” “我还在院子里等了你一下午呢。”谢无渊说。 “啊?”何贺不可置信,“什么时候?” 心上人等了我一下午,我竟然不知道?!何贺一脸沧桑。 “第一天下午,”谢无渊拖着长腔,懒的解释,“你跟在茶钟身后,偷偷摸进我院子的那天。” 何贺回忆,那天他瞧见茶钟鬼鬼祟祟的出门,而后跟在茶钟身后,后来趴在屋顶,自己恍恍惚惚的,嘆了口气,谢无渊之后是说过一句““过来吧,我知道你来了。” 当时自己干了啥? 哦,想起来了。 自己当时一惊,差一点儿就从屋顶一跃而下,结果茶钟从偏门出来,跟谢无渊汇报事情。 “啊,”何贺说,“原来,你当时说的是我?” “嗯,”谢无渊点头,“不然你以为呢?” 何贺:“你后来坐在院子里,也没再说话,我以为你在等别人。” 谢无渊嘆了口气,一句一句的解释。 “那院子,本来就是为了听茶钟禀报建的,那边儿地界偏僻,碰不到内眷,也没那么多规矩。” “茶钟要是从前门走到谢无渊的院子里,路上遇到支使茶钟跑腿的管家或管事婆婆就得有十好几个,茶钟一个小厮,推又推不掉,光是这种跑腿的活计,足够让他从早上跑到下午,忙的脚不沾地,头昏脑涨,哪里还有空去打听消息,处理事情。” “我平常又不在那儿住,院子里破破烂烂的,大风唿唿的刮,还没有蜡烛,黑灯瞎火的。我坐那儿等了整整一个时辰,从天亮等到天黑,你觉得我还能等谁?”
第85页 “整个京里,还能有谁脸大的让我等,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天没课,躲在被窝里,不肯出来的作者说:冻死了=。= ☆、反转 谢无渊说到一半的时候,何贺忽然有了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猜测,这会儿听完了谢无渊的话,更是满脸诧异。 半晌没回过神来。 何贺终于反应过来,惯来冷淡的表情,有了裂痕,语气踌躇:“谢无渊,你今晚不走了吧?” 这留宿说的隐晦,可其中的意味,两人都明白。 谢无渊嘆了口气,指着外面的月亮:“二爷哟,您老人家抬头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我今儿要是不走了,您明儿就真的卧床不起,不用復职了。” 何贺还想说什么,被谢无渊给打断了,“快睡吧,现在都三更天了。” 谢无渊临走前嘱咐,“你真的该休息了,记得把头髮擦干再睡,往后天儿渐渐的冷了,别着凉。” ―――――― 刑部尚书府。 “怎么,”孔博远抬眼看面前的人,“抓来的那个侍卫,松口了吗?” 孔博远眼前的人,不高,中等个子,也算不上矮小,面孔极其普通,举止也不粗俗。 搁在一般人身上,就算没有什么浩然正气,也多少算是人模狗样,可偏偏他眉眼之间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猥琐气质,让人难以把眼前这人与“好人”联繫在一起。 孔博远眼前这人,正是那日陪孔博远去无影楼的小厮蔡术,主僕二人,一人扮作二皇子,另一人扮作二皇子的贴身侍卫。 孔博远嘴里的那个侍卫,说的就是当日蔡术假扮的那个二皇子的贴身侍卫。 蔡术今日一副书生打扮,瞧着是直接从幕僚府过来的。 蔡术在刑部尚书府充做幕僚,档案在幕僚府里挂着,这是他明面上的身份,实打实的一个梁朝人。事实上,孔博远身边的这位蔡术,压根不是什么幕僚,而是一个能人异士,他最出众的也并非文采,而是随意的改变身形与容貌。 蔡术极为擅长易容之术,当初孔博远易容成二皇子,前往无影楼买三位亲王的命,就是他给动的手脚。 那张酷似二皇子的脸,还有相仿的声音,甚至成功瞒过了无影楼的影子部统帅影六,想想影六是什么人?统领整个无影楼信息资料的总负责人,这样一个人,小来大去的易容,完完全全可以轻易识破。 由此可见,蔡术易容手段之高超,竟至于斯,生生将影六蒙蔽。 要不是孔博远后来动作太大,无影楼楼主察觉不对,二皇子至今都要背着“杀兄弒父”这口锅。 当然,这种找人背锅的做法,是孔博远习惯用的手笔,一开始是茅家,现在是二皇子,计谋上没有蔡术什么事儿,但技术上,全靠了蔡术高超易容术的支持。 以孔博远的谨慎,能用这个法子,就足以说明蔡术的易容手段,极其出众。除非孔博远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没人能识破这个易容,不然这个法子再怎么一举三雕,他孔博远也不会冒险去用。 事实上,孔博远所料不差,这世上的确没人能识破蔡术的易容。 孔博远扣黑锅失败,原因并不在蔡术的技术支持上面,恰恰相反,孔博远的失败,和易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无影楼楼主当时与“二皇子”面对面,都压根没意识到这个“二皇子”有问题,更别说放二人回去之后了。要不是后来孔博远动作太大,正好撞在了无影楼楼主的地盘上,那么无影楼的档案里,记录的恐怕就是“二皇子:于某年某月某日来无影楼找人刺杀其兄弟及侄子。” 照这么说,蔡术也算是一个身怀绝技的人了,又怎么能甘心居于一个小小的刑部尚书府,做一个小小的幕僚呢? 这就要说一说这个叫蔡术的人的身份了。 蔡术虽然面上是孔博远的下人,可实际上,他是芪国皇上安插在孔博远身边的半个眼线,官职爵位虽然没有孔博远大,不过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别说孔博远了,在芪国,就算一般的公爵伯爵,平常里瞧见蔡术,也要敬他三分。 “这话你不该问我,我又不负责审人。”蔡术合上手中的摺扇。 “皇长孙的事儿不能拖了,”孔博远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态度,一心想把这案子给结了,“活的不行,弄死了也一样。” “啧,”蔡术嫌弃的后退几步,“我可不在死人身上动刀。” “没让你给死人易容,”孔博远嘆气,“找个身量差不多的,弄完了替上。” ―――――――――――――― 朝堂 皇上公开审理“三亲王遇刺”一案。 众人譁然。 虽然说吧,皇上这个位置,是通过杀兄弒父夺来的,可这凉王当了皇上之后吧,最瞧不上的,就是这杀兄弒父。 这个心思吧,其实特别好理解,真的,以前他就是一个普通王爷,兄弟叔侄们杀谁,也杀不着他,可现在吧,他屁股底下的就是皇位,这儿子孙子们呀,起了杀心呢,第一个干掉的,一准是他。 所以说呢,皇上最烦杀兄弒父的人了。 这会儿瞧见案子终于结了,背后的主谋竟然还是辈分最小的皇长孙,皇上心里的那一把火啊,“蹭”的一下,就烧上来了,堪称怒火攻心。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啧,皇上生气了,满朝文武,还有哪个敢顶风作案,给长孙求情? 沈瑞可没这个胆子。 他偷偷摸摸的把袖子里的纸条撕了个粉碎,权当今天早上没瞧见施成白,也不知道陈以柳找人带给他的话。 什么?你说啥?―― 风太大,我听不见! 皇长孙没背上案子的时候吧,他帮一帮皇长孙,那是知恩图报,毕竟他沈瑞是太子伴读出身,受过太子的恩德,现下太子没了,照拂太子的子嗣,理所应当,说不得还能被传为一段君臣的佳话。 这会儿皇长孙身上背了这么大一个骂名―― 嘿,他沈瑞又不傻,才不干这些傻逼兮兮的破事。 “孔爱卿!”皇上把摺子一摔,“你说皇长孙是幕后主使,证据呢?!” 孔博远被怒气滔天的皇上点名,不紧不慢的出列,一条一条的罗列近日来搜集的各种证据。 话里话外,无不指责皇长孙手段残暴,欺君罔上。 大臣们纷纷附议。 “朕问你,证据呢?!”皇上强压怒气,再次问道。 “还请皇上允许证人上殿。”孔博远沉声请示。 “可以。”皇上应允。 当即小德子就高唱“带证人上殿!”众人齐刷刷的回头望向大殿门口。 门外的侍卫们,在检查过证人的衣物后,拿开架在门前的朴刀,将人放行。 太子一派的老臣,有想出头替皇长孙辩驳的,在看见所谓的“人证”后,也都偃旗息鼓。 大殿一阵寂静。 每个人的唿吸都清晰可闻。 没有人能想得到,孔博远找的证人,竟然是皇长孙的贴身侍卫。 辩无可辩。 皇上当年赐给太子的侍卫,太子转赐给皇长孙。 这人对皇室忠心耿耿,对太子尽心尽责,对皇长孙更是鞠躬尽瘁,万万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 这样的一个人,之前的主子是皇上,之后的主子是太子,都是对他有大恩大德的人,更何况,这人从小就被皇室教导,对主子忠诚是他一辈子的终极信仰,这样的一个人,是不会刻意抹黑皇长孙的。 除非皇上指示,或者太子从棺材里爬出来。 朝堂形式很快的呈现明显的一面倒。 皇上瞧着底下当年自己赐给太子的侍卫,长嘆一声,转头看向另一侧。 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 皇上心里暗自摇头,面上却不动声色。 “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皇上沉声发问,锋利的视线扫过场下的每一位大臣,试图从他们的身上,表情上,发现些什么端倪。 无人应声。 石跃今盯着自己的脚丫子,一言不发。 皇上的目光掠过谢承文,落在袁默身上。 谢御史好是好,可惜,不容易驾驭。 谢承文谢御史谢大人对大梁朝的忠心,简直称得上是天地可鑑,多少年来如一日,在纳言进谏这条路上,不分时机,不分场合,不分地点,只要抓住了人,抓住了错误,无论他心情好或者不好,也不管皇上心情好或者不好,都会勇往直前,从不退缩,直到把人成功的关进大牢。 不过,谢御史算是皇上可以信任的大臣之一,也是皇上为数不多的心腹。 可惜,谢承文这个御史,太尽忠职守了!无论如何,这会儿都不能点他出列, 谢御史盯上的大臣,没啥好下场。皇上至今都记得那一个一个被谢御史弹劾的官员,里面折了他好几个心腹候选人,皇上为此心痛不已。 皇上的视线最终落在当朝丞相身上,他指着袁默询问。 “袁爱卿,这事儿你有何看法?” 作者有话要说:  上了一天课的作者趴在桌子上,小声说:故事为什么会越写越多? ☆、朝堂反转 袁默上前一步,表情平静,作揖行礼,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皇上,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皇恩浩荡,普及天下,吾皇明察秋毫,功德长存,……” 皇上不耐烦的打断袁默叨叨没够的话:“够了,给朕说重点!”。 “哦,”袁默低头,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臣没啥看法。” 皇上恨不得下去踹他两脚,真真的让这群王八蛋气的头疼,最后也只能揉着太阳穴,无奈妥协:“那朕就下旨,把这个案子给结了。” “皇上,且慢。”施成白出列,长鞠一躬,声音低沉,表情郑重,“臣尚有本奏。” 皇上拿眼觑他,户部尚书,也算是半个皇上的人,不过施成白平日里跟太子一派关系就不错,虽然没有站队,不过与太子一派过从甚密,就不能排除此时施成白站出来,是为了给皇长孙说情的可能。 “成白啊,要是给皇长孙求情的,就不用说了。”皇上对施成白多少还有点好感,放缓声音劝他回去。 施成白作揖,表情自然,他不紧不慢的应声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点,臣还是知道的,臣要说的,不是皇长孙的事情,而是沈瑞沈大人的事情。” “沈瑞?”皇上朝左边望去,沈瑞端端正正的站在那儿,没缺胳膊没少腿儿的,皇上颇感奇怪,“施爱卿倒是说说,这沈瑞怎么了?” 群臣也在心里议论纷纷。 施成白一直是老好人,不怎么管事儿,也不爱往身上揽事儿的,惯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朝堂之争也好,党}派之争也罢,施成白一直是两不相帮的,这会儿怎么突然站出来,平白无故的点名沈瑞?
第86页 难道是太子一派又有了什么动作? 众人正迷茫,沈瑞心里咯噔一跳,暗道不好。 陈以柳怕是早就料到了自己不会听她摆布,这个恶毒的婆娘,竟然还有后手,留着下招! 陈以柳心里挂念着皇位,沈瑞一直都知道。 可惜不管沈瑞怎么说,太子都不肯相信。太子眼里,陈以柳始终是那个端庄大方的陈家小姐,恪守规矩,管理东宫大小事务,典型的不能再典型的后宫女子,一辈子再大能耐,也不过是相夫教子。 这样温婉聪颖的女子,又怎么会有哪些争权夺利的龌龊想法? “沈瑞你真是太以己度人了!”太子如是说,“你别自己一脑子弯弯绕绕,就老觉得别人也跟你一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所图谋,柳儿她就不是那样的人!” 沈瑞没劝动,后来也就熄了那份心思。 左右都是太子的家事儿,在太子没成为皇上之前,陈以柳也好,陈家也罢,都必须站在太子一边。 绑在一条船上,谁还在乎划船的是人,还是鲨鱼。 反正鲨鱼吃不吃人的,也得等船靠岸再说。 现在嘛,沉不了,淹不死,大家同舟共济,以后到了岸边,才能有机会说旁的那些有的没的。 因此,太子在临终前,沈瑞和太子妃摒弃前嫌,达成对外一致战线,统一扶皇长孙上位。 前些日子,沈敦从封地传信回来,说“三亲王遇刺”一案,京里不用插手,皇长孙说他自有计较。 皇长孙不声不响的处理了几个京里的暗线,陈以柳倒是大吃一惊,接到消息的时候,沈瑞就在陈以柳旁边,他是真真切切的瞧着,陈以柳的脸色难看了许多。 沈瑞一早就知道陈以柳没安好心,打着皇长孙的旗号,想自立为皇。 可没想到,不过几天的功夫,她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施成白嘴巴一张一合,就把孔博远拿出的证据,统统推到沈瑞身上。 皇长孙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孔博远拿出的“证据”,也只是皇长孙贴身侍卫的证词。 话里话外,都在说皇长孙的贴身侍卫受人指使,而指使的动皇长孙贴身侍卫的人,正是站在朝堂之上,置身事外的沈瑞。 沈瑞回神的时候,施成白就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沈瑞想起今早施成白意味深长的目光,和现在皇长孙一派大臣的若有所思,心里忽然大彻大悟。 是了。 陈以柳这招够狠。 旁人看来,太子一派宁可自断一臂,也要保住皇长孙;可沈瑞心里清清楚楚,不是这么回事儿,这只不过是太子妃党同伐异的第一步罢了。 通过施成白的口,借着皇上的手,除掉他这个心腹大患。 太子妃,竟狠毒至此。 沈瑞心里嘆气,自己终归还是低估了这个女人。 沈瑞猜对了。皇长孙一系的老臣们,在施成白的暗示下,已经很快的达成了共识。 弃卒保车。 之前不少人闭嘴不言,可这会儿沈瑞被推到前面,太子一派的老臣一愣,之前什么消息都没收到,朝堂上这是在演哪出? 壁虎断尾?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打眼色,最后决定,默认施成白的说法,推沈瑞出来背黑锅。 死了一个沈瑞,总比死一个皇长孙划算。 大局已定。 皇上坐在上面,脸色阴沉不定。 “沈瑞,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臣愧对陛下大恩大德,”顶罪的事情已成定局,还有什么可说的,沈瑞一撩衣摆,跪了下去,“正所谓一日为君,终生为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无话可说。” 皇上冷笑:“好一个无话可说!你是在嘲讽太子一派拿你顶罪吗?” 沈瑞不慌不忙的叩首,嘴里告罪,脸上却不是那么说的:“臣不敢。” 皇上听他声音,就知道他一肚子怨气,没什么要说的,要么是罪证确凿,这个锅不得不背,要么就是被威胁了,真的“不敢”。 皇上当了这么多年皇上,愣是没考虑到,还有一种可能,正是沈瑞现在面临的这种――被整个集体推出来顶罪,真真的辩无可辩,没话可说。 视线放过沈瑞,在大殿之下环视一周,皇上阴涔涔的盯着大臣们乌黑的头顶,沉声发问:“你们呢?你们可还有话要说?!” 如果说之前皇上的愤怒是五级,那现在就是十级。 小德子在一旁伺候,暗道不好,瞧这阵势,今儿的朝堂上,估摸着,要见血。 皇上可能要砍几个人头泄愤。 大臣们被皇上冰冷的视线扫过,浑身发寒,纷纷噤声。 “说完了?”皇上的怒火,连遮都不想遮了,“你们说完了,好,那换朕来说!” “来人!”皇上喊完,门外齐刷刷的进来一熘羽林军,严正以待。 “给朕统统拖下去!”皇上在大殿上指了几个人,吩咐羽林军。 “是。”羽林军统领应下,带着手下把人拖走。 “孔博远,押入死牢。” “施成白,剥夺官职,押入大牢候审。” 皇上又点了几个大臣的名字,羽林军通通照做,片刻,大殿上清净了不少。 “三亲王遇刺的案子,不用查了,查了三个月,最后给朕查出了什么?!一个两个的,找人顶罪倒是痛快的很,朕给你们俸禄,就是让你们做吃等死的吗?!” 皇上硬生生拍碎一张桌子,“呵,今天早上,有人跟朕说,朕的大臣里出了jian细,朕还不信,结果,呵,好端端的一个案子,让你们给查成了什么?啊?!假公济私,公报私仇,私扣皇子,孔博远倒真是好大的胆子!” 群臣是一震,不可置信,还有与孔博远交好的大臣站出来,替孔博远求情:“皇上,孔大人一直克己奉公,会不会是误会?” “误会?!”皇上冷笑,“二皇子亲手写的血书,相关人员提供的证据,还埋在京郊的二皇子贴身侍卫尸体,难道都是误会?” “你倒是误会给朕一个看看!” 早前求情的大臣吓的一哆嗦,闭嘴了。 “都给朕滚回去,”皇上指着台下与孔博远交好的几个大臣,脸色严肃,“今天谁敢给这群吃里扒外的王八羔子说情,朕连他一块宰了!” 一场轩然大波悄然掀起,大梁朝即将面临另一场官员的大清洗。 至于谁会在这场清洗中站稳脚,谁又将成为替罪的羔羊,无人知晓。 ―――――― 官场上,有罢免,就会有提升。 有人倒霉,就意味着别人有了机会。 李斌站在大殿中间偏后,心里盘算怎么用好这个机会。 谢无渊早几天给他来了信,说最近会有一场朝堂清洗,让李斌长点心,多留意,把握好机会。 李斌拿着信左左右右的看了半天,没怎么弄明白。 朝堂清洗,少说话,明哲保身,他会。可怎么才叫把握好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上了一天课的累趴成脑瘫的作者小声说:我已经开始穿羽绒服了 谢谢尧维熙的营养液,鞠躬,真的很开心你们喜欢这篇文章,鞠躬。 读者“尧维熙”,灌溉营养液+52016-10-30 10:57:29 读者“尧维熙”,灌溉营养液+32016-10-29 01:39:39 作者小声说(对手指):按照惯例是要加更的,可是作者还要忙着跟数学相亲(ai)相爱(sha),加更放到11.11啦~~ ☆、一棍子打晕他! 崇州。 范景辉收到回信,瞧了两眼,直接把信揉成一团扔了,没敢拿给三皇子看。谢无渊的回信里,说的好听,实际上避重就轻,都没问三皇子为什么吐血,只说让三皇子好好休息,摆明了就是不想跟三皇子好好谈,范景辉揉着太阳穴犯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挡下三皇子。 获封的亲王,没有皇上的诏令,不能私自回朝,不然以谋反罪论处。 三皇子、皇长孙与四皇子,正处在皇位争夺的重要时期,无论如何,不能出这种乱子。 半晌,范景辉下了一个决定。 “这可不行!”绯贺枫被范景辉喊来的时候,还一脸懵逼,这会儿听完了范景辉说的话,分分钟变脸不同意,“软禁三皇子算怎么回事!范景辉你搞清楚,他是君,你是臣!你俩不是兄弟,是君臣!”。 范景辉嘆气:“那你倒是说说,除了下安眠药和把人关起来以外,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他消停消停?!” “这――”绯贺枫被噎着,吶吶道,“让他回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还有谢无渊的吗? 反正三皇子回京,也是奔着谢无渊去的。出了事儿,有谢无渊兜着,怕什么。 范景辉当场跳脚:“我们必须得想办法,三皇子不能回京!回去这趟,要是被人抓住了,三皇子别说争皇位了,连命都保不住!” “没那么严重吧……”绯贺枫嘀咕。 范景辉真的是要给他们跪下了,谋反罪谋反罪谋反罪啊!!!你说严不严重,严不严重,你严不严重啊!!!!绯贺枫还一脸迷煳,都是一群什么猪队友!老子不干了!! 范景辉被气的罢工,绯贺枫最后一狠心,“算了,反正从小到大都听你的,这次再听一次。大不了,大不了咱俩一起被三皇子咔嚓。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范景辉一愣,他一直以为绯贺枫大大咧咧的,是个粗人,没想到这人考虑事情,竟比他还要细。 老实说,范景辉从来没考虑过,三皇子一怒之下会砍了他,他一直以为三皇子是一个有点智障的玩伴,需要哄着陪着,不过三皇子的爹的背景大一点,不能得罪罢了。 从最开始成为三皇子的伴读起,范景辉就处在一种微妙的位置,他比绯贺枫懂事,比三皇子能顾全大局,虽然三皇子学的很快,但最开始的印象已经造成,很难改变。 换句话说,范景辉从来没拿三皇子当过主子。 早前,范景辉以为绯贺枫反应那么大,不肯答应的原因,是害怕绯成鹤知道之后挨揍。 在范景辉心里,他们的爹,似乎比他们的主子三皇子更可怕。 所谓君臣有别,天天说,天天念的,刚刚绯贺枫又在范景辉眼前说了一遍,范景辉却从来没往心里去,大概因为从小跟三皇子一起长大,三皇子也几乎没有惩戒过他,自己也就有意无意的忽略了。 臣子可以献上计谋,但不能直接下定拍板。兄弟之间,都能阋墙,更何况君臣之间。 以后应该多注意些。范景辉想。绯贺枫似乎和之前,的确不一样了。这些事情,没来崇州之前的绯贺枫,是万万不会考虑的。 或许,这也是谢无渊的功劳? 范景辉嘆了口气,这件事情虽说是为三皇子着想,可绯贺枫说的对,身为臣子的,软禁主上,算怎么回事儿?今日能软禁一次,明天就能软禁一辈子,在上位者心里,总归是一根刺,扎下去就再也除不掉。日后君臣在朝堂上相见,也不好相处。
第87页 “还要按原计划执行吗?”绯贺枫看范景辉脸色犹豫,趁机问道,“要不算了吧,三皇子这么大个人了,也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呵,给谢无渊下药,三皇子也是够行的。 绯贺枫真的觉得,三皇子该受点儿罪了,真的,也就是谢无渊对三皇子态度好,这要搁他绯贺枫身上,早跟三皇子恩断义绝了。 寒窗苦读三五年的,会试考个三甲容易吗? 吏部多少年没要过新人了,谢无渊进个吏部容易吗?! 眼看着就要升吏部尚书,结果摊上这么一个人,啧,大好的前程就这么给毁了。 这样就是谢无渊,要搁别人身上,早跟三皇子开撕了。 以前站在三皇子立场,觉得谢无渊对三皇子只是有好感,还没到喜欢的地步,而且这厮心里还有人,又不是一个省心的能安安稳稳守着一个人过一辈子的。 绯贺枫刚听说三皇子非要缠着谢无渊的时候,就瞧着谢无渊哪儿哪儿都不顺眼,还琢磨着跟谢无渊打一架,把人揍趴下了,让谢无渊知道点厉害。 可这会儿,站在谢无渊的立场,绯贺枫觉得吧,谢无渊跟三皇子凑一对,谢无渊真是亏得厉害。 三皇子除了那张脸,啊,没准可能就是三皇子床上功夫比较好? 绯贺枫私下里跟谢无渊接触比较频繁,多多少少也了解谢无渊的一些想法,反正绯贺枫打心眼里觉得,就谢无渊那种脾气,能忍三皇子到现在,那还是真的不容易。 范景辉心里百转千回,最后还是咬牙下了决定:“送杯茶过去。” 绯贺枫与范景辉商量完,往三皇子屋里送了加料的茶,而后派人轮番守着。 范景辉来瞧过几次,三皇子睡的挺香,没有要醒的迹象。 半夜。 原本该熟睡的三皇子勐的睁开眼,掏出几只薰香。 范景辉的顾虑他知道,可他还是要回去。 谢无渊知道了多少,怎么知道的,他必须要弄清楚。 毕竟,谢无渊在是他的心上人之前,还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谋士。 如果谢无渊当真准备与他反目,他也要早作打算才行。 ―――― 身为主导了大梁朝又一次大清洗的谢无渊,此时还不知道他又被老虎给惦记上了,现在的谢无渊,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太师椅里,听底下的人做自我介绍。 “无渊,这个人你见过的,”谢无江拉过一旁的文弱书生,介绍给谢无渊。 谢无渊略略抬头,瞄了一眼,不咸不淡的应着:“好久不见啊,李运。” “谢,谢,小公子,”李运紧张的要命,额头沁出一层细汗,“小的,小的姓李名运,代号甲一,各地探查消息的总联络,平常呆在南淮。” “别介儿啊,跟你说了甭谢我,谢我也没用,冤有头债有主的,我不找你麻烦,”谢无渊刺闹完李运,斜眼扫过谢无江,语气慵懒,听不出喜怒:“合着你当年拿着咱家的人,跑南淮去公报私仇?” 谢无渊指的是,李运在南淮茶馆里编派谢无渊“十赌九输”“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谢无江也听出来了,当然,当事人李运不可能无动于衷。 不过,谢无渊不会跟一个棋子计较这些,李运身份不一样,他一早知道,谢无江当年找谁不成,找了李运,两人肯定私下认识,更何况,谢无渊小时候满大街乱窜的时候,瞧见李运好几次,在南淮的老宅,谢父与李运在书房见过好几次。不然谢无渊当初也不可能直接喊出李运的名字。 谢无渊不在意,不代表李运不在意。 李运“啪叽”一声,跪在地上。 亲娘咧,世上最倒霉的事情是什么?! 不是你换了上司,是你当年编派过的人成了你的上司,最要命的,你编派他的时候,他还正好听见了哪! 李运哆哆嗦嗦的在底下回话:“小,小公子,不是的,小,小的,没,没有假公济私,小,小的,正经职业,就是个说,说书的,谢,谢大,大公子,找小的,是,是给了,给了钱的,的。” 谢无渊撩起眼皮看了谢无江一眼,似笑非笑,表情分明在说,瞧瞧你手下的人,没胆色就算了,还没担当。 谢无江顾左右而言他:“咱家的主要根脉,还是在南淮,我手上一共有两条线,茶馆酒肆的说书人,码头港口的舶船工,都是人多口杂,容易听着消息的地方。” 谢无渊“嗯”了声,沉思片刻,随意的挥手,示意李运下去。 “这几个人,你先留着,以后遇着合适的,换了吧。” 谢无江盯着谢无渊,语气不善:“他们做的挺好的,为什么要换?” “人我见了,挺不错的,这是实话,”谢无渊单手支着下巴,懒洋洋给他解释,“李运的性子,呆在茶馆酒肆不错,码头那个赵无,也是个能管事儿的,不过太低级了,不适合你。” 谢无江狐疑的看向谢无渊。 “以后你接手了御史这个位置,身边的人,总要配得起御史这个档次,难不成你指望着茶馆酒肆的说书人,和码头港口的舶船工,给你提供其他五国的动向?”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天没吃饭的作者小声说:我饿。 ☆、大牢 谢无江面上一惭,心里总算明白,谢无渊说的是对的。 李运也好,赵无也罢,这几个人,虽然不是他培养的,但也的的确确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 感情是挺深厚的,要是谢无江自己选,绝对会把这几个人一熘烟的升起来,而不是跟谢无渊说的似的,直接把人抛弃。 谢无江用人,只考虑人是否忠诚,而不考虑这个人是否能担当的起这个责任,做的了这个事情。 不过,谢无渊点破之后,谢无江倒是真正的茅塞顿开,对于御史这个位置来说,李运赵无这几个出生平凡,本身能力又不算特别出众的人手,确实不够看的。 刚刚听谢无渊说要换人,谢无江还在心里揣测,谢无渊趁机排除异己,想要架空他,没想到,谢无渊的打算,与他正好相反。 谢无江最先接手谢家的事情,谢承文最后却选了自由散漫的谢无渊,要说谢无江心里不在意,不愤恨,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现在的谢无江明白了,谢承文的选择,也不是没有依据的。 谢无江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他心心念念的,只有功名,流芳百世,或者功成名就,心里压根没有什么国家大义,说好听点儿,叫现实,说不好听点儿,就是鼠目寸光。 谢无江知道,谢家需要的从来都不是锋芒毕露,可不一样的人有不一样的追求,庶长子的身份决定了他的性格,谢无江最想要的,不是旁的,而是别人的承认。 而谢无渊不一样,谢无江不知道谢无渊想要的是什么,但从今天这席话中,谢无江已经知道,谢无渊的确比他更适合谢家家主这个位置。 只是一件事情,就能看出那么多。 谢无渊的目光可以放的很远,对一个谢家这个想要继续传承下去的家族来说,能够看到未来的族人,才能胜任家主的位置,把握谢家的动向。 只不过―― “无渊,你这个家主我虽然认了,但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弄明白。我做了你这么多年的大哥,从来没跟你交过心,我知道我现在关心你的私事,你肯定也不乐意,不过,今儿我一定要多嘴问你一句,”谢无江忧心忡忡,生怕谢无渊一会儿出什么么蛾子,“你就当我多心,问完这句,以后你差遣我,我绝无二话。” “说呗。”谢无渊挑眉,从下睥睨谢无江。 谢无江有点尴尬,硬着头皮开口。 “也没啥旁的,就是你跟三皇子――” “别跟我提他。”谢无渊勐的抬眼看他,表情严肃,谢无江打这个弟弟出生,就没瞧见他有过这么严肃的时候。 谢无渊声音不善,倒是把谢无江唬了一跳。 “怎么生这么大气?”谢无江摸了摸鼻子,干巴巴补了一句,“那行,看来你是不可能带谢家站他的队的,行了,那我就放心了。”谢无江挥了挥手,“火大伤身,赶忙让厨房给你做点汤,下下火,哎对,要不把你院子里那个丫头给叫来?反正都是下火嘛,找谁下不是下啊,你说是吧?” 谢无渊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眼神锋利,谢无江成功的惹火了这个弟弟,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谢无渊神色不明。 何贺也就算了,为什么谢无江、谢承文以为他会站三皇子的队,甚至会为了三皇子搭上整个谢家? 是巧合,还是有人在暗中误导? ―――――― “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呢?”二皇子的心腹忍不住抱怨几句,“孔大人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助力,您干嘛要答应何家,写什么劳什子的血书?!您这刚出来的,好歹等羽翼长全了再说啊!” 二皇子站在大殿外,瞧着天上的月亮,面色平静:“我不能容忍一个芪国人作威作福,更不能接受一个芪国人站在我身后。更何况,何家的人,也许诺不再动我。” “小的说句大不敬的,在小的看来,只要能拿到那个位置,背后是谁,其实没有那么重要,您要是不写这封血书,大梁朝迟早是您的,哪里还需要何家人的允诺?到时候,该是他们哭着来求您咧!”心腹想了想,“再说了,早前您不是还对孔博远妥协了?” 二皇子摇头:“早前我以为孔博远想要的是权势,所以我才会让步,可现在我发现,孔博远想要的,是整个大梁朝改姓芪,身为谈氏子孙,我不可能同意。” “那您也不能站何家啊!”心腹着急,“您要是站皇长孙什么的,多少还有翻盘的机会,可站了何家,您就等于彻底断绝了即位的可能!” “我知道,”二皇子说,“要不是我回茅家,仔细查了包子铺的转让手续,只怕这会儿还被蒙在鼓里。是何贺提醒我查一下哪家包子铺,人要知恩图报。” 二皇子话锋一转:“孔博远吃下去的人,吐出来没?” 这话说的,是茅贵妃留下的那些暗线。 心腹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回天乏术,只能长嘆:“吐出大半,去掉几个已经叛变的,剩下的,都安置妥当,等您安排。” 二皇子应了一声,“今天的月亮可真圆啊,以前,十五的时候,皇上去皇后宫里,十六那天,就会来陪母妃。” “母妃这辈子,没盼过别的,只想父皇能少操劳些,我能平平安安。” 后来,或许还要再添上一个孔博远。 低低的嘆息,遥遥的传来,飘渺的散去。 二皇子离开前,说了一句话。 “让何家的人来接手吧,母妃在天上看见,或许也欣慰了。” 心腹:不啊殿下!您会把娘娘气活的喂! ―――――― 崇州。 三皇子拿薰香迷晕了门外的侍卫,此刻正在屋里收拾包袱。
第88页 从崇州到京城,紧赶慢赶也要一个月。 三皇子携带了一些金银细软,又带了一把匕首防身,偷偷的从后窗熘了出去。 ―――― 且说皇上在牢中亲自审讯孔博远。 孔博远死不承认,最后发现皇上已经下定决心要把他弄死,转而攀咬上何家,“皇上明鑑,罪臣是被何家胁迫的,罪臣都是逼不得已啊!” “是么?”皇上坐在一旁,一边吩咐狱卒给孔博远上刑,一边问孔博远,“何家怎么胁迫你的,说来听听。” 孔博远思路一转,很快想到那次跟何家的谈话。 “何家他们威胁罪臣,说,如果罪臣不按照他们说的做,就要杀了罪臣的家人,罪臣实在是迫不得已的啊皇上!” “是吗?”皇上一点都不惊讶,随口还搭了一句话,“何家派谁跟你接洽的?” “何家二子,何贺。”孔博远听皇上开始询问,一颗心放下一半,何贺与他的确私下有所接触,虽然事实跟他所说的,不太一样,不过怀疑这种东西,只要扎了根,随便来点儿风,就能茁壮成长,一个他,换一个何家,这笔买卖不亏。 更何况,他已经放了暗号,只要熬过这三天,芪国自然会有人前来接应他。 “呵,”皇上冷笑一声,吩咐狱卒,“换个更厉害的,朕瞧着,不吃点儿苦头,他是不肯说实话的。” “是。”狱卒应下,换了更大块的烙铁。 冒着火星的铁块烧的通红,烙铁一端几乎接近透明,碰到孔博远,“滋啦”“滋啦”作响,烧焦的蛋白质的味道瀰漫在牢里,“啊!”孔博远叫声惨烈,皇上嫌恶的皱了皱鼻子,示意狱卒继续。 “皇上,罪臣说的都是真的啊,皇上,”孔博远嚎的声嘶力竭,“皇上您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查啊,皇上!” 快去查吧,快去查吧,只要你查了,顺藤摸瓜就能查到何家,何家一定会被拖下水。 孔博远嚎的声泪俱下。 “皇上啊,您要相信臣啊,看在臣勤勤恳恳这么多年的份上,信臣一次啊皇上!” 皇上站起身来,踢开抱着他大腿哀嚎的孔博远。 “你知道给朕资料的是谁吗?” 孔博远咯噔一下,一直以来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可能要坏菜。 皇上强压怒火,盯着孔博远说道:“今天早上给朕资料的人,是何贺。” 孔博远脸色惨白,不停摇头:“不,不可能。” 何家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更何况,何家前脚刚说了要一起拉下皇长孙,不会这么快就反水。 何贺。 对了,何贺! 孔博远发出西斯底里的笑声,手指在地上无规律的划动。 鲜血落在地上,很快凝固成血渍,暗红色的纹路,在骯脏的地牢里,隐蔽而又醒目。 “现在,你还觉得,朕会相信你胡扯的鬼话吗?”皇上踹了孔博远一脚,孔博远面色惨白,瘫倒在地。 ―――――― 作者有话要说:  捂着钱包和肚子的作者小声说,我不应该一下买三只口红的。 ☆、屋顶 何贺因着检举孔博远的事情,连升两级,从五品的官服,一下子变成了正四品,在京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 京里的官员,惯来是隔着皇上越近,越吃香,何贺这种成天介跟在皇上身后的,虽说只有正四品,可在文武百官眼里,足以抵得上一个从二品的侍郎。 嗯,地地道道的青年才俊。 青年才俊这种东西,古往今来都特别容易招一种人。 谢无渊懒洋洋的坐在屋顶,指着底下一熘烟穿红戴绿的老婆子,熙熙攘攘的,挤了一院子,好不热闹,比院子里养了一群鸡鸭还要聒噪。 “哎哟,你踩着我了,让开点,我先来的我!”西边最出名的媒婆张嚷嚷着挤开一旁的人,凑到何家夫人眼前,“夫人啊,您看,这张家的姑娘,模样最是出挑,十里八乡的,就没个能配得上她的,您瞧瞧这画像――” “夫人,您瞧着这些姑娘怎么样?” 城东的王媒婆一手肘顶开张媒婆,不顾张媒婆的冷眼,忙不迭的把手里的画像递上去,生怕一会儿何家夫人就瞧中了别人手里的姑娘。 王媒婆一张褶子脸,堆满笑,拍着画像跟何家夫人介绍,“夫人啊,这些姑娘都是我自己挑过的,全都清一色的好生养,我打听过了,这几家的姑娘哟,娘家兄弟姐妹少说也有十几二十几号人,绝对的能生娃,女儿随娘,您放心!这些姑娘都能生!特别是这张――” 王媒婆从里面抽出一张,“您瞧瞧这张,城南王员外家的姑娘,模样长的水灵,您瞧瞧这样子,绝对的好生养!您家公子跟王小姐可配着呢!” 何家夫人被一团媒婆围着,头都大了一圈,只能招唿一旁的丫鬟护院,过来维持秩序:“慢慢来,一个一个的。” 何家的护院大多是退下来的老兵,纪律一等一的好,只一会儿,原本叽叽喳喳的鸦雀们,就安静了。 今天天气不错,冬天里难得的一次晴朗,万里无云,何贺又正好轮休,谢无渊坐在自家院子里琢磨了一会儿,撇下一大摊子谢家和大梁朝的破事,拎着两罈子陈年佳酿,跑何贺屋顶吹风来了。 刚坐下,酒还没打开呢,就瞧见这么酷炫的画面。 何家老大又不是不能生了,怎么又开始张罗着给何贺娶一房了?瞧着阵势,不论家室,不论背景的,倒不像是娶进来,而是要纳进来。 专门为了生孩子而纳妾,也是没谁了。 谢无渊灌了一口酒,阳光正好,晒的人暖洋洋,懒洋洋的。 伸了一个懒腰,谢无渊四仰八叉的摊在何贺的屋顶,琢磨着一会儿去哪儿浪。 阳光可真好啊。 哎?怎么阴天了。 那可不成,自己院子里还晾着书呢,要是阴天了,得快点儿回去,把书给收了。 谢无渊支起腿,心里盘算的飞快,就是不想动弹。 都是谢家的宝贝,哪一本也不能有闪失。 谢无渊懒散的翻了个身,心里感慨,这太阳晒的,舒服。 嗯,那些书肯定也想多晒会儿太阳,反正下人们会收拾的,不差这一会儿。 说不准哪一本里,就有什么惊天秘密,武功秘籍之类的。 谢无渊终于捨得拿开遮住眼睛的手臂,翻身坐起。 “你怎么来了?”谢无渊诧异的问何贺。 “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何贺走到他身边,紧贴着谢无渊坐下,一起一坐间,二人的一唿一吸间带出的热气相互交错,平白生了若干暧昧与纠缠。 谢无渊打趣:“给你送喜酒来的,上次是娶妻的,这次是纳妾的。喏,”随手把一罈子酒扔给何贺,“下次没准就是喜添贵子了,”而后,谢无渊忽然想起来似的,随口问何贺:“哎,上次那酒怎么样?可花了我小一千呢。”谢无渊表情自然,没有半分计较,也没有半分尴尬。 仿佛前男友成亲,谢无渊作为前男友的前男友,送了壮阳酒做贺礼,这份心坦坦荡荡,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既没有嘲讽何贺对着女人硬不起来,也没有嘲讽何贺那方面不行。 装的跟什么似的。 啧。 这条大尾巴狼。 何贺倒是没想那么多,他成亲那天,喝了一口,就知道谢无渊在装,婚宴上的不在乎,还有真心实意的祝福,都挡不住那一小壶酒里掺杂的酸辣。 只不过,何贺千想万想,没想到谢无渊那次真是说到做到,说断,就真的断了。任他放低姿态,百般哀求,都于事无补。 难得谢无渊这次回京,态度松动,何贺还想抓紧机会改过自新,谢无渊跟前多转转,没准就能打动这人,最后双宿双栖了。 没想到,自从他升官后,不少朝中大员都想把待字闺中的千金们嫁给他,竟然连之前他成过亲的事情,都不管不顾了。 早些日子,传他不孕不育的流言,也挡不住这群狂热的大臣,原本还指摘他不行的流言,“哗”的一下,掉了个儿,转头指责袁默家的闺女去了,仿佛成亲两年生不出孩子,都是女方的错,何贺一点儿干系都不用担。 在朝为官的只要有适龄闺女的,都有结亲的意向,何贺不胜其扰,推了那么多次一直没推干净,他这头拒了,他爹他娘那头就帮他应下,简直烦的要死。 后来,何贺索性跟他爹娘实话实说了,还摆明了说他这辈子不会再成亲,让二老不用再在这方面操心。 何父何母一愣,回过神来点着头,笑的意味深长:“嗯,这样也不错。” 于是,就有了今天纳妾的这一幕。 不成亲可以,但至少得留个孩子。 这是何父何母对何贺最起码的要求。 至于孩子他娘,杀了卖了养着随便,他爹他娘不做要求。 好巧不巧的,谢无渊这会儿又撞上何家夫人给何贺纳妾,何贺也是点背。 何贺上屋顶的时候,生怕谢无渊瞧见他,一个不顺心,转身就走了,这一路小心忐忑的,谁想到,谢无渊非但没恼,反而请他喝酒。 何贺接过酒罈,还没入口,刚刚拍开泥封,一股黄酒和竹叶浸液形成的独特香气扑鼻而来,色泽金黄透明而微带青碧,芳香醇厚,余味深厚。 何贺甚至不用细闻,就知道这是一坛五年以上的老酒。 “醉欢楼什么时候酿竹叶青了?”何贺随口问道。 谢无渊懒散的躺回去,继续晒他的太阳:“你说呢?” 何贺眼睛一亮:“你酿的?” 谢无渊随随便便的“嗯”了一声,“你陪我回南淮那会儿酿的,本来打算拿来庆祝一起入朝为官,谁想一年后已经天各一方了,”谢无渊解释完,继续懒洋洋的问何贺,“你还没回答我吶,上一次的酒效果怎么样啊。” 何贺喝了口酒,清醇甜美的味道也压不住苦涩。 “你真的要听?” “听啊,”谢无渊表情耐人寻味,“坊间传闻,袁默家的闺女,新婚三天没下过床吶。何二爷当真勇勐。” 何贺苦笑,表情羞恼而又认命:“你给我下的药,你能不知道效果?!硬了一天一夜,我都觉得自己要废了,偏偏还出不来。” 谢无渊轻笑:“后来呢,怎么解决的。” 何贺闭上眼,说这些事情,总是有些羞耻的,何贺从小接受着严苛的教育,这种话题对他来说,属于下流不入眼的层次,难以启齿,但谢无渊想听,他必须要说:“我当时,想的是你。” 谢无渊没接话,一口酒喷了出来。说实话,被当做新郎的意yin对象,谢无渊表示,这种感觉挺酸慡,倒是不讨厌,啧,不大妙啊,谢无渊表情莫测。 半晌,谢无渊开口问何贺:“你什么时候知道酒有问题的?” “喝第一口就知道了。”何贺回忆起那壶酒,小小的一壶,用春风得意楼的酒壶装着,冒充那每年限量的佳酿,实际上,对何贺来说,这小小的一壶,才是真正千金难买的佳酿,难买到,哪怕知道谢无渊在酒里做了手脚,何贺还是忍不住一口一口全部喝掉。
第89页 “怎么发现的啊,我还特意用了醉欢楼的壶。” 何贺偏头看谢无渊,“酿酒的时候,佐料里有当归的,整个大梁朝只有你一个。” “可以啊,这你都知道,”谢无渊“啧”了一声,摇头感慨“功败垂成啊”,“哎,”谢无渊用胳膊拐了拐何贺,“那你还喝了?” 何贺嘆气:“我以为喝完了,你气就消了,小时候我惹恼了你,你就特别喜欢出各种法子折腾我,我以为那次也一样,谁想到――” 有着清醇甜美的口感。色泽金黄透明而微带青碧,有汾酒和药材浸液形成的独特香气,芳香醇厚,人口甜绵微苦,余味温和,回味无穷。 再好喝的酒,也抵挡不了心里犯上的酸涩。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吃土的作者小声说,熬过这阵子,三皇子就可以作天作地了。 又另,追文的读者都是小天使,爱你们,鞠躬,如果你们遇到课后题答案略的情况,可以找我帮忙,么么哒~~毕竟数学专业~~~我爱数学,数学使我快乐(假笑) 顺便再多问一句,你们喜欢看星际机甲(主要走剧情,主角海盗起家,称霸星际,我们的口号是,在宇宙的每一处都插上黑色骷髅头。我们的任务是,带嫂子回家。我们的基本目标是,拿下对面那座星球。(认真脸)这文我没想好配个什么属性的受,因为主角实在酷炫。)、修真(主角重生黑化,师弟痴情受)、现代商战(感情冷淡攻,倒霉明星受)、先婚后爱(宠宠宠)、重生奋斗(糙根奋斗攻,贵公子受,攻成就>受,受一直在追追追,攻一直冷淡.jpg)、全息网游(npc不懂感情 boss攻,隐藏身份玩家boss受)中的哪一个?(都是主攻,攻的基本属性都是有心计,些微差别在于花心攻,浪荡攻,放荡不羁攻,忍辱负重攻,反正结局都是1v1,嗯,大体这样的)这六个都有粗纲,我在琢磨市场行情,小天使们给点建议呗~~ ☆、我的 酒能活血,可活不了心。 可惜,谢无渊为他酿的第一壶酒,竟也成了最后一壶。 何贺的悲痛快要从脸上溢出来,哪怕谢无渊没有特意去看他,也能感受得到浓浓的悲伤。 谢无渊的心忽然疼了一下,活了两辈子,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感同身受,什么叫做捨不得,什么叫做为他心疼。 那人的一颦一笑,都紧紧牵动着他的情绪。 谢无渊反应过来之前,轻柔的吻已经落在何贺的眉间。 冷峻的眉眼沾染诧异,双唇微启,谢无渊把人揽到自己怀里,尽量不发出太大声响,唇齿交接下移,精准的捕捉何贺不算精緻的下巴,上面还有些胡茬,谢无渊的手摸进何贺衣裳里,怀中是温热的身体,手下是紧緻的肌理。 谢无渊的手落在第二颗扣子时,何贺忽然睁眼看他,语气柔软的不像话,甚至带了些哀求。 “无渊,回屋里。” “好。”谢无渊语带笑意,拿自己的衣服随手裹住何贺,几个闪身间,到了何贺的房间。 “你什么时候学的轻功,”何贺紧绷的身躯放松下来,熟悉的环境,让他不再那么拘束,谢无渊关了门窗,何贺终于问出这个困扰他很长时间的问题,“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会武功?” 谢无渊把人放到床上,从上面压了下来,何贺整个人罩在谢无渊的阴影下,压迫的不能唿吸的距离,却带着隐隐的安心与满足。 “茶韵教的。”谢无渊扯开随意盖在何贺身上的衣服,再次吻上去。 二十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只是耳鬓厮磨,就恨不得能一柱擎天,更遑论这样在床上厮混,谢无渊还时不时的煽风点火,何贺只觉得,谢无渊在的地方,每一处都在叫嚣,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燃烧。 谢无渊的吻,从眉心到下巴,一路向下,起先轻柔温和,像是安抚,也像是守护,而后忽然勐烈起来,如疾风暴雨般,每一次都带出一片红痕,最后落在何贺脖间的大动脉,轻轻咬合,只是最简单的牙齿与大动脉的接触,何贺就忍不住抖了一下。 “我会控制力道,不会伤着你的,”谢无渊的手子在何贺身上游走,牙齿仍贴在何贺的脖颈,声音低哑而沾染情欲,谈吐间带出的热气,自带魔力般,让何贺卸了力道,苏麻感由内而外,遍布全身。 “何贺,放松。”谢无渊已经在何贺的大动脉前后转了一圈,或用双唇抿住那里的细肉,轻轻的研磨,或用牙齿叼着那里的皮肤,慢慢咬合,谢无渊的吻技很好,调情的技术也不差,只一会儿,何贺就懒洋洋的摊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 谢无渊带着想把何贺吃拆入腹的力道,在何贺的大动脉打转。 习武的人,最敏感的地方就是大动脉。 完完全全的服从于危险,精神上的快感,最脆弱的地方被制住,何贺本能的想反击,又生生压下。 明明是危险的环境,却分外的安心。 那种危险来临的刺激,精神的紧绷,产生了一股让人战慄的快感,谢无渊的吻技不错,大动脉处的脉搏随着谢无渊的动作,越来越快,被咬着大动脉带来的危险,谢无渊本身使坏,特意挑选何贺敏感的地方下嘴,光是触碰,就已经让何贺颤抖,更何况,谢无渊的唇齿还在大动脉处徘徊。 双重的刺激,叠加的快感,何贺吐出难耐的喘息,放在谢无渊身后的手,划了两道红痕。 “嘶,何贺,你可真捨得,”谢无渊吃痛抱怨,却因嗓音低哑而更添几分蛊惑。 “抱歉,”何贺喘息着道歉,心里眼里,全是眼前这个男人,声音沙哑难耐,“我,我下次注意些。” “不用,”谢无渊的吻停在何贺的心口,“这样很好,我喜欢。” 何贺的心勐的快了一拍。 这是谢无渊第一次正面承认他的喜欢。 谢无渊忽然起身上前,撩开何贺眼前的湿,与何贺对视。 二人胸膛紧紧贴在一起,彼此的心跳清晰可闻。 “何贺,”谢无渊笑的得意,“你的心,已经迫不及待想到我这里了,你听,它都快要跳出来,钻到这里,我的胸腔。” 何贺偏过头去,低头敛眉:“跳就跳吧,反正它一直都在你那里,我也叫不回来。” 谢无渊捏住何贺下巴,把人转了过来。 “何贺,”谢无渊低头,在何贺眉间印上一吻,“我也是。” 何贺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 等等! 谢无渊说什么?! 谢无渊轻柔的在何贺嘴边印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何贺,我们重新开始吧,”谢无渊如是说。 何贺勐的反应过来,往日冷淡的眉眼竟染上了一层薄雾,他紧紧揽住谢无渊的脖子,声音哽咽。他说:“好。” ―――――― 南淮是拥挤繁华的喧嚣,热闹中自有一股韵味,不沉闷,却也不吵闹,南淮有着与别处不同的底蕴,带着多少年积淀的富足,望着一切的一切,恰到好处。 京城就是等级鲜明的阶层,肃穆中自有一股规矩,不宽松,却也不压抑,京城有着与别处不同的章程,带着多少年积淀的威严,望着一切的一切,中规中矩。 京城的集市,与南淮,也是不同的。 南淮总有一些少年,鲜衣怒马,扬鞭奔腾,高头大马上载着年华正好的少年少女,飞驰而过,带起一阵尘土,也带走若干少男少女的芳心与嚮往。 而这种景象,京城是看不到的。 因为京城,是不许骑马的。 街上。 一匹马横冲直撞,似乎受了惊吓。 行人纷纷避让。 马上的人摇摇欲坠,受了很重的伤,前襟一片鲜红。 一群近郊羽林军跟在马匹后,追喊:“拦住他!快拦住他!千万别让他进了拐角!” 街上吵吵嚷嚷,店铺里听的清清楚楚,一阵嘈杂。 没人对这个命令有异议,也没人站出来拦住那匹马。 这条街的尽头是一个拐角,拐角里住着的,都是达官贵族。 京城骑马事小,撑死了处置几个京城县衙的衙役;骑马闯进达官贵族的家里,事情可就大发了,这属于近郊羽林军守卫不当,失职查办。 偏偏那人骑着的,是一匹极为罕见的烈马,一群羽林军一拥而上,都没拦下,还倒是被踹了几脚,纷纷败下阵来。 也是赶巧,今日轮值的几个衙役,正是原本何贺呆过的那个近郊羽林军,这几个人里面,有一个叫赵大的,跟何贺有点私交。 好巧不巧的,何贺的家,恰好就在这条街的拐角。 “你们想想法子,”赵大一拐一瘸的往前走,“我看看能不能喊何统领出来帮忙。” ―――――― 谢无渊跟何贺正渐入佳境呢,玫瑰膏都抹完了,院子里忽然进来人了。 守着院子的僕役,之前听了何贺的吩咐,死死守着院子,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准放进来。 倒是没让赵大进来,可那人咧着嗓子在外面嚷嚷,嗓门大的让人脑子疼,更何况这人一直在外面嚷嚷着要见何统领,说羽林军有急事,求何大人帮个忙。 多大的事儿,能让羽林军的人,这么着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啧,这事儿也挺急的。 谢无渊从何贺身上下来,顺手拍拍何贺的腰:“出去看看吧,万一真有急事,你在家,又不去,总归是说不过去的。” 无论如何,何贺的官职好不容易升上去,可不能为着这些小事儿再被弄下来,毕竟这大梁朝可没有第二个孔博远让谢无渊折腾了。 何贺没答应,依旧缠着谢无渊,不肯放手。 何贺之前出来过一次,这会儿倒是没硬起来,收拾收拾就能出去。 倒是谢无渊,一直都只顾着何贺,他自己倒是半硬不硬的,这会儿不解决,简直没法出去见人。 都这样了,何贺不可能让谢无渊去找别人。 何贺不想出去,也不欲让谢无渊走:“做完吧,羽林军能有什么事,不是哪家的公子哥失踪了,就是哪家的小姐离家出走了,我还见过几个找猫的呢,一个一个的娇贵的很,活该在外面多呆几个钟头。” 谢无渊在何贺臀部揉了两下,伸手把人拉起来:“赶紧的,等真出了事儿,说什么就都晚了。” 何贺嘆气,认命的穿好衣服,谢无渊帮他束好头髮,何贺还是冷着一张脸,谢无渊笑着亲了亲他,安抚道“好了,快点去吧,别跟自己生闷气了,”何贺回头索了个吻,这才推门出去。 临出门前,何贺回头,不情不愿的补了一句:“我屋里有泻火的丫头,你随意。” 谢无渊嗤笑:“万一怀了,算谁的。” 何贺眉头微皱,还是认真点头:“我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两种爱情吧,三皇子就不可能说万一怀了算我的。加更在12点,三皇子马上出场
第90页 ☆、三皇子回京 何贺带着十二万分的火气跟着赵大,一起去了出事的地方。 那匹据说十分罕见的烈马倒还是在,只不过,骑马的肇事者,不在了。 “这不是能停下来吗?!”何贺语气不善,训斥一旁的羽林军。 “天天训练,天天训练,都训到狗肚子里了?!亏羽林军还号称守卫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连一匹受惊了的马都拦不下,以后谁还敢指望咱们守卫好京戢驻地?!” 一群七八个羽林军面面相觑,之前只听说何统领冷面冷心,这会儿真撞在枪口上,才知道厉害,何统领这几句话,句句戳心窝子,堂堂羽林军,连一匹受惊的烈马都拦不下来,这说出去,还真不够丢人的,守城门的戍卒,都比他们能耐,人家天天跟马匹打交道。 何贺这口锅扣下来,今儿这几个羽林军,以后都不用见人了,其中有一个羽林军大着胆子解释:“这马是因为跑的路程太长,又没吃饱,饥寒交迫之下,又受了惊吓,实在是跑的太快,我们跟不上啊。” “现在不是停下了吗?”何贺冷着脸,一个眼刀扫过去,那个羽林军立马闭上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还是一旁围观的群众,有胆子大的,跟何贺解释:“这位官爷,这匹马确实是受惊了,要不是它自己撞到一旁的院墙上,只怕这会儿还在满街上乱跑呢,您也别怪这几位军爷了,这马烈着呢,有几个军爷想拦,结果被那马踢伤了,倒是军爷护着,大傢伙儿的都没出事,这几位军爷也不容易的,您消消气。” “马上的人呢?”何贺四下扫过,给这位老大爷一个面子,勉强放过这群吃白饭的,开始着手处理后续,“京城之内严禁骑马,规矩放那,不是当摆设的。” 羽林军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刚刚说话的那个羽林军再次出列,低头认错:“我们刚顾着疏散人群,没留神,只看到马上的人,从马背上摔下来,滚到一侧,中间隔了好几拨百姓,等兄弟们从百姓中间穿过去,那人就不见了。” “呵,”何贺冷笑,“不见了?” “瞧瞧你们,一个两个,三大五粗的,个顶个儿的壮汉,结果呢,连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了,”何贺原本就有一肚子的火气,这会儿听羽林军说起这件事情,更是气急攻心,“羽林军的第一课是什么?!骑射!连最基本的骑射都做不好,还能干什么?!指望你们守卫京城的安全,还不如大开城门,欢迎敌军来袭!” 何贺一股脑的撒完气,羽林军那群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最后所有的事情还是落在了何贺身上,谁让他官职高呢。 作为这群人里官职最高的,何贺指挥着近郊羽林军的兄弟们,把马的尸体处理了,而后往京郊衙门报了案,对马的主人做了记录,又回近郊羽林军备案,日落西山,这才回府。 ―――――― 一群羽林军走后,拐角处一个小厮,三转五转,进了一旁的尚书府。 “大人,”小厮作揖禀告,“那群军爷已经走了。” “嗯,”尹玉山应下,望着床上满身血渍的人,吩咐道,“让人备水,请郎中,悄悄的,别声张。” 床上的人,满身血污,眉头紧皱,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白,似乎已经昏迷很长时间了。 “是。”小厮应下,眼前这人,是主子刚刚从街上偷偷顺回来的,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拐卖人口,犯不犯法。 小厮满脸愁绪,一会儿琢磨着去哪儿请一个能起死回生的大夫,一会儿又琢磨还得悄悄的,省的被人拿住把柄,说吏部尚书尹大人,私下买卖人口。 心思沉重的小厮一步一步的挪出屋子,浑然不知尚书大人床上躺着的,是何等人物。 却说那日,尹玉山与三皇子设计陷害谢无渊,谢无渊被一撸到底,尹玉山却屁事没有,非但没有,还平白得了皇上青眼。 距吏部尚书一步之遥的谢无渊,从验封清吏司最高官员,变成一介平民,而尹玉山却凭着及时拯救封爵大典的功劳,成功爬上了吏部侍郎的位置。 石跃今没有什么担当,皇上是不会用石跃今做吏部尚书的,这件事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尹玉山当然也知道,所以他在这段时间里,尽可能多的表现自己,吏部一共只有两个侍郎,石跃今不会再动了,如果非要选一个尚书,那侍郎升正的可能,比重新提拔一个的可能,要大得多。 尹玉山任劳任怨,辛勤工作的场面,皇上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考核了大约半年的时间,终于趁着官员官职大规模变动的时候,在前不久的百官回京叙职的时候,皇上将尹玉山正式升为吏部尚书。 尹玉山现如今是吏部第一人,自然有资格住在这达官贵人才能住的地方。 今日他不过出门遛个弯,没想到却瞧见三皇子的马受惊,一抬头不要紧,三皇子双眼紧闭,整个人摇摇欲坠,只剩下一双手死死抓住缰绳,手上青筋暴起,手背因为过分用力,而泛白。 尹玉山大惊。 受封的亲王回京,这是大忌! 三皇子在崇州呆的好好地,怎么这么个时间点儿上回来了?! 孔博远的事情还没过去,皇上正在气头上,三皇子要是让其他几家的人看到,这还得了?! 尹玉山正在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弄下来,那匹马就忽然受惊了。 正好。 马匹撞在院墙上,一撂后蹄,把三皇子给颠下来了。 尹玉山趁着大家不注意,抱起三皇子就往尚书府跑,也巧,尚书府隔着大街挺近,没几步就进门了。 尹玉山不放心,还特意留了一个小厮混在人群里,等那群人都走了,再回去跟他报信。 ―――――――――― 三更天。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骂骂嚷嚷的走在街上:“去他娘的,老张头个老匹夫,仗着自己是狱卒头儿,就瞎使唤人,大晚上乌漆墨黑的,换班换班,换他娘的班,”男人朝地上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踹飞石头,哄散围观的更夫,“滚滚,都给老子滚,别碍事!老子是去值夜班的男人,糙他二大爷的!” “糙,”男人勐的挣扎起来,“谁暗算你二大爷!” 来人一声不响,一榔头下去,没把男人打昏,马上又补了一榔头。 “咣当。” 刚刚还骂骂咧咧的男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大牢。 皇上走后,孔博远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原本还有些盼头,可在接连发了三次求救信号都无人理睬之后,孔博远也渐渐放弃了希望。 对芪国来说,少了一个孔博远,虽然有损失,但也算不上什么大的事情,总还有各种各种的王博远,张博远顶上来。芪国在大梁朝的卧底不多,可也不少,实在是不缺孔博远这一个。 没人会在乎的。 狱卒来看了一次,又走了。 接连三天。 孔博远对这个狱卒产生了兴趣,那个狱卒似乎很不受狱卒长的待见,每次都是半夜来,清早走,从三更天到五更天的班,那个有着一道刀疤的男人,每天嘴里都骂骂嚷嚷的,一看就知道属于那种被生活所迫的阶层。 这种人,最容易收买。 孔博远脑海里浮现了几种计划,最后划定了其中之一。 房产、金银、女人,无外乎这三种。 而目前,孔博远能拿出来的,只有金银。 第四天开始,孔博远逐渐接近那名狱卒,可不论孔博远怎样用利益诱惑,那名有刀疤的男人都不为所动。 十天过去了。 孔博远还是一无所获。 ―――――― 吏部尚书府。 三皇子在尹玉山的照料下,日渐好转。 “唉哟我的祖宗,”尹玉山拍着大腿,“你不在崇州呆着,你往京城里跑什么啊?!” 三皇子揉了揉额头:“我回来有事。” 尹玉山恨铁不成钢的望着三皇子:“什么事儿能比私自回京还重要?” “你别管,”三皇子挣扎着下床,“给我备辆车,我从后门走,你假装从来没见过我。” “我能不管吗?”尹玉山哭丧着一张脸,“祖宗哟,您这又是要去哪儿啊?!” “我去找谢无渊,”三皇子难的正面回答了一次。 尹玉山大惊,慌忙拦住:“殿下您可不能去,谢无渊最近跟何家走的很近,您这一去,保不齐就是羊入虎口啊殿下!” “没事,”三皇子推开尹玉山,踉踉跄跄的朝门口去,“我一定要去的。” “殿下哟,您是不是忘了当年是怎么把谢无渊从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弄下来的了?!”尹玉山跟在三皇子身后,忙不迭的喊。 “说了没事了,”三皇子咳个不停,好不容易才平復下来,喘息着吩咐尹玉山,“给我备车。” “唉哟,”尹玉山愁得眉毛眼睛皱成一团,“殿下哟,您有什么事儿,给我说一声,我去给您传个信儿,您看成不?”, “你去不行的,”三皇子摆手,低头咳嗽,半晌,嘆息,“我去都不一定管用。” “那您就别去了啊!”尹玉山急的跺脚,“咱在京里的人手,本来就不多了,您要是这会儿出了事,说句不好听的,我都没把握捞你出来!” “要真出事就好了。”三皇子低声呢喃。 ――――――――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三皇子终于出来了。 ☆、茶馆 何贺与谢无渊走在街上,闲来无事,随便逛逛。 与年少时的缠绵甜腻相比,现下的情况,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何贺的左手低垂,靠着谢无渊放在一旁的右手,宽大的袖子下,一左一右两只手,要搭着,却又恰恰没搭着。 平白透了几分窘迫。 谢无渊没注意,又或许,装作没注意。 何贺的手继续偷偷摸摸的靠过去,越来越近。 “这家铺子不错,进去看看。”谢无渊一个转身,堪堪错过。 “哦。”何贺摸了摸鼻子,收了手,跟在谢无渊身后进了一家店铺。 挺别致的一家糕点铺子。 谢无渊约何贺来的,正是先前跟孔博远谈事情的那家糕点铺子。 隐在暗巷里,做的又是这种茶水生意,里面还没有说书的,只有几个茶博士,然而生意却出奇的好,天天爆满,来晚了,连座位都没有,只能在大堂里站着,或者买了带回家去吃。 五六年过去了,谢无渊还是第一次再来这里,一进门,就瞧见菜谱上明晃晃的三个字,据说是这家店的招牌点心。 最近刚出的,做工精良,卖相极好,精选的核桃碾磨成粉,混在面粉中,一起揉成面团,再添以蜂蜜、鸡蛋,雕成核桃的模样,外面再配以一层苏脆的壳子,内里与壳子一起组成一个半开口的核桃,隔远了看,几乎能够以假乱真。
第91页 谢无渊吃过一次,口感绵软,偶尔还能吃到一两块未曾研碎的核桃块,配着这家茶馆的茶水,别是一番风味。 那天在这儿等孔博远的时候,谢无渊盯着菜谱瞧了好半天,心里感慨,拇指肚大小的一点儿东西,制作工序竟如此繁杂,光是听着这配料与方法,就让人食慾大增,谢无渊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改天带何贺过来尝尝,还真别说,长这么大,谢无渊第一次瞧见这么做核桃苏的。 而后,谢无渊慢半拍的意识到,他跟何贺之间,早就已经不是之前那种亲密关系了,他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带何贺吃这些东西了。 或许因为小时候练武经常吃苦,何贺打小就喜欢吃甜食,偏偏还自诩“男子汉”,说什么“不能吃那么娘们兮兮的东西”,谢无渊瞧着好玩,老喜欢带他去一些卖甜食点心的铺子,何贺眼巴巴的瞅着,偏生开不了口。 反应过来自己想了什么之后,谢无渊自嘲的笑了一声,合上菜谱,开始盘算待会儿要跟孔博远说什么。 何贺将谢无渊从回忆拉到现实。 “这家店瞧着生意不错。”何贺说 “嗯,他家的茶和点心卖的很好,”谢无渊点头,“老早就想带你过来了,” 何贺心里一暖。 谢无渊前脚迈进茶馆,后脚就有小二迎上来:“三爷,包间给您备好了,您跟我来。” 谢无渊“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何贺眉头微皱,语气不善:“你什么时候认了两个大哥?我怎么不知道。” 何贺以为这家茶馆,是谢无渊跟别的人合伙,一起开的。 “不是,”谢无渊揽过何贺,手臂横在何贺的腰间,边走边说,“这是我外祖的私产,我在家排老三,所以他们喊我三爷。以前经常来这儿打秋风。”谢无渊替何贺打起帘子,把人让了进去,转头吩咐小二,“可以了,让人上点心吧。” “你还需要打秋风?”何贺顺着谢无渊的手劲坐下,奇怪的问道。 “当然需要,赌钱赌输了,我二娘又怂恿我爹断我银子了,月钱没按时发下来,这种事情多了去了,”谢无渊看着何贺呆住的表情,轻笑道,“哎,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天天泡在赌坊了。” 何贺一噎:“忘倒是没忘,不过总觉得你不至于混到没饭吃的地步。” 谢无渊一笑:“你也太抬举我了。” “尝尝,”谢无渊给何贺泡了一杯茶,“他家的西山白露不错。” 何贺喝了一口,诧异的抬眼:“怎么跟茶韵泡的味道一样。” 谢无渊摇头:“我带她来过一次,她觉得好喝,自己软磨硬泡,缠着人家茶博士不放,非要来这儿学的。” “看不出来啊,”何贺诧异,“茶韵还有这么淘气的时候。” 泼掉第一杯茶水,谢无渊接着又添了水:“别看平时装乖扮巧的,她主意大着呢。” “对了,还没来得及问呢,”何贺说,“茶韵呢?我听说嫁在泉州了?” “嗯。”谢无渊点头。 “不像啊,茶韵那么喜欢你,竟然会嫁在泉州?”何贺十分奇怪。 “跟着一个江湖人士追求自由,跑江湖卖艺去了,”谢无渊顺手泼掉第二杯茶水,表情愤愤的。 何贺失笑:“得了吧,你对她又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茶韵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你也该放手了。” 谢无渊冷哼一声,没搭话。 何贺也好,茶韵也罢,在这两人面前,谢无渊总是会不自觉的像个孩子,偶尔会无理取闹,比如茶韵的事情,谢无渊当然知道不能生气,可就是忍不住。 每一个男孩听说姐姐找了一个对象,大体都会产生这种气闷的感觉,只不过,谢无渊生气的原因不止这一个。 茶韵说好了,等以后安定下来,就写信给谢无渊,可这么久过去了,茶韵一封信都没给谢无渊写过!谢无渊派去找茶韵的人,也全都无功而返,没有一点儿消息。 谢无渊好几次都想去无影楼买消息了,后来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茶韵是跟着一个江湖人走的,无影楼的消息,只要有,就肯定卖,而且从来不会只卖一家。 如果无影楼里本来没有这条消息,因为谢无渊出重金调查,在楼里有了这个档案,万一茶韵的男人因为这条消息而被仇家盯上,茶韵跟那个男人一起陷入了危险的境地,那个男人死就死了,可茶韵整天也要提心弔胆的过日子,这种场面,光是想想,谢无渊就觉得不能容忍。这么多年下来,谢无渊真心实意拿茶韵当亲人,这种会让茶韵置于危险之地的事情,他不会去做。 “哎,”何贺接着说道,“你之前说,你的武功是茶韵教的?我怎么记得她当初差点被你家护院打死呢?” 谢无渊把泡好的茶推给何贺,抬眼解释:“一个九岁的孩子,三天没吃饭,还能徒手放倒我家四个护院,你觉得她武功平平?” “我没听过那会儿的事情,只当是一般的小毛贼呢,”何贺一愣,而后明白过来:“你那会儿出面拦下护院,救她一命,压根不是一时兴起。” “当然,”谢无渊笑着看何贺,“咱俩认识这么久,你还不了解我?要不是有利可图,我能出手?” “那可不一定,”何贺垂下眼,语气飘忽,“你跟三皇子去崇州,不就什么都没捞着吗?” 谢无渊嘆气:“何贺,这事儿我本来不想跟你说,实在是太丢人了,可现如今,我既然打算以后都和你一起过,有些话,还是说开了好。” “什么话?”何贺紧紧攥着茶杯,一双手因为用力而泛白,何贺努力用平稳的声音,“你说。” 哪怕,哪怕你说三皇子比较重要,我,我也―― “三皇子算计我的事儿,咱们另说,”谢无渊伸手挡住自己的双眼,表情尴尬,“我当初之所以会答应跟他去崇州,是因为你。”半晌,谢无渊嘆息道,“何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接受不了你的选择,我害怕自己一不留神就会妥协,我担心因为你而放弃自己的原则,想来想去,我只有远远的避开你。 谢无渊神情恼怒,这样剖析自己的怯懦的逃避,两辈子以来还是第一次,谢无渊觉得这样做显得自己很傻,很软弱。 甚至还有些忐忑,生怕何贺下一刻哈哈着笑出声来。 可这些事情,终究还是要解决的。 更何况,谢无渊去崇州,原本就是为了散心,如果三皇子当时没有撞过来,谢无渊也会离开,只不过不会去崇州,更有可能要去幽州。 “那段时间,我过的很压抑,我甚至都不怎么爱说话,”谢无渊抬头回忆,继续说道,“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能安静下来的人。” 可分别后,却整天整天的不说话。 何贺讷讷的,完全没想到谢无渊毫不犹豫的跟着三皇子去了崇州,为的竟然是自己。 先是不可置信,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的不可置信。 ―――――― ――“我不怎么爱说话,你总是要主动点的,不然怎么交流?”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能安静下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有了钱的作者小声说:我要去买酒喝咯,开心!(一本正经)你们这些未成年的,不许喝酒! 又另,――――――分界线一般是画面转换,所以,嗯,最后两句不是我说的,是在包间外面的某个人说的 ☆、茶馆 包间外。 一人粗布打扮,丹凤眼,宽额头,双目有神,虽然脸上摸了灶灰,浑身黑乎乎的,可还是掩不住那股神采,更遑论,这人刚还拿出了三爷的贴身玉佩。 小二将人带到包间外,正好听到谢无渊说的最后一句。 “那段时间,我过的很压抑,我甚至都不怎么爱说话,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能安静下来的人。” 呵。 三皇子的指甲再次扎进掌心,想起谢无渊之前说过的情话“我不怎么爱说话,你总是要主动点的,不然怎么交流?” 呵呵。 三皇子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白的脸庞,这会儿更是一点血色都瞧不见。 “公子,您还进去吗?”小二立在门口,犹豫着是否要给这位公子打起帘子。 自家爷的脾性,自家知道,阿吕虽然是个小二,可他心里门清,这位公子,能拿着三爷的“贴身”玉佩,跟自己爷肯定不是什么正经朋友关系,贴身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吗? 虽说,这公子在三爷的心里,肯定不一般,估摸着,三爷在这公子心里,只能比不一般还要不一般,三爷那张嘴哟,生生的能把活的说死了,死的说活了,往日里还不知道怎么哄这位公子呢,这当口勐的撞见三爷和别的人有说有笑,还一往情深的,这人啊心里肯定不好受。 同情归同情,小二可不会多管闲事,谁不知道,屋子里的那个,是三爷多少年的髮小,这份交情,哪里又是眼前这个公子能比得上的。 小二觑了这位公子一眼,而后默默退下,忙其他事情去了。 小二再次回来的时候,只能瞧见帘子一旁的墙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而那位公子,已经消失无踪。 小二嘆了口气,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把糕点送了进去。 ―――――――― 大牢。 孔博远在接二连三的严刑拷打之下,终于忍不住铤而走险,联繫了安插在大牢里的芪国人,买通狱卒,打算逃窜。 那名刀疤狱卒,仍旧对孔博远不冷不热,不过好在,也没有刻意阻挠孔博远疏通关系。 这天,终于有一天,狱卒给孔博远送的牢饭里,夹带了一张纸条。 孔博远知道,这是要动了。 成败与否,就在今晚。 半夜。 从孔博远身上搜颳走二十万两银子的狱卒,拿了几瓶好酒,跟其余几个狱卒大大咧咧的喝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安插在大牢里的数名芪国人从一旁摸进来,其中一人熘到桌子边上,顺走了狱卒的钥匙。 “博爷,”那人开口,正是之前在“有家包子铺”的中年男人,他是这群安插在牢里的芪国人的头,“时候不早了,咱们动作得快点了。” “好。”孔博远也顾不上什么面子里子,直接钻进了这群人带来的抛尸袋中。 审讯犯人致死,大牢里常有的事儿,从大牢越狱的最好法子,不是雇一群江湖人张牙舞爪的砍进来,而是找几个在牢里工作的人,一群穿着狱卒衣服的人,抬着一个抛尸袋,往外扔尸体,简直天经地义,所有人都习以为常,没人会在意。 “我在外面安排了马车,袋子里有剪子,您出了牢门,自个儿把袋子剪破,从里面出来就行,车夫会把车赶到乱葬岗,第一个坟头下有些银票,您省着点用。”中年男子扎起袋子,小声对孔博远说着以后的安排。
第92页 孔博远仔细的听着,一一记住。 一群人拽着一个抛尸袋,满脸不情愿的往大牢外面走去。 果真,一路上,值班的狱卒没有一个肯多看他们一眼的。 一路顺遂。 直到出了牢门。 原本漆黑的夜晚,勐的被火把照亮。 诸人大惊。 “来人,”皇上下令,“把这些人给朕抓起来。” 羽林军即刻行动,不消片刻,十几个人全部抓捕归案。 皇上走过去,狠狠踹了麻袋一脚:“朕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着你的同伙了,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 原来,孔博远审了这么久,却一直没审出个一二三四五来,皇上也是烦的不行,这时候,岑宇偶然提了一个建议,皇上咂摸咂摸,觉得行,就布置下去,吩咐看守孔博远的狱卒这几天松一点,睁一眼闭一眼的,瞧瞧有没有来劫狱的。 没想到,还真行得通,这么简简单单的就把人给抓了。 嗯,回去得多给岑宇点赏赐。 皇上心满意足的回皇宫,睡他的美人跟回笼觉去了。 牢里。 皇上那一脚,不偏不倚,正好把剪刀扎进了孔博远的身体,从背后到前胸,捅了个对穿。 狱卒们打开抛尸袋,就瞧见孔博远死不瞑目的瞪着大眼瞧他们,生生的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忙不迭的又把人塞进抛尸袋,这趟,倒是真的是乱葬岗抛尸去了。 众人走后。 有刀疤的狱卒从暗处走出,冷笑一声:“孔博远啊孔博远,你也有今天。” 这名狱卒在孔博远的牢房里转了一圈,终于找到孔博远留下的线索。 芪国的探子,在被捕入狱后,都会用他们系统特有的联络方式,留下相关人员的信息与住址,这套联络方式,只有芪国的探子才会知道,也只有芪国的探子,才会用。 刀疤男站在那儿,看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把所有的东西全部印在脑子里,半晌,他幽幽的吐出一口浊气,视线落在孔博远沾着自己的血写的最后一行字上,那是一排完全相同的字,约莫二三十个,写的全是清一色的“何贺”。 刀疤男嗤笑:“要不是我知道你跟何贺清清白白,八成要以为这是你的情郎了,放心吧,既然拿了你的东西,自然会替你报仇的。” ―――――― 有家包子铺。 十分有节奏感的敲门声响起。 店里的人皆是一愣。 这是博爷专用的敲门声。 可博爷前几天才刚刚入狱,这会儿忽然有人用博爷的编制敲门。 是博爷回来了? 还是博爷已经遇害,把编制给了另外的人? 一人打开门。 门外来的,赫然是孔博远身旁的监军――蔡术。 没错,擅长易容的蔡术。 蔡术对孔博远早有不满,他一直觉得,与孔博远相比,他蔡术更有能耐,就因为没有功劳,所以一直屈居人下,甚至连一个一等公民的身份,都是皇上施捨给自己的,蔡术当然不服,明明两个人一起来的大梁朝,凭什么孔博远已经成了男爵,而他蔡术还什么都不是。 正好,孔博远锒铛入狱,蔡术接到好几次孔博远的求救,不过都当做没看见。 前几天,蔡术心情不好,去赌坊借赌消愁,结果好巧不巧的,认识了一个跑堂的小兄弟。 小兄弟长的挺俊俏的,不愧是六国连锁的大赌坊,里面跑堂的小孩儿都水灵灵的,看着蔡术心里直痒痒,硬生生的拿银子砸人,终于从顺风赌坊的老闆手里,把人给砸过来。 那天,蔡术喝的有点大,话说的也有点多,不过都是假託两兄弟争遗产之事,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小兄弟跟他一起抓耳挠腮,最后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说如果他会易容,就假装成他兄弟的样子,签一份放弃遗产的协议,这样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蔡术硬是从这个法子里,找到了自己的法子。 从那以后,蔡术一直在咂摸着,找个狱卒混进去。 每一个被抓进大牢的人,都会在牢里留下相应的线索,万一等不来救援,死在牢里,手里的钉子埋了那么久,总不能白白断掉。 蔡术盯上孔博远手里的东西,已经很久了。 如果能够扮成狱卒,那肯定有机会接触到孔博远留下的东西。 一个隐蔽的计划,很快就形成了。 值夜班的狱卒十多天前在街上被他用榔头杀死,扒了衣服,剜下面皮,做了一张上好的人皮面具。穿着狱卒的衣服,蔡术光明正大的在大牢里晃了十几天,趁着送饭的时候,瞅一眼地板,前几天更是趁机记下了所有的东西。 有了孔博远的编制方式,蔡术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孔博远留下所有的暗线。 自然而然的,蔡术对那个出谋划策的小兄弟更加上心,不仅打听了顺风赌坊的好坏,还特意去查了那个小孩儿的籍贯,结果发现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蔡术喜出望外,这小孩儿简直就是上天送给自己的礼物,一个只能依靠自己的聪明人,蔡术恨不得把人宠上天去。 小孩儿在蔡术那拨人中的地位也越来越高,蔡术几乎要把他当成自己的狗头军师。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小孩儿是顺风赌坊出来的人,但没有人真的知道,这个小孩儿是顺风赌坊的人。 孔博远手里的东西不少,这么多年来积累下的人脉,芪国上一辈人留下的,还有茅倚岑给他的,再加上前一阵子从二皇子那里弄来的,这么大一张网,蔡术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那个小孩儿在顺风赌坊,也是半个管事儿的,一直就是个能来事儿的人,嘴甜,而且特别乖巧,蔡术十分满意。 再加上,这个小孩儿从来不主动说什么,也不主动做什么,跟了蔡术有小半年了,什么都没要过,蔡术对小孩儿的戒心越来越低,渐渐的,开始允许小孩儿插手他的事务。 梳理暗线这个事儿,实在是太大了,蔡术一个人,做不来。 也因此,顺风赌坊有了插手芪国事务的契机。 ―――――― 作者有话要说:  好烦哦,今天又看见一个习题答案,写着答案略,烦人(揉头髮) 又另,顺风赌坊=顺风帮,这个千年布景板终于要出来了。 ☆、擦肩而过 ―――――― 蔡术这边的事情暂且不提,我们先说三皇子那日从茶馆走后,失魂落魄的回了尹玉山的府上。 “祖宗哎,”尹玉山瞧见三皇子的模样,头都大了,“你这是跟谢无渊谈崩了?” 三皇子跟得了失魂症似的,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闷着头往自己的屋子里走。 “咱俩也不是认识一天两天的了,您怎么就不能听我一句劝呢?!”尹玉山跟在三皇子身后直跺脚,“那个谢无渊就不是个好的,不过就是当年船上见了一面,您怎么就念念不忘了呢?!” “尹叔,”三皇子终于捨得开口,“不一样的。” “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尹玉山真是要给这个熊孩子给跪了,“难道我们对你没有他对你好?!” 三皇子抬眼看天,无比怅然:“你们对我好,因为我是大梁朝的三皇子,你们以后要用我,我一早知道的,可谢无渊不一样,他从来没图过我什么,别说图我这个人了,就连我这层身份,他都不屑于看,”三皇子像想起什么似的,笑的悽惨,“我宁愿他图我点儿什么。我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对他好,可他什么都不想要。” 每次涉及到这种问题,尹玉山就只有嘆气的份儿,他跟三皇子的确是一早认识,早些年,三皇子就养在他家隔壁,那会儿尹玉山还只是一个应考的书生,只知道隔壁的屋子,有丫鬟有僕人,富裕的不像是平民区的住户。 那会儿的尹玉山,还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大梁朝书生,不知道隔壁那个俊俏的小孩,跟当今皇上长的一模一样,也不知道那个俊俏的小孩,一早就被旁的人盯上,註定不能有一个普普通通的未来。 也是,被皇室抛弃的皇子,如果不是身后有人护着,又哪里能平安长大。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尹玉山连自己都顾不上,又哪里能顾得上旁的。 终于有一次,尹玉山从别处听说,那个小孩似乎很不一般,这才几次三番的过去搭讪,厚着脸皮,希望将来能从这个孩子身上得到一点好处。 三皇子那会儿眼神清澈,满脸的信任与无辜,完全不是现在这副模样,日子久了,尹玉山跟三皇子之间的关系,也渐渐好起来。 尹玉山还待开口再劝。 “别说了,”三皇子摆手制止:“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三皇子这一想,就想了五天,想到京城纵马案成了悬案,他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谢无渊这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皇上狩猎的事情了,三皇子还在琢磨,自己到底要不要去见谢无渊。 千里迢迢走了这一趟,有些话是肯定要说的,哪怕不是当面说,三皇子也会通过其他方式转达给谢无渊。 主要是,现在三皇子有些发愁,他到底应不应该正面出现在谢无渊面前。 前几天,听谢无渊跟何贺谈话的意思,两人好像又在一起了,这会儿自己凑上去,八成也讨不了什么好。 这也是之前三皇子到了门口,却没有进去的一个原因。 三皇子甚至都能想像的到,自己那天推门进去,谢无渊要说的话。 不外乎对不起啊转了一圈我发现我爱的还是何贺什么的,三皇子不想听。 他还是那个态度,只要谢无渊不明确的表示讨厌,他就不会放弃。 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解释的。 三皇子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不要亲自过去了。 可惜造化弄人。 难的回一趟京城,再加上京里的暗线,之前被皇长孙拔的一干二净,三皇子既然来了,势必要去看看瞧瞧,增补一些其他的人手。 当然,三皇子出门,特意意亮艘环,怎么丑怎么来,反正不能让人认出来就对了。 范景辉他们说的很对,二皇子当初的事情,就是三皇子捅出去的,这当口,二皇子又从佛堂出来,皇上觉得对二皇子有愧,自然会对他更加宽容,要是三皇子一不下心撞在二皇子的眼皮底下,三皇子只怕凶多吉少。 除了身高不能变,其余的都变了,三皇子临出门前瞥了一眼铜镜,很好,丑的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于是,三皇子十分放心的出门了。 好巧不巧的,谢无渊今天要出去联繫几个人,也在这前后出的门。 大街上,两人擦肩而过。 三皇子当然认出来了,可也只能假装没认出来,继续前行。 二人错开。 “等等,”谢无渊勐的顿住,头也不回的拽住三皇子的手臂。 “放开。”三皇子出门前特意喝了药,嗓音像是指甲划过铁片,难听的要命。 谢无渊听着声音,疑惑的回头,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皮肤黝黑,眼皮拉耷,鼻子有点塌,嘴巴还歪着,整个人看着没有任何神采,一点都不像崇州那个张牙舞爪的三皇子。
第93页 谢无渊愣了一下,马上笑着摇头,松开钳住对方的手道歉:“抱歉,认错人了。” “没事。”对方粗犷的声音传来,毫不在意的收回手臂,继续前行。 两个时辰后。 三皇子终于弄好了所有的事情,拐进一条小巷。 “小哥,出手挺阔绰啊,给哥几个点儿钱花花?” 一群流浪汉,不知道盯着三皇子多长时间了,从边边角角围上来,很快把三皇子逼入死胡同。 三皇子这几天一直扮作平民,粗布打扮,自然不能带着侍从,不然容易露馅。 本来以为不会遇到什么麻烦,谁想到,越是平民,麻烦越多。 三皇子当年骑射刚刚及格,近身搏斗什么的,刚刚擦边,后来有了绯贺枫跟谢无渊,就更不把武功这种事情放在心上了。 让他一个人对上一个混混,打几下用几个阴招,还有可能会赢,可一个人对上一群,三皇子压根不敢动手,一群人能把他打成肉酱。 最要命的是,三皇子今儿出门的确带了钱,可买完牙婆市场上的孩子,这会儿都已经用完了。他现在身无分文,怎么可能拿得出钱给这些人?! 一身粗布打扮,连惯常带的玉佩都没有,三皇子放下习惯性摸向腰间的手,认命的嘆气,做好了挨揍的准备。 “怎么着啊,前几天给那几个人的不是挺多的吗,怎么这会儿,一锭银子都不肯给了?”流浪汉步步逼近,带着一股子好几年没洗过澡的酸臭味。 三皇子一直过的精细,哪里接触过这种人,只想赶紧躲开,可本身又被围困在死胡同里,又不敢大声求救,生怕惹来巡逻的衙役或者羽林军,抓到衙门,一旦问起户籍来,三皇子一准要露馅。 这才是真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过了今日,一定要让谢无渊教我习武,三皇子一边警惕的后退,一边在心里暗下决心,而后勐的意识到,谢无渊正跟何贺花天酒地,你侬我侬呢,以后再也不可能事事赖着谢无渊,甚至连谢无渊的面都不一定能见到的了,心下一阵酸涩,算了,让绯贺枫教也是一样的。 流浪汉注意这个人已经很久了,这人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每次身上还都带着不少银票,是头肥羊。 可这会儿,这人竟连一点儿都不肯给他们,流浪汉们顿时火了,为首的直接一脚踹过去,招唿一旁的兄弟:“兄弟们,给他点颜色瞧瞧!” 多少年没洗过的拳头和脚丫子,散发着浓烈的恶臭,往三皇子身上招唿,三皇子下意识的用手护住头,屏住唿吸,强忍着噁心。 “哎,等等,”为首的人忽然抬手,制止身旁的人对三皇子的拳打脚踢。 三皇子脸上原本摸的就是灶灰,这么一顿打下来,原本黑乎乎的一层被抹去,露出白净的皮肤。 为首的流浪汉盯着三皇子露在外面的皮肤,眼前一亮,喉头忍不住吞咽:“还是个美人胚子啊,”那人挑起三皇子的下巴,凑近深吸了一口,神情享受,“怎么着,小公子这是怕走在路上被劫色,所以特意抹了一层锅灰?你看你也没钱买路了,不如陪我睡一觉?咱们两清,怎么样?” 三皇子被熏的头昏眼花,这人又巴巴的凑到三皇子跟前,那股子怪味盖都盖不住,沿着鼻子往里钻,三皇子一个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那个头头因为离得近,有幸被吐了一头一脸。 “糙,别给脸不要脸!”为首的流浪汉不干了,勐的站起身来,招唿兄弟们单挑脆弱的地方下手,不一会儿,三皇子鼻青脸肿的,只能在地上翻滚,试图躲开这群人的拳头。 “咔嚓”一声。 又是“咔嚓”一声。 三皇子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茫茫人海中人海中擦肩而过,我抓住你的手,你却偷偷熘走。 ☆、三皇子的想 他木然的想,八成是肋骨断了,可怎么不疼呢?是了,骨头再疼,也没有心疼。 “咔嚓”。 “嗷!”为首的那名流浪汉忽然叫起来。 三皇子的思绪已经飘远,怎么,这流浪汉是被自己的骨头硌到了?怎么叫的这么惨,自己伤的这么重,都没那么叫。 “滚!”熟悉的声音响起,三皇子轻笑,都出现幻觉了,明明刚刚擦肩而过,自己还让他放手,再说了,自己这副样子,谢无渊哪里会多看一眼,竟然还妄想着他会来救自己。 呵。 谈子墨啊谈子墨,你想的可真美。 “糙,”谢无渊气急败坏的爆了句粗口,只恨刚刚下手没有再重点,最好让那群人这辈子下不来床。 “你回京也就算了,怎么也不带个侍卫?!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敢一个人大大咧咧的在街上走?!”谢无渊抱起谈子墨,粗暴而又轻柔,恨不得把一肚子怒火全撒在眼前的人身上,又生怕一个不小心,扯到谈子墨的伤口。 谈子墨朦朦胧胧,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他伸手揽住谢无渊的脖子,仰头凑上去,小声哀求:“谢无渊,亲我一下好不好。” “糙。”谢无渊觉得今天一天骂光了一年份的脏话。 早前在茶馆,他出门的时候瞧见门帘旁边的手印,心里就是一惊。 毫不夸张,鑑于谈子墨没事喜欢自己扎自己的手掌心玩,谢无渊对谈子墨手掌大小,手指粗细万分熟悉,只一眼,谢无渊就能笃定,三皇子已经回京,不仅回京了,还顺藤摸瓜的找到了这家茶馆。 之后谢无渊就对身边的人比较留心,今天在街上,擦肩而过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看对方的样貌,只是单纯的那一擦肩,谢无渊下意识的把对方当成了谈子墨,而后听见声音,才发现不是,又仔细瞧了对方的长相,谢无渊甚至有些疑惑,两个人相差这么大,除了身高,别的地方都不一样,自己是怎么把人认错的。 那人语气不善的说“放手”,谢无渊松了手道歉,那人没理,继续往前走。 谢无渊摇头,自顾自的去联繫狩猎场的人。 都跟人约好时间了,狩猎场的人,拿的是皇家的银子,替皇家办事,能找到这么一个愿意吃里扒外的,也不容易,今天的事情很重要。 走到一半,谢无渊忽然心神不宁,越想越不对劲。 哪怕之前已经证实认错了人,谢无渊心里仍旧有一个声音在叫嚣,万分笃定。 你会后悔的。 你一定后悔的。 糙。 谢无渊掉头狂奔。 谢无渊并不知道刚刚那人去了哪里,他只能一条巷子一条巷子的找。 疯了似的找。 他真的觉得他要疯了。 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这是第一次,谢无渊如此失态。 当谢无渊看见一群流浪汉围殴一个人时,不用看,他就知道,那个人,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人。那种笃定,甚至都不能用任何道理去解释。 就像之前的擦肩而过,谢无渊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对方的胳膊。 两个时辰,谢无渊跑遍了半个京城。 谢无渊抱起谈子墨的那一瞬间,心里又悔又涩。 是的,从来不后悔的谢无渊,第一次,后悔了。 他后悔之前一时冲动答应何贺,他后悔再之前怒气上头自我放纵去找了何贺,他最后悔的,是当年在牢里招了谈子墨。 怀里的人,安心的缩在谢无渊的臂膀里,满是依赖。谢无渊狭长的双眼低垂,神色低落,谈子墨他,值得更好的。 ―――――― 要说京城里什么最快,那肯定不是马啊。 答对了,流言最快。 第二天早上,谢无渊跑遍了半个京城,最后抱着一个流浪汉回了别院的事儿,整个京城就传遍了。 何贺轮值的时候,手下的两个侍卫正在小声讨论这事儿。 谢无渊怎么着也算是大梁朝纨绔第一人,说赌钱就赌钱,说向上就向上,三年五载的给你考个三甲回来,再等个三年五载,差点儿把尚书给你捧回来。 再加上谢无渊跟何贺又有那么点不清不楚的过去在,最受欢迎的八卦是什么,是你的上司的心上人/前男友背着你的上司找人了! 哈哈哈。 嗯,何贺平时太严肃,还脾气不好,手下的侍卫们都受过他的气,这会儿理所应当的,有这么大一个笑话,不看白不看。 何贺当时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他没有立场指责谢无渊,他自己娶过妻子,现在家里还在张罗着纳妾,谢无渊至今孤身一人,只不过是在路上看上了一个流浪汉,好吧,看上流浪汉可能比较重口,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何贺根本没有立场去指责谢无渊什么。 身体的不忠贞,是从他开始的,他没有脸要求谢无渊对他忠贞。 更何况,他跟谢无渊之间,至今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发生过。 又何谈忠贞与不忠贞。 而感情的忠贞,在他选择家族的时候,就已经背叛了这段感情,他更是没有立场对谢无渊做任何的要求。 可心里还是堵得慌。 何贺特意调了两个时辰的班,去了一趟谢无渊院子。 谢无渊当时正在餵三皇子吃药,游小林开的方子,亲自煮的药。 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三皇子不宜露面,更不能大张旗鼓的找大夫,好在游小林跟着谢无渊回了京城,不然光是这伤口的处理,就得愁上好一会儿。 何贺一脚踹开门,话还没说出口呢,瞧见三皇子,马上哑巴了。 “关门。”谢无渊抬头看了他一眼,提醒何贺。 “哦。”何贺回头把门带上,半晌才找着自己的声音,“怎,怎么是他?” 三皇子面无表情的扫了何贺一眼,转头面朝里,假装自己睡着了。 谢无渊收了药碗,示意何贺出去说。 三皇子却拉住谢无渊的手臂,不让他走。 谢无渊反身坐下,给三皇子掖了掖被子,低声解释:“别闹。游林一直在这里,你有事喊她。” 谢无渊动作十分轻柔,语气也万分和善,何贺真是长这么大,没见过谢无渊这个样子。 “我也有话对你说。”三皇子一天一夜没说话,乍一开口,嗓子沙哑的不成样子。 谢无渊把药碗扔到桌子上,“咣”的一声,吓了三皇子一跳,谢无渊皮笑肉不笑:“什么话,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跟何贺凑一堆儿说,说吧,我听着。” 三皇子好看的丹凤眼低垂,神情落寞。 “不是有话说吗?”谢无渊面无表情,“说啊。” “我,”三皇子欲言又止,“你能不能让何大人先迴避一下。” “谈子墨,”谢无渊坐回床上,语气慵懒,表情中却带了些不耐烦,“几天不见,你脾气见长啊。我现在跟何贺在一块儿吶,”谢无渊抱臂靠在床脚,“有话不避他,你要非不想让他听,那也不用跟我说了。反正我回头也会说给他听。” “是,是那件事情的。”三皇子偏过头,语气哽咽。
第94页 “啧,麻烦,”谢无渊起身,“那件事我已经不想追究了,当年毕竟是我手贱,先招的你,就这么着吧。” 三皇子再一次拽住谢无渊的胳膊,声音哽咽,但态度强硬:“你需要知道的,你一定要知道。” “得,你赢了,”谢无渊再次坐回去,再抬头,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儿,他抬眼对何贺扯了个笑,说道,“何二爷,帮小的个忙呗?” 何贺转过头来,一错不错的看他。 下午的阳光照进窗子里,正好撒在谢无渊的身上,就像镀了一层金一样,何贺压下突然涌上的酸涩,嗓子沙哑:“什么事儿?” 阳光正好,宛若当年年少。 只是流年岁月晚,走着走着,就变成了过往,化作了云烟。 谢无渊也想起了以往的那些日子,笑的勉强。 每次想要支开何贺,只要一个笑脸,一句话,何贺总是没二话的出门。 过去的种种,像是带着刀子的蜜糖,甜一次,划一刀,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是谁说过,分手了就不要再复合。 又是谁说过,一场恋爱毁掉一段情谊。 空气似乎凝固在那一刻,哀伤在彼此间蔓延。 再怎么尝试,都回不到过去。 那不是昨天,那是整整五年的时间。 何贺最先打破僵局:“我本来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回来看看你,现在看也看了,我先回去了。” 谢无渊迎上去,帮他推开门:“我送你出去。” 三皇子在屋里翻了一个身,满脑子都是二人在外面你侬我侬,依依惜别,热烈亲吻的画面,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涨了一个作收,好开心!原地蹦蹦! ☆、作 事实上。 谢无渊跟何贺,从屋子门口走到院子门口,再走到宅子门口,两人一直缄默不语,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气氛尴尬的可怕。 破镜之所以能重圆,因为那面镜子当初被摔碎,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团圆。 而他们之间,当年分开的时候,感情就有了裂痕。 “何贺,我跟你说个事儿。”谢无渊把心一横,话题一转,正色道。 “什么事。”何贺转头看他,表情自若。 谢无渊偏过头去,没与何贺对视,他的视线落在远处的树上,语气飘忽。 “你想过,你跟袁默的闺女成亲两年,一直没有孩子的原因吗?” 何贺一怔。 谢无渊在何贺面前,一直像一个邻家男孩儿,喜欢恶作剧,表情活泼,看到何贺吃瘪,谢无渊能开心好几天,这点儿,何贺都知道,他也知道,虽然谢无渊淘气贪玩,喜欢捉弄他,可谢无渊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他。 所以,当谢无渊如此郑重其事,而又不敢与他直视的问出这句话时,何贺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测,可怕到,他都不敢把猜测说出口。 “你是说――”何贺嗓子发涩,吐字艰难。 仿佛接下来要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尖刀,划破一颗真心,鲜血淋漓。 何贺不敢说,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谢无渊听出何贺的异样,回过头来,狭长的眼里蕴藏太多情绪,有不舍,有忐忑,有等待,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发现的希冀期盼。 何贺一时竟分辨不出那深不见底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他只要一想到自己的猜测,就感到遍体生寒,万分恐怖,“不――”何贺踉跄的后退一步。 “对啊,我干的。”谢无渊点头,承认的坦白而直接,视线却仍停留在远处,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谢无渊蜷在袖子里的手,在轻微颤抖。 他在等何贺的答案。 然而,当谢无渊的余光扫到何贺的表情时,一切,就都已经揭晓。 何贺什么都没说,没有指责谢无渊,也没有破口大骂。 可何贺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一刻,何贺觉得,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眼前这个人,从来没有过。甚至,何贺有那么一丝希冀,希望谢无渊是骗他的。 可实际上,谢无渊到底是不是在骗他,何贺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像何贺一样,那般了解谢无渊,只要扫一眼谢无渊的脸,何贺就能清楚的知道谢无渊到底是否在说谎。 “你,”何贺双唇嗫嚅,发出细小的声响,“为什么?!” “为什么?”谢无渊收回余光,无意识的重复着,视线仍旧没有与何贺对上,整个空落落的,将黑未黑的晚霞,很好的掩盖了他此时的迷茫,谢无渊轻声呢喃:“不为什么。” “何贺,你看,你根本就不了解我。”谢无渊笑着,笑却不达眼底,只觉得心里没着没落,人生空荡荡的,看不到尽头,找不到希望,“我压根不应该和任何人谈感情,我不配,真的。” 何贺还在震惊中,只觉得天昏地暗,瞧见谢无渊嘴巴开开合合,却根本没反应过来谢无渊说了什么。 谢无渊把人送到门口,盯着何贺上了马,这才转身回府。 夕阳照在谢无渊身上,身影拉长,孤寂而又凄凉。 ―――――――――― 谢无渊后来又联繫了一次皇家狩猎场的人,那人勉强同意再次见面,可要求的酬金比之前多了十倍。 系统都替谢无渊感到不值:“反正也没有时间限制,四个三品大员罢了,你手下那么多人,何苦非要把目标定在何贺身上?白花那么多冤枉钱。” 谢无渊闭目养神:“你就当做我给他的补偿吧。” 系统虚拟的人物形象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不是早就把解药混在竹叶青里送过去了,就他纳妾那天。” 谢无渊轻笑:“你不懂,何贺在我身上耗了这么多年,就当是青春损失费吧。” 系统嗤笑:“那个姓何的,媳妇娶了,房也洞了,白白拖累你那么多年,你还要给他青春损失费?!你484傻?” “再说了,要给也是给谈子墨啊,人家好好一个王爷,从八九岁开始,一直到十五岁,偷偷摸摸暗恋着你,六年了,这青春损失的,啧啧,更别提,人家好好的一个齐威王,皇上之下他最大,十五岁了还没有王妃,连个侧妃侍妾啥的都没有,天天巴巴的瞅着你,等你一点头就麻熘的爬上你的床,你好意思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人家么?” 谢无渊有些无奈:“所以我就更不能和他在一起。” 系统嗤笑:“为啥。” 谢无渊疲倦的撑着额头:“我说过了,我这种人,不配跟任何人谈感情。我已经耽误了他六年,不能再耽误下去。” 系统乐了:“哟,人渣,你终于醒悟,要改过自新了?” 谢无渊没再理他,转头处理狩猎安排的事项。 ―――――――― 谢无渊送走了何贺,就没再去找三皇子,说真的,谢无渊对三皇子到底是怎么知道生死相依的事情,现在他是一点儿都不感兴趣,早些日子,谢无渊真的很在意,可昨天看见三皇子被一群人围殴的样子,心里就不怎么在乎了。再加上,他跟何贺的事儿,弄的谢无渊现在身心俱疲,真的不想再陷入下一段感情。 何况,在找到遍体鳞伤的三皇子时,谢无渊就已经打定主意,不再招惹谈子墨了。 何贺也好,谈子墨也罢,他们值得更好的,而不是他这个人渣。 谢无渊揉着额头,一边处理谢家大大小小的事务,一边琢磨皇上狩猎时的安排。 太大个的勐兽肯定不行,园子里的勐兽虽然被驯服,可还是有危险的,不能让何贺冒这个险。 急救药肯定需要随身带着,万一御医来不及,不能把命交代在那儿。 …… 谢无渊安排了很多,甚至细緻到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环节,虽然这些,何贺不知道,以后也都不会知道了。 谢无渊轻笑,这事儿何贺本来就不知道,也好,万一失败,也不至于牵连到他。 ―――――― 何贺那天从谢无渊家门口回来,一直恍恍惚惚的,直觉谢无渊说的是真的,又不想相信,朦朦胧胧恍恍惚惚,失魂落魄的过了好一阵子。 谢无渊倒也没再派人去打听,何贺离开前的表现,他看在眼里,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出口,大家都心知肚明。 断子绝孙这种仇,何贺没当场沖他发火,他已经很满足了。 皇家的秋季狩猎,大多在八九月份,饶是谢无渊安排的迅速,一眨眼,秋猎就在眼前。 何贺作为羽林军副统领,自然是要随行的。 “前线传来捷报,辅国将军大败突厥,攻占一城,为表庆祝,朕决定,”皇上坐在龙椅上,笑眯眯的宣布,“今年的秋季狩猎,百官同乐。三品以上官员,都可以随行。” 羽林军统领不为人知的皱了眉头,带这么多人去,羽林军的兄弟又要彻夜不眠的守卫了。 ―――――――― 李斌也在犯愁。 早前接到谢无渊的消息,他抓着机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好不容易爬上了正三品,差一步当上侍郎,这当口原本应该夹着尾巴做人,能多低调就多低调,最好多拍拍旁人的马屁,讨讨上司的欢心,这样才能升的快些,挤掉别的同僚,成为侍郎。 可有些事儿吧,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为了表彰文武百官,皇上决定这次多带几个官员,让诸位大臣之间互相熟悉熟悉,平常合作,也少一些摩擦。 咱甭管皇上到底是为了啥,反正说到最后,各个部的尚书们不能不给皇上面子,皇上都开了口,六部就必须要积极响应,这要放在旁的地方,也没什么,哪个部拿不出几个会骑射的人啊? 偏生李斌在户部,户部清一色的都是大腹便便,行动不便的,走几步路都喘的不行不行的,李斌前些日子为了往上爬,更是费尽心思讨好上司,在上司面前刷足了存在感。 所以咧,这会儿皇上口令刚下,也甭管皇上只是在朝堂上随口一提,反正施成白倒台后,户部的侍郎最大,这位胖乎乎的侍郎立马想起了李斌,大手一挥,得咧,这小子不错,长的也成,拿出去充门面,正好!走着! 李斌就这样被抓壮丁了。 六部的情形大同小异,名额有限的意思,不是越少越好,而是要恰到好处。各位尚书充分理解了皇上的意思,并严格的执行,于是,狩猎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往狩猎场走去。 羽林军只得全军出动,包括京郊的那些驻军。 作者有话要说:  嗯,谢无渊就是作,多大仇啊,断子绝孙,我要是何贺我也不接受。不过话说回来,谢无渊再也不会像爱何贺那样爱一个人了,这种爱很偏执,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全部,但你必须要把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除了我,你甚至不能有孩子。何贺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又另,何贺身为仅次于茶韵跟她哥哥的重要配角,贯穿全文,不会轻易领便当的。
第95页 ☆、秋季狩猎 无影楼。 无影楼楼主难得的大发雷霆。 “孔博远的事情,分明是楼里先发现的,为什么会让顺风帮占了便宜?!”语气中的怒意,铺天盖地而来,影六跪在殿前,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头上的脑袋就没了。 无影楼楼主瞧见影六害怕的模样,忽然间,怒火就没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算了算了,千金难买你开心,芪国不行,还有卫国跟荆国,反正大梁朝已经拿下了,几个埋在大梁朝的芪国暗线,没多大点儿事。” 影六抬头望向无影楼楼主,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我把事情办砸了,居然没有惩罚?” 无影楼楼主让他气笑了。 这人到底有没有点儿自觉啊,真当一切还是三年前刚回来那会儿啊,两人床单都不知道滚过多少回了,自己至于为了这么点儿子小事情罚他吗? 也是逗,真把人给伤着碰着了,回头守在床边的,不还是自己么? “滚上来给我捏捏肩。”无影楼楼主懈怠的打了个哈欠,“这几天可忙死我了,总算结束了。” ―――――― 何贺作为羽林军副统领,又是长公主嫡亲的孙子,别说在羽林军里了,就算在大梁朝,都是独一份的。 大统领也不敢安排他做别的,自然是一直被安排跟在皇上的身旁,大统领说是要何贺贴身保护皇上的安全,事实上,说白了,就是不用他干重活,跟在皇上身边,想打什么打什么,想猎什么猎什么,可劲儿玩去吧。 羽林军在秋季狩猎的时候,是最忙的。 白天,要注意维持诸位大臣和王孙贵族们的秩序,晚上呢,又要注意众人安全,别抹黑走丢了,一脚踩空了,不小心掉进陷阱了,事情多着呢。 要是平时得空了,还负责马匹的监管,狩猎园的动物状况,方方面面,干的都是又累又脏的活,大统领也忙的成天的见不着人影,每次狩猎,保护皇上反倒成了最轻松的活计。 这次也是,大统领为了卖何家一个好,便派何贺带着一支精英小分队,紧紧跟着皇上。 秋季狩猎不是一天两天了,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何贺更是从小玩到大,套路都熟了,说句实在的,这个园子里,何贺闭着眼,都走不丢,只要笼子里的老虎狮子不满地乱窜,怎么着都不会有危险,何贺也知道大统领派他在皇上身边是好意,于是也没推辞,顺势呆在了皇上身边。 皇上的骑射――,咳,差的可以,真的。 何贺往年也来,但基本上不会跟在皇上身边,往往是皇上说完场面话,他就撒欢的跑了,所以之前也没注意过皇上的骑射到底怎么样,只知道每年等到最后,皇上打到的猎物,一直都是最多的。 这会儿瞧见了皇上的骑射,何贺不由开始琢磨,皇上往年是怎么打到那么多猎物的。 想当然的,皇上当年驻守边疆,战绩斐然,谁能怀疑这样的一个凉王,他的骑射糟的一塌煳涂呢。 旁的不说,单看眼前这一幕,何贺真是强忍着才没把头别过去。 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每年皇上的猎物都是最多的了。 两个羽林军把一头野猪赶在前面,堵住了野猪的去路,皇上这样瞄准,都射不到,真的太丢人了。 啧,还真没射中。 简直丢尽了大梁朝的脸啊皇上。 也不知道当年凉王的战绩都是怎么来的,啧。何贺不忍直视的别过头,假装在看风景。 不对。 何贺的视线扫过一旁的树丛,警惕的抓紧手中的弓箭。 四周响起刷刷的声音,不是风吹树叶发出的响动,倒像是―― 庞然大物经过树丛,扫过一旁的枝叶。 “羽林军,警戒!”何贺举起手中的弓箭,对准虚空一点。 还在哄着野猪玩的两个羽林军一愣,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倒是野猪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变得更加暴躁。 羽箭划破虚空的同时,野猪拱翻一旁的两个侍卫,朝最显眼的皇上扑去。 “统、统领,”两名侍卫没拦住,哆哆嗦嗦的喊何贺,何贺都没来得及瞧林子里的庞然大物是否倒地,慌忙回头。 乍一回头,就瞧见了这么惊悚的一幕。 野猪四腿都在空中,直直的朝皇上扑去。 皇上骑在马上,手足无措,连开弓都忘了。 而那匹马,似乎受了不少的惊吓,正在原地不耐烦的嘶鸣,眼看着要把皇上掀下去。 饶是身经百战的何贺,也有些发懵。 短暂的思考后,何贺迅速反应过来,从箭筒里抓了三支箭,并列放在弓上。 箭离弦,对着尚在半空的野猪直直而去。 何贺一个跃身,将皇上从马上扑下,护着皇上,做了一次结结实实的人肉垫子。 三支箭力道十足,可惜箭和弓都是花架子,瞧着好看,实际一点儿用都不顶。 按照何贺的估量,这三支箭足以穿透野猪的肚皮,一击毙命。 可实际上,三支箭只刺进野猪的外皮,就晃晃悠悠的掉下来。 怪就怪在,今天准备的弓箭,都太过儿戏。这要是换了军营里用的那种箭,也就没有接下来的一堆破事。 野猪被彻底激怒。 何贺死死护在皇上身前,与野猪近身周旋。 这边的骚乱很快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大统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并带来了训练有素的羽林军。 “列阵,”大统领指挥手下的羽林军,“三列,掩护;一列,放箭!” 羽林军的人不少,往皇上身后一站,乌压压的一片。 不少大臣被挤到角落。 尹玉山也在这群大臣之列。 一轮箭很快放完,三列一列迅速后退,场面稍微有些混乱。 就在这时,尹玉山后退一步,躲在树侧,又借着羽林军一列三列的遮挡,悄无声气的抬起他自备的弓箭。 大统领继续指挥羽林军临场救急:“四列掩护,二列补上!”, 号令落下,一排排羽箭从军队特供的弓上脱出,坚定的朝野猪奔去。 一只利箭混在其中,目标明确的射向何贺。 尹玉山面无表情的放下弓箭,扫视四周,很好,没人。 收了弓箭,尹玉山装作刚从外面赶来的样子,混入人群。 场面一片混乱,谁知道是谁的箭。再说了,何贺离野猪那么近,羽林军没瞄准,射偏了,也情有可原嘛。 嘴角浮上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尹玉山和身边的人随意说了几句话后,再次隐入人群。 与此同时,李斌皱起眉头,不知在思量什么。 ―――――― 很快,何贺被羽林军的箭射中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谢无渊捏碎了一个杯子,吩咐去:“传令给羽林军的那几个人,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真当羽林军是饭桶,连骑射都不会?!” 羽林军中的人,贴身护卫皇上安全,大多是从世家子弟里选出来的,而世家子弟,甭管几代的世家,只要你迈进了这个门槛,礼乐射御书数,就是必须要学的。否则出门都没人承认你是这个层次的人。更何况羽林军入门第一课,考核的就是骑射,羽林军旁的行不行,谢无渊不知道,可骑射,绝对是满分的。 “羽林军的人射偏了。” 呵,羽林军的人射偏了?谢无渊冷笑,能说出这话的人,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谁在背后给何贺下刀子,狭长的双眼划过一丝狠戾,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 ―――― 心里盘算了若干种让对方生不如死的法子,谢无渊最终还是长嘆一口气,苦涩的笑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千防万防,何贺还是受了伤。 谢无渊现在有多么想去看一眼何贺,就有多么害怕见到他。 站起来,坐下。 再站起来,又坐下。 “游林,”谢无渊最终还是选择了不去了,他实在是拿不准何贺现在还想不想看见他。 尤其是,狩猎场勐兽乱窜的始作俑者,还是他谢无渊。 谢无渊推开门,吩咐还在院子里煮药的游小林,喊的声音太大,游小林一惊,差点把扇子扔到锅里。 “你去一趟何府,看看那边有什么需要的,顺便瞧瞧之前配的药,替他看看有没有后遗症,一併解决了。”谢无渊疲惫的按压鼻樑,“带着药过去,用最好的,别留下后遗症。” 游小林应下,拎起药箱,出了谢府。 ―――――― 秋季狩猎因为勐兽忽然失控,何贺受伤的缘故,皇上大怒,严惩狩猎园里的看守员,发了好大一通的火。 秋季狩猎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匆匆忙忙的提前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转眼已经三个月了,好快,我的故事写了还不到一半,(捂脸)这是要写一百万字的节奏么? ☆、到底是谁 李斌回府后,左思右想,琢磨了半天,老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 虽然只是一晃眼,但李斌十分确定,何贺中的那只箭,跟尹玉山脱不了干系。 那勾起的唇角,不怀好意的笑容,李斌是看的真真切切的,绝对错不了。 要说尹玉山这么做的动机,李斌倒是看不透了,从立场上说,一个是何家的二子,一个是大梁朝的高官,二人相互忌惮,平日里也没听说有什么私仇,当然也没什么私交。 私下没什么深仇大恨,那就只能从公来说。 站队上,这,一个何贺,是妥妥的四皇子派,一个尹玉山,至今中立,最喜欢撩猫逗狗,可一贯不管事儿的,这样两个人,没有任何理由能对上啊。 李斌发愁,还是想不通, 五年的时间里爬了这么高,除了谢无渊时不时的提拔和点拨,与李斌自己本身的天赋也是密不可分的。 李斌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多看多做少说,是以他虽然看见了尹玉山的古怪,但没有打算把这件事情跟任何人说,默默的下了个决定,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 只不过,有一句话,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 有些事情,沾上了,不是一言两语就能洗干净的。 ―――――― 谢无渊之前派茶钟去羽林军走一趟,问几句话。羽林军里有几个早年跟着谢无渊一起玩。后来跟谢无渊也陆陆续续的有些联繫。 倒不是什么正经交情,不然谢无渊也不用费这么大劲儿捣鼓那些有的没的。 这几个人顶多就能传传消息,都是不怎么能扶得上墙的。 仔细想想就知道了,谢无渊早年都在什么地方,这种地方认识的人,啧,能有几个积极向上的。 这三个人,全都仰仗谢无渊替他们还赌债,嘴巴倒也紧,不该说的话从来不说。 宫里的消息,但凡知道了,总会往外传给谢无渊听,不过谢无渊现在的身份和位置,一开始拉拢他们的这点用处倒是不大了。 这会儿在羽林军供职,谢无渊派的人一去,三人立马借着小解的机会,一前一后的走出去,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箭肯定不是羽林军放的,这个三人都能打包票。
第96页 可再多的,他们也不知道了。 当时场面混乱,又是大统领一起指挥,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野猪身上,要么就在大统领跟皇上身上,没人会在意到底是谁在背后放了冷箭。 茶钟看实在是问不出什么,也只能嘆气。 三人一听茶钟嘆气,脸色都白了,羽林军那几个酬劳,还不够喝酒的,哪里能解了他们几个好赌如命的赌瘾,如果谢无渊因为他们办事不利,以后再也不替他们还赌债,那就玩完了。 他们上个休沐日,还在赌坊里玩了一把大的,欠了一屁股的债。 三人赔笑:“小兄弟,这次的事儿,我们给办砸了,没护好何大人是我们的错,您回头在谢家小公子面前给咱哥几个说句好话成不?” 茶钟没说话,抬眼觑他。 “我们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真的没辙,要不,要不,您再给我们三个派点儿别的营生?” 说着,那人往茶钟手里递了一块碎银子,茶钟随手掂了掂重量,约莫有二十几两,茶钟笑了一声,收到袖子里,琢磨片刻,“把今天出现在狩猎场的大臣名单给我一份。” 三人一听,大喜,麻熘的顺了一份名单出来。 茶钟一看,乐了,这不是打猎那天应卯的单子吗?这哥三个,也真是能耐。 ―――――――― 晚上。 茶钟揣着名单回府,谢无渊没多问,茶钟也就没多说。 气氛安静,空气都有些沉闷。 宽大的书桌上,烛光摇曳,摊开的白纸上,人名写了满满一整页。 谢无渊坐在椅子上,撑着额头深思。 茶钟带回的消息,羽林军里的三个人,对背后放冷箭的人,也是一无所知。 虽然一早就想到那三个废物不一定能榜上忙,可这会儿,心里还是挺失望。 谢无渊又嘆了口气。 都不对。 跟着去的人,有机会的没动机,有动机的没机会。 谢无渊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脑海一一排查名单上出现过的官员。 三品以上的,六部去的最多,其余的,基本没怎么到场。 反正他爹就没给皇上这个面子,一早说自己年老体迈,告了假在家呆了一天。 六部,吏部,去的尚书尹玉山,侍郎赵宏,这两人谢无渊熟悉,尹玉山除了遛马斗狗,撩猫逗狗,再就是喜欢去醉欢楼喝个小酒,旁的都不怎么在意,不可能干这种事,赵宏倒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不过在皇上面前,他未必有这个胆子。 两人都不是干这种事的人。 兵部,不可能。 整个兵部都跟何家密切相关,无论如何,何贺也是何家的人,不可能是兵部带去的。 礼部,沈瑞的人,皇长孙一派因为之前的事情跟沈瑞闹的不愉快,太子妃更是听了谢无渊的话自断一臂,推了沈瑞出来,这当口,沈瑞不会再对何家下手,也不可能。 户部,施成白刚被一撸到底,户部目前一盘散沙,没什么能管事的,就连去的人,也只是派去了一个新提上来的正三品司长,谢无渊的视线扫过名单。 嗯?―― 王秀文。 等等―― 这不是那个李斌吗?! 李斌这人,有几分骨气,也有几分义气,更难得的,还有那么几分圆滑的市井气,谢无渊略加考虑,认为这人说不定知道些什么,都是从市井混混出来的,谢无渊自认对市井混混的脾性多少有些了解。 义气不义气的倒是其次,主要的是,长眼色,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换做谢无渊在场,他百分之百会注意到背后放冷箭的是谁。 这倒不是什么天赋,都是被生活给磨练出来的。 债主讨债的时候,指不定从哪儿就来了一闷棍,必须全方位警戒。 姑且死马当活马医吧,希望这个李斌不会让人失望。 谢无渊拿起泡好的茶,请抿一口,吩咐茶钟:“去趟王秀文府上,说我请他过府一叙。” 茶钟呆愣:“现在?” “现在。”谢无渊点头。 茶钟目瞪口呆的出门,一脸莫名。 大晚上的,主子这又是要搞什么? ―――― 李斌在家洗漱完毕,打算上床睡觉了,门房忽然说谢家小公子派人来请他过府一叙。 “说了什么事吗?”李斌从床上起来,一旁自有丫鬟上前,替他打了水梳洗。 门房讷讷:“没说。” “行行,下去吧,”李斌不耐烦的挥手,脑里转了千百种可能,包括谢无渊希望借自己的门路再次重返朝堂,或者顺风帮的商人又栽到户部手里,越想越觉得不可能,谢无渊几百年的不联繫自己一次,这次到底是为了什么? 越发想不通的李斌,示意小厮把马车赶快点,再快点,最好马上能到。 李斌早些前为了生计,加入顺风帮,在顺风赌坊做个打手。 没什么旁的事情,维持秩序,收个帐,整理欠款,再就是站在门口当门神。 别说光宗耀祖了,这种地方,这个活计,哪里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每年上坟的时候吧,李斌都觉得特别丢人,对着他们家的列祖列宗,他什么都说不出口,真的,他们李家曾经也是煊赫一时的大族,可到他这一代,已经沦落成看家护院的打手。 太丢人了,真的。 李斌不是没有文化,什么都不懂,恰恰相反,他懂的特别多。 小时候家里没落魄,他也读过四书五经,权谋策略,只不过生不逢时,他爹后来又爱上了喝酒,家里条件一天天差下去,别说读书了,就连吃饭都成问题。 供不起他夜以继日的读书,他也只能早早的下地干活,去码头扛大包。 所以,他真心觉得在赌坊给人家当打手,丢人!忒丢人! 因此,当事情出现转机的时候,他也更加珍惜这个机会。 石海岩当初找上他,说的明白,因为他长的比较像,所以要去替一个人做官,他一开始就觉得机会来了,可又有些胆怯,害怕自己装的不像,会露馅。 石海岩安慰他,说朝里自然有人接应他。 李斌当时没想到,接应的竟然是谢无渊。 谢无渊或许已经不记得他了,可他还一直记得谢无渊。 十二岁的少年,每天混在市井街坊,与底层百姓打成一片,旁人编派他,他也不恼,只是笑眯眯的拿眼看那人,直到那人乖乖低头。 南淮的风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茶钟:主子你又要搞事情。 ☆、流言 出门在外,同乡之谊显得更为珍贵。 更遑论,谢无渊一路提点了他不少,李斌都默默记在心里。 回到任职的地方后,李斌又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几次,石海岩什么都没说。 每每他打听,石海岩就次告诫他不要忘记顺风帮,他能有今天都是因为顺风帮的缘故。 顺风帮的事情,李斌是一句话都不信的,他和那些顺风帮的高层不一样,身为赌坊门口的打手,李斌当年处在整个顺风帮的最底层,他对顺风帮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打着商人联盟的旗号,实际上,呵。 李斌对石海岩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直到后来,有一次李斌得了一车好酒,跑山寨上跟土匪头子,哦,也就是顺风赌坊的老闆,二人喝了个酩酊大醉,嗯,李斌负责酩酊,齐于杰负责大醉,这才从齐于杰嘴里听了一耳朵。 齐于杰说:“小李啊,你能有今天,多亏了谢无渊,你得谢谢他。” 李斌“嗯嗯”应着,还打算再套点话,这人就已经不胜酒量,彻底醉过去了。 直到后来,谢无渊给他来信,说让他帮忙捞个人,李斌赶忙应了,麻熘的给办了,没想到谢无渊后面居然亲自过来,请了一桌酒席。 说话间,李斌拿话语试探,谢无渊倒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哦,你说那事儿啊,”谢无渊笑着一饮而尽,“嗯,当初是我出的主意,趁着我还在吏部,还能多往上带带你,你可要努力啊,争取五年把户部尚书拿下来。” 就沖这句“带带你,争取五年把户部尚书拿下来”,李斌无条件的站队谢无渊。 不管怎么样,齐于杰说的对,没有谢无渊,就没有他李斌的今天。 更何况,李斌这些年也关注过谢无渊,跟在谢无渊身边的人,几乎没有不沾光的,这样一个人,有机会靠过去,为什么不呢? 再往后,李斌跟谢无渊的联繫愈发深厚,对谢无渊的攀附也渐渐的变成忠心,再加上前几天,谢无渊还特意递了消息,让自己借着施成白下狱的机会,往上走走。 正是因为提前知道了消息,李斌才能在众多四品官员中脱颖而出,成为正三品的司长。 如果谢无渊现在能看一眼忠诚度面板,他就会发现,在李斌成为正三品司长的时候,李斌对他的忠诚度已经从30变成了60,达到及格的标准。 ―――――― 谢府。 “坐。”谢无渊将李斌迎进屋子,吩咐茶青上茶。 李斌有些侷促,还带着点儿狂热:“谢大人找我,有什么吩咐?” 谢无渊一愣,心道,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挺正常,这会儿这是怎么了?谢无渊狐疑的看着李斌,最后还是系统提醒,谢无渊才注意到李斌的忠诚度。 60 的忠诚度,基本不会撒谎,可也说不准哪天为了旁的更重要的事情,撒上那么一两个。 谢无渊没把这个放在心里,在他的世界里,信任什么的不重要,人和人之间复杂的关系,一个干巴巴的数据能说明什么呢? 只要操纵得当,相爱的恋人照样反目。 谢无渊两辈子都在算计人心,知道人心是最脆弱的,也知道人心是最难测的。 忠诚度什么的,远不如利益来的实在。 “跟你打听个事儿,”谢无渊双手交叉,随意的搭在桌上,“何贺受伤的事儿。” 李斌脸色一闪而过的惊慌,谢无渊敏锐的观察到,到口的话转了个圈,给李斌下了个套。 “有人跟我说,何贺出事时,他在何贺周围看到过你。” 事实上,呵,才没有人看到,谢无渊就是单纯的诈他,谁让李斌脸色不对的那么明显呢。 李斌露出一种松了口气但又更加紧张的表情。 谢无渊瞧着有意思,心里把刚刚花在李斌名字后面的叉去掉,这反应,倒不像是被人抓了现行,瞧着像是看见过兇手。 谢无渊没想到,只是随随便便一诈,就把人的真话给诈出来了。 当然,谢无渊跟不会想到,李斌之所以愿意开口,完全是因为谢无渊的缘故,如果对面坐着的,换成其他的一个什么人,李斌都不会把早上看到的事情说出来。 这不是一件小事情,一个处理不好,李斌知道,自己就有可能要站在风口浪尖上。 即使这样,谢无渊问,李斌还是说了。 “我,我看见过尹玉山。” 第一句话说出口,后面的话就容易的多了。 李斌口齿清晰,条理分明。 “尹玉山躲在树后,混在人群里射了一箭。”
第97页 “尹玉山鬼鬼祟祟的确认四周没人,最后没往皇上身边去,倒是混在人群里,往外走了。” 尹玉山?! 谢无渊心里咯噔一跳。 他,或许知道何贺中箭的原因了。 ―――――――― 谢无渊找上三皇子的时候,三皇子正在喝酒。 “何贺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谢无渊单刀直入。 “你说哪件?”三皇子上挑的丹凤眼阴郁,半醉半醒。 谢无渊冷笑:“一共多少件?” 勐的摔碎酒罈,三皇子站起身,语气狠戾:“十几二十几件的,总还是有的。” “谈子墨,”谢无渊一把抓住三皇子的胳膊,语气不善,“你撒什么酒疯。” “呵,”三皇子挑衅的推开,语调尖锐又高扬,“我撒酒疯?!” “我千里迢迢的从崇州跑来,”三皇子冷笑,“就为了跟你解释一句,你呢?!啊?!我派人请过你多少次?!你来过吗?!” “我说过了,”谢无渊别开眼,“我不想再追究那件事情。” “谢无渊,”三皇子一板一眼的盯着谢无渊,极力压抑怒气,“你听好了,不管你想不想听,我只解释了一遍。” 谢无渊皱眉。 “何贺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我除了最开始的时候,给何家和袁默搭了线之外,什么都没做,没人逼着何贺非要娶那个女人,你要是非拿这件事情指摘我,我无话可说。” “何贺这次中箭的事情,与我无关。” “我不至于那么下作,要靠在背后冷箭伤人。” 何贺的事情,三皇子不肯承认,谢无渊一时半刻的,也拿不准到底是不是三皇子干的。 不是谢无渊不肯相信三皇子,而是三皇子的黑歷史实在太多了。 远的不说,光是那次封爵大典,这心黑手黑的哟,就不怕一个猜不准,弄错了皇上的心思,活生生把自己的下辈子爵位给坑进去啊?! 反正谢无渊是甘拜下风,他对自己做不来这么心狠手辣的。 三皇子冷笑一声。 “呵,就算我想背后下刀子,我也没有人手,我一早就跟你说了,我在京城这边的人手,让皇长孙给弄的差不多,不剩下什么了。” “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听谁说了什么,还是何贺跟你说了什么。” 三皇子丹凤眼低垂。 “我承认,我是看何贺不顺眼,我看他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他姓何那天开始,他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大写的不顺眼。” “可这么多年下来了,我对他做什么了?袁默的亲事,也是他自己点头的,这笔帐,你要是非记在我头上,我没什么可说的。” “这次的事情,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现在就敢指天对地的发誓――” “行了,谁让你发誓了。”谢无渊打断三皇子的话。 对谢无渊来说,誓言不值钱,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 可对谈子墨来说,指天对地的发誓似乎太过沉重,这是一个能够真切感知到鬼的存在的人,让他拿鬼神来发誓,未免太过严重。 更何况,谢无渊刚刚想明白一件事情。 何贺中箭的事情,不可能是三皇子做的。 谈子墨要想整一个人,还是何贺这种手上沾染过人命的人,压根不需要自己动手。 只要找几个鬼,半夜吓一吓,定时定点的吓上一段时间,一年半载的,精神再强大,也迟早崩溃。 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人整疯了,还干净利索,不至于背这么大一个锅在身上。 “我调查过了,”三皇子别过脸,背过身子,语气平静,仿佛刚刚那么疯狂的人不是他。 “何贺身上的伤有蹊跷,那支箭对准的是心口偏上的位置,哪怕真的扎了个对穿,也不可能丧命。” 谢无渊一怔。 听到何贺中箭的消息,他想去找何贺,可又怕何贺压根不想见他,所以根本没有去过何府,再加上游小林已经去了何府,谢无渊就没再花时间琢磨何贺身上的伤。 正是这小犹豫,让谢无渊丧失了知道真相的机会。 “如果伤口根本不致命――” 百转千回间,谢无渊忽然反应过来。 这压根就是有人在设套诳他们。 假如何贺死了,大家的焦点反倒会放在这次事故到底是针对何贺,还是针对何家身上,皇上甚至会大张旗鼓的调查,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才行。 可现在何贺只不过是背后中箭,重心倒是会放在何贺私人恩怨上,这样一来,会被怀疑的人,就大大的减少了。 “你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人是谁吗?”谢无渊问三皇子。 “有一个猜测,不过不能肯定。”三皇子面上淡淡的,背在身后的手却在轻微颤抖,哪怕他那天下了决定,现在也还是开不了口。 谢无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三皇子关注了谢无渊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 谢无渊对自己人容忍度很高,只要没踩到痛脚,一切好商量。 如果说之前三皇子隐瞒二人间主药与辅药联繫的事情,对谢无渊来说,只是踩到了线,那么,三皇子决定要做的事情,很有可能即将引爆地雷。 谢无渊可以容忍三皇子破坏他的仕途,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仕途对谢无渊来说,一文不值。 如果不是因为何贺,谢无渊甚至都不会参加科举。 三皇子自己心里有数,不论范景辉怎么说他不会追人,说他总是在作,他都如此笃定谢无渊不会计较封爵大典的事,底气足的原因,不是谢无渊爱他,而是谢无渊根本不在乎这件事情。 正是因为那段时间何贺成亲,在谢无渊努力为了何贺往上爬的时候,何贺在背后狠狠的给了谢无渊一刀,谢无渊之所以会在吏部如此拼命,更多的原因还是为了给何贺争取好一些的环境,一旦何贺抽身离去,那么谢无渊在朝堂上的一切就没有意义,谢无渊本身也不会在乎。 那段时间,谢无渊低迷,也不会想要继续呆在京城,更不会为了一件他本身就不想要的官服而与三皇子斤斤计较。 三皇子正是抓住了这一点,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可三皇子之前决定要做的这件事情不一样。 和之前的所有事情都不一样。 三皇子想了这么多,可在谢无渊看来,却不过是一瞬。 “你觉得是谁?”谢无渊问他。 三皇子薄唇轻启,尾音发颤,只是一瞬,很快消失不见,快的谢无渊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什么?”谢无渊没听清,或者,他以为自己没听清。 三皇子丹凤眼低垂,半晌,他深吸一口气,认命的闭上眼睛,又说了一遍。 这次的声音不仅清晰坚定,还带了些绝望。 “顺风帮。” 三皇子如是说。 “我果然没听错。”谢无渊轻笑,对三皇子的猜测,不怎么相信,也压根没放在心上,“没错,尹玉山在背后暗自放箭,伤了何贺。我是从顺风帮里听到的消息。” “尹玉山?” 三皇子身形一怔,踉跄一步。 如果是尹玉山,不,不对,所以―― 这次针对的根本不是何贺,更不是谢无渊―― 顺风帮这次针对的―― 是他,谈子墨! 在谢无渊眼里,封爵大典那件事上,尹玉山已经被打上了铁桿三皇子的标籤,那么这次,尹玉山出手,谢无渊不可能不多想。 怪不得,怪不得,呵。 怪不得尹玉山那天在封爵大典上,竟然对谢无渊毫不避讳。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呵,好一个顺风帮,好一个顺风帮啊! 谢无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告诉我顺风帮这么做的理由。” “我不知道,”三皇子全身的气势萎靡,仿佛又回到了三岁那年,无依无靠,孤零零被所有人抛弃的日子。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你怀疑顺风帮的理由呢?”谢无渊放缓声音,“这个总有的吧。” 三皇子嘆息。 “谢无渊,当年那个紫檀木盒子,顺风帮让你去拿的那个,里面装了巡盐御史与盐商勾结的证据,你还记得吗?” “嗯。”谢无渊不咸不淡的应了声,“那个盒子怎么了?” “你从我手上拿走的檀木匣子,上面抹了药引。” “什么药引?”谢无渊挑眉。 “生死相依的药引,生死相依传递到下一代,需要药引来激活的,那个檀木盒子上,涂满了那种药引,只要我们两个人同时接触,体内的主药跟辅药就会被激活。” “药不是我下的,顺风帮的人当初设套诳了你。我只是做了一个推手。” 三皇子语气平静,谢无渊眉心一跳。 其实很早之前,谢无渊也怀疑过,顺风帮当年到底为什么要找他去拿这个檀木盒子。 后来权当做是对他能力的考验,没有多想。 如果三皇子说的是真的,顺风帮的行为确实很可疑. 可如果三皇子说的是假话,又很难解释,三皇子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与顺风帮有关,更何况,顺风赌坊虽然人尽皆知,可知道顺风帮的人不多。 当然,也有可能,这件事情背后,是李斌在作怪。 之后,不管谢无渊怎么追问,三皇子都不再多说一句话,打定了主意,就此送客。 但按照三皇子的说辞,如果尹玉山不是他的人手,那尹玉山的背后又是谁?真的是顺风帮吗? 谢无渊站在自家别院门口,摸着鼻子,暗嘆这年头好人不容易做哟,被从自己家里赶出来的滋味,太酸慡。 第二天,还没等谢无渊打发茶钟去无影楼问消息呢,满大街的就传遍了。 “哎,前些日子,何二公子受伤的事儿,你们听说了没?” “哟,听说了吶,给皇上挡箭伤的不是?这何家啊,可真是忠心耿耿。” “什么哟,是给皇上挡老虎,被人从后面射中的。” “啊?!还有这种事儿?!” “怎么没有啊,我还听说,是三皇子的手下干的。” “三皇子?就是那个生来见鬼的三皇子?!” “唉哟,可不是吗,哎……” …… 谢无渊平静的转身,吩咐一旁的茶钟:“查一下,流言谁传出来的。” 如果不是李斌,那就是幕后黑手。 至少可以肯定不是谈子墨了,以谈子墨的手段,如果真是他干的,应该一点儿风声都听不到才对。 “最近盯着些尹玉山。” “是。”跟在谢无渊身后的两名侍卫齐齐应声。 ―――― 何府。 游小林谨遵谢无渊的吩咐,真真的守了何贺一夜,从伤口处理到上药,从包扎到换药,从把脉到开方子,从配药到煮药,事必躬亲,一丁点儿都没假手于人。
第98页 何贺一个大男人,愣是让她伺候的不好意思,就连一直守在一旁的何家夫人,也开始估摸着这个姑娘是不是对何贺有点意思,不然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儿巴巴的守着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各种锅乱飞啊# 二并一,加更一起并在这章了。 所以说,归属感是可怕的东西,谢无渊不肯相信顺风帮会坑他,顺风帮之所以一早就拉拢谢无渊,为的就是这个。 小剧透一下,顺风帮之所以拉拢谢无渊,不是为了劳什子的才能谋略,对顺风帮来说,那玩意儿不值钱。 ☆、那个小厮 游小林倒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即便知道,她也是不在意的。 这世上,没什么比惹谢无渊生气更恐怖的了。 偏偏昨儿,她还直面了一次谢无渊的怒火。 呆在何贺家,比呆在谢府舒服多了。 好歹不用被骂是不是? 何府的小厮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面色古怪。 “少爷,夫人,街上都传遍了,说少爷的伤,是三皇子派人下的手。” 何贺露出震惊的表情,十分吃惊,而后恍然。 何贺想起那天他气势汹汹的去找谢无渊。 三皇子一路挑衅,最后被谢无渊堵回去的画面。 三皇子大概是心里不服气,想把场子找回来吧。 倒是的确有这个动机。 ―――――― 谢府。 天将亮未亮,一丝曙光从夜幕中露出,撒向世人。 两个老农民站在谢府大门面前,瞧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谢府大门,你看我,我看你,万分惊讶,谁都不敢上前一步,互相窃窃私语。 “哎,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呢,唉哟,我这每天的这会儿都来谢府送菜吶,今儿这是怎么了?大门围的这么严实?” “唉,谁知道呢?咱这些市井小贩的,唉。” “嘿,不说了,我还有两担子菜没送呢,去晚了菜就不新鲜了,我先走了啊。” “走吧,走吧,我这的肉,也还有好几家没送呢,先去别家瞧瞧。” 一个时辰后。 大天四亮。 谢府前仍是被官兵围的水泄不通。清一色的羽林军官服。 清晨的京城,已经有不少人出门闲逛。 谢府这酷炫的画风,招惹了不少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谢府门前,那叫一个人头攒动啊,熙熙攘攘的挤得慌。 “谢府今儿门口怎么围了这么多兵啊?” “谁知道呢?可能犯事儿了?” “嘿,你怎么说话呢,谢大人那么清廉的一个人,谢家也一直本本分分的,怎么可能会犯事儿?!” “那可不一定,那个谁,刑部尚书孔什么远的,不也是一直清正廉洁,人称青天大老爷,仗义执言,不畏权贵的吗?前几天不还一样被抄家了?” “哎,听说是因为查皇子的案子被抄家的,你们说,谢家会不会也是因为立储的事情?” “谢家?伙计,别逗了,谢御史一家,不一直中立吗?” “哎,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怎么说?” “谢家小公子你们还记得不?” “记的,大名人呢,怎么可能不记得?!” “就是,上了好几次茶馆故事的头版头条了,不是还被那个谁,评为十年最神奇人物之一吗?” “纨绔到栋樑的突变啊!这个必须要记的!谢家小公子怎么了?我前几天还拿他教育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呢,可别是又出事了吧?” “啧,你可别拿谢家小公子给你儿子当榜样。” “咋的了?” “你还不知道吗?”说话的人奇怪的看着早前那谢无渊当榜样,教育儿子的人。 “知道啥啊?” “谢家小公子跟何家二少爷的事儿啊,沸沸扬扬的,早就传遍了。” “他俩有什么事儿啊?”那人仍旧一脸茫然。 “嘿,还不就是那档子事儿,” 站在谢家门口,说话的人也不好说的太过直白,只能隐晦的提几句。 教育儿子的那个,仍旧一脸茫然,旁的人,却听明白了。 说话那人旁边的一个人,笑的暧昧,随口接了一句话。 “听说谢家小公子前几天还在街上捡了一个流浪汉?口味可真是够重的啊。” 那人挤眉弄眼的跟旁人说道。 “是啊,”一旁的人附和,“京城里管的严,没有那些寻欢作乐的地方,谢家小公子从南淮回来,怕是忍不住,结果被官府的人给抓着了。” “嗯,拐卖人口可是重罪。” 众人围在谢府大门前,议论纷纷,谢府的大门紧闭,一改往日的风光。 谢府之内。 羽林军大统领,手里拿着一卷圣旨,展开递给谢承文。 “有人举报,说齐威王擅自回京,藏在你们府上。这是皇上批的搜查令,各位,对不住了。” 谢承文接过圣旨,大体瞧了一眼,是皇上的笔迹没错。 “张大人,可否给谢某几盏茶的时间,让府中女眷收拾一下,到书房暂避?” 谢承文将羽林军统领让进屋里,挥手示意诸位僕人退下。 谢府的女眷,其实只有谢大夫人和二夫人两个。 谢无江不住在这里,谢无海不在京城,谢无渊连家都没成,又哪里来的女眷? 谢家大夫人与二夫人一早就起来了,而且岁数这么大,也没有什么避嫌不避嫌之说。 谢父之所以提这个要求,压根不是因为他男女大防观念太重,他是在为谢无渊争取时间,也好趁机跟谢无渊摸个底,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的摺子上写的明白,怀疑谢家窝藏了三皇子,所以要在谢家范围内搜查三皇子。 谢家跟三皇子唯一的联繫,就是谢无渊。 窝藏三皇子这种事情,谢无渊还真的干的出来。 谢父对谢无渊是一万个不放心。 然而,谢父想到的事情,羽林军的大统领也想到了。 大统领没答应。 “谢大人,不是张某不给你这个面子,实在是皇上的命令就是这么下的,您也瞧见了,皇上说要严查。” “这内眷暂避,万一出了事情,又该怎么办?我张某,是不敢担这个责任的。” 羽林军统领一挥手,身后一排羽林军瞧见带头的张统领打招唿,一群人唿啦啦的一齐涌上,四处散开。 谢父脸色有些难看。 不同于以往的慵懒,供职的羽林军认真严肃,恨不得连谢府的老鼠洞都不放过。 “就跟谈子墨能把自己切成一块一块的,藏在里面似的。” 谢无渊跟站在一旁的谢无江小声抱怨。 谢无江清咳一声,没说话。 谢无渊安插在羽林军里的三个人,今天就来了一个,瞅着间隙,朝谢无渊比了个手势,示意谢无渊出来说话。 “我去那边看看。” 谢无渊对谢无江打了个招唿,去了一旁。 这人见fèng插针的跟谢无渊交了个底。 “今儿早上,皇上忽然给的摺子,哥儿几个都吓了一跳,” “我们三原本都是值的夜班,他俩这月没轮值了,我这还是跟人换了班才过来的,” 李易余光了一眼大统领的位置,继续说,“兄弟们都被三皇子暗算何贺的事儿给刺激了,今儿全都是来给何贺找场子的,动静大了点儿,你多担待着,待会儿估计找不着人就走了。” “倒是皇上那边,哥您注意点儿。” “这次搜查瞒的紧,一点儿风声都没透,我们这些每天当差的就不说了,就连黛秦,她天天皇上跟前伺候着,都不知道摺子什么时候递上去的。” “这要是背后有人想整你,手段也太高了,光是想想就实在是渗得慌。” “嗯,”谢无渊点头,心里大体有数。 黛秦是皇上身边的大宫女,李易的相好,宫里有些消息,还是黛秦给李易的。 这人如果能越过黛秦去,与皇上的关系一定非同寻常。 李易临走前,一个错步,往谢无渊袖子里塞了张纸条。 谢无渊接过,微微颔首。 果真如李易所说,过了没一会儿,羽林军找不到谈子墨,也就偃旗息鼓,准备打道回府了。 原本这样,这件事就揭过去了。 谁想到,羽林军都走到门口了,忽然跑过来一个小厮,约莫十六岁上下,跑的气喘吁吁,一路跑一路喘的。 “让让,让让,”。 小厮终于推开人群,挤到谢无渊跟前。 谢无渊当时是一脸懵逼的。 小厮接着说。 “公子,公子,您快去看看,别院的那位公子忽然要见您。” 谢无渊的脸当场就拉下来了。 什么别院的公子?! 他的别院不少,可安置了人的,只有郊外的那个院子。 里面的人,是三皇子。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如果这个小厮是谢家的,谢无渊也就忍了,自家小厮规矩没教好,这能怪谁? 偏偏这个小厮,他压根就不是谢家的! 且不说谢家下人选拔一贯苛刻,单说一件事,谢家最近十年里压根没有新招进来的小厮! 套下的这么明显,谢无渊冷笑,看来自己真的是很久没使坏了,憋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别院是谢无渊自己名下的,置办的时候,谢父谢母都压根不知道,这会儿乍一听这小厮的话,都齐刷刷的盯着谢无渊,心思百转千回,拼了命的想给谢无渊圆回来。 “谢大人,”大统领朝谢承文请示,“这别院里,住的是哪位?” 谢父脑子里转了两圈,刚想开口,就被谢无渊打断。 “我养的男人,大统领若是不放心,不如一起去看看。” 谢无渊说的理直气壮,没有半点见不得人。 众人表情各异。 诧异谢无渊直截了当的说养男人的,诧异谢无渊敢开口应下的,应有具有。 大统领有些犹豫,这答应吧,似乎有点说不大过去,被养着的男人,其实和内眷差不多,不好贸然去打扰;可不去吧,万一皇上问起来,他这个负责搜查的,也说不过去。 大统领一咬牙。 “既然也是谢家名下的,我们又少不得叨扰一番了。” “你不是说别院的公子找我吗?带路吧,” 谢无渊倨傲的朝那小厮扬了扬下巴,背着手,琢磨人肉的二十三种做法。 茶钟站在人群后面,欲言又止,原本想直接说这个小厮不是谢家的人,可转念一想,这小厮既然敢把别院的事儿捅出来,未必没有后招。 再说了,大统领既然是领了圣旨来的,大家明面上不知道谢无渊还有一个别院,打着哈哈也就过去了,可现在有人把这事儿给说了出来,不管怎么样,大统领今儿是不可能这么轻快的揭过的,不然在皇上面前不好交代。 否认这个小厮是谢家的人,治标不治本,反倒容易让人觉得谢家被戳中痛脚,情急之下出了一个昏招。
第99页 如果再厉害点,小厮被否认后直接以死谢罪,回头万一查出来谢无渊确实有个别院,那不管别院里有没有人,谢家就真的是都洗不清了,更何况,三皇子真的就藏在别院呢! 或者随便找个别院去晃一圈? 到时候假装没人就成了。 茶钟迅速否定掉。 不,不行。 下套的那位,保不齐就在这儿等着呢,只要谢无渊走的不是那个方向,这个小厮一准开口嚷嚷“爷,不是东院的那个,是西院的那个”回头谢无渊还得给他们再找个东院,也是烦。 脑海中飞快闪过各种想法。 茶钟在众人离开府门后,十分淡定的转身回府,装作只是出门送一下主子的模样,不慌不忙的进了谢府,还气场十足的吩咐门房:“把门关上,省的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老往里张望。” 门外围着看热闹的人听了这话,鄙夷又不敢大声说他,只能悄悄的往地上吐口水,假装吐在这个趾高气扬的谢府小厮头上。 谢府的门刚关上,茶钟就三下五除二窜上了房顶,一路猫着身子小跑,白天不比晚上,动作稍微慢一点,都会被路人注意到,茶钟只能用尽毕生所学,恨不得下一盏茶就瞬移到谢无渊的别院。 事实上,茶钟的轻功还是不错的。 只不过,别院隔着谢府实在是不远,紧赶慢赶,茶钟也不过是打了一个时间差。 三皇子一听东窗事发,连累到谢无渊,第一个想法就是从后门离开。 茶钟死死的拦下。 “爷哟,您要是从后门一走,主子才是真的人赃并获呢!” 三皇子过了脑子发懵的阶段,智商开始回笼。 “这里有没有密室之类的,让我躲一下。” 茶钟眉头紧皱,开始回忆谢无渊当初拿给他的图纸。 密室有不少,可全都是经不得推敲敲,随便找找就能找到。 这别院,谢无渊当初就是建来玩的,密室暗道什么的,有倒是有,但因为当初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因此建的也很普通。 羽林军的人来势汹汹,早上在谢府,茶钟远远的瞧着,就觉得这些是专业的搜查人员。 这样一来,大多数密室暗道都不顶用,在专业人员面前,谢无渊这个宅子,别说业余水平了,连半桶水的水平都不到。 茶钟脑海里快速把府上的所有密室暗道过了个遍,当年的施工,一直是茶钟负责,谢无渊给了图纸,给了钱,就再也没管过。 茶钟对这里的构建很熟悉。 不过几口气的功夫,茶钟找到了一个最不容易暴露的地方。 “有,”茶钟终于在层层密道中找了一个最靠谱的,“殿下您跟我来。” 三皇子盯着主卧的床板目瞪口呆。 ―――――― 谢无渊带着人走了一阵儿,就注意到茶钟没跟上,嘴角小幅度的露了个笑,琢磨着回头给茶钟包个红包,至少要封一百两银子。 原本还盘算着四五套备用方案,在发现茶钟一早开熘了之后,谢无渊的一颗心是彻底放到了肚子里,开始盘算今儿个到底是谁在后面作妖。 大统领死皮赖脸的要来别院,心里有疙瘩,谢家的人也不怎么跟他搭话,倒是那个小厮,有一茬没一茬的说得欢实。 大统领熬不过小厮这个话唠,勉强接了一句,倒不是对着小厮说的。 谢家的大大小小都在,没道理一路上的话都让一个小厮说了,大统领有点纳闷,这个小厮的行事做派,就不像是谢家里出来的。 “之前都没听说过谢家还有别院?是谢小公子名下的?” “嗯,”谢无渊接道,“赌坊里赢的钱,置办了个宅子。” “哦,怪不得之前没听说过。”大统领随意跟了一句。 “是呢,我们之前也不知道,要不是那天我们爷从街上捡了个流浪汉,还叫了大夫,我们也不知道原来爷还有在外面置办的宅子。” “倒是也巧,流浪汉当时身上青青紫紫的,手脚都磨烂了皮,瞧着不像是被打出来的,像是骑马很长时间,生生给磨出来的。” “就是不知道,一个流浪汉,去哪儿找的马?” 小厮若有所指的说完最后一句。 大统领若有所思的看向谢无渊,目光探究。 谢无渊表情平静,颇有一番“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姿态。 不论小厮说什么,他都岿然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  茶钟:主子你天天搞事情。 2333我又二合一了,快表扬我! 又另,最近又开了一个脑洞#卖菜的深藏不露攻与捡到的不说话的受的日常# 23333,脑速比手速快,剧场比时间多,这时候,我需要一个输脑管,直接把故事导出来。 ☆、解围 骑马手脚磨烂了皮――从崇州赶回来的三皇子; 衣冠不整的流浪汉――风尘僕僕被拦截的三皇子; 养在谢府的外宅――回京之后没有地方住的三皇子。 大统领的脸色一肃。 甭管这个小厮到底是不是谢家的,别院里的人,十有八九是三皇子! 谢无渊是没什么表情,静静的等小厮说完。 那小厮说完,谢无渊这才悠悠的问了句:“我记得,大梁朝律法里,家生子的一切都属于主家的私有财产,对吗?” 大统领点头,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劝了一句。 “的确有这条律法。这小厮规矩是不怎么好,我们说话的时候,他竟然插嘴,不过这种事情,你随便教训教训就行了,犯不着要一条人命,省的背上苛待下人的名声。” 小厮一愣,脸色惨白,之前没人跟他说谢家规矩这么大,插几句话就要拖出去杖毙啊!再说了,这些话,来的时候老大嘱咐过,一定要说的,如果早知道装个小厮要把命搭进去,打死他他也不赖啊! “我,我不是谢家的家生子。”小厮颤颤抖抖的说道。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不好了。 大统领的目光如同针扎般,落在小厮身上,看的这个小厮抖的跟筛糠一样。 “你不是谢家的家生子?”大统领又问了一遍,眼神极其不友善。。 小厮拼命点头,他知道今儿个做的事儿,谢无渊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要是这会儿承认了是家生子,那他就甭想再看见明天的太阳! 可大统领这个态度,原本还在将信将疑,这会儿怎么就对自己态度这么差了? 哪里出了问题?小厮这边正在思考着,余光扫见谢家的人全体松了一口气。 不对,太不对了,小厮瞧见众人的神色都不对,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纰漏,只想尽快补救。 既然不是家生子,那也可以是旁的。 谢家从来不签活契他是知道的。 不能说这个。 死契,对了,死契。 谢家十三年前签过死契! 小厮顿时有了底气:“我,我是十三年前签的死契。” “是吗?”谢无渊轻笑,“看来私下功课做的很足啊。” “什,什么意思?” 谢无渊摆了摆手:“没什么意思,你的卖身契丢了,现在当着羽林军的面,补一份吧。” 话音刚落,马上有人送上笔墨。 小厮一脸懵逼,被谢无渊派人硬生生的按着手指画了押。 签字画押,顺便盖了个羽林军大统领的戳,齐活儿。 很好。 羽林军不少人都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小厮说他不是家生子的时候,大家就都明白谢无渊是被坑了。 谢家多少年的规矩,选给少爷们的小厮,从来都是家生子。 因为家生子的老子娘兄弟在手里,说什么做什么,容易掌控,省的带坏小少爷们。尤其谢无渊身边,打小就爱往赌坊跑,谢家因为这个,更是害怕小厮带的谢无渊越来越不往正道上走,一波一波的,不知道给谢无渊换过多少家生子,都没消停,直到后来收了一个死契的丫头。 这丫头愣是把谢无渊从病秧子赌鬼的路上拉了回来,谢家因此破格提了她做谢家嫡子的大丫头,日后谢无渊当家做主,这姑娘少不得就是一个二奶奶。 可人家这是个姑娘,不是小厮。 谢无渊身边的小厮,全部都是家生子。 现在这人既然是在谢无渊跟前伺候的,又说不是家生子,还说什么十三年前签的死契,肯定是假冒的。 世家子弟不会把丫鬟小厮什么的事情放在嘴边,很多规矩大家心里都有数,但从来不提及,这人可能是没提防谢家还有这么一出,生生的自己给自己拆了台,白白的浪费了之前那么多的铺垫。 谢无渊只不过一句话,就让小厮露了马脚,大家也是纷纷松了口气,而后打算看一场好戏,谢无渊这人,心思狠辣,待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整回来呢。 就在大家都以为谢无渊会继续跟这个冒牌的小厮掰十三年前签的死契的事儿,把平白摊上的罪名给洗干净的时候。 没想到,谢无渊话锋一转,几句话骗了一个死契,死契都攥在手里了,只要不涉及生命,旁的还不都是谢无渊说了算? 这才是真正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愧是南淮三纨绔,这手段,实在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谢无渊随手把卖身契递给茶盏,忽然想起来似的,转头跟那小厮提了句。 “忘了跟你说了,十三年前,谢家的确是签过一张死契,不过――” 谢无渊笑得意味深长。 “那是个姑娘,还是个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姑娘。” “统领,这小厮都是个冒牌的了,这谢家别院,咱还去吗?”李易开口,给统领和谢家铺了一层台阶。 大统领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咬牙认下。 “去。” 谢无渊还是没什么表情,走在前面,给他们一群人带路。 ―――― 谢府别院。 羽林军一涌而散。 “统领,书房的门上锁了,我们打不开。” “统领,这边的屋子也上锁了,我们打不开。” …… 统领:“谢公子,行个方便?” 谢无渊眉头微皱:“没事,随便撬开;就是主卧――” “啊――” “对,对不起,我,我――” 三五个大汉从主卧里退出来,面红耳赤。 谢无渊:…… 谢无渊:“我去看看。” 统领干咳一声:“那啥,不好意思。” 谢无渊进门的时候,那三五个羽林军还守在外面,忙不迭的跟里面的人道歉,跟谢无渊道歉。 谢无渊没说话。 茶钟裹在被子里,谢无渊进去的时候,他正手忙脚乱的穿衣服。 谢无渊替他挡了一下:“没事,拿被子随便裹裹,他们查完就走了。” 统领:…… 被嫌弃了。 算了,要是自家婆娘被看光了,自己态度也肯定不好。 “不是要搜人吗?进来吧。”谢无渊明显的语气不善。 哎?不对啊!
第100页 “不是说住这里的,是前几天的那个流浪汉吗?”羽林军中一个人开口,“可这个,是你的贴身小厮吧?你们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用的着等现在?” “谢无渊,你该不会真的在这里藏了什么人,拿小厮来顶包吧。” 谢无渊仔仔细细的打量说话的这人,目光凌厉:“主卧你们也进来了,人你们也看了,要搜赶紧搜,不搜就带着你的人滚出这里。” “茶钟前几天跟我闹脾气,一个人熘出去,让人给堵了,打了个半残,我抱他回来的。”谢无渊盯着早前指责谢无渊私藏的人,语气不善的解释。 “主卧就这么大,你们要搜赶紧搜!”谢无渊冷笑,“什么帽子都往我身上扣,别是几年没见,真当我修身养性,没脾气了。” 统领打着哈哈和稀泥:“谢公子说的对,主卧就这么大,藏没藏人,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啥,行了,都散了吧,啊,去旁的地方看看。” 话虽然这么说,大家散开后,大统领还是绕着主卧仔仔细细的转了一圈,倒是没怎么往床上瞧,一来刚刚都看见了,床上唯一的一床被子正被人围在身上,除了茶钟坐着的地方,旁的位置都露在外面,空空荡荡的,根本藏不了人。 二来,谢无渊的态度太过强硬,羽林军刚刚也瞧见茶钟,大统领心里多少有点不大好意思,这也就仗着茶钟是个男的,如果是个女的,这会儿整个羽林军都要被骂的狗血喷头。 两厢尴尬。 ―――― “统领,这里发现一条密道。” “统领,这里又发现一条密道。” …… “统领……” 李易站在院子里,听着自己的同僚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目瞪口呆。 谢无渊这是在搞什么?这还能洗的干净吗?!这要是一条密道通往外面,谢家头上这顶帽子就摘不掉了!! 统领:“你家没事造这么多地洞,想干嘛?” 谢无渊:“其实我属兔子的。” 统领:…… 你行,你能耐。 “统领,搜查完毕,没有可疑人员。” “统领,搜查完毕,没有可疑人员。” …… 统领:“那么多密道,这么快就查完了?!” “统领,其实只有一条密道。” “统领,密道最后都通往一个地方。” …… “最后通往哪里了?” …… 羽林军们面面相觑,不顾彼此身上散发着的臭味,拥挤在一起。 没有一个想开口。 谢无渊:“茅厕。” 统领:…… “你行,你能耐!”统领终于说出了心声,“你家密道通往茅厕,真能耐!” 作者有话要说:  茶钟:主子你总是在搞事情。 谢无渊:我特么建个情趣别院,碍着谁了 答案略:我,我,我最近都没有什么激情啊sosad给我来点长评吧宝贝们 ☆、捆绑 谢无渊耸肩往茅厕走:“走吧,检查完,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羽林军统领一行人憋的跟吃屎了一样。 刚想说“不用了,谁家的茅厕能藏人?”,话都到嘴边了,大统领又生生的给咽下去,生怕万一这三皇子真藏在茅厕里,自己却因为嫌弃茅厕臭而没及时发现,到时候回头,皇上发现自己说了这话,那别说官职了,连人头都有风险。 梁明帝最忌讳父子反目,万一三皇子真的隐瞒不报,私自回京,回头追究起来,他这个曾经负责搜查的羽林军大统领,也是要担偌大的责任的。 思来想去,大统领只能捏着鼻子去了一趟茅厕。 没人。 统领带着一身臭味,和一群臭气熏天的羽林军,灰熘熘的回宫復命。 良久。 茶钟穿好衣服,从床上下来,在原本他坐着的地方按动几下,床板缓缓升起,露出里面的一片狭小天地。 三皇子踩着台阶,一级一级的上来。 “范景辉前几天来了信,说崇州因地龙翻身引发了疫情,现在已经控制不住了,催我快点回去。” 谢无渊沉思片刻。 “再等等吧,好歹等这边的风声过去。皇上现在一直盯着这里,容易出事。” 三皇子点头。 “也好,现在风声正紧,不能连累你。” 谢无渊仍是没什么表情。 “你为了跟我解释才回的京城,于情于理,都得算我连累你才是。” 三皇子薄唇紧抿。 “算了,再等两天,让范景辉想法子撑几天,这阵子的城门不好出,我得想想办法。” “我有办法。” ―――― 谢无渊跟他家小厮在一起的事情,很快被羽林军们传遍了。 何贺听到的时候,训练时,生生掰碎了一整块木板。吓的对面的兄弟小鱼干都掉了。 第二天。 何府一直悬而未决的小妾,就被一台小花轿从侧门抬进府。 ―――――――― 谢无渊再次听到何贺消息的时候,满大街都传遍了,何家挑了那么久,终于给何贺挑了一房好生养的小妾,就是长的有点磕碜。 谢无渊当时没什么表情。 他正在看李易给他的纸条,上面记载了前天夜里,进出御书房的大臣名单。 晚上能进出皇宫的人本来就不多,再具体到一天晚上,就更少了。 袁默,石跃今。 石跃今没必要针对谢家,更没必要针对皇后。 袁默,不好说,可袁默惯来什么事情都不管,会是他吗? 谢无渊的手不停的在桌子上敲打,思绪飞转。 如果,如果不是大臣提的呢? 范围扩大到晚上见过皇上的所有人,谢无渊瞧着桌上的纸条,一个名字写在左下角,不起眼,却很扎眼。 李易说,皇上晚上没去过后宫,从御书房直接回了盘龙殿。 一直伺候在盘龙殿的黛秦却说,皇上当天晚上召见了岑宇。 那么,会是岑宇吗? ―――― 先是针对何贺,而后针对三皇子。 谢无渊最开始还在考虑这人针对的是何家,还是何贺。 没想到后来竟然直接针对谢家跟三皇子。 谢无渊预感,只怕这次,真正针对的,是他谢无渊。 从何贺下手,在谢无渊布置完好的狩猎场上,安插人手暗中对何贺放冷箭。 何贺中箭的时候,李斌提及尹玉山神色有异,直接怀疑尹玉山是射箭的人。 而因为之前封爵大典的事情,在谢无渊的认知里,尹玉山明显属于三皇子的势力范围,尹玉山出手,很难不让人联繫到三皇子。 当疑点集中在三皇子身上,一环扣一环,所有的事情都聚集在一起,无时无刻不在挑拨着谢无渊与三皇子的关系,不,或许更早,从封爵大典开始,就有一只大手,无时无刻的在挑拨着谢无渊与身边人的关系。 在加上刚刚的何贺入狱,以及差点来到的牢狱之灾。 谢无渊甚至要开始怀疑,这后面是不是有一个人,疯狂的爱着他或者恨着他,不然怎么能这么锲而不捨的在背后捅刀子?! 一旦私藏亲王的帽子扣下来,谢家全家都要被波及,不管之前谢无渊跟三皇子是什么关系,之后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三皇子回京后,找的第一个人,就是谢无渊。 偏偏谢无渊跟何家走的近。 私自回京的消息被人走漏给皇上,第一个被怀疑的肯定是谢无渊,第二个就是何贺。 街上刚开始传言何贺身上的上,是三皇子指使手下弄的,这事儿传到何家没几天,紧接着,三皇子私自回京的事情就被人爆出。 知道三皇子在别院的人不多,何贺恰好是一个。 这招玩的可真阴险。 有了封地的亲王私自回京,算是违法乱纪,而谢无渊包庇亲王,更是罪加一等,若是被抓到,按大梁朝律法,别说谈子墨跟谢无渊了,只怕三皇子一派与谢家,都是凶多吉少。 三皇子一旦暴露在众人眼皮底下,随之而来的,谢无渊跟三皇子必然会被齐齐下狱。 外面的三皇子一派的人,第一时间想要报復的,就是何贺。 这顶帽子,扣在何贺身上,连去喊冤枉的地方都没有。谁让何贺天时地利人和占尽, 如果不是这么多年下来,谢无渊深知何贺的秉性,知道这个直肠子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只怕也要信了。 一石三鸟。 如果不成,谢无渊夹在二人中间,也难做人。 吐出一口闷气,谢无渊无视被他捏碎的杯子,拎着酒罈子去院子,灌了一晚上的风,喝了一晚上的酒。 宿醉又通宵,下场就是头痛欲裂,而且手脚乏力。 谢无渊半梦半醒,只觉得下面微涨,没当回事儿。 头疼欲裂,他现在只想睡个回笼觉,等头不疼了再说。 下面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谢无渊是被燥热烦醒的。 蠢蠢欲动的感觉,真的是从上辈子就很少体会到了。 一般来讲,像谢无渊这种一不顺心就作天作地的人,很少会有需要发泄的时候,身体的感觉,虽然会有,但总是淡淡的,不怎么强烈。 换句话说,满脑子阴谋诡计的人,几乎没有什么身体上的欲望。 谢无渊意识还没回笼,尚未睁开眼,抬手想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没想到竟然没抬动。 发生了什么? 谢无渊又抬了一次手,咣当咣当两声,这下,放纵的意识终于再次聚集。 谢无渊尚未发作前,先一眼看见了作妖的人。 三皇子跪在谢无渊腿间,上半身匍匐,好看的丹凤眼半眯,尽心尽力的侍弄着嘴里的东西,进进出出间,带出一片萎靡。 谢无渊的视线扫过自己的手腕,双手被并在一起,拷在床头。 啧。 这算什么? 大意失荆州? 谢无渊还没来得及动,三皇子已经扶着,坐下去了。 谢无渊:…… 算了。 三皇子显然是第一次,眉头紧皱,脸色有些发白,瞧着很不好受。 谢无渊一琢磨,想想也是,这熊孩子前几天被一群流浪汉围堵,打了一顿,身子没好利索,后来又被吓了一次,现在还暗戳戳的跑自己床上找罪受,可不是活该么。 可能实在疼的厉害,三皇子深吸一口气,咬紧下唇,一次又一次的起落,好看的丹凤眼间朦胧,竟没有发现谢无渊早就醒了。 谢无渊索性也没出声,只是安静的看着这人动作。 三皇子的上衣裹得严实,还穿着外袍,衣襟繫到最上面一颗扣子,想来是身上有伤,不想露出来。 下身倒是没穿衣裳,不过埋在外袍里,瞧不见,谈子墨一起一落间,细腻的肌肤,触感不错。 谢无渊忽然想抽支烟。 转而笑了,古代哪有烟糙,只有尹玉山之前抽的大菸袋子,现在就是想抽,也没的抽。 三皇子仍旧在艰难的动作着,谢无渊却没有一点儿想出来的意思。 不是持久不持久的问题,也不是爱不爱的问题,就是单纯的,一点儿都不舒服。
第101页 三皇子压根没有经验,一味的上下起伏,能舒服就怪了。 “你不舒服,我也不舒服,何必呢?”谢无渊终于忍不住开口。 三皇子白了一张脸,还是挣扎着开口,尽管声音发颤,但语气坚定:“我问过了,你跟何贺分了。” “嗯。”谢无渊懒洋洋的应了声。 “所以我还是有机会的。”三皇子自顾自的说下去,完全不管谢无渊的冷淡带来的尴尬。 “有机会?”谢无渊嗤笑,晃了晃仍旧被拷在床上的双手,“像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传说中的捆绑, ☆、惩罚 被谢无渊如此的嘲讽,三皇子有些难堪,却硬着头皮解释了。 “绯贺枫说,如果不这样,你一醒来,就会推开我,然后离开。” “呵,”谢无渊想起自己刚醒的反应,一开始的确是想把身上的人推开,然后离开。 可惜双手被锁给锁住了,想到这里,谢无渊嗤笑一声。 “他倒是了解我。” “而且之前有人劝我,我们之间如果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那就在床上做一次。” 三皇子皱眉,“我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 “呵,谁说的,又是绯贺枫?”谢无渊问。 “嗯,”三皇子应声,想了想,补充一句,“范景辉也说过。” 谢无渊又是一声冷笑。 三皇子还在继续动作,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喘息,不知道碰到了哪里,三皇子的腰忽然软了一下,整个人歪向一旁。 三皇子的体力本来就不怎么样,这会儿更是渐渐支撑不住。 之前赶了一个月的路,身疲力竭,而后又被小流氓围追堵截,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有人守着,三皇子还一直在琢磨怎么把谢无渊一举拿下,根本没闭眼。 说实话,三皇子对谢无渊的反应有些拿不准,再加上之前谢无渊明显偏袒何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争得过何贺,所以才迟迟不肯动手。 一直到何贺找上门来,三皇子只觉得心里添堵,一时不忿,做了这个决定。 如果不能独占谢无渊,那么有一个位置也是好的。 绯贺枫分析的对,谢无渊这人,做事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做的。 可是,这样一个人,虽然底线很低,坏心眼很多,三观也不怎么正,但也有他坚持的东西,比如责任。 三皇子之前调查过谢无渊,谢无渊这么多年来,从来没碰过不相干的人,京城的世家子弟也好,南淮的高门大户也罢,哪里的公子少爷,没碰过自己身边的同房丫鬟啊。 只有谢无渊。 一个指头都没动过,一句调戏的话都没讲过。 所以反过来,这样的一个人,如果睡了一个人,甭管什么状态下睡的,谢无渊都会负责到底。 绯贺枫给出的主意虽然很损,但也是一个法子。 只不过,谢无渊身边一惯防的紧,三皇子实在也是找不到机会,再者,不管怎么说,这种事情,三皇子也是害怕的,害怕谢无渊因此恼了他。 负责有那么多种,谢无渊可以拿江山来抵,可以拿兵权来换,不一定就是他谈子墨想要的相守。 犹豫了那么久,三皇子原本已经不抱希望,谢无渊的警惕实在太高,打又打不过,放助眠药的话,游小林又整天跟在谢无渊身后,哪里有机会下手? 可偏偏,昨天何贺纳妾了。 谢无渊面上没什么表示,心里不可能不难过。 三皇子听到消息的时候,就明确的知道,机会来了。 谢无渊的酒窖还是挺好进的,更何况,别院里对三皇子根本不设防。 掺了助眠药物的酒,和普通的酒看上去没什么两样,三皇子用的是范景辉前几个月在崇州给他掺杂在茶水里的那种,无色无味,极难辨认。 又怕谢无渊随手拿成旁的,所以特意拿了两坛酒出来,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保证谢无渊第一眼就能看见。 事实证明,三皇子的推断还是很正确的。 心情难过的谢无渊当天傍晚的确没什么表示,可深夜的时候,一个人随手拿了两罈子酒,跑去院子里,吹了一晚上的风,灌了一肚子的酒。 掺了助眠药物的酒,以一敌三,三皇子终于成功的放倒了谢无渊。 三皇子这会儿跪在床上,都觉得自己的脚是发颤的,颤颤抖抖的跪不稳当。 昨天一天又是心惊胆战,更是消耗体力。 之前怕把谢无渊惊醒,三皇子只有下面的那个地方与谢无渊直接接触,生怕一个不小心,还没等着摆好姿势,就因为不自觉中把手撑在谢无渊的胸膛上,一个不留神,把谢无渊弄醒了,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然而,即使三皇子再谨慎小心,谢无渊还是醒了。 三皇子还是不敢与谢无渊有过多的接触。 谢无渊虽然醒了,没露出厌弃的表情,但浑身散发着冷气。 谢无渊心情很不好,三皇子知道。 三皇子更不敢把手撑在谢无渊身上,只能一个人支撑自己的重量。 三皇子已经严重的体力不支,眼看着就要栽下去。 二人躺在床上,三皇子此刻,要么朝前倒在谢无渊身上,要么朝外倒在床底下。 三皇子拼着最后一点儿力气,摇摇晃晃的朝外倒去。 谢无渊嘆了口气,抬腿拦下,堪堪把人挡在里面,好歹是没掉下去。 双手交错,头顶上一阵o@声响。 只一会儿,谢无渊的双手就从镣铐中挣脱出来,伸手扶住三皇子的腰。 三皇子面上表情先是一松,而后勐的绷紧,受了惊吓似的,差点从床上栽下去。 “干嘛啊,”谢无渊稳住他,没好气的说,“趁我醉酒爬我的床,就没想过第二天怎么见我?” “没,不是,”三皇子十分窘迫,半晌,抬头问他,“你不是,你没被捆住?” “嗯,”谢无渊没好气的点头,“下次别听他们瞎说。” “我十二岁之前就能开百家锁了,你真当我这些年大街小巷都是白混的?” 三皇子一怔,而后面露喜色:“你,所以――” “想什么呢,”谢无渊把人从自己身上弄下来,探手在三皇子的后面试了一下。 只看见一手的血,不由在心里暗嘆,三皇子到底哪里招惹绯贺枫了,至于给出这么阴损的坏主意吗? 三皇子被谢无渊从身上拉下来,心里一跳,脑里闪过千万种猜测,无非是谢无渊生气了,他可能又把事情搞砸了。 直到谢无渊从屋子里翻出一瓶药膏,替三皇子上药。 “明天去游林那儿给你拿点药,”谢无渊一边涂药,一边解释,“今儿晚上先凑合吧,大晚上的,游林一个小姑娘,我过去也不合适。” 三皇子心里那点儿忐忑也彻底不见了。 如果谢无渊真的生气,绝对不会是这种反应的。 明明抬抬手就能开锁,谢无渊却一直没有动静,任由自己在他身上笨拙的讨好。 三皇子忽然意识到,谢无渊从醒来,到现在,心情虽然不好,但也说了几句话,虽然每一句话都是冷冰冰的吧,但其实,没有一句话是让自己从他身上滚下去,又或者滚出去。 谢无渊甚至都没有直面指责过自己对他的酒动手脚。 三皇子的心情一片晴朗。 他甚至不想再开口问谢无渊,为什么会有这种药,之前又跟谁做过。 这都不重要了,只要谢无渊没有推开他,足以说明他在谢无渊心里还是有分量的。 一步一步来吧,三皇子想,总有彻底占据谢无渊内心,整天在谢无渊脑子里跑来跑去的那一天。 三皇子看着谢无渊半硬不硬的地方,目光认真又执着:“我帮你弄出来吧。” 谢无渊原本没想拒绝的,可想想三皇子让人头疼的吻技跟手法,觉得还是算了吧。 真的,他宁愿去泡个冷水澡,或者自己弄出来。 “我帮你弄出来吧。”三皇子坚持。 三皇子巴巴的瞧着他,谢无渊忽然改了主意。 他抬起三皇子的下巴,手指轻佻的在薄唇上划过,三皇子伸出舌头勾住谢无渊的手指,丹凤眼直勾勾的瞧着谢无渊,舌头绕着谢无渊的手指打转。 谢无渊忽然露出一个笑。 “好啊。” 还没等三皇子表现出高兴的神色,谢无渊接着笑着说道,“用嘴。” 谢无渊笑的不怀好意,带些看热闹的冷淡。 三皇子一愣,一阵难堪浮上心头。 刚刚谢无渊的下面已经放进自己的那里,这会儿又让自己用嘴帮他弄出来,可―― 可谢无渊说用嘴。 三皇子求饶的看向谢无渊。 谢无渊收回手,面无表情:“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是惩罚。” 三皇子怔忪。 惩罚? 上次的惩罚,还是这次的惩罚? 三皇子困惑不解的望向谢无渊。 谢无渊没再说话,也没有看三皇子。 狭长的双眼闪过一丝精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皇子最后还是俯身,趴在谢无渊腿间,嘴巴前前后后的动作起来。 谢无渊的手放在三皇子头上,随意的揉了揉,语气平静。 “问你两个问题,不用急着回答我,在我结束之前,你有足够的时间去想答案。” 三皇子含煳的“唔”了一声,想要抬头说话,却被谢无渊制止。 “你最好先听听我的问题,”谢无渊说的平淡,内容却不平淡。 “你不一定会想跟我说实话,我给你充足的时间考虑,在我出来之前,你有足够的时间想清楚,要不要说实话,以及怎么回答我。” “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三皇子再次含煳的“唔”了一声。 谢无渊表情严肃,语气不缓不急,从容不迫的让人心惊。 “第一件,尹玉山籍贯在幽州。” “他平日也不喜欢出门,我查过来往记录,他跟你没什么交集,不可能为了你去冒险换掉封爵大典上的亲王王服。” “他这个人,骨气多少还是有些的,钱财这种东西,收买不了他,当然,”谢无渊低头看身下的人,语气平静,“你手里也没有那么多钱去收买他。” 三皇子“唔”了一声,嘴上动作不停,继续前后吞吐。 谢无渊继续说下去。 “我对尹玉山也还算了解,他为人不错,是那种靠谱的,不贪恋权贵,多少有点儿不愿意管事,最近也没出什么事儿,家里没病没灾,外面也没招惹什么不能招惹的人,自然用不着别人出手帮他。” “我很好奇,”谢无渊钳住三皇子的下巴,强迫三皇子抬头看他,“这样的一个人,你是怎么说服他在封爵大典上动手脚的?” 三皇子的动作一僵。 谢无渊手上的力道加重。 三皇子吃痛,闷哼一声,嘴上却没停,回过神来,继续动作。
第102页 “啊,看来你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 谢无渊轻笑,松开钳住三皇子下巴的手,双手抱臂,继续问下去。 “那好,我再问第二件。” “你接近我,是因为顺风帮么?” 三皇子勐的一震,丹凤眼大睁,拼命摇头。 如果说之前谢无渊问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三皇子只是猝不及防,没想到谢无渊会翻旧帐。 那么当谢无渊问第二个问题的时候,三皇子是当真被吓到了。 谢无渊说惩罚的时候,三皇子心里就多少有数,这倒霉催的主意好歹还是起作用了。 甭管谢无渊心软是因为上了三皇子,还是因为三皇子底下出血了。 反正谢无渊能说惩罚,就证明三皇子还有机会。 只要按照谢无渊的意思,解释了这两个问题,那么以前的事情,就一笔揭过。 如果谢无渊真的恼了,才不会跟三皇子提“惩罚”,他只会挥一挥衣袖,走的干净洒脱,再也不会多看三皇子一眼,更遑论在三皇子的身上花时间。 这是谢无渊给的机会,而且谢无渊说了,不会再有第二次。 只不过,三皇子一直以为谢无渊会问跟两个人身上主药辅药有关的事情,或者旁的什么,比如何贺的婚事他到底有没有插手这类的。 可没想到,谢无渊问了两个问题,每一个都正中靶心。 谢无渊猜的很对,三皇子一点儿都不想跟谢无渊说实话。 第一个问题,和第二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 谢无渊怎么看出来的,三皇子不知道。 可三皇子知道,如果这件事说了实话,只怕和谢无渊就没有以后了。 嘴巴还在机械的动着,脑子却已经开始高速运转。 三皇子的眉眼低垂,盖住神色,照理说谢无渊瞧不见三皇子的表情,可谢无渊还是猜到了三皇子的想法。 心里有些失望。 谢无渊手里的线索有限,只是最近接手谢家,在一些事情里发现了蛛丝马迹。 顺风帮处理事情一贯干净利索,谢家竟没有一点儿与其有关的资料。 又或者,顺风帮本身就是大梁朝的一个本地组织,所以不在谢家的关照范围内,也情有可原。 只不过,这么大一个组织,谢家竟然一点儿风声都不知道。 也确实可疑。 谢无渊重点观察了一阵子,再加上他本身在顺风帮也勉强算个人物,至少进出顺风赌坊是不怎么费事的。 这一观察不要紧,谢无渊好巧不巧的,正好瞧见顺风赌坊里一个小伙计搭上了蔡术的线。 过了没几天,孔博远死了。 而派去盯梢“有家包子铺”的暗线,回来说,蔡术替了孔博远的位子。 谢无渊马上去调了蔡术的资料,重点关照。 慢慢的,暗线竟然回覆说,芪国人那边的决定,大多都是那个小伙计下的。 瞧着这蔡术,竟对那个男孩儿很是信任,眼看着要把手里的网全部交给那个男孩儿。 谢无渊顿时警觉,那个小伙计的资料,他在顺风赌坊扫过一眼,是顺风帮的人。 顺风帮的风向,最近不大对啊。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顺风帮插手芪国jian细的事情,谢家都要继续追查下去,更何况,孔博远在大梁朝这么多年,手里抓着的东西不少,谢无渊费心费力的把人弄下来,为的不就是在祸患没发生之前,将其消灭于无形吗? 谢无渊不可能放任蔡术或者顺风帮做大,而无动于衷。 顺风帮的能耐,谢无渊是知道的。 就沖谢家这么深厚的底蕴,都不知道“前三后六”的事儿,顺风帮的人却能拿来卖谢无渊人情,显而易见的,顺风帮的手很长。 谢无渊不敢大意,精挑细选,派了几个谢家最出挑的探子,远远的盯着顺风赌坊和醉欢楼。 “哪怕什么都查不到,也别把自己折进去。”谢无渊千叮咛万嘱咐,生怕这几个精英在顺风帮吃了暗亏。 谢家现在的精英不多了,能探查消息的就更少。 他爹谢承文当年不思进取,这几年一直在吃他爷爷的老本,连心腹都懒得培养,否则三四十年的时间,就是从娃娃抓起,也能另外培养出一批人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谢尤里的雷,么么哒,地雷加更章已二合一。 (尤里一本正经:谢谢谢什么,别结巴,我叫谢尤里。2333) 谢无渊心软既不是因为出血,也不是因为睡了三皇子,是因为三皇子在腰软腿软的时候,还选择不要压住谢无渊。(谢无渊就是那个时候解开手铐,决定不让三皇子继续唱独角戏的。) ☆、岑宇 ―――――――― “真是废物,”岑宇摔碎了一套上好的瓷器,“我安排的这么缜密,竟然还能让谢无渊给逃脱了,如果谢无渊不入狱,我们怎么引出阿史那云?!” “上一次被三皇子搅了局,我允许你们戴罪立功,怎么?这次,你们竟然还办不利索?!” 顺我昌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叩首请罪:“主子息怒,至少,至少我们把芪国的暗线都摸的一清二楚,蔡术对小康言听计从,等蔡术回了国,小康在他身边,用不了几年,我们就能把芪国一举拿下。” 岑宇冷笑:“等上几年?我能等,突厥王能等?或者,你们谁还能等?!呵,蔡术的线,说啦说去,也是你们操作不当,逼的我在宫里出手,要不说我先弄死了孔博远,你们能这么快接手芪国的暗线?” “阿史那云必须找到,”岑宇眉目间满是戾气,“给我查,彻彻底底的查!不惜一切代价!” 顺我昌应下。 ―――――― 我们继续来说谢无渊这边。 前面说到,顺风帮的事情透着蹊跷,谢无渊捨不得在一个顺风帮里浪费这么多人才。 探子应下,当真如谢无渊所说,只是远远的盯着,不跟进,也不追踪。 没什么进展,不过到也一直没暴露。 正所谓“无功也无过。” 直到前几天,谢无渊下令盯着尹玉山。 京城最近有名的纵马案,虽然成了无头公案,但当时也轰动一时,毕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违反京中规定的人已经不多了,就是那天,一直盯着顺风赌坊跟醉欢楼的探子们,有了新的发现。 那天,尹玉山家的小厮,着急忙慌的去了一趟顺风赌坊,回来的时候,就带着一个郎中和一个药箱,急急忙忙的从吏部尚书府的后门,一熘小跑的跑了回去。 探子们互相使了个眼色,有几个想接着跟,被头目王灿拦下。 “不能跟,回去,”王灿制止他们,“主子要打听的事情,我想,我们已经看到了。” 剩下四人面面相觑,最后什么也没说,无条件服从头目命令,跟在王灿身后,回了谢府。 “主子,尹玉山家的小厮,今天从顺风赌坊请了一个郎中。” 王灿躬身回復谢无渊。 “郎中虽然穿着我们中原的服饰,但开襟比我们的低三寸,抬腿先迈左脚,小跑时每一步的步幅比我们中原大了半个脚掌有余,再观其五官眉眼,虽然没有明显的易容现象,但与我中原人有明显不同,属下怀疑,此人为突厥人。” 谢无渊握着毛笔的手一顿,慢条斯理的反问王灿:“可还有其他证据?” “是,”王灿点头,“属下今日所带四人,张容过目不忘,擅长作画,主子可让他将此人画像画出,属下再将证据呈给您。” 谢无渊听完,心下大抵有数,张容是不可能接触谢家的高级资料,王灿不说自己画,要让张容画,多半就是为了跟谢家书房里的画像做一个比照。 这个郎中,多半是突厥的一个大将。 谢无渊脑海里浮现出谢府书房里的一幅幅画像,琢磨大概会是谁。 中原与突厥惯来征战。 大梁朝与突厥有边境冲突,卫国更是常年遭受突厥的骚扰。 因此突厥大将的画像,在谢家这种地方,还是有几张的。 特别是数得上名号的那些突厥大将,谢家有完整的备份。 如果王灿的猜测是正确的,那顺风帮,还真是一块大毒瘤,甚至比芪国的jian细还要严重,谢无渊狭长的眉毛紧皱,挥手示意张容将人画出。 果然,张容刚刚画完,谢无渊就把人认了出来。 突厥左将军的随行军医,章佳天禄。 突厥的左将军是将军官职中最高的一个。 而左将军的随行医官章佳天禄一直深得左将军器重,甚至有谣传二人“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这样的一个文职官员,不可能孤身一人来大梁朝,左将军也不可能放任这位大名鼎鼎的军医离开他左将军那么远。 除非―― 谢无渊想到唯一一种可能。 左将军也在大梁朝。 事情不太妙啊。 谢无渊琢磨,无缘无故的,突厥左将军会出现在大梁朝? 逗我玩呢。 谢无渊更是对顺风帮的来源起了疑心,陆陆续续的派不少人前去打探。 还有几个懂突厥语的,被谢无渊派去了突厥。 如果谢无渊没猜错,突厥最近可能是起了内讧,突厥的继承人之一阿史那楚,弄不好就藏在大梁朝内。 这么好的把柄,不抓住了,多可惜。 ―――――― 三皇子嘴都麻了,下巴快要脱臼,谢无渊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也是,任谁脑子里想着这么些乌七八糟的事儿,那也没空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三皇子的嘴巴微肿,进进出出间,带出一缕缕银色的丝线,挂在三皇子嘴边,充满萎靡的气息,谢无渊把手伸进三皇子的衣袍,在胸前掐了一把,三皇子吃痛,差点咬到谢无渊。 “想好了吗?”谢无渊语气平淡。 三皇子抬头望向谢无渊,丹凤眼中氤氲,下定了决心。 谢无渊见三皇子点头,也随随便便的应了声,瞧三皇子的模样,自觉人也折腾的差不多,便开口指导三皇子动作。 吮吸,舔舐,捲住,轻磨撕咬。 我们得承认,这方面,上辈子从来不跟人发生关系的谢无渊,具有绝对的话语权。 更何况,在如何取悦自己这件事情上,很少有人能比谢无渊做的更好。 没多久,谢无渊终于发泄在三皇子的嘴里。 “咽下去。”谢无渊扣住三皇子的嘴巴,强制他将嘴里含着的东西,悉数吞下。 “表现不错。”谢无渊倚在一旁的桌子上,懒散的敲了敲桌子,带着些发泄后的餍足,“看在你全部咽下去的份上,我不计较你一会儿说什么。开始吧。” 三皇子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先是喝了口水,而后才坐下。 除掉眉眼间的情谊与忐忑,完全看不出那薄唇之前曾进出过什么,吞下什么,做过什么。 三皇子看了谢无渊一眼,丹凤眼中划过一丝情愫,不缓不慢的开始解释。 “其实,你问的这两件事情,是一件事。” 谢无渊挑眉:“你想说,尹玉山是顺风帮的人,封爵大典的事情,也是顺风做的?”
第103页 三皇子点头。 “你觉得我会信吗?” 三皇子神色坦然,丹凤眼没有太多情绪。 “我没必要骗你,更何况,当年的事情,我也有份。” 谢无渊随便“嗯”了声,示意三皇子继续说下去。 “我从小被送到南淮,这个你知道的,三岁那年。” 三皇子忽然抬头看谢无渊,丹凤眼里满是嘲弄。 “你认识我的第一天,让我不要相信皇后,所以你肯定知道皇后其实对我没什么感情,当年还一度打算让我自生自灭。”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三岁的孩子,孤零零的,无依无靠的,是怎么在南淮长大,而没有半路夭折的?” 谢无渊一愣,这个他是真没想过。 “所以,你加入了顺风帮?为了平平安安的长大?” 三皇子嘆气:“互帮互助,我没加入他们,不过也差不多了。我替他们做事,他们保我平平安安的长大。” 等等――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当年船上那个檀木盒子,直接由谈子墨交给顺风帮不是更好? 谢无渊的脑海里涌出成千上万种假设,每一种都说的过去,可每一种都缺乏一定成立的理由。 如果说,从最开始齐于杰找上自己,就是为了自己身上的辅药与三皇子的主药,那么,他又为什么要找上自己,而不是直接找到自己的娘亲? 再或者,石海岩通过何贺找上自己,让自己帮他解决茅皋的事情,是不是也有顺风帮的身影? 谢无渊忽然想起若干年前,自己质问石海岩的话。 “怎么着?这局设的慡吗?” “石公子,石老闆,看着我们这些人为你忙前忙后的,是不是特别开心,特别有面子啊?!猴戏好看不?精彩不?” “亏我还颠颠的,想着何二从来不求我个什么事儿,这回他开了口,只要不是去天上摘星星,我尽量都帮帮吧,结果呢――” “得了吧,你就说吧,要是我真不出手,你师父还有那个什么顺风帮能不管你?” 石海岩是怎么说的来着? “管是会管,可大多是帮我换个户籍,或者让我去外地。” “我是真没法了,才求何二爷找上您的。” 这话说的倒是好听,可当初石海岩找上自己,当真是因为没有法子了吗? 顺风帮的手那么长,还治辖不了区区一个前丞相的儿子,一个前段国公主的心腹? ☆、回府 谢无渊狭长的眉眼若有所思。 石海岩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顺风帮的人又是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 三皇子并不知道谢无渊的脑海里正在翻滚各种假设,并在盘算各种情况发生的可能,他只是自顾自的按照时间发展的顺序,一一讲下去。 “尹玉山当时住我隔壁,”三皇子说。 “他们家挺穷的,家徒四壁,几乎撑不到下一次科举。” 三皇子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加入的顺风帮,他主动来找我攀谈的时候,就已经是顺风帮的人了,或许是顺风帮的人为了找一个住在我隔壁的人,就近监视我吧。” “从那以后,尹玉山家的条件就好了那么点,至少每顿都有饭吃了,我估摸着,可能是顺风帮暗中帮衬的。” “我跟尹玉山认识很长时间了,说起来,比跟你认识的时间还要长。” “对了,说起跟你认识的时间,你可能还不知道,”三皇子丹凤眼中的神采飞扬,衬着略微红肿的双唇,别有一番滋味,谢无渊哪怕脑海中在做着十分精密的推算,这一霎那,也有些分神。 “我不知道什么?” “我一早就听说过你,”三皇子笑道,带着些神秘的狡黠,“特别早。” “听说我什么,”谢无渊轻笑,手指轻敲桌面,“十赌九输吗?” “不是,”三皇子低头笑道,“十赌九输肯定听过,但谁会在乎那个。” “大约八岁左右吧,他们就经常提起你,谢家,谢家么子。” “我听了一耳朵,谢家么子,也不被谢父谢母看好,觉得同是天涯沦落人,稍微留意了一下。” “他们?”谢无渊打断三皇子的话,狭长的眉毛紧皱,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猝不及防,“顺风帮的人?!你八岁的时候?!” 谈子墨八岁的时候,谢无渊十一岁,去南淮前一年。 “嗯,”三皇子点头,“不过我当时还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你,只是一直听他们说,一直听他们说的,说实在的,我一直以为谢家么子是你二哥吶。” “所以我后来选了你们谢家伴读,送上来的是谢无海,我还暗戳戳的高兴了一阵子,以为终于能和那个传闻中同病相怜的人正式见面了。” 三皇子喝了口茶。 “我一直不知道你家还有第三个孩子。” “谢无海从来没提过,你爹也从来没说过,都装的跟没你这个人似的,”三皇子耸肩,回忆起过往,“准确来说,我第一次知道谢家还有第三个孩子,是在花灯节那天吧,也是在那天,我知道了船上那个人,就是他们口里的谢家么子,也就是你。” 又是一声轻笑,“我记得特别清楚,当时我因为延迟封王的事情,在宫里备受排挤,什么好的、精的都轮不上我,结果出门看花灯节,好不容易瞧上一个花灯,带的钱还不够。” “等绯贺枫跟范景辉凑够了钱,那盏梨花绢底桃花木骨,风吹竹林的灯笼已经被你买走了,你那天穿着一袭暗黑色的华袍,拎着一盏浅色风吹竹林灯笼,就那么站在桥头,不知道招惹了多少人,勾走了多少姑娘们的芳心。” “我当时特别喜欢你送何贺的那个灯笼,本来瞅着灯笼的,结果不知怎么着了,看你看傻了眼,后来还傻逼兮兮的跟了你一路。” 这一跟不要紧,把心给跟丢了。 谢无渊什么都没说。花灯节的事情,他已经不记得了。 不过―― “可以,第二个问题算是揭过,”谢无渊点头,示意三皇子继续。 三皇子又喝了一口茶水,不小心碰到红肿的双唇,“嘶”了一声,继续说下去。 “扯的有点远了,”三皇子伸手摸摸唇角,继续说下去。 “你还记得你从我手里拿走的那个檀木盒子吗?”三皇子屏住唿吸,问出了这个问题。 “嗯,”谢无渊点头,这是顺风帮让他拿的东西,也是他一举成为顺风帮副帮主的契机,他当然记得,三皇子之前也提到过很多次。“你之前说过,是顺风帮的东西。” “是。”三皇子点头。 “本来我以为我这辈子都回不去京城,跟顺风帮的人互帮互助也没什么,他们顶多是狐假虎威,而我也是为了生存,可是,忽然有一天,那人跟我说,我翻身的机会来了。” “怎么回事?”谢无渊坐直身子。 “那人跟我说,我大哥之所以会被立为太子,全是因为皇上对我娘的愧疚,觉得亏欠了我娘一个孩子,那就在立储上弥补,因此我哥才做了太子。” “那人还问我恨不恨,想不想回去。” “你恨吗?”谢无渊忽然发问。 三皇子摇头。 “没有,他问的时候就没有,现在也还是没有。没什么可恨的,我从心底就不认为我是谈家的人,也就无所谓他们怎么对我。” “我答应顺风帮合作,只不过是因为我想活下去。” “嗯,”谢无渊掩下眼里的深思,“后来呢,那人找到你,又怎么样了?” “那人跟我说,当朝太子,也就是我的大哥,忽然抱病在床,现在已经危在旦夕。” “里面有他们的手笔?”谢无渊眉头微皱。 “不吧,”三皇子摇头,语气也不是十分确定,“大约只是多方争夺,互相使绊子造成的。” “我没打听过,也对他们怎么死的不感兴趣。”三皇子抬眼看谢无渊,你要是想知道,我帮你问问。” “不用,你都不感兴趣,我更不感兴趣了。”谢无渊收了手指,细细琢磨,“你继续说。” “那人说,皇上在他的劝说下,终于点头,允许皇后把我接回京去。刘知宇身为南巡御史,从京城南下,明面上是打着查盐政的旗号,实际上,准备把我接回去。” “等一下。” “那人是谁?能在皇上耳边说上话的,”谢无渊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如果那人也是顺风帮的,那么很多事情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考场上意味深长的一眼,似是而非的立场,对唐鸿风若即若离的态度,谢父提及他时一脸避讳,以及他的府上的严密防范措施,种种合理的,不合理的画面一一涌出,在这一刻,有了清晰的解释。 三皇子深深的看了谢无渊一眼。 薄唇一开一合,吐出两个字。 “岑宇。” 谢无渊苦笑:“果然。” “顺风帮到底是一个什么组织?” 谢无渊不再任由三皇子想起一茬说一茬,直接发问。 三皇子嘆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根本查不到。” “这个组织是几年前刚产生的,从民间商人发起,很快遍及六国,对外宣称是六国最大的商人联盟,可大家都知道,这个地方不简单,单纯的商人联盟,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的。” 谢无渊点头。 “的确,一般的商人,不可能拥有这么大的力量。” 三皇子“嗯”了一声,继续说下去。 “实际上,他们够得着的地方,可不仅仅是商人。” “顺风帮几次三番的干扰内政,通过各路官员对皇上的决定加以干扰。比如当初太子的中箭,又比如这次咱们差点入狱,还有,”三皇子顿了一下,略有犹豫,“封爵大典那件事。” “按照你这么说,顺风帮盯了我不止一天两天了,为什么现在才下手?” 谢无渊食指轻敲桌面,说出自己心中想不通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想找你干什么,”三皇子长出一口气,这些话堆在心里很久,现在终于能说出来,只觉得通体舒畅。‘ “但我不希望你搀和进去,你好好想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顺风帮他们似乎一直在针对你。” “嗯。” 谢无渊应下,心里自有一番盘算。 “我找的人回来了,你收拾收拾,明天出发,抄近路没几天的。” “好。” 三皇子应下。 谢无渊离开别院的时候,三皇子有些怔忪,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为着谢无渊回京,却拿不准谢无渊是否愿意跟他一起离开京城,回到崇州。
第104页 也罢。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该做的事情也做了,不枉跑了这一趟。 ―――― 谢府。 “游林,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回崇州。”谢无渊路过游小林院子时,随口喊了一句。 “哦!”游小林这几天跟院子里的丫鬟们玩的挺欢快,一听谢无渊这话话,忙的把手里的药勺扔回药炉,探头探脑的朝院子外面跟谢无渊对喊,真真的半分规矩都没有,“主子,咱什么时候再回来啊?” “不知道,”谢无渊丹凤眼低垂,语气平静,“运气好的话,三年;运气不好,一辈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尤里的地雷,地雷加更章定在29号=。=我,我最近,咳咳,嗯,所以没什么时间加更,当然,日更还是有的 作者已经花式炸裂……我要去写个大纲冷静冷静 ☆、别院 “嗯,”游小林若有所思,回屋把所有细软都带上,顺便还捎上先前顺出来的两个瓶子。 那是给谢无渊解毒时,从药匣子顺出来的两个小药瓶,游小林将一红一绿两个药瓶紧紧攥在手里,不肯有一丝松懈。 谢无渊抬脚走出院子,游小林忽然抬头来了一句。 “对了,主子,那个,何贺的事情,我解决了。” “嗯,”谢无渊轻应下,狭长的双眼略垂,没再说什么,转头吩咐,“你自己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吧?” 游小林撇嘴:“好嘛,好嘛,我一个人回去,你睡你的王爷去吧。” 谢无渊嘆气。 果然,找事后药膏,不能找游林,这把柄握的,紧紧的。 “你跟我们一路不行,我们随时有可能被刺杀被抓到,你跟着我们,太危险。” “好的,主子,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游小林扯了个假笑。 “您跟三皇子过只有两个人的逍遥日子去吧。” 游小林把一直攥在手里的两个瓶子递给谢无渊。 “喏,给你们防身。” “什么?” 谢无渊没接,诧异的盯着游小林。 “好东西。”游小林说的不情不愿,还是坚持的举着手里的瓶子,“我娘留下来的,只有这么两瓶了。” 谢无渊没接。把东西推回。 “你留着自己用吧。游医留下的东西,用一件少一件了。” 游小林直接把瓶子塞给谢无渊。 “得了吧,万一你跟三皇子被抓了,这个好歹能救你们一命,红瓶的百里之内寸糙不生,绿瓶的是解药,记住了,千万别混了。” “把这个给了我,你还有东西防身吗?” “这个就不劳您操心咯,”游小林捲起她的包裹,朝谢无渊挥手告别,转身蹦蹦跳跳的走了。 谢无渊瞧着手里的瓶子失笑。 满别情,吹又生。 六国之内,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两味药了。 游小林倒是真捨得。 谢无渊回头,瞧见刚出现的茶钟,开口吩咐。 “茶钟,你去一趟幽州,查查岑宇的娘亲,我要他全部的资料。” 茶钟一愣,仍旧没说什么,规矩极好的应下,动身前往幽州。 ―――――― 谢家书房。 灯火通明,管家拦住谢无渊。 “少爷,老爷说不想见你。” 谢无渊狭长的双眼闪过一丝犹豫,很快消失不见。 “我爹还在里面吗?” 谢无渊的手不经意的蹭过手上的戒指,谢家家主的玉扳指在烛光的映衬下,泛着光泽。 管家嘆气,少爷都把家主戒指拿出来了,自己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后退一步,露出身后的大门。 “老爷在的。” “我有事情要跟我爹说。” 管家替谢无渊把书房的门推开。 看着比自己还高出一块的少爷,不由想起当年的那个孩子,软软的,一肚子鬼心眼,转眼间,长的这么大了。 “爹。”谢无渊推门进去,他爹眼皮都没抬,完全不想搭理他。 “爹。” 谢无渊放软声音,又喊了一声,带着许多年不曾有过的示弱。 手上的戒指被褪下,递到谢父眼前。 谢承文没想到谢无渊会做到这个地步。 “谁信誓旦旦跟我保证,”谢父语气不善,隐夹着怒火。“他不会感情用事?” “你要是早跟我说,你会为了一个谈家弃子做到这个地步,我绝对不会吧谢家的信物交到你手上!” “老三,你太让我失望了。” 谢无渊干咳一声。 “爹,我要是真的因为三皇子感情用事,今天就不会过来了。拿着谢家家主戒指帮他登上皇位,不是更方便,更有保障?” 谢父横眉冷对,语气冰冷,眼神锋利的划过谢无渊。 “你敢?!” “不敢”谢无渊服了个软,哪怕谢父知道谢无渊只是给他一个台阶下,心情也好了不少。 “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爹啊,我当年说的,不会因为三皇子带着整个谢家站队,你看我这不是来送信物了吗?”谢无渊小声嘀咕,“我还是说到做到的。” 谢父气的鬍子都要炸了,怒目圆睁。 谢无渊把玉扳指往前递了递, “爹,你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谢无渊狭长的双眼闪过一抹精光。 “在那之前,谢家,还是在您的手里比较安全。” “滚吧。” “谢谢爹。” “快滚快滚!” ―――――― 第二天。 谢无渊带着一个粗糙的中年男子,天刚蒙蒙亮,两人就从小路绕到谢府别院,门房坐在门前,眯着眼正在打盹,头一点一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谢无渊与那粗糙的中年男子大大咧咧的进去,门房都没有发现。 等他的哈欠打完,谢无渊跟那粗糙的中年男子已经一起出现在别院。 “哎,等等――”门房揉着眼,伸手想拦。 谢无渊回身,狭长的双眼不带表情的看他。 门房一惊,吓的立马清醒:“主、主子,您,您怎么来了?!” “你就是这么守门的?等你反应过来,别人大摇大摆的进来了,你还能再拦的下?”谢无渊的话里夹着明显的怒气。 他没想到自己千挑万选的门房,竟然会疏忽至此。万一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这不就是给了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可乘之机吗? 门房战战兢兢:“小的,小的知道错了。” 谢无渊面色不善,“没有下次。” 门房没什么太多的心眼,但胜在为人忠厚老实,又懂些外家功夫,原本是谢无渊安排在自己院子里的护院。 前些日子捡了三皇子回来,谢无渊在自己院子里挑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长的还不错,武功也可以的人,巴巴的安排过来。 其实最开始他想把茶盏要过来,可这样动静太大,谢府上上下下肯定都会知道了,谢家上下都知道了,保不齐外面的人也就知道了,不安全。 所以谢无渊才从自己的院子里调了一个,武功没有茶盏那么出众,好在平常也用不着打打杀杀,给三皇子看个门足够了。 没想到竟然这般玩忽职守。 谢无渊倒是忘记了,现在天刚亮,路上哪里有行人,又哪里会有人在这周围打转。 三皇子住进了之后,别院里给安排了两个丫鬟,负责三皇子的起居,都是谢无渊的心腹丫头,一个叫茶烟,一个叫茶柳。 俩丫鬟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收拾好自己,一个开始烧水煮饭,准备一早洗漱用的热水,还有一个巴巴的候在屋外,等着三皇子起床,好进屋伺候,服侍三皇子穿衣束髮。 谢无渊刚进门,守在屋外的茶柳大喜过望,遥遥的迎上来,想说什么,又怕惊扰屋里的人,刻意压低声音,小声行礼:“主子,您过来了。” “嗯,”谢无渊随便应了,回头望向一旁的粗糙的中年男人。 “蒋大师,麻烦您了。” 谢无渊比了个请的手势,将中年男子让进园子,假山绿树,郁郁葱葱的,生机盎然,只不过园子里却万分寂静,连声鸟叫都听不到。 中年男人憨厚的笑着挠头,语气豪放。 “谢公子,您这就客气了。您救了我那三代单传的儿子,就是我的大恩人,以后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哪里哪里,”谢无渊笑的谦逊,“今天的事情,可全仰仗大师您了。” “成!包在我身上!” 中年男人拍着胸脯保证,开始忙忙碌碌的捣鼓,四处走动,丈量脚下的土地,蹲下画好位置,抬脚再走几步,挪动假山石,标下位置,绕着树木来来回回,反反覆覆做了四五次。 屋子里的人似乎被嘈杂的环境惊醒,屋里传来oo@@的声响。 茶柳瞧了眼屋子。 “主子,我进去伺候?” 谢无渊点头:“去吧。” 茶柳与茶烟,一个端着水,一个捧着毛巾,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中年男人还在园子里忙碌,谢无渊索性在一旁的凉亭歇下。 建这个院子多半也是一时兴起,没想到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三皇子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睡意,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双眼。 “你怎么来了?” 丹凤眼竟活生生的目瞪口呆成了杏眼。 “吃饭了吗?” “还没。” “嗯,”谢无渊转头吩咐茶烟,“糕点什么的打包带走吧,不在这里吃早饭了。” 三皇子:……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赶我走,连口早饭都不让我吃了?!” 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谢无渊捏了捏他的脸。 “想什么呢,待会儿在车上吃。” 三皇子神色阴郁。 “谁让你起的这么晚。” 谢无渊回头询问。 “大师,还有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然而三皇子并不知道谢无渊要跟他一起回去。 花式炸裂的作者听说,你们想要甜甜甜的日常和糖? ☆、疫情 中年男子宽大的手掌抹去额头上沁出的汗,“快了,再等半柱香吧。” “茶柳,东西收拾好了吗?” “准备好了,主子。” 三皇子瞧见茶柳递给谢无渊一个包袱。 浅绿色的包袱,鼓鼓囊囊的,装了不少东西。 咦? 咦咦? 咦咦咦? 这个好像和自己的包袱长的不大一样啊? “你,要跟我一起回去?” “嗯。”谢无渊抬眼看他。 这简直比一出门看见谢无渊坐在园子里,还不可思议! “我是不是没睡醒?”三皇子凑到谢无渊身边,“亲我一下?” 谢无渊嘆了口气,顺手把人拉进怀里,对准三皇子的嘴唇,含住,撕咬。
第105页 半晌。 “清醒了?” “嗯。”三皇子摸着自己肿起来的嘴唇,语气狐疑。 “看来,我确实在做梦。” 谢无渊顺手弹了他的额头。 “疼吗?” “不怎么疼。”三皇子丹凤眼神采流转,“再亲我一下试试?” “看来是清醒了,准备准备,一会儿出城。”谢无渊推开三皇子,起身。 “呵呵,谢公子和这位公子关系真好。”粗糙的中年男子搓着手,在一旁感慨。 谢无渊笑笑:“让您见笑了。” 三皇子这才注意到园子里还有旁的人。 刚刚一出屋门,三皇子第一眼就瞧见了谢无渊,之后更是满心满眼都只有他,哪里还容得下旁人,自然也没有注意这位中年男人。 “这是――”三皇子大吃一惊,附在谢无渊耳边低喃。 “你怎么把蒋木匠请来了?他可是全大梁朝最擅长机关设置的人!皇上当年建造宫殿,都没请的动他!你怎么说服他的?” “待会儿再说。”谢无渊按住三皇子,示意他不要打扰蒋木匠的思路。 蒋木匠往往在一个地方,一站站半盏茶的时间,长时间思量,划定三四个地方,最后才敲定。 蒋木匠的动作很快,别看干的都是重活,移动假山石,丈量土地,没一会儿就弄好了,当他放好最后一块假山石的时候,院子里原本的树木竟全部变了位置,花糙树木统统移开,假山绿树的格局倏然不见,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留出来的院子。 郁郁葱葱的糙坪几经挪动,让出了一块地方。 满满当当的天井之中,凭空出现一口枯井。 “谢公子,可以了。”蒋木匠让开路,搓着手,笑呵呵的说。 “多谢了。” 谢无渊回礼。 “不用不用,都是小事儿,谢公子您不是急着出城吗?快走吧。” 蒋木匠催他,“我在这儿再呆会儿,约莫着等您到了,我再把这个密道给封上,这样万无一失。” “也好,这样就算再有人来搜,也什么都找不到了。”谢无渊点头,“还是大师想的周到,谢某在此谢过了” “不用,不用,您这是折煞我了。”蒋木匠赶忙摆手“说什么,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瞧着您被外面的人陷害,平白做了王储之争的牺牲品啊,还是走远些,远离这片是非之地的好。” 谢无渊点头,揽着三皇子沿着台阶下去,一路小心谨慎。 暗道设置的隐蔽,光线就不怎么好,即使谢无渊早先带了火摺子,一路走一路点油灯,两人也需要十分谨慎,才能不被脚下的杂物绊倒。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二人终于看见亮光,长出一口气。 “谢无渊,你真的要跟我回去吗?” 三皇子抬眼看谢无渊,丹凤眼微挑。 “蒋木匠说的对,你该远离这片是非之地,别平白做了这王储之争的牺牲品。”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谢无渊没有直接回答,倒是先问了一句话。 三皇子毫不犹豫。 “真话。” 谢无渊失笑摇头。 “我生在谢家,本来就逃不开这些争端,又能躲去哪里?” “更何况,顺风帮的人最近也在打我的主意,只有把水搅浑,我才有反击的机会。” 三皇子瞭然的点头。 他就知道,谢无渊会趟这趟浑水不可能是为了他! “更何况――” 谢无渊继续说道。 “我说过的,如果我们俩发生了关系,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 “少诳我,”三皇子头偏向一侧,不肯与谢无渊对视,“你跟何贺这么多年,床单都不知道滚过多少次了,也没看见你一直陪着他。” 谢无渊:我,…… “我说我跟他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信吗?” “不信。”三皇子丹凤眼低垂,语气低落。 谢无渊嘆气。 “是真的,还有我不喜欢吃核桃苏,都是真的。” ―――― 枯井直接通往城外,谢无渊三人刚出了枯井,一早就有马车等在外面。 不过十天,谢无渊一行三人就回了崇州。 前后脚的功夫,他们刚回到齐威王府,皇上特派的钦差大臣就到了。 钦差大臣倒不是从京里来的,是皇上直接从隔壁郡调过来视察的。 岑宇在皇上耳边天天说,天天说的,皇上耐不住他磨,索性从隔壁郡调了一个钦差大臣过来,意思性的走走过场,之前岑宇说的像模像样的,皇上大张旗鼓的去搜查谢府,结果什么都没搜到,平白坏了皇上的名声。 皇上那会儿就有些恼了,不过岑宇在皇上身边还是挺受宠的,也就一直没怎么着。 谢无渊他们回来的及时,堪堪比钦差大臣早了那么几个时辰。 好悬没出事,不管怎么样,总煳弄过去了。 钦差大臣一走,范景辉跟绯贺枫就凑上来。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范景辉拽着三皇子的衣袖,死活往书房里领,“现在崇州郡整个都是哀鸿遍野啊,殿下,您快来看看吧。” “我看见了,”三皇子神色低沉,语气郁卒,“遍地的流民,疫情控制的怎么样?” “殿下哟,要是疫情控制的住,哪里还用着催您回来哟。”范景辉愁眉苦脸。 “隔壁州郡的药铺去看了吗?” 谢无渊问范景辉。 “看了,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全都看了。” 谢无渊挑眉:“三个州郡的药铺,还买不齐一味糙药?” 范景辉唉声嘆气。 “这疫情扩散的实在太快,今天要开这个方子,明天就成了那个方子,换来换去的,一捆药材,煮了之后,可能还喝不上一锅,就全都倒掉,再多的药材,也经不起这么用啊!” 谢无渊笑着摇头,没说话。 三皇子倒是语气不善。 “你们从哪儿找的乡野郎中,方子改来改去的,他到底会不会看病?这不是平白坑人吗?” 范景辉仰天长嘆。 “殿下您可小声点儿,就这么一个郎中,还是我们跑了那么多地方才找到的,别的郎中压根都不肯来,说是会传染。” “多出点钱,十两银子请不来,那就十两金子。” “这世上,没什么事情是钱解决不了的。” 谢无渊财大气粗的坐在一旁说风凉话。 范景辉嘆气。 “没钱。有钱就好了。” 谢无渊甩出一沓银票。 “给。” 范景辉伸手去接,被三皇子伸手拦住。 三皇子瞧着谢无渊。 “这事儿算是公事,不能用你的钱。” 谢无渊哂笑,接过银票,起身,没说话。 说什么话啊。 谢无渊直接钳着三皇子的下巴来了一个深吻。 三皇子有点懵,谢无渊的舌头在三皇子嘴巴里巡视领地般,四处转悠,三皇子一直呆愣的没回过神来,转了一圈,谢无渊终于勾着三皇子的舌头回了自家的地盘。 唇齿交接,水声渍渍。 范景辉在一旁看的,都想拿腿走人了。 “咳咳,注意一下影响。” 范景辉干咳两声,提示二人,现在还是光天化日的,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还是等两人回屋之后再做吧。 三皇子象徵性的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谢无渊勾着三皇子的舌头又玩了几个花样,这才一本满足的把人放了。 三皇子被吻得脸上泛红,腰都有些软了,谢无渊索性伸手揽着他,三皇子靠在谢无渊的身上才勉强站住。 过了一会儿。 三皇子脸上的热度退下去,推开谢无渊站起来。 “咳。” 三皇子干咳一声。 “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谢无渊一本正经,神情严肃,实则虎视眈眈,手一直揽在三皇子的腰间,随时准备着再来一次深吻。 “你到底要不要这钱?” 谢无渊目光似有若无的在三皇子的唇瓣上逡巡。 三皇子在火辣的目光的注视下。想起刚刚的深吻,脸上又是一热。 “这事真的不能用你的钱,我知道你手里闲钱多,可崇州郡就是一个无底洞,你填不上的。” 三皇子还是坚持自己的立场。 如果现在不分清楚,以后谢无渊的私产,填了崇州的窟窿,还要填国库的窟窿,这得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三皇子不希望谢无渊因为自己的原因,平白供养着一个州郡。 “那好啊。”谢无渊起身,松开揽着三皇子腰侧的手,拿起桌上的一沓银票。 范景辉巴巴的瞧着谢无渊动作,恨不得上去抢过来,他是真的不能理解三皇子的脑迴路,你的我的他的,最后不还都是一家的?! 等三皇子登基,把整个国库搬空,全都送给谢无渊,都没问题好吗? 何苦来哉的要分的这么清楚。 谢无渊神情自若的拿了银票,数了数几张。 厚厚的一沓。 范景辉的目光从谢无渊手上挪到三皇子脸上,只盼着三皇子能忽然松口。 可惜没有。 谢无渊又从怀里掏出一沓,补了上去。 一起塞到三皇子的怀里。 “我说了不能用你的钱。”三皇子丹凤眼微挑,眉眼坚定。 “我没说用来赈灾啊,”谢无渊表情无辜,“给你的零花钱,谢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2333被撩到没 ☆、糖糖糖 游小林刚从京城回来,一路上瞧见不少流民,这会儿回了齐威王府,还没放下东西呢,就被下人火急火燎的拽到大堂了,任宇星来晚了一步,只能看着游小林的背影兴嘆,悻悻不乐的跟在她身后,也去了大堂。 “来的路上,瞧见那些患了瘟疫的百姓了吗?” 谢无渊示意游小林坐下,推过去一杯茶水。 “瞧见了,”游小林接过茶水,一口气灌下去,抹了抹嘴角,“不过就是扫了一眼,没看真切,崇州郡这儿处理的挺好,不跟别的地方似的,压根不管。” “崇州郡这边,把疫情区控制起来,挺好,我回头带着东西去一趟,替他们把脉开方,您瞧好吧。” 游小林自己又给自己倒了壶茶,边喝便说。 “那个不急,你先瞧瞧这几张方子。” 范景辉临走之前,留了几个药方,其他郎中开的,换来换去也没个准,谢无渊一早就打算等游小林回来之后,让游小林好好瞧一瞧这几个方子,于是就开口让范景辉留了一份。 谢无渊把范景辉早前拿来的,其他郎中开的几张药方给游小林。 游小林接过药方粗粗的扫了一眼,心里大概有了判断。 “等着,我一会儿回来。” 游小林嘴里不停的嚼着糕点,压下最后一口,双手拍了拍残渣,又灌了一口水,奔出了院子。
第106页 “是不是太着急了?”三皇子瞧着游小林的身影,问谢无渊。 “她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还去重症疫区,也不安全。” 谢无渊笑道。 “没事,任宇星跟着她吶。” “那也不太合适。”三皇子说。 “你别拿她当普通女孩子看,她身上至少有七种完全不同的毒药,自保能力比你高。” 三皇子丹凤眼流转:“有你在,我才不需要自保。” “嗯,”谢无渊伸手抹去三皇子嘴边残留的糕点,“确实。” “要不要让小厨房再送一份上来?刚刚那份都进了她的肚子,我看你也没吃多少。” 谢无渊提议。 “怪不得你非要把游小林支走,原来是嫌她吃的太多,可你也不能把游小林支去疫区啊,太危险了。” “没完了是吧,”谢无渊勐的逼近三皇子,暗示性的舔了舔唇,“再揪着这个不放,信不信我直接吻你。” 三皇子丹凤眼中神采流转。 “来呀。” 谢无渊捧起眼前的脸,白皙的手指在上面细细描摹,三皇子动情时,眼尾总是上挑,很漂亮。 交缠的舌头在彼此的唇间进出,夜幕下,声音被无限放大。 砰砰的心跳,吮吸的水声,交缠的唿吸,谢无渊的手沿着三皇子的腰线蜿蜒往下,微凉的指尖,划过肌肤,带起一片颤慄。 三皇子忍不住喘息一声,丹凤眼氤氲。 “唉哟我去!光天化日的,你俩羞不羞啊,”游小林兴致沖沖拿着新的糙药跑回来,就瞧见了如此羞人的一幕,忙不迭的转身,避开眼,又偷偷的拿余光扫过去,“身为地方长官,给属下带个好头成不?有伤风化!” 三皇子有些尴尬,谢无渊平復了一下喘息,替三皇子理好衣服,这才对着游小林开口。 “这么快就找到糙药了?” 游小林又偷瞄一眼,确定三皇子跟谢无渊整理好了,才踱着小猫步进屋。 “找到新的药方了?” 谢无渊瞧游小林得意洋洋的样子,随口问她。 “找到了,我找了好几个,不知道哪个效果好一些,”游小林把手里的药糙递给谢无渊,逐个介绍。 谢无渊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我对糙药没什么研究,你自己把握就好。” 游小林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明天去灾区,把这几种方子都试一下,总有能行的。” 谢无渊点头:“可以,明天找范景辉找药材。” 游小林又偷偷摸摸的打量谢无渊跟三皇子好几眼,终于磨磨蹭蹭的走了。 谢无渊唤来丫头,打了水,跟三皇子一起洗漱,等丫鬟们关了门,谢无渊转头就把灯熄了。 “今天怎么睡的这么早?” 三皇子有些疑惑。 谢无渊没说话,回身直接吻住了三皇子。 被打断的深吻继续,三皇子很快被挑起情欲。 谢无渊的吻太过勐烈,带着灼热的温度,点燃了两个人之间的夜晚。 “唔,”三皇子很快就溃不成军,不耐的喘息,双手张开,绕在谢无渊的脖间。 “缠的太紧了,宝贝儿,”谢无渊拉下三皇子的手臂,轻吻三皇子指节分明的手背,白皙的右手扣上三皇子的左手,与三皇子十指相扣。 谢无渊空着的左手灵巧的解开三皇子的衣扣,一路朝下,很快,黑色的衣袍与浅黄色的外袍混作一团,被扔在地上,散成一堆。 二人紧紧相贴,目光纠缠在一起,缠绵而又暧昧。 “谢无渊,你是不是,”丹凤眼低垂,三皇子语气犹豫,想问却又不敢问。 “嗯,”谢无渊知道三皇子想问什么,俯身,沿着三皇子的脚踝,一路吻上去。 温温湿湿的吻,从脚踝一直往上,扫过小腿,来到胸膛,在胸前激起一片苏麻,三皇子忍不住一个激灵,整个人软了下去,说话都带着沉重的喘息。 心跳都带上了温度,灼热的可怕,沉溺的不想自拔。 谢无渊全程很温柔,做了充足的润滑,直到三皇子不自觉的抬起膝盖,难耐的磨蹭着谢无渊的下面。 “别闹。”谢无渊轻轻推开三皇子的双腿,低头又与三皇子交换了一个深吻,“第一次容易受伤,需要充足的润滑。” “唔,”三皇子想说话,谢无渊一直叼着他的唇舌不肯放,三皇子只能发出“唔唔”的音节。 丹凤眼瞪他。 谢无渊笑了,终于放开三皇子的唇舌,笑着亲了亲三皇子的眼角。 “眉目含情。” 谢无渊的手指在三皇子眼角处轻轻摩挲,低声笑道。 “我不是第一次了。”三皇子终于能说话。 “你还好意思说,”谢无渊的手顺着三皇子的腰线,摩挲往下,中指沿着股fèng进去,四处按压。 “嗯。”三皇子尾音上挑,抬头跟谢无渊索吻。 谢无渊揽住三皇子,唇舌再次交错纠缠,手指也裹着润滑慢慢进入,继续开拓。 谢无渊进入的时候,两人都长舒一口气。 三皇子是一直被吊着,终于被满足后的惬意。 谢无渊是一直在忍着,终于不怕伤着三皇子的满意。 一夜无眠。 第二天。 谢无渊跟三皇子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苦了丫鬟小厮们候了一院子,白白等了一上午,饱受阳光的荼毒。 游小林在见过谢无渊之后,第一时间跟范景辉报上了治疗瘟疫的方子。 范景辉马上派人大批量购进糙药,熬煮分发。 很快,游小林的几张方子的效果就出来了。 范景辉跟游小林商定,选择了最合适的一种。 二人只想早早把这个消息告诉三皇子,盼着崇州郡早日脱离这尴尬的局面。 然而,往日天天早起的三皇子,今天竟然破天荒睡了个懒觉,还一觉睡到现在?! 范景辉嘴角抽搐。 游小林不知道想起什么,笑的跟抽了风似的。 谢无渊瞧了眼窗外,摇了摇怀里的人,轻声唤他起床。 “唔,什么时辰了?”三皇子眯着眼睛,睁开一条fèng,强烈的光照让他不舒服,于是再次闭上双眼,往谢无渊怀里蹭了蹭,睡了过去。 谢无渊:…… 算了,让他们等着吧。 等三皇子终于醒了,已经到傍晚时分。 院子里的小厮丫鬟们一熘的站着,最倒霉的是端着脸盆的,端了一整天,还需要时不时的换水,保证水温合适。 范景辉跟游小林也巴巴的在外面等了一天,不过好在还有时间去吃个饭。 三皇子面不改色的收拾好自己,听范景辉说了药方,点头同意,示意范景辉把绯贺枫喊来。 绯贺枫一回府,就听见三皇子喊他,急急忙忙的过去。 “殿下,什么事情?” “军营的事情,以后交给谢无渊。” 绯贺枫不解:“为什么?” 三皇子面无表情:“没有为什么。” 绯贺枫点头:“也成,反正谢无渊做什么都出色,替了我,我没问题。” ―――――― 三皇子与范景辉、绯贺枫三人在书房里交接这些日子的事务。 谢无渊推门进来的时候,三皇子正在给范景辉和绯贺枫重新分配任务。 “游小林说她在外面找到一种新的糙药,可以代替原本的那种,我们的药方改掉了,但是药糙可能不够,需要绯贺枫帮忙。” 谢无渊把药糙递给绯贺枫,转头看向三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看看,不说话 ☆、作战 三皇子点头:“你让绯贺枫去做就行,不用问我。” “不是,”谢无渊轻笑,“我想跟你说,该吃饭了。” 三皇子有些窘迫,心里却很开心,他清咳一声,开始赶人:“好了,今天的事情就到这儿吧,你们可以走了。” 三皇子吃饭的时候,好几次偷瞄谢无渊。 谢无渊给他盛了一碗粥。 “想说什么?” 三皇子沉思片刻。 “谢无渊,你明天去军营上任吧,替掉绯贺枫。” “嗯?”谢无渊夹菜的动作一顿,点头应允,“可以。” 游小林找来的糙药着实不错,范景辉拿着药方改了配药,绯贺枫发动所有侍卫士兵,把周围与那株糙药长的一样的糙药都拔了回来。 前后不过三四个月,大肆扩展的瘟疫竟得到了有效的遏制。 “这京里派来的皇子就是不一样。” 崇州百姓窃窃私语。 “咱崇州郡这么多年,哪次不是地龙一翻身就有瘟疫?” “就是就是,哪次不是一有瘟疫就死人?” “哎,这京里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做事多快,手段也利索,比之前那个什么太守的好多了。” “嘿,长的也俊哎,比咱这儿穷乡僻壤的人强多了。”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缺不缺暖床的。” “嘿,你俩别做梦了,人家现在是齐威王,你得喊人家王爷。人王爷想要暖床的,什么样子的没有,能看上你这种货色?” “哦。” 众人悻悻,像是忽然意识到这人虽然亲近民众,但到底,也还是与民众有距离的。 “王爷,”谢无渊轻笑。 “嗯?”三皇子抬眼看他,谢无渊从来没正八经喊过他,之前没喊过三皇子,现在也喊过王爷,忽然用这种官方称唿喊他,三皇子还有点忐忑,生怕自己哪里又惹恼了谢无渊。 以王爷的身份惹恼了谢无渊,三皇子想了想,大约只剩下一件了。 兵权的事情。 早前谢无渊跟在三皇子身边,三皇子什么都没让他干,这会儿却忽然放权,唔,虽然这对一个上位者来说很正常,可对谢无渊来说,总归还是不信任的表现。 三皇子丹凤眼低垂,决定先认个错。 “兵权的事情,是我的错。” “可是――” 三皇子抬眼看谢无渊。 “昨天我跟你说的时候,你虽然顿了一下,却没有拒绝。我以为你不在意的。” “嗯,我的确不在意。”谢无渊点头,揽着三皇子,避开拥挤的人群。 今天两个人是私下走访,穿的服饰与普通平民无异,也没有带侍卫,现下穿梭在人群里,免不了要被挤来挤去。 “那你干嘛那么严肃的喊我王爷?” 三皇子盯着谢无渊,时刻注意着谢无渊的表情。 谢无渊扯了个笑。 “没听出来吗,我吃醋了。” “有人想暖王爷的床,我吃醋了。” 三皇子噎了一下。 谢无渊说“吃醋了”的表情实在太过一本正经,尤其还一口气说了两遍。 “小心点。” 三皇子放飞自我,一脚踩空。 谢无渊眼尖手快,把人拽进怀里,紧紧护住,穿过熙攘的人群,走向平民区。
第107页 二人今天下来,主要是为了实地考察一下崇州郡灾后的重建工作,再瞧一瞧民众的热情程度。 如果实在士气不高,那也好早日安排其余的日程,比如三皇子正式出面抚慰之类的。 好在,民众们还是没有丧失信心的。 虽然这个热情度的来源有点不大对,不过好歹还是愿意参与灾后重建的。 因为崇州郡疫情处理得当的事情,周遭百姓非但没有受到牵连,原本患了瘟疫的村落,竟也渐渐好转。 崇州的事情,一时之间,广为流传,特别是崇州郡的人走亲访友,去隔壁的郡县做客,话里话外的,都不忘提一下自己家的齐威王,把齐威王给夸得,活脱脱一个在世贤王。 “没想到,这三皇子虽然生养在民间,幼时传闻乖戾,长大后竟是与旁的皇子不同,心里倒是记挂着平民百姓。” 魏元正对三皇子一行人的看法大为改观,再也没有那种“死一个少一个”的想法,反倒渐渐生了结交的心思。 “改天要去拜访一下,这种君主,才是我魏元正心里的明君啊。” 谢无渊跟三皇子正在部署灾后重建的事情,一天,正吃饭呢,谢无渊耳边忽然传来了久违的系统声音。 “叮,恭喜宿主,二级任务【提拔门生】完成,任务完成2/3,下一任务【指鹿为马】,无任务时限。” 谢无渊先是一愣。 魏元正那里的好感度他还没开始刷呢,怎么这么快就完成任务了? “【友情提示】只是提拔门生,不一定非要达到好感度。” 系统平板的声音再次响起。 谢无渊又是一愣。 何贺挡箭之后就升了三品,不可能现在提示任务完成,那么,现在这是发生了什么? 谢父退位,大哥成为御史了? ―――― 京城。 谢无渊走后,谢父把谢无江给捧了上去。 御史这一职务虽说不是世袭的,可在大梁朝,其实也差不多了,只要谢家的人中了进士,御史的位置,就跑不了的。 谢父摩挲着手上的家主戒指,神色不明。 如果谢无渊真的站在三皇子一边,谢家的去留,或许需要重新安排。 ―――――― 继续说崇州。 四个月后。 崇州的瘟疫彻底解决,三皇子也在崇州扎下了根基。 民众对齐威王的信仰空前高涨,甚至眼看着要超过对当朝皇上的信仰。 范景辉正式被任命为崇州郡守,负责崇州的大小事务。 谢无渊则被任命为崇州郡尉,绯贺枫辅佐,二人一起负责崇州的军权。 谢无渊不管怎么说,都是空降过来的。 地方的士兵,大多排外。 崇州郡的人,接受一个绯贺枫已经很不容易,想要再接受一个谢无渊,简直难上加难。 绯贺枫为了在崇州的军队安下根基,在其中花费了多少心血暂且不提。 单说这士兵,一听自己好不容易认可的统领又要换人,立马炸了。 “凭什么啊,一个跟着齐威王来的小白脸,凭什么就能越过绯贺枫,直接做这个郡尉?” “什么嘛,听说是科举出身的文官,手底下还指不定有没有功夫呢,凭什么就能直接做郡尉?!” “呵,说不定人家床上功夫好呢。” “就是啊,我可听说啊,这谢无渊,当年王爷刚来封地的时候,就背着包裹一个人跟着咱王爷过来了,那会儿京里就传闻说啊,这两人像是在私奔。” “去他娘的,一个小白脸,多大能耐啊,还当郡尉,怎么不当廷尉?!” “是啊,这口气,咱们这群当兵的都咽不下去,何况统领呢?!” 于是,众怒难平的士兵们商量着给谢无渊一个下马威。 可巧了,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崇州郡的兵营里,有一个谢无渊的熟人,张武。 要说这张武,大家可能不记得了。 没关系,我们再来科普一下。 张武,大梁朝南淮人氏,祖籍南淮十里街。 早些年,张武的娘亲身患重病,没钱医治,被逼的没法子,只能铤而走险,去赌坊拼上一把。 可赌坊这个地方吧,惯来进去容易,出来难。 何况还是缺钱的时候。 谢无渊瞧不下去,瞅着这人也算是孝顺,索性借了他几锭银子。 张武千恩万谢的,说好了日后要还要还,谢无渊没放在心上,十几二十几两银子,对他来说,跟没有其实没什么太大区别。 张武借了钱,回头请了郎中,他的娘亲才有了看病的钱。 张武早年也算是义气,当年还在南淮学堂帮过谢无渊。 张武老早就有从军的想法,只是碍于“父母在,不远游”的家训,一直未曾付诸行动。 直到张家老母去世,下葬。 张武敛了尸体,给娘亲守丧满三年后,收拾一些东西,连夜离开了南淮,前往军营报名,打算一展宏图伟志,重展南淮张家的雄风。 每一个南淮十里街儿郎,心里都有一个重振家族威名的梦,谁人不想重现昔日的荣光? 张武怀着一颗赤诚的心前去投军。 “小伙子不错啊,体能检测全部甲级,以前练过?”。 报名处的负责人上下打量张武,露出审视的目光。 张武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 “嗯,偷着练过。” 负责人瞭然一笑,把张武的报名帖放在一旁。 兵部尚书是何家的兵法启蒙老师,与何家的关系不一般。 这兵部名下的招兵负责人,其实也算是何家的人 同样是在外作战,有一些体能好的士兵,胜率自然多些,负责人笑着把张武的报名帖放在一旁,打算待会儿分到何家的部队,卖何家一个好。 自然而然的,张武成了辅国将军何资的手下。 且说张武,为何又会从何资手下调到崇州? 何家的手当真那么长,能随便往亲王的封地塞人? 肯定不行啊。 皇上又不傻。 何家要真的那么能耐,皇上一准跟他们翻脸了。 天子眼皮底下随便调动大臣,搞事情也不是这么个搞法啊。 事情的完整经过是这个样子的。 前些日子,秋季狩猎。 梁明帝下旨多带几个大臣,普天同庆。 普天同庆,庆祝什么呢? 庆祝的恰恰就是何家大败突厥。 战绩斐然啊。 皇上龙心大悦。 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打了一场这么痛快的仗。 说真的,要不是突厥内部忽然□□,左右将军不和,大梁朝绝壁赢不了这场战役。 话虽然这么说,可打了胜仗,一个字,慡啊! 高兴啊! 皇上一高兴了,封赏啊! 不仅何家的嫡长子收到封赏,连带着他的副官张武也官升一级。 能打胜仗的都是人才,赏赏赏! 皇上之所以这么大方,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乔楠留下来的阵法用了这么多年,已经渐渐不顶用了,没法子,这几年边疆开始吃力,皇上当年虽然号称战无不胜,但到底怎么回事,他自己心里也有数。 大梁朝,需要新鲜的力量涌入。 张武的官职虽然只上了一阶,但这是从副官到主将的转变,这一个提升,代表了张武以后有了独立参与战争,独立指挥战事的可能。 皇上琢磨了半天,把张武调往沖州郡做一个小统领,先歷练歷练,再图其他。 何资亲自送张武出城。 “崇州是三皇子的封地,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张武抱拳。 “张某能有今天,全仗大人提拔,某不敢忘。” 拍了拍张武的后背,何资后退两步,示意张武上马。 “去吧,用不了几年,再调你回来,到时候,可就要与我平级了。” 张武再度抱拳。 “大人之恩,某没齿难忘。” ―――――― 什么?你问皇上为什么明知道张武是何家的人,还要把张武调到三皇子的封地? 哦,如果皇上明知道张武是何家的人,还把张武调到四皇子的封地,这不是变相给四皇子送人才吗? 梁明帝捋着鬍鬚,欣慰的点头。 朕还是很公平的嘛。 至于为什么是崇州,不过是因为三皇子早前上了摺子,说崇州的太守并统领作难,已被处斩,皇上估摸着崇州缺人,这才给三皇子补了一个张武。 张武在军营跌摸滚打这么多年,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天真善良,一肚子正气的张武了。 不是每一个落魄之人都能像魏元正一样,挺直嵴樑,任尔东西南北风的。 同样是被谢无渊资助,不一样的人,也会做出不一样的反映。 张武一腔热血进了军营,四处碰壁,这才恍然,原来,年少的梦想如此易碎。 何资让张武给三皇子使绊子,张武当然乐意。 如果不是因为何资,他可能还要在军营里磨一辈子资歷呢。 大统领被罢黜,小统领说了算。 绯贺枫刚接手的那段时间,张武明里暗里给了绯贺枫不少排头。 不过绯贺枫是谁啊,这个小混球,十一岁的时候,就能赤手空拳打遍皇宫,面对达官贵人都不手软,哪里又能把这几个平民放眼里? 短短两个月,绯贺枫越过张武,在军营里逐渐树立了自己的威望。 只不过,绯贺枫太过高傲,他不屑于与这些平民士兵为伍。 不屑在这些人中组建自己的势力班子。 绯贺枫对这些士兵的要求很低,只要不惹事,就没旁的问题。 绯贺枫的这种态度,也直接导致了,绯贺枫在兵营里空有威望,但是军营里的其他事,大多还是越过绯贺枫,直接交由张武处理的。 “绯贺枫跟谢无渊不和已久,我们不能任由谢无渊骑在大统领的头上,作威作福!” 这不,张武一鼓动,大家都热血沸腾的想给绯贺枫大统领找回场子。 “就是,这个小白脸,从京城里来的,不就是仗着跟齐威王关系好,凭什么一来就越过大统领,成了我们的郡尉?!” “呵,瞧他细皮嫩肉的,谁知道跟齐威王到底什么关系呢。” “齐威王养着玩的小白脸呗,啧,原来齐威王好这口啊。” “一个玩物,凭什么骑在我们的统领头上?!” 群情激昂,议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人声鼎沸。 谢无渊听见了,可他没往心里去,他才不在乎这些。 谢无渊奉行的人生准则,大抵是及时行乐,以及车到山前必有路。 面对士兵们的不配合,谢无渊既没有像绯贺枫那样露一手,一个一个的把挑事儿的打趴下,也没有斗心眼,让这群士兵摔一个大跟头。 个中缘由,大抵与绯贺枫相同。 谢无渊瞧不上这些士兵,不认为他需要在这些人身上花心思。 唯一值得让他多看两眼的,就是背后出谋划策的那个小统领张武。 只不过,法子出的如此拙劣,谢无渊只在最开始看了张武一眼,便对这人再也没什么兴趣。 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没有杀鸡儆猴。
第108页 谢无渊的到任,如此平静,而又非同寻常。 除了日常的正规训练外,谢无渊下令,每日休息前,命诸位士兵必须去山上伐掉两棵树,并完整运回来,不然不能休息。 谢无渊亲自守在营帐外,检阅士兵们带回来的树木,监督士兵将树木装上马车,这才能放士兵回去营帐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忘了一件事,那个,上一章三皇子问 谢无渊,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谢无渊没让他说完,谢无渊说了嗯。 谢无渊说的话有真有假,他知道三皇子不见的会信他,所以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我以为在请事的描写上,大家能看出来呢(捂脸)谢无渊从脚踝开始往上亲吻的啊!而且谢无渊跟三皇子接吻终于也需要平復一下喘息以及开始主动了(捂脸) 又及,二合一地雷加更章 ☆、原因 谢无渊不咸不淡,毫不在乎的反应,打了一众士兵们措手不及。 “我呸,这京里来的小白脸,八成想借着机会,给自己建个宫殿,休整屋舍呢!” “唉,算了算了,你跟他生什么气,你看看,这些日子,咱们明里暗里算计了他多少次,他哪次中招了?” “对啊,算了吧,我觉得他就是不跟咱们计较,其实心里门清着呢,要不能一次招都没中过?” 更明智的士兵,在第三次算计谢无渊失败后,就默默的退出了这个反小白脸联盟。保持缄默的同时,也不再针对任何谢无渊的话题,进行讨论。 当然,这些事情,谢无渊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两个月后。 谢无渊让士兵在训练结束之后去山上伐木的事情,终于传到了三皇子的耳朵里。 三皇子虽奇怪,却从未过问一句。 一来,谢无渊这两个月一直呆在军营,从未下山。 仔细算来,已有两个月没和三皇子见面。 二来,三皇子对谢无渊的事情,一直不多话。 他知道,谢无渊做一件事情,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谢无渊与三皇子的相处模式,如此坦荡不避讳,羡煞旁人。 齐威王身为君王,对谢无渊这个属臣如此放心。 而谢无渊身为属臣,想做什么完全随心随性,无须担忧三皇子的猜忌。 崇州的其他属臣经常感慨,君臣之间如此相处。 为君者,不疑虑臣下。 夫为臣者,復何求。 谢无渊路过,听到一笑置之,“夫”这个句首发语词,用在这里,倒是一词两用了。 农忙季过后,谢无渊又临时征了一批民夫,将树木打磨成平整的木板,竟有大兴土木之势。 三皇子终于按耐不住,亲自上了军营,打算旁敲侧击地告诉谢无渊。 “虽然你每月都会按时往我私库里抬银子,可钱其实还是不怎么够用的。” “缺多少?”谢无渊挑眉,三皇子肯开口跟自己要钱,难道是又跟范景辉私下研究了什么利民措施,结果因为缺少银子,没法执行? 三皇子难得开口要一次钱,不管缺多少,谢无渊都会给他凑齐的。 “我不缺钱,”三皇子丹凤眼眨了眨,颇为无奈,“我是说,我不需要重建宫殿。” 谢无渊一愣,而后笑了。 “我没想给你重建宫殿啊。” 三皇子有些尴尬,指着远处源源不断的木头说。 “那你弄这么多木头,害我误会。” 谢无渊笑道。 “我是打算将所有屋子都换成木屋,这样,万一下次地龙再次翻山,逃跑也轻便。” “哦。”三皇子应下,面上讪讪的。 谢无渊笑着把人拉进屋里。 “两个月没见我,想我了没?” 三皇子被谢无渊圈在怀里,清咳一声,不好意思的别过头。 谢无渊带上门,也不管外面的士兵与木头,更加不在乎现在还是天亮,甚至都没有给三皇子回话的时间,转头重重的吻上三皇子的唇。 激烈的像是在战斗,兇勐的像是在捕食。 三皇子大张着嘴巴,承受这谢无渊这突如其来的强势。 有点懵。 喘息间,三皇子听着屋外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忽然抬手勾住谢无渊的脖颈,丹凤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白日里做这种事,不大好吧。” 谢无渊轻笑一声,扯开三皇子的衣服。 “没事,做着做着,天就黑了。” 屋外就是军营,人群来来往往的,三皇子一直悬着的心,却忽然放了下来。 谢无渊肯在大庭广众之下拥着自己走进来,肯在这个军营里与自己做这种事情。 三皇子薄唇轻启:“谢无渊,你是真的喜欢我了吗?” 谢无渊停了动作,撑起身子,笑看他。 “你说呢?” 三皇子没说话,他抬起眼睛看了谢无渊一眼,然后埋头在谢无渊脖颈处,轻轻撕咬。 有点疼。 不过,湿湿软软的,也还好。 谢无渊感觉到三皇子的动作,轻笑一声。 没有制止。 无非是来昭显主权的。 只不过,这军营里,觊觎三皇子的人,可比觊觎他谢无渊的人,要多的多。 到底是谁昭显谁的主权,还真说不定。 谢无渊的手沿着三皇子的前胸划过,一路转着圈朝下,微凉的指尖划过三皇子的肌肤,带起一阵颤慄。 三皇子的身子渐渐软下去。 终于捨得放开谢无渊的脖颈。 很深的一个印记,也很扎眼。 “你属狗的吗?”谢无渊笑着问他,“这下满意了?” 三皇子清咳一声,没答话,勾住谢无渊的脖子,把自己送了上去。 谢无渊将人从桌子上抱起,放到床上,刚想干点什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嘆了口气。 “怎么了?” 三皇子的眉眼尚带情欲,声音沙哑。 “没润滑,算了,不做了。” 谢无渊摆手,从三皇子身上起来。 三皇子咬唇,抬眼看谢无渊。 “我帮你弄出来?或者,用我的――” 谢无渊揉了揉三皇子的头,半晌,笑道。 “算了,你一会儿还要出去,嘴肿了,让人瞧见了,也不方便。” “这有什么,我都能躺在大牢里让你为所欲为了,不过肿着嘴巴出去罢了,算得上什么?” 三皇子俯身下去。 谢无渊一手拽着三皇子,没让他俯身下去,直接将三皇子拉了上来。 扣住下巴,再次吻上去。 撕咬,纠缠,吮吸,水声啧啧。 半晌。 三皇子瘫软在谢无渊怀里。 谢无渊这才把人松开。 抹去三皇子嘴角带出的银丝,谢无渊笑道。 “怎么,还想着帮我弄出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夫復何求,夫是句首发语词,没有实际意义。 ☆、接吻 三皇子原本坚持要帮谢无渊弄出来,这会儿被谢无渊吻的气喘。 听了谢无渊的反问,更是被谢无渊激的脸红。 挺勾人。 谢无渊喉头不自觉滑动,目光赤裸而后露骨。 三皇子被谢无渊瞧的腰都软了,腿软脚软的,站都站不起来,也不兴致沖沖的说要给谢无渊弄出来了。 谢无渊估摸着,如果这会儿答应了让谈子墨拿嘴弄出来,谈子墨大概得直接瘫在地上。 还得自己抱着他回去,麻烦。 于是,谢无渊开始替三皇子整理衣袍。 “得了,先欠着,回头我回去再说。” 三皇子丹凤眼闪过一抹精光。 “要不,你今晚跟我一起回去呗?” 谢无渊帮三皇子理衣服的手一顿。 “别闹,这儿的事情还没完吶,离不了人。” “不差你一个啊,”三皇子意有所指的瞧着屋外,“绯贺枫不是挺闲的?” 谢无渊停下动作,认真打量三皇子的表情。 “你认真的?” 三皇子十分松快的点头。 “对啊,两个月没看见你了,咳,不仅我想你了,前面,后面都很想你了。” 谢无渊轻笑。 “前面想我干嘛。” 三皇子拉过谢无渊的手,贴着衣服,覆在身前。 硬的凸起,手感不错。 谢无渊没忍住,伸手揉了一下,三皇子吸了口气。 “你看,你一碰,就起来了。它只对你的触碰有感觉。” 谢无渊抽开手,拍了拍三皇子的腰,狭长的眉眼带笑。 “宝贝,你是在说,这几个月你一直在为我守贞吗?” 三皇子丹凤眼上挑。 “是啊,跟我一起回去?” 谢无渊沉思片刻,点头应允。 “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晚点我送你回去。” 齐威王府。 春宵锦帐,烛光摇曳,一夜未眠。 谢无渊第二天起身回军营,三皇子还没起。 睡眼朦胧的,一个劲儿的往谢无渊身上贴,倒是黏人。 谢无渊把自己的胳膊从三皇子身下抽出,小心的给三皇子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门外。 一早有人候着,伺候谢无渊洗漱完毕,吃了早饭。 军营的事情,张武虽然蹦q,但有绯贺枫看着,其实掀不起多大风浪。 不过,谢无渊既然接了这个崇州郡尉,该做的事情,总还是要做的。 肃正军法,以明军纪。 昨晚趁着谢无渊不在,反小白脸联盟又偷偷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试图再次将谢无渊赶出这片领地,把郡尉的位置,还给绯贺枫。 照例是张武打的头,挑的事儿。 绯贺枫正好抓了一个现行。 “你们,罚俸三个月。” “你,你,还有你,杖责三十。” 偷懒的所有士兵,一律罚俸三个月,而挑衅滋事的,更是被施以杖责 除了张武。 张武一点儿责难都没受到。 绯贺枫就跟没瞧见这个人似的。 倒不是绯贺枫对谢无渊有意见,而是谢无渊临走前,特意嘱咐了。 “张武那个人,你别动。” 领头的人平安无事,而底下的人,却纷纷受到责难。 啧,领头的人跟地下的人,哪里还能再相互信任? 绯贺枫刚把事情办完,就瞧见谢无渊来了,老远就凑上去。 “郡尉,您这一手反间计啊,使得可真是高啊!” “雕虫小技罢了。”谢无渊面色平静如常。 绯贺枫照旧嘻嘻哈哈。 “这几个士兵受了杖责,以后肯定不会再跟在张武身后了。” “只不过,苍蝇虽然小,但总归还是烦人呢,处理干净了才好。” 谢无渊狭长的眉眼闪过一抹精光,只是笑着,没说话。 张武留着,自然有张武的用处。 不是不动他,只是,时机还不够完美。 六月后, 崇州的诸人再次见识到谢无渊的高瞻远瞩。 崇州郡再次发生地龙翻身,规模之大,竟前所未有,前所未见。 饶是谢无渊这个从现代穿越回去的人,在电视上瞧见那么多的地震,都觉得,崇州这次的地龙翻身,实在是太过厉害。
第109页 厉害的,不像是普通的地震了。 地龙翻身波及范围很广,隔壁的几个郡县都有被影响。 只不过,因为只是接壤的一小块地方,,左右不过七八人,损失不大,所以也没往上报。 大家都坐等看三皇子的笑话。 “地龙翻身、旱灾、涝灾,虽然都是自然灾害。” “但其他两位亲王的封地,可没有这么频繁的发生自然灾害。” “这三皇子,是不是被苍天厌弃啊。” 要知道,在崇尚天命的古代,这些事情,还是很忌讳的。 特别是,三皇子生来能见鬼,被皇上不喜,封爵大典上又出了事情,所有的这些连起来,足够三皇子喝一壶的。 四皇子瓜子都准备好了,只等着拍手叫好。 没成想,去崇州郡打听消息的小厮回来,还没汇报完毕呢,四皇子的脸就都绿了一圈。 此次地龙翻身,崇州郡竟无一人死亡! “一个人都没死?!” “为什么?!” 四皇子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自古以来,地龙翻身最是不易防护,容易出事,也容易死人,哪怕当场不死,旁的人尸体感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导致活着的人在后面的时间段里感染了瘟疫,也逃脱不了死去的命运。 但是,崇州郡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死?! “这不可能!” “消息确切吗?”四皇子拽着那个小厮,不停的询问,“去找那个张武核实!” “对,他现在正在崇州郡任职,他的消息,一定是准确的,快去!” 小厮第二趟回来的时候,带回的消息还是一样。 四皇子恨恨的踹翻了桌子。 “谈子墨,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粮糙 “三皇子是灾星”的谣传不攻自破。 另一个“三皇子福星高照,保佑封地没有伤亡”的流言,倒是越演越上。 崇州百姓争相称颂,甚至有人编成了童谣,互相传唱。 一时之间,谢无渊与三皇子的名号响彻崇州。 明君与贤臣的称号,也渐渐被用在他俩身上。 “崇州可以没有太守,但不能没有谢郡尉。” 魏元正听了崇州郡的民谣后,笑着摇头。 感慨谢无渊的心思深沉,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滴水不露。 谢无渊从“京城来的”、“不学无术的”、“被三皇子包养的”、“小白脸”,变成了大名鼎鼎的、令人敬仰的、崇州百姓的再生父母。 “你早就料到何家会有后招?” 三皇子站在城墙上,瞧着下面来来往往的民众,他们抬头望向谢无渊的目光,满满的都是崇敬。 谢无渊却波澜不惊,似乎丝毫不为所动。 “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啊。” 谢无渊笑着,朝城下的百姓招手示意,目光却未曾真正落下在哪个人身上。 “不过提前备着罢了,要在这里呆上整整三年,谁知道哪年地龙又会翻身。” “有备无患啊。” 谢无渊收了目光,含笑瞧着眼前的人。 “被万人敬仰的滋味怎么样?” 三皇子点头。 “不错。” “我从未想过还有这样一天,能被万人如此敬仰,从出生到现在,我总是不被看好,谢无渊,多亏有你。” 谢无渊轻笑。 “谢我干嘛,我肯帮你,主要还是因为你自己啊。真该谢,你应该谢谢你自己。” 三皇子抬眼看谢无渊,不明所以。 “什么意思?” 谢无渊笑而不语。 崇州地龙翻身的事情,很快,被吏部的考功清吏司的人弹劾,作为重大事故,与摺子一起上到了京城,出现在皇上的案几上。 弹劾三皇子的摺子还没到呢,魏元正身为一名尽职尽责的皇家心腹,表彰三皇子处理得当,崇州百姓无一伤亡的摺子就先到了。 梁明帝在御书房,看了魏元正的摺子,龙颜大悦。 也不顾一旁的大小丫鬟,以及还有一个岑宇,当场发话说要大肆褒奖崇州一行人。 “来人啊,去传旨间找个人,朕有重要旨意要宣布。” 底下的人,马上派人去找了传达圣旨的太监,太监在梁明帝身旁呆了一炷香的时间,立马拿着圣旨起身,一路快马加鞭的先把褒奖的圣旨送去。 跑死了若干驿站的驿站马,此处不提。 且说,这圣旨与赏赐,却是分了两拨下发。 第二天,在朝堂上,梁明帝大肆褒奖了三皇子齐威王。 “崇州郡这次地龙翻身威力如此之大,世所罕见,而齐威王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好如此干净利索的处理,实在是很有手段,朕决定,赏金百两,以示嘉奖!” 当朝钦点了钦差,马不停蹄的代表皇上的旨意,立马前往崇州郡,带着皇上赏赐给三皇子与谢无渊不少东西,一盏茶的时间都不敢耽搁。 谁料奖赏的旨意刚刚颁布,太监还没来得及回宫,更别说钦差与赏赐了。 黄金百两尚未下达,崇州郡竟再次地龙翻身。 不过两个月,又有一起地龙翻身发生。 崇州各处人人自危,生怕下一次坍塌的,就是自己的家园。 先前流传的“三皇子是个灾星”的事情,再次被有心人翻出来,好一番引导。 齐威王早前有效的控制了瘟疫的疫情,在崇州郡多少还是有些威望的,再加上,之前谢无渊的事情,整个崇州郡的百姓对齐威王,其实还算是拥戴的。 可这谣言一出,大家竟开始纷纷疑虑起来。 为什么当初郭子明太守在的说话,崇州郡没有这么严重的地龙翻身?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会不会真的是三皇子自带灾星霉运? 原本因为疫情的到控制,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齐威王的威望,此刻,由于这接二连三的事故,早已消失不见。 崇州郡的百姓,竟开始怀念早前有崇州太守在的日子。 民心渐失。 短短一年的时间,崇州郡前后发生四次地龙翻身。 这事情,让谁来看,都会觉得大有蹊跷。 皇上大怒,再次下旨,令齐威王彻查此事,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钦差大臣也从单纯的送赏赐,变成了监督整个崇州郡的大臣。 “崇州哪里的地龙又翻身了?”三皇子揉着眉头,十分疲倦。 范景辉指着桌子上的地图,指给三皇子。 崇州太守离开后,短短一年的时间,崇州因为地龙翻身,竟有四个县的山脉坍塌。 饶是三皇子打小见过大风大浪,这会儿也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 谢无渊接过地图,仔细打量。 四个县的山脉全是坐北朝南,走向也大抵相同。 崇州的山脉不少,可长成这样的不多见,主峰的山顶不是山峰而是山谷,山底更是绵延走势,范围极大。 谢无渊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把崇州的地方志拿给我。” 谢无渊随口吩咐。 范景辉一脸诧异的看向三皇子,碍于谢无渊在场,没说什么,可却一直在给三皇子打眼色,示意三皇子不要给谢无渊太多权力。 谢无渊手里已经有了崇州的兵权。 这会儿如果再让谢无渊插手整个崇州郡的政务,以谢无渊的手段,只怕没几天,这个崇州郡就要改姓谢了啊! 范景辉拼命给三皇子使眼色。 “去吧。” 三皇子十分平淡,点头示意范景辉去拿崇州郡的地方志。 范景辉立在原地,一动没动。 三皇子的丹凤眼微眯,语气不善,脸色立马冷下来。 “范景辉,我说过的,在崇州,谢无渊的命令,等于我的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  一晚上没睡觉的作者已经再次花式炸裂 ☆、第 119 章 范景辉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满满的不可置信。 我的殿下啊,您在说什么?! 谢无渊低头在地图上比划着名什么,抬头扫见范景辉的神色,随口说道。 “让你拿个地方志,又不是拿他的封地印,有什么可磨叽的?” “范景辉,你真是越来越娘们兮兮的了。” 范景辉原本就对谢无渊一肚子意见,这会儿听见三皇子偏袒谢无渊,并且谢无渊竟然还顺着杆子往上爬,来嘲讽她,就更是不待见谢无渊了。 范景辉冷冷的一甩袖子,一脸不满的去给谢无渊找崇州的地方志。 范景辉走后,三皇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撑着头看谢无渊的侧脸。 “谢无渊,崇州现在这么个样子,破破烂烂的,三年之后,还指不定被我治理成什么样子,到时候我们回不了京城了,怎么办?” 谢无渊在地图上比划的手一顿。 他注意到三皇子在看他,但是没注意三皇子在想什么。 所以倒是真的没想到三皇子会这么说。 他以为谈子墨根本不在乎什么皇位皇储之争,所以也没在这上面下太多功夫。 在谢无渊眼里,谈子墨没什么特别强的进取心,也没什么特别强的报復欲。 除了对他特别执着之外,似乎对什么都不太在意。这样的人,其实不适合做君主。 不过,如果谈子墨想做,谢无渊当然会帮他争取来,这点本事,谢无渊还是有的。 “你想要那个位置?” 三皇子第一次露出迷茫的表情,丹凤眼低垂,带着些不知所措。 “不知道,”三皇子说。 “本来觉得无关紧要,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可现在,我忽然觉得,崇州这种地方,破破烂烂的,根本配不上你。” “我不想让你跟着我吃苦受累。” 谢无渊吃惊的望着三皇子,蓦地笑了。 他扔开手头的事情,隔着案几笑着问三皇子。 “崇州这种不适合我?” 那你觉得哪里适合我?” 三皇子回答的很认真。 “南淮,京城。” “反正就是那种特别繁华的地方,吃穿都很讲究,没有难民,没有灾害的地方。” “傻瓜,”谢无渊伸手揉了揉三皇子的头髮,“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是适合我的地方。” 三皇子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这是回崇州后,谢无渊第一次对他说这种情话。 “可是,”三皇子嘆气,“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呆在京城、南淮,那种特别繁华的地方。” “哦,”谢无渊笑出声来,“合着我在你眼里,特别适合呆在纨绔们呆的地方?” 三皇子丹凤眼微垂,问谢无渊。 “汉武帝与陈阿娇的故事,你听过吗?” 三皇子的问话到真是别致的有趣。 谢无渊再次摇头失笑。 “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打着想将我金屋藏娇的主意?” 三皇子“嗯”了一声,声音很小,轻不可闻。
第110页 “你会让我这么做吗?” 谢无渊支起身子,双手撑在案几上,凑近三皇子。 说话时的热气在二人间散开,瀰漫着一股被笼罩的强势。 谢无渊很少强势,可一旦他强势起来,总是一贯让人避无可避。 “我可以帮你登上皇位,实现前一半。” “至于后一半能不能实现。” 谢无渊蓦地直起身子,又恢復了原本在地图比划着名的状态,语气慵懒。 “要看你自己了。” “我――” 三皇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范景辉打断。 范景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到了书房。 “崇州的地方志,给你,可算找着了,真是累死我了!” 范景辉喘着粗气,累的满头满脸的汗,随便找了把椅子,瘫坐在椅子上。 “我真是,唉,你说也是奇了怪了,地方志这么普通的东西,怎么找了那么多地方都没找到?” 范景辉瘫在椅子上叨叨。 谢无渊翻开书页。 范景辉指着谢无渊手里的书,继续说。 “这个还是典藏版的。” “据说是什么古籍孤本,被当做收藏放在私库了,不然我到现在也找不到!” 谢无渊“嗯”了一声。 地方志找不到。 呵,如果之前谢无渊只有一半的怀疑,那么现在已经差不多能肯定了。 地方志之所以找不到,大约是全数被销毁了吧。 郭子明倒是使得一手好手段。 谢无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手翻开地方志。 很快,地龙翻身的那四个县就浮现在谢无渊的眼前。 奇怪的,没有任何的地震记录。 地方志上记载了大约八百年的歷史。 从大宇朝存在到灭亡。 从大梁朝第一代皇帝到梁明帝。 整整八百年。 这四个县,没有一次地龙翻身。 谢无渊又飞快的翻过整本地方志。 一目十行。 泛黄的书页映衬着谢无渊的手指,越发的白皙。 三皇子有一瞬间的挪不开眼。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三皇子的脸上竟渐渐开始泛红。 谢无渊飞快的翻过书页。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 等等―― 谢无渊的目光一凝,往前翻了一页。 白皙的手指下,一条记录清晰的写着地震时间。 这里有一条。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宝贝的地雷,新坑已挖,有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这本完结开始填土。 《手把手教你嫁入豪门》 先婚后爱。 二世祖受,糙根攻。 主攻,全程高甜,二世祖手把手教你嫁入豪门 攻:(大学同学的儿子说要和我结婚?exm?)我比你大15岁。 受:我知道啊,我都喜欢你十几年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攻:喜欢我十几年?!你一共才几岁?! 受眨眼:过了今天,正好20,法定领证年龄。我们结婚吧。 攻:你是该相亲了。 受:和你吗? 攻:你这样你爸知道吗? 受:应该不知道,没关系,我户口本都偷出来了! ☆、第 120 章 梁明帝四年,崇州发生地龙翻身。 谢无渊接着翻下去。 梁明帝七年,崇州再次发生地龙翻身。 梁明帝十年…… 原来真的是这样。 谢无渊合上地方志。 三皇子和范景辉的目光齐齐扫过来。 “发现了什么?” 谢无渊单手点着桌子,若有所思。 “梁明帝元年之前,崇州郡从来都没发生过地龙翻身。” 三皇子一愣:“天权神授?” “你不会想说梁明帝触弄天威了吧。” “当然不是。” 谢无渊摇头否认。 “在郭子明来之前,崇州郡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地龙翻身。” 谢无渊神色笃定。 范景辉一脸莫名。 “我们知道啊,这个大家不是都知道吗?” 三皇子丹凤眼微挑,敏锐的抓住了谢无渊话里的重点。 “你怀疑,崇州郡的地龙翻身,实际上是人为的?幕后黑手是郭子明?” “是,”谢无渊点头,“你们看这里,” 谢无渊的手划过地图,落在四个县的山脉上,指给四皇子。 “你们再看这里。” 地图画的并不详细,但很明显可以看出,四座山脉的走向,与其余地方的山脉,并不一样。 “四条山脉岩石走向相同,”三皇子顺着谢无渊的话接下去,问道,“这说明了什么?” 谢无渊停顿一下,转头看向三皇子,忽然意识到三皇子从来没去过比南淮更往南的地方。 困于一方天地,没有去过更为广阔的地方,也没见过更为壮观的世界。他只是一个刚刚十六岁的少年。 谢无渊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稀土矿的成因与特点,只能直接带他们去现场查看。 “稀土是一种金属,经过稀土冶炼的武器,十分锋利,硬度也是普通武器的十倍,乃至百倍。” “崇州竟然有这种东西?”三皇子挑眉。 “我虽然从未听说过这种叫什么稀土的东西。” “但据我所知,大梁朝的武器特别脆弱,如果我们有了这种叫稀土的东西,那日后与其他国家作战,岂不是事半功倍?” “的确。” 谢无渊点头,表示同意。 “在行军作战之中,除了布局谋略,天时地利人和,武器的锋利程度也占了很大比重。” 范景辉皱眉沉思。 “等一下。” 绯贺枫上前一步。 他正好在这四个地方,负责灾民的调动,也因此,这几天,一直不在齐威王府里,仔细说起来,这还是谢无渊几人回到崇州后,第一次与绯贺枫四人一起正式聚在一起。 因此谢无渊三人刚过来,绯贺枫就抛下手头的事情,前来陪同。 绯贺枫此时听了谢无渊的话,不由怀疑谢无渊的猜测。 “地龙翻身之后,我查过这四个地方的山脉,的确是从里面崩塌的,不像是人工凿开的。” “如果谢无渊的推测成立的话,郭子明是怎么办到的?” 绯贺枫怀疑的望向谢无渊。 谢无渊神色坦然。 范景辉插了一句话,表示贊同绯贺枫的观点。 “说的有道理,人工凿开的,应该会留下痕迹。” “你是怎么觉得,这里会是人工凿开的?” 谢无渊没说话,既没有搭理绯贺枫,也没有搭理范景辉。 他绕着坍塌的山体走了一圈。 山体底下围了一堆碎石子,都是地龙翻身时带起来的。 谢无渊绕着这些碎石子又走了一圈。 狭长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盯着碎石子半晌,最后,俯身捡起一块石头。 石头的稜角上还带着些石沫。 谢无渊伸手摸了一下,捻住手上带起的粉末,细碎,扎手,凑近闻一闻,带着些许刺激性的气味。 “卫国有卖火药的吗?” 谢无渊转头问三皇子。 “火药?”三皇子有些茫然,“那是什么?” 三皇子之前表现的太过成熟。 为人处世,没有半分怯弱的模样。 谢无渊从来没觉得,这些常识性的东西,三皇子竟然不知道。 谢无渊摇头。 说来说去,这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十六岁的少年。 “看过烟花吗?” 谢无渊问道。 三皇子一双丹凤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再抬眼,已经满是疑惑。 “没,是一种花吗?拿烟做出来的花?难道不会一吹就散了吗?” 谢无渊的心莫名软了一下,放缓语气。 “回去放给你看。” 绯贺枫倒是若有所思的抬眼。 “火药?这我倒是没想过。” 片刻,绯贺枫像是忽然想通了一样,拍手大喊。 “是了,火药完全办得到!” 范景辉与三皇子一脸不解,齐齐的望向绯贺枫。 绯贺枫站在一块碎石上。 外面套着一件红色披风,微风阵阵,吹着风衣起伏,露出里面脏兮兮的衣服,昭显着衣服的主人这几日都四处奔波,万分疲惫。 范景辉没好气的白绯贺枫一眼:“你刚怎么不说?!” “我刚没想起来。” 绯贺枫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着解释。 “我爹之前确实研究过火药这种东西,我有幸跟着看过几眼。” “不过说是大梁朝的机密,不会让我们这些闲杂人等人参与的。” “我也只是悄悄的跟在他们身后,偷偷的看过几次,都被他赶走了,哎――” “扯远了,扯远了――” 绯贺枫再次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不过,火药威力极大倒是真的。” 绯贺枫表情严肃而又凝固。 “我曾经亲眼看见过我爹和工部那些人,活生生的炸裂了一座山。” 众人表情也是一僵,似乎没有想到火药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三皇子下意识的看向谢无渊,在向谢无渊求证。 谢无渊点头。 “火药,的确能做到这点,从内部炸裂。” “效果极好。” ☆、第 121 章 “要照你这么说,这四座山脉也确实有可能是被炸裂的。” 范景辉若有所思。 三皇子忽然开口。 “怎么样判断到底是火药还是真正的地龙翻身?” 谢无渊笑着把手里的石头递给他。 “这上面,残留着火药的组分。” “你可以让钦差大臣拿去,找工部的人化验一下。” 绯贺枫点头,以示贊同 ,同时还在努力回忆火药爆炸的细节。 “而且火药炸裂山脉,也会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记得当时方圆百里都特意做了疏散,找了没有人烟的地方。” “哪怕这样,隔着近的村子,也还是受到了影响。” “有不少地方的村民,家里养着的家禽都被吓的发抖,生了几个月的病。” 三皇子眉头紧皱。 “绯贺枫,你说的这些,完全没有办法区分火药爆炸与地龙翻身。” 绯贺枫嘆气,表示无能无力。 “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我爹说了,这是从南方的烟花里找到的创,至今在大梁朝都尚未公开。” “如果研发的好了,以后完全可以成为我大梁朝与外作战的秘笈,以一敌百,出奇制胜。” 范景辉点头,语气激昂。 “的确,如果在敌方的军营点燃这么一个火药,那完全可以不战而胜啊!” 谢无渊听了范景辉的话,勐的一怔,转头问绯贺枫,神情严肃。 “崇州的军营里供应了火药吗?” “没注意。” 绯贺枫不好意思的挠头。
第111页 “要不是你说火药这个词,我还想不起来这个东西呢。” “去查查。” 谢无渊吩咐绯贺枫。 绯贺枫下意识的去看三皇子。 三皇子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看我干什么,还不快去。” “哦、” 绯贺枫应下,转身欲走,离开前却忽然转头看向谢无渊,神色怀疑。 “不对啊,火药这件事情是绝密,你要还是吏部尚书,知道这个还情有可原。” “可你早八百年就不在吏部干了,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绯贺枫想了想,自顾自的给出了解释。 “这个项目是兵部与工部一起合作的。” “按理说应该是绝密,我爹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工部的官员跟他一模一样,都是老学究,卫道士。” “有了研发成果,捂的跟什么似的,绝对不可能透露给你。” “难道是兵部的人告诉你的?” 绯贺枫狐疑的看向谢无渊。 “前阵子传的沸沸扬扬的,你跟何贺的事情是真的?” “你回京跟何贺套近乎,是为了拿到这份最新的工部与兵部的研发成果?” 谢无渊:我…… 兄弟,我把你洗成脑残粉了吗? 三皇子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也没说话。 谢无渊捻起一块石子,递给绯贺枫。 “你去军营里查一查,供应的火药和这个,是不是同一种。” “哦。”绯贺枫接过,仍旧不依不饶,“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我之前去过南方,在那里玩了三个月。” 谢无渊解释。 “南方有一种东西,叫做烟花,炸裂的时候,会有声响,如果一次放的烟花多了,就是火药。” 谢无渊看了一眼三皇子。 三皇子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晚上。 “南淮以南的地方,情人之间会互相放一种烟花。” 三皇子忽然开口。 “烟花的名字很好听,叫相知。” 谢无渊心里咯噔一跳。 “相知不仅声音响彻天际,震耳欲聋,威力更是无穷。” “有人喜欢拿这种烟花炸山,取意’山无陵’。” “有人喜欢冬天放这种烟花,取意‘冬雷震震’。” ”这种烟花与诗经里的上邪仅仅相合,取意哪怕炸裂天地,情人也会永远在一起。” “谢无渊,你是和谁放过?” 谢无渊放下碗筷,有些心虚。 “咳,没谁,我,就是路过,瞧见了。” “路过?”三皇子怒而起身,语气冷漠,夹杂着努力压制的暴怒。 “三年前,院试放榜,回南淮前,你让何贺陪你去了南方,整整停留三个月。” “谢无渊,”三皇子怒火中烧。 “你让我相信你,你总是哄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谢无渊拉住三皇子,放缓语气。 “我的错,”谢无渊将三皇子圈在怀里,拍着三皇子的后背,缓声安抚。 “我不应该怕你多想哄你的。”谢无渊在三皇子脸上轻吻。 “早就该知道的,我的过去,你了解的比我还要多。” “今天倒是弄巧成拙了。” “谢无渊,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哄我,”三皇子避开他,丹凤眼低垂。 “我知道你哄人的法子一套一套的,可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短暂的开心。” “我要的,是你的一颗真心。” “真心吶,”谢无渊语气飘渺,喃喃自语,半晌,应道。 “好。” 如果我有,如果你要,可以。 ―――― ☆、第 122 章 崇州的地龙翻身很快被核实。 火药的确来自崇州军营。 四处山脉早就被不知道谁给掏空了。 谢无渊听见绯贺枫的汇报,狭长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替罪羊,可以上场了。 也亏了谢无渊留了张武那么久,总算是没白留。 谁泄露的火药不重要,谈子墨想当皇上,四皇子一派就必须下来。 张武身份尴尬,又有了案底,何况,谢无渊手里还有张武与何资之间的通信证明。 不过,还是不够。 筹码还要再加一些。 茶钟去查岑宇的出身,消息已经传回来了。 “岑宇的娘亲,是卫国废妃。” “而岑宇的生父,是突厥的大王。” 谢无渊握紧刚从鸽子身上拿到的消息,心思百转千回。 ―――――――― 绯贺枫带着一群官兵,浩浩荡荡的盘查。 无一例外,之前发生过地龙翻身的地方,底下的稀土矿,早已被不知道谁给清扫的一干二净。 百姓们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绯贺枫带着一大群人,转了好半天,还是没能找着可疑人员。 最后只能悻悻而归。 皇上派来的钦差瞧见了现在的状况,也无话可说。 “王爷,这事儿摊谁身上,都是没法子的事儿,您且担待些吧。” “嗯。” 三皇子低低应了,神色凝重。 “我一定会查出这幕后之人的,火药的事情,绝对不能走漏。” 钦差大臣嘆了口气,最终也只能写了摺子。 如实的做了记录,一一写下这里发生的各种事情,而后回京禀报。 钦差走后,三皇子盯着京城的位置,长长的嘆了口气。 “怎么?”谢无渊站在三皇子身旁。 “刚刚在钦差面前演戏没演够,现在还要继续?” 谢无渊转头看三皇子,眉目带笑。 “不是。” 三皇子嘆气。 “我不作出一副忧愁的样子,这件事情也不容易揭过去啊。” 谢无渊反身倚在城墙边上,回头看三皇子。 “有什么可愁的?” 三皇子没说话。 “还在担心回不去?”谢无渊神色如常,“放心,这次的事情与你无关,如果你害怕钦差回去乱说话,我可以帮你处理掉他。” “不是。” 三皇子摇头否认。 “我只是在想,大梁朝,到底有多少蠹虫?” 好看的丹凤眼低垂,三皇子语气低落。 “工部与兵部共同研制的火药,竟然这么快就被郭子实顺走,让卫国的人学去!” “而我朝一众文武,还想着靠这个火药在战场上出其不意的取胜?” “这幸亏是没有冒冒失失的与其他国家开战,不然的话,岂不是要被其他国家追着打,打的落败而逃,妻离子散!” “到时候,又是多少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谢无渊站在三皇子旁边,顺手将三皇子揽入怀中,轻拍三皇子的后背,以示安慰,没有说话。 大梁朝的蠹虫,的确不少。 谢无渊想起了谢家的水牢,想起了皇上身边的岑宇,想起了书生出身的尹玉山。 这些人,或许曾经是大梁的子民,或许曾经就不是,可现在,无一例外的,都成为了大梁朝的蠹虫。 或许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不,在他决定帮三皇子夺下皇位的时候,他谢无渊就已经是其中一员了。 ―――――― “谢无渊,”三皇子嘆了口气,“你会和他们一样吗?” “什么?”谢无渊一怔。 “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钦差真相。” 谢无渊松开一直揽着三皇子的手,倚在城墙上轻笑。 “你这是在怀疑我?” “你当初要死要活非追着我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我手段毒辣?” “谈子墨,我对你很失望吶。” 三皇子眼巴巴的瞧着谢无渊,只希望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没什么不能说的,”谢无渊语气平淡。 “这条线,我留着,打算扣到何家身上。” “你不是要皇位吗?” “皇长孙没有了沈家,相当于自断一臂,不足为惧。” “除掉四皇子,你就再也没有任何障碍了、” “何家,是最后的阻碍。” 谢无渊的手在栏杆上敲击,发出强有力的声音。 一如他的计划,一贯的无懈可击。 ―――― 绯贺枫沿着谢无渊给出的线索一路追寻,最终发现了郎子实的尸体。 一车稀土,不翼而飞。 ―――――― 无影楼。 “主上,无大回楼復命,郎子实已死。” 影六照旧跪在大殿,回禀。 无影楼楼主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谁管他?” “稀土劫来了吗?” 影六应道:“稀土已入楼,楼主是否需要检查?” 无影楼楼主低头,伸着一双手,朝自己的指甲吹了口气。 “我就不去了,让右将军过去,看看合不合心意,不合心意的话,你们再去查查剩下的三车稀土去了哪里。” 无影楼楼主挑眉。 “可别办砸了,这事儿要是办砸了,右将军发起疯来,我可护不住你。” 影六一震。 “是。属下知此事重大,万万不会有丝毫马虎。” 无影楼楼主挥手。 “传令下去,无字部全员听令,随时候命。” 影六走后,无影楼楼主对着空旷的大殿长嘆。 “我能不能回突厥,全看这回了。” ―――――― 稀土的事情,大梁朝最后不了了之。 梁明帝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一二三四五,倒是一旁的岑宇变了脸色。 按照之前卫国传来的消息,最后一车稀土应该和郎子实在一起,这会儿发现郎子实死在野外,大梁朝的人又没发现稀土这种东西,想来是被别人半路劫走了。 到底是谁? 岑宇眉头紧皱。 阿史那云吗? 她到底藏在哪里? ―――――― ☆、第 123 章 ―――――― 无影楼。 “主上,门外有人求见。” 影八跪在大殿前。 殿内水声啧啧,娇喘不断。 “不是说了除了影六,不要来主殿吗?” 影八低声应下,“主上,来人手里有上一任楼主的玉佩。” 半晌,殿里再次响起传令。 “让他进来。” ―――――― 崇州第一年,谢无渊与三皇子在京中呆了半年。 其后半年,回来崇州,刚一落脚,就马不停蹄的开始处理瘟疫。 崇州第二年,谢无渊与三皇子东奔西走。 二人成功解决了稀土矿中仍有火药残留的隐患。 期间虽有争执,却也只是争执,并未影响二人的感情。 崇州第三年,一切都步上正轨。 谢无渊跟三皇子终于有心情,谈个天说个地。 从那风花雪月说到诗词歌赋。 子时。 三皇子打了一个哈欠。
第112页 “谢无渊,你不困?我想睡了。” “再等会儿。”谢无渊揽过三皇子,双手沿着衣襟伸到亵裤内,轻轻拨弄那个地方。 三皇子困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一个人在那儿小声嘀咕。 “说我什么呢?”谢无渊轻笑着,低头叼住了三皇子一开一合的薄唇。 “唔、”三皇子还没说完的话咽回肚子,专心致志的追逐谢无渊的唇舌,与谢无渊接吻。 “叭――” “砰――” “嘣――” “砰――” “嗯?”三皇子疑惑的睁眼,“什么声音?” 谢无渊笑着亲了亲他的侧脸。 “看窗外。” 睡眼朦胧的三皇子意识模模煳煳,任由谢无渊的手在底下作怪,转头瞧向窗外。 绚烂的烟花炸开。 映着天边的夜幕,耀眼夺目。 丹凤眼勐的睁大,三皇子回头看谢无渊。 “喜欢吗?我亲手做的。” “那么危险的东西,你,你怎么――” 三皇子着急忙慌的去掀谢无渊的衣服。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事。”谢无渊坐在那儿,任由三皇子在他身上四处检查。 “我学过几年轻功,这点事儿,还难不倒我。” 三皇子抬头,丹凤眼里满是怀疑。 “我不信,你一定受伤了。前些日子,你洗漱淋浴都不是跟我在一起的。” 谢无渊清咳一声,明智的转移话题。 “今天你生辰,有什么想要的没?” “你先告诉我你到底哪里受伤了。” 三皇子并没有被带跑偏,仍在固执的检查谢无渊的身体。 “打住,”谢无渊抓住三皇子四处摸索的手。 “你再这样下去,我可不保证我会对你做什么。” 三皇子丹凤眼一转,挣了挣被谢无渊抓住的双手,没挣开。 “我不摸了还不行吗?” “乖。”谢无渊亲了亲三皇子的手,放开。 “生辰想要什么贺礼?” 三皇子不死心,手仍旧不规矩的沿着谢无渊的衣襟往下滑。 谢无渊揽住三皇子的腰,没拦。 “怎么,没想好?” “嗯,让我想想。” 三皇子的手沿着谢无渊的腰线一路往下。 “给你点提示?” 谢无渊仍旧没有去拦三皇子的手,他侧头舔过三皇子的薄唇,唇瓣与唇瓣相对,谢无渊几近贴着三皇子低喃。 “大梁朝,皇位――” 谢无渊轻笑,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带着灼热的气息,三皇子苏了半边身子。 “或者,我陪你过以后的每个生辰?” 三皇子一直下移的手顿住,抬头望向谢无渊。 谢无渊嘴角含笑。 三皇子的手精确的握住潜伏在糙丛里的巨物,轻轻的晃了晃。 谢无渊倒吸一口气,在三皇子脸上轻咬一口。 “轻着点。” “你到底伤到哪了?说不说?”三皇子示威的晃了晃手里握着的物件。 “你可悠着点,伤了它,你的日子怎么过?” 谢无渊仍是在那靠着,不咸不淡,也不着急。 三皇子松了手,勐的扑过去,牙齿与谢无渊的撞在一起,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冒冒失失的,”谢无渊伸手护住三皇子,勾着三皇子的唇舌,二人吻在一起。 谢无渊的手划过三皇子的胸膛,转着圈往下,指尖微凉,轻轻点过,带来羽毛划过的触感。 有些痒,但更多的是满足。 三皇子惬意的溢出一声嘆息。 谢无渊和三皇子折腾到鸡鸣初晓。 以至于,范景辉跌跌撞撞跑进来的时候,被院子里的护卫死死拦下。 “殿下,殿下,不好了,边关出大事了!” 三皇子睡眼朦胧,挣扎着要起身。 “我去吧。” 谢无渊给怀里的人掖好被子,拉开门,示意范景辉去一旁说。 范景辉看见谢无渊,先是一愣,而后也顾不上那么多讲究了。 “跟我说,和跟三皇子说,是一样的。” 范景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火急火燎的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谢无渊说了。 “崇州郡的边关,紧邻着突厥。” “嗯,我知道。”谢无渊点头。 “今儿早上忽然传来消息,说边关跟突厥起了冲突,挑起战事。” “现在情况怎么样?”谢无渊皱眉。 “不太好,”范景辉递上摺子。 “绯贺枫今早派人快马加鞭传过来的,说是突厥忽然加派了兵力,要求我们派兵支援。” “我看看。” 谢无渊接过绯贺枫的摺子,一扫而过。 突厥右将军带领若干精兵,一举攻占三道防线,而今正矗立在崇州郡的近郊。 如果这次大梁朝还拦不住,只怕这崇州郡,要失守了。 “怎么回事?”三皇子披上衣服,从屋里出来,带着一身的青紫印子,脖颈处尤为鲜明。 谢无渊眼里闪过一抹精光,竟然这么快就行动了。 倒是会挑时候,三皇子的生辰,呵,瞧着就像是蓄意的,怎么着也不会怀疑到无影楼头上。 倒是会让人觉得,这是其余人对三皇子的刻意挑衅。 啧。 “怎么了?”谢无渊迟迟不给回应,三皇子自然而然的走到谢无渊身旁,再次询问。 “突厥打过来了,”谢无渊把摺子递给三皇子,“绯贺枫人手不够,请求支援。” 作者有话要说:  十更完结,吓哭你们23333. 第一更。 ☆、第 124 章 摺子上清楚明白,三皇子甚至都不用接过摺子,就着谢无渊的手,一目十行,很快的,整个摺子上的内容,三皇子都已经看完。 昨夜子时,突厥忽然袭击崇州郡。 绯贺枫一早接到消息,赶了过去,可突厥来势汹汹,绯贺枫率领众多侍卫,苦战许久,竟抵挡不住。 突厥连破数条防线,绯贺枫连夜作战,到如今,已经身心俱疲,向三皇子请求支援。 三皇子眉头紧皱,半晌,他嘆气道。 “我带兵过去看看。” 谢无渊狭长的眼角上挑,带着十分的诧异与不解。 “你疯了?” 谈子墨什么时候会对这些事情上心?他不是惯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吗? 都这个时候了,谢无渊不可能再叫停,与虎谋皮的时候,中途喊停,不是擎等着找死吗。 谢无渊转头看向三皇子,语重心长。 “听我一句劝,别去了。” “你又不会武功,骑射刚刚及格,你过去干什么啊,给突厥送战利品吗?” “听话,”谢无渊轻轻揉了揉三皇子的头顶,缓声劝道,“别去凑热闹了。” 范景辉听完三皇子的豪言壮志,也是愣在当场,不过他反应没有谢无渊快,等他回过神来,谢无渊已经说完了一大段长篇大论,正在低声安抚三皇子。 三皇子梗着脖子,坚持不肯低头。 范景辉瞧着,三皇子这个架势,怕是要一条路走到黑了。 “殿下,万万不可啊――” 范景辉见fèng插针的劝三皇子。 “谢无渊说的对啊,殿下,您要坐镇后方啊,殿下!” “殿下,您是我们的主心骨,没有了您,我们整个崇州郡哪里还有胜算啊殿下!” 院子里陆陆续续的来了几个属臣,都是三皇子的心腹,这当口听见了三皇子与谢无渊、范景辉二人的争执,也纷纷劝三皇子不要亲自出马。 “牺牲几个属下怕什么啊,殿下。” “对啊,臣子就是应该为主子分忧的啊,殿下!” “就是啊,古往今来,没有身先士卒的例子啊,殿下!” 三皇子让这一连串的“啊殿下”给弄的头大,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断了一众属下还想继续劝说的话。 “不,”三皇子从谢无渊手里拿过摺子,重重的合上,态度坚决,“我要去。” “去什么啊去,你以为是玩过家家啊,”谢无渊一把扣住三皇子的手,语气不善,“谈子墨,你这么大个人了,心里多少有点数行不行?!” 就是啊!范景辉第一次觉得,谢无渊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 范景辉趁机张嘴,还想要再劝三皇子几句。 “殿下――” 三皇子果断的抬手,打断了范景辉的话,三皇子转头看向谢无渊,语气诚挚。 “我知道你们的一片好意,怕我武艺不济,没法自保。” “你们的担忧我也知道,说实话,如果今天真的只是简单的突厥来袭,我也不会非要嚷嚷着上前线。” 谢无渊细长的眉毛紧皱,暗道不好。 谈子墨有些小聪明,谢无渊一直都知道,可这会儿,谢无渊宁可谈子墨笨一点。 谈子墨继续说着他的猜测。 “突厥隔着崇州郡,说远,其实不远,可要是说近,也算不上近,至少,对于游牧的突厥一族来说,越过幽州,来攻打崇州,未免也太过费时费力。” “更何况,突厥早不攻打,晚不攻打,偏偏挑在我生辰这一天,偏偏挑在我要离开崇州郡这一年――” “――摆明了冲着我来的,我不能逃避。” 谢无渊此时的内心波澜壮阔,如果非要给谢无渊的心情打一个比喻,那大概就是千万匹糙泥马奔腾而过,谢无渊是真的很想仰天咆哮两声。 可惜,不能。 非但不能,还要一直演下去。 三皇子还在顺着突厥的诡异行迹,继续推理下去。 很好,每一步,每一句,都在谢无渊想要误导大家的点上。 谢无渊头一次觉得,机关算尽,其实,也不是什么好本事。 至少现在,三皇子要因为他布下的障眼法,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更何况,你们也说了,”三皇子的丹凤眼扫过全场,听着像是在徵求大家的意见,实际上,三皇子只是在通知大家他下的决定。 “崇州兵马不足,很难取胜,如果有我去坐镇,将士们勇气更足,士气更高,胜率也更大些。” 三皇子扫过谢无渊的时候,一口气说完了剩下的全部。 算了,算了。 谢无渊嘆气。 不是什么大事,虽然于计划有碍,但谢无渊自忖,一个谈子墨,他还是护得住的。 “你真的要去?”谢无渊神色严肃。 “嗯。”三皇子直直的盯着谢无渊的眼睛,没有一丝犹豫,态度十分坚决。 “可以。”谢无渊终于松口。 “不,万万不可――” 范景辉一怔,视线在谢无渊和三皇子脸上转悠,试图找到方法,说服这两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祖宗。 “没事,”谢无渊开口,语气平淡,但是十分成功的激怒了焦急的范景辉, 谢无渊一只手牵过三皇子空着的手,另一只手,将摺子从摺子从三皇子中手里抽出,扔给范景辉。
第113页 “我陪着他一起。” “崇州的事情交给你了,范景辉,长点心,多注意粮糙。” 交给你我也不放心啊! 你以为你是大罗金仙,能护住三皇子周全?! 你不看看绯贺枫,自己一个人,武力高吧?本领强吧?! 你瞧瞧绯贺枫!他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 就你一个谢无渊,你还指望护住三皇子?! 一熘串的话在范景辉的嘴边转了个圈,又通通咽了回去。 范景辉的心里在不停的咆哮,可到底也知道,这世上如果还有人能拦住三皇子,那也只能是谢无渊了。 眼下,谢无渊被三皇子打动,纵容了他们家殿下的胡闹,他们这些剩下的属臣,也只能眼睁睁的瞧着,盼着,希望三皇子不要出什么事情。 范景辉嘆了口气,把摺子随便卷巴卷吧,丢给了一旁的属官。 “我会注意粮糙的,你照顾好殿下,路上小心。” “不。” 三皇子打断了范景辉的话,转头看向谢无渊,语气坚决,“谢无渊,你留下。” “你留在这里。” 三皇子又重复一遍。 谢无渊挑眉看他,没说话。 三皇子好看的眉眼露出些许不耐烦的神色。 “范景辉什么都不懂,你留在这里,我比较放心。” 前线实在太过危险,不能让谢无渊冒这个风险。 三皇子紧紧的攒住拳头,克制住自己想时时刻刻黏在谢无渊身旁的冲动,语气平静的说着,让谢无渊留下的话。 “没事,崇州郡的事情不用担心。” 谢无渊不咸不淡的说着,顺道把范景辉的事情一併给安排了。 “至于你担心的事情,范景辉要是实在拿捏不定,军营里有几个人,我这几个月瞧着还得用,回头让他们去范景辉那儿报个道。” 谢无渊转头看向范景辉。 “你如果有事情不知道怎么处理,可以问他们。” 范景辉点头应下,虽然他在某些方面,瞧谢无渊不顺眼,但是不得不说,在这些事情上,谢无渊说的话,还是很顶用的。 三皇子还欲再劝,却被谢无渊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 谢无渊如是说道。 “我答应过你,有我在,你不需要担心自保。” 三皇子当即哑然,脸上不明显的泛红,一时语塞,没有话接。 最终,三皇子与谢无渊,一起上了战场。 谢无渊拿着那把绛云弓,握弓的手,青筋暴起,蓄力待发。 狭长的睫毛低垂,盖住眼中神色。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第 125 章 谢无渊早前担任崇州郡的郡尉,在兵营呆过一段时间。 因此,谢无渊对诸位将领的行事做派,打仗风格,都颇有了解。 此时虽说是从崇州匆匆忙忙的赶来,但却算不上空降,更算不得新手,严格意义上来讲,谢无渊身为崇州郡的郡尉,是这些兵将的顶头上司,此时调兵遣将起来,也很是顺手。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 谢无渊瞧着自己照着书房笔记上的模子,画出来的阵法,低声轻嘆。 阵法还是那个阵法,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谢无渊小时读过的兵书不少,自以为对行兵布阵很拿手,可真的到了要用的时候,饶是谢无渊一惯镇静,此刻也没有多少底气。 换句话说,谢无渊此刻能镇定自若的指挥诸位将领排军布阵,全是仗着一股常年安排事情积累下来的威压。 我们大约可以称之为迷之从容。 “这个阵法,看着很陌生啊。” 三皇子坐在一旁的书桌上,瞧着谢无渊摆弄一旁的沙盘,不停的演变推演,模拟厮杀。 “嗯。”谢无渊点头,头也不抬的随口解释了一句,“这些阵法,乔楠没用过,别说皇上了,先皇都不知道。” “如果成功,胜败如何?”三皇子忽然来了兴趣,问了一句。 谢无渊琢磨片刻,给了一个大约的数。 “以一战十吧。” “以少胜多?”三皇子重复的问,话语里掩不住的兴奋与喜悦。 “别高兴太早,”谢无渊嘆气,“这个阵法,也只能用着一次,我在阵法的演变上,没什么大的研究,照本宣科已经不错了,别指望我能把这个阵法三十六变,七十二变。” “哦,”三皇子怏怏的转过头去,而后想起什么似的,丹凤眼中神采流转,十分亢奋的补了一句,“那也不错了,先杀杀他们的威风,把士气提上来。” “嗯。”谢无渊点头。 三皇子他们刚到边关的时候,崇州郡的将士们也是威风了一阵子,打了好一阵子的胜仗。 大家瞧见三皇子齐威王亲临,从将领到士兵,每一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冲去与突厥拼命。 一来二去的,也赢了不少次。 谢无渊的阵法很快推演完毕,改良后的阵法,谢无渊瞧着还挺满意,吩咐布置下去,只等着瞧最后的成果了。 群情激昂。 谢无渊指挥的好,下面的士兵们配合的也不错。 “沖啊!” “殿下都能亲临战场,我们为什么不能拼命啊?” “杀光突厥!” 绯贺枫带着大家一起厮杀在前线,谢无渊有时候也会出现在战场,不过很少下去厮杀,他的主要任务,还是护着三皇子。 什么事情,都没有三皇子的安全重要。 这是谢无渊的心声。 哪怕他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私下联繫了突厥,甚至蓄意栽赃何家,所有的这些,都不过是为了满足谈子墨的愿望,让谈子墨能够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 如果谈子墨没了,那所有的这些,就都没有了意义。 最初几个月,边关捷报连连。 “报,今日战绩,边关与突厥相接,我军再次获胜。” “报,我军大胜。” “报,突厥退居三里外。” …… 三皇子坐在主帐,听着一波波的传令兵,不停的报着喜讯,心下也很是宽慰。 战线拉的很长,作战时间也很长。 从三月份,差不多打到了六月份,整整三个月。 从糙木逢春打到果实纍纍,从春雨油贵打到夏日暖风。 从粮糙富足打到军饷迟迟不发。 三皇子嘆了口气。 “突厥的粮糙也该耗尽了。” “嗯。”谢无渊低声应下,心思却不知道飘在了哪里。 三皇子正专心致志的瞧着远处的突厥战旗,估量战局,没瞧见谢无渊的异样。 三皇子继续说道。 “我算过,按照往年的情况,再有十天,突厥就要弹尽粮绝了。” 谢无渊点头,语气平静:“一切正常的话,没几天,我们就可以回崇州郡了。” 半晌,一片寂静。 绯贺枫从前线下来,一身血渍,进来禀报。 “刚刚又与突厥对上了,击杀突厥一万二,折损八千。” 谢无渊点头。 “嗯,折损八千正常,这个阵法用到现在,也确实没多大威力,对方能破解,也很正常。” 话锋一转,谢无渊继续问道。 “粮糙还剩多少?” 绯贺枫嘆气:“不足三天。” 三皇子皱眉,转头问绯贺枫:“朝里的军饷,还有几天?” 绯贺枫嘆气:“朝里的军饷没有发过来。” 三皇子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我一早就写了摺子递上去,皇上没理由看不见啊?!” 谢无渊细长的眼睛闪过一丝歉意,却只有片刻,瞬间消失不见。 能看见的,只有他那狭长的眉眼,紧皱。 “皇上不知道我们这里起了战事?”谢无渊问。 “大概知道的吧,”三皇子嘆气,“我把摺子递上去了,不过,至今没有回音。” 谢无渊再次皱眉,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崇州郡的粮糙呢?总该有粮仓的吧。” 三皇子单手撑着额头,朝一个属下挥手,示意他说给谢无渊听。 “启禀郡尉,我们崇州郡的粮仓,早就空了。” 空了? 谢无渊眼里一暗,神色不明。 三皇子嘆气,接着那人的话说下去:“这几年地龙翻身,粮仓差不多空了,哪里还有粮饷可发?” “那朝里是怎么回事?”谢无渊问道,“朝里给解释了吗?” 三皇子又是一声嘆息。 “大梁朝今年大范围干旱,梁明帝忙着调派人手赈灾。来不及往崇郡派人手,也来不及往这里派军饷。” 谢无渊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回营帐,写了一封信,连夜飞鸽传书,送了出去。 崇州郡。 断粮足足三日。 军饷迟迟不到,将士们原本高涨的士气也低落下去。 “怎么办?” 平息了一波士兵闹事后,绯贺枫愁眉苦脸的在谢无渊和三皇子面前哭诉。 “根本压不住啊,这将近三年的交情,怎么关键时刻就一点用都没有呢?!” “交情,”谢无渊嗤笑,“等你和将士们一起吃糠咽菜了,你再跟他们谈交情。” “啊?”绯贺枫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他们还管着我吃什么?” 谢无渊讥笑:“怎么着啊,人家为了你出生入死的卖命,没粮食了,还不准士兵看看你吃啥?” “怪不得这几天的将士们闹事一直压不住,原来问题出在这里。”三皇子恍然,当即下令,“全体将领与士兵同甘共苦,份例一样。” 剩下的粮食,全部将士均分,每日只是喝一碗粥,凑合凑合,又是五天。 起初,将领们心里还有疙瘩,凭什么要把自己的粮食分给士兵吃,心里对三皇子颇有怨言。 三皇子听了之后,特意召集所有将领,一起给将领们开了会。 洗脑大会。 别说,三皇子在人前人后,其实很有气势,颇能唬的住人。 “这一战的重要性,我想大家都知道。” 言简意赅的开场白。 “我们在这个穷乡僻壤里呆了整整三年,为的是什么?” 将领们若有所思。 “不就是为了胜过其余两个亲王,成功拿到皇储的资格吗?” 部分将领点头,的确,他们这拨人,跟着三皇子,为的不就是从龙之功吗? 三皇子观察着诸位将领的神色,趁热打铁。 “如果今天的战争败了,那我们,这辈子都要留在封地了。” 将领们纷纷变色,留在这种穷乡僻壤,这比要了他们的命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拼了!” 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诸位将领们也纷纷跟着应和起来。 “拼了!” “拼了!”
第114页 群情激昂。 谢无渊与台上的三皇子对视一眼,悄悄的从人群中撤走,回了营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 ☆、第 126 章 谢无渊带头响应,给一众军官们作了表率。 每日不仅与普通士兵同进同出,更是一起吃饭。 将士吃糠他吃糠,将士咽菜他咽菜。 拒绝开任何形式,任何意义上的小灶。 不仅如此,谢无渊还将自己的带来的粮糙分给士兵们,有时候吃的甚至不如将士们。 将士们瞧着这位京城来的公子哥,原本的议论纷纷,也都压在了肚子里。 谢无渊家底怎么样,大家都是知道的,这个谢家小公子从小娇养,一直养到那十八岁,从来没在外面受过苦。 可现在,跟着他们群大老粗,一起吃糠咽菜,大家都是这样的没粮食吃,诸位将士这才好受些。 更何况,前几场胜仗,谢无渊已经用实力说明了,他的的确确有成为崇州郡郡尉的本事。 崇州的人们,不认识谢无渊这个人的,有。 可不知道谢无渊这个名字的,几乎没有。 谢无渊一个举措,把原本住着的屋子换成了木屋,让整个崇州郡少死了百十来号人,这种事情,任谁都会放在心上。 更何况,谢无渊当初为了把阵仗做大,还特意派人编了童谣,散布在大街小巷。 百姓无知,可百姓也淳朴。 出来当兵的将士们,瞧见这位从京城里来的,对整个崇州郡都有恩的公子哥儿,都跟在大家身后,一起吃了上顿没下顿。 自然也没了别的想法,大家偃旗息鼓,没有再继续闹事。 只不过,崇州郡军队内部的事情解决了,突厥的事情还是悬而未决。 突厥这次的战线拉的特别长,粮糙也准备的十分充足,全然不似以往。 三皇子盯着突厥的大军,面露猜忌。 “不可能啊,按照之前的锱铢重量,车辙留下的痕迹深浅,照理说,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蹟了。” “突厥怎么会到现在都还没断粮?” “有这么多的军饷?” 绯贺枫疑心大起。 “我怀疑,有人在崇州郡的附近给突厥暗中提供军饷。” 绯贺枫擦干身上的血渍,忽然说了这个猜测。 “怎么可能?”三皇子丹凤眼微睁,万分不解。 “有什么不可能的。”谢无渊轻笑,“毕竟三位亲王里,只有你得了皇上的褒奖。” “剩下的两个,想对你出手,情有可原。” 三皇子语气一凝。 “这,”三皇子转头瞧谢无渊,满是信任,“你觉得,会是谁?” “四皇子吧。”谢无渊嘆气。 三皇子一震。 “怎么会是四皇子?” “何家一只是与突厥战斗的主要力量,怎么可能私下给突厥运送粮糙?” “谢无渊,你没弄错吗?” 谢无渊轻笑一声,反问三皇子。 “怎么不会?” “两年前,何家与突厥大战,传来捷报,皇上龙颜大悦,带文武百官一起秋季狩猎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记得。”三皇子点头。 当然记得。 何贺在秋季狩猎中受伤,谢无渊还气势汹汹的跑来质问,这种事情,三皇子怎么会忘记? “所以呢,何家一直打得过突厥,这次就忽然打不过了?” 三皇子抬眼看谢无渊,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对嘛,”谢无渊忍不住揉了揉三皇子的头顶,“你瞧,你也不信啊,何家没道理一直能牵制的住突厥,这次忽然就牵制不住突厥的动向,任由突厥乱窜,从幽州跑到崇州郡的。” 三皇子还是不可置信,习惯性的反驳谢无渊:“何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无渊微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勐的一愣。 绯贺枫也是一愣。 谢无渊条分缕析,每一句话都说的很有道理。 何家能牵制住突厥,不知一次两次的了,细细算来,都五六年了。 没道理现在忽然牵制不住,突厥跑到崇州郡这里来。 三皇子垂眸深思。 谢无渊这才继续说下去。 “粮饷这种事情,一贯是户部与兵部负责。” “嗯。” 三皇子点头,粮饷的事情,的确也是户部与兵部一起负责的。 谢无渊想说什么,三皇子大体已经能猜到了。 “哪家的户部会因为赈灾的事情不给兵部发军饷?” 兵部,一直都是何家的地方。 “倒是也说得过去。”绯贺枫点头,同意了谢无渊的怀疑。 三皇子敛眉深思。 半晌。 “派个人去查一查吧。” 绯贺枫领命,自去军队里找合适的人选。 ―――――― 三日后。 “报,我军粮饷已断。还请大人示下。” 传令兵再次进入营帐。 绯贺枫嘆气。 “唉,连吃糠咽菜的日子都过不上了。” 三皇子正在书桌前批改奏摺,听了这话,手里的毛笔一顿,也是一声嘆息。 “之前还是靠近郊城中百姓的支援才得以拖延两月,现下可如何是好?” 谢无渊倚在一旁的桌子上。 “没事,我已经给游林写信了,她也差不多该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谢无渊话音刚落,游小林的声音就隔着营帐传了过来。 “啊,主子,累死我了。” 游小林跑的气喘吁吁,手里抓着一堆药糙,身后跟着两个人。 熟人。 茶钟和魏元正。 “主子,我已经去隔壁郡县买粮了,但是他们都不卖,多高的价钱都不卖。” 茶钟按照谢无渊信里的吩咐,一早就去四处购买粮糙。 只不过,各大商行的粮糙,无一例外,竟全部被收购。 “多亏了这位大人,不然小的至今还在四处游荡,空手而回呢。” “我听说你们这里有突厥骚扰,所以特意来瞧瞧,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结果没想到,就瞧见这个小厮了,说是谢家的,要买粮糙。” “可巧了,郡上各大粮行都拒绝出售粮糙。” 这个故事一波三折的,听的三皇子脸色忐忑。 谢无渊钳住三皇子的手,轻拍安抚。 二人的小动作,并没有打扰魏元正的叙述。 狗粮被塞得多了,自然就不怕了。 魏元正继续说下去。 “不过好在,我们郡的粮糙还有剩余,我已经派人护送,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更 你们会不会想打谢无渊啊,沉思。 ☆、第 127 章 魏元正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 话刚说完,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就又走了。 茶钟自觉的站在谢无渊身后,替三皇子、绯贺枫端茶倒水。 谢无渊伸手止住茶钟的动作。 “军营里一切从简,以后不用这么伺候。” 游小林听了他们的窘境,千里迢迢的从崇州赶来,此刻也是累的够呛。 “主子,”游小林连话都说不匀称,喘息的太急。 “我带来了一种新的糙种,前几天在找瘟疫的解药时找到的。” 谢无渊从游小林的手里接过糙药,上下打量。 游小林趁机喝了口水。 “我实验过了,恢復体力快,这种糙长得也快,种下去,两天就能长一片。” “哦,对了,”游小林从兜里掏出一包肥料。 “种下的时候撒点这个,”游小林补充道,“这东西没什么害处,全天然无污染,就是太难吃了。” 谢无渊找了几个人试验了一下。 跟游小林说的一模一样。 饱腹感满点。 短期内也没有什么坏处,就是口感不太好。 于是,崇州的士兵们以及将领们,开始了他们的吃糙生涯。 吃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侦查的人回来。 那人姓曾,单名一个明字。 人如其名,明明白白,干干净净,事情办的十分利索。 曾明不仅听从谢无渊的吩咐,找到了给突厥军们提供军饷的人,更是将潜伏若干天的时间内,突厥採用的三条不同的路线逐个标出,还附有详细的规律,比如―― “突厥通常喜欢走第一条路线,因为隔得近。” “下雨天,道路泥泞,第一条路线虽然近,但道路湿滑,容易出事。” “因此,”曾明指着另一条路线给谢无渊看。 “下雨的日子,突厥的粮糙大多走第二条路。” 谢无渊盯着三条干巴巴的路线看了半天,忽然蹦出一句话。 “三条路线有一个共同的交点。” 曾明指着路线点头,补充。 “是的,这三条路线都途经卫国与大梁朝的边界。” 绯贺枫恍然。 “的确。” “行啊,没有地图,凭空就能看出这个来,看来对地势了解的很通透嘛。” 谢无渊随便嗯了一声,示意曾明继续。 曾明打量了谢无渊一眼,小心翼翼的继续说道。 “提供军饷的人穿的是卫国服饰。” “说话是芪国口音,吃饭习惯像是荆国人。” “不好判断到底是哪里的人,小的思前想后,最后决定,画了幅画像回来。” “嗯。” 谢无渊点头,示意曾明将画像呈上。 这人条理清楚,逻辑分明,随机应变能力极高,一瞧就是做斥候的好料子。 曾明,谢无渊记下这人的名字。 同时下令。 “兵分三路,奇袭突厥。” “是。” 绯贺枫领命。 奇袭很成功,突厥毫无准备。 在谢无渊的指挥下,突厥的战斗力忽然变得十分低下。 不少突厥甚至被打的措手不及,丢下粮糙,哭爹喊娘的跑回军营去。 满满两大车粮糙,足够一行将士再撑上一个月。 “速战速决吧。” 谢无渊站在t望台,背着手,嘆息,下了速战速决的命令。 且说得到粮糙,谢无渊严禁将士私自调用,所有用度都由他同一发放。 “为了表现公平,所有粮糙统一由郡尉发放?” 张武把公告读的抑扬顿挫,硬生生的读出了不一样的重点。 士兵们再次开始愤愤不平。 “凭什么?这个小白脸是不是想吃独食?!” “粮糙是我们打回来的,凭什么要让这个一直坐在后方,什么都不干的人掌控粮糙?!” 军中怨声载道。 张武以及手下的几个心腹,趁机搅混水。 “就是,就是,我们不服!” “快换个统领!” 张武一行人只盼着把谢无渊赶下台,也好尽快与何资有个交代。 谢无渊充耳不闻。 就连绯贺枫与范景辉,也一前一后的来劝了好几次。
第115页 “谢无渊啊,现在军饷紧张,你这样影响不好啊,多少也注意一下。” “就是啊,无论如何,都不能把粮糙掐在自己手里啊。好歹找个人跟你一起呢?!” 谢无渊笑着应下。 把俩人送出门去,回头又继续我行我素。 在粮糙分发上,谢无渊倒是真的公平。 将士与士兵有着严格的规格,谁也不会少了,谁也不会多了。 就连谢无渊本人,拿的都是最低份的士兵粮,没有给自己开小灶。 过了几天,军营中的怨声渐渐消散。 其实,只要不是谢无渊中饱私囊,士兵们再怎么不满意,也没有那么大的意见的。 又隔了两日,军营一片哀嚎,竟是食物中毒的徵兆。 张武刻意引导下,士兵们再次开始破口大骂。 “八成是对我们怀恨在心,偷偷在军粮里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趁机整我们!” “就是!要不是说他小肚鸡肠呢?!” 张武一人开头,大家纷纷应和。 当天晚上,突厥来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更 ☆、第 128 章 早前引导大家痛骂谢无渊的士兵,这会又想着落井下石。 可这次,不论如何鼓动,军营里的士兵们,全都不为所动。 更有甚者,部分士兵更是却一改之前蔫了吧唧的病秧子模样,嘴里嚷嚷着“沖啊”,“杀啊”,拿起武器,奋勇杀敌。 张武的人一头雾水。 “报!” 突厥大将听完斥候的汇报,一脸懵逼,勐的踹翻一旁的曾明。 “你不是说会在粮糙里加料吗?” “这些大梁朝的人怎么一点问题都没有?!” “啊?!” 突厥大将抬脚狠狠的跺断曾明的肋骨。 “他们全都中毒了,什么叫他们全都中毒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他们全都中毒了?” “这怎么回事?!” 曾明吐出一口鲜血,抹去嘴角的血迹,捂着胸口喘息。 “我去瞧过了,确实是中毒了。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战场上,还这么生龙活虎的,我,我也不知道啊。” “来人,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拖出去!” 血迹斑斑的曾明被突厥的下人拖走,略去不提。 ―――――― 且说,谢无渊再次大获全胜。 三皇子脸色惨白,瘫坐在椅子上。 “军营里的人,不是都病了吗?怎么我听着外面,好像是我们赢了?” “嗯,是我们赢了。” 谢无渊脱下身上的铠甲,走去替三皇子擦掉额际的汗。 “好点儿没,游林一会儿过来,你先忍忍。” “没事。” 三皇子推开谢无渊的手,抬头望向谢无渊,目光执拗。 “谢无渊,你跟我说实话,你这是藏了私兵?” “藏什么私兵?” 谢无渊轻笑一声,“我有那个心,也没那个时间啊。” “今天作战的,都是绯贺枫手里的士兵,崇州军营里的。” “为什么他们没有中毒的徵兆?” “嗯,”谢无渊绕到后面去洗了手,拿帕子擦了,这才又回到三皇子身后。 冰凉的手放在脖颈里,三皇子冷的一哆嗦。 “他们没中毒,是因为我昨天压根没让他们吃粮食。” 谢无渊笑着将手沿着三皇子的衣襟往下伸去。 “什么?” 三皇子睁大双眼,不可置信。 “昨天的粮糙不是全军营供应吗?” 谢无渊笑着摇头。 “不是。” “你一早就发现粮糙有问题?” 三皇子抬眼望向谢无渊。 谢无渊微笑着把人抱在怀里,低头在脖颈上吻了下去,半晌,终于心满意足的将人放开。 反问三皇子。 “你还记得昨天的突厥的反应吗?” “嗯。” 三皇子点头。 “丧家之犬,落荒而逃。” 谢无渊轻笑。 “我们和突厥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会忽然落荒而逃?” “你那时就在怀疑,突厥使诈?”三皇子抬眼看谢无渊。 “嗯。” 谢无渊点头。 原来,谢无渊拿到粮糙后,严禁将士私自调用,反倒先让随行的军医和游医对粮糙是否被投毒做了检测。 确认里面的确有毒后,谢无渊索性将计就计。 解粮糙的毒后,又去找游林要了几种特殊的植物,往粮糙里放了少许植物,混在这几日的粮糙中,造成类似于食物中毒的假象。 突厥的安插在大梁朝的人,自然会把这件事情报上去,而谢无渊,也可以根据这个,成功的排除内jian。 请君入瓮。 除了在确认内jian的环节上,出了一点小问题外,整个事情,谋划的十分成功。 崇郡对上突厥,崇郡大胜。 ―――― 投毒的事情,三皇子想查,却被谢无渊强硬的压了下去。 “这件事情交给我。” 谢无渊说。 三皇子好看的眉眼紧皱,半晌,做了让步。 “可以。” 绯贺枫其实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谢无渊在这个时候把案子要过去,具体打算做什么,谢无渊和三皇子心里都有数。 “曾明啊,啧,不好办吶。” 谢无渊挺看重曾明的,原本还打算着重培养,不过现在嘛。 啧,真是没想到,曾明竟然与突厥里应外合,私下在粮糙里动了手脚。 也难怪突厥上次败退的如此容易,竟有些平白来送粮糙的意思。 谢无渊略一沉思。 突厥不能动。 小打小闹的,交情放在那里,无伤大雅。 可一旦真的伤筋动骨,谁都不能保证,到底会不会两败俱伤。 日落西山。 谢无渊最终还是做了决定,把这个帽子扣给了张武。 很快查的水落石出,谢无渊的动作一贯的干净利索。 张武对谢无渊和绯贺枫怀恨在心,暗中报復不成,便起了歹心,在军营的粮糙里下毒。 事发之后,张武畏罪自裁,留下若干认罪书,以及与何家的通信记录。 嗯,当然,张武到底怎么被谢无渊派人弄死的,我们就不作讨论了。 总而言之,张武“畏罪自裁”那天,茶钟一直没出现。 张武死后,留下了大量的与何家的通信记录。 在何家与张武的一封封的消息中,透露了很多消息。 比如,崇州地龙翻身。 以及边疆战事起。 还有,军饷粮饷至今未到达。 种种事情的原因,在一份信里也找到了解释。 当然,至于这些所谓的信件,啧,既然谢无渊当年能够找人伪造茅贵妃的手书,那张武的手书,其实也很简单,更何况,张武原本就与何家有联繫,这个大家都知道。 栽赃的简直不要太简单。 军饷至今未达到的原因,在信里写的清清楚楚。 何家下令给张武,让张武拦住皇上派往崇州地区的赈灾粮糙,同时让张武通知当地的兵部与户部,假装没有军饷粮饷这回事。 又比如,突厥之所以会忽然来攻打崇州的原因,也在另一份张武与何家的通信记录里找到。 且不论旁的人瞧了这些信件有什么反应。 只说三皇子。 三皇子是确确实实的信了。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眼下人证物证俱在,很难让人抵赖。 “你打算怎么处理?” 谢无渊轻轻拍着三皇子的后背,缓声问道。 “唔,”三皇子在谢无渊怀里翻了个身,背对着谢无渊伸了个懒腰,“我也不知道。” “递给皇上吧。”谢无渊在三皇子身后,低声说道。 “好。”三皇子的声音从一侧传来,有些发闷。 ―――――――― 消息传的很快。 三年期限眼看着要到了,三皇子的政绩斐然,而四皇子却仍旧与往常一样,不太出彩,何家便起了其他的心思。 诸如此类。 张武的通信被公布出来之后,崇州郡的各位大臣纷纷震惊在当场。 张武背后站着的是何家,这件事情,如果能与何家牵扯上关系,对三皇子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不过,没想到,张武竟然是何家的人。 这简直可以称作瞌睡送来了枕头。 崇州郡的属臣心里不由庆幸,这下子,齐威王最有力的对手也要出局,这个储君之位,齐威王是拿定了。 张武的罪证被谢无渊保留下来,转交给皇上。 皇上看后,勃然大怒,当即召何资与四皇子回京,说要拷问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更 ☆、第 129 章 无影楼。 “谢无渊,我看在你救过我一命的份上,愿意替你出兵攻打崇州,已经是破例而为了。” “期间突厥士兵损伤多少人马,你我心里也都有数,我也不和你计较。” “可是现在,你竟然还有脸再来找我?” “我为何还要继续帮你?” 无影楼楼主站在大殿之上,语气不善。 大殿之下,谢无渊处于劣势,却胸有成竹,淡笑道。 “楼主今日既然要与我分辨得失,那我便与楼主说上一说。” “诚然,楼主所言,之前崇州郡与突厥一战,突厥损失大量士兵。” “只不过,这损伤的士兵,到底是左将军名下的,还是右将军名下的,你我也都心知肚明。” “突厥虽然有所损伤,可对于楼主来说,这些损伤,恰好能助你回到突厥。” “明人不说暗话,谢某与楼主认识也有十多年了,自认未曾亏待过楼主,今日之事,照例也不会让楼主有所损失。” “呵。” 无影楼楼主冷笑一声。 “谢无渊,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谢无渊轻笑。 “谢某对熟人,从来不屑用阴谋,楼主若是不答应,谢某大概要去找另一位熟人,谈一谈,阿史那云的去处了。” “想必那人,是愿意用几张信纸,来换这个消息的。” 无影楼楼主的脸色刷的阴沉下来。 影六拔剑出鞘。 谢无渊岿然不动。 半晌。 楼内一片寂静。 “罢了。” 无影楼楼主抬头。 “影六,带他去找右将军,他想要什么样子的书信,就让右将军给他写什么样子的。” 谢无渊露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多谢楼主。” 无影楼楼主抬手打断他的话。 “不必,书信免费,但送信,可是要酬劳的。” “楼主但说无妨。” 谢无渊胸有成竹。 “若想让我们帮你把东西送到何府,你还需要再给我一样报酬。” 无影楼楼主话音一顿,有些闷闷不乐。 “我要那绛云弓。” 谢无渊一愣。 “怎么?不行吗?”
第116页 无影楼楼主声音低沉,隐隐带上几分威胁。 谢无渊轻笑。 “当然可以。” “别说现在了,就算四年前,楼主跟我开口,我也会给的。” “只不过,这绛云弓,如今还在谢府,谢某要如何给楼主?”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有办法。” 谢无渊走后。 影六上前一步。 “楼主,您既然对绛云弓念念不忘,为何当初走的时候不一起带上?” 无影楼楼主长嘆一声。 “你可知道,绛云弓为何会在谢无渊手上?” “顺风帮给他的?”影六不太确定的开口。 “顺风帮又为何给他?”无影楼楼主追问。 “说是作为师叔祖的信物。”影六讷讷的回答。 无影楼楼主嗤笑。 “呵,突厥王后的配弓,作为顺风帮的信物,他阿史那楚真是好大的脸啊。” 影六一愣。 无影楼楼主接着说道。 “那个杂种,就是为了引我出来。” “我娘的配弓,放在我眼皮底下,他们在赌,我会不会去碰。” “他们既然已经锁定我,知道我当时躲在谢家。自然想把我找出来。” “拿一把绛云弓,引我露出马甲,然后将我干掉,对我宣称我暴毙在大梁朝,这是那个杂种的一贯作风。” “除掉我,那个杂种,就能顺利继承突厥王位。” 无影楼楼主嗤笑。 “我当然不能碰。” “那现在呢?”影六疑惑,“为什么现在可以了?” 无影楼楼主瞧着影六,神色不明。 “既然我都打算重回突厥了,那还有什么是不能暴露的?” “早晚他们都会知道我是谁的,也就无所谓了。” “娘亲的遗物,我总还是要拿回来的。” ―――― 且说大梁朝,梁明帝暴怒,说是拷问,其实就是单方面的搜查。 和当初盘查谢府一样,还是一样的人,还是一样的流程,还是一样的故事。 不过,结果似乎不太一样。 何家的宅子里,搜出了大量与突厥右将军通敌的信件。 “不,这不可能!” 何家长公主当场昏厥。 梁明帝雷厉风行,没有再给何家长公主任何胡搅蛮缠的机会,何家老老少少,数十口人,悉数入狱。 “启禀皇上,此确乃突厥右将军字迹。” 底下的太监捧着之前与突厥的战书,细细比对,最终得出结论。 “查!” “给朕彻查!” 皇上勃然大怒,勐的踹翻眼前跪着的何用。 “一次两次的,真当朕拿你们没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更 ☆、第 130 章 彻查的结果,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何家与突厥通信一十八封,每一封都直指何家居心不轨。 突厥佯装战败,为何家积攒声望。 而作为交换,何家,将付给突厥足够的金钱。 突厥国内正处于内部派系斗争十分激烈的时期,不仅需要兵力上的支持,更是需要金钱上的支撑。 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何家为了皇位,而突厥右将军,为了辅佐少公主登位。 太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一清二楚,全然不顾庭下一片譁然。 “什么?!”谢父听完太监禀告的检查结果,当即出列。 “皇上,这不可能。” “何家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万万不会与突厥有所交集的啊,陛下!” 袁默也出列陈情。 “陛下,此中必有隐情啊,何家多次战败突厥,怎么会与突厥私下有所勾结?!” “陛下明鑑啊!” “呵,明鑑?” 皇上面色阴沉,语气不善。 “朕就是一直不明鑑,才放任何家这么嚣张!” “何家祸乱宫闱的事情,朕还没有追究,这祸国殃民的事情,就给朕干出来了!” 皇上将手里的摺子摔倒地上,怒而起身。 “朕看何家是皇亲国戚做久了,想尝尝皇位的滋味了。” 底下的太监将摺子捡起,悄悄看了一眼,顿时大惊。 若干年前,皇上出宫微服私访,遇见何贤,原来竟是何用在幕后安排! 摺子里还附有另一张纸条。 黑纸白字写的一清二楚,何贤有喜那年,来往宫殿的人员名单。 以及,何贤给皇上亲手做的糕点中,多出来的药材配方。 几味药,分开看没有什么,可连在一起,却可以轻易让人丧失生育能力。 原来,原来,皇上这么多年,后宫无所出,竟然是何家所为?! 皇宫。 “陛下,臣妾冤枉啊!” 何贤跪在殿下,华丽的妆容早已哭花,泪珠子连成串,很是可怜。 皇上不为所动,强忍着才没有一脚踹过去,转头冷冰冰的对着羽林军下令。 “搜!” 何贺因为何家,也被一起下狱,这会儿,羽林军正缺一个统领,恰好是大家争先表现的时候。 一群人在何贤的宫殿里翻找,没一会儿,就找到了剩余的药材,以及几封尚未来得及销毁的书信。 一桩桩,一件件,全部指向何家,蓄意不轨。 ―――――――――― 雷厉风行,前后不过三天,何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全部押入天牢,秋后问斩。 投敌叛国。 谋害皇嗣。 祸乱宫闱。 一桩桩,一件件,每一条都是重罪。 当朝长公主跪断了膝盖,也没能换来一线生机。 何家上下,一片哀鸣。 ―――――――― 三年之期很快就到了,谢无渊与三皇子,从崇州启程,回京城。 马车中。 “这次何家的事情――” 三皇子欲言又止。 谢无渊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回头看三皇子。 “怎么?” 三皇子盯着谢无渊半晌,最后嘆息道。 “没什么。” “嗯。”谢无渊听完,继续转头看向窗外。 却是将原本空着的手,轻轻揽在了三皇子的腰上。 三皇子一怔,却是没有躲开,反倒顺着谢无渊的力道,靠在谢无渊的肩上。 “叮。” 久违的系统声音再次响起。 谢无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恭喜宿主,三级任务【谎言】的任务分支【欺瞒一郡的人】完成。” “三级任务完成2/3。” “下一任务为【欺瞒一国的人】。” “叮。” “恭喜宿主,三级任务【谎言】的任务分支【欺瞒一国的人】完成。” “三级任务完成3/3。” “三级任务完成。” “系统启动初始化。” “叮。” “恭喜宿主,二级任务【指鹿为马】的任务分支【指鹿为马】之【祸乱朝政】完成。” “二级任务完成3/3。” “二级任务完成。” “系统启动初始化。” “叮。” “友情提示,系统进入休眠。” “休眠时间预估三个月。” “请宿主做好相关准备。” 京城。 四皇子已经入狱。 原本的三亲王,已经一位入狱,一位折翼。 剩下的,只有一个齐威王,三皇子。 治理瘟疫有功,治理地龙翻身得力,甚至还一举击败了突厥的来袭。 齐威王的名字,甚至已经从偏远的崇州,传到了京城。 皇上在皇长孙与三皇子当中犹豫不决。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更 ☆、第 131 章 谢无渊与三皇子治理崇州有功,不仅有功,还有大功。 皇上亲自在御书房召见二人。 “皇儿,你从出生,朕就对你很是亏欠,你今日能有这样的成就,朕身为父皇,还是很欣慰的。” “父皇,儿臣能有今日,还多亏了父皇的扶持与栽培。” “哎,咱们父子之间,就不说那些虚的了。” 皇上摆手。 “朕今日找你们来,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尤其是谢无渊,”皇上的目光望向谢无渊,口气赞誉。 “如果不是谢无渊,恐怕今日,朕还发现不了何家的事情。” “父皇,谢无渊身为臣子,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您实在没有必要再给他什么赏赐了。” 三皇子上前一步,替谢无渊拒绝。 谢无渊狭长的眉头微皱,最终还是顺着三皇子的意思,说下去。 “王爷所言甚是,这些本就是微臣的分内之事,皇上此番夸赞,实在太过抬举微臣了。” “哎,”皇上摆手,制止了谢无渊的自谦。 “行了行了,朕说了要赏,就是要赏,别在那儿磨磨唧唧的,要是实在没什么想要的,就回家去想想,什么时候想到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谢无渊略一犹豫,一撩衣摆跪了下去。 “哎,谢无渊,你这是干嘛,”皇上隔着桌子,瞧着谢无渊干净利索的跪在地上,先是愣住,而后嘆息。 “你起来吧,何家的事情,朕不会再松口了。” “请皇上饶何贺一命。”谢无渊再次叩首。 皇上仰天长嘆。 “谢无渊,朕早些时候,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何贺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朕不会再松口了。” “何家做的事情,实在是太恶劣,朕不可能给他们生路了。” 谢无渊不说话,只是不停叩首。 很快,地面上一片殷红。 三皇子站在一旁,瞧见谢无渊的动作,心中暗嘆,只道是他谈子墨欠何家的,也欠谢无渊的,跟着谢无渊一起,跪了下去。 如果不是他谈子墨,何家也不会全家入狱,谢无渊也不至于做下这等事情。 这个情,他必须求。 谢无渊为何贺求情,或许是为了旧情,或许是为了洗刷嫌疑。 可他谈子墨,为何贺求情,求的是一个心安。 谢无渊仍旧在不停的磕头。 皇上也还是不松口。 三皇子重重的叩首。 “父皇,求您放过何贺吧。” “哪怕何家有错,可何贺这几年,您也瞧见了,见天儿的跟在谢无渊后面,哪里还有时间参与何家的事情,您就当给何家留个后吧,” 三皇子抬头望向皇上,丹凤眼里满是恳求。 “父皇,您之前说过的,允谢无渊一个赏赐,您就应下吧。” 皇上再次嘆息。 “老三,你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求朕吶。” “还请父皇成全。”三皇子再次叩首。 “这件事情,朕的的确确不能松口。”皇上嘆道,“不过,你却是可以的。” 三皇子怔忪。 “父皇――” 谢无渊也是一愣,磕头的动作顿住。 皇上揉着额头,万分疲惫。
第117页 “朕跟你说实话吧,老三,何贤用的那些药,已经伤了朕的底子,朕也没几天好过了。” “朕说何家秋后处斩,秋后啊,差不多,你也能即位了。” “朕的意思,你懂了吗?” ―――――――――――― 无影楼。 楼主换回了便装,吩咐好相关事宜后,叮嘱影六。 “我要离开几日,楼里的事情交给你了,最近多留心些左将军的动向。” “是。”影六应下。 京城。 谢家祠堂。 深夜,一名身形轻盈的女子,穿着夜行衣,轻轻落在谢家祠堂门前。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茶韵沿着门fèng钻了进去,掏出怀里的戒指,轻笑一声。 “谢家藏的严实,我一直以为家主的信物是拐杖,没想到,竟然是这枚戒指。” “如果不是谢承文自己交给谢无渊,只怕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啧,想想也够丢人的,世上竟然还有无影楼楼主不知道的消息,啧啧。” 茶韵一边摇头,一边自嘲着往前走。 对准空缺,放了上去。 牌位轻轻移动,茶韵蹿了进去,一路沿着水牢往下,直达底层。 两块虎符,一张圣旨。 茶韵扫了圣旨一眼,将目光放在了虎符身上。 “大梁朝的虎符,找了你这么多年,终于拿到手了。” “有了这八十万兵马,右将军助我登位,指日可待啊。” “不枉我在谢家干了这么多年。” 是夜,存留在谢家上百年的大梁朝虎符,被突厥公主阿史那云拿走。 ―――――― 皇宫。 “你当真要封谢无渊为摄政王?” 皇上再次询问。 “是。” 三皇子回答的果决。 “老三啊,你可知‘摄政王’这三个字,在大梁朝,是什么意思?” “儿臣知道。” 三皇子坚持。 “儿臣请封谢无渊为摄政王。” 皇上长嘆一声。 “你执意如此?” “是。”三皇子直视皇上,目肯定,“父皇,我要与他共享这山河。” “罢了。” 皇上最终还是选择妥协。 京城。 三皇子被立为皇储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 谢无海也趁着这个机会回了谢家。 谢家后花园。 “啊,嗯,啊,二少爷,您轻点,奴婢受不住了――” “怎么,才跟在老三身后几天啊,就受不了我了?!” “不,啊,不,啊,啊,不是啊,啊,太深了,不行了――” “舒服吗?” “嗯,舒――服――” 谢无海在身下的人额头印上一吻。 “茶青,替我把谢无渊手上的家主戒指拿来。” “啊――”又是一声娇喘,谢无渊屋里的大丫鬟,茶青瘫倒在糙地上。 谢无渊并不是每天都呆在谢府,相比之下,他更喜欢与三皇子呆在一起。 茶青下手的机会很少,但,也不是没有。 谢无渊睡觉的时候,喜欢揽着三皇子。 三皇子又怕被硌着。 所以,谢无渊睡前,手上的戒指也好,脖子上的玉佩也好,都会解下来,放在桌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更 多嘴说一句,隔壁先婚后爱甜宠文,1月16号开始填土,我要去学数学了,各位明年见 ☆、第 132 章 三皇子的屋子,平时打扫都是茶青做的。 茶青很快摸清楚了二人房事上的喜好,如果三皇子要热水,那八成待会儿还要再来一次。 谢无渊这段时间内,是不会戴上家主戒指的。 半个时辰,足够了。 茶青攥着手里的戒指,跑去找了谢无海。 谢无海笑着接过,趁着拥抱茶青的时候,一把刀捅进了茶青的腹部。 “就当做你见财起意,又被歹徒打劫吧。” ―――――― 谢无渊发现家主戒指不见的时候,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了。 原本还以为和三皇子胡闹的时候,随手丢在哪个角落了,结果找了半天,派人去门外喊茶青,想让她帮忙一起找找。 没想到,派去的人,回来说,茶青已经不见很久了。 谢无渊心下一惊,暗道自己想太多,却还是下令,派人出去沿路寻找。 派去的下人,在路旁的糙坪中发现了茶青的尸体。 “糟了。” 谢无渊的预感被证实,谢家祠堂的确被人打开过,大门敞开,里面的虎符和圣旨,不翼而飞。 不知道来的是谁,茶青又把戒指给了谁,那人拿走圣旨与虎符,为的又是什么? ―――――――― 皇上终于还是没熬过这个夏天。 三皇子手捧圣旨登位。 “且慢。” 皇长孙带着一众士兵,从门外将整个祭坛团团围住。 “齐威王手里的圣旨,只怕是比不上本王手里的这份。” 皇长孙手一展,大梁朝第一代皇上的私印与传国玉玺的圣旨,出现在大家面前。 的确,论圣旨,是比不上的。 “可登基大典这种事情,传位给谁,难道不应该是先皇说了算?” 有大臣出来为三皇子说话。 皇长孙却是一笑,将圣旨完完整整的展现给众人。 “可惜了,这张圣旨上,写的是兵权归属,不是皇位归属。” “门外一万精兵,城外还有十万,齐威王,您瞧瞧,您是封侄子做一个兵马大元帅呢,还是提前禅位呢?” “十万精兵?” 三皇子好看的丹凤眼微眯,语气狠戾。 “你偷了虎符?” “非也,非也。” 皇长孙笑道,“我只是找了一个盟友,他有兵,而我嘛,有能调动大梁朝军队的圣旨。” 谢无渊狭长的眉毛微挑。 “你找了岑宇?” 皇长孙笑着回望谢无渊。 “谢公子果真足智多谋,名不虚传啊。” “的确,我找了岑宇。”皇长孙笑的轻松,仿佛勾结突厥王子,不是什么大事儿似的。 “殿下可知,何家与四皇子,因何入狱?”谢无渊语气不善。 “知道啊,”皇长孙轻笑,“如果何家当年也有十万兵马,现在呆在大牢的,只怕就是你跟三皇子了吧。” “是吗?” 谢无渊反问。 “殿下,话不要说得太满。” “今日之事,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呵,听你的意思,要硬碰硬了?!” 皇长孙一扫袖子,身后的精兵唿啦啦一哄而上。 一旁的大臣吓的不敢吱声。 谢无渊面不改色。 “大梁朝虎符在此,有擅自行动者,杀无赦!” 一合为二的虎符被谢无渊握在手里,展示给众人看。 “这,这,――” 带领士兵的统领出现一瞬间的迷茫,不知所措。 “这,这不可能,岑宇说了,虎符早被阿史那云拿走了,怎么会在你手里?!” 皇长孙瞧着谢无渊手里的虎符,大喊出声,很快,他又镇定下来。 “大家不要被这个乱臣贼子给骗了,他手里的虎符,是假的!” “哦?”谢无渊轻笑,“谢某倒还怀疑,殿下手里的圣旨,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皇长孙万分肯定。 “那殿下不如让谢某瞧瞧,让这天下的百姓瞧瞧,您手里的圣旨,到底长什么样子?” 皇长孙往人群中扫了一眼,而后十分镇定的将圣旨扔给谢无渊。 “瞧仔细咯,如假包换。” 谢无渊接过圣旨,缓缓展开。 的确,是谢家祠堂里的那张圣旨。 谢无渊轻笑一声。 随身携带的匕首,划破指尖,鲜血滴落在圣旨上。 “你,你干什么?!”皇长孙斥责谢无渊,“胆敢私下销毁圣旨,你,你该当何罪?!” “有吗?” 谢无渊收了手,将圣旨展开。 “上面可是干干净净,上面都没有啊。” “殿下,莫不是一觉睡煳涂了,以为得了始皇的密令?” 圣旨之上,一干二净,除了两方印玺,再无其他。 “怎么,怎么会这样?!我之前给你的时候,上面还是有字的!” 皇长孙在台下嚷嚷。 一群士兵也随之附和。 “之前是有字的,不然我们也不会跟着过来!” 谢无渊捲起圣旨,双手递给三皇子,表情平淡。 “不过一场闹剧罢了,殿下,还请继续登基仪式吧。” “好。” 三皇子看了谢无渊一眼,转头继续登上高台。 皇长孙还欲再上,却被忽然出现的便衣侍卫拦下。 没有几招,就被制服。 礼毕。 三皇子从高台上走下。 谢无渊打了一个手势,茶韵遥遥看见,带人追捕岑宇去了。 谢无渊方才开口解释。 “刚才的圣旨,我欠大家一个解释。” “这方圣旨,原本就是谢家的,谢家第一代祖先,在当时,被封为摄政王,同时有两半虎符,与一条圣旨。” “前些日子,这圣旨不见了,谢某也是一番好找,不过好在,圣旨能在谢家传承这么多年,而没有丢失,自然也有他的特殊之处。” “这封圣旨,是当初始皇帝留给谢家家主自保用的,只有谢家家主的血书,才不会褪色。” “其余的,只要一遇见鲜血,通通都会消褪。” 皇长孙听完最后一句话,脸色当场煞白。 其后结局自不必说。 三皇子即位,将皇长孙押入大牢,等待秋后处斩。 再后来。 “茶韵,竟是突厥公主?” “嗯,”谢无渊点头,“她当初来谢家,原本就是为了谢家的两半虎符,只可惜――” 谢无渊摇头。 “可惜什么?”三皇子追问, “可惜她一直没找到谢家家主的信物。” “那她那天为什么还会出现在祭坛?”三皇子很疑惑,“难不成真是为了抓住岑宇,啊不是,现在应该说阿史那楚了。” 谢无渊摇头轻笑。 “哪儿啊,她是发现虎符合不上才回来的。” “什么?”三皇子重复,“虎符合不上?” “我没听错吧?” 谢无渊笑着揉了揉三皇子的头。 “没有,谢家的虎符,想要和在一起,也必须要用谢家家主的鲜血才行。” “至于谢家家主的鲜血,这就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到此彻底完结。 番外是虐的,你们要看吗,看的话吱一声,我抽空码了放上来。 不看的话就算了。 番外虐的程度大约四颗星,选择请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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