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好逑》 第1页 公子好逑 作者:乌鸦扬名 文案 律师庄骏穿越后,杀害他的兇手和同在现场的另一个现代灵魂尾随他而来,一步步的打开重新碰面后,事情有了新的结果。 内容标籤: 穿越时空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庄骏 ┃ 配角:周梦蝶 ┃ 其它:慡文 ================== 【 ☆、小狼崽 庄骏睁开眼,对上了一双眼睛。 他有一瞬间的茫然,依稀记得自己几分钟前还在准备前往法庭的路上,十点钟开庭时间快到了。 挪挪身体,他发现自己变得极其虚弱。 他正躺在一条被窝中,而那双眼睛的主人正和他肩并肩紧挨着躺在一起,冷冽着一双眼死盯着他瞧。 他被他的眼光看得浑身毛骨悚然。 轻轻撂起被窝的一角,那是一个八岁左右的孩子,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可却只穿了一条小短布裤,其他地方都光熘熘的,身上被一条绳子绑住了,这绑得还很有水准,上上下下横着竖着好几条,活像一只肉粽子。 因为被脱得几乎精光,绳子绑着的地方出现几条红痕,看起来就像砧板上待杀的活鱼。 似乎为了防止他大喊大叫,他的嘴上也被塞住了,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二条浓黑的眉毛。 他的眼神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头飢饿的小狼崽,虽然此刻被制于人,但是并没有有一分一毫的退让,眼珠子看起来黑得好似浸在一汪蓝色寒潭中的黑葡萄,眼中意味好似在说:来啊!我不怕你! 他实在是搞不清楚现下是什么情况,莫名其妙的就和这样一个男孩子躺在一起,挣扎着想起身,边上就有一个年轻丫鬟模样的女孩子过来,急急按住了他:“公子,你干嘛呢,赶快躺下休息,不要动!” 她说着又沖外面喊:“来人啊,快去叫夫人,说公子醒了!” 还没等他多想什么,外面一涌而进了许多人,全都是女人,有年轻的,有老的,当先一人是个十分美貌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妇人,她急急忙忙跑到他的面前,一把就搂住了他。 庄骏的头被顺势埋了一对柔。软的大馒头中间,一下子憋得差点透不过气来。 他可是一个二十八的大男人,这女人这么回事,是当他性无能还是怎么样? 他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好像失声了,想说话也说不了,就在他试图啊啊出声的同时,那个美貌妇人已经抱着他嚎了出来:“我的乖儿啊,你终于醒了,知不知道你这是昏迷了多少天了,吓死娘了,不要怕,你爹已经派人去找神医了,他很快就会赶回来,到时候你就会好起来的。” 庄骏呆了片刻,还是一脸懵逼,他的娘亲早就没了,更何况他今年都二十八岁了,哪里来的这么年轻美貌的娘亲。 四下张望,这个地方看起来古色古香,一屋子的人都身着汉服,他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莫不是他在横店影视城里当龙套? 他抬起自己手放到了眼下,这是一双白白嫩。嫩骨节细长漂亮的小手,手臂一样缩小了很多岁,是个小小少年的样子,这已经不是自己二十八强壮成熟男青年的身体了。 他这是穿越了? 还是灵混穿越? 事情有些古怪离奇,可是眼下他口不能言,只能靠自己观察情况了。 现在在他身边,最令人无法忽视的是那双眼睛。 就在他快要被憋得透不过气来的时候,他娘亲终于把他从两个大馒头中间解放了出来。 她把他轻柔地放回到床上躺好,柔声柔气地道:“你这是你爹你给抓回来玩儿的,你看你要不要留下他,你要是不喜欢我立刻叫人把他拉出去打死!” 庄骏惊呆了,这是要私刑暴力啊,放到现代这可是要做牢坐到老死的,他这娘亲看起来这么漂亮,语气这么温柔,说出来的话却能吓死人。 他连连摆手,表示这可不行。 他娘亲却误会了,还以为他不喜欢这崽子,立时站起来道:“来人啊,把他弄出去打死了!” 屋子里有个看起来壮健的丫鬟,立刻就冲上前,掀开被子把那光熘熘活鱼一样蹦跶不休的男孩子一把拎出来扛着就往外走… 庄骏吓得勐扯他娘亲的衣袖,整个人扑向前,就要从床上滚落下来,整个人连连摆手,“啊啊啊”的轻声低嚎。 他娘亲迴转身扶住了他,又哭道:“我的儿啊,你出生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一岁就懂说话,三岁就会念书,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将你害这样,娘要是查到了,一定让她不得好死。” 她看他不停地扯她衣袖,停止了哭泣,大眼茫然地看住他:“儿啊,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留下他?让娘不要杀了他?我儿真是心善啊!” 庄骏拼命点头,心里吐槽:该死,好穿不穿竟然穿到了一个哑巴身上,真是急死人。 几个人已经把那个拼命挣扎的小男孩弄到门口了,他娘一声叫唤又给折腾了回来,重新按着跪下,一双眼睛还是那副想杀人的神色。 庄骏斜靠在床边,盯着他看了半天,皱皱眉。 小男孩不知是从哪来捉来的,此刻头髮已经散乱的纠。缠不清,半边挂在脸上,仍是不死不休的盯着他瞧。 他娘亲见他皱眉,以为他嫌弃小男孩太过腌臜,于是叫一边按着他的胖妇人:“李嬷嬷,你刚才带他去洗漱干净没有,我看还是重新再去洗一次,替他头上也好好瞧瞧,不要有虫。看他这副模样,莫要污了我儿房中的气息。” 李嬷嬷拖着人出去了。 她转头又交代一旁站着的丫鬟:“红玉,你去叫厨房好生做碗白粥来端给公子,米要好炖的时间久些,再做几道清慡的小菜过来,眼下虽是春天,天气不热,但是公子久病在床吃不得那些燥气的。” 她说着站起身来:“我儿,你好生歇着,娘晚些再来看你。” 庄骏也不知道点头,他还没从这些一惊一乍中反应过来,他这大胸娘亲轻摆腰肢走出去了… 他娘亲出去后,屋子四下就变得很安静,庄骏依旧斜靠在床边四下打量,屋子很宽敞,看起来比他在现代三房一厅的客厅还大一些,总有个三十几方了,屋子大门朝南,两边有窗,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个病人的缘故并没有打开来通风。 他躺着的床是个实木的雕花大床,细腻的花纹显示这床不菲的价值,就在床的不远处有一张宽大的书桌,上边摆放着一些纸笔,床的另一侧是一个挺大的衣柜,衣柜上也雕刻这花纹。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分析,他穿越的这家人都不会太穷,除了物件显示的价值,还有好多个丫鬟嬷嬷,想必是个大户人家。 他正想着,李嬷嬷已经带着那个小男孩重新走了进来。 那男孩大约又重新洗了一次,此刻头髮看起来还是湿漉漉的,换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他的脸蛋洗干净后露出了真容。
第2页 浓眉大眼高鼻樑,露出一副白生生的牙齿,怎么看都让他想起自己曾经养过的小狼狗,盯着他看的样子,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了。 庄骏觉得他现在这个爹娘也是挺神奇的,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弄了这样一个娃娃来给他玩,怎么玩?他看起来好像比他还兇恶,更何况他现在还是个病人,就不怕这傢伙半夜三更凶性大发一口撕了他? 是不是没脑子,没智商啊! 只听得一旁的李嬷嬷大声的教训他:“不许盯着公子瞧,公子岂是容你随意想看就看的人,你给我老实点,现下公子就是你的主人你的天,你须得好生听话侍候好他才有你的活路,知道了吗?” 庄骏一头冷汗,什么主人什么天啊,这是啥时候的台词了。 他正想说些什么,然后…发现…自己还是那个说不出话的哑巴! 唉,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气,肚子却咕噜噜的响了起来。 李嬷嬷神色诡异的瞧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心下想些什么,然后就推了那个小崽子一把:“你快去厨房,看看红玉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 那小子被推了一个趔趄,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人都出去了后,屋子里剩下了健壮的李嬷嬷,还有庄骏。 他以为这位嬷嬷此刻总该站到门口去看着点,或者出去一下怎么样的,没想到她竟然就在他书桌前坐了下来,顺势在桌边的茶壶里倒了一杯茶,自在地喝了起来。 什么时候古代的嬷嬷生活这么高规格了? 时间滴答滴答的过去…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李嬷嬷立刻警醒地站到他的床边。 大门吱呀一声推开了,红玉端着盘子急沖沖地走了进来,“公子等急了吧,是奴婢的错,厨房中嬷嬷说差不多可以起锅了,可奴婢想着夫人的交代,楞是让她们小火多熬了一会儿。 庄骏也不会说话,红玉挥挥叫那李嬷嬷走开一些,把盘子放到床边的小案上,自己顺势坐在床沿,端起粥碗吹一口,餵他一口,他也挺配合的没多久粥就喝下去了半碗。 红玉看起来喜气盈脸,愉快地说:“公子今天的胃口不错,不过刚刚醒过来,也不能吃太多了,奴婢再给您夹些小菜吃。” 庄骏一边吃着,一边抽空瞟了李嬷嬷一眼,她看起来表情淡漠,不知在想些什么。 红玉顺着庄骏的眼光看她一眼道:“李嬷嬷,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出去吧。” 李嬷嬷撅着她的大屁。股出去,门哐当一声就关上了。 红玉看她出去,轻声讥诮地说:“不就是姨娘房里的大嬷嬷么,到这里来摆什么架子,好像谁稀罕她在这里撅着不走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求评,求收藏,求呵护…… ☆、花痴女 庄骏在屋子里躺着,他能感觉到天色开始渐渐变暗,丫鬟点上了烛火。 红玉出去了一趟,又从外面走进来,不知不觉中又到了晚膳的时间,他一边张嘴吃着她给他餵的粥食,一边暗暗观察一下午站在那里没挪过地方的男孩。 他应该也饿了,但是表情倔强始终都不往他那边瞧一眼。 红玉见他的神色,就唠叨了起来:“公子,你就别管他了,他可不是什么好货色,他爹是个土匪,他娘还不知道是谁呢。” 在她管不住自己的唠叨中,庄骏大概听出了几条线索。 他爹有钱,除了他的大胸亲娘是家里的大夫人之外,还有两房小妾,他娘亲就生了他那么一个儿子,而二房小妾则各生了一个儿子,其中一房还生了一个女儿,这样算来,他就是嫡长子。 他今年十岁,在此之前都是好好的欢蹦乱跳,他的父亲给他请了先生读书,还有一位先生陪他习武,除此之外还要习棋练画,光是各种先生就有五人,是捧在手心养大。 就在一个月前,他不知怎么就掉进了家中的湖里,被发现时已经有些晚了,等他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 他爹和娘亲急怒攻心,几乎把整个城里的医生都叫回家治他的病,汤汤药药地灌了许多,他终于醒来却再也不会说话了。 一个从小聪明伶俐的孩子,从此不会说话,对庄老爷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他疯了一般四处找人寻找医生,终于在半个月前听说,隔壁的县城里来了一位神医,据说竟能让人起死回生,只可惜那位神医住在深山中,露脸出来医治病人的时候极少,要找到他非得上山去请。 据说,那位神医所在的山上,附近不远就是一个土匪寨子,庄老爷为了请到神医,把家中的三分之一钱财都凑拢到了一起,准备请城中几位大镖师出马带他上山请回神医。 还没等他爹出发请人,那伙山匪不知怎么得知了消息。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悄悄下山,直接就把那三分之一的钱财劫了回去。 庄老爷震怒,而他的娘亲伤心欲绝之下抱着他嚎啕大哭,竟又把他哭晕了过去,于是他昏睡又是一个星期,直到今天才醒了过来。 庄骏听到这里,想起自己穿越到这里来之前的情况。 那一天,他八点按时起床,洗漱完毕后出去晨跑,当时并没有什么异常。 回到家后,满头大汗又重新沖了澡,然后悠哉悠哉的自己做了一份早餐吃下去,九点出头,他因为怕路上堵车,穿上了西装戴上领带提着前一天就准备好资料的公文包出门。 时间到了这里都没有什么问题。 问题在于,他从公寓出来,在十七楼按电梯,他走进电梯,电梯门正要缓缓关上,有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瘦高个男子沖了进来,就在他冲进来的那一刻,电梯门正式关上了。 当时他辩护的是一个大案子,兇手是个杀人犯,而且不仅仅是他杀人那么简单,这位兇手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黑。道老大,从他开始接手这个辩护案件开始,就时时警醒自己,要注意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 案子还没正式开庭,电梯里就突然出现这样一位陌生男人,让他不得不觉得这可能有问题。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想的一样,五秒钟后他感觉到有一把水果刀抵在了脖颈上,那个人嗓子低沉道:“庄律师,把你手上的资料交给我,我可以不伤害你。” 他并没有採取任何的反抗行为,因为资料在家中还有一个备份件,就在他乖乖准备拿出钱包手机,交出公文包的那一刻,匪徒已经等不及的一下子把刀捅进了他的身上。 他当时只觉一阵剧烈的疼痛就晕了过去,然后醒来后就到了这里。 他以为他只是受伤,难不成已经遇害死亡了? 大好青春,他死的还真有点冤枉。 他一边想事情,一边张嘴吃粥,不知不觉间感觉红玉已经在喊人了:“翡翠,公子吃完粥了,你赶紧把水端进来,我要给他擦脸。” 庄骏给她一嗓子喊得从出神的状态中瞬间回神。 心下默默吐槽,这家人大约不是什么文人大族世家,动不动就嚎上几声的习惯可真是太糟糕了。
第3页 没多久,一个穿着浅绿小袄的女孩子端着一个木盆子走了进来,里面有半盆的温水,盆上还搭着一条洁白如新的帕子。 红玉一边给他轻柔的擦擦嘴,一边不忘记盯着他的脸,花痴地说:“公子,您长的真好看,我就从来没见过比您更好看的男孩子了。” 庄骏愣了楞,他从前长得也不错,不过这样的话从未听过,他大概有些严肃。 突然就听见旁边有个冷冷的声音发出一声嗤笑:“痴女!” 翡翠正松松地站在一边,听见这话立刻就冲上去给那男孩子一巴掌:“你胡说什么,公子本来就长得好看,这里哪容得你胡言乱语。” 那男孩的脸上顿时就出现了五道红痕。 只是,他虽然没有打回去,却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翡翠看,那目光看起来就好像要杀人。 翡翠给他看着怒火更旺,抬起手来似乎还打算继续打人… 庄骏只觉这家人特么真是太粗暴了,好好一个女孩子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打人,他连连扯红玉的衣袖,咿咿呀呀的试图发出声音。 红玉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出声道:“好了,翡翠你给我安静些,公子被你吓到了,要是现在再给你吓晕过去,大夫人可饶不了你,你差不多就给我安静些,出去吧,到外面待着。” 翡翠狠狠瞪了那男孩一眼,一扭身出去了。 庄骏看了那男孩一眼,心下嘆息,他看起来年纪还很小,却不知为何被弄到他这里来,刚才红玉絮絮叨叨地说了那么多,却也没说到他的情况。 自他醒过来到现在,就没看他喝过水吃过东西,一直都好像一个木头桩子般杵在他房间里。 他有些不忍心,扯扯红玉的衣袖,伸手指了指他,又抬手做了一个吃饭的姿势。 红玉看了他一会儿,良久才反应过来,迟疑着问:“公子的意思是让我给他弄点吃食?” 庄骏点头。 红玉感慨着说:“公子,您真是心太善了,好了,红玉明白了,现在就带他出去吃饭,那一会儿是还把人给送回来呢?还是奴婢给他找个地方随便歇息了?” 庄骏先摇头,然后又点头。 红玉看得煳里煳涂,并没有明白,但她也没有多问,只管带着那男孩出去了。 走出门几步,远远的他还能听见翡翠的骂人声,和红玉在一旁劝说的声音。 庄骏默默好笑的想,这家人的嗓门简直够得上当一部对讲机了,这么唿来唤去很远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慢吞吞的把自己的双脚放到地上,扶着床边的栏杆试图站起来走动一下,只是站虽然是站起来了,可是两腿发软站不了多久,他大约是躺太久时间没有活动过了。 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得了什么病症,到底能不能医好,不行的话是不是玩儿不了几天又要挂了? 他默默坚持着站了几分钟,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只好又重新坐回到了床上。 这也真有些令人心浮气躁啊。 他回想了刚才红玉的那一番唠叨,身为律师理清线索的职业病就来了,想了想发现有好几条疑点。 比如他是怎么掉进湖里的,是被人推进湖里的,还是自己掉进去的?按照红玉的说法,他之前一直活得积极向上,并且父母都极其宠爱并没有任何自杀的理由。 其次,他现在是个哑巴,他为什么会变成哑巴,是因为掉进了湖里产生了极度的恐惧感从此不敢说话?这条也说不通,因为现在在这具身体里面的可是他二十八岁大男人的灵混,他有什么好感到惧怕的。 再则,那远在山上的土匪又是怎么知道,庄家老爷聚拢了许多钱财到了那个商铺。如果没有人去通风报信怎么可能一击即中,说抢走就抢走了,他的父亲总不至于蠢到把大笔的银钱就搁在桌面上等人来抢吧? 疑虑重重,问题还真是够多的。 嫌疑人恐怕也不是只有一个二个,搞不好还有指使人和加害人。 他莫名觉得,自己穿越的好像很不是地方,这个身体的原主人看起来风光,实则是个挺倒霉的傢伙。 就在他坐着默默思索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又被打开了,红玉推着那个男孩子重新回到了屋子里。 庄骏扯了扯嘴角微笑,看样子红玉那个女孩子的脑瓜子也不是特别灵光,大概根本没有明白他又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只是秉持着先进来不对的话再出去的保险方法。 那男孩大约肚子吃饱了,现在看起来不是那么臭脸了。 庄骏扯扯自己的被子,又指了指屋子的一个角落,意思是叫红玉拿个被子给那男孩,在屋子随便将就一晚再说了。 红玉这次倒真的看明白了,她走出屋子,片刻后拿了一条破旧却干净的被子来丢在一角,当晚那个男孩蜷缩着小小的身体安静睡在一边,让庄骏依稀仿佛中真的有种养了一条小狼狗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狼狗是女主,他不是真的男孩,是女孩女孩女孩!哎,怕你们误会这是耽美文,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先剧透一个。 ☆、掐死他 当晚红玉临睡前指了床榻边的一条挂着铃铛的小绳给他看,道:“公子,奴婢就睡在您隔壁的小间里,有事您拉一拉这个绳子,奴婢就能听见了。” 庄骏点点头。 他以前是个夜猫子,不到半夜十二点是绝对睡不着的那种,只是古人都习惯早睡,天黑了没有多久,四周就变得非常安静,只听得偶尔传来几声鸟叫虫鸣,远处还有狗叫的声音。 这好像是个停水停电的乡下。 他硬躺了一会儿,竖起耳朵听身旁的动静,那小子不知是不是已经睡着了,传来了稳定的轻轻唿吸声,在这个唿吸声中,他渐渐平静了下来,接着也睡了过去。 他是被一阵嘈杂的人声给惊醒的,睁开眼,红玉已经起来了,坐在他床边的圆凳上,那个男孩子也醒了,他已将自己的被子收起来放到一个角落,自己仍是站在一边。 只听红玉说道:“公子,二夫人和三夫人都过来看您了,你看要不要请她们进来?” 庄骏点点头,心想那就看看啊,这一家子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红玉出去开门,一会儿功夫外面涌进来好几个人,走在前边的是个瓜子脸大眼睛带着两粒小酒窝的女子,她穿着一身绯红色的衣裙,看见他就含笑道:“公子你醒来了。” 另一位跟在她身后的女子脸色有点蜡黄,人看起来也比较瘦,看见他微微地躬身行礼问安。 庄骏猜想带酒窝那个女子大约在他爹那里更受宠,不过这两个看起来都远没有他的亲娘漂亮,他的亲娘是属于让人看见就眼睛一亮那种,这两个只能算是普普通通。 几个人叽叽喳喳还在说话,庄骏听着有点头疼直接又躺了下去,红玉看他的样子朝着对面两位女子躬身道:“二夫人,三夫人,公子刚刚醒来,身体还是不太好,需要安静修养,要不你们改日再来看他?” 他看着红玉说话的方向,搞明白了,脸色蜡黄的是二夫人,带着小酒窝的是三夫人,他爹果然秉承了旧不如新的传统风格呀,新娶的老婆明显更加活泼些。
第4页 这帮人走了以后,庄骏在红玉去拿早点之前又扯扯她的衣袖,指指旁边站着那小子,示意她给他也一起拿了早点,红玉看明白了,一边往外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你小子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福分,公子整天的惦念着你,居然还要姐姐我给你端过来…” 吃完早餐,歇了没一会儿,他娘亲进来看他,又是一通搂搂抱抱哭嚎一阵… 庄骏真心不太习惯他娘亲没事就搂着他抱抱亲亲,说真的他年纪很大了,好吗?不过他娘亲真是又软又香,抱着的感觉还是挺不错。 他一个转头就看到,那小子扭头看向一边,满脸又是鄙夷又是羡慕,不忍直视的表情。 庄骏:“……” 一连几天,他觉得自己过得好像一个废材,日常做的事情就是吃饭睡觉吃饭睡觉。那几个小妾来了一次以后就没再出现,只有他娘亲没有雷打不动的过来看他,搂搂抱抱一番后离开。 他的日常饮食也令他浮躁,每天就是白粥,白粥,还是白粥…… 这样过了几天,终于到了有一天晚上他正式的失眠了,闭着眼睛默诵了一通经济法也完全无效,记得他大学本科四年,这可是催眠利器,一睡不着就静音背这个,每次都管用,可是这次不知怎么失灵了。 他从心底默默的嘆了口气,想来大约就是睡得太多了。 他正想着,屋里里那个黑漆漆的角落里就传来了说话声:“你这是在干嘛,翻来覆去打滚是不是睡不着?我也睡不着,小爷我就降尊主动和你聊聊天。” 庄骏顿觉好笑。 这小爷大概没什么文化,降尊是什么鬼? 也好,他这会子正无聊,听他说着什么解闷也行。 那男孩等了半天没声响,半响反应过来道:“对了,你不会说话,我那日听你那个丫鬟说,你掉进湖里起来就不会说话,你是不是被你爹那几个小妾下了药给毒哑了,然后推进湖里完事,不过她们好生奇怪,为什么不把你直接毒死了,再丢进湖里不是一了百了,事情干成现在这样子,果然是妇人之仁啊!” 庄骏被他这番歪理说得真想吐血,这哪里是什么妇人之仁,明明就是最毒妇人心,然后这帮妇人又蠢得掉渣好吗? 这孩子才那么小,心肠怎么那么毒辣? 只听那男孩继续道:“你爹娘也挺蠢的,你爹杀了我那土匪义父,把我整个山寨里的人都围剿了,独独剩下我一人说要带下山来任由你处置,处置就处置吧,居然就这样把我洗刷干净了放在你床上,你爹娘究竟在想些什么?难不成觉得已经病得奄奄一息的你,还有力气亵玩我?也真是搞笑至极!” 庄骏觉得这会子他要是能开口说话,一准是要陪着他一块吐槽了,他爹娘的脑迴路果然是不一般的清奇。 黑暗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他能感觉到那男孩爬到了他的床上,直接滚进了床的里侧,掀起了被子的一角就直接躺了进来。 躺下来后,他一手搭在他的胸口上,一脚就跨上了他的大。腿。 一边活动着身躯,一边在叨叨:“果然还是睡在床上舒服啊,既然他们那么想让小爷陪你,小爷就不客气的抱抱你啦!你娘抱着你的感觉如何,是不是小爷的皮肤更嫩些。杀我满门,你猜现在这里静悄悄的无人,小爷我会不会杀了你解恨?!” 庄骏并没觉得着急,这男孩子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和他躺在一起还比他矮上一大截,这几天他休息好了,也并不是全无力气,他现下说得虽然厉害,但是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两人搂在一起,他能感觉到他身上并无利器。 要想一口气掐死他,也没那么容易。 那男孩见他身体柔。软放松,并没有被他吓死,反而吃吃地笑了起来道:“嘿嘿,你胆子不小嘛,小爷没吓住你,得了,你放心吧,小爷不杀你,小爷还得感谢你,我那该死的义父死的好,死得简直太好了,我正绞尽脑汁的想如何从这匪窝中逃出去,你爹就带了一帮人救我于水火之中。” 他说着又把他搂紧了几分道:“今日中午,红玉姐姐带我去厨房午膳,我听厨房中几位嬷嬷在说,你爹已经托人带信回来,这几日就带着那神医回来救你了,你高不高兴?” “我猜你一定高兴坏了吧!可是小爷我不高兴,她们说你爹回来了,肯定会问你要不要杀了小爷,你一准就会杀了我,你说小爷一个人去死多寂寞,不如我们一起同归于尽吧,你觉得如何?” 庄骏立刻勐摇头。 “你说你不想死?那你会不会顺便也救了小爷?” 庄骏又勐点头! 那男孩满意的露出一个笑脸,抬手毫不客气的摸上了他的脸蛋,笑眯眯地说:“那还差不多,爷我很满意!” 他说着伸出小拇指又撩拨了一下他的眼睫毛说:“睫毛又长又翘,脸蛋又光又滑,她们说得没错,你确实挺漂亮的,像你的娘亲,不像你爹,那日我看见你爹了,肥头大耳方脸阔口很是一般,很一般吶!” 庄骏顿觉又好气又好笑,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这么小的娃娃,居然还会调。戏他! 看来土匪窝里的风气很差,差极! 那男孩不说话了,他又等了一会儿,耳边传来均匀的唿吸声,他竟就趴在他身边睡了过去。 不知怎的,他的睡意忽然也光顾了他,没一会儿功夫也睡着了。 等他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那男孩又恢復了冷漠的脸,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他看见他的一瞬间就觉得昨晚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他的幻觉? 这白天晚上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人嘛。 到了夜里,红玉她们都去了旁边的小间里安睡,他又故意的翻滚了几下,心中暗暗期待这小子再爬上来和他说说话解闷。 他果然就爬了上来。 没等他搂过来,庄骏就凑过头去闻闻他的身体。 他有些小洁癖,昨晚纯属意外,今天不知道他是脏的还是干净的,一闻之下觉得还好,不臭! 他却怒了,低声嚷嚷道:“怎么,你还有胆子嫌弃爷,爷可不是什么脏货,你闻清楚了,爷今天可是又沐浴洗头来着。” 他既然那么说了,庄骏又毫不客气的凑过去头去,撂起一缕头髮细闻,果然有一股淡淡的树木清香,头髮丝又细又滑。 他满意了,那男孩却不凑过来了,背着他自顾自躺着不动了。 庄骏戳戳他,他也毫无反应。 戳多了几下,他生气的转过头来,正要发火,就看见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正满含期待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说些什么话。 他一腔怒气顿时就泄了。 于是又开始自顾自地说话:“算了,爷不同你计较,你还是个病人,爷说点好玩的给你解解闷,今天啊,红玉姐姐和我又去厨房了,你猜我看见谁了,一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看起来比你瘦比你高,她们管他叫二少爷。” “可是啊,她们端给他的吃食,和端给你的差太远了,比我吃的还不如,就是一碟子青菜二个鸡蛋和一盆米饭,小爷我还有几块肉吃呢,这位二少爷怎么会过得这么惨?我看你爹果然就不是什么厚道人。一个这么大的府宅,你爹又是远近闻名的富商,家中的二少爷居然过得那么惨。”
第5页 庄骏心想,这大约有可能是脸色蜡黄那位生的儿子?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他爹娘如此待她和她的儿子! ☆、旺财 小男孩在庄骏屋子的角落一连睡了几天,等到夜深人静没人的时候就爬上。床来睡觉,渐渐的他竟觉得这样很好,再也没失眠。 隔天,他娘亲来看他。 她穿了一件嫩黄。色的绣花小裙,头上戴着一朵芙蓉花,看起来一副人比花娇的样子。 庄骏前一天已经让红玉带着他到院落中坐坐了,这里也不知是什么朝代什么地方,只觉得此刻是初春五月的样子,天气还有些凉,光穿一件长袖薄衫的不够的,日常总还得搭建外套,古代的穿衣方式有些繁复,好在他是一个有丫鬟侍候的人,不至于手忙脚乱。 他探手摸了摸他娘亲的手,她的手有些凉凉的,他不太懂明明就是天气还冷,为什么不多穿一点呢? 他娘亲大约是看懂了他关切的眼神,羞涩地笑着道:“我听说你爹今天下午大约就会回来了,娘亲想你爹爹看见我会开心。” 庄骏脑中立刻就浮现出了一个肥头大耳方脸阔口的猥琐男子,看见他这个漂亮的娘亲扑过来搂在怀里,他娘亲娇嗔着唿叫:相公! 他抖了抖,被自己脑补的场景给吓住了。 他正自顾自的想着,只听得他娘亲说:“儿啊,我听红玉说你将那那个乞丐放在自己屋内的角落睡,还是睡在地上,一连好几日,你这是想惩罚予他?” 庄骏迟疑了一会,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他娘亲一头雾水地问道:“我儿这是何意,是也不是啊?!” 她说着还没等他说话,就又一把抱住了他哭嚎:“儿啊,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害得你,如果尽落得口不能言,不过你爹就要回来了,等那神医治好了,娘再叫你爹找出害你之人报仇。我要你爹杀了他全家替你报仇!” 庄骏满头黑线,默默地想:他这娘亲真是不一般的蠢,这要是家里的人害了他,你还真想杀了全家? 红玉在一旁劝解:“妇人,您快别哭了,哭多了,眼睛肿了就不美了,公子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他娘亲又哽咽了一会儿,掏出一条绣花小绢帕来擦眼泪,半响道:“我看那小子总在睡在你房里地下也不是办法,不如就让他和其他小厮一起住在旁边的下人房里,这成何体统。” 庄骏觉得这小子晚上话还挺多的,他在这个地方初来乍到的,有他在还能解些寂寞,更何况这小子现代当狗仔的潜力,总能从一些小事中挖出些什么来。 他这么想着,仍是沖他娘亲摇头。 红玉在一旁插话:“夫人,公子从小就没什么玩伴,许是这小子真是对了公子的眼,要不奴婢让人搞个小塌来,放在公子床后一侧,这样看起来就不会觉得有什么。” 庄骏斜眼看那小子,他低着头一双眼睛盯着地面,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但他不知怎的总觉得那傢伙是不是在憋笑,觉得这两个女人挺滑稽的。 他也觉得搞笑,这有塌放着比白天看起来什么都没更好? 这完全是女性莫名其妙的心理好吗 ? 是不是总觉得有样不合常规的东西,在她们脸皮底下活动很不舒服? 得,他娘亲高兴就好。 当下,他点点头,表示认可这个决定。 他娘亲看他的意思是同意了,于是就和红玉说:“那你叫人去安排吧,不过别买太好的塌子了,虽说我庄家有钱,可也没必要使在这么个小东西身上,差不多就成了。你也别买太大了,小小的放在后边隐蔽些。” 她说着又冲着那小男孩道:“这都是看上公子的份上,今后你可要领他的情,好生侍候着他,再有什么异心,我可饶不了你。” 男孩低低地应了一声。 红玉似乎觉得他很没诚意,又大声唿喝他:“说大声点,要不然小心我拖你出去打屁。股。” 那男孩大声的应了。 下午时分,庄骏午睡还没醒,就听到了一阵的嘈杂音,睁开眼睛,他屋子里涌进来好几个人,当前一人果然高大强壮却不是那小子所说的肥头大耳模样,是个很有男子气概络腮鬍子的男人,他娘亲歪靠他身体的一侧,一副浑身没了骨头的样子。 那人见他睁开眼睛,当下就说:“宏康我儿,爹回来了!爹给你找了一位神医看病,我儿恢復有望!” 庄骏一下没反应过来,这就是在叫他,隔了一阵他才知道,自己在此地的名字也换做庄骏,只不过他还有个表字,即宏康。 这庄老爷正当壮年,看起来也不老,很有几分中年大叔的魅力。 只见他转身向身后一人躬手:“司马先生,烦请你现在就替小儿看病吧。” 从他身后走出来一人,下颚留有长须,脸颊瘦长,是个传说中的马脸,他上前几步,就坐到了庄骏身边的凳子上,探手摸了他的脉。 屋子里瞬间就变得静悄悄的,只能那司马神医看清楚了,再说话。 那神医斟酌了很久,半响道:“这是中毒了,□□的方子并不罕见,只不过那人似乎故意抓错了方子,加了一昧很普通的地黄,这么一来却整个都乱了,难怪这么多医师都没有看出来,这要解毒恐怕得费些时日,须得慢慢调理,还要针灸解毒。公子恐怕如此口不能言了吧,也是此毒带来的癥结,只待毒性解开了,便会好转。” 庄老爷连身应是,感慨道:“果然是神医,一说便是了。既如此,神医请开药方,我派人赶紧去抓药。” 他转身又对庄骏的娘亲说道:“夫人辛苦了,你叫人安排一间房间给先生,吃住要按照最好的来,再从你房间叫一个靠得住的嬷嬷过来这边帮忙,宏康这里也就一个红玉顶事些,那她毕竟还年轻,还需照顾我儿,恐怕照顾不上先生,叫了嬷嬷过来,把我儿院子的事宜都管上吧。” 大夫人斟酌了一番道:“那不如叫桑嬷嬷过来吧,她是我的陪嫁丫鬟,跟了我那么久,是个靠得住的人,办事也算利索。只是,这样一来是不是要给她多加一些月例银呢?” 庄老爷看她一眼道:“银子不是问题,你自己斟酌着办就是了,既然人是好的,就赶紧叫过来帮忙。” 这些庄骏也不操心,他只知道从那天开始,就过上了悲催的日子,一天要喝三次药,针灸一次,到了晚间还要被放进一个木桶里头去泡药浴。 这些药苦且不说,吃下去以后整个人都变得萎靡不振,成天的昏昏欲睡,还不如没开始治疗之前精神。 到了夜里,他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那小子究竟有没有起来看他,爬到他床榻上来睡觉,偶尔白天看见他站在人群中就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十天后,他终于摆脱了昏睡状态。 司马神医减少了药量,改成每天只需在晚间服一剂了,只是这一剂药喝下去,他忍不了多久也是睡得很死,通常都要等到日上三竿了,才会醒来。
第6页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司马神医宣布他的毒性已解,接下来只需喝些调补身体的药丸即可。 他想庄老爷辞行,庄老爷再三挽留,因为即便庄骏看起来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也有了精神可以自己走动几笔了,却依然不会说话。 司马神医表示他已经尽力了,照理他应该能说话了,至于现在为什么还没开口说话,他也无能为力。他已经留了足够三个月吃的药丸,按照吃药调养身体即可,正常来说三个月后公子就会一切安好了 庄老爷挽留无果,只得给了人一大笔银钱作为回报,司马神医就此离开了庄家。 夜深人静,屋子里两个男孩子齐头并肩躺在一个床榻上,小男孩问:“你明明已经会说话了,为什么还装出一副哑巴的模样?” 庄骏逗他:“言多必失呀,你看你,我还没问你,你自己就交代了和你土匪爹爹有仇,感谢我爹替你报仇的事实,人要是整天憋不住地想说话,必然会露出一些破绽。” 小男孩鄙夷道:“小爷那是为人慡直,谁个像你整天一副包藏祸水的模样!” “哎,哎,哎,我可没瞒着你啊,怎么就对你包藏祸水了?你这小子说话可不厚道。” 他想了想又问:“对了,这些日子以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什么名字你可是一清二楚,这不太公道吧,说吧,你叫什么?” 那男孩的脸登时就憋得通红,支吾了半天道:“我,我不告诉你!” “是不是,你的名字不太好听?我保证绝不笑话你,我要是笑话你,你就揍我,我绝不还手,这种总行了吧?” 那男孩憋了半天道:“我姓周…” “大名呢?” “周,周旺财!我爹说,天天叫我旺财准会发财!” “哎,你说不笑话我,你看你怎么就笑了,你还笑,你还笑…” 庄骏实在忍不住自己的笑意,这个男孩整天一副老子天下第一,酷的不得了的样子,却叫旺财这个名字,他还记得自己曾经养过的那只小狗,可不就叫旺财吗? 他越想越好笑,那个男孩子已经爬到了他的身上,隔着被子揍他了! 嗯,不痛,不怎么很痛,心情莫名的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旺财啊你顺便也替我旺一把呗……花式求评求收藏…… 今天开始开启日更模式。 ☆、可怕的虫子 自从,庄骏身体好一些后,他便不耐烦总在屋子里躺着,想出去走走。 可是,他从未走出院落大门,总是在走到门的时候,被桑嬷嬷拦了下来。 桑嬷嬷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大概和他娘亲差不多的岁数,可能略大几岁,中等个头,肥瘦适中,双眼有神,她日常穿着都是些暗色的衣服,头髮梳的一丝不苟。 看见他走到门口,总是好声好气地劝道:“公子,老爷说了,下毒害你的人还没查明,叫老奴看着你别四处走动,以防他们乘人不备再次加害,这几日老爷正在各个院子里查,过几天查着了,您就可以出去走走了,暂时还是安心静养吧。” 无奈之下,他只得给红玉打手势让她去拿几本书来,给他瞧瞧,打发时间。 红玉跑了一圈回来,只递给他两本书:论语、孟子。 他一看之下,只有一个感觉,苦闷,苦闷至极啊! 闲极无聊之下,也只得慢慢的翻阅。 翻了几页,在书卷上,他看见了一行四个字:小心庄修。 庄修是谁? 他很想问问,然而此刻他还在装哑巴,突然说话会不会吓到人,何况他原本也打算再观望下现在的情况,于是把话憋下去,他决定继续看书。 再翻下去几页,他又看见一行字:不是庄修。 一头雾水,接着往下翻。 又出现一段话:庄修和庄澈两人在小花园角落说话,声音太小,没听清楚。 字迹小小,都写在书页右下角,笔锋凌厉,看起来好像练字有些日子,这莫非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写的? 庄骏决定试试看,自己的手能写出什么样的字迹来,如果原主人已经养成了惯例的笔锋,也许到了他这儿也是可以的。 他走回屋子里,看见他的小奴隶,两只脚互相不停的交换接替,看起来一副穷极无聊的模样。 他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替他研墨。 小旺财应该从来也没干过这种差事,倒水在砚台上,一块墨握在手上,大力的磨了起来,一会儿工夫桌面上墨汁四溅,一塌煳涂。 他看他的样子,只想长嘆三声。 遂,伸手过去,带着他握着墨块的手轻轻的研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停了手,示意他也可以歇着了。 他原以为小旺财应该露出一副惭愧羞涩的表情,不料他两条浓黑的眉毛紧皱,冲着他狠狠瞪眼,半响靠近他低声说:“你特么玩小爷我呢,你给我等着!” 庄骏看他一眼没说话,摊开一张宣纸,提笔开始写字。 他写的只有二个字,庄修。 下笔流畅自然,一点也没觉得生涩,就好似自己已经练字很久,写完后定睛看了一会儿那两字,心中嘆息一声,完全一模一样,这就是他自己的笔迹。 男孩在一旁凑热闹的抬头过来看了半天,问道:“你写的什么?” 庄骏抬头斜斜地看他,还以为他是识字的,过来这么热心要看,结果却原来大字不识,这也好,有些事情他不必知道太多。 “没什么。” 一句说完,他就直接揉成了一团,丢进纸篓里。 隔了几日,外院传来消息,说是毒害他的人捉到了,三姨娘带人在二公子庄修的卧房中找到了一包□□,说是和毒害庄骏的方子一模一样。 庄骏很不以为然,司马神医已经离开,当地的医师并没有听说上门验方子,即便真的有人上门来验了方子,他当初是怎么喝下这□□,□□的药渣在何处无人知晓,又谈何一致之说。 恐怕就是他爹听了三姨娘的一面之词罢了。 到了目前,大约只有一个好处,就是对他出入的封禁算是解除了。 好在,他爹也不算太过狠毒,没有直接处死庄修,这是二姨娘和庄修被关进了院中最冷僻的一个角落,暂时不能出来了,每日有丫鬟送吃食过去。 这天晨起,庄骏坐在床沿发了好一会儿呆,一直在琢磨此时此刻是不是自己恢復出声的最好时机,还是依旧保持低调严谨为好呢? 正想着,红玉从屋外走进来,道:“公子,老爷说请您去前厅用早食,奴婢先服侍您洗漱更衣。” 这次庄骏第一次走出院落,他跟在红玉的身后,穿过分花拂柳的小径,路过一方水色涟漪的翠湖,走过二进院落的圆拱门,又走了一阵子长廊通道到了一个门前,穿过暗花雕刻的石洞门,再走了几十米才抵达了大厅。 走进大厅之前,他站在那里,转身看看大门。 大门宽二米,高度约有四米,暗红木质,旁边还站着两个看门小厮,他家活脱脱就是一个豪宅啊。
第7页 两个小厮见他目光所及处至大门处,齐齐躬身向他行礼。 庄骏走进大厅,见厅中有放着宽大的红木桌椅,一旁传来热闹的说话声,从厅中在右手边再转个弯才是饭厅,他爹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上,他娘亲坐在他爹的右边手,他娘亲的边上还留有一个空位,想必是留给他的。 他走过去,安坐了下来。 看见,他娘亲的对面坐着三姨娘,她仍是一身粉色打扮,头上珠翠缭绕,看起来脸色红润笑意满盈。她的身边坐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穿着一身白衣带有刺绣图案,皮肤白皙眼睛大大的,看起来相貌和三姨娘很是相似,见他看他,就叫了一声:“大哥。” 他的身边,是个小个头圆墩墩的女孩子,看见他也露出笑容,叫了他一声。 他猜想,这必然是庄澈和庄双双了。 他爹看起来脸色有点红,好似已经喝了几盏酒下去了,他中气十足地道:“宏康我儿,这次多亏了佩佩留了一个心眼吶,要不是她发现老二房中的丫鬟鬼鬼祟祟的出门办事,还真抓不到她的错处,她为人一贯低调谨慎,真没想到竟包藏了如此祸心,要不是看在她当年曾救我一命的份上,真想杀了她解恨。” 他端起眼前的酒杯,一口干了下去接着道:“她那个儿子也是,证据确凿却还是口口声声道并非她母亲所为,乃是有人想栽赃陷害,我这屋子里还会有谁想陷害他们母子。” 三姨娘接话道:“就是,大夫人绝不可能陷害亲儿,照她所言之意莫不是我了,老爷如此疼爱我和我儿我女,好吃好喝,我有何必要去陷害与她。” 庄骏心说:这还真不好说,一箭双鵰,害我不成害了她们母子,你不是正好撇清了。 不过眼下,他也没任何证据说就是她的问题,只能先观察再说了。 他转头看看他的娘亲,他的漂亮娘亲今天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正闷闷不乐的用一双筷子拨弄着手边的一盘青菜,那青菜给她有一下没一下的快戳烂了。 庄大爷顺着他儿子的眼神,看了他娘亲一眼,表情极为不悦地道:“春娘,我知你是在心疼绿意,她是你的陪嫁丫鬟,当年她救了我一命,我这才扶了她当二姨娘,却不料她一直包藏祸心,你忘了她前年就害你流胎了吗?现如今还为她闷闷不乐作甚?” 庄骏这才知道,原来他娘亲□□娘,他记得桑嬷嬷跟她家的姓,那么就是叫桑春娘了。 二夫人是桑绿意。 小三儿叫佩佩,不知道姓什么,光是这名字都挺娇媚的了,他爹大约已经被这位佩佩在夜里床榻枕边洗脑过了。 他肚子也是很饿了,自顾自喝粥吃菜,心里还不忘接着吐槽他亲爹,一个正当壮年的大男人,大清早起来就喝酒不说,还被老婆们耍的团团转,真够没出息的。 只听他娘亲憋了半天道:“绿意从小就跟着我一起长大,还随我一起出嫁,她比我大二岁,我真的不能接受她会陷害我和我儿,心中很是伤悲。” 他爹大手拍拍他娘亲的肩头道:“好了,你也别太过伤心了,我也没怎么着她,不过就是禁足,削减了侍候的丫鬟和月银,既没打她也没骂她,她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宏康至今还不能开口说话,我没打死她就很好了。”他说着又顺势灌了一杯酒下去。 这一餐饭让庄骏觉得,好像在看什么影视剧,三姨娘演技浮夸却很敬业,不停的给他爹还有他娘亲夹菜倒酒倒茶,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他低头默默吃饭的间隙,看见庄哲的视线一闪而过地划过他的脸,那眼神中带刀。 他走回屋子里的时候,看见小旺财笑嘻嘻的站在门边,双手握拳放在两边。 看见他走进来就说:“公子,我有个好东西送给你,你伸手过来。” 庄骏不疑有他就伸出手去,摊手等着… 一秒,二秒,三秒… 小旺财“啪”一下把一个东西放在他的手心,快速包住了他的手,他只觉是个活物,在他手心跳动了起来,他一声惨叫:“啊!!” 庄骏今年二十八岁,他最为恐惧的东西有二种,一种是无迹可寻的事情走向,另外一种就是各种各样的小虫子,此刻在他手心中的小活物令他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给个虫子的游戏,简直就是恶梦般的存在,亲亲们有没有遇见过这样的熊孩子? ☆、手板 庄骏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他看着那小子道:“你放开我,你还不赶紧放开我的手!” 那男孩被他的反应给吓住了,刚才那么大声的尖叫,这会子说话还在颤。抖,他放开了他的手,一条绿油油的小虫从他的手心滚落了下来,掉在地上还在不停的蠕动着。 那男孩支吾了半天道:“你胆子那么小啊,这有什么好怕的,那个,你开口说话了,红玉她们都在你身后听见了。” 庄骏抬起眼来看他,那冷飕飕的目光就好像要在他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红玉从外面沖了进来,喜极而泣地道:“公子,您会说话了,我这就去告诉老爷夫人!” 她转身要跑,庄骏冷冷道:“你站住!去给我那一块木板来,立刻,马上!” 那男孩听了这话,拿眼看他,眼珠子乱转,仿佛在动脑子准备撒腿就跑。 庄骏冷脸看着门口杵着的桑嬷嬷道:“桑嬷嬷,你就是这样管教我院中的人?连这等事情都会发生,告诉我这小子日常都干了些什么?你是怎么安排的?去把我院子里的人叫来,今天我要训话。还有翡翠,你给我过来按住这小子,不准他跑!” 桑嬷嬷也被吓住了,她见大公子平日里脾气都好得不像话,从未见他唿喝过任何一人,对那小子也是宽松纵容的很,却不料今日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她往外面喊了一声,人都聚拢了过来。 她几步上前,带着屋子里的众人都跪下了。 红玉翡翠是他屋中贴身侍候的丫鬟,除此之外外面还有二个清扫院落和二个看管花糙的共四人,他这里还有个小厨房,厨房里头还有二个嬷嬷,加上李嬷嬷和那小子统共有十人了,一起跪了下来,屋子里黑压压一片,看起来很是有几分拥挤。 红玉拿着一块手板从屋外走了进来,看见这架势被吓了一大跳,她走上前把手板递给庄骏,站在一旁低着头也不敢说话了。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极为凝重。 桑嬷嬷跪在下面,默默的想到,这小主子长大了不得了啊,现在才不过十岁而已,生气起来气势已经很是惊人。 庄骏扫视了众人一眼道:“桑嬷嬷,你站起来拿着这手板给我打这小子十下,要重,不可轻饶,看他今后还敢不敢把这虫子放到我手里来。” 那绿油油的虫子此刻还没死,还在众人的身边四下游荡。 庄骏看着那虫子,眉毛忍不住紧紧地皱成一团,他不耐地道:“你们还不把这虫子给我丢出去,还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放多久!”
第8页 一个平常看管花糙树木的中年男子,立刻起身捡起虫子出去了,片刻后回来依旧跪着不敢说话。 庄骏沉声道:“从今日开始你们给我注意了,我院落中不要有什么虫子出现,蚂蚁小虫也罢了,这种虫子再让我瞧见了,你们当月的月银就一律扣除,你们给我记住了,不光是扣看管花糙树木的钟叔李叔,凡有发现每个人的月银都要完蛋,所以自己平常督促着些他们。桑嬷嬷,你是院中的总管,你必须给我看着点他们,任何人有错,少不得得先罚你。” 他又道:“桑嬷嬷,你还不上来给我打这小子!” 桑嬷嬷走上前来,从他手中接过手板,站到那小子面前说:“是不是平常主子待你太好了,现在尽干出这样混帐的事情来,把手摊开,不把你打痛了,你就记不住,以后还敢不敢这样做了。” 手板“啪,啪,啪!”不停地打下去,那小子的手心顿时红了起来,庄骏看着都觉得一阵疼痛,可那小子死咬着牙忍受,一声不吭绝不求饶认错。 桑嬷嬷打完了十下,转头问庄骏:“公子,老奴已经打完了十下,我看这小子仍未有认错之心,是不是要继续打?” 庄骏看他那样,心有不忍,他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非要打人,只是手心中攥着一只虫子这种可怕的事情万万不想再有第二次。 他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红玉道:“今日起,把放在我屋子的小塌挪出去吧,今后让这小子和钟叔他们一起住,叫他也去看着花糙树木,月银就按着钟叔他们的一半开始。” 他说到这里摆摆手道:“好了,你们都出去吧。” 他们都出去后,红玉叫了粗使丫鬟进来,三下五除二就把他床榻后面的小床端了出去,很快屋中就剩下他一个人坐着,安静的不像话。 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响午时分,他原以为他爹娘应该很快就收到消息会过来看他,结果来的最快的却是那小三儿佩佩姨娘。 他看见她的第一时间,忍不住的大为郁闷,万万没想到自己被一条虫子吓破胆竟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口说了话,就在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他还在想着此时此刻开口说话不是好时机。 三姨娘进来的时候带了一阵的香风,仍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站在他面前有趣地看着他道:“原来大公子怕虫子,被虫子一吓就能开口说话,早知如此,奴家早该派人吓唬吓唬大公子啊,好让大公子能早些就开口说话了。” 庄骏看她那副嘴脸,一肚子的厌烦,冷冷抬眼道:“是吗?现在你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从我屋子里滚出去。” 三姨娘顿时僵住了,她没料到庄骏说话竟然这么直接,这么不客气,呆了片刻,跺剁脚,生气的转身出去了。 她出去后,庄骏站起身来把两边的窗户统统打开了,这三姨娘身上的味道也未免太重了些,让人的鼻孔非常不舒服。 他在现代的时候就很讨厌和撒香水的女子相处,一直觉得大自然的味道,和清新洁净才是最完美的选择,真不懂他爹是什么品位,和这样一位货色相处的这么愉快。 他爹娘一直没进来,到了午饭时间,红玉出去拿了饭食过来给他,二荤一素加一盏鸡汤,他坐在桌边默默吃饭,红玉站在他身边忍不住就开口唠叨。 “公子,你知道吗,那小子今日去厨房里吃饭的时候,被大伙儿都念叨个半死,平日里大伙儿还都挺喜欢他的,他是个机灵鬼,很懂得看眼色行事,几个人都被他哄得高高兴兴,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一时发了神经。大伙儿都说是公子平日里待他太好的缘故,让他变得都不知轻重了。” “是吗?” “是啊!不过那小子只顾扒饭,一声不吭的,我们都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别人说他也不答话。我看他还是一副不知死活厚脸皮的样子。” 半响,只听得庄骏道:“你去找桑嬷嬷要个药膏给他涂一涂吧,他今天应该给打得很痛了,你告诉桑嬷嬷不要说是我给的,就算你自己给的吧!” “啊…” 红玉张大嘴呆了半天道:“公子你心肠可真好,那小子这么坏,又皮糙肉厚的,您管她作甚?” “叫你去,你就去。”庄骏不耐烦地道:“今日他虽然多有不是,你们也不要因此欺压他,该干活就干活,该吃饭就吃饭,还得分清楚了,知道了吗?” “哦…” 到了晚饭时分,他爹娘又叫他过去吃饭,在饭桌上,他娘亲一直用那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一副似喜又嗔的模样,看得庄骏有些不寒而慄。 她这是想把他吃下去? 他爹却是一脸豪慡道:“我儿,听说你好了,能说话了,今后爹的钱和铺子都归你,你明天开始继续好好教书学习如何,继承家业就靠你了!” 庄骏冷眼旁观,三姨娘和她那个儿子虽然面上笑着,却怎么看就是很僵硬的样子,心中大约很想让他赶紧挂掉,别那么得意洋洋。 他开口道:“儿子还想再休息几日,爹,我有个要求不知你可否答应?” 庄老爷沉声道:“那就再休息五日吧,五日后就开始学习不可懈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听听。” 庄骏道:“爹去替我找个护院吧,最好是武艺精湛,年纪别太大,能一直陪着我最好,月银能不能多给一些,你也不想儿子再有事吧?” 庄老爷皱皱眉头道:“如今二姨娘已经关了禁闭,照理来说,不应该还有事情啊?不过也好,就怕万一嘛,爹也不是养不活一个人。最近爹和本城的项老爷正准备合伙干一单私盐的买卖,正好打算找几个武艺高强的人一起有个帮衬,爹顺便也替你物色一个。” 他接着笑眯眯地说:“这一单要是干成了,你爹我又有一大笔的进帐,到时候就可以再娶一位四姨娘了,嘿嘿!” 庄骏觉得真是无力吐槽,他爹还真是纵。情声色吶! 只见他娘亲一个粉拳就揍他,他笑眯眯地道:“夫人切莫生气,我不过是见夫人近来身体不适,不想过于打扰你,在本老爷的心中,只有夫人是最美的。” 庄骏的余光瞟见三姨娘无法控制的露出了一脸焦灼的表情。 ☆、胡说八道 夜色漆黑,庄骏躺在床上,半天也没入睡。 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习惯了那小子半夜三更总是钻进他的被窝里来,随便聊几句,然后困了就安心睡觉。 今晚,他觉得被窝格外的冰冷,虽然此刻是春天,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冷。 他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突然就发觉房门被人轻轻打开,有个小小的身影在黑暗中朝他走来,看身形个头是那个小子无疑了。 他站在那里,庄骏已经闭上了眼睛假装已经入睡了。 片刻后,他感觉他在他床沿边靠坐了下来,自言自语道:“真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呀,居然为了这么小的一件事沖我发了那么的火,可我真的只是想和你玩玩的。”
第9页 “我很小的时候,我义父从外面抢了一个婆娘回来,那婆娘看我不顺眼,经常叫她丫鬟在我睡觉的地方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时是□□,有时是虫子,有一次甚至是一条蛇,不过她从未想真的弄死我,就是吓唬吓唬我而已,不过我从未怕过,那些东西有什么好怕的,我一下就能把它们弄死,我还觉得挺好玩的呢!” 庄骏闭着眼睛默默地想:那是因为你神经粗犷,这种事情好玩?! 只听得他又说道:“好吧,我知道了,你怕虫子,那你别的怕不怕?我明天偷偷去湖边给你抓蝌蚪玩好不好?我今天路过湖边,看见好多小蝌蚪呢,游来游去可好玩了。” 庄骏:“……” 他突然觉得今天罚他,是不是过了? 以二十八岁大男人的心灵来度量一个八岁男孩的顽皮,差距是不是太大? 不管怎样,他还是无法接受手里被放进一条虫子,于是忍不住开口:“你不要再想着去抓这些东西来了,无论是蝌蚪青蛙□□蛇还是各种虫子我都很讨厌,你要再这样对我,我就真的生气了!” 那男孩嘻嘻一笑道:“你醒了啊,今天红玉姐姐来给我擦药了,我就知道是你让她来的,要不然她可没那么好心,她只喜欢你不喜欢我。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保证不抓那些东西惹你生气了。” 他站起身来,就要往他被窝里熘进去。 庄骏一把按住他道:“回你自己屋子去睡,我一想到那条虫子就想吐,你可别来脏了我被窝,我今天嫌弃你了,你回去吧。” 那小子被打手板也一脸倔强的不哭,此刻却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道:“呜呜呜,你不要我了,你这个大坏蛋,你这样就不要我了!” 庄骏:“……” 说得他好像始乱终弃似的。 庄骏斥道:“胡说八道,说得我好像在欺负你似的,明明欺负人的是你!” 那小子还在嘤嘤嘤地哭个不停,他无奈之下只得宽慰道:“好了,我不生气了,不过你还是回去睡吧,总是睡在我的床榻上也不是办法,被发觉了终会被骂,你不想我也被骂吧?!” 那小子边走边抹眼泪的回去睡了。 隔了三天,他爹真的给他领了一个护院回来,是个二十出头的精壮小伙子,看起来身形高大,脸型轮廓分明,鼻樑高挺,竟有些新疆人的感觉。 他背嵴挺直的站着,竟惹得红玉翡翠莫名就红了脸。 庄老爷介绍道:“宏康,他叫孟青,从今日起就是你的护院了,你院里还有空的房间吧,若是没有就把客房腾出一间给他。” “他是本城最大镖局黄记的大弟子,爹我求了他师傅很久,花了大银两才请到他,今后他会一直跟着你,你和他好生相处,他自会护着你周全。” 庄骏应了一声。 他爹又接着道:“你在家也歇息了好些日子,明日起就由孟青护着你去学院,不可再懒怠下去。” “其他几位,习武的师傅我就请他暂时不用来了,等你身子骨健壮了就直接叫孟青带你,至于棋画方面你自己看,如果没有什么需求,我也叫他们暂时无须再过来。” 庄骏这才知道,原来他是要出门进学,顿时就有些郁闷,这是又要重来一次九年制义务教育? 不过他宽慰自己,这样一来每天有机会出门,总比天天憋在家里强。 他道:“好的,我明天就去学院,就先按着您的想法办吧。” 他爹走后,孟青被桑嬷嬷带去安排居所,他一边听着红玉和翡翠小声念叨着新来的护院,一边想起了那小子,几天都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是熘到哪里去了,夜里也没见他出现。 心里想着,嘴上就问了出来:“红玉,旺财这几天在做些什么?” 红玉呆了半响回话道:“公子,我们院子里并没有养狗啊,谁是旺财?” 庄骏傻眼了,他这是觉得自己名字不好听,所以除了他之外并未和其他人说起过? 于是他想了想圆话道:“是我记错了,那山匪家的小子他在做什么?” 红玉和翡翠吃吃笑了起来,道:“公子果然是记错了,奴婢记得门房看门那小子,老爷给他取名叫旺财,他抵死不从,现如今叫做福星,那孩子桑嬷嬷嫌他没名字不好使唤,管他叫阿德呢!” 庄骏道:“那阿德这几日在做些什么?” “他啊,早晨起来和钟叔他们给花浇水,中午时分桑嬷嬷命他去给二姨娘他们送饭菜,下午回来四处蹦哒,到了晚餐时分还是去送饭。” 庄骏觉得莫名其妙,问:“二姨娘的饭菜不是由我娘亲和大厨房打理?为什么要让桑嬷嬷叫他去送?” 红玉道:“公子你有所不知,桑嬷嬷和二姨娘是一起陪嫁大夫人过来的,感情极好,现如今也没人想管二姨娘,大夫人伤心伤肺的不管她了,只得由桑嬷嬷出头打理他们的吃食,这事都是这边悄悄在弄,您不会生气吧?!” 红玉说完后似乎有些着急了,接着道:“奴婢多嘴了,只是那二姨娘着实可怜,我们私下都觉得害您的人,绝不可能是二姨娘,她是个老实人。您可千万不要生气啊!” “是吗?”庄骏应道:“既如此,我悄悄去看一眼她们应该也没事吧,反正无人知晓?” 红玉呆了,没想到她的大公子竟然还想着去看看她们,他是什么意思?莫不成想起打她们一顿出出气? 庄骏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了,暗暗好笑地说:“你放心,我不会把她们怎么样的,就去看一眼好不好?” 他的语气和煦,又是商量的口吻,红玉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庄骏于是再接再励:“这会子正是午后休憩时间,我娘和三姨娘大约都在休憩,我们现在就去,看一眼马上回来,红玉你给我带路。” 二姨娘住的地方离他们并不算太远,他住的都是第三进院落了,从他院子的后门出去,在走几步到了一个荒糙萋萋的小院子门口,红玉就站着不动了,她转头回来看庄骏道:“公子,你确定要进去吗?奴婢这就准备敲门了。” 庄骏点头。 一会儿功夫,门后有个鬍鬚拉渣的老头探出头,看见门外站着的那位风度翩翩的少年惊了,他支吾半响才道:“公子,大公子,你来了,快请进来!” 他一说完就冲着院子里喊:“二夫人,大公子来看您了!” 嗓门奇大,让庄骏觉得他不是在欢迎他,而是在给屋子里的人预警。 他正准备抬脚走进院落,一边的树上吱熘一下跑下来一个人,他转头一看,可不就是旺财那傢伙,他在这里做什么? 他刚想开口问话,就见他连滚带爬地跑远了,这速度简直比受惊的兔子还要迅勐。 张张嘴,他有些无奈,才过了没几天,就变得如此不受欢迎,怎么看见他就跑? 走进院子里,二姨娘已经站在那里等他了,她穿着很朴素,可是干干净净的脸上带着笑容一点也看不出端倪来,庄骏问候了几句,她也很有礼貌的回答了,从头至尾她没有说起庄修,也没有提及自己在这里过得非常不好,整个人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
第10页 庄骏客套了几句就出来了。 走了几步,他停下了脚。 他今天其实是来看看庄修的,他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没有任何问题,是不是可以成为他的友军。 毕竟,他已经非常清楚三姨娘那帮人是绝不可能与他站在同一战线上的,她们恨不得他立刻出事,或者干脆不得好死。 可是,今天这一趟,让他明白了一点,如果没有合适的契机,二姨娘和她儿子是绝不会跟他坦诚布公,在她们心里即便真是坦坦荡荡毫无阴暗之心,也对他有心结。 想到那小子刚才的情形,心想也许他可以去什么。 回到院子,那傢伙仍是无影无踪,他嘆了口气,决定摆出主人的架势来,叫道:“来人啊,去把阿德给我叫来,我有话要问他!” ☆、打架 阿德就好像是个皮猴,等红玉找到他带到庄骏面前的时候,他忍不住地皱眉。 他的髮丝已经被泥巴搅合成了一缕缕的了,脸上也是黑一道灰一道的,衣服脏兮兮的溅满了泥巴,看起来就好像在泥坑里打了一个滚回来。 庄骏觉得实在是太过碍眼,这叫他怎么和他好好谈话。 于是,一挥手和红玉道:“你带他去洗干净了再说。” 庄骏在等着时候一直在想,等会要和那小子谈些什么好呢?问他去哪里耍了,为什么这几天都不找他了? 这听起来会不会让那小子觉得自己很需要他,立刻就尾巴翘上天和之前那样对他为所欲为?还是直接了当地告诉他,希望他能代替自己去打探一下庄修那边的情况。 可是这样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在利用他? 庄骏只觉自己之前那么多年都白活了,怎么会突然就畏首畏尾起来,想当初他当律师的时候也没少干利用人来挖掘情报消息的事情,这次他是怎么了? 他安慰自己 ,也许因为对方还是个孩子,而自己良心未泯实在干不出利用孩子的事情来。 等到他干干净净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上下唇忙活了半天,就吐了几个字:“你这是干嘛去了?” 那小子翻了一个白眼支吾道:“就是随便玩玩,四处逛逛啊,这你也要管?!” 他一句话就把庄骏给噎住了,憋了半□□着红玉正色道:“你们在我这里当差每天都是随便玩玩四处逛逛后领月银的?” 红玉给吓到了,连连摆手说:“没有,没有,奴婢们哪敢啊!” “是吗?那他是怎么回事?” 红玉憋了半天,脸色通红道:“公子以前不是总说,做人不好太过憋屈了,自由自在随意些好,所以奴婢想他还小着呢,就…” “就什么?” “就有些放松了。” “是吗?” “那今后?” “今后还是严谨些比较好!”庄骏正色道,他看看眼前那小子一脸的不以为然,道:“说吧,你究竟去哪里随意玩玩,在什么时候四处逛逛了?不说清楚今天就不用吃饭了。” “啊!”红玉张大嘴。巴惊呆了,冲着那小子使劲打眼色,示意他还是老实都说了吧。 不料那小子是个反骨仔,越是逼他越起劲,抬头挺胸地盯着他的脸瞧,死活不吐一个字,庄骏差点给他活活气死。 两人对峙了半天,庄骏觉得自己还是败下阵来,苦闷地想了半天道:“你不说是吧,也行,从明天起我要开始出门进学,你跟我一起吧,我读书你就在外面等着。” 红玉连忙打圆场说:“这是大好事啊,阿德你这算是公子的书童了,多体面风光啊,快答应下来,红玉姐姐一会儿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那小子从鼻孔中“嗤”一声道:“这算什么好事,还不是罚我不能到处去玩,哼,谁怕你了,去就去!可是…” “可是什么?”庄骏问道。 “没什么!不关你事,反正我跟你去就是了,你的话都说完了吧。”他说着就一个转身对着红玉道:“你说要带我去吃好吃的,现在还不去?” 红玉转头看庄骏。 他没好气的沖两人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的红玉就进来叫他起床,过了没多久就端了早食进来,庄骏看看天色,外面才微微发亮,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没多久。 他一边吃着,一边问:“阿德那小子起来没有?” 红玉还没答话,房门口就探出来一个小脑袋道:“我早就起来了,吃过早食了,谁像你那么懒,要红玉姐姐叫了才起床哦!” 庄骏决定不和这娃娃计较,遂,不再问话,继续吃饭。 吃完饭走到大门,发现今天早上起来的人还挺多,他爹娘都出来了,还有三姨娘和她的儿子庄澈。他娘亲一副焉焉的样子,正低着头看身旁的一棵树出声,而他爹和三姨娘在一旁热火朝天的说着话。 看他出来了,他爹上前一步道:“宏康,我和你三姨娘商量了一下,觉得澈儿也应该去进学,将来也好帮衬你,你觉得如何?” 庄骏心说,这事儿大约不是商量吧,三姨娘的枕边风吹的真不错。 他看看他娘亲的焉巴样,于是决定帮她一把,于是道:“娘亲,你觉得如何?” 他娘亲似乎还在混游天外,问了几声方才回神,半天道:“娘觉得你自个儿应该就行吧,不过也许是娘想错了,你觉得呢?” 庄骏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他这娘亲未免也太懦弱了些,说了半天又问到他头上来了,于是一赌气就说:“那就一起去吧,不过阿德和孟青要和我坐一辆马车,让他自己坐车。” 他说着就自顾自上了马车,一边的三姨娘似乎料到了他会这么说,早就准备好了一辆马车和一个大丫鬟陪着庄澈一起上了马车。 庄骏坐在马车上,掀开布帘往外看,这里也不知是什么朝代什么国家,看服饰打扮有些像明朝时期,却也不是完全一样。 街上很热闹,人群熙攘的来来往往,街道的两边都是各式商铺,有卖布料制衣的,也有卖吃食和首饰的林林总总很是繁华。 马车行走了一阵,在一个院落前停了下来,庄骏下了车,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很普通的院落前,他跟着孟青和那小子的身后往前走了一阵,到了一间厅房前,走近了看见一个长着山羊须的老者站在门口。 等到庄澈和他走进了屋子,他就直接关上了门。 屋子里人不多,加上他和庄澈也就只有八个人,都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看起来个个都衣着华丽,不是穷人家的孩子。 那山羊须的老者走到一边的柜子上,拿出一摞子书来分给他们,然后就站在前头去开始叫他们翻开书页,摇头晃脑的念书。 庄骏一看,还是那本论语。 这念来念去的究竟有什么意思,他只觉无聊透顶,这本书在他生病的期间就已经被他翻烂了好不好,来来去去不就是那么点内容嘛。
第11页 那老头唱歌似的念了好一会儿,就出去了,让他们自己接着念。 庄骏一手托腮杵着脑袋直打瞌睡,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庄澈悄悄把什么东西放进了他的袖管中。 他瞌睡打的正起劲,就听见那老头冲进来大声地说:“今天上午的进学时间就到这里,大家各自回家午憩,午后再来。 庄骏扶着小桌板站起身来,身体轻微摇晃间,一个小银锭就掉了下来,他瞬间有些晃神,红玉什么时候还给他在袖管里放了银两了? 还没等他醒过神来,庄澈边上坐的男孩叫了起来,我的银子呢,我装在荷包里的银子不见了,然后就见他扑了过来,捡起地上的银锭道:“这是我的,它为什么会从你的袖笼里掉出来?” 还没等他发话,庄澈就开口了,道:“你凭什么说这是你的,银锭不就长得一模一样吗?难不成天下掉在地上的银锭都是你家的?” 那男孩脸涨得通红,急赤白脸地道:“我家没钱,这是我娘叫我去买米的钱,你赶快还给我!我一家人的生活好几个月的银钱都在这里了!” 庄骏看了他一眼,这个男孩穿着很干净,只是刚才没注意看,他的衣着确实没其他几人看起来那么华丽,他也不太在意,随手就捡起银锭递给他说:“是吗?那你就拿去好了。” 一旁的庄澈呆了呆,仿佛难以置信事情会变成这样似的。 那山羊须的老者在一旁也劝说道:“好了,既然你已经收回银两,庄公子也不和你多计较了,大家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吧,赶紧回家吃午食休憩,下午好有精神念书。” 庄澈却在一旁不依不饶地说:“不行,他诬赖我大哥,得说个清楚,这偷窃可不是什么小事,我大哥名声要紧。” 庄骏在一旁却反应过来了,这个庄澈坐在那男孩和自己的中间,自己是绝没有拿他钱财的,而红玉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拿了银锭给他却不知会他。 所以,庄澈这小子想干什么? 庄澈还在一旁煽风点火道:“是不是你自己把银锭放进我大哥袖笼中想诬赖他,好乘机敲诈一些银两?!” 那男孩也是个性格倔强的,听了这话二话不说就往庄澈身上扑了过去,大唿道:“我看就是你偷了我的银两,我打死你!” 庄骏看热闹不嫌事大,默默的往边上站了站,心想:打吧,打吧,庄澈这个蠢货自己引火上身,我才不替他出头呢,看看热闹不要吃误伤就好。 正想着,门外飞速的沖了一个人进来,这速度堪比子弹发射,没头苍蝇似的冲进来就大声道:“谁想打我们公子,我和你们拼了!” 庄澈此刻背对着大门和那男孩扭打在一起,他今天穿的衣服和身形都和庄骏很相似,奶白色绣花衣衫。 那火箭炮一样的人,飞快的冲进去扭打成了一团。 庄骏站在一旁看着这混乱的场景,好生无语,那小子好死不死的现在冲进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庄俊:你小子挺厉害啊,一言不合就冲进来打人,爷有说叫你来吗!? 死小子:看你一副焉怂样,还成天装酷! ☆、不得进学 屋子里登时就变得一片混乱。 几个孩子扭打在了一起了,小桌子都被掀翻在地,剩下几个孩子都吓得躲到了屋子的一角,那个山羊鬍须的老头也吓坏了,大声地喊道:“住手!快住手!” 孟青在外面叫了一声:“公子?!” 庄骏应道:“嗯,你快进来制住这些孩子,叫他们别打了!” 孟青应了一声,推开门沖了进来,几下子就把两个孩子提开,顺手把阿德丢到他的身后站稳了,道:“公子,你拉住他!” 阿德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无法置信般的看着他说:“你怎么在这里,那个是谁?” 说着把头从孟青身体的后面探出去看,一看之下又大声地嚎叫起来:“见鬼了,小爷居然帮的是这傢伙,气死我了,气死了…气死了!” 庄澈没好气地说:“我有叫你来帮我吗?你嚎什么嚎!闭嘴!” 山羊鬍须的老头气的浑身直哆嗦,大声道:“你们都给我闭嘴!” 他一手指着庄澈,看着庄骏道:“宏康,这是你弟弟吧,把他带回去叫他别再来了,第一天就把老夫这闹得鸡犬不宁,这样顽劣的人老夫实在没办法教,你等着老夫这就回屋子把束脩给他拿回去。” 他转身进了后院,没多久拿了一包东西出来丢进庄澈的怀中,朝一帮孩子挥挥手道:“好了,你们都赶紧回去吧,时辰不早了,家里人该惦记了。” 庄澈傻眼了,灰头土脸的上了马车。 回到家里,庄老爷正笑眯眯的等在饭厅,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怒了,冲着庄澈吼道:“你为什么不学学你大哥,遇见事情稳重些,大哥根本不是当偷儿的人,就算是人家真的诬赖他了,他自己也会出面说清楚,你说你上蹿下跳的想做些什么?身为庄家人不帮你大哥也就罢了,还在这里拖你大哥的后腿,你有没有脑子!来人啊,把我的手板拿过来,我今天要好好教训这小子!” 庄骏看他气势惊人,大有一番打死他三儿子的想法,也不拦着他,只道:“父亲您先忙,儿子先回屋里休憩午膳,下午还要再去进学。” 庄老爷挥挥手道:“好好好,你快去,我先教训教训这死孩子,再去看你。” 庄骏立马就带着人快步走回后院,其实他也有点担心庄老爷会想起来狠揍阿德一顿,这么一来大概眼不见心不烦暂时就不会想起他来了。 三姨娘大约根本没想到她那儿子居然这么不争气,庄骏正在吃午膳呢,她就哭唧唧的直接闯了进来一屁。股坐到他对面,张口就想说话。 庄骏赶紧拦截住她的话头道:“三姨娘你吃饭了没,我正吃着要不你在我这里再进一些?红玉,你给三姨娘拿一副碗筷来!” 红玉也挺机灵的,原本她就有备用的碗筷放在一边,立马就快手快脚的拿了一副给她,还在一边殷勤地问道:“三姨娘,今儿我们这里准备了有白粥也有米饭,你看你想吃哪一种?你别客气,吃饭最重要了,有什么事情吃饱了再说。” 三姨娘一肚皮的话,给她一句说的都憋进了肚子了,心想也是这会子这大公子还饿着肚皮,心情大概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吃饱了再说吧。 好不容易熬到了他吃完饭,她上下唇活动起来又想说话,庄骏打了一个哈欠道:“饭饱神虚,我得睡一会儿,三姨娘我就不送你了,红玉送三姨娘回去休憩吧。” 她灰熘熘地走到门口,站住了。 过了片刻,她忍不住回过头,脸上已经换了一副狰狞的表情,鼻孔中喷气道:“大公子!你别太得意了,我的澈儿终有一天会比你强,你不想帮我去求老爷,没关系!我不求着你,我们母子终会有出头之日的,你等着!” 庄骏倒是没想到,这蠢妇这会儿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有这些心思他是知道的,可是这种心思不是应该藏着掖着吗?
第12页 这说得振振有词的,是不是太逗趣了一点? 他朝空中挥挥手,口中道:“我知道了,三姨娘好走不送!” 她一走出去门,红玉哐当一下就直接关上了房门,兴致勃勃的对着蹲在一边小凳子上吃饭的阿德道:“阿德,阿德,我听说你今天和澈少爷打架了,你是不是揍了他好几下!” 阿德哭丧着脸道:“屁啊!我把他当着公子了,还帮着挡着身体,被人家揍了好几下了,呜呜呜,红玉姐姐,我今天过得好惨啊!就这样公子还骂我,说我瞎起闹干什么?!” “呃…” 红玉傻眼了,她连连用手指戳那小子道:“你是不是没脑子,是不是傻啊!平时看你挺厉害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反而被人家打呢!你真是气死我了!” 庄骏在一旁道:“好了,红玉你别再说他了,他大约也是想帮我,你去找桑嬷嬷拿药酒来给他擦擦,晚上叫桑嬷嬷给我炖一只鸡!” 他说到一只鸡的时候,那小子脸上就露出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来,眼睛巴巴地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 庄骏忍不住咧嘴笑了。 红玉在一旁感慨道:“公子笑起来真好看,比我们府里哪个女人都好看,就是平常太过严肃了,轻易都不笑一笑的,不过也是啊,这要是笑太多了,指不定姑娘们都疯了。” 那小子转过头看看红玉,又转头看看庄骏,仍是一副等他说话的表情。 庄骏也不吊他胃口,接着道:“这鸡就算是犒劳你的了,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得送一部分到二姨娘的院子去给庄修,就说是我送给他吃的!” “啊啊啊!一只鸡才多少啊!就要给那傢伙一部分,我前几日才到湖里挖了很多莲藕给他啊!我这不是白干了吗?!呜呜呜…” 庄骏这才知道,敢情他前几日灰头土脸的是给庄修挖莲藕去了。 他于是问道:“你为什么要给他挖莲藕?” “因为他很可怜啊,饭都吃不饱,桑嬷嬷每天叫我去送的饭菜一点也不多,说是二人份的,可是我看着,我一个人就能吃完喽,还不是特别饱的那种,他院子里也没糕饼什么的吃,所以我一时好心就去挖莲藕给他吃!” 庄骏奇怪地问:“可是,他们院子里也没厨房没处生火啊,这你给他也没法吃啊?!” 那小子鄙夷道:“公子当太久了,你脑子有点傻呀,莲藕哪里要煮来吃了,洗洗干净就能吃了好不好。” 庄骏:“……” 他气结的生了半天闷气道:“既如此你更应该分些东西给他吃啊,为何现在又小气了起来!” 那小子吸吸鼻子道:“莲藕和一只鸡哪一样了,我自己都很久没吃到一整只鸡了,桑嬷嬷抠门的很,每次安排厨房的人做饭都是每个人八分饱的份,也很少做大鱼大肉,还不如我们山匪的生活好,我们那天天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哪像你们小气吧啦的成天吃点青菜,又不是兔子!” 庄骏给他说得突然想到了一点,转头问红玉:“对了,我爹每个月给我多少月银啊?” 红玉乖巧地答道:“回公子,三十两银子,下人们的月银是另外发放的,这三十两就是给您的,都由奴婢代收了,平常奴婢给嬷嬷十两银子打点小厨房的吃食,大夫人还经常令人送些东西来,所以银钱方面还是挺充裕的,多出来的银子奴婢都好生收起来了。” 庄骏觉得都问到这了,干脆问个清楚吧,于是接着道:“那我现在究竟存有多少银两了,你带我去瞧瞧。” 他刚想站起来,发现那小子还巴巴的瞧着他呢,于是又坐下来说:“还是先不看了,你告诉我吧,有多少?是不是可以换成银票?” 红玉笑眯眯地答:“桑嬷嬷交代我已经换成银票了呢,您有月银还只是这一两年的事儿,所以现在您统共有二百两银票。” 庄骏默默在心里想了下,他模煳记得一两银子大约是五百。人。民币左右,所以他现在有1十万存款,古代物价比较低,嗯,自己还算有那么一丢丢钱财。 于是一挥手道:“那你就叫桑嬷嬷买二。只。□□,这小子一只,送给庄修一只。” 他看着喜形于色的男孩,慢吞吞踱步到他眼前说:“不过,你吃完鸡肉回来,得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和那庄修关系怎么样,是不是比我更好?” 红玉在一旁听得傻眼了,大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那小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瞧道:“说就说呗,我和庄修没什么关系啊,就是送饭的时候聊几句,他问我,你怎么样了,就这样。” “哦…,那为何你那日从树上下来,看见我就跑?” “因为,桑嬷嬷说不能给他们送太多东西了,你知道了会不高兴,你为什么不高兴,我觉得庄修不坏啊,还不如庄澈那傢伙坏呢,今天可气死小爷我了,我要找个时间修理修理他!” 庄骏低头看他道:“我没有不高兴,下次不必看见我就跑,至于庄澈你悠着点,给他送个虫子什么的就差不多了。” 红玉在一旁急了,嚷嚷道:“公子,你怎么能纵容他干坏事呢,给三姨娘知道了,还不得闹到咱们这里来啊!她本来就不安生了。” 庄骏一边往床榻边走去,一边道:“谁还会怕那婆娘,好了,我要休憩一会儿,你们都出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庄澈:爷风流倜傥,英明神武…… 阿德:放屁! ☆、管家 庄骏下午就只带了孟青出门。 他也想开了,带着那小子只会捣乱出事情,所以还是放他自己在家里转悠吧。 他回来的时候,院落里到处飘荡着煮鸡肉的香味,红玉见他回来喜滋滋的迎上来说:“公子,公子,你回来了,桑嬷嬷按着您的吩咐亲自出门去买鸡了,一买就买了八只回来呢,她说一会儿还给老爷和大夫人他们送过去一只,你闻闻是不是可香了。” 庄骏默默吐槽,他什么时候吩咐她这么大手大脚一口气买八只鸡了,这花得可是他的钱,不过要是为了这种事情就发起火来,也太无聊了点。 于是他应了一声,抬脚往里头走,边走边说:“我肚子也确实饿了,你去厨房端碗鸡汤给我喝喝吧。” 红玉应了一声,喜滋滋的去端汤。 当天就和过节似的,整个院里的人都吃上了鸡肉,整整八只鸡除了那小子和庄修,大夫人的之外还有五只鸡,个个都吃得一嘴油。 庄骏走到院落中看众人都开开心心的和他打招唿,心想这有点员工福利大伙儿聚餐的气氛,这点钱让大家这么高兴也好,反正是花他爹的钱。 只是他自己莫名觉得心烦,这一场小孩子打架让他觉得无聊透顶,自己在这个地方似乎还要没完没了的待下去,可能是要等到他老死的这一天。 他今年十岁刚过,这个年龄突然让他觉得烦透了。
第13页 如果他再长大几岁,可能就会有些有趣的事情可以做,比如成为一个商人,或者在这个家里有真正的发言权,又或者不需要任何人跟着的出去走一走,说到底他的灵混毕竟已经二十八,而不是真正的十岁,他对小孩子该做的事情完全没有兴趣。 正在心浮气躁胡思乱想中,就看见红玉从外头走进来,她敏。感的发现了屋内的低气压,困惑地问:“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庄骏这些烦恼根本就没地方倾诉,叫他怎么和别人说,于是闷闷地道:“我没事,你有什么事吗?” 红玉道:“哦,老爷书房内的小厮过来说,老爷在书房等你,好像有事要和你商议。” 庄骏顿觉精神大振,心想:有事?敢情好,最好事情复杂难搞些,就给他来点挑战刺激吧!” 红玉看他的脸色瞬息万变,不免暗暗嘀咕,道:“那公子,我叫他进来了?” 庄骏一挥手道:“赶紧!” 没多久屋外走进来一个小厮,让庄骏有些意外的是,这个所谓的小厮年纪有些大了,看起来头髮都有些微白,按照古人的年龄来看也至少得有三十出头了,他穿着打扮也不是一身布衣短打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很斯文。 他见他上下打量自己,就沖他拱手道:“大公子,小人是老爷的侍笔小厮,奴婢从小跟着老爷一起长大,小人叫庄天佑是老爷给起的名字,您很少见到小人,大概不记得了吧,公子老爷有事和您商议,麻烦您和小人一起走一趟。” 他说着就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庄骏跟在他身后往前走。 他爹的书房不在前厅,也不在他娘亲居住的第一进院落中,他跟着庄天佑穿过自己院子的后门,惊讶的发现路过那个荒糙萋萋二姨娘居住的院子,后边居然还有一条小径,穿过小径那里有一个圆洞门,门口守着两名大汉,看见庄天佑带着他过来,微微让开了一些请他们进去。 这情形还真的有些出乎意料啊,所以他家究竟是有多大啊,而且他爹在这个守卫森严的地方放了多少财宝和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走进院子才发现,这里并没有他想像中那么大,也就是二三间房,他走进屋中,屋里摆放的陈设也远远没有第一进院落中的大厅看起来那么豪华,极为简朴实用的样子。 他爹正坐在一张宽大的书桌后面,看见他进来便道:“天佑,你去帮我们沏壶茶过来,我和宏康有话要说。” 庄天佑出门转了一个弯不见了,大约是去隔壁房间沏茶去了。 庄老爷走到书桌对面的一套红木桌椅边坐下来,沖他挥挥手示意他也过来坐。 见他稳稳地坐下来了,庄老爷才开口道:“宏康,我知道你年龄还小,不过这些日子我瞧着你做事老成持重,也有自己的心思想法,看起来比你的年龄更为稳重些。” 庄骏在心里默默地想:“我一个二十八的男人,社会上也摸索了一些日子了,还不稳重我是不是傻?” 庄老爷接着道:“澈儿他年龄虽然和你相仿,行事却是天差地别,就拿今天的事来说,他干了些什么,我虽没在现场却也是能想到的,无非就是他争强好胜又对你有些嫉妒之心,干了一些蠢事。” 庄骏想:看样子他这爹脑子也不煳涂嘛。 庄老爷扶额继续说:“三姨娘再三的哀求于我,我一时心软便放了他出去,没想到只一天的功夫就原形毕露,想来今后我的家业要靠他是绝对行不通的,所以今后我也不会过多的把心力放在他们娘儿俩身上,他们吃穿不愁,便是我不亏待他们了。” 庄骏想:他爹叫他过来是要和他谈心的?说了那么多,然后呢?婆婆妈妈唧唧哇哇还不赶紧给我切入正题。 庄老爷见他看着他说话却一言不发,于是问道:“宏康我儿,你是怎么想的?” 庄骏想:这是叫我表白心迹了?怎么有种面试谈谈未来打算的感觉呢?好吧,我也不是没参加过面试,说就说! 于是他道:“爹,如果您打算让我未来继承您的家业,或者说尽快让我能给你帮上忙,最好从现在开始就安排一些事情给我做,要是您相信我!” 庄老爷呵呵笑了起来,道:“不愧是我的儿子,果然三言二语就看穿了你爹我的打算。” “爹给你几个选择,第一种,现在家中的事宜由你娘在打理,可是你娘她就是长得漂亮,为人处世着实不够精明能干,家中的嬷嬷下人到底有没有偷懒或者私下吞了钱财,我琢磨着她一概不知,我虽然是会赚钱,可也不想被不相干的人胡乱花了钱去,我每月都给了你娘一大笔银两,结果都不知道花去了何处。” “你三姨娘几次和我提及想来打理这个家中的财政,可我知道她心思太多,虽有几分小聪明,可是不是一个靠得住的,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把钱财都放进她的兜里去。” 庄骏默默听了半天,只觉他爹的意思,其实就想让他把这事给扛下来吧,毕竟他要是管了这事,就算真的失败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顶多就是家里再多花几笔钱而已,这钱他这爹恐怕还是出得起的。 但他没接话,反而问道:“那第二种呢?” 他爹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想了半天道:“第二种嘛,就是可能需要半天进学,再花个半天的时间去爹的商铺中学习打理商铺,这个宏康,爹其实…” 庄骏直接打断他的话说:“我知道了,你明天起就叫我娘把家里的事情都丢给我吧,至于进学我想也是去个半天好了,至于去你的商铺学习打理商铺,那就等家里的事情稳定了再去。” 庄老爷立刻喜上眉梢道:“我儿果然聪明伶俐,一点就通,爹很开心啊,很开心,爹听说你叫人送了一只鸡过来,那我们现在就去你娘房里晚膳,顺便把这事同你娘商议商议如何?” 庄骏突然觉得他好像无意识中跳进坑里了,听他老爹这意思,是压根还没和他娘说起这事? 也是,按着他娘亲的脾气,他爹怎么可能直接了当地说:啊,春娘,你当家当的让我太不满意了,你怎么那么笨有点傻啊云云… 虽然他也不想整天坐在一堆小学生中间背那些无聊的课文,很愿意找点事情干干,但是他还是决定等下三缄其口,绝不主动说些他的漂亮娘亲不爱听的话。 又想让他干活,又想叫他背锅,这可不行。 即便是他亲爹,也不行。 果然他娘亲看见他俩人一起走进来,一脸意外的表情,不过还是热情的抱着庄骏又搂又亲地道:“儿啊,今儿桑嬷嬷给我送了一只鸡过来,说是我儿送给为娘的,可把为娘高兴坏了,这可是我儿第一次给为娘送东西啊!你现在怎么过来了呢?难不成是打算和为娘一起分享这只鸡,可是你屋里不是还有吗?” 庄骏一头汗,这也不是他送的,听他娘的意思是嫌弃他要和她一起吃这只鸡? 瞧他娘这个丰腴的身材,还不够美啊,再多吃一点就是胖啦!
第14页 只听得他爹在后面笑嘻嘻地说:“春娘,那你分点给我啊,相公我可饿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庄老爷:儿啊,你就帮我说些好话吧,不然今晚你娘会把我踢下床! 庄俊冷酷脸:职业背锅侠,你休想让我来干! ☆、灵魂儿 春娘娇嗔的看了她夫君一眼,轻声细语的招唿庄骏:“豆豆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吧,娘亲已经让人去准备饭菜,花不了多少时辰。” 庄骏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这种婴儿时期叫唤的小名是不是应该提出严厉的抗议! 他正想说话,就看见他亲爹使劲的朝他打眼色,示意他暂时还是别说话,惹恼他娘亲接下来就不好说话了。 好吧,他忍。 他爹对春娘还是很好的,至少她的屋子里光是侍候的大丫鬟就有四人,还有几个看着挺稳重的嬷嬷来回走动,屋子里摆设华丽而不是温馨,看他爹娘相处的日常也是恩爱非常。 没多久,屋中的饭菜都摆好了,他娘亲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吃饭。 他沉默地坐下来吃饭,饭桌的中央放着一只已经切成一块块的鸡香气四溢。 他爹坐在他的边上,很殷勤的给她娘亲夹菜,时不时也不忘记给他带上一筷子,他照单全收都妥妥地吃进了肚子了,只是对他爹时不时打的眼色视而不见。 庄老爷见他儿子死活不肯接招,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开口。 “那个,春娘,我有事想和你商议。” “老爷,你有话尽管直说就是!”春娘放下手中的筷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夫君。 庄老爷被她这么一看,呆了半响,那表情好似灵混儿都飞走了… 庄骏在一旁看着只想嘆气,这大老爷们的也太不争气了,关键时刻就这样,他只好假装清嗓子,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提醒道:“爹,你到底想说什么,赶紧说!” 一语惊醒梦中人,庄老爷醒过神来,打起精神却还不忘记说:“春娘,我同你夫妻十载,你还是这般美丽动人,让人望之心旷神怡啊!” 春娘粉拳轻敲了庄老爷一下,道:“夫君,你有话还不快说!” “嘿嘿。”庄老爷傻笑了几声道:“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就是我儿宏康将来是要继承我家业的人,今儿我和他商议了一番,想着先把家中的大小事宜丢给他打理,这样一来你也还休憩一番,闲来赏花看月陪陪老爷我,你意下如何啊?!” 春娘沉默了。 庄骏放在手中的碗筷,安静的看着他的娘亲。 庄老爷似乎也没料到气氛一下子就僵硬,他也想过大夫人也许会不高兴,只是她会如何表达她的情绪还真是心中没底。 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 桑春娘看她身边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一脸肃穆看着她的表情,噗嗤笑出了声,道:“怎么?你们都害怕我生气吗?我为什么要生气,又不是交给其他人,是我的亲生骨肉啊。“ “老爷这样想是对的,前日我和项家夫人碰面,听说她家儿子今年十二岁,他家老爷已经让他打理了五家商铺,我儿今年也十一岁了,是时候开始慢慢歷练了。 庄骏在一旁默默听着,心想原来他十一岁了,说起来他自己什么时候生日也不清楚,改天要找红玉套套话,不要到时候穿帮,被人当做傻子看待了。 正想着,就听见他爹在一旁说:“说起来,我儿过几日就到了生辰,不如到时候夫人替我儿操办一个席面,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一下如何?“ 庄骏当即就反对道:“爹,我觉得不妥,此事还是安静的悄悄行事为好,不必弄得大张旗鼓吧,过生辰的话我们三人一起吃个饭就行了,三姨娘那边的澈弟才闹得不开心,要是给她知道此事,我想她会找爹麻烦的。“ 庄老爷一听笑眯眯地说:“我儿甚是体贴人意,不如爹改天也给你物色个漂亮丫鬟如何,十四五岁,到时候就…” 他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大夫人就伸手掐了他一把,疼得他直叫道:“好了,好了,夫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这是谋杀亲夫,嗷嗷嗷…” “没个正经的样子,也不怕带坏了我儿,别说这些了,先说说豆豆接下来要做的正事吧!” 庄骏无奈地道:“娘亲,我已经不小了,你能不能不要再称唿我豆豆,你可以叫我俊儿啊,或者跟爹一样叫我宏康。” “宏康感觉很是生分,为娘知道了,以后决不人前叫你豆豆就是!现在听娘亲讲一下家里的情况如何?” “嗯。” 他娘亲说话有些主次不分,条理也不是很清晰,庄骏听了半天后大致清楚了几点,就是每个院落中都有一个管家嬷嬷,每个月的月初管家嬷嬷都会过来领月银,然后回去各自交给自己的主子。 每个季节都会分发一些时鲜果蔬和当季的衣裳,那个院落中需要额外的支出,也是各院的嬷嬷前来支领的,他爹每三个月会给他娘亲一千两纹银做为家用,这数目也不算少了,可是几次问下来都说用完了。 他想仔细问问他娘亲这钱是怎么用的,可是问多了他娘亲就摆出了一张极为不高兴的脸,咋唿着说:“我也没乱使银子啊,就是要那么多嘛!” 一大一小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春娘冲着身边的大丫鬟道:“海棠,你去清点下还剩下多少银两,算清楚了都交给大公子吧。“ 庄骏敏锐的发现,那个叫海棠的大丫鬟的脸上闪现出了一道不安的神色。 他转头问庄老爷:“爹,你上次给娘亲银子是什么时候?” 庄老爷回答的很快,真不愧是做商人的:“我记得是在四十天之前吧。” 两父子对视了一眼,他接收到了庄骏眼里的暗示道:“这样吧,从今日起我重新给我儿一笔钱,之前的那些银两夫人算清楚了,就当做老爷给你的零花钱,夫人辛苦了。“ 他想了想不忘记冲着站在一旁的海棠道:“海棠,你要仔细核算清楚了,交给夫人过目,不可欺瞒夫人。” 那海棠道:“奴婢清楚了,奴婢不敢。” 父子两人又在屋内喝了茶,然后父子二人一起站起来,庄老爷道:“夫人,我有事先去忙,回头再来看你,从明日起她们找你,你就让她们都找我儿就是,我儿有什么不明白的,再来问我罢。” 大夫人送他们出门,看起来表情很放松,笑嘻嘻地道:“好呀,那豆豆,哦,不,宏康辛苦啦,娘亲就享享清福喽。” 两父子又重新回到了书房里,此刻只有庄天佑还在书房内整理东西,见他们进来,起身站到了门边守着。 庄老爷摸了一把钥匙出来,打开了一个柜子,数了一千两银票递给庄骏道:“宏康,这票号就是咱们家的,你随时都可以叫人前去取钱出来用,如果你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前去取银子,可以找天佑帮手。”
第15页 他说着提高嗓子道:“天佑?” 庄天佑正色道:“是!老爷,小的知道了。” 庄骏看着手里一摞子的银票,心想他爹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啊,分得这么小额一张,显然是已经想过大夫人那边的情况了,于是他直接朝他爹摊手道:“你把放银票的小木箱子给我一个,要带锁的。” 他爹笑嘻嘻地打开书桌边的一个柜子,拿了一个紫檀木的小箱子给他,一边给一边还不忘记表扬他:“我儿甚是机灵。” 他又哄孩子似的问他:“要不要爹爹现在把几个管家嬷嬷叫来训个话,让我儿今后有点威严啊?!” 庄骏摆摆手道:“不用了,她们自然会来找我的,有钱才能办事,钱都在我这压着呢。” 他把银票放进箱子里锁好,沖他爹摆摆手道:“好了,我回去了,你快去陪我娘吧,别整天找三姨娘了,小心我娘哭给你看。” 庄老爷“嘿嘿”两声,叫了庄天佑过来送了庄骏回去。 第一个来找他麻烦的人是李嬷嬷,这是一周之后的事情,他正进学回来还在吃饭,就看见厚实的李嬷嬷从外面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见他在吃饭自个儿就一屁。股坐到边上的凳子上。 庄骏瞥她一眼也不说话。 李嬷嬷见一屋子的人都不搭理她,气唿唿地道:“大公子,奴婢有事和你说。” 庄骏看她屁。股好像黏在凳子上似的,一副夜郎自大的样子就不客气地说:”是吗?你为何不站起来和我说话?“ 李嬷嬷不情不愿地站起来道:“是三姨娘叫我来的,我去了大夫人那里,听说如今家里的家用银两都要通过你支取了,三姨娘要支取十两银子!” 庄骏等了半天,见她也不说干什么用的,心里就觉得这嬷嬷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他干脆就继续吃饭还是不搭理她。 李嬷嬷见他没反应,又大声叫道:“大公子!” 庄骏冷峻脸,道:“干什么?三姨娘拿这个银两是做什么用的,你得和我说清楚!“ 李嬷嬷楞了一下道:“以前,在大夫人那里一个月支取个十几二十两银两从来也不需要说得那么清楚。” 庄骏冷冷道:“是吗?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那你问清楚三姨娘要什么用的,再来找我吧。红玉,送李嬷嬷出去。” 李嬷嬷一顿脚,气唿唿的出去了。 ☆、老夫人 庄骏吃完饭正在净手,三姨娘带着一阵香风怒气沖沖地走了进来! 她走进屋内就找了屋中最显眼的地方坐了下来,李嬷嬷一脸严肃地站在一边,这架势一看就是上门来讨伐他了。 阿德站在他身边朝他凑近了几步低声说:“这两个我看着就不顺眼,不如我等下就扑上去替你打她们一顿出出气如何?” 庄骏啼笑皆非地戳戳他鼻樑,低下头在他耳边低语:“打她就算了,你身手快不快,要不你现在去外面捉个上次那样的虫子,等会放进她脖子里好不好?” 那小子眼睛发亮,精神奕奕地小声道:“一模一样的就没有,我可以去找找别的。” 庄骏轻推他一下,道:“逗你玩的,等下那婆娘哭闹起来,够我们受的,你不许乱跑,就在这里待着,看本公子逗逗她玩。” 两人正凑做一堆耳语着,就听三姨娘厉声道:“大公子,你是不是眼中完全没有我这个人,看见长辈来了,也不行礼。” 庄骏也不理会她,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道:“三姨娘好,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三姨娘似乎被他的表情给气着了,深吸一口气道:“大公子,我房中的李嬷嬷过来找你支取银两,你为何不同意?这十两银子也不是什么大数目,你这是什么意思?” 庄骏伸手拿过红玉递过来的水,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道:“我没有不同意啊,我只是问问三姨娘支取这笔钱有何用途,这也不可以吗?要是三姨娘觉得这样太过麻烦,可以直接去找我爹要,想必他那里银钱会比较宽裕。” “你!” 三姨娘仿佛一口气噎住了,一手指着他半天说不话来。 庄骏随便想想也知道,他爹也不是什么蠢货,况且如果不是那么精明能干,也不能叫他出来顶替他傻白甜的亲娘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三姨娘也绝不可能在他爹手里讨好什么好处了。 三姨娘一声不吭的在那里坐了好一会儿,看她的表情今天不收到这笔银两是不想回去了。 庄骏也不急躁,叫过红玉说:“红玉,你去给三姨娘倒杯茶,另外去看看小厨房里有什么瓜果没有,拿一些过来给我们吃。” 他看看一边站着的阿德说:“你也去吧,要是有什么糕饼一併拿过来。” 阿德迟疑了一会儿道:“我不去,我要这里看着你!” 看他那表情,就好像三姨娘是条疯狗,随时会扑上来撕咬他似的,而他必须待着这里保护他! 庄骏看他红扑扑的笑脸气鼓鼓的表情,突然就觉得他好可爱啊,真想过去在他脸上亲一口! 于是他什么也不说了,由他站在一边,心里觉得美滋滋的,他长那么大,还没人像他那样自告奋勇的总是想保护他。 三姨娘憋了半天终于说话了:“我支取这个银两是想买些东西孝敬老夫人的!” 庄骏愣住了,他穿到这个地方也有些时日了,怎么从未听说有个老夫人呢,家里人聚在一起吃饭,也没见她露过脸。 他迟疑了一下问道:“老夫人?” 三姨娘阴渗渗地笑道:“是啊,老夫人,老爷的亲娘,住在东厢房的那位,自从老夫人和大夫人闹翻之后,老爷就不太理会她,他不孝,我作为他家的儿媳妇替他尽些孝道有什么问题?” 庄骏坐在那里思考了一会儿,道:“三姨娘,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叫红玉把银票给你送过去。” 他突然觉得自己房中一览无遗,是不是有必要像他爹他娘亲学习,至少把厅堂和卧室分开,他总不能当着三姨娘的面就直接掏出那个箱子拿了银票给她吧。 三姨娘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却不忘记补加一句道:“大公子最好今日就把银票给我送来,不要让我等太久了。” 三姨娘走后,红玉也回来了,庄骏走到书桌边掏出了二十两银票给她,道:“你过会儿给三姨娘送去吧。” 红玉接过银票迟疑着道:“公子您问清楚了吗?就这样给她,如果次次都顺着她的意思来,今后您可不好办事啊!” 阿德也在一旁咋咋唿唿地道:“就是,我一看见她就来气,长得这么丑还整天做出一副我最美的表情,噁心死人了!” 庄骏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接着憋不住“哈哈哈”笑弯了腰,这傢伙太可爱了,简直就是一针见血,说的太对了,三姨娘可不就是那么回事嘛! 他并不怕她,只不过这突然提起的老妇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觉得还是去看一看比较好,这一次的钱也不算太多,就先过一过吧。
第16页 笑了半天,他直起身,见身边的两人都盯着他瞧,那表情看起来都有几分诡异,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红玉放松了表情感慨道:“公子,您平常就是太严肃了,您笑起来简直太好看了,就像,就像…” 她想了半天接着道:“就像外面的桃花盛开了一般。” 她这比喻让二十八的庄骏闹了一个大红脸,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姑娘这样直接了当的表扬过他的美貌,大约现在他年纪还小的缘故吧。 他正了正色,想起来问道:“孟青现在在做什么?我突然觉得今后看还会有人过来找我问事,所以我想有必要在咱们院子里找一个地方当做书房,每次都在卧房中谈事,我感觉有些不太方便,红玉,不如你带我去院中看看,顺便告诉我孟青住哪一间吧。” 红玉点点头应道:“好呀!” 阿德屁颠屁颠地跟在两人身后道:“我也要去!” 庄骏鬼使神差的就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蛋道:“好呀!” 那小子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摸他的脸,楞了半天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庄骏逛了一圈,觉得他的这个院落比他想像的大一些,原本他还在想是不是要腾出一间所谓的客房来改造一番当书房,结果他发现其实就在他正对着院落的卧室旁边就有一间厅堂,只是平常并没有想起来用到那里,现在看起来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书架上看起来也是空荡荡的。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厅堂中放置了好几样的弓箭和一把看起来很是古色古香的剑器。 他走到厅堂中间的一张大书桌前,拉开抽屉试了试,几个抽屉里空空荡荡的都没有东西摆放着,他的要求也不高,这里打扫干净了,大致就没有问题可以用了。 他正想着,桑嬷嬷就走了进来问道:“公子,你是不是打算用到这里,要不要我安排人尽快给你打扫出来?!” 庄骏觉得她来的正是时候,于是道:“是啊,桑嬷嬷你能不能来我房里一下,我有事想问问你。” 他看看红玉和阿德吩咐道:“你们俩找人帮忙替我尽快打扫这里吧,我有事想和桑嬷嬷单独聊一下。” 两人应了,自去忙碌。 桑嬷嬷跟着庄骏走进房中,站在一旁问到:“公子有什么事情要问?” 庄骏客气的抬手请她坐下说话,桑嬷嬷微微躬身行礼,然后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庄骏也不转弯抹角开口直接问道:“桑嬷嬷,今天三姨娘过来找我说要二十两纹银,是用来孝敬老夫人的,这位老夫人我从未听我爹娘提起过,她那边究竟是什么个情况?” 桑嬷嬷沉默了半响道:“公子其实也不是没见过老夫人,您三岁之前都是由她教养的,她待您极为严苛,后来大夫人和老爷都实在看不下去了,把您从她手中给夺了回来,自此以后他们母子的关系就一直很僵,老爷并没有苛刻老夫人的吃住,大夫人之前也每月拿了银钱给她的管事嬷嬷,三姨娘这说法想必就是个由头想藉机支取些银钱罢了。” 庄骏心中暗暗想到:“果然如此!“ 桑嬷嬷看了他几眼欲言又止。 庄骏奇怪道:“嬷嬷,有话尽管直说!” 桑嬷嬷道:“公子您真的不记得老夫人了?” 庄骏摸摸额头,想了想道:“桑嬷嬷,你把孟青去叫过来,你和孟青还有我,一起去看看那个老夫人吧,不过此事你记得别和我爹娘提起,免得他们想多了不开心。” 桑嬷嬷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出去了。 过了片刻,她带着孟青过来了,三人一起出了院落的门口,往东厢房走去。 东厢房在第二进院落的侧门边上,那里是个独立的院落,院子朝东边,大约因此才被她们叫做东厢房的,庄骏进去以后只觉他老爹也并未亏待他这亲娘,这次处处雕花栋樑,好几处都刻有“寿”字。 他们进去的时候,迎面走来以为有些年纪的嬷嬷,看见他们呆了三秒,有些喜出望外地道:“桑嬷嬷,这位是不是大公子啊!老夫人时常惦记,想不到公子竟然过来看她了,你们赶紧跟老奴过来。” 她一边走,一边喊道:“老夫人,老夫人,您看谁来了。” 庄骏跟着她走进厅间,远远的只见一位满脸皱纹,面部表情看起来杀气腾腾的精瘦老妇坐在厅堂的中间,神色肃然,眼睛精光四射。 作者有话要说:  三姨娘:庄骏你为何看见我不行礼。 庄骏:就不行礼,弄死你丫的。 ☆、疯狂老太 庄骏穿越之前,二十八岁,自他毕业开始实习到穿越前见过很多罪犯,有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也有小偷小摸的小贼,他曾经认真研读过犯罪心理学。 这位老太太有明显的法令纹,眼角时不时的抽动,她看起来非常像情绪障碍者,各种愿望和欲求非常强,对他人的要求极近苛刻,可能还是一位偏执型病人,顽固的坚持自己的理念,这样的人非常容易成为犯罪份子,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 眼下,这位老太太的身边站着两位妇人,都是牛高马大的强壮型,看起来只要老太太一发话就会动手的样子,已经呈现出一副蠢蠢欲动的姿态。 屋子里的也不是亲祖母看见孙子来了的温馨氛围,倒好像羊入虎口般。 庄骏暗暗庆幸,好在自己带了孟青过来,今天是不是到了试试他身手的时候,自己这会子就要转身就跑,还是看看这老太太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他一边想着,一边就不知不觉转过头去看身后的两人。 桑嬷嬷表情肃穆,一脸的如临大敌,而孟青站在她的身边看起来就很轻松,仿佛随时准备好了该动手时就动手。 庄骏倒退两步,转过头去低声轻道:“桑嬷嬷,这位老太太会对我做些什么吗?” 桑嬷嬷道:“这不好说,她在您小时候常常会对您家法侍候,公子您今天什么打算?不行就让孟青挡一挡吧?” 庄骏轻笑出声:“放心,绝对不会让她得逞。” 他说着又对孟青道:“今天,就看你的了。不过你可不能把老太太打残了,差不多我们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该闪人就闪人吧。” 三个人正在窃窃私语着,就听见上头老太太说话了,听起来很是有几分冷酷:“骏儿,你这么多日子不来看我,为何看见我还不下跪行礼,我从小教你的礼仪你都忘记了吗?还是你那个不懂事的爹娘都没教导你这些!” 庄骏毫不在意地道:“嗯,他们和我见面都不需要我下跪行礼,我们都觉得没这个必要!” 老太太厉声道:“放肆,我叫你跪下,你就跪下,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庄骏转头朝身的人使了一个眼色,孟青接过眼色立刻就走上两步站到了他的身边,一手扶到了放在腰间的一把剑上。 庄老太太看他这个架势,一下子就被激怒了,冲着身边的两个婆子道:“你们两个上去按也把他给我按跪下来喽!今天我看看你进了我的门,跪也不跪一下我,怎么出这道门。”
第17页 桑嬷嬷一下走到了庄骏的面前,像母鸡护着小鸡一般把他护在了身后。 两个妇人听了命令,互相看了一眼,就直冲了过了。 庄骏十一岁的个头,比起桑嬷嬷还是矮了一些,他只能侧过身去往外张望,只见孟青根本不屑拔出捡来,空手出拳就把把两个妇人三下打倒在地。 桑嬷嬷拉了拉孟青道:“别打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于是桑嬷嬷走在前面,庄骏走在中间,孟青押后,三人大步前进迅速的离开了东厢房,就在他们的身后,还能听见老太太撕心裂肺的喊着:“你见了我老婆子竟然不知道下跪,今后你会为此后悔!!” 庄骏走出了,东厢房的大门,深深的为他爹默哀了三分钟,有这样一个亲娘,他真是倒霉到家,这真是打也打不得,轰也不能轰走,这老太婆完全就是一个疯子来的。 由此,他更加觉得,三姨娘说花二十两纹银去孝敬老太太就是一句屁话,谁相信谁有病,像三姨娘这种人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才怪。 他一边走一边道:“这东厢房的老太太平常能随意出门吗?我爹有没有让她禁足啊!” 桑嬷嬷此时已经走到他的身边,看了他一眼道:“并没有,不过此前老太太似乎并没有想过要出来和老爷夫人见面,毕竟之前他们闹得非常不愉快,经过今日的事情后就不知道了,没准她会想起来四处走动看看,到时候公子您可能就会有麻烦了。” 庄骏没出声。 他完全没料到,这很有可能给他家搞出新花样来,是他鲁莽行事了。 他有心问桑嬷嬷一句”你为什么不拦着我?!“ 细想,桑嬷嬷不过是个奴婢,按照古代的惯例,主人要做什么都不该拦着,更何况她之前也已经尽职地告诉他实情,是他自己想去看看。 算了,不就是一个老太太,到时候见机行事。 他走进院落的时候,看见院中的石凳子上坐着一位小姑娘,穿着一身蛋黄。色的裙子,两条小腿无聊的晃啊晃着,看着他进来一下跳下石凳子,跑到了他的面前叫道:“大哥哥,你回来了!” 这是三姨娘的小女儿庄双双,她的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很是可爱的样子。 庄骏对这样萌萌的小姑娘一向都没什么抵抗力,见她伸手牵住自己的手,也没有任何的抗拒,任由她牵着自己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听她道:“大哥哥,你去哪里了,今天晚上我能不能和大哥哥一起吃饭啊,我娘说大哥哥这里有很多好吃的。” 庄骏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怎么完全忘记了,这个可爱的娃娃从小受得可是三姨娘的教育,所以她这会子跑到他的面前来,肯定是受了三姨娘的怂恿。 好吧。 好吃的,他这里可能还有一些,不过她要是按着她娘亲的想法问起什么,还是得注意一下了。 当即,他松开了她的小手,蹲下身体看着她问道:“双双,你怎么会一个人到大哥哥屋子里来,你的丫鬟婆子呢,她们怎么都不陪你来。” 庄双双毕竟还小,瞪着圆圆的大眼睛就道:“我娘说都是在家里不怕的,我一个人来能吃到更多好吃的,而且天黑了,大哥哥会送我回去。” 庄骏心中暗笑:三姨娘这是派了一个交际人员出来啊,他要是送她回去了,这一来一去是不是关系就要变得融洽热络起来,她以后再张口要钱会比较方便?!” 她也就那么点智商。 他站起身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此刻时辰尚早,搁在现代的时间就三四点的样子,他看见红玉和阿德站在门口朝他张望,顺口就道:“红玉,你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瓜果糕点的端些来给小小姐吃,阿德你陪她玩一会儿吧。” 只听得红玉走过来牵庄双双的手道:“小姐,你随我来。” 而一旁的阿德嘟囔道:“谁要陪这个胖子玩。” 他话音刚落,庄双双就哭嚎了起来:“你不要叫我胖子,我才不是胖子,我娘说了胖子将来会嫁不出去,我不是胖子,我不是胖子!” 庄骏满头黑线,决定再也不要被她萌萌的外表所欺骗,这嚎起来的声线也忒吓人了一点。 只听得红玉一边训斥阿德乱说话,一边拉着两孩子往小厨房走去。 这边,庄骏看着身后的两人道:“桑嬷嬷,你和我去书房看看收拾的怎么样了,孟青你先去休息吧,有事我再叫你。” 他去老夫人那里的时间里,红玉和阿德他们已经把他的书房打扫干净了,现在看起来窗明几亮一尘不染。 他在书桌后坐下来,又叫桑嬷嬷也坐。 桑嬷嬷想了想道:“公子出去走动了一圈,想必应该口渴了吧,奴婢先去给您倒壶茶拿些吃食过来,您有话要问我再慢慢说可好。” 庄骏点点头,她便迳自出去了。 庄骏一手托腮,无聊的看看窗外,此刻正是春天,窗外一派的绿荫葱葱,有几只小鸟正叽叽咕咕的站在枝头唱歌。 这是在古代,生活节奏异常缓慢的古代。 庄骏嘆了口气,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真正适应这个地方,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印表机,不赶着时间去上庭,每天的日子从太阳升起到落下,都没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发生。 要说最近,最有意思就是发现家里有个老魔头。 他默默的想着,也许应该尽快把家里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给整理清楚了,然后去他爹的商铺逛逛,那样指不定还能赚点钱回来,人生在世不想着发财赚钱似乎也挺无聊的。 至于,这个老魔头,还有小魔头三姨娘,这种麻烦还是丢给他亲爹自己去耍吧。 正想着,桑嬷嬷端着一个托盘从外头走进来,倒了一杯茶水给他后,便安静地坐在一旁等他问话。 庄骏喝了口水,道:“桑嬷嬷,你之前在我娘亲那里帮手,我娘亲的很多事情是不是都让你去做了,关于家里的事情你知道的有多少,说给我听听。” 桑嬷嬷有点黯然道:“奴婢的性格不太讨人喜欢,大夫人更喜欢海棠一些,很多事情并不都说给我听,这回把奴婢分给大公子这里侍候,大约也是觉得奴婢可有可无吧。“ 庄骏端起茶杯正想接着喝水,听了桑嬷嬷这话楞了好几秒。 她确实是为人耿直,这话虽说确是句心里话,可是却没有想过听到的人心里是什么想法,好在他是个男人,对这些不过于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  庄老太太:庄俊你必须每天过来给我磕头,磕得我高兴了,给你糖吃,糙莓味的哦! ☆、摸脸 桑嬷嬷倒也没一直感慨下去,接下来就讲了讲她所知道的情况。 庄家的人口在大户人家中算是少的,大夫人和老爷那里丫鬟小厮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加起来约莫有三十人,有些还是家生子,老夫人那里有十几号人,三夫人那里也有十来个人,二姨娘原本也有几个丫鬟的,后来都被轰出去了,加上他这里的人,庄骏默默的在心里数了一下不算主人,下人就是有六十个人左右了。
第18页 他爹也真是豪阔,光是下人就请了那么多,有必要吗? 他想了想问道:“那你们都是什么时候发放月银的?你知道每个人有多少月银吗?” 桑嬷嬷看起来还是有些忧伤的表情,道:“这几年来,都是海棠在管,夫人就是让我带着厨房和粗使的那帮人而已,所以究竟发放多少钱我并不太清楚。” 这听起来就好像是一个不怎么受宠的下属。 庄骏突然觉得他娘亲自有她的道理,看看桑嬷嬷,只管说自己的忧伤,却并没有回答他问题的重点。 他想想道:“嬷嬷,今天辛苦了,你先去忙吧。” 桑嬷嬷躬身行了一个礼,下去了。 晚饭的时候,庄骏和庄双双坐了一个桌子,红玉和阿德站在一旁侍候。 桑嬷嬷今天给他们准备的菜还算丰盛,有一条清蒸河鱼,一盘鲜藕肉丝,还有鸡蛋韭菜黄,再加上了炖得浓香的黄牛肉。 庄双双吃的过瘾,一双筷子就像要飞起来似的,夹个不停,这边还没咽下去呢,这里又提起了筷子,吃到后来,庄骏怕她噎住了,忍不住提醒她:“双双妹妹,你还是慢些吃,不要噎住了。” 庄双双嘴。巴里的饭菜还没咽下去,正想开口说话,就听得一旁那小子冷哼一声道:“怪不得那么胖,原来吃那么多!” 庄双双小。嘴一瘪,看情形又要哭了。 庄骏实属无奈,只得安慰道:“你别听他胡说,你不胖一点也不胖,不过吃太多了一会儿肚子会痛,慢慢的吃,差不多就歇歇吧。” 庄双双一开始听他说她不胖,还挺高兴,不料他接来说的却是叫她别再吃了,小。嘴瘪了又瘪,忍不住还是“哇!”一声哭了起来… 那小子还不肯消停,在那里火上浇油地道:“明明就是吃太多吃成了一个胖墩,还有脸哭!” 庄双双一听顿时嚎得更凶,一边嚎一边道:“我不吃了,呜呜呜呜,你们都欺负我,我要回去找我娘亲去,呜呜呜呜,大哥哥你们都欺负我!” 庄骏也懒得送她回去,起身往屋外叫孟青:“孟青,你在吗?把小小姐送回到三姨娘那里去!” 孟青从屋里出来,黑着一张脸,一声不吭拖起庄双双就往外走,庄双双还想继续哭嚎,被孟青的眼睛一瞪,吓得顿时不敢哭了,缩着脖子跟着他回去了。 这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庄骏看看身边二人,忍不住训斥那小子:“虽说双双是有点胖了,可你也不用总是说,弄得哭哭啼啼简直烦不胜烦,下回她要是还来,你还是避一避吧。” 那小子听了这话,两眼一瞪道:“谁稀罕和这么个傻妞待在一起啊!”说着,两手一甩,冷着脸就冲出门去,半响门外传来他咋咋唿唿的声音:“走开,走开,都给我让开了,小爷我心情不好!” 庄骏嘆口气,这傢伙还来劲了,这哪像主人和小奴啊! 刚消停了没一会儿,门外又传来了吵闹的声音,三姨娘带着哭哭啼啼的庄双双从外面沖了进来,一进来就冲着庄骏质问道:“大公子,我双儿难得到你这里来吃口饭,我听说你说她吃得太多了!双儿是府中唯一的小姐,怎么现在连吃口饭都吃不起了吗?” 庄骏眉头紧锁,暗暗心烦,当下他也不再和她客气,直接道:“三姨娘!我记得你刚从我这里支取了二十两银子,这二十两银子放在普通人家可是一年的口粮,怎么?你一天就花完了?双双和你已经到了连饭都吃不上的地步了,非要到我这里来蹭?” 三姨娘愣了一愣,又尖着嗓子道:“什么二十两银子,我告诉过你了,那是孝敬老太太的,难不成你觉得是我私吞了吗?” 庄骏冷脸道:“是吗?我今天去了老夫人那里,怎么没听说你给她孝敬了什么?” 三姨娘支吾了半天,结结巴巴地道:“你休要血口喷人,那是还来不及去,这才半天的功夫,我哪里来得及准备,明天…后天…不,过几天,我就会送过去的。” 庄骏又道:“是吗?那么是我爹没给钱你吃饭了,是不是要把我爹给叫来!” 三姨娘一张脸涨得通红,大气都喘不上来似的,顿了好半天道:“不用了,你给我等着!双双,我们走!” 庄骏冷道:”三姨娘,好走不送,今后别再让双双到我这里来吃饭了。“ 三姨娘气得剐他一眼,拉着庄双双就出门。 正走到门口处,迎面碰上了阿德从外头走进来,庄双双一见他就嚎道:“娘,娘,就是他说我是个胖子,吃得太多,还说我以后都嫁不出去!” 三姨娘正气不打一处来,听见庄双双这几句话,上去对着阿德就”啪啪“二个耳光! 庄骏本稳稳地坐着,看见这情形,立刻就站起身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这三姨娘也真是太横了一点。 阿德给她二个耳光先是打懵了过来,醒过神来看见三姨娘和庄双双,眼睛都红了,立刻就沖了过着,对着三姨娘的手腕就咬了下去。 三姨娘只觉手腕传来一阵剧痛,勐地嚎叫起来:“你是狗啊!怎么乱咬人,快松口,还不快松口!不得了,要出人命啦!大公子教唆下人谋杀我!” 庄骏脸色铁青,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三姨娘死命的挣脱了半天,阿德却好像卯上了似的,就是不松口。 庄骏站起来,走到阿德的身边,道:“够了!你还不松口!“ 阿德看他的眼神也像是带着刀子,憋了几秒钟,终于松口放开了三姨娘,此时三姨娘的手腕上已经被他咬出了二排深深的牙印,再深一点就要伤及大动脉了。 庄骏一把把他放在自己身后,冷脸朝三姨娘道:“你回去吧,以后没事别再过来了!好走,不送!” 三姨娘是带着双双单独过来的,都没带个丫鬟婆子,此时手腕剧痛,看庄骏的脸色也不像要找人送她回去的样子,只得拉着庄双双哭哭啼啼的回去了! 三姨娘一走,庄骏立刻就道:“红玉,去把院门关上,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进来,就说我已经睡下了,有事明天再说,叫钟叔他们去守着,不到睡觉时间不准离开!” 红玉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桑嬷嬷和孟青,翡翠几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都站在他房内了,一时间人虽多却个个都不敢出声。 庄骏走到那小子面前,看他倔强着一张脸,一副就算都是他的错也绝不承认的样子。 他嘆了一口气,一只手摸到了他一边的脸道:“她有没有打痛你?看你的脸都红肿了,哎,我正没想到这个女人怎么能说打人就打人,不过你今天也算是解恨了吧?她可给你咬得不轻,搞得不好啊还会留下二排疤痕,你说你是不是很厉害!” 他的一只手还在他的脸上,就听见那小子“哇”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啪嗒啪嗒的直往下掉。 庄骏给他吓了一大跳,这傢伙刚才还死倔着一张脸呢,怎么说哭就哭了!
第19页 他迟疑着缩回手去,想捞起自己的衣袖给他擦擦眼泪,却不料他一下就抓住他的手摸向另一边脸道:“这边也给她打了,这边也痛!嘤嘤嘤!” 庄骏当下就轻手轻脚的在他脸蛋的两边来回摸了一下,安慰道:“有没有好一点!” 屋中的几个人看着两人这情形都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敢开口说话。 庄骏安慰了半天,对着桑嬷嬷道:“桑嬷嬷,你一会儿去找我娘要个药膏给他涂涂,要好一些的,千万别把他的脸给毁了。” 桑嬷嬷应了。 过了片刻,又迟疑着道:“大夫人要是问起来,我应该怎么回话?” 庄骏皱皱眉道:“问什么?” 桑嬷嬷老实的回道:“就是会问,要这么好的药膏给谁用,谁受伤了,为什么受伤?” 庄骏呆了片刻道:“是我疏忽了,你是不是还得要找海棠去要啊,算了,你还是别去找我娘要了,一会儿找红玉支点银子去外头药铺上买吧,记得要捡好些的买。” 话刚说完,他又反口道:“还是不行,这会子天都黑了,外头的铺子想必已经关门了吧,你还是去找我娘亲吧,就说,就说……” 桑嬷嬷连连嘆气道:“大公子,我看还是别去了,奴婢去找些冰块给他脸上敷一敷,再煮二个鸡蛋滚一滚,明儿早上应该就好了,再不济明儿再去买药膏就是。” 庄骏点点连头道好。 桑嬷嬷就领着他们准备出去,庄骏想了想又叫回他们道:“阿德这几天都别出远门了,别又碰见三姨娘吃了亏,你们给我看着他一点,别到处乱跑。” 出得门外,翡翠盯着阿德的脸道:“我怎么没看出这张脸有多美了,公子对你可真好,你真不害羞啊,当着这多人的面,居然叫他摸完左边的脸,还要摸右边的脸,羞也不羞!” 阿德一时醒过神来,登时就愣了。 只听得桑嬷嬷斥道:“他一个男孩子,还小呢,懂什么,倒是你啊,什么羞不羞的,莫不是是想公子来摸你的脸蛋不成。” 翡翠“呸”了一声,不再说话。 他在众人的身后默默走回屋里,一时出神,不知想些什么。 ☆、她是女孩 阿德,不,大名是周旺财。 他现在也是有一间单独房间的人了。 他本被桑嬷嬷安排着和钟叔一个房间,但是最近钟叔的媳妇因为身子不太好,不能一直在家种田就从乡下上来了,钟叔托人在庄宅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找了一间小屋子,把手头的一点积蓄都放了进去,买了那间屋子,于是就搬出去住了。 这是几天前的事情。 周旺财,自从钟叔离开后,独自居住虽然有些寂寞,但是却放松了不少。 因为,她是个女孩。 虽然打小被他土匪的爹胡乱的养着,可是在山匪窝里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女孩,是个姑娘,她只是嫌穿着裙子麻烦,不好四处窜着到处玩,上树下河掏鸟窝蛋子,都是她的日常。 山匪窝里,都是大老爷们糙汉子,没人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可是她是一个女孩,不光大伙都知道,她自己也很清楚。 从她被捉到庄宅的第一天起,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男孩。 那一天,她被捉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脏透了,她看见一群人杀上山来,直接躲进了一个土坑了,只听得外头杀声喧天,她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只可惜,土匪不一定都是硬汉子,结果躲在她身边的那个土匪突然就站起来求饶,把她当做战利品献了出去,那窝囊废的土匪,还以为自己能换一条活路,却没想到当场就被绞杀了,反倒是她被留了下来。 大夫人叫人把她弄出去清洗的时候,她在心底暗暗下了决心,虽然她还年幼,光是看上身是看不出来,但是要是把裤子脱了,难保不被人发现,要是真有人想羞辱她,她就痛痛快快一死了之。 第一次给他清洗的是个小丫鬟,看了她一眼就嫌弃的把她推进浴房叫她自己洗,她正高兴着躲过一劫,想不到大夫人还嫌弃她不够干净,又叫人替她清洗。 这一次,她已经在大公子的院子,翡翠推了她出来,就出了院子叫了外头一个扫地的小厮进来帮忙,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哥,长得很壮实,她被他推攘着进了浴房,他跟了进来。 浴房被他关上了,黑漆漆的浴房中,只听他低声道:“我知道你是女孩,我不会说出去的,今后大家都在庄宅混饭吃,互相照应一把。” 她惊呆了,半响道:“你也是山里来的?” 只听得那人道:“不是,我只是收了院中某人的好处,将来有一天,万一出了事,你看上我今天帮你的份上,照应我一下,我叫阿勇,日常就是个打扫庭院的。” 她的性别就这样莫名其妙被隐藏了下来,从此后不光穿着的是男装,行事风格也是十足十的一个男孩子。 一开始,她也觉得被当成男孩没什么不好,她进来的第一天就被脱得光光洗的干干净净的和大公子躺在了一起,这叫她怎么开口说,她不是男孩,是个女孩?! 被所有人都当成男孩,没什么不好,至少避免了这种性别不同的尴尬。 渐渐的,她开始觉得不妙。 现在,她要怎么开口告诉大伙儿,我不是男孩,我是个女孩。 她今年九岁,好几次钟叔都乐呵呵的叫她一起去沖凉,她都找理由给推拒了,有时候是说困了,也有的时候是说饿了,各种各种的理由总之是不能和钟叔去洗澡。 其实真的去了也看不出来,有次钟叔死活要拽他一起去,说热水就那么一点不要浪费了,他走到沖凉房的门口就死也不进去了。 半响,他见钟叔赤。裸着上身出来,下边的布短裤,虽然是湿漉漉,但还是穿着好好的。 她现在还没发育,大约也是他这个样子。 可是,别人看不出来,不代表她心里不膈应。 她唯一愿意亲近并且不觉得膈应的是大公子庄骏,甚至在他摸她脸的时候都觉得自然而然,并且很舒服,心里得到极大的温暖。 此时此刻,她还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就在刚才翡翠的那些话,让她心里莫名其妙的忧伤了起来。 所以,她和他是很不一样的两种人。 她正胡思乱想着,桑嬷嬷拿着一个托盘端着东西进来,看见她傻傻坐着嘆了口气道:“三姨娘也真是过分,把小小姐骄纵的这个样子,谁家大户人家的小姐不是斯斯文文的样子,独独我们家这个只知道吃,你也是招惹她做什么,现在还让人打了。 她拿了一个手巾把几块冰包了起来,有细细扎稳妥了,就往她脸上一按道:“你自己按住了,过一会儿在换另外一边。” 说着她又把一个鸡蛋给剥开了,装在一个小碗里头凉着。 看看她又道:“今儿翡翠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她就是嘴贱,其实说到底也指不定她心里真的存了这个心思,她今年十三岁,公子今年十一岁,要是能当上个通房丫鬟,不过你是个男孩啊,她也真是见不得公子对人好。”
第20页 阿德,换了一只手,把冰块敷到了另一边脸上。 有些话就在舌。头底下压着,她好想此时此刻就告诉桑嬷嬷:不是,我不是男孩,我也是一个女孩吶! 可不知为什么,总归还是难以启齿,这话要是说出去了,以后整个院子里的人会怎样看她,还有大公子,他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她呢,还会对她这么亲近吗? 当下没立刻说出口的话,藏在心里变成贪婪,就一直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了。 日子悠悠的过了几日,天气从初春渐渐变得越来越暖和,庄骏迎来了第一次给众人签字发放月银的日子,这还是前一天晚上红玉告诉他的,贴心的红玉在睡前说:“公子,你明儿还去进学吗,我觉得指不定一大早就会有管家嬷嬷上门来找你了,按照我们府里的惯例,明儿就是发放月银的日子。” 庄骏前一天还在想着,这几天怎么没人来找他麻烦了,他的那个书房整理出来后到现在还没有使用过呢! 他想了想道:“那你一会儿从我这边把笔墨纸张搬到书房中去吧,明天我暂停进学一日好了。” 他想了想又道:“那要和老师说一声吧,你明天叫阿德帮我去跑一趟,至于孟青就留下来陪我,这些老嬷嬷我还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比较兇狠的角色。” 他心下暗暗嘆息,自己年纪还是太小了一些,要是有个二十岁,他哪里还会怕这些老婆子,看来回头有时候还是要锻鍊身体为好。 第二日,天色微微亮,院子果然就传来了嘈杂的人声,这些来领钱的管家嬷嬷们也真是挺积极的。 庄骏被这些声音被闹醒,看看外头嘆了口气,叫红玉端了水进来洗漱,穿好了外衣,揉着还不大睁得开的眼睛走进了书房。 红玉拿着一箱子的银票,跟在他的身后。 管家嬷嬷们,见他进了书房,齐齐拥挤着想要冲进去,却被站在门口的孟青给生生的拦住了,他也不管谁是谁,只冷口冷面地道:“公子刚才交代我了,一个一个排队进去,嬷嬷们稍安勿躁,现在你们自己说吧,哪个先进去?“ 几个嬷嬷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其中一个一脚走上前一步道:“我先!” 众人一时皆安静无言,看着她抢先一步走进了书房里。 庄骏正安静的坐在书桌后面等着,看见一个头髮梳得一丝不苟,人长得精瘦严肃脸的嬷嬷走了进来。 她走近了以后,既不行礼也不等庄骏招唿她坐,就直接大喇喇的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开口就直接道:“大公子,我是老夫人房里的管家嬷嬷,奴婢随了老夫人娘家的姓,奴婢姓黄,您可以叫奴婢黄嬷嬷。” 庄骏心道:你一口一个奴婢说得很是客气,怎么也不见你行礼来着,是不是老夫人觉得她也没必要跟他行礼。 当下他也不计较这些细节了,直接就问道:“老夫人房里统共几人,每个人多少月银,总数多少?” 黄嬷嬷看起来是很持重,说出来的话却很不客气:“按照以往的习惯,奴婢应领取的月银是八十两,老夫人个人是五十两,其他奴婢们统共三十两。” “是吗?据我所知,老夫人那里加起来统共就十来号人吧,一个人要二两银子,什么时候奴婢的工钱这么高了?” 庄骏默默嗤笑,按照古代的物价,和银两折算成人民币来看,这都能赶上月入一万的白领阶层乐,莫不是在逗他? 他娘亲也太好煳弄了一些,三十两,按照他的想法,砍掉三分之二都不算少的了。 黄嬷嬷似乎没想到他会直接这样问,支吾了半天只厉声道:“奴婢在府上这些年来,月银一贯是这样支取的,未曾变过。” “是吗?黄嬷嬷,稍安勿躁,你先出去等一下,红玉你去外面叫下一个嬷嬷进来。” 黄嬷嬷悻悻甩门出去,庄骏在纸上记录:老夫人房中奴婢约十五人,奴婢们月银共计三十两,老夫人月银五十两。 接着走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方脸大眼见到庄骏就行礼,站在一旁开口道:“大公子,奴才姓陈,负责府内各处的清扫,日常还打理花糙树木等。” 庄骏抬头看他一眼道:“陈叔,你手下共有几人,月银髮放需多少?” 陈叔恭恭敬敬道:“各个院中都有人清扫,奴才这边只负责院中无法企及之处,因此需要的人手也不多,加上奴才统共五人,一共月银二两。” 庄骏愣了楞朝着身后的红玉问道:“你有准备好零散银子了吗?” 红玉笑嘻嘻道:“是的,公子,奴婢前几日就託了天佑大爷兑了一些回来,这是要给陈叔。” 庄骏点点头道:“给吧。”一边给,他一边写下了陈叔这边的数。 陈叔领了月银要走,庄骏喊住了他,让他在他的纸上按了一个手印。 庄骏想了想问道:“以往领月银,你都是比她们早进来领吗?” 陈叔勐摇头道:“我哪里敢啊,在府中我就是顶没出息的下人了,以往都是大伙儿都领完了才轮着我,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黄嬷嬷出去后脸色不好,她们你推我让不肯进来,这才是我先进来了。” 庄骏嗤笑一声,心道:果然如此。 陈叔出去后,过了片刻才有人进来,来的人李嬷嬷。 李嬷嬷朝着庄骏行了一个礼,态度傲慢地道:“大公子,三夫人月银二十两,我们院落中一共有十个奴婢下人,月银十两。” 庄骏点点头,心想大约陈叔出去后,她们都问他话了吧,这回答的倒也利索。 庄骏也不为难她,当即叫红玉给她支了月银,并按了手印。 接着进来的有门房,还有洗衣房的,数目都不算离谱,庄骏都挥挥手给他们领了月银出去。 接着走进来的是他娘亲房中的海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这边又刮颱风了,真是接二连三的颱风天,过节啦,今天是七夕,给留言的小宝贝们发红包 ☆、海棠 海棠长得很是端庄秀丽,身材苗条,穿着一身浅绿色的纱裙,弯下腰来朝庄骏行礼道:“公子万福。” 庄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她也没有露出任何胆怯的表情,不卑不亢的样子。 屋内气息沉静,片刻后庄骏道:“我娘亲的帐务你都搞好了吗?” “回大公子的话,都搞好了。” 庄骏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点什么来,然而失败了,于是问道:“我娘亲屋□□需领多少银两?” 海棠道:“大夫人月银五十两,各个奴婢共计三十两。” 庄骏沉思了片刻,问道:“你月银几两?” 此时,他才从她脸上看出了几分浅浅的慌张,默了片刻道:“奴婢月银五两。” 庄骏道:“海棠你跟着我母亲多久了?” 此话一出,他发现自己问错了,原本他应问,你什么时候开始领五两银子的,可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第21页 果然海棠楞了楞回话道:“公子,你怎么连这个也记不住了,奴婢打小就在夫人身边长大,是看着公子您出生的呀,您小时候奴婢还带着您一起玩耍过。” 她露出一丝困惑,然后笑了,似乎找到了一个和他亲近的话题。 但这却让庄骏感到不悦,没等她继续往下说,就接着问道:“你想错了,我的意思是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领五两月银的?” 这个误打误撞的问法,却让庄骏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他看见海棠微微缩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缓了缓才接着道:“公子,你若是想削减奴婢的月银大可直说,何苦如此这般戏弄奴婢。” 庄骏突然就不耐烦了,再道:“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开始领五两月银的,我娘亲都让你做了多少事情,好好回答我。” 屋子里一片沉默。 庄骏有些坐不住了,他想站起来直接走到海棠面前和她对视,让她有什么话痛痛快快的赶紧说,思来想去又觉得以他目前的身高体型,恐怕还是坐着的比较好。 他朝一旁的红玉打了一个眼色,示意她说些什么。 红玉瞪大了眼睛,看了他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庄骏的耐心都要给这些女人们给耗尽了,忍不住就提高了嗓音道:“海棠,回我的话。” 海棠缩了缩身体,抬起头看他,庄骏见她此时的眼神依然是清澈明亮的,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她刚才的那副姿态是在惺惺作态,只听她口齿清晰地道:“奴婢从前年开始接手管理夫人手边的所有帐务,府上领出去的每一笔钱财都经过我的手,从前年开始奴婢的月银就是五两一个月了,过年过节夫人还会给我额外赏赐一些。” “是吗?那你应该知道黄嬷嬷的月银多少?” 只见她摇头道:“奴婢不知,奴婢只知老夫人的月银和她那里奴婢的月银总数和大夫人这边是一样的。” 庄骏默默在心里算了一笔帐,老夫人和大夫人,还有三夫人和自己,这些人统共加起来就耗费了二百二十两银子,再加上零散的几个人就算他去了二百三十两,接下来还有一个大厨房的人没有进来,日常购买东西的开支还没算进去,搞不好还有礼尚往来的花费,看样子难免要得罪几个人了。 他低头沉默了半天,抬起头和海棠说:“你出去外面,把还没领月银的人都叫进来吧。” 海棠走到半路,只听得后面的人又说:“已经领了月银的人叫他们也别走,我一会儿还有话说。” 她顿了顿,低低应了一声,又接着往外走。 片刻之后,走进来的人数之多完全出乎了庄骏的意料,他原以为应该就剩下黄嬷嬷海棠和大厨房了,结果出现的人中还有护院的,绣房的,甚至还有二个舞者乐师。 海棠,黄嬷嬷站在前头,后头还有黑压压一排。 他忍不住要嘆息了,他这爹未免也太精明了些,丢给他干的是十来岁孩子干的活吗?这在现代就已经是中层管理者的工作了好吗? 这也难怪他娘亲,海棠搞不定,一千两纹银三个月摊到每个月就只有三百三十余两而已,他要是能游刃有余,还每个月剋扣出五十两齣来已经很不容易。 幸亏他是个现代人,还是个二十八岁混迹办公室几年,多少知道点管理素质的现代人。 他决定先把大厨房揪出来问问。 管大厨房的人姓梅,是个白白胖胖的老头儿,年岁看起来比他爹娘都大,他站在那里还没等庄骏开口,就主动道:“大公子,大厨房包括奴才在内共有六人,月银十两,其他各项开支需二十两。” 庄骏听完后,再次看了海棠一眼。 然后才问姓梅的管事:“大厨房共负责多少人的吃饭事宜?” 梅管事道:“所有的奴才下人们按理都在大厨房领餐,还有大夫人老夫人三夫人老爷也时常在大厨房进餐。” 所以在庄骏心中原应耗费最大的地方,却变成了一省再省钱地方,想必那些奴僕们吃的极差,这三六九等分的可真清晰啊。 庄骏接着又问了护院绣房乐师等几人,他们加起来的月银不到二十两。 他低头沉思了片刻,开口道:“从现在开始大夫人和老夫人的月银改为三十两,我自己也降十两,大夫人老夫人房中奴僕的月银统共二十两,大厨房日常开销增加十两。” 黄嬷嬷当先叫了起来:“大公子,你怎么能随意剋扣老夫人的月银,你莫不是失心疯了!” 庄骏冷道:“疯了的大约是你,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在这里胡言乱语,我看你从今日起也不必在府中干下去了,见了我也不行礼,一副狂妄自大的样子,你以为你是谁?你可以出去了,今后我不想再见你!” 他扫了众人一眼道:“没有意见,你们都过来领月银。” 众人上来领了月银,海棠很识趣的一言不发,领了月银就站在一旁,黄嬷嬷看情形不对,又待上前一步领月银,被庄骏伸手拦住了,直接就示意她可以走了。 庄骏看看屋内的一众人道:“你们可以回去了。” 他想了想又对着海棠道:“你叫外面的人也都散了吧。” 众人都走后,黄嬷嬷还死拉着门不肯走,庄骏叫了孟青进来,把她轰出了院门。 一时间屋子安静了下来,庄骏沉默了片刻和身边的红玉道:“红玉,你把箱子放到我这里,出去找找天佑大叔,看看我爹是不是在家,说我想找我爹。” 红玉出去了没多久后就领着庄天佑回来了,她一进门就笑嘻嘻地道:“公子,老爷派天佑大叔一直等在门口呢,说您会有事找老爷,老爷真是好厉害啊!” 庄天佑向他行礼道:“公子,老爷在书房等您。” 庄骏把银箱依旧交给红玉看着,自己和庄天佑去找他爹。 书房里茶香裊裊,庄老爷正在自得其乐的沏茶,见他进来站起来就给他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道:“我儿今天辛苦了,怎么样?这些个女人很麻烦吧?!” 庄骏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你好意思说! 庄老爷拉他坐到一旁,递给他一杯刚沏好的茶道:“这是我家茶庄刚弄来的新茶,我闻着极香,口感也不错,我儿尝尝看。” 见庄骏慢慢的品完一小盅的茶水,他又递了一杯给他,这才问道:“有何难事吗?我儿尽管说,爹我一定尽力帮忙。” 庄骏理了一下思路,道:“爹,你觉得海棠这人如何?” “你娘亲房中的海棠?” 庄骏点头。 庄老爷道:“我一直觉得你娘亲给她太多权力了,她毕竟只是个丫鬟,还是个外人。这丫头为人极为圆滑,很会讨你娘开心,我几次问你娘亲家用安排的如何,都没有结果。我也不忍心让你娘太为难,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爹还是希望你不要想过依仗她为好。“ 庄骏摇摇头道:“不是,我今天把娘亲和她房里奴婢的月银都给减下来了,海棠月银五两,今后我也不会让她多做些什么,五两银子委实太多了一些。”
第22页 庄老爷眨眨眼道:“你减了你娘亲多少月银?” 庄骏道:“和老夫人一样,从五十两减到了三十两,顺便把我自个儿也减了十两。” 庄老爷笑道:“狡猾的孩子,你这减来减去还不是在你那里,所以你是担心你娘亲不高兴?没事,你放心,爹回头私下再补贴她一些就是,绝不会亏待你娘。” 庄骏道:“我不是担心我娘,我是担心你娘!” 庄骏盯着他爹道:“老夫人的月银我也减了,她要闹腾起来你准备怎么办,如果可以我想把她房里的人统统换掉,饭菜由大厨房按时去送,需要什么找人知会一声就是,前天我去她那里了,她身边的人都很厉害,我们要不要派个信得过的人去她院中主事?” 庄老爷嘆息着道:“我这娘亲委实让人头疼,想当初我为了将你从她手中夺回来,与她好生的大闹一场,她的身边确实也是有几个厉害角色,这几年也是我的错,见她不曾再生事就放松了警惕,想来确实应该将她手中的人替换了。” 庄骏将今日听到的数目给他爹说了一遍,然后下结论道:“在我看来,我娘大约并没有大手大脚的花钱,反倒是有可能为了安抚您的娘亲花费了不少,今日她院中一个嬷嬷如此嚣张跋扈就能看出一二,若是您想让我好好打理好家中事物,恐怕儿子要对不住您的娘亲了。” 庄老爷点头:“是了,你娘亲性子柔顺,被她欺负的可能性不是没有,那海棠有没有可能也被我那娘亲收买了?” 庄骏心道:这,你问我? 作者有话要说:  海棠又傻又可怜还有几分贪婪 ☆、内府ceo “海棠今年二十岁了。”庄老爷突然道。 庄骏看着他爹,庄老爷继续道:“我原打算将海棠嫁给天佑的,可是天佑不愿意,一来,天佑觉得自己年纪已经不小,今年三十七岁了;二来,海棠的兄弟是个赌鬼,家中的钱财败的七七八八,还上有老母老父,下有兄弟姐妹,天佑却是单独一人未曾婚配过的。” 庄骏说得很直接:“那是不合适,没事找个麻烦精来作甚。” 庄老爷道:”此前,我一时心软对海棠睁一眼闭一眼,不过说实在的,她有没有收了我娘的钱,私下替她做了什么事情,还真不好说。“ 他迟疑了半刻,终于开口:“宏康,你觉得我娘会不会下手加害于你,那三姨娘虽说找到了一包药材在二姨娘房中,但并非证据确凿,我心中虽有怀疑,却一再的迴避不愿深入去想。三姨娘这人虽虚荣自私,实则是有些愚蠢的,她受人唆使的可能性还比较大。” 庄骏有些傻眼了。 真没想到,他爹居然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此前,他对他爹的印象果然是不够了解,他想了想道:“所以,你软禁了二姨娘,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了?好让他们放松警惕?不过爹,要是我一直健健康康的,如今又替你的内院当家做主了,你觉得她们不会再起毒害之心?!” 庄老爷看着他眼神亮亮地道:“宏康,自打你康復之后,爹觉得你好像是变了一个人!” 庄骏心下一个激灵,是了,他从未伪装过自己的本性,为人行事和之前一模一样,他怎么没去想想在这之前的庄骏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而红玉她们,也没露出任何的怀疑。 他现在只能强作镇定,死不承认了。 于是,他开口道:“我如何不同了?” 庄老爷笑道:“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你在死门关前打了一个圈的缘故,比起从前来行事老练稳健了许多,爹感觉你好像一下子变得成熟了。“ 庄骏心下暗暗苦笑,他一把年纪了还能不稳健吗? 庄老爷在书房中来回的踱步,最后似下了决心,道:“宏康,我手上还有几个人武功都不错,原打算跟着我一起去跑一趟私盐的,要不然先给你用吧,我再去找人。” 庄骏楞了一下道:“你什么时候出发去跑私盐,要去那里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他一连串的问题把庄老爷给逗笑了,道:“你很关心爹?我去江苏,下周就要出发,顺利的话二个月后回来。” 庄骏傻眼了,没想到他爹心还真大,他这才上手啊,不对,事实上,根本还没上手! 他就把这一大摊子家里的事情丢给他,自己出门那么久。 他还没从这个事情从反应过来,又听他爹道:“宏康,我离开后城里的三十几家商铺的掌柜们,你能替我看着点吗?绸缎庄,茶叶庄,还有几家酒楼,药材铺,钱庄每一行都有一个总掌柜,我恐怕要让你替我收钱,发钱下去了。” 庄骏惊呆了。 他这是一。夜之间升为ceo了? 天晓得,他今年才十一岁,放在现代还在上小学呢! 他爹低下头来凑近他的脸和他对视,表情看起来有些凝重道:“宏康,我也不瞒着你,这一趟走江苏,风险极大,可是爹要是事情办成了,就抵得上咱家这么多商铺五年的收成,你说我是不是值得去跑着一趟,你要不要支持一下爹?!” 庄骏突然反应过来。 他在心里默默的吐槽:所以,庄天佑守在他院落之外等着他办完事情,并不是他爹担心他处理不好家里这些娘们儿的事情,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他去办! 嫡长子的责任果然很重大啊! 他突然开口问道:“爹,你大名叫什么?我还没听家里人叫过你的大名,出门了我爹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不太好吧?!” 庄老爷老脸突然就红了,僵了半天道:“爹的大名叫庄晓风,不是大小的小,是那个知晓的晓,是不是很文雅?” 庄骏抬起头看了他的脸半天,下结论道:“和你这个人一点也不搭!算了,我出去还是不要说你的大名了!” 庄老爷吐血道:“哪有你这样嫌弃自己亲爹的,在本城你爹我可算是赫赫有名了,你祖父是个秀才,除了会读几本书以外基本上是一无是处,他最大的喜好就是红袖添香纳个小妾,赚钱完全不行,你爹我是白手起家的。” 庄骏好奇道:“那他纳了小妾吗?人呢?” “被你那个彪悍的祖母给轰走了,你祖母是大户人家出门,只可惜是个庶女,因此嫁给了我爹,结果可想而知,她很不满意,非常不满意,渐渐的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庄骏想问问他爹:你没有兄弟姐妹吗?其他人在哪里? 但他怕他这个精明的爹一下子就看出破绽来,因此压下了好奇心,没有问出口,心想如果有慢慢的总会知道的,因此他改口道:“对了,你刚才说要把几个人分给我,那你下周就跑了,临时能找到人吗?” 庄老爷露出一个狡诈的笑脸道:“既然我儿如此担心我,那就不分我儿了,我儿自己再找如何?” 庄骏真是给他爹弄得要笑哭了,果断道:“还是你自己再找吧,你人面广容易找,我可是大街上都去没几次的人。”
第23页 庄老爷这才正色道:“宏康,这一趟出行,我把天佑留下来给你使唤,天佑跟了我很多年,为人忠心耿直,你遇见事情可以和他商议,从明儿起你的进学恐怕就要暂停下来,爹要带你去各大商铺转转,你跟在爹的身边,看看爹是如何行事的,等爹离开之后心中才会有数。” 庄骏应了下来。 想了想又道:“你娘亲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庄老爷啼笑皆非地道:“什么,我娘亲,我娘亲!那是你的祖母!是不是小时候她把你教训的狠了,心中有怨,如今都不想称她为祖母了?!” 庄骏可有可无地道:“就算是吧!你还没说要怎么办!” 庄老爷沉吟了一下,转头冲着门边站着的人道:“天佑,你去把护院的总管给我叫过来,叫他立刻过来见我,还有跟着我的那两位武师,一起都叫过来吧。” 父子俩又在屋内聊了一些闲话,庄老爷很明确的告诉庄骏,他娘亲那边只需确保她吃饱穿暖生病了给她看医,其他方面无需对她太过客气,到时候让护院等人看住她便是,反倒是大夫人他得看着她一点,他娘亲的个性是很容易遭人欺负的。 两人正聊着,庄天佑带着三个大男人进来了。 当头一人是个络腮鬍子,面相看起来很是有几分威勐之意,跟在他今后的有一个庄骏已经见过了,是护院的总管,是个样貌普通的中等个头男人。 另一个,看起来和孟青有几分相似,只是似乎略年长些。 几人过来行了礼,庄老爷客气的让他们都坐下来说话。 “这是我儿宏康,府中的大公子。” “宏康,这位也姓孟,是孟青的兄长,他叫孟华,另外一位是他们的大师兄他姓凌,大名是凌落,这位是府中护院总管,你今日想必已经见过他了,他也姓庄,是我们家的一个远方亲戚,同姓的族人。” 庄骏站了起来,另三人见他站起来也都跟着站了起来,四人互相见了礼。 四人落座后,庄老爷继续道:“凌落,孟华,我有事同你们商议,是这样的,原本将二位重金请来,是想请二位与我一道走一趟江苏,可是我离开之后,家中事宜恐怕就要交给小儿暂时打理,你们也看到了我儿年岁尚幼,所以我想请二位中一位留下来帮扶我儿,你们看可否?如果,你们手边有合适的人选,是否能再推荐一位来府上就职,月银的话好说。” 他想了想又道:“留下来帮扶我儿的这位,月银也按照原来商议的支付,不会减少,这边的事情虽然没有和我出门一趟那天略有风险,但是既然之前已经谈好了月银,便不宜更改。” 凌落和孟华对视一眼,凌落抢先道:“庄老爷,我是孟华的师兄,武艺上稍胜一筹,不如将孟华留下,我和你出门如何,至于您还想再找人手帮大公子,我看没必要了吧?孟华,孟青的功夫,以一对十绰绰有余,您府上又无需杀敌致胜。” 庄骏默默的流了一把汗,心道:他说的也没错,他爹也确实有些小题大做了些。 于是开口道:“爹,那就按着凌师傅的意思吧,我也觉得无需再多人手了。庄总管手下已经有十名护院了,这些人足够了,真的不够再找些护院就是了。“ 庄老爷似乎很喜欢和庄骏逗趣,当下笑嘻嘻地说:“真的,这可是你说的哦,到时候不要怨爹没给你多找几个帮手!” 庄骏汗,他爹有时候跟个顽皮的小孩子似的。 庄老爷见庄骏这边已无疑问,便道:”那孟华就跟你回去,和孟青一起住一间屋可好?爹和凌师傅还有事要商议。“ 庄骏看向孟华。 孟华看起来似乎比孟青更好相处些,不像孟青整日冷着一张脸,他见庄骏看向他,便微笑着道:“那小的,今天开始就麻烦大公子了。” 庄骏连忙客气道:“不麻烦,不麻烦,今后还要二位孟师傅多多照应了。那我们走吧!” 护院庄总管便和庄骏,孟华一起出了书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恭喜庄骏升级ceo,踏上人生巅峰。 庄骏:呸,老子还没开始赚钱呢! ☆、流浪狗 庄骏回来的时候,日头高照已经是中午吃饭时分。 一个小小个的身影缩在墙角边,头贴着墙边正一本正经在听着什么,样子看起来很是有几分古怪。 庄骏咳嗽了几声,那小子就转过头来。 庄骏道:“你在那里干嘛?!” 阿德朝他“嘘!”一声轻声道:“外面好像有一只小狗,我在这里和它说了半天话了,哄着不要走,我好想把它弄回来养啊,可是我又担心我现在跑出去,它走了怎么办?红玉姐姐好讨厌的,我求了她半天也不肯出去帮我抓狗!” 红玉从屋内走出来道:“谁要帮你去弄条狗回来啊,指不定还是条流浪狗呢,又脏又臭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庄骏看看身边的孟华,道:“孟华…” 孟华笑嘻嘻地应道:“好的,属下这就去看看。” 他飞快走了几步,一个鱼跃就直接翻出了墙外。 阿德站起身来,张大嘴惊呆了:“哇,公子,这人是谁啊!好厉害的样子!” 还没等庄骏回答,孟华抱着一个黑色毛茸茸的小狗又从墙外直接翻了进来,他手上那条奶狗正低声“汪汪汪”的叫着… 庄骏从他手上接着那条狗,看了一会儿。 那条狗眼睛圆熘熘的,眼神纯真呆萌的朝着他看,他看了一会儿,摸了摸那条狗的毛髮道:“阿德,这条狗和你挺像的!” 阿德“啊!”一声,顿时不依了:“公子,你胡说什么呀,我怎么会和一条小狗很像!“ 庄骏把那条小狗放进他的怀里,顺势摸摸阿德的脑袋道:“你养小狗,我养你,可不就是很像嘛!” 没等阿德反应过来,他就抬脚走进屋里,留下阿德在外面哇哇直叫! 吃完午膳,庄骏叫来桑嬷嬷给孟华安顿了住所,自己就进屋休憩,刚躺下昏昏欲睡过去,就感觉红玉在摇他:“公子,公子快醒醒,大夫人屋里的小丫鬟过来说老夫人去大夫人那里啦,您快起来去看看!” 庄骏迷迷煳煳的醒来,呆了片刻才醒过神来,当下就有些恼怒:“这老夫人还真是不消停啊!不就是这点月银还没给她拿过去吗?才多大一会儿功夫,难不成就要饿死了,竟然就找娘亲的麻烦去了!” 他坐起身来,一边让红玉帮他穿衣服,一边看着身边捧着小狗的阿德道:“阿德,你快去找孟青,告诉他叫护院的总管速速派人去我娘亲院中,要快!你听明白了吗!” 阿德放下小狗撒腿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道:“放心,我听明白了!” 庄骏赶到他娘亲院中的时候,院里已经站满了人! 老夫人带了七八个丫鬟嬷嬷过来,看气势都是十足十的兇狠,还个顶个的壮实,此刻正站在老夫人的身后排成一排。
第24页 他娘亲屋中的丫鬟明显就弱势了很多,而他娘亲平常最器重的丫鬟海棠离她娘亲远远的站在一个角落中假装不存在。 其他几个小丫鬟围在他娘亲身旁瑟瑟发抖。 他的娘亲脸上挂着泪珠,一边的脸已经高高的红肿了起来,一眼望过去就是已经被人甩了几个耳光! 护院和孟青他们站在一旁观望,是情形是已经把人分开了,要是还一言不合就动手,他们就冲上去! 庄骏嘆气,十一岁,十一岁!这真是一个太糟糕的年纪,所有人的身高看起来都比他高,他从人群中走过去,虽然众人纷纷让开,可是明显就是气势不足,架势不够!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响亮有力些,道:“庄总管,孟青!把老夫人房中的这几个丫鬟嬷嬷都给我轰出去,从今天开始不准她们踏入庄府一步,犯上作乱,谁给你们那么大的胆子跑到我娘亲房中来作乱的,刚才是谁动手打我娘亲,先打二十大板再轰出去!“ 庄老夫人厉声道:“谁敢动手,是我打人的,你能把我怎么样!我可是你爹的亲娘!” 庄骏真是无语了,他爹有这样一位亲娘,他能说完全是倒霉到家了好吗! 庄骏不理她,朝着庄总管孟青,还有一起过来的孟华道:“孟青,孟华,你们俩辛苦一下,把老夫人给我架回去,把她院落的大门给我反锁喽,除了送饭的人,谁也不准进去!” 他想了想又低声道:“直接把她打晕了吧,省得麻烦,不过能不能别打伤她,只打晕就行!” 孟华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脸道:“嘿嘿,这个让我来,绝对只打晕不打伤,不过她身边这帮人,孟青你们是不是先弄走了?” 孟青朝他哥翻了一个白眼道:“就你麻烦,什么时候起你连一帮女人也搞不定了?!” 孟华嘻嘻笑道:“我都干完了,你干啥?!” 孟青和庄总管带来的七八个护院一起,把这几个女人迅速打晕了过去往外拖。 庄骏想了想又叫住了他们道:“还是别直接丢到街上了,世人不知道内情,到时候议论纷纷过于难听,还是先把他们关进柴房,回头我找天佑大叔问问怎么处理她们妥当些,还有孟青留下来带你哥哥去老夫人的院落中,他恐怕还不知道在哪里!” 几个人都应了,带着人接着往外走。 孟青留下来,站在一边看热闹。 庄老夫人还在那里撕心裂肺的骂人,骂得极其难听,尽是些不孝子孙无德死后要下地狱的话,庄骏朝孟华打了个眼色。 孟华上前一步,一个手刀就把人直接给打晕了。 老夫人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孟华却还在和孟青讨价还价:“这老太婆是你扛回去还是我扛回去,我只负责打晕人哦,大公子可没叫我扛!” 孟青冷着一张脸,压根不理他。 孟华自言自语了半天,又无奈道:“算了,算了,不和你计较,我扛就我扛,走了走了!” 庄骏上前快走了几步,他娇美的娘亲珠泪涟涟还在哭个不停,他探手就抱住她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现在已经没事了,快坐下来吧!” 他一边扶着他娘亲坐下,一边叫身边的小丫鬟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夫人弄些冰块来敷脸,有什么好用的药膏也赶紧去拿来。” 小丫鬟一熘烟的就去了。 庄骏又道:“我爹呢,他今天没陪你午膳?“ 大夫人一边抽泣着一边道:“你爹没来,大约是出门办事了吧?” 庄骏这才想起他爹大约和凌落谈事谈着谈着就出门去了。 他忍不住就道:“你还是大夫人呢,我爹平常待你也不错,你看你房中也没使得上力的人,平常怎么就不知道找几个有力气的嬷嬷在身边,尽宠信些没用的傢伙!我看回头还是让我爹给你找个像样的管事嬷嬷来,出了事都哭哭啼啼有什么用,还给人家欺负了去!” 他眼光的余角处,看见海棠站在那里脸色苍白。 他娘亲听了他这话,哭得越发兇狠了,嘤嘤嘤的没完。 庄骏嘆了口气,从袖笼里摸出一张银票递给她道:“给你银钱花啊,别哭了好不好,明儿上街买漂亮衣裳穿,哎,真的别哭了好不好?!” 大夫人这才破涕为笑道:“你这孩子,还知道这样子哄娘亲,上午海棠才回来说你把我的月银给减了呢,她叫我回去找你论理!” 庄骏瞟了海棠一眼,只见她身体微微一抖,不敢说话。 他问他娘亲道:“那你怎么没来?” 大夫人撒娇似的捶了他胸口一下:“自家的孩子计较什么呀,看你不是给娘送钱来了,再不济我也可以找你爹要啊!他不敢不给的。” 庄骏想了想又试探着问:“娘亲,我今天把你院中奴婢们的月银也减了,后来你是怎么发放月银的呀?” 大夫人瞪着她无辜的大眼道:“自然是按照原来那样发放啊,海棠说了,如果不按照原来那样发,大伙儿就会不高兴,她们不高兴了就不能好好侍候我了。” 庄骏简直无语了。 这海棠在现代职场上,简直就是那种人人忌讳的员工,老油条,有好处就上,有难题就跑,当面讨好主子,背后二面三刀,对比她低阶的小丫鬟想必也是能使唤就使唤,也就是遇见他娘亲这种上司,要是换了别人早就玩完了。 看样子,海棠此人必须要换掉了,不然他娘亲这个傻白甜迟早给她榨干。 当下,他也不多说什么,站起身来道:“娘亲,我今天忙了一天也累坏了,要回去休憩,你不如也歇歇,老夫人那边我会让人看住她,以后都不叫她有机会出来欺负你了,你安心歇息。” 大夫人探手又搂住他道:“我儿长得如此俊俏,还如此能干,以后娘亲都要靠你照顾呢,想想就很是开心啊!” 庄骏给她的紧紧拥抱弄得气都喘不上来,半响道:“好了,好了,娘亲快放开我吧。” 他娘亲的胸围甚是惊人,这种拥抱真是让人吃不消。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庄骏喜欢大胸还是小平胸妹。 ☆、庄修 庄骏回到自己的院中,四下安静人都不知道跑去哪了,他想了想依旧回房间中休憩。 可能是因为事情太多累了吧,他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醒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房门紧闭,大约都以为他在睡觉不敢随意打扰吧,一个人依旧躺在床上,他开始想起从穿越到这里至今的经歷。 这个地方看起来就是中国大陆,还听他爹说到了江苏,可是他们的服饰和他印象中的各个朝代有感觉略有不同,衣着方面偏向明朝汉服,可是他明明记得盐商的鼎盛时期是在清朝,所以现在是什么朝代那个皇帝都不知道。 其实他很想找个人问问,但是他又有些担心在不知不觉中会露出他是穿越人士的马脚来。 他爹这么精明,问他大约是不成了,只能从他们的谈话中慢慢了解了,好在他从明天开始就要被他爹带着去接触商铺中的人,这么一来了解朝代时期应该有很多机会了吧。
第25页 想起老夫人和大夫人这边管事嬷嬷的事情,他决定干脆痛痛快快的把每个院落的管事都清洗一遍得了,包括三姨娘院中,自己招人自己管理,办事方式都按照他的想法来,这些娘们儿是时候收紧了。 他躺在那里想了半天,接下来要怎么办,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办公室时期。 他坐起身来,自己摸索着穿上了衣裳,虽然古代的衣服穿起来有些麻烦,但是他也观察过红玉替他穿衣的顺序了,自己穿也不难。 穿好衣服,推开房门,屋外明月当空,四周树影婆娑,偶尔传来几声鸟叫虫鸣,难得的静逸。 肚皮传来了一声低鸣,这才想起饿了该吃饭了。 提起嗓子,他叫了一声:“红玉!阿德!” 就看见红玉从他的书房从轻快的跑出来道:“公子你醒啦,我在你书房中清扫整理东西呢,你肚子饿不饿,我让厨房给你上晚膳吧。” 庄骏点点头道:“好啊,我想先去漱口。阿德去哪里了,怎么叫他也没反应?” 红玉笑嘻嘻地道:“阿德去给二姨娘屋里送晚膳了,还没回来呢。” 庄骏道:“天都黑了,还没回吗?他去了多久了?” 红玉道:“去了有一会儿了,不过公子不必替他担心,他皮着呢,经常都是玩了好久才回来,而且他就在庄府里头玩,不会有事的。” 庄骏:“……” 跟他比起来,这个阿德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儿童生活啊! 不知怎么的,他莫名的觉得不太高兴,就好像被同伴给抛弃了一般。 此时此刻,阿德正和庄修在一起。 他拿着一个小小的布包裹,正慢慢的解开来,里头是二个鸡蛋和二个白胖胖的馒头,他笑嘻嘻地拿起一个鸡蛋和一个馒头递给庄修,道:“这是,今天桑嬷嬷给我的,我多问她要了一些,我们一起吃吧,厨房里头送来的饭菜不多,你这么瘦应该没吃饱吧。” 庄修穿着一身蓝色的袍子,一头青丝好像刚刚清洗过湿漉漉的垂在肩头,身形看起来异常的瘦弱,他的脸和二姨娘很像,都是秀气的瓜子脸,只是不像二姨娘蜡黄的脸色,皮肤看起来格外的白皙。 他伸出骨节秀丽的手推了回去,轻轻道:“不了,你还小还是你自己吃吧。” 阿德怔怔地看他:“你不用和我客气啊,桑嬷嬷她们对我很好,饿了自己就可以摸去小厨房找东西吃啊,你还是吃一些吧,我看你晚饭都没吃完,我也知道那些青菜不怎么好吃,桑嬷嬷说大公子正在想办法减少府中的开支,所以她也不能大鱼大肉地送过来,怕大公子知道了不高兴,毕竟…” “毕竟我们都是毒害他的人,是吗?” 庄修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你更加应该自己吃了,而不该总是往我这里跑了。” 阿德瞪了他一会儿,自顾自的把鸡蛋剥开了往他嘴里塞,一边塞一边道:“好了,好了,别说那么多废话了,你昨天说要和我去掏鸟窝的,我都看好了,就在院落大门边上的大树上,咱们吃完了赶紧去。” 庄修无奈道:“我几时说要和你一起去了,明明是你缠着我非要去的,我今早起来听见那树上隐隐传来小鸟的声音,你怕是掏不成鸟蛋了,小鸟都孵出来了吧!” 阿德惊喜地站起来:“啊!小鸟孵出来了!那更加要去看啦!快,快,快,你吃完鸡蛋,我们就去,馒头放在这里等你回来再慢慢吃好了。” 他伸手就去拉他,“走走走,我们快走,我很会爬树的,你跟着我就行了!” 庄修的嘴里还被他塞着鸡蛋,一手又被他大力的拉扯着往外走,无奈之下只得把鸡蛋拿在手中,跟着他风风火火的往外跑。 二姨娘的院落很小,屋中也没有丫鬟。 听见脚步声,二姨娘就从里面出来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修儿不可生事,到处乱跑!” 阿德连连摆手道:“二夫人,你放心我们就在这里,不跑出的。” 院落的墙边有一棵粗大的树,此刻迎风招展着,树杈中果然隐隐约约的藏着一个鸟窝,阿德放下庄修的手,手脚并用飞快的往上爬去。 二姨娘看着惊恐,连连喊道:“哎,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皮,赶紧下来,这危险啊!” 庄修站在一边劝慰他娘亲道:“娘,你别急,孩儿已经见他上下几次了,不怕的,一会儿他就该下来了,莫怕!”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阿德像只皮猴般飞快的滑落下来,小脸扬起笑眯眯地道:“果然有小鸟了,毛茸茸的好可爱啊,只可惜鸟妈妈在边上盯着,我不敢抓下来玩。” 庄修瞪他一眼道:“你可别胡来,看过了就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差不多就回去吧,我不能出门送你。” 阿德的小脸顿时就垮了下来,道:“你每次都急着轰我走,我自己会走的。” 他无精打采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好了,我走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庄修一只手伸到半路,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还是软软的垂落了下来。 二姨娘见他的样子道:“这些日子也多亏这孩子时时过来陪你玩耍,让你不至于太过苦闷,你见了他对他好些,我看你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现在我们这个样子,怕也没几个人愿意和我们亲近了。” 庄修把手心中还是温热的鸡蛋握紧了,低低的应了一声。 母子俩转身回了屋里。 二姨娘跟着庄修走进他的房内,一眼就见到了放在桌上的两个白胖馒头,转头看了他一眼道:“这是那孩子给你的?” 庄修道:“我听他说,如今府内是大公子在打理了,说是正在削减开支,娘,难不成是我爹最近生意做得不太好。” 二姨娘桑绿意沉思了片刻道:“应该不是,你爹他不光有商铺,外头还有不少田庄产业,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到了一家人吃不上饭要精简的程度,恐怕是你爹觉得大夫人当家当的不合心意,所以叫大公子来打理了。” 她想了想又道:“只是大公子年岁也不大,这他能成吗?” 庄修看了他娘亲一眼道:“我年岁也不大,可我知道的不少,不过我大哥随了大夫人的性子,好似过于随和了一些。” 桑绿意沉吟道:“昨日,桑嬷嬷特意过来送饭,和娘聊了几句,我听着她的意思,好似觉得大公子近日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娘听她的口气好似大公子已经察觉大夫人房中的海棠有些问题了。“ “娘前阵子也见过了大公子,虽未曾多加交谈,但也觉得他很是有些不同了,说话行事似乎老练沉稳了许多。” 庄修嗤笑道:“我爹也甚是煳涂,三姨娘如此拙劣的勾当竟也被她煳弄了过去,这毒害大哥的人明明就是老夫人和海棠合伙干出来的事情,明眼人一看即明,他怎么就不肯好好想想,大夫人煳涂我还能理解,我爹这样我就不明白了!”
第26页 桑绿意道:“也不是很难明白啊,哪个人愿意去细想自己的娘亲会毒害亲孙子,反倒像我们这种外人去做了反而容易相信,无非就是人心罢了,娘倒是觉得你爹深心里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去承认。” 她看着庄修一脸的愤愤不平劝慰道:“现在,我们娘儿俩过的也不算很糟糕啊,你爹并不曾如何惩罚我们,不过是给她们做个样子看看罢了,一样的有吃有喝没有饿着我们,我儿不可太过怨怪你爹。” 庄修闷闷道:“吃穿倒了罢了,只是关在家中再也不能出去进学,甚是苦闷,尤其是连院落的门都不让出去,他是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他双眼亮亮地看着他娘亲道:“娘,要不然我们让阿德去找我大哥说说啊,就说害他的不是我们,是老夫人和海棠,让他去查清楚啊,我们的冤屈不就能伸张了。” 桑绿意斥道:“一个娃娃你都想利用,平日里我是白教你了?这种心思切不可再起,阿德还小,就算他真的去和大公子说了,他也未必会信,还白白让人起了疑心,大公子若是真的聪明机灵,你我无需多说什么,他自然也会明白,你这想法也真是愚蠢。” 庄修脸色苍白,道:“娘,我知道错了。” 桑绿意嘆了口气道:“娘知道你在这里憋闷了,听娘一句话再安心沉静一段时日,大公子和老爷我相信他们会弄清楚真相的。” 作者有话要说:  海棠:听说你想弄死我!? 渣作者:你很心急?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不好? ☆、夜归 阿德从二姨娘的院落中出来,顺着青石板的小道慢悠悠的往回走。 此刻明月高悬,小道上都没什么人,四下很是安静,他走了几步远远看见一个人,站在一棵大树底下,树的前面有几丛月季花,那人穿着一身绯色裙装,不是三姨娘又是谁! 阿德前几日和三姨娘起了正面冲突,又听了桑嬷嬷的劝告,看了看四周的小道,发现要回到院落中,还必须路过三姨娘的面前,于是想了想就缩回了树荫后头,心想她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等等看好了。 三姨娘好似在那里站了有一会儿了,二只脚来回替换很是吃力的样子。 阿德从小在山匪窝中长大不曾绑过小脚,他也知道很多的名门闺秀需要绑小脚,看三姨娘这副模样,大约已经是吃不消了,可是她看起来还是在坚持着,似乎在等人。 没多久,他看见从他刚走过来的方向走来了一个男人的身影,赶紧倒退了几步蹲下身体免得被人发现,那人就从他身边不远处的小道上走过,一直往三姨娘站着的方向走去。 等他走过,阿德探头往外张望,这下子他看清楚了,来人竟是天佑大叔。 三姨娘看见天佑大叔,一脸惊喜的模样,好似想凑近他的身边说话,却被天佑大叔避开了,只见两人的情形都是三姨娘激烈的在说些什么,而天佑大叔话很少,偶尔才回几句。 因为隔得比较远,阿德模模煳煳中只听见了几句,好似三姨娘在找他要钱,还说到了家里人的事情,而天佑大叔一直不曾表态。 三姨娘说了很久,阿德觉得他蹲得脚都酸了,才看见天佑大叔从袖笼中摸出了一个银锭给了三姨娘,然后不管她还在念叨什么,一脸难看的离开了。 天佑大叔走了没多久,三姨娘也离开了。 阿德这才站起身来,他的腿都已经蹲麻了。 不知不觉,他在外面耽搁了好久,回到院中发现院门虚掩着,里面一片安静,众人大约都已经睡下了吧。 他轻手轻脚的推开院门,想悄悄进去睡觉,门一开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说话的声音:“你去哪里鬼混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幽幽的月光下站着一个身影,他一身奶白色的衣衫束着腰封,黑髮垂落在肩头,白皙秀气的脸上看起来都是不快! 阿德嗫嚅着说:“我就是在二姨娘那里啊!” 庄骏看着他眼角微微挑起:“是吗,二姨娘那里这么好玩,让你乐不思蜀道半夜才归?”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急什么,从晚饭后听说他去了二姨娘那里就不知不觉等到现在,开始还是在房里等,接着直接去了这小子的屋里等,最后在屋里也等不住了,直接到院落门口等着。 再不回来,他都不清楚自己会不会一时冲动就直接跑到二姨娘院中去了。 虽然理智一直在告诫他,冲到二姨娘院落中是件再傻不过的事情了。 阿德不清楚自己应不应该告诉他,自己是因为看见三姨娘和天佑大叔碰面的事情才耽搁到了现在,他一边想着自己和他解释一下也许他就消气了。 一边又觉得,凭什么啊! 他不过就是出去逛逛晚回来了一些而已,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一时间他叛逆倔强的性子上来了,站在那里冷着脸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庄骏看他的样子也忍不住生气了! 餵不熟的小崽子,看看他!一点也没觉得做错了,自己根本就白白忧心一场。 他冷着脸道:“不说算了,以后不准再这么晚回来,要是被我发现戌时还未回来,你就不用再出门了!“ 阿德气唿唿地道:“凭什么!你是我什么人啊,要你管那么多!” 庄骏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上前几步低下头来凑近他脸道:“什么人?我就是你的主人,你的天,我想让你干嘛你就要干嘛,我不让你见谁你就不能见谁,从今天开始你去哪里见什么人都得向我说清楚了,我没同意之前你哪都不准去,听懂了吗?!” 阿德盯着他的一双眼睛几乎都要冒出火来了,半响道:“知道了!现在我能回房睡觉了吗?主人!” 庄骏沉声道:“嗯,去吧!” 阿德沖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一扭头就气沖沖地走了。 庄骏慢吞吞地走进自己的房间,一旁的隔间里红玉她们早就已经熟睡,他坐到了床沿边只觉自己胸口闷得很,一腔的关心被人误解至此,气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这是何苦? 不就是一个毛头孩子吗? 他一个大男人和他计较什么,居然还说出这样幼稚的话来,越想越觉得烦闷竟有一种冲动现在就去那小子房间里把话说清楚了! 可是他又拉不下这张脸,于是躺了下来,翻来覆去,时间过了很久也没睡着。 屋中的安静和他心中的喧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他觉得这安静的空间也让人抓狂!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于是他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的装睡,想看看这时间谁会到他房里来,谁心怀叵测? 一双小手轻轻推开了房门,瘦弱的身影走到了床边,轻手轻脚就越过了他的身体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和他共一床被窝。 他的眼睛虽然还是没有睁开,但是身边的熟悉的气息让他明白:是那小子! 只听他低语道:“你睡了吗?还在生气?”
第27页 庄骏一声不吭,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哎,我刚才也很生气,你说话真不客气,我一直觉得我们俩是好朋友,可是你却说你是我的主人,我是你的小奴隶,我最讨厌别人说这样的话了,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一听就想发飙!” “不过,我想你大约是关心我吧!” 他顿了顿又道:“现在,你应该睡着了吧,我说给你听啊,本来我戌时之前能回来的,可是我在半道上看见三姨娘了,我又没别的路可以回来,桑嬷嬷说我以后看见她最好避开免得又起冲突,所以我就没敢走过去,在那里一直等着。” 庄骏听了有些心惊,这三姨娘打算干什么? 只听着那小子接着道:“你猜她在等谁?” 庄骏无语,他怎么猜得到! 那小子等了一会儿,嘿嘿低声笑道:“你猜不到吧,是天佑大叔哎!我跟你说我看见了也吓了一跳!不过他们俩好像吵架了,我远远的就模模煳煳看见天佑大叔没怎么说话,最后还给三姨娘一个银锭呢,看起来不小,你猜是几两啊!” 他大约是自得其乐的说着让他猜,却不料身边的人竟然就说话了! “至少是十两,也有二十两的!” “啊!” 阿德一骨碌就坐起身道:“原来你没睡着啊!” “嗯,被你小子气得一直睡不着!” 阿德翻了翻眼,又重新躺了下来吶吶道:“你究竟在气什么啊!我又没干什么!” 庄骏没回答他,闷闷地道:“庄修怎么样?他比我好玩吗?” 阿德“噗嗤”笑出声! 他一手撑着下颚,侧身看他,笑眯眯地道:“嗯,他可没你那么凶,温柔的很,不过他没你好看,让小爷亲你一口如何?” 说着,不由分说的就凑过脸来亲他,庄骏一时煳涂没推开就被他煳了一脸的口水,气得瞪大了眼睛。 阿德亲了他半天,还不过瘾,一把就紧紧抱住他胡乱地道:“小爷好久没抱着你一起睡了,今晚就一起睡吧!唔,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庄骏哭笑不得,只得道:“好了,好了,你放开我,躺下来好好睡觉,我明儿个还有事要忙!” 阿德仍是搂着他道:“你不生气了?” 庄骏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居然就觉得自己一点也不生气,于是点头应了。 阿德于是乖乖地躺下来睡觉。 没多久,庄骏就听见身边传来沉稳的唿吸声,那小娃娃就在他身边睡着了。 庄骏却在想,他爹一直说庄天佑此人忠诚可靠,看样子对他很放心,可是他知道庄天佑私下给三姨娘银钱吗?看情形大约是不知道的吧,若是他爹知道,三姨娘就没必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外面等他,而庄天佑若是他爹叫他给的钱也没必要在半夜才给。 看样子,庄天佑此人和三姨娘之间恐怕有些纠葛,就算不是男女之情,也是不清不楚见不得明面的了。 这么一想,他觉得他爹留下庄天佑陪他打理这一大盘的事宜,今后还是需要提防着点为好! 他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听着身边那小子轻轻的唿吸声,不知不觉中也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他睁开眼睛,就看见红玉站在他床前,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嘴。巴张得好大地说:“公,公子!阿德怎么在你床上!” 他转过头,看见那小子躺在他身边还没睡醒,一只手还搂住他不放! 作者有话要说:  阿德:调戏他,调戏他! 作者君:你忘记你是女的了,看见漂亮男人就上,你的节操呢? ☆、四个掌柜 庄骏张口就道:“红玉,不要说话。” 她要是喊起来,弄得院里人人皆知,就不好了。 红玉笑道:“公子,天佑大叔已经在书房等您,这个也不要说吗?” 庄骏汗一个,道:“红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红玉道:“辰时了,已经不早了,天佑大叔说老爷交代让您今日穿深色的衣裳,这样给人的感觉会沉稳些,奴婢已经给您找了一件,不如您赶紧穿上去见老爷吧,老爷已经起来多时,在大厅那里候着您了,阿德这傢伙一会儿奴婢会收拾他的。” 庄骏心道,你准备怎么收拾他? 阿德已经醒来了,巴巴朝他看着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庄骏看了他一会儿,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让红玉替他穿好了衣裳就往外走。 庄骏到大厅的时候,庄老爷已经坐在那里喝茶了,看见他就到:“宏康,你娘还在饭厅等你,你赶紧过去吃早食,吃完了我们就走,赶马车的金叔已经在外候着了。” 庄骏应了一声,就急急往饭厅走,桌上已经摆好了白粥鸡蛋小菜等一应吃食,他娘亲的小丫鬟给他上一碗白粥,他拿起筷子就急急忙忙地吃了起来。 大夫人坐在他身边忍不住道:“我听你爹说了,接下来你还要去商铺那边替他打理几个月,你爹也真是的,咱家又不缺钱花,用得着这么风风火火的四处奔忙吗?你这才接了家里头的事情还没安顿妥当呢,他又让你接着干别的,真是拿你当驴子使啊!” 庄骏一边吃粥一边简略地道:“娘,我没事!” 大夫人却仍是唠叨道:“娘心疼啊!要不然娘去和你爹说道说道让他还是别去江苏了吧!” 庄骏看了他娘亲一眼,想起了他在现代的那个娘,他原本的爹妈都是乡下人,没什么文化更没钱,他初中书念得不算好,初二的暑假他爹就叫他去修摩托车的车行帮忙,每天干得死去活来,大夏天的简直就要中暑,他硬撑着熬完一个暑假后就开始奋发图强,从班级的二十几名一跃到了年级前十,最终考上了重点高中,然后上了本科。 他那个娘亲不像现在这个娘亲那么温柔,每天念完书还要干很多的家务事,他娘亲一个不高兴还要揍他解气,而他爹是个酗酒的,平常不下田种地的时候就喝得醉熏熏的,在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人对他如此柔声细语过,他一直都是靠自己。 他的沉默让大夫人以为,他确实并不想去打理什么商铺,于是站起身来就道:“娘现在就去找你爹说!” 庄骏一把拉住了他娘亲的衣袖道:“不是的,娘,我自己愿意替爹分忧的,他赚钱也是为了一大家子的人过的舒畅些,没道理拦住他不让他去,更何况儿子多歷练了,将来也能好好护着娘,娘不必过于担忧。” 大夫人的眼睛红了,又扑上来搂着他道:“儿啊,我的儿啊!你怎么那么懂事呢!” 庄骏觉得他娘亲虽然很好,但是动不动就搂搂抱抱的习惯是不是能改一改啊! 当下便推开他娘亲道:“娘,爹还在等我呢,我还是赶紧吃完早食吧!” 吃完早食,他走到大厅,庄老爷放在手中的茶盏刚起身要和他往外走,就看见三姨娘带着庄澈从外面走进来,一边走一边道:“老爷,大公子,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第28页 庄老爷道:“这都是男人们的事情,你还是别管了,宏康我们走!” 三姨娘又道:“哎,老爷,澈儿最近在家也无事可做,老爷不如也带他出去歷练歷练,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都是您的亲生儿子!” 庄老爷顿了顿,不再多说拉着庄骏就直接往外走去! 两父子出了门,坐上马车,庄骏忍不住道:“爹,你觉得三姨娘会不会为难我娘,我娘这性子?她屋里头又没什么靠得住的人。” 庄老爷沉默片刻朝着外头赶车的金叔道:“金叔,今天我和大公子先去酒楼。” 金叔在外头响亮的应了:“知道了!老爷!” 庄老爷看着庄骏道:“你说的对你娘是个没用的,那海棠也不是什么靠得住的人,酒楼的总掌柜厉掌柜的婆娘是个厉害的,也识字,一会儿爹同他商议商议,看看他愿意不愿意让他婆娘去咱家帮忙。” 马车行驶了没多久后停了下来,庄骏下了马车,抬头看见几个大字:醉仙楼。 一个瘦高个看起来三十几岁的男人站在门口,看见庄老爷过来就行礼喊了一声:“老爷来了!” 庄老爷指着身后的庄骏道:“这是宏康,我的大儿子。”又看着庄骏道:“这是厉掌柜,爹酒楼的总掌柜。” 说完了,他往前走道:“上去再说话吧。” 醉仙楼是个很大的酒楼,上下有两层,底下是宽敞的大厅,楼上都是包间,庄骏跟在庄老爷的身后沿着包间的通道往里头走,走到最里面,庄老爷掏了一把钥匙出来开了房门,里头是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书桌的前面还放着几张桌椅,看起来就是他日常办事的地方。 厉掌柜过了一会儿才进来,手里握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壶茶水和几块糕点,腋窝下还夹着一本帐本,他把东西放下后,就朝庄骏笑笑给他倒了一杯茶,又递了一块糕点给他。 庄骏摆摆手,表示他现在不想吃糕点。 厉掌柜鼻樑很挺,眼睛也很亮,整个人都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 庄骏却觉得他并没有拿他当回事,就是老闆的儿子上门来玩耍要客气对待的样子。 庄老爷道:“厉二,我下周起要出门一段时间,我今天带宏康来是熟悉下酒楼的情况,我出门的时间里,宏康会替代我一阵子,麻烦你把酒楼的事宜和他说说。” 厉二发出了惊讶的低唿声道:“老爷要出门?小的看公子年岁尚小,能看懂帐本吗?” 庄老爷咳嗽一声道:“你只管和他说清楚酒楼的事宜就是,至于帐本不是有帐房先生在吗?我平常也没有一条一条细看,你不必担忧,等我回来了再行查看就是了。” 厉二这才把酒楼的日常细细的道来,原来庄老爷也不是天天都过来这边的,通常情况一周才过来一次收款,而酒楼这边日常会留些银子备用。 庄骏只听了一遍就明白了,没什么复杂的,就是厉二这边负责经营四家酒楼,而他就过来收钱监督一下罢了,这厉二在里头有没有动点手脚收点小钱,庄骏觉得只要不是太过份倒也无伤大雅。 庄骏想了想道:“爹,帐本我也需得查看,可以吗?” 庄老爷道:“自然,厉二把帐本也拿给大公子查看,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好生对待大公子了!” 厉二恭敬的应了,把手中的帐本拿给了庄骏。 帐本写的很清晰很简单,无非就是每日花费了多少,收了多少,盈利了多少而已,庄骏大致的翻了一翻就还给了厉二。 厉二和父子两人办完正事,庄老爷从书桌后头走出来坐到了前面的桌椅上,叫厉二也坐了下来道:“厉二,我有事同你商议。” 厉二道:“老爷有事请说。” 庄老爷道:“厉二,我听说你家里的婆娘当家本事很不错,是不是真的?” 厉二面有羞色道:“我那婆娘是厉害了些,不过家里头也真的是弄得井井有条的,我家有兄弟三个,眼下还不曾分家,其他的兄弟媳妇都不是太灵光,爹娘早逝,因此都是我婆娘在弄。” 庄老爷默了片刻道:“若是…我想请你婆娘到我家去帮手,一个月可回家去三日可使的?月银可出三两。” 厉二沉吟了片刻道:“老爷想让我婆娘去您家帮手做些什么呢?” 庄老爷面有难色,于是看向庄骏道:“宏康,你来说!” 庄骏心道,好吧,又叫我来当背锅侠,当下也不掩瞒,直接道:“我娘亲的院落中缺个管家嬷嬷,她身边没个得力的人手,而我爹的娘亲有些厉害,经常想欺负我娘,所以我要个人手帮我看着我娘亲不给人欺负了去!” 此话一出,庄老爷和厉二的表情都僵住了。 厉二哆嗦了半天道:“老爷,这差事不好当啊!” 庄骏很是无语,看看两人痛快道:“厉叔,这差事当得好,我下月就给厉婶五两的月银如何?更何况家中若真有事厉婶也可以找我担着。” 父子俩齐齐将眼光朝着厉二看着,等他回话。 厉二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道:“老爷,公子,小的今儿回家就和我家婆娘商议商议,明儿给答覆可好?” 庄骏不客气地道:“我明儿辰时来这里听你的回覆,到时我希望能见到厉婶,厉叔用不用厉婶还要我见过了才决定 ,五两月银不少银钱了,厉婶上哪里赚去?!” 厉二笑着和厉老爷道:“大公子很能干啊,老爷你今后可以轻松一点了。” 从酒楼出来,庄老爷带着庄骏又去见了茶庄的金掌柜,药材铺的王掌柜,还有钱庄的袁掌柜,一路忙下来回到庄府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黑了,父子俩飢肠辘辘还没吃晚餐。 作者有话要说:  普及一个: 辰时7:00~9:00 戌时19:00~21:00 庄骏的上班时间到了,朝九晚五---庄老爷认为作为一个私营企业的老闆太不勤快啦! ☆、厉婶 第二日,庄老爷有事去忙,把马车留给了庄骏,让他自行出门。 这一次,庄骏带上了孟青一起出门。 他把孟华留下来看着老夫人的院落,孟华在那里从当天起留到现在了,他听孟青回来说老夫人醒来后一直在哭嚎,嚎累了就吃饭,吃完了睡觉,睡醒了接着嚎,也是没谁了。 孟华的性子也算是不错,一直都没抱怨什么,庄骏让桑嬷嬷给他炖了鸡蒸了鱼,又好生做了几个大肉包子犒劳于他。 他出门的时候,阿德湿漉漉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那个表情就在说带上我-带上我! 庄骏只得装作没看见,他又不是出去游山玩水的,他是去办正事的好不好! 辰时,他出了门就直奔酒楼而去。 厉家夫妇,果然在酒楼门口守着等他的到来。 厉婶看起来年纪和厉叔差不多,都是三十出头的样子,不过看起来比他亲娘苍老了许多,皮肤有些粗糙,骨节宽大,是个很壮实的样子,见到他落落大方的行了礼。
第29页 庄骏拿着他爹给他的钥匙,上楼开了门,三人就坐下来说话。 厉叔想了想又叫厉婶:“孩子娘,你先去楼下大厨房去泡一壶好茶上来,再拿些糕点给公子。” 庄骏想起昨天那口浓浓的茶味就不客气地道:“厉婶,你去楼下看看有没有清香的绿茶泡一壶上来,茶叶放少一些,厉叔昨天泡的那壶茶有些太浓了,另外糕点就不必了,我从家中出来刚用过早食还不饿。” 厉婶微微躬身就出去了。 庄骏和厉二说话:“厉叔,你和厉婶商议的如何?” 厉二笑道:“你厉婶愿意去府上帮忙,她还说了得了月银就自己收起来,家中的嚼头还得我出钱,她呀就是盼着有点私房银钱呢!” 庄骏忍不住微笑,心道原来古往今来的女性都是这个样子的呀,想当初在律师事务所办公室里,他有个助理刚刚新婚没多久,没事也总是叨叨这些。 赚了钱,自己留着,逢年过节的给家里人买些东西就不用找老公伸手要钱了。 厉婶的想法不错,他喜欢。 没多一会儿,厉婶就上来了,她拿着托盘,里头一壶茶三只小茶盅,一人一杯,一点也没亏待自己,大大方方就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等着庄骏开口说话。 庄骏见厉婶的行事态度就觉得人挺利落的还不错,于是开口试探道:“厉婶,厉叔有没有将我家里的事情和你说清楚了,你要我府上帮手,主要是去做什么的,明白了吗?” 厉婶声音清亮道:“大公子,府上的事情我在外头就已经听说了些,都说大夫人为了柔和很好相处,而老夫人就比较厉害,做了一些让人不太明白的事情,我去了府上要是得罪了老夫人公子不会怪罪我吧?” 庄骏道:“只有一点,不可伤害到她身体,不可让她饿着冻着,其他你不必顾忌,她毕竟是我爹的亲娘,我爹基本的孝道还是要有的,不过她行事要是太过火了,你也无需同她客气,需得护着我娘亲,我知道这事会让你有些为难,不过我已经交代了家中的护院,她轻易是不会从院中出来乱走动的。” 庄骏顿了顿又道:“我娘亲院中有个大丫鬟叫做海棠,娘亲之前很是信任她,你去了之后我要你看着她一些,看她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做出不好的事情来,我回去会给我娘亲说今后她院中的丫鬟僕人用钱方面都交于你掌管,你觉得你做得来吗?” 厉叔在一旁插嘴道:“大公子,我家婆娘和大夫人现在毕竟还不亲近,你觉得大夫人会不会听信海棠的话,对我婆娘…” 庄骏道:“这个,我会交代我娘亲,她耳根子软搞不好会听信谗言,厉婶过去短时期内恐怕会有些吃力,但是我会支持她。” 厉叔还待说些什么,厉婶沖他摆摆手道:“没事的,我先进去帮忙,有什么问题多和大公子交谈就是了。” 庄骏点头道:“既如此,那就定下来了?厉婶,我恐怕第一个月只能给你三两月银,次月后你做顺手了才给五两月银,你有没有意见?” 厉婶点头道:“我明白的。” 庄骏道:“那明日起就来府上帮手如何?” 厉婶笑道:“奴婢今日回家再交代安顿下,明日一早辰时去府上见您?!” 庄骏道:“好啊,叫厉叔送你过来吧,我家门房厉叔应该认得吧?” 厉二道:“我去府上老爷书房几次,门房那边自然是熟识的,大公子的院落在何处小的也清楚,不如明日小的就带着家中婆娘直接去您院落中找您?” 庄骏站起身来道:“如此甚好,厉叔厉婶,那我还要去茶庄钱庄看看,就先走了,明日我在家中等你们。” 厉叔和厉婶送了他下楼,庄骏又前去钱庄。 昨儿个去的匆忙,和钱庄的袁掌柜只碰了一面而已,具体应该如何操办的事宜还没有了解清楚。 钱庄的袁掌柜是个白胖的老头儿,人看起来和年画中的福娃似的,一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fèng,说话很和气,对庄骏也是恭敬而客气。 他进去的时候看见庄天佑也在。 庄骏看见他就问:“天佑大叔,你今天没有和我爹一起出门?” 庄天佑道:“大公子,从昨儿个起我就是您的手下了,今儿您出门也没叫我,所以我就主动在这边等您了,您有事只管交代属下就是。” 袁掌柜笑嘻嘻地道:“如今,大公子的属下可多了去了,我这也不是大公子的属下吗,大公子有事也只管交代我就是。” 庄骏从他看似不经意的口气中,听出了几分不寻常。 他爹在钱庄中,也有一间带锁的独立房间,当下他把袁掌柜叫进房中问话,把庄天佑留在了外面。 等他从和袁掌柜把钱庄的事宜了解的七七八八,从房中出来的时候,看见庄天佑站在墙边看着钱庄窗外的一棵绿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此时已经是午时了。 庄骏叫了他和袁掌柜,孟青,一起用了午膳。 然后,庄天佑坐了他的马车一起回去庄府。 在马车上,庄天佑坐在他对面,几次的欲言又止,庄骏都装作没有看见,有些疑问放在心里他是不会主动去问他的,不过他要是自己说出来,他也不排斥。 只见他想了又想,表情就好像天上的浮云,略过一层又是一层,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迟迟疑疑,纠纠结结中,庄府的大门到了,三人一行下了马车,庄骏径直去了自己的院落中休憩,庄天佑再次被他隔在了门外。 庄骏还是习惯晚睡,一个人在夜间还会就着烛火看上好一会儿书才睡,早上起得又早,到了下午就一下子睡了好久,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他起来后洗漱了一番就去前厅找他爹娘晚膳。 晚膳已经摆上来了,他爹娘洗手正准备吃呢,看见他进来后就招手叫他过去。 海棠在一旁侍候,见他过来了,就叫小丫鬟给他装了饭,递上了筷子勺子。 今晚,他娘亲房里炖了一锅老鸭汤,香气扑鼻,他也是饿了,就着汤很快就吃完了一大碗米饭,他娘亲看他吃着慡快,见他还打算再装上一碗,连忙拦着道:“儿啊,这大晚上的还是别吃太多了,一会儿不好消食,不如一会儿娘亲叫人给你弄些瓜果吃吃便罢了?!” 庄骏也觉得自己今天吃得有些急了。 于是就放下筷子和他娘亲说话:“娘,我和爹在外头给你找了一个管事嬷嬷,是酒楼厉掌柜的婆娘,今儿个我见到人了,是个挺利落慡快的,我叫了她明儿就过府来你院中帮忙。” 大夫人表情有些呆呆地道:“我这儿不是有海棠吗?为何你们又给我再找了一个?那海棠要做什么?” 庄骏正想说些什么,只见他爹沖他摆摆手道:”娘子,海棠我想让她去我娘亲那里帮忙,你知道的,她院中的人都给宏康轰走了,一个也没剩下,她身边不能连一个人也没有吧,海棠是个懂事的,你就让给我娘如何?我们替你找个一个能干的能保你周全,你相公我过几天就要出门了,你也不想我不放心吧!?“
第30页 大夫人笑道:“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既然如此不放心,那就别出门了啊,我家中又不愁吃喝的,你为何非得跑着一趟不可了!” 庄老爷嘻嘻笑道:“赚了银钱好给夫人您买首饰衣裳呀,前几日我在项家首饰铺相中了一套红宝石首饰,说要五千两银子,相公我赚了钱就买你给可好,娘子这么美戴上了一定好看。” 大夫人看着身旁陪笑的一大一小道:“罢了,罢了,就知道说些好听的哄我开心,海棠去就去吧,我这里也不缺人侍候着,我这还年轻着呢!” 正说着就听见海棠哭了起来道:“大夫人,我侍候了您这么些年,您怎么说不要我就不要了啊!我做错了什么?” 庄老爷和庄骏的脸顿时就黑了。 庄老爷没等大夫人再说什么,赶紧就拉起她道:“夫人,相公我晚膳吃撑了,不如你陪我去院中走走消消食啊,海棠就留宏康劝劝罢了。” 他连拉带推的带着大夫人出了院子,临走之前朝着庄骏眨眨眼。 庄骏只觉自己也甚是无语,自己今晚过来吃饭都没带上孟青孟华,自己个头不高身材不够壮实怎么把海棠弄进老夫人院中去啊! 没料到,海棠好似已经明白自己大势已去,没等他费力推她,自己走进房里收了一个小包裹出来,含泪和庄骏行了一个礼道:“大公子,我这就去老夫人那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小说最慡的时候大约是发便当的时候……然而…… ☆、土豪 日头高照,红玉在小厨房端了杯热茶喝,一边喝一边看着外头一身洁净白衣坐在树下发呆的人。 桑嬷嬷走近她身边低语道:“公子今天怎么没出门?” 红玉转过脸来,脸上的表情也是有些困惑,“是啊,前几天一直都是早出晚归的,我听说老爷明儿就要出远门了,现在忙碌的整理行装呢,公子今儿一早起来就叫我端了把椅子坐在那里,这一坐就是好久,连早食都不曾吃,桑嬷嬷你说我要不要过去喊他吃早食?” 桑嬷嬷道:“公子,是不是有心事?我看你还是别去打扰的好,免得惹他心烦,我叫小厨房的人都别走开,他想起来了好立刻进餐。” 庄骏确有心事,这心事还不小。 说起来,他内里芯子是个二十八岁的大男人,在他的人生中经过的事情也不少,从少年时期起就靠打工生存,等到本科毕业他在考研还是参加工作中摇摆了几日就迅速下了决心,而在律师事务所工作的时期,他替别人做的选择也无数次了,从未像今天这样让他感觉到了压力。 昨晚,他爹把他叫到书房谈心。 去之前,庄骏的内心还很平静,他爹让他做的事情虽然不少,可是他自觉还能应付的过来。 厉婶在前几日就已经过来庄府帮忙了,她做事很利落为人也是一派热枕,很快就获得了大夫人和一众小丫鬟的认可,他觉得这样下去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厉婶可以成为庄府的管家,下面的嬷嬷小头目都交给她去管着,他很快就省事了。 外头的掌柜们虽然还不是特别熟悉,不过他看帐目完全没有问题,而商铺的生意早就步上了正轨,这也只需要慢慢熟悉经营就是。 从他穿越过来到这,时间才过了二月有余,天气慢慢从初春到了初夏,他也从无所事事到了每天忙忙碌碌有事待办,他觉得很充实,这样很好。 虽然还有一些疑问放在心中没有解决,但是等手上的事情顺了,慢慢去查就是了。 他甚至还在想,等过几天有空了,可以带阿德出门逛逛,那小子时不时跑去庄修那里玩耍,让他莫名有种被抛弃的错觉。 他爹告诉他的不是什么坏事,可是此事让他深感恐惧。 他进书房的时候,看见他爹坐在书桌的后面看帐本,庄天佑站在一旁默默的研墨。 庄老爷看见他进来就从书桌后面走了出来,道:“天佑,你先出去,我和宏康有事要谈,出去的时候把书房门带上。” 书房的桌上还有新沏好的茶,庄老爷倒了一杯给自己,顺手给也庄骏倒了一杯,喝了几口道:“我儿似乎没有给人倒茶的习惯,每次都是爹给你倒茶喝。” 庄骏无语:“爹,哪家小孩十一岁整天在喝茶的,我不是不习惯倒茶,而是根本不习惯喝茶。” 庄老爷嘿嘿笑了二声道:“爹大概是没把你当做小孩来待。爹听天佑说,你从不叫他做些什么?为什么?你是没事叫他帮忙,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 庄骏不承认,只道:“不是啊,这几天不是忙着熟悉商铺的事情吗,等爹出门了,我自然会找他帮忙了。现在有事直接问你岂不是更好。” 庄老爷喝完一小盅茶,顺手又倒了一杯,茶香裊裊中只见他迟疑了半刻道:“宏康,拿着茶壶打开书房门看看天佑在不在外面,若是他在外面叫他去加些水来。” 庄骏拿起那把茶壶,有些份量,里面的茶水至少还有半壶。 庄天佑果然在门口不远处,庄骏回到书房后,就看见他爹直接把书房门给反锁上了。 庄老爷道:“宏康,天佑这人不坏,但是有些话我还是要提醒你,他是三姨娘的表兄,你爹我是先认识的天佑,再从中认识了三姨娘,我可以说是横刀夺爱了。” 庄骏咯噔一下,心道果然是有些猫腻。 庄老爷接着道:“天佑后来虽未曾表现出不快,依旧跟着我默默做事,可你爹我毕竟心中有愧,只在月银方面对他有所弥补,每月给他十两月银,这是数目对一个侍笔小厮来说不少了。” 庄骏接话道:“那爹没有对他有所防范?” 庄老爷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的儿子,道:“自然是有的,这书房中有些奥秘,爹离开后会将钥匙交到你手中,你要记得不可让天佑单独进来此房间。” 庄老爷看着庄骏的目光道:“想必宏康很是好奇,这房中有些什么吧?爹这就带你去看看。” 他走到书桌的后面,那后面有一排整整齐齐的书架。 庄老爷招手叫庄骏过去,只见他在书架第三层右侧拿下了一本书放到了书桌上,然后手掌对着书架轻轻按了下去,书架两侧迅速的分了开来,里面黑黝黝的是个通道。 庄老爷从桌上拿了烛火,带头就往里头走,庄骏跟在他身后越走越远,这里面竟然是个很宽大的地下室,走了一阵子,看见了一个铁门,庄老爷从袖笼中掏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门。 开门走进去的一瞬间,庄骏就觉得自己被闪花了眼。 里面竟然堆满了金元宝银锭子,还有好几个大铁箱,打开了后里面都是各式珠宝字画之类的珍惜物品。 庄骏惊呆了,他这是走进了阿里巴巴的宝藏了。 庄老爷走了几步,打开了一个大铁柜给他看,那里面还有不少的银钱,他对庄骏道:“你爹的身家基本都在这里了,钱庄里头还有一些,我已经带你看过了,那是日常流通用的,而这里是你爹我存下来的身家,我都告诉你了,连你娘都不知道呢?!”
第31页 庄骏郁闷道:“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银钱放在这里,也无人看守,你就不担心吗?” 庄老爷嘆了口气:“爹也知道,这事告诉你只会给你带来压力,可是儿啊,钱财不可外露,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险,爹本也不想告诉你,可是爹此次前往江苏有些风险,指不定就回不来了。所以,我得告诉,你还须有些心理准备,爹要是真的没回来,家里的一众事宜,包括这里钱财都交给你了!” 庄骏好想长嘆三声,他眼神犀利地看着他爹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有风险,为什么还一定要去,这里的钱财你慢慢花一辈子都不见得能花完啊!” 庄老爷锁上了铁柜子,又关上了其他的箱子,带着庄骏出来后又锁上了铁门,往外走。 走到书架门口,只听的庄天佑在外面叫道:“老爷,老爷你没事吧,茶水倒来了!” 庄老爷沉声道:“天佑,我和宏康还在谈事情,你先四处逛逛,等下再来!” 父子俩站着一动不动,只听着外面庄天佑应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走远了… 庄老爷这才重新关上了书架的门,把书桌上的书籍放好了,他把一整串的钥匙都放到了书桌中的一个铁箱里锁好,然后把放铁箱子的抽屉关上,再把抽屉也锁上了,然后把抽屉钥匙书房钥匙一起交给了庄骏。 庄骏拿着这两把钥匙感觉心里沉甸甸的。 庄老爷拍拍他的肩道:“宏康,男儿当有鸿鹄之志,这点钱财算不了什么,你知道你爹我为什么要冒这趟风险?都说士工农商,商人钱财再多都上不了台面,你爹我从小不曾读书,这趟私盐跑下来,要是成了,不光是能赚到些钱财,还有可能混个一官半职。” 他说着在屋中四下踱步道:“宏康,爹需要你的支持,不管成不成,我都要走这一趟。” 庄骏嘆了口气,默默地想,他这个爹怎么说好呢? 这是一个有几分本事,也有几分野心的男人。 不过,他也可以理解。 虽然自己是个务实内敛的性子,但是不代表他不懂得欣赏男人的野心。 他想了想道:“爹,我支持你,不过你还是要想想我才十一岁,家中还有其他孩子女人,事情干的成固然好,若是不行也不要强求,一定要好好回来,别让你儿子太惨了。“ 庄老爷笑得很开心,拍拍他道:“宏康,我这几个儿子 ,爹最看好你。你放心,爹不会胡来!” 他沉吟了一会儿道:“宏康,爹走后,你去看看你弟弟庄修,和他好好聊聊,看看他能不能帮到你,澈儿就算了,他已经被三姨娘养坏了,坏心思太多,指望不上他。” 他盯着庄骏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就转过脸去背对着他道:“宏康,我走后二姨娘院外的护卫撤了吧,不过你要记得找人盯紧我娘和三姨娘海棠这几人,看看她们还会不会做些什么。我猜想,我离开了之前,家中几人难保不会横生事端,爹不在你自己个儿要小心点。” 庄骏看着他爹的背影,他微微躬着身体,身体语言中透露出太多的无奈,以及对他的愧疚之情。 今天下午,他爹就要出远门。 他一早起来呆坐良久,只觉双。腿沉重,不想站起来去给他爹送行,只有一个心怀侥倖的念头,也许他爹一觉睡醒就不出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钱太多,忧心忡忡的庄骏。 ☆、资本家 庄老爷出门的时候,府内的好多人都到大厅去送他,独独不见庄骏。 阿德跟在一帮下人的后面看热闹,看了半天突然想起来这个问题。 庄骏现在在庄府算是地位超然,也没听说他和他爹的关系不好,为何不来送送他爹呢? 就连很久没出院门的庄修母子都站在一旁默默送庄老爷了,更别论三姨娘在一旁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大夫人也是絮叨了半天才送了庄老爷走。 庄老爷走后,庄府的一众人立刻就鸟兽散了。 阿德跟在桑嬷嬷身后,迟疑了半天小小声问:“嬷嬷,公子他为什么不来送老爷?” 桑嬷嬷走在前面,她的前面是二姨娘和庄修,听见她的问话,小声低斥道:“你管好自己的嘴,有些事情不该你问的别问,公子自有他的考量。” 阿德进院的时候,惊讶的发现那个白衣飘飘的人坐在一张藤椅上,一动不动地望天。 红玉站在门框边,一手扶着门框,满脸忧愁地看着他。 阿德悄悄摸到红玉身边问:“公子他这是怎么了,他这是准备修道羽化成仙了?姿势还挺美的。” 红玉嘆了口气道:“公子这一坐就一个上午了,未曾用过早食,这都又快到饭点了,我正琢磨要不要叫他吃饭呢!” 阿德蹦蹦跳跳走两步,朝红玉挥挥手:“我去叫他。” 他几步就跑到庄骏的面前朝他咧开嘴,笑嘻嘻地道:“公子,望天呢?天上飞过几只鸟啦?还是看天上的云朵啊,我看看,前几天我看见一坨云有点像绵羊。” 他说着蹲在庄骏的身边抬头也望天,半响道:“没啥好看的啊!你是不是犯病了,又傻回去了?” 他见庄骏依旧没有反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靠着他的藤椅道:“哎,反正你这会子傻乎乎的,我和你说我前几天闯祸了,恐怕又要挨揍,我在想今天晚上要不要趁着天黑跑路算了,我存了几个铜板,可是实在是太少了,桑嬷嬷她们每个月才给我五百个铜钱,我省吃俭用几乎不花钱也只有这么点,出去不知道怎么生活,哎!” 庄骏不知不觉就被他的话给吸引了过去,听他叨叨半天,忍不住问道:“你这又去那里招猫逗狗,惹了祸事上身?” “和那圆滚滚的小胖子庄双双打架了,小爷我一个没忍住就把她推倒在地,她哭嚎着回去找她娘亲,我原以为昨儿个三姨娘大概就要冲上门来找我麻烦,结果没来,大概昨儿个忙着哄老爷没空,老爷今天要出门了,也不知道今儿会不会来找我麻烦。” 他絮叨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眼睛瞪得圆圆地道:“你脑子清醒啦?!” 庄骏无语,推了他一把道:“你才脑子不清醒,说吧,小胖子怎么就招惹你了?!” 阿德垮着脸道:“昨儿桑嬷嬷给我二个大肉包子,我拿着包子去湖边逛了,湖里有几条鱼,琢磨着自己吃包子给鱼扯点包子皮吃,我吃完一个又吃另外一个,就看见小胖子垂涎三尺地盯着我,她说你一个人吃两个肉包子,一个给我吧!” 庄骏应道:“嗯,你给了吗?” 阿德摇摇头:“没,我嘴贱了,说了句,你这么肥还吃什么包子!” 庄骏瞪着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不给人家吃包子,说人家肥,还把人家推倒在地?” 阿德双手托着下巴,长长地嘆气道:“才没呢,我有这么坏吗?!我本想说完这话就给她包子的,不料她立刻哭嚎起来,一边嚎一边说,这个没爹没娘的穷小子竟然敢不给我包子吃,我打死你,然后她就冲过来了!”
第32页 庄骏道:“所以你们俩就打起来了,你打赢了?双双她没带丫鬟在身边吗?” 阿德突然就咧嘴笑了:“带了,还是二个小丫鬟呢,不过小爷我还是打赢了。” 他撩起袖子给他看,手臂上有一块很大青紫的淤痕。 庄骏伸了一根手指戳了戳道:“痛不痛?” 那小子倔强地道:“不痛!我本不想打她们的,谁叫她们说我没爹没娘没教养,一开始是那小胖子说,后来那两个丫鬟也说,小爷一生气就顾不上了,哎,我把她们揍得够呛,三姨娘一准又要来找我麻烦。” 庄骏听他絮叨了半天,突然觉得自己没那么忧伤了,站起身来:“三姨娘想来就来啊,谁还会怕她!我肚子饿了,你陪我吃饭去,吃饱了再说。” 阿德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三姨娘要是来了,她揍我到底要怎么办?我能打回去吗?” 庄骏抬手给他脑门一个爆栗子,道:“你还想打三姨娘?得,你要是害怕这几天就跟着我,三姨娘不敢当我的面打你,她要是打你了,我就不给她发月银!” 阿德在他身后小小声道:“你这就是典型的资本家作风嘛!” 庄骏一听就僵住了,他站在那里背影对着他,用很慢很慢的口气说:“阿德,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其实他听清楚了,可是却不敢相信,脑子里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有回声在他脑中来回滚动,叫嚣着:“他说资本家!资本家!” 这个词语意味着什么,已经不用去深思了,这是在古代,什么人会知道资本家这个词语? 阿德被他直挺挺的背影吓呆了,连连摆手道:“没…我没说什么啊!” 庄骏像一个木偶人般直直转过身来,双眼要吃人似的盯住他:“我明明听见你说话了!” 阿德似乎根本不敢看他,盯着自己的双脚,半响传来沉闷的说话声:“公子,我就说了我饿了,你不是叫我跟你一起去吃饭吗?” 两人僵持着站在院落的中央,远处浮云悠悠,有一阵阵的清风从他们的身边刮过;近处糙木萋萋,有几片树叶掉落在他们的肩头,随即又随风飘走了。 庄骏站了足足有五分钟,醒过神来! 此时此刻,不论他刚才听到的是不是幻觉,阿德他是不会承认的。 他回想了自己穿越以来,说过的话,透露的蛛丝马迹,自认条理清晰逻辑严谨,连想问的家国天下都还没机会去问,假设他听到的话是真的,如果阿德也是一个穿越者,他决定不会承认! 试问,哪个穿越者会在一个土着古代人面前承认这样令人觉得惊悚的事实! 除非他此时此刻主动告诉他,自己也是一个现代人。 可是按照他性格,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也决不会主动坦诚这个事实。 于是,他放松精神,看着站在小厨房门口朝他们张望的红玉喊道:“红玉,我饿了,饿极了,你快给我弄些吃的来,最好给我来一大碗红肉。” 三日后。 庄骏从外面回来,想了半天叫了桑嬷嬷过来,说要请二姨娘母子一起吃晚餐。 他的院落中本是没有单独的饭厅的,可是如果把这餐饭放在大厅又不请大夫人三姨娘也是有些说不过去,因此他让红玉悄悄去找了厉嬷嬷,让她安排人弄了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过来直接就放在院落中。 最近天气不错,初夏时分不是很热也不冷,在外面对着清风明月吃个饭,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厉嬷嬷来了不到半个月,对府中还不是很熟悉,本想问问大夫人的,可是庄骏直接交代她不要告诉他娘亲,结果直接悄悄去找了库房那边的人,利索的就搬了桌椅过来。 这一番动静,不大也不小。 庄骏知道,今天晚上他请二姨娘母子吃饭的事情,明天就会在庄府传来,他也想知道那些人会採取什么样的举动,什么人会有反应,找人盯着二姨娘院子就知道了。 黄昏时分,他拿了一整套的茶具出来,对着天边那一道浅浅的月牙,泡了一壶香气扑鼻的绿茶。 阿德还从小厨房摸了一盘瓜子给他,一主一仆,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闲闲地嗑起了瓜子,没多久地上就散落了一地的瓜子壳。 阿德抓了一把香喷喷的瓜子,一边嗑一边不忘记闲扯皮,他道:“公子,你怎么会想起来找庄修吃饭了,我刚才抽了个空去他们院落里跑了一趟,你猜怎么?” 庄骏剐他一眼道:“你还抽了个空,你什么时候这么忙了,还要抽空?你当我是神仙?猜什么猜,有话赶紧说!” 阿德嘿嘿笑了几声,道:“二姨娘和庄修都很紧张,在讨论穿什么衣服好!其实他们都没什么衣服穿,来来去去就那么二件,居然还要讨论,想想挺好笑的,我怎么没觉得你有那么厉害,我天天看见你的时候都穿得很随便啊!” 两人正扯着,就看见二姨娘和庄修从外面走进来。 母子两人看起来齐整干净,只是很久没有人去关心他们的日常吃穿了,身上的穿着都是旧年的衣裳。 庄修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旧袍子,走近了还能看见袖口那边起了一层毛边。 二姨娘也没带什么首饰,头上只有一根玉簪子,耳垂上是一对小小粒的珍珠耳环。 庄骏站起身来,招唿他们过来坐,母子坐在他的对面,竟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拘谨。 作者有话要说:  伏笔中说到阿德,她是不是真的穿越者,还有没有其他可能性,你们觉得呢?嘿嘿-- ☆、引蛇出洞 庄骏看着面前的母子两人,说了一句话。 他的话音刚落,坐在他对面瘦弱的男孩立刻就抬起头来,一双丹凤眼中有泪光在闪烁。 坐在庄修身边的二姨娘,放在桌面交握的双手也在微微发抖,显见是心情激盪。 庄骏说的是:“爹临出发之前交代我,叫我照顾你们母子,这些日子你们受苦了。” 他说完后,就回头看身后的阿德。 本想叫他去小厨房看看饭菜做好了没有,却见他也是一副激动的表情。 庄骏轻轻咳嗽一声,道:“阿德,你去看看桑嬷嬷饭菜做好了没有,差不多就赶紧上菜吧!” 阿德一熘烟的去了。 庄骏给两人倒了茶,道:“先喝口茶,吃完饭我们再细聊。” 庄修低着头,伸手就拿了茶盏过去,倒像是喝酒一般,一口气就干了。 他喝得急了,又咳了起来,桑绿意轻轻拍他的背,温柔地道:“傻孩子,你急什么,慢慢喝。” 桑嬷嬷和红玉端了菜上来,小厨房里做了一条鲜鱼,是清蒸的上面撒着几丝翠绿的葱丝,还有一锅香喷喷的鸡汤,外加几道时令蔬菜。 庄骏端了一碗米饭在手上,轻道:“二姨娘,二弟,请吃饭。” 饭后,清了碗碟,庄骏又重新泡了一壶茶,这才开始说话。 他说的第一句就单刀直入,没有任何的铺垫。
第33页 庄骏道:“二姨娘,下毒想害我的人究竟是谁?” 二姨娘二片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开口道:”大公子,你信我?我并不曾害过任何人,当年二夫人滑胎害她之人也不是我,只是此人说出去无人敢信!“ 庄骏似乎并不吃惊,端起茶盅淡道:“是老夫人还是三姨娘,又或者大夫人房里的海棠也帮手了?!” 二姨娘道:“大夫人滑胎一事,无凭无据,我不能空口白牙的就说是哪个做的,只是大公子被人推进湖中那一日,小儿庄修正好准备过去找你。” 她看看庄修道:“修儿,你来说吧。” 庄修于是道:“那一日,是午憩时间,我和大哥进学归家后,原本是应该休憩的,但那日我精神特别好,看完论语一章后想找大哥聊聊,于是我从自己院落中往大哥院中去,岂料半途被澈弟拦了下来。“ 庄骏在该剎那想起了书中看见的几行字。 前面的那个庄骏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莫非他在当场看见了? 于是他问道:“澈弟与你说了些什么?” 庄修道:“他说,他刚从你院中出来,你已经睡着了,叫我不要过去打扰你!” 庄修又道:“当下,我并未曾有疑心,和他闲话了几句后,就返回往自己院中走去了,我回去的上却不幸撞见了一齣好戏。” 他看看一旁站立着侍候他们的几人道:“大哥,我们能不能单独说几句?“ 庄骏想了想道:“二姨娘,二弟,那我们去我的书房坐坐吧,二姨娘烦请你把茶壶端上可好?” 他又转身和桑嬷嬷道:“嬷嬷,烦你守在书房门口,不要叫闲杂人等靠近。”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一旁的红玉阿德就垮下脸,他只当没看见,抬脚和二人进了书房,关上了书房的门。 庄骏和二姨娘庄修面对面坐着,他看见二姨娘双□□替的动着,手也是微微发抖,而庄修小脸苍白,一副今天不管结果如何,他必须把话说出来的样子。 他其实心中已经隐隐约约有数了,庄修看见的人会是谁。 庄修也不待他多问,直接就道:“是那庄天佑和大娘房中的海棠交颈缠在一起,行那骯脏龌龊之事,我当下就躲在树后,听他俩弄了半日,海棠娇声道:我已将那碗补药送进了大公子的房内见他喝下后才出来,眼下你打算如何将他弄入湖中?“ 这下庄骏有些惊到了,他原本以为庄天佑只和三姨娘有一腿,没想到居然暗搓搓的和海棠也好上了。 他还记得当初,他爹说过要把海棠许给庄天佑,而庄天佑拒绝了,莫非这庄天佑就是想利用海棠而已?这倒是很有可能。他嫌弃她家事多麻烦,但不代表他不会哄着海棠让她干些什么。 他想了片刻又问道:“那庄天佑怎么说?” 庄修道:“我听了这话就给吓住了,没接着往下听,转身就往大哥你院中跑去,不料跑了几步就被人从背后给敲晕了,我猜想应该庄天佑发现了我的行踪,把我敲晕了。” “等我悠悠醒来,天色昏黄,家中已经乱成一片,大哥你果然就掉进了湖中。” 庄骏道:“既如此,你后来为何不把此事抖出来?” 二姨娘嘆气道:“大公子,那是因为当天晚上老夫人悄悄来了我们院中,警告我娘儿俩,让我们小心安生,不要出去胡乱说话。妾身觉得老夫人是老爷的娘亲,我和修儿私下商议一番后,劝修儿明哲保身不要多说什么了。” 庄修愤愤道:“当时就应该把话摊开说的,要不是当时没说出去,就不会有后来二姨娘陷害我母子的事情发生,我们错了!” 庄骏站起身来走了几步,转身看着庄修道:“你说错了!你娘亲的做法是对的,要不是她当时妥协,后来三姨娘陷害你们后依然一声不吭忍了下来,你现在就不会安稳地坐在这里和我说话了。” 二姨娘赞赏地看了庄骏一眼道:“大公子睿智,他们既已知道我们娘儿俩发现了这些蛛丝马迹,我要不低头装无能,难说他们会干出些什么勾当来。” 庄骏点头称是。 又道:“今日,你们娘儿俩进了我这院落,我又让厉嬷嬷去库房中找了一套新的桌椅出来,你们猜接下来会不会有事情会发生?” 二姨娘低头沉吟,半响道:“隔墙有耳,难保不会有好事之人已经去四处宣扬了。” 庄修脸色有些难看,他盯着庄骏说话有些不客气了:“那大哥今天叫我们过来,究竟是何用意?我之前听大哥说爹让你照顾我们,莫非都是哄着我们高兴的话?” 庄骏摇头道:“并非哄着你们高兴,我今日叫你们过来,确是真心想照顾你们娘儿,眼下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二姨娘,修弟,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引蛇出洞了。” 桑绿意和庄修抬眼齐齐问道:“如何引蛇出洞?” 庄骏重新坐下来,看着两人问道:“二进院中,有一处院落现下空着,边上是三姨娘的院子,你们娘儿原先是住那边的吧,我这三进院边上也有一处空着的院子,不如我叫人去整顿一番,隔几日。你们就搬进去住,这几日。还住在原先的院中吧,我倒想看看谁会按不住了。” 二姨娘静了片刻道:“既如此,就按照大公子的想法来吧,只是不知道如此一来我们娘儿们会不会有危险。” 庄骏笑着安慰她道:“二姨娘不必担忧,我会派人暗中照顾你们,此人武艺高强绝不会让你们有危险,你尽管放心。” 庄修一手握拳,狠狠道:“我看谁敢来!” 庄骏微笑道:“我猜想啊,肯定会有人憋不住,我希望有一个人能让我尽快的剷除了!” 他看见对面坐着一脸好奇的两人,也不回答他们,只站起身往书桌后边走,一边走一边道:“二姨娘,我记得你没领过月银,先领十两银子一个月吧,你院中我回头拨二个下人过去,他们的月银到时候再看。” 他说着从打开抽屉摸了一个银锭子出来,想了想又另外拿了一个小的出来。 大的十两的银锭,他交给了二姨娘,小的碎银子他递给了庄修道:“修弟,这是大哥给你的零花钱,改天有空大哥叫人带你们娘儿俩上街逛逛。” 他想了想又笑着说:“这改天搞不好是哪天,修弟不可捉急。” 二姨娘和庄修起身道谢告辞,庄骏也不留他们任由他们出门去了。 他们走后,庄骏让孟青去叫护院总管庄总管过来,交代他找两个人去老夫人院中接替孟华,又让孟华去暗中保护二姨娘母子。 孟华收了消息,甚是高兴,他待在老夫人院子快憋出病来了,对着那个整日哭嚎的老太太烦躁不已,这下终于解放了。 二姨娘院中事情轻松,没事还能找庄修那小子逗逗趣。 厉嬷嬷收到了庄骏的指令,去外头买了二个丫鬟二个粗使婆子送到了二姨娘住的院中,庄骏想了想也不额外找管事嬷嬷了,干脆就让厉嬷嬷兼了二姨娘院中的管事嬷嬷。
第34页 一连几日,庄骏都在夜里等孟青回来问话,二姨娘院中安安静静并没有人上门,也没事发生。 三日后,厉嬷嬷那边把二姨娘的屋子整顿好了,二姨娘和庄修就正式搬了进去。 庄骏私下琢磨了一番,暗暗觉得庄天佑好似有些城府,并没有立刻轻举妄动,他是不是应该干些什么?在他看来,最麻烦的就是庄天佑,把他弄走了,其他几个女人也起不了什么浪花来。 庄天佑,海棠,三姨娘,老夫人,这几个人都是各有心思,从谁身上下手好呢? ☆、天佑 庄骏有点烦心。 他在庄府的根基算不上扎实,身边也没什么信得过的人,他爹把一大堆的钱财就那样丢在家中的地下室里,外头会不会有人虎视眈眈权且不说,光是一个庄天佑好像毒蛇似的盘恆在他身边就令他不安心。 庄天佑此人身上的疑心实在是太多了,当天土匪窝下来打劫钱财是不是他去通风报信的? 他和三姨娘,海棠之间的猫腻都已经被人撞破。 要让他放下心用此人,除非他脑子出了问题。 现在海棠和老夫人被他叫人看住了轻易不能出来走动,三姨娘又是个蠢的,原以为庄天佑会去怂恿三姨娘干出点什么事情来,眼下他看样子好像也是在静观其变。 庄骏也想过利用女人之间的嫉妒心,让海棠去弄出点事情来,可惜他是个男人,对这种事情的心态把握一点感觉也没有,更何况这能蹦跶出什么大事来,除非是捉jian在床了。 他嫌麻烦。 思来想去,他觉得最好的方法就是痛痛快快把他挪出内院,这要怎么做? 权力架空。 外面商铺四个掌柜,金掌柜性格最刻薄。 金掌柜管的是赚钱最少的茶庄,庄记一共才二个茶庄,而城中最好的茶庄不是他们庄家的,是一户姓傅的大户人家,傅家是自产自销,家里有一大片的茶园,庄家的茶庄基本上就是个点缀罢了。 庄家想通了以后,连费事解释都不想干了,隔天叫了庄天佑过来带着他出门。 庄骏带着庄天佑坐同一辆马车,孟青和赶车金叔坐在前面。 马车很宽敞,庄骏坐一边,庄天佑坐一边,中间还能放个小桌子,这些日子庄骏出门的次数比较多,桑嬷嬷很贴心的叫人在他车上放了茶水,和一些简单的糕点。 庄骏自斟自饮地喝茶,通过眼睛的余光,他知道庄天佑在悄悄的观察他。 庄天佑这人一直很懂得察言观色,庄骏认识他没多久后就发现了,他通常不会主动说话,但他爹问他些什么都能回答的恰到好处。 即便发现了他在暗中观察,他也懒得和他多说话。 庄天佑却憋不住了,道:“大公子在外边的事情还顺遂么,这些日子以来都不曾叫过小奴,可是对小奴不甚放心?” 庄骏抬眼就对上了他那双眼睛。 褐色的眼眸,上挑的眼角,斜飞入鬓的眉毛,挺直的鼻樑。 庄天佑看起来比他爹帅多了,只不过他爹眼中透露的是坦坦荡荡的野心勃勃,而这一位瞳孔的中央如针尖微缩,总让人觉得有些凉意。 庄骏开口道:“没什么不放心的,今天叫天佑大叔出来,是想你替我去茶庄照看照看,想必你也应该知道茶庄的金掌柜不太好相与。” 庄天佑“哦!”了一身,便不再说话,低下头好似在默默斟酌些什么。 马车到茶庄的门口,庄骏下车来看见金掌柜搬了一张躺椅坐在门口正悠哉的躺着晒太阳,见到他过来连滚带爬的起身迎接。 庄骏也不说他什么,只道:“金掌柜,这是天佑叔,你应该认得吧,从今儿起他要在茶庄查帐,你手边的帐本交给他看看,可否?” 金掌柜是个瘦个子小眼睛,听了这话,当即就拿眼给庄天佑递飞刀,眼神中尽是些不怀好意。 庄骏只当看不见,又交代了几句,就和孟青上了马车去厉叔那边的酒楼了。 时光悠悠的过去,眨眼间就炎热的夏季就过去了,到了九月初。 此时距离庄老爷出门已经三月有余了。 庄老爷出门后隔个十天半月的总叫人送信回来,大致都是说他日常安好,报个平安。 庄骏在回信给他爹说家中一切安好,只是上一趟信中就问他爹,几时回来,他爹在信中却只字未提归期。 这让他有些担忧,他爹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半夜三更他找了孟青孟华过来问话。 他坐在书桌后面,只见对面站着的两人交头接耳絮叨个不停。 他忍不住就咳嗽了几声道:“你们俩在说些什么,我不能听吗?” 孟青立刻就站稳了,朝他话唠的哥哥怒瞪了一眼,道:“回禀公子,能听!” 他朝他哥使个眼色,意思是叫他自己说。 孟华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下巴上的鬍子道:“公子,你今天叫我们兄弟过来,是不是想问问老爷的事情,我们的大师兄确实叫人带话回来了,老爷大约七日后就会回府,不过…” 庄骏给他说话说半截弄得很气结,冷飕飕地道:“不过什么?” 孟华又朝他弟弟挤眉弄眼了半天,谁知孟青直愣愣地站着根本不为所动。 孟华无奈,心想早死晚死都得被发现,干脆还是说了吧。 于是道:“老爷他找了个四姨娘,他不好意思告诉您。其实我们都不识字,压根也没什么信到我们这里来,是送信的小厮说大师兄私下让人送了口信过来,昨儿孟青趁着您去酒楼的时候和酒楼厉掌柜商议了一下,我们都不知道究竟要不要告诉您。“ 庄骏真是被他爹给气晕了,说好的家国天下呢? 结果出去跑了一趟,有没有挣到钱不知道,当官这件事肯定是泡汤了,所以找个小老婆解解忧愁? 他娘亲昨儿晚上还特特的到他房里来问,他爹是不是快回来了,害他为了哄他娘亲高兴,莫名其妙的撒谎说再过半个月就该回来了。 这倒好,回来倒是快了,只是刚稳定了没几天的家里又要鸡飞狗跳了。 孟华还不嫌事大,在一旁热忱地说:“不知道老爷新娶的姨娘长得如何,想必是十分美貌吧,我看府上大夫人,三姨娘都长得貌美如花,这老爷新娶的姨娘总不能比她们差了。” 庄骏忍不住就怼他:“孟华,你今年几岁了,要不要本公子也给你找一个啊!” 孟华红了红脸道:“公子院里的红玉姑娘我看就挺不错的,不如公子就赐给小人当婆姨好不好?” 庄骏冷冷道:“红玉就没有,翡翠你要不要?” 孟青站在一边笑出了声! 这些爷们也真不嫌麻烦,庄骏觉得很是无语,他穿越来之前办公室里的几个女人最喜欢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女人,有的还不要脸的问他是不是处男。 他通常都冷着脸不说话。 他活了二十八岁,就交过一个女朋友,结果还是那女人脚踏二条船把他给甩了,甩了就甩了吧,临分手前,那女人还说他曲高和寡不懂情趣抠门还小气!
第35页 那是他二十五岁前发生的事,从此后他一切随缘再也没费心思去追求过什么女人! 哄着女人开心,这种事情,他爹也不嫌累,都已经有三个了,看样子他爹老当益壮身体还好的很! 他挥挥手,叫孟华孟青下去吧。 自己一个人窝在书房里默默地想事情,这几个月来他给二姨娘就加了五两月银而已,她房里的丫鬟小厮也就八两月银,为了让三姨娘平心静气,他还悄悄让翡翠去三姨娘透风告诉她,她的月银比二姨娘多五两,丫鬟小厮的规格也比二姨娘高,好在二姨娘是个知足聪明的人,从未说过什么。 他还让厉嬷嬷从外头找了二个稳当靠谱的嬷嬷送进了大夫人的房中,这一来一去又多花了我五两银子。 厉嬷嬷现在管着老夫人,大夫人,二姨娘三个院落中的事物,他思来想去又给厉嬷嬷加了三两月银,厉嬷嬷现在的月银是八两了。 为了改善大伙儿的伙食,大厨房的月银又提高了十两,他爹给他的一千两月银三个月化得七七八八,基本上所剩不多了,这还是最近没什么交际往来的情况下。 这多了四姨娘出来,不是还得花钱? 他决定趁他老头子还没回家,明儿起就把银钱搜刮一些到他手上再说,省得到时候商铺交出去了,就没这机会了,他爹到时候会不会给他多些银钱管家还真不好说。 庄天佑自打去了茶庄里帮手,他就交代了人不准他随意出入,想从茶庄里头捞些银钱出来恐怕很难说,他几次去了那边都听金掌柜哭穷,还说庄天佑和他合不来,能不能换个人手。 庄骏嘴上应了,心里觉得这两个人狗咬狗一嘴毛,他乐见其成。 就只当,这茶庄不赚钱就好了。 剩下的那药铺,钱庄,酒楼都赚得不错,这几家的帐本都在他手上,他决定就从最好说话的厉叔那里开始吧。 帐本和银钱反正都在他手上,略动一下帐本就行了。 他说干就干,趁着夜深人静,他在书房里头忙活了起来,这些日子他叫厉叔给他打了一口铁柜子,带了几把锁,就放在这书房里头,帐本和银钱都给他锁在这里面呢。 他正想动手,就听见门外传来“吱呀”一声,阿德那小子揉着眼朦朦胧胧地走到了他的身边,探手就直接抱住了他! 他这是在梦游? 只听得他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呀,我做噩梦了,去你房里找你没找到,你快回房陪我睡觉去!“ 他顿觉啼笑皆非,心道:罢了,罢了,明天再弄吧,先去睡觉了。 于是,拖着他的小手就回去睡觉。 ☆、四姨娘 一周后,黄昏。 庄骏吃了晚膳,正坐在树下和过来串门的二姨娘庄修闲聊。 自从上回搬了那套桌椅过来了,除非下雨天,庄骏都让人摆在树下,偶尔喝喝茶坐着吹吹风感觉还是蛮不错。 二姨娘拉着庄修过来,是来问他,能不能让庄修重新回去进学。 庄骏沉默了半天,提出了心中的疑虑:“二姨娘,我支持修弟重新进学,不过你也知道三姨娘有些霸道跋扈不太讲理,若是我让修弟去进学,免不得她会上蹿下跳地提出来澈弟进学的事情,上一回澈弟在原来的那个学堂闹得有些难堪,恐怕那里是不能去了。” 他想了想又接着道:“澈弟有些坏心思,修弟不介意和他去同一个学堂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庄修正待说话,就被二姨娘按住了手道:“他不介意,只是去哪个学堂好,恐怕还要麻烦大公子留意一下了。” 庄骏这些日子经常在各个商铺大街上穿梭,认识的人也多了起来,想了想道:“我前些日子去了药铺,听药铺王掌柜说,他家里头也有个儿子想进学,好似有个新进举人很年轻,家中没什么钱财的想找几个学生,要不我明儿先去打听一下,再回復姨娘修弟如何?” 庄修先头还不太高兴,觉得他大哥并不诚心他让他去进学,听了这话却也笑了,道:“那麻烦大哥了,澈弟那边,大哥不用担心,我多担待些就是了。” 几个人正说着话呢,就见阿德从外面急沖沖的跑进来,大声嚷嚷道:“公子,大公子,你快出去看看,老爷他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女人呢!” 庄骏一头汗,这早来晚来总归要来! 他见二姨娘和庄修都是一脸懵逼的样子,微微嘆口气道:“二姨娘,修弟,那我们都去前厅看看吧,看看我爹究竟带了什么女人回来!” 大厅里熙熙攘攘站满了人,家里头主子们都出来了,大丫鬟们也跟出来瞧热闹,更别论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总管们。 庄骏过来的时候,下人们主动站到了一边。 他走进去看见他爹坐在大厅的主座上,几个月未见,他黑了也瘦了,下巴上鬍子长了满脸,看起来活像一个山匪下山。 可是,他的精神很好,正在和他娘亲说话。 二边的红木椅子上,三姨娘和一个女子对坐,正在大眼瞪小眼。 庄骏看了三姨娘对面的那个女子一眼,当下就有些发愣。 这女子穿着朴素,一身蓝袍,头上简单的挽了一个髻,人又瘦又高,两条长腿斜斜的放在椅子边,五官看起很有几分英气,胸。前一马平川比他还像个男人! 他有些傻眼,几个月不见,他爹的口味居然变得这么重了! 庄老爷看见庄骏进来,笑嘻嘻地站起身来张开双臂,看着姿态是要庄骏冲过去和他来个热情的拥抱。 庄骏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在三姨娘边上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来。 他坐下来的第一秒,就感觉到了那女子冷峻的眼神。 庄老爷无奈的垂下双臂道:“宏康长大了,都不和爹来个亲亲热热的拥抱了。” 他顿了顿又道:“宏康,来见过四姨娘,她是你爹的救命恩人,爹在去江苏的路上遇见山匪,全靠你四姨娘搭救才保住这条命回来见你们,回头你替四姨娘安排下吃住的问题,要好生待她,不可怠慢!” 庄骏站起身来,微微躬身,算是行了礼。 那四姨娘下巴微扬,沖他点点头,一脸的桀骜不驯。 庄骏无语。 他站起身道:“爹娘,那你们好生歇息,儿子这就叫人去给四姨娘安排今晚的居所吧。” 庄老爷挥挥手道:“都下去吧,我也累了,先去洗漱休息,月娘你跟着宏康,他会给你安顿好居所的,有什么缺的都和他说吧。” 庄骏从大厅退出来,探手招厉嬷嬷过来。 四姨娘月娘站在他的身后,个头比他高出了一截,他估摸了一下应该超出一米七了,这真是一个汉子般的女人啊! 众人纷纷都散了,二姨娘跟在一众人身后往回走,庄骏叫住了她道:“二姨娘,今晚四姨娘先去你那里歇息一晚可使得,明儿我就让厉嬷嬷把空着的院子给腾出来。” 二姨娘看起来有些瑟缩,吶吶道:“也行吧…” 只听得身后那女子傲慢地道:“不必勉强,不想让我去住,你可以直说!”
第36页 庄骏头都大了,转过身朝那女子道:“四姨娘,不如先去我那里喝杯茶?” 他看看僵立在一旁不敢说话也不敢动的二姨娘,扯了扯厉嬷嬷把她叫过一边说话。 两人商议了半天他才知道机智如厉嬷嬷早就收到了厉叔的消息把三姨娘边上的空院子打扫干净了,现下马上就可以进去住,至于侍候的丫鬟临时先调一个过去就是了。 庄骏长吁了一口气,暗暗觉得厉嬷嬷真算得上是一个好员工。 两人说完话,庄骏朝二姨娘挥挥手,道:“二姨娘,那你带着庄修回去吧,四姨娘这边我另有安排。” 庄骏直接就把这位新来的四姨娘交给厉嬷嬷去安顿了,说好的喝茶也藉口有事要忙直接推辞了。 回到院子里,院子里几个人凑在一起正在热闹的聊天,只听得阿德道:“哇,这个四姨娘看起来好英武啊,好像我们寨子出来的人!” 红玉轻轻拍了她一下,柔声柔气地道:“你少在这里瞎胡说了,你当山匪寨子是什么好地方啊,还值得你这样夸奖,以后可别那样说了,你跟了我们公子要好好做人,打劫啊,小偷小摸啊,这些个事想也不要去想!” 桑嬷嬷站在一旁也凑热闹,道:“这四姨娘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武功,看着像个有本事的人!” 孟青和孟华齐声道:“有!” 孟华看着众人道:“她坐着的姿势腰背挺直,唿吸声绵长,如果不是山匪,搞不好就是武功大家出身,只是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救了老爷回来,还当上了老爷的小妾?着实让人不解!老爷的魅力就那么大?” 红玉轻声道:“老爷当然也很有本事啦,他正当壮年,有女子倾心于他也不稀奇啊!” 孟华嘿嘿两声,冲着红玉道:“红玉姐姐,那你看我有没有魅力啊?!” 红玉瞬间红了脸,沖他“呸”了一声。 庄骏轻咳几声,众人听见声响都回过头来,阿德冲着他跑了过来,扬起笑脸笑眯眯地道:“公子,公子,我长大了要是像四姨娘那样,你会不会喜欢?” 庄骏顿时傻眼了。 众人哄堂大笑。 孟华笑骂道:“阿德,你是不是傻,你是男子,四姨娘是女子,你长大了怎么可能会变成她那个样子,就算你真的变成她那样,难不成你要和公子玩短袖?胡言乱语啊胡言乱语!” 红玉笑得捧着肚子蹲到地上,指着阿德说不出话来! 庄骏拍拍阿德的小脑袋道:“你好好长,别长歪喽,你要是长成四姨娘那个样子会吓死我的。” 阿德黑了脸,低声道:“是吗?!” 庄骏想起他那天听到的词语:资本家。 现在他真心怀疑自己是幻听了,这样一个傻乎乎的小子,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词语,不可能,不可能,绝对是他弄错了! 当晚,他躺在床上久久未入睡,黑漆漆的夜里,那小子又悄悄摸上了他的床,掀开被子平躺下来后,只听得他道:“公子,你睡着了吗?” 庄骏应道:“还没。” 他又道:“公子,你真的不喜欢四姨娘这样的女子吗?难不成你喜欢三姨娘这种?红玉姐姐也很好看,你喜欢她那样的?” 庄骏有些不太懂,他怎么就执着起这样的问题来,于是淡淡的应道:“我还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不过三姨娘这种我是肯定不喜欢的。” 阿德问:“为什么?” 庄骏说得很直接:“我不喜欢她浑身上下的脂粉味,闻着让人头晕难受,而且她太过哌噪又有些蠢笨。” 他想了想又反问道:“你不觉得吗?” 阿德道:“这么想来确是如此,那你是喜欢厉嬷嬷那种吗?厉嬷嬷很聪明很厉害。” 庄骏探手过去捏捏他的小脸道:“阿德,你这是怎么了,就盯上我喜欢谁这个问题了?” 阿德把自己的头缩进被子中,一会儿从被子中传来他闷闷的说话声:“我喜欢公子你啊,而且我觉得像四姨娘那样的很好,你真的不喜欢这种吗?” 庄骏揉揉他露在被子外面的乱发道:“别憋在被窝里了,小心透不过气来,你喜欢我还成日的去找庄修玩儿,你好意思说你喜欢我?!” 阿德从被窝中探出头来笑嘻嘻地道:“那是因为公子你太忙了,没空陪我玩啊,我又没什么事情做,不如公子哪天和我出去爬山吧,自从我进了庄府以后都没怎么出去过。” 他说着把头凑近他,“吧唧”亲了他一口道:“好不好?” 庄骏猝不及防的被他亲了一口,心里突然就涌上了一种奇怪的心情,默了半天道:“好啊,我爹回来了,我应该没那么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动不动就想揩油的阿德妹…… ☆、傅家茶园 庄老爷回来后,庄骏去找了他几次,每次四姨娘都在场,他也不好说什么。 时隔半月有余,有一天的晚上,庄老爷去找他,带他去书房谈事。 庄老爷坐下来就问他:“你把天佑塞到哪里去了?” 庄骏冷漠脸:“去了茶庄和金掌柜作伴了,你外面的事情弄得怎么样,当官是不是没当成,你回来了,这些商铺的事情不用我。操心了吧,还有啊多了一个四姨娘,你的这一千两是不是该涨一涨了?” 庄老爷无语地看着他,沉默了半天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没那么精明啊,不是,是前几年也没那么精明啊,我是怎么把你养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庄骏回他一句:“还不是像你。” 庄老爷咧嘴笑道:“也是,这要是像你娘亲的性子恐怕就糟了,你还挺诡诈的,怎么给你想出来把天佑弄到金掌柜那里去的,我从前就想把他放到外面去,一直都觉得心中有愧,没有干成,想不到你先走了一步,如此也好。” 他来回走了几步道:“宏康,现在你手上的几家商铺,爹不打算收回来自己打理了,从今以后都交给你了可好,爹这边还有些田庄和产业要管,昨儿个我出了门,听说傅家遭难了,爹有意收了他们家的茶园。” 庄骏有些日子不关心茶庄的事情,勐然间听到这样的消息有些愣神,道:“他们家出了什么事情?” 庄老爷嘆息道:“原本他家产业极大,岂料他家的嫡长子是个败家的,整日在外赌钱喝花酒,前些日子听说欠了一大笔的银钱,这也没什么。傅家的老爷前些日子与我一同出门了,爹在去江苏的半道上遭了劫匪反倒是因祸得福了。” 庄骏一脸凝重道:“私盐的买卖出事了?” 庄老爷沉声道:“是!当今天下国主对盐商本就十分倚重,私盐更是富贵险中求,这一趟开採盐矿的矿主不是别人,是江苏的知府老爷魏松康,他对外放出话来,只要有银子就可以去他那里买入私盐,价钱压得极低量又很大,许多商人看在这银钱的份上都去了。”
第37页 “爹去晚了一步,到那里的时候他们已经散了,也亏得是去晚了,爹当时没赶上这趟买卖,心中懊恼,索性就带了你四姨娘去游山玩水了一圈,后来和你四姨娘逐渐亲近了,又心中有愧,这才耽搁了些日子才回府。“ 庄骏道:“我不介意爹又找了一个新姨娘,不过你还是要好好待我娘,不许欺负她。” 庄老爷嘿嘿笑了几声道:“我这几日都歇在你娘那里,好好疼惜了她一番,她已经不生爹的气了。” 庄骏幸灾乐祸地道:“那新姨娘不和你闹腾?” 庄老爷的表情看起来极为舒畅,笑道:“你四姨娘是个顶天立地的…” 说到这,他迟疑了。 庄骏接话道:“女汉子?” 庄老爷愣了片刻,贊道:“我儿用词极为精妙,就是这样了。” 庄骏心道:精妙个鬼,这女汉子都烂大街了。 庄骏提醒道:“爹,你还没说傅家后来如何了?” 庄老爷被庄骏打岔了几句,又接着说回正事道:“傅家的家主买入了份量极多的私盐,却不料隔了几日官府的人上门直接把他抓进了牢狱中,江苏知府也因此锒铛入狱,其他几个参与买卖的人也无一倖免,却原来是上头有人早就关注此事,就等着魏松康动手好抓个正着!” “如此一来,傅老爷丢了买卖不说,人还进去了,傅家为了救人花了不少银钱,傅老爷至今还在里头,他们家一时亏空至此,只好想法子卖了这百年家业。” 庄老爷嘆气道:“这真是祸福难料啊!” 庄骏看了他爹一会儿没说话。 庄老爷给他的眼神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半响道:“我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庄骏整理了一下思路,问道:“傅家这个产业,本城垂涎的人应该不少吧,手中有些银钱的人想必也不少,你要如何从人家手中抢下这个茶园来?” 庄老爷的笑容极其灿烂,他眯着眼睛在屋中来回走动几步,看起来心情很是激盪,“宏康,你爹我大概真是个发财的命,此次去江苏的可不止傅家和你爹,城中但凡手上有些银钱的都去了,可是独独就是你爹我遇上了山匪没赶上这趟买卖,所以爹现在多少意思着给点银子这傅家的产业就是我的了。” 庄骏:“……” 他爹还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庄骏道:“好吧,那你最近应该确定没空去弄那几个商铺了,以后都归我了,那我要怎么花钱要不要和你说?还是我差不多看着办就行了?” 他想了想又道:“难怪近日来钱庄兑换银票的人那么对,我正在想这样下去如何是好,这钱庄好在只有一家,听说项家的钱庄比咱家还多,许多人都去那边换银子了。” 庄老爷点点头道:“应该也差不多了,我儿莫慌。” 他又道:“爹那几个商铺就交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就行,还有三姨娘昨儿又哭到我这里来了,说澈儿整日在家无所事事,你不若花点银钱叫人找个书院让他去进学,整日哭哭啼啼爹甚是心烦。” 庄骏应了,顺便又把庄修的是也说了,于是和庄老爷敲定下来庄修和庄澈一起去进学。 庄老爷与他聊了半日,看了看庄骏道:“爹给你事情可能是多了些,不过我儿也不可把进学一事给怠慢了,是不是也需每日去进学半日,另外半日再打理商铺事宜,家中的事情晚上再办?” 庄骏默默的想,这是除了睡觉时间都要忙碌起来? 不由得就想到了前几日答应了阿德带他出去玩玩的事情。 只听得他爹又道:“宏康,过几日项老爷约了爹一起饮酒,你和爹一起去吧。” 庄骏想了想问道:“我可以带个小厮随行吗?” 庄老爷道:“带上二个都行,不过我们家一贯低调,还是不要太过张扬为好。” 隔了几日,庄老爷买下了傅家茶园,意气分发,又带了庄骏和大夫人并几个小厮一起去项家赴宴,阿德临时被庄骏通知要出门去玩,也兴致勃勃的跟在他们身后。 项家是本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除了钱庄酒楼,他家做最赚钱的绸缎生意,还有本城一门独大的宣纸行,和项家比起来,庄家就差得远了。 庄骏和他爹娘走进项宅的时候,繁花似锦红叶翩翩,迴廊小径幽深而华美,这真是典型的江南园林风光啊! 他也是前些日子在外头走动才知道,本城就是杭州府,现在是明朝,可是和他过去在歷史书上认识的有些偏差,当今皇上姓朱名钧,表字是隆盛。 皇上刚年过三十,正在繁盛壮年,当前也是太平天下,子民们都过得极为滋润。 庄家一行人被他家的管家带进了秋ju园,只见院落中种满了各式品种的ju花,有些大如碗盘开得正好,项家老爷夫人在园中摆了一桌宴席,正站在门边等着他们的到来。 庄骏进去坐下来没多久,厨房里就开始上菜,他这才知道项家原来只独独请了他一家人。 推杯换盏几次后,项老爷和项夫人低声交谈了几句,项夫人就站起身出去了。 片刻后,外头走进来一个面如芙蓉的女孩,她身着一件鹅黄。色的蝶戏水仙裙衫,发间斜斜的插着一根宝蓝吐翠孔雀吊钗,仿佛画上的仙女般盈盈含笑走到他们的面前。 她和庄家老爷夫人见了礼,就坐在了一旁。 项老爷这才笑着说:“这是小女佳灵,今年十二岁了,都说庄公子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她听说后也不知羞,硬是求着她娘亲说要见见庄公子。” 庄骏转头看看他爹娘,都是含着笑一脸淡定的样子。 他这才明白了过来,这是被他爹娘给算计了,今儿就是一场相亲宴。 虽然他也知道古代的男子十五六岁就娶妻了,可是今年才十一岁,比人家姑娘还小一岁,要不要这么捉急就开始给他张罗起亲事来啊! 当下,他也不说话,该夹菜夹菜,该喝水喝水。 项夫人的年纪看起来和他娘亲差不多,相貌艷丽眼神中精光闪烁,看了庄骏一眼就主动道:“佳灵,你和庄公子见了礼吧。” 项佳灵一脸羞涩的站起身来向庄骏行礼。 庄骏无奈之下,也只能站起身来回了礼。 两人坐下来,有听见他娘亲道:“佳灵出落的甚是水灵,改日我让人置一桌席面,项夫人和项姑娘也去我家坐坐,只是我家不比贵府华美,倒是让人见笑了。” 项夫人好似就等着他娘亲说这话呢,即刻就应道:“哪里,哪里,我听说府上也种了好几株名贵的ju花,改日倒是要登门去赏花了。” 几个人说得热闹。 庄骏回过头去,看了站在他身后的阿德一眼。 只见他黑着一张脸,狠狠的剐了他一眼。 庄骏勐得转回头去,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个什么劲儿。 ☆、十五岁 春去冬来,光阴如梭。
第38页 庄骏十五岁了,他已经长成了一米七出头的少年郎。 这是一个冬夜,红玉看着窗边那个如芝兰玉树般的少年,心中暗暗嘆息。 现如今她也有十九岁了,大夫人曾几次把她叫到房里去,先是暗示,后来就干脆明示了。 她从一开始就是公子通房丫头的身份,这迟迟不开脸究竟该怪谁?大夫人总是说她比他年长,该主动些,可是她无数次的故意逗留到很晚才离开公子的卧房,从未听他挽留过,反倒几次催她去早些安睡。 很快就要过年了,过完年公子就十六岁了,多少大户人家的公子甚至已经娶妻了。 可是她的公子就是不为所动,除了和阿德那小子亲近些,别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从未和他有过近距离的接触,可是她好歹也是和公子朝昔相处的人,怎么着也该培养出一点感情来吧。 庄骏转过身来,就看见了红玉红着一张脸,一脸沉思的模样。 她在想什么,她几次都在做什么,他并不是不知道,有好几次他都觉得是时候要给红玉找个好人给嫁了,可是他又有些捨不得,红玉是他最得力的下属,很多东西放在哪里怎么保管,他都很放心的交给她去办,这一时半会儿要找出一个也让他这么信任的人来还真是不太容易。 他也想过,让阿德来代替红玉的位置,可是阿德那傢伙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到现在依旧是一副毛毛躁躁的样子,事情交给他去办,实在是难以让人放心。 在他看来,阿德那傢伙少闯几次祸,能让他省心点就很好了。 这几年来,庄双双也不知是不是吃错药了,就盯上了阿德,先是被他刺激得再也不当个小吃货了,狠着心地减食,从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妞,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秀丽的女孩。 接着先是磨着庄骏给她买了好几身华美的衣裳,却在阿德的冷嘲热讽中换成了和他一样的月色衣衫,天天摆出一副清秀佳人的模样。 庄骏开始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庄双双是在往好的方向走。 三姨娘也觉得很满意,她这几年被四姨娘压得死死的,轻易不敢摆出她骄横跋扈的脸色来,庄双双居然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让她一个高兴之下亲自跑到他院子里来感谢阿德,弄得整个院子的人都惊嘆不已。 可是,好事持续了没多久,庄双双和阿德一。夜之间又反目成仇。 庄骏觉得这真是阿德的错。 四姨娘自从进了庄府后,基本上都是穿着男装,庄老爷经常不避嫌地带着她往外跑,阿德活动的范围很有限,每次都是眼热的回来和红玉她们说四姨娘怎么怎么威风。 这些话他在院子里说得不够,又到庄双双的面前去说,结果把蠢萌的庄双双哄得也穿上了男装,和阿德一起熘出了庄宅到大街上鬼混。 第一次去,阿德和庄双双机警的去了一下子就回来了,没被发现。 第二次,第三次,也没被发现。 两人一时玩得忘乎所以,阿德骗的那庄双双拿出了零花钱胡吃海喝了一番,三更半夜才醉醺醺的回府,回来的时候一帮人找庄双双快找疯了! 三姨娘气得自己动手暴揍了阿德一顿,揍完也阿德还不解气,顺便把庄双双也痛揍了一顿,直打得她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从此之后,庄双双终于长了记性,看见阿德就绕道而行。 阿德被揍的时候,阖府鸡飞狗跳,庄骏在自己院里听到了动静,也没走出院子。 阿德这次确实是干的过火了,他要是此刻去救他,下回他说不定还会带着双双去赌钱喝花酒,这样的事情他觉得阿德干得出来。 阿德躺了二日,侍候他给他餵饭的居然是庄修,他天天过来照看阿德,一时间连进学都停了几天。 庄骏诧异之余,心中的酸意无处可说。 此事以后,阿德似乎恼恨他不去救他,再也没半夜三更悄悄摸上他的床,和他秉烛夜谈过。 看见他,也是站得远远的,有事叫他一声就过来,没事不叫他也不从与他亲近,庄骏心中恼怒却也无从说起,以他庄骏的性子,这事并非是他的不是,叫他怎么低头去找阿德亲近? 更别论是半夜三更去爬阿德的床了,这样的事情即便是明天就到了世界末日,他也干不出来。 时间悄悄过去,庄府很是安生了一段时日,阿德从调皮捣蛋的男孩子变成了一个沉默内敛的少年。 这三年来,庄老爷的生意越做越大,杭州府的茶庄都给他垄断了,他还嫌不够,又悄悄找人建了一支商队,从杭州府带了茶叶丝绸上去东北三省,又从东北三省买了人参貂皮下来卖,如此利滚利,钱财越来越多。 只是,他爹有一样好处,尽管他爹野心勃勃,时常带着四姨娘四处奔波,对赚钱永远怀着热枕,但是他为人低调,生活上得过且过从不贪图奢华,因此不管他爹赚了多少的银钱,庄家的人依旧住在老地方,吃着一样的饭菜,穿着一样的四季衣裳,甚至庄骏依然抠着花那三个月一千两的月银。 庄家人的心态也从第一次看见四姨娘生怕起波澜,渐渐变成了若无其事,四姨娘在家的时候安静的好像不在家一样,也从不和庄老爷的几个老婆争风吃醋,三姨娘蹦跶了几回,见没起什么浪花,也就鸣金收兵了。 庄家所有人都给自己划了一个小界限,从不越界。 有时候,庄骏觉得他爹还是挺有本事的。 这是冬天,再过二天就是冬至了,然后很快他们就要开始迎接新年的到来。 这天,庄骏在书房里和厉氏夫妇聊天,这些年来他和厉氏夫妇格外亲近,私下里还给钱让厉叔在外头又买了一个宅子,和他家里的兄弟们分家了。 他这样做也是有私心的,一是收拢了人心,二是这么一来厉嬷嬷就不必过多操心家里的事情,只一门心思帮他安顿好庄府的事宜了,现如今连三姨娘院中的那个李嬷嬷也给他轰走了,整个庄府都是厉嬷嬷一人在操持,她的月银也从八两升到了十两。 三人聊了一会儿事物,厉嬷嬷朝她家里那口子看了一眼,转头有看庄骏,沉默了片刻道:“公子,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庄骏道:“什么事?” 厉嬷嬷道:“是有关老夫人的,昨儿个海棠拼死要往外沖,说是老夫人不行了,要找医师来!” 庄骏皱了皱眉道:“我从未说过不给老夫人请医师啊,她为何要拼死往外沖,有这个必要吗?” 厉嬷嬷默了片刻道:“公子,各个院子都有定例的月银,老夫人她这个月已经请了五次医师了,每次都把医师从院落中打出来,前儿个海棠说要请医师,奴婢给驳回去了。” 庄骏抬眼看她,神色有些冷峻了,道:“为何驳回?你问了那些医师,老夫人是何病症了吗?” 厉嬷嬷道:“问了,说是疯病,还有就是老了不中用,恐怕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庄骏“啊!”一声从书桌后站起身来,急道:“那你为何不早来禀告?” 厉嬷嬷道:“就是打算今儿过来禀告公子的,想问问公子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第39页 庄骏呆了片刻,脑子迅速的转动了起来,看样子这医师要不要再请,他要去找他爹娘禀报了,不管这老夫人平常怎么喜欢折腾人,终究还是他爹的亲娘,这还不能拖着,要即刻去说,万一她睡一觉起来就没了呢? 于是他一刻也不耽误道:“我马上就去找我爹,厉嬷嬷你去找我娘,把老夫人的事情也知会她一声,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幸亏,当天庄老爷并未出门,待在书房中和四姨娘聊天,见庄骏进来呆了一瞬就站起身来笑嘻嘻道:“宏康,你长大后一贯都难得和爹亲近,今儿怎么想起来找你爹了?” 庄骏也不同他拐弯抹角,直接就把话给摊开来说了。 他原以为他爹有这么一个亲娘,日常也不见他与他娘亲往来,听到这样的消息应该和平常一样的冷静,却没想到他爹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眼睛竟渐渐红了,然后慢慢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庄骏僵立在一旁顿时就觉得手足无措了起来。 他这个一向男儿气概的爹,竟当着他和四姨娘的面哭得像个孩子。 他一直也不懂得如何安慰人,幸好四姨娘待在那里像个汉子一样的拍他爹的肩道:“晓风,晓风,你快别哭,孩子还等你拿主意呢?!” 他爹这个名字,他从未在他亲娘那里听到她说过,每次称唿他爹都是老爷相公,没料到如今从四姨娘口中说了出来,竟是一股说不出的亲近自然。 庄老爷哭了好久,终于停了下来,嘶哑着喉咙道:“我已经三年多不曾去看望我亲娘,现如今她快没了,月娘你陪我去看看她吧,无论她曾如何待我,终归还是我的亲娘。” 庄骏看着他爹出门,右转,再左转,他的后背看起来有些佝偻了,于是许多的问题都从他口中缩了回去,明天,明天等他爹好些了再问吧。 ☆、挂了 庄骏最后一次见到老夫人的时候,她躺在一张盖着锦被的床上,已经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了。 他站得远远的,还能闻到一股快要死的人身上的恶臭,庄老爷跪在床边低声的哽咽,一点也不嫌弃的样子。 他爹和老夫人之间的感情,他不是很懂,之前看他爹的行为几乎是不闻不问的,临到她要死了,又伤心了起来,难不成是爱恨纠葛? 窗外哗哗地下起了大雨,后半夜的时候老夫人去了。 庄骏虽然和老夫人没什么感情,还是陪着他爹娘给老夫人送了终。 庄老爷一直在哭,大夫人也是个没本事的,一屋子的人好像只有他在想老夫人死了以后,棺木在哪里,要安葬到什么地方去,这寿衣还没穿上,再晚些就不好穿了。 可他毕竟是个男人,去哪里买寿衣操办葬礼真是一点没经验。 正低着头想着,就见四姨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挪步到他的身边,低声道:“宏康,你赶紧去叫厉嬷嬷到外头去买寿衣,准备棺木和一应的东西,再晚就不好办了。” 厉嬷嬷看见两人低声交谈,也机警地走过来叫了一声:“公子?” 庄骏想了想道:“厉嬷嬷,你叫上大厨房的採办梅总管一起去我书房里侯着,我即刻就去。” 厉嬷嬷立刻就出去了,庄骏又和四姨娘聊了几句,四姨娘道:“你先去办,我等下找个时机问问老爷,人是葬在哪里,要不要找人做些什么。” 庄骏点点头就赶紧出去了。 临出门前,他看见二姨娘,三姨娘都是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庄骏走到自己院中书房的时候,厉嬷嬷和厨房採办梅总管已经到了,书房中的烛火已经点燃,红玉和桑嬷嬷都没睡,站在一旁等他的安排。 庄骏此时也顾不上避嫌了,直接就拿出了钥匙打开铁柜端了一个小箱子出来,小箱子里头满满一箱银锭子。 庄骏拿了五百两银子出来放到了桌面上,交代红玉:“红玉找二块结实的布出来,把这五百两银子分成二包包好了,交给厉嬷嬷和梅总管各二百五十两。” 红玉应了一声就赶紧跑去屋子找。 庄骏转身又交代桑嬷嬷:“桑嬷嬷,把小厨房的人都叫起来,这会子梅总管我要叫他出去办事,厨房的事情暂时顾不上了,我爹娘和姨娘们这大半夜都还饿着,你也不用做什么复杂的吃食,随便做些热汤热面叫人端过去给他们顶一顶。” 桑嬷嬷点点头,也出去忙了。 一会儿功夫,红玉就回来了,把二份银子包好了交给二人。 庄骏想了想又交代她:“红玉,你去把孟华孟青给我叫起来,说我有急事叫他们去办,要快!” 庄骏看着他们道:“梅总管,这会子是半夜了,厉嬷嬷再能干也是个女人,一会儿孟青和孟华过来了,你们先一起送厉嬷嬷去家里找厉总管,然后再分头行事,厉嬷嬷重点是先把寿衣给买了,再买些香火纸钱之类的回来,梅总管你去找人定了棺木即刻回来,其他要採办的东西,等明日天亮了,再商议着去办,银钱要是不够再来找我要。“ 他顿了顿又道:“我看我爹的样子,恐怕要好好安葬老夫人了,你们俩去买的东西不可太差,面儿上总要过得去了。” 他想想又道:“厉嬷嬷,你把手上的银钱再匀一百两给梅总管,置办棺木的钱恐怕是要多些。” 正说着话,孟华孟青就揉着眼睛从外面走进来了。 庄骏又交代了几个人一番,四人就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厉嬷嬷和厉叔并孟青先行回来,外头下着大雨,几个人的衣裳都湿了,孟青带着厉叔去换衣服,厉嬷嬷急急忙忙拿着寿衣,一包香火纸钱,赶去大夫人的房里。 厉叔和孟青换了衣裳出来,拿着剩下的一大包香火纸钱也赶了过去,留下庄骏在书房里头继续等梅总管和孟华。 庄骏等着心急,走到门口张望了好几次,红玉给他端了茶水喝,说了几句好话宽慰他。 他正来回在屋里头走动,阿德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面,看着他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了进来,面放在桌上,他看了庄骏一眼道:“公子,桑嬷嬷送了好些汤面点心过去那边了,你也吃一些吧,这么晚了你也该饿了,恐怕明天你也没空歇息。” 庄骏怔了怔,这是阿德这个月来对他说话最多的一次了。 阿德看着对面的那个人,这一年多来他长得越发俊秀了,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樑,双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睛盯着她看的时候,总让她有种含情脉脉的错觉。 这一年来,她和他渐渐疏远,那是因为阿德她来月事了。 她今年十三岁了,私下里已经需要悄悄用裹胸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她是个女孩子了。 可是,她捨不得。 一年前她和庄双双把府上闹了一个鸡飞狗跳,他没来救她,她并没有因此生气,她也知道这是她自己活该,谁叫她一时忘乎所以就喝醉了呢? 可是事后,他还是叫红玉悄悄地送药给她。
第40页 她原想隔几天好一些就主动去找他认错,却没料到几天后,十二岁的她就来了月事。 她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憋不住的去问桑嬷嬷,最后惊坐床沿真正认识到,她是个女孩,是一个再也不能半夜三更摸上他的床榻和他抵足谈笑的女孩。 桑嬷嬷很好。 一开始被她吓住了,可是到了最后每个月给她泡红糖水喝,教她当个女孩子该做些什么,并且从未和其他人说过她是个女孩,她把事情彻彻底底的隐瞒了下来。 她好几次私下问桑嬷嬷,她是不是该离开庄府。 桑嬷嬷总是用那种通透的眼神看她,说:“你捨得吗?” 是的! 她捨不得,就像今晚,她见他书房中烛火通明,那么忙碌的样子,就鬼使神差的主动给他端面来。 庄骏低头看她,半响问道:“你也饿了吧,你吃了吗?” 阿德迟疑了一会,慢吞吞道:“还没。” 庄骏觉得自己的心情突然就转好了,沖他微笑着道:“那么大一个海碗的面条,你是怎么想的?你去拿个碗筷来,和我一起吃吧?!” 阿德看着他的笑脸,什么话也没说,急沖沖就跑出去拿碗筷了。 片刻后回来,她和他对坐吃面,互相微笑,让一旁站着的红玉莫名奇妙就吃起醋来,她的公子待她从未如此温柔呵护过。 吃完了面条,庄骏很自然地探手揉揉阿德的发顶道:“上回双双的事情,你不和我生气了罢,不要再和我那么疏远了,可好?” 阿德不知怎么回他的话,半响点点头。 远远的,庄骏看见有人提着灯笼从外头进来,一起走动着的有好些个人,看样子怕是梅总管买了棺木回来了。 他低声和阿德道:“你回去歇息,明儿桑嬷嬷和红玉有事叫你,你多帮着些,她们俩明儿恐怕会有许多事情要做。“ 阿德看见梅总管从外头进来,赶紧悄悄回房去了。 梅总管进来躬了躬身,行礼道:“公子,小人把本城几家棺材铺都走了一遍,现在夜深了人都睡了,亏得公子有先见之名,叫小人带了孟青过去,他直接翻墙进去敲了门,然后才找到了一家比较价钱东西都比较合适的,小人买了一口楠木棺木,花了三百两银子。” 庄骏道:“棺木现在在何处?” 梅总管道:“还没拿回来,因小子思来想去不知道安顿在何处为好,所以回来先禀报公子,等公子确定后再去拿回来。” 庄骏想了想道:“明日恐怕就要将灵堂布置起来了,我一会儿就去找我爹,你先去歇息片刻,明日一早起来和厉嬷嬷再来找我。” 庄骏一。夜未曾合眼,到了第二日的下午,灵堂果然就布置了起来,一应东西都急沖沖买了回来。 庄老爷哭了许久,又回房休憩了几个时辰,终于振作起精神,找庄骏过来谈事。 两父子坐在庄老爷的书房中,庄老爷长吁短嘆半响道:“这两天多亏我儿操持了,爹一时未曾想到她竟然就这样去了,想爹儿时的时候,和娘亲还是有几年好时光的,只是她老了以后日渐变得固执行事,这才没有好好相处,唉!” 庄骏听了他这番话后,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人果然是会选择性失忆的,等到人死灯枯的时候,突然就想起她的好处,忘了她曾经做过那些恶事了。 他也不说话,只听得他爹又道:“我娘亲的娘家是苏州的大族,我已经叫人去通知他们了,也不知他们会不会来,这些年也不曾多加亲近,你叫厉嬷嬷多准备一下,让二姨娘和四姨娘去住个几日,让修儿来你这里住几日,把她的院子给腾出来,万一他们过来了呢。“ 他又长嘆了一口气道:“我娘在十日后出殡。” 作者有话要说:  阿德的他和她来回切换,总要等到她真正的成为她才能稳定下来。 ☆、酸秀才 五日后,庄骏见到了黄家的人。 见到他们后,他脑中的第一个的感想就是,难怪他爹想当官,也难怪老夫人是这么个性子,这都是岁月中被这些人一点一滴给磨出来的。 黄家的老爷是个知县,但这已经是上一辈的事情了,这辈子老黄家的人已经落魄了,可是庄骏看见他们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自大自得的样子。 老黄家这次过来的是老夫人的一个兄弟,已经年过五旬是个举人,一起来的还有下面的二个儿子据说都已经中了秀才。 庄骏默默地想了一下,这中间的亲戚关系,这几个都是表亲? 过去活在现代社会的他,连自己的亲爹亲娘见得次数都不多,更别论这些远方亲戚了,所以他们之间究竟该如何称唿,他还真是绕不过这些弯来。 庄宅的灵堂就布置在大厅里,老黄家的人进来时庄骏站在一旁,见他们穿着朴实,厉嬷嬷领着他们去一边的耳房换上了麻衣后,进来给老夫人上香,然后就站在一旁和他爹说话。 他爹把他叫了过去,道:“宏康,这是舅老爷,这二位是大爷和二爷。” 庄骏和他们见了礼,就听见这位舅老爷傲慢地道:“宏康有没有考取功名啊,我是举人,我的两个儿子都是秀才,咱们是,你自己不想着考取一个功名,儿子们也没这打算吗?” 只听见庄老爷唯唯诺诺地道:“是!是我没本事,不过宏康和其他几个小儿都在进学,左右着这几年都打算去试试看。” 舅老爷道:“是吗?考取功名的事情可不是试试看就能成的。” 庄骏有些不以为然,他当年上的可是985大学法律系,高中时期常年都是年级前三,一个举人有什么可炫耀的,他更敬仰他爹这种吃苦耐劳挖空心思赚钱的商人。 真不明白他爹有什么值得向人低头的地方。 只听得那个舅老爷又道:“当年要不是看在你爹是个举人的份上,芸娘就算是个庶女也不会嫁给你爹,这么多年来听说你们生活的不错,却也不见你们来苏州孝敬我们,今儿要不是看在芸娘已经过世的份上,是不会屈尊前来的。” 他扫视了周围一番道:“宅院布置的还不错,我们过来这边还未用过晚膳,你这就叫人安顿我们的住所,再送晚膳过来吧。” 庄老爷连连点头应道:“是!是,这就安排。” 他转头过去看见庄骏冷着一张脸,一把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宏康,等会儿项老爷和其他几位爹的朋友要过来,你替爹安顿一下舅老爷,你有叫厉嬷嬷准备好住所了吗?” 庄骏不情不愿地道:“准备了。” 他看了看他爹一张鬍子拉渣的脸,这几日明显的消瘦了,也不给他添堵了,转身就看了看身后,厉嬷嬷这几日脚不沾地的忙坏了,此刻也不在眼前。 于是他朝那位老黄家的舅老爷行个礼道:“舅老爷,你们跟我来吧。” 到了二姨娘住的院落门前,他远远的看见阿德站在那里张望,就沖他招招手,阿德急急忙忙就跑了过来,问道:“公子,何事?”
第41页 庄骏道:“你去叫桑嬷嬷送些饭菜到二姨娘的院中来,还有叫红玉过来安顿下今晚舅老爷他们要住下来的一应物品,另外叫翡翠也过来帮忙,快去!” 这几日,因为往来的客人很多,庄骏一口气就丢给了大厨房的採办梅总管一千两银子,厉嬷嬷还安排了五个粗使丫鬟都去了大厨房帮忙,外厅日常每日都要开好几桌的饭菜,除了客人们的吃食,各房的丫鬟小厮们还要去领饭。 庄骏私下又给了桑嬷嬷一百两银子,让她交代自己的小厨房里也多备些吃食,自己和二姨娘庄修等人都不去给大厨房增加压力了,而且半夜里常常临时有人想起要吃些什么,庄骏看不到厉嬷嬷,都会叫红玉让桑嬷嬷弄些吃食来。 老黄家三个人,桑嬷嬷备了四菜一汤,二荤二素加一锅鸡汤。 庄骏原是不耐烦去陪这三人的,后来想想他爹在外头要应付的客人太多,把他们干晾着似乎也不太好,于是勉勉强强的过去了。 为了不过于苦闷,他带上了阿德。 阿德在小厨房里摸了块红枣糕,一边走一边往下吞,吃得嘴边都是糕点沫沫,庄骏看了又看忍不住伸出手指替他抹去了嘴边的沫沫。 不知怎么,他看见阿德的脸红了。 他有些想笑,可是现在家里在办丧事,他只好硬憋着没露出一张笑脸来。 阿德怀里抱着一个碧绿的酒壶,见庄骏盯着看,就道:“是个好酒,桑嬷嬷说她前几日在街头看见一家新开的酒铺子,价钱很便宜就买了几瓶,酒的滋味极好,她叫我和公子说,老黄家的人要是问起来说极贵就是了。" 庄骏应了一声,心道:我才没耐心和那老黄家那几个酸秀才穷磕牙呢! 庄骏走进去的时候,看见翡翠已经在那里摆好了碗筷和一应的饭菜,站在一旁等着他的到来。 黄家的舅老爷坐在那里斯条慢理地喝茶,另外二位盯着桌上的饭菜竟是一副饿极了的模样,看见庄骏走进来,还没等他开口邀他们入席就迫不及待地上了桌拿起碗筷吃将了起来! 庄骏:“……” 傻眼的不光是庄骏,翡翠和阿德互相看看都有些面面相觑。 一餐饭吃下来,桌面上的饭菜一扫而光,阿德带过来的一壶酒也喝得一个精光。 庄骏看看瘫倒在桌上的三个所谓文人真心有些无语了。 二姨娘院中有二间房被收拾了出来,庄骏叫了阿德帮手把这三个大男人逐个地扶进房间里,给他们盖上了被子,出来的时候,他低声和翡翠道:“今天晚上要麻烦你照看一下他们三人了,你也不用待太久,一会儿看他们睡熟了,就回来院子吧,辛苦了。” 翡翠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庄骏和阿德往自己院中走,阿德一边走一边感慨道:“公子,这三个人好像是饿鬼下山啊,这是有多久没见着荤菜酒食了,看他们一副飢不择食的样子。” 其实庄骏心中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他还是好修养地道:“莫在背后说人坏话,你今儿累不累,回去也早些歇着吧。” 阿德看看庄骏,月光下他的脸白净如玉,在冬夜嶙峋树枝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动人。 想起刚才他替他擦嘴的动作,阿德的脸又红了,低着头只轻轻应了声:“是。” 庄骏见他如此安静,有些不太适合,转头看他低着头也看不出脸上的神色,心中突然就升起了一个念头,好想去牵他的手。 冬夜,地上积了一层薄冰,两人沙沙的往前走,各自怀着一种莫名的心思,只觉气氛有如今晚的月色,既明亮又朦胧。 回到院中,因一贯侍候他洗漱的翡翠去了那边,阿德自告奋勇的去给他打来了洗脸水。 庄骏洗完脸,阿德又去换了水来要给他洗脚。 庄骏坐在圆凳上,脱下了靴子除去棉袜,露出了一双白净的大脚,阿德拿了一块白色的棉布,伸出手去给他一下下的擦洗。 庄骏僵坐在圆凳上,惊恐万分地发现自己竟如同触了电一般浑身苏麻。 他一动也不敢动,任由阿德给他洗完了脚又细细的抹干了。 趁着阿德出去倒水的当口,他站起身来迅速关上房门吹熄了烛火,整个人靠在门板上只觉一颗心“呯,呯,呯!”狂跳个不停! 他一把按住自己的胸口,心下只觉自己大约是疯了。 他可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啊,他二十八了,二十八了! 不对,要是算上上一辈子加上来到这里的三年,他三十一的生命中从未发生过这样诡异的事情,就算当年他第一次恋爱的时候,和那人牵手都是她主动的,即便是到了亲。吻的那一刻都不曾有过如此剧烈的心跳。 他在心中骂自己:庄骏,你是不是变。态?! 他靠在门板上,听见外边的走路声,又听见阿德轻轻地自言自语道:”这么快就睡觉啦?大概公子真的是累了,好吧,那我也会去睡喽!“ 然后,他又听见,他渐渐走远的脚步声。 他在床上躺了下来,盖了被子,听见外院咿咿呀呀的敲锣打鼓声渐渐低了下来,然后四周变得非常安静,只听见自己的心跳还在起伏不休。 就在他辗转反侧想着这莫名其妙来袭的感情是怎么回事的当口,对门的院子中突然就传来来大声的尖叫,翡翠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的清晰,她大声地叫着:“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庄骏一骨碌就坐起了身,院外传来了“噼噼啪啪”开门的声音,几个人听到声音都起来了。 他穿上了棉袍,推开门,只见孟华孟青还有桑嬷嬷他们都站在他的门口,无数双眼睛看着他就等他一声令下! 庄骏一叠声地道:“还愣着干什么么?快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会出什么事呢?其实很明显,是吧。 ☆、丧心病狂 趁着孟华孟青出去救人,庄骏转回屋里把衣裳都穿上了。 这一年多来,他为了避嫌已经不叫红玉侍候穿衣了,日常都是自己来。 等他穿好衣服走进书房,看见阿德也起来了,正在帮他生火炉,生完了火炉,他转身又出去了,片刻后端了二杯热茶回来,给他递了一杯,自己也慢慢的喝起来。 一杯茶喝到一半,外头传来了喧闹的人声。 庄骏放下茶杯走到外面,看见一幕令人惊嘆的场景:翡翠的头髮散乱,脸上的泪痕犹在,她的那身湖绿色衫裙已经被人撕烂了,依稀看见小半个胸口露出在外面,她双手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胸口,哭得梨花带雨不能自已。 黄家的二爷也是一副衣衫散乱的样子,他的眼睛通红,就是眼下这副光景,他的眼睛也没放过翡翠,就好像饿狼下山似的死死盯着她看! 这情形都用不着多说什么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庄骏只觉一股怒火冲上心头,这还是人吗? 庄家这会子正在办丧事,这个丧心病狂的人居然就在他家后院要强了庄家的丫鬟,虽说他也是男人,能理解男人有时候突然产生的欲。望,可是人毕竟不是禽。兽,难道就一点克制力都没有?
第42页 说什么书香世家,简直是放屁! 庄骏也不和他文绉绉的讲什么大道理,直接叫了红玉孟青过来吩咐道:“红玉你去给我找一圈绳子过来,要又粗又扎实的,孟青你给我把他捆紧了!” 老黄家的舅老爷当即就大声喊道:“我们毕竟是客人,你敢不通过庄老爷就捆人?” 庄骏被他的强词夺理气得笑出了声,他上前一步目光冷峻地盯着他看了半天一字一顿地道:“我今儿就捆了他,你能把我怎么样,等天亮了,我不光是捆了他,还要把他送到官府去,半夜三更家中正在办丧事,你一个上门的客人居然就把侍候的丫鬟给强了,说出去也不怕笑掉人大牙?读书人?我看你们就是斯文败类!” 红玉过了片刻从房中出来,手上果然就拿了一圈麻绳递给了孟青。 孟青性子耿直,怒瞪了黄家老舅也一眼,手上毫不客气,一个手刀就把黄二爷敲晕在地,大力的把他给捆紧了! 黄家的老舅爷和大爷见孟青如此厉害,这才有些害怕了起来,两人站到了一起瑟瑟发抖。 黄家舅爷还死撑着,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还不去把庄老爷给叫过来说话!” 庄骏厉声道:“孟华孟青,你把这三位老爷给我送进二姨娘的院中去,把院子给我锁死了,没我的话不准把人放出来,明儿天亮了就叫我爹起来,把人都送到官府去。” 孟华孟青得了令,一个大力勐推,就把人都给弄走了。 庄骏看了仍是在哭哭啼啼的翡翠一眼道:“是我对不住了,今晚让你去侍候这样的禽。兽,不过我真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居然干出此等事情来,你别哭了,明儿我总是要为你讨个说法!” 他看了一旁站立气愤填膺的几人道:“桑嬷嬷,红玉,你们俩好好安慰下翡翠,早些歇息。阿德,你也去歇着吧。” 第二天一早起来,庄骏直接就去找了庄老爷。 庄老爷昨晚睡得晚,庄骏到他娘亲房中的厅堂坐了一会儿,他的爹娘才起来。 庄老爷看见他的表情有些奇怪,问道:“宏康,你脸色很难看,是出了什么事吗?” 庄骏简略的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他爹听完之后脸色顿时了黑了。 庄骏道:“爹,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他老黄家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翡翠虽说只是我房中的一个二等丫鬟,可是此次如果放过他们,这阖府上下的丫鬟僕人们都会寒心,以后我们还怎么做人?我把他们都关在二姨娘的院中,等会儿就直接送官府吧?” 庄老爷迟疑了片刻道:“杭州府的知府大人曾是黄老爷的学生,自黄老爷过世后虽未曾听说与黄家如何亲近,但难说会不会保了他们,况且翡翠只是被羞辱了一番,并不曾真正被jian,这恐怕不会将他们如何了。“ 庄骏气愤道:“难不成就这样不管了?” 庄老爷道:“眼下正要出殡,爹觉得是不是等出殡后再说?” 庄骏听出来了,他爹这是打算先顾着脸面了。 他僵冷着脸转身就往外走,庄老爷和大夫人在后面看着他,嘴张了几次终究还是没叫住他,大夫人嘆了口气道:“翡翠红玉和我儿一起长大,难免是有些感情的,你这样不管不顾确实不是太好。” 庄老爷嘆气道:“这眼看就要出殡,难不成这会子让官府的人上门,我这外头认识的人那么多,说出去名声未免太过难听了,更何况这老黄家的不是外人,是我母亲的娘家人。宏康恐怕是不太明白,他爹我再怎么能赚钱也不过是一介商人,怎么能把举人老爷送官。” 两人嘆息了半日,还是去灵堂中坐着不提。 庄骏回到院中坐在书房里,只觉心头一口气憋着郁结万分,他本不想私下里动手的,现在看样子他爹是不管了,不就是出殡吗? 那就把人关上个十天八天等出殡后再说! 他黑着一张脸坐着,隐隐约约看见外头有人探头探脑的好似想走进来,又不进来的样子。 他正在气头上呢,忍不住就吼道:“外面是谁,给我滚进来。” 进来的不止一个人,阿德,孟青孟华,红玉桑嬷嬷,齐刷刷站满了他的书房。 几个人你推我,我推你,结果开口说话的是年长的桑嬷嬷,她斟酌了一下道:“公子,你刚才是不是去老爷那里和他商量要怎么处置黄家这三人了,结果如何?” 庄骏看着面前几人热切的眼神,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当先嚷嚷的是阿德:“怎么?老爷说不管了?还是公子也觉得咱们就吃亏算了?翡翠姐姐平时是大大咧咧的不懂事,可她也是个姑娘,遇到这样的事情谁受得了,她现在还在哭呢!我不管,他们必须向翡翠姐姐认错!” 红玉扯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少说几句。 阿德勐地挣开了她的手,瞪了她一眼,一脸的不高兴。 庄骏沉声道:“此事,我爹不管,我来管!桑嬷嬷,红玉,从今儿开始别给他们送饭了,连一口水也别给他们送,你告诉他们除非是和翡翠道歉认错,否则别想出庄家这道门!” “孟青,孟华,你们俩给我轮流在院门外守着,谁也不准放进去,就是我爹我娘来了都不成,听明白了吗?” 庄骏想了想又道:“我爹娘要是怪罪下来,都有我顶着,你们只管说是我的指令就是了!” 他从主桌后转出来,走到阿德的面前低头看他,压着嗓音道:“阿德,你是不是很想替翡翠出这口气?” 阿德眼睛亮亮地道:“是啊!” 庄骏直起身来回走了几步道:“阿德,我给你写个纸条,你这就拿着去药材铺找王掌柜,说我要那些药材让他根据上面写得给我抓回来!” 他说着冷笑几声道:“我不打你,我也不骂你,就让你喝不上水也吃不上饭,还再让你拉几天肚子感受感受,我让你饱暖思yin。欲!” 他说着就走回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一张纸条递给阿德,又道:“你拿回来就交给桑嬷嬷,桑嬷嬷你不必急着下药,先饿他几天再说!三天后是出殡的好日子,就把他们关在院子里好吃好喝一番,这药就在那天用,不过别太狠了,人死了就不好交代了,奄奄一息就行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突然有些毛骨悚然,这大公子惹毛了还是挺狠的! 三日后,天气放晴,到了老夫人出殡的日子。 庄老爷到庄骏的院子来找他商量,是不是把这老黄家的三人都放出来,一起去老夫人的坟上送一送。 庄骏冷冷地看着他爹道:“你再说一遍?! 庄老爷被他的气势给吓住了,他这儿子越大越厉害,再过几年恐怕就要压住他一头了,这事他也有些心虚,半响吶吶道:“那你差不多就行了,别弄出事情来,过几日就放他们回去吧!” 庄骏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就好似覆盖了一层薄冰,沉声道:“你还不出去送你娘亲,时间不是快到了,难不成还想我站在你前面,你不去我也不去了啊,你娘亲的事情我可不急!”
第43页 庄老爷的脸黑了,半响道:“你这是离经叛道啊,居然这样和你老子说话,行了,行了,赶紧去吧,这老黄家的三个疯子我也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别把人弄死就是了! 他说着悻悻地走出院子。 下午申时,外院锣鼓喧天,一行人身着麻衣浩浩荡荡的往郊外走去,庄老夫人的墓地选在郊外的一处风水宝地,今日不光是要将庄老夫人下葬,还要把过去葬在不远处,一块贫瘠土地上的庄老爷也挖出来和庄夫人合葬在一起。 一直忙到了天色昏暗,事情终于都弄停当了,一众人又分头回到庄宅中。 ☆、捲土重来 庄骏从墓地回来,见到了庄天佑。 老夫人去世,庄老爷有好些亲朋好友过来上香,今日还有许多人过来请他节哀顺变,庄骏看见庄天佑站在门口迎客,晚上这些人还要一起吃个便饭。 庄老爷回来后,庄天佑就随着庄老爷四处走动招待客人。 庄骏站在一角,厉叔和厉嬷嬷站在他的身后,他转身低声问他们:“怎么回事,他怎么来了?我明明记得前几天我让你和梅总管操办此次的席面。” 厉叔低声道:“我听说你把老黄家几个人关在后院不让他们出来,老爷亲自去找你也没放人,是不是真的?” 庄骏怒道:“这几个败类,我爹要面子不肯送官,还不准我自己收拾他们不成。” 厉叔微微嘆息:“我猜眼下老爷恐怕是觉得我和你婶子都是你的人,而他身边又没有什么使得上力的好帮手,这才又起用了庄天佑,大公子你此次强横的作为恐怕是让老爷心中有了隔阂,这才…” 厉嬷嬷插嘴道:“我想也是,老爷从你院子出来就叫我过去,和我说府中内宅的事情仍是由我打理,外边招唿客人的一应事宜他会另外安排人手,叫我不必操心,厨房里面的事情梅总管都办好了,我就只安排了几个丫鬟送菜的事宜,看着情形恐怕今后老爷还会带着他去出门见客。” 庄骏想起了一个人。 他道:“四姨娘呢,前些日子老爷不是总带着四姨娘出门?” 厉嬷嬷道:“我前日听府上几个丫鬟私下里在嚼舌根,说四姨娘性子耿直和老爷强嘴了,她说老爷没必要这么大操大办,生前不待见的人死后差不多就成了,她还说老爷没有明辨是非,像老黄家这些恶人就该直接揍一顿轰出门去!” 庄骏道:“四姨娘说得没错!” 厉嬷嬷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道:“老爷当场就拂袖而去,之后再也没去四姨娘房中歇息,眼下看着是要将她搁在一边了,恐怕今后带出门的人就是庄天佑了。” 庄骏暗暗嘆息,他爹毕竟是个古代土着人,还是有很强的男尊女卑,士农工商的等级观念,总觉得自己在文人面前低了一头,反倒是四姨娘爱恨分明是个脑子清醒的。 这庄天佑恐怕过不了几日又要重新回来登堂入室了。 庄骏向两人道:“厉嬷嬷那你就留在这里照应,厉叔和我回我院子里头吃饭去,外面的事情也没我什么事。” 他想了想又苦笑道:“一会儿项家老爷夫人还有项家大小姐想起我来,就说我这几天过于劳累先回房休憩了。” 厉嬷嬷微笑道:“奴婢明白了,这项家的大小姐对公子很上心啊,隔一阵子总要想方设法的过来瞧瞧您,怎么?公子没看上她?” 厉叔斥道:“就你话多,公子的私事几时轮得到你插嘴了,好了,好了,你赶紧去忙你的,公子我们走吧!” 庄骏回到院子看其他人都在独独不见阿德,随口就问了一声:“阿德呢?” 红玉四下张望了一番,奇道:“刚才还在,只一会儿功夫也不知道跑去哪了,公子你们吃过饭没有,要不要用一些?” 庄骏点头道:“好的。” 他看着站在一旁的孟华问道:“那院中的几个人现在如何?” 孟华笑嘻嘻地说:“早上起来桑嬷嬷给他们准备了一些好东西吃,他们几个饿昏头了,全都吃了下去,眼下大概很舒畅吧,公子等会儿要不要过去看看?” 庄骏道:“不急,等到黄昏再去吧。” 此时此刻,阿德正在正在二姨娘曾经住过的荒凉院落里头,这里四下无人很是安静,他被一个人拉过来说话,此人正是他第一天进府放她一马的小厮阿勇。 阿勇是庄府的家生子,爹娘都在庄府干活,爹和他一起打扫庭院,娘亲在洗衣房。 阿德见到他的次数不少,可是两人站定了说话的次数却很少。 也不知是不是阿勇刻意避嫌的缘故,好几次她想叫住他说话,都让他远远的给避开了。 上一次,阿勇和他说话的时候,是因为他娘亲病了,可是他们的月银很少又拿不到什么药,所以阿勇来求他能不能想办法给他娘亲治个病。 当时,他担心阿德直接就去找庄骏帮忙,言语中交代了他很久,希望他能帮他却不要找庄骏。 其实阿德根本不会去找庄骏,他有点怕庄骏会问他怎么就和阿勇这么要好,这种问题根本就不知道该这么回答。 庄骏为人虽然内敛谨慎,可不知为何对阿德却是有疑问必问。 一直到了最后,阿德也没帮到忙,后来不知怎的他娘亲渐渐好了起来,依旧每日去洗衣房做事。 今日,大伙儿都在忙碌,他刚走出院外就被他揪到了这里,站了半天也没开口说话。 阿德站在离他半米处,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开口说话,急了,压低嗓子沖他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拉到这里来也不说话,有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啊!“ 阿勇胸口起伏,显见得情绪也很激动,半响憋出了一句话:“我今天看见庄天佑了,他跟在老爷的身后,指挥这个指挥那个,老爷是不是又要起用他了,这个恶贼,老爷怎么那么煳涂!” 阿德给他一句恶贼说得一脸懵逼,吶吶道:“你为何说他是恶贼?” 阿勇看着眼前一脸煳涂的阿德,嘆了口气,“你以为我是如何知道你是山匪头子的女孩子,想当年我娘也是犯了胸口疼的老毛病,一夜夜的喘不上气来,我四处求人最后他不知怎么得知了这件事情找我和我说…“ 阿德接话道:“…说什么什么了?让你上山匪窝里送信?” 他来回走了几步道:“不对啊,若是庄天佑此前和我义父那个老贼不熟悉,你这冒冒然上山去送信,他那个人又狡诈的很,怎么肯信,显得见他们原先就是认识的了。” 阿勇随着他的话陷入了沉思,又道:“那一日,我被他几句话哄得就同意了去上山送信,他的信是有封印的,一个红章盖在了封口上,他还给我一个腰牌,我被一路放行直接到了山上,只是进去容易出来难,那山匪头子把我关押了起来,我被锁在一间柴房中几次听见你从我门前路过,我从门fèng中看见你,听他们叫你大小姐。”
第44页 他接着道:“这样的日子过得好几天,我以为这次要完蛋了,我娘还在家中等我救治呢,好几次试图破门出去,都被抓了回来,有一次我被人压着打,你看见了就喊了一嗓子,叫他们别打得太狠了,打出人命就不好了,我背对着你,你没看见我的脸,但我却记得你的恩情了。” 阿德“啊”一声道:“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当时我和义父拌嘴吵了一架,出来后看见他们在打人,一时生气就沖他们怒吼了几声,想不到今后会因此得救。” 阿勇道:“隔了几日老爷带人杀上了山,我混在人群中跟着回来,回来后才知道老爷放在药材铺里的打量银子被山匪抢劫了,心中暗想,我这一趟信送的会不会就是这个消息,这药材铺里头有银子普通的下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除了药材铺的金掌柜,老爷自己,剩下的就只有庄天佑了!” 两人陷入了沉思。 半响,阿德道:“你为何今日才想起来急沖沖找我,之前都不曾说过这些事情呢?” 阿勇的额头暴出了条条青筋,愤懑地道:“我去年娶了绣房中的晓红为妻,家中虽然贫穷但夫妻恩爱过得也算开心,今日庄天佑的老贼走进我的身边和我低声说了一句话,他简直不是人!” 阿德嘆气,道:“想必他说的不是好话。” 阿勇双手紧握成拳,低着嗓子愤愤道:”他说,阿勇听说你娶妻了,日子过得不错啊!老爷我这几天又回来了,今后有什么事情,你要接着帮衬老爷我啊,不然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阿德惊唿道:“他竟然自称老爷,他这是疯了不成?!” 阿勇长长的嘆息了一声,看着阿德丧气道:“怎么办?我这事也不能找我娘子商议,说来只怕是只能叫她担惊受怕,你说这恶贼又会让我去干些什么?我如何是好?之前去给山匪送信的事情怕也不能去和老爷公子说吧?!” 阿德陪着他一起嘆气:“恐怕是不能说的,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说来就是背信弃义的大罪,老爷和公子只怕就容不得你待在庄府了,轻则就将你一家人都轰出门去,重则恐怕还会打一顿送官!” 阿勇急得团团转,一叠声地道:“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阿德拍拍他道:“你也别太急了,到时候见机行事,庄天佑让你干什么,你就直接告诉公子就是,或者告诉我,我去和公子说,先头的事情过去不提就是了,难不成他庄天佑还有胆子自己说出来和山匪有勾连不成?!” 阿勇一听顿时就站稳了,片刻后道:“你说的极是,他要是真来找我做些什么恶事,这次我绝不会再犯煳涂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分头回去了。 ☆、无耻 阿德回到院子里,院子里静悄悄的,看样子都在休憩。 他轻手轻脚的正准备往自己房里走,就听见身后有闩门打开了,一个声音在他身后说:“你又去哪里打混了,玩到现在才回来,吃过饭了吗?” 阿德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早就饿瘪了。 他乖巧的回头看看庄骏,笑着道:“没,公子我饿了!” 庄骏看起来严肃极了,冷冷地道:“我叫桑嬷嬷给你留饭了,在小厨房里头,你自己去吃吧!” 说着,他“哐当”一声就关上房门。 阿德吐了吐舌。头,颠颠地跑去小厨房里,灶上的火已经熄了,大铁锅底下的水还是温热的,桑嬷嬷给他支了蒸架,一盘红肉,一盘冬笋肉丝还泛着热气。 阿德去另一边的灶台上装了一大碗的米饭,就着热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他现在还在长身体,吃得很多却容易饿,所以每一次他都尽量让自己吃多些,好在庄宅的众人都待他极好,除了每餐饭都吃得舒舒服服之外,桑嬷嬷还时常给他塞点糕饼零嘴儿。 黄昏时分,一众人杀到二姨娘的院中。 老黄家三个男人互相搀扶着站都站不稳了,脸色蜡黄满脸鬍子拉渣看起来都瘦了不少,舅老爷看见庄骏进来一只手颤巍巍地指着他道:“你,你究竟要把我们怎么样?!” 庄骏坐在堂屋中央的椅子上,神情淡漠轻道:“不干什么,今天就是要替我的丫鬟要个说法!” 他看着站在一旁的翡翠,桑嬷嬷和红玉正低声的宽慰她。 见众人的视线都放在她身上,身形僵硬,片刻她抬起头看向那个罪魁祸首黄二爷道:“我要你向我道歉,我本是一片好心过来照顾,岂料你竟然就干出如此噁心人的事情来!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以后我要如何做人!“ 黄家老二冷笑了几声讥诮地道:“你不就是个丫鬟么,爷这是看得上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现如今庄家的人把我们三人关押在此地,有种你们就杀了我们,道歉你们想也不要想,你们以为饿我几天,我就怕了?今儿送来的吃食里头恐怕也有些猫腻吧?告诉你们爷我玩过的丫鬟多了去了,还真没道歉过!” 庄骏气得身体都抖了,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他气极反笑,指着老黄家三人道:“天底下的读书人要都像你们这样,天下也完蛋了,我今儿还非要你道歉了,孟青!给我揍他,揍到他愿意道歉为止!” 原以为这个黄二爷有多厉害呢,岂料孟青刚站到他面前拳头还没下去,他就咋咋唿唿地喊叫了起来:“我道歉,我道歉!大丈夫能屈能伸,好汉不吃眼前亏!” 一屋子人都惊呆了! 这人不要脸起来,还真能惊动四方! 只见他走到翡翠面前低头行礼道:“翡翠姑娘,是小人的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翡翠捂着嘴,瞬间就哭出了声! 桑嬷嬷,红玉,搂着她也一起红了眼睛。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庄骏也不多说什么了,直接道:“孟华,孟青,把这三人从侧门送出府,别再让他们进来了!” 事情都变成这样了,老黄的舅爷还不忘记说一句:“我等也不稀罕再来庄宅,老大,老二,我们走!” 只听的黄家老二在后面支支吾吾地道:“爹,咱家不是都没钱了,说好了找庄老爷要些银两回去的,眼下就这样走了?我这还欠着街头陈家五十两赌债呢!” 孟华一个反手将他的手压。在了背后,推着他往外走,他一边走还一边嚷嚷:“哎,庄公子,我都道过歉了,你怎么着也得给我一些盘缠好回家啊,你这就打发我出门了,这我回去了要挨揍的呀!” 老黄家另外二人黑着脸,一言不发跟在后头出了门。 送走了老黄家的,庄骏回到院子正准备开饭,看见庄天佑从外头进来恭恭敬敬地道:“大公子,老爷夫人请您去前厅用饭。” 庄骏跟在他身后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看着前头那个男人修长的身影,忍不住讥讽道:“我爹这是又打算起用你了,恭喜你接下来又有事可忙了。”
第45页 庄天佑脚步停顿了一下,沉默了半响又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大公子说笑了,奴才承蒙老爷看得起,自当竭尽所能为老爷效力。” 庄骏脑中闪过了三姨娘和海棠的身影,这老夫人死后海棠的去处倒是要好好想一想,不如直接就放到三姨娘房里去好了。 他走进前厅的时候,看见里头甚是热闹,除了他爹娘,项家人都在,还有几位其他商家的老爷们都坐在一起吃饭。 大夫人看见庄骏进来,探手就招唿道:“宏康,快过来坐,项夫人项小姐说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甚是挂念呢!” 庄骏坐到他娘的身边,抬眼就看见对面如花娇艷的项家小姐和他对视了片刻,低下头来红了脸。 他的心中顿时就涌起了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这项家的小姐爱慕他甚是明显,且不是一天二天的事儿了,这几年来她时时跟着他爹娘上门,而项家的家长似乎也很中意他,看情形过几年不出意外就要把她娶回门的样子。 可是他对她却没什么感觉,就好像从前在办公大楼里看见路过的形形色。色白领美人一样,美则美矣,却同他毫无关系。 他低下头来端起一杯清茶喝,正准备拿起筷子夹菜,就听得对面的项老爷道:“庄大哥,你这公子长得越发的俊俏了,这除了我家姑娘还有没有其他姑娘看上他啊?!” 这项老爷为人豪慡,说话从不有什么忌讳,这话说的真是直接了当,毫不含煳! 庄老爷呵呵笑了几声道:“宏康平时出门的次数并不多,来来去去就是跑了几家商铺,要不就是去进学,哪来的这许多姑娘等着他见面,最常见的自然就是你家姑娘啦!项小姐长得也越发出挑了,恐怕上门求亲的人也是不少吧?!" 两家老爷互相吹捧,席面上的人都笑了起来! 坐在另一桌的陈家老爷笑道:“我看你们两家这是要结亲啊,这今后啊街面上生意恐怕是要给你两家人垄断了,你们还是要手下留情给哥儿其他几个留口粥喝。” 一时间其他几人又都笑了起来。 项芙蓉大眼悄悄地看着对面那人,只见他已经脱去了一身麻衣,此刻身上穿着一身月白衣衫,不华丽却显得格外的清俊出尘。 他的相貌像庄夫人,仔细盯着人瞧的时候,一双眼睛就好像能吸了混魄似的,叫她夜里回想起来都能脸红好久。 此刻,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正低着头夹面前的一盘青菜,一条青菜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神色茫然,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事,她突然就好想上去问问他。 可她毕竟是闺中的大小姐,他不主动和她说话,她又怎好主动开口。 她揪着小手绢僵坐的模样,项夫人默默的都看在了眼里,芙蓉是她唯一的亲生闺女,她的亲事是她最在意的事情了,她这女儿模样可人,项家又是杭州府中数一数二的大商贾,这庄家不怎么主动啊! 用了晚膳,丫鬟上了茶,老爷们都凑到一桌谈事。 庄夫人想了想道:“项夫人,我家后院有几株梅花开了,香气喜人,不如我们去瞧瞧,顺便走走消个食物。” 项夫人连声应道:“好呀,芙蓉,宏康,我们一起去看看可好?” 庄骏原不想去的,可是他看看他娘亲的脸色,一脸笑嘻嘻的模样,也不好此时此刻叫她下不来台,于是无奈的应道:“好啊!那就去看看吧!” 庄夫人和项夫人在前头边走边聊,庄骏和项芙蓉走在后头,穿过一进院他们走进了二进院中,那几株梅树有些年头了,月光的照耀下幽幽的发出清香。 项夫人扯了扯庄夫人,有意的站远了些,留下二个小儿女站在树下叙话。 项芙蓉站在那里,身上披着一件皮裘的披风,抬眼看那几朵梅花,等了半响也没见庄骏主动和她说话,只得自己寻了一个由头道:“庄哥哥,你看这几朵梅花很好看啊,你近来忙不忙?” 庄骏正觉得尴尬,这种境况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于是淡淡的应道:“不大忙,也就这些事情了,项小姐可忙?” 项芙蓉呆了片刻,吶吶道:“平时里就学着绣花,读些女经,很是清闲,庄哥哥读的书应该比我多很多吧,是不是要准备考取功名。” 说到功名,庄骏一下子就想到了刚给他赶出家门的老黄家几人,也不知道他们出去后会不会再闹腾出什么么蛾子来,他是不是要叫孟青他们跟去看看? 这么一想,顿觉事情很急,要即刻去交代才好。 于是,他开口道:“项小姐,这冬夜寒冷,我们还是回去了吧?” 项芙蓉脸色黑了,她没料到庄骏这么快就要赶她回去,正想说些什么,就听他道:“娘,项夫人,这冬夜寒冷还是早些回去吧,我还有些急事要办!” ☆、孟青 庄骏回去后就交代孟青去看看那老黄家的三个人去了哪里。 庄骏等孟青到了亥时也没见他回来,于是就去睡了。 第二日,他起来推开房门就看见孟青,于是他直接叫他进了自己的卧房,关上了房门就开口问道:“你追踪到他们了么?什么情况?” 孟青道:“我从侧门出去问了门房,门房给我指了路,好在那条路是直接通往大街的,然后沿途我又问了几个人,发现他们三人竟然去了知府的府上。我守在知府府边,看见他们出了府衙去了一家小客栈落脚,今日一大早我又去了,客栈的掌柜说,他们还在那里没走。公子,你看要怎么办?” 庄骏淡道:“知府大人没有留他们过夜,这说明他们交情泛泛,你一会儿去找护院庄总管叫他派一个人去盯着,看看他们的动作接着来报。” 孟青道:“好!” 讲完了事情,庄骏准备出门去进学,他进学也有几年了,陆陆续续读着就好像是个消遣,其实他并不十分上心,只当是宽慰爹娘。 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有动静,他转过身来看着僵立不动的孟青道:“我要出门了?!” 孟青憋了几秒道:“公子,我有话想和你说。” 庄骏重新走回到他面前,审视着看他的脸,孟青的表情很僵,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于是,他问:“什么事?” 孟青憋了半天,突然就冲口而出:“公子,我想求娶翡翠!” 庄骏顿时就傻眼了,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半天,他低头想了半天的措词道:“孟青,我知道你为人很重义气,翡翠她虽然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但终身大事,不是忠肝义胆,一时冲动的事情,还需得两情相悦才行,你觉得你想好了吗?” 孟青的脸涨红了,双眼直视庄骏很认真地道:“公子,我觉得翡翠很好,她个性慡直又很勤快,我,我一直很是中意她,只是未曾开口表白,这老黄家的畜生干出这样的事情,我虽很生气,但心中还是疼惜翡翠多些,公子,我愿意娶她。” 庄骏看看他半响道:“这事也不是你愿意就成的,我要不要现在就把翡翠叫来当面问问?”
第46页 孟青沉默了半天,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道:“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公子你把她叫过来问问吧?” 庄骏听了他这话有些哭笑不得道:“别这样,这是求亲,不是上刑场!” 他往外走了几步,想往书房那里去的,走到房门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转头问孟青:“我记得从前你哥哥想求娶红玉来着,红玉的年纪也不小了,她侍候了我多年,缺了她我还真不行,嫁给随便什么人,我也不太放心,今儿个你们兄弟俩的婚事就一起问了吧,你先去把你哥哥叫到书房来,我先问问他的意思。” 庄骏在书房里坐下没多久,孟青就带着孟华进来了。 孟华看起来喜滋滋的,冲着庄骏咧嘴一笑道:“公子,听说你同意我娶红玉了?” 庄骏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这是乐意的了,可依旧问了一句:“你可愿意?” 孟华笑得嘴都快咧到耳边了,连声道:“愿意,我当然愿意,红玉这么漂亮又这么温柔,真是打着灯笼都没处找,我怕她不一定愿意嫁给我。” 庄骏看看站在一边,僵着脸的孟青,道:“孟华,你弟弟今日找我说要求娶翡翠,这事你知道吗?你愿意他娶翡翠吗?” 孟华笑着道:“我知道啊,他这是终于说出口了,公子你是不知道,他这几天晚上睡觉都是辗转反侧的睡不着,我这弟弟脸皮太薄了,明明一直喜欢人家,但是看见了只会避避开,人家不知道还以为他特别讨厌翡翠呢!“ 庄骏也笑了,这确实符合孟青的性子。 他看着孟华道:“你脸皮厚,那你出去把红玉翡翠叫进来吧,就说我有事找她们说,你可别咋咋唿唿在外头就说,事情搞砸了可怨不得我。” 孟华笑道:“我知道了!” 片刻后,红玉和翡翠从外头进来,走到他面前行了礼,红玉道:“公子有何吩咐?” 庄骏看看他这个大丫鬟,红玉在未出嫁的丫鬟中年纪算是大的了,是他的私心让她耽搁到了今天。 红玉被庄骏盯着看的眼神瞧得毛骨悚然,半响吶吶道:“公子,是红玉做错事了吗?” 庄骏正在纠结是先说红玉的事情好,还是先说翡翠的事情好,他还没想好呢,就听见孟华性急地说出了口:“红玉姑娘,我想求娶你进门,我今后一定会待你很好的,我赚的月银今后统统都交给你!” 庄骏低低地笑出了声。 孟华还挺可爱的。 还没等红玉做出回应,孟青也开口了:“翡翠姑娘,我也想求娶你进门,我也把月银都交给你,请你嫁给我,做我的娘子。” 红玉和翡翠似乎都傻眼了,两人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起,片刻后两人竟手拉手紧紧靠在了一起,倒好像眼前的人是洪水勐兽般。 这下,庄骏也傻眼了,她们俩这是什么意思?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都不敢说话,庄骏也不敢过于紧逼,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气压瞬间就厚重了起来。 先说话的竟是翡翠,她放开红玉的手,走到了孟青的面前盯着他问道:“孟青,你平常看见我都是绕道而行,我从未发现过你心悦我,今日为何突然求娶与我?若是因为我被人欺负怜悯我就不必了,我翡翠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难不成今后就一定嫁不出去了?!” 庄骏嘆息了,翡翠是个直脾气烈性子,今日孟青不说出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出来,她恐怕是不会答应嫁给他的了。 这些话从旁人嘴里说出来都做不得数。 孟华似乎也很清楚这一点,在一边抓耳挠腮急得不行了! 孟青双手握拳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半响道:“我一直都喜欢你,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你只说你喜不喜欢我罢!” 庄骏被他一番话说得差点吐血,这人还能更耿直一些吗? 这又不是要下判决书。 孟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也被他弟弟给气到了,他慢吞吞悄摸摸地挪到了红玉的身边,低声道:“红玉姐姐,你疼爱疼爱我啊,别那么为难我可好,你嫁给我以后,我保证会很乖很听话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你嫁给我嘛。” 红玉“啐”了一声道:“谁是你姐姐,明明你比我还大二岁。” 孟华笑嘻嘻地道:“好姐姐,我这不是在求你嫁我么,好不好嘛?” 红玉瞪他一眼,红着脸浅浅的点了头。 孟华手舞足蹈了起来,大声喊道:“哈哈哈,红玉同意嫁给我了!” 红玉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斥道:“你喊什么喊,没见你弟弟还是一张苦瓜脸呢,更何况公子还没发话呢,不准喊,刚说好听话的呢?” 孟华勐点头,眼睛中星星点点都是笑意。 孟青和翡翠两人斗鸡似的互相看了半天,过了片刻翡翠转过头来看庄骏问道:“公子,我嫁给孟青后,你会不会让我们搬出去住,今后你还需要我们侍候你吗?” 庄骏低头沉思片刻,道:“我希望你和红玉,孟青和孟华都留下来,至于住在哪里,你们可以留在我这院中住下去,我也可以替你们置办个小宅院,不过说句真心话,我不太希望到了晚间院中就剩下我们这几个人,未免太过冷清了些。” 翡翠道:“那你替我和红玉姐姐置办一个吧,我们休沐的时候出去住行不行?” 庄骏听她这意思都在为今后打算了,怕不是已经接受孟青了吧,于是他笑嘻嘻道:“没问题啊,小小宅院,我给你和红玉各置办一个,最好是临近些,将来你们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这就当我给你们俩的嫁妆了。所以,翡翠,你这是答应了?” 翡翠点点头,又走回孟青面前道:“我答应了,你以后要待我好些温柔些,不要像从前那样看见我特特的绕道了。” 孟青微笑了,低头轻声应道:“嗯,都听你的。” 两个女孩子都答应了这门亲事,屋子里的气氛也放松了下来。 庄骏从书桌后转出来道:“这求娶姑娘真不是人干的事情,我快给你们吓死了。” 翡翠,红玉,这会儿也不害羞了,她们和孟家兄弟毕竟日常天天见面,话说开了也没了拘束,此刻就调笑道:“公子,你将来也得求娶哪家姑娘啊,这怎么就不是人干的事情了?!” 庄骏瞪了她们一眼,问红玉道:“这事我回头还得找我娘亲知会一声,不过我答应了,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孟青孟华眼下是多少月银啊?翡翠的月银是不是比你略微少些?我院子里的事情都还是你在管着。” 红玉朗声道:“孟华和孟青的月银在我们府上都不算少,月银都是五两,我是三两月银比翡翠多一两半。” 庄骏道:“哦,我知道了,那孟华孟青,你们去外头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小宅子吧,找到了宅子,再来嫁姑娘,我回头再给你们添些别的嫁妆。”
第47页 他看看喜滋滋站着的四人道:“好了,好了,我这就找我娘说一声去,这事就这么定了。” ☆、好吃 庄骏找大夫人说红玉翡翠的事,他娘亲明显表示不太高兴。 此时,外头艷阳高照,地上薄薄的积雪已经花了,大夫人捧着一个小暖炉坐在点了锦绣坐垫的红木椅子上,看着庄骏连着嘆了好几声。 厉嬷嬷站在一旁给她递热茶,劝慰道:“大夫人,虽然说您一开始就想着红玉当大公子的通房丫头,可这事勉强不来,如今您就往好处想吧,红玉嫁了孟华,翡翠嫁了孟青,他们几个将来都还是大公子的人,总强过红玉外嫁,大公子再找个不熟识的丫鬟侍候强,这好歹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庄骏穿着一件棉袍,二手拢在袖里,道:“嬷嬷,你也给我倒杯热茶,今儿明明天气晴了,怎么感觉比昨儿个还冷些呢!“ 大夫人的注意力被他给转移了,连声叫道:“嬷嬷,你快给他倒杯热茶去,蔷薇你去我房里拿个小暖炉出来给公子暖暖手,宏康天气这么冷,你怎么也不多穿些,里头丝绵的小褂有没有穿上,光外头一件棉袍怎么够。” 蔷薇是大夫人房里的丫鬟,自从海棠不在大夫人这里侍候了以后,贴身侍候大夫人的就是蔷薇了,蔷薇是个圆脸的姑娘,看着很有几分喜庆,当下她转进大夫人房中,片刻后端了个小暖炉出来递给了庄骏。 庄骏喝了口热茶道:“厉嬷嬷说的对,他们几个成了亲,指不定还能跟着我一直到老呢,那多好,你就别为这事不高兴了。” 大夫人嘆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蔷薇你去我房里,把放在桌面檀木箱中的红梅金丝镂空的那套头面拿出来,一会儿拿去给红玉,她跟了我们这些日子,宏康你再给她一百两银子当嫁妆吧。“ 她想了想又道:“这天气怪冷的,眼看再过些日子就该过年了,这两个丫头是准备几时嫁人呢?厉嬷嬷要不你去帮忙操办几桌席面吧,我看看哪天看见你爹找他要些银两,我这手头上最近也不怎么宽裕。” 庄骏想了想道:“儿子过会儿就给您送些过来,原本我也想着过年前给大伙儿都增加一个月的月银,年上好宽裕些,厉嬷嬷,你这就跟我去书房吧。” 他站起身来,把小暖炉递还给他娘亲,大夫人接了过去,又唠叨了几句这才放他回去了。 庄骏沿着小道往回走,看见庄护院领着几个人过来,看见他就站定了。 庄骏见他的神色似乎有话要说,便招招手叫他过来,两人走到一边,庄护院低声道:”大公子,我刚听孟青说你叫我安排人去盯着那老黄家几个人,我已经叫人过去了,等晚饭时分我再来和您说。“ 庄骏还以为他有什么大事要说呢,当下就应了,道:“你费心了,去吧。” 走进院子里,他看见阿德在逗弄他那条狗,这本是一条土狗,跟了他几年如今已经长成了一条膘肥体壮的大狗了,只是这狗什么人的话也不听,独独就跟阿德亲,每次看见他还会沖他咆哮几声,弄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下,他就喊了他一声道:“阿德,你叫桑嬷嬷给我泡壶热茶,一会儿送到我书房里来。” 阿德应了一声就去了。 庄骏和厉嬷嬷坐下来说话。 他还记得庄府第一年过年,他什么也不懂,弄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后来他爹娘都看不下去了,他爹自己操办了整个过年的事宜,到了第二年庄骏心中就有数了,今年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离过年还有一月左右的时间,他就准备该办的事情早些办吧。 不过,他先说到了海棠。 “厉嬷嬷,老夫人过世后,海棠你将她安排到那个院中去了?” 厉嬷嬷道:“我正好问问公子呢,她现下仍在老夫人的院中,只是如今院中再没有主子需要侍候,公子觉得将她安排到何处比较妥当些。” 庄骏问她:“嬷嬷,你觉得是将她送到三姨娘那里去好,还是直接就送出府去?” 厉嬷嬷正想说话,就见阿德端了热茶进来,就站起身接过茶盘,倒了一杯递给他道:“海棠家里还是挺困难的,她这个年纪出了府去,恐怕也找不到事做,留她去三姨娘处也好过被赶出府去,不过眼下她的月银只怕还得再降一降,她在老夫人那里是月银二两,三姨娘那里也不缺大丫鬟,月银一两就差不错了。“ 阿德听他们好像在谈正事,转身又出去了。 庄骏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热茶,道:“去年过年,各院都只涨了半个月的月银,今年我看我爹挣得还不错,我这手里几家商铺收益也挺好,尤其是我爹收了傅家茶园后,我手里的两家茶庄收益直接翻了一倍。” 厉嬷嬷笑道:“这茶庄收益好了,金掌柜和庄天佑却被踢到本城最偏僻的一家药材铺去了,如今都好了我家相公,这二年来他又多了两家茶庄的月银,还不少呢!” 庄骏道:”你可是觉得厉叔他太过操劳了些?不过我觉得厉叔他还正当壮年,这几年辛苦些多赚些,将来年纪大了干不动了,有些银钱也舒坦些!“ 厉嬷嬷道:“是这个理,我们夫妇俩这些年承蒙公子看得起,眼下也挣了些银子。” 庄骏又道:“今年,我打算各院都涨一个月的月银,府上各位夫人姨娘的月银也提一提,厉嬷嬷…“ 他打开铁柜子,从里面的小箱子里掏出了二张银票,又关上了铁柜,重新坐回到位置上,把银票递给她:“这里有二张银票,这一百两一张的你给我娘,这是儿子孝敬他的私房钱,这三十两一张的是给你的…“ 他顿了顿道:“嬷嬷你辛苦了,但我先就不给你增加月银了,你一个月多少月银,其他人不知道,红玉还是清楚的,我也不打算给她加月银,回头给她置些嫁妆就是了,为了免我在底下人面前难做,就私下给你一些银两,你收着,明年也请你多多操劳了。” 厉嬷嬷朝他行了一个礼,道:“公子客气了,这个奴婢应该做的。” 她朝他微笑:“不过,这既然是公子赏的,奴婢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庄骏又道:“厉嬷嬷,你抽空先去各个院落问问,过年想额外置办些什么吃食啊,衣裳之类的,你不识字就叫上阿德,他跟了我几年,学识字特别快,你叫上他写个单子来给我瞧瞧,咱们趁年前把这些该买的都早些买了。还有看见厉叔叫他留几斤好茶送过来,年里头要待客,各个院里头也分些。“ 厉嬷嬷想了一下又道:”除了各个院子里头的,大厨房过年要买的是不是趁早买上,我琢磨着可以先买二头猪回来,腌一腌,年里就可以吃了。“ 庄骏笑了:“鸡鸭鱼肉全备齐了,只除了容易坏的新鲜蔬菜瓜果可以慢慢买,总之你看需要什么都写上,我们过个丰盛的好年吧!” 厉嬷嬷笑道:“这要是去各院问想要什么只管开口,那一准就闹腾了起来,往年可没这么热闹过,都是按份例分到手上是多少就是多少了。”
第48页 庄骏笑道:“那就闹腾几日吧,把老夫人过世的压抑气氛给去一去喽,人死灯枯,活着的人还是得开开心心的过下去!你去吧,一共需要多少银子再找梅总管合计合计,给我报个数就行。” 厉嬷嬷走后,庄骏看看外头的日头,索性也放弃了去进学。 他走到外头一看,阿德和他的大狗抱在一起懒洋洋地晒太阳呢。 他想了想走过去说:“阿德,公子我今日空闲,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上街逛逛,我们去买些糖饼果子的回来可好?!” 阿德欢唿着站起身道:“好啊,好啊!” 庄骏看看他身边一贯的月白色袍子道:“那你等我一会儿,我换件衣裳拿些银子出来我们就走,我很快就来。” 他走了几步,又回过身交代他:“你也去屋子再加一件衣裳,外头冷呢!一会儿我们在院中碰面,快去!” 阿德应了一声,就飞快地跑进屋去。 庄骏叫了红玉给他找了一件玄色的棉袍子,又要了些碎银子装在一个荷包中,这才出了门去。 阿德穿了一件短些的棉袍子就等在他房门口,一脸急切的等着他出来。 两人也不走正门,也不坐马车,就那么安步当车的四处走走,从侧门出去到大街上并不是很远,走了没多久,阿德就被一家炸糖饼铺子给钩住了,庄骏掏出荷包,里头一个铜板也没有都是些碎银子,这糖饼铺子是小本钱买卖,掌柜的找不出这许多铜板来。 阿德瞪了他一眼,自己从袖子摸了几枚铜板出来,买了二个糖饼,塞给他一个,一边吃一边接着往前走,走没几步,又给一个糕饼铺子钩住了。 这次庄骏终于花出了他的碎银子,买了好几包的各式糕饼,还找回来几个铜板。 阿德喜滋滋的抱着糕饼,没走几步又看见炸莲藕丸子,桔子糖。 两人出门熘达的时间没多久就打道回府了,因为阿德那傢伙一时开心,买了太多好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  庄骏:买了那么多,荷包里的碎银子才花了这么一点,真没成就感。 阿德:你直接都给我不就完了。 ☆、醋意 回到院中,阿德抱着大包吃食低头问了一句:“公子,这么多好吃的,我能不能给庄修送一点过去?” 庄骏当即就愣住了。 他要说什么? 说他很乐意,送一点过去吧? 不那么说显得他很小心眼又抠门。 可是,实际上他真的不太乐意阿德和庄修太过亲近,这齣于什么原因,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庄修是个乖巧懂事的人,也从没惹他不高兴过,难道他这是因为嫉妒。 阿德见他半天没说话,于是道:“公子,你要不愿意就算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那么多,分给红玉桑嬷嬷总可以吧,不然等到坏了浪费了就太可惜了。” 庄骏见他一副完全没感觉到送吃食给庄修有什么特别的样子,又觉得自己这是想太多了,于是压下心头那怪异的感觉,扯出一条微笑道:“没事,你想送给谁吃就送谁吧!” 阿德完全没发现他的奇怪心思,只道他刚才是在想别的要紧事,于是笑着就直接往对门二姨娘院里走去了,这下庄骏的笑脸立时就僵住了。 原来,并不是自己多想了。 可此刻话已出口,再把他叫回来的话,他在喉咙间滚了又滚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二姨娘正坐在厅间绣一个荷包,见阿德从外头走进来就放下手边的活计,笑着道:“阿德,你怎么来了,是找修儿玩吗?可他上午去进学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你要不要坐会儿喝杯茶等等他啊?!” 阿德笑着摇摇头道:“不呢,今天大公子上午有空闲带我上街了,我们买了好多好吃的,我就想着分些给你们,那个荷香姐姐呢,叫她那几个匣子过来装呀! 二姨娘往外头走了几步,叫了一声,片刻后一个长相敦实的丫鬟就从外头走了进来,手上果然捧了装糕饼的匣子。 阿德摊开了几个纸包,各挑了一些装进匣子里,一边挑他还不忘记顺手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粒桔子糖。 二姨娘看他那副模样直想笑。 匣子装满了,阿德收起东西就准备走了,二姨娘送他到院门口,想了想道:“阿德,你回去替我谢谢大公子,亏他想得周到,还替我娘儿俩把床榻桌椅都给换了,说真的这别的也就算了,床榻要是不换一张,睡在上头心里还真是膈应的慌。” “咦!” 阿德回头看了眼道:“这桌椅一乍眼瞧着差不多的样子,不过仔细想想倒好像真有些不同了,这都是外头新买的吧,看着还挺好的呢!” 二姨娘笑:“是呀,挺好的,快到午饭光景了,我这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就不留你了,你快吃去吃饭吧。” “我肚子饱着呢,刚才吃了不少好吃的,你别担心我,快回去屋里吧,外头冷。” 阿德说完后就跑回了对门的院里,一进门他又傻眼了,这大冷天的庄骏竟然就站在院中看着他院落中的这道门,竟好似从他离开这里去二姨娘那边开始没挪过位置。 他跑到庄骏眼前道:“大公子,我回来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天气冷着呢,快进屋去暖和暖和。” 庄骏自己也觉得,他莫不是傻了。 当下,他什么也不说,任由阿德一手抱着那些吃食,一手拉着他的手进了他的卧房。 一进屋,阿德就丢下他的手欢快地道:“公子,你歇歇,我去小厨房找桑嬷嬷她们了。” 他说着就跑出了屋子,庄骏一只手伸在半空,片刻后才缓缓放下了手,只觉心头涌动着无数乱七八糟的想法,让他恨不得立时打醒自己。 阿德,可是一个男孩子啊! 悠悠的过去了五日,一日庄骏从学堂中回来,还没走进大厅就听见里头欢声笑语热闹的紧,走进去一看,大夫人,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几个大丫鬟,各房的孩子们都在,连白天难得见到的庄老爷也在! 庄骏走进去笑着道:“今儿是怎么回事,人这么齐全都在说些什么呢?” 厉嬷嬷迎上来笑容满脸地道:“大公子,你回来了,这不你前几日说了,各房过年缺点什么叫奴婢去问问嘛,奴婢先问了大夫人,大夫人就说干脆把人叫到一起,一块儿合计合计,缺什么就直接说了。” 大夫人上前二步,拉了他的手道:“宏康,快过来坐,蔷薇,蔷薇!快去给公子倒杯热茶来!” 庄老爷看着庄骏笑道:“宏康,你这主意好,这一下府中都热闹了起来,还没开始过年呢,就已经有年节的气光景,这么着,爹给你凑二千两银子,大伙儿把过节的新衣裳都置办起来,不光是个个夫人们要穿得光鲜亮丽,府中大大小小的丫鬟小厮们也都换上新衣裳,你觉得怎么样?!” 庄骏一摊手:“好呀,爹的银子呢?” 庄老爷大手一下拍了上去,笑骂道:“真不愧是我的儿子,瞧你急的,爹既然已经说出口了,还会赖了你不成!”
第49页 一时间,众人都笑了起来。 庄骏也不同他爹客气,道:“爹,旁的就不说了,你的茶庄里好茶多,给府上来个十斤吧,各个院子分一分,这一年到头光听外头说我们庄府的茶叶怎么怎么好,结果呢,府中的人还是喝些普通的茶叶,这大过年的你总得让我们也品尝一下好茶的滋味。” 庄老爷道:“十斤好茶,这得多少银子啊,这要真是上好顶级的茶,够我们府中这些人吃二月还不止了,爹去茶庄瞧瞧,差不多拿得出手的给大伙儿来一些就行了。” 他就知道,他爹平平常常过了一辈子,突然叫他奢华起来还真不行。 于是,他也不多说什么了,端着一杯热茶慢慢喝,看几个姨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阿德站在厉嬷嬷的身边,搞了一张小桌子铺了一张宣纸正等着记录下来要买的东西。 几个人中话最多的就是三姨娘了,她坐在大夫人的边上,二姨娘,四姨娘都坐在她后面的位置,只听她道:“咱们家日常也就是吃些鸡鸭鱼肉之类的了,过年是不是买些个野味来尝尝啊,还有我这棉袍穿来穿去就这两身了,能不能再买两身,老爷夫人能不能给我赏个头面戴戴呢,我那双儿也没什么漂亮衣裳,她明年就十四了,这是不是也该给她打扮打扮,还有澈儿…” “好了,好了,我这府上也就双双一个小姐,宏康你叫人记下来,买,给我姑娘多买几身漂亮衣裳,爹改日也带她出去见见人。”庄老爷截住三姨娘的话头道。 三姨娘一听顿时喜笑颜开,瞥了身边的二姨娘,四姨娘一眼,一脸洋洋得意的表情压也压不住。 “宏康,你给爹上药材铺拿些壮阳的药材来,爹这府上儿女还是太少了些,明年爹想再生几个。” 庄老爷突然就说了一句,顿时就把在座的人都给镇住了。 庄骏一头黑线,心道:他这爹老当益壮,儿子都那么大了,居然还想再生几个,真是不服不行! 他于是岔开话题,故意道:“几位姨娘,你们要不要想想买些零嘴儿果子之类的啊,这往年都没特意去买些什么,尽是些瓜子花生糕饼之类,要有特别想吃的也说说。” 二姨娘轻声轻气地道:“修儿,最近起色不怎么好,是不是能让大厨房给炖个红枣银耳羹,我知道外头糖,盐都贵,可是公子,你看着过年…” “阿德,记得下!”庄骏痛痛快快地道:“还有吗?” 四姨娘淡道:“我想吃野猪肉,兔肉,还有鹿肉,不要红肉,要烤着吃,撒点胡椒盐的。” 三姨娘倒吸了一口冷气,指着她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这好大的口气!” 四姨娘瞪她一眼道:“我还没说要吃蛇肉,熊掌呢!” 庄骏被她彪悍的作风惊到,于是接着道:“阿德,记下来,这些街上有就各买几斤回来尝尝鲜,嗯,还有吗?” 大夫人道:“我要吃珍珠翡翠汤圆、梅花香饼、玫瑰苏、七巧点心、花开富贵饼、水晶冬瓜饺 ,还有,还有…” 趁着她一时语塞,庄骏忍不住打击她道:“娘,这些儿子都能给你弄来,不过你就不怕吃胖喽,到时候爹嫌弃你了怎么办?” 大夫人猝不及防吃了一刀,瞪大一双桃花眼道:“他敢!” 庄老爷连连哄道:“不敢,不敢!宏康,你赶紧记上,买,买,买!” 一屋子人闹哄哄的说了一下午,到了晚膳时分都在大夫人的花厅里用了饭,这才散了。 厉嬷嬷和阿德跟着庄骏到了书房中,正想说些什么,只听得庄骏道:“你们俩一直跟着侍候,晚饭还没吃,先去找桑嬷嬷吃些东西,一会儿再过来找我,阿德把纸笔留下,我瞧瞧。” ☆、下棋 庄骏正在书房低头看阿德记录下来的单子,越看心头疑心越起,阿德的字迹从涂鸦开始已经变得渐渐工整了,令他感到疑惑的是,在一排排的字迹中,偶尔就出现了几个简体的中文。 这是为什么? 他从最开始不习惯繁体,到现在看见几个突然跳出来的简体中文,一下子就感觉到了突兀。 以阿德大大咧咧的个性,他应该不是故意而为的,那就是习惯所致? 他正在沉思,就听见孟青的说话声:“公子?!” 庄骏抬起头来问道:“什么事?” 孟青道:“公子,护院庄总管刚才来过了,他和我说老黄家那三个人逗留了几日,今日一早已经出了城回去了。” 庄骏想了想又问:“那他们这几日中去了何处,为何逗留了这么些日子呢?” 孟青道:“庄总管说他们连着去了几次知府府衙,前几日都没让他们进去,前日看见他们进了门,在里面逗留了大半个时辰就出来了,今儿他们三人雇了一辆马车出了城。” 庄骏疑惑道:“这,难不成知府大人还给他们银钱了?” 孟青正色道:“小人不知。” 庄骏哦了一声,想起来问道:“孟青,你们都出去物色宅子了吗?打算什么时候迎娶翡翠?” 孟青迟疑道:“公子,不知道什么价钱的宅子合适,我前日和我哥哥出去看了一下,离庄府近些的都有些贵了,还比较小,略远些的地方我们看中了一个宅子两家可以毗邻而居,一起大约要一百五十两银子,红玉就说有些贵了,是不是买小些的,但是翡翠就挺中意的。“ 庄骏笑道:“那意思是说红玉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怕公子我钱花得太多,她一向稳重,怕是还想到了要买家具一应事物还需要不少银钱,没事这个价钱的宅子要是真的还不算,你们可以买下来,只是她们今后来府宅的路会不会太远,这是还得再买个马车?” 孟青直愣愣地站着,半响道:“我不知道。” 庄骏甚是无语,挥手道:“那你把她们都叫来,还有你哥哥,一起商议一下吧。” 片刻后,四人果然都走了进来,庄骏开口直接朝红玉道:“红玉,那屋子你可还中意?若是觉得不合适再略贵些也行,离府中近些更好,我觉得若是太过偏僻,一来是不太方便,二来可能还会有些危险,要不然我先给你们支三百两银子,回头要买些琐碎的东西银钱不够再来我这里拿可好?” 红玉没说话,庄骏就看见翡翠站在他对面挤眉弄眼,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庄骏于是笑道:“翡翠,你想说什么?” 翡翠咧嘴笑道:“公子,离咱们府上二条街有间宅子,还挺新就是小一点,只有三个房间,才六十两银子,我觉得挺好的,公子我能不能直接支一百五十两银子,其他喜欢什么我自己置办了。” 庄骏瞥了一眼红玉,她一脸深思的表情。 他心下有些明白了,恐怕是红玉想按着自己的想法来拿捏,而翡翠却不一定觉得好,她一贯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可是各人有各人的性子,怕不是要操心半天也不得人欢心了。
第50页 当下他站起身来,拿了银票出来,一半递给翡翠,一半递给红玉,笑道:“那就按着自己的心意来,喜欢那间就买那间吧,也不是非得住在一起不可,有空串串门,也挺好。” 红玉的脸上略过一丝不快。 翡翠却是一脸的喜气洋洋。 庄骏想了想又道:“快过年了,你们的亲事就等到年后再办吧?现在慢慢把家当置办起来,到年后就不那么着急了。” 厉嬷嬷吃完饭从外头走进来,笑道:“恭喜两位妹妹了。“ 红玉把银票捏在手里,慢慢道:“公子,你还有事要忙,我们先出去了。” 庄骏点点头道:“去吧。” 厉嬷嬷走近几步,庄骏道:“嬷嬷,你坐,我和你商议一下採办的单子。” 厉嬷嬷坐下来,迟疑了一下道:“公子,我怎么觉得红玉看着好似不高兴?” 庄骏看她一眼,简单地道:“嗯,她和翡翠的想法有些分歧,她大约是觉得应该把银子交给她,由她来决定买什么屋子比较稳妥,但翡翠想自己决定,所以我把银钱分成了二半,让她们自行决定。” “难怪。”厉嬷嬷道:“指不定红玉是觉得她占的份额应该大些,她毕竟是您的大丫鬟,而翡翠只是个二等丫鬟而已,您给她们一人一半指不定她觉得委屈了。” 庄骏抬头看她神色已经有些冷冽:“她想太多了,在我看来孟青比他哥哥孟华做事更让人觉得舒服到位,孟华的武艺略差,而且为人浮躁哌噪担不起大任,但很可惜孟青喜欢的不是她红玉,这个我也没办法,至于大丫鬟,红玉虽然做得不错,但我觉得我给她的已经不少。” 厉嬷嬷竦然一惊,突然就感觉到庄骏作为庄家大公子的份量。 庄骏看完了阿德的单子,又写上了几条,姨娘夫人们虽叽叽喳喳说了半日,却也没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她们想要的都是些再家常不过的东西了,只是庄府平时过的节俭就显得格外奢侈些。 他拿了五百两银子连同那份单子递给她道:“这几日就让阿德跟着你帮忙吧,上头写得怕是你也看不明白,另外叫上梅总管一起去,要是银钱不够了,再来找我。” 他想了想笑道:“嬷嬷,别忘了看见我爹找他要二千两的银子,阖府上下今年的新衣裳全靠他了,你买了东西叫阿德都记上,回来拿来给我瞧瞧。” 厉嬷嬷笑道:”奴婢记住了,不过这么大一笔银子,恐怕老爷是不会交给我的,奴婢琢磨着还得辛苦公子您了!“ 庄骏想了想道:“也是,那你出门的时候物色物色那家做衣裳的铺子好,叫他们上门来行不行?” “那自然是行的,那奴婢先出去了。”厉嬷嬷说着就出了门。 还没等庄骏上门去讨要银子,庄天佑捧着一个小匣子就找到他的书房来,看见他恭恭敬敬递上道:“大公子,这是老爷给您的银子,共二千两,您查看一下。” 庄骏从书桌后转出来,伸手接过,打开匣子瞧了一眼,冷淡地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庄天佑走出院门,在无人看见的地方,脸上露出了一丝狠厉。 第二日,庄骏起来准备进学,呆了半响才想起昨儿已经说了从今日起就不必进学了,一直要到过了大年十五元宵节才开始重新进学。 日常做惯的事情停了下来,他一时间倒有些不习惯了。 吃完了早膳,他想起了庄修。 想必,他也歇着了吧。 当初,他还曾想过,庄澈是不能用了,而庄修母子性情敦良要好好亲近,将来好助他一臂之力的,后来却因为阿德的缘故莫名其妙的疏远了。 他沉吟了片刻,抬脚就往二姨娘院中走去。 二姨娘叫荷香从外头剪了几支红梅回来正在插瓶,庄修坐在一旁看书,见庄骏走进来都呆了一呆,母子俩齐齐站起身来。 庄骏看母子俩拘谨的神态,笑道:“二姨娘,修弟,我今日起不必进学了,想必修弟也是吧,我闲来无事来瞧瞧修弟。” 二姨娘连连招唿他坐,又到外头叫荷香送了热茶上来。 庄骏见庄修坐在一边低头一言不发,无奈之下只得找话题道:“修弟,日常在家都做些什么?” 庄修看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片刻传来他闷闷的说话声:“大哥,我近日学着下棋了,大哥要不要和我来一盘?” 庄骏愣了一会儿道:“我还不会下棋,如此就请修弟多多指教了。” “不敢。” 庄修道:“那,大哥等我一会儿,我去拿棋盘出来。” 庄修说着飞快的跑进了房中。 二姨娘坐在一旁微笑着道:“平日里和他说话的人很少,只有阿德偶尔过来和他聊几句,他有些木讷,大公子就请你多担待些了。” 听了这话,庄骏突然觉得,也许常常来和他聊聊天,就不会想起阿德和他就起了这么奇怪的心思。 庄修很耐心的教他下棋,这棋庄骏有印象,就是国人推崇,中华大地上人人都知道的围棋了,他虽然下的不精也并非一窍不通。 开始几局他输得很快,接着他完全忘记了时间,和庄修你来我往竟是连午饭都是在二姨娘这里吃的,午后稍稍休憩了片刻,又接着找庄修厮杀,一时间忘我,转瞬就天黑了。 黄昏时分,二姨娘见沉浸在棋山棋海中的两人,憋了半天忍不住了,开口道:“大公子,修儿,你们俩不累吗?这都下了快一天了,是不是该歇歇了。” 庄修抬头,二眼放光地道:“大哥好生厉害,娘,我们下完这盘就停。” 正说着,院外传来翡翠的声音:“公子,公子,老爷夫人叫你去前厅用饭,说是来客人了。” 庄骏恋恋不捨地站起身道:“修弟,我明儿再来,你等我。” ☆、知府大人 庄骏走进庄府大厅,看见了奇景。 今儿坐在他家大厅主座的竟不是他爹,他的亲爹陪坐在侧座上,而他娘亲竟然不在。 主座此人留着山羊鬍须,身着一身玄色棉袍,乍眼看起并不十分出众,也不如项老爷穿着华丽,只是目光炯炯有神盯着走进来的庄骏。 庄老爷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他道:“宏康,快过来见礼,这位是本府的知府大人,郁子哲郁大人,大人,这是小儿庄骏,字宏康。“ 庄骏上前几步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这位大人是他到目前为止见过最大的官,放到现代就是省长之类的级别了,也难怪他爹会在一旁陪坐,只是知府大人突然造访所为何来? 庄骏到他爹身边的下首落座,只听得庄老爷道:“郁大人,此次都是我管儿无方,这才纵容得他轰了老黄家舅爷出门竟没有送些盘缠给他,大人你看你给出去的银钱,我是不是叫人拿给你?!” 知府郁大人笑着摆手道:“区区十两银钱,庄老爷不必见外,这几个人本府也觉得他们猥琐不堪不值得相交,无奈本府曾是他家老爷的学生,收益甚多,这才送了他们一些盘缠打发了出去,庄老爷我明人不打暗语,这几个人今后希望不要再麻烦到我府上来了,本府不想再见到他们。”
第51页 庄骏听了这话,对这位知府老爷的印象变得很差! 就算老黄家这几个人怎么见不得人,他又不乐意给银钱,既然已经把人打发走了,现下特特跑到庄府来说这样一番话,这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找庄家敛财来了。 庄老爷和这位知府大人又客套了几句,就见他娘亲从花厅那边出来,道:“老爷,郁大人,晚膳准备好了,一起入席吧。” 吃了晚饭,庄老爷凑到大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大夫人走进屋里片刻后出来,手上拿了一个纸包,递给了庄老爷。 知府大人临走之前,庄老爷把纸包递给了他,笑道:“大人,您也知道我们家有几个茶庄,这是半斤明前龙井,您拿回去尝尝可好?” 这郁大人顿时就露出了笑脸道:“庄老爷好生客气,这明前龙井听说是贡茶,一年里头也产不出几斤,你这送给我可真是大手笔了,这茶难得一见,我就不客气了。” 他走了几步,转身笑道:“庄老爷,我听说你家有位小姐长得很是秀丽,过几日就过年了,到了年初七那日。你带着大公子和这位小姐一起来府上吃个便饭吧。” 庄老爷的脸僵住了,半响扯了一个笑脸出来道:“叨扰郁大人了。” 知府大人走后,庄骏看着他爹一时没忍住讥讽了一句:“你还真是大手笔,明前龙井,我看有这一次,这位大人下次指不定还要来,你别把自己给坑了。” 庄老爷的脸青了又黑,黑了又青,沉默片刻道:“银钱倒是小事,只怕是知府大人看上我家的闺女了,听说郁大人只有一个儿子,是个克妻的命,前头订了二门亲事都散了,那二位小姐没订亲之前都好好的,等到订亲那子都病了,结果都没成,他要是看上我家双双可如何是好。” 庄骏呆了片刻,道:“这二位小姐后来如何了?” 庄老爷道:“后来倒是没听说什么,过了几年都嫁了人。” 庄骏沉思道:“这突然生病也有可能是装病,莫不是这位公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疾,在订亲之前被发现了,然后为了退亲故意装成是有病?!” 庄老爷垮下脸道:“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事,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带着双双出门!” 庄骏嘆气:“爹,那只能当这半斤好茶打了水漂,你这是亏本买卖。” 过了几天,庄府迎来了新年。 府中张灯结彩,各个院中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厉嬷嬷还买了不少花回来,有山茶花,水仙花,大丽ju,走到哪里都能看见,到处喜气洋洋。 丫鬟小厮们都换上了新衣裳,各房的主子们更是穿得花团锦簇,就连庄老爷也穿上了难得看见的紫红色袍子,挂上了玉佩,大夫人穿得是正红色,其他几位夫人也极力打扮。 年三十的下午,他们还要祭祖。 趁着祭祖还没正式开始,庄骏把各房的丫鬟小厮们轮流叫进了他的书房,一个一个派发过年的银子,这个月上每个人都领了双份的月银子,领了银子出去的人个个笑容满面。 除了月银,他们还可以去梅总管那里领一份丰盛的晚餐,今晚他们准备的都是大鱼大肉任吃,有家室的还能领生猪肉和其他糕饼回去。 这是庄府福利最好的一年。 庄骏派完了银钱,去房中换上了一身新袍子,这和他日常穿着的袍子有些不同,他平常穿着都很素,这次在厉嬷嬷和红玉她们强烈的提议之下,月白袍子的袖口和下摆处都绣上了橙色的花儿。 他走屋中走出来,就看见阿德站在他的门口,好似正准备进来,却在瞬间瞪大了眼睛。 半响,他结结巴巴地道:“公子,你今天穿得真好看!” 庄骏看看他,他还是穿着日常那些旧衣裳。 轻皱了一下眉,他道:“阿德,我不是交代桑嬷嬷给你做几身新衣裳吗?怎么没穿,今儿是大年三十,一会儿院中也聚起来吃个饭,你去换身新衣裳吧,到了明儿大年初一了,再换一身,我记得我交代嬷嬷每个人都置二身啊,祭祖那天穿一身,开年那天穿一身。” 阿德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轻道:“我知道了。” 他回到自己的屋中,看着放在床榻上的衣裳发呆,这是二套男装,还有二套女装,女装是桑嬷嬷自己出了私房钱叫人给他置办的。 今儿早上,桑嬷嬷开门进来,拿着这两身衣裳给他说:“阿德,过了年,你就十五岁了,别家的姑娘到了这个岁数都该议亲了,你比不上别家的小姐,可是嬷嬷觉得如果你不想离开庄府,也是时候趁着过年换上新装,公子品性良善,对下人都极好,嬷嬷觉得他不会应此就将你赶出府去。” 她看着阿德僵着的脸道:“阿德,别这样,你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穿着男装过下去,总有揭开真相这一日,与其被人揭开还不如自己主动点,你的日子还能坏到哪里去,只要还在我们这个院子里,嬷嬷总会照应着你。” 阿德,他在自己床榻边坐了好久。 直到外头传来了翡翠大唿小叫的声音:“阿德,阿德,你在房里吗,前头的祭祖就要开始了,我们这些下人都要去跪拜先人,你倒是快点给我滚出来啊!” 阿德给她一催,顺手捞起日常穿惯的男装,手忙脚乱地换上,开了门飞快往外跑。 翡翠,红玉等人都等在外面,看见他出来瞟了一眼,齐刷刷转身往外走去,只有桑嬷嬷故意落在了后头,站到他身边轻嘆道:“你还没想好啊,罢了。“ 庄府的祭祖仪式很是隆重,大厅中日常的桌椅已经撤了,放上香火案子,上头是鸡鸭鱼肉,一个大猪头,还有冬季难得有的瓜果,除此之外还有各类糕饼。 庄老爷站在前头,后面站在各房的夫人姨娘,再后面就是各房的孩子,其他管事和嬷嬷,还有大丫鬟小厮们都按着排序规规矩矩的站成了一排排。 所有人跟着庄老爷一起跪下来磕头,连嗑三个头后,庄老爷上了香,后面的一众人都上来轮流的上了香祭祖就算结束了。 丫鬟小厮们散了不少,剩下的主子们今晚都在大夫人房中吃饭,齐聚一堂,也就开了二桌,男人们坐了一桌,女眷们坐了一桌。 吃完饭,庄老爷给每人都送了一个小荷包,里头都装了漂亮的银锞子。 大伙儿又坐着喝茶吃了茶点,然后各自回房散了。 庄骏回了院中,听见小厨房那里还是热热闹闹的,大伙儿凑在一起吃酒聊天还没散的样子,他走进去却没见到阿德。 红玉见他进来,笑道:“公子今儿晚上可吃得开心,老爷夫人赏你什么好东西没有呀!” 庄骏摇摇头道:“没什么特别的,和平常过年差不多,阿德呢,怎么没看见他的人影,他这是吃饱了又四处乱转去了。” 翡翠一边剥着面前瓜子,一边道:“他刚才还在呢,看我一直给孟青剥瓜子吃,讥讽了我几句,许是看不下去了吧,这会子也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
第52页 孟华看她的样子,伸头到红玉边上,腆着脸说:“好姐姐,你也给我剥几颗瓜子吃。” 红玉“呸”了他一声,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庄骏看看小厨房拥挤的样子,和桑嬷嬷道:“嬷嬷,我书房边上那间屋子一直空着没人用,不如改日有空了收拾出来吃饭用,你看大伙儿都在一起也是太过拥挤了些。 桑嬷嬷笑道:“我正想和公子打个商量呢,可巧了,回头我就去弄。” 庄骏又坐了一会,站起来道:“我去看看阿德那傢伙究竟去哪里了。” 门口转来了一个声音:“我在这里。” 庄骏转过身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庄骏看见什么了呀-- ☆、庄周晓梦迷蝴蝶 屋内烛火明亮,屋外漆黑一片,阿德站在明暗交错的中间地带,穿了一件粉红色的棉袍,上面绣着细细密密的小花,她不会挽髻,一头青丝好像刚洗过湿漉漉的垂落在肩头。 她站在那里,一脸的侷促,那表情就好像在等着宣判的降临。 孟青和孟华都张大了嘴。巴,翡翠丢下手中的瓜子就跑到她的眼前道:“阿德,你是阿德,这是怎么回事啊?” 阿德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庄骏看着眼前的人儿,整个人已经石化,心脏如同被雷电噼中,内心的感觉复杂的无以言表,这个曾经和他同床几年的顽皮少年居然是个女孩子。 翡翠又叫嚷了几声,突然发现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对,所有人看看阿德又看看大公子,只觉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庄骏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透不过气来了,他僵着身子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擦过了阿德的身旁走了出去! 阿德见他走出了以后,一下子就腿软地蹲了下来。 桑嬷嬷暗暗嘆息,走到她身边把她扶起来道:“好了,不管怎么样,你今儿总算是说出了这个真相,我看大公子的表情大约是吓住了,你等他缓过神来吧,过来吃盅酒压一压。” 阿德坐到了庄骏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只觉凳子上还留着他温热的体温,想起他刚才的表情,心中七上八下的感觉,让他双手交握不知如何是好。 红玉在离他较远的桌边坐着,目光游移的上下打量着她,半响说了一句:“阿德,看不出来啊,原来你穿了女装也是一个清秀佳人。” 她这口气中蕴含的意味,让阿德和桑嬷嬷都把眼神放到了她的脸上,只有大大咧咧的翡翠察觉到什么,依旧剥着瓜子壳道:“阿德竟是一个姑娘,那今后你当不成小厮了,是不是要和姐姐我来抢饭碗了,咱们院里头可就只有我和红玉两个丫鬟,今后大公子会叫你做些什么呢?” 红玉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斥道:“公子,还没决定要不要留下阿德呢,你少胡说八道。” 阿德浑身上下都变冷了,沉默了半天道:“公子,公子他会不要我了吗?” 桑嬷嬷看了红玉一眼,又朝着阿德展颜道:“你别太担心了,以我对公子的了解,你好好和他去谈谈,他绝不会因为这样的原因就不留你了。” 大年三十的饭局,因为阿德突然地变身,红玉表现得不太高兴,翡翠平平常常,而孟青孟华因为身边两个女子的缘故也没表现的太过热络,其他几位也都淡淡的。 阿德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院中的人情关系并非平常看起来那么好。 除了桑嬷嬷。 但恐怕也是因为自己不管是男是女,对桑嬷嬷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阿德跟随着众人从小厨房出来,往自己房中走去,此刻外面下起了零零星星的小雪,细碎的雪粒打在她的脸上,让她从心里到身上都感觉到凌冽的冷意。 桑嬷嬷拍拍她的肩,安慰的朝她笑笑,然后走进了自己的屋子,其他几个也各自回去了。 阿德站在自己那间小小的屋舍前,有些忧伤汹涌而来。 她是个孤女,打小就知道自己是义父打家劫舍的路上看见她喜人的小模样,一时手下留情留下来玩耍的,他对她时好时坏纯粹就是看心情,不高兴了就打她骂她,高兴了叫她小姐给她买糖吃,她对义父的感情是憎恶大于喜欢,因此离开他的时候只有高兴没有忧伤。 可这庄府的大公子不一样,这几年来,她渐渐长大,对他怀着什么样的感觉别人不知道,自己难道还会不清楚吗? 如果,他真的叫她离开庄府,自己出去生活,她该怎么办? 求他让自己留下来,还是义无反顾地离开? 她惶惶不安地想着自己的心事,独立在门边站了好久,肩头上掉落了一肩的碎雪,正想着,只听见房里头有人说话,那声音清越的好似天上的月亮,只听他说:“傻站在门口这么久做什么?你还不进来和我谈谈!” 阿德浑身一激灵,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的烛火暗淡,屋间无窗,门边细弱的光线照到庄骏的身上,阿德看见他一身新衣还没换下来了,袍子底下的几朵橙色的迎春花在迎风微微摆动。 只听他道:“外面的风吹进来冷死了,阿德关上门。” 阿德关上门走到他面前,离他几步远,站住了,侷促地看着他。 庄骏嘆口气道:“明明受了惊吓的人是我,怎么你看起来倒比我还紧张,你真是女孩?我在自己屋里坐了片刻,还是想来问问你。“ 阿德的胆子突然就变大了,她不怕死的劲头上来了,走近两步道:“你不喜欢我是女孩吗?可是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假小子当腻了,桑嬷嬷说我早晚都得嫁人,不如就说出来吧。“ 庄骏脸色阴沉沉地道:“你很想嫁人了?” 阿德一时语塞,憋了半天道:“也不是,只是我思来想去突然觉得当女孩也不错。” 庄骏笑了:“怎么不错了?阿德,你可知我院中不缺丫鬟,你先头是帮着钟叔看看花糙,有空跑跑腿,我给你一两银子的月银不多也不算少,你要是成了丫鬟,你猜红玉会让你做些什么?!” 阿德的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红玉那喜怒难辨的表情。 沉默了好久,她泄气道:“要不我还是换回去吧。” 庄骏上前一步,探手想摸她的脸,迟疑了几秒,他转身背对着她说:“不,别换,我喜欢你身着女装,我记得你小时候狠劲很大啊,一个红玉难不成你还怕她,她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情,大不了和她打一架就是了。” 他转过身来,眼睛亮亮地看着她笑:“是不是,旺财,我还记得你叫旺财!” 她抬起腿就踢了他一脚,气鼓鼓地道:“什么旺财,阿德,这些名字我统统都不喜欢,我什么时候才会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名字啊!” 庄骏“嗷”一声低唿,后退了几步道:“你看你,就和一个狼崽子似的,你会怕谁啊!” 他蹲下身去,黑夜里抬起头看她道:“我脚痛死了,站不起来了。”
第53页 阿德吓了一跳,走近他也蹲下来看他道:“公子,你还好吧。” 两人面对面的看了半响,庄骏轻声道:阿德,今儿是大年夜,过了今天我十五岁了,你也十四了吧,以后,以后恐怕不晓得是不是有机会了,我能不能抱抱你?“ 阿德站起身,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半响道:“好!” 庄骏也站起身来,慢慢的两人贴近到了一起。 庄骏只觉自己的心脏又开始“呯,呯,呯!”大力的跳动了起来,迷迷煳煳中他的脑中浮现了当年读过的句子:庄周晓梦迷蝴蝶…… 下一句,下一句是什么? 不重要了! 他推开她说:“阿德,我想到了一个名字,你不是姓周,就叫周梦蝶吧。” 她扁扁嘴道:“这个名字很好听,不过红玉姐姐她们大约不想叫我梦蝶,公子你觉得她们会那么叫我吗?” 庄骏看了她一会道:“我多叫你几次,她们听习惯了自然也那么叫了。” 他走出去几步,回过身来说:“早点睡,我们明年见了,梦蝶。” 周梦蝶美美地睡了一觉,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真得变成了一只蝴蝶围绕在庄骏的身边,他朝着她微笑道:“梦蝶,新年好。” 她睁开眼睛,房内空旷,哪里有庄骏一丝半点的身影。 自嘲的朝自己笑笑,她起了身,看看床榻内侧的新衣裳,想了半天,她依旧穿上了那身全新的男装,今儿阖府的丫鬟小厮要一起去老爷夫人那里恭贺新禧,并且老爷夫人还会发银钱给他们,她决定新年的第一天还是不要惊吓到老爷夫人的好,虽然他们也未必会记得她是谁。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看见桑嬷嬷,红玉翡翠她们出来,每个人都穿着和平常明显不同的亮色新衣裳,红玉和翡翠还别上了珠花,桑嬷嬷带上了玉簪子,只有她还是一身朴实的深色服饰。 孟华和孟青也从屋中走了出来,一併其他几个僕人,几人看着她都是一脸的欲言又止。 翡翠和桑嬷嬷说:“嬷嬷,我昨天晚上莫不是做梦了,我竟梦见阿德穿了一声漂亮的女装,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嬷嬷你快掐我一下。“ 红玉在一旁冷道:“你没做梦,做梦的是她。” 庄骏的房门“吱呀”一声的地打开了,看着外头人群道:“都准备好了,我们去叫老爷夫人领银子去,哎,梦蝶你怎么又穿上男装了,也好,我回头再和娘亲念叨,今儿就先不吓到她,走吧。” 一行人,往外走。 翡翠靠在桑嬷嬷的边上小小声地道:“嬷嬷,你听见了吗?公子居然叫她的名字是梦蝶,她这是真的要当咱们院里的丫鬟了?” 桑嬷嬷瞪她一眼道:“公子自有他的安排,你少瞎掺和。” 作者有话要说:  庄骏:我姓庄,你叫周梦蝶,你是我的囊中之物。 周梦蝶:说好的阿德呢? ☆、篡改 庄骏带着丫鬟小厮们去庄老爷大夫人那里恭贺新年,每人多多少少又领了些银钱。 丫鬟们拜完年走后,庄骏又在他娘亲屋里坐了一会儿,只听得庄老爷道:“宏康,你大叔,二叔他们明天要过来!” 庄骏想起了老夫人过世后出殡那天才第一次看见的二叔和大叔,那是他爹的二哥和大哥,一个连亲娘临死之前都不来送终的儿子,两个叔叔都长得比他爹高大壮实但是家里不怎么有钱的样子,老夫人过世出殡那两位从头至尾都没有出过银钱。 庄骏疑惑道:“祭祖的时候都不曾见他们出现,往年过年节也从未来过,今年怎么就来了?” 大夫人看看她的相公,又看看她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道:“老夫人那里还有个小库房留着,她在世的时候海棠在那里侍候她,她过世后直到现在我们都还没去看过那个库房,帐本和钥匙是不是都还在海棠那里保管,这大叔和二叔突然过来,难不成是想分老夫人留下的这点钱财,可是她现有的这点银钱都是老爷赚回来,逐年给她的吧?” 庄老爷脸色有点难看,愤愤道:“我娘亲从小就不待见我,只记得大哥和二哥,临终的时候也不见他们出现,现如今突然想分银钱来了?” 庄骏想起他爹在老夫人死的时候伤心难过的样子,忍不住问道:“爹,既然老夫人一直不待见你,对你也不是很好,她临终的时候你为何还是这么难过,听说四姨娘说了几句叫你丧事办的差不多就行了,你还不太高兴,这是为何?” 庄老爷嘆了口气道:“无论如何,她总归是我亲娘,她对我再是不公正也好,那我这么多年来也不曾饿死,好歹小时候也是靠她赚钱贴补才有我的今日。” 他想想道:“宏康,你出去叫人把海棠给我叫过来,我们去看看,他们想要就给一些吧,爹我不差这点钱。” 庄骏走出屋子,正想叫个小厮过来去叫人,就看见三姨娘带着一儿一女还有丫鬟小厮们过来拜贺年节,海棠好似也跟在她们身后,遂走回屋子道:“三姨娘带人过来了,海棠现如今在她屋里帮手,一会儿留下她说话就是。” 三姨娘穿着一身紫色的袍子,头上戴着前几日庄老爷刚给各房姨娘们的头面,耳边戴着一对珍珠耳饰,看起来粉面含情喜气洋洋的样子,进了屋子就嚷道:“老爷,大夫人,我听海棠说知府郁大人想让我的双儿去他府上做客,是也不是啊?!” 庄老爷脸色一黑,看着站在三姨娘身后的海棠质问道:“海棠,我记得当日只有我和宏康和知府老爷里面说话,连府上的小厮都在外头候着,你是如何得知这事,又告知三姨娘的?” 海棠脸色一白,吶吶道:“我那日去大夫人房内和熟知的小丫鬟们聊天,无意间路过大厅听见的。” 庄骏冷笑一声道:“胡说八道!你这话真是漏洞百出,大夫人的院子里大厅分明还有些路程,到大夫人的房里去也不必非得路过大厅,你这分明是刻意偷听。” 庄老爷怒喝一声:“海棠!说实话!” 海棠哆嗦了一下道:“是!我…我看见大夫人的丫鬟春月送了茶水出来,奴婢和她闲聊了几句,得知知府老爷在和老爷大公子说话,门外又没什么人,因此就凑近听了几句,回去后就把这好消息告诉了三姨娘!“ 庄骏道:“你这是想刻意讨好三姨娘?” 三姨娘站在一旁被两父女冰冷兇狠的态度给吓住了,半响吶吶道:“老爷,大公子,你们俩为何如此生气?就算海棠私下告诉我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啊!” 庄老爷不理她,几步走到海棠面前道:“海棠,老夫人房中的帐本和钥匙是不是在你手上?现在回房去拿过来给我,我要去开库房查验。” 庄骏叫了一声早上跟他过来,还没走的孟青一声:“孟青,你现在跟着海棠过去,速去速回!” 海棠脸色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惨笑道:“老爷夫人你们这是彻底不信我海棠了。”
第54页 孟青从外面走进来推了她一把道:“叫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海棠出去后,庄老爷看着众人道:“在我庄府一日,决容不下这偷偷打探消息,到处传播消息之人,这种见不得人的做法,今日被我知晓决没有好果子吃,你们都给我记得了。” 庄老爷恩威并施,说完后依旧给各人发了赏银,然后和三姨娘道:“佩佩,你带人先回去,今晚我去你院里歇息,到时候再和你说说双双的事情。” 三姨娘喜道:“如此,我就候着老爷了,那晚膳老爷是不是?” 庄老爷道:“今儿大年初一,晚膳还是大伙儿一起来花厅吃,吃完了我再去你那里。” 三姨娘得了新年头天,老爷就要和她过夜的消息,满脸喜气,乐滋滋的带人走了。 她走后,庄老爷一转头就看见了大夫人瞪着眼睛看他,庄老爷嘆气,和大夫人原原本本说了庄双双和知府老爷家中的情况,又道:“我今儿晚上好生去劝劝佩佩,切莫一心想攀高枝,却我唯一的闺女受了委屈。” 大夫人当下听了也不多说了,只道:“那老爷是要好生去说道说道,只是如此一来也不知会不会得罪了知府大人。” 正说着,孟青带着海棠从外面走了进来。 孟青把帐本和钥匙直接交给了庄骏,然后留着海棠在屋内,自己又出去外面站着。 庄骏道:“娘,你好生歇息,爹,你和我一起去老夫人库房中看看?” 庄老爷道:“也好,海棠,你和我们一起过去。” 几人往老夫人的库房里走去,孟青依旧跟在后面。 不过几日而已,老夫人的院中明显看起来萧条了,打扫院落的人好似也并非天天过来,院中稀疏地掉落了几片落叶,院中空旷的一个人也没有。 海棠带头往前走,穿过迴廊,走进正院,又往里屋走去。 庄骏一路走,一路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在这里看见的那个凌厉的老夫人,人死万事休,再强的气场也抵不过岁月的消磨。 老夫人的小库房就在她卧房的边上,庄骏拿出钥匙扭动了几下,推开了房门,里头放着几个檀木的箱子,还有些花瓶绸缎之类的物件流流落落的随意摆放着。 庄老爷道:“海棠,孟青,你们俩到外面去等着,暂且不要走开。” 庄骏翻了翻帐本道:“这都是海棠记的帐,时间都在一个月之前了,这中间有没有私下拿了物件出去,恐怕也看不出什么了。” 庄老爷道:“最近也没给什么,你看看早期的有没有篡改过的痕迹。” 薄薄的一本帐本,庄骏一页页的往下翻,果然再几处地方看见有些不对,有几处的首饰物品不见了,这动手篡改的人十分马虎,就直接涂掉了事。 庄骏道:“爹,改了几处,我数数,少了三个花瓶,二个上好的砚台,还有二个头面,十几两银子,我估算着统共加起来就几百两银子。” 庄老爷嘆气,道:“眼下,恐怕这几百两的翻倍了,我大哥,二哥看了这帐本指不定要嚷嚷着补齐。” 庄骏郁结道:“爹,你就不能争口气,是亲生哥哥又如何,他们什么也不做就要来拿钱,你还不能反抗一下,就乖乖任人宰割了不成?要我说,明儿根本不用请他们进府!” 庄老爷低沉的声音在小小的库房中发出迴响,四面碰壁后传入了庄骏的耳中。 ”算了,这点银子,你爹我还出得起,只是海棠这个人是留不得了,不管她去了哪个院中,只怕都会生事,我们俩大约的看一眼,没什么就赶紧打发她出府吧。“ 庄骏沉默了片刻道:“爹,她走之前,我想问问她当时究竟是谁推我入湖,是不是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已经没了,她要是出了府,就恐怕一点线索也找不到了。” 庄老爷道:“宏康,对不住你了,爹就不去听了,假使真是我亲娘干的这事,不管她出于什么缘由,爹求你都别告诉我,只当你孝顺爹了,行吗?” 庄骏点头。 他忽然想起了一事,张口道:“爹,你还得记得当年那个山匪里留下来的小子吗? 庄老爷呆了呆道:“你还留着他?爹以为你早将他轰出府去了,也怪爹去你的院中甚少,从未留心过此人,他又干了什么坏事?” 庄骏对他的反应,有些无言以对。 也是,一个山匪窝里出来的人,总让人感觉干不出什么好事来。 庄骏道:“他没干什么坏事,我发现他不是一个小子,是个丫头。这都不是重点,爹,我想问你,为何这些年来,你从未在府中细查是谁透露了银钱在何处。” 庄老爷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颓唐,半响道:“那个失去银钱的地方,是在爹第一次带去你的那家药材铺,爹听说当日我娘亲曾经叫丫鬟去铺子里抓药,第二天就出了事。” 他抬眼看看庄骏:“是爹没用,此事爹只要往深处一想,就心如刀割,因而一再的迴避。” 庄骏道:“爹就交给我去查吧,海棠,我要再留她几日,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不能走。” ☆、影子交叠 父子俩翻看了老夫人的一些物件,最后商议着决定拿走二件值钱的头面留给大夫人,其他零散的留下,帐本就放在庄老爷的书房里去收藏起来,明天二位叔伯过来就不拿出来给他们瞧了。 庄骏带着海棠直接到了他的书房里。 孟青守在门外,他把书房门关起来和她说话。 海棠直直地站着,脸色苍白看起来却是一副事到如今任杀任剐的表情。 庄骏在她身边走了几步,站到她面前道:“海棠,我娘亲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做些不仁不义之事?” 海棠唇齿轻启道:“公子,你有何证据说我做了些不仁不义之事,我自问对得起天地良心,请问我做了什么?” 庄骏惊讶地看着她,“海棠,若不是我们捉到你了蛛丝马迹,为何阖府上上下下谁都不问,就只问你呢?我先来问你,你今日为何告诉三姨娘知府大人请了双双前去赴宴,难不成你觉得这是为了三姨娘好?” 海棠僵了一僵道:“这是好事,我为何不能说?” 庄骏道:“是吗?你听说知府大人过来了,刻意附耳门边倾听又是怎么想的?” 海棠结结巴巴:“我,我怕府中有什么事情发生!” 庄骏冷哼一声道:“我庄府有事,何时需要劳烦一个小丫鬟来操心了,你这分明是心中有鬼,怕不是担心三姨娘哪天知晓了什么对你动手吧,还是担心我们知晓了什么要去报官,我再来问你,你同庄天佑之间亲亲热热又是怎么一回事?我猜你大概知道庄天佑不光和你亲热,和三姨娘之间也有些什么罢!” 海棠浑身上下都颤。抖了起来,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庄骏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听说那日你们两人干着亏心事的空隙,还有时间亲热啊!庄天佑和三姨娘青梅竹马,打小订亲,是我爹从他手上抢夺过来的,你猜庄天佑是喜欢你多些,还是喜欢三姨娘多些?人人都说求之不得,你这样送给他订亲的被他拒绝,而三姨娘是活活从他手上被人夺走的,很显然他应该更喜欢三姨娘。”
第55页 海棠大声的叫嚷了起来:“你,胡说!他明明告诉我,只要我帮他夺了这庄府的家产,他就扶持我当他的大夫人,我帮了他那么多次,他怎么可能情愿要那个什么都不会的三姨娘,却不要我,这不可能!” 庄骏笑了,沿着她的身边走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道:“我来问你,当年让我致哑的那碗药,是谁餵我喝下去的?” 海棠面带无辜地道:“自然是你房里的红玉啊,煎药熬药餵药的都是她。” 庄骏走回书桌后坐了下来,想了想换了一个方式问道:“那老夫人给了你多少银钱,让你做了些什么?” 海棠咬了咬下唇道:“我要是说出来了,你会如何对我?” 庄骏道:“现如今老夫人已经过世,我也活得好好的,你把你所知道的老老实实说清楚,我给你五十两银子送你出府,你若是不说清楚,我一文不给还送你去官府,就说你私吞我庄府家财。” 他强调了一句:“别以为我这是在吓唬你,我们手中有老夫人库房的帐本,这里头你有没有动手一查便知,你自己更加清楚你是有做没做。” 海棠道:“老夫人当天叫人去药材铺抓了药,那药材里头多了一味药,叫我悄悄放进了红玉熬药的罐子里,那日我叫了别的丫鬟把红玉叫开了一会儿就下了手。“ 庄骏心道:果然是她。 遂又问:“推我入湖的人又是谁?” 海棠道:“也是我,那日。你吃了药后,整个人昏昏沉沉,我见此情形后就去叫了天佑哥,他将你背入湖中一丢,就拉着我匆匆忙忙的逃跑了。” 庄骏想了想问道:“为何我院中会无人看见你们进去又背了我出去,当时人都去了哪里?” 海棠道:“老夫人房中的嬷嬷把你院中一应人等都叫了过去问话,我们趁机下手,他们回来后发现你不再院中,四处寻找,最后才看见你垂死挣扎中伸出湖面的手,这才将你救了上去,只是如此一来就耽搁了些时辰。” 庄骏从桌后绕了出来,问海棠:“我是老夫人的亲孙子,人说虎毒不食子,老夫人为何想加害于我,是不是庄天佑去老夫人那里说了些什么?” 海棠看他一眼,道:“我若是说了,你会如何待天佑哥?” “你如今自身难保,还想着他作甚?你以为你今日不说,他庄天佑还会去找你求你和他成婚,当日都不想和你成婚的人,你怎么还是这么煳涂?” 海棠低头想了想,道:“罢了,我还是先顾着自己吧,大公子,我说了你真的会给我这五十两银子送我出府?” 庄骏道:“是,你觉得你还有别的选择吗?还不快说!” 海棠嘆口气,抬眼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道:“大公子,你之前都一直健健康康,为何这一年忽然就病倒,这也是有原因的,只是此前给你下药的却不是老夫人,而是天佑哥抓得药,我和大夫人说是补药,喝了以后能强身健体,你喝药后日渐衰弱,天佑哥便到老夫人面前去说,你时运不济,若你不死就会累及全家,甚至累及到大叔,二叔,乃至整个庄家。” 庄骏目瞪口呆,无法置信地道:“老夫人给他三言二语一说,就信了?” “老夫人心中原就有心结,自打老爷和大夫人把你从她手中夺走开始,她就觉得你不受她的管教,将来多半会和老爷一样不听她的话,再加上天佑哥怂恿三姨娘到她面前去说,她的澈儿今后事事都会依着她,只要她放弃了你,安排庄澈当上府中的大公子。” 庄骏冷笑一声,道:“荒唐!她就这样为了一己私慾,就想害死自己的亲孙子,庄澈这个蠢材怎么可能成为大公子,他上头还有一个庄修呢!” 他又道:“难怪三姨娘嫁祸给了二姨娘,她大概是想着,只要庄修再也出不来那个院子,庄澈就会成为府中名副其实的大公子了,是吗?” 庄骏重新坐会到了书桌后的椅子上,右手食指敲打着桌子,沉思了良久,从海棠这番话中听起来,事情的逻辑大约还能说得通,无非就是他爹先是夺人所爱,接着被那庄天佑记恨在心,然后他把府中这几个没什么见识的女人耍得团团转,又利用了他爹不敢去深思自己亲娘会害他儿子这一点,从而达到他报仇的目的。 你夺我爱人,我就杀了你的爱子解恨! 现如今,老夫人已经过世,海棠即将被他赶出府去,而他庄骏依旧活得好好的,想必他庄天佑还有很多的不甘心。 这海棠身上也没什么可问的了,贪图了一些蝇头小利都算不得什么,今后不再给她机会就是。 庄骏站起身来,打开柜子拿了五十两银子给她,往外喊了一声孟青,道:“孟青,你带着海棠去三姨娘那里收拾一下细软,今晚就送她出府,老爷若是在三姨娘那里,他问起来就说是我的意思,明白了吗?” 孟青点头应了,带着海棠出门。 送走海棠后,庄骏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明月当空,树影婆娑,几股冷风吹到了他的身上,深吸了一口气,他推开了院门,去庭院中散步。 同样的明月,不同的时空,他的灵混会出现在此时此地,至今让他想起来犹在梦中,只是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慢慢的穿过小径,走过几棵年代久远的老树,走到了那几株盛开的山茶花前,隐隐约约中只觉身后有脚步一直在跟随着他。 他低头,只见地上他的影子和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交叠重合在了一起。 他一时玩心大起,后退了几步,只听见身后那人惊惶的也倒退了几步,庄骏试探地叫她:“梦蝶,是你吗?” 身后有人轻轻地道:“公子,半夜无人,你这是要去哪里?” 庄骏诗意大发,笑道:“如此良辰美景,蝶儿要不要和我一起私奔?带上我书房中一摞子银票,我们找个山头安家落户如何?” 周梦蝶在他身后斥道:“大公子,你这是喝了几斤酒,竟说起胡话来,好端端的庄府不待着,想起当土匪,你以为当土匪很容易么?” 庄骏一个转身,果然看见她穿了一身粉。嫩的浅绿色袍子,是个女孩子的打扮,她不会挽髻,满头秀髮只是胡乱的扎了一个辫子,有一片落叶掉落在她肩头,月色下看起来倒好似误入尘世的精灵。 这个他认识了好几年的泥孩子,长大了。 他向她微笑,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周梦蝶支吾了半天,不过脑子地冲口而出:“我怕你迷路!” 庄骏笑了好久,只觉她偶尔冲口而出的话,能让他笑死。 冷风扑面,两人说笑了一会,就着明亮的月色,两道影子时而重合,时而分开,走回了院中,各自回房安睡。 作者有话要说:  庄骏:求私奔! 周梦蝶:有人发疯了,胡言乱语,求搭救,在线等挺急的。 ☆、庄双双
第56页 第二日,庄骏一早起来直接摸去了二姨娘的院里。 二姨娘正在吃早食,看见他进来愣了楞,笑道:“大公子,你今儿怎么过来了,吃过早食了没有?” 庄骏走到她身边看了一眼桌面,上头摆放着一大海碗的白粥,二三个鸡蛋,还有几样糕点,几盘小菜,是些很家常的吃食,他坐下来笑道:“我一早起来就想找修弟下棋,他起来用过早食没,我这要是吃了,他会不会不够吃?” 二姨娘忙道:“大公子好兴致,修儿昨儿晚上就是一个人对着棋谱看到好晚才睡下,这会儿还没起身,要不你先吃着,我让荷香去你院里端着吃食过来,如何?” 庄骏摆摆手道:“好呀,赶紧去,二姨娘叫她们午膳也摆在你院里,我今天要和修弟大战一天。” 他正吃着,庄修睡眼惺忪的从屋里头出来,揉揉眼道:“大哥,我在屋里听见你说找我下棋来了?” 庄骏招唿他:“你先去洗漱,你娘叫人去我院里端你的早食了,你的早食被我吃了,我这一时心急没想周全就过来了,快去!快去!你娘应该很快就会回来,我等你下棋呢!” 庄修挠挠头,一个小丫鬟上来带着他去洗漱了。 没多久,二姨娘果然就进来,她身后跟着一身丫鬟打扮的阿德,正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上头都是一应的吃食,她正摆放着,庄修从外头进来,看见她站在当场,一时也惊住了。 二姨娘一屁。股坐到饭桌边,表情呆愣地道:“大公子,这是怎么回事,这阿德怎么一。夜间变了人了,看着装扮明明是个大姑娘啊,先头是怎么回事,我竟是看走眼了?” 庄骏看看她的一身装扮道:“梦蝶,你这身衣裳是哪里来了,又是谁叫你端东西过来的?” 周梦蝶道:“是桑嬷嬷叫翡翠拿了她的旧衣裳给我穿,说先头是她想得不周到,给我置办的新衣裳太过打眼了些,还是先穿着旧的免得惊吓到了众人,我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衣赏的颜色太过鲜亮,我也不习惯,是嬷嬷叫我给你送了早食过来。” 庄骏应了声,转头向二姨娘笑道:“姨娘,不光是你看走眼了,我这院子上上下下,包括我自个儿都没看出来,既然如今她已经是个丫鬟了,我给她改了名字,今后就叫梦蝶了。” 二姨娘傻眼道:“这还真没看出来,瞧她从小又是爬树又是打架的,哪里像个姑娘了。” 庄修走到周梦蝶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嘲笑道:“就你还叫个这么文雅的名字,梦蝶,我看还是阿德这个名字和你比较搭。” 周梦蝶气得勐得就沖他的小腿踢了一脚。 庄修“嗷”一声唿痛就蹲下了身子。 二姨娘连忙冲过去扶住他道:“哎,你说你一个女娃娃怎么还是这么兇狠呢!” 庄修半响站起身故意道:“看样子是叫阿德不乐意了,梦蝶就梦蝶吧,不过也是个丫鬟的名字,你喜欢我以后天天叫你梦蝶就是。” 周梦蝶给他几句话说得气得头顶冒烟,还想冲上去,被庄骏给一手拉住了,“好了,你这也太过兇悍了,庄修也没说错,我在这里下棋,你先回去吧,晚些你再找桑嬷嬷要些好茶泡一壶过来。” 他伸手推她,笑道:“快走,快走,今儿老爷要是传话叫我过去,你就说我出门了不在家。” 二姨娘望着走远的人,回过神道:“原来大公子是到我这里躲清静来了,今儿是有什么你不想见的人要来吗?” 庄骏先是叫庄修赶紧去拿棋盘过来,接着才朝二姨娘道:“姨娘,不知你见没见过我爹的大哥,二哥,他们今儿要过来分老夫人小库房里头的银子,这种事情自然是我爹去忙活,不过陪坐吃饭我也懒得去了。” 桑绿意道:“我是随大夫人陪嫁过来的,这大叔,二叔,自然是见过的,我记得当日老爷和夫人已经和他们分家过了呀,怎么今日又有分银子这一说。” 庄骏楞了,傻眼道:“既然已经分过了,为何我爹昨儿个还和我去小库房整理物件说今日要分予他们一些,我爹也太大方了吧?” 二姨娘嘆道:“老爷一直都挺委屈的,当日老夫人一句话,把大夫人陪嫁过来的好些东西都给了两位兄弟,只说老爷会想法子挣钱,剩下的二位老爷只需努力进学考取功名,就连老夫人自己还留下来继续吃喝用度都朝老爷伸手,就这样老夫人还是不怎么待见老爷。” 庄骏想不明白,“为什么 ?我爹他做错了什么?” 二姨娘轻嘆:“人只要一贯忍让,便会让人步步紧逼,有几人会因为你的忍让而惦着你的好处,老爷为人长情,对外人我不知情,可对他这二位兄弟实在不应如此,难不成要养他们一辈子?” 庄骏看庄修拿了棋盘出来,一边朝放着棋盘的桌子走去,一边道:“眼不见为净,今儿我就在姨娘这里躲一躲,这要是给我面对面瞧见了,难说就要和我爹吵起来,这种不长进的兄弟还哄着,岂不是要他们当废物一辈子了!” 庄骏和庄修一起下了一整日的棋,几天不来,庄修的棋艺突飞勐进,一连就杀倒了庄骏好几盘,从早上一直到午膳的时间,庄骏就没赢过一盘。 中午时分,桑嬷嬷她们直接从小厨房送了饭菜过来,庄骏连吃了三碗米饭,庄修在一旁吃了二碗吃不下去,看着他大哥的样子忍不住笑。 庄修长得像二姨娘,人很清秀,这笑起来,庄骏瞧着倒有几分jian诈,忍不住朝他瞪了几眼! 桑嬷嬷在一旁侍候着,看着他兄弟和和气气的样子,嘆了口气道:“当年我和二姨娘一起入府,大夫人和我们二人天天在一起,关系亲近的很,现如今看大公子和二公子亲近,想起大夫人奴婢心中真是有几分感慨,要不是海棠刻意离间我们,也不会像如今这般疏远。” 庄骏吃完饭站起身道:”桑嬷嬷,你再新沏一壶茶来。对了,海棠已经被我打发出府了,我给了她五十两银子,只怕今后再也遇不到像我娘这么好说话的主子了,这算是最后一次宽待她了。“ 众人嘆息感慨了一番,各自回房午憩。 庄骏醒来又和庄修下棋闲聊一番,到了黄昏时分,庄老爷还是派人过来叫他和二姨娘庄修一众人去花厅一起晚膳。 庄骏无奈,也只能去了。 到了花厅,见那二位叔叔果然是在,只见二人面色红润喜气洋洋的和庄老爷叙话,显见是拿了银子,庄骏也懒得多说,自顾自吃了饭回去了。 一连几日,庄老爷和大夫人要么要在接待亲戚上门,要么出去见客,庄骏都懒得出门,躲在二姨娘的院中和庄修厮混在一起,下棋聊天倒也过得快活。 到了大年初五,庄骏早起正坐在厅间吃早食,勐然间抬头就看见庄双双,庄澈,兄妹俩从外头走了进来。 庄双双穿了一身桃红色绣了白梅的袍子,脸上涂了脂粉,看起去竟有几分三姨娘身上妩媚的样子。
第57页 庄澈也是一身的新袍子,微微抬起下巴,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庄骏抬头看了一会儿,也不招唿他们,自顾自低头舀粥。 庄澈见他竟当他是个隐身人似的,忍不住就嚷道:“大哥哥好生清闲,我们和娘亲爹爹都跑了几日了,就你和二哥天天躲在家中。” 庄骏很不耐烦应付这两个熊孩子,冷道:“有什么事吗?我很忙!” 庄澈一脸不高兴地道:“你有什么可忙的,不就是和二哥下棋吗?还当我们不知道!” 庄骏不理他。 只听得庄双双笑着说:“大哥哥,我听说阿德变成女孩子了,我来瞧瞧她,你快叫她出来和我聊天。” 庄骏有些无语,他们这是上动物园瞧猴子呢,想来梦蝶也不会被这两个蠢货给欺负了去,于是道:“她在小厨房帮忙呢,要去你们自己去,我要去找修弟下棋,没空陪你们。” 趁着两人出门的当口,庄骏快手快脚用完早食,熘出去找庄修。 他昨晚把庄修那本棋谱弄出来了,看到半夜,今天准备试试手,无论如此总要杀倒他一把,整天被他压着打,真是够够的了。 一整天下来,他和庄修下了五盘大棋,终于在下午时分赢了庄修一次。 到了吃晚膳的时间,他又叫人把饭菜摆到了二姨娘的院中,庄修和他混了几次也熟了,就说了要他的小厨房炖锅老鸭汤来。 兄弟二人正等着吃饭,抬眼就看见周梦蝶端着一个砂锅进来,脸上透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有几分诡异。 庄骏和庄修互相对视了一眼,庄修开口就道:“周梦蝶,你这是又捉弄谁了?” 周梦蝶噗嗤一笑,把锅子放到桌上到:“一个傻瓜呗,她说她要去见知府大人家风采翩翩的佳公子,问我穿什么衣裳,我就说戴一朵大红色的牡丹花吧,国色天香美死你!” 庄骏和庄修一听就知道她在说谁,半响甚是无语的齐声道:“少说废话,快拿碗筷来!” ☆、红玉 周梦蝶一觉睡醒睁开眼睛,迷迷煳煳中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 只听得她无精打采地说:“你怎么能睡着那么香,我在这都坐了大半个时辰了…” 说着那人长长地嘆气,嘆了一次又一次,站起来发了几秒钟的楞又坐回到床榻上抱怨道:“你这里怎么连凳子都没有一个,害我只好坐你床塌上,房间里还这么冷,是想冻死累死本小姐吗?亏你还睡得那么死!” 周梦蝶很是无语,坐起身来一边穿上衣裳,一边问:“你娘不是不让你和我来往么,怎么今儿还跑到我房间里来了,大清早的你想干嘛?” 庄双双垂着眼帘道:“你现在不是女孩子了,先头我娘说你是男孩,我是女孩,我们俩整天厮混在一起会坏了我的名声,现如今还怕什么?我心里犯愁想找人说说话,我那两个丫鬟只会说好听话哄我开心,也没什么用处。” 周梦蝶觉得她有点傻,忘性还特别大,明明就是她坑了她的零花钱鬼混了一番遭了打,看起来她这是气了几年气够了,全忘光了。 她也不提醒她,只道:“你不是说要去知府大人家做客,昨天还穿着一身新衣裳到我面前来显摆,怎么一觉睡醒就犯起愁来了,你有什么可愁的?” “先头是听我屋里的丫鬟们说得,昨儿个我去问我娘什么时候去知府大人家,我娘说爹说了知府大人家的公子十分不堪,叫我在家装病免得被人盯上了。”庄双双忧愁地说。 周梦蝶奇道:“那你在家待着就好,反正平日里也没什么机会出门,这有什么可愁的。” 庄双双低着头绞着手绢,红着脸娇声娇气地道:“那要是知府大人的公子非娶我不可呢,这可怎么办好?!” 周梦蝶恨不得一脚踢死她,说了半天还不是显摆来了,愁个毛啊! 她还没说什么呢,只听得庄双双又道:“阿德,你能不能再穿上男装,悄悄出去替我打听打听知府大人的公子?” 周梦蝶翻了一个白眼直接回绝道:“不行,我现在叫梦蝶了,是大公子的丫鬟,我要是悄悄出门被抓到了,可是要挨骂的,你这是想害死我!” 庄双双站起身来,勐摇双手道:“不是,不是,我没这个意思,要是实在不行就算了。” 周梦蝶眼珠子一转,从床榻边上走到了庄双双面前双手一摊,道:“想我去冒险也行,总要有些酬劳的,给我五十两银子,我就替你跑这一趟!” 庄双双顿时傻眼了,她支吾了半天道:“阿德…不,梦蝶,我没这么银子啊,五两行不行?我只有那么多?” 周梦蝶盯着她瞧了半天,看她脸上的表情不似撒谎,便妥协道:“也行,我听说过几日公子就要随老爷去知府大人府上,到时候我求公子带我一起去,寻个机会替你好好瞧瞧这位公子是怎么回事。” 庄双双喜道:“好啊,我这就回去给你拿银子过来。” 她说着就走了出去,周梦蝶穿好了衣裳洗漱完毕就去小厨房帮忙。 小厨房里头熬着粥,热气腾腾的,红玉翡翠和其他几个人都在,她走进去的时候就听翡翠喜气洋洋地嚷嚷:“红玉,我听说你那屋子还没买下来,我这可早买好了,昨儿个连家具都订上了,现成的桌子椅子,你再这么慢,我到时候可不等你了。” 红玉冷着一张脸,淡道:“我可没你这么心急想嫁人,谁要你等我了!” 她说话的口气明显不好,屋里头端着粥碗在饭桌边的孟家兄弟二人当即就僵住了。 周梦蝶轻轻地走到桑嬷嬷身边,问她要了一碗粥,悄没声息地坐到一旁喝粥,就着一个大馒头听她们说话。 只听得孟华在好声好气地哄红玉:“红玉姐姐,不如我们也抓紧些罢,别叫哥哥我等太久了,你看这哥哥还没娶媳妇呢,弟弟就先娶上了,我多丢脸啊!” 红玉“啪”的一声放下粥碗道:“等不住就别等了!” 她撂下这话,转身就出了小厨房。 周梦蝶朝桑嬷嬷吐了吐舌。头,喘了口气道:“红玉姐姐好大的脾气!” 翡翠冷笑着道:“她真是好能耐,几次三番在我面前说,如今公子有了阿德当丫鬟,要不是她在公子面前说道,公子早把我轰出去了。她当我是傻子呢?!还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她就是觉得自己最能干,恨不能我明儿个就和阿德闹起来,她好坐收渔利。孟华我看你也别等了,她这个样子哪里是真心想嫁你,上赶着想当公子的通房丫鬟呢!” 桑嬷嬷在一旁嘆气道:“我看着也有几分这个意思,梦蝶骤然换成女装好似真的刺激到了她,偏生公子喜欢梦蝶,现如今许多原先叫她做的事情都让梦蝶去做了。” 翡翠道:“公子原是好意,大约是想着她要嫁人了,让她少做些琐碎的事情,腾出时间来好置办嫁妆,岂料这人是个心气高的,想得可真多。”
第58页 周梦蝶大气不敢出,默默的咬着馒头不出声。 孟华唿唿地喝粥,一边喝着一边不以为意地道:“她不想嫁就算了,我孟华也不是娶不到娘子。“ 他说着又笑嘻嘻地打趣道:“梦蝶妹妹,你红玉姐姐不要我了,不如你嫁给我吧,你如今有十四了吧,正好可以嫁人了!” 周梦蝶正想骂他几句,就看见红玉气唿唿地走了回来,指着孟华的鼻子怒道:“既如此,我这就回禀了公子,说你朝秦暮楚水性杨花,我红玉不嫁了!” 她撂下一句话,涨红着脸又飞快地跑了出去。 周梦蝶憋了半天,忍不住笑出了声,指着孟华狂笑道:“你水性杨花,哈哈哈……” 孟华砸吧了几下嘴,无奈道:“我原是说笑而已,想不到她竟扒在门外偷听,这下子可是要鸡飞蛋打,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翡翠扁扁嘴道:“我看不见得,她要不在意又怎会留下来听你会说些什么,无非就是等你追上去说些好话哄着罢了,眼下你追上去还来得及!” 孟青僵着脸道:“我瞧着还是翡翠好,为人痛快慡直,没那么多坑坑洼洼的心思要琢磨,我喜欢得紧!” 周梦蝶好不容易忍住的笑意又爆发了,揉着肚子笑得蹲到了地上,这孟青也是个人才,这一番表白的话能说的这么僵冷,除了他也真没别人做得到了。 桑嬷嬷推了推孟华道:“你还不快去追,难不成由着她真去公子那里拒了这门亲事啊!” 孟华坐着岿然不动,冷淡地道:“随她,我不喜欢勉强别人,她既三心二意不想嫁我,我勉强去求了她回来,今后也必不会舒心,何必自讨苦吃。” 周梦蝶听了他这话,收了笑声,心中默默地想:这下完蛋了,她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红玉和孟华的亲事若是真的黄了,她肯定是要恨她的。 片刻后,庄骏果然从房里出来,叫了孟华和周梦蝶过去书房问话。 两人走进书房,只见红玉站在书桌边上抹眼泪,庄骏坐在书桌的后面脸色铁青,盯着周梦蝶神色极为难看,半响吐了一句:“周梦蝶,我听说你想嫁给孟华,可有此事?” 周梦蝶被他刀子似的眼神吓得哆嗦了一下,默默低下头道:“不是,是红玉姐姐和孟华哥哥吵架了,孟华哥哥故意说着玩的,绝无此事!” 庄骏的神色好似缓和了些,眼光转向孟华,问道:“孟华,怎么回事?” 孟华默了片刻,抬起头道:“此事和梦蝶无关,公子不如先叫她出去吧,然后我们再来商议如何?” 周梦蝶不等庄骏发话,赶紧识趣的熘出了书房。 她走出书房,看见桑嬷嬷她们在小厨房门口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等她走过去,桑嬷嬷拉着她就赶紧问道:“怎么样?公子没骂你吧?” 周梦蝶摇摇头,想了想道:“孟华哥哥平日里都是嬉皮笑脸的,刚才我看他的表情特别严肃,恐怕事情不是太妙,嬷嬷,你说他们的亲事要是黄了,红玉姐姐会不会恨我,刚才我已经说清楚了,这事和我无关的。” 翡翠朝她翻了一个白眼道:“你怕她作甚,她干她的,你干。你的,大不了一拍二散当不成什么好姐妹,她原也没真心实意把你当姐妹。” 桑嬷嬷拍拍她的手道:“我不担心,我倒是有些担心红玉,她如此折腾要是惹恼了公子,这院中恐怕也待不下去了,她一贯聪明稳重,这次真是想岔了。” 三人站在小厨房的门口,这是冬天,风吹到身上还是很冷。 周梦蝶正想走进小厨房里去喝口热茶取暖,就看见书房的门开了,红玉和孟华一左一右分开两边各自回了房。 翡翠推推站在她身边的孟青低声道:“快去问问你大哥,事情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会隔日更,假期-- ☆、心事 周梦蝶上前一步道:“我也去,我想知道这冤屈是不是真的,红玉到底在公子面前说了些什么?“ 几人走进了孟青孟华一起住的房间,屋内的窗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冷风从外面唿唿地刮进来,冷的比外面还不如,孟华独坐在窗边的一张圆桌旁,看着窗外的一个枯枝发呆。 孟青走上前去,伸手就关了窗。 桑嬷嬷,翡翠,梦蝶站在一边,孟青在他大哥对面坐了下来,开口道:“事情如何?红玉和公子说了什么,你的亲事还能延续吗?” 孟华吸了吸鼻子,扯扯嘴角笑道:“我有些煳涂了,我吃过早食了吗,怎么闻着外头有食物的香气,我肚子好饿呀!” 桑嬷嬷听了这话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太好了。 她轻声和翡翠说:“你去小厨房里给他端碗热豆浆来,多搁些白糖,看他的样子,大约是伤心了。” 又听得孟华道:“从前我还真没觉得自个儿比别人差劲,红玉虽好却是个攀高踩低的,你们猜她说什么了,她说她情愿一直留在公子身边,哪怕做个通房丫鬟也好,就是不想当我孟华的妻子,既如此当日却为何又同意了,害我白白高兴一场,我虽不曾挽留她,心中的滋味却也苦涩难言。” 孟青拍拍他大哥的肩头宽慰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你别太难过了,公子他说了什么?” 孟华咧咧嘴,那表情看起来似哭非笑:“公子说,既如此他也留不得红玉了,问红玉是想收着他先头给她的银子出庄府自行讨生活去,还是安排她去别的院里。” 桑嬷嬷听了嘆道:“这红玉真是昏了头了,事到如今公子又怎么可能收她当通房丫鬟,当初都不曾动过这个念头,现如今更是不可能了,她怎么说?” 孟华把视线转到了周梦蝶身上,盯着她看了半天,吶吶道:“梦蝶,我这亲事算不算砸在你手里了,这红玉对你的醋意还真不小,你们猜她说了什么?” “哈哈哈…” 孟华仰头笑了几声,倏然就停下笑意,看着周梦蝶冷冷地道:“她竟说周梦蝶相貌平平,办事也毛毛躁躁,她若是离开这个院子,如何能放心,她叫公子不要被她迷了心窍,大公子离开她是断断不行的!” “我看迷了心窍的根本就是她红玉啊,她说完这话后,大公子的表情极为难看,当即就道,你若不想离开庄府,我明儿就叫厉婶安排你去别的院中!” “他说完这话,就叫我们俩出来了,我看这回大公子是真生气了,搞不好我的饭碗也要砸,出了庄府我去哪里找这么一份既轻松又月银高的差事,说到底我孟华还真没啥本事。” 孟华说着惨笑了起来。 屋里空气沉甸甸得,几人都僵着脸,不知道说些什么话来宽慰他才好。 正闷着,听见外头传来庄双双的喊叫声:“梦蝶,周梦蝶,你死到哪里去啦,快出来!” 周梦蝶一脚跨出一步,回头又道:“孟大哥你别太伤心,我等下就去和公子说都是我的错,叫他别叫你走!”
第59页 她说着就要走,桑嬷嬷一下拉住她叮咛道:“你可千万别去,公子正在气头上,保不齐原来还没想叫孟华走,你这跑去咋咋唿唿一说倒不一定了,不能去知道吗?!” 她应了一声,出去了。 庄双双站在院子里,看见她出来就伸手过来拉她,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个纸包塞给她,看她接了又从袖笼里捏了一个小银锭出来给她,笑嘻嘻地道:“给,五两银子,还加上一包糕点,这可是陈记糕点铺最有名的桂花糖糕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周梦蝶打开纸包,捏了一块放进嘴里,果然又香又糯好吃得不得了。 庄双双看她吃得眉开眼笑,拉着她往院子外头走,边走边道:“周梦蝶,不如我跟大哥哥讨了你可好,你做我的贴身丫鬟,天天和我玩,我就天天给你吃好吃的。” “咱们这是要去哪里,我做了你的丫鬟就不能跟着公子去帮你打听知府大人的事情了,这五两银子既然给我了,是断断不会还给你的,你可想好了。” 周梦蝶嘴里塞着糕饼,含含煳煳地说。 “哦,那你还是继续给大哥哥当丫鬟好了,我们去找二哥哥,我哥听说大哥哥和二哥哥迷上下棋了,他也不甘落后,说要找二哥哥下棋去呢,我们瞧瞧热闹去。” 周梦蝶和庄双双在二姨娘屋里玩了半日,到了晚膳的时分才回到院中,进了小厨房就被翡翠一把拉过去,她冲着她嘿嘿乐了几声道:“梦蝶,今儿下午厉婶就把红玉给叫走了,说是她今后要去四姨娘房里做事,这四姨娘可是个厉害的,你猜她以后还能不能这样蹬鼻子上脸,她走了姐姐我就是这院中的大丫鬟了,你以后可要好生听我的话!” 周梦蝶连连点头,又问道:“那她和孟华大哥的亲事真黄了?就你和孟青大哥成亲了?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成亲啊!?” 翡翠推了她一下,笑道:“你还真操心,她这亲事可不就给她自己折腾黄了,我琢磨着她大概是觉得公子一准会留下她,就算不能即刻当上通房丫鬟也不会赶走她,却没想到公子也有这么绝情的一天。” 她斜着眼瞧了她一会儿斟酌着道:“你说,公子会不会就叫你当上通房丫鬟呢?要是你真当上了,红玉会恨死你,搞不好还会下药弄死你!” 周梦蝶全身上下抖了抖,装作吓得混飞魄散的样子,道:“翡翠姐姐,好姐姐,你可别吓死我了!” 翡翠大笑了几声,推了她一把:“你瞧你,装什么装,一看就是假的,就你这德性谁还能吓到你了,说真的红玉出了这院子,咱们俩就轻松了,公子又不难侍候,平时都是红玉使唤咱们的多,我和孟青过了元宵节就把亲事办了,他可听我话了,我说啥就是啥。” 两人说笑了一会,一起把小厨房里做好的饭菜端到厅堂里,又去叫了庄骏过来吃饭。 庄骏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红玉这事的缘故,翡翠和梦蝶两人站在一旁侍候,看着他那张冰块似的俊脸,大气也不敢出。 庄骏吃得很快,没多一会儿功夫就站起身准备回房。 周梦蝶憋了半天,想起庄双双交代她的差事,心里默默吐槽了好一会儿,见他要走了,终于还是叫住了他。 庄骏转过身来,看了她一会儿,这眼神直把她看着心里毛毛的,半响才问:“你有什么话想说?” 她支吾了一会儿,说:“公子,我听说你要去知府大人府上做客,能不能带上我?” 她看见他的瞳孔微缩,依然满脸的不快。 她以为他肯定是要拒绝她了,正默默在心里打算着,真要是不行就把五两银子退给庄双双算了,却听见他冷峻的嗓音:“你想去就去吧!” 他出去以后,她捂着胸口站在那里,喃喃道:“我认识大公子这么久,第一次觉得他的脸看起来好可怕啊!” 翡翠瞪她一眼,也不说话,收了碗筷进了小厨房。 红玉走后,翡翠没能如愿当上大丫鬟,她不识字为人也不够稳当,庄骏叫桑嬷嬷担起院中掌家的事宜,原本由红玉看管着的大小帐本就由他自己费心看管了起来。 一连几天,他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究竟是为什么,他也说不出理由,要说是因为红玉这好高骛远的念头惹毛了他,倒也算不上,顶多就是费心替她操办的婚事,人家不领情罢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悄悄起身摸进了周梦蝶的房间,在她床榻边坐了半响。 她睡得很沉,屋里又没有窗,只有未关紧的门fèng中透出些许的光线照到了地面上,反射出他明暗起伏不为人知的心事。 他喜欢她。 他坐在这里,只为孟华和红玉那一点事情触发了他的小心思。 自己的心事,除非刻意不去想,否则怎会不知。 她为什么要去知府大人的府上,只是一时贪玩想去看看,还是真的如同红玉所说,她的野心大着呢? 记得那日,听到红玉说,她想代替红玉的位置,当他的通房丫鬟,心中小小的雀跃就在眼前,却不料一眨眼的功夫就听见她说要跟他去知府的府上。 真想问问她啊! 他在心中默默的诋毁自己:庄骏啊,庄骏,这姑娘才十四岁,你怎么能就动了这心思呢?你究竟不是古人,你是个将近三十岁的大男人,她若是今年二十岁也就罢了,如此,怎么好当你的通房丫鬟,你还是不是人? 他轻轻站起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就在他的身后,周梦蝶瞬间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评论,我好像是个冷评体质,小天使们来了又走了,剩下我独自一人码字。 ☆、如你如我 庄骏半夜三更摸进周梦蝶房间,一坐就是半个时辰,把原本打算摸进他房间的她给吓住了。 她打小无数次摸进他的房间,原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脸长得虽好却是个面瘫的胚子,却不成想是个脑补的状元,趁着他发呆的节骨眼上,她偷偷睁眼瞧他,看见一张脸上的表情时喜时悲简直堪比心电图的曲线。 他一转脸的瞬间,她簌簌地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他冰凉的手掌沿着她的脸庞慢慢的摸索了半响,然后幽幽地嘆了一口长气。 三更半夜简直想吓死人吶! 腹诽了半刻,她正想睁开眼睛吓唬他,只听得他自言自语道:“她才十四岁,我这三十岁的大男人居然打着这样的心思,简直就是龌蹉不堪,不行!不行!” 这话一出,周梦蝶无论如何也不敢睁开眼睛了! 她听见了什么? 就好比一张大鼓在她耳边被敲响了,如此的振聋发聩,这真相比她自己隐瞒多年的真相更叫人疯狂! 只听得“吱呀”一声,他推开房门出去了。 周梦蝶如同一条死鱼躺在咸湿的海滩上,一颗心扑通扑通就像要跳出胸腔,真是万万没想到啊,原本以为这匪夷所思的穿越之旅只有她孤单单一人而已,却原来在这平行时空的朝代中,她也是有同伴的。
第60页 庄骏,今年十六岁。 他一口咬定自己是三十岁,那只有一个可能,他和她一样是个穿越者的灵混,她和他五年前相识,那时候他刚从水里被人打捞了起来,性命堪忧。 从他活过来至今,在他耳朵听不到的地方,她几次听见底下的人念叨,公子大病一场之后性格变得迥然不同,从死门关前走过一趟的人真是很不一样了! 如今,想来,他很有可能就在那个时候穿越的。 她来的比她早,可也早不了多久,时间就在庄家老爷上山的前几日而已。 脑中灵光一闪,她想起自己有一次冲口而出说错了话,“资本家”三个字让他僵立站了很久,她当时急急忙忙的圆话过去,心中还在嘀咕一个古人为何会对这个词彙如此敏。感,现在想来都是有原因。 这让她决定,这样的词彙可以多冲口而出几次,看看他到底能憋到几时来问她。 她颠来倒去地想了很久,一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煳煳地睡了过去。 正睡得香,就觉得耳朵被人拉扯着一阵疼痛,还有人在她耳边叫喊:”哎,你是猪吗?睡得这么沉,快起来,公子说庄老爷收到帖子,今儿早上就要去知府府上拜年,你不是说想一起去吗,快别磨蹭了!“ 她一激灵,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翡翠“啧啧”几声道:”你也真好命,没心没肝的真能睡,我都侍候完公子洗漱了,再不起来我就掀开你的被子冻死你!“ 周梦蝶连忙求饶:“好姐姐,你放开我的耳朵先啊,我马上就起来!” 周梦蝶出来房门的时候,庄骏已经站在院中等着了,看见她的瞬间愣了一愣,她今天又穿回了许久不见的小厮装扮,一头青丝扎到头顶束了一个圆球,看起来清清慡慡的样子。 他呆了片刻道:“这样也好,你穿成这样出去走动也方便些。” 她跟在他的身后,走到大厅处,又跟着他上了马车,庄老爷和大夫人坐了另外一辆马车,还有大夫人房中的一个大丫鬟莲香一起出了门。 周梦蝶坐在车中的一角,看着庄骏清冷的表情,只觉得空气太过沉闷,半响搭讪地问:“大公子,今天出门怎么没叫上孟青,往常我见他都跟着你出门。” 庄骏瞥她一眼道:“我们这是去知府大人府上,难不成还会出什么事,过于劳师动众徒然让人看了笑话,我一个商家府上的公子带着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去了那里不太好,知府府上难保有人会看出来。” 她没想到,自己随便一问,他竟是正经八百地解释了那么多。 低着头,应了一声,不敢再多问什么。 庄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解释的这么明白,见她不说话了,自然也冷淡了下来。 马车哒哒哒地行走了半刻钟,停在了知府府上的大门前。 知府的宅院离府衙极近,是个官宅,门口站着一人,是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见他们下得车来,上前几步问道:“几位可是庄府来的?” 庄老爷应了,便跟着那人身后进了门。 眼下还是年节时分,知府院中挂着好些红灯笼,贴着窗花,看起来一派热闹喜庆的样子,几人走进几步就看见知府郁大人带着他的夫人站在堂前,看见他们进来上前几步笑道:“庄老爷来了,快进来坐,夫人叫人上茶!” 知府郁大人的夫人是个圆脸,穿着一身深紫色的绸缎棉袍,头上插着一支金步摇,很是端庄典雅的模样。 周梦蝶站在庄骏的身后,听他们客套了几句,知府夫人就笑着问道:“听闻庄大人府上有位小姐秀丽端庄,今日怎么没带过来给我们瞧瞧。” 她听了秀丽端庄这个词语,就有些想笑。 又听庄夫人客套几句道:“小女有些风寒,怕过了夫人就不好了,所以今儿个就没带来,改日我再带来给夫人赔罪。” “是吗?可惜了,原本打算叫我儿与庄家小姐见上一面的,那不如就改日吧。” ”那贵公子今日是否可以出来与我等见个面呢?“庄老爷突然插嘴道。 “好呀,竹青,你去后院把公子叫来,就说家中有客请他过来作陪。”庄夫人笑着吩咐身边的大丫鬟道。 过了半响,门口过来了一个人,花厅中坐着喝茶的众人都惊住了,庄夫人端在手中的一盏茶倾斜了一边,茶水滴滴答答地掉落到了地面上,半天没有醒过神来。 只见外面那人,白衣翩然,样貌清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却是坐在一张木质轮椅上。 周梦蝶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转眼又看站在他身后推着轮椅的竹青,只见她双手瑟瑟发抖,显是害怕至极。 她为什么怕成这个样子? 周梦蝶困惑地想。 “淳儿,你,你,你,你为何又装出这般模样!”知府夫人一手指着他,手微微发抖,说话的声音也颤。抖着,一副气急的表情。 那人笑着道:“母亲,为何如此生气,儿子今日气色还算不错,不信母亲过来瞧瞧。” 郁大人僵着脸道:“竹青,推大公子回去,没事别再出来了!” “叫各位笑话了,夫人饭菜准备好了吗?庄老爷,庄夫人,庄公子,我们移步去午膳。”郁大人黑着一张脸就叫他们过去吃饭。 庄夫人这才发现一盏茶滴在她的裙摆上湿了一大片,可这情况她也不敢出声,只默默跟着几位转进边上的花厅进食。 趁着他们吃饭没人注意她的当口,周梦蝶悄悄的摸出门去,往后院摸了过去,走了几步碰见一个看见他进来的丫鬟,拦住她问道:“这位小兄弟,你这是要去哪里?” 她嘿嘿一笑道:“姐姐,我想解手,请问怎么走?” 那丫鬟羞红了脸,胡乱地指了一处道:“在那边,你,你,你,快去!” 周梦蝶缩缩脖子,飞快的往后头熘,知府大人的府宅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大,穿过一条迴廊,进了一道圆洞门,有一个小小人工的湖,那个白衣公子依旧坐在那张轮椅上,对着湖面,两条腿却是悠哉悠哉地摇晃着,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轻松。 她就知道,这里头有些猫腻。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湖对面的她,咧嘴笑了,朝她招招手道:“喂,你站在那里干嘛,过来陪公子我说说话,过来…” 周梦蝶呆了几秒,双脚挪动朝他走了过去。 庄府几人在知府大人那里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午膳,席面的几人客套而僵硬地聊了几句,庄老爷又奉上了特意带来的几斤好茶,这才准备告辞。 庄骏吃了几口米饭就发现周梦蝶跑开了,现下他们准备告辞了,人却还是没回来,他有些着急了。 走到庄老爷身旁低声说:“爹,我带来的那个小厮走开了,眼下还没回来,我想出去找找!” 庄老爷楞了几秒,朝他瞪了一眼,抬手想知府大人行了一个常礼道:“郁大人,真是不好意思,小儿带来的小厮不知是不是去如厕了,可否派人去找找,叫他一声。”
第61页 郁大人表情有些冷硬,淡道:“庄大人稍坐片刻就是。” 他转头朝身边一个小厮道:“你进去看看,庄府的小厮是不是在里头,叫他赶紧出来,就说庄老爷要走了。” 庄骏有些坐立不安,他手中的茶水喝了一盏又喝了一盏,周梦蝶还是没回来,他朝知府大人躬身道:“大人,我也想去解手,顺便看看我那小厮可否?” 知府大人脸上很有几分不耐烦了,半响冷冷地道:“你去吧。” 庄骏在知府府上,上上下下四处走了一圈,依然没见到这傢伙的身影,他站在湖边心中又气又急! ☆、元宵节 庄骏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梦蝶说到底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小厮而已,为了这个小厮在知府宅院中大张旗鼓的搜人显然行不通,可他今天偏偏没带孟青过来,不然二个人一起找也好过这样一筹莫展。 她会去哪里? 想起刚才在大厅中,惊鸿一瞥露面的知府大公子,她总不会去找他了吧? 他刚才已经去解手的地方看过了,根本没人,难不成她还能野到在这个地方游园了? 就在庄骏傻傻站着,心急如焚的当口,她站在知府大公子的房中,隔着花窗远远地看着他。 郁家大公子郁景淳跟随她的视线看到了湖对面站着的那人,月白色的袍子随风翩然,相貌俊秀的程度不亚于他,这应该是庄家的大公子了。 周梦蝶走出了几步,道:“我家公子来找我,我要回去了!” 郁景淳一手托腮,闲闲地看着她:“我还没同意你走人,这样莽撞地闯进我的院子,难不成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怒道:“你想干嘛?” “我还想问你呢?偷偷摸摸跑过来又想干嘛?难不成是帮你家小姐来打听我的情况了,我告诉你,我郁景淳可没打算娶这小门小户家的女儿,你瞧着我是人人都娶得吗?” 她“嗤”了一声道:“你想娶别人还未必想嫁你呢!我听说你爹前前后后给你找了好几门亲人,人家小姐都装病懒得嫁你!外面都说郁家公子不光是个病秧子还是个风。流种子,嫁给他十足十是要倒霉的。” “唉…” 他嘆了口气,“我不过才二十岁而已,真不懂我爹为何如此捉急,非要我即刻娶妻生子,娶了一个面目无趣的妻子回家,还要夜夜与之睡在同一张塌上真是苦不堪言!” 周梦蝶盯了他半天,冒出一句:“你不会喜欢男人吧?” 郁景淳一口茶将将喝了还没咽下去,听了她这话“噗”得喷出了好远,一时间被呛住了,连声咳嗽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神道,怒目圆瞪朝她道:“你胡说什么?!” “既然不是,你整天窝在家里也找不到心仪的女子啊,还不如四处瞧瞧呢!装病有个毛用啊,迟早要被人拆穿,我看你就是个断袖吧,可能是不想承认罢了!” 郁景淳被她气了个半死,一手指着她道:“你再这样,我就将你关押在这里不准回去了,免得出去乱说坏了我的名声!” “你还有啥好名声啊。” 周梦蝶闷笑了一会儿道:“好嘛,我保证回去什么也不说,现在你能放我回去了吗?” “你保证!说出去天打五雷轰!“ “我保证不说,现在我能走了吗?” “为了不被人看见你到这里来和我说过话了,你从那里出去吧!”郁景淳指着旁边的一个窗户道。 周梦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拉长了脸,轻手轻脚从窗户里钻了出去,好在窗户离地面不高,她跳下来后就站在一排郁郁葱葱的古老大树的后面。 她从屋后绕了一圈,穿过一条杂糙丛生的小道,这才走到了小径上,转一个弯就看见庄骏那张冷肃的脸,他正低着头苦思冥想,仿佛要从千头万绪中把她揪出来一般。 她慢走几步,怕大声说话吓住了他。 走近了才叫道:“公子,是要回去了吗,你这是来找我?!” 他勐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看着她好似要往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般,半响闷声道:“你这是去哪里了?!” “去哪了!去哪了!!”他越说越急,嗓音间地愤怒遮也遮不住,好似火山即刻就要爆发。 周梦蝶张嘴正想说话,就想起来刚才在郁景淳面前发的誓言,她虽不信鬼神却也有几分敬畏鬼神,半响吶吶道:“我就是好奇,所以四处逛了一圈,我很久没出来玩了嘛!” 回程的马车上,周梦蝶看着他一张冷如冰霜的脸,好几次张嘴想说些什么都默默地咽了下去,他这也太吓人了,她也没干什么坏事啊! 一连好几天,庄骏走进走出都黑着脸,院中的人不知内情只当他还在因为红玉的事情生气,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的缩着脖子做人。 中间庄双双来找过周梦蝶一次,看见她只哭唧唧地说:“梦蝶,你不用还我这五两银子了,你不打听我也知道了,我娘说,爹说了那人是个瘸子万万不能嫁给他!” 周梦蝶觉得关于郁景淳这个不大不小的秘密搁在她心里头,真是要憋死她了! 可她,不能说,不能说,不能说啊! 于是她只好安慰庄双双,这世上好男儿多得有如过江之鲫,赶明儿她爹就能找出很多来,让她随便挑,嫁人之事真是万万不可捉急。 过了几日,就到了元宵佳节,杭州府的年轻男女很时新在这一日上街赏花灯,当天还有猜谜语走庙会舞龙灯种种热闹事。 一大早的,庄家人聚在一起吃早食,就叽叽喳喳说到了这个事情,不光是庄双双兄妹想起,三姨娘和庄老爷几个年长的都表露出兴趣来。 庄骏坐着喝粥,心里头就想起了周梦蝶,这几天他看见她几次三番地走到他房中想和他说话,又几次三番的被他冷冷的眼神给打了回去。 此刻,他心里有些发软。 说到底,她也真没做什么大错事,无非就是她一时贪玩,让他担心了。 他喝着粥,又夹了一根青菜,细细嚼了很久,心想:算了,还是不同她置气了,今晚不如就带她出去玩玩吧,她那个人那么贪玩,就去玩玩好了,总闷在家里说不定还要闹出新的么蛾子来。 到了晚间,他换了一身青色衣裳,梳整齐了髮丝,走到她房里,喊了一声道:“梦蝶,今晚是元宵,我听说外头甚是热闹,你和我出去逛逛。” 他想想又叮嘱道:“你依旧穿小厮的服饰吧,出去省得太打眼了,这样方便些!” 周梦蝶“哎”了一声,喜滋滋地换了一身,跟随他身后出门,这次他们也带上了孟华孟青,就连翡翠也跟着去了! 大夫人感染了风寒就没去,四姨娘,二姨娘好静也不打算去,庄骏去叫了一声庄修,他看着棋谱入迷,也推辞了不去。 只有庄老爷和三姨娘几人,连带他们几人一同出了门。
第62页 街上果然甚是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好些人摆了猜谜的摊子,又有些糖糕小食,花样繁多的小玩意的摊子,她跟随在他的身后不敢走远,一个个看过去很是有趣。 翡翠跟在他们身后,看见有喜欢的就叫孟青掏了铜钱出来买,只有孟华跟在他们的后面一脸落寞,他还没从之前的事情中缓过神来。 走了一会儿,周梦蝶被一盏转动着的灯笼给吸引住,做这灯笼的人别具匠心,那上边一幅幅的缓缓转动的图画,竟是一个小姐和书生漏夜私奔的故事。 她看得出神,勐然间就感觉到有一只热腾腾的手握住了她,随即又紧了紧。 她抬起眼,光影斑驳,影影绰绰中,他低头正与她的视线相对,那眼中的含情脉脉仿佛就要把她的心混给吸了进去。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呯呯直跳,手汗正一点一滴地渗了出来。 他的心也起伏不停,只觉自己有种异样地冲动,竟恨不得在大街上就亲。吻她。 两人呆了片刻,她轻退了一步,先醒过神来,僵着嗓子道:“这灯真是好看。” 庄骏微笑,道:“嗯,是不错。” 正傻看着,走在前面的三姨娘忽然叫了起来:“哎,老爷,你们看见老爷了吗?他怎么不见了?” 周梦蝶听见喊叫转头四下张望,却不料在不远处的树荫底下看见了郁景淳,他的视线放在她和庄骏交握的手上,抬头又和她四目相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仿佛在说:看吧,究竟是谁断袖了?! 她一下就放开了庄骏的手。 庄骏一愣,抬眼看她,又随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那人,一张脸立刻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乌云密布雷电滚滚。 周梦蝶于是知道,她这无心之举又叫他生气了! 她低着头勉强解释道:“那个,这是大街上,这样好似不太好!” 庄骏冷道:“是吗原来是我唐突了,不是你的错。” 她双唇轻启还想解释些什么,又听着庄双双咋咋唿唿地道:“大哥哥,爹不见了,你快叫人去找找看啊!” 庄骏转过头去,他的身后,孟华孟青一众人正盯着他瞧,刚才那一幕三姨娘和庄双双他们没看见,他们几人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庄骏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道:“孟青,你带着她们先回去吧,我和孟华去找找我爹,想必也不会出什么事情,无非一时贪玩走开了,不必太过担忧。” 这一找,到了亥时他们才回来。 周梦蝶躺在房中一直也没睡着,听见脚步声推开房门,却只看见庄骏一人,于是问道:“老爷找到了吗?” 庄骏脸色难看,沉着嗓子道:“还没找到,我已经叫孟青孟华出去接着找了,庄护院也叫了几个人一起出去了,你先去睡吧,不用太过担心,我爹正当壮年想必不会出什么大事。” ☆、赌局 庄家的人找了一个晚上,到了天亮的时候正准备去报官,庄老爷回来了。 一家人围坐在大厅,个个火急火燎,大夫人更是哭得梨花带雨,恍恍惚惚中就看见庄老爷脸上带笑,施施然地从外头走进来。 一打眼,看见屋中的光景,不光是他愣住了,屋里的众人也傻眼了。 庄骏上前一步问道:“爹你这是去哪儿,昨晚我们四处找你都没找到,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庄老爷看着他这个一脸严肃的儿子,尴尬得嘿嘿笑了二声,拍拍他的肩膀道:“也没去哪里,在街上遇见了一个老朋友被拉住喝了几盅,一时喝多煳涂了就来不及回家,下次可别这样兴师动众了,吓坏你娘可不好!“ 他一边往屋里走去,一边挥挥手道:“散了,散了,又不是小孩子,出去喝两盅怕什么!” 他这么一说,庄骏顿时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像他爹这样的大男人偶尔出去过个夜也不算什么,说起来大概要怪三姨娘,没事嚷嚷个没完,弄得他也六神无主起来。 想清楚了,他直接回房躺下去就睡觉,折腾了一晚上可把他累坏了。 第二日,年节过去,他就该去学院进学了。 一早起来,走出院门,他看见庄修也提着一个布袋子准备去进学,两人相视一笑,分头去了不同的学院。 进学的第一日,二十几个学生分作几堆聚在一起闲话很是热闹,山羊须的教师进来后他们才分头落座安静了下来。 教师姓杨,说了几句后道:“今天有个新来的学生,是知府郁大人家的公子,他腿脚有些不便,你们要与他和睦相处,有事多帮忙。” 庄骏呆了呆,果然看见一个小厮推了轮椅进来,在他不远处的位置上停了下来。 休憩的时候,郁景淳摇着他的轮椅到了他位置边上停了下来,庄骏冷眼瞧他,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郁景淳朝他笑笑,桃花眼扑闪扑闪地看着他道:“庄公子,我与你赌一局如何?” 庄骏不知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当下便问道:“赌一局?赌什么?” “你可知今年这学院已经被定了可以参加小试,小试过后就是秋闱,你我谁要是落榜了,便定输赢,你输了便将你那小厮送予我使唤,赢了我便迎娶你家小姐如何?!” 庄骏觉得他大概是疯了,这狂妄的口气好像谁求着他迎娶庄双双似的! 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不必了,这二者我都没兴趣!” 郁景淳冷笑一声,又装模作样地嘆了口气道:“你竟是如此无趣,你可知道我爹是知府大人,他若是定要娶你家小姐,哪里还容得下拒绝,更别说弄个小厮而已,公子我如此才貌双全,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庄骏真想翻白眼给他瞧,碍在他一直都是个严肃的性子,还真做不出这样幼稚的表情来,憋了一肚子气,他实在忍不住下去了,直言道:“你就是一个瘸子,谁家小姐稀罕嫁给你啊,瞧你把自己吹上天的样子,我原本不想说这话刺伤你,眼下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原以为这话说了,郁景淳肯定立马翻脸,却不料他竟笑出了声,十分有趣地看着他道:“这你就不明白了,只要你胜过本公子,本公子瘸腿的毛病立马就能好了。” 庄骏盯着他的腿瞧了好一会儿,这人莫不是装的? 可他还是不太乐意,挥挥手像赶一只苍蝇,语气中满满的不耐:“眼下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要不等我们俩通过了小试再说?我看你这纨绔子弟的样子,考不考得过小试还不知道呢!” “不就是个秀才的名头吗,公子我还没放在眼里,你别叫我太过失望才好,要是连小试也通不过,我就让爹将你家小姐弄回府当妾!” 庄骏的斗志突然就被激发了出来,一双眼睛死盯着瞧他半天,狠狠地道:“行,我们就先来赌你是不是真能站起来,要是站不起来,我就再痛揍你一顿叫你今生都没机会站起来!” 郁景淳很不以为然,“小试有甚可赌的,你要是连小试也过不了,公子我也懒得和你赌了,费这劲作甚,你这人有些无趣,无趣的很吶!”
第63页 说着就摇着他的轮椅,慢慢悠悠地晃到外头看庭前花落。 庄骏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进学也不是那么无聊,前有几位丧心病狂的酸秀才,今有狂妄自大的知府公子,也许他是时候努力一把了。 从这日起,庄骏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高考时期,每日埋头苦读,把时间规划得整整齐齐,什么时间做什么,每天除了睡觉的七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利用了起来。 一时间,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到了五月,他终于迎来了小试的那一天,他在考场挥洒自如,等到考完出来,郁景淳推着轮椅走在他身后仍不忘记讥讽他几句:“宏康,后天放榜,到时候落榜了,你可别回去找娘亲哭诉哦!” 庄骏停下脚步,心中默默地想:此人虽令人厌恶,不过他日要真考上了举人,乃至进一步上了殿试,还真得感谢他。 他转过身去,微微露出笑意,道:“承蒙看得起,景淳兄,好好期待我将你打败的那一日,告辞!” 庄骏回了家,原以为会看到爹娘出来迎接他小试归来,却不料走到门口就看见门房的老黄和他儿子小黄好像受惊的鸡仔似的,缩着身子不敢出声。 庄骏看了他们一眼,还没发话,一边的老黄伸出手拉拉他的衣袖轻声道:“公子,老爷和夫人在里头吵开了,动静还挺大,你进去小心点。” 庄骏道:“出了什么事?你可听明白了?” 老黄哆嗦了一下,低头道:“奴才不敢说,公子还是自己进去问老爷吧。” 他走进大厅见他爹坐在主座上黑着脸,一旁大夫人抹着眼泪,其他几个姨娘难得都在,个个表情僵冷。 庄老爷看见他走进来,站起身来指着几个女人道:“宏康,你来评评理,我不过是想再娶一个姨娘进门,她们个个都黑着脸不同意,也不想想当初老爷是怎么把你们娶进门的!” 庄骏有点晕,他爹都几岁的人了,怎么还越老越来劲了呢! 他道:“爹,你都有四房妻妾了,还不够你受用吗,好端端怎么又想娶姨娘了,这回是哪家的女子让你相中了?” “是个戏子,春花楼里给人唱曲子的,家里还有个穷爹。你爹花了五千两银子把人给买下来了。”四姨娘坐在一旁冷淡地道。 她站起身来:“我看你爹是越老越煳涂了,这才过了多少日子,当初我认识的那个英雄好汉就要沉醉温柔乡了,现如今外头的生意屡次都叫庄天佑替他去张罗,我几次提醒他都听不进去,只顾着和酒楼中唱曲的姑娘柔情蜜意,我看庄家早晚要完!” 她说完也不看众人的脸色如何,迳自出了厅堂的门,回去自己院落。 庄骏被她一番话说得心都凉了,他这阵子忙于应付小试,却没想着庄天佑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了。 他看向庄老爷,他好似被四姨娘几句话戳中了心肺管子,站在那里一张脸极为难看。 庄骏嘆了口气,看向他爹道:“爹,去你的书房,和我谈谈如何?” 庄老爷挥挥手道:“你们都回去吧,我和宏康聊几句。” 两人穿过庭院,走进书房,庄老爷坐下来一边沏茶,一边长吁短嘆,一副很不开心的表情。 他看着庄骏忍不住地大吐苦水:“宏康你是不知道啊,你爹我妻妾虽多却不甚快活,你娘我就不说了,这三姨娘心怀叵测回回和我亲热完,不是找我要银钱,就是找我安置她两个儿女。四姨娘呢,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很是看不惯我的行事做派,一见我就说这里不对那里不行,这叫我哪里来的心情同她亲热。“ 庄骏顿了顿 ,道:“还有二姨娘…” “二姨娘是个拘谨的,每次看见我忙着行礼问安,我去了二次问安完了也没了心情。”庄老爷吶吶道。 庄骏无语,半响直言道:“爹,你觉得你这次把人娶回来能坚持多久,你不能每次喜欢就娶回家吧?旁得不说,这可是要花银子养人一辈子的事情,你如此沉迷女色,可想过这庄天佑是个不能信的!” 庄老爷倒了一杯茶出来,慢慢抿了一口道:“宏康,爹近年来已无斗志,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如帮爹把这家业都继承了去吧?爹不求别的,这是最后一次娶姨娘,今后爹就在家里享个清福可好?” 庄骏万万没想到,他爹才四十出头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新姨娘 庄骏沉吟了片刻,开口直言不讳道:“爹,现在还不行,你知道我今天去干什么了吗?我参加了小试,几天后放榜,我要是一举击中的话,秋天打算参加秋闱,你还记得你当初当做官的愿望吗?你能不能让儿子先去实现了此事再说?” 庄老爷嘆了口气,道:“是爹煳涂了,我儿有此宏愿,爹不该拦着你。” 庄骏又道:“爹,这五姨娘既已花钱买下,你就带她回来吧,儿子只有一点提醒爹,这庄天佑是万万不能带上檯面一用再用了。你可知当初下毒害儿子的主谋就是他,我虽因祖母涉及其中不曾打算报官,海棠也被逐出府去,可他留在你身边却是养虎为患万万使不得啊!” 庄老爷一下站起来,惊讶地道:“你说什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庄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清楚了,道:“当初你说因为祖母之故不想听着其中的细节,我以为以爹的聪明才干必当会提防着庄天佑几分,却不料如今变成这般情形了。” 庄老爷重新坐下来嘆气道:“怪我不曾细想了,只因近日来与四姨娘频频闹别扭,身边又无其他人可用,这才想到了他,看来我需得另做打算了。” 庄骏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茶,“爹和四姨娘和好吧,真不行也忍一忍,就几个月的事情,考完了我就来帮你,不然你带上修弟也行啊!” 庄老爷一杯茶慢慢喝了下去,半响道:“你不用担心,好好去应付秋闱吧,爹还不算太老,是我前些日子煳涂了,这庄天佑如此狠毒,过几日我就打发他离开,庄府是再也留不得他了!” 庄骏道:“是啊!此事势在必行,只是如何打发爹还是要想好了,千万别节外生枝又生出事来。” 他想了想又道:“爹,还有一件事,这新姨娘来了,你打算让她住哪里,咱们府上各院落可是已经住满了人,眼下只有老夫人当年住得院子空着了。我猜我娘肯定不愿去那里住,难不成你想直接叫新姨娘住那里?” 庄老爷慢慢地摇头道:“恐怕不妥,她要是住进那里,几个姨娘夫人一起闹将了起来,爹我也吃不消啊!” 庄骏笑了起来:“爹你也会吃不消?” 庄老爷瞪他一眼道:“你也讥讽起爹来?” 庄骏只管看着他爹笑也不说话。 庄老爷沉吟了片刻道:“不如将二姨娘以前住得那个荒落的院子修整一番给新姨娘住…” “对了,我前日看见你院中的红玉在四姨娘那里,她不是你的大丫鬟吗,我记得从前你一直说她办事稳妥,为何又将她分到四姨娘处了?
第64页 庄骏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爹的问题,斟酌了半响才慢慢道:“她原和孟华打算成亲,临时又反悔了,在我院中两人见了面尴尬,所以才…” “哦,既如此我若是将她拨去新姨娘处帮衬一把也是可以的喽?”庄老爷问。 庄骏思索了几秒,答:“自然是行的。” 父子俩又闲话了几句,便散了。 隔天,庄老爷就叫人去修整那旧院子,一时间府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了几天,又过了二日庄老爷就将人迎进两人门。 进门那日办得挺低调,私下里一家人吃了一个饭随即就散了。 第二天,庄骏依旧去进学,周梦蝶闲来无事在院子里泡了一壶茶,端了一盘瓜子出来慢悠悠地嗑瓜子,天气还是有些凉,但是已经没过年那几日那么冷了,阳光照在人身上还是挺舒服的。 庄双双跨进院中看见的就是她一副懒洋洋舒坦的模样。 她笑道:“你这个丫鬟当得倒是比小姐还舒服,我这整日被我娘拘着绣花描红还不及你来得舒坦。” 她走了几步到她面前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顺势也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手里嗑,一边嗑一边道:“我听说你们院中的那位红玉姐姐现下被老爷派去侍候新姨娘了,她可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现在居然要侍候一个戏子了,我估摸着心情肯定很差。” 周梦蝶白了她一眼道:“你未免也操心的太多,她过得怎样与你何干!?” 庄双双嘆气道:“你懂什么!新姨娘一高兴,我娘就不高兴,我娘不高兴我便也不高兴了,她将气都撒在我兄妹二人的头上,只怪我们俩不争气!” 周梦蝶奇道:“怪三公子倒了罢了,我能理解,怎么还怪起你来了?” “她说她叫人出去打探过了,知府家公子不过就是腿脚有些不便利,长相却是一等一的,如今还和大哥一起进学,前日放了榜两人都中了秀才,如今正准备着考举人呢,要不是我不争气,知府家的公子就娶我进门了!”庄双双满脸委屈地道。 周梦蝶有些傻眼:“你娘也真是稀奇,她想你如何争气,难不成去学院拦住他倾诉衷肠不成,你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种事万万不能做吧!” 庄双双拍拍掉落在裙摆上的瓜子壳,又喝了一口茶水,双双托腮盯着周梦蝶嘆了一口长气,就不说话了。 周梦蝶抬眼看看天上飘动的浮云,又低头看看对面那个一身粉红色裙袍的少女,也给她整得伤春悲秋了起来。 她到这个时代也有些时日了,每日里稀里煳涂地过着,还没好好深思过未来的日子要怎么办,她挺喜欢庄骏的,可是按着眼下的情况,将来要当他妻子的可能好渺茫啊! 若有一日,他也娶了哪家的大家闺秀,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正胡思乱想着,又听庄双双道:“我说,你见过那个新姨娘没有,她长得可真好看,走起路来就好像风吹柳枝似的轻轻摇摆,和她比起来我娘她们真有些逊色了。” 周梦蝶白她一眼,道:“你回去可别在你娘面前说这话,一准把她气死,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你自己。” 庄双双扁扁嘴嗔道:“你当我傻啊,我才不说呢!对了,翡翠姐姐什么时候嫁人呀,到时候我也去瞧瞧热闹,我最近又存了几两银子,你说到时候我给她包几两好呀?!” 周梦蝶笑嘻嘻地道:“我打算送五两,你上回给我的钱,我一文也没花,正好送给翡翠姐姐当贺礼!” 庄双双的小脸立刻就垮了下来,眨巴着眼睛道:“你怎么比我钱还多啊,我攒了半天才三两,这可怎么好,我送的贺礼总不能比你还少吧!” 周梦蝶凑到她面前,咧嘴笑:“这样,你亲我一口,亲一口给一两,亲一口就给二两,这样你送五两,我送三两,成不成?” 庄双双楞了半天,伸出手勐推了她一把斥道:“好你个阿德,又来逗我,你这是得了疯症吧,什么亲不亲的,你也不知道害臊!” 周梦蝶“哈哈哈…”笑得直不起腰来… 两人正打闹着,院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梦蝶,公子不在,你就如此放肆!” 周梦蝶转过头去,看见红玉穿了一身橘红色的袍子,头上竟还带着一支金步摇,站在院门口的中央,一脸厉色地看着她。 她张张嘴正想说话,就看见翡翠从小厨房里抬腿跨过门槛走了出来,大声地道:“哟,我当是谁来了呢,原来是新姨娘房里的红玉姐姐,姐姐贵人踏贱地,干嘛来了?!” 庄双双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红玉一脸肃色道:“五姨娘想吃燕窝,她的院子里头没有小厨房,叫我来这里要,我话已经带到,明日下午我过来取,烦你到时候准备好了!” 她一句话说完也不等翡翠回话,一个转身就快步走了。 梦蝶和庄双双楞在那里,半响庄双双喃喃道:“我和我娘还没吃过燕窝吶,不知道大夫人是不是吃过,这新来的姨娘居然要吃燕窝。” 桑嬷嬷从翡翠的身后走了出来,看着红玉远去的身影无奈地道:“她这是何苦,明知公子和老爷一向提倡节俭,家中大小人等何曾说起过要吃燕窝,就连年节的时候吃个鹿肉兔肉就了不得了,明日就算来了,也必然是空手而归。” 梦蝶咔咔咔地吃着瓜子,边吃边道:“听说这位姨娘是楼子里的出身,怕不是真吃过燕窝也难说,她这是在为难红玉姐姐吧,我觉得嬷嬷不如回禀公子一声,看他怎么说。” 当晚庄骏回来就听到了这个消息,是夜他特意去了爹娘的房内晚膳,得了空子就和庄老爷知会了一声。 他原以为按着他爹的性子,这事肯定就被压下去了,谁知第二日回来竟听说庄老爷给新姨娘买了二斤燕窝叫大厨房煮了送了过去。 这事一出,整个庄府原本各人自有的小界限顿时就破了,几位姨娘私下里心中纷纷起了涟漪,各各愤愤不平,就连平常不说什么的大夫人也坐不住了。 庄骏进学归来,在门口遇见庄修,看见他站在门口迟迟不进大门,忍不住走近二步沉声问道:“修弟,怎么不进去,出了什么事? 庄修摇摇头,示意他听,“你听,是不是里头又闹起来了!” ☆、捉拿 庄骏无语,和庄修使了一个眼色道:“爹的家务事让爹自己去操心吧,我们俩不如去杀一盘?” 两人杀了几局,梦蝶寻了过来,看他们两人杀得酣起,就将晚膳端了过来。 桑嬷嬷当晚煎了一条红烧鱼,还有一盘鲜嫩的白切鸡,新鲜的青菜绿油油也是炒的正好,兄弟俩闻到香味会心一笑放下手中的棋子,过到桌边吃饭。 吃了几口,就见二姨娘从外头垂头丧气地进来,整张脸看起来都是灰败的。 庄骏奇道:“二娘,你这是怎么了,我爹给你气受了?” 庄修碰碰他娘亲的胳膊问道:“娘,你吃饭了没有,你还好吧?”
第65页 二姨娘嘆道:“我倒是没事,只是我冷眼瞧着总觉得这家今后要不安生了,老爷这是何苦来着,娶了新姨娘不要紧,可事事都惯着,其他几位都看不下去了,三姨娘闹得尤其厉害,今儿哭着说她还没吃过燕窝呢,既然新姨娘都有她也要!” 庄骏表情淡淡地道:“二娘想必还没吃饭吧,荷香你给你主子拿碗筷来,先吃饭要紧,我看也就三姨娘闹得厉害些吧,剩下的几位都不会闹。” 二姨娘一手拿着装了米饭的小碗,一边看着他欲言又止。 庄骏眨眨眼,笑道:“二娘,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我娘她也要吃燕窝?” 二姨娘夹了一条青菜放到小碟中,半响迟疑着道:“咱们府上顶泼辣的人,你还想不到吗?三姨娘其实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虚头货,大夫人是个柔弱的,今儿是四姨娘发飙了,她一言不发冲上去直接甩了新姨娘二个大耳刮子,她即刻就哭了出来,惹得老爷哄她好久。” 庄骏笑道:“四姨娘果然厉害!” 吃了饭,庄骏也没再下棋,迳自跑去庄老爷书房,却发现人根本不在,只有那庄天佑坐在一边的厅间悠哉地品着一壶好茶,茶香裊裊老远就闻到了。 见他进来,庄天佑站起来给他行礼,只道:“老爷不在这里,他去了五姨娘房中。” 庄骏明明已经走出去了,走了几步只觉气不打一处来。 好吧,这人他爹拖着不收拾,那就交给他来办吧。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钟,迈开腿就大步往这位新姨娘的房中走去。 沉迷酒色? 他当日苦口婆心的那番话他爹显然已经忘光了,也怪不得今日四姨娘如此生气,就连他也憋不住了,他倒要去问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去解决这个庄天佑。 他走到五姨娘的院中,临近房门的时候,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 屋里传来一阵阵的娇喘声,还带着庄老爷不堪入耳地调笑,这里头在做些什么,他一听便清楚了。 此时此刻,他贸然冲进去显然很不明智。 他低头沉思,现在的情况要靠他爹去收拾庄天佑显然不行了,就算他现在冲进去说些什么,恐怕也是于事无补,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干,还要干得不动声色。 他转身回去。 回到院子,时辰还不算晚,梦蝶和桑嬷嬷,孟青等人凑在小厨房门口闲话家常。 翡翠看他走进来,笑着凑到他面前说:“公子,桑嬷嬷给我们相中了一个吉日就在后日,我和孟青打算在那日成亲,在我们的小院子里摆几桌,你能不能赏脸过来喝几盅啊!” 庄骏呆了呆,原本僵硬的脸立刻放松了下来,笑道:“这自然是要去的,不光要去,我还要包些礼去才好,你说是不是!” 他想了想又道:“我还不曾问过你家里人的事情,你是从这里出嫁,还是另外有家人?!” 翡翠的脸垮下来,看着庄骏哭笑不得地道:“公子,你未免也太不关心我了,忘性也大,我是您八岁的时候从人牙子那里买得呀,爹娘亲人早没了,自然是要在这里出嫁的!” 庄骏沖她陪笑脸道:“公子最近读书读傻了,见谅,见谅!既如此,你的嫁衣和一应事物都准备好了吗?” 梦蝶和桑嬷嬷都在后头笑开了。 周梦蝶道:“公子,你这赔礼光说说可不行,有没有什么补偿啊!” “有银子啊!行不行?”庄骏笑道。 一众人都随他进了书房,庄骏出手很大方的,即刻就掏出了一百两银票给她,还调笑着问道:“一百两银子去买个金步摇,翡翠姐姐可还满意啊!” 翡翠毫不客气地接下来道:“多谢公子,奴婢觉得您今后忘性还可以更大些,多给奴婢赔几次礼,奴婢就更开心了!” “嗯,以后就算忘记了,也不给你赔礼了,这次是看在你就要嫁人的份上,今后你就别想太多了。好了,你们先出去吧,孟青,孟华留下,我有事和你们商议。”庄骏道。 周梦蝶跟在翡翠和桑嬷嬷的后面,翡翠正喜笑颜开地和桑嬷嬷说着要不要去买步摇还是直接把银钱存下来的来,她一边听着这边,一边又听见身后庄骏的说话声。 她听见他说:“今儿晚上我准备收拾庄天佑,你们俩…” 她听到这里脚步就凝滞了,想起最近屡次被庄天佑欺负又频频找她哭诉的阿勇,她和他商议了半天却一直也鼓不起勇气来和公子说明真相。 桑嬷嬷和翡翠走了几步,突觉身后没动静,转过身来就看见她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头部微微倾斜似乎在认真听些什么! “梦蝶,你不走吗?”桑嬷嬷道。 她呆了几秒,下定决心道:“嬷嬷,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些话想和公子说!” 庄骏坐在书桌的后面,远远地听见她的说话声,抬起头来看她,眼中的神色分明是在困惑,她这突然之间是有什么话要说? 于是,他道:“梦蝶,我和孟青孟华有正事要商议,你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好吗?” “我要说的话 ,正好与你的正事,也就是庄天佑此人有关!”她说着走到他的面前,站在孟青的旁边,桌面的斜对角边。 她眼神清亮,与他对视。 “哦,你说。” “我们府里有一个人,他叫阿勇,我和他曾经在山匪的寨子里遇见过,他去山上是为了帮人通风报信,而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庄天佑!”周梦蝶一字一句慢慢地说了出来。 庄骏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沉声道:“此人现在何处?” “他在杂物房边上居住,他的爹娘都在庄府做事,公子要不要我现在把他叫过来?” 庄骏从书桌后面走出来,在房中随意地走了几步道:“也好,让孟华陪你过去吧,现在就去,尽快回来,如若没有找到人也不要耽搁太久,我会担心的,知道吗?” 周梦蝶点点头,和孟华一起出去了。 庄骏在屋里头慢慢走几步,一边走一边道:“我原想用蛮力的,把他抓起来都丢进深山里,再慢慢叫他服软,总不至于叫他再祸害庄家,要是梦蝶手上真有证人,我倒是省心,到时候理直气壮地把人轰走便是!” 他说着看看站在一边,依旧一脸冷峻的孟青笑道:“你这表情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马上要做新郎倌的人,太过严肃,是不是我现在还想着叫你去干活,很是不满啊!” “没有!”孟青依旧冷冷地道。 “哎,你倒是笑一个啊!”庄骏忍不住走过去想扯扯他的脸皮。 孟青动作很灵敏,一下子就闪开了,然后严肃道:“公子,我这脸可不是谁想摸就能摸的!” 庄骏顿时给他整得啼笑皆非,和孟青比起来他还真不算严肃。 片刻后,周梦蝶和孟华果然带了一个小厮进来了。 那人是个瘦高个儿,看起来又黄又瘦很是憔悴的样子,看见庄骏一下子就跪下来喊道:“公子,从前我就是被逼的,并非存心想害你,现如今我几次三番被庄天佑逼迫着让我给你下毒,我都抵死不从,我有父母妻子,如今我妻又怀孕了,一家人全靠我养活,求公子救救我!”
第66页 庄骏楞了楞道:“如今,家中的管事并不是他,你为何要怕他,他有如何能逼迫于你!? 阿勇低头思虑再三,终于抬起头看着他道:“大厨房的採办梅总管是庄天佑的人,庄天佑不知是不是私下给了他银钱,让他对他言听计从,梅总管几次都剋扣了我们的饭菜,只是他良心未泯,总不至于自己下毒去害人,所以总逼迫小人,叫小人去下毒。” 周梦蝶在一旁惊唿道:“阿勇,这事我怎么从未听你说过?” 他转过头来看她,眼睛有些红了,半响道:“这样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我怕和你说了反而会害了你,现如今我既打算认罪伏法,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他看着庄骏又道:“当年,庄天佑趁着我娘身体不好,需要银钱看病逼着小人送信上山,小人上山后被关在寨子里,之后就听说咱们的铺子被劫了,小人后悔不已,想必那信上所说的必是此事。”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铁质的腰牌来递给庄骏,“这块腰牌就是当初庄天佑给小人的,小人上山后即刻就被关了进去,这块腰牌一直在小人手上并未被收缴上去。” 庄骏拿过腰牌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字:秋风寨。 这就是当初的那个土匪窝了,有此证据在手,这庄天佑还想怎么说?! 他盯着阿勇道:“你随我即刻去找庄天佑对质,可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北方要下雪了我还在吹冷空调……好想去北方…… ☆、人不中二枉少年 都说人不中二枉少年。 庄骏的中二期很短,即便如此他在初中时期也做过几次大侠,超人梦。 就算到了现在,他性格稳重,可还是有几次被热血沖昏头忍不住想伸张正义的时候,就在他跃跃欲试想着怎么解决庄天佑这个龌蹉傢伙的时候,门外有人沖了进来。 进来的人是庄澈。 他一进来就兴致勃勃地说:“大哥,我听说你们要去捉拿庄天佑,我也去!” 庄骏沉声道:“你在哪来听来的这话,都听到些什么?” 庄澈大大咧咧地走到椅子边坐下,右腿搁到左腿上边,摆了一个二郎腿的姿势,又觉得不够肆意,把袍子的衣摆拂了拂,装出一副很有气派的架势。 这才道:“我刚才在园中逛逛,远远地看见你的丫鬟和侍从鬼鬼祟祟的往下人房走去,我瞧着有情况就偷偷摸摸跟了过去,见他们弄了人过来,我好奇心大作跟着他们到了你院中,又在门外悄悄听了很久!“ 他抬头四十五度角咧嘴笑道:“大哥,这么过瘾的事情,你怎么一个人干也不叫上我,太不够意思了,这庄天佑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今儿我无论如何也要跟你一起去!” 庄骏看他的表情不像在撒谎,试探道:“你为何看他不顺眼,他如何得罪你了?” 庄澈吸吸鼻子瞪大眼睛气道:”他好几次来找我娘,叫我娘不要跟着我爹了,跟着他跑,他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不过就是我爹的一个小厮,竟有脸说出这种话来,要不是我娘拦着,我早就一拳打死他了!“ 庄骏笑了。 他转头叫孟青孟华:”你们俩去把庄天佑给我叫过来,他要是不肯来,绑也要绑过来 ,快去!就说澈公子在这里等着揍他一拳!“ 孟青楞了,看着他傻傻问道:“真要那么说?!” “说!就那么说,你怕什么,就说我等他来,我忍他很久了!”庄澈大言不惭地道。 庄骏扯扯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脸。 周梦蝶在一旁看着有些毛骨悚然,这人摆明了就是在逗他这个蠢货弟弟玩,偏这庄澈还毫无知觉,满心的骄傲自满,一副天上浮云触手可摸的样子。 孟华也看出来了,扯扯孟青,拉着他就往外走。 孟青走在他身边黑着一张脸,走出了院门看四下无人,这才问道:“哥,我们真要这样说吗?” 孟华轻飘飘地看他一眼道:“你傻啊,听不出来公子就是在逗弄那庄澈,不过我刚才冷眼瞧着出了一身冷汗,你道我瞧出什么来了?” 孟青直愣愣地道:“什么?” 孟华道:“你没瞧出来?也是,你连公子逗他的话也听不出来,旁得更别说了,我瞧着你庄澈说话行止竟有几分像那位庄天佑,我担心老爷会不会被戴绿帽子了!” 孟青顿住脚步,四下张望斥道:“哥,你疯了吗?无凭无据的这话可不能乱说,叫人听见就坏事了,我们俩砸了饭碗不说,还会连累了公子。” 孟华点头道:“这会子都歇着了,没人,我也就是和你私底下说说,刚才他们两兄弟对话,我在一边瞧着真是越瞧越心惊,大公子的行事作风无疑就是老爷年轻时的做派,可这庄澈怎么看都不像老爷的种,反倒越瞧越像那人,就连五官说话动作都有几分神似,我要是猜对了,那真是大事不妙啊!” 孟华看了他弟弟一眼道:“一会儿,你跟着我就是,你别说话。” 两人一路人没再多说话,默默地走到了老爷书房的偏厅里,庄天佑近日来一直住在那里,院里的众人都知道。 他果然就在那里,就着烛火看着书,一派安逸淡定的样子。 看见他们进来眸光略闪,笑着问道:“两位不是跟着公子的孟华孟青吗?今儿怎么有功夫到这里来了,老爷不在这里,你们公子也刚走去找老爷了,你们可是找人找到这里来了?” 孟华肃道:“澈公子在大公子那里,叫你过去说有话想当面和你说!” 庄天佑“嗖”地站起来,一脸的惊疑不定,半响道:“他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这我等就不清楚了,我们只负责传话,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孟华道。 庄天佑默了几秒,放下手中的书卷,道:“如此,我便走一趟吧。” 三人走到院门口,突闻香气扑鼻,一个娇媚的身影快步走了过来,人未到声先道,只听得她喊道:”佑哥,澈儿晚饭后说要出去逛逛,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我好生着急!“ 孟华和孟青停住脚步,互望了一眼,表情中都透露出疑心。 只见那庄天佑强作镇定,和三姨娘规规矩矩行礼道:“三夫人切莫着急,澈公子现在大公子处,我现下就准备过去看看,他应该很快就回去了。” 三姨娘完全没注意到站在暗影中的孟华孟青二人,娇笑着上前一步靠过去道:“佑哥,你今儿怎生与我客套了起来,既如此我与你一起去大公子处找澈儿吧。” 庄天佑一把扶住她道:“三夫人,请镇定,我去去就回,孟华孟青我们走吧!” 三姨娘这才发现身后还有两人,浑身上下都哆嗦了一下,半响支支吾吾地道:“那,那,麻烦天佑大哥了,我,我先回去等澈儿。” 她说着快走几步,拐过一个小道,不见了身影。
第67页 孟华孟青什么也不说,跟在庄天佑的身后默默走到了庄骏的书房中,顺手带上了房门,在外面守着。 兄弟俩好像两尊门神各站一边,孟华看了孟青一眼,眼中的神色仿佛在说:你看吧,我说得没错,这两人之间的猫腻简直就要变成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屋里头。 庄澈还是一副大爷的样子稳稳地坐着,看见庄天佑进来张狂地笑道:“天佑,你来了?哈哈哈…” 庄骏皱了皱眉,又看见周梦蝶依旧站在阿勇身边,低声道:“梦蝶,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出去吧。” 周梦蝶走近两步,凑着他耳边轻声道:“你不要紧吗,等着这两人要是发起狂来,我在这里还可以保护你,我不走吧?” 庄骏轻轻推她一下耳语道:“走吧,我没事,孟华孟青想必还守在外面呢,你出去看看,他们要是走开了,叫他们回来守在门口,我有事就好喊他们。” 周梦蝶点点头:“嗯,那我出去了,你小心点。” 她出得门来,果然看见兄弟两人守在门外,忍不住又交代了一遍庄骏刚才说的话,这才往自己房里走,还没进门就看见翡翠和桑嬷嬷站在黑影中,看见她过来齐声问道:“梦蝶,这里头究竟出了什么事,要紧吗?” 周梦蝶也不瞒着她们俩,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又道:“今晚上公子应该打算收拾那庄天佑,可不巧的是那庄澈居然就在这个时候过来了,我有些担心他要是迟迟不回去,三姨娘会不会找过来!” 桑嬷嬷和翡翠听得瞠目结舌,半响桑嬷嬷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吶,这庄天佑看着斯斯文文竟是个恶毒的,那公子和他单独在这里,难说把他逼急了会不会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周梦蝶嘆息道:“还有呢,我也是今儿才知道,这厨房的大採办梅总管竟也是他的人,我担心咱们府上还有别的人也被他收买了,要真是那样就乱了。” 翡翠惊叫一声,喊道:“不是吧,天吶,老爷怎么会用这样的人!” 桑嬷嬷双手分别握住两人的手道:“镇定!这不还有孟青孟华在吗?我看他们不走,我们也睡不踏实,不如一起去小厨房喝口热茶等等看!时候也不早了,我琢磨着这事没那么容易完,我先去煮锅肉汤,一会儿他们要是饿了,也好下了面条顶一顶。” 翡翠喝了一口热茶,看着六神无主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转圈的周梦蝶,忍不住道:“怎么回事,咱们公子是什么人,他十一岁就当起了这个家,外面几个铺面也是轻轻松松,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桑嬷嬷看她一眼,神情中满是瞭然,圆话道:“她还年轻,没见过世面难免如此,你以为谁都像你,是个没心没肺的。” 屋里头,庄天佑已经看见站在一旁的阿勇了,眼色凌厉地盯着他道:“原来是你!可惜了,怎么?现在不担心事情败露一家人都会被轰出庄府,全家人一起在外面冻死饿死的滋味可不好受啊,你看我不像你,不管如何即便被轰出去,也不怕饿死,你是不是傻了!!” 他越说越大声,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额头青筋贲起,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庄澈站起身来,抬起腿就对着他的小腿勐踢一脚,狰狞着笑道:“干什么?这么大声!爷还没骂你,你倒凶了起来,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就是庄府的一个奴才,一个下人,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庄天佑勐得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那表情,那眼神充满了无法置信和不甘心! ☆、傻眼 庄天佑突然就笑了,他越笑越大声,简直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庄骏,庄澈,阿勇三人看着他简直是傻眼了,这人莫不是疯了不成了?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抹了一把脸厉声道:“别以为我稀罕待在你们庄家,庄骏今日是你轰我出门,他日可别后悔,求我回来!” 庄骏张张嘴,还没说话,一旁的庄澈就急唿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谁会求着你回来啊!要走快走,我们庄府的银子你一两也别想带走。” 庄天佑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表情那神色仿佛有许多的话要对他说却什么也没说。 他这样子都落入了庄骏的眼中,让他无端地起了疑心,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了想,开口道:“庄天佑,你明日起来和老爷告别后再走吧,你为何要走我已经告知老爷,我庄府未曾将你报官已经是仁至义尽,你手中若有活计不曾完成,要和老爷好好说清楚。” 庄天佑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再多说,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他这一走,庄澈就叫嚷了起来:“大哥,这样就完了?也太没劲了吧,你不是应该把他送官?再不济也应该打他三十大板再轰出去府去,就这么轻轻松松就放过他?!” 庄骏看他一眼,提醒道:“澈弟,你再不回去,你娘就要找到这里来了,到时候她会不会将你唠叨个三天三夜可不好说!” 众人都走后,庄骏独自坐在书房中思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一来,他这么振振有词地说庄府的人会求他回来,莫不是他手中抓了什么府上的把柄,或许是庄老爷有些资源在他手上? 二来,他对庄澈的态度也有些怪异,看起来倒好似他对庄澈有情而庄澈却辜负他良多的样子,这又说明了什么? 此次轰他出府是势在必行,只是临到最后他却觉得不必撕得太过难看,或许应该让他觉得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而他再找人暗暗跟踪他的动向更好。 他正想着,桑嬷嬷推门进来,道:“公子,夜深了,大伙儿想必都饿了,奴婢做了些面条汤给你端过来?” 庄骏点头,过了一会儿给他端面条过来的却是周梦蝶,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道:“公子,这事怎么样啊,会不会有问题?” 庄骏看了他面前一大海碗的面条,呆了片刻道:“你怎么又给我端了这么一大碗,这是餵猪呢,你吃了吗?分一些出去吧!” 她又跑出去拿了一副碗筷进来,走进来依旧见他一点没动,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拿了筷子拨了一些到自己碗中,又递给筷子给他。 庄骏接了筷子,捞了几根面条到嘴里慢慢嚼着,半响抬眼看她,又眨眨眼然后就没有移开目光。 周梦蝶给他看得一激灵,也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楞了几秒忍不住开口问:“公子,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庄骏醒过神来,道:“我在想,我要是把梅总管请走了,谁来干这个活呢?“ 周梦蝶想起刚才他看她的眼神,战战兢兢地道:“不,不会叫我去吧,我不行的哎,这一大家子的吃喝用度我哪里搞得定!” 他白她一眼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觉得可以叫修弟去管,你可以帮他看看帐目,不过我现在又后悔了,你和修弟还是少接触的好!”
第68页 “啊!”周梦蝶傻眼道:“为何?” 庄骏站起身来:“今天忙得我好累啊,你侍候我洗漱更衣吧?找一盆烫一些的水来给我泡脚。” 自从上次周梦蝶给他洗足后,庄骏刻意避开了很久,他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可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让他回味起这个感受来,也许这是治疗他坏心情的绝好良方,温烫的水还有她轻轻地抚。摸都能让他如沐春风,忘记许多不愉快。 他坐在卧房的床榻上耐着性子地等她进来,只觉时间滴答滴答慢慢过去,有大风颳过窗边,外面的树枝被吹得啪啪作响,偶尔有几声虫鸣响起来。 他的耳力从未这么好过,在倾听着她脚步接近的同时,他还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那中间几分期待几分忐忑还有几分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她推开房门走进来的时候,他脑海中正跃跃欲试地想:不知亲。吻她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她香吗?柔。软吗?她会不会一把推开他,或者干脆狠揍他一拳?! 他脑中浮现出了她娇嗔的骂声:流。氓! 周梦蝶走进屋里的时候就看见他浮现一丝诡异莫名的笑意,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脚发呆。 她心道:他这是被庄天佑整傻了?庄天佑有那么厉害吗? 她端了洗脚水过去,替他除了袜子,把大脚放进小脚盆里,泡了一会儿又替他抹干,整个过程只觉他混游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的表情时喜时忧,竟是魔怔了一般。 看起来,庄天佑的事情不好解决啊,但愿他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周梦蝶默默地想着,替他摊开床榻上的被子,扶着他躺下,又替他盖好了被子,这过程中看他还是直愣愣的眼神,盯着她瞧。 周梦蝶在心底默默的嘆息了一声,把洗脚盆端到了门外,又替他吹灭了烛火,关上房门轻道:“公子你安心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庄骏第二天如常去进学,下午时分回来的时候,竟听说庄天佑一声不吭收拾了东西,昨天晚上就跑了。 他一路从大厅走进二进门,又走进他的三进门,一路上小厮丫鬟都在窃窃私语,他耳闻着竟是那混蛋打开了庄老爷的书房,捲走了书房中的五千多两现银和银票,趁着门房打盹的间隙从侧门出去了。 他走到自己院门口,心中又惊又怒,此人未免太过不折手段,他原以为他在庄府良久,总该有些良心,他都没打算将他报官了好聚好散便罢了,却不料竟一路黑到底无所顾忌至此! 这事决不能这样就算了,无论如何要把他抓回来,即便不能随意杀人,揍他一顿收回银钱也是必要的! 他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往他爹的书房走去,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有错,错就错在他不该打糙惊蛇,又将这条毒蛇放了回去,给了他时间作案。 走进书房,他爹脸色铁青地坐在书桌后,要命的是那位新姨娘也在,正娇声娇气地劝他消消气喝口茶。 庄骏走进去就直接说道:“我有话和爹说,五姨娘能不能先迴避一下!” 五姨娘脸色一黑正待说话,庄老爷一挥手放低声音道:“你先回去吧,我有话和宏康说,回头再去看你!” 五姨娘瞪了他一眼,款摆着腰肢出去了。 她一走,庄老爷便从书桌后站起身,走到茶台边的椅子上坐下道:“不知是不是谁走漏了风声,让他知道我这几日便准备叫他走人,让他有所准备,昨晚竟捲走我的银子跑了。好在我地下银库的钥匙前些日子已经让我放到别处了,如若还在此处还真有些危险。” 庄骏道:“他应该不知道如何打开这地下银库吧?” 庄老爷道:”他若是看见钥匙,难保不摸索一番,误打误撞打开了银库的门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幸亏没放在这里啊!“ 庄骏默了片刻直言不讳地道:“爹,走漏风声打糙惊蛇的人是我!昨晚府中一位小厮来找我,说他逼迫他下毒害我,我便找他来问话,我当时想着他手上还有些活计须和你交代清楚,当时问完话就叫他回去了却没想到他竟如此狠辣!” 庄老爷看了他半响,重重嘆了口气道:“也罢,不能怪你,要是我恐怕也会心软的放他出府,绝不至于即刻将他送官,可如今是放虎归山,也怪我煳涂,前阵子爹手上几个裘皮商都叫他去接洽了,我只怕他会直接去了东北拿货,截了我这生意,要知道这可是一年能赚好几万两银子的生意啊!” “爹,报官吧!?” 庄老爷沉声道:“事到如今他不仁我不义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我现在就去报官!” 庄老爷一句话说完就站起身道:“事不宜迟,爹这就去知府衙门报官,知府大人与爹也算是相识,想来不会不帮这个忙!” 庄骏点头:“那爹小心些,儿子在家等爹的好消息!” 庄老爷一去就是半日,黄昏时分还没回来,庄骏陪着他娘亲一去用晚膳心下很是有几分焦虑,可是面上也不敢表露出来,怕他娘亲担心。 大夫人问了几句,他只说了些好听话来宽慰她。 一直坐到月上中天,庄老爷才会来,他站起身来迎接他爹,只见他爹脸色还是很难看,一副气愤难平的神色,看见他就道:“宏康,你随我到书房来,我有话和你说。” 庄骏跟在他身后往里走,中途遇见三姨娘站在院门口张望,一脸的忧色,看见他们过来似乎有话想说,都被庄骏一挥手给挡了回去。 ☆、无中生有 庄老爷摸出钥匙开了书房的门,又悉悉索索地摸索了半日这才点亮了烛台,火光照在他的脸上仍是一脸的怒意,呆立了半响他走到桌前,大手一下就拍了下去发了一声巨响,把庄骏惊得心都拎起来了。 庄老爷拍了一下还不解恨,又连连拍了好几下桌子,把这桌子拍得吱呀作响,半响才狠狠道:“这郁大人简直是个狗官!你道他说什么?” 庄骏看他的表情,猜测着道:“他找你要银钱,还是想让你把双双嫁去他家?!” 庄老爷一听他这话,被戳中了痛处,浑身上下都抖了起来,半响道:“两样都说中!我今日过去,本想着也算是相识一场,所以并未找人写状纸,也不曾去知府衙门击鼓喊冤,直接就去后院找知府郁大人,他本悠闲地喝茶,见我进来先是客气地叫人上了茶,后又问了我的来意,我老老实实说了一遍,又求他务必要捉拿庄天佑归案。” “然后就找你要银钱办事了?”庄骏问道。 庄老爷长长地嘆了口气道:“都说这世上清官难得,俱是贪财求利之人,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他张口就找我要五千两纹银,说底下的衙役清苦没钱买肉吃,吃不到好的就使不上力气去捉人!” 庄老爷越想越气,两条浓黑的眉毛上下微抖,两手握拳,气了半响竟从袖笼里摸出一把寸长的匕首来,对着烛火拔出了鞘,一把锋利的匕首在火光中幽幽闪着白光!
第69页 庄骏顿时就吓住了。 他按住他爹的手道:“爹,你这是要干嘛,切不可鲁莽行事啊!” 庄老爷愤道:“要钱便也罢了,他竟要我双儿嫁入他府中,说什么他家公子有才有貌,这是看得起庄家才求娶我女儿,他也不要多少嫁妆,有几亩田地,几处房屋,再加二万两纹银即可,他想我卖儿求荣吗?送女还送钱!他倒想得美!” “我恨不得揍他一拳,硬生生给憋住了,出了知府宅院我一路步行,走到了一家铁器铺的门口,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一眼就相中了这把匕首,花了十五两银子买了下来,一路行来,我再三思量,他若是逼人太甚,我便与他同归于尽!” 庄老爷两眼通红,愤愤地道。 庄骏听了也只得嘆息。 半响,想起来道:“这知府家的亲事,前面两位不是藉口生病都推脱了过去,咱们是不是也让双双装病一阵子再说呢?” 庄老爷听了此话,又狠拍了桌面一下,怒道:“他竟说这次别想再用装病煳弄与他,只要我家双儿还有一口气在,他都要将人迎娶过门!你说他这不是强娶又是什么?!” 庄骏上前一步按住他爹的肩头,把他拖到一边坐下来,这才道:“爹,无论如何这同归于尽都使不得,儿子见过郁大人的公子,倒是为人机敏很有几分小聪明长得也俊秀,唯一不足的便是腿疾。儿子觉得这郁大人一家并不曾见过我家双双,他若非要娶,你不妨在府中挑一个人认作义女,嫁给他便罢了,银子没了咱们再赚就是!” 庄老爷的郁结这才降了几分,他抬手想倒茶水喝,这才发现这冷壶冷水竟是一点热气也无,这才想起他这书房中多年来使唤惯的人已经跑了。 不免又嘆起气,两人相对无言沉默了良久,庄老爷抱怨道:“不是爹总想留着那庄天佑,实在是要找个熟悉的人在这书房中侍笔还陪着进进出出不容易啊,四姨娘固然有些小聪明,可她不识字,家中孩儿也只有你说得上话,澈儿是个笨的,修儿太过拘谨,爹是不是该再生几个儿子?” 庄骏呆了呆,无语道:“您就是即刻马上生出十个八个来,一时半会儿也排不上用场,就别胡思乱想了!” 庄老爷苦笑。 两人互瞧了半响,庄骏从他爹眼中瞧出了许多无奈,果然就听他道:“宏康,你这考取功名的事情能不能过了秋闱就停一停?爹老了,家中这一大摊子的事情着实要人帮忙,你难不成还想去做官不顾及家中几分了?爹的生意虽不能在杭州府排到前几名,却也不少,不如好好想想?!” 庄骏也很无奈,他这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罢了,罢了! 庄老爷站起身来,“你先回去睡吧,我折腾了一天也累了,先去歇着了,收义女的事情明儿再议吧。” 他走了几步,庄骏跟在他的身后,突转身道:“宏康,我想起来了,你院中不是有个土匪窝里下来的小子吗,你说眼下她是女孩子家了,我见过她几次,看起来有几分胆色,你说我收她当义女送进知府府里如何?” 他越想越觉得好,“哈哈哈…”笑了几声道:“我将土匪的女儿送予他家当媳妇也算对得起他这番情意了,这送钱送人的事情如此一来岂不是到位了。杭州府中几位大商家都知道我只有一个女儿,看来收义女要把他们都请来作证才好!” 他似乎觉得此主意甚妙,却不曾注意庄骏已经变了脸色。 庄骏只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住了,把周梦蝶送予旁人为妻,这万万不行! 他光是想想从今往后都无法与她见面,还要看见她和那个诡诈莫名的傢伙亲热就让他觉得肺都快气炸了,一股闷气从他胸中透出来一直涌到他的喉间,憋闷得令人说不出话来。 庄老爷笑了一会儿,转头看他儿子,诧异地道:“咦,宏康你的脸色怎么变得如此苍白,是哪里不舒服吗?” 庄骏强作镇定,一句话冲口而出:“爹,她已经是儿子的通房丫鬟了,你总不能送一个破了身子的人给知府大人吧,如何一来你和知府大人的梁子就结大了!” 庄老爷“啊!”一声! 两眼放光地盯着他瞧了半响,笑了出来:“看不出来啊,宏康!爹见你日日一副严谨的表情,想不到静悄悄地居然还干下了这事,不愧是爹的儿子,今后三房四妾很有指望啊!行啊,爹就盼着你早点生个娃娃出来给爹玩玩喽!” 庄骏这话一出,自己也惊出了一声冷汗,这无中生有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去和梦蝶解释,她是不是对他有情还不清楚呢! 庄老爷抬脚往外走,等庄骏也走出了房门,又把门妥妥锁上了,一边锁一边交代道:“我这书房中重要的物件不少,你记得交代庄总管派人来,在这里十二个时辰都要有个看着,另外叫厉嬷嬷派个妥当的人过来,给我煮水打扫侍候着,暂时虽找不到合适的随从也不至于叫老爷我连我热茶都喝不上!” 庄骏连声应了,他混不守舍的竟忘了要和他爹说说梅总管的事以及想叫庄修过来帮手。 庄老爷快走了几步,回头见他还在那里傻站着,斥道:“宏康,你想什么了,还不快走!这是在担心双双的事?既然说了收义女,此人不行爹另想就是,不必太过忧心,好歹都有爹顶着,大不了就是来个你死我活!” 庄骏看了他爹一眼。 关键时刻,他的豪情壮志又上来了,还不错! 在岔道口,他和庄老爷分开,各自回自己的院子休憩,他只觉自己深一脚浅一脚竟如走在云中似的,心中的感觉也是复杂难明,不知是惊是喜还是忧。 明月高悬,他进得院来,众人都歇下了,只有周梦蝶端了一个小凳子坐在房门口等着他的归来。 她见他进来站起身来道:“公子,翡翠姐姐明日要成亲了,忙活了半日已经歇下了,小厨房里有热水,我这就去端水过来给你洗漱,你等等啊,我马上就来!” 庄骏茫茫然应了一声,游混似的走到房中的床榻边坐了下来,一颗心“呯呯呯”跳个不停,他抬手捂住心口,暗想:是现在就告诉她吗,还是明日再说,也许可以再缓上个几日,这事会不会马上就穿帮? 他思来想去:要是同她直说,她会不会觉得他只是想留下她,却不是真心喜欢她呢? 要是不说,她会不会觉得他这人太不靠谱? 她又会不会真的想嫁给知府大人的公子?毕竟那人是知府的公子,而他不过是商家的儿子罢了? 他在这里忐忑不安的东想西想,周梦蝶进来的时候就瞧见他直愣愣的眼神,看起来倒好似失了混。 她咳嗽了一声,惊得他瞪大了眼睛,张嘴就道:“梦蝶,怎么办?我告诉爹你是我的通房丫鬟了,你,你,你,不如先揍我一拳叫我清醒清醒罢!” 周梦蝶也傻眼了 ,两手一松,一盆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盆中的水顿时就撒落蔓延了开来,半响,她闷闷地问道:“你为何如此告诉你爹,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第70页 庄骏的嘴张开又闭上,此事竟不如要从何解释起… 作者有话要说:  庄骏:从小睡到大,接下来要怎么搞是个问题-- ☆、通房丫鬟 庄骏觉得这解释的话只怕是要越描越黑,说得再多再好听也是没用。 他沉吟良久,抬头看她:“你只说愿不愿意吧?!” 周梦蝶一颗心不安分地蠢蠢欲动起来,半响蹦出一句:“当你的通房丫鬟有什么好处?以后一直都是通房丫鬟吗?会不会升职?会不会加薪?” 庄骏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这…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升职?加薪?!” 她笑了起来,原来他在这种时候思维还是很敏捷啊,笑着反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要是从头到尾都是通房丫鬟,我可不干!当妾侍?好像也没什么意思,要不你正经八百的娶我吧,我考虑考虑!” 庄骏觉得自己和她好像不是在谈亲事,这讨价还价的态度说谈生意还比较像! 他走神了好一会儿,看着地下的一滩水,水中模模煳煳映出他半边脸庞,摇曳而晃荡,心道:“说话口气好利索,还有升职加薪这一说法,难不成她和自己一样是个古代山寨货?自己喜欢她的原因果然是因为气场很相近,这熟悉的令人倍感亲切的行事作风……” 周梦蝶见他毫无反应,以为被自己的话给吓住了,心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可能回去现代,他长得那么好看,虽然闷了些,可是换一个人,她还真不愿意了,也许还是不要计较那么多比较好,其实她并不那么介意以后会怎么样,扑到他,她很乐意呀! 两人各想各的,冷不防的就听他说:“立刻就娶你为妻有些为难,爹娘肯定不会同意,要不你先当我的通房丫鬟,以后我再也不娶别人好不好,有合适的机会,你就当我的妻子,不是我不想娶你…” “行!” 周梦蝶拦住他的话头,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下来! 庄骏坐着,周梦蝶站着,两人眼光接触,一瞬间都展开了笑脸。 两人傻傻笑了半天,周梦蝶道:“水都洒了,我再去端水进来,你等一会儿。” 庄骏应了,看她出去的背影又喊了一句:“你快去快回啊!” 她果然很快回来了,蹲在他身边替他除了袜子,大脚放进木盆的片刻忽道:“这没什么区别呀,既没涨月银,还要我侍候你洗漱,是不是除了晚上和你一起睡之外都没差啊!” 只听他用很轻很轻近乎耳语的声音道:“除了你之外还没人给我洗脚过呢,这差别早就存在了!” 她一边给他擦脚一边问:“红玉姐姐,翡翠姐姐呢?她们不是一直侍候你洗漱吗?” “没有让她们帮我洗脚洗脸的,都是我自己动手!” “敢情叫我帮你洗脚还是看得起我哦!”她甚是无语。 半响又听她道:“公子,翡翠姐姐明天成亲了,我还没买新衣裳,你明天能不能放我半日的假,我想一早出去买一身衣裳,等她下午出嫁的时候,我就可以穿着出门。” 庄骏道:“我陪你去好不好,买衣裳的银子我有啊,对了,月银你想要几两啊?五两够不够?” 周梦蝶瞪他一眼:“翡翠姐姐才一两半,你这是想她敌视我呀,要不我也一两半,剩下的三两半你私下悄悄给我好不好?!” “好呀!” 庄骏自己都未察觉,原来他也有语气如此温柔的时候。 洗漱完毕,周梦蝶端着水盆出去,他伸手就拉着她的衣摆道:“你,你一会儿还回来吗?” 周梦蝶白他一眼笑嘻嘻地道:“你很急?可我不急,这事可急不得!你好好睡觉,我回去睡了哈!” 庄骏辗转反侧到了天快亮才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是翡翠出嫁的日子,院子里一大早就闹哄哄热闹了起来,他在各种说话的声音中醒来,只觉自己的头胀痛的很,明明就是没睡好的症状。 他还赖着床上不想动,周梦蝶就推开门进来了,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格外的精神奕奕。 她沖他咧嘴笑,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昨夜的冷茶给他道:“快!喝口凉茶醒醒神,你昨天晚上答应我今天要带我去买新衣裳的,不会一觉睡醒就忘记了吧。” 庄骏就着她手中的茶盏喝了一口,眸光柔柔地看着她:“我昨晚还说了别的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忘记了呢?!” “不就是当你的通房丫鬟嘛,没忘,你还不赶紧起来洗漱,我去给你端水,快快快…” 庄骏搞不清楚她在捉急什么,不就是去买件新衣裳嘛,这里离大街近得很,走几步路就到了。 他穿好了衣裳又摸了一个小荷包带在身上,想想又觉得这才几两银子怕是会不够花,又摸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带在身上。 周梦蝶一直跟在他的身旁看着她,见他就要准备出门又提醒道:“翡翠姐姐成亲,你虽已经花了不少银子,可是今天吃酒还是得意思一下吧,送银票不好看,不如你再带上一张银票,一会儿我们去钱庄换些如意吉祥的银锞子?” 庄骏听着也是有理,又摸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带在身上,这才施施然得和她出了门。 这年节过去还不是很久,可今日是个大晴天,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让他依稀竟觉得有几分春天的意思。 周梦蝶走了几步,闻到了油炸糖饼的香气,忍不住停下来掏出了几文钱来,买了糖饼边走边吃,他走在她的身边见她糖饼吃得唇边都沾染到了,二根手指动了又动,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探手过去替她擦拭,又碍着是在大街上,只得忍了又忍,半响掏了帕子给她,示意她擦擦嘴。 他真是好细心啊! 周梦蝶感慨,她从今到古,活到现在真是从来也没随身带过帕子,她这个女人当得还不如男人细腻。 吃完糖饼,她擦擦嘴又擦擦手,一方帕子就顺进了自己的袖笼里,随着庄骏先去钱庄换了银锞子,接着又走进了街边的衣铺。 陈记衣铺很大,来来往往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要不就是公子老爷,普通平民是买不起这家衣裳的,周梦蝶一进去就被花样繁多的衣裳给吸引住了,摸摸这件,看看那件,心中觉得都很好看吶。 陈记的掌柜认识庄家大公子,见他带了一个小丫鬟模样的女孩子进来买衣裳,见他站在一旁耐心细緻的样子,心道这怕不是庄公子的新欢? 他顺手捞了一件绯色桃花图案的丝绸罩衣和同色长裙,走到他们身边笑道:“庄公子,想给这位姑娘买衣裳?看看这件如何,这颜色花色最是喜气,过不了多久就开春了,穿上这身衣裳外出踏春那是再美不过了!” 庄骏低头看一眼,又转头看她,意思就是看她自己喜不喜欢了。 周梦蝶在看一件浅绿色竹叶花纹的袍子,正想着这袍子雅致是很雅致,只是穿去参加喜宴会不会素净了一些,转头听见掌柜的推荐,顿觉不错。
第71页 可她也很喜欢那件绿色袍子,看着清清慡慡真是很舒服的样子。 庄骏看她的表情,心里便明了了,于是轻推了她一把,笑道:“不如两件都买了吧,今晚上穿绯色那件,绿色那日改日和我出门踏青的时候穿,好不好?!” 周梦蝶自然是好的,她原是担心自己银子花多了,又想庄家大公子买二身衣裳的银钱还怕没有吗? 于是也不拘泥推脱,高高兴兴地由着他买下来,捧着两包新衣裳往外走,庄大公子虽有钱,可捧着东西的事情,还是她自己来吧,这也不重。 两人走到门口,正准备拐到一边大街上去,迎头来了一辆马车,车上有人掀开了帘子叫道:“庄哥哥,你这是打哪来啊!” 庄骏一看,项家大小姐。 周梦蝶捧着东西站在一旁,冷眼看项家大小姐一脸热枕的和庄骏打招唿,亲亲热热地叫他有空去项家吃饭,还有着没完没了想继续聊下去的架势,只觉得自己手上的衣物变得越来越重,真想砸了东西转身走人! 庄骏转头就看见她一张脸黑得滴油,满脸不高兴。 她不高兴,他心里是高兴的。 于是他笑眯眯的和项大小姐告别,两手甩甩看着周梦蝶抱着她的一沓子衣物一起往庄府走去。 两人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挂上了红灯笼,看起来很是喜庆,翡翠虽只是家中的一名丫鬟而已,但是庄老爷和大夫人都过来了,他们两人都给翡翠封了银子,大夫人还送了一柄玉如意。 翡翠下午要从侧门出嫁,此刻已经装扮整齐就等着孟青来迎娶了。 大夫人祝贺了几句,把庄骏拉到一边,开口就问:“我刚才听老爷说你把那土匪窝里来的丫头收房了,你是怎么想得,先头红玉你死活不要,怎么就看上她了?” 庄骏笑笑道:“娘,这合不合眼缘的事情哪里就能说得清楚了,收都收了,你不会想把人轰出府去吧?!” 大夫人推了他一把嗔道:“娘有这么坏吗?我不过是替你担心罢了,这丫头毕竟有些野,罢了,你自己喜欢就好,娘就担心你孤寡到老,没人相陪,这也好!” 正说着,外头传来热闹的鞭炮声,孟青的迎亲队伍到了。 ☆、纠结 翡翠嫁人了以后,一周总有一二天的晚上不在院子住,她和孟青欢欢喜喜地去自己家里,留下孟华陪着庄骏。 每到这样的日子,一贯跳脱的孟华看起来总是有几分不开心,很是黯然销混。 桑嬷嬷问了庄骏几次,院子里要不要再叫了一个小丫鬟进来帮忙,庄骏总是拒绝,他有私心,虽说他爹娘都已经知道梦蝶是他的通房丫鬟了,她本人也点头同意了,可两人并没有坐实此事。 梦蝶一点主动来他房里的意思也没,他几次表达了这个意愿都被她笑嘻嘻地搪塞了过去,这让他有些捉急。 周梦蝶本来也没什么感觉,却不料这日晨起,庄骏去进学了,大夫人就让人把她叫了过去。 她去的时候大夫人好像刚起来没多久,厉嬷嬷站在她身后正替她挽髮髻,大夫人对镜看了一会儿,又从匣子里头挑了一个红宝石镶金的步摇插到发边,细看了一会好似觉得不够好,又拔下来换了一个位置,这才站起身来,坐到房中的圆桌边。 大丫鬟蔷薇端了早食进来,装了一碗梗米粥递到大夫人的手边,她慢慢舀了一勺放到嘴边,细细喝了才看她一眼问道:“你和宏康合房多久了,可有好生侍候他?” 她当即就有些傻眼,这事要说没有吧,摆明了就是骗了老爷夫人,这万万不能说。 要说有吧,还真没有。 可这骗人的时间,是说多久好呢? 她颠来倒去地想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说话。 大夫人看她这个情形还以为她这是害羞了,叫厉嬷嬷:“嬷嬷,你把我床边昨儿个就准备好的那个小荷包拿过来给她。” 厉嬷嬷笑嘻嘻地去了,片刻后塞了一个翠绿色绣着小花的荷包给她,笑道:“这是夫人给你的赏银,你好生收着,夫人也没旁的意思,你好好侍候大公子就是了!” 周梦蝶收了赏银,又听大夫人好言好语的教导了几句,这才从她房中退了出来,一路走回院中一路感觉心中的滋味有些奇奇怪怪,她也是个现代人,穿越过来之前从未谈过恋爱,只有几次似有若无的学生时期暗恋而已。 因此,她虽说动心了,却没有经验。 她原以为这事没什么麻烦的,挑了风黑月高四下无人的时候和他耍一把就是了,却不曾想这还有把他爹娘给牵涉了进来。 好吧,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不过,好在大夫人是个性子和软的,收了她的赏银听她唠叨几句也没啥,只是这事是不是真的要去赶紧坐实了?不然过几天又问,你们耍的怎么样啊,怎么答?总不能成天撒谎或者一声不吭吧。 她正幽幽地想着,迎面走来了一个人。 来人穿了一身暗红色的袍子,几天不见一张脸越发白净了,一支金步摇依旧插在头上,随着她走动的身姿轻轻摆动,走了几步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双手交叉放在腹前,一双眼睛冷冰冰好似冬日的寒风,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 此时,周梦蝶正站在一棵树下,这是棵多年的老树了,冬天还没完全过去,枝杈嶙峋得光秃秃的,她站在那里穿着一身简单的青色袍子,原是极素朴的,可是此刻瞧着那人的眼里却是灵动的风姿,让人恨不得在她身上扎几个洞出来。 周梦蝶叫了一声:“红玉姐姐。” 只见她从鼻孔中冷哼了一声,扭动身姿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周梦蝶呆了半响,想起她也曾想当庄骏通房丫鬟的事情来,这是恨上她了? 可这庄骏喜欢谁,可不是由她说了算,再说了,她也没刻意去勾搭过他,怎么想都不该怪她吧! 她越想越觉得憋屈,只怪自己不该主动去叫她,人家明明压根就不想理她。 走到院中,桑嬷嬷正站在院门口张望,看见她走过来,上前几步就牵着她的手问道:“大夫人叫你去何事?她没有为难你吧?” 梦蝶把袖中装着的荷包掏出来给她瞧,桑嬷嬷笑道:“大夫人这是赏你了?多半是嘱咐你好好侍候公子吧,大夫人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心疼得紧。你也别太过介意,按着平常那样就行了。“ 见桑嬷嬷这样关心她,她忍不住就倾诉道:“嬷嬷,我刚才回来遇见红玉姐姐了,我叫了她一声,她根本不理我就走了。” 桑嬷嬷嘆息道:“我今儿去了趟大厨房,那里的小丫鬟们都在说老爷听了新姨娘的话,想收红玉为义女,代替双双小姐嫁给知府大人家的公子,都说她同意了,还很高兴的样子,小丫鬟们私下都在笑话她。说她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桑嬷嬷拉着她的手,一边说一边往小厨房走,端了一盘糕点给她,又倒了一杯茶,坐在她身边喝了口,这才慢慢又接着道:“红玉,眼下我觉得是看走眼了,真没想到她是个傻的,嫁给知府大人的公子就比嫁给孟华好了?那可是个瘸子啊,嫁过去可是要侍候人一辈子的,就为了一个名声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人吃多少穿多少都有个定数,难不成还不如开开心心过一辈子好?”
第72页 周梦蝶顿时就想起那个人来,他不是个瘸子,她的话在喉间打滚很想说出口,却又想起她当日的约定,思量再三还是什么都没说。 桑嬷嬷也就是感慨一番而已,不过她在心中默默的思量,以那人这样的性子,他真能接受红玉吗? 不好说。 翡翠收拾完庄骏的房间也走进小厨房,听她们在说红玉,冷笑了几声,插话道:“她心气高着呢,总觉得自己比我们都好,我们过我们的日子就好了,梦蝶你下次看见她少去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凭什么啊!咱们家公子可不比什么知府大人的公子差,你好好侍候他将来指不定就能当上他的妾侍,他的夫人,都不好说。” 周梦蝶憋了半天,忍不住就直言了:“其实,我和公子,还没…” 翡翠和桑嬷嬷当时就笑了出来,翡翠指着她的鼻子笑得弯了腰,“你当我们傻啊,就你现在和公子相处的情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还没那个,老爷和夫人见你次数少没看出来,咱们和你天天见面还能不察觉出些蛛丝马迹来,要说我脾气大大咧咧就罢了,桑嬷嬷还能看不出来?” 周梦蝶当即就红了脸,半响啐道:“翡翠姐姐,你嫁过人后说话都不一样了!” 翡翠笑了半日,也不说话。 桑嬷嬷拍拍她的手背劝道:“公子他喜欢你,我们都看出来了,他是个明理的,打小性格就有些老成,你小时候还挺皮的,长大后倒拘束了些,不过这事你也别拘着了,主动些也没什么。” 中午时分,庄骏从学堂回来,就觉得周梦蝶神情有些怪怪的,翡翠在一旁侍候他吃饭净手也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子,他几次问她却又什么也不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到了下午,他休憩了一会儿,想着和庄修还有话要说,就直接去了二姨娘的院中。 周梦蝶看着他出去的背影,只觉憋了半天想说的话还是没说出口,真是要疯了。 翡翠在一旁看她的样子,无情地嘲笑她:“看你平常一副大胆的样子,关键时刻却怂了,再憋下去,我看你们俩都得疯,前几天是公子着急忙慌找你试探你,眼下你起了心思他却不急了,我看你还是赶紧的,再这么下去指不定他就要看上别人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周梦蝶愣愣地站着,也不知自己这算是个什么心情。 庄骏是去和庄修谈梅总管的事情的,他前日和他爹商量后,庄老爷同意让庄修去试试採办的事情,在他看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庄修去歷练歷练也好。 两人商议了半日,也没将梅总管直接扫地出门,打算告诉他厉叔酒楼那边缺个帮手,让他去那里帮忙。 庄骏想着和梅总管谈之前,先要和庄修聊一聊,看看他本人是个什么意思。 庄修见他过来,只道他又是来找他下棋的,刚准备去拿棋盘就被按住了手,“修弟,我今天不是来和你下棋,是有正事想同你商议。” 庄修呆了呆,二姨娘也抬起头来看他。 庄骏细细和他道来,他先是说了梅总管和庄天佑私下有些交情的事情,又对他晓之以情:”修弟,此事我已经和爹说好了,你毕竟是庄家的亲生骨肉,这一家子採办的事情,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一年下来也是有不少开销,交给外人总归是不太放心,所以我们都希望你能帮上这个忙。“ 二姨娘放下手中绣花的活计,激动地站起身道:“修儿,这是你爹和你大哥信得过你,就算忙些累些也不可推脱,你今年也不小了,趁此机会歷练歷练也好。” 庄修的神情也有些激动,半响说道:“大哥,我自是愿意的,只是我从未干过也不知会不会办砸了,底下这些人会不会听我的?!” 庄骏按住他的双肩,沉声道:“别担心,大哥肯定会帮你!” ☆、心神大乱 庄骏原以为把梅总管安排去酒楼当差再容易不过了,却不曾想他有这么大的反应。 此时此刻,他看着跪在他面前哭嚎着不想出府当差,要为庄府誓死效忠的男人,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他伏在地上装模作样地挤出几滴眼泪,肥胖的身躯几乎整个躺下来了,其实心底大约也知道,庄天佑出了事早晚有一天要怀疑到他身上来,这几年他在庄府多多少少也捞了一些银两,本应该见好就收,奈何有个人拿他的孝敬银子拿惯了,她又是个蠢的,只怕到时候来个鱼死网破就糟了。 如若今天他这番作态,能叫庄骏收回成命就好了,他再来慢慢圆过去。 大厨房中一旁站着的都是梅总管的亲信,他拼命地朝他们挤眉弄眼。 几个当差的不知底细,纷纷帮衬道:“大公子,梅总管这里做了好些年了,不曾有过什么差错,我们跟着总会为庄老爷和您尽心尽力,您能不能再想想,换别人去酒楼呢!” 庄骏手上没有他实实在在的把柄,即便阿勇出来和他对质,承认少给下面的人一些吃食,也算不上什么大错,要说想下毒害人的也不是他,是庄天佑。 他也问过阿勇,梅总管从未直接和他说过叫他下毒,不过就是个害人的帮手罢了。 可是他眼下的表现,让庄骏疑心大起,莫不是这大厨房有很多油水可捞,让他捨不得放手? 可这事容不得他不同意,这么哭嚎的结果只能让场面变得难看而已,他今日要是就此罢手,他日想整顿别个岂不是难上加难? 这庄天佑到现在为止还没抓到,投进牢狱,这府上还没有别人会帮他也不清楚,就算旁的都不说,家里头养着这么一个人也叫人心里极为不痛快,更何况这人还掌管着全家人的吃食。 他一口浊气上头,口气变得很严厉:“梅总管!若是人人都和你一样不服,这府上岂不是乱了?若是你实在不想去酒楼当差,就收拾东西走吧!” 他看着大厨房中其他几人嗤笑一声,“你们中好几个人都是府中买下来的吧,你们觉得梅总管是你们的主子,还是我是你们的主子?” 几人顿时哑口无言,聪明的都看出来,大公子今日是不打算给梅总管留任何情面了。 见苗头不对,几人纷纷倒戈,开始说起梅总管来,当先一人厨房的管事,冲着梅总管就说道了起来:“哎,公子也不是要撵你出府,去酒楼帮忙也是顶好的差事,你就别闹了,起来去吧!” 梅总管恨不得踢他二脚,真要这么好,他还闹腾个什么劲,早就去了。 庄骏原打算叫他带庄修几日的,眼下也不想这么麻烦了,道:“梅总管,把你手中的帐册,对牌交还给我,一会儿就直接去酒楼找厉叔吧。” 梅总管完全没想到他竟这么着急要帐册,当下就支吾着道:“我这帐还没登记完,小库房里头还有些食材是不是也要盘查一下,公子今后打算叫谁来干这个採办的事宜呢,是不是交代一下比较好?” 庄骏原就是这么打算的,眼下看他这躲躲闪闪的表情越想越觉得事不宜迟,晚了搞不好又要演一出庄天佑那样的捲款携逃,有前车之鑑在这里搁着,他可不想再出现类似的事件了。
第73页 当下,他就点了二个看起来身形壮实的汉子,道:“你,你…你们二人带我去梅总管房中,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在房中,叫你拿个帐本出来都推三阻四的,莫不是有许多的猫腻!” 这下厨房中的众人都听出问题来了,大公子今日敢情不是来调派差事,是收拾梅总管来了。 一时间众人黑压压一片都跟在后面看热闹,到了梅总管房中,果然就搜出问题来了,被子底下藏了五百两银票,床边柜子里还塞着二盒老山参,一袋子风干的鹿肉。 梅总管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了,直直跪着等候发落。 庄骏先是把他放在柜中的帐册和对牌拿了过来,随手翻了几页也不细看,可就是这样也看出了不少毛病,每个月总有一次燕窝和山参的买入,可据他所知,府上他娘亲这位大夫人都从来没享用过这些。 他在圆桌边上的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抬手狠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喝道:“梅长君,你还不给我说清楚,这五百两银子从哪来的!” “小人,小人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他还在试图狡辩。 庄骏火了,喝道:“你骗谁了,你一个月五两月银,一整年加上过年的赏赐顶多就七十两银子,这五百两要存上七八年,何况你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都不吃不喝了不成!” 此时边上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他当上厨房採办也不到五年啊…” 庄骏沉声道:“我可以将你送去官府告你一个偷盗的罪名!” 梅长君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哭嚎了起来:“我错了,小人知错了,公子饶命啊,小的上有老下有小送去官府一家人还怎么活啊!不行,不行!” 他在地上爬了几步,眼泪鼻涕齐下,嚎叫着求饶,边上几个看着的人都哆嗦了好几下。 庄骏嘆了口气,原本他也没打算怎么为难,这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再叫他家人过来接他回去,我们庄家今后都用不着你了!” 厨房中两个大汉站出身来,把梅总管拖了出去,没多久后外面传来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庄骏趁机看着众人道:“明天起,二公子庄修就来接手厨房採办结帐的事宜,你们要好好帮衬着他,要是再有小偷小摸的行径,梅长君就是你们将来的下场,知道了吗?!” 几个人低着头都应了。 办完了事情,庄骏看着时辰已经快黄昏了,他今儿进学完了就直接过来这边,其他事情都没办,思索了半响,又叫了大厨房管事来问话,得知这一二日间大伙儿的吃食都暂时没问题后,就拿着帐本先回来院中。 周梦蝶见他直接进了书房,端了茶水糕点进去找他。 庄骏正埋头看帐,他想着先理出个头绪来再交给庄修去弄会好些,这梅总管好似也没认几个字,好些错别人勉勉强强算是看懂了,还有一些甚至很搞笑地画了图案来代替。 她站在一旁见他又是皱眉又是微笑的样子,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庄骏见她一直站在一旁,放在手中的帐册有些奇怪地看她,等她说话。 周梦蝶憋了半天,吐出一句:“我今天晚上去你房里睡。” 庄骏听了这话登时心里就翻滚了起来,她这是什么意思,和他想得那个意思是同一个意思吗? 周梦蝶见他低着头半天不说话,有些恼了,跨出一步冷哼一声道:“不想就算了!” 她还没走出一步就被捉住了,他拉着她的手慢慢站起身,靠近她轻语低喃:“我还以为自己听岔了,这些日子想这事想多了,晚上我等你来啊,多晚我都等着,你可不许骗我 !” 她笑出声,“你傻啊,我还骗你这个,那就说好了,晚些等她们都睡了我去找你,省得被她们笑话了去。” “嗯。”庄骏低低应了,又上前一步靠近她些,一双手斜斜搂上了她的腰间,二人耳鬓厮缠了片刻,她只觉热浪滚滚吹到耳边颈上,半响推开他道:“那你先忙着,我回头再来找你。” 庄骏拉着她不放,两人又痴缠了好一会儿,她这才开了门走出去。 庄骏坐了回去,一时间心神错乱,这帐本无论如何也是看不进去了,消磨了片刻,他端起她刚才拿进来的茶杯喝了一口。 这茶搁置了些时间已经有些凉了,可他喝着还是滚烫滚烫的感觉,一颗心起起伏伏竟是没个着落了。 他在心里头嘲笑自己:庄骏啊庄骏,你可真没出息,她的一句话就能让你心神大乱。 他又宽慰自己:梦蝶不知道自己的心,自己总归是知道的,他惦记她不是一天二天了,终于等到可以好好亲近的这一天,激动一些也是正常的吧。 他一个人关在房中胡乱想了好久,终于决定还是去找庄修办正事吧,眼下这样坐等天黑,只怕她还没来找他,他就疯了。 他拿着帐本和对牌出去,走到小厨房门口又与她对上了视线,他站住脚两人忍不住都微笑了起来,一时间他又痴傻了过去。 呆了片刻,还是她提醒的他,“公子,你要去哪里,赶紧去吧!” 庄骏这才抬脚出去了。 桑嬷嬷和翡翠在后头都看见了这一幕,翡翠吃吃地笑道:“嬷嬷,你看看这两人倒好似魔怔了一般,这还没啥呢,过几日要是再亲近些,公子岂不是混都要没了…” 她登时就红了脸。 桑嬷嬷笑斥道:“就你心大,我看着孟青见了也是这幅模样,天天被你来回的使唤还乐意的很,就许你高兴,不许他们俩也高兴高兴!” 翡翠:“……” 庄骏急急找庄修去看了帐本,又带他去大厨房中走动了一圈,把里头的人正经训斥了一番,到了吃晚膳的时间,他只觉自己眼下就心跳的厉害,又不敢立刻回去见她,在大夫人房中混不守舍地消磨了半响这才回去了。 ☆、痴缠 窗外明月高悬,他坐在屋中圆桌边,只觉自己这会儿什么事情也干不了。 此刻是戌时,他听见屋外的人声和来回走动的声音。 翡翠在扯着嗓子叫孟青:“哎,你快一点,今儿晚上要回去住,我还得回去打扫一下屋子呢,热水什么的也得现煮上,我还想着去一趟衣铺,这眼看着快到春天了,你穿来穿去就这两身,我叫人做了,得赶去付银子拿回来。” 孟青没说话,孟华的声音响了起来:“弟媳妇,别总刺激我成么,我弟弟有人疼着,也不想想他哥到如今还是光棍一条,你倒是抽空替我物色物色啊,我也好有个暖被窝的人。” 只听着翡翠笑骂了几声,好似拉着孟青脚步声渐渐走远了。 他一心想侧耳倾听梦蝶在干些什么,偏生她沉默着不说话。 只有桑嬷嬷和孟华还有打扫院落的钟叔闲扯了几句,钟叔似乎也打算回家,没多一会儿也有脚步声离开了院子,渐渐的院中安静了下来,直至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第74页 他站起来来回走动了几次,心想时辰差不多了,她总该端水进来给他洗漱了吧。 正想着,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他一惊,立刻规规矩矩地坐到了圆桌边,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就好像准备听训的小学生一般。 岂料推门进来的却不是她,是桑嬷嬷。 桑嬷嬷看他的样子,心中暗暗好笑,面上却丝毫不显,侍候他洗漱完毕后,迳自离开了。 终于,外头又传来了脚步声,她推门进来,一打眼他就呆了,她穿了一身红色的衣裳,脸上却还是素净的,只是不知是不是衣裳颜色的缘故,看起来脸色红扑扑的,眼中水光涟漪甚是好看。 她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抬手晃了晃他的眼,噗嗤一笑:“你怎么傻了?!” “你今晚真好看。”他拉她的手亲了亲,“这身衣裳是新买的?梦蝶对不住了,以后我一定给你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好好再娶进门。” 他嘆息着… 周梦蝶摇头:“没事,我就是觉得这是我们的第一次,好歹隆重些。” 庄骏拉了她过来,坐到自己腿上,两人对视了半响,他低头亲了下去…耳鬓厮磨着亲了许久,她觉得自己都要喘不上气来了,抬手捂住自己胸口,一颗心“呯呯呯”跳得厉害。 他也一样。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轻道:“梦蝶,你看我心跳得好快啊,可是,可是我依旧不想放开你…” 他一把抱起她,周梦蝶双手交缠在他脖颈间,两人不知不觉中往床榻那里移去… 春意绵绵,红浪翻滚,庄骏压。在她的身上,大冷天的额头的汗珠子却一滴滴的掉下来,他有些紧张却又憋得慌,莽莽撞撞中依旧不忘记问她一句:“梦蝶,我的好蝶儿,我能进来了么?” 她也不说话,抬头就主动吻了上去。 两人痴缠了一。夜,快天亮才迷迷煳煳地睡去。 周梦蝶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只觉自己浑身酸痛,这一。夜竟如同打了一仗般,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他双目含情地看着她,半响又抬起手指刮刮的鼻子,逗她:“日上三竿,进学已经耽误了,今日不如继续陪你玩吧,嗯,你说是继续在房里玩呢,还是出去转转好?” 他精神奕奕的样子,根本不像一个忙碌整晚的人。 周梦蝶不知不觉地撒娇:“出去玩,我要你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还要买新衣裳,新首饰,好多好多…” 他一把搂住她:“好呀,不过你先亲亲我。” 见她不依,又耍赖胡缠了许久,她拗不过他,这才又好生亲了许久才起了床。 周梦蝶推门出去,翡翠和桑嬷嬷看见她的瞬间都笑了,她依旧穿着昨夜的那身红衣,这会子天光大亮已经来不及换回去了。 翡翠和桑嬷嬷对视一眼,俱笑道:“昨夜有好事发生呀。” 她换了一身衣裳,又洗漱完毕后,庄骏已经坐在那里等她了,见她准备侍候他吃早食,伸手就拉她坐下来,轻道:“你也饿了吧,赶紧坐下来吃,这会儿还拘着做什么?” 吃了饭,两人又出去玩了半日,午膳还是在外头吃了,周梦蝶没让他带着去酒楼,只是路过一家牛肉面铺头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这是家很小的铺子,煮高汤的锅子就排在外头,里头放着许多牛骨头还有大块的牛肉,这家店主不知放了什么香料进去,略走近些就能闻到扑鼻而来的肉香,馋得她站在那里走不动了。 他看着她这模样只觉可爱至极,不知不觉就扯起了嘴角。 伸手拉她进了店堂,他张嘴就道:“掌柜的,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来一些。” 掌柜的身材略显肥胖,他这小店里人干活的也就外头煮面的两人罢了,听见他的叫唤,走过来笑嘻嘻的道:“小店最拿手的就是牛肉了,不如来二斤牛肉切成薄薄的片儿蘸点儿胡椒盐吃最是美味,另外再来一碗面条,我这里的面都是现做的,劲道的很,浇上高汤撒上碧绿的葱花,岂不美哉!” 庄骏看她一副口水都快流下来的样子,忍不住好笑,挥手道:“那就来二斤牛肉,再上二碗面条,你这里有酒吗?再来一壶米酒吧!” “好嘞!” 两人吃饱喝足,醉熏熏地互相搀扶着庄宅走,周梦蝶的酒量还比庄骏略好些,她怕被大夫人看见了免不了会唠叨几句,特意往侧门回去,进了院子关上门就倒在床上唿唿大睡。 这一睡,一日就胡乱地混了过去,眨眼间天就黑了。 两人的小日子过得甚是快活,每日吃饱了睡,睡醒了出门耍,到了晚间又痴缠在一起,这样一连过了几天,庄骏觉得自己简直过得神仙般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外院传来消息,庄老爷摆了酒叫了很多客人来,说要认红玉当义女。 他这才醒过神来,当时正是午膳时间,传话的是桑嬷嬷。 他傻傻听了,一口米饭在嘴里半天没咽下去,盯着周梦蝶瞧了半响,吐了一句:“梦蝶,我怎么觉得,这几日自己过得好似一个昏君,什么正事都给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哈哈哈!” 屋里人都笑了起来,翡翠和桑嬷嬷齐声道:“可不是嘛,公子你好几日不曾去进学,也不曾去过商铺,就连二公子几次过来找你,都见不到你的人,我们可是看在眼中都不敢说吶!” 周梦蝶也笑了半日,半响道:“那明日老爷就要请客了,你可不能再马虎下去了,今日过了明日就去进学吧,离秋闱的日子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了。” 他看她一眼,道:“这几日,你也买了几身新衣裳,明日不如打扮整齐了,同我一起出去吃酒。” 见她应了,他忙忙吃完了饭,站起身道:“今日,我就不陪你玩耍了,我先去找修弟,再去商铺那里瞧瞧,晚上再回来陪你用膳。” 他站起身,急急忙忙就出去了。 到了二姨娘院中,庄修果然在,他正双眉紧皱翻着帐本,见他进来立刻就站起身来叫了声:“大哥。”又笑道:“听说,你这几日过得甚是快活啊!把小弟这边的正经事都忘光了吧。” 庄骏尴尬地搓搓手,笑道:“哪里,哪里…修弟,你的事情忙得怎么样?有头绪了吗?” 二姨娘见他们俩有正事要说,也不打搅他们,叫荷香进来上了茶,又悄悄坐到一边。 庄修请他喝茶,又道:“我命人一起盘点了小库房,又看了帐本,帐上的银子都是空的,好在小库房中还有些屯粮,每日又有商家送新鲜果蔬和荤食进来,这几日都是赊帐的,好在我庄府家大业大外头这些人不曾说些什么,可我心中也是着急,却不敢去催大哥要钱。” 庄骏顿觉心中十分惭愧,默了片刻道:“我一会儿准备去各商铺走走,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吧,到时候我收了银两给你支一些,这事也十分要紧,总不至于叫大伙连饭都吃不上。”
第75页 庄修先是点头应了,迟疑着又道:“大哥,我发现了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庄骏:“你说!” 庄修:”三姨娘这几日去爹那里闹腾了几次,直说他偏心,採办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就交给了我,却不叫澈弟去办,爹都拦了下来。这也罢了,只是我翻了陈年旧帐,发现隔一阵子就会有一条小小的记录,给三姨娘三十两,五十两银子不等。这记录写得字很小,又不起眼,我仔细查看才看到了。大哥你说这事该如何处置?!“ 庄骏沉默。 思虑了好一会儿,他沉声道:“不如睁一眼闭一样吧,这事闹开了,爹脸上也不好看,只是有一样,今后绝不再多给她一分一毫额外的钱财,该怎样就怎样!” 庄修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大痛快,过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下来。 一时,屋里的气氛就有些凝滞了。 二姨娘,这才站起身,过来给他们添水,边倒边劝慰道:“修儿,为人心胸要宽大些,你哥哥说得对,这事闹开了,你叫老爷怎么做人,三姨娘给他生儿育女总不至于将她赶出府去吧,为了你爹还是别多想了。” 庄骏于是也接着道:“为人留些余地,只怕是你逼急了,三姨娘再干出什么混帐的事情来,如今她在家里也没什么地位,爹也知道澈弟不是个能用的,你虽性情耿直,但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罢。” 庄修脸上的表情,这才舒展了些。 庄骏又喝了一口茶,站起身道:“没旁的事情,修弟你这就和我出去转转吧。” 庄修进屋里换下家常服饰,穿上一身玄色袍子,和庄骏坐了马车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停一天 后天继续更新哦~ ☆、伏笔你好 庄骏带着庄修出门,一连查看了几家铺子的帐目,这些日子以来各商铺生意都平平常常,唯独药材铺的生意特别不好,他坐在那里看帐本越看越心惊。 往年能卖大价钱的山参,鹿茸,还有一些珍稀药材都没卖出去,就连进货的渠道也被断了,其他那些药材虽有主顾可赚得毕竟不多。 药材铺的王掌柜是个瘦子,可这大冷天的却生生冒出汗来。 庄修坐在一旁看着,只觉他这个大哥年纪不大,却真是有几分气势,王掌柜快五十的人了,在他面前被他三言二语问得直哆嗦。 庄骏查看完帐本,合上本子,交代道:“你找几个伙计去各个药材铺打听打听他们的生意如何,这市面上是不是有人在低价售卖这些药材,还有往年和老爷谈好往来的商家如今为何不卖货给我们了,你亲自写封信送出去问问,要快!” 他说完这话,又接了一句:“我三日后来看你办得如何!” 王掌柜连声应了,这才送了他下去。 庄骏收了一些银钱回来,回府的路上匀了一百两银子给庄修,倒不是他小气,只是按着往常这一百两也够使一个月了,更何况这庄修还是新手上路,许多事情他还得多照看着些。 回了府中,两人先是去给大夫人请安,进了她的房中就看见三姨娘穿着一身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衣裳,正对着大夫人抹眼泪,大夫人一手扶额,很是头疼的样子。 庄骏,庄修一起走进屋中,先给大夫人请了安。 待到落座上了茶后,庄骏喝了一口茶,奇道:“三姨娘这是怎么了,家中好端端的也没出什么岔子,你哭什么?” 三姨娘一听又哭了起来,边哭边道:“老爷是个偏心的,自家的亲闺女不想着嫁给知府公子,偏要认个什么义女嫁出去,明儿晚上就要请客吃饭了,我连身能穿出见人的衣裳都没有,我的双儿啊,可怜我母子俩这是要被关在房中不能见人了吗?!” 她嚎了一会儿还不够解气,又接着嚎:“我们还不如一个丫鬟长脸啊,我听说老爷给她做了两身绸缎的新衣裳,还赏了二套头面,还有玉镯子,香囊,各种物事,大夫人你就这样看着不管吗?” 大夫人无奈道:“三娘,你不是不知道,老爷他什么时候听过我的主意,我就是想管也有心无力啊!不如你自个去和老爷说吧!” 三姨娘愤愤道:“老爷如今被新来的五娘迷了心肝,压根就不来见我,我几次过去都给那不要脸的蹄子给拦住了,真真气煞!” 庄骏看着他娘为难的样子,嘆了口气,从袖中把今日收来的银票抽了一张五十两的递给三姨娘道:“三姨娘拿着银票这就去街上给你和双双买新衣裳吧,明儿穿得漂漂亮亮的出现,就别在这里为难我娘了。” 三姨娘接了银票,喜道:“还是大公子对我好。” 她站起身,眼泪立马就收了,喜滋滋地扭着腰身出去了。 庄修在一旁叫了句:“大哥!?” 庄骏默了默,干脆又拿了五十两递给庄修:“叫你娘也去给你给她自个儿买新衣裳,大哥总不至于给了三姨娘不给你娘的,罢了,罢了,今天我就做主给各房都拿了五十两添置行头吧,明儿务必叫我爹脸上有光就是了。” 庄修也不客气,默默地收了。 庄骏站起来走到他娘亲面前,递银票给她,笑嘻嘻地道:“娘,儿子孝敬给您的,您别和三姨娘计较,街上的成衣铺这会子还开着,您不如叫上二姨娘四姨娘一块出去耍耍吧。这四姨娘的银票是儿子给她送过去呢,还是您一会儿给她?” 大夫人伸手捶他一下,又想搂他,被他闪躲过去了,笑嘻嘻道:“娘,儿子大了,这样搂搂抱抱小时候还成,眼下不能这样干了,要不还是儿子给您送银票过去吧,顺便把她们都叫过来陪你出街去耍耍。” 大夫人搂他不成,只得伸手摸了他的脸,笑道:“还是我儿贴心,既如此,你去叫她们过来,顺便叫门房把马车给我们备好了。” 庄骏点头:“好啊,我叫庄护院派人陪你们一起去,这样稳妥些。” 出了大夫人的房中,庄骏往四姨娘的院中走,交代庄修回去叫他娘亲出来陪大夫人一起出门,庄修自是好好应下,就去了。 第二天吃了午饭,外院就热闹了起来,人来人往甚是喧闹。 庄骏却躲在书房中安安静静地看书,周梦蝶捧了一本野史坐在一旁,一边喝茶一边还在吧嗒吧嗒地嗑瓜子儿,庄骏看了一会儿书,抬头看她,问道:“你什么时候起认识你们多字了,这野史你看得懂吗?” 周梦蝶看得入神一时没提防,自然而然地答道:“你当我文盲啊,大专三年白读的啊,这点东西还看不懂!” 一句话说出口,她醒过神来,抬头直勾勾地看他,心道:要完! 果然见他推开手中的书,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周梦蝶,我今儿可不准备放过你了,我们俩现在的关系也称得上亲密了吧,你有什么秘密赶紧老老实实给我交代了!” 见他这幅模样,她倒是不慌了,笑着反问道:“庄骏,你听出什么了,说!你是不是和我一条道上的?!”
第76页 此话一出,两人楞了几秒,登时都笑了。 还是庄骏先开的口,把他的情况详详细细地说了。 轮到周梦蝶,她说了,他才知道,原来她当初和她竟是在同一个城市,只是穿越之前没有缘分相见,她是个护士,当年就在他就职的写字楼附近上班。 周梦蝶道:“我就是一个小。护。士,家里就我一个女儿,爹妈也是普通的上班族,原本我们一家人过得虽不富裕可也算是幸福吧,那天我姑姑,对了我姑姑也是个律师,和你在同一个楼里上班,她叫我过去,说她去了趟香港买了一套护肤品送给我,叫我过去拿。” 庄骏一听就愣了,开口道:“你姑姑难道是贺氏律师行的周律师,她可是那边的大律师,我记得当时的那个案子原本受害人是想委託她去办的,结果因为她当时手中的事情太多,才到了我手上。" 周梦蝶点头:“是啊,是她。我去了以后没见到她,护肤品就放在前台,我拿了以后等了很久的电梯也没等到,电梯在其中一层停住了,于是我走了楼梯,没想到有人从后面袭击了,我当时就晕了过去,醒来后我就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我。” 庄骏沉默了半响,心中气血起伏的厉害,这事叫他说什么好,她的穿越竟然和他有关系。 周梦蝶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伸出手握住了他,轻道:“你别想太多,这事不能怪你,再说了,咱们俩这也算是种缘分,不是吗?” 庄骏脸色有点黑,看着她道:“我现在开始有些担心了,当日我在电梯里被人一刀捅穿,在下意识中我紧紧捉住了那人的另外一只手,并且反手狠揍了他一拳,在我晕过去之前,看见他也倒了下去! “这些年来我以为穿越者只有我一人而已,现在看来并不只有我一人,那么那个人会不会也在这里?”庄骏迟疑着… “啊!”周梦蝶惊唿了一声,道:“可他不是应该见到你就避开吗,没道理还特意来找你,更何况现在除了你我二人,没人知道咱们是穿越者啊!” “最怕就是我在明,敌在暗,我们是穿越者一事,今后也别再说起吧,还是防备一二的好。” “你别吓我,他总不能就在庄府吧?” 庄骏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应该不会,不可能吧,我大概是过于谨慎了些。” 他岔开话题:“今天外面很热闹啊,你不出去凑凑热闹?” 周梦蝶撇撇嘴:“我才不去呢,我琢磨着今儿什么项小姐,李小姐,其他小姐都会来,她们好像都喜欢你,我这一个小小的通房丫鬟,出去了还不得给她们怼死,虽说我是不怕啦,可也不想没事找不自在。” 庄骏奇道:“前儿你还说去的啊,不是买了新衣裳,怎么就后悔了,莫不是想着吃醋了?那好呀,你就乖乖在房里带着,我也不想你穿着漂漂亮亮的给这个那个公子看了去。” “嗳…” 周梦蝶一听又不乐意了,“那我还是去吧,我琢磨着外头应该有很多好吃的,那我是站在你身后,还是坐在你身边的?” 庄骏:“这,恐怕是要站在我身后了,不过你可以去看看热闹,吃点糕饼,小小逗留一会儿就回来,站久了怕是会有些累。那些小姐难免也会给你脸色瞧。” “哦,那再坐一会儿,等等我就去换衣裳,我们一起出去吧。” “好呀。” 两人又坐了片刻,分头去换了衣裳。 周梦蝶穿了一身粉色带蝴蝶绣花的绞银丝长裙,又带上了一对小巧的珍珠耳环,发上斜斜插了一支玉簪子,整个人看起来清慡秀气,很是又几分灵动。 庄骏依旧是一身白袍只在袖边衣摆处带了几缕竹叶花样,头上带了翠绿的玉冠,腰身精瘦,肩宽腿长,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事关钱财 外头的席面已经摆上了,今日是直接把酒楼里的大师傅和跑堂的都叫过来了,席面开了五桌,二桌摆在花厅,剩下的三桌都在树荫下的厅堂间。 庄骏到的时候看见男客都落座了,就在外面的厅堂间,年纪大些地坐在一起,年轻地坐了一桌,女眷们都在里边花厅里。 周梦蝶瞧着架势,除了坐下来的人有吃食,站着都是循规蹈矩一分吃食也没有地站着。 她当下就有些后悔出来了,偏生席面上几位公子还嬉笑着说:“宏康,我今日听说你收了一个美貌丫鬟,莫不是就是她,看着倒是很有几分灵气,不错呀。” 说话的是李家的嫡长子,他家只做布庄绸缎庄还有成衣铺,在城里这方面的生意是数一数二的。 另一位却是项家的了,是个庶子,看她的神情中透露着几分幸灾乐祸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周梦蝶只觉芒刺在背,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极了。 她正想尿遁,就听见庄老爷道:“梦蝶,你去把红玉和大夫人叫出来,和大家打个照面,就说我有话要说。” 她只得暂时放弃这个念头,无精打采地走进去叫人。 屋里头几位夫人小姐各个都打扮得煞是好看,色彩绚丽的绸缎衣裳,金光闪闪的头饰,姑娘们穿着颜色都浅淡些,夫人们都穿着老成持重的颜色。 红玉端坐在大夫人身边,穿着一身橘红色的裙装,头上戴着梅花绞丝的金步摇,耳上是一串红宝石镶金的耳环,瞧着端庄文静,很有几分小姐的气派。 她看见周梦蝶进来,眼光闪烁了一下。 除了她的眼光,周梦蝶还感受了来自其他几位小姐发出得讥笑神情,她暗暗嘆气,行了礼道:“红玉姑娘,大夫人,各位夫人小姐好,老爷说叫你们出去,他有话要说。” 红玉立刻就显出几分得意来,当先站了起来。 大夫人的脸色立刻就有些不好看了,果然听见一旁的项夫人冷笑道:“这义女果然是义女,一点规矩也不懂,大夫人还没站起来呢,你就先站起来了,这是想做给我们看,好彰显今儿的主角是你吗?!” 三姨娘毫不客气地笑出声,“哎呀,项夫人大人不计小人过,你何必同她计较,走了走了,我们出去瞧瞧热闹去。” 她说话的语气中刻意加重了“小人”二字,惹得几个小姐纷纷捂帕轻笑出声。 周梦蝶站到一旁,看着小姐夫人们从她身边一熘儿的出去,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扑鼻的脂粉胭脂香气,走在最后的是红玉,她被当头一棒吓得不敢走在前面了。 众人出去后,她也不跑到庄骏那里去了,只站在迴廊间看热闹。 厉嬷嬷站在迴廊的另一边,看她孤零零地站着,挪过来几步悄悄塞了一块枣糕给她,“主子们大鱼大肉,我们这会儿都饿着,我偷偷藏了二块,今儿大厨房那里刚做的,你先吃,我给你挡一挡,一会儿咱俩换换。” 周梦蝶咬了一口,真甜真香。 她笑嘻嘻吃完了,又挡在厉嬷嬷的身前,听见身后咀嚼的声音道:“嬷嬷,你也不多带二块,我刚吃出感觉来就没了。”
第77页 厉嬷嬷飞快咽了下去,捏了她手一把笑斥道:“这就是顶一顶的事儿,你还想吃个十足十饱啊,得了,一会儿差不多你就熘回去吧,我找个机会悄悄和公子说一声,我暗暗瞧着他也是顶疼你的,多半不会喜欢看你吃苦。” 两人正絮叨着,就听见庄老爷洪亮的声音:“各位承蒙光临,寒舍蓬荜生辉,今日是我收义女的日子,请各位过来是为了见证一番,红玉,你现在就过来给你爹娘磕头吧。” 话音刚落,就见红玉走到庄老爷和大夫人面前,低下身来跪倒地上连嗑了三个响头。 庄老爷扶她起来,笑道:“红玉,今后你就姓庄了,是我家的女儿,吃穿用度皆与三小姐一样,回头叫你娘给你拨两个丫鬟去侍候,今后要和爹娘兄弟姐妹们和和气气的。” 红玉点头应了,掩不住的一脸喜色。 正说着,大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庄老爷,你今天收义女,怎么不叫上我们父子啊,我郁家什么时候起和你府上这么生疏了。” 庄老爷的笑脸顿时就僵住了。 他转过头去,当下就呆了,来人果然是知府郁大人,只是他身后站着一位身着粉黄。色袍子的翩翩佳公子,不是当日坐在轮椅上那人又是谁! 只见他走上前几步,走到庄骏身边拍拍他肩头笑道:“宏康,今日。你家中有喜事,怎么不叫我来吃酒。快给我挪个位子吧。” 一旁有小厮赶紧挪了凳子过来,他就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还不忘记顺手拂了拂袍子。 只听得那边庄老爷连声道:“赶紧搬个凳子过来,请郁大人落座。” 一旁站着的女眷们都傻眼了,庄双双扯扯三姨娘的袖笼,轻道一声:“娘…” 三姨娘的表情也有些急了… 知府郁大人坐下来,张口就道:“庄老爷这突然要收义女是作何打算,难不成是想将这义女嫁到我郁家来?我家儿子相貌如何,你也瞧见了,这义女我可不收啊!” “爹!”只听,庄双双按捺不住的急急叫了一声。 庄老爷一手在空中虚压了一下,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笑道:“郁大人想多了,我不过是膝下空虚,想多个女儿尽尽孝道罢了,要嫁过去的自然还是我亲生女儿,嫁妆方面也绝不至于亏待于她。” 他说完这话就和知府郁大人你来我往地吃起酒来。 大夫人看着情形,道:“好了,好了,我们进去花厅接着吃酒去,爷们儿让他们自己耍,走了,走了。” 一时间,三姨娘和庄双双一脸喜气,红玉脸色苍白,其他几位小姐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她的如意算盘好像要落空。”周梦蝶有些自言自语地说。 “人啊,谁都想攀高枝可也得掂量着点,不然失望难过的还是自个儿,不过我看她这小姐是当定了,老爷不是过河拆桥的人,你得悠着点提防她给你使绊子。”厉嬷嬷一边笑,一边感慨道。 这场酒席一直吃到晚膳后才散了,宾主尽欢。 庄骏回来的时候喝醉了,是个外院的小厮给扶进来,周梦蝶早就熘了回来,见他酒气熏天地进来,赶紧叫孟青帮手给他扶到了床上躺着,又除了脚上的靴子,盖上棉被。 几个人见他一下子就睡了过去,也不叨扰他,悄悄关了门出去。 周梦蝶走进小厨房想着要不要先泡壶热茶进去放在他房中,一会儿睡醒了指不定就渴得不行,就听桑嬷嬷和翡翠还在那里絮叨闲话。 她走近几步,发觉这会儿倒没在说红玉了,说的竟是隔壁二姨娘院中的荷香。 桑嬷嬷道:“翡翠,你发现没,这荷香最近来我们院子好生勤快,有时候你和孟青回去了,她晚上也来坐一会儿,每回都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孟华,昨儿个还给了我一个香囊,说是要我帮她送给孟华。” 翡翠笑得好大声,拍着腿道:“哎呀,我的老天爷吶,看不出她那么老实敦厚的一个人,居然还能这么主动,那你替她送给孟华没有,他怎么说?” 桑嬷嬷淡淡地道:“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很平常,收倒是收下了,却什么都没说。” 周梦蝶一边从灶边木柜中拿出装茶叶的陶罐来,撮了一些放进茶壶中,一边凑热闹道:“怕不是没看上吧,说到底荷香姐姐还是没有红玉姐姐好看呗。” 翡翠嗤了一声道:“好看顶啥用,你没看她眼睛都要长到天上去了,她呀这回就算嫁不成知府老爷家的公子,也绝不会想着再回来嫁给孟华。” 几人闲话几句,各自歇着去了。 三个月后,五月的春天,知府大人八抬大轿上门,一路吹吹打打,庄双双带着她二十四箱各式各样的嫁妆并二万两银票嫁进了郁家。 她这一嫁,庄家没得着旁的好处,唯独这地下银库中顿时就缺掉了一大块,别人不知晓内里的情况,只知道庄家家大业大,只有庄老爷和庄骏心里一清二楚,他们庄家败落了。 庄双双出嫁后几日归宁,庄老爷无法可施,一张脸皮丢不起又设宴招待了一番。 第二日,庄骏进学回来,正在书房苦读诗书,就见到了书房中新来的小厮,说老爷叫他去书房有事商谈。 自打知府大人强行娶妻,三姨娘和庄双双又急着想嫁,被迫成事后,庄骏越发想好好考取功名,将来好有一日不再被人挟持着就范。 听见他爹的传话,他心里暗暗嘆息,只怕是他爹又要和他说到继承家业这件事了。 还未进房门 ,他就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引吭高歌 庄骏走进书房,看见他爹一手捂嘴一手捂胸咳得一脸通红,简直肝脏脾肺都要炸开了。 他连忙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一只手用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他爹又止不住地咳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缓了过来。 庄骏道:“爹,我不过两三天没见到你,怎么就病成这样了,看医师了没,吃药了吗?是风寒引起的吗?” 庄老爷扶着椅子坐下来,又喝了一口水才缓缓道:“前些日子就不大舒畅了,先是胃痛,再来就是风寒,先头也不大咳嗽,这陆陆续续看病吃药却不见好,怕是医师开错药方了,我琢磨着回头再找个新的医师来瞧瞧。” 庄骏点头:“爹,看病可不能耽误了,赶紧的。” 庄老爷嘆息:“宏康,爹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事求你帮忙。” 庄骏看着他的样子,先头想好的推诿的话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半响道:“我知道了,你手头上的事情都交给我去办吧,你好生养病,今后也好好歇着,我只有一个要求,切不可再娶新姨娘了,你老了折腾不起了。” 庄老爷苦笑道:“这才几年,你今年不过十六,爹就觉得自己身体不行了,前几年还生龙活虎的很。” 庄骏无情的嗤笑他:“怕不是被新姨娘掏空了吧,我听说这一段时间以来你去别的姨娘房中甚少,就连我娘那里也不大去了,我看你还是去我娘房中养病的好。”
第78页 闲话归闲话,庄骏既然决定了接下来他爹手上的摊子,也不拖拖拉拉,当下就直接当了和他爹盘点起庄家的产业来。 最赚钱的还是茶园,眼下已经改名叫做庄家茶园了,茶园里头日常种茶採茶和管事的加起来就有五十几号人,再加上十几个商铺,前前后后加起来就超过了一百人,庄老爷的管理能力还是有些欠缺,这些地方没有一个统管事的,统统需要他一家一家的去跑。 除此之外,还有好几家田庄,大部分都租出给农民耕种了,只是到了秋天收穫的季节,事情还挺多,交粮食,卖粮食,还要囤积一些给自家吃,每一家田庄有一个管事,卖粮食的事情也是庄老爷自己在跑。 之前还有一些皮货药材生意,这几年庄老爷身体不济,渐渐都丢开手了,即便他知道这些生意都被庄天佑这个混蛋给半路拦截走了,无奈之下也只得撂开手。 剩下的就是庄骏在管的那些个商铺,家里日常开销什么的,早几年庄老爷已经没有三个月一千两的支出给庄骏了,全靠这些铺子撑着。 手上的流动银钱也不多,庄双双这一出嫁把家里的老底掏出了不少。 庄骏了解完情况后,心中暗暗嘆息,眼下看来,他家虽然一时半会儿不愁吃喝,但是家底也不厚实,茶庄如果有个大生意要垫钱出去,收不回来就麻烦大了,只能做些小点的生意。 他越发觉得,这知府老爷太可恨了,庄双双的嫁妆十有八。九如今已经不在她手上,都到了知府家的银库中,他要是不当官,哪天又被他来伸手要钱,难不成还要束手就擒不成? 这些事情要理顺,秋闱还是不能放弃。 他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 庄老爷留了五千两银票给自己,把书房钥匙和其他一应物件痛痛快快都交给庄骏,自此就撒手不管了,他有自信他这个儿子能搞定这些事情。 庄骏接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找了一家马厩买了两匹健壮的新马,他原来那辆是马车只有一匹马,而且那是一匹老马,之前他就在城中不远的地方跑一跑,这马虽然也有吃力还能将就,可如今他既要去田庄还要去茶庄,都在郊外没几个时辰都不够,这马就不行了。 他不光买了马,还顺手换了一辆簇新的马车,外观不华丽确实实实在在的楠木所制,前前后后加起来花了他将近二百两银子,这钱他没和任何人交代,自己做了决定。 既然要干活,这必要的装备就不能省。 马车买齐后,第二日,他只带了孟青,坐着金叔载的车,第一站去了茶园。 马车出了城,渐渐行驶在广阔的大地上,两旁树荫郁郁,有不少的田地,农民们的粮食已经种下去了,眼下还是一些细嫩的秧苗。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茶庄门口停了下来,庄骏下了马车,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牌匾“庄家茶园”,两边还站着一头雄伟的石狮子,一个穿着青色袍子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迎接他的到来。 见他下来,躬身行礼道:“大公子见礼了,小人是茶庄的管事,姓李。老爷昨日托人送信过来,说今后就是大公子管事了,我特意过来迎接。” 他见庄骏应了一声,就准备抬脚往里面走,立刻上前一步拦住了他,咧嘴笑道:“公子,这里到茶园里头还有些路程,不如您再坐会儿马车,小人在前头带路可好。” 于是,庄骏重新移步上了马车,忽听外头孟青传来一阵轻微的笑声,他诧异地掀开帘子,却见老李上了一头老弱的驴子,颤颤巍巍地往前移动。 庄骏:“……” 接着,传来引吭高歌的声音,这人竟乐悠悠地唱起山歌来。 歌声响亮辽阔,透露出此人满腹豪情,唱得竟是:“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髮,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復来。 ” 庄骏:“……” 这管事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 马车又跑了一刻钟,到了一座山脚下,庄骏下了马车,看见一栋宽大的房屋以及对面山头上排列整齐一株株的茶树,有几个青年男子和妇女已经开始在採摘细嫩的茶叶芽头。 此刻已经是初春时分,距离清明不远,他们採摘的是今春最好的一批茶。 李管事已经从他那头驴子上翻滚了下来,站在他身边指着山头道:“公子,前几天雨水下的甚好,接着一出太阳,这茶叶就冒出芽头来了,这几天都在抓紧採摘,我估摸着最多三天就有今年最好的茶叶送往我们的商铺了。” 庄骏转头问道:“你觉得会有多少?” 李管事道:”最多五斤,如果天气照应我们,那么一个星期后还能出产,一直到清明之前会有十五斤左右。这茶早一天和晚一天银钱相差甚多,公子在卖的时候要细细斟酌,恐怕还要上交给朝廷一些。“ 龙井茶赫赫有名,茶园一直都会被朝廷徵收走大部分的茶叶作为御前贡茶,剩下的那一些绝大部分都已经被预订,庄骏猜那位知府老爷肯定会厚着脸皮叫他家双双回府来要茶。 这是给,还是不给? 不给,庄双双回家不知道日子会不会不好过,要给,他庄骏一万个不乐意。 李管事看他突然阴郁下来的脸,心中透亮,试探着问道:“公子,是不是在想,这区区几斤茶叶如何分配的好?按往年的惯例,老爷的朋友,项家老爷,李府,周府都会来预订,他们各预订一斤,老爷要价一百两银子一斤,剩下还有二斤,老爷通常会给关外的陈老爷留一斤,剩下的一斤自己留下来,今年关外的陈老爷恐怕用不上了,可这知府大人恐怕会上门讨要这一斤茶叶,您准备如何应对?” 庄骏正想着此事,心中郁郁,话冲口而出:“凭什么要给他,这个贪得无厌的人!” 李管事眼眸中闪过惊讶,笑道:“公子耿直,小的佩服,只是如此一来只怕会得罪了他,面上还过不去。我听说此人一贯会打击报復恐怕不是十分妥当。” 庄骏嘆息:“我不是不知道,也不是吝啬这茶,只是心中郁结,给了总觉得自己懦弱窝囊,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庄骏听了这话,转头看他,此人鼻樑挺直,眼神清澈不似大jian大恶之徒,却不知此时为何看起来有几分似天真又好像有趣的表情。 他忍不住问道:“李管事,你怎么称唿,全名是?从前是做什么的,为何会来给我爹当管事?” 那人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小人全名李凌风,从前也没做什么,老爷从关外回来的路上捡到了小人,算是我的恩人,承蒙老爷赏识就当了这个管事。” 他没再讲下去,庄骏有心问他刚才想说什么,却被他脸上淡漠的表情给挡回去了,似乎他刚才的问题刺伤了他。 两人在山头上逛了一圈,又下来进了宅院中走了一趟,他本想去他爹书房坐下来喝杯茶看看帐,临时又改变了主意,和李管事告别说好了三日后再来。
第79页 在回城的马车上,庄骏思索再三,决定回去问问他爹,此人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他和他之前接触到的哪个管事都不太一样,好似很有几分胸襟却又受不住别人的试探,这是个聪明人? ☆、甜蜜 庄骏刚踏进院子,翡翠就一熘烟地跑了过来,在他面前站定了,小小声地说:“公子,有人到我们这里来耀武扬威了,这会子正逼着梦蝶给她倒茶端水呢!” 庄骏心道:他这院子除了自己家里的人,基本没外人进来,会是谁呢? 才走进几步,就听见他书房里传来说话的声音:“怎么,你不是一个丫鬟吗,刚才我叫你倒茶,你就一脸的不耐烦,如今我想吃块糕点莫非也不成,你还不快去拿?” 他面色一沉,转头看翡翠:“我这书房什么时候起,变成什么人都可以进去了?桑嬷嬷在哪里?孟华呢?” 孟青跟在他身后,上前一步道:“公子?” 庄骏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抬脚,推门走了进去。 他的书房里,除了书桌后面有椅子,就是书桌的对面也摆放着两张椅子,平常都是他坐在桌后的椅子上,要来和他谈事的人都坐在桌前的椅子。 此刻,那位即使见面,他也很少打招唿的新姨娘正大摇大摆地坐在他的椅子上,旁边站着的是一身小姐打扮的红玉,两人正讥笑着看着梦蝶。 听见声响抬起头来。 庄骏脸色铁青,冷道:“五姨娘,这里是我的书房,你来此作甚?” 五姨娘柳烟云抬起縴手拂了下鬓髮娇声道:“我来瞧瞧你啊,有事问你!” 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就算是他娘亲过来,也从未进过这间书房,他看看站在一旁小媳妇似的委屈的梦蝶,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走近两步,放柔了声音问她:“她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你还好吧?以后除了我爹娘见了谁都不必行礼,更别说这些不入流的姨娘丫鬟了,就算见了我都不必行礼,知道吗?” 周梦蝶原也不耐烦侍候这两位,偏巧桑嬷嬷今儿被厉嬷嬷叫去谈事了,翡翠又是个直脾气,看见她们进来拉长一张脸,她这才自告奋勇的进来了。 听见庄骏这样说,她顿觉自己也没什么好委屈的,无比的妥贴窝心。 她凑近他耳边笑着轻声道:“刚才我给她们倒得茶里头放了一把盐,你看她们还没喝,就叫我去当糕点,你说是不是要叫她们喝口茶再走!?” 庄骏的一腔怒火顿时就被她的话给浇熄灭了。 也是,他的梦蝶从来也不是好欺负的。 不过,这两位他还是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抬起头就看见五姨娘愤恨的眼神,施施然地走到她身边,道:“五姨娘,这是我的座位,现在你是自己起来呢,还是我叫人拉你起来?你听说你原来是外头跑江湖的,难不成这点规矩都不懂?孟青!!” 孟青一听,痛痛快快就“唰”一声拔出腰间的剑直直地指向那位不懂事的姨娘。 五姨娘脸色顿时就白了,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哭着道:“你,你,你,我好歹也算是你的长辈,你怎可如此待我,我要告诉老爷去!” 看着她往外跑的身影,庄骏在后面朗声说了一句:“孟青,告诉我们院里的所有人,以后不准五姨娘和红玉接近我们的院子,五米之内看见她们就给我轰出去,我们这里不欢迎她们!” 她听见了,回头过来,含恨瞪了他一样。 她原以为按照自己的姿色,老爷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能被她勾了过来,像庄骏这种初出茅庐的毛小子还有什么问题,却没想到是这种直接了当的羞辱。 今日的事情,她原也没这个胆子,都是红玉撺掇的她。 她是庄府老爷最宠爱的妾室,这些日子以来,老爷绸缎金银赏赐她不少,又几乎都住在她那里,原以为今后就能荣华富贵过上一辈子了,就算是老爷老了,也必然会给她许多财产供她花销的,却不料老爷前日回来突然就告诉家里的掌事都归大公子了,而老爷现在手中就只有五千两银子了。 没钱,还是个糟老头,她为什么要跟着他? 想当初,喜欢她的公子哥儿也多了去了啊,她跟他无非就是看中他有钱有实权,那些公子哥有钱却都是些没用的,家里拿不出钱来。 她越想越郁结,忍不住就和红玉倾诉了。 红玉如今还是和她住在一个院子里,当初还是全靠她在老爷耳边吹得风,如今才当了小姐。 走出院门,她忍不住怒瞪了红玉一眼,低声道:“你不是说少爷的通房丫鬟没我漂亮,他很好勾搭吗?你看看你出得馊主意,现如今令人我被人如此羞辱,他要是去老爷那里说我坏话,咱们岂不是两边都要落空!” 红玉轻笑了一声道:“您怕什么,今儿他好歹也正色瞧您了不是,至于老爷那里,他如今缠。绵病榻,你好生哄几句不就完了,别担心,咱们再找机会。” 两人渐行渐远… 院子里,庄骏却还有些不愉快,他瞧着桌上的茶杯,口气中止不住的酸味:“梦蝶,我突然发现这些日子以来你一次也没给我倒过茶,更别说帮我穿衣洗脚了。” 他突然说出‘洗脚’两字,书房里站着的孟青和翡翠身形顿时就僵了僵。 翡翠拉了拉孟青,两人悄悄就退了出去。 周梦蝶哭笑不得地道:“哎,你也没叫我呀,这几天你不是忙吗,我睡醒你都已经出去了,再说了你又不是孩子了,这你不是自己能行吗?” 庄骏给她三言二语怼得说不话来。 半响又悻悻地道:“这就算了,可你还住在你的小房间里是这么回事,我好像说了不止一次了吧,那屋子小还没个窗户,我的房间又大又通风,旁边又有小隔间,你为何迟迟不搬过来和我同住,如今还常常叫我独守空房。” 他这怨妇似的口气真是浓到爆炸。 周梦蝶莫名想笑。 按着他的脾性,这些话原也是难以启齿,可是搁在心里翻滚了好几回,终于忍不住说出口。 他说完了,本还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头却看见她笑嘻嘻的脸蛋,气得一只手指指着她哆嗦着道:“你,你,你还在笑…” 周梦蝶走过去,冲着他的脸蛋吧唧就亲了一口。 瞬间就把他亲傻了。 趁着他发傻的当口,周梦蝶刮刮他的鼻子,笑嘻嘻地说:“好嘛,你要是不怕我把你的屋子弄乱,一会儿我就搬过去住,不过小屋子我还想继续留着,万一我们吵架了,还能分开住。” 这人还想留个后手。 庄骏给她亲了一口甜蜜不到三秒,又给她打了一拳,气得他一手拉她过来低头就亲了上去。 两人越亲越泥泞不堪,黏黏煳煳了半天才放开了身子。 庄骏气喘吁吁地跌回椅子上,坐了几秒,周梦蝶站在一旁只听他轻声问了句:“梦蝶,外头天黑了没有?” 周梦蝶:“……”
第80页 天当然还没黑,晚膳也还没上,更何况她话还没说出口,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并庄修的说话声:“大哥,你在吗?我有事想同你商议。” 她开门就想熘回去,后头传来他说话的声音:“梦蝶,我今儿去茶庄带了一点好茶回来,在孟青手上,你去找他要,泡两杯过来,剩下的你收好了。” 庄修看起来脸色很不好,一副忐忑不安的神色。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来,开口就低低叫了声大哥,神色焦虑地道:大哥,我可能闯祸了。“ “呃?”庄骏问道:“什么情况?” “今儿我去了大厨房对帐,才听说外面肉铺送来的东西有次充好的,爹今儿在五姨娘那里住,五姨娘说爹想喝鸡汤,结果就炖了送了过去,后来厨房的和我说锅里还剩了一些,他尝了尝可能是病鸡,我一听连忙跑去爹那里,五姨娘不在,丫鬟们已经侍候他喝了一碗,我去的时候爹已经上吐下泻了。” 庄骏急道:“叫医师来看了没有?” “我已经派人出去叫了,还没到,我就先到你这里来了。”庄修低着头好像做错事的孩子。 庄骏怒道:“大厨房的人是不是病鸡也看不出来吗,送过去之前怎么不先尝尝,五姨娘也是,我爹如今还在病着,吃些清淡的不好,怎么就想起来喝鸡汤了呢!” 他站起身来,疾步往外走:“你跟着我,我们赶紧去爹房里看看。” 庄骏到的时候,大夫人,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都到了,五姨娘却不知道去哪里遛弯了,人影不见,只有一个小丫鬟跪在地上低低的抽泣。 房中一片酸臭味,闻着都是他爹呕吐出来的东西的味道。 他上前一步就道:“爹,你之前叫的医师是哪里的,要不要再把他叫过来给你看看,旁的医师也已经去请了。” 庄老爷摇摇头,喉咙嘶哑地道:“别了,就另请吧,宏康我想去你娘那里住,你和修儿扶我过去。” 庄骏朝他娘看了一眼,大夫人默默点了点头。 庄骏和庄修各扶一边,搀扶着庄老爷往大夫人房中走,刚走了几步,五姨娘就从外头进来了,看着这场面惊道:“老爷,你这是要去哪里“ 庄老爷无力地道:“我去夫人哪里住几日,你好生照料你自己。” 庄骏走出几步,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低头问庄老爷:“爹,你的五千两银票呢?” 庄老爷醒悟道:“在我床边的匣子里,宏康你叫人帮我去拿过来。” 四姨娘转身道:“我去拿!” 五姨娘一听尖叫了起来:“老爷,老爷!你说这个钱是以后养老的钱啊,你怎么就要拿走了呢,你留下来陪烟云,烟云一定会好好待你!” 她说着就要往里面扑,四姨娘一把推开她,打开床边的匣子,拿出银票就走。 她走到庄骏身边,跟着他们一起往大夫人房里走去,只听得后头还是一片哭嚎的声音,庄老爷幽幽的长嘆了一声:“唉…” ☆、喝茶 庄老爷的病情来势汹汹,一时间就缠。绵病榻起不来了。 庄骏原打算问他的事情都被堵在唇间,不好意思再去叨扰,修养身体要紧了。 听闻庄老爷病了,项家的人来了几次,带了一些药材补品过来,项家大小姐几次看见庄骏欲言又止,最后什么话也没说,跟着爹娘回去了。 除此之外,几个原本要好的商家一个也没上门来看过他爹。 大夫人在空隙的时候和庄骏说:“人情淡薄不过如此,当初你爹本事大的时候都蜂拥而来,如今他病了却没人来了,就连往日他最疼爱的闺女双双都没来看过他,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每当这个时候,庄骏就只能宽慰他娘亲几句,告诉她还有儿子这个顶樑柱,再悄悄塞点银票给她使着。 虽然他自己已经陷入了一片焦头烂额中。 对庄老爷来说,他是白手起家一步步做大,庄家现有的这些人对他有一定的尊重,而对庄骏来说眼下手中这上百号人几乎连名字都记不住,跟别说个别几个油滑的傢伙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几乎绝望地发现,他爹之前交代他管理的那些酒楼,药材铺,茶庄,钱庄,那都是捡轻松容易的事情给他做,好比上大学之前,必须先上小学一般。 酒楼的厉叔,茶庄的金掌柜,药材铺的王掌柜,还有钱庄的袁掌柜,和眼下要管理的茶庄,田庄几个管事比起来,简直忠厚老实极了。 茶庄当然不可能只卖一种茶叶,他去了几趟后惊讶地发现他爹把十几种茶叶的每一种进货渠道都打散分配到每个管事手上,这简直就是一种互相挟持了。 不得不说,他爹还是有些小聪明的。 全部渠道都捏在自己手中,不但累还会让下面的人觉得不被信任。 可要是全部渠道都放在一个人手中,那个人未免就权力太大了些,想要带走那些资源自己干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么一来,有利也有弊。 下面这些管事们私下里都暗暗结成了小帮派,小团体。 这是庄骏去了几趟后悄悄发现到的。 他在几年的律师生涯中,养成了一种习惯:看人先看细节,再来寻踪摸迹。 因此,他没有选择直接进入商铺和那些管事们谈话,观察了几天后把人都叫到了他爹的书房中来见面。不,眼下,这已经是他的书房了。 他为什么这么做,心里有一些简单的考量,他很清楚自己还太过年轻,如果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被一群成年男子围坐,那么在气势上肯定会大打折扣。 书房里的家具都有些年头,看起来有些陈旧了,有些桌椅经过被多年的磨蹭显出了岁月独有的光泽,那些掌柜们陆陆续续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庄家老爷的架势仍在,只是书桌后坐着的人换成了年轻的庄骏。 那些人都是第一次来见庄骏,可是庄骏记不住百来号人口,这十二个茶庄的管事却都记住了。 当先走进来的是两个年轻人,金景春是个中等个子,面宽鼻高眉毛却很淡,他一个人管了三个茶庄,都在杭州城郊外的小县城,数量虽多生意却不大,因此他管的茶庄最远,人来得却最早,和他一起来的大约是他的下手。 他先进来行了礼,庄骏坐在那里未动,开口就道:“金管事,外头我叫人准备了茶水糕点,你先去坐一坐喝口茶,稍后等人齐了再进来商谈。” 半刻钟后,又有二位管事进来,这两位分别姓钟和姓陈,他们俩管的茶庄也不大,也在城中较远的区域,庄骏又请他们出去喝茶。 剩下七家的茶庄,其中有四家开到了邻省,这二个管事急匆匆进来的时候,庄骏明显感受到了他们一身的风。尘僕僕。 这两位都姓庄,是庄老爷的族人,年纪都不小了,看起来个头差不多,都是四五十岁的样子,这一次,庄骏站起身来走出书房的门,叫人上了茶进来。
第81页 庄骏没把书房的门关上,而是敞开大门和这两位聊天,说得也都是些客套话,不过就是近日生意如何,往日又是什么时候交帐本来看的。 开始聊得很轻松,只是问到什么时候交帐本来看得时候,他毫不意外地看见这两位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异口同声地道:“月初和月中各叫人交一次帐本来看。” 很明显,这两位在路上已经聊过了。 剩下二位姗姗来迟,第一个到的金管事已经灌了五杯茶,一盘糕点下去,他们这才到了。 庄骏看着这三位,肥头大耳的姓丁,他是个老人了,从一开始就跟着庄老爷,眼下管着的是庄家最大最漂亮的茶庄,另一位也姓丁,是他的兄弟,还有两家茶庄是他在管,可很明显能看出他是看他大哥的眼色行事。 庄骏见他一进来就大大咧咧的直接坐下来,连问都没问他一声,遂,也不叫人给他上茶,直接把所有人都叫了进来,一起谈事。 这是他管茶庄来,第一次谈事。 十二家茶庄,六位管事,邻省管事的这两位原就是在书房上的茶,另外三位走进来一坐下,桑嬷嬷就把他们刚喝过的茶杯倒满水又端了进来。 茶不是什么好茶,水也不是什么精贵的水,可是姓丁的管事的脸色立马就显得很难看。 庄骏坐在书桌后面没说话,要不要给这两位倒茶他也没开腔,桑嬷嬷这算是自作主张? 也不是,她今儿被厉嬷嬷派过来带了几名丫鬟帮忙,庄骏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起就变得如此机灵了,她算是听他的话办事,还是有别的想法呢? 不管怎么样,这脸面下得恰到时机。 所有人只当没看见这件小事,也没人动手拿起杯子喝茶。 庄骏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外头一阵清风一下子就吹了进来,此刻已经是春天,天气暖洋洋的,风吹得人很是舒服,只是屋里头的气氛还是有几分怪异。 他走到几位面前客套话只说了一句:“各位在我们庄家都是老人,现下我爹的身体不是很好,今后许多方面都要各位多加帮衬。” 客套话虽然少,但是姓丁的管事脸上的肥肉抖动,似乎在笑了。 接下来他直接就单刀直入了,“今后,我希望各位每周都交帐本给我看,初一十五都要过来这里商谈事宜,银钱该交就要及时上交。” 他甚至没问他们能不能做到! 即便是这样,那位姓丁的小弟也张口就反对道:“大公子,我们的事情都很忙,每周都交帐本是不是太麻烦了一些,还有以前老爷都是亲自过去商铺,有事才叫我们过来书房谈事,这眼下有必要弄得这么麻烦,你要是不会,我大哥可以教你!” 庄骏冷笑了一声。 另外几个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 姓丁的大概是觉得眼下除了他以外,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管他这茶庄了。 庄骏虽然也知道,换一个人来管会有许多的麻烦事,而且眼下正是採茶卖茶的旺季,明前茶后就会有大批的雨前茶出来了,他管理的那家铺头有许多老客户,且都是大商家。 越是如此,他越需要一个能干且忠心的人,他不能反叫底下的人控制住了。 他背过身去,目光直视着对面墙上的一排书架,慢吞吞地说:“是吧,如果你做不到是不是能力不行呢?要是这样,你可以不做这个管事,我另外派人去做。” 他还没想到叫什么人去,可是气势上绝不能输。 果然,那姓丁的嚷嚷了起来:“大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我弟弟不会说话,我们也没说不做,眼下是要忙起来,这话也没错啊!” “是吗?”庄骏不急不缓地说。 他的视线又放在其他几个人身上,“你们呢?能做到吗?” 管着较远区域的三人都表示没有问题,外省的两位也表示他们两人可以轮流过来也保证不耽误事儿,姓丁一看他们纷纷贊同顿时就急了眼。 他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道:“你们,你们…” 庄骏笑了。 他甚至不再问他做不做得到,笑着招唿其他几位道:“眼下快到晚膳的时间了,一起去厉叔打理的酒楼吃个饭,我们边吃边聊。” 这几位都认识厉叔,他的酒楼在那里也都清楚的很。 一桌人坐下来吃饭后,庄骏冷眼旁观也看出了些门道。 厉叔和远道而来的二位老庄家的人明显很熟很亲,吃完饭还邀请他们去他家住,他们居然也都答应了,一顿饭下来干了好几杯。 其他几位,见面次数似乎不多,言语间都是很客气的样子。 而丁姓的那两位有些坐立不安,往年他们都是被庄老爷热忱招待惯了的,甚至很少主动和其他人套热乎,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眼下看起来是得罪了这位新的主事。 庄骏不卑不亢冷淡的表情刺伤了他们的眼睛。 酒过三巡,庄骏没在席面上说事,也不特意找两位丁姓的管事说话,吃够了就散了。 两位丁姓的管事站在街头看庄骏远去的马车,一时间心中惶惶不安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庄骏:让你们吓唬我,我是这么好吓唬的!(腿软扶墙--) 丁姓管事:妈呀,难不成要失业哒-- ☆、盛极必衰 说到底,庄骏心里也没底,不过输人不输阵,他打算把人晾着观望下再说。 他先是在家里陪了他爹二日,庄老爷上吐下泻直到第三天上才好不容易止住了,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他原本还是不太放心,可是茶庄的李管事托人送信过来,第一批的明前龙井已经出来问他送到哪里? 他思来想去,还是自己动身去跑了一趟,五斤龙井散发着清香都妥妥放进他的马车,直接带回了庄府他的书房中。 自从五姨娘闹了那一次后,他叫人装了门锁,只有自己拿了钥匙,只悄悄在梦蝶那里放了备用钥匙,交代她非紧要时刻也不必拿出来用。 周梦蝶先是笑话了他一场,只说是书房中藏了宝贝不成,怎么那么谨慎,后来听庄骏说这五斤龙井事关他庄家全族人的性命,这才紧张了起来。 这话不是吓唬人的。 十斤御前龙井,五斤要是在一周后没有交到茶务司去,绝对是要被找麻烦的。 茶和盐,都有人悄悄走私货,这都要按时纳税上交银两的,庄骏弄清楚这些情况后,头疼的发现自己大约还是要先去见见茶务司的大人。 茶务司是个独立的衙门,地方不大,里头办事的人也不多,庄骏却在茶务司的小偏房中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见到了茶务司的大人。 这位大人姓林,是个尖嘴猴腮的样貌,小厮领着庄骏走进正厅的时候,他一下子就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茶叶香气,茶香裊裊扑鼻而来,他虽不是很懂茶,可这香气令人闻后如沐春风,想来定是今年新出的好茶了。 该剎那,他突然察觉到了一点:他没有给这位大人准备礼物。 果然,林大人收了他上缴的茶叶,又写了单子给他,态度却一直冷冷的,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庄骏告别的时候,他只有一句:“好走,不送。”
第82页 第二次去送茶叶的时候,庄骏学了一个乖,多带了二两半的龙井新茶,还有二两半新到手的径山茶,还特意找人做了一个漂亮的木盒子,细细包装好了送过去。 这位林大人收了他的礼物,表情看起来和缓多了,这茶叶虽量不多,却都是顶级的好茶,普通人是很难有机会享用的。 这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气温不冷不热,是一个很舒服的日子。 庄骏却在林大人那里听到了几句意味深长的话,生生地听出了一身冷汗。 他说:“庄公子,我既收了你的礼物也不是白收的,有几句话我奉劝你,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也罢了,只是这话我只说一次,今日,你听了之后也不能同旁人去说。”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此时正厅中只有他和庄骏两人,这不同寻常的口吻让庄骏倏然而惊。 庄骏身形站得挺直,做出一副谨遵教诲的样子。 林大人似乎对他的态度很满意,这才慢慢悠悠地道:“庄公子,有句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有道是盛极必衰,否极泰来,这话的意思你懂吗?” 庄骏点头:“小生略读了几年诗书,这话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林大人这样说得意思是?” “茶叶生意怕是快到尽头了,你若是手头有些现银,不如去买些粮食囤起来吧!” “林大人?!”庄骏困惑道。 茶务司林大人摆摆手:“我言尽于此,旁得我不方便说,也不能再多说了,你回去吧。” 庄骏走出茶务司的大人,阳光照射到他的身上,他慢慢往前行,只觉身后密密地出了一身冷汗,风吹到他的身上,好端端的春日竟感受到了几分寒意。 他不傻。 茶叶生意到了尽头,改成买粮食,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盛极必衰的日子即将来临了。 当日他回去后,独坐书房良久,也没想出个一二三四来… 此处和他在歷史上读过的朝代不同,当今皇上姓朱名钧,正当盛年,他从未关心过会不会打仗,国情中有没有内乱,在这一天之前仿佛极其遥远的事情,一下子就到了他的面前。 他只是个平头小民,这些事情无处可问,即便他认识知府郁大人,那人也不会和他说什么。 周梦蝶端着茶盏和糕饼进屋的时候,看见了一个脸色凝重的男人。 庄骏抬眼看见她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伸手就把她捞过来,让她坐到他的腿上,低头把自己埋入了她的脖颈间,细细嗅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感觉自己心态顿时缓和了不少。 周梦蝶感受到了身后那人的坏情绪,低声问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庄骏闷头低声道:“不要再叫我公子了,叫我宏康或者叫我阿骏都好。” 周梦蝶顿了顿,轻道:“宏康,出了什么事?你一贯是个冷静理智的人,究竟出了什么大事,竟让你方寸大乱?” 庄骏挪了挪身子,把她移过来和他面对面,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梦蝶,你有没有想过回去我们的世界,在那里有我们熟悉的事物,还有手机,电脑,各种美食。” 周梦蝶奇道:“你就为了这个忧心忡忡?我是觉得既来之则安之,更何况现在要怎么回去我们一点头绪也没有啊,要是我们已经死了,还怎么能回去呢?” 庄骏道:“也许我们并没有死,或许正躺在医院里是个植物人也不可知啊?” 他嘆了一口气,“我原来也不想这个问题,只是我今天去了茶务司,还给那位大人送了礼,却不料他回馈给我的却是一句让我心情沉重的话。” 周梦蝶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庄骏:“那位大人说,盛极必衰,叫我不要做茶叶了,去买些粮食囤起来,你觉得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梦蝶抖了抖,惊道:“不是要打仗了吧?还是皇帝他要搞内乱了,不管是外部动乱还是内乱,这话我怎么听着都像是要打仗了呢?如果不是大家都穷了乱了,怎么会没人买茶叶要改成囤粮食?!” 庄骏:“是吧!这话怎么听,直接反应都是这个意思吧?” 周梦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轻道:“怎么办,我甚至还没和你正式成亲,到现在还只是你的一个通房丫鬟而已,要是真得出了事,你会不会丢下我不管?!” 庄骏生气了,“梦蝶!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你丢下我不管倒有可能!” 周梦蝶刮刮他的鼻子,笑道:“你也不害臊,一个大男人还怕我丢下你,你放心啦,咱们两孟不离焦,焦不离孟,谁也别想丢下谁!” “嗯!”庄骏道:“梦蝶,我想来想去,不管这事会不会发生,我们还是先做好心理准备吧,我打算今年外面的茶叶就不买了,自己茶庄的茶叶卖着也就罢了,我去囤些粮食换些现银回来,就放在家里。” “嗯,也好。” 周梦蝶想起来道:“对了,公子…” 庄骏瞪了她一眼,她连忙改口道:“宏康,宏康!” 她笑嘻嘻地说:“今儿,有个人上门给我送礼了,你猜是谁?” 庄骏无奈道:“你们女孩子就喜欢玩猜猜,我哪里猜得到,你赶紧老实说了!” 周梦蝶笑道:“是个妇人,长得圆圆胖胖的一脸福相,拿了二斤糕饼并一匹绸缎给我,她和我说,她夫家姓丁,在你手下做事,前几日不懂事惹恼了你,求我在你面前说几句好话,叫你别生气!” 她一脸高兴的样子:“宏康,原来她们都知道你很喜欢我呢!居然求到我这里来了!” 庄骏啼笑皆非地道:“我喜欢你,难不成你还不知道,还要外人来告诉你?我自然是喜欢你的了。” 他捏捏她的脸蛋,逗趣道:“你很喜欢她们来求你?好嘛,我就让你在外人面前长长脸,说实话,我原本也没打算怎么着他,就是吓唬吓唬他而已,现下听了茶务司林大人的这番话,更加没必要胡乱折腾人了。” 周梦蝶从他身上站起笑道:“她说她明天再来听我的回话,那我就告诉她没事,叫她放心?” 庄骏摇摇头:“傻梦蝶,你得告诉她,你求了我好久,我真的很生气,还在想找人换了她夫君的差事,最后我经不起你三求四求这才答应了你,不去动她夫君!” “咦!” 周梦蝶拍了他一下,嗔道:“好你个庄骏,原来你这么坏!” 庄骏黏黏煳煳地又伸手搂她:“我是为你好嘛,你还可以说,我想吃陈记的桂花糖糕,吃了才答应她的请求,你说这样好不好!” 周梦蝶笑坏了,“你是不是傻,还吃桂花糖糕,说出去能把人笑死!” “唔,你亲我啊,来求我啊,我就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 两人泥泞不堪地亲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松了手。 庄骏独坐愁了半天的心事,瞬间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天还没黑透,两人就亲亲热热地牵着手躲进了房中,关了门干些不可告人之事。
第83页 作者有话要说:  庄骏:“天塌下来之前,先乐呵乐呵。” 周梦蝶:“我怕不是找了个傻子?” ☆、沉重 宋朝隆盛十年,这一年的春天五月间,庄骏迎来了他到了此间后最沉重压抑的日子。 茶务司林大人的预言来得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快,他记得这日是五月十三,半夜三更外头一片漆黑,他和梦蝶同盖一床被子睡得正香,门外传来桑嬷嬷大力的敲门声,“公子,公子,快醒醒,出事了!” 周梦蝶听见声响,模模煳煳中推庄骏的身躯,在他耳边轻喊:“宏康,快醒醒,你听外面有声音,嬷嬷好像有急事!” 庄骏翻了一个身,勉强醒来,他和梦蝶临睡之前又活动了一番,此刻正处于沉睡状态,突然被她叫醒,揉揉眼睛朦胧地问道:“梦蝶,怎么了?” 门外桑嬷嬷的嗓音还是很大,听起来万分焦急:“公子,公子,快起来,老爷不好了!” 庄骏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一惊,急忙披上外衣就冲出去开了门,桑嬷嬷进来后急急忙忙就说:“梦蝶,快把公子的衣裳拿来,要穿着暖和些,厉嬷嬷帮派人过来传话,老爷此刻气喘不上来了,怕是要不行了,外头已经去传了医师,家里现成在的那位医师说的已经没法子了。” 周梦蝶被吓坏了,急急忙忙从衣柜中找了一件棉袍子出来,可是此刻已经是春天,穿这个又太厚了。 桑嬷嬷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急走几步找了一件略厚些的玄色外衣给他穿上,低声宽慰道:“公子,你赶紧过去,只一样,眼下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家里头的主心骨,切不可慌乱,大夫人此刻肯定在哭,你得镇定些,你娘现在都靠你了。” 周梦蝶也穿好了衣裳,见他出门,急急忙忙也想跟了过去,被桑嬷嬷一把拉住了。 周梦蝶疑惑地看桑嬷嬷,只听她道:“你别去,别给公子添乱,真要有什么事,你也帮不上忙,不如在这里我和待在一起,咱们俩先去给他煮个热汤,有什么事情再说。 庄骏走进大夫人房里的时候,各个姨娘兄弟们都到了,唯独没看见庄双双,庄老爷喘气喘得好大声,听起来就想一只坏掉的风箱在发出剧烈的撕拉声,他的娘亲蹲在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庄骏推开众人直接走到床边,站在一旁的厉嬷嬷立刻上来禀报导:“公子,我叫大厨房里炖了一支野山参,可是老爷他喝不下去,一喝就吐,昨儿还没这么严重,今儿不知怎么上吐下泻的严重了起来,此刻气都喘不上了,医师说怕是那只病鸡的病气入了五脏六腑了。” 庄骏气急,说话的嗓子也高了起来:“那就继续试啊,府里还有野山参吗?再叫人去炖,要是没有就出去买,多少钱都要买下来,赶紧去!别的医师呢?派人去叫了吗?什么时候会到?” 他这些日子来,每日都会过来看一眼他爹再去忙别的事情,昨儿个还看他好端端地坐在床头喝热茶,怎么今儿个突然就不好了呢! 他越想心中越觉得郁闷,好似有一只大手狠狠在拉扯着他的心脏,让他胸口莫名觉得疼痛万分。 他站在床沿,低头看他爹,庄老爷这些日子来被病情折磨得瘦了许多,此刻只有一双眼睛看起来仍是有精神,他扯了扯庄骏的手,示意他低下身子来和他说话。 庄骏蹲到床边,听见他断断续续一字一顿地说:“宏康,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你娘,这家里头一大摊子的人和事也要照应好,爹知道你可能不是原来那个宏康,可你还是我的儿子,爹求你了!” 庄骏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他抽泣着应道:“爹,你放心,你会没事的,等你好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你不能丢下我们不管…” 庄老爷沖他眨眨眼,眼神竟有几分天真的诡异,他轻声道:“你放心,你不是宏康这件事,你娘她不知道。” 庄骏:“……” 他又想哭又想笑,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忘记逗他玩… 只听得庄老爷喘着气问道:“双双呢?我的闺女怎么不来看我?” 三姨娘上前一步,哭着说:“老爷,已经派人去叫了,应该就在路上了,你别急啊,宽宽心。” 庄老爷轻道:“哦,告诉她,我在这里等她,让她快来,我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屋里头顿时哭作一团,几位姨娘都抱在一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庄骏觉得自己也快要喘不上气来了,他大声地喊:“厉嬷嬷呢?参汤还没炖好?快叫人去催,医师呢,医师怎么还不来!!” 厉嬷嬷急急忙忙从外头冲进来,大声喊道:“医师来了,参汤也来了!” 所有人都退到一边,来的那个老医师上前把脉,屋里一时安静得只听见庄老爷的喘气声,半响那位老医师嘆了口气,道:“各位节哀顺变,老爷怕不是过不了今晚了,该准备的赶紧准备吧!” 庄骏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一把拉人过来吼道:“你胡说什么,我爹怎么会不行的,你会不会看病,你快去开方子啊!” 那老医师怒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就走了。 厉嬷嬷有心想说些什么,看庄骏这情形也不敢上前说话,她悄悄退后几步挪到四姨娘的身边,大着胆子问道:“四姨娘,你看我要不要出去买寿衣?” 四姨娘一张脸也是铁青的,沉默了许久,道:“你不许胡说,老爷还好好的呢!” 一屋子的人都不说话,也不挪动,偶尔传来几声抽泣声,三姨娘好几次悄悄走出门口去张望,庄双双一直没有出现。 到了快天亮的身后,庄老爷侧脸朝着门口,张大着眼睛,还是一副等着庄双双的表情,唿吸却没了。 剧烈的喘气声顿时就停了,屋子里的人都知道大事不好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去看庄老爷的情形。 五姨娘是第一个哭出来的,她嚎叫道:“老爷没了,他去了,老爷你怎么能丢下我不管啊,我以后要怎么办啊!” 大夫人浑身僵硬推了推庄骏,轻声轻气地说:“宏康,她在胡说是不是,老爷他只是睡着了,对吧!” 庄骏也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他这个爹虽然有时候会胡来,有时候还给他安排一堆事情去做,可在他的心里,他一直是他的主心骨啊,只要他还在,只要他还在… 眼泪滴滴答答地流下来,他上前一步趴在他爹的身上,无声地痛哭起来! 天光大亮,太阳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厉嬷嬷终于忍不住朝庄骏开口道:“大公子,节哀顺变吧,老爷没了,我们也不能让他就穿着这身衣裳走,我现在就出去给老爷买寿衣。” 她也知道,这会子庄骏根本没心思去给她拿银票,说完这话急沖沖就出去了。 她没走出大门,就看见庄双双蓬头垢面地沖了进来,一身衣裳竟是破破烂烂的,她从厉嬷嬷身边擦身而过,直接沖了进去。
第84页 厉嬷嬷看见她身后还跟着两位小厮,也是一副脏乱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小姐打哪儿来,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其中一人看起来成熟稳重些,开口道:“昨天晚上一直到后半夜,我们家夫人才收到消息说庄老爷不好了,原是我们府上门房的不是,他睡得死一直没听到敲门声,还是后半夜有尿意起来才听见的,一收到消息就即刻去禀报了,我家公子派我们俩跟着过来,谁知…” 厉嬷嬷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一人道:“城里出事了,街上不知怎么回事,出现了好多匪徒都在打砸抢劫商铺,我们原不打算过来了,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再说,可是夫人心急如焚,我们一路跌跌撞撞绕了几条道,路上还拼死逃过几人的追杀才到了府上。” 另一人道:“亏得我们俩有武功,要是普通小厮,怕不是已经被打死了。” 厉嬷嬷倒抽了一口凉气,惊道:“那我还怎么出去给老爷买寿衣?!” 看起来沉稳些的那人道:“我劝你还是别去了,家里有什么好些的衣裳将就着穿上吧,眼下出去就是去送死的,特别是像你这样的。” 厉嬷嬷吓得腿都软了,她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嘟囔着:“我得去告诉公子一声,这可怎么是好,我那老头儿还在外面啊,不知道他有没有事,我得找人去看看才行。” 厉嬷嬷进屋的时候,庄双双正趴在她爹的身后哭得声嘶力竭,她嚎叫着:“爹,爹啊,你怎么不等等我,你等等我,我就跟你去!” 大夫人已经哭得晕了过去,庄骏抱着他的娘亲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是直愣愣的。 厉嬷嬷用力吞了一下口水,走到庄骏身边万般无奈地道:“公子,你听我说,城里出事了,我听小姐的小厮说外面已经乱成一团,我现下出不去了,要怎么办?!” 庄骏睁大眼睛看着,仿佛没听清楚… 还没等他从死爹的悲痛中缓过神来,外面又传来了新的噩耗。 作者有话要说:  庄骏:考验我的时刻到了,是不是男子汉就看这会儿了--作者君你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作者君:顶锅盖遁走…… ☆、匪徒 庄骏只觉得一屋子的老老少少都在朝他看,等他拿主意。 他再怎么悲痛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他爹的尸体不管,厉嬷嬷的话在他脑中晃悠了一圈,还是醒过神来。 他抱起娘亲站起身来,把她放到屋边上的一个美人塌上,大丫鬟蔷薇赶紧找了一张绸缎薄被子给大夫人盖上,又细细拢了拢,把她的手臂放进被子中。 庄骏心中长长的嘆息,面上却强作镇定,他开口道:“厉嬷嬷,你叫人去把我屋里的孟青孟华找来,另外把庄护院并所有护院都叫过来,都到外院候着我这就过去。” 厉嬷嬷急急忙忙就走出屋子,在外头低声叫了一个小厮过来,叫他赶紧去叫人,说完话又一刻不停的回到屋子边站着,只怕庄骏又会有急事嘱咐她去办。 此刻,一屋子的姨娘兄弟姐妹们都满脸菜色,一晚上哭将起来,三姨娘和二姨娘这样体质不怎么好的都摇摇欲坠了。 只有四姨娘满脸坚毅,还是站得挺直。 庄骏嘆口气道:“二姨娘,三姨娘,修弟,双双,还有澈弟,你们都先回去歇息,吃点东西睡一觉,等会再过来,我和四姨娘先在这里守着,你们睡醒了再过来替换我们,大家一起熬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们也确实熬不住了,三姨娘拉了几次庄双双,想叫她回她屋里歇着去,她却坚持不肯要留下来陪着庄老爷,三姨娘拉扯了半天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先去歇着了。 蔷薇很有眼色的搬了凳子过来,四姨娘拉了庄双双一把,两人一起坐在了庄老爷的床沿边上。 庄骏走出房门,庄护院领头的一干人等都已经到了,他站在那里神情冷峻扫视了他们一眼,开口道:“我听说现在外面很乱,但是现在我要派孟青孟华带五个人出去,给我爹买一套寿衣还有香火纸钱并一副上好棺木,多少银钱不计,只一点务必要办到,庄护院留下来带着剩下的人到大门和侧门边守好了,家中别的男丁今天都归庄护院管,万一有事都要守住门院。”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庄护院带着人就去了。 孟青和孟华带着剩下的人到庄骏的书房中领了银票,带着五个人从侧门出去,庄骏在他们临走之前交代:“先去买寿衣,要尽快回来,别的可以略缓一缓。” 周梦蝶和桑嬷嬷,翡翠见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都有些吓坏了。 他们出去后,周梦蝶跟在庄骏身后,见他走进自己的书房忍不住了跟了进去。 她看着他冰块一样的脸却也不惧,走进几步低声问道:“宏康,我听说老爷没了是不是真的?他们这么多人一起出去是什么情况?” 庄骏抬起头来看她,木了半天沉声道:“梦蝶,外面听说很多人在打家劫舍,具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一点,茶务司林大人的预言好像是真的,可是我还来不及囤粮,现在恐怕要去咱们自己田庄上拿粮食都困难。我在等他们回来,听听情况再说。” 他唿得一下站起身来,呆滞道:“我,刚才应该叫孟青他们买些米粮回来的。” 周梦蝶按住他劝慰道:“好了,你也别太急了,也许事情还没坏到连饭都吃不上的地步,你早膳还没吃,我去小厨房给你端碗面条来。” 她急走出去几步,又被庄骏叫住了:“梦蝶,你去帮我把修弟叫来,我有事问他。” 周梦蝶还没回来,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地沖了进来,一路叫到:“公子,公子不好了,外面来了很多匪徒正在撞门,看样子快要冲进来了!” 庄骏唬得立刻站起来道:”怎么回事,在哪个门,你带我去看看!“ 那小厮结结巴巴地道:“是,是侧门那边,公子,公子跟我来!” 庄骏跑到侧门边的时候,已经聚集了十几号人,庄护院正带人顶着门,外面传来一个嘶哑的男声:“这个院子这么大,肯定是个富户,给我冲进去,抢了东西每个人都有份!” 接着传来了大声的叫喊声:“撞门!” 庄骏站在那里听着声音,只觉外面至少也有十来号人,他看着身边十几个人,除了庄护院带着的五个人,其他几个家里的男丁都空着手。 他急忙低声道:“你们都去大厨房,菜刀也好斧头也罢,大棍子也行,快去抄傢伙,别在这里傻站着,大门那边先留五个人守着,其余人都去抄傢伙到这里来守着,万一人真的冲进来了,就一起上!” 几个人唿啦啦应了一声,都冲进去拿傢伙。 庄骏喊住了一个人急道:“我记得咱们家四姨娘有功夫,这会子也顾不上男女了,去把她也喊来帮忙。”
第85页 外面的人还在喊着撞门,里头几个人一起上死死地压着门,好在这侧门窄,门是个厚实的实木,一时却也撞不进来。 庄骏看看自己的墙院,有个二米五高,这要翻墙进来怕也不是很容易。 他正火急火燎地等着,四姨娘带着人扫着傢伙过来了,她一走过来就大声急道:“我叫丫鬟们都去煮滚水了,煮开了立刻抬过来,这帮兔崽子们要冲进来就往他们身上撒,烫不死他们!” 外面的人好像听见了,传来了一阵爆笑声:“里头男人们都死光了吗?居然跑出个娘们要来烫死人,兄弟们加把劲接着撞!” 双方僵持了一刻钟,丫鬟们果然煮了滚水过来,都用木桶装好了,五大桶好几个人抬了过来,顺手还带上了木勺子,看样子是直接倒出去不够力气准备舀起来往外撒! 又过了半刻钟,外头骂娘的声音更响了:“妈的,果然是有钱人家,这门怎么那么牢固,不行了,拿刀出来砍吧!” 庄骏抬眼看了一下四姨娘,她也是一脸凝重的表情,他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这要是真拿刀砍,怕是坚持不住了。 正揪着心,外面传来“噼噼啪啪”打杀的声音。 “公子,我们回来了,外面有十二个人,我们只有三个人,你快开门,叫人出来一起打啊!” 庄骏听出来了,这是孟青的声音,他转头看四姨娘,她冷着脸道:“开门!我们出去打不死这些兔崽子!” 庄骏深吸一口气道:“开门!!” 侧门一开,四姨娘手提大刀抢先沖了出去,庄护院带着人也提着刀沖了出去,小厮们有拿着菜刀的,有提着棍子的纷纷跟在后面沖了出去! 丫鬟们站在木桶的边上面面相觑,不知要不要跟上去。 庄骏呆了半响,沉声道:“你们回去,找些结实的绳子过来,要多要快!赶紧去!” 二十余人对付这十二个汉子,很快就有个结果,有几个都被砍伤了,一时鲜血淋漓看起来极为吓人,护院中有几个也被砍到了,丫鬟们拿绳子过来的时候,几个人都被压制住了。 大伙儿七手八脚的帮忙,这些人很快被结结实实地捆绑了起来,庄护院不放心,又把他们全部放到一个大树下围成一个圈,拿绳子死死缠紧捆住打了几个死结。 孟青走到庄骏面前提着一个大包裹给他,沉声道:“公子,寿衣买回来了!” 庄骏没有接过手,沉声道:“你赶快拿到我娘房中去,叫人给我爹换上,再迟恐怕就难了。快去,去了再回来和我说说外面怎么样了!” 孟青应了一声,飞快地跑了过去。 庄骏走到那帮匪徒面前二米处停下了。 四姨娘拿了一把钢刀架在一个看起来像是他们中头目的脖子上,正压着嗓子狠狠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出来打家劫舍!” 那人是个大鬍子,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睛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怕,竟然咧嘴笑道:“你这娘们有种,爷很喜欢!怎么?你们还想动私刑不成,趁早把爷送进官府去,算你厉害!” 庄骏听了这话,皱了皱眉。 这帮人看起来不像是土匪那么简单。 孟青送完寿衣又跑了回来,张嘴正要说话,庄骏扯了他一把道:“别说,等下去我书房再说。” 只听得四姨娘叫身边的大丫鬟:“春叶,你去把我房里床边上的抽屉中药包拿出来泡一大碗拿来,这些人都给灌一碗看他们还说不说。” 春叶得了令,一熘烟地去了。 那人缩了缩脖子怒道:“你想干嘛?士可杀不可辱,你这娘们不是想给我们灌迷。药吧!” 只听得四姨娘冷笑道:“怎么?怕了,怕了就赶紧说!你们都是什么人?” 那人却是个硬汉,听了这话依旧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片刻后,春叶果然就端了一大盆的汤药过来,四姨娘看看那盆中,又抬头看庄骏道:“大公子,你先回去,我这些手段你还是不要瞧着的好,免得有辱耳目,我弄清楚了,回头再来告诉你!” 庄骏思索了几秒,也不多加迟疑,带着孟青回了书房。 ☆、惊人之言 孟青跟着庄骏走进书房,庄骏脸色沉重坐下来一言不发。 孟青站在一边忐忑不安地看他半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宽慰他好,他本不是话多的性子,即便有心想劝慰却也无从下手说起。 屋外天渐渐得黑了下来,一屋子寂静,孟青站了一会儿,走到烛台边用火石擦亮了烛火,明明暗暗中晃动的阴影在两人身上闪烁着… 庄骏在深唿吸,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怎么能做得到一点也不伤心呢? 自他穿越到这里以来,他的亲爹庄老爷一直待他以真心,现如今外头一片混乱不知什么情况,庄老爷不能热热闹闹的出殡,也一定要让他好好的入土为安。 好在老夫人死的时候,庄老爷圈了地,把那里都变成了庄家的墓地,省得他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去哪里寻得一块好地来安葬他。 孟青站在一边,看他仍是沉默不言,忍不住开口:“公子,外头这些人都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一。夜之间街上就多了千把人的匪徒,我听说项老爷和其他几个大户都召集家里的家丁在反抗,咱们是不是也该做些准备,万一还有人来呢?” 庄骏抬头看他,眼神如同黑夜中一块嶙峋的大石头,那种压抑着的存在感。 他依旧不说话,只是眼光中透露出等孟青往下说的意味。 孟青顿了顿道:“我同门师兄弟都在城里,我今儿顺道去了那边,他们都关上门来商议,只是这事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所以就只是关上门瞎聊而已,不过他们的功夫都不错,公子要是管饭,我想他们会愿意过来帮忙护卫庄家一家大小。” 庄骏听了这话顿时精神一振,他久久没开口嗓子有点干哑,此刻说话的声音就好像是从一个逼疚的小巷子中出来的声响。 他道:“既如此,我手头还有些银子,眼下最紧急的事情是要让我爹入土为安,我不知道外头的形势会变得怎么办,过几天是会好起来还是更坏,所以我爹我要尽快安葬,你能不能请他们过来庄府帮忙?” 孟青点头:“我这就出去找他们。” 庄骏站起身来,突然觉得一阵头晕,苦笑着道:“不过是一天一。夜未睡而已,竟就难以支撑了,我真是没用,屋里一家老小还等着我做决定呢!” 孟青看他一眼,淡淡地道:“公子也不是铁人,不如先去小睡片刻吃些东西再起来忙碌,我这就出门,我哥要是回来了,麻烦公子和他说一声。” 庄骏扶着桌子终于站起身来,一只手搭在孟青肩头沉声道:“你一个人出去怕是危险,不如别那么着急,等孟华回来后再去吧,你也去吃些东西歇息片刻,现在庄府也没什么得力的人,你先留下来等等再出去。” 两人正说着,外头翡翠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走到孟青跟前轻捶了一拳,嗔道:“公子说得对,你也不顾着自己的身子,你当自己是铁打的吗?你知不知道我在家里等你等着好焦急,生怕你在外头有个闪失,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叫我怎么活啊!”
第86页 孟青站在那里由着她又哭又笑地打他,半响吶吶道:“我不是没事吗?你不用太过担心,你吃饭了没有,今天累不累?” 周梦蝶慢慢悠悠从后边走上来说:“翡翠姐姐能累到哪里去,她压根没心情干活,事情都推给我做了,得了,你和公子都一样,赶紧去吃饭睡一觉再说,外头那些人都有庄护院看着一时半会儿也沖不进来,真要有事,再喊你们起来就是。” 庄骏也着实困顿了,他的累不光在身体上,简直是心力交瘁。 周梦蝶拖着他马马虎虎吃了几口,抹了一把脸倒头就睡了下去。 他这一睡居然还做起梦来。 他梦见自己和梦蝶挤在一群难民的中间,人山人海中慢慢地往前挪动,梦蝶一身小厮的打扮,穿着男装,脸上看起来脏兮兮的,她凑近自己轻声道:“公子,你的干粮和银子都收好了?” 他正想回话,场景突变,远处一个黑衣男人沖了过来,梦蝶一个转身挡在他的身前,一把锋利的匕首就直直插。入了梦蝶的后背上,鲜血汩汩地流淌了开来。 他只觉心中大痛,一声惊叫:“梦蝶!” 然后他就满头大汗的从僵梦中醒了过来。 此时,周梦蝶正斜靠在床榻边安睡,被他一声惊叫唬得跳起身来连声道:“公子,公子!出了什么事!” 庄骏一把揽过她的身子紧紧抱住,莫名就流下泪来。 周梦蝶能感受到他靠在自己的脖颈间,热烫的眼泪滴滴答答地滚落下来,她浑身僵硬不敢点破,只得任由他抱着自己哭了半天。 心中默想道:即便他是个大男人,总也有伤心的时候,大概老爷的去世对他打击很大吧! 庄骏哭了好一会儿,只觉心中莫名松快了许多,梦境中她被人刺杀的事情也不好说出口,他的窘态她看了也就看了吧,他也无法做出什么解释。 见他收了眼泪,她站起身来倒了一杯温水给他。 庄骏接过杯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杯,这才觉得好过了些。 两人正呆坐着,外头传来了敲门声,是孟华的声音:“公子,我回来了,有事禀报。” 周梦蝶看他一眼,见他点点头就站起身来开了房门。 孟华从外头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后头还跟着几个人,个个看起来都是强壮的汉子,他看见庄骏的模样呆了片刻,张口道:“公子…” 庄骏身着中衣,一头青丝散开在肩头,脸上依稀还能看出刚刚哭过的痕迹,他长得本就俊俏,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楚楚动人的模样,几个大男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孟华有些尴尬,他今日特意去了一趟镖局,又费了些口舌才说动了这些同门师兄弟过来帮忙,却没料到会见到一个如此不严肃的公子。 他现在的样子,怎么看都不是值得他们託付仰仗的样子。 庄骏虽仍在悲痛的心情中,情商却没有下线,看着孟华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沉默片刻沉声道:“孟华,你叫人帮手搬椅子去书房请几位好汉略坐坐,再叫桑嬷嬷泡壶茶拿些糕点来,我即刻就过去。” 片刻后,庄骏换了一身玄色袍子,头髮梳起戴了一个墨玉发冠,又洗了一把脸,整整神色,这才踏步走进书房。 屋中几人见他进来纷纷都站起身来,几个人的眼光都在上下打量着他。 庄骏知道,他刚才那副模样看起来大约是不怎么靠谱,眼下大约应该好些,因此他脸上的表情更加严峻了几分。 他把书桌后的椅子拖了出来,直接就坐到了他们中间,抬手示意请他们都坐下来说话。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先是坐下了,片刻后又站起身来拱手行了一个礼,朗声道:“庄公子,久仰大名,小人叫莫方,在师兄弟间排行第三,孟华今日过来说你有事请我们帮忙,眼下我知道外面的一些情形,想先和公子您说一说!” 庄骏先是呆了呆,心中默默吐槽:这人的名字可有些意思,莫方,他这会子可不是就是有些方! 他道:“莫方兄,你看起来比小弟年长些,不用客气,有什么话尽管说!” 莫方道:“小人有个表兄在京城中当个文书,前些日子正好赶巧来了杭州府看他的爹娘,昨日我与他碰面,他说了一些惊人的话。” 莫方说到这里环顾众人,面上看起来似有几分傲色。 庄骏很想长嘆一声,这人他想干嘛,吊人胃口吗? 可是他又不能不接话,无奈之下只得道:“如何惊人?请莫方兄与我们细细道来。” 莫方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气,看起来很满意庄骏的上道,于是道:“我表兄也上了街,他见到街上的匪徒竟有几分眼熟,回来后细想醒悟到,那些人中有几个竟是京城镇南王爷手下的人,镇南王爷养了一些私兵,京城众人虽然有不少人知晓,却不敢上报,他觉得这些匪徒的出现很是微妙。” “如何微妙?”庄骏隐隐约约想到了一些,却不敢问得过于直接。 莫方迟疑了片刻,“有些话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既然我人已经站在这里,我还是说了吧,我表兄说京中有传闻,当今皇上有意迁都,地点就是杭州府。” 庄骏傻眼了。 这个消息信息量过大,竟让他觉得好难消化。 所以镇南王爷的人是来捣乱的? 皇室兄弟抢夺江山? 这剧情未免太过狗血了些。 可是,他不过一介糙民,这事和他什么相干,居然也被卷了进来,他默了片刻道:“不知这位王爷实力如何,这街头的匪徒还要持续在杭州府作乱多久呢?眼下我有件急事需要各位帮忙,银钱方面好说。” 孟华接话道:“形势不明朗,老爷最好尽快出殡,入土为安。” 庄骏点点头,问道:“孟华,我爹的棺木,你找到了吗?不管银钱多少,务必不能太差!“ 孟华道:“城西李记有一个现成的楠木棺材,不过他开价要八百两银子,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他未免也太过贪心了些!” 庄骏摇摇头道:“没关系,你一会儿就拿了银票出去,即刻买回来,急!” ☆、田庄 庄骏和孟华商量了一番,给他的五个师兄弟一共出了二百两银子,找了一个后半夜大家都睡下的时间,带着人悄悄地就把庄老爷下了葬。 棺木抬出去的时候,一屋子的女人都哭得不得自已,庄骏只得叫厉嬷嬷带着大丫鬟们奋力拉住了人,才没闹腾的太过厉害。 他也是没法子,黑漆漆的夜里,庄老爷的棺木在老夫人和老爷的边上下葬,他自己也是止不住的眼泪。 回到家中,梦蝶等人还在等他,小厨房中的灶火还热着,桑嬷嬷带着人做了几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出来,几个人忙活了一晚就饿了,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吃将了起来。 吃饱了肚子,这才散了回去歇息。 庄骏放下心头大石,洗漱完毕后好好地睡了一觉。
第87页 天亮后四姨娘过来找他,两人互相打量都觉得对方就在这两天瘦了一圈,她嘆了口气劝慰道:人死落土为安,你也不必太过自责,眼下这情形,这样已经是很好了。“ 庄骏无语凝噎,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四姨娘在他房中的圆桌边自行坐下,默了片刻问道:“那些人死活都不肯透露自己的来路,想不到竟都是些硬汉,我使出好些法子都没起到作用,你看要怎么办呢?一直关押在咱们家中也不是办法,总也不能不给一口吃的,咱们自己府上的粮食也不多了。” 庄骏想了想斟酌着道:“那要不干脆就直接放了吧,经过这一次,我想他们也不敢再过来了。” 四姨娘点头,她站起身来往外走,边走边道:“行!那我这就叫人把他们丢出府去!” 庄骏叫住了她:“四姨娘,我有个事情想和你商量,你且再坐一坐吧?” 四姨娘转头疑惑地看他,“什么事?” 庄骏道:“四姨娘请坐下来说。” 庄骏坐在桌边,一手放在桌上,食指轻轻叩打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配合着他的思索,半响理顺了思路,开口道:“昨天晚上我们出去特意绕了弯路,走了一些偏僻的小道,可是即便如此,还是能看见街上许多的商铺都禁闭大门,依稀都能看到被打劫过的痕迹,有个门都坏了。官府那边也没传出消息要收拾这些人,想必短时期内都没人敢出来做生意了,所以我想把大夫人并几位姨娘送到咱们家的田庄上去住些日子。” 四姨娘嗯了一声,等他接着往下说。 庄骏:“咱们家最远那个田庄距离杭州府有些路程,眼下也没听说有什么事,那里挺宁静的,粮食,蔬菜,猪肉,鸡鸭鱼的都不缺,只是没城里繁华而已,明儿我就派人先去把屋舍清扫一番,顺便看看情况,我想请四姨娘帮衬着管事。” 四姨娘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惋惜的神色,语速缓慢地道:“她们不会听我的,除了大夫人脾气好相处之外,其他几个我也不耐烦管着她们。” 庄骏手指轻叩桌面,淡道:“姨娘恐怕误会了,我不是叫你管着她们的吃喝拉撒,谁同谁的心情怄气,我想叫你看看除了你去的田庄还有边上那两家田庄,那里头有没有东西可以运出来卖。” “我留在这里,自己吃不了多少,眼下城中不少人家应该缺东西…“ 四姨娘斜斜地瞟了他一眼,突然嗓音就变得轻柔了,她慢吞吞地道:“看样子你已经缓过来了啊,我都不用替你担心了,哎,我好生羡慕大夫人,她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庄骏:“……”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他压力很大的好吗! 她再次站起身来往外走,边走边道:“说完了,说完了我就走了啊。” 庄骏默默站起身来,心道:你还没说行不行啊!这到底是神马意思? 不过她看的表情,大概是同意了吧? 果然,她走出几步,还有话传了过来,“你要我管的哦,三姨娘,五姨娘我看她们不慡很久了…” 庄骏:“……” 当日,他便派人出去田庄打扫屋舍,查探情况,到了晚间一家人又到了大夫人的房中,齐聚一堂坐下来吃饭。 大夫人看着一屋子人都穿着孝服,席间人人都在独独少了庄老爷,一时间悲从心来,忍不住又哭将了起来,二姨娘看着大夫人的样子也跟着落了泪。 三姨娘陪坐一旁,看着自己一身的惨澹,想起自己的女儿昨儿个又回去了夫家,留下她孤儿寡母无依无靠,越想越觉得前途暗淡,忍不住也哭了起来。 席面上只有四姨娘冷着一张脸一声不吭,五姨娘掉不出眼泪,而庄骏面对着一大摊子的女人也哭不出来,他只有满心的无奈。 四姨娘忍了又忍,半响低声吼道:“你们哭够了没有,也不想想如今留下宏康收拾这烂摊子有多难,外头又那么乱,哭有用,再哭只会给他添麻烦。” 大夫人被她突然一吼惊到了,一下子就缩回了哭声,半响吶吶道:“你说得对,我儿也好生不容易,老爷一走,一大家子的事情都压到了他的身上,这么多人都要吃喝,如今外头商铺也不能开起来,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说着眼泪又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庄骏嘆气:“好了,都别哭了,一桌子的菜都快凉了,我听说外头好些普通人家都快吃不上饭了,咱们好歹还有吃有喝,吃吧,吃饱了,我有事和你们说。” 几个人含泪举箸吃饭,外头乱了几日,新鲜蔬菜都买不上了,席面上只有一些存得下来的食物,一盘子猪肉吃起来也有些太咸了,显然就是为了保存时日拿盐给腌过的了。 剩下的都是萝蔔酱菜之类的,过去的日子过得不算奢华,可和眼下比起来却显得特别珍贵了。 勉勉强强吃完饭,庄骏便和几位姨娘说了自己的打算,大夫人一听又喊了起来:“宏康,你呢?你不走吗?这外头这么乱,你留下来做什么?” 庄骏严肃脸:“庄家老宅总要有人看着,不然成了一座空宅,这些匪徒沖了进来,这里就保不住了,我这也是权宜之计,回头要是情况好起来了,我必然是要把你们接回来的,一家人都住在一起才好。” “我不去田庄,我想走。” 五姨娘突然开口道:“我认识的姐妹都还在城里,昨儿我收到消息,我在这里也无依无靠不如去投奔她们。大公子,你能放我走吗?” 庄骏还来不及说话,她又接着道:“我侍候了老爷一场,如今要走了,你怎么地也要给我些银子打发我出去吧,我想要五百两银子!” 庄骏:“……” “呵呵…”四姨娘冷笑道:“老爷是因为什么死的,你难不成忘记了,还是脑子不好失忆了?他可是因为吃了那只病鸡才加重了病情,如今你怎么倒变成有功了?没乱棍打死你算好的了,居然还想要银子,你少在这里做梦了!“ 五姨娘唬得站起身来,尖叫道:“你胡说什么 !这鸡又不是我叫人去买来的,明明就是大厨房做好了端过来的,怎么就怪到我头上来了,你这该死你,你怎么能这样冤枉我!” 三姨娘看热闹不嫌事大,慢声慢气地道:“怎么不能怪你,老爷当时不是在你房中修养,他这样的病情还能吃鸡?当日应该是你自己想吃鸡叫人做了的吧,却没料到出去一趟,丫鬟们拿给老爷吃了下去,这起头还不是在你身上?这可没冤枉你!” 五姨娘一只手颤颤巍巍地发抖,指着三姨娘哭将道:“你这是落井下石,如今人都没了,老爷也不能替我讨个公道了,你们都欺负上我了!” “好了!”庄骏一拍桌子怒道:“五姨娘,我爹的事情你说你完全没错,这是不可能的,追根究底就是你对我爹不上心,就算你不是存心害人,我爹的死也和你脱不了干系,我原本也不打算留你,既然你想走今天就走吧,府里也留不下你了。”
第88页 五姨娘吶吶道:“那银子呢?” “没有!”庄骏转头叫厉嬷嬷:“嬷嬷,叫人帮五姨娘收拾衣物,既然饭吃饱了,就赶紧走吧!” 厉嬷嬷暗暗摇头,这五姨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好端端的别人不赶她,自己还忙不赢的挑起事端来,这下可好,把人惹怒了,即刻就要被赶出门去。 五姨娘听了这话反倒不肯走了,坐在那里好似一尊泥塑木雕,僵着一张脸死活不肯站起来。 四姨娘越看越觉得她不顺眼,站起来大力打扯她往外拖着走,一路走一路哭嚎,众人面面相觑,终于哭声渐远,慢慢地听不见了。 庄骏嘆了口气,站起身来道:“几位姨娘这就回去收拾下细软吧,把重要的物件都带上,不那么重要的就别带了,我只能给你们准备两辆马车,我娘和二姨娘坐一辆,三姨娘和四姨娘坐一辆,大丫鬟们先带上一个,其他丫鬟们回头再去。” 几个人脸色难看,要离开生活了这么久的庄家大院,心里都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落井下石 三天后,庄府大夫人和几位姨娘带着她们的大丫鬟并几个嬷嬷都搬去了田庄。 偌大一个宅院一下就空荡荡了起来,庄骏留下了庄修和自己院中的一干人等,又怕庄修住着太过冷清,把孟华给他的几个兄弟都搬去隔壁院落陪他住着。 清早起来,庄修刚睁开眼睛就被叫去隔壁吃早食,他人是留下来了,可他大哥是何用处心里却是完全没谱,现下学堂也去不了,大厨房的事情也无需再弄了。其实庄骏也不清楚留下他做什么,只觉偌大一个宅院有个兄弟在身边,有个商量的人总是好的。 四姨娘去田庄后的第三天,半夜三更马车回来了,装了二大袋的大米和若干新鲜蔬菜并猪肉荤腥回来,东西装了满满一车足够他们吃上好几天了。 四姨娘去田庄的第七天,庄骏收到消息城门被封锁了,几千官兵都去了那里,人不能进城也不准出城了。 整个杭州府人心惶惶,都在说要打仗了。 庄骏站在大厨房的一角,看着剩余不多的食物,危机感一下子就从天而降,现在唯一让他觉得庆幸的就是庄府留下来的人不多,这些东西还能撑上个十几二十天,可这也是不行的,接下来要找谁去想想办法呢? 就在庄骏发愁的当口,有人上了门,现如今庄府的大门都锁了,只剩下老张一人看着侧门,庄护院留下大半的人中几个人轮流的留值,护院小庄带着郁景淳走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他口中不停发出“啧啧啧”的声音,看着他一脸嫌弃的表情,庄骏恨不得踢他两脚。 郁景淳嫌弃道:“我还以为走进了什么和尚庙了,这偌大一个府宅居然连女人都没影了,宏康你这是想做什么,磨砺心志,清心寡欲吗?你有过到这个份上了,往常外面都传你不好女色,来来去去就一个通房丫鬟而已,可也不至于到侍候的人都没有吧。” 庄骏觉得此人一贯惹人心烦,得罪也没什么所谓,因此他没好气地说:“你来干嘛,有话直说,没事就赶紧走吧!” 郁景淳甚是无语地道:“哎,你有很多急事待办吗?要是没事和我闲聊几句怎么就不行了,再说了,你整天怕事窝在家中,难不成就过得舒坦了,人啊,还是得多出去走动走动的好。” 他这婆婆妈妈的劲,活像是打算好好操心庄骏一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妹妹整天在我耳边叨叨,说你家大概要饿肚子了,叫我过来看看,不行就从家中搬过去,就算家中搬空也不能叫你们饿着,你看看你都是什么妹妹,如此顾着娘家。” 庄骏在心中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心道:这人婆婆妈妈地说了那么多,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 他也犯不着和他绕圈儿,直愣愣地问道:“那你空着手干嘛来了?要给我搬东西过来就痛快点,不然就少哔哔。” 郁景淳给他一句话堵得差点没噎死,他今天还真是打算哔哔来的,许多话要和这位庄家的大公子给说清楚喽,好吧,大人不记小人过,他在心中默默给自己做了一遍洗涤,把跟着过来的小厮叫过来道:“去,把门口带过来的东西弄进来。” 庄骏一看他这德性就来气,东西就带到门口了,不直接拉进来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还想观望观望,要是他这里东西多就再带回去?做人做到他这份上,也是够够的了。 不过,他的东西不收白不收,没必要客气。 郁景淳看他半天不动,阴阳怪气地说:“你打算杵在这里一直不动了吗?这些东西你就算看上一天它也不会变多,不如请我去你书房坐一坐喝杯茶。” 庄骏瞪了他一眼,朝着站在一边的庄修道:“你在这里待着,一直等郁公子的东西到手为止,等下找人来通知我一声,今天没收到东西就不放郁大公子回家了!” “啊!”郁景淳惊叫一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庄骏扯了一个笑容,道:“没什么呀,不是你说要给我们东西的,难不成你想耍赖,堂堂一个知府大人家的公子,不能这样做吧?!” 郁景淳气结道:“我什么时候说要耍赖了,你就不能客气点,你我都算是读书人了,这点礼貌都没有吗?” 庄骏放话道:“没有!” 郁景淳也不想想自己的做派有多小家子气,这会子还和他聊起青天白云来了,谁比谁更有辽阔的心胸来了,谁要同他客气谁就是傻子,没气死他算他运气好。 斜斜地瞟了一眼,庄骏口气淡淡地道:“郁大公子,你还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喝茶了,要喝就和我走吧。” 郁景淳脸色难看的黑了青,青了又黑,最后变成一块白布一样的颜色,憋了半天气,终于还是道:“走就走,你得请我喝好茶,差得我可不喝。” 庄骏有心再刺他几句,但是考虑到接下来还准备找他套套话,就不再刺激他了,免得给他一口气刺激得跑了或者气晕了都不太好。 周梦蝶见两人一起走回来,呆了一呆,正想走走开,就听见郁景淳笑嘻嘻地道:“咦,是你啊,你怎么从小厮变丫鬟了,这性别还可以变来变去的,不过小爷记性好,一下子就认出你来了,得,快去给小爷泡壶好茶来喝喝,家中还有什么糕点没有也拿点过来,我饿了。” 周梦蝶心想:真能装,她就不信庄双双没和他聊起过她,她这可不是自恋,庄双双除了她一个朋友也没有,不聊起来难不成还聊到她弟弟不成,那个怂货智障儿。 她也不和他计较,转身进了小厨房,没多久拿着托盘过来,果然就跑了一壶高山绿茶和一碟子馒头过来了,这馒头还是自己现做的,现在外面都没得东西买了,她和桑嬷嬷做了些小巧松软的馒头,饿了就吃一些。 郁景淳闻着面粉的香气,也不客气拿了一个在手上,就着茶水就吃将了起来,吃完一个接着一个,馒头不大,他一口气就吃了三个下去。
第89页 吃够了,笑嘻嘻地说:“这馒头是你家现做的?一会儿给我带几个给双双尝尝呗?” 庄骏抠门地说:“行啊,拿一袋面粉来换,不然就没有!” 郁景淳:“……” “逗你的。”庄骏见他又气上了,随手又丢了一个台阶给他下,然后套话道:“郁公子,您可是知府家的大公子,几个馒头算得了什么,我想问问你,这外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官兵去城门守着不让人出入,这吃食都可是在城外头种着养着,总不成一直这样下去吧。” 郁景淳倒也气性不长,见他问了,就答道:“不会啊,顶多十天半个月吧,等我爹收拾完城里的匪徒,差不多了就能开城门了,眼下不知道他们躲去哪里了,正在抓捕,这几日。你们最好小心行事不要出门为好,你那些商铺的掌柜们最好也交代一声。” “嗯。”庄骏接着问道:“这些匪徒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一。夜之间冒出来似的,从前也没听说杭州府中有如此之多的贼匪啊,只觉城中治安良好,生活稳定。” 庄骏问完此话,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瞧,之见他脸上风云变幻,显见得是有些话不好张口明说,可是他大约又是憋了许久的秘密了,很想找人吐露。 他等了许久,一盏茶喝下肚子,一个小馒头也吃下去了,对方却迟迟不曾开口。 郁景淳终于说话:“有些话,我不方便说,而且说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我只说一句和朝廷上边的事情有关,我今天过来也是有事和你商议。” 庄骏顿了顿,道:“什么事?” 郁景淳迟疑了片刻,“原本呢,庄老爷才刚去世,有些话说出来不免有落井下石的嫌疑,可如今我爹接到调令,此地的事情办妥了以后恐怕就要进京为官,后面有新的知府大人下来,这话不说也不行。” “哦,所以你今天不是来给我送东西的,是来落井下石的喽?” 庄骏说得话好像针尖似的,刺得郁景淳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可是,他今天的任务不达成回去就没法给他老子一个交代,因此他硬着头皮道:“是这样的,当初庄老爷给双双二万两银子作为嫁妆,可这二万两银子都是你们家银票,此前陆陆续续地换了一万两银子,还剩下一万两银子是银票,如今票庄关着,我今天过来就是想问问,现在可以马上换成银子吗?” 庄骏:“……” 万万没想到,他爹走了,还留下这个首尾,一万两现银,这叫他即时三刻是要把老底都端给他吗? 这债不能还,不但现在要欠着,将来也要一直欠下去才好,庄双双的嫁妆可不是她的,一分一厘大概都是落进了郁家,郁知府这是准备捲款走人啊! 庄骏张口缓缓道:“我家现在没有那么多银子,你刚才也说了这是落井下石,郁大人和我家也算是亲家,此刻不来帮一把,给我找点生财之道,还找我要钱,这钱给不出,我妹妹的嫁妆叫我妹妹来和我商议吧。” ☆、傻乎乎的口风 郁景淳露出一丝笑脸,抬手举杯喝了一口茶,嗓音清冽,缓缓道:“你放心,我们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我爹让我告诉你一声,没有让你即刻兑换的意思,你庄家茶园还有不少好茶还未贩卖,他进京后会替你物色好商家,等你卖了茶叶赚了钱再来慢慢兑换这银票。” 庄骏狐疑地看他,不知他欲言又止接下来还是什么话要说。 果然。 郁景淳又道:“听说这雨前龙井,你家收三十两银子一斤,到时候卖了三十五两一斤,这五两就要归我郁家所得,我认为这很公道,你觉得呢?” 又要套回一万两银子,又想从中赚一步,郁知府真是想把他庄家榨干吶! 庄骏脸色铁青了。 郁景淳也不傻,看出了他的不快,试探着道:“宏康莫非是不愿意?” “哦,不愿意。”庄骏回答得毫不含煳,“郁大人非但不帮衬我们,还想连我们的吃饭钱都瓜分了去,我岂会高兴,除非……” “除非什么?宏康有话不妨直言。” “除非这多出来赚钱的部分,我们两家各分一半,这一万两银票的兑换慢慢来换,这钱可是白白给出去的嫁妆,可不是我们欠你们郁家的,我若是分文不给,告到官府上去,我也不怕。” 庄骏表情冷峻,说话毫不客气。 “你郁家多给我想几条生财之道也罢了,不然我没有这个钱给你们,没有你当如何!” 郁景淳冷笑一声:“你错了,你们可是有银票在我们手中,难不成你这票号准备赖帐不成,这告去官府我们自然也是有话说的,所以你何必意气用事,不如好好商议。” “逼人太甚!”庄骏脑海中跳出了这几个大字,好像红色油漆一般,刺得他脑中剧痛。 “好了,宏康,各人退一步,兑换银票慢慢来可以,但是早晚一天无比要换成银子,至于赚钱的部分要不要各分一半,等我回家禀报我爹,另外的生财之道我也可以请我爹再想想,双双已经嫁入我家,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 郁景淳尽量和缓的说,看在庄骏眼中却是妥妥的阴险小人,唯利是图。 他嘆气道:“宏康,你不高兴我也明白,我也不想当这恶劣之人,今日我也是无可奈何奉命前来,你我秋闱之后希望能有幸在殿试上相遇,你就当为今后铺路吧,总归也有用得着我爹的这一天。” 庄骏气消了一些,冷静一想,即便真的有这么一天,他也不能叫这郁大人压榨得太过痛快了。 他站起身来:“好了,你话也带到了,现在我们去看看我接下来几日的口粮吧,你究竟给我带了些什么,按照你爹这么爱财的性子,怕没什么好东西吧。” 郁景淳哭笑不得,拉长一张脸道:“宏康总是将我们说得如此不堪!” 庄骏心道:你还有脸了,这明明都是事实。 没想到却被妥妥地打脸了,郁家带给他的东西还不少,三大袋白米,二袋子白面,半只猪肉,十只鸡鸭,一篮子鸡蛋,还有零零总总蔬菜果实若干,这些东西足够他们吃上十天半个月了。 庄骏看完东西,还不满意,老实不客气地道:“郁公子,既然你都说我们是一家人,你能不能顺便帮我一个忙,叫人去我家田庄给我娘亲送个信,就说我们都安好,请她们放心,这一封城消息不通,我怕她会急疯了。” 郁景淳思索了片刻,点头道:“行,我这就叫人去跑一趟罢,你们安心在家待着,不出半个月事情总有个了接,按着现在的情形,皇上已经叫人关闭了镇南王府,这位王爷的么蛾子到这里大概也差不多了,我看皇上出了这事多半也该打消了迁都的念头。” 庄骏:“……” 这位怎么不知不觉就透出口风了呢,还说得这么清楚,说好得要保密呢?
第90页 他傻眼地看郁景淳。 郁景淳张张嘴,顿时也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而且是刚才在书房单独谈话的时候不说,眼下大厨房中出了庄骏还有他弟弟和几个壮汉在呢! 他傻乎乎地楞了半天,吐出几个字:“我什么也没说!” 庄骏无语地配合他:“嗯,我也什么都没听到!我们大伙儿都聋了,什么也没听到!” 一旁众人:“……” 郁景淳走后,庄骏派了孟青孟华和他们的二个师兄弟出去各个商铺一圈,主要是去看看他们有没有人断粮,另外把零散的银钱收回来,再是交代他们没事少出门。 临行之前,庄骏又多交代了一句,若是有人想过来,都叫过来庄府住上一阵子。 黄昏的时候,庄骏站在院落中央,傻眼地看见从外头走进来的竟有二十几人之多。 厉婶带着孩子去了田庄,留下厉叔孤零零一个留守酒楼,他一听可以过来这边即刻就来了,庄骏只觉几日不见他鬍鬚拉渣看起来很有几分憔悴,他不禁自责了,都没想到他一个人在这里如何的孤单。 还有几位茶庄人口,除了丁姓掌柜一家没来,其他几位携家带口的都来了,一众人望向他的眼光,看在庄骏的眼中活像嗷嗷待哺的小鸟。 药材庄,票号的也来几位,两位掌柜没带家人过来,却站在庄骏面前一脸愁色,庄骏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就听到了不好的消息。 庄骏先叫了桑嬷嬷过来,叫她一众女眷先去弄饭,带着人吃饭去。 他留下孟青孟华和几位掌柜问话。 药材行的金掌柜瑟缩的站在一边,他那边的生意一直都不怎么好,这一次遭遇劫匪把柜檯中的现银都洗劫一空,连带着许多贵重的药材也被搬走了,他惶惶不安地不知如何和庄骏交代,又担心他怪责下来,叫他赔钱负责。 可是庄骏既然开口问起了,他也不好不答,只能老老实实说出实情来,等候发落。 票号的袁掌柜比他更加得忧心忡忡,金掌柜再怎么损失也不会过千两,他这可好,外头柜上的银钱少了三千多两,好在当日他手头一大部分的钱丢进了金库中,那里做得隐蔽没被发现,可被搜走的银票也有二千多两,这加起来就有五千两银子打了水漂。 庄骏听两人说完也没显得特别惊讶,这和他刚才做好的心理准备相比,不算太差。 袁掌柜看看庄骏,迟疑着问道:“公子,那里尚了六千多两银子,我怕现在就拿过来太过招人眼,今晚要不要派人过去拿过来呢?” 庄骏其实心理已经有底了,他这么多的铺子里头也就是票号上的银钱最多,其他几家也损失不到哪里去,茶庄中事情出得紧急,今年的新茶还没上来,眼下这个情况也算是在他还能承受的范围中。 他也没打算为难他们,这种事情谁也不希望发生,因此他摆摆手道:“不必搬来搬去了,一会儿我再派两人去那里看着就行,你们今天晚上都在我这里吃一顿饭吧,吃完了想回去再回去。” 庄骏这么大方,桑嬷嬷却很揪心,她趁着庄骏身边人都走得差不多的当口,上前悄悄回禀道:“公子,你能不能抽个空,和我到一边说句话,我有事要和您商议。” 庄骏走到一边问:“嬷嬷什么事?” 桑嬷嬷看他一脸不知情况的表情,心下暗暗嘆气:“他毕竟年轻,还是个男人,这厨房里头具体花费的事情还真不怎么懂啊!” 她直接了当的提醒他:“公子,我们眼下有的粮食不够这些人三天吃的,三天后我们都得饿肚皮。你是好心,可这些人摆明就是来府上吃白饭的,不吃白不吃,天晓得他们家里是不是真有穷困到这份上,我刚才去了解了一些,这一个个都是掌柜的家眷啊,反倒是那些小厮的家人很好,那些女眷还说非肉食不吃,你看?” 庄骏甚是无语,他很不客气地道:“你煮什么,他们吃什么,不吃就拉倒,你有什么好纠结的,叫他们吃完这顿就回去好好待着,就说我们家饭菜也不够了。” 桑嬷嬷走出去没多远,庄骏看着她的背影就想念起厉嬷嬷来,比起桑嬷嬷,她处事要利落多了,像这样的情况她根本就不会来麻烦他,直接该叫人走就走了,顶多回头再来禀报他一声,有个好员工果然很重要呀! 这帮人兴沖沖想来混几天白食,却不料天还没黑透,一个人分了十个馒头就被打发回家了,他们有心嚎上一嗓子,奈何几个掌柜眼下多少都损失了财物,当家没罚他们已经很好了。 一帮人捧着热乎乎的馒头齐齐往外头走,袁掌柜和金掌柜走在后面,两个老哥俩悄悄咬起耳朵:“你说,公子把一帮人都叫过来却只发几个馒头就叫回去是个什么意思,这里头莫非有高深莫测的含义不成?” ☆、酒庄 袁掌柜沉思了一会儿,看着前面慢慢在走得一众人轻道:“眼下老爷过世,公子一人承担了这老老小小一众人的生计,他莫不是在提醒我们是到了忆苦思甜的时候?” 金掌柜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我觉得您老说得甚是有道理,应该就是这样,公子趁此机会敲打你我,不过您觉得公子还会叫我们赔偿这损失的钱财吗?他今日没有明说,我有心问个清楚,却又担心反倒是提醒了他。” 袁掌柜一边走路,一边道:“应该不会,我们俩也算和公子接触过一阵子了,按着他的人品轻易不会叫人赔这笔钱,他是个厚道人,万一真叫咱们赔了,有多少拿出多少就是了万万不可能让咱们饿着肚子赔钱的,我觉得你大可放心。” 庄骏没想到,他完全不经思索的动作还会引起下边人这么多的猜想。 不过他眼下送走了郁景淳那个二货,心里倒不那么捉急了,按着他无意中透露的消息来看,不出几天事情就会有个结果,这种天上下雨殃及小民的事情大概也快结束了吧。 第三日上,他府上又迎来了一辆马车,郁景淳果然叫人去了田庄,他没白跑一趟,四姨娘叫他带了不少货回来。 庄骏探头进去一看,好傢伙这次来的居然都是些难得一见的山珍野货,有野猪肉野兔肉还有其他林林总总平常不太吃得到的菇类,除开那些剩下还是以新鲜蔬菜为主,还有二大袋的大米。 其中还夹着一封信件,庄骏打开一看就知道是庄澈的笔迹了,这田庄上一众人也就他识字会写字了。 信不长,先是寥寥几句说他娘亲非常想他担忧他,庄骏光是从这几句话中就能脑补出他娘亲梨花带雨的一副表情来,肯定哭了许久,也不知道二姨娘有没有宽慰她,她们俩曾经主僕一场,现如今不知和好了没。 接着就说到四姨娘带着庄上几个男丁和他一起去山上打猎了,这一路倒是洋洋洒洒写了好大一个篇章,只可惜到了庄骏手上就变成轻飘飘的一眼略过,不曾把这些放在心上。 一封信看下来也没什么特殊之处,无非就是她们尽皆安好,也问他好。 无法联繫的时候这几句话就会变得格外重要,他想了想又写了一封回信,话也不多也只是报个平安罢了,有些话他有心想说再三斟酌之下却还是觉得不说为好,国家大事和这帮在田园中好好生活着的女子们何干。
第91页 一连几日,庄骏安坐在家,只和庄修两人闲着无事下下棋,一时间倒修身养性了起来,厉叔在他这里只住了一日,觉得苦闷想去其他几个掌柜住,临走之前庄骏叫桑嬷嬷分了一些吃食给他送给其他几位掌柜。 十天后,外头髮布了公告文书,果然说有匪徒已经落网,现在大家又可以出来自在走动了。 大伙儿受了惊吓都不敢轻易开门营业,只有几个胆子大的商家开了门,也是零零落落没什么货物可卖。 庄骏叫了厉叔过来,叫他加快速度立刻开门营业,这酒楼也无需先和往日一样做出饭菜来,现在一楼大厅里做出馒头包子和牛肉面条之类的来卖,价钱可比往日多上几文,又叫人迅速去田庄搜了面粉和猪肉蔬菜回来。 当天随着田庄车马回来的还有厉婶和她孩子,并二个丫鬟,她们都直接去了酒楼帮手。 第二日热气腾腾的猪肉大包子出了炉,果然就像庄骏预料那样迅速围上了一大群人,整个酒楼的人一整天什么也没做,光是卖包子卖了几十笼,到了晚间厉叔和厉婶凑在一起数钱,乐得嘿嘿直笑。 他们奉公子的话狮子大开口十文钱一个包子,生意都这样好,到了明天公子说立刻降价八文钱一个不是会更好,这钱赚得可真是振奋人心。 一周后,不出庄骏所料,一众观望的人看他们卖包子卖的热闹,纷纷出城找材料也准备卖包子赚钱了。 旁边林林总总包子铺一。夜之间开出来的时候,人们已经吃腻了包子。 庄骏恢復了酒楼的日常运作,开始做起饭菜酒肉的生意来,再加上四姨娘在乡下发现了一道好酒,运到酒楼里来,吃过的人都说好,酒楼的生意在一瞬间又回到了繁华时期。 庄骏尝了那酒,不过就是米酒而已,只是发酵的时间长了,酿酒之人是个老头子就好这一口,在家里私藏了不少这样的酒。 四姨娘本是山匪出身,也好喝几口,无意间发现了好酒,高价买入了许多,庄骏试着到酒楼里卖了卖,发现这价钱还能再往上抬一抬。 他特特地跑了趟田庄,找四姨娘带路去找那个老头,在那里蹲了几天,这酒酿制的过程不长,从开始酿制到出货也就三天而已,只是之前无人发现甜酒药,这个老头也是无意中酿制出来的,这是一个很好的生意机会。 庄骏不打算放过。 十天后,人们惊讶的发现庄家的药材铺变成了酒庄,这酒价钱有便宜也有贵的,便宜些的酒劲不大喝着甜美易入口,还有些米粒夹在在其中,是小户人家都买得起的。 贵的,包装精美,装在一个漂亮的木盒子里头,酒劲相对大些,酒色醇厚毫无杂质,简单地说就是一颗米粒也无了。 酒的价钱按重量来,有米粒的当然便宜些了。 城中的人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所有人都以喝过此酒为荣,大户人家也纷纷买乐昂贵的木盒酒来送人,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品味。 一时间酒庄来往人群络绎不绝,生意好极了。 一个月后,杭州府恢復了昔日的繁华景象,庄骏见事件平復了下来,派人去田庄把众位姨娘和大夫人接回了庄府。 众人回来后,却独独不见四姨娘,询问之下才知晓四姨娘觉得田庄生活自在,竟不愿再回来庄府住了。 庄骏听了这话,独坐书房思考了半日。 四姨娘性格潇洒不羁,不愿在小门小户里头拘着也情有可原,只是…… 搁古代是没有男人会想用一个女人来办大事,可是他打心底觉得这位姨娘思路清晰,为人不卑不亢是个可用之材。 既然她不愿意回来庄府为何不给她一些权力让她安心留在庄家呢? 她这样的人一时起心,要去浪迹天涯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还没放弃秋闱考试去做官的想法,此刻他开始布局把四姨娘带起来管理田庄,再把庄修带上来管理这些铺头,他就算考试不成留下来不也轻松许多。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只是,这当口,他另外想起一个人来,茶庄的李总管。 他只和他接触了一回而已,接下来这段时间发生了许久事情,他没有时间去想到此人。 四姨娘会有能力掌控此人吗? 此人眼下又在做什么,想些什么呢? 他一想之下,便觉得事不宜迟,他应该叫上此人,一起去田庄见见四姨娘的好,谈一谈看看他们都是怎么想的。 他站起身来,推开书房的门,就要叫孟青,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翡翠冲上前几步道:“公子,双双小姐过来辞行,梦蝶也去三姨娘房里了,她们正哭做一团,梦蝶叫我回来叫你一声,问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双双小姐。” 庄骏一下子就想到了郁景淳之前来的时候说过的那些话。 嗯,只是很奇怪,既然要同他做生意,怎么没有后话了呢? 他想到这里,先把刚才想到的事情放到一边,开口道:“那便去看看吧,你和我一起过去。” 他走出几步,迟疑了一下道:“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些东西,很快就来。” 他是去书房中拿银子的,庄双双这一去离家十万里,离娘家是千远万远了,身边没点体己钱可不行,三姨娘身边有没有私房钱他不知道,想必也不会太多,他作为庄家的老大,还是应该给出一些的。 他直接打开了一个柜子,拿出了一个木箱子,里头一整箱都是银锭子。 庄双双不好收起来。 他想了想又拿了几张银票,那不是他庄家的票号的,是杭州府最大的票号行出的,在京城也能拿到银子,一千两银票,他又摸了二百两银子拿了一个布包装好了,一併放在身上,这才起步往外走。 走进三姨娘房中,果然就看见母女抱在一起哭个不休,梦蝶站在一旁也是默默的擦眼泪,她和双双从小一起长大,还是有几分真感情在的。 大夫人和二姨娘在一旁坐着,也是一副伤感的模样。 大夫人见庄骏进来,站起身来走到他身旁低声道:“宏康,双双要走了,她毕竟是咱们家唯一的女儿,你能不能给她准备些银子放在身上。” 她顿了顿,又靠近低声道:“我平常虽不大看得上三姨娘,总觉得她不着调,可老爷没的时候双双哭得那么伤心,故此有些不太忍心,你看行不行呢?” 庄骏暗嘆一声,他的娘亲真是一个好女人。 他轻道:“娘,你别担心,我这已经准备好了。” ☆、狂傲 庄骏转头看着傻站在一旁的丫鬟们喝道:“你们都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端盆热水来,给你家小姐姨娘洗把脸,再去端些热茶糕点过来,如此不细心,是怎么当丫鬟的?” 几个丫鬟往常就松散惯了,给庄骏勐地一喝,都吓了一大跳,急急就出去了。 片刻后,果然端了热水热茶进来。 庄双双被他一声大喝,也醒过神来,抽抽噎噎地净了脸,又喝了一口热茶,这才过来行礼,道:“大哥!我和郁家人后日就要进京了,今日过来辞行,和娘亲多说了几次,这才……“
第92页 庄骏嘆气,从袖笼中掏出银票和银子递给她道:“大哥知道,这是一千两银票和一些零散银子,你且收好了,拿回去别给郁家的人看到了,自己出门在外,不比得离家近,有事托人回来找大哥,大哥总归会帮着你的。” 庄双双伸手收了银子,不禁又哭了起来道:“大哥……” 庄骏见她梨花带雨,虽是擦过脸了,此刻眼巴巴看着他倒好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狗似的,不禁嘆了口气,伸手轻轻拍打她的脑袋道:“乖啊!别再哭了,再哭下去,你家相公都要不认识你了!” 庄双双破涕为笑,傻道:“大哥就知道逗我。” 一旁三姨娘站起身福了福道:“多谢大公子体恤,我有心给双儿一些银子,奈何自己捉襟见肘拿不出来,多亏大公子能想到。” 庄骏瞥了她一眼,心道:“真的一点银子都没?鬼才信你哦!” 不过给都给了,他也不同她计较,今日他也不是为了让三姨娘来承他这份情的。 他装作不在意地随口问道:“不知郁大人此去是当什么官啊?” 庄双双怔了怔道:“我只听说是去户部,京城那边的宅院已经置办好了,只让我带上二个体己的丫鬟,别的到了那边再置办,一干原有的旧人都遣散了,老爷大概是觉得马车不够用吧!” 庄骏心道:“豪华进京当然不好了,自然是要低调些,郁大人倒不是个傻子。” 他又随意问道:“郁公子待你可好?” 庄双双红了红脸,低下头含羞道:“他对我自然是好的,他也没找旁的女子,只是心中放着秋闱的事,经常在书房夜读,就睡在那边了。” “大哥,你还准备考秋闱吗?”她问道。 “看家里的情况吧,要是真忙不过来,就只能先管着家里的事情先了。”庄骏含含煳煳地应道。 “要是忙不过来,叫澈儿去帮忙啊,他天天闲着无事可干,公子,大公子?”三姨娘急道。 “嗯,我知道。”庄骏不过心地应了一句,站起身来,“我另外还有事要办,就不送双双妹妹了,三姨娘送送她把,我先走了!” 三姨娘张张嘴,有心再说几句庄澈的事情,看他的表情终于没把话说出口。 大夫人在后头喊了一句:“宏康,你记得晚上回来吃饭,别忙坏了身子,该歇息就歇息啊!” 远远的,庄骏应了一声,人已经走远了。 几日后,杭州府外田庄上。 庄骏到的时候,茶庄的李总管还没到,四姨娘带着几个丫鬟在门口迎他,见他进来二话不多说就往厅间中,庄骏一路走一路看:四姨娘把这里打理的很好,通往厅堂的小径上打扫地一尘不染,就连一片掉落的树叶就看不到,走近了屋间窗明几亮,空气好得让人浑身上下都觉得精神一振。 四姨娘不知晓他今天的来意,心下略觉奇怪,她在这里待得好好的,这位庄家现在的当家人莫非还会特特过来一趟叫她回去不成,以她目前在庄家的地位也没重要到这个份上吧。 底下的丫鬟们上了茶,又端了一盘简单的米糕上来,庄骏吃了早食过来,一路上上不停歇的跑了二个时辰也有些饿了,当下闻到米糕的清香也不客气,伸手拿了一块,只觉清香扑鼻有淡淡的甜味,甚是慡口。 就着茶,他连吃了几块米糕。 四姨娘见他歇息的差不多了,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大公子,今日特特跑到我这里一趟,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庄骏看她的脸上,知晓她恐怕是有些误会了。 他露出一丝微笑,轻道:“没有,没有,家里大伙好的很,我娘亲最近和二姨娘和好了,两人时常作伴在一起绣花喝茶,三姨娘呢最近也没闹出什么么蛾子来,我听说红玉经常去看她说说话,现在庄府人口清冷了许多,不过也挺好的,安静。” 四姨娘接话道:“嗯,红玉是个有虚荣心的,大概想三姨娘给她物色个人好嫁人,不过这些都不是你操心的事情,既然无事,你来作甚?” 庄骏脸上僵了一僵,心道:四姨娘比他这个汉子还耿直,一句话就把客套寒暄的废话统统给堵死了,他要是直接了当把心里头的想法说出来,她会是个什么反应呢? 四姨娘一双眼睛像鹰眼一般犀利,直直看得他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当下他心一横就直说了:“姨娘,我今日过来是有事想求你的。” “求我?”四姨娘疑惑道:“你且说来听听?” 庄骏迅速地在脑中过了一遍,斟词酌句地缓缓道来:“是这样,我想请四姨娘今后都替庄家照料这些田庄。” 他一开口不先解释他的动机,为什么这样做,直接就说到了目的。 四姨娘也不是个笨人,她说出来的话一样句句打中要害,“你为何如此信任我,这田庄是老爷给你庄家留下的家产,你叫我一个女人去管,我并未为老爷生下一儿半女,你就不怕我哪天捲款跑了,以我的能耐,要跑一跑还不容易?!” 庄骏也不是没想过这一层,不过要叫人做事总需得付出一些信任。 他轻笑道:“姨娘,你知道我为何说,这是我求你吗?因为我并没有打算把田庄送给你,因此我也不可能就此放手不管,你捲款跑路的机会最多也就个把月的间隙而已,每隔一阵子我还是会过来看看的,即便我人不来也会有些往来的话传递着,姨娘这田庄不比现成的银票,你有什么可卷的,不过是些零散的银子罢了,这点风险我还承担得起,更何况我信得过姨娘的人品,这点钱你不会看在眼里。” 他连敲带打,又字字句句把关键节点说清楚了,其中也不乏说一两句好听话哄着她,好让她顺势接下来这活计。 四姨娘给他一番话给说笑了,她咧着嘴道:“既然我一点好处也没,我为什么要答应下来,如今我在这里好吃好喝,得空还能去山上转转,我干啥费力不讨好要接下这摊子?” 庄骏听她一番话说得好似很义正言辞的拒绝,表情看起来却是松散的打趣似的,心中一动便接话道:“那姨娘想要什么好处呢?我把这田庄的收益分几成给你如何?” 四姨娘觉得这个小傢伙简直太上道了,她孤身一人,眼下虽然过得舒服,可是无儿无女的将来谁会照应着她也不知道,有个明明白白的收入真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她也不再矫情拘泥,直接开口道:“我也不多要,分我二成可好,你知道我膝下无儿无女,将来…” 庄骏打断她的话:“姨娘不必解释,宏康心中很是清楚,二成收益没有问题,如此就这样定下来吧,我不光想姨娘照料这一家田庄而已,庄府有四家田庄,你觉得你能都拿下来吗?” 四姨娘心中一喜,她不光是觉得收益多让人高兴,还有一种被信任被起用的愉快感觉,有事天天忙碌,生活当然会充实许多。
第93页 她点头笑道:“此前城中作乱,我已经走遍了这四家田庄,和管事们也是熟悉了几分,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嗯。”庄骏从袖笼中掏出了四块对牌,递给她道:“这是爹在的时候就有的令牌,管事们看到对牌就如看到爹本人,有时候有些话不必次次亲自跑一趟,拿着对牌派人去就是了,不过要是你信得过的人。” 四姨娘接过对牌,心里清楚有了这些对牌,她就算正式成为这些田庄的总管事了。 庄骏看她脸上的喜气,觉得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的好,“姨娘,刚才说得二成收益,你看需要不需要我白纸黑字地给你写下来,还是你每次和我结算收益的时候直接就把这两成收益扣下来就好呢?” 四姨娘细想了一番道:“不用那么麻烦,不如就扣下来如何?只是,我这里没有会算数的帐房先生,也没有能干的大丫鬟会这些活计。” 她低头沉思,一脸为难的表情。 她为人豪迈,可是碰到这样的事情就为难了。 庄骏轻笑道:“今天还有一位茶园的管事要过来,我猜他应该能搞定这些,只是我不太清楚他愿不愿意为你效忠,这事还得看看,要是他愿意帮手,四姨娘就轻松了,到时候他在田庄领些月钱可好?" 四姨娘道:“自然是该给的,只是你说的这人,他几时来呢?为何会不愿意?” 庄骏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道:“茶都凉了,人还没到,难不成又是骑着他的小破毛驴来的?那人有些狂傲,我感觉有几分书生气,你又是个女人,不是我看不起女人,可这世上总有人看不起女人,你说是不是?!” 四姨娘顿时拉下嘴角,轻道:“是吗?那是不是要我使得手段给他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始要隔日更几天。 厚着脸皮,再来求个评论求收藏,感谢。 ☆、吊人胃口 李管事果然是骑着他的小毛驴来的,从茶庄到田庄的路不近也不远,小毛驴足足走了一个时辰,到的时候已经在勐烈的喘大气了。 李管事从小毛驴上下来,门口守着的门房和小丫鬟们忍不住低下头笑开了。 门房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忍着笑道:“您是李爷吗,公子早就到了,在里头等您,小人给您带路。” 李管事整了整衣衫,跟着门房往里头走,他走进大厅,就看见庄家大公子脸上带着笑,正和对着一位看起来有些英气的女子闲话家常,这女子和平常所见的闺阁女人有些不同,言辞很简洁,很有几分气派。 庄骏见他进来,也不端着架子,站起来招唿道:“李管事过来这边坐,这位是四姨娘,如今田庄这边的许多事情我请她帮忙照料着。” 他心下惊了一惊,脸上有些细微的变化,上前浅浅行了礼。 庄骏叫人上了热茶,顺便把他那杯也换了新的。 “我当是哪位李爷呢,原来是李七。李七你还记得我是谁吗?”四姨娘端着丫鬟刚换上来的新茶,笑眯眯地盯着李管事开口道。 庄骏惊了一下,“姨娘,你们认识?” “嗯!李七当日那条小命可是我给救下来的,我和老爷在中途遭了劫匪,李七单身一人本打算上京,却不料和我们这帮人搅合在一起了,老爷疼惜他是个读书人,就顺手一起带回来了。” 她看他一眼,嗤之以鼻道:“怎么?你依然觉得我是匪徒出身,你是个堂堂正正的读书人,所以我不配和你说话喽,天下男人都要如你这般酸,也真没什么乐趣!” 这下庄骏听着都有些尴尬了,四姨娘这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他可不是也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兼读了几本书嘛,这感觉可不太好。 不料,李七并不生气,反而笑笑道:“四姨娘多虑了,你是觉得我刚才那个礼行得不够到位吗?我李七怎么说也是个有自尊心的大男人,给你行个这样的礼自认很到位了,我并不曾有一分一毫地看不起你,相反我觉得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子。” 李七这人有点意思。 庄骏有心想把他的事情问个清清楚楚,可也知道以他这个性子,如若不是对人十分的交心,是绝不对把从小到大黑的白的,所有事情给你说得明明白白。 强求不来。 庄骏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让他很有种见到一匹珍稀野马,很想驯服他,让他认他做主人的刺激感。 庄骏和四姨娘交换了一个眼神,正待开口,四姨娘已经抢先一步开口道:“李七,我对你也算有救命之恩,今日有差事交于你帮手,你干是不干?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白白忙活一场,自然是有银钱给你使的。” 四姨娘这番话说得干脆利落不容回绝,让庄骏暗暗有些担心,这李七会不会觉得折辱了自己,一下子就拒绝呢? 不曾想,这李七却不是个酸人,内里还是个豪慡的性子,他微笑了起来,道:“四姨娘想叫我做些什么呢?银钱多少倒也罢了,只是我活到今时今日还不曾娶妻,姨娘要不要替我物色物色?” 四姨娘没想到他竟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听着倒隐隐约约有几分打趣,脸上泛了浅浅一层红,微怒道:“你胡说些什么,我又不是媒婆,哪来什么小娘子给你物色了,你这厮。” “哦?那不知四姨娘是想我如何效劳呢?”李七慢悠悠道来,口气抑扬顿挫,让人听着觉得很有意思。 庄骏在一旁看得有趣,这两人你来我往的互相打趣,这事分明是成了。 他看看外头的天色,太阳高照大约是到了午饭的时间了,因此插话道:“姨娘,看着时辰是时候午膳了,李管事一早赶过来,大约也该饿了,不如我们一边吃一边说可好?” 四姨娘正尴尬着呢,给庄骏一说正好有个台阶可下,当即就站起身来叫外头的人摆饭,趁她走开的当口,庄骏正色道:“李管事,四姨娘为人大气是个通透的人,只是因为从小家境的缘故大字不识一个,我叫她管了田庄日常却要麻烦你常常过来替她记帐,你看我一个月额外再给你五两月银可妥当?” 李七一听之下,倒也正经站起身行礼道:“原来如此,我愿为公子解忧,只要您信得过我。” 庄骏笑道:“我既然提出来了,自然是信得过你的,不过我私下同你说一句,姨娘再怎么能干也是个女子,有些地方该提点的也麻烦你提点一下,要是和她说不通,你也可以直接派人来和我知会一声,我也并非信不过姨娘,只是…” 庄骏正斟酌着接下去的话该怎么说好,李七已经机灵地回道:“公子不必多说,李七明白了。只是,茶庄那边,公子是不是会另有安排?” 庄骏怔了怔,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他抬眼与他对视,眼光中透露出了几分疑惑,问道:“李管事,你有什么想法吗?” 李七和他对视了一眼,见他眼神清澈并无其他想法,愣愣道:“恐怕是我想岔了,我以为公子这是打算给我调派职务,那边不再需要我了。”
第94页 庄骏摇头:“不是,还是李管事觉得两边兼顾着会忙不过来?” 李七也摇头,微笑道:”不会啊,我忙得过来,且又有银钱收入,何乐而不为呢!“ 庄骏笑道:“只一样,你那毛驴行走未免也太慢了些,着实耽误时辰,一会儿我和姨娘说一声,叫她按时派田庄上的马车过去接你,事情办完了再送你回去。” 李七慢吞吞地道:“毛驴虽慢,一路可看大好河山,甚是有诗情画意吶!” 庄骏心中默默吐槽:就你那匹老掉牙的毛驴,还能看出几分诗情画意来?你想多了吧! 他想归想,却没说出口来,这人莫名其妙的情怀还是让他留着吧,不过务必还是叫人去接他的好,不然等这毛驴载他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正想着,四姨娘从门外探出头来,轻喊一声:“二位,饭菜准备好了,过来吃饭吧。” 庄骏招唿李七一声,抬脚往外走,走到四姨娘身边轻道:“姨娘怎么不叫个丫鬟过来喊我们,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四姨娘顿了一下笑道:“忘记了,我有手有脚走几步也不怕什么,喊了就喊了喽。丫鬟们准备了一只现杀的母鸡,很香,我们快去吃吧。” 庄骏叫了李七,三人便围着一张木桌子一起吃饭,四姨娘准备的菜式不多,份量却不小,都是用一只海碗装了满满一大碗的,有新鲜蔬菜余下的就是一只鸡了,三人吃也是足够的了。 丫鬟们装了米饭上来,庄骏一边吃一边就和四姨娘说了,他和李管事已经说好了过来看帐记帐一事,又叮嘱她按时派人用马车去载人过来。 四姨娘都应了下来。 吃了四成饱,庄骏本着闲聊几句的心态,问李七:“李管事,你管着茶庄和城里铺面的几个掌柜应该都熟悉吧,你觉得他们几个怎么样?” 他本是随意问问,却不料李七神色立刻变得凝重了起来,一双筷子举在空中临时又收了回来,问道:“公子,这是打算整顿商铺中的掌柜了,有些事情我一直不大看得惯,从前便和老爷提起过,只是老爷他顾念旧情,一直不曾打算动他们。” 庄骏一听:有情况!? 他脑中迅速的过滤,这些掌柜到现在为止他接触的也还不多,唯一知道的就是丁姓那两位有些好大喜功,但是上回丁家娘子不是已经求到梦蝶那里去了吗? 其他还有什么呢? 他决定试探着听听这位管事说些什么的好。 于是,道:“李管事,有些话你不妨直说。” 李七心中咯噔一下,心道:不妙,这位公子的行事作风和他的年纪很不相符啊,说话做派太稳健了,他好像太过急切了一下,这一下他是说还是不说呢,说了公子他会不会反而觉得他这是阴险小人? 庄骏见他迟疑,放慢语速缓缓道来:“李管事!你知道些什么但说无妨,你也知道我接手家里的事情并不是很久,有些弯弯道道的情况也不清楚,你若是有知道的,还请你说出来!” 四姨娘看看两人,嗤笑一声:“君子坦荡荡,你有什么可迟疑的,那些人是不是真的干了一些见不得的事情,我们也不会平白无故就冤枉了他们,总要查清楚了才会问罪,说!赶紧说!” 李七苦笑道:“是我嘴快了,看来今日我不说清楚,姨娘这是要不给我这碗饭吃了,这样吧,这些话说出来影响食慾,不如我们吃完这顿饭,边喝茶我再和两位细细道来,如何?!” “吊人胃口!那你快吃!”四姨娘斥道。 庄骏倒是没那么着急,家里真有蛀虫,也不急在这几分钟。 ☆、痴情 李管事很谨慎。 吃完饭,接着到厅堂叙话,直到他离开都没说出究竟是那位掌柜犯了事。 庄骏也能理解,他非杭州府本土人,而那几位掌柜都算得上是地头蛇了,他可能会害怕说出口后庄骏叫他和天猫对质,最后落得一个被他们追上门报復的下场。 以他的个性,不和庄骏交底,他反而觉得合情合理。 眼下,他有什么本事能叫别人拼着性命交关来效忠呢?!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都没说,重点的建议还是说到了的。 李七觉得,他们庄家眼下根本不需要开那么多家茶庄,只因这些茶庄的铺头都是老爷买下来的产业,并非花钱租下来的才会让这些茶庄暂时没有面临亏本的局面。 可是有几家,盈利确实也不多。 庄家茶园就只有那么多茶叶,其他都是没进来,眼下卖茶叶都是要交税给皇上的,还不如关了几家干些别的营生更好。 他说:一个点一家就足够了,本城有三家茶铺,是不是太多了些?! 这话虽然说得很全面,庄骏却还是听出来了,这里头有重点指向。 庄骏觉得他这些话,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在他把家里的生意交给庄修打理之前还是有必要疏通清楚再说,而且庄修也需要时机成长,眼下他还是太嫩了些。 庄骏在大门口看到了一辆华美的马车,车夫他是认得的,那是项家的人。 庄骏一边走,一边暗暗思酌是谁来他家了呢? 进了门,大厅中坐了一个人,暗青色锦袍身材保养得体,一头髮丝梳得一丝不苟,正是项家老爷。 庄骏自然的行了礼,坐到一旁。 却见,他娘亲陪坐在一旁脸色僵硬,一副被得罪的模样,几个丫鬟们站得远远的一脸的不知所措。 想来,有些话项老爷和他娘亲已经说过一次了,而且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项家老爷清咳了一声道:“宏康,如今庄家你才是当家的,有些话我刚和你娘说道了一番,她也说不出个是非卯直来,我想我还是和你本人再说一次吧,听听你是个什么意思。” “项老爷请说。”庄骏语气平直,表情不卑不亢。 项老爷收了笑脸,庄骏看见他喉结微动似乎在咽口水,这是一个心虚慌乱的表现,说明他正在努力调整心情,保持镇定。 只听他道:“宏康,我家姑娘今年十五岁了,原本是到了订亲的岁数,你也知道姑娘家花季短暂耽误不得,原本我们两家是存心想做个亲家的,可眼下庄兄过世,你想必是要守孝,总得二三年吧,所以我今日过来是想求你和我家姑娘说道说道,别再等下去了,另择佳婿可好?” 难怪他脾气和软的娘亲一脸不高兴。 换了他,即便对项家姑娘无心却也不乐意为他办这样的事情。 他爹才过世几天,就迫不及待的上门来过河拆桥,这就罢了,还叫他去当这个负心汉,天下哪有这等好事,这还有没有公平可言了。 庄骏真想立刻拂袖而去。 整理了思绪,庄骏开了口:“项老爷,眼下庄家败落,我确实也不便再娶项家小姐为妻,您为子女着想,不想她在我这里耽误了也情有可原,不过我想我不方便出面再和项小姐见面,这对她名声有碍,劝慰她的事情还是由您两老自行出面比较妥当。”
第95页 他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却也不忘记刺项老爷两句,听得项老爷脸上一阵青一阵黑,半响吶吶道:“是我过于勉强你了,你说得没错,既然如今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庄骏站起身浅道:“如此,项老爷好走!” 项老爷前脚出门,后脚大夫人就憋不住了,怒气沖沖地道:“这是什么人啊,亏老爷在世的时候还与他称兄道弟的,老爷尸骨未寒,他就来这一出,他家闺女是宝贝,我儿就活该被人践踏吗,我刚才正想一盏茶直接泼到他脸上去,真真气死我了!” 庄骏伸手握住他娘亲的手宽慰道:“好了,娘!这样的势利小人我们不同他计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我原本就对项家小姐无心,这下正好,只不过他这番做派也真是让人看不上,绝非君子作风。” 大夫人被触动了伤感的神经,不知怎的眼泪就滚落下来,哭将道:“可怜我儿,好生生的一位儿郎,眼下大约没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想嫁入庄家了,老爷不在外头人看着我们家是孤儿寡母好欺负了呢!” 庄骏哭笑不得,无奈道:“娘,你胡说什么,我又不是三岁小儿,我们家也不是一贫如洗,怎么就被你说得潦倒至此,她们看不上我没关系啊,梦蝶喜欢我就好。” “梦蝶,梦蝶!那梦蝶本是山匪出身,如今不过是个通房丫鬟,如何和外头大户人家的闺秀相比,难不成你想就娶了这梦蝶不成,这如何使得!”大夫人斥道。 庄骏暗暗嘆息,“娘,梦蝶哪里不好了,她很好,将来我就是打算娶她的,只不过眼下爹刚过世,我也还有许多事情待办,不便即刻娶她而已,你可别给她甩脸子,我要生气的。” 大夫人哭声顿止,半响傻眼道:“儿啊,你是说真的?” “是啊,谁还拿这样的事情和你说着玩儿!好了,娘别哭了,爹走了,可我们还得好好过下去不是,一会儿叫厉嬷嬷过来找我,但凡吃的穿的用的,缺什么都去买,只是眼下恐怕不能够买艷丽的衣裳穿了,只好委屈你一阵子。” 庄骏巴巴地哄着他娘亲高兴,大夫人盯着他看了半响,一泡眼泪欲落未落,梨花带雨的满脸心酸,走到他面前伸手又想同小时候般搂搂他拍拍他,安慰他。 庄骏一个闪身躲开了,嗤笑道:“娘,我不是小孩子了,咱不要再搂搂抱抱了吧。” 大夫人佯装生气地拍了他一下:“有了媳妇忘了娘,就只记得你的梦蝶,小心我不高兴了就去找她麻烦!” 庄骏一脸黑线,只得探过身去浅浅地意思意思搂了他娘亲一下道:“好了,好了,我娘亲最好了,怎么忍心为难梦蝶叫我伤心呢!” 庄骏又和大夫人说了几句闲话,然后才回了院子里。 大夫人见他走远了,叫人把厉嬷嬷叫来,厉嬷嬷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大夫人坐在桌边,手托桃腮,一脸忧伤的表情。 她走近几步,奇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大夫人抬眼看她,眼中还有莹莹的泪光,她道:“嬷嬷,你道宏康刚才和我说什么了?他说他将来要娶那梦蝶为妻,你说他这是真心话吗?还是就是为了宽慰我随口一说罢了?对了,今日项家老爷来和我们说,项小姐不能再嫁进庄家了,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说到后面口气中不免透露出怨恨。 厉嬷嬷沉吟了片刻,正色道:“大夫人,依奴婢看大公子恐怕是真心话,他的性子不随老爷,大约是随了您的痴心,一心只放在一个人身上,他打小性子沉稳,怕是不会再娶别的女子了。” 大夫人眼泪滴答滴答,半响道:“这可如何是好,我儿长得这样好,人又聪明能干竟是要一辈子都耗在那个丫鬟身上了?” 厉嬷嬷心道:哪个亲娘都觉得自家的娃是最棒的,可梦蝶也没如此不堪啊,你这样叫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好生寒心吶! 可这话她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气氛正僵着,只听大夫人嘆了口气道:“宏康说有事叫你过去,怕是和你商量家里头一众人的生计吧,你这就过去吧,我这里没事了。” 厉嬷嬷一听当下也不再迟疑,赶紧就过去了。 进了庄骏的院落里,一众人正凑在院子桌边喝茶说笑呢,见她进来,都站起身来和她打招唿,翡翠笑道:“厉嬷嬷有几天没过来我们这里了,今儿是有事找我们公子吗?要不要先过来喝口茶先?” 厉嬷嬷也不客气,随即就走过去,拿了一盏茶来喝,边笑道:“刚才你们说什么说得那么开心啊!” 翡翠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当下就脸红了。 厉嬷嬷眼中闪过一道疑惑,还没等她开口问,桑嬷嬷就笑着说:“翡翠要当娘了,昨儿去瞧了医师,已经有了,到了年底娃娃就该落地了。” 厉嬷嬷连声道了几句恭喜,又喝了一口茶,这才去书房见庄骏。 周梦蝶看着树上渐渐走向枯黄的叶子,不知怎的起了一丝伤春悲秋的心情,光阴冉冉,也不知怎么过去的,很快就渡过了繁华的春天,酷热的夏天也接近尾声了,也不知他是不是还准备参加秋闱。 厉嬷嬷进了书房,看见庄修也在,便一併行了礼。 庄骏也不和她客套,直接就交代了她家事,老爷过世,五姨娘出走,一下子就多了几个用不上的丫鬟小厮,三人商议着就把没用的人给打发了出去,只留下老爷先头那位书童跟着厉嬷嬷,方便她记个帐什么的,另外把大厨房的对牌也交给了她。 庄骏道:“嬷嬷,修弟接下来怕是没空操心大厨房的事情,还要劳烦你多担待着些,他以后要跟着我去照看外头那些商铺了。” 厉嬷嬷点头道:“那是,老爷过世,您一个人照看外头的事,怕是也忙不过来,二公子机灵稳重多半是能帮上您的,您不用担心,家里的事情,我会好好照料着的。” 庄骏点头:“就是这样,只是眼下府上暂时还不能给你多加月银,等情况好转,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厉嬷嬷连连摆手:“公子说什么呢,说句不见外的话,我和我家相公跟您就是一家人,有事当然应该互相帮衬着,您无需如此客气,倒教我不好意思了。” 庄骏沉吟了片刻,道:“嬷嬷,还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商议下,要怎么办比较妥当。” ☆、跑不跑 庄骏是想说红玉的事情。 眼下她一个人住在五姨娘的旧居,身边围绕着一众的丫鬟小厮,他有心缩减开支,把没用的人打发走,这个红玉独居一隅,总让他觉得不十分妥当。 他把关于红玉的事情说了以后,看着身边的两位问道:“修弟,厉嬷嬷,你们俩有什么想法没有,要怎么处置红玉好呢?” 厉嬷嬷惯会察言观色,她从庄骏的话里话外大约听出来了,庄骏虽没把话说死,大概就是看不上这个人,不想留下她了。 说起来也是,红玉不过是个丫鬟,当初老爷一时性起就认了这位义女,名不正言不顺的,如今庄府靠庄骏一人支撑,他当然希望家宅安宁,少有人闹出些么蛾子的好,更何况庄府眼下的情况,难不成还要出嫁妆的钱,风风光光的把红玉嫁出去不成?
第96页 厉嬷嬷思索了半响,斟酌着道:“红玉不管怎么说,都算是侍候了公子一场,现如今在咱们府上一直把花期耗尽也真是不妥,不如我着人物色物色,寻个普通人家,公子使个二百两银子把她给嫁了吧,这样也不算辜负了她。“ 这种事情,庄修也插不上话,他只好坐在一旁当陪衬。 庄骏点头,“眼下我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处理这些事情,那这件难事也只好麻烦嬷嬷你了,要是办不好办不成,你再来找我商议就是,不过我希望能尽快办好了,你觉得行吗?” 厉嬷嬷的性子,她不怕麻烦,就怕不被人看重,眼下听着庄骏话里话外这家里的事情都着她去办了,心里便觉得通畅的很,舒服的很,于是笑着道:“公子,放心,我一定尽快就办成这事。” 庄骏站起身来,打开柜子,拿出三百两银票递给她:“嬷嬷,二百两你去办红玉的事儿,另外一百两家里一个月的用度你先使着,另外丫鬟小厮们当初都是买回来的,你看是不是也能再换回些银钱回来,一併记帐吧。” 厉嬷嬷一一应了下来,见没旁的事就先行出去了。 庄骏和庄修闲聊了几句就带他出去商铺走动,他也没指望他一口气能干到什么程度,就和当初庄老爷带他一样开始好了,不过他真心有些纠结让他从哪边开始好呢?钱庄,茶庄,酒楼,想来想去都觉得不是很合适。 当初的药材庄已经变成了酒庄,那里生意很好,人事却不复杂,庄骏思来想去决定让他从那里开始歷练起,只是他不像庄老爷那么心大,一口气都丢给他,还是准备继续关注庄修的情况。 商铺的事情,一天二天的总会有事发生,有时候是好事,也有的时候是些麻烦事,因此庄骏并不太着急,每日进行该做的事情就是,当下他最希望的就是尽快挪出时间来再看看书。 他和大多数男人一样有着不大不小的野心,坐困此地吃饭喝水,已经不太让他觉得满意,他更希望能走远些,开阔些。 从商铺回来,庄骏坐着的马车路过一家糖饼的铺子,他叫赶马车的金叔特意停下来,自己下了车摸了几文钱出来买了几个饼,顺带的还买了十文钱的糖果子,热乎乎地捧着上了马车。 庄修坐在一旁,看他一贯严肃的大哥做这些事情,忍不住就问:“你这是给梦蝶买的?” 庄骏点头:“是啊,她喜欢,你猜她昨儿晚上和我说些什么?” 庄骏掩不住的笑意:“她居然说今日不给她买就不和我好了,要和我绝交呢,就为了几块糖饼,你说好笑不好笑!我猜她会在大门口等我,因为我告诉她晚饭之前一定回去!” 庄修:“……” 完全不想承认这傻子是他大哥。 马车在庄府的大门口停了下来,庄修先行下了马车,果然看见周梦蝶的身影,她懒洋洋的抢了门房的凳子坐着,看见他也没站起来的意思,似乎就是坐等庄骏进去找她的感觉。 庄修鄙夷的瞥她一眼,周梦蝶好巧不巧地就看见了,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朝他翻个白眼,接着又觉得好笑,她和一个中二少年计较什么哦! 接着下来的是庄骏,她看见他果然就捧着一个纸包,正待站起身来叫他,只听得身后传来悠悠一个女声:“骏哥!” 周梦蝶和庄修齐齐循身往后看,只见一个女子掀开马车的帘子探出头来,髮丝鸦黑,步摇微晃,眸光含情,正定定地看向庄骏。 项家的马夫拿了脚凳出来,一个大丫鬟扶着她下来,款摆腰肢走向庄骏。 庄修觉得自己脑子大概有些发热,上前几步从他大哥手里一把夺过装饼的纸包,一声不吭往周梦蝶那里走。 周梦蝶接过他手上的纸包,屁。股挪了挪留了一个空位给他,拍拍凳子叫他坐!庄修见她自然而然打开纸包捡起一个糖果子就往嘴里丢,眼珠子还滴熘熘得不忘记往前瞅,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表情,顿时也放松了下来,顺势从她那里捞了一个糖果子过来放进嘴里,“唔”又香又甜! 两个人吃着零嘴儿,舒舒服服地看热闹。 只有庄骏觉得自己苦不堪言,他什么也没干啊,怎么就招了这位姑娘死缠烂打不休了呢,抬眼一瞧见梦蝶和修弟排排坐好,吃零嘴儿看大戏眼睛亮亮的样子,更觉心底苦涩,恨不得拔腿就跑。 勉勉强强维持了半天君子风范,听了这位项家大小姐哭唧唧的怨诉,庄骏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却不料叨咕了半响,这姑娘又冒出了一句:“骏哥,今晚卯时,我在城外南门等你,咱们俩不见不散,骏哥你一定要来!” 一旁看热闹的人都张大了嘴巴,傻眼了。 真当他俩是死人啊,这话都说出来了! 这下庄骏这斯文形象也憋不住了,他正色道:“项小姐怕是有所误会,庄某对你无心,今晚绝无可能去什么南门见你,请项小姐自重,好生回家,今后再不要贸贸然前来庄府找庄某,免得有碍名声了!” 说完这话,他也顾不上看这位项小姐的脸色,走过大门口瞪了两个看热闹的小朋友一眼,迳自走进大门。 周梦蝶跟进房里发现庄家大公子一脸肃然地坐在床榻边上,浑身上下的气场都叫嚣着一个意思:我正在生气,你还不过来哄我! 周梦蝶缩缩脖子觉得还是保住小命比较重要,她啥都没干,哄什么哄啊,还不如出去找翡翠姐姐桑嬷嬷唠嗑来得舒服。 她轻手轻脚的往后挪,走了没几步,就看见那人盯着她怒道:“你准备逃到哪里去!” 周梦蝶:“……” 她什么也没做啊,怎么就变成逃犯了,容不得她多加辩论,庄骏站起身来,冷冷地道:“周梦蝶,过来!” 周梦蝶站在那里僵住了,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如何是好? 庄骏唬得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后把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对着他,此刻已经换了一张笑脸,眉眼含情地盯着她说:“你今天可要和我说清楚了,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我,把我放在心上的,不然我可不依。” 周梦蝶傻眼了,这人一贯沉静,今儿怎么突然发起疯来,这种话都要自然而然的才说得出口啊,要不然还不是欺诈行为哦! 庄骏见她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口,当下脸色更不慡了,他垮下肩膀闷闷地说了一句:“我就知道是这样!人家姑娘都找到家里来了,你居然还跟没事人似的和修弟排排坐看热闹,你是吃定我不会变心吗?” 周梦蝶憋了半天,吐了一句:“那你想怎么样?” 庄骏:“哄我!” 周梦蝶心道:今儿是遇见鬼打墙了,说来说去又回到了这个死胡同里,可她的性子也是个死硬派,她从小倔强,他也不是不知道啊,逼急了她,她,她,她…… 她想了半天,苦闷的发现,自己好像也干不成什么出格的事情,这会子还能真的抛弃他跑了不成,算了,算了,不和这种傻子计较。
第97页 她老老实实的开口承认:“我不会哄人啊,不知道怎么哄你开心,要不这样吧,今儿你买来的糖果子我还剩下一点点,全给你吃行不行?” 庄骏哭笑不得,这些本来就是他买的好吗?这会子居然好意思拿出来哄他了,这样抠门不费力的事情,大概也就是她周梦蝶做得出来了。 他不干! 他摆出一副冷脸道:“我不爱吃甜食!” 周梦蝶给他逼得炸毛了,逼近一步道:“大公子!庄骏!宏康!要不要和我上个床,我好好哄哄你!!” 庄骏“噗嗤”笑出声,装出一副小生羞羞的表情道:“既如此,就有劳娘子了!” “我呸!”周梦蝶吐槽:“这人也真能装,好吧,谁都不是第一次,咱俩谁怕谁!” 两人嬉笑怒骂中,庄骏抬脚关上了房门,搂着他的梦蝶往床边滚去,一时间春。色旖旎,脑中都丢开了项家姑娘这个不相干的人。 ☆、如何 周梦蝶觉得庄骏是她见过的男人中最勤奋自律的一个。 庄老爷死的时候,他在她怀里哭得那么伤心,可过不了多久他就收拾好了情绪,开始为庄家忙上忙下,他在外头做些什么,她从不过问也不清楚,可她知道他把自己的时间规划的有多好。 辰时起床吃早食,然后去学堂进学。 午时回府,进午食休息片刻,未时带着庄修出门去商铺,酉时再次回府进晚膳,然后也没有娱乐时间接着看一个时辰的书,戌时才会停下来和她在府中的花园散步闲话家常。 周天也不休息,上午起来看书,下午坐着马车去四姨娘和李管事打理的田庄和茶园。 商铺的丁姓掌柜家的娘子又来找过她一次,说是庄骏最近对丁掌柜神色不对,好似有意冷淡他,送了绸缎和茶叶给她,叫她吹吹床边风,她推了她的礼,不想他为难。 私下里,她也没有告诉过他,他们在一起散步的时候,他极少说出外头的事,只是偶尔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这个城里困久了,想出去看看。 当然他说得不是那么直接,只说他过去曾经在哪个哪个景区旅游,爬过哪个山头,如何很想出去走走看看世界。 周梦蝶很喜欢这样的他。 他和她都不是古代土着人,见识过了现代社会的便利和繁华自然都不愿意困死在一座宅院一个城里头,她也时常会趁他出门的时候,和翡翠约好了悄悄去街上转转。 有两回都被大夫人给抓包了,好在大夫人是个性格和软的,就算是训她也是不痛不痒的,她左耳进右耳出唯唯诺诺都应了,下回该出门照样出门,只是学乖了会给大夫人带点好吃的。 庄骏私下会给她塞点零花钱,给大夫人买的都不是什么贵的东西,大夫人表面说是不要,每次都扭不过她还是收了下来,次数多了渐渐看见她的时候还会像个小姑娘似的不知不觉期盼她给她带些小玩意儿。 周梦蝶喜欢大夫人,给她买点小东西也很乐意。 只是,最近翡翠怀上了,她不好再拉着她出门乱转,央了桑嬷嬷几次,抵不过她死缠烂打今儿终于松了口,庄骏吃了午膳休息片刻和庄修出了门,两人便打算换一身暗色轻便的衣裳也出去转转。 正往侧门那边走呢,就看见厉嬷嬷打头,后头跟着三个小厮,五个丫鬟也往侧门这个方向过来,周梦蝶和桑嬷嬷对视一眼就在岔道口站定了。 厉嬷嬷看见她们俩,就叫那些人站着自己过来和她们俩低声说话。 桑嬷嬷问道:“妹妹,这是要去哪儿,这后面一帮人是怎么回事,我瞧着眼熟。” 厉嬷嬷道:“可不是嘛,有几个是从前跟着老爷的,剩下的都是跟着五姨娘的,大公子和我说府里不养闲人,今儿我叫了人牙子过来,就在外面候着,等我打发了他们,你们再出门去吧,先去旁边亭子坐坐可好?” 桑嬷嬷呆了一秒,迟疑着问道:“五姨娘房中的都打发了,那红玉呢?” 周梦蝶机灵了拉了拉她衣袖,她一下子反应过来,吶吶道:“我是不是多话了。” 厉嬷嬷笑笑道:“没事,红玉本就是从你们院中出来的,你想到了她也没什么不是,你等着,我办完事,再来和你说道说道。” 她说着就加快脚步,叫了一众人往外走。 桑嬷嬷和梦蝶走到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来,桑嬷嬷只觉一阵秋风吹到她的身上有几分凉意,她看着对面坐着眼神清亮的梦蝶,呆呆问道:“怎么回事?难道……” 周梦蝶点点头:“恐怕是的。” 桑嬷嬷问:“公子私下和你说了?” 周梦蝶摇头:“没有,我只是猜想罢了,一会儿厉嬷嬷过来了,我们问了她不就知道了。怕不是公子想打发她出府了吧?” 桑嬷嬷怔怔地出神,半响拉了她的手道:“梦蝶,你瞧瞧想当初红玉嫁了孟华多好,如今翡翠都是快当娘的人了,孟青对她又是千依百顺的,她当初心气高看不上孟华,如今却不知要落个什么下场,你万万不可像她这般!” 周梦蝶:“……” 好端端的怎么说到她身上来了,她为何会和红玉似的,她可从未想过要胡乱嫁人。 又听得桑嬷嬷道:“我说句不中听的,公子毕竟是公子,你不过是个丫鬟出身,虽如今公子对你极好,你却不可恃宠而骄,要谨慎摆好自己的位置。” 周梦蝶心道:桑嬷嬷什么时候成语用得这么好了,恃宠而骄都知道,她不是不识字的么? 想归想,她也知道嬷嬷是真心为她好。 因此,她低眉顺眼的听训,唯唯诺诺的应了,虽然心中很有几分不以为然,她眼下可是小小藏了一百两纹银私房钱的人,把庄骏给她的零花钱都攒下来了,万一不好了,她也不会傻得去胡乱嫁人啊,又不是活不下去。 古代的女子不嫁人就不活了啊! 桑嬷嬷絮絮叨叨的当口,厉嬷嬷已经办完事从外头进来了,她一路走进来就看见周梦蝶低头坐在桑嬷嬷对面听训,活像是女儿见到长辈似的那样乖巧。 她忍不住微笑。 她上前一步笑道:“梦蝶如今是越发乖巧了,你们俩是准备出门转转去?我听大夫人说梦蝶时常出门买些好吃好玩的给她,她甚是高兴呢!” 桑嬷嬷站起身走近两步低声问道:“妹妹我比你略长几岁,就叫你一声妹妹了,我倚老卖老多嘴问一句,公子可是打算把红玉给打发了出去!?” 厉嬷嬷觉得公子一直没把桑嬷嬷放到家中重要的位置上去不是没道理的,她可以问可是不该是这种问法,什么叫倚老卖老,什么叫打发红玉,这给公子听了去不都是戳心窝子的话吗? 就算他有心打发红玉,也不是他的不是,你一个做奴才的还想指责主子不成。 她原本是打算过来和她们说实心话的,听了桑嬷嬷这句话也不打算多说了,免得无端得生出事情来,因此她笑着摇头敷衍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是公子叫我做什么就做什么罢了,我这手头还有别的事要忙就先走一步了,你们俩好生出去逛逛早些回来,不要走远了,免得夫人担心。”
第98页 桑嬷嬷见她走远的身影道:“她没说真话,我要去问问红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梦蝶有心劝她两句,想想还是罢了,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旁得还是少瞎掺和。 隔了一日,桑嬷嬷悄悄去看了红玉,在小厨房中说起,说她如今只有一个小丫鬟陪着如何如何凄凉,厉嬷嬷正在物色不知道什么人要打发她出去,哭得好生凄凉令人心生不忍。 翡翠听了就把周梦蝶拉到一旁低声嘱咐她:“梦蝶,桑嬷嬷这是老煳涂了,你可千万不要被她给绕进去了,那红玉事情你不要插手,就算桑嬷嬷来求你,说到天边去也不要依了她,简直了!” 周梦蝶点头,“我就担心红玉姐自己跑来和我说道,到时候我又该如何应对?!” 翡翠翻了一个白眼道:“她还能如此厚脸皮?要真来你躲起来就好啦,我去见她!” 周梦蝶觉得她说得红玉活像一只勐兽出现,她还要一个孕妇出面护着她不成,不过说起来她们对她都挺好的,又听得翡翠拉一拉她轻笑道:“梦蝶,你说她要是真来了,叫我家大伯去应付她怎么样,他们俩一见面如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红玉多半就会不战而败灰熘熘的走开。” 她的大伯自然就是孟华了,周梦蝶觉得她自娱自乐也真是够够的了。 两人正说笑着,眼前忽然就幽灵般的出现了一个人,朝她们俩怒瞪了一眼,又快速的走开了! 周梦蝶:“……” 看吧,看吧,背后说人坏话,当场就被人抓包了不是。 时间簌簌的过去,眨眼间二个月过去,送走了苦夏迎来了秋天,周梦蝶站在院中看着又远又高的蓝天浮云,感受到清慡的秋风拂面,由衷的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她最不耐烦过夏天了。 就在上个星期,红玉从家里出去正式的嫁了人,嫁的是个城里的秀才,家底不算殷实却也是个斯文有礼的男子,红玉见了一次就点了头,厉嬷嬷这事也算是办得妥妥噹噹,连一丝不好的风都没荡漾开来。 下人虽也私下有说些什么的,不过事主都没反抗不乐意了,又关她们什么事呢! 庄骏开始一心一意的迎接秋闱,他要先去参加乡试,过了乡试才有下一场的考试。 乡试的考试场地贡院就在本城,农历八月九日离现在只有十日了,他开始每日精修奋力苦读。 ☆、秋天 隆盛十年秋,庄骏参加了当年的秋闱。 临出发的前一晚,他独自一人在庄老爷的书房中坐了良久,想起他第一次去看地下的金库,想起庄老爷放手让他管商铺的日子,那时他才多大,他就能如此的信任他。 他悄悄站起身拿起烛台,下到下面再次去看了金库中留下来的诸多财物,除了给庄双双的嫁妆,那里还留着许多的金银珠宝和蒙尘的字画古玩。 他站在那里看着那些东西,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岁月悠长的苍凉感。 这些东西都是死物,不到九死一生的时候,庄骏都没打算拿出来用。 他默默看了一会儿,从地下库房上来,又重新锁死了它们。 自从庄老爷走后,这间书房几乎成了他的闭关静室,他很少来,大部分的事物都在他眼下的书房中交办了,这是他第三次前来,次次独坐总能想起一些平常想不到的事情来。 他吹灭烛台,锁上门,穿过幽静小径走回自己的院中。 一。夜好眠。 第二天,挥别家中诸人进了贡院。 乡试结束后,他就像高考结束般,把看过的书束之高阁,带着梦蝶和修弟去了厉叔的酒楼,叫了一桌好酒好菜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就不再纠结成绩如何,仿佛忘记了自己曾经参加秋闱。 考完放榜还有二个月,可距离中秋节佳节却没有几天了,庄骏天天带着梦蝶在外头闲逛,还买了好几盆娇艷的ju花回家。 中秋节的前二天,大夫人私下里找了周梦蝶,把身边人都打发出去,悄悄问她是不是真心喜欢她儿子,如果真的一辈子不离不弃,她愿意让她当上他的妾室。周梦蝶当即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古人通房丫鬟直接变成夫人是难以接受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大概让她当上妾室已经是一种荣光,然而她并不觉得高兴。 当下她并没有拨了大夫人的脸面,她理解她,知道她这么做都是一片好心并无恶意。 她只说,如果庄骏没有意见,她当然觉得好。 大夫人只当她是开心傻了,一脸笑容,当下就赏了她五两银子,叫她回来等她的好消息。 中秋节的前一天,深夜里,她看着与她同塌而眠熟睡的男子悄悄下床,开门,独站在夜凉如水的庭院中,天下女子都会为了感情烦忧,她不是圣人,要是说当初当他的通房丫鬟只是一时热血沖头,那如今应该怎么办? 是接受他们的好意,一路伴随他走下去,还是别当这妾室了? 庄骏并不清楚这些,过节了,他早上起来就给下人们发了赏银,如今府里的主子们也并不多,他给各院的姨娘都递了一百两的过节费,当然毋庸多说他对自己的亲娘还是有私心的,肯定悄悄多塞上些。 三姨娘见他脸色开朗,忍不住就拉住他说:“大公子,我有件事想求你?” 庄骏道:“三姨娘请说。” 三姨娘突然就站起身来叫庄澈出去! 庄骏正在她院中坐着,庄澈原也是在一旁傻坐,三姨娘忽然就打发他出去,他不明事理愤愤地瞪了他娘亲一眼,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庄骏见她的神色就知道了,这三姨娘能求他什么,必然是求她亲儿子的差事,说起来这庄澈年纪了不小了,比起庄修和他不过差了二岁,可文不成武不就每日里不是出去耍就是逗他娘亲院中的丫鬟们玩,偏偏到现在连个通房丫鬟也没哄到手,眼下她看着庄修一步步越来越能干,这叫她如何不为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揪心呢。 三姨娘亲自从丫鬟手中接了茶杯递给他,手指间有意无意地碰了他一下,一脸热络的表情:“宏康,我能叫你宏康吧,你看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是不是也照顾下你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他成日的吊儿郎当的,眼下年纪也不小了,我这一天天地看着心里实在是担忧啊!“ 庄骏并没有失忆。 想当初,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想他死的人中分明就是有这一位,如今他好不容易把庄天佑打发的远远的,自己逐渐成长了起来,怎么可能就会忘记这一切,给她儿子创造机会呢,再说了,他庄澈分明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何必费这个力气。 不过,庄骏并不打算把他心中所想都摆开来给她看看,只笑笑道:“姨娘费心了,我有空找澈弟聊聊吧,看看他心里是个什么打算。” 三姨娘急道:“他能有个什么打算,大公子你要帮他想想啊!去家里头田庄当个管事,或者去商铺都行啊,怎么能我好端端的一个儿子还不如一个四姨娘呢!” 她这话说出来,让庄骏觉得费力敷衍她都没必要,当下就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出去了。
第99页 三姨娘看着他出去的背影,气急败坏中忍不住涌起了许多的念头。 她在几天前收到一个包裹,门房拿给她的大丫鬟莲玉,莲玉递给她的时候,她还有些奇怪,家里的亲戚早就不来往了,也没什么人记得她,谁会好心给她送东西,包裹一层层打开来是个装着糕饼的盒子,分了六个格子,几个品种,量很少都是以往她爱吃的种类。 她呆立了半响,抬手拿了一块枣糕放进口中,脑海中一下子就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以往记得她这些爱好的只有一个人,也只有他记得隔三差五地买回来哄她开心。 这个念头让她倏然而惊,立刻让丫鬟们都下去,把盒子中的糕饼都拿了出来,果然就在盒子底下看见了一封书信。 三姨娘认识的字不多,而当初这些字还都是庄天佑一点点慢慢教会的她,书信中的字只有寥寥几句:见字安好,吾在城中李记酒楼是留人,若有事可找李记掌柜。 就连落款都没有,可是三姨娘当然知道这是谁的字迹,从少年一直到现在多少年过去了,她可能不熟悉庄老爷的字迹,但绝不会忘记那个人的字迹。 今天求了庄骏不得,让她忍不住想去找他求救。 光阴从春天过到秋天,庄家的人赏了秋ju,吃了中秋的席面儿,周梦蝶等了又等,始终没等到庄骏来和她开口要扶她当妾室的这一天,反而不知不觉中等到他乡试放榜的这一天。 这天早上,庄骏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他吃了早食就去找庄修下棋,庄修勉强陪他下了二盘,忍不住就提出来要去酒庄看看,如今他对酒庄的生意很是上心。 这段时间庄骏收拢了茶庄的生意,只留下一间仍由丁姓的掌柜看着,其他两家繁华地段的铺面儿都已经改成了酒庄,这卖酒的生意越做越好,间间都丢给了庄修在打理,而那里的掌柜的都是从外头新叫进来的人,庄修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 庄骏望着庄修渐渐走远的背影,心下几分寥落。 今天是放榜的好日子,如果中了举人,官府会派人过来通知,时间大约是下午,他真的不担心不着急吗? 面上这副平静的表情都是骗人的,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几个月来的布置都是为了今天所做的准备,他期待着中举,然后参加明年春天的应试。 此刻,该做些什么好呢? 他本心是想去找梦蝶的,和她聊聊天,和她上街逛逛,或者什么也不做坐在一起喝口茶也好,可是他近日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她。 大夫人,他的娘亲找过他,和他聊了要把梦蝶扶成他的妾室,被他一口拒绝了。 他不想她做什么妾室,他想她成为他正式的妻子,可是大夫人一口拒绝并且表示这在官府是不能通过的,他和她没法有正经的婚书。 于是,他想也许他可以再等等,等到离开这里,等到帮梦蝶改名换姓然后和他正式成亲的那一天。 只是,他不清楚她的想法,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她沟通。 几次,他都发现了她趁着他夜半熟睡起身,其实他睡得浅,尤其是她一走开便能很快从睡梦中醒来,他也知道大夫人在和他聊起这件事之前就已经和她说过了,他猜想她应该是在为了这件事烦心。 他是不是应该和她好好聊聊? 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隐隐的担忧,只怕他所想的未必是她要的。 二姨娘见庄骏傻站在她院门口,既不进来也不出去,忍不住上前几步道:“大公子,我听说今儿是乡试的放榜日,你是不是在为此忧心,要不要进来喝口热茶坐着慢慢等,我瞧着外头风大。” 庄骏笑着摇摇头:“多谢二姨娘,不了,我去看看我娘。” 最终,庄骏也没有去看周梦蝶,径直去了大夫人的院中,大夫人正在房中来回走动,一脸焦虑的表情,她也知道今天是他亲儿子是否中举的重要日子。 见庄骏进来,她急沖冲过来拉他的手道:“宏康,娘叫人出去等了,要有消息第一时间就来说给我听,你切莫担心,坐下来喝口茶吃点东西,最多再过二个时辰,消息就会出来了,我听说已经有人收到消息了。” 庄骏无奈地笑笑,分明他的娘亲比他更加忧心。 ☆、离家出走 隆盛十年秋,庄骏高中乡试第一名,成了当年的解元。 可是他完全开心不起来,因为他的梦蝶就在这一天包裹款款地离家出走了。 他想不明白,就在举家欢唿为他祝贺的时候,她却神不知鬼不觉地走掉了,那他这些日子的苦读奋发图强又是为了什么? 他也是正常人啊,也有面对自己感情退缩犯难的时候,难道只是因为他暂时没有和她沟通就要离他远去吗? 庄骏非常,非常的郁闷! 这一天的下午,他坐在大夫人的房中茶喝了好几盏一直也没等到消息,只听得外头是不是传来消息说谁谁谁中举了,直等得他心灰意冷以为这次失败了,天色渐渐往黄昏时分走去,突然门外开始沸腾了起来。 大夫人急沖沖走出去,片刻后有小厮进来传话,说外头来了官府老爷叫他前去。 这个消息来得很晚,却给了他出乎意料的惊喜,他竟然是第一名! 大夫人大喜之下,就叫了厉嬷嬷过来张罗席面,一时间也不等她请人过来赴宴,曾经和庄老爷熟识的久不上门的各位商家老爷纷纷上门道贺。 庄骏虽不乐意应付这个场面,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 当时,他一直在想要早点去看梦蝶,也许现在他可以和梦蝶聊聊了,不是他不愿意扶她当妾,而是他有更多的道路想和她一直走下去! 来的人很多,他甚至看见了之前前来退婚的项家老爷和他的夫人,就连项小姐也穿着一身华美前来祝贺,庄骏却仍是早起穿的一身家常白衣。 只是,因为他心中高兴,每一个来道贺的酒都喝下去了。 天色渐黑,繁华落尽,人声渐少,庄修扶着他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他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梦蝶呢?他的梦蝶为什么不来祝贺他的成功?! 他扯着嗓子让人去把梦蝶找来,只是他酒喝得实在是太多了,没等到梦蝶过来已经昏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色大亮,他睁开眼睛就看见庄修坐在他床榻边的圆凳上怔怔发愣,见他醒来嘴。巴开了又合,一副不知如何和他说起般的欲言又止。 庄骏疑心大起,欲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好像火燎般的干涩,他坐起身来示意庄修倒水给他喝,大喝了几口方才好些,这才问道:“修弟,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谁知庄修摇头:“没有,我没什么要说的。” 庄骏便问:“梦蝶呢?叫她过来,她还没和我道喜呢!” 庄修当即面色大变,支吾了半响从袖笼中掏出了一封书笺递给他。 薄薄一页纸,让庄骏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她人呢? 这狠心的女人连和他多说几句话都不愿意,纸上寥寥几行:“祝君愿望达成,愿君安好,我们有缘再见!”
第100页 庄骏当即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只手抖啊抖,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庄修看他的样子,心中十分不忍,叫道:“大哥,我昨晚就叫孟青孟华一众弟兄出去找人了,只是去的时候天色已晚,城门都关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出城了,我们在城里头四下找了一个遍都没见到她的身影,各个商铺的掌柜我也去问了,都说没见到人。” 他见庄骏一言不发,又道:“今天我叫他们出城再去找吧?!” 庄骏抬手压了压,心灰意冷地道:“不必了,她既然一心想离开我,就成全她吧。” 庄修便不再说话,一时空气中安静的令人窒息,就在他以为庄骏必不会再关心此女子时,却传来他的低喃声:“也不知她有没有把我这些日子给她的零花钱带上,这一走够吃够花吗?会不会饿着,会不会冻着?她又没到处走过,一个人行不行?!” 庄修:“……” 这傻子真的是他大哥! 是他智商一等,高中解元的大哥? 接下来的日子里,庄骏发现庄修变成了他的跟屁虫,从他起床开始一直到天黑了睡觉这中间无时无刻不围着他打转,他猜想大约是担心他。 大夫人也是! 忽然就关心起他三餐都吃些什么来,从早起到黄昏,只要他在家,她就会盯着他吃饭,生怕他吃少了或者干脆不吃。 在所有人的围绕中,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免得他们无端的为自己担忧。 只是,从他穿越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梦蝶就和他在一起,从天黑到天亮,朝朝暮暮岁岁年年,一个活生生的人忽然就从他面前消失,叫他一时怎么习惯得过来,更何况他对她的感情不是只有一点点。 有时候恨她。 恨她,一言不发,想走就走。 有时候又觉得只要她回来,他可以高高兴兴一点也不追究。 就这样时间在他唉声嘆气,伤心落寞中也没停止下来,忽悠悠的过去了一个月,他忽然醒悟到距离他应试的时间很短了,他还要准备准备从这里出发去京城。 应试不是他想放弃就可以放弃的,难不成他明知要去却胡乱的鎩羽而归吗? 一时间,胜负欲在他脑中重重的起了冲突,终于让他如烟花爆破般的恨起她来了,都是因为她,这世上的女人怎可如此没有责任感,感情难道就像气球般一戳就破? 不行! 这郁结让他决定,必须好好去参加应试,总有一天再看见她要让她为他觉得后悔! 应试的时间在第二年的二月,庄骏重新收拾起了精神,一边抓紧学习,一边带着庄修熟悉庄家所有的事物,庄修也算是争气,从未叫苦叫累,一门心思的随着他大哥一一外出见人。 隆盛十年立冬的这一天,庄骏把所有人都叫到了家里,带着大夫人和姨娘们,还有其他一众人在庄老爷的牌位前正式把庄家的事物交託给了庄修。 他只保留了一样没有说出去,那就是庄老爷的书房以及书房底下庄家用来保命的钱财。 这一间书房没有交託出去,众人都以为他是用来缅怀庄老爷的,只有他自己清楚,不光是缅怀还有庄老爷郑重交付给他的责任感。 他这一离开不知几时回来,只要这里还在,他总还会想着回来看看吧。 因为翡翠大着肚子不方便出门,他思来想去只好带着孟华和他另外两个师兄弟出了门,这一次出门他连一个丫鬟都没带,只带上了银钱若干和一摞子京城也可使用的银票。 一周后,他坐上马车,带着简单的行李出门,大夫人守在大门搂着他哭,良久都捨不得撒手,庄骏劝慰了半天,在众人送别的目光中,马蹄哒哒往远处渐渐走远…… 一个多月后,庄骏在距离京城马车一天路程的小城里歇了脚。 这一个多月来,他走走停停时常忍不住在陌生的大街上搜寻梦蝶的身影,只是伊人裊裊不知走向何方,竟是连一丝半点的踪迹都不曾听说。 一路上他也遇见过几个和他一样上京赶考的书生,聊了几句都觉得性情不是很合得来,只有一位姓程名周的穷酸书生合他胃口。 程周熟读四书五经对旁的事情一概不上心,和他一样也是乡试的第一名,谈话中只要说到诗书这方面的事情便立刻显出热情高涨的情绪来。 庄骏和他几次在客栈中遇见,结果就邀请他坐了自己的马车,一路同行而来。 他原本打算直接到了京城找个小房子租住一段时间,奈何程周手中银钱侷促却不肯受他的接济,坚持要在小城中住到应试时间差不多了才去京城,因为这样可以省下不少银钱来。 庄骏细思也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因此两人在小城中的繁华地段找了一间客栈,一人包下了了一间房间,程周住的是便宜的楼下小房,庄骏不拘束地住了客栈二楼的上房。 程周吃喝清苦,庄骏几次叫了好酒好菜叫他过来一起吃喝,他都坚持只用自己叫的那一份,庄骏叫了几次也没意思起来,开始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过奢华了些,后来竟也如程周一般吃喝,只额外叫多一份肉菜而已。 孟华等人住在程周隔壁的房间,见公子吃喝简陋,随心中略有怨言却也无何奈何,几人的生活渐渐变成吃饱喝足即刻,绝不留下一丝一毫的剩余饭菜。 客栈的老闆只有一个女儿,日常不避讳的帮衬爹爹在柜上收银钱,她身材丰。满长相艷丽,天天看见程周和庄骏一起出来吃法,竟对两人都起了心思。 这一日,庄骏和程周对坐吃饭,她端着一盘牛肉过来笑嘻嘻放在他们中间,一屁。股就在他们俩中间坐了下来,开口就道:“两位公子,觉得奴家长得可还算入眼?!” 庄骏当时就一脸懵逼,傻了! 程周比庄骏年长二岁,长相也算是斯文清秀,看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道:“姑娘唐突了,小生一心诗书,对你的长相不感兴趣!” 庄骏忽见那女子转头看,也连连摆手道:“那个,我也一心诗书,对你没兴趣!” 那女子“哇”的一声哭着跑开了,两人男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继续埋头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捂脸。单机寂寞,求个评论,求收藏咯…… ☆、出门在外 眨眼间,庄骏迎来了他单独过的第一个新年,除夕前的一天他收到了庄修写来的家书。 自他在这里稳定的住下来以后,他就写了书信叫孟华找人送回家去,这一来一往中也收到几次了,前几次庄修在信中通常除了说家中人安好之外,都会问他一些处理事务的问题,他回了信,下次他再来信事情便处理好了。 这一次,他打开书信呆了几秒。 庄修在信中说:四姨娘和茶庄李管事二情相悦,想讨要一份休书,好和李管事在一起,问他是不是可以这样做?! 庄骏的脑海中当即就浮现出两人在田庄笑嘻嘻对话的场景。 其实,他当时就约莫的觉着这两人意外的合拍,如今倒也不算是出乎意料吧。
第101页 四姨娘如今也算是年轻,让她一直守寡下去也不合人情,庄骏当即不再迟疑,走到书桌旁提起笔墨,以庄家大当家的名义代替庄老爷写了一份休书给四姨娘,并盖上了自己的私人印章。 除此之外,他另外又写了一份书信给四姨娘和李管家,先是恭贺他们,之后又说到了其他。 他想的是这么一来,四姨娘从此以后都不算是庄家的人了,这田庄的事物就不好在交给她来□□,那几分的利益也要从此收回了,他在信中问四姨娘是否确定想好了?! 写完了给四姨娘的信笺,他又给庄修去了信,细细叮嘱庄修如若四姨娘确定要离开庄家,那田庄的对牌就要妥善收回,再安排其他妥当的人去看管。 他写好书信,又把这三份信放进一个较大的信封中合起来,这才递给一旁站着的孟华手上,交代他好生送出去。 孟华走到门口,迟疑了片刻又走回道:“公子,我不识字是否可以麻烦你替我写封信给我弟弟,问问他家中是不是一切都好?要是弟媳妇生了孩子,以后是不是还打算过来跟着公子?” 庄骏听出来了,他的前一句是准备写到信的,而后一句有一半是问他的。 于是他摊开纸笔,一边写字一边应道:“我这就把这些话都写进信笺中,若是他有意跟我自然是好的,这也是我所希望的。” 孟华这才露出笑脸,一副放松下来的表情。 庄骏惊觉自己是不是真的沟通欠缺了,他以为孟青今后是否要跟着他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却没想到孟华却有另外一重心思,那梦蝶呢? 梦蝶是不是以为他的想法很让人存疑? 可眼下,他纵然有满腹的心里话却不知道向谁说了。 写完信笺交到孟华中,他一时心中郁郁便站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出去吧,去街上走走唿吸唿吸新鲜空气散散心。” 时值冬日,他穿着一身青色棉袍,尽管衣着已经足够低调,可是还是引来街上很多人的侧目,一来是他身材秀挺外貌清丽,二来是气质儒雅,这在小城中难得一见的人物。 走着,走着,孟华靠近他的身侧低声道:“公子,我感觉有人跟着我们。” 庄骏呆了呆旋即转过身去,电光火石间他看见一个黑色着装精瘦的男人迅速躲进了一条小巷中…… 会是什么人跟着他呢? 细细想来,他穿越至今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啊,要说仇家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庄天佑了! 可是,对不起人的不是他,而是他庄天佑做事不厚道,如今庄老爷人已经过世,要说爱恨情仇也只能算是过眼云烟了,他还跟着他做什么? 他低声沉思了一会儿,轻声问道:“孟华,你觉得我们能反跟踪到他吗?你的身手比他如何?我喊一二三,我们跑回去看看如何?” 孟华被他激得一时兴起,笑道:“好!管他是鬼是神,我们去看看吧!” 庄骏快速了喊了一句:“一二三!”以一百米冲刺的速度拔腿就跑!孟华跑得比他还快,一下子就冲到了他的前面,两人冲进小巷,空影裊裊并无任何一人的身影。 两人又不死心地跑到巷子的另一头,这才发现这是个死胡同,巷子的最末端是个墙头,那人想必是翻墙过去了另一面了。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孟华道:“公子,我要不要也翻墙过去看看?!” 庄骏摇摇头道:“看样子里面是户人家,我们这样贸贸然翻进去怕是会被人当做私闯民宅抓去官府,算了,这两日我们多出来走动走动,看看那人会不会还跟着我们。” 两人悻悻然地走出巷子迎面却被一个人给拦住了。 来人是个肤色略黑肥头大耳的傢伙,穿着一身锦衣,大冬天的手上还摇着一把纸扇,摇头晃脑的上前两步道:“公子贵姓,小生是姓朱,不知公子可否得空与我小饮几杯?” 庄骏最不耐烦应付这等酸人,尤其这人还长得如此不堪入目。 当下他毫不客气地说:“我没空,还有事要办不好意思了。” 他拔脚要从一边过去,这位公子身边的家丁却拦住了他:“给脸不要脸,这可是我们家的世子爷,请你吃酒你还敢推脱了!” 庄骏郁闷了,他又不是大姑娘,青天白日的怎么就上演起调。戏良家妇男的戏码来。 可他又不想无端的生出事来,还没参加会试就在这里被拦下来就亏大了,不就是喝酒么,他庄骏虽然平常不好喝酒,却不见得他酒量很差! 于是他淡淡一笑道:“喝酒没问题啊,可是我身上没带银钱。” 只见那人熊爪似的手一挥嬉笑道:“银钱算是什么东西,别担心小爷我有的是,我请客,公子和我谈谈琴棋书画就行!” 庄骏暗暗好笑,敢情这位好当冤大头啊! 于是,他莫名其妙的被一行众人带进了小城中最高调繁华的酒楼,酒楼门口贴着一个牌匾:一杯醉! 可这毕竟是个小城而已,再怎么繁华也不过就是桌椅干净些,人却是不多,想必小城中的朴实,普通人家一般都不出来消费,都是在家里吃喝了。 这位朱公子被掌柜的引到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下,豪迈地道:“把你们这里的好酒好菜都给我拿上来,不要畏畏缩缩,爷有的是钱。” 掌柜的一听顿时喜笑颜开,颠颠地跑去吩咐了。 朱公子肥壮的身子立刻就占据了半边的桌面,他的身后齐刷刷地站着四名家丁,而庄骏身材只有他的一半,身后也只有站着孟华一人而已。 这情形看起来就好像小鹿对面坐了黑熊精似的。 可是庄骏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并不因为这样表现的畏缩起来,朱公子见他衣着低调却一脸风雅越发起了结识的心思,伸过头来猥琐的嘿嘿笑了几声。 他道:“难得我还能在这种小城见到公子这样的人物,公子贵姓,来这里作甚?” 庄骏道:“鄙姓庄,一个月后准备进京参加会试,是以暂时在此处落脚。我刚才不知是不是听错了,您的家丁管您叫世子爷?!” 朱公子脸色顿时黑了,转头狠狠瞪了那位家丁一眼,笑眯眯地道:“他脑子坏了胡说,我哪里是什么世子爷了,也就是家里略有些钱财罢了,又对读书人有几分仰慕,不瞒你说,我从小被勒令读四书五经却每每忘记自己读了些什么玩意儿,是以见公子翩翩风雅起了结识的心思。” 庄骏觉得自己肚子里的黑水要冒出来了,他起了坏心思,一拍桌子诈道:“这天子脚下,是不是世子爷居然还能胡说八道不成,朱公子你这位家丁是想害死你啊!” 那家丁吓得脚一软立刻跪倒在地,唿道:“哪个胡说了,公子明明就是长公主家的世子爷啊!” 朱公子顿时气得头上都要冒青烟了,连连道:“把他拖出重打十个耳光,不许再来见我!” 庄骏轻笑,看起来这位确实有些不同凡响。 一个家丁拖了那位出去,朱公子后面一下子就宽松了几分,剩下的两人悄摸摸的挪了挪位置,站开了些。
第102页 气氛正尴尬,掌柜的带着一个小二拿了酒菜过来,牛肉猪手鱼肉等菜式顿时就放了上来,掌柜的拿了一瓶酒放到桌面上笑道:“二位爷,这是小店有名的酒,又叫一杯醉,叫这个名字一来是这个酒委实香气扑鼻叫人一闻就心醉,这二来呢,酒性也确实有些烈,二位悠着点慢慢喝。” 庄骏也不客气,伸手打开酒瓶的盖子,果然一股酒香扑面而来,他给自己和对面那位各倒了一盅,抬手轻嗅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朱兄,不如我们来干了这杯?” 对面那位显然也被这香气弄得心乱了,笑嘻嘻地拿了酒盅抬手和庄骏碰了碰杯,一仰头就灌了进去。 喝完了,长长的吁了口气道:“果然是好酒!”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牛肉丢进嘴里,一边咀嚼了起来,一边含含煳煳地道:“你也吃!” 两人你来我往吃吃喝喝,庄骏试探着道:“朱公子既然贵为世子爷,又怎么会跑到这个小城里来了?” 这位朱世子爷酒量好似不咋的,几杯酒下来就模煳了,他有些抱怨地道:“还不是我娘叫我要修身养性啊,这不就把我弄这里的别院来了,这地儿可够无趣的。” ☆、鬼鬼祟祟 这位朱公子的酒量似乎真的不怎么好,庄骏还是五分醉的时候,那人已经直接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趁着他稀里煳涂的当口,庄骏悄悄拔腿站起身来,和身后的孟华招唿了一声就退出了酒楼。 虽不知这位是不是正牌的世子爷,可是他也没打算和他热络起来,不得罪人也就罢了。 庄骏回到客栈后思来想去为了避免多生事端,觉得还是离开小城提前进京吧,他重新写了一封信笺叫孟华寄回家里,信中只道准备前往京城等到住处稳定了再与家中书信往来。 然后又去找程周道别。 程周先是一呆,盯着庄骏的脸看了半响低头轻嘆了一声,心道:对方和自己到底是家境不同,不便勉强。 两人说了几句,约好了会试时再碰面,庄骏回房收拾简单的包裹,重新坐上马车往京城方向而去! 进了京城,庄骏才觉得这里比杭州府大多了,街头上走的人气质举止和南方那边完全不同,看起来刚硬许多,街道上的商铺林立,人来人往,繁华处还有人卖艺,传来一阵一阵喧闹的欢唿声。 庄骏走了几家客栈,不知是不是上京应试的人多了,竟然好几家都客满了。 无奈之下,他一路走一路找,最后看见了一个小小的院落招租,不知是不是因为房东在贴着的告示上写着只招租一家人,还是半年起租的缘故,这小小的院落中还是空着的。 院中无人,孟华去拍了隔壁院落家的大门,出来一位老翁,聊了几句才知道他就是房东,院子原是他大儿子和儿媳妇住的,现在去别处买了一处新房子,这边就空了下来。 庄骏进去看了看屋子,陈设虽然简陋,只有床和一张书桌,但还算干净遂也没和他讨价还价,五两银子一个月,他痛痛快快就直接付了三十两银子出去,那个老人家看他斯斯文文的也没额外找他要押金,两人写了一份简单的文书,互相签字画押就算租下来了。 一屋子加上庄骏四个大男人,从房东那里借了扫把等一应用具,简单的清扫了屋子就算定下来了,只是孟华他们三人的床和家具还没着落,四人拉着马车进了屋子又放下了东西,就准备出门先去吃个简单的饭,再买二张床榻回来。 孟华的两位师兄弟,都姓陈,也是兄弟来的,大哥叫陈钧长得人高马大擅长外家功夫使得一把好刀,他轻易不把刀掏出来,据说拔刀必见人血,庄骏其实见了他有些心颤,孟华推荐之故才把人留下来。 另一位小弟就长得斯文很多,人清瘦秀气些,擅长轻功,庄骏觉得也就算是跑路的时候特别快,至今为止也没见到过,只是既然是兄弟两人一起推荐,说好必须一起走,他也就可有可无的都收下来了。 先前是住客栈,也无需找人特意搞卫生,冬天换洗衣服的次数少,几个大男人都自己搞定了,这次自己租了房子,庄骏就在想是不是应该找个朴实的丫鬟来帮把手,他身边也不缺这几个银子。 他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孟华几个男人喜笑颜开,他张口就说:“公子,既如此咱们不如再找个煮饭的嬷嬷吧,总不见以后三餐都在外头吃了?” 四人找了一家面馆,简单地吃了面条权充作一餐,然后找面馆的掌柜问了,附近哪里可以找到帮手的丫鬟嬷嬷,那掌柜的倒也热心,叫他们坐着等等,派了小二出去很快叫了一个人牙子过来。 庄骏第一眼看见人牙子的时候愣了楞,来的竟是个女子,也不是四十左右的发福妇人,竟是个二十不到清瘦的年轻女子。 来人长得特别高。 庄骏如今有十七岁了,身高也有一米八左右了,这位女子竟比他矮不了多少,人又瘦,远远走来竟有种飘飘荡荡的感觉。 虽觉得来人长相和年龄和普通人牙子有些不同,可一来他们不过找个丫鬟和煮饭嬷嬷而已,而来庄骏在此地人生地不熟的也没别的人可以找,庄双双和那位郁大人虽然也在京城,庄骏却不想去麻烦他们。 因此,几句话间就和那人敲定了第二天带了人过来给他瞧瞧。 四人又找了铺面买了床和二张桌椅以及铺盖,便往回走,走着走着,孟华靠近庄骏低声道:“公子,我怎么觉得后面又有人跟着我们呢?怕不是还是前儿那个人?” 庄骏沉声道:“孟华,你一直说你师弟陈涛轻功了得,不如就叫他去看看?” 孟华点点头,四人不动声色仍旧往租住的屋子方向走,走到了开了门进去放下东西,孟华和陈涛耳语了几句,陈涛转身就出了门。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院中有一口清冽的古井,孟华打了井水上来,又摸进厨房煮了热水,几人将就着洗了一把脸,又洗了脚。 屋中简陋,连个喝水的碗都没有,孟华去敲了隔壁房东的门,讨要了几个杯碗过来,倒了刚煮好的井水递给庄骏。 陈涛这一去,直到天色漆黑都没回来,庄骏见孟华和陈钧都是一脸沉静的表情,便也不急了,就着桌上微弱的烛火看了几页书,眼倦了便倒在新买的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日庄骏在一阵喧闹的人声中醒来,听起来外头竟好像来了许多人。 他抹了一把脸,推开房门走出去,一看之下便有些傻眼,这外头有年轻的姑娘也有中年壮妇,黑压压的足有十来个人,叽叽喳喳正说得热闹,见他出来一下子都闭嘴了。 人牙子姑娘走到他面前说:“这是公子想要的丫鬟和煮饭嬷嬷,你看看喜欢哪个吧?!” 庄骏原没想买那么多,这院子也就四间房而已,却不料这人牙子带了那么多人过来,看这仗势好像把他当做正经大生意了,一问之下丫鬟嬷嬷死契买下来不过五两银子而已,有几个长得歪枣裂瓜的更便宜,三两纹银就可以买下来了。 庄骏挑了挑,找了一个看着长相端正的丫鬟,又点了二个嬷嬷,一起花了十二两银子就把三人买下来了,那个人牙子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公子,我看你屋子里还缺个打扫屋子的汉子,不如那个你买了,我只要你二两银子如何?”
第103页 庄骏顺着她的手指一看,是个脏兮兮的少年,这也算不上汉子啊! 这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梦蝶的情形,那时候梦蝶也和他一样脏兮兮的一脸倔强! 他迟疑了几秒摇摇头,人足够用了,犯不着贪图便宜再多买一个这样的人了。 人牙子见他油盐不进,劝不了了,遂也不再迟疑,收了钱交了契约给他,一挥手带着黑压压的一帮人又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庄骏掏了一张五十两银票给孟华,示意他带着人该干嘛干嘛去。 一转头就看见陈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就叫了他进房,顺手关上了房门问道:“陈涛,你昨天跟着那人怎么样?有查探出什么吗?” 陈涛点点头道:“我跟着那人,见他进了一个高门大院,我在外面守了许久也没见他出来,后来我找人问了才知道那是户部大人的宅院,这位大人姓郁,您的妹妹庄双双小姐就住在那里,她的夫君就是户部大人家的公子。” 庄骏有些惊呆了,他喃喃地道:“没道理啊,既然是郁景淳的下人为何不光明正大的来见我,为何还要这般偷偷摸摸的呢?” 陈涛默了片刻道:“那人不想普通的家丁,我看着他武功不错,像是有几分功力的样子,怕是和我哥哥功夫不相上下。” 两人正说着,外头有人敲门,接着传来了孟华的说话声:“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庄骏应道:“进来吧!” 孟华进来后也问了陈涛相同的问题,陈涛回答了以后,他迟疑了一下道:“公子,我今儿也看见了那人的身影,后来细细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人可能和前二天跟踪我们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呃?!”庄骏呆道:“这是怎么了?我还有这么大本事,值得这许多人跟踪我!” 他很是有几分无语。 三人站了半响,庄骏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噜叫唤了起来,这才想起晨起到现在还没进过早食。 孟华看看他不由的笑了出来,道:“我叫人先去外头买了早食回来,刚才进来原也是想叫公子出去吃东西的,公子不如先去洗漱一番,进完早食再做打算。” 庄骏点点头,什么事情都可以先搁一下,吃饱饭要紧。 外头的丫鬟嬷嬷已经站着等他了,庄骏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洗漱用品,洗手净口擦了脸,坐到院中小厅中,那里已经摆了一张新买的圆桌子,上面摆满了白粥油条并几样小菜,他坐下来吃东西。 ☆、趁其不备 吃完了早食,庄骏独坐房内思考了良久。 要不要去见见这位郁大人呢? 他其实还是有心结的,这位大人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当初那些茶叶卖了以后,他派人来收钱又换走了三千两的银票,到如今名义上他还是欠着他的,当初说好的帮他疏通财路却是音信全无。 他这样上门去,岂不是有羊入虎口的嫌疑。 可如今总有种他在明人在暗的气氛,无端的派人来跟踪他是几个意思? 他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思来想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不管怎么样莽撞上门也不是办法,他决定先去见庄双双套个话再说了。 想清楚后,他打开房门准备把陈涛叫过来办事,却看见新买回来的那个丫鬟直愣愣地站在他的房门口,倒好似一尊门神似的。 清咳了一声,他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丫鬟被他咋一问话,神色显得有些慌张,结结巴巴地道:“奴婢,奴婢是新来的丫鬟,嬷嬷说我主要就是侍候公子的,叫我等在这里,公子有什么吩咐就即刻去办。” 庄骏嘆了口气,这人有点太老实了,显得傻里傻气的。 他道:“那好,你去吧陈涛给我叫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说着,他又返身回了屋,“呯”一声关上了房门。 那丫鬟傻站了片刻,这才跑出去问哪个是陈涛。 陈涛进屋,看见庄骏站在窗前,背影看起来很是有几分寂寥。 “公子,你找我?” 庄骏听见声响转过身来,递了一张纸条给他:“你今晚看看能不能悄悄摸进郁大人府中找找小姐,告诉她我在这里,请她过来见我,就说我有事同她商议,记得叮嘱她悄悄地来,先不要告诉郁大人府中的人。” 陈涛接过纸条,转身出去了。 第二日,午后。 庄骏独坐桌前看书,听见外头传来人声,推门一看果然是庄双双过来了。 她随身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还是从庄府陪嫁过去,穿过了一身鹅黄。色的袄子镶着白色狐毛,头上简单的带了一支金步摇,却显得肤色白皙面色红润,看起来过得很不错的样子。 庄骏请她去厅堂小坐,又叫丫鬟上了热茶。 庄双双拿起茶盅饮了一口便道:“大哥,咱们自家就是做茶叶,你怎么喝如此粗劣的茶叶呢,如今咱家有落魄到这等地步了吗?” 庄骏好笑地看着她:“怎么?少奶奶当惯了,我这里的茶还入不了你的口了?大哥出门在外自然是简陋了些,我又不是打算在这里常住下去何必无端的浪费。” 庄双双皱眉道:“那也不用这样和自己过不去啊,明儿我就叫人给你送些好茶来,还有你这丫鬟是从哪里找来的,怎得如此粗苯的模样。” 庄骏逗她:“那你把你的丫鬟送给我使怎么样?” 庄双双被他一下子堵住了嘴。巴,半响吶吶道:“我也没什么好的丫鬟送给你呀,我唯一贴心的也就是莲花而已了,其他的都是郁府的人,我也不好胡乱的带出府来。” 庄骏这才正色道:“双双,你如今在郁府过得可好,郁景淳待你如何?” 庄双双微微嘆息:“还不是那样,他整日的说是看书,我见到他的次数不多,家里头吃喝自是不缺,四季衣裳也都按时有给我,公公婆婆不曾苛待与我,却也客客气气的模样。” 听她这样说,庄骏也明白了,庄双双如今在郁府大概还只能算是个外人,除非生个儿子出来才可能会好些,但是这些婆婆妈妈的话,他也不便训导于她。 他沉吟片刻,问:“大哥明儿买点礼物,上门去见见你公公婆婆以及你夫君可好?!” 庄双双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微笑道:“好呀,这自然是好的,大哥你上回给我的银子我还一分没花,我听说你住在这个角落里,怕你没钱花,今儿带了一些出来,你会不会没钱给家里买礼物啊!” 庄骏哭笑不得地道:“哎,你看你,大哥何曾有落魄道如此地步,你放心这点钱大哥还是有的。” 兄妹俩又闲聊了几句,庄双双问了三姨娘是否安好,庄骏自然说好。 至于庄澈,庄双双不问,他没必要提起。 送走了庄双双,庄骏心下苦笑,她这一趟出来,是一无所获啊!他这位妹妹活得混沌,也从没想过要如何使心计来获得郁家的欢心,只是好在傻人有傻福,郁家人不管怎么样也不算是亏待她。
第104页 既然,从庄双双这里套不出什么消息,就只能直面眼下的情况了。 第二日,他上了街,去了一家药材行,买了一支山参,又去了绸缎行买了二匹还算拿得出手的缎子,仅仅带着孟华一人去了郁府。 他相信去了郁府最多就是话不投机,旁得出格的事情,他郁大人光天化日之下还干不出来! 不曾想,他去了郁府在门房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郁景淳这傢伙才慢悠悠地走出来。 庄骏气得想骂娘,这人简直太过份了啊,虽说早就知道古代商人的地位比起当官的低很多,可他好歹也是双双的大哥,竟如此慢待与他。 既然,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还跟踪他干什么?!! 郁景淳穿了一身白色的袍子,下摆处染了一支竹子如同水墨画般,整个人看起来清秀俊雅,走到庄骏面前就来了一句:“啊,宏康兄,我记得你最爱穿白色,今天怎么穿得一身灰扑扑的衣裳,着实不美。” 庄骏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疯子! 他出门在外,又没什么像样的丫鬟嬷嬷侍候着,怎么能天天穿着白色,这白色弄成浅灰深灰更不像样好吗? 那他一副嘚瑟的模样,真想掉头就走,憋气了半天,庄骏沉声道:“郁公子,不请我进府喝口茶?” 郁景淳手臂一展道:“庄公子,请进!” 郁家的府宅比当初庄家的府宅还宽大,庄骏走了几分钟才到了厅堂,只见郁大人一身官服坐在厅间喝茶,看起来好像刚刚从朝堂上回来。 见庄骏进来,也就是抬眼瞧了一眼,示意他坐下来说话。 无人上茶。 庄骏干巴巴地坐了片刻,屋中静静的也没人开口说话,连句客套话也没有。 庄骏脑子急转,看样子他要是开口问:嗨,郁大人,你家里人为什么跟踪我?估计就会遭来一顿白眼。 要是说:嗨,郁大人,你还有一堆银子在我这里没给,估计他会接他的话吧! 哼,先说说有什么打紧,反正什么时候给,银子还不是捏在他的手里。 急速的过了一遍,他开口道:“郁大人,今年茶叶的收益您还满意否,眼看第二年的春茶再过几个月也要上来了,我今日过来就是想问问,不知道大人还想不想和我合作?“ 这话一丢出去,果然就看见他窸窸窣窣衣服抖动的声音,几秒钟后听他道:“景淳,叫人给庄公子上杯茶,府里的丫鬟们越发懈怠了,有客人来居然连杯茶也不知道端上来。\" 庄骏觉得这位郁大人活像带了一张假面具,只见他抬起头来换了一张笑脸道:“贤侄,你看我这么大的一个宅院,一家人吃喝都要用到银子啊,我这俸禄也就只有这么一点而已,明年开春我们两家自然还是应该好生合作才是,我听景淳说你得了乡试第一名,这是准备来参加会试了?” 庄骏道:“是啊!今后怕还是要仰仗郁大人了!” “哪里,哪里。”郁大人迟疑片刻道:“贤侄,不知道剩下的银票什么时候可以换成现银呢?!” 庄骏心道:来了,来了…… 他微笑:“明年开春卖了茶叶,收益好的话,自然是可以的了,不过……” “不过什么?”郁大人急问。 “要是收益太差,小侄自然也很无奈了。”庄骏暗笑道。 话说到这里,庄骏决定趁其不备给他一击! “郁大人,前几日我的随从发现你府上有人追踪我,敢问这是为何?”庄骏不急不缓地道。 见厅间,郁大人一脸懵逼,郁景淳的脸却黑了。 庄骏这下心中有数了,敢情对他有兴趣的不是这位大人,而是郁景淳啊! 只听郁景淳急急辩解道:“什么叫追踪这么难听,我不过就是想知道你来了京城都在干什么罢了?!你瞎说什么?!” 郁子哲皱眉看着他儿子,沉声道:“景淳,你为何要干这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不许隐瞒,说!” 郁景淳牙关紧咬,一脸憋屈,半天恨恨地道:“我不过是想看看他庄骏有没有在日夜诵读诗书,一个得了乡试第一,却不料整日在街头闲逛,竟然还好意思怪别人追踪他。” 庄骏肚子里笑开了花,这人,这人是嫉恨他比他成绩好吗? 这下子,他彻底的放下心来,没事,你随便追踪,我就算天天闲逛也会考得比你好,这就要学霸的天赋,你穿得再风雅也没用。 于是,他站起身来装模作样地道:“原来如此,郁大人不必怪罪公子,他也是为我好,我在这里领情就是,回去务必好好读书,回头考个更好的成绩出来。” 一抬头,只见郁景淳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愿赌服输 庄骏从郁府出来,心里觉得还是挺好笑的。 不过,另外一个疑问也从他心底升起,根据陈涛所说这个人的武艺不凡,郁景淳身边莫非和他一样也招募了几个这样的人,仅仅为了防身还是别有所图呢?! 不过这个解释,他倒是未曾有怀疑,听起来似乎很合情合理。 二月初九,十二日,十五日,连续三天,庄骏参加了会试。 会试分开了隔间,进去的时候并没注意到其他人,考完以后,他出来才看见了程周,他站在大门外似乎是特意在等庄骏。 庄骏看见他便上前快走几笔,展开一个笑脸道:“程兄你也来了,你考得如何?” 程周皱皱眉头,似乎在回想他当时写了一些什么,半响才道:“吾自觉不好不坏吧,宏康感觉如何呢?!” 庄骏也不敢说大话,只道是差不多吧,其实他对古代科举制度的考法进行过深入的研究,就好像现代针对考试应该怎么考一般对症下药,他并不如一般人般拘泥于学问应该怎么做。 尽管如此,考官是什么心态,怎么样能让考官满意,他心里还是没底。 这次考完后会在一个星期放榜,如若成功了,那么一个月后还需要接着参加殿试。 要说庄骏对结果不在意那真是骗人的,可是他的面上却是不显,拉着程周笑道:“程周不知如今在何处歇脚,今日不如去小弟家里喝几杯?” 程周眨眨眼,困惑道:“你家?” “嗯,因京城客栈价钱甚是昂贵,又处处满员,小弟在城中租了一个小院子,价钱大约比住客栈还划算些,程兄要是不嫌弃,倒是可以去和小弟合住几日。”庄骏解释道。 程周确实因为住处犯难,他临近会试才到的京城,庄骏说的价钱贵,满员等等自然都遇见了,后头找了一家后巷的极旧小客栈住下了,却不料隔壁住着一个鼾声极大的,每天晚上都如同雷声阵阵一般,这几日都是靠着意志力强撑着应付过来。 他原不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可是一个月后还有殿试要应付,他也不想鎩羽而归,因此拱了拱手行礼道:“如此那就麻烦庄弟了,不知庄弟住在何处,我在客栈中还有些简单的行囊,要去拿回来。”
第105页 庄骏道:“不如先去小弟家喝几盅,然后我派人帮你去拿。” 程周便不多说话了,跟在他身后往家走。 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喊声,庄骏转过头就看见了郁景淳,只见他还是穿着一身白色的缎袍,只是今日这一身渲染的不是竹子,而是一株腊梅,做工细緻栩栩如生更是增添了几分风雅。 庄骏和程周二人却都是玄色旧棉袍,相比之前对面那位就显得格外的翩翩佳公子了。 这人穿着再好看,在庄骏心里还是一样没差,只见他上前几步先是问了庄骏考得如何,接着不等庄骏回答,就开始吐沫横飞地说起来,自己文采奕奕考得怎么怎么好。 庄骏无奈地站着听他说了几分钟,忍不住打断他道:“郁公子,还有别的事吗?没事,小弟倒是有要紧事待办先走了!” 说着,他也不等郁景淳回话,拉起程周拔脚就走。 郁景淳完全没料到这人竟然没等他说完就走,气得一张脸僵住黑黑白白闪烁个不停。 程周转回头看到这个场景,竟低声笑出声来:“宏康,我一直觉得你为人十分讲究礼节,却没想到还能看见今日这个场景,不过此人确实是个厌物,他活该。” 庄骏笑着瞥他一眼,道:“我也觉得程兄为人十分讲究礼节,也没想到你还有幸灾乐祸的时候!” 两人对视一眼,不免又笑出了声。 两人走回院子,已经到了临近晚膳的时间,厨房中传来一股炖肉的香味,庄骏吸吸鼻子转头看程周:“肚子饿了,我叫人先让些点心。” 庄骏的丫鬟,现在已经有名字了,庄骏给她取了名字叫竹君。 竹君见两人进来,也不上来也不说话就好奇地看着两人,庄骏暗暗嘆气,只得吩咐道:“竹君,你叫孟华腾一腾和陈涛他们兄弟一起住,再去把被子铺盖换个干净的,另外泡壶茶拿些点心过来。” 他走了几步,转头又道:“叫厨房动作快些,我饿了。” 程周跟着他进屋,慢悠悠地道:“宏康,你这个丫鬟似乎有些笨拙,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 庄骏无奈:“你也看出来了,街上临时找的呗,出门在外也只能将就一下了。” 庄骏和程周一起住倒是少了几分寂寞,程周虽话不多,可是聊起来还是很合拍的,两人读书苦闷之余,还能凑在一起下一盘棋。 一周后,庄骏和程周一起上街去看放榜结果。 结果,大庭广众之下,某人居然发狂了。 这天,天上飘着小雪,天气阴沉沉的凉,庄骏和程周都换上了嬷嬷们新给做起来的棉花靴子,除了棉袍子里头还穿了夹袄。 程周这个人也不算太过小家子气,既然已经都算上了他的份,他拿来就穿上也不冻着自个儿,庄骏这份人情他记在心理,日后有机会再还就是了。 丫鬟竹君递了油纸伞给他们,两人合撑了一把伞,庄骏闲闲的把手拢在袖笼里头取暖,凑在伞下头和程周一起前往放榜地。 因为京城中来参加会试的人大多都是外地来的,反倒不能如乡试般去各家各户报信了,上榜的名单也就说好了在今日巳时贴在南边城门的墙头上。 庄骏到的时候还没放榜,人却已经来了不少,有几个就站在那里等,还有些人因为受不住寒风都躲在一旁的茶铺里喝茶,一时那个简陋的茶铺生意好得不得了,挤满了考生。 庄骏和程周互相对视了一眼,也不委屈自个儿,随着众人挤进了茶铺子里头。 一刻钟后,外头传来了喧闹声,茶铺里一屋子的书生都往外挤,一边嚷着:“来了,来了,放榜的人来了。” 庄骏和程周稳稳地站着不动,都不急在这一时,两人很有默契地打算等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再过去看。 有人上榜,有人落第。 有人哭,有人喜笑颜开。 渐渐的众人慢慢散了,庄骏和程周互视了一眼,暗暗都捏紧了拳头往前走去…… 走到榜单前,却豁然见一人穿着一身红色锦袍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僵硬,二眼发直,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 见庄骏走上前来,眼珠子忽然转动了起来,一下子就冲上前来推他,嘴里嚷嚷道:“你做了什么?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怎么会排在你名字的后面!你是不是作弊了!!” 他的力气甚大,一推之下,庄骏“蹬蹬蹬”一连倒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程周再一旁看着揪心,立刻上来扶住了他。 郁景淳还待上来推他,程周上前一步大声道:“你干什么,会试一事各凭本事,你怎么能技不如人就在这里发疯,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就你这个样子,我看你也是个没本事的!” 郁景淳一听越发的发起狂来,双手双脚齐齐伸出来竟就往两人身上扑了过来,好在一旁还站着二名守榜的兵士,看他样子不对,一起上来拖住了他。 郁景淳嘴里还在不清不楚地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爹明明就帮我事先问过考题,我足足来回修整了一周,你一个不知道考题的人怎么还会比我考得好?!” 庄骏和程周都被他脱口而出的话给吓住了,边上几个还在看榜没散去的书生,听了他的言论都抬起头来齐刷刷地盯着他瞧。 郁景淳感受到了刺人的眼光,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他又怒瞪了庄骏一眼,这才跌跌撞撞地走回去了。 庄骏定了定神,这才上前去看榜单,从下往上一路浏览过去,最后在第一名的位置上停住了。 说实话,庄骏鲜血往头上涌动,激动的心情也是无以言表。 他想过自己有可能会通过会试,可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次居然还是得了第一! 程周排在他的后面得了一个第二,而郁景淳连第三名也没得上,他跳过几人排在第七名的位置。 庄骏和程周对视,互相之间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几分激动,还没等庄骏伸出手去,程周已经抢先上来拥抱了他,口中道:“宏康,恭喜了,你如今是会元了!” 庄骏喃喃道:“程兄同喜了!” 天上的雪渐渐下大了,两人顶着飘飘悠悠的鹅毛大雪往回走,年少的心中不免升起了几分豪情壮志来! 路过一家小酒馆,庄骏顿下脚步转头笑道:“程兄,不如我们在此处喝上三杯暖暖身子再回去?” 程周无异议。 坐下来,酒上了桌,两人对碰了一杯,庄骏忽然想起一事来。 他对着程周吶吶道:“我忽然想起,当日我与今日那疯子曾有一赌,赌的就是殿试上谁赢谁输,看今日的情形,我好像已经占了先机。” 程周顺势问道:“你们赌了什么?” ☆、与虎谋皮 赌的是什么? 是人! 只可惜,伊人裊裊,一个老老实实早就嫁入了郁府,另一个天涯海角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庄骏即便有心找她,以他如今的财力实力也无从下手找起。
第106页 想到这里,他朝程周苦笑道:“儿时游戏说的赌注,如今我妹妹已经嫁给这位郁公子了,赌注大约也做不得数了,只是我猜想他的胜负欲大约一直都在吧。” 程周点点头:“想必如此,我看他也是过于执着,钻了牛角尖,今日他贸贸然说了那一番话,要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只怕是没好果子吃。” 两人说着话往回走,走了几步看见一位看榜归来的学子和家人搂抱在一起,一家人有爹有娘还有兄弟,这位学子大概是考中了,庄骏听见他们激动的说些什么! 站在一旁的程周看他极力掩饰也掩饰不住羡慕的表情,忍不住问道:“宏康,你娶妻了吗?” 庄骏给他出其不意的问题问得发愣,道:“没有,你呢?” “有一个,在老家。我出来的时候与我絮叨了许久,只可惜我家贫寒,她就算极力想帮我张罗也张罗不出什么来,我家中还有一位老母,我成婚二年一直未有孩儿,老母一直念叨,她岂止我是刻意迴避生孩子,如今我只想着能尽早走上仕途,家中能略略好过些。” 庄骏听了程周的话不知为何心情纾解了许多,这大概就是自己过得不好,却有人过得比他更不好,所产生的效应吧。 虽知这样想不太好,但他自然而然觉得原来他穿越至今过得不算太糟糕。 至少他不是从零开始,至少他不是连饭都吃不上,至少他的亲娘日常过得还不错。 不过这种心情他自己想想就好啦,他拍拍程周的肩头宽慰道:“程周兄,以你的本事必然能成,你且放宽心。” 庄骏当下懒得管去想郁景淳这傢伙是不是有好果子吃,反正他不是还有亲爹罩着嘛! 现在在他心里比较重要的就是接下来还要持续的殿试了,这不比乡试会试,搁在现代基本上就和面试差不多了,除了要看人长得是不是过关,还要看书法文章写得如何。 庄骏这会子在想的除了着重要再练习练习书法之外,还得拉着程周出门去买二身像样的衣裳,他们两人却对此不甚在意,可是参加殿试总不能也穿着一身朴素的布袍子吧。 于是,他问了程周两句,见他没什么意见,就拉着他往街头的成衣铺走去。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两人去成衣铺里头逛了一圈,两人性格都沉稳低调,庄骏也觉得没必要在殿试的当口穿着过于风雅,遂都置了一身暗青色的袍子,只是花色有些略略不同。 两人捧着衣裳回家,接下来的日子都不曾出门,庄骏临时抱佛脚的抓紧练习书法,程周则继续苦读。 一个月后,他们参加了殿试,结果出来后庄骏虽略有失落,也觉得是情理之中。 程周得了第一名,状元。 庄骏是第二名榜眼,第三名也是乡试的第一,探花姓周是个看起来方头阔耳身材高大的男子。 而郁景淳不知是不是这些日子不曾用功,竟连二甲都没上,堪堪得了进士之名。 一个月后,庄骏受到委派前往江苏任知府一职,临行之前他前去已经在翰林院修撰的程周辞行,程周惋惜他不与他一起参加编修而选择了外放,庄骏本人倒觉得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把买回来的丫鬟嬷嬷都放了,仍旧带着孟青等三人同行。 江苏离杭州府很近,距离京城却很远,一行人走走停停,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抵达了江苏知府衙门,前来迎接他的人不少都是当地的富贾,庄骏拒绝了他们的邀约,直接去了府衙。 江浙两省都算是大省,庄骏此次被外放出来事出有因,朝堂上最受宠爱的李贵妃的弟弟,皇上的小舅子原是江苏的知府却实打实的被捅出来受贿,皇上问了一众大臣,就莫名其妙地被举荐到了这里。 庄骏收到圣旨的当天,程周就匆匆忙忙来找他,告诉他千万要谨慎,那里恐怕是烂泥塘,还劝他再和皇上去说说,最好选择留下来在翰林院编修。 庄骏一边宽慰他,一边心中暗暗嘲笑他的天真,这圣旨都已经下来了,岂有随便更改的道理,更何况他在京中无亲无故,谁会帮他。 他这一走,郁景淳的爹託了后门,直接把郁景淳送进去顶了他的位置,他倒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这职位原来也是能用金钱给疏通的,难怪郁大人心心念念他这盘生意带来的利益。 他觉得这倒是好,山高水远,从此再没送上门去与虎谋皮的道理了。 庄骏进了府衙,收了文书交上来官印,就被这位姓林的知事带着去自己的府邸,打开曾经是皇上小舅子住过的府邸,他深深地震惊了。 眼前的景象,令人惊嘆,这明明就是一座园林式的豪宅。 小径通幽,花糙树木各式盆景假山打理的堪称完美,当初虽被封过宅院,可在他来之前已经叫人收拾过了,眼前站着的数十人据说都是那位大人买了死契的僕人,一个个都长得整齐清秀,很是养眼,见他进来齐齐喊了一声:“大人好!” 庄骏当即就有掉头逃跑的冲动,以他这点俸禄哪里养得起这一大家子人的吃喝。 林知事站在他的身边,看他的表情当下心中就有数了,可他也只能吶吶地闭嘴了,这叫他说什么,总不能说:“不如您也出去收点油水来养活这一大家子吧?” 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前车之鑑摆着呢! 庄骏带着孟华三人挑了离大门最近的第一进院子住下,当天就一口气打发走了八个人,留下六个人,其中三个人打扫宅院,另外三人负责洗衣和做饭,他连一个贴身丫鬟都没要,打算端茶倒水这活计直接留给孟华干了,孟青夫妇前阵子来信说添了一个小子,过不了多久就上来陪他了。 第二天,庄骏就带着孟华去衙门坐堂了,林知事带了一摞子的资料给他看,庄骏翻着翻着就开始眉头紧皱,心中如同一锅热汤翻腾。 这么的案子竟然都是状告这位知府大人抢夺民众财产的,有商铺的有田庄的,而时间竟然是从上个年初一直到现在,如今这位大人已经入狱,他的财产毫不意外的统统上交了朝廷,这些案子就都成了没有结果的死案子。 林知事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道:“大人,这些人依旧时常来闹,你看如何是好?!” 庄骏没料到自己第一天上任就掉进了泥沼,这已经收进皇上国库里头的东西还怎么有可能会还回来,想想都让他觉得头大不已。 他正在发愁,外头就紧接着传来闹哄哄的人声,听起来是衙役和民众冲突了起来。 一人道:“让我们进去,不是有新的知府大人上任了,我们要去告状,这冤情还让不让人申诉了!” 另外一人道:“就是,我家里头就靠这几间商铺养着,几时还给我们!” 衙役甲大声地道:“都上交朝廷了,还什么还,有本事进京找皇上诉冤情去!这里不受理了!” 这话一说,下面的人都大吵大闹起来,隐隐约约中还有人哭嚎了起来。 庄骏揉了揉太阳穴,深深的开始觉得头疼,头大如斗!
第107页 他嘆了口气,和站在一边的林知事道:“算了,叫他们都进来吧,我听听看他们都说些什么。” 林知事战战兢兢地道:“那要不要叫外面的衙役都进来守着,万一这些人发起疯来,也好叫人镇住场面!” 庄骏想了想点头道:“行吧,就按你说的办!” 片刻后,外头涌进了十数人,皆是男人,有几个虎背熊腰长得甚是结实,看起来活像是街头的屠夫,铁塔似的身板在堂上一站,光线顿时就暗了不少。 衙役们身材都是中等身材,八个衙役看起来有些镇不住场面。 庄骏心跳不已,勉强镇定了下来,狠拍了一下惊堂木道:“安静!一个个地说,你们一起说个不停,我怎么听得清楚!” 堂上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一个相貌斯文的中年男人上前一步,先是拱手行了一个礼,再抬起头道:“知府大人,我等委实都有冤情,小人开了一个绸缎庄,前任知府大人先是嫌小人税银交的不够,接着以交的太少为由,直接就收了小人的铺头,小人一家人都靠着铺头吃饭,今后如何是好?!” 庄骏皱了皱眉头道:“你们都是这个情况吗?” 几人顿时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叨念了起来,开始庄骏还努力在分辨他们说些什么,接着因为实在是听不清楚,只好又拍了惊堂木道:“叫一个人上来说!” 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拍了拍胸。脯,站出来道:“我来说!大人,老子是开镖局的,那狗官先是叫老子送了一趟镖,接着诬赖老子没送到,派了一大帮子人上门,硬封了老子的铺头,到现在还封着不让开,是死是活一句话,大人今天要是不和老子说清楚,老子就不走了!” ☆、生气 庄骏满头黑线,心道:这位老子,你还是开镖局的咧,这也能被人霸着产业。 他朝林知事招了招道:“你过来,凑近点说话。“ 林知事被庄骏这么小手一招吓得混魄都飞走了一瓣儿,半响哆哆嗦嗦凑到跟前,结结巴巴地道:“老爷,你有什么事情尽管问,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庄骏觉得这傢伙看起来年纪不小了,胆子却小得很,他无缘无故还能把他怎么着不成。 见他凑近了,才低声问道:“这几个人被封的铺头,是他们自己家的还是外头租来的啊?!” 林知事略略有些傻眼,这位老爷的智商好像有些不太高,尽管肚皮里在诽谤他,嘴里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自然都是自个儿的了,要是租来的亏不了几个钱,谁还会傻得找官府穷折腾啊,这能不能折腾出一个名堂还不好说呢,万一官老爷一生气把他们送进去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庄骏心道:“怎么送进去?这帮人看起来都不太好惹的样子,衙役们一个个都那么弱鸡,谁强谁弱还不好说呢,万一发疯了起来,怎么镇得住。” 他又道:“那这个人的房契地契都上交朝廷了?房子就都空着有人看管着?” 林知事点头:“是呢,全都贴着封条,没人管,我们衙门里统共就这么些人,每个人都有固定的事务要办,谁还会得闲整日看着那些门面呀!“ 庄骏又凑近了一些,脸快贴着林知事的鼻子了,一时只觉林知事鼻孔喘着粗气唿唿往他脸上扑来,他皱皱眉略略离开了一点距离道:“那咱们要是不上报直接解了封条如何?” 他这话一出,就看见林知事瞳孔都放大了,战战兢兢了半天,他道:“老,老爷,这要是被上头发现了,要出大事的呀!” 庄骏无语:“那怎么办,由着这些人天天来闹不成,要不这样咱们先解封了,再写个文书递上去说一声?上头要是不同意再封上?” 林知事一脸惊恐地说:“这还能再封上?这些人不造反才怪!”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这个知府给你当吧!”庄骏表情严肃,肚子里却笑翻天了,暗搓搓期待着看他的表情。 林知事果然吓得连连行礼道:“小人不敢!” 庄骏转头坐稳当了,沉声道:“眼下诸位大概都知道了,你们的地契房契都已经上交给朝廷了,本府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你们去争取把封条解了,接下来依旧能照常做生意,只是这契约怕就是要不回来了。” “那没事,只要能接着做生意就是好事,至于契约我说是我,谁还能不承认吗?!”只听那镖局的汉子大大咧咧地道。 另外一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俱沉默无言。 他们也清楚,事情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得寸进尺只会鸡飞蛋打什么都捞不着。 庄骏见他们都默认了此事,便摆摆手道:“既如此你们都安心回家等着,本官会尽快上书给朝廷,把此事给落实下来,都散了吧。” 庄骏给上头写了摺子,大概的意思就是这些被封了商铺和田庄的民众意见很大,好多人都没了生计怕是不好生活,再则封着也不能生出钱财来白白浪费,还不如给回那些人手里,国库中也能添些税前,这利国利民对大家都是好事了。 他做律师的时候就很擅长写这些官面的文书,什么话要怎么写才让人看着舒服,什么重点该提一提,什么又改忽略不说也是一清二楚的。 写完了叫人送上去,便安心地等着了。 接下来几日,他熟悉了自己地界,去下面各个办事的衙门遛弯,倒是认识了不少人。 隔一日,他还抽空去了自己家里的茶庄,茶庄里的二位庄姓的掌柜早就得了消息知道他来这里当了知府老爷,当即恭恭敬敬的迎了他进去,拿了帐本给他瞧。 庄骏和他们聊了几句,得知庄修自接手以来忙得很,还没分出时间来照看到这边的生意,这几个月来他们都是自己照常运营着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庄骏也能想到他那个二弟现在是如何的焦头烂额,说到底他人生经验没有庄骏充足,年纪毕竟还轻,又是个轻易不发火的脾气,要说果断决厉也没有,自然是忙不过来了。 想了想,他当即就写了封信给庄修,表示江苏这两家铺面的生意往后还是由他来打理了。 写完信,他递给掌柜的,里头写的大概意思也和他们只会了,两人都表示这样再好不过了。 庄骏临走之前顺便把铺子里这几个月的银钱给收了,好不好的也有上千两银子了,两位掌柜送他上了马车,看着他往自己府衙去了。 隔了十日,庄骏收到上边的回覆,奏摺上说的事情批下来了,就如意料中的那样同意了。 公告贴到了衙门的大门外,各个商铺田庄都解了封,民众奔走相告,一时间庄骏就那么轻松的得了一个清官的美名,走出去到街上吃个面条想付了铜钱都不收的,客气的不得了。 庄骏到江苏的第一道难题就这样破解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过得舒坦,都没什么大事发生,偶尔有几个打架斗殴的都用不着他出马,下面的人都给办好了。
第108页 眨眼间到了四月里,庄骏府中的树上都冒出了嫩芽,柳树儿开始飘飘,有些迎春花也开始有花苞了,黄昏时分,他坐在厅间嫌一个人吃饭闷得慌,正叫了孟华等三人一起吃晚膳呢,大门口传来热闹的人声,接着有小厮跌跌沖沖地跑进来说:“大人,大人大门口来了人,说是您的亲娘来了!” 庄骏惊得唿一下站起身来,差点掀翻了碗筷,直嚷道:“快带我去看看!” 几个人急沖沖赶到大门口,对眼望去门口站着的人穿着一身青色的袄子和一条碎花长裙,不是大夫人又是谁。 除了大夫人,旁边还站着孟青,翡翠和桑嬷嬷,翡翠手中还抱着一个奶娃娃,正在哇哇大哭! 庄骏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大跳,连忙急走几步大声道:“娘,你们怎么都来了,快进来,进来再说!” 庄骏府中连个像样的大丫鬟都没有,原本就他一个主子,剩下的不是扫地的小厮门房就是做饭洗衣的嬷嬷,这大夫人一来当即就闹了一个手忙脚乱,他也不问缘由急急忙忙地就吩咐下人把他边上的一个房间赶紧打扫出来,好在床铺家具都是现成的。 好一阵忙碌后,孟青又叫人出去把箱笼给弄了回来,翡翠和桑嬷嬷去隔壁安置行李,庄骏又叫人重新去做了饭菜出来,拉着大夫人坐下来吃饭。 大夫人吃着热乎乎的饭菜,吃了没几口就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庄骏只觉自己的一颗心都给他娘亲哭疼,握着她的手一叠声地告罪,只怪自己出门在外都没照顾好他娘亲。 大夫人哭了一阵,又坐了一天的马车着实又累又饿,吃了饭又洗漱了一下,在桑嬷嬷的照顾下去隔壁房里躺下来休息。 她好似心情放松了,一下子就睡了过去。 这边翡翠和桑嬷嬷带着小厮们又收拾了两间房出来,这来得匆忙一时也来不及细弄,只是把桌椅擦干净了,又铺上了铺盖。 她们在边上忙碌,庄骏拉了孟青问话。 庄骏:“怎么回事?先头说好你一家人过来,我娘她究竟出了什么事,竟是连一个大丫鬟都不带,直接过来了?桑嬷嬷也来了,我院里头不是空了没人打理?!” 孟青黑着一张脸道:“三姨娘想分家!也不知她是受了什么人的唆使,一觉醒来就到大夫人跟前大吵大闹,说什么二姨娘是妾室,她也是妾室,凭什么庄修能掌管全家的产业,她的儿子却不行?!“ 庄骏的脸也沉下来了,道:“她吵了几次,我娘又怎么说?修弟呢?” 孟青道:“最近这阵子几乎每天都来吵闹,她也不嫌累,总有一个月了,你也知道大夫人的性子了,再软糯不过了,厉嬷嬷帮着把人轰出去了数次,可总归她的立场不过是个下人罢了。二夫人和二公子也镇不住她,每日里躲着她走。” 庄骏嘆气:“那府里不是鸡飞狗跳的?” 孟青:“是啊,所以大夫人听说我和翡翠要过来投奔你,才和桑嬷嬷商议了一下,避开房中的大小丫鬟,收拾了值钱的细软,连夜和我们出来了。” 庄骏真得被气到了! 说到底,三姨娘不过就是个姨娘,按着古代人的情况比一个大丫鬟的地位也高不了多少,她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个儿子,还有个已经嫁出去的女儿,他的娘亲大夫人委实窝囊了些。 还有修弟,他这个当家人当得也不到位,镇不住场面一味逃避又算这么回事。 庄骏越想越生气! ☆、分家 第二日一早,庄骏看着他娘亲扒拉着碗里的白粥,还是一副哭唧唧的脸,顿时就心软了。 罢了,罢了。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他这个娘亲是个什么性子吗? 他好声好气地哄她多吃点,又道:“娘亲别生气了,儿子回头就去帮你出气,你在我府上好好住着,今儿我就出去给你买二个大丫鬟回来好生侍候着,儿子能养活你,尽管放心!” 大夫人破涕为笑,脸上还挂着一条晶莹的泪珠子,道:“还是我儿贴心,娘亲如今没有夫君照顾,全靠我儿,我,我给你添麻烦了!” 庄骏嘆息:“说什么傻话呢,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桑嬷嬷跟你过来了也好,你如今手头还有银子没,衣裳呢?带了几身?不如先休息两日,回头从儿子这里拿着银钱去街上转转,买几身好看的衣裳穿穿,想吃什么,儿子叫人去买!” 大夫人也嘆气道:“这些都不急,我到了你这里好歹耳根是清净了,你不知道那三姨娘是怎么个泼妇,天天那个叫闹腾啊,快把我给逼疯了,如今我总算舒坦了些。” 她想想又道:“我这一路上也是揪心的很,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心里头啊好害怕找不到,那可如何是好!好在一切还算顺利,一路上也没磕磕碰碰地遇见贼人,就安全到了这里。” 庄骏听着也揪心,心道:是啊,也不通知他叫人去接她,总算没出什么大事。 第二日,庄骏问了林知事有没有熟悉可靠的人选,他想找二个丫鬟,哪怕不是死契买入府,纯粹就是来上工给月银的也好,林知事二话不多说,直接给写了一个贴在衙门的门口了。 庄骏楞了楞顿时觉得好笑,是嘛,招聘就行,他凑上前一看,林知事给写了月银一两,行吧,一两就一两只要干得好就成。 知府衙门就在最热闹的大街上,很快就凑了一堆人指指点点的来看,到了黄昏时分,庄骏相看了几个人挑了二个看着岁数略长比较沉稳的带回了家。 这两个都已经成婚了,家小都在城里,庄骏叫回去就是给他娘亲日常使唤的,大夫人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这就留下来了。 家里出了事,按着庄骏的想法应该即刻就请几天假去把事情给解决了,可是大夫人初来乍到一切都不熟悉,他硬生生按捺住自己的气性,陪着大夫人过了一周,顺便也把衙门里紧急的事情给处理了,从手下挑了十五个看起来比较强壮的陪他走这一趟。 听说他准备回庄家办事,孟青和孟华自告奋勇要陪他,庄骏也觉得他们两人跟在他身边的时间比较长,一起去会放心一些,遂把翡翠和桑嬷嬷等其他二个兄弟留下陪他娘亲,日常花用的银票也留下了些,自己坐上马车,其他人骑着强健的高头大马排成整齐的队列一起往杭州府去。 江苏和杭州府离得近,早上出发到了半路找了客栈歇了一夜,隔天起来再走,黄昏时分他们就进了城。 城门口守着的兵勇看他们这行人来得奇特,上前询问了一番,庄骏叫人把事先准备好的文书递过去给人看了,那兵勇瞬间就做出了恭敬的表情来放他们进了城。 一路不曾耽搁,庄骏直接就去了庄家老宅。 距离上次离开满打满算也不过半年而已,庄骏一行人停在大门前,他从马车上下来,从与他对视的门房眼中看出了几分惊讶和距离感。 他们这是以为他从此后都不再回来了吗? 庄骏没心情也不想和他多说一句,从门房身边擦身而过,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门。
第109页 一路脚下不停,他直接就走向了庄老爷的书房,那十五个人在外面守着,孟青和孟华守在书房门口,庄骏一人独坐书房。 须臾,他站起身来交代孟青孟华守在门外谁也不要放进来,然后顺手关上了房门。 他要去做什么,去看看底下的情况而已。 看完了,留下二人仍然在那里守着,自己带着其他人去了二姨娘房中。 二姨娘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楞了几秒才看见他身后站了好几位彪形大汉,一时嘴巴开了又合上,竟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庄骏不客气地走到她厅间坐下,笑道:“我回来了,千里迢迢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二姨娘不请我喝口茶吃点点心吗?我饿了!” 二姨娘略感汗颜,她光顾着看热闹了,这么多大男人齐齐杵着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瞧见,转过神来就赶紧叫了一个丫鬟过来,使唤她去端茶。 这丫鬟倒也算是机灵,不光是给庄骏端了茶,还叫了一个跟班提着一篮子的糕饼进来,给庄骏带来的外头几个兄弟们填肚子。 那些人也是饿了,纷纷不客气地拿起来就吃,接着又舔着脸讨水喝。 庄骏就使唤人去把厉嬷嬷给他叫来。 厉嬷嬷走进来的时候,庄骏看着她的样子吃了一惊,才多久没见,她看起来憔悴消瘦了许多,原本就年纪不轻了,将近四十岁的人了,先头脸色红润还看不出什么来,如今不知是不是受了气的缘故,一脸的青色,眼下帘都是黑的。 她一眼看见庄骏就红了眼眶,嘴皮子抖了又抖,往常最干练的人如今变成这幅模样,让他觉得心痛不已,登时就站起身来。 走到面前,她终于开口说话:“公子!您终于回来,我们盼你盼得好苦啊!” 庄骏转头看二姨娘,她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尖儿,表情淡淡的,忍辱负重的心情都体现在一双不停绞动的双手上了。 他知道,很多话和她商量也没用,遂示意厉嬷嬷跟她走。 带着厉嬷嬷,一行人又尾随着到了庄骏先头居住的院子里,翡翠和桑嬷嬷好似打定了主意走了就再也不会来了,因此他屋里头零散的东西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就连铺盖也捲起来放在一边,卧房里头一张床上看着就是一块光秃秃的床板。 厉嬷嬷事情太多太杂,心思混乱也没注意到这一点,一见之下立刻就说:“奴婢叫人来收拾。” 庄骏摇头道:“不急,我们去书房说话吧。” 进了书房,叫孟青孟华守在门外,厉嬷嬷一下就跪倒地上哀求道:“大公子,既然您回来了,不如放我归家吧,这里着实待不下去了,三姨娘是个什么东西,每日把我当成锅里头的鱼翻来覆去放在火上煎熬着,二姨娘一家子又是软弱可欺的,您要是来了还要走,那给奴婢做个主吧!” 庄骏长嘆一声,上前扶起她道:“辛苦了,你放心我既然回来了,总要把事情办个清清楚楚再走,你和厉叔要是有意想跟着我,等事情办妥当了,到时候不如一起走吧。” 厉嬷嬷嗫嚅道:“可我家房子买在这里,一家子都在这里生活习惯了,要是突然搬家房子怎么办?这我得问问我当家的才行。” 庄骏点头:“不急,我回头也打算见见厉叔,问问他如今跟着庄修干得如何,今后有何打算,不如今日的安顿好了就先回家一趟,明日带着厉叔一同来见我。你放心,我会尊重你们的意思,绝不强求。” 他又道:“我既然回来了,你还是我的人,三姨娘不管叫你做什么一律都回绝了,不必理她,我心中也有些疑惑,这三姨娘到底是受了谁了唆使,怎么就突然闹腾了起来?!” 厉嬷嬷僵了,半响道:“底下的丫鬟们多数都听我的,三姨娘房里有个大丫鬟是我家远方亲戚来着,当初是我引荐入了府,前阵我听说她和外头有联繫,有一日见她半夜三更起了,她偷偷跟在后头,见她和一个男人碰面了,说依稀看着像当初那个庄天佑。” 庄骏一手微微握拳气道:“我说怎么这么突然,原来这个贼子趁着家里头无人,又来闹事。” 厉嬷嬷当即沉默了,这些事情她一个做下人的,也不好乱说。 庄骏道:“嬷嬷,你去叫大厨房做多点饭菜,我带了十几个人回来,都得安排吃饱了,饭菜无需精緻,肉却须得足够了,还有叫人安排几间房出来,让他们挤一挤先住下来再说。另外通知门房,修弟回来了,叫他即刻过来见我。” 厉嬷嬷领了命就出去了,走到门口,庄骏又叮嘱了一句:“我看你气色很不好,事情办妥了,就早些回家休息,别在这里熬得太晚了。” 他这话一说,厉嬷嬷的眼睛又红了,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的表情,她吸了吸鼻子道:“还是大公子体恤下人,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厉嬷嬷走出去没多久,房门外传来喧闹声,三姨娘嚷嚷着道:“你们都给我让开,我要找大公子有事,耽误了我的事,你们能负责吗?!” 庄骏在房内听见了动静,大声道:“孟青,孟华,给我拦住了,我现在不想见到这个女人,让她等着!” 接着,不管三姨娘如何在外面嚎叫,他都不再说话。 ☆、引蛇出洞 庄修很晚才回到家,天都黑了,进来就看见一群汉子围着几张桌子正在抢肉吃,他的大哥也在其中。 庄骏看见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长高了,也瘦了,庄修小他二岁,到如今也堪堪才十六而已,要搁在现代很多男孩子还在不懂事的中二期,不过古代也不是没有中二少年,和庄澈相比,庄修这个岁数的人扛着这么大的压力,庄骏心中有愧。 看见他,让他忍不住想起与他同岁的梦蝶,也不知道她游荡着去了哪里,是不是也长高了,过得好不好,心头莫名就涌起一股酸楚。 最令他郁闷难以排解的是,在外头吃苦受罪难道比跟着他还糟糕? 这个念头很快被他打消,原因是庄修挪了张凳子坐到他身边,鼻音沉沉地叫了声:“大哥!” 庄骏这才觉得自己一门心思去考科举当官,留下这一大摊子给他是不是一个错误?! 他转头就叫旁边侍候的丫鬟:“快去给二公子装饭,拿干净的筷子过来!” 丫鬟拿来后,庄骏低声道:“吃饭,吃饱了大哥有话和你商量,多吃点肉,看情形我们还有仗要打!” 庄修露出一个笑容,明晃晃地闪瞎了庄骏的眼睛,他使劲挖了一口饭到嘴里,含煳不清地道:“大哥回来了,我就有主心骨了,干活我不怕,只怕心里会泄气!” 庄骏打趣他:“三弟他们想分家,你想要什么?大哥全给你好不好?” 庄修怒瞪他一眼:“大哥,你是不是觉得事情闹得还不够大,什么都不给他们,全给我了,我想大概也没安生日子过了,以三姨娘的尿性怕不是得天天闹腾。” “恩。”庄骏随意应了一声,并不那么担心。
第110页 眼下就是要想办法把庄天佑引出来,这个祸害必须给彻底弄干净了,三姨娘不过是个女流之辈,没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在背后支持她也折腾不出这么大动静来。 吃完饭闲聊几句,就各自散了回房。 第二日庄修去忙他的事,厉嬷嬷带着厉叔上门来找庄骏。 照例仍是进了书房说话,孟青两兄弟在外面守着。 庄骏问他底下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 厉叔在他们家的时间比较长,和各个铺子的人都算熟悉,常有来往。 问他好过问庄修,下面的人怎么想他也一不定知道。 厉叔当即就嘆气道:“老爷一走,大公子隔没多久也出了门,虽说出门当官是好事,可底下人的心都散了。他们都在说多次找二公子解决问题,二公子都答要去问问大哥再说,一来一去次数多了,都起了轻视的心,当初大公子您可是大刀阔斧的手段,哪来什么要问其他人的时候。” 庄骏沉吟道:“庄家的这许多产业,说难听点酒楼,酒庄,票号,这些都可以撤了再开,也不很值钱,独独那个茶山格外要紧,有钱也买不到,当年我爹费了大力气要回来,旁得丢了也就罢了,茶庄留给庄修他守得住吗?” “对了。”他想了想:“如今是谁看着茶庄?还是四姨娘和李管事吗?还是已经另外换了人?” “换了!”厉叔道:“我听说二公子把丁掌柜弄去那里,这不有大小二个丁掌柜嘛,小的就去了茶山,大的还在这边管着铺面,听说四姨娘跟着李管事回老家了,他老家甚远临走前没说究竟是在哪里。” “丁掌柜?!”庄骏笑了:“二弟看人的眼光不咋的啊,那姓丁的是个什么人,就是个心大鬼主意多,不实在,叫他管茶山迟早要完,这不行还是要再换人去管。” “我本想都留给二弟,可茶山被给霸占了万万不行,厉婶你叫人替我们送杯茶进来,另外安排个实在的丫鬟来我这院中帮把手,庄护院呢?把他给我叫过来。”庄骏一边说一边想主意,突然就转了方向,吩咐起厉嬷嬷来。 厉嬷嬷没想到他想法变得这么快,一张脸登时黑了,可眼下也容不得她撒谎圆过去。 憋得脸都青了,才道:“庄护院被三姨娘气走了,这一大家子没个主心骨的人委实不行,庄护院见三姨娘天天过去找大夫人的麻烦便极力阻扰,却不料被三姨娘好一顿羞辱,竟连他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到了,庄护院给她气得差点吐血,撂下这烂摊子就走了,隔了没几日大夫人也悄悄离开。树倒猢狲散,原来的那些护院也都走了,直说在这里干下去受气不说,还前途黯淡。这世上哪有小妾拿捏大夫人的道理。” 厉嬷嬷说得心酸,庄骏却给气得笑出声:“什么玩意儿,还分家?要不是看在双双和三弟和我一父同胞的份上,我给她分什么分,就她这个气焰嚣张的德性,干脆痛痛快快轰她出门得了!” “孟青!”他推开房门:“你带几个兄弟过去,把三姨娘的宅院给我守住了,没我的吩咐不准出来,吃饭叫人送进去,她要是敢闹,叫兄弟们不用客气,把刀□□给她瞧瞧,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几分胆色。” 厉嬷嬷低头抹眼泪,出门叫人去端茶。 孟华跟在他后面走了进来。 庄骏有些奇怪,他打算和厉叔再聊聊,分家怎么安排妥当,不料孟华站在那里好像一根木桩子似的不走了,他不得不问:“你有什么事?” 一句话问下去,人家还不说话了,依旧一声不吭地站着。 连厉叔也憋不住了:“嗳,孟华,你这是怎么回事,有话不妨直说,这表情这态度是闹哪样?” 孟华也憋得慌,这话不说吧对不起庄骏,要说吧也真不知道如何开口,从哪里说起,这可是件男人都避讳的事情,更何况这顶绿帽子还直接套在他爹的脑门子上。 “我想一下怎么说,不是丫鬟要来上茶吧,大公子赏我一口茶喝再说。” 庄骏和厉叔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十分无语地看着他傻愣愣地站着,等到丫鬟进来端了二杯茶,庄骏分了一杯给她,他勐喝一口热茶烫到了也不敢声张。 庄骏道:“茶喝好了?喝好了赶紧说!” 孟华深吸一口气,冲口道:“庄澈不是你亲弟弟,他爹是庄天佑!” 庄骏和厉叔瞪大了眼睛活像青天白日看见鬼了。 “这事无凭无据可不能瞎说啊!”厉叔道。 孟华又灌了一口茶:“证据?人证算不算,那天我和我弟弟亲耳听见三姨娘和庄天佑说庄澈是他的亲生儿子,务必要照顾好他,我见庄天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答应了下来,一点也不像不知情的模样,十有八九是真的。” “双双呢?双双不会也不是老爷的种吧?那也太吓人了一点,这要是真的,分家就要好好斟酌了,可别给老爷戴了绿帽子,还给人送一大笔钱去!”厉叔在一边喃喃道。 庄骏来回走了几步:“听孟华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很有几分道理,庄天佑和三姨娘之间的瓜葛迟迟不断,现在想来这里头还要几分血缘亲情在,这庄澈这么没本事,庄天佑在外面混的多半也不咋的,所以他这次回来还打算从我们身上捞一笔,那我就给他设个局,这一次务必要抓住他,给他送进官府去了。” 庄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孟华道:“你话说完了?是不是这种话说出来怕我揍你,你觉得我现在会揍你吗?!” 孟华脖子一伸,死鸭子嘴硬:“随便,你来啊,我保证你砍死我都不还手,行了吧!” 庄骏笑骂他一声,一脚把他踹出房门。 他又关起门来和厉叔聊了几句,最后厉叔听他的意思竟是打算把酒楼从此以后都给了庄修不管了,这才着急了。 厉嬷嬷要是回来当家,这一家子的嚼用都落到他头上,跟着庄修还不如跟着庄骏稳妥,最终厉叔代替厉婶和一家子人拍了板,这里的事情办完后就跟着庄骏去江苏,到那边再开一家酒楼。 当天晚上后半夜,庄骏把孟青连带五名官差派回了他的知府府宅,走之前他写了一份文书给他们,孟青不是骑马走着,他坐着马车,拉着了庄骏交代他带走的东西。 庄骏并不着急马上分家,他在家里慢慢悠悠喝茶,孟青和那几人半夜里又回来了一趟,然后又走了。 孟华不知道他们悄悄在做些什么,孟青任他随便问就是不回答,真问急了,就怼他一句:“你有本事自己去问公子啊,找我麻烦干啥?公子说了,叫我不要告诉你!” 孟华给气得够呛,却无可奈何。 他这趟走了以后,隔天就没再回来,孟华多等了一日,见他还是没消息忍不住去问庄骏,庄骏瞥他一眼道:“孟青回家看孩子老婆去了,你单身一人再陪我几天罢。” 真是伤害无处不在,孟华无语凝噎。 ☆、绿帽子 分家这件事可大可小,有人把族人都请出来闹得一个沸沸扬扬,兄弟残杀,父子翻脸,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第111页 庄骏不想弄得太过复杂,可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去做。 阴历四月二十九日,外头春风清扬,屋内冷气嗖嗖,庄骏坐在大厅的主座上,往年这都是庄老爷的位置,如今他不在了,他自然而然地做了这个位置,下面的人都不敢有异议。 人来的很齐,二房人丁单薄就二姨娘和庄修二人,就连身边的丫鬟嬷嬷也很少,身后就站了二个丫鬟二个嬷嬷罢了,坐在庄骏的右手边安静的降低存在感。 左手边的自然是三姨娘一家,除了三姨娘和庄澈之外,三姨娘娘家的亲戚也来了几个,年长的头髮花白的男人,据说是她的叔叔,还有二个年轻的,是她家的侄子,后面丫鬟嬷嬷乌泱泱站了一片,庄骏瞧着大概是三姨娘的意思,把屋里头的人都轰出来压场子,她大概觉得人多才势众。 底下的人都站着,也是不少,家里像样一点的掌柜,管事,都到场了。稍稍熟悉一点的都凑一起低着头聊天,互相打探情况,今儿这仗势不小,他们这帮人是不是要这帮散伙,各跟各的主子去了。 未来不明朗,难免让人觉得忧心。 庄骏齐肩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是新任的杭州知府,不算顶新了,郁景淳他爹离任后接手的,前儿个庄骏特意跑了一趟,给他送了二斤上好的茶叶,请他今天过来坐一坐。 这位大人姓周,为人算不上狡猾诡诈,可毕竟也是混迹官场的人,事先也问清楚了,叫他去做些什么,庄骏当时就笑道:“不用大人特意做些什么,只当给学生撑个场子了,有看不过眼的骂二句也就罢了,无甚特别,我家的财产也算不上多,我爹走后有位姨娘闹得特别厉害。” 当然,他也讲了,朝廷曾经贴出告示要缉拿的偷窃犯庄天佑,只因偷窃这个罪名实在不被这些大人们放在眼里,时间一长基本上都忘光了,哪里还能记得。 庄骏这么一个提醒,周大人痛快地收下了二斤上好的茶叶。 他这是公事,顺便帮一下庄骏何乐而不为。 今天周大人过来只带了二名差役,事情还没个头绪,不打算打糙惊蛇。 过了一会儿,有人端了一张桌子过来,放在庄修的前面,接着纸砚笔墨都准备好了。 一个小丫鬟站在庄修的边上战战兢兢地磨墨,一边磨一边不时抬头拿眼角观察周边人的动静,她本是干着大夫人房中端茶倒水的活计,平常绝不起眼,今儿突然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吓得不轻。 她想多了,所以人都盯着她瞧是因为都在想庄骏接下来会说些什么,而庄修又会在这纸上写些什么。 庄骏的眼睛射线似的把众人扫了一遍,语气也是要冻成冰块来了,道:“我本没打算分家放下你们撒手不管,既然三姨娘上蹿下跳蹦哒的那么欢,我就如了她的愿,把这家给分了,底下的掌柜管事也都听好了,分给谁今后就跟着谁吧!” 下头传来一阵“嗡嗡嗡…”交头接耳的声音。 庄骏开始说分家怎么分:“江苏的二家茶叶铺子今后归我,杭州府的产茶的茶山今后也在我的名下,拨二成的利润分给双双和修弟各半,庄家老宅院也归我名下,修弟和二姨娘有权在此地居住,剩下的田庄各个铺子都归修弟所以,统统记在修弟名下,今后我也无需干涉。” 三姨娘开始还安静地听着,然后听庄骏竟一口气说完了,顿时尖叫了起来:“那我呢,澈儿呢,怎么没听到你说分给我们的东西!” 庄骏转头看她:“三姨娘和庄澈闹得家里鸡犬不宁,从今天起我庄家与你再无瓜葛,我爹已经过世,你回娘家吧,今后不得上门,但凡再来就报官府私闯民宅。” 三姨娘先是惊呆地看了他半天,半响反应过来,哭嚎尖叫道:“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澈儿难道不是老爷的儿子了,你这个丧心病狂道德败坏的东西,怎么能一分钱不分给我们就想轰我们出去!” 庄澈坐在一旁,听了这些话也帮着肆意辱骂了起来。 三姨娘的几个族人站起来正待帮腔说话,就被庄骏一句话给惊住了。 庄骏诈道:“当初庄天佑和我说过,庄澈是他的亲生儿子,和我爹没一点关系,他还说三姨娘你和庄澈都是他要保护的人,既然如此,你就去找他保护啊,难不成你给我爹戴了绿帽子,我爹还要帮着别人养老婆孩子,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下头又传来一阵“嗡嗡嗡…”交头接耳的声音。 三姨娘不敢相信,她撕心裂肺地道:“你胡说!佑哥他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和你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分明就是胡诌的,我要撕烂你的嘴!” “泼妇!”一旁的周大人挥挥手,站在他身后的两名差役就上来拦住了她,拎着她就要往外丢。 庄骏适时的拦住了,淡道:“三姨娘,不要说我没给你机会,只要庄天佑亲口告诉我澈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今后与你们再无瓜葛,我还是会从我手头和修弟手上分些银钱和铺子给你们,以后想在这里隔一个院子出来住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要他字字清晰按着血手印保证没给我爹戴绿帽子!” 三姨娘正欲分辨,一边坐着的周大人开腔了:“庄大人说得没错,我看这事还需得这位庄天佑当面出现才行,要不然胡乱找个人按个血手印也做不得数,需得有理有据,这天底下也没听说过分家产分给别人家儿子的事情啊! 下头站着的人都憋不住闹笑了起来,“嗡嗡嗡…”变成了大声的说话:“就是,但凡不是个傻子都不会分钱,之前阵仗闹得那么大,都以为会怎么样了,结果还是大公子厉害,看样子白忙活了,还要被赶出家门。” 还有人说:“不过是个妾罢了,先头我就奇怪大夫人怎么那么忍得住,让着她干什么,现在好了,舒畅!” 叽叽喳喳闹哄哄地闹了半天,庄骏叫了过来把三姨娘这帮人轰进她住的院中,又叫人在门口守着,轻易别让她出来闹腾。 庄骏希望他们都能听明白了,不是死堵硬拦,他还得给她机会让她好出去和她的佑哥通通气,也许他应该等下再叫人去传个话,看情形让四姨娘出去活动活动,请君入瓮也需要给她创造机会。 庄修把分家明细拿给他看,庄骏问他:“你什么意见尽管说,大哥可以再考虑一下的。” 庄修觉得他的表情看起来活像亲爹和儿子在说话,慈祥的语气让人想吐,他冷淡地道:“并无,我觉得挺好的,大家把难题都揽走了,剩下这些我还搞不定也太笨了,我就想问问大哥那个茶铺也给你行不行?我一年收点利钱舒服,那丁掌柜我看着心烦,顶好送走算数。” 庄骏有些好笑:“你还嫌弃他,我以为你把小丁掌柜弄去茶庄是有多喜欢他呢!” 庄骏先不和他多说,把那张纸还给他。 庄修呆了几秒,站在一边,见他客客气气的应酬周大人,请他上自家酒楼吃个饭,告诉他自己厨子有几道菜做得很不错,却被周大人婉拒了,说天色尚早还有事要办,下次有机会再说。
第112页 庄骏亲自送他出门,见他上了马车,又跟上马车去说几句,过了一会儿才退出来。 庄修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书房,书房里安静而憋闷,他推了窗通风,深吸了几口气,才拍拍凳子叫他坐下来说话。 话没说几句,丫鬟识趣的端了茶和糕点进来,庄骏看看很久没吃到的米糕,丢了一块放嘴里咀嚼。 庄修也有些饿了,兄弟俩对着就着茶水吃米糕,一盘子米糕很快见了底,看着剩下的最后一块米糕,兄弟俩对视一眼,庄修抬手:“我吃饱了,大哥请。” 庄骏也不同他客气,拿了丢进嘴里。 庄骏把放在桌上的分家明细移过去,略略改了改,茶铺今后也归他打理,只是分成没了庄双双的份,他和庄修五五开,他也不想多占他便宜。 庄修又誊了一份,兄弟俩各自签了字按了手印,交换后互相留了一份。 庄修迟疑着问:“大哥,澈弟真的不是我们亲弟弟吗?” 庄骏之前完全没和他细说要怎么分家,只叫他把掌柜管事叫来今天分家,庄修凭着对他的信任,一句话也不多问,叫他做什么就是什么。 庄澈的情况事出突然,他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庄骏老老实实和他交底,一点隐瞒的心也没,庄澈到底是不是庄天佑的儿子,现在都是道听途说,不过庄天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当初也拿了他家的钱财跑路,如今他算是诈一诈他们,后面打算看情况再说。 庄骏最后说了一句:“不管结果如何,既然是她三姨娘嚷嚷分家,我都打算请她出去了,在这里住下去,我家二姨娘还有你都会给她折腾死的,她想走赶紧走,眼不见为净。” ☆、鱼粮 庄骏现在已经不是闲着没事做的人,他在杭州府不能逗留太久,一来一去已经过了三四天,最多也只能再留几天罢了,因此他有点着急,就怕庄天佑不上钩。 鱼儿不上钩,通常都是因为鱼粮不够诱人。 他思来想去决定先带着庄澈参观一下鱼粮。 庄澈此刻正和三姨娘干架,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自个儿的亲爹竟然不是庄老爷,而是那个他疯狂鄙夷的傢伙,就恨不得把他娘的脑袋噼开来看看,这里头装的到底是脑浆还是浆煳。 三姨娘被他一阵狂摇弄得头都晕了,两人互相折磨了一番,她实在吃不消,喘着大气跌坐到椅子上。 庄澈一双眼睛怒瞪她,气唿唿地问:“你给我一句实在,那个下人到底是不是我爹?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我大哥就是个阴险小人,他胡说八道的是不是!?” 三姨娘的身边有个大丫鬟叫莲月,她就是厉嬷嬷的远方亲戚,当初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她娘亲灵机一动想起来家里头还有这么一个亲戚据说在一个大户人家当着正经差事,这才求到了厉嬷嬷那里。 厉嬷嬷见人还算聪明机灵,就伸手帮了一把。 三姨娘不知道她和厉嬷嬷还有这些关系,只当是外头买来的丫鬟,见她处处贴心,时间长了就把掏心窝子的话都说了。 其实一般人她还真能憋住不说,奈何庄老爷走后,她看着家里一步步的都变得和她远了,这才着急了起来,庄澈又是个没心没肺的,任谁憋着一肚皮话忍着不说都难受。 都说天下没绝对的秘密,莲月把这事告诉了厉嬷嬷,厉嬷嬷正想着要找个合适机会说此事,还没等她说出口呢,她的老伴回来就和她叨叨了这桩稀奇事。 这么一来,她也不用特特再去说一次,从她嘴里出来还不是一样是道听途说。 莲月见三姨娘被折磨的厉害,上前一步拦在了三姨娘的面前道:“三公子,你怎么这样和亲娘说话,你看看大公子二公子他们,旁的都是外人,这都到分家的时候了,您还想不明白吗?不管那人是不是你亲爹,您现在要想得是怎么把钱分回来,今后才能好好过日子!” 庄澈有心说一句,要你多事,低头想想她的话也不是没几分道理。 可他今天也认了死理了,非逼着要他娘亲说一句真话,这人到底是不是他亲爹,这事不搞清楚他吃饭睡觉都不香! 可他偏偏忘记了,有些答案也不会让他心。 三姨娘也豁出去了,这个秘密在她心里头憋了十几年,谁家的秘密能忍那么久,要不是庄老爷强行娶她进门,她如今可是和佑哥恩恩爱爱舒舒服服地活着。 见庄澈还是不知轻重地瞪着她瞧,三姨娘轻启唇舌:“你的亲爹当然是佑哥,我生双双的第二年,佑哥忍不住相思之情,弃了他的大好前程来给老爷当小厮,这都是为了我,我又岂能辜负了他,一年后你出生了,佑哥说这鼻子眼睛一看就是他的儿子,他欢喜的紧。” 她自顾自地说的高兴,完全没发现庄澈的眼睛都快喷火了。 他一步扑过来,掐住她娘亲脖子:“你厚颜无耻,我爹不好吗?你想要他的钱,却喜欢别的男人。” 三姨娘被他突然掐住脖子,眼睛顿时睁大了,直盯盯地瞧着她儿子,仿佛无法置信他要弄死她。 底下的丫鬟们都尖叫了起来,纷纷上前去拉人,一时房中混乱成一团,眼看就要闹出人命来了。 孟青就是这个时候走进来的,他奉了庄骏的命令找庄澈去庄老爷的书房聊聊,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这么混乱的场面,当即上前用力把人给分开,嗤笑道:“没看出来啊,三公子这是打算把自个儿亲娘给掐死?!” 三姨娘却不领情,她深吸了几下道:“不劳你费心,你不在大公子那里待着,跑到我们这来做什么,是来看我们出糗的吗?” 孟青不和她多废话,直接和庄澈说话:“大公子叫我请你过去有事商谈。” 三姨娘还在那里插嘴:“澈儿别去,你大哥他哪里会安什么好心,你别被他煳弄了。” 庄澈已经走了几步了,听了这话转头过来就是一句:“我看你还是别给你的佑哥忽悠了才是,不管他是不是我亲爹都趁早和我断绝关系的好。” 孟青听见这话的同时,脚步略略顿了片刻,然后接着往前走。 庄骏看见庄澈,二话不说关起房门就推开了移门,他早就提前一步打开了下面的门,举着烛台往下走,庄澈心里忐忑却没忍住好奇心,一步步跟在他的身后。 走到底,是五口大箱子,庄骏随手打开一箱给他瞧,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又打开一箱全是金锭子。 庄澈上前一步,待细瞧,庄骏已经“哐当”一声关上了箱子,随着箱子的打开关上,庄澈看到了白银,金子,还有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 庄骏见他两眼放光,贪婪之情满溢的样子,知道这鱼粮到位了。 随即也不再多说多看,拉着庄澈就上来了,趁他还来不及多加反应,就一步步锁上下面的门,把钥匙随手放好,又锁上了书房的门。 庄澈到了外面被冷风一吹,一个激灵,转身叫大哥,“大哥,这,这是怎么回事?” 庄骏推着他往前走,“走走,去我院子里吃饭,忙活半天我好饿,说什么话,我们两兄弟边吃边聊。”
第113页 庄骏走进自己院落中,饭菜已经摆上了,厅堂间庄修坐在饭桌前老老实实等着了,庄澈进去的时候先是楞了楞,庄家的家风一向讲究节俭,饭菜够吃就行了,可是今天有鱼有肉还炖了一锅鸡汤,就连酒水都准备好了,那是自家酒庄的米酒,闻起来极香,明显就是庄骏准备好好招待他。 庄澈之前觉得他大哥对他有成见,见了这等场面疑虑立刻就打消了三分。 庄骏拉他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酒,道:“澈弟,修弟,我们都是一家人,千万不能被外人给离间了,先来干了这杯,吃些菜再慢慢说话。” 当下,庄修也配合着做戏,三人一起碰了杯,庄澈痛快就饮了。 吃了几口菜,庄骏又道:“澈弟,我今天带你看的东西,眼下我还没带修弟去看过,今儿当着你们俩的面就一起说了,那是我爹留给我们保命的家底,外头看见的都不作数,这些才是分家的重点,我没拿出来说是还把你当成一家人。” 庄澈看了庄修一眼,见他一声不吭,眼底倒有几分惊疑,显见得是真的不知情,他一见之下当即就高兴了起来,说话也放开了。 他道:“我知道,这事是我娘办的煳涂,那庄天佑是个什么东西,我都看不上,大哥你放心我回去就和我娘说,叫她务必要和那庄天佑断个干干净净。” 庄骏点头又道:“澈弟,你知道,我还有皇命在身,在这里不能耽搁太久,大哥也是怕你这个家财分了回去,不给你娘也不好,给了你娘,以你娘这煳涂的性子,大有可能就落到了庄天佑的手里,所以你回去劝劝你娘,趁早把人叫过来,把事情办了,钱财分清楚了,大哥才能安心回去。” 庄澈连连点头道:“大哥说的是!不过小弟还想问问清楚,这些钱财你打算怎么分好呢?你和二哥都已经拿了铺子田庄,还有家宅,这些我是不是应该多分些。” 庄骏暗笑,这人的贪婪之心真是急到脸面上来了,一分钟都等不得要问个清清楚楚。 当下他就哄着他说:“自然是应该你多些的。” 他又抬头问庄修:“修弟你说呢。” 庄修虽心中略有怀疑,但是表面上绝不落他大哥的台,当下就配合着道:“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没有意见。” 庄澈一时就乐开了花,顺手又倒了一杯酒和两位大哥碰杯,笑道:“我就知道大哥不会欺负我这个小弟,我不会做生意我知道,你分钱给我就行了,我娘也真是煳涂,帮一个外人做什么,还这么死心塌地,简直就是疯了,不要说我不是他庄天佑的儿子,即便真是他儿子也绝不会跟着他走,他算什么,养大我的是我爹,庄家的庄老爷。” 听他这么一说,庄骏倒也有几分伤感,是啊! 他庄澈不是他爹亲生的,他呢? 就算血缘关系是嫡亲的,内里的灵混还不是已经换了人。 庄老爷这么些年的热枕相待,要是还没感化他,他也真是不是人了。 当下,庄澈喝了一个醉熏熏,庄骏把孟青叫来,把人送了回去。 他是喝醉了,庄修却没醉,他心底有疑问也不憋着,干脆就问了出来。 庄骏说:“是真的,书房底下确实有些钱财,是爹留下来的不假,我也没骗庄澈,只要他不和庄天佑这个贼子有瓜葛,分些给他也无妨,让他出去买个屋子和三姨娘安心住着,别来闹腾,更何况当年我爹也确实有错在先,就当让爹问心无愧吧。” 他看看庄修:“二弟,你也别担心,大哥少拿些,多给你些就是了。” 庄修摇头:“没事,只要大哥不会从此就把我当成陌生人,钱财多少无所谓的,只是那庄天佑你不会轻易放过他吧?!” 庄骏笑道:“你放心,我这番作为,就是等庄天佑这条大鱼跳进网里来,捉住他我就安心了。” ☆、螳螂扑蝉 庄天佑并不傻,他不但不傻还称得上是个聪明人。 他原本也不打算回来,当初铺在此处的暗线也不过就是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罢了,可没成想自己还真没什么做生意的天赋,从庄老爷手上抢来的资源,没几年功夫就给自己败得差不多。 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和他做了几次生意后,就对他有了成见,下次再下次,就没下次了。 他没想清楚,做生意一味的想占别人便宜是行不通的,自己是不傻,可谁又是傻子呢? 渐渐得越混越差,又正好碰见三姨娘托人找他,他就回来了。 其实他对三姨娘早就没了那份心,当初在庄家老宅被她哄得最开心的时候,他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除了名和利,他关心的还有他那个亲儿子。 那孩子对他有多少感情,他很清楚。 不多,恐怕是厌恶之情更多吧。 当三姨娘来和他说,庄澈希望他能够和他脱离关系,只有和他脱离了关系,才能得到庄家书房底下的钱财,他心中的感觉相当复杂。 嗯,悲喜交加吧。 作为陪了庄老爷多年的书房小厮,他当然知道书房里头有许多猫腻,他也曾悄悄的动手脚配了一把书房大门的钥匙,摸进去似乎找到里头的机关,只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运道不好,因此从未成功过。 三姨娘找人托消息给他,说庄澈叫他过去有事和他谈。 虽有些疑心,可渴望得到一大笔钱的念头占据了他的脑海,何况他也很想知道,庄澈他会说些什么。 他没敢白天上门,庄澈也死咬紧了叫他去家里谈,因此他在客栈枯坐到后半夜才悄悄摸进了庄府,直接从三姨娘院外翻墙进去了。 进去后,院中黑漆漆静悄悄都已经睡下了,他摸进三姨娘的房间,坐到了床沿边,看着月色下那张熟悉的脸蛋,抬手就摸了上去。 手掌冰凉,三姨娘一下子就被惊醒了,张口欲喊,他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是我!” 三姨娘定定心,娇嗔道:“佑哥,干嘛这样吓人家,想来就来,何苦半夜三更的来。” 庄天佑沉着一张脸:“你当我想,只怕大房的庄骏庄大公子没那么轻易就放过我,澈儿呢?他想和我说什么,你现在去把他叫来?” 三姨娘扑上来,想先和庄天佑亲热一番,被他冷冷地打断了:“都什么时候了,办正事要紧。” 见她脸黑不高兴了,又哄道:“事情办妥了,我们收了银钱,我和你远走高飞,有大把的时间过着舒心的日子,到时候我一定好好疼你,嗯?” 三姨娘给他说得破涕为笑,也不遮着拦着,当着他的面就大大方方的掀开被子,捞了外衣来穿,庄天佑又忙忙地递东西给她。 三姨娘穿戴整齐,往外走,走了几步转头叮嘱道:“你别说话,也别乱走,我叫了人即刻就来。” 庄天佑心道,这是拿我当孩子呢! 他挥挥手,叫她走,示意自己都听明白了。 三姨娘娇笑一声,这才去了。 片刻后,三姨娘推门进来,后面跟着庄澈,他是睡着了被摇醒的,因此一脸的不舒服不高兴。
第114页 三姨娘见父子俩都板着一张脸,连连哄着庄澈道:“澈儿,佑哥难得过来一趟,你有什么话要说,抓紧说了,一会儿还能再去睡觉。” 庄澈也不和他多啰嗦,直接道:“庄天佑,我要你去我大哥那里把话说清楚,你不是我爹,从此以后和我断绝来往,这辈子也别和我见面。” 三姨娘脸都黑了,斥道:“澈儿,他是亲爹啊,你怎么能这样和他说话。” “亲什么亲,他算什么东西,我和你说他要是不去我大哥那里说清楚,我大哥一文钱也不会给我,今后你想靠什么吃饭,难不成是这傢伙养活我们?!”庄澈大大咧咧地道。 庄天佑气得不轻,他胸腔里有一股恶意在勐烈的绞动,恨不得一刀捅进这个不孝子的心口,这人脑子不好使就罢了,说出来的话竟如此的不堪中听。 他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平復了心情,道:“也行,收了银钱,你要给分一半给你娘,或者干脆都交给你娘保管,免得被你胡乱了花用没了。” 庄澈一挥手,道:“这个不劳你费心,你只管把你要做的事情给做了。” 庄天佑眼神狠厉,盯着他瞧:“是吗?那你怎么不想想你凭什么随意使唤我,既然你不认我这个爹,我又何苦冒这个风险,没好处我来干什么?!” 庄澈嗤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放心!办完事自然有你的好处,我分个二千两银子给你呗,这样你总乐意了吧,二千两够不够,要不要再给你加五百两?!” 庄天佑冷冷道:“我现在就要一千两,拿了钱才办事,不然鬼知道你会不会赖帐。” 庄澈摇头:“我没钱,你又不是不知道。” 庄天佑道:“去找你的好大哥啊,难不成他也会没有这一千两的银子,既然他才是你的亲人,你怎么不去找他。” 三姨娘见父子俩越说越不像话,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走到这边又走到那边,急得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庄澈毕竟年纪还小,也不算什么特别聪明的人,被庄天佑激了几句,唿得站起身道:“去就去,你明天再来这里听消息,我找大哥去要银子!” 庄天佑冷笑道:“行啊,我就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要到钱!” 二人不欢而散,庄天佑又翻墙走了。 第二日,一大早,庄澈起来洗漱完毕,果然就去找庄骏。 庄骏倒是没想到,庄天佑这么快就要落网,他听完庄澈的话痛痛快快地拿了一千两现银给他,又趁着庄澈出门,叫了孟青孟华兄弟过来,悄悄找人知会知府大人一声,又布置好了,准备当晚趁着夜黑风高就把人给拿下了。 响午时分,庄骏吃了饭有些睏倦,一个人关上了房门,上。床歇中觉。 迷迷煳煳的就睡了过去,然后朦朦胧胧中他看见自己置身在一家大医院中,低下头看见自己还提着从前常用的那个手提袋,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右脚一抬往前走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清楚要往哪里去,医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多人从他身边走过都仿佛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他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抬头看见几个字“重症住院部” 接着往前走,走了几步,他听见细细的抽泣声,抬手就推开了一道病房门。 他看见一个中年妇人坐在病床前抹眼泪,一边哭一边道:“佳佳,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去,我的一颗心啊真是急死了,你快醒来吧,别睡了,那个杀千刀害你的人究竟是谁,你说了我才好替你报仇啊!” 庄骏如被一根大棒敲了脑袋,他惊讶地看见那个躺在床上的女孩,就是他朝思暮想的梦蝶,而他自己独自一人孤零零的躺在另一张床上,和他的梦蝶排成一排。 是了。 他突然想起那个捅他的人,那一天在电梯里他在逼疚的空间中站在一边,低头看见那人左手一直在微微颤。抖,这明显不安感引起了他的注意,才会让他一直觉得很紧张。 他熟悉的人当中,有一个人有着相同的习惯,这才让他从头到尾都对他抱有警惕心。 那人就是:庄天佑。 他被自己这个念头给吓住了,倏忽间就从梦中醒来,直挺挺地躺着只觉自己额头的冷汗在慢慢的往下落。 如果梦蝶有可能和他一起穿越而来,那当初那个坏人当然也有可能一起过来,只是有是什么契机让他也来了呢? 难不成是因为他当天抓住他的手,死死不放?! 这个梦来得蹊跷,让庄骏觉得仅仅捉住他,把他送进官府是不够的,如果他真的就是他。 他在床上躺了许久,才慢慢地坐起身来:梦蝶,你究竟去了哪里?几时回来! 忧伤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的心脏。 正低头沉思,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接着孟青走了进来,看见庄骏的表情先是楞了几秒,慢慢地说:“公子,你怎么哭了?!” 庄骏楞了几秒,抬手摸自己的脸,果然不知什么时候脸上已经爬满了泪水,他苦笑道:“没什么,大概孤单太久了吧,我爹走了,梦蝶也走了,如今我娘也不在这里。” 孟青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同情的表情吶吶道:“这里的事情办完了,公子就可以回去看大夫人了啊,至于梦蝶我找兄弟们想想办法,早点把人找回来。” 庄骏露出一丝惊喜,道:“可以吗?” 孟青点头:“我们的师兄弟现在遍布各地,只要有心总能找到的。” 庄骏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他擦了擦眼泪,走出去自己找水洗漱了一下,又把众人找过来询问今晚的布局,今夜务必要活捉庄天佑! ☆、猪一样的队友 当晚所有人严阵以待,一。夜没有合眼,偏偏那个天杀的庄天佑连影子都不曾出现。 第二天,庄骏忍不住把庄澈叫过来问话,这才知道三姨娘拿了银子叫人直接给庄天佑送去了。 庄骏看着若无其事说这话的庄澈真是恨不得揍他两拳,这人要说是他爹亲生的还真是让人无法相信,聪明能干的庄老爷怎么可能生出这样一个蠢货来。 硬忍了半天,他憋了一个微笑道:“大哥三天后就要走,你还是再去催催,抓紧把事情办掉,别再耽搁下去了。” 庄澈点点头:“知道。” 见庄澈走远,他一拳打在桌面上,愤怒掩盖了他手中传来的疼痛感。 *** 周梦蝶进了城,这是她离开庄府以来第一次进城。 当初她一时心气不顺就离开了庄府,出去后才知道天大地大竟不知往哪里去,出城的时候遇见一对老夫妇,见她孤零零的就好心问她要去哪里? 她呆愣了半响,也说不出自己想去什么地方,夫妇俩见她面善,以为她是流落此处的孤女,好心邀她坐上他们的牛车一起去了乡下。 周梦蝶心中六神无主,惶惶然就跟了上去。 老夫妇俩的家宅不大,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嫁到了外村,儿子自己争气在不远处又打了一件屋舍娶了媳妇,日常也过来走动看望这对夫妇。
第115页 见他们无缘无故收了一个姑娘到家里来,也不曾多说什么,有人陪伴他们俩解解闷也是好事。 周梦蝶在他们家一呆就是个把月,直到有一天听他们说起附近一个大田庄在找人帮忙,她便自告奋勇地提出来想去试试,夫妇俩虽然没有说起问她要吃饭钱,可总是白吃人家也不是办法。 这一去,她时隔多日地见到了四姨娘,这才知道原来她去帮手的地方就是庄家的田庄,四姨娘在这里当总管事。 四姨娘见到她的瞬间楞了几秒,她当然记得她是谁。 周梦蝶当初在庄府当丫鬟,庄骏给她做了好几身日常的衣裳,穿着打扮和普通人家的小姐比只有更好更漂亮,平常看起来虽不华丽都是清雅素美的。 如今却是农妇的打扮,这一身阵旧的布衣不知道是谁给的,看起来有些年月了,让她平白老了好几岁,灰扑扑地站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四姨娘留她在身边做了贴身丫鬟,只是从不勉强她的想法,有一次庄骏过来她寻了一个由头叫她跟人出去办事,和庄骏过来的时间错开了。 周梦蝶回来后得知庄骏这是来和四姨娘告别的,那日后就要上京赶考去了,他这一去真是万水千山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相见。 她心中惊痛,却不能因此怪罪四姨娘,谁叫当初说不想再见他的人是自己呢! 可人的心是会变的,自她得知他一走无法再见,心中就抑郁难平,比起当初他不坦坦荡荡说出自己的感觉更让她无法接受。 她不开心,可日子还得过下去。 四姨娘待她并不差,月银和四季衣裳一样不缺,只是她的性格和翡翠桑嬷嬷她们不同,有些高冷,当初远远看着她的所作所为满心充满了欣赏羡慕,如今日日相处着,她有些寂寞了。 四姨娘身边的人也是有些惧怕她,又在田庄中多有家室,这么一来就没人和周梦蝶说说笑笑打闹了。 她还是有些寂寞。 不久后,高冷的四姨娘和才华四溢的李管事好上了,两人商量着离开这里,四姨娘特意问了周梦蝶要不要跟她一起走。 周梦蝶冷眼瞧着,自己对四姨娘来说可有可无,还是不要拖累她吧。 四姨娘走后,她的日子过得越发艰难,近日来一直在想要不要干脆离开这里出去闯一闯,她虽没什么大本事,但也不是胆小怕事之人。 却不料在这个关口听到了庄骏的消息,田庄里的人纷纷传言说老宅中三姨娘闹腾得厉害,大夫人已经被她折腾得跑去大公子那里躲避,而大公子回来了,怕是三姨娘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听到这消息,梦蝶纠结了二日下了决定,她要去见他,听听他当初不曾说完的话,他要是真心不想和她走下去,就彻底死了这条心,往后路归路桥归桥,她就再也不去想他这个人了。 周梦蝶进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她一路走到了熟悉的大街上,在牛肉面的铺里坐了下来,掏了几个铜板买了一份面,坐下来吃。 这面还是当初吃过的味道,量足又劲道,汤水清亮透着浓浓的肉香。 她迅速地吃了一个五分饱,接着就放慢了速度,一边吃一边往外头瞧,街上人来人往有妇人提着菜篮子经过,也有彪悍的男子扛着一大袋粮食走过去,还有卖糖葫芦的,卖大饼的经过,热闹的很。 她打算等天色暗一些再去庄府,这会子他们应该正在吃饭,她不想在他吃饭的时候去打扰他。 正瞧着,余光中忽然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她定睛一瞧:“呵呵”,那是十恶不赦的庄天佑慢吞吞拖着沉重的脚步在往前走。 一时好奇心大起,拎起随身带着的包裹跟了上去。 庄天佑看起来心情有些沉重,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完全没察觉到后面有个小子打扮的人在尾随他,走了一阵子,他在一个镖局的门口停了下来,看情形是在想要不要进去。 周梦蝶在他身后停住脚步,正在想要不要找个地方隐藏起来,他忽然之间就要转身。 电光火石之间,有人捂住她的嘴,快速把她拖进了一个小巷里。 她惊得一颗心“呯呯”狂跳,还没等她缓过神来,一个熟悉的男声传进她的耳中:“梦蝶,我是孟青,你怎么在这里,你跟着庄天佑这混蛋干什么?” 孟青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周梦蝶还是听出来了,是他,没错! 孟青拖着她的手走远了几步,直到估计庄天佑看不见他们,也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才停下来道:“怎么回事?你知不知公子一直在等你去找他,他这一年来都是孤零零的,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他待你难道还不够好?!“ 周梦蝶很想说,他哪里待我好了,都没对我嘘寒问暖,没让我舒心,也没让我能踏踏实实的跟着他,还有他那位温柔可人的娘亲也时不时来敲打她一番。 话没说出口,自己就已经怂了。 这么不好,她还作死跑来作甚? 疯了,疯了! 孟青见她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再追问下去就要哭出来了,半响听她说:“我听说他回来了,正打算去见他一面,不料在街上看见了庄天佑,见他鬼鬼祟祟不知道打算干什么就跟了上来。” 孟青道:“你胆子也是太大了,明知道他不是好人还敢跟着,今天要是我不在,还指不定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瞬间他就脑补了起来:“你说他会不会把你绑起来,拿你和公子谈条件呢,公子见到你肯定心软,说不定会拿庄家整个家当换你也难说,那事情就大了。” 周梦蝶哭笑不得,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不没事嘛。” 孟青抬头四下张望,道:“那边有个布庄,你去里头转转,找个隐蔽的地方站一会儿,我去看看庄天佑到底打算干啥,很快就回来找你,你别跑啊,等下和我一起去见公子。” 周梦蝶心道:我跑什么跑,想跑还会送上门来等你捉我。 她乖巧点头,孟青就去了。 二刻钟后,两人在布庄会和了,一起往庄府走去。 一边走,梦蝶忍不住的絮叨:“翡翠姐姐呢?她生了吗?是儿子还是女儿?桑嬷嬷呢?你们都好吗?” 孟青白了她一眼,道:“你还知道记挂她们啊,她们都好得很,翡翠和桑嬷嬷陪着大夫人都去了公子在江苏的府宅中了,她给我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也不知像谁,皮的很。” 周梦蝶笑:“像我啊,我小时候也很皮,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窝,拿手的很。” 孟青无奈:“你是不是傻子,我们俩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像你?” “也有人随家里姑姑姐妹的性子啊,又不是没有。”周梦蝶笑嘻嘻地打着马虎眼,正说笑间就走到了庄府的大门口,近乡情怯,她在门口站住了。 孟青等了她好几分钟,见她不动,推了她一把笑骂道:“走的时候那么能耐,现在怎么就知道怕了,走了走了,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你周梦蝶也躲不过要见庄骏!”
第116页 周梦蝶也笑了,她抬脚往里走,边走边道:“你说得对,我总要面对他的,今后不管怎么样,我就是打算来听听看他会说些什么。” 远远的,穿过门厅,她看见大厅里空无一人,接着走过一进门,曲径通幽处是她住了好几年的庄骏所在的院落,孟青打头推开大门,喊了一声:“公子,快来看看是谁回来了!” ☆、一个傻子 庄骏听见孟青的喊声,心跳快了几拍。 他太了解孟青的为人了,知道他不是一个没事喜欢咋咋唿唿的人,脑海中划过一个人的身影,这隐隐约约的答案像春天的竹笋迅速破土,爆破的心跳声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 脚步声越走越近,有人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 庄骏没有抬头。 有一双脚停在他的面前,这是一双小巧的天足,只是穿着的是男人的靴子,庄骏的脑子不受自己控制的转动着,她又穿男装了吗,她上哪儿去买这么小的靴子。 正想着,她跨前一步,一只手抬起了他的下巴,嗤笑道:“好久不见,怎么,这么不想见到我,连头都捨不得抬起来?” 庄骏觉得自己仿佛得了心绞痛,梦蝶这毫不客气的语气在暗示什么?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看见她又穿回了男装,这一身陈旧的小厮着装还是很久以前的,她仿佛长高了一些,衣服穿在她身上有些短了。 可是她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穿得好看还是不好看,小小脸蛋上凌冽的气质让他想了初初见到她的那一天,他在心中嘆息,他的女孩怎么还像一只狼狗般得咬人。 驯服,他没有办法驯服她,只能对她温柔以待了。 平復了自己的心情,他对着她微笑,“梦蝶,这么久不见你还好吗?你…有没有想我?” 周梦蝶被他的笑容击倒。 他的眼睛还像过去那样的迷。人,只要他凝视着她,对她微微一笑,她身上所有坚。硬的外壳都能瞬间破裂。 好吧,她收起自己刺猬般张开的矛刺,走到他身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一时间屋内安静的流淌着一股久违的温柔。 孟青站在门外,看着并排坐在床榻上的两人,悄悄掩了房门,出去了。 良久,两人对视了一眼,许多话都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庄骏清了清嗓子,憋了一句,”梦蝶,我很想你,只是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你,我一直不是很明白,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一声不吭就走了,你能不能告诉我?“ 周梦蝶原本也憋了一肚子的问题,给他这么一问却有些傻眼了,怎么听起来倒好像是她无情无义随便就抛弃他,明明就是她等了他一路也没见他说句实在话给她啊! 这叫她要怎么说,难道说:我等你娶我呢,是死是活给句痛快话?! 活像女土匪逼婚的口气嘛。 庄骏见她憋了半天,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却死活没吐露一句话。 他微微嘆息道:“算了,我不逼你,等你想好了再说也行,只是你能不能答应我别再到处乱跑了,你瞧瞧你都穿着什么衣服,我先头给你买了那么多漂亮衣裳,你怎么都不带走呢?还有银子,你在外头可有吃饱穿暖,有人欺负你没有?” 周梦蝶见他絮絮叨叨个没完,口气活像个老太太,忍不住顶嘴道:“穿成什么样有什么打紧,你不喜欢?哼,我偏要穿男孩的衣服,你明儿再给我做几身,银子花光了,没钱吃饭了哦。” 庄骏被她的语句逗笑,微微侧过头来看她,他眼神中的专注让周梦蝶脸红了。 他轻声嘆息,“梦蝶,我想亲你了。” 话音刚落,他就上来吻她,微凉的唇舌与她的缠。绕,温柔中透着灼热的相思之情。 两人唇齿相依吻了良久才放开,周梦蝶忽然觉得所有的纠结和对未来的不确定都不那么重要了,就让她先在他的怀里快活几天再说。 周梦蝶和庄骏都是现代人,情热上头也没什么可顾忌的,此刻四下安静,外面漆黑黑的只听见鸟叫虫鸣,吻了良久,周梦蝶两手已经缠。绕在他的脖颈间,慢慢就倒在了床榻上…… 亲热过后,两人肩并肩的躺在柔。软的被窝中,周梦蝶轻道:“宏康,我来见你之前做了一个梦,在梦中我们俩……” 她话未尽,庄骏就插嘴道:“是不是看见我们俩一起躺在医院中都变成了植物人,我也梦见你了,还有在梦中醒来我还发现了一个重要讯息。” 周梦蝶转头看他,疑惑道:“这么巧?我梦见自己和你躺在那里,然后你我都是两个人,除了躺在床上那个,我还看见站着的你,当时我就站在你身边,但是你似乎没有看见我,我跟在你的身后,看见你重新进了电梯里,我跟了上去,谁知又一次看见了当天你被杀害的那一幕,那个杀的人,他是……” “庄天佑!”庄骏接话道。 周梦蝶被他的默契给吓住了,喃喃道:“难道我的生命和你的生命之间有着必然的关联,不然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知道吗,我在梦中看见那个杀你的人被你拽倒在地,然后头部狠狠被撞击到了坚。硬的地面上,鲜血疯狂往外涌,就在那个时候,第三个人的身影出现了,他站在那里冷冷看着这一切,万幸的是他似乎也没办法看到我的存在,我给吓得不轻,然后就醒了过来。” 庄骏看着她微笑:“所以,你才来找我的吗?梦蝶,你担心我,是吗?” 他的话让她浑身上下都抖了起来,朝他翻了一个白眼,道:“你有必要说得这么肉麻吗,简直就是琼瑶体附身,可别这样啊,指不定我就想掐死你了。” 说完,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 给她一说,庄骏也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傻子。 从前可不这样啊,他不是以高冷着称的么? 两人笑了半天,庄骏又道:“不知道现代的庄天佑怎么样了,他是死是活?你说他要是在那边死了,会不会像个活殭尸那样怎么弄也弄不死,那我们就麻烦喽。” 周梦蝶觉得他的语气听起来一点也不害怕,倒好像是在讲一个冷得不能再冷的冷笑话。 她问他:“那怎么办?要不要试试看?一剑捅下去他会不会死掉?” 庄骏无语道:“你说得好像杀鸡杀鸭似的,他可是个大活人,我没杀过人嗳,要不你厉害你上,我就躲在你后面,你保护我好不好?” 算了,周梦蝶对他撒娇的语气没辙,这种话她要是乖乖接招,她就是个傻子。 两人又说了半天的家常话,渐渐困了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庄骏看着身边人,觉得自己一定还是在做梦。 他闭上眼睛接着装睡,生怕这一切被自己惊醒,闭着眼睛过了五分钟,四周安安静静的,他忍不住再次睁开了眼睛,周梦蝶依旧躺在他的身边,睡得正香,还轻轻地扯鼻鼾。 这下他确信了,这是真的,不是做梦。 他坏心眼地捏住梦蝶的鼻孔,周梦蝶被他捏得难受,“咳咳”两声惊醒了过来。
第117页 庄骏已经快速收回了自己的手指,沖她展现招牌式的微笑:“梦蝶,早!肚子饿了没?” 庄骏见到周梦蝶太过高兴,一整天都好像踏在云端中,日子过得飘乎乎的,到了黄昏,天色渐渐暗下来,两人对坐吃晚膳。 此时,庄修走了进来,看见周梦蝶先是呆了呆道:“你回来了。” 周梦蝶见他一脸的云淡风轻,倒好像她是上午才出的门,心下不禁暗暗佩服起了他,这人定力也是槓槓的,不知道也会有情绪起伏像大海的时候。 只见他自然地坐下来,招手叫丫鬟拿了碗筷过来,就吃了起来,三人吃饱喝足,庄修语出惊人:“大哥,你说庄天佑会不会今天晚上就来,我琢磨着你在这里呆了够久,他也该着急了,是时候上门了。” 庄骏觉得天下没有比他更煞风景的人了。 他看向她:“梦蝶,这里危险,你…要不要去厉叔家里住几天避避风头?” 庄修恨不得揍他两拳清醒清醒,看他这腻嗒嗒地说话口气,这哪里是叫人家走啊,分明就是难捨难分嘛! 周梦蝶倒是比他痛快,道:“你嫌我碍手碍脚我就去住几天呗,我也觉得你们要办正事,我走开一会儿也好,你有那么多手下,一个庄天佑应该不会把你怎么着的,我相信你,我坐一会儿就去麻烦厉婶。” 不愧是女中豪杰,庄修沖她竖起大拇指。 庄修一直觉得他大哥平常就是一个正正经经的人。 但是! 只要一见到周梦蝶就会自动变身成为一个傻子。 为了怕他难捨难分临时变卦,他直接站起身来,扯扯周梦蝶示意他跟着他去找厉婶。 就这样,庄骏依旧跟在他们身后,到了厉婶那里又把人叫回来收拾了好几身衣裳,拿了五十两银子递给她,再三交代她好生待着,他很快就过去找她。 周梦蝶被他婆婆妈妈的行径弄得差点暴走,最后还来了一出十八里相送,一直跟着她往厉婶家里走去…… 天下的事情,往往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的,庄骏平常思维严谨,做事一丝不苟,在庄府也确实布置了不少人等着庄天佑落网。 可是就在他毫不设防的晚上,有人慢吞吞地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快跑 月色很好。 从庄府到厉嬷嬷家里走路大概要十五分钟,中间走过一条大道,再穿越一条巷子,还有一条小巷子,然后就到了,孟青自告奋勇的说要陪着他们一起走。 傻子庄骏嫌弃他碍手碍脚,最后在厉嬷嬷,梦蝶,一致劝说下才勉强同意他一起去。 开始的时候,厉嬷嬷提着一盏灯笼走在前面,渐渐的就走到后面去了,变成了庄骏和周梦蝶手牵手走在前面,厉嬷嬷和孟青走在后面。 两人在前头走得极慢,还不停的窃窃私语。 孟青板着一张脸表情有些无奈,厉嬷嬷手上的灯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转移到了他的手上。 厉嬷嬷仰头看他一眼,笑道:“自从梦蝶回来后,公子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看起来喜气洋洋的很,他喜欢梦蝶真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得出来,只有当事人还在纠结,我瞧着梦蝶也是个傻的。“ 孟青道:“嗯,这么说来,她是傻,跑出去有什么好的,瞧瞧她一身的装扮,我家翡翠比她好看多了,真不知道公子在想些什么,这一回总不跑了吧。” 厉嬷嬷掩不住的想笑,“是啊,你家翡翠好看,好看的很呢!她哪怕是揍你两拳我瞧你也是高兴的,这会子她在那边,你在这边,是不是想着早点把事情办成了,好回去见你婆娘。” 四个人说话间就走过了大街,转进了小巷子里。 小巷子逼疚,堪堪够两个人并排走,周梦蝶和庄骏亲亲热热的仍然挤在一处,厉嬷嬷和孟青就变成了一前一后分开走了。 走了几步,孟青警醒的发觉,后面有人跟着他们。 瞧着地下的影子,跟着的还不是一个人,应该有四个人之多,他突然就想起遇见周梦蝶的时候,还看见庄天佑进了镖局,后来他跟进去问了几个人也没有套出话来,回来后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也没有和庄骏说起。 难道来的是镖局的人? 庄天佑雇了他们来加害公子? 他大意了,虽然想到了这一路上,他跟过来会比较稳妥,但是却没有料到来的人会不止一个。 他摸了摸身上随身携带的剑,幸好这把剑跟了他许多年,习惯了从不离身,只是后面那四个人看样子都是彪形大汉,而他们四个人还有二个是女的,而公子也是个文弱书生,并没有武艺保身。 看样子,今天晚上他要豁出小命来保护他们了。 他思考了几分钟后,不再迟疑,靠近厉嬷嬷语速极快地道:“嬷嬷,后面有人跟着我们,看情形是庄天佑找来杀公子的,你快跑,跑到前面的岔口往回走,去找我哥和其他人过来帮忙!” 厉嬷嬷闻言吓了一大跳,正要转头往回看,就被孟青拉住了,他道:“别看,快走几步,然后跑!!” 厉嬷嬷虽然有些年纪了,好在平日里忙忙碌碌,身体还很强健,闻言二话不说提起脚步往前沖,她撒腿像兔子似的冲过梦蝶身边,迅速往前去了! 周梦蝶和庄骏正在卿卿我我呢,被厉嬷嬷惊人的速度吓了一大跳,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孟青已经冲到了他们身边,勐推了庄骏一把,大喊:“后面有人要追杀我们,快跑,我们跑!” 庄骏和周梦蝶的手还牵在一块儿呢,闻言二话不说提腿也开始飞奔,后面顿时就传来叫嚷声:“快追!他们要跑了!” 周梦蝶别的本事不行,跑路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孟青的速度也很快,三个人中反而是庄骏拖了后腿。 孟青和周梦蝶一左一右拉着庄骏,朝着一条和厉嬷嬷不同方向的小道飞奔,后面一帮人嘶吼着嗓子不要命的追了上来。 三个人中只有庄骏来过这边,他知道厉叔家在哪个方向,一边跑一边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了,他条件反射般就往厉叔家里沖,另外两人被他拉扯着一起往前走。 厉叔正等在家门口的小道上,往常这个时候厉婶也该回来了,因为这边的路黑,他习惯性的到了时间就提着灯笼等在这边,正探头往外张望,就看见炮仗似的三个人飞快朝他冲过来。 还没等他看清楚,庄骏已经站在他的面前喘着大气地说:“厉叔,快快快,进门,有人追杀我们!” 厉叔惊的来不及做出反应,四个人就一起冲进了门,然后顺手关上了大门,锁紧了。 庄骏喘着粗气站定了,才发现他们好像犯了一个致命性的错误,厉叔家的门墙极矮,那些人又都是有武功的,怕不是很快就要翻墙跟进来了。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 庄骏沉声道:“厉叔,你家有刀啊剑啊,赶紧去找出来,没有的话,菜刀,柴刀都行,梦蝶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们三个男人上。” 周梦蝶也不逞强,乖乖进去到门背后隐藏了起来。
第118页 厉叔果然去拿了两把菜刀出来,孟青拔出剑,庄骏和厉叔各提了一把菜刀,三个人僵硬着身子,摒气等着外头的人冲进来。 几分钟后,几道黑影果然就翻墙而入,其中三人蒙面站在他们对面,有一人开门放了一个人进来。 庄天佑从外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看着他们紧张的样子,大声笑道:“真是天助我也,庄骏你也今天,你是不是觉得我会乖乖跑去庄府等着受绑,我是傻子吗?” 庄骏沉声道:“你待如何?!” 庄天佑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他面前抖了抖,道:“你不是想要和我澈儿断绝来往吗?喏,拿去,拿了这张纸后,是不是就该把钱分给我们了,我看你还想怎么在澈儿面前装好人,想不想赖帐?哈。” 庄骏笑了。 这人也真是小看他了,难不成他以为自己会怕赖帐吗? 他扯了扯嘴角,笑道:“想收钱的不光只有澈弟和三姨娘吧,你这么豪慡,我真该成全你。过了今天我就把你们都轰出府去,伤风败俗,你真当我会给你们钱让你们舒坦,做梦!” 庄天佑没料到他竟然这么痛快就赖帐,一只手抖啊抖得指着他道:“你,你,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的字迹和我认识的一个人一模一样,更有意思的是连名字都一模一样,当天我能杀了你,今天难道还不能再来一次吗?” 庄骏倒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痛快的承认了,他想了想问道:“我记得那日我正要上庭,而当天庭上的犯人是个抢劫杀人犯,我见过他的照片,倒是和你长得不太一样。” “那是我弟弟。”庄天佑道:“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他告诉我,有那么一个律师不打算帮他辩解,还准备把他送进牢里去,你说我不杀你杀谁?” 庄骏难以置信地道:“杀了人还不该坐牢吗?你这是什么逻辑?” 庄天佑理直气壮地说:“我的钱都在我弟弟手里,他说不把他弄出去,就不把钱给我,我思来想去劫狱有点难,而且没时间给我慢慢盘算了,所以先杀了你再说。” 厉叔和孟青在一边听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他见对面三人中站在离他最近的那个人正听得出神,趁着这个当口,一把剑就直直送了出去…… 那人一个不注意就被孟青刺中了胸口,整个人直直的往后倒了下去…… 旁边的人惊叫一声沖了上来,庄骏登时就没了时间和庄天佑扯皮,剩下几个人都混战了起来。 高下立分,孟青很快就撂倒了两人,和剩下一人斗在一起,那人似乎功夫不错,也是用剑的和孟青缠斗在一起,一时打的难解难分。 庄骏就和庄天佑缠斗在一块儿,厉叔提着刀站在一边,也不知道帮谁好。 庄天佑余光瞟见他的傻样,灵光一闪,手中的长匕首顺势就架到了厉叔的脖子上,咧嘴笑道:“庄骏,叫人拿钱来交换此人,不然我就杀了他。” 庄骏没想到,他居然把坏主意打到了厉叔头上,一时没反应过来,僵立在当场。 另一边,孟青看到这情形分了神,被那人一剑刺中了臂膀,鲜血顿时就流淌了开来。 好在不是用剑的那只手,他咬紧牙关忍住剧烈的疼痛,探身又上,两人又扭打在了一起,就在这紧要关头,门外有人沖了进来,是孟华他们到了。 只见,庄天佑后背大开,孟华直直地沖了过来,一剑直直捅进了他的后背,他一个猝不及防中了剑,身体一软,匕首划过厉叔的脖颈边。 孟华毫不迟疑,又迅速拔剑,重新捅了他一剑。 厉叔也已经醒过神来,蹬蹬蹬,后退几步逃过一劫,即便如此,他的脖子上还是被划出了一道血痕,好在没有伤及大动脉。 庄天佑被孟华连捅三剑,脸部着地,倒在了地上。 另一边,孟华他们几个师兄弟上去,把那个人也撂倒在地。 孟青负伤甚重,被他们扶到了一边。 周梦蝶在门边看着心惊肉跳,一看他们都倒下了,急不可待地沖了出来,哭嚎道:“宏康,宏康你还好吗?!” ☆、尾声 厉婶从外头慢慢走进来,扶住老伴苦笑道:“当家的,看起来老天爷都觉得我们该搬家,你瞧瞧这一地的尸体,我们在这里是住不下去了,孩子们呢,他们都好吗?” 厉叔点头:“我叫他们都躲起来不要出来,老大带着他们呢!” 正说着,屋里头探头出来三个小子,都是满脸惊惶的表情。 厉婶沖他们招招手,一家人顿时搂在了一起。 庄骏嘆息,叫了一起过来的兄弟吩咐道:“你去找一下知府大人,把这里的情况大概说一说,这些人的后事去我府里领钱简单办了。” 他想了想冲着厉叔苦笑道:“我急匆匆出门,身边没带银钱,厉叔可否先借支我五十两银子,兄弟们出去办事怕是要先有花销。” 厉叔看了看厉婶,厉婶二话不说就进屋,片刻后拿了一个银锭子出来递给庄骏,庄骏转身就给了那人。 转身他就道:“厉叔,厉婶这里看样子是住不得了,不如收拾一下要紧东西和细软,今晚先带着孩子们去我院中住吧,现下好几间屋子都空着,明儿再回来看看还有什么要带走的。你们带着梦蝶先回去,我在这里等着知府大人过来。” 厉婶连连点头,她也不敢在这里住下去了,这个地方现在看起来真是太吓人了。 庄骏又和孟华说了几句,让他带着他兄弟赶紧去找医师。 周梦蝶走到庄骏面前欲言又止。 庄骏知道她想说什么,探手轻轻抱了抱她一下道:“没事,庄天佑已死,不会再横生事端了,不要担心我,你去屋子里帮一下厉嬷嬷。” 他摸了一把钥匙给她:“这是我书房柜子的钥匙,里头有些银子,我叫人跟你们回去,你拿二百两银子给我,只怕我还得使些银子了。” 周梦蝶点头接了钥匙,便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对站了一会儿,周梦蝶看着血淋漓的场面,拉着庄骏进屋。 庄骏想起来又叮嘱她:“和厉嬷嬷一家人说回去不要和其他人多说什么,尤其不要把话传到三姨娘耳中,我怕她瞎闹腾,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再去处理她。” 周梦蝶大力点头。 庄骏拍拍她的头,安慰地说:“真乖。” 周梦蝶站在一旁看厉婶忙活了一阵,也插不上手,片刻后,他们一家人简单收拾好了东西,和庄骏交代一声就带着周梦蝶准备往外走,庄骏临时又想起来交代周梦蝶:“对了,你顺手把厉嬷嬷的钱也还给她,要是缺什么使,也只管拿钱出来买。” 周梦蝶给他唠叨了几句,难受的情绪淡了许多,只觉这男人婆婆妈妈的厉害。 第二天,周知府上门和庄骏在书房密谈了许久。 周梦蝶在树下的石凳上坐着捧着茶杯一直往书房门上瞧。
第119页 孟华站在一旁看她这恶狠狠的眼光快把门给洞穿了,忍不住道:“周梦蝶,你要真有心,当初跑什么跑,这会子什么事情都没有,偏生来劲了,真不懂你在想些什么!” 周梦蝶瞥他一眼,深觉此人脑子一根筋,简单得不能更简单了,她说:“要是没事,他们能憋在里头聊那么久,我觉得肯定有问题。” 孟华懒得再搭理她,他奉命守在外头,眼下只能陪着这个傻姑娘坐着,要不然他情愿回房去陪他弟弟,孟青昨天这一战伤得不轻,一只手都动不了,不养个几个月怕是舒坦不起来。 翡翠要是见到他这幅德性,恐怕会揪着他狂骂一通,他一想就头大不已。 庄骏送周知府出来,就看见僵坐的两人,这样子不知怎得让他想起来大门外面的两头石狮子,当真是莫名让人觉得好笑。 两人见他出门,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跟在身后,把人送走后,周梦蝶急不可待地问:“这知府大人怎么和你聊了那么久,没什么坏事发生吧?” 庄骏好笑:“没有,周大人与我只是谈谈学问,谈谈人生,谈谈官场,谈……” 还没等他继续谈下去,周梦蝶迅速打断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谈那么久,害我白白担心就是了,对了,三姨娘你准备什么时候收拾她啊!你都不让我们告诉她,庄天佑这混蛋死了。” 孟华鄙夷地看她:“梦蝶,亏我以前还觉得你话少,敢情都是装的,你要憋不住我带你去找三姨娘说道说道啊,她肯定像炮仗似的一点就着,我琢磨着应该挺好玩。” “孟华,你怎么还不找个婆姨看着你,你和我家梦蝶斗什么斗,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庄骏翻脸了,冲着孟华冷冷道。 周梦蝶笑出声,得意洋洋地看孟华。 孟华深觉他家公子已经没救了,他这就是和梦蝶逗个趣,又不是要和她吵架,这人居然就翻脸了! 三天后。 庄骏带着梦蝶和厉叔一家人一起回江苏,庄修站在门口送他,目送他马车的马车渐行渐远。 在这前一天,庄骏把三姨娘庄澈并几个丫鬟送出去,把他们安置到了翡翠和孟青曾经住过的那个家里,他事先经过了孟青的同意,并答应他去了江苏那边后再给他购置一间宅院。 要按着梦蝶和孟华的意思,就叫他们直接去住厉婶家里了,这不就一家人团圆了吗?! 可庄骏不想把事情弄得太过难堪,只怕是将来这不靠谱的来找庄修的麻烦,走之前他还送了一箱银子给两人,并叫他们签字画押保证今后与庄府再无瓜葛。 三姨娘和庄澈虽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闹得太僵只怕是一点也捞不着了。 至此,庄骏心头也搁下了一块大石。 临走之前他交待庄修,要是在这边过得不舒坦,就只管来江苏找他,说起来他自己的茶园在这边,怕是隔一阵也会过来看看他这个弟弟。 一天后,马车顺利抵达了江苏的府宅。 周梦蝶心情很复杂。 她见到了久违的桑嬷嬷和翡翠,也见到了大夫人…… 庄骏走在她的身边,看见她看向自己娘亲的眼光,突然就明白了些什么,大约就是他的娘亲找她说了一些什么,而她多多少少受了些折辱。 这让他一下子就下了决定,他要娶梦蝶,而且是尽快。 三天后,庄骏带着周梦蝶坐在大夫人的面前,他说出了自己的心理话:“娘,我要娶梦蝶做的我正妻,我恳求你一定要同意。” 大夫人原本就觉得她的儿子今天看起来有些不寻常,果然就说出来一些让她觉得惊讶的话来,她迟疑着道:“可是,她这样的身份怎么配得上你…” 庄骏打断她:“配的上。” 他斩钉截铁地道:“儿子这辈子非她不娶,要不你就等着我庄家断子绝孙好了!” 大夫人大惊失色,连道:“你胡说些什么呀,好了,好了,我也管不了你,你想娶就娶吧!” 周梦蝶的手一直被庄骏紧紧握在手中,大夫人说这话的时候,他发现她的手缩了缩,立刻就紧紧握住了,不许她退缩。 事情就这样敲定了,周梦蝶也没别的亲人,一个月后,她从庄骏给孟青夫妇买的宅院中出嫁,带着庄骏私下给她添置的首饰衣裳,金银珠宝一箱坐着大红轿子嫁给了他。 那些珠宝,还是当初庄老爷的收藏,庄骏交给孟青带回来的,嫁给他之后,庄骏干脆把钥匙给她,喜欢什么戴什么,琳琅满目简直看花她的眼。 洞房花烛之夜,两人一身红衣,像两个福娃娃似的坐在一起,外头摆了喜宴还在热热闹闹地喝着,梦蝶问庄骏:“你不用出去陪酒吗?” 庄骏已经有些微醺,一双眼神水汪汪地瞧着他道:“刚才已经喝过一巡了,这会儿修弟他们帮我撑着呢,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我不陪你还陪他们作甚。” 眼看他就要凑过嘴来,周梦蝶推了他一把笑问:“宏康,你说我们俩还能回去现代吗?” 庄骏嗔道:“大好日子,你说这个作甚,你没看过穿越小说吗,只有来的,没有回去的,有来无我,只要我和你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周梦蝶低头,喃喃道:“也是啊,不过躺在医院的人不知道会怎么样。” 庄骏不等她继续说下来,上来就扑倒了她… 当夜,两人尽兴后,搂着一起睡去,同时做了梦,梦见现代的两人也起来了,正在教堂中举行婚礼,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婚纱,他西装革履,低着头也和她缠。绵亲。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