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店老板爱耍狠》 楔子 “嘿,新来的,你还好吧?”一个拿着空托盘的女服务生,伸手拍了拍另一个扶着墙、脸色稍显苍白的女子,关心问道。 “呃……还好,谢谢你。”叫嚣的乐音震得徐孟颖头脑发昏、耳膜泛疼,但她仍用力挤出僵硬的笑,回应眼前陌生女孩的关心。 “别客气啦,我叫刘晓晴,以后你叫我晓晴就可以了。”刘晓晴开朗的咧开嘴笑,显然早已适应夜店的热闹及生态。“不懂的地方尽量问我没关系,没事的话,我去忙了喔!” “嗯,谢谢。”感激的凝着刘晓晴走远的背影,让头一天到夜店工作的徐孟颖好生感激。 由于没有什么特殊技能,在台北实在找不到像样的好工作,偏偏她又有经济压力,家里的奶奶跟弟弟需要生活费,正好听说夜店的工资不差,所以单纯的她经由以前的同学李蕙蕙介绍,到她小叔叔经营的夜店工作。 蕙蕙说她小叔叔才三十出头岁,各路朋友都熟,开的夜店纯属正派经营,绝对禁止毒品跟情色买卖的交易进驻,在业界算颇有名气,所以她才敢壮着胆子到这里来碰碰运气,结果竟轻易的得到这份工作。 其实这里的工作还算简单,就送送酒品、餐点,招呼客人及收拾残局,跟一般的餐饮工作相去无几,不过却比餐饮服务生的薪资好上许多,除了供膳宿还有小费分红,这让她全然没有抗拒的余力,因此即便过大的音乐声让她不太适应,她仍没有放弃的打算。 闭了闭眼,让脑子里的晕眩感消散些,她深吸口气走向吧台。 不舒服归不舒服,她相信自己总有天会适应的,但该做的工作却不能不做,她可不想上工第一天就被辞退,尤其是这份收入不差的工作。 “欸,第九桌。”酒保用下巴指了指右前方,示意她将刚弄好的调酒送过去。 她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将调酒放到托盘上,没敢怠慢的走向第九桌。 店里的客人都很high,这让她格外小心,深怕自己的笨手笨脚会砸锅。 孰料她不找麻烦,麻烦却主动找上门—— 一个男客突然站了起来,一转身便撞到她,让托盘里的酒杯倒得乱七八糟,弄脏了她的制服不打紧,酒液更是洒得满地都是,教她惊愕当场。 “喂!你这女人走路怎么这样不小心?”分明是肇事者的男客一点都没有反省的意思,嫌恶的拍着身上的酒渍,老实不客气的指着她的鼻子开骂。“看你干的好事,弄脏了我的衣服,你准备怎么赔给我?” 赔? 错不在她啊!怎会要她赔? 生涩的她简直吓呆了! “算了啦,又不是什么大事,擦擦就没事了。”与男子同桌的朋友劝阻道。 “就是啊,把人家美眉吓坏了可不好呢!”另一个男人笑得极为邪淫,更教她胆颤心惊。 “还美眉咧……”撞人的男子不屑的轻哼了声,转头总算看清她的面貌,随即语带轻佻地说:“哟,还真的长得不赖耶!那好,你陪我一夜,这笔帐就算清了。” 陪他一夜 才稍微缓和的头疼立刻再度爬上她的脑际,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上班的第一天,就这么倒霉的遇上这种无赖! “先生,你恐怕搞错了,我们店里不做这种服务。”店里的围事不知何时跑了过来,突兀的插进男子和她之间。 “你在说什么鬼话?她弄脏了老子的衣服就是要赔,不然你想怎样?” “是我们小姐没注意没错,不过要不是因为你突然站起来也不会打翻酒,既然双方都有错,大家各退一步不就好了?” 突地,有人拉了拉徐孟颖的袖子,她转头发现刘晓晴对她挤了挤眼,这才明白是晓晴帮她叫来围事,心里感动得不得了,一时间忘了注意围事及男子说了些什么,不消多时,双方的谈判逐渐演变成争执,她不由得紧张的扯紧晓晴的袖子。 “我们服务小姐第一天上班,您就给个面子,这桌算店长请客。”看来那个男人很“番”,围事嘴角的弧度已经快撑不住了。 “没得商量,酒钱老子照付,就是要她陪我一夜!”男子显然不肯善了。 徐孟颖完全不知所措,感觉耳膜嗡嗡作响,突地,身后响起一道冷硬的男音,硬是将她拉回现实。 “要找女人到花街柳巷去,我的店不欢迎你这种不懂规矩的客人。” 错愕的循声抬头,徐孟颖这才发现身后站了个高大的男人,由于他和自己靠得极近,因此她只闻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并未看清他的样貌。 “靠!你以为你是谁?”男子的脸变得狰狞,一手抓起酒瓶准备闹事了。 徐孟颖感觉到有阵风掠过她耳边,眼一花,也不知道身后的男人是怎么移动的,立刻轻易的压制住那个借故贪便宜的坏痞,将他的右手反折,脸部整个贴在桌面上,瞧得她一颗心差点没跳出喉咙。 “我是这家店的老板,我有权利拒绝让任何一个人进我的店。”男人眯着眼,极挑衅的回应,并犀利的扫视过那桌的所有人。“去打听看看我李竣维是什么人,不爽的话我随时奉陪,现在带着他滚出我的店!”李竣维冷硬的下达命令。 只见那桌客人闻言全变了脸色,徐孟颖自然不知道他们在怕什么,不过却看见他们立刻带着那个准备闹事的男人离开,这让她大大的松了口气。 原来他就是蕙蕙的小叔叔,这家店的老板啊!他处理麻烦倒是挺果断的,可是感觉……满狠的! 有这么强势的老板,难怪这夜店能正派经营,她不由得在心里惊喜交加的赞叹。 可惜幸运之神并没有在她身边停留太久,很快的,李竣维那双犀利的眼便钉在她身上—— “你,跟我到办公室来。” 第一章 “遇到事情就变哑巴,你真的以为这样就能息事宁人?”李竣维寒着一张脸,像覆盖着千年寒冰,瞧得徐孟颖心里猛打颤。“如果你只能这样反应,恐怕你不适合这个工作。” “李先生,我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扰,不过你不能因此就否定我的工作能力。”虽然她头皮发麻,可一股莫名的怒意由她胸口窜起,气他如此简单就否决一个人。“对我而言,这是个全新的工作环境,或者你可以教我该怎么应付这类的状况,而不是只想着如何开除我。” 李竣维挑起眉尾,似乎没料到她会顶嘴。 不过这让他稍稍感到满意,至少她不是个只会任人随意揉圆掐扁的软柿子。“我只是说你‘恐怕’不适合,并不表示我会开除你。”他刻意强调某些字眼。 “但愿你心口如一。”她轻哼了声,鼻尖微微皱起。 极吊诡的,看见她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小动作,李竣维竟愕然发现自己的生理起了反应!那让他感到裤子变得紧绷。 见鬼了!她看起来不过是个小女孩,而且只跟他讲了两句话——真扯! 因自己这不寻常的反应,他眯起眼,仔细搜寻着她细致的五官,总算产生将她看清楚的探究动机。 她有双不算太温驯的眉,带着稍有菱角的弧线,衬在底下是大而圆的眼,眼角微微上扬,看起来有点像猫;小巧的鼻管下连接着微丰的红唇,标准的排列在她的瓜子脸上,然后是没什么特色的纤瘦身材,及露在制服裙下还算匀称的小腿。 他认识的美丽女人多不胜数,但这样平凡的她却能轻易撩拨他的欲望……李竣维不禁暗自诅咒了声。 “你几岁?”他略显沙哑地问。 “履历表上写得清清楚楚不是吗?”她似乎没有乖乖回答的打算,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 其实她对自己的反应也感到诧异,毕竟她从来不是这么尖锐的人,不过一遇到这个跋扈的男人,她就忍不住有气—— 错的明明不是她,他凭什么针对她发火?就算是情绪的转移也不应该,她没有成为代罪羔羊的理由及必要。 “别忘了我是你的老板。”他有点气恼,搞不懂怎么两人一单独相处,这女人就变得这般伶牙俐齿?刚才要是她会这样反驳,也用不到他亲自出面。 不过他倒挺欣赏她的倔强。因为他身边顺从他的女人太多了,不需要多她一个来锦上添花。 说到重点,徐孟颖立刻矮了一大截。“二十五。”她该死的需要这份工作,不得不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她不情愿的吐出自己的实际岁数。 瞧她咬着下唇的顽固神情,李竣维的下腹疼痛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有点变态,竟会对个正在跟自己发脾气的女人产生欲望,而且还是如此强烈的欲望,让他十分无奈。 可能是他禁欲太久了,该死! “嗯。”他深吸口气,巧妙的掩饰自己的欲望——他可不想第一次见面就吓坏她。“你叫什么名字?”就在她准备开口之际,他冷不防的再补一句。“噢,别再该死的说履历表上有写,那份资料在人事手上。” 这让徐孟颖有点想笑,显然自己之前的话让他极不舒服,但她硬是压了下来,免得又让他以为自己不够端庄。“徐孟颖,双人徐,孟子的孟,聪颖的颖。” 李竣维蹙起眉心,对这个名字感到莫名的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他开始不确定自己以前是否见过她。 “没有。”她老实回答。 “可是我听过你的名字。”他用的是肯定句,他很肯定自己绝对听谁提起过。 “你应该是记错了。”徐孟颖知道他的唯一消息来源只有李蕙蕙,但她可没打算跟他“相认”,更不想让他以为自己是靠关系得到这个工作,于是她不假思索的否认。 “是吗?”他很怀疑。 “绝对是!”她斩钉截铁的重重点了下头。 他眯了眯眼,意有所指地说:“刚才你要是像现在这样有气势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很凶悍?”她挑挑眉,语带挑衅。 李竣维闻言双眼微瞠,随即朗声大笑。 她气恼的咬咬牙。“你笑什么?” “你要这么说也行。”他相信有她的日子应该会有趣许多,而不是像目前这样,无聊透顶。“记得出去后帮我把门带上。” “我可以继续留下来?”她不确定他是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令她开始感到兴奋。 “嗯哼。”他闭上眼,不再将眼定在她身上。“套句你所说的话,如果未来的你够凶悍,我允许你继续留在这里工作。”她对他有某种程度且不知名的吸引力,还是少看她为妙,他心里这么想着。 他竟然用“允许”二字,那她是不是该“谢恩”? 她稍显气虚的轻问:“那,我出去工作了喔?” “记得把门带上。”依旧是老话一句,眼皮动也不动一下。 徐孟颖咬唇凝着他的脸庞一眼,随即安静的离开他的办公室,没忘记为他带上门,还他一个清静的空间。 连着几日没看到李竣维,让徐孟颖松了口气,手头上的工作逐渐熟练,音乐也不再让她感到难受,一切开始变得顺遂。 “老板喔?他不是天天来啊。”刘晓晴一边收拾着桌面,一边跟徐孟颖闲聊。“他还有正经的公司要管,哪有那么多美国时间天天来夜店报到?” “他白天还有工作?”徐孟颖诧异的顿了下。 “是啊,这家店只是他的投资之一,就我所知,他其实很忙的。”晓晴将盛满污秽杯盘的托盘往吧台送,将她一个人丢下继续整理。“剩下的就交给你喽!” “嗯。”轻应了声,徐孟颖呆愣的将桌面清理干净。 原来他要管理的不止是这家店,难怪他的气势这般凌人;家大业大嘛,总得要有些唬人的本事才行。 好不容易结束一天的工作,她换回轻便的t恤、牛仔裤,到夜店后方牵出她那辆用来代步的二手老爷脚踏车;由于宿舍距离夜店还有一段距离,她忍痛用身上所剩不多的钱买了这辆二手车,至少可以让她站了一整晚的腿少受点折磨,并因此而感到满足。 骑着脚踏车才上路没几分钟,不料后方突然有辆车子疾驶而来,投射而来极强的车灯光束,而且还在逼近她时大按喇叭,顿时把她吓一大跳,心一慌便连车带人整个倾倒,当场跌个狗吃屎,脚踏车还压在她身上,顿时令她痛得龇牙咧嘴。 糟糕,膝盖跟手肘好像破皮了,真痛! 她委屈的瞪着飞驰而过的汽车,气恼车主在这么黑的夜里开远光灯,害她吓一跳才造成这个窘状。 徐孟颖挣扎着要搬开脚踏车,但手臂一动就让她痛得快昏过去,她不禁懊恼的拍了下车轮,气自己没用到极点。 突然间,另一辆随后而来的轿车停在她身边,紧接着车主下了车。 她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因为他的车灯没关,那刺眼的光线闪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只能将双眼眯成缝,睨着逐渐走向她的身影。 “徐孟颖?你该死的坐在这里干么?”李竣维正巧开车经过,见有人需要帮忙,便鸡婆的下了车,不料竟是这个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女人,顿时教他的懊恼加倍。 没到夜店巡视的这几天,她的身影吊诡的常常不经意晃进他的大脑,为了抗拒这份莫名的悸动,他故意好些天不到店里,以避免与她不期而遇,谁知道老天爷就这么恶整他,让他在这漆黑的夜、无人的公路上,遇见麻烦缠身的她。 徐孟颖先是呆愣了下,紧接着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以为我爱喔?我是被之前那辆车吓到才跌倒的,相信我,这绝对不是我所愿意的。” 今天一定是她的落难日,什么人不好遇见,偏偏遇见他这瘟神,讨厌! “来。”他先将压着她的脚踏车移开,然后朝她伸出手。“可以站起来吗?” “我膝盖好痛。”她不想示弱,但她真的很痛,痛得她不得不请求支援。 “有没有吗?”他蹙起眉心,小心的将她拉起,并听见她狠抽口气。“看来不很乐观。能走吗?” “我试……啊!”徐孟颖试着抬起痛感较轻的那条腿,想看看自己的腿部机能正不正常,却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眼前一花,然后就愕然的发现他已将她整个人抱起。“我、我或许可以试试看……”她结结巴巴的不知所措,基于自我防卫的本能,她想都没想便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天啊!她从没这么接近过一个男人!她在心里哀号。 她的记忆里没有被父亲拥抱过的经验,因为从她懂事至今,她不曾见过自己的父母亲,更遑论让父亲拥抱;至于相依为命的小弟,虽然跟她很亲,但毕竟男女有别,两姐弟再怎么嬉闹,都不曾像此刻这般……引人遐思。 “我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李竣维的声音硬得足够与石头敲出火花,摆明了没得商量。“你健保卡带了吗?” “我、我放在宿舍!”眼底窜过一丝心虚,因为家里没有闲钱支付健保费,所以她的健保卡根本不能使用。这是她在决定上台北前,奶奶因感冒就诊时才发现的残酷现实,也是逼迫她离乡背井的主因。 能跟奶奶和弟弟生活在一起,就算再累再苦她都不怕,但目前他们连最基本的生活条件都负担不起,她又有什么权利祈求一家人团聚? 小弟还在念书,奶奶年纪又大了,家里唯一有赚钱能力的只有她,偏偏自己不算高的学历在穷乡僻壤的乡下,想找一份薪资还可以的工作根本难如登天。 离开家乡那天,她对着故乡的月台发誓,第一个月领到的薪资就先到健保局将积欠的保费结清,就算不够,也要向健保局申请分期付款,至少能挣得全家人最基本的看病权利。 李竣维的脚步顿了下,不发一语的将她丢上车,然后回到驾驶座,放下手煞车—— “等等!我的脚踏车!”她以为他忘了,忙不迭的拉紧扶手。 “摔成那个样子,丢在那里不会有人捡。”他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仿佛她的问题不是个问题。 他的回答轻易在她心口划下一道伤口,她无言的望着车外逐渐远离视线的二手脚踏车,心底深处逸出一声哽咽。 对他这种上层社会的人而言,那当然是辆毫不起眼的烂脚踏车,可对她来讲,却是仅存的所有,可惜他永远不会了解。 “我会派人把脚踏车牵去修理。”或许是她的缄默及不经意流露出的哀伤神情,让透过后视镜偷觑她的李竣维发现自己用辞不当,他清清喉管,说出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话。 这算什么? 表达他的歉意吗? 他不禁暗自失笑,因为他从不向人道歉的。 徐孟颖的震惊不亚于他,但她悄悄压下心口的暖意,轻启红唇。“那……你要载我去哪里?” 最好不是医院,她可负担不起任何医药费。 “去个有医药箱的地方。” 他就不能挑个平凡一点又有医药箱的地方吗?这个屋子太过干净,她有点担心自己身上的脏污会把屋子弄脏了,更别提这里还有个令人头疼的老人家。 “能见到这么可人的小姐,是我毕生的荣幸!我想我可以带着微笑去见老爷跟夫人了。”打从她踏进这间屋子开始,那个年约六十出头的灰白发老人便没停下他的嘴。“请问需要茶或咖啡吗?想要什么尽管开口,老许绝对不会令你失望。” “别闹了许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李竣维的脸色比她好不到哪儿去,颧骨甚至泛起一抹不太明显的粉红。“还有,她只需要医药箱。” “好的,医药箱。” 老人家点了下头,很快消失在他们面前,然后又很快的出现,手上抱着印有红十字的白色医药箱。 “不管少爷你怎么说,老许相信自己的眼睛,更别提这是五年来头一回有小姐到家里来,自从少奶奶……” “够了!闭嘴!”李竣维突然愠恼且没礼貌的打断老人家的声音。 老许花白的眉尾下滑,看起来委屈极了,将医药箱放在徐孟颖前方的矮几上。 “谢谢你许伯。”徐孟颖小声的向老人道谢。 她敏感的察觉到,李竣维之所以情绪失控,跟老人家提到“少奶奶”三个字有绝对的关系,但是她一点都不想去探究李竣维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就算她不想探究,却也无法否认确实有个小小的好奇种子埋进她的心窝,不知何时会开始发芽…… “噢,真是温柔的好女孩!”许伯眼睛泛起水光。 “呃……”除了奶奶,她并没有太多和老人家相处的经验,加上许伯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令她不安的移动了下位置。 “好了许伯,你该去休息了。”察觉她的不擅应对,李竣维命令一向早睡的管家进房休息。 许伯面露忧色。“可是小姐的伤还没处理。” “我来就行了。”没漏看老管家瞬时浮现的喜色,李竣维懊恼的蹙起双眉。“别净想些有的没的,去睡!” “是的少爷。晚安了小姐,期待下次再相会。”许伯极礼貌的欠了欠身,然后踩着跳舞般的飞扬脚步离去。 徐孟颖感到吃惊又好笑,这可是她头一回见识到脚步如此“轻盈”的老人家呢! 李竣维突然蹲在她脚边,一手扶着矮几上的医药箱,一手碰了碰她的裤管。“把你的牛仔裤拉高。” “我可以自己来……嘶~~”她惊跳了下,忙不迭的拉扯裤管,却因粗糙的牛仔裤摩擦到伤口而狠抽口气,立即红了眼眶。 该死!牛仔裤的膝盖部分泛着斑红的小点,看来伤势不轻。 “女人太倔强不是好事。”李竣维瞪了她一眼,仿佛她又做了蠢事。 “是你要我变得强悍的,你忘了吗?”她讥诮的反讽,看到他拿出一把利剪,顿时脑子里警钟大响。“你想做什……喂!你干么剪我的牛仔裤”她来不及将话问完,尖嚷声就取代了她的疑虑。 “还是你想脱下来比较快?”他微掀嘴角,对于一条“牺牲”在他剪刀下的报废牛仔裤产生不了任何怜悯的情绪。 “不!”她想都没想的丢出一个字。 “那就闭嘴。”果然,她的膝盖已呈现青紫色,其上泛着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他不禁低咒出声,迅速拿出医药箱里的消毒用品。 当沾满双氧水的消毒棉块划过她的伤口,徐孟颖瑟缩了下,猛地闭上眼别开头,咬紧下唇不肯呼疼出声。 觑了眼她的倔强,他的眸心闪过一丝阴郁,巧妙的被他掩藏在浓密的双睫之下,然后对她的另一只脚如法炮制,自然也不会漏掉她的双手,只不过他好心的留给她完整的上衣,并没有如牛仔裤那般加以破坏。 看着他利落的将自己的伤口处理干净,她发不出任何道谢的声音,内心沮丧到了极点。 那辆被丢弃在路边的二手脚踏车,加上身上这条被破坏的牛仔裤,她今晚的损失着实惨重,全怪那辆乱按喇叭的轿车! 这条牛仔裤陪她好些年了,她心疼的盯着被剪到膝盖的裤子,心想回去将它裁成五分裤,或许还可以多穿几年。 “不用心疼你的裤子,我会买还给你。”仿佛察觉她的不舍,他竟天杀的兴起莫名的罪恶感,冲动的决定补偿她。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她抬起下颚,努力用骄傲来武装自己。 事实上,她该死的需要极了,但她着实无法忍受他的施舍,那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更悲惨。 这是不是就叫山穷水尽呢? 不,还不算,至少她目前有份薪资小费都不错的工作,目前只能算最糟的情况,但未来只会更好,总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等她付清了所有债务,包括健保费及邻居们好心借给他们的生活费,到时她就有钱买新的牛仔裤,还能为奶奶及小弟购置新的衣物——天知道他们已经好久没买过新衣服了,往往都是捡邻居的衣服来穿,等有钱以后,他们就有权利得到许久不曾得到的犒赏。 “倔强对你没好处。”为她涂上清凉的药膏后,他揉转着她的脚踝,明显感受到她一阵瑟缩。“痛吗?” “不,不痛。”她的牙在打颤,但她不肯吐实。 李竣维不发一语的拿出一瓶黑黑的液体,倒一些在手掌,恶意似的用力推揉她的脚踝。 “啊~~”她惊喘,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粒。 不管她的抗拒,他一迳以相同的力道揉捏着她的脚,直至关节处泛红,才拿块巴掌大的药膏贴上,沁凉立即窜上她的心头。 “我说过,倔强对你没好处。”缠上绷带后,他将医药箱收拾好,起身指了指客厅后方的长廊。“今晚你就睡这里,左边倒数第二间。”随即走进长廊上的其中一间房间,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内。 她瞪着脚踝上的绷带,心情复杂极了。 这个男人怎能同时这么霸道、无礼,却又这么温柔呢? 原以为他揉搓脚踝的狠劲会将她折磨至死,可现下泛疼的脚踝不那么疼了,却有一股不知名的热流不自觉的流进她心里…… 第二章 昏昏沉沉醒来,徐孟颖在柔软的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拉开厚重的窗帘,赫然发现窗外艳阳高照。 好不容易发现墙上有个时钟,她仔细一瞧,这才惊觉自己睡到日上三竿,连忙冲到浴室里以手舀水漱口,略做梳洗后,正准备冲出房门之际,门上突然传来两声轻敲,她忙不迭上前打开房门。 “日安,可爱的小姐。”门外是发丝灰白的许伯,手上捧着一个纸盒。“我正准备叫你起床吃饭,没想到你已经先起床了。” “呃……许伯,对不起,我睡晚了。”她面有赧色,对自己的贪睡感到懊恼。 “能睡是好事,不像我老了,七早八早就自动起床。”许伯满是钦羡的语气,接着伸直双臂,将手上的盒子推到她面前。“这是少爷交代要拿给你的,你点收看看,可爱的小姐。” “给我的?”她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李竣维要给她什么东西,没敢伸手拿取。“许伯,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并没有东西放在他那里,而且我不是什么‘可爱的小姐’,我叫徐孟颖,只是他夜店里的员工。” “孟颖小姐。”老人家好似自动省略某些关键字,脸上仍漾着亲切的笑容,并不因她表明身分而有任何改变。“我很确定这是少爷要给你的东西,你就收下吧,不然老许很难向少爷交代。” 胶带到书店里买就有了啊! 徐孟颖有点气恼,但她又不忍心伤了眼前这位好好老先生的心,不太甘愿的接下那重量不轻的纸盒,并当面打开—— “这……”稍微翻看了下,里面有三条牛仔裤及一件白色洋装。“抱歉许伯,这我不能收。”天可怜见,那已是她见过最大的恩赐,却不该属于她。 “你就别为难我了吧,孟颖小姐,我们下人是听主人命令行事,你不收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少爷交代。”老许揽起花白的眉,看起来很沮丧。 可恶的李竣维!竟然请这无辜的老人家做这种事?教她收下也不是,拒绝更不是,分明要害她出糗。 为何善解人意的李蕙蕙会有这么恶质的叔叔呢?简直是气死人了! “知道了,谢谢你,许伯。”她向许伯点头示意,而后关上房门。 现在穿在她身上的牛仔裤造型很“嬉皮”,双腿的小腿部分全被裁剪开来,像四片扇叶般可笑的随着她的移动而摇晃,既然李竣维送来免费的牛仔裤,她拿一件来穿又如何?至少待会儿走出这里,不致引来路人好奇的目光。 忿忿的打定主意,她挑了件刷白的牛仔裤换上,有点惊讶尺寸竟然刚刚好!她将原本穿在自己身上那件旧的折好;!她可没忘要将它裁剪成五分裤;至于剩下的两条裤子及洋装,等有机会再还给他好了。 现在她只想离开这里,离开属于李竣维且充满他气息的地方,然后找个倒霉鬼好好的发泄一下心里的不快! 约了到台北念研究所的李蕙蕙到夜店附近的露天咖啡屋,徐孟颖一股脑儿的将压在心头的不快全扔给她,好似李竣维多虐待她似的。 “我小叔叔买给你的?”没想到李蕙蕙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以手控制徐孟颖的腰,令她在自己面前转了三百六十度。“样式不错,也很合身……他问过你的尺寸?” 李蕙蕙的眼里写满了不敢置信,和徐孟颖所看不懂的吊诡光芒。 “没有。”徐孟颖臭着脸,早就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可能他接触过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所以他只需用眼睛看就可以知道任何女人的身体尺寸。”她的语气不自觉的流露出酸味。 “哈哈!我怎么闻到一股好酸好呛的味道?”李蕙蕙笑得溢出泪水,仿佛她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 “哪有!”徐孟颖涨红了脸,分不清是气恼还是羞窘。 “放心啦,我小叔叔不是那么滥情的男人。”敛去笑容,李蕙蕙的嘴角微微上勾。“要不然他也不会从发生那件事之后,就一直单身到现在。” 心跳漏了一拍,徐孟颖霍地忆起许伯提起的“少奶奶”三个字,她瞬时有种窥探般的兴奋。“哪件事?” “你想知道?”李蕙蕙饶富兴味的睨着她,那种眼神好像想看穿她的心灵。“对我小叔叔这么好奇啊?” “我、我才不是!”她差点没让口水呛到,连忙喝了口柳橙汁压惊。“我只是听许伯说到‘少奶奶’……” “不用你讲,我也知道不是我小叔叔说的。”李蕙蕙并不感到意外,毕竟没有人愿意家丑外扬;而最容易“出卖”小叔叔的,非许伯那管家莫属。 “怎么说?”徐孟颖闻言更好奇了。“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有老婆很正常啊!” 李蕙蕙翻翻白眼。“拜托~~我小叔叔才三十三耶!”瞧她把小叔叔说得多老似的。 “呃……”好吧,她估计错误,以为李竣维应该超过这个年纪——事实上她根本没看出男人年龄的本事,纯属猜臆。“三十三岁也差不多该娶了不是?” “他是娶了,娶了不该娶的人。”李蕙蕙叹了口气,以小汤匙搅了搅逐渐变凉的咖啡。“我那个无缘的婶婶,我也只见过一次,就是在小叔叔结婚当天,然后过不到一年,他们就协议离婚了,听说小叔叔还给了她一笔为数不少的赡养费。” “为什么?”怎会有如此短暂的婚姻?那到底为了什么要结婚?她不懂。 “小叔叔的说法是个性不合,但我听长辈们说过,其实是婶婶在外头偷人。”李蕙蕙将声音压得好低,深怕让外人听了去。 徐孟颖狠抽口气。“怎么……会这样?”她的心一阵扭绞,声音沙哑得像从沙堆里被挖起。 这该是所有男人都无法忍受的痛,她实在无法想象,当李竣维得知真相时的神情及反应,他是这般骄傲的男人哪! 李蕙蕙耸耸肩。“谁知道?我只是曾经听到我爸妈在闲聊,说什么那女人在社交圈的风评本来就不太好,大概就是水性杨花之类,也不知道小叔叔瞎了眼还是怎地,竟会娶个这样的女人回家,还唉声叹气老半天呢!” 徐孟颖安静半晌。 “他应该很爱她吧。”不然也不会既知她风评不好,还是娶了她,除了“爱”,她想不出任何让人走入婚姻的理由。 “如果真是这样,没道理离婚吧?”李蕙蕙可不认同她的想法,或许那桩婚坦开始就没有“爱”那种东西的存在,才会离得这么干脆。“你真是天真过头了。” 天真?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天真,也无法再听进蕙蕙说的任何话,满脑子只盘旋着李竣维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他的行事作风如此强悍,甚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狠劲……他是原本就如此,还是为了他的妻子才改变的呢? 无解。 结束和李蕙蕙的聚会,徐孟颖若有所思的走回宿舍,发现巷口有辆小货车挡在路中间,她不禁咕哝了声。 这条巷子不很大,车停这样也不怕挡到人家的路?真讨厌! 她微恼的侧身穿过小货车的车腹,发现一个戴着棒球帽,送货打扮的男人正准备按下宿舍的电铃。 “你找哪位?”她住的楼层连她在内,总共住了三个夜店里的员工,而她并不确定室友们是否都在。 “我找五楼的徐孟颖小姐。”送货员看着送货单回答道。 “我就是徐孟颖,找我有什么事?”她心里打了个突,全然不知这个人的来意。 “那正巧,我有辆单车要你签收。”男人松了口气似的扬起笑,随即想起应该先确认收货者的身分。“请问你有印章还是身分证什么的,可以证明你就是徐孟颖小姐吗?” 单车? 她下意识望向自己才越过的小货车,上面还真的载着一辆崭新的单车。 她由包包里拿出身分证,递给送货员时又问:“寄件者是谁?” “呃,是……李竣维先生,送货单上有写。”送货员先看了下她的证件并归还给她,才又看着送货单回答,然后把送货单推向她。“徐小姐,麻烦你在这空白处签个名就行了。” “退回去。”一听是李竣维,她眯了眯眼,心情跟着往下荡,小脸也板了起来,要送货员将单车退回。 他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了要叫人牵她的脚踏车去修理吗?为何会变成送来一辆新的单车? 她该还给他的衣物都还原封不动的摆在宿舍里,现在多了这辆单车,她欠他的人情要还到什么时候? 或许他是好意,但对她而言却是施舍: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那只会让她变得软弱。 “啊?徐小姐,这样我们处理程序会变得很麻烦耶!”送货员烦恼的隔着棒球帽搔搔头,感觉倒霉极了。“能不能请你自己退回给原寄件者,我们吃劳力饭的,你就别为难我了吧!” 徐孟颖很想坚持自己的要求,但看送货员那副委屈的表情,她很难继续坚持下去;再怎么说,送货员也是领人薪水、为人工作,她这样的要求根本是刁难人家。 挣扎半晌之后,她接过送货员的笔,在签收单上签不自己的名字。 送货员高高兴兴的扛下货车上的单车,拍了拍单车椅垫交给她,然后火烧屁股似的爬上货车,迅速将车驶离。 郁闷的瞪着那辆簇新且样式新颖的单车,她的心情更为沉重了。 接下来好几天,李竣维就像从地球表面消失了一般,完全没踏进夜店半步,这让徐孟颖有些焦虑,因为她找不到适当的时机,将他“寄放”在她这边的东西还给他。 为此,她特意在排休的这天,选在上班族下了班该回到家的九点左右,来到李竣维家门口按下电铃。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来应门了——如她所料,开门的果然是许伯。 “许伯,还记得我吗?”她喜欢这个老人,就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这让她有点不安。 “孟颖小姐,你好些天没来了,老许直念着你呢!”许伯一见是她,扯开亲切热情的笑,对她热络依旧。“快进来,天气凉,感冒了可不好。” “谢谢。”她松了口气,感谢老人家的记忆并不算健忘:她踏进庭院,却没往屋里走,而是站在许伯身边询问:“许伯,那个李……你家少爷在吗?” 感觉得出许伯很敬重李竣维,在他面前直呼他少爷的名讳似乎不太礼貌,她话到嘴边连忙转了个弯,并努力挤出笑意,只是表情看起来很尴尬。 “在啊,少爷当然在!”许伯两眼发亮,赶忙领着她往主屋走去。“少爷一个人很寂寞的,往后孟颖小姐若是有空,不妨常来陪陪少爷,我想少爷一定会很高兴。” “呃,许伯,我想你可能误会了……”她显得气虚,不由自主的拉紧自己的背包。 她只是来还李竣维东西,并不是如许伯所想的要和李竣维谈恋爱,却不知该如何向许伯解释说明,让她的心虚指数像坐电梯般直线攀升。 “对不起啊孟颖小姐,我老人家最近有点耳背,你刚说了什么吗?”许伯满是皱纹的手握上主屋的门把,笑得眼都眯了。 这教她要怎么再说一次?她实在说不出口啊!“没、没什么啦!” “呵呵~~”许伯推开门,侧身让她先行进入。“对了,孟颖小姐,别忘了我刚跟你提的事,少爷很寂寞的,有空你真的要常来陪陪……” “许伯,你在胡说什么?”就在徐孟颖还担忧着该怎么澄清许伯错误的观念之际,一道冷硬的男音扬起,硬生生打断许伯的叮咛。“谁跟你说我寂寞来着?” “少爷,孟颖小姐找你呢!”许伯嘿嘿笑了两声,越过李竣维走向厨房。“我去倒杯饮料给孟颖小姐,你们慢聊。”说完,便消失在厨房门口。 徐孟颖还是第一次看到六十几岁的伯伯能走得这么快,她不禁暗自称奇。 “什么事?”李竣维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他的眼神好炙热,热得几乎穿透她的衣物,让她有种自己身无寸缕的错觉。她控制不住打颤,努力稳住自己发抖的身体。 “你送的单车,我不能收。”接着她由背包里拿出包好的裤子及洋装,轻轻放在他身边的矮几上。“还有,牛仔裤我穿了一条,其它的还给你。”就当是他剪破了她裤子的补偿吧!那已经足够。 李竣维狠狠蹙起眉心,眼里写满了不赞同。“见鬼了,既然买了就是给你的,我留着干么?”当展示品吗?呿!他又不开服饰店。 或许他可以穿去参加变装秀——她心里突然冒出这个荒谬的想法,但她可没那个胆说出口。 谁知道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撕了她?还是明哲保身要紧。 “谢谢你的好意,但无功不受禄,我没理由接受你这么贵重的礼物。”还有那辆单车,她甚至不敢随便停在楼梯问,就怕闯空门的小偷把它牵走,因此现在那辆单车正四平八稳的立在她的房间,几乎占去她房里所有的通道。 “那根本不算什么!”李竣维咬着牙,察觉自己控制不住的怒意。 自从前妻柯薇馨那女人红杏出墙之后,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这么火大了;但这女人偏偏有这个本事,每次见面非得把他惹得火冒三丈不可。 算她狠! “对我来说却很贵重,请你收回去。”她无惧他狰狞的面貌,即使她心里其实怕死了。 李竣维真想掐住她的脖子。“我剪了你的裤子,也答应帮你搞定那辆破脚踏车,我说到做到,绝不可能把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 “不管你收不收,总之东西我放在这里。”她指了指包好的小包裹,思索着该如何将单车还给他。“至于那辆单车,我就将它牵到店里当公务车好了。”唉,她真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啊! “靠!你白痴啊?店里不需要公务车,就算真有必要,也会是摩托车或货车,绝对不可能是单车!”他恼得出口成“脏”。 “你……”她微愣,明知他说的是事实,却仍有种受伤的感觉。 “孟颖小姐,新鲜的柳橙汁好吗?现榨的喔,希望你喜欢。”许伯突然笑眯眯的出现在客厅,刚好杵在两只犹如准备战斗的斗鸡之间,浑然不知战火即将蔓延。 “噢,许伯,谢谢你,我最喜欢喝柳橙汁了。”感动的接过许伯手上的果汁,她受到的伤害在瞬间获得平抚。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许伯不着痕迹的以手肘撞了撞李竣维的手臂,暗示他记住徐孟颖的喜好。“喝柳橙汁降降火气,有什么话好好说,没什么过不去的,是吗?” 李竣维和徐孟颖的脸,不约而同的胀成绯红。 真要命,两个人加起来都五、六十岁了,还让许伯“刮胡子”,实在……汗颜哪! “咳,我们是在沟通,不是吵架。”李竣维大掌握拳抵住唇边轻咳,巧妙的回避许伯的眼光。 “是这样吗?孟颖小姐?”许伯在得到主人的保证后,转身向徐孟颖询问道。 他对少爷有信心,少爷绝对是个言出必行的男子汉,但这小姐——有待观察,听得出来她的个性颇为倔强,教他老人家难以放心。 “呃……”以谴责的眼神颅了李竣维一眼,她无奈的点点头。“是,他说的没错,我们只是在沟通而已。” 许伯满意的笑了,笑得脸上的法令纹加深许多。“很好,很好,我去准备宵夜,孟颖小姐你一定要留下来吃我煮的宵夜,保证不会令你失望。” “可、可是我还要赶回去耶!”徐孟颖紧张说道。 等到吃完宵夜肯定很晚了,而且她不想和李竣维相处太久。她总觉得跟他在一起时,有种莫名的张力,那股紧绷令她感到陌生且无措,只想离他远远的。 “你是怕太晚了不安全是吗?没关系,少爷会送你。”老人家主动为两人安排好“后路”,而且是很难令人拒绝的那种。“再不然就留在客房里住一夜,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回住这里了,不是吗?” 哇咧~~徐孟颖额上冒出数条黑线,呐呐的回不了嘴。 李竣维突然有种报复的快感,闷闷的轻笑了声,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朝许伯竖起大拇指。 “那就这么决定了,孟颖小姐一定要等我喔!”许伯很快的又闪回厨房,再度将客厅留给两人独处。 徐孟颖耳尖的听见了李竣维的闷笑声,气恼的瞪他。“笑!很好笑是吗?” “噗~~”李竣维一时忍俊不禁,喷笑出声,展开脸部好看的笑纹。“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徐孟颖猛然被他性感好看的笑容电了下,她连忙撇开微红的脸蛋。“废话,当然是实话。” “女人讲话不准那么粗鲁。”他蹙起眉,不甚赞同。 “笑死人,我又不是你的谁,你管我那么多?”她冷哼了声,压根儿不卖他面子。 “女人原本就该文雅一点,没人教过你这点吗?”李竣维忽然不容她抗拒的攫住她的肩,炯炯黑眸紧锁着她。“要是你够聪明,就该注意你的措辞。” “别怀疑我的智商,你这只大沙猪!”她眯了眯眼,回话尽是挑衅。 他的眼瞳里闪动着危险的火光。“我再说一次,女人不准讲粗话!” “该死的你……呜!” 不敢置信的眼瞪着突然在眼前放大的俊颜,不敢相信他竟然——吻她?! 第三章 徐孟颖挣扎着伸手想捶打李竣维,试图驱退他,但李竣维仗着男人天生大于女人的气力,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松的以单手攫住她的腕,另一手则抵在她腰后,让她紧贴着自己的身体。 他用舌尖撬开她紧闭的牙关,舌头硬是窜进她柔软的檀口,在她错愕的瞪视之下,瞬也不瞬的凝着她的眼,惩罚的意味浓厚。 世界像旋转木马般翻转起来,她晕眩得双腿发软,清楚的感受到他胸膛贲张的肌肉及胯下明显的亢奋,一察觉这个事实,她的脸颊立即发烫泛红。 就在她即将喘不过气来之际,他突然善心大发的放开她,见她虚软的倒退一大步,又伸手将她揽回怀里。 “现在你知道惹毛我的下场了吧?”他脸不红气不喘的噙着嘲讽的浅笑,明白的指出她的愚蠢。 “你真是我见过最卑劣的男人!”她气恼的捶打他的胸口,但他的肌肉锻炼得极为结实,她这么做反而疼了自己的拳头。 他眯了眯眼,似乎很不满意她的指控。“是你先惹我的。” 意思就是全都她的错是吗?就算她真的错了,他也不能用这种方式来惩戒她! 她超火大的抬起脚,想也不想的狠力踢向他的小腿陉骨—— “该死!”他弯下腰,俊颜扭曲。 “告诉你,女人也不是好惹的!”她挑衅的怒瞪他。 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何一对上他,自己就像被女狮王附身似的,凶残得不可思议?可她就是忍不住! “我真该警告蕙蕙离你远一点!”显然他气炸了,因为从没一个女人敢这样对他,从来没有! 徐孟颖狠抽口气,原来他已经知道自己跟蕙蕙熟识的事。“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事,别把蕙蕙扯进来。” “你怕了?”李竣维挑挑俊眉,得意的发现这个倔强到令人憎恨的女人,竟也会有弱点!他真该歌颂友情的伟大。 “一码归一码,我想你不会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她不会为了争一口气而赌上跟蕙蕙的友情,她没这么冲动,更不想失去蕙蕙这个朋友,所以她毫不犹豫的选择退让。 “这会儿我又变成讲理的人了?”他哑声失笑,刚才的不快一扫而空。“恐怕没人比你更善变的了。” 她这个怪女人,既能让他气得跳脚,又能让他感到愉快,绝对是矛盾的综合体。 “你……这就是女人的专利!”她跺了下脚,以臂环胸的怒瞪他。 李竣维不禁纵声大笑,更是将徐孟颖气得差点没头顶冒烟。 “来来来,宵夜准备好了,少爷、孟颖小姐快趁热吃吧!”老许端着笑脸出现在客厅,适时的缓和一喜一怒的吊诡情势,并已将宵夜放到餐桌上摆好。 休战的时间到了,看来今晚的乐趣只能享受至此……李竣维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 徐孟颖则暗自呻吟,虽然她很喜欢许伯,但为了不再和李竣维这个臭男人有所牵扯,她决定赶快将单车送回,从此和他再无瓜葛! 懊恼的发现自己再次在李家醒来,徐孟颖逃难似的抓起背包就跑。 离开李家后,她看时间才下午两点多,离上班还有好几个小时,于是找了个设置于便利商店的公共电话,插入电话卡打电话回家。 她没有手机,也负担不起这么昂贵的消费,就算再怎么便利,她都不会跟人家去赶这种流行风潮,所以也只能仰赖公共电话跟家人联系。 “姐!”徐孟昕的语气透着责备及紧张。“你怎么这么多天才打电话回来?” “我还在适应工作……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敏感察觉温吞的小弟不寻常的说话方式,她不由自主的跟着紧张了起来,双手紧握着话筒。 “这……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徐孟昕开始支吾其词。 这个半大不小的大男孩,内心陷入强烈挣扎——他答应奶奶不跟姐姐说她晕倒的事,但所有的实际状况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既不敢让奶奶清楚自己的病情,偏偏又联络不上姐姐,一个礼拜下来,他都快崩溃了。 “孟昕,别吓我!你倒是快说啊!”徐孟颖很慌,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奶奶。“徐孟昕,你坦白说,是不是奶奶出了什么事?”天啊!千万不要! “这……好啦好啦,我说就是了。”禁不起姐姐的逼问,徐孟昕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好把麻烦说出来跟姐姐商量。“奶奶她、奶奶她得了肝癌啦!” 徐孟颖一阵晕眩,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着声要小弟再重复一次。“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一个礼拜前,奶奶在做手工的时候突然昏倒了,我只好将她送到医院去,结果一检查……医生说是肝癌没错。”徐孟昕讲着讲着都快哭了。“怎么办姐?医生问我要不要给奶奶做化疗治疗看看,可是我没钱,甚至连这几天的医药费我都凑不出来,我们拿什么给奶奶做化疗?姐,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因为家里穷,奶奶不得不做手工贴补家用,可是又不准他去打工帮忙分担,只要他用功读书,说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要多读书才有出息。 但出了这种事,他却一点都帮不上忙,感觉自己窝囊极了! 徐孟颖无意识的扶着公共电话旁的墙蹲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噩耗导致她腿软。 为什么?他们祖孙三人已经够苦了,老天爷为什么还要这么残忍,让奶奶承受这种折磨? “徐孟颖?你干吗蹲在这里?” 霍地有道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她原以为那个声音是自己的幻听,毕竟在台北这个大城市里,认识她的人着实不多,直到看见眼前的黑色皮鞋,她才茫然的紧握话筒抬起头—— “你……”看清她脸上的水痕,恰巧到便利商店买口香糖的李竣维怔愣了下,心口突地一阵揪疼。“你该死的干么蹲在这里哭?” 哭?她哭了吗? 下意识伸手一触,她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电话给我。”不由分说的抢走她手上的话筒,他倒想听听是哪个混账让她蹲在路边哭得这么惨!“你是谁?你说了什么把徐孟颖弄哭了?” 电话那头的徐孟昕吓一大跳,他预测得到姐姐现在一定很伤心,但却没料到会有个陌生的醇厚男音突然出现在电话里。“你……你才是谁?” “我是徐孟颖的老板,你到底是谁?干么把她弄哭?”低头睨了徐孟颖一眼,李竣维烦躁的扒扒黑发。 “我是我姐的弟……呃,我是徐孟昕,徐孟颖的弟弟。”徐孟昕都快语无伦次了,稍嫌紧张的表明身分。“我姐她……还好吗?” 这个人讲话的声音听起来凶狠极了,姐姐怎会在这种人手下工作?徐孟昕不禁为姐姐的处境捏了把冷汗。 “不好,她哭得难看死了!”李竣维的口气绝对称不上友善,即便知晓对方不是莫名其妙的阿猫阿狗,但光是看见徐孟颖哭得跟泪人儿似的,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你对她说了什么?她见鬼的到底在哭什么?” 徐孟昕沉默了下,最终还是将噩耗传达给李竣维知道。 姐姐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热的,虽然她那个老板讲话很不客气,但听来还算关心姐姐,他希望那位老板能因此善待姐姐一点。 结束和徐孟昕的通话,李竣维挂上话筒,坚毅的下巴微微紧缩,神色复杂的凝了眼蜷缩在柱子旁的徐孟颖。 蕙蕙约他吃饭时说溜了嘴,他才得知原来蕙蕙与她熟识,也乘机问了下她的家庭背景,知道她的日子并不好过,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根本是“难”过极了。 她祖母的病情对她的负担无疑是雪上加霜,连健保费都无力负担的他们,根本不可能投保什么医疗险,自然也不会有保险公司来支付这笔对她面言极为庞大的医药费,那么,她该如何走这条无比艰辛的路? 天杀的!如果他够狠,就该假装不知道这些事,随便她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可为什么他竟有股帮她的冲动? 她的个性或许不够柔顺,但他相信今天不管换成任何一个人,一旦承受和她同等的压力和负担,难免都会想尽办法让自己变得茁壮;想通了这点之后,对于她的无礼他气归气,倒还算能坦然面对,甚至对她产生些许钦佩之意。 就因为这点钦佩,他愿意出手帮她,毕竟她的困难对他来说犹如九牛一毛,但也只仅此而已,他不承认自己内心里还掺杂着任何情愫。 不过……她的个性这么倔,他要怎样才能让她接受自己的好意? 再次低下头看着失魂落魄的她,他不由自主的感到心痛。 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或许早已遗忘,甚至根本不曾有过也说不定。他虽厘不清这股心疼从何而来,却不容他轻易忽略。 她今年才二十五岁是吧?对他来说是年轻了点,足足有着八岁的差距! “走,别蹲在这里,难看死了!”他略嫌粗鲁的拉起她,将她塞进自己的车里。 他需要时间想想,想想如何让她接受他的支持…… 呆滞的坐在柔软的沙发里,徐孟颖没时间惊讶自己才由这里离开不到两个小时,就又重返李家的事实。她的心里塞了满满的奶奶,恨不得自己能长出一对翅膀,飞奔回奶奶身边照顾她。 而李竣维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许伯回避。那老小子在李家跟个老太爷一样,爱什么时候出现就什么时候出现,为了不让他打扰自己和徐孟颖的谈话,索性将他“关”进房里,免得他又像游魂般在周遭飘来荡去。 到厨房亲手榨了杯她爱喝的新鲜柳橙汁,榨好后倒入玻璃杯里,他心情沉重的走出厨房。 这些年除了公事,已经甚少有令他烦心的事情发生,但是自从她在夜店里出现之后,她占据他脑袋的时间几乎超出他的事业,绝对且强势的干扰到他平静的生活,总令他没来由的心生烦躁。 “好点了吗?”将柳橙汁递到她面前,满意的看见她虽恍神但仍轻轻的点了下头:他拉拉裤管,在她身边落座。“既然你好点了,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她的唇无意识的动着,脑袋里突兀的闪过单车的模样。“那辆单车,我会找时间牵来还你。”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我见鬼的什么时候跟你提起单车了?” “除了单车,我找不到能跟你谈的话题。”除了蕙蕙跟夜店,他们俩根本毫无交集,又哪来的话可以聊? 李竣维抹了抹脸,抬起还没坐热的屁股,烦躁的起身来回走动。 “我想我大概知道你和你家里的情况,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奶奶的医药费我来支付。”他不是个善于表达善意的男人,这已经是他能说出最婉转的词句了。 徐孟颖先是一脸茫然的抬头看他,接着双眸逐渐瞠大,直到完全弄懂他的意思,失去血色的红唇不断颤抖。 “这算什么?我并没有向你乞讨。”她知道现实不容她倔强,也知道或许走出他家大门她就会后悔至死,可没理由的,她就是不想积欠他人情,说起话来变得格外尖锐。“收起你的同情心,我还没沦落到成为乞丐!” 总有一天她会被自己的嘴给害死,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该死的!你一定要这样曲解我的好意吗?”他危险的眯起眼,紧咬的牙关硬是进出几个不文雅的字眼,气恼她把自己的好意扔到地上践踏。“我并没有把你当成乞丐!一秒钟都没有!” 徐孟颖空洞的眼紧盯着他,仿佛他说的全是火星话,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好歹你是蕙蕙的朋友,又是我夜店里的员工,对我来说,只是略尽开心而已。”莫名的,他的颧骨泛起可疑的粉色。 他撇开脸,不让她看清自己莫名其妙的脸红。 这些话天杀的肉麻极了,连他都不敢相信这些全出自于他的口。 一股汹涌的热潮几乎将徐孟颖淹没,要是她够聪明,就该紧紧抓住他这根强壮的浮木,但她只是深吸口气,毅然的摇摇头。 “谢谢你的好意,我真的没有理由接受。”她的大脑完全失去运作功能,唯一残存的字眼就是拒绝,除了拒绝还是拒绝。“就像我拿来还你的衣物跟即将奉还的单车一样。至于我的问题,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 “就凭你?”或许是她的拒绝太伤人,李竣维换上讥诮的神情,嘲讽地说:“自付额的化疗需要不少钱,你凭什么认为你有办法解决?别说什么依赖保险给付,连健保费都负担不起的你,休想骗我你曾买过任何一张保单。” 这无疑是踩到她的痛脚,徐孟颖心脏一阵抽痛,伸手抚住自己的左胸口。 好痛!真的好痛! “我奶奶教我做人要有骨气,想要什么就得靠自己的双手去挣,而不是只会享受别人施舍给我的怜悯。”颤巍巍的站起,她需要想想自己该怎么解决困境。“对不起,我想先离开了。” “等等!”李竣维大手一拦,轻易的挡住她的去路。“你真的认为你做得到?” “办法是人想的,总会想到办法。”她僵直背脊,一副随时会倒下的可怜模样。 “重点是你奶奶的病拖不得。”他残忍的指出事实。“等你筹到钱,你奶奶可能再也用不着了,这就是你要的?” 他的话犹如一把锐利的剑,精准的刺进她的心窝!徐孟颖虚晃了下,再度体验到何谓椎心刺骨。 的确,没有人能确定奶奶还能和病魔对抗多久,会不会他的乌鸦嘴一语成谶? 万一恶语成真,那将会是她一辈子难以推辞的内疚及遗憾。 “教我,教我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到一笔钱。”她终于放不自尊,无措的抓紧他的臂膀,颤着声请求。“拜托你教我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你真的求我?”心里某个坚硬的区块融化了,他清楚的感受到她的恐惧和不知所措:现实对这女人来说实在太过残酷,但她宁可推拒他的好意,努力寻求生存的坚毅信念打动了他,让他刚硬的心也变得柔软。 “求你,除了接受你的施舍,我什么都愿意做!”眼眶蓄满泪水,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坚持。 这女人分明想把他气死!话都说这么白了,她竟然仍固执得像条牛,说什么都下愿意接受他的帮助?真是他妈的好样的!他粗鲁的暗自低咒。 “你忘了你是个女人?”急怒攻心之下,他的声音反而变得极为平静,却有着随时能将敌人吞噬、击倒的爆发力,端看她能不能敏感察觉。 “我没忘,从出生到现在我一直是女人。”可惜哀伤令徐孟颖失去平日的警觉性,她只是呆傻的证实自己的性别。 “很高兴你还记得你是个女人。”嘴角微微勾起,他泛起冷笑,笑意却不曾到达他眼底。“你不会天真到不晓得女人如何赚钱最快吧?徐孟颖小姐。” 怔愣半晌,徐孟颖懂了。她无力的跌坐回沙发上,掩着脸轻轻啜泣起来。 他说的没错,自己既没有高学历,也没有特殊技能,再加上几乎没有工作经验,这样的她,凭什么挣大钱让奶奶治病?仅有的,也只有这副肉体,算是她身上最值钱的物品了。 但她要怎么说服自己去做那种出卖灵魂的工作?恐怕还没接触到任何“恩客”,她就已被自惭杀死,根本不可能赚到任何一分钱! 她突然觉得好累、好累。如果奶奶没有生病,如果她能成长在一个经济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家庭,如果……想再多都只能是“如果”,多想何益? 她的哭泣声使李竣维厌恶起自己,他讨厌看见或者听见她在哭,那让他不舒服极了,浑身都不对劲。 “别哭了。”没有多加考虑,他伸手轻抚她的发;掌心传来她微温的发丝触感,他懊恼的再次发现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变得坚硬。“让我帮你是你所能选择的最快捷径,除非你一点都不想治疗你奶奶。” “我当然想治疗她,你一点都不需要怀疑。”她惊讶于他的温柔,这彻底颠覆她认为他性情狠暴的既定印象,让她只能气虚的低语。“可是我不能无条件的接受你的帮助,那有违我奶奶对我的教育,请你体谅这一点。” 李竣维闭了闭眼,彻底被她食古不化的坚持打败。“一定要有条件吗?” “是。”她抬起泪眼,既感激又防备的瞅着他。“唯有如此,我才能对自己的良心有个交代。”也才能说服自己继续支撑下去,努力的为偿还他的恩惠而奋斗。 李竣维定定的看着她,那哀伤的神情、脆弱又坚毅的骨气,正在鞭打着他的心脏——一股邪恶的意念迅速成形,强烈到他无法抗拒。 “李先生?”见他久久不语,徐孟颖不安的轻声询问。 他听见自己心里一声叹息,终究抗拒不了想要她的念头—— “一年,只要一年,做我李竣维的女人。” 第四章 命运弄人,搞到后来她还是不得不出卖灵肉来换取金钱,不过徐孟颖并没有太过苛责命运的安排,毕竟比起大部分特种行业的女子,她已经算幸运的了。 一年才三百六十五天而已,眼一闭就过去了,应该不致太难过才是。 徐孟颖站在莲蓬头下,麻木的任由热水冲刷全身。 她没去夜店上班了,因为李竣维说她不用再去,他会负担她所有的开销,不管是奶奶的医药费、她的生活费、小弟的学费,甚至他们之前所积欠下的债务,全算他的。 想想她还真好运是不?嘲讽的勾起嘴角,脸上爬满了温热的水液,但她的眼却再也流不出任何一滴眼泪。 从她点头答应李竣维荒谬的条件之后,她就决定抽离自己的灵魂,让这个躯壳陪伴他一年,尽她该尽的本分;从现在开始,她将成为行尸走肉,直到她的“刑期”届满,她就可以忘掉这一年内发生的事,一切再重新开始。 理论跟理想是这样没错,但为什么她的心跳还是维持在比平常还要快上许多的高速跳动?木然的关上水龙头,热水倏然停止。 她用大浴巾将自己擦拭了下,然后套上浴袍,双眼直视浴室里的镜子,不敢相信镜面里那个满面红潮的女人会是自己。 不是早已催眠自己平静看待“那件事”的发生吗?她怎还会像个无措的小女孩紧张不已? 她伸手抚触镜面里的自己,双眼变得茫然。 呆愣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深吸口气,毅然转身拉开浴室的门扉,踩进李竣维专属的私人空间。 他就坐卧在床上翻看文件,因听见门板开启的声音而抬头! “好了?”他眯了眯眼,感谢文件夹正巧搁在他的重要部位。 直到此刻,他才看清她的美丽。衬着浴室飘散而出的热气,雪白的浴袍合宜的包裹着她的纤细,红扑扑的小脸上有着含羞带怯的紧张,完全不需要任何挑情,他的“小兄弟”立即“肃然起敬”! 该死的!他早该知道她对他的影响力,并不会因自己即将拥有她而削弱分毫! “嗯……。”她光洁的脚丫子陷在柔软的地毯里,裹足不前。 “过来。”他拍拍身旁的位置,垂下眼睑,重新将视线置于公文上。“你先睡,我还有一点公事要处理。” 这个讯息让徐孟颖感到诧异,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庆幸暂时“逃过一劫”,还是该哀悼不安的时间延长——她曾怨怼过自己不曾经历过性,否则她理当不至于像此刻这般惶惶不安。 她咬咬唇,再次深吸口气,壮大胆子走到床边,轻手轻脚的爬上床,盖妥棉被。 当她盖得只剩下眼睛曝露在空气中,没敢张扬的偷觑他被床头灯投射而衬出金色光晕的侧颜,闷声问道:“你常工作到这么晚吗?” “这是你的‘邀请’吗?”李竣维微哂,并没有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脸上。 “不!当然不是!”她差点没由棉被里跳起来,随即安分的压不好奇,整个人钻进棉被底下。“我先睡了,晚安。” 隔着棉被,她甚至还能清楚听见他的笑声,不禁暗自呻吟了声,觉得自己糗毙了! 望着身旁的那尾“神龙”——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脚),李竣维这才敢将视线转移到她的方向,缓缓收起唇边的笑意。 他听见自己的心在轻叹。 最好他真有那么忙,非得将公事带到床上处理不可。 他不是看不出来她有多害怕,也不想在“条件帮忙说”成立的第一天就找她实践,他愿意给她时间适应,适应他的存在,适应两入之间的新关系,毕竟他能拥有她一整年的时间,不急于一时。 不急于一时呵~~ 迷迷糊糊醒来,徐孟颖错愕的发现自己竟紧抱着李竣维,顿时羞红了脸! 好在他仍在睡梦中,并没有被她的惊喘声扰醒:她连忙躺回原来的位置,小心的不再碰触他分毫。 她瞪着天花板发呆,原想闭上眼再睡一会儿,但闭了半天了无睡意,只好懊恼的再次睁开眼,侧脸偷看他的睡颜。 对他的感激是不容置疑的,但无论她怎么想,就是想不透他为何要帮她? 诚如他所言,她是蕙蕙的好朋友,也是他夜店里的员工,但光凭这些就足以让他出手相助吗?她总认为这些理由太过薄弱而且牵强。 在头一次见到他压制住那个闹事的客人之后,她一直以为他是没感情,甚至是狠戾的,可是经过这几次的碰面跟相处后,她发现他只是戴上那样的面具,刻意让人以为他是个冷硬狠心的人,但其实不然。 倘若他真是没血没泪的家伙,他不会愿意出手帮她,更不会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企图安抚她的情绪——她没忘当他的大掌轻抚着自己的发时,不需要任何言语的传递,她就能感受到他给予的温暖,这也是她说服自己答应这个交易的理由之一。 想起蕙蕙告诉过她,他前一段失败的婚姻,她突然怜悯起这个强悍的男人。 许伯说的应该是实话,他其实是寂寞的,只不过他不愿向命运示弱,用强硬狠戾来掩盖自己的脆弱…… 好辛苦,他过的日子太辛苦了。 虽然她没有如他一般优渥的经济能力,但至少她拥有爱她的亲人,精神方面不虞匮乏;但他不一样,兄弟姐妹各有各的家庭需要照颤,这间偌大的房子里,就只有年迈的许伯陪伴他,就算拥有金山银山又如何?亲情是再多的金钱都无法购得的。 难以言喻的柔软温情在她胸口泛滥,她仔细的搜寻着他的脸庞! 他有着高挺帅气的鼻梁,略薄的唇是他扮演狠劲时的最佳配件,还有那双张开时深邃炯亮的眼……她心跳加快的舔舐干燥的唇,赶紧闭上眼,命令自己入睡。 不能否认,他是极具魅力的男人,但那不是单纯且贫穷的她所能独占的。生活背景落差太大不说,她也不敢想象他是因为任何一丁点的感情而提出这个交易,她宁可相信这是他的仁慈,纯粹是不愿见她走投无路罢了。 脑子里充塞着乱七八糟的想法,慢慢的,眼皮越来越重,黑暗逐渐将因伤心而疲累的她吞噬,让她无力抵抗也无心抵抗的沉入梦乡…… 待她传出均匀的呼息,李竣维缓缓睁开双眼,一夜无眠。 银色的高级轿车稳健的奔驰在高速公路上,车内的徐孟颖难掩雀跃的盯着窗外飞逝的景物和往来的车子,兴奋得像小学生参加毕业旅行似的。 她没想到李竣维会提议带她回家乡一趟,除了回去探望奶奶之外,顺便偿还积欠邻居的债务;不管理由为何,只要一想到她就要和亲人相聚,她就高兴得想哭。 车子下了交流道,转进产业道路,路上的车越来越少,行经的道路也越来越偏僻。徐孟颖口手并用的指引他车行的方向,当车终于停在一排简陋平房前的空地时,她拉开车门就要往外冲,不料却被李竣维扯住手臂。 “李先生?”他的体温由攫住她手臂的部位传了开来,她不安的微红小脸。 “如果你不想让你奶奶知道我们之间的协议,你最好叫我的名字,向你家人介绍我是你的男朋友。”昨晚他就想过,会教育出她这倔强性格的老太太,恐怕很难接受她的孙女做出这种出卖自己的事,为免加重老太太的病情,他不得不事先提醒。 徐孟颖怔愣了下,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并完全接受他的建议。 “我知道了,竣维。” “嗯。”感觉身体窜过一阵轻颤,李竣维避开她的眼,伸手拉开她面前的置物箱,由里面拿出一支最新型的滑盖手机。“这个给你。” “这……” “停,别再跟我说什么不能接受的鬼话。”他蹙起眉,误以为又要被她拒绝,他恨死了那种挫折感。“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至少在你的家人面前是:男朋友送东西很正常的,不准你说不!” “噗~~”徐孟颖忍不住轻笑出声,接过他手上的手机,好笑的睨着他。“我都还没开口呢,你又知道我会说不了?” 李竣维咬咬牙,颧骨泛起可疑的粉红。 “我不可能一天到晚把你关在家里,你会有自由的生活空间,手机可以方便你和家人联络。”他僵硬的解释买手机送她的动机。 噢,她怎还能误以为他是坏人呢? 他柜本是个大好人,在她眼里就是! “谢谢。”冲动的倾身向前,飞快的在他颊边印下轻吻,她赶忙拉开车门跳下车,愉悦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 李竣维久久没办法回神,像座没生命的石雕般在驾驶座上坐了好一会儿。 她做了什么? 那天杀的女人!她竟敢偷亲他?! 全身的血液在体内乱窜,他无意识的伸手轻触她才亲吻过的颊侧,浑然不知自己微扬的嘴角正挂着从不曾在他脸上出现过的傻笑—— 坐在舒适的轿车里,准备到医院探望老奶奶的徐孟昕,有种极不真实的错觉,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乘坐轿车,还是顶级的高级轿车,害他坐得笔直,丝毫不敢乱动。 “孟昕,你可以放轻松一点没关系。”透过后视镜,李竣维清楚察觉到徐孟昕的紧张,他不禁开始期待与老奶奶的会面。 徐孟昕虽是第一次见到他,但还算有礼貌,连坐上他的车也没敢乱动:而孟颖虽然经常把他气得半死,但她有她的理由及坚持,不算随便对他发脾气,因此他真心想见见那位辛苦教养他们的老奶奶。 “呃,好的,李大哥。”徐孟昕嘴里应着,肩膀稍有放松,却还是端端正正的坐好。 他到现在还不懂,李大哥怎么会从姐姐的老板变成男朋友?姐去台北也不过一个多礼拜,这两个人的进度怎会如此突飞猛进?所以他还在努力适应。 由小镇进到市区,这才有稍具规模的市立医院,李竣维将车停进停车场,偕同两姐弟搭上电梯,前往老奶奶病房的楼层。 “孟昕,你没让奶奶知道她的病情吧?”电梯里,徐孟颖抓着弟弟担忧问道。 她听说有不少人得知自己得到癌症之后,往往没有求生意志而加速病情的恶化,虽然奶奶一向坚韧,但她还是不希望奶奶知道这残酷的事实。 “没有,我不敢说。”徐孟昕摇摇头,睐了眼李竣维,小声的对她说:“可是我担心一开始化疗,奶奶迟早会知道。” 徐孟颖瑟缩了下,心里开始挣扎。 不做化疗就没有痊愈的机会,可她又怕奶奶知道后会失去求生意志,那……该怎么做才好? “给她一个值得期待的希望,她会为那个希望努力维持生命。”李竣维盯着电梯里攀爬的数宇,状似不经意的说了句。 值得期待的希望? 徐孟颖姐弟面面相觑,然后电梯门开启,三人陆续走出电梯。 在徐孟昕的带领下,一行人鱼贯的进入老奶奶的病房,有点错愕的发现老奶奶正极有精神的和邻床“房客”聊天,完全看不出病魔缠身的样子。 “奶奶,你看谁来看你了。”徐孟昕趋上前去,客气的向邻床的病患点了下头,并引开老太太的注意力。 “你怎么来了?”转头一看,徐邱美满看见她离家的孙女,脸上立即漾起笑意。“噢,宝贝,你担心我是不是?我没事,你不用大老远跑回来看我。” “奶奶。”徐孟颖眼眶发热,上前给奶奶一个拥抱。“我好想你。”这个辛苦一辈子的女人呵~~教她想了就心疼! “这么大个人了还撒娇,羞不羞啊?”徐邱美满拍了拍她的背,在发现李竣维之后稍微敛去笑意。“你是……” “奶奶,初次见面,你好。”李竣维大方的开始自我介绍。“我叫李竣维,是孟颖的男朋友。” 徐邱美满诧异的瞠大眼,睿智的眼开始审视着眼前这相貌不凡、衣着也称头的男人,然后轻抚孙女的发。“宝贝,你才去台北多久,这么快就交男朋友了?” 听得出奶奶言语里的不信任感,徐孟颖窒了窒,心虚的涨红了脸。 “是我对孟颖一见钟情,她受不了我的追求攻势才答应跟我交往。”她的脸红正好成了李竣维把戏往下发展的最佳道具,他扬唇一笑,将整个故事推演得极为合理。“奶奶,追女孩子脸皮厚一点没错吧?尤其像孟颖这么美好的女孩。” 他的大方轻易赢得了徐邱美满的好感,加上没有人不喜欢听别人赞美自己的亲人,徐邱美满几乎是当下立即被收买了。 “真的是这样吗?宝贝。”她疼惜的将徐孟颖拉到她身边坐好,眸底溢满慈爱的光辉。“告诉奶奶,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觑了李竣维一眼,他泰然自若的神情强化了她的勇气,她含羞带怯的盯着奶奶的眼,顺着李竣维编排的剧本往下演。“他本来是我的老板,然后……然后就像他讲的嘛,跟狗皮膏药一样黏过来,甩都甩不掉。” 徐邱美满笑了,而后将脸转向李竣维。 她能接受孙女的说法,但这还不够。这种事不是信口说说就能说服她,她还有些问题要问明白,她才能真的放心。 “那么李先生,孟颖可跟你说过我们家并不是什么富贵家庭?”她当然不知道李竣维的财力如何,但就算是中小企业的老板,对他们来说都已是遥不可及。“我相信以你的条件,你值得更好的女人。” 不是她不相信麻雀变凤凰,但她更担心李竣维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的公子哥儿,要着孟颖玩而已;她绝不允许自己疼爱的孙女受到这种对待。 “您叫我竣维就可以了,奶奶。”李竣维脸不红、气不喘的回应道。 兵来将挡、水来上掩,以她对自己致命的吸引力,他断不可能在这时候收手! “孟颖是最好的,您将她教育得很好,懂事又有礼貌,我相信我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女人。” 虽知道他的话全是为了让奶奶信服,徐孟颖仍不由自至的脸红心跳。这个男人太坏了,这么肉麻的话也讲得出来,不过听在耳里倒是很受用。 如果他是真心的不知该有多好……这个念头一闪进脑海里,她立刻狠狠的吓一大眺! 不行!不是说好了两人之间纯粹是交易吗?她怎能有这种罪恶的想法?她闭了闭眼,努力将那个念头由脑子里抹去。 “可是我们不能给你任何东西,除了孟颖之外。”笑意爬进徐邱美满眸底,不过这小子还没完全过关。“我们甚至还可能拖累你,你可要想清楚。” 李竣维的视线扫过徐孟昕,再掠过徐孟颖,在她脸上停留半晌,最后回到徐邱美满那满布沧桑的老脸。“我愿意用我的努力来争取我一辈子的幸福。” 徐邱美满动容了,连隔床的病患都忍不住为他说项。 “好好喔徐奶奶,你孙女交到了个好男人。” 徐邱美满对“邻居”笑了笑,满意的招手要李竣维靠近她,并将他和徐孟颖的手叠在一起,让他们相互紧握。 完全不需要任何语言,老太太用行动表示她的肯定,双眸来回的观看他们,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看你们这样,我的病都好了大半了。”徐邱美满振振精神,朝孙子喊道:“孟昕,你帮我去问问医生,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还不行的奶奶。”紧张的润了润唇,徐孟颖一想起她的病情就想哭。“你生了点病,还得接受治疗……” 徐邱美满瞪了她一眼。“胡说!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壮得跟条牛似的。”她住院住得身体快发霉了,现在她只想快点回家,想想要怎样帮孙女准备喜事才行。“孟昕,叫你去问你听见了没?快去快去!” 徐孟昕无措的对李竣维投出求救的眼神。他清楚奶奶的固执,比起老姐强上百万倍!他着实无法应付。 “奶奶,住院检查身体也好,您得快点将身体养壮一点——”李竣维垂眸思索,唇边的细纹变得有丝僵硬。“您总不希望缺席我跟孟颖的婚礼吧?” 徐孟颖不由自主的暗抽口气。 戏越演越离谱了,他竟然连婚礼都掰得出来?!他们之间明明只有一年……霍地,她突然之间懂了,懂他之前所说的“给她一个值得期待的希望”。 他正努力为奶奶安排美好的前景,以期让老人家心情愉快的配合治疗,并在不知不觉间延续她的生命! 她再也忍不住的红了眼眶。除了感激,她同时还发现这个男人的温柔,不管他的好意是否出自于怜悯,她的心在刹那问全然折服。 “对厚,这么重要的场面,我怎么能够缺席呢?”徐邱美满双眼发亮,不再嚷着要孙子去询问医生,乖顺的躺了下来。“你说得没错,我要把身体养好,说不定不久之后还有曾孙让我抱呢!” 徐孟颖悄悄撇开脸,偷偷拭去溢出眼角的泪,感激的凝向站得笔直的李竣维。 李竣维却回避着她的眸,平静无波的脸上教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第五章 回台北的路上,李竣维和徐孟颖几乎不曾说话,两人心里全载满了不让对方知晓的心事,一路沉默到台北。 对于她住进李家一事,许伯显得十分开心,三不五时便对她嘘寒问暖,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夜,无可避免的来临了,时钟每多走一分钟都令她的神经紧绷加剧。 在收受他这么多“贿赂”的此刻,她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不实践自己早该支付给他的“性”。 洗完澡之后回到房间,发现李竣维已经躺平且闭上双眼,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像只不敢面对现实的鸵鸟,但她说不上来心里的感触。 由刚开始对他的恐惧,到今天的充满敬佩,她愿意随时提供他的需要,但她对男女之间的情事几乎完全不了解,这让她感到些许沮丧。 对他而言,她会不会太嫩了点? 或许他喜欢有经验的女人,又或许他喜欢丰满一点的肉弹;低头看看自己不甚丰满的胸口,她的沮丧难以抚平的再添一笔。 轻巧的爬上床,小心的不惊动他。 开了一天车,她相信他是疲累的,可能他没有精神办事也说不定,她并不想吵醒他;可惜,仅是闭眼假寐的李竣维并没有如她所愿,缓缓睁开双眼。 她心口一颤。“还没睡?” “嗯。”低沉沙哑的轻吟逸出他的喉管,他翻了个身,侧身面对她。“我想把奶奶转到台北更好的医院。”他突然语出惊人。 “不!千万不要!”她不假思索的反对。 “为什么?”他不懂,倘若她真的关心她的奶奶,应该会想让奶奶得到更好的治疗才是,为何她不答应?难道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这未免太荒谬了? “你想想,万一奶奶到了台北,她不时跑来看我们怎么办?我们一定没办法随时表现得相亲相爱。”或许他能应付自如,但不擅说谎的她对自己的信心等于零,不用几次铁定会穿帮。 “我们当然可以相亲相爱。”他今天就成功的驯服老奶奶的心,为何她总是看不清事实?“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很困难,我们都做到了不是?” 她当然知道,只是心里直泛酸。“你忘了我们……只有一年?” 李竣维沉默了,因为他真的没顾虑到这一点。 他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想着能为她多做点什么,却没顾虑到未来,而她的提醒该死的唤起他的遗忘,这令他的眉头耸成一座小山。 “对不起,原谅我不能答应你的好意。”似乎察觉他的郁闷,徐孟颖轻声道歉,小手主动抚上他的脸颊;他脸上的细纹太过僵硬,若是他能常笑,迷倒所有女人绝对不是难事。“我真的很抱歉……” “不,别这么说。”他闭上眼,大掌覆在她的小手上方,拒绝听她道歉,脸颊有自主意识般的磨蹭她温热的掌心。 他很清楚自己才是犯错的一方,没理由让她道歉。 记亿所及,他不曾这么冲动的做出只瞻前不顾后的决定,除了娶了柯薇馨那回。 他的判断力出了问题吗?似乎一牵扯到女人,他的脑子就乱了。 柯薇馨是一例,再来是徐孟颖。吊诡的是,虽然柯薇馨带给他极大的冲击和教训,他却完全感受不到徐孟颖对他的威胁!完全没有理由,他就是知道她的心思绝对不及柯薇馨那恶毒女人的千万分之一。 “竣维……”她吸吸鼻子,努力不让酸意侵占自己的感官。她很坚强,不会为了这些教她感动莫名的事就轻易哭泣。“谢谢你为我及我的家人所做的一切。” 李竣维睁开眼凝着她,呼吸明显变得浓重;半晌后,他闭上眼,始终没有放开她紧贴自己颊侧的小手。“睡吧,我明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忙。” 书局里,翻阅着各种类型的杂书,徐孟颖的眼瞬间被分类区上的“两性丛书”所吸引,诱惑她不假思索的往那个专区走去。 李竣维没有信口雌黄,他真的给了她绝对自由的空间。每天他上班的时间,就是她的自由活动时间,随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也给她申请了银行户头,存入的钱比她在夜店当员工的薪资多出许多。 她很感激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更对他的心细如发感到惊讶。他几乎任何事都为她设想到了,只有一件事让她如何都厘不清头绪,竟成为她目前的烦恼来源。 他不碰她。他们同床共枕已经一个多月了,这段期间他们除了碰碰小手、偶尔搂抱,连亲吻都少得可怜。 两人夜夜同寝,难免会有肢体上的碰触,可是他从不曾企图再进一步,这让她很困扰,总觉得自己占尽便宜。 他这么做不仅没有让她感到欣喜,反而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女性魅力?不然他为何对自己没有欲望? 就她一个多月来的观察,他的生活规律得吓人,每天准时八点半出门上班,除非有应酬,晚上七点必定准时到家:像这样一个自律的男人,他的生理需求难道不需要管道纡解? 她为自己大胆的想法赧红了脸,不过他的态度真的很令她困扰。 由书架上拿下几本丛书翻看,有什么“天天幸福浪漫”、“如何控制你的男人”之类,潜意识里不断想着该怎么让李竣维主动“索赔”。 可能她想得太过认真,当她回过神来,竟然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书局了,连自己什么时候把书放回架上都不知道,更恐怖的是,她正站在一家情趣用品店前面,不晓得站了多久了。 老天!她是着了什么魔?竟会走到这种地方来?! 她连忙看了看附近,好险路上行人稀疏,应该没有人看到她站在这情趣用品店前才是。 她难堪的低下头,举起脚步,准备尽快远离这家教人不好意思的商店,不料店门却突然打开,由内走出一个风姿绰约的漂亮女人。 “小姐,第一次逛情趣商店吗?”女人扬起世故的笑,看来约三十出头岁。“进来看看没关系的,有必要的话,我还能为你介绍喔!” “呃……不不不,不用了,谢谢。”徐孟颖慌了,一张脸胀得像颗熟透的西红柿。 糗死了!她不晓得在门口站了多久,竟然还劳烦老板娘出来观看?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没关系喔,不管是想诱惑男友或老公,还是想diy,我都有好东西可以介绍给你。”老板娘倚着门轻笑。 老板娘笑得极为狐媚,瞧得徐孟颖脸红心跳,但她的话的确切中一个重点——诱惑男友;虽然李竣维不是她真正的男朋友,但她的确是为了诱惑他而想破头。 她不要欠他人情,一丁点都不要!唯有如此,她才会感觉自己即使失去清白,至少还保有她的尊严,因此她认为自己有诱惑他的必要。 “怎么样?要不要进来参观看看?”也许是看出她的犹豫,老板娘侧身让出走道,诱引着徐孟颖移动脚步。“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挣扎许久,徐孟颖终于拗不过心里强烈的欲望,鬼使神差般的走进店里。 商店里琳琅满目的情趣商品让徐孟颖瞧得是眼花缭乱,一颗心像做坏事般怦怦乱跳,双眼根本没敢看向老板娘,脸部始终保持在百分之八十的正红色状态。 “来,你看看这几套怎么样?”老板娘毕竟看过各式各样的客人,一看徐孟颖那生涩的样子,她是绝对不会介绍她diy的用具——这女人害羞得过火,搞不好还是个处女呢!所以她只拿了几套性感睡衣及成套的内衣裤给她看。 这种感觉超吊诡,好像在宣告她即将做出色诱男人的事,偏偏又不得不让老板娘知道,教她羞得恨不得挖个地洞将自己活埋! 徐孟颖惊慌的迎向老板娘的眼,随即低下头来,恰巧将那几套性感睡衣纳入眼底,顿时狠抽口气。 要死了!那还叫睡衣吗?根本只是几块纱拼在一块儿而已,这种她怎么敢穿?! 更恐怖的是还五颜六色的……天知道她的内衣一向只有肤色,最大胆的不过是粉红色,而且买粉红色那件时,她还足足考虑了三天才忍痛买下。 天啊天啊天啊~~她的眼瞪着那些仿佛会咬人的性感内衣,心里不断惊声尖叫且哀嚎连连,脸上的红度更是从百分之八十直冲上百分之百。 “噢,你真是个单纯的小东西。”老板娘一见她的反应,嘴角微微抽搐,她扭曲着脸挤出苦笑,完全没想到她的性格这般保守,忙不迭将那些内衣全收到橱柜里,再拿出几套店里最为保守的睡衣。“那么看看这些吧,再保守我也没得卖给你。” 脸上的温度稍稍回温,盯着那些粉嫩色的睡衣,她的惊恐指数总算慢慢下滑,心跳也逐渐回到正常值。 “对不起,我、我实在没那个勇气……”她抱歉的低声说道。 “没关系啦,我想你在门口站那么久,好意推荐你一些‘必杀货’,可惜你不太能接受。”被她这么一说,老板娘也不好意思了起来,早已练成铜墙铁壁的脸不禁微微赧红。 天杀的!打从开了这家情趣商店以来,她就没再脸红过,没想到今天会让这纯情的丫头“破了功”,唉~~ 徐孟颖极有学习精神地问;“什么是‘必杀货’?” “就是男人见了绝对会死在你手上的货色。”老板娘豪爽的大笑起来,彻底被她的无知打败——好久好久没看过这么单纯的女人了,好感动!她愉悦的眯起眼,回以神秘兮兮的气音。“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看到女人穿这些性感的睡衣、内衣裤,绝对一个都逃不掉。” 轰~~ 徐孟颖发誓,她要是继续再跟这个老板娘哈啦下去,迟早她不用点火都会“自焚”! 她赶忙在一堆睡衣里,挑了其中样式最为保守的一件丢给老板娘。“就、就这套麻烦你帮我包起来可以刷卡吗还是要付现?” 老板娘眨了眨眼,知道这女人已在崩溃的边缘;她讲话急得都没标点符号了,可见她有多紧绷。 她扶着柜台弯着腰,眼角泛起可疑的水光。“别急啊小姐,这件睡衣还有同色的性感内衣裤,你要不要顺便带?这里可以刷卡喔!”真要命,笑得肠子都快打结了。 “好不用看了麻烦你!”徐孟颖几乎要尖叫了,她赶忙拿出李竣维给她的信用卡丢到柜台上。 老板娘笑吟吟的将性感内衣裤连同睡衣一起包好,边刷卡边笑道;“感谢你第一次光临,本店附送同色吊带袜一组,希望你愿望成真。” 沮丧的瞪着手上的性感内衣裤,徐孟颖感觉自己蠢毙了,蠢得好想哭。 为什么她没事先检查,就只拿了这套内衣裤进浴室呢?瞧瞧这样式有多教人害羞——几乎只有薄纱的罩杯,她根本下信那遮掩得了什么! 更别提那条内裤,底部竟然还开了个洞?!摆明要男人看了喷鼻血嘛!这教她怎么敢穿出去面对李竣维? 虽然外头还有件睡衣,后来她才发现睡衣虽然样式还算保守,但可怕的是它透光,只要灯光往身后一照,全都一览无遗! 她怎会这么蠢?蠢到去买这种她根本不敢穿的东西?现在倒好了,浴室里连浴袍都没有,八成是许伯拿去洗了,眼下她不穿着这个出去都不行。 但……李竣维会不会被她吓死?还是他会误以为自己是荡妇? 再次瞪着那些薄如蝉翼的衣物,她真想一头撞死。 “孟颖?”门外突然传来李竣维的声音,他在房里躺到快睡着,这才发现她洗个澡竟然洗这么久,以为她在浴室里出了什么意外,遂起床走到浴室前敲门询问:“你还好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嗄?!”徐孟颖吓一大跳,手上的性感睡衣差点掉到地上,她赶忙用手捞起。“没、我很好,没没没、没事。” 没事?没事怎会结巴成这样?李竣维蹙起眉心,思忖半晌。“没事就出来睡觉,时候不早了。” 一讲到睡觉,徐孟颖的心脏差点没眺出喉咙。 她怎么敢穿这样跟他睡觉啦?呜…… “快啊!你再不出来,我要冲进去了喔!”怀疑她不对劲的李竣维耐不住性子,不禁出言恫吓。 “好、好啦,再给我三分钟就好。”没办法,她只好再拖延三分钟。 “嗯。”李竣维看看手表,一边走回床上躺好,一边开始计时。 这女人都躺在他身边,跟他共享一张床一个多月了,难不成她到现在还害羞?他摇摇头,不禁暗斥自己无聊。 李竣维将房里的灯关掉,只留下床头那盏晕黄的小灯。 未几,浴室拉开一条门缝,徐孟颖小心翼翼的观察看似入睡的李竣维,在确定他没有任何动静之后,她才猛地拉开门板,以她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跳上床并钻进被窝里,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她不知道的是,当她一打开门,李竣维就睁开眼了,光那一刹那的时间,他所看见的景象就足以令他脑子里所有的瞌睡虫一哄而散! 天杀的!那女人穿那是什么?这一个多月来,她不是穿浴袍睡,就是休闲的运动衫、运动裤,顶多短裤好不好?今天不仅换上粉嫩的浅蓝,更教他震惊的是,她身上那件衣服……该死的透明! 压抑一个多月的欲望终于难耐的叫嚣起来,他疼痛的咬紧牙关,瞠大的双眼直通通的瞪着天花板,脑子里怎么都抹不去那瞬间看见的春光。 “晚安。”她如小猫叫的细声打过招呼,便像鸵鸟似的转身背对他,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李竣维没有答腔,他吸气再吸气,最后决定问她个清楚。 “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穿成这样有什么涵义?他不愿多想,宁可她亲口说出。 “没、没有啊。”完了!他一定看到了!她微颤着身子,感觉背后有双炙热的眼正锁紧她,她的皮肤不由自主的泛起刺痛感。 “那你可以解释一下,你今晚穿这样是……”他艰涩的吞了下口水,声音变得沙哑且充满刺探。“为了我吗?” 徐孟颖翻翻白眼,很想反问他,这房里除了他还有其它人吗?但她不敢,她没那个胆。 “孟颖?”久久等不到她的回复,他不禁伸手将她翻个身,让她面对自己,紧接着愕然发现她眼里刚掉出来的水液。“你为什么哭?” 他恨死了她在自己面前哭!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已然杀死他体内上万个细胞。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我做你的女人?”长期的紧绷终于在他面前崩溃,她像个小媳妇般委屈的掉下泪来。 “谁该死的给你这种想法?!”他震惊得差点没跌下床。 “没有任何人,是我自己这么感觉……”她眼里蓄满水雾,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自然也感觉不到他的僵硬。“如果你喜欢我,就算是只有一丁点也好,你不会这么久都不碰我……”她一边发抖,一边掉泪,红着脸说道。 这是她这辈子说过最大胆的话了。 “所以,你今晚想诱惑我?”天!他的唇舌打颤得差点互咬! 徐孟颖咬咬唇,难堪的闭上眼,用力的点点头。 喜悦在李竣维体内炸开。他耐心的等待总算值得,终究等到她习惯自己的存在,并不排拒他再进一步……他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像浮在半空似的,感觉极不真实。 微颤的捧住她的脸,他努力不让她发现自己的紧张——天知道他像个正准备摆脱处男的大男孩,连呼吸都感到胸口泛疼。 “傻瓜。”轻缓的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他感觉自己的心犹如长了翅膀,在无边的天际飞扬,而他一点都不想让它安分下来。“我之所以不碰你,是因为怕吓坏你。” 只有他知道,他等待这一刻等到心痛!他听见自己的心漾起一声轻叹,她今晚的主动,让一切等待全获得无法估计的价值。 他确信自己会记住这份悸动,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你是说……怕吓坏我,所以你……一直在忍耐?”她睁开眼,仿佛他说的话超出她所能理解的范围。 他轻笑,胸膛起伏震动。 “我、我才不信!”情趣商店老板娘都说了,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那他怎么可能为了这薄弱的理由强自忍耐?她都已经点头答应了啊!言而有信,他其实不用顾虑那么多的。 有趣的凝着她潮红的脸,他促狭的轻问:“你想要什么证明?” “我、我怎么知道?”她窒了窒,回避他此刻性感得教她想饿虎扑羊的俊颜。 这男人是祸害,绝对是! 李竣维没有出声,拉着她的手探入棉被,满意的看见她的双眼迅速瞠大,小脸爆红—— “你、你你你……”你好色!她没用的结巴。 “这样你相信了吧?”他已经让她亲自“检验”他的亢奋,他不相信她不懂。 “人家不知道啦!” 她挣扎着想甩开他的钳制,未料他长臂一伸,结结实实将她搂进怀里,两人胸口贴胸口,而她的下腹正抵着他的坚硬! “火是你点燃的,你休想放了火就逃。”深邃的眼搜索着她羞涩的眸、微颤的唇,眸底像着了火似的。 徐孟颖知道,她玩火自焚了! 第六章 在情欲方面绝对是生手的徐孟颖,原以为当这件事要发生的时候,她或许会因害羞而躲避他的碰触,或者是被动的让他主导一切,可事实证明不然。 当李竣维的手顺着她的脸蛋抚摸而下,略微粗糙的指画过她发烫的肌肤,她不由自主的一阵战栗,小手毫不犹豫的学着他的动作,在他脸上依样画葫芦。 “你学得真快。”李竣维闷声发笑,指尖越过她优美的锁骨,直往那件v领睡衣的最低点滑去。 “因为我有个好老师啊。”徐孟颖频频打颤,忙碌的小手一样不曾停止,她努力的拉扯他睡衣的扣子,却因不得其法而蹙起秀眉。 李竣维朗声大笑,很高兴她在这时候还能发挥幽默感。 “别这么粗鲁,你让我觉得我就要被你霸王硬上弓了。”他取代她的小手解开自己的扣子,然后贪婪的以大掌覆上她的右胸,那饱满而极具弹性的性感区域。 “噢!瞧我笨手笨脚的。”她沮丧的低喃,在小手触碰到他结实的肌肉时,不禁满足的发出叹息。 “你真是不乖的女孩。”他微颤了下,脸上的笑纹变得僵硬,覆在她胸口的手微微施力,揉捏她的柔软。 “我不是女孩,我是女人了。”她不满的咕哝了声,一时兴起地问:“告诉我,你忍耐了多久?” 她想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感“性趣”?她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是真的看上她,才愿意对她伸出援手,她宁可相信他是被自己的固执逼急了,才会提出这么荒谬的交易。 这阵子的相处让她清楚的看清他的本质,他根本是个心软的滥好人,那些对付痞子的狠劲全是装出来的! “喝……我怕吓坏你。”他嘟起嘴,瞧起来性感极了。 “不会。”凝着他微噘的唇,她的唇微微发痒,好想咬他一口! 她轻易的向自己的欲望妥协,不假思索的欺上前去,张嘴吮住他的唇并轻轻啃咬。 “嘶~~”李竣维狠抽口气,被她的主动弄得更为亢奋;他立即反客为主,热辣的舌猴急的侵入她甜美的檀口,强势且下容闪躲的缠住她的。 “嗯……”她浑身发软,小手不甘示弱的在他身上乱摸,乱无章法,却足以令他抽气连连,让她心生喜悦。 原来她也有影响他的能力,谁说女人只能是弱者? “你非得把我逼疯不可吗?”他沙哑的嘶吼,粗鲁的扯掉她身上那件薄薄的睡友。“你这该死的小妖精!” “等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按住他的掌,正好压在自己的乳沟上。 “不能晚点再说吗?”他几乎是呻吟了。 “不行!”她执拗的微噘红唇。 “好啦好啦,我、我从第一夜就忍耐到现在啦!”终于,他气恼又压抑的低吼出声,清楚的感到脸上一片灼热。 要死了!他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要他承认这种事,实在……尴尬啊! 徐孟颖无辜的眨眨眼,一张小嘴张成o形。 “这么久喔!” 真教人不敢相信啊!她终于知道,男人也可以这么ㄍーㄙ。 “……对啦!”他不甘愿的承认。 “其实你不用忍耐的。”她轻叹,搞不懂他的坚持。 李竣维没有答腔,温柔的亲吻她的脸颊、眉心、鼻梁,最后落在她的唇上,轻轻磨蹭。 “唔……”她抗议似的闷哼了声,张嘴啃咬他的薄唇。 他轻笑,加深吻的深度,给她一个地转天旋的热吻。 他的大掌也没闲着,终于可以继续之前的动作,快速的扯去她的睡衣,露出里面同色系的性感内衣。 “等等,关灯。”她突然伸手掩住他的眼,怕他心脏休克。她没勇气让他看清自己身上那套内衣——尤其是那条内裤,她光用想的就快流鼻血了。 他挑起眉尾。“为什么?” “我……我害羞。” 他突地放声大笑,显然被她取悦了。 “你笑什么啦?!”她羞恼的低吼,小手坚持不肯放开他的眼。“人家害羞不行喔?”笑成那样子很欠扁耶!臭男人! “不不不,你当然有害羞的权利。”他还在笑,笑得胸膛鼓动不断,然后嘴唇无声的动了动,像在说什么似的。 “你说什么?”她眯了眯眼,没学过唇语的她,看不出他到底说了什么。 “你先把手放开,我就告诉你我在笑什么。”他丢出一颗诱饵。 “不!”徐孟颖立即竖起全身汗毛,眼神滴溜溜的转了转,大胆的跟他谈条件。“除非,你先把灯关了。” “你先放手。” “你先把灯关了。” 再这样争执下去,绝对会没完没了。 “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年龄退化了吗?”李竣维逸出轻叹,感觉自己幼稚极了。 “怎么说?”她蹙起眉心,不太懂他的意思。 “这根本是小孩子才会玩的游戏。”而且是幼稚园生才会玩。除非有一方先行退让,否则相同的对话会一直循环,直到两人都发疯为止。 “噗~~”她懂了,忍不住笑了。“我们可以不玩啊,你先把灯关了再说嘛!” “亲爱的,你越是要我关灯,我就越好奇,更想知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他一点都不介意她的身材好不好、平不平,即便她有过性经验都不会太令他讶异,毕竟现代的男女交往很开放,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我才没有害怕!”她结巴,担心到时害怕的人会是他。 不知道他会不会误会她是放荡的女人?就因为她穿了这种不太“正常”的内衣裤——原本她还有点感谢情趣商店老板娘给她的鼓励,现在她不禁有点怪起她来,怪她可能误导自己的形象。 “ok,你没有害怕。”他举起双手投降了。“你把手放开,我就相信你一点都不害怕。” 这一瞬间,徐孟颖感觉自己好蠢。 她总不能要他摸黑做那档事吧?横竖他迟早会看清自己身上的每一寸,她又何需做无谓的坚持?想通这个环节,她放弃也懒得再挣扎了,缓缓将手放下。 “很高兴你终于想通了。”他松了口气,再撑下去,他未必能撑得比她久,因为他的小兄弟早已等不及了。 不过就因她之前的举动,他倒是对她坚持关灯的理由更为好奇,正想一探究竟,孰料她飞快的拿被子盖住身体,教他什么也看不到。 “孟颖?”又怎么了?他几乎要嚎叫了。 “我放开手了,你是不是该说清楚,你之前到底说了什么?”就是他没发出声音那句啊,她可没那么容易忘记。 他愣了下,这才想起真有这么回事。“要我说可以,可是得先说好,你不能生气。” “你认为我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吗?”她挑高眉尾,不置可否。 李竣维再大胆也不会在这敏感的时候向她坦白,就他们刚认识时,她的确是只动不动就被惹毛的母狮。“噢,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我保证绝不会生气。”徐孟颖咬咬下唇,明白再争辩下去只会没完没了。 李竣维飞快的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我就知道你是个体贴的小东西。” “那你现在可以说了?”徐孟颖格格发笑,爱极了他不经意表现出来的亲密。 “没问题。”他扬高嘴角,附在她耳边低语,然后朗声大笑。 徐孟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然说——你现在才害羞已经来不及了,你的主动早就令我亢奋得难以自持。 她矛盾的不晓得自己该尴尬?还是继续害羞下去? “亲爱的,我们现在可以继续了?”怜悯的凝着她的呆滞,他的大掌隔着略厚的被褥抚摸她的躯体。 “等等,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忍耐吗?”以他们的协议,他根本可以不必这么做,她怎么都想下透。 “总要有时间让你适应,我可不想被你当成强暴犯。”他没办法让她用那种眼神看他,那会有种被她眼神凌迟的错觉。 “噢……”她感动得莫名其妙。 “亲爱的,再拖下去,天都要亮了。”他真的不想浪费这太好春光。 “嗯……好。”她佯装很镇定,事实上她的心跳乱七八糟。 他真是个体贴的好人不是吗?一切她所没设想到的,他全为她想到了,连她的困难他也一并解决,偏偏她是这么贫穷,除了这干净的躯体,她还真不知道该拿什么来报答他。 她的应允不啻救赎了李竣维的紧绷,他欢愉的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被,紧接着毫无预期的狠抽口气—— “你该死的穿这什么?”他霍地咆哮出声。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从不晓得女人的内衣可以做得如此单薄,薄得看得见包覆在里面诱人的粉色乳尖,更夸张的是……他竟瞧见她腿间的黑色丛林在向他“眨眼睛”——天啊!这该不会是他压抑性欲的后遗症?! “我……”徐孟颖委屈极了,她早该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怎会笨到自取其辱呢?“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淫荡?” “你在开玩笑?”他诧异的瞪大双眼,怎么都无法移开视线。“我怎会天杀的觉得你淫荡?” “那你是……讨厌我穿这样?”她快哭了,对男人可说完全不了解的她,根本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壹? 他一定是开始讨厌她了,呜…… “我爱死了!”没想到他的回答完全出乎她的预料之外,他热情的捧住她的脸,在她的错愕蹬视下,给她一个响亮的响吻! 爱死了? 欧卖尬!怎么她误打误撞撞出火花了? 她不自觉的泛起傻笑。 “你怎能让我等那么久?我真想把你抓起来打一顿屁股!”他轻叹,大掌游移在她的腰间,努力控制自己别直想往她的桃花源探去——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慢慢来,细火慢炖才会熬出好味道,该是他的跑不掉,他不必急于当个急色鬼! “我、我奶奶说,好男人不可以打女人的!”她差点没咬到舌头。 他的手顿了下,再度闷笑起来。 “你干么一直笑啦?很烦耶!”牙齿白喔?笑笑笑!笑死他好了! “我笑你实在太可爱了。”带给他欢笑不断,惊喜也不断,像他这样连笑都差不多忘记的人,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她真是个像宝藏一般的有趣女人。“放心,我绝对没有暴力倾向。” “真的吗?”她有点小开心,小脸泛红。“你真的觉得我可爱?” “真的。”揉捏她胸前的饱满,虽称不上波霸那么雄伟,但对他的手掌而言,她的胸脯大小刚好:“这里更可爱。” “你去情趣商店买的?”他明知故问。 “嗯。”总不能说她是在恍神状态下走到情趣商店的吧?而且还是想他的事想到恍神……那实在太丢脸了。 终于,他唰地一声褪去最后的遮蔽物,清楚的看见她瞠大水眸,并狠狠的抽了口气——这算给他的恭维吧?他想。 徐孟颖惊愕的以手掩唇,瞪着他的男性! 她不敢相信那将会放进她体内——不可能!那太可怕了!正想翻身逃跑,未料他已动作敏捷的跳上床,一把抓住她的脚踝。 “嘿,你不会想临阵脱逃吧?我知道你准备好了。”将自己置身在她腿间,让她的腿勾住自己的腰腹;他确定自己再不埋进她体内,他会先行发狂而死。“感受我!” 一阵令人晕眩的撕裂感漾开,她张口咬住他的肩,耳里听见他的诅咒—— “该死!”当他发现那道阻碍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力道来不及收回——该死的!他没想到她一点经验都没有,该死! “你生什么气?”她不知所措的感到委屈,双眸微微泛红。 他深吸口气,凝着她的泪眼,他的心好痛! “没,我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开骂?”她的恐惧是对的,她就知道当他进入时一定很痛,事实证明真的好痛!她很庆幸自己没在那瞬间昏厥过去。 “我没想到你……”深邃的眼锁住她的双眸,瞳底写满了复杂的情绪。“该死!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没关系,我很高兴我的第一个男人是你。”拉下他的头,她亲吻着他的喉结。 “竣维……”半晌之后,她开始不安分的扭动。“这样就算结束了吗?” “当然没有。”他怎会蠢到没发现她的纯真?她的主动及那套该死的内衣混淆他的理智,他甚至以为她有过许多经验!“……怎么了?” “我、我好难受。” 李竣维闭了闭眼。她为他动情了,他怎能在此时弃她于不顾?别说她会抗议,他也不想给她一次差劲到极点的初夜——万一她以后冷感了怎么办?他可不能成为粉碎她一生幸福的刽子手。 他不再犹豫的倾身吻住她甜蜜的唇。 终于,在这个绮美宁静的夜,两个无关情爱的男女结合了,制造出满室春色。 他们相互都不知道的是,对方都心疼着彼此间不堪的遭遇,这股心疼,迅速衍生成陌生的情愫,悄悄进驻对方的心里,发芽、茁壮…… 第七章 李竣维责怪自己驽钝的没察觉徐孟颖的青涩,甚至不算温柔的占有她的初夜,但他却无法抗拒的迷恋她甜美的肉体。 那夜之后,他像犯了毒瘾的烟毒犯,夜夜索求她的热情,即便她月事来潮,他仍要紧抱着她才能入睡。而徐孟颖从不曾拒绝他的要求,仿佛两人认识之初的固执、别扭从不曾存在一般。 双方皆努力的想为对方多付出一点,感情在无形之中快速跃进,却没有人去正视或谈论这个已然发生的事实。 日子在不知不觉间流逝,转眼间又过了五个多月,时序由秋季转入冬季,再转入春季,天气逐渐回温,处处充满着春天的气息。 “真的吗?那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徐孟颖舒适的坐在沙发里,她正和徐孟昕通电话,孟昕说奶奶的病情大有起色,医生说过不了多久,奶奶就可以痊愈出院,这让她十分高兴。 “对啊,这都得感谢李大哥,要不是他,我们还真不知道该拿奶奶的病怎么办呢!”徐孟昕天真的赞扬李竣维的仁厚。 “嗯,是啊。”她对李竣维的感激已经不能用言语来说明了,没有异议的同意小弟的说法。 两姐弟又闲聊了一会儿,约莫就是徐孟颖什么时候再跟李竣维一起去看奶奶,老人家想念他们想念得紧之类,两人才下舍的挂上电话。 刚挂上电话,徐孟颖便见许伯开门进屋,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看样子才刚去采买回来。 “我的天啊!”全是知名百货公司的袋子。 徐孟颖头一回见勤俭的许伯这么大手笔,她呆愣了下,连忙上前帮他将东西卸下来,放到客厅的矮几上。 “许伯,你中乐透喔?一次买这么多!” “孟颖小姐,你快来看看老许买了什么好东西。”许伯的皱纹全皱成一块儿,看起来很开心的模样。 “我吗?”徐孟颖有些疑惑,毕竟许伯需要什么东西她并不清楚,怎会要她帮忙鉴赏呢? “对啊,你来看看喜不喜欢。”许伯从袋子里拿出一件又一件粉嫩嫩的小衣眼,直唤着徐孟颖来看。“不喜欢的话,老许再去买,一定买到孟颖小姐满意为止。” 徐孟颖狐疑的凑了过去,发现老许买的全是刚出生婴儿的婴儿眼,教她啼笑皆非。“许伯,你买那么多婴儿眼干么?难不成你添孙子了?” “欸,我儿女都快四十岁了,该生的早就生完了,哪还会添孙子?”许伯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指着她的肚子。“是你啦!都快当妈的人了还这么漫不经心,我不好好替少爷看着你怎么行?” “别开玩笑了许伯。”许伯的话教她听了想笑,也真的笑了出来。 “老许说真的,孟颖小姐。”许伯难得一脸正经。“这个礼拜来,你每天早上起床都会呕吐,跟我老婆以前怀孕的时候一模一样,老许可是很注意的。” 这样他总算对老爷夫人有交代了,不用再担心少爷会一辈子单身。 “啊?”被许伯这么一说,徐孟颖傻眼了,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怀孕。“可能……可能肠胃有点发炎也说不定。”她开始紧张,担忧许伯的话会一语成谶。 “那你有拉肚子吗?”见徐孟颖呆滞的摇摇头,许伯更加肯定了。“看吧,没有的话就不是肠胃发炎。听老许的准没错,不信的话你明天到医院去检查看看!” 徐孟颖望着许伯满是皱纹的脸,心里头七上八下。 万一许伯说的没错怎么办?她跟李竣维之间只剩下不到半年,万一真有了孩子,那……那该怎么办才好?! 正当她一个头两个大之际,门铃霍地响了起来,许伯放下手上的婴儿服前去开门。 “好久不见了许伯,我小叔叔在……孟颖?!”李蕙蕙前来采视李竣维,因为奶奶一直催她过来瞧瞧小叔叔的近况,却没想到会在小叔叔家遇见好同学,她错愕的瞪大双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孟颖小姐就住在这里啊!”徐孟颖还没从可能怀孕的震惊里回过神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结果许伯就自作主张帮她说了。“蕙蕙小姐,老许跟你报告一个好消息,孟颖小姐她……” “许伯!”徐孟颖终于回到现实,担心许伯说出不该说的话,连忙赶在他讲出更多事实前出声阻止。“嗨,蕙蕙。” “孟颖,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为什么不让许伯把话讲完?”隐隐觉得孟颖有事瞒她,李蕙蕙心里不舒服极了。 她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她们之间怎么可以有秘密?更何况那似乎跟小叔叔有关,她当然非得问个清楚不可! 徐孟颖退了一大步,她不知道该怎么向好友解释这一团混乱。“我……” “许伯,你说!”李蕙蕙变了脸色,转向老管家要资讯。 “呃……”许伯担忧的偷觑了眼徐孟颖,刚才话很多的他,这会儿那张嘴倒成了蚌壳,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许伯,你最好说老实话,不然我向爷爷奶奶告状去!”李蕙蕙知道许伯的弱点,立刻搬出爷爷奶奶来恫吓他。 “蕙蕙……”徐孟颖嘴唇泛白,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搪塞,一双秀眉耸成一座富士山。 “你闭嘴!我现在在问许伯,不是问你。”李蕙蕙富家千金的气势在此刻表露无遗。她关心孟颖,但她也关心小叔叔。“许伯,你说啊你!” “那个……”抱歉的睐了眼徐孟颖,许伯的老脸再也挤不出任何笑容。“是啦,孟颖小姐是跟少爷住一起,已经半年多了。” 李蕙蕙错愕的眨眨眼,正想转身询问徐孟颖,眼角不经意瞥见矮几上的婴儿眼,她立即诧异的瞪大双眼。 “孟颖你、你怀孕了?!”聪明如李蕙蕙,很快就将所有的状况做好连结。 “老许也是这么说,可是孟颖小姐既没去看医生也不肯承认……”许伯委屈的喃喃自语,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让李蕙蕙听得一清二楚。 “是我小叔叔的?”李蕙蕙上前拉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是冰的。“你别不讲话,你倒是开口啊!” 比起孟颖是否怀了她的小堂弟或堂妹,她更想知道的是,孟颖跟小叔叔之间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这两个人对她来说,都是极重要的——一个是她的亲人,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发生这么大的事她竟然毫无所觉,实在太失败了! “我……”徐孟颖才开口,便忍不住低头掩面哭泣。 她要是知道该怎么说就好了,可她一旦说出来,或许蕙蕙会骂她恬不知耻,更可能从此不要她这个朋友,这教她怎能说得出口?! “我的老天爷!哭不能解决任何事的!”李蕙蕙不想把她弄哭,她也跟着慌了,索性拉起她的手往外走。“许伯,孟颖我带走了,我会带她到医院检查。” “麻烦你了,蕙蕙小姐。”老许站在门口,掏出口袋里的白手帕轻轻舞动。 少爷是个好男人,孟颖小姐是好女人,好男人跟好女人本来就该配成双,他只消在家里静待佳音呵~~ 一离开李家,李蕙蕙不由分说的迳自招了辆计程车,直接杀到离李家最近的医院,硬是将徐孟颖推进妇产科检查。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答案出炉了—— 中奖了!宾果! 得到医生的证实之后,李蕙蕙想也没想就将徐孟颖带回她租赁的小套房,准备开始实行她的“逼供计划”。 在拗不过李蕙蕙软硬兼施的要求下,徐孟颖终于吞吞吐吐的将自己和李竣维之间的协议交代清楚,并低着头等待李蕙蕙的“审判”。 “你该死的现在才跟我讲明白!”不愧为李家的亲戚,李蕙蕙讲话的模式,粗鲁得跟李竣维有得拚。“你有困难为什么不来找我?现在好了,弄出‘人命’来了,这样你高兴了吧?”她焦虑的在不算大的客厅里来回走动。 “我……我根本没想过会有小宝宝……”徐孟颖哭红了眼,支离破碎的声音不断打颤。 “没想过?不然你以为宝宝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喔?”又不是孙悟空,呿!李蕙蕙不屑的冷哼了声。 “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你不用跟我说抱歉。”李蕙蕙没好气的应了声。 她是很生气没错,气孟颖出了事不会想找她帮忙,更气孟颖这样出卖自己——好吧,她承认孟颖能让小叔叔心动是件“功德无量”的事,毕竟全家族的人都知道,小叔叔这几年过的生活根本跟和尚没两样,但事情不该是这样发展的。 如果小叔叔对孟颖有心,那她一定很真诚的祝福他们,但万一小叔叔只是一时好玩呢?那是她目前最悲惨的揣测。 如果没有孩子,或许两个人可以轻松的一拍两散,但现在种已经埋在孟颖体内了,这不该怎么善了? 更麻烦的是,万一让爷爷奶奶知道这件事,他们一定会逼着小叔叔对孟颖负责不可。 如果小叔叔心甘情愿便罢,万一他心不甘情不愿呢?只怕世上又增添一对怨偶,对将来出世的孩子也不是好事。 烦啊烦!到底该怎么处理才好? “蕙蕙……你不要我这个朋友了?”徐孟颖误会她的意思,眼泪掉得更凶了。 李蕙蕙翻翻白眼,走到徐孟颖身边坐下,轻拍她摆在膝上的手。“不是。”她总算相信书上写孕妇情绪不稳定不是胡诌的。“你真该道歉的,是你自己跟你肚里的孩子,你怎能对自己这么残忍?” “我不能放着奶奶不管啊!”她走投无路了,而李竣维正好给了她一个绝佳的机会,她自然紧抓着这浮木不放。 李蕙蕙凝着她,未几,浅叹一口。“只能说造化弄人啊!” 徐孟颖紧紧抓着李蕙蕙的手,沉默。 “我问你个私人问题,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李蕙蕙不知道李竣维的心态,不过她选择先弄清楚徐孟颖的想法。 徐孟颖乖顺的点头。“你问。”只要李蕙蕙还认她这个朋友,她什么都愿意回答;反正最难堪的自己都已经摊在蕙蕙面前了,她没什么好隐瞒的。 “小叔叔他……对你好吗?”她试探性的由安全问题先问。 “嗯。”徐孟颖毫不犹豫的给她肯定的答案。“我本来以为他是个脾气很不好的男人,可是相处之后我才知道根本不是那回事,他只是装腔作势。他对我很好,真的对我很好。” “那你爱他吗?我是说我小叔叔。”再来就是尖锐些的重要问题了。 “嗄?!”徐孟颖涨红了脸。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只知道自己并不讨厌跟李竣维在一起,甚至是喜欢的,但“爱”?这对她而言太虚幻了!“不,我怎么会……”她急着想否认。 “停!”没想到李蕙蕙却突然喊“卡”!这段ng重来,她早该料到孟颖会否认。“我这么说吧,现在你知道自己怀孕了,要是叫你拿掉呢?” “不——”血色迅速由徐孟颖脸上褪去,她无法接受这么残忍的决定。“我不会拿掉孩子,绝对不会!” “可是你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未来该怎么办?”这是更尖锐且写实的重点。“如果小叔叔要你拿掉呢?又如果孩子出生了,小叔叔却不肯认他呢?你现在认真的想想。” 徐孟颖这次沉默且久,久到李惹蕙以为她不会回答。 “我自己生自己养。”徐孟颖的泪干了,她坚定的回答好友。“我会离开他,等找到工作稳定之后,再把欠他的钱慢慢还清。” 李蕙蕙感到头皮发麻……她知道孟颖这次玩真的! 得到李蕙蕙首肯,答应先不把她怀有身孕一事传扬出去,徐孟颖稍稍安心的回到李家。 一路上,她还担心着许伯会大嘴巴的先放消息给李竣维知道,但在她回到李家后,却发现根本没时间让她担忧这些事。 李竣维的脸色很难看,她原以为事情穿帮了,其实不然。 李家来了位她所不认识的客人,现在正四平八稳的坐在客厅,是个看起来有点刻薄的令艳女子。 “你还来找我做什么?我跟你早就没任何关系了。”李竣维原就难看的脸色,因见到徐孟颖的归来而更显沉闷,话,则是对那陌生女人说的。 “我们当然有关系,而且是斩不断的关系。”女人也发现了徐孟颖的存在,她眯了眯眼,明显散发出尖锐的敌意。 “你见鬼的说什么鬼话?”李竣维狺狺低吼,不着痕迹的挡在徐孟颖面前,不让女人看清她的样貌。“早在五年前我们就断得干干净净,你休想打扰我的生活。” “李竣维,要不是你,我不会把你的骨肉流掉,更不会因此血崩而拿掉子宫,从此失去生育能力,你怎能残忍的说我们再没任何关系?”冷眼将李竣维护着那女人的举动看进眼里,柯薇馨的眼里充满憎恨。 全世界的男人都一样,有了新人忘旧人,全是没血没泪的烂货! 句句指控听在徐孟颖耳里,犹如五雷轰顶,她很快就猜出女人的身分!柯薇馨,李竣维的前妻。 她听李竣维提过,两人是在极不愉快的状态下结束婚姐,却不知道柯薇馨的指控过程,她不敢相信疼她的李竣维会对柯薇馨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是你自己从楼梯上滚下去的,你敢说是因为我?”李竣维讥讽的冷笑。 “是你推我的!”柯薇馨伸出纤指,指着他的胸口。“你这个狠毒的男人,一旦感情生变,没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做不出来的!” 徐孟颖狠抽口气,下意识以双臂环住自己的小腹。 李竣维自然听见她的抽气声,但他现在没精力去跟她做任何解释,只因他有个棘手的敌人要应付。 柯薇馨是个狡狯且贪得无厌的女人,在两人协议分手那年,他几乎付出自己全部的资产给她当赡养费。而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全是他这五年来辛苦工作的心血。 他相信,这次她一定又是为了金钱才出现的。 不过她这次注定要失望了,因为他手上握有绝对性的胜算,这女人休想从他身上得到任何一丁点不该属于她的东西! “口说无凭,就凭你讲两句话,就能证明当年是我推你下楼?连法官都不会相信你的信口雌黄。”他不是当年那个感情用事的大男孩了,绝对不会再被她牵着鼻子走。 “是你!就是你!”柯薇馨的脸变得狰狞,大步上前戳刺他的胸口。“当时只有我跟你在家,除了你,没有人有机会对我下手。” “你何不说是你自己作势滚下楼?”厌恶的挥开她的指,李竣维的眼角微微抽搐。 两个女人同时错愕的瞠大双眸,尤其是柯薇馨,她的眼像见了鬼似的惊恐。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爱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她全身都在颤抖,徐孟颖真怕她承受不住而休克。 “见面三分情,薇馨,别逼我把话讲白了。”李竣维语带玄机,意思是帮她在徐孟颖跟许伯面前留点面子。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柯薇馨强自镇定,板着脸瞪他。 “你最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跟你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他小心的将徐孟颖护在他身后,让开通往大门的通道。“我家不欢迎你,不送。” “李竣维,你这个没血没泪的负心汉!”柯薇馨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她继续像泼妇骂街似的跳脚。“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休想轻易的把我一脚踢开!” “不然你想怎么样?”李竣维眯起眼,警告意味浓厚。 “我要要回我李家女主人的位置!”柯薇馨贪婪的提出条件,并笃定的相信李竣维会答应她。 不管她要什么,这男人总会为她想办法挣得,她相信这次不会有例外。 “回去照照镜子吧你!”李竣维寒着脸,直接上前拉开大门。“滚——” “你休想这样就赶我走!”柯薇馨的主意很快就动到徐孟颖身上,这个女人太碍她的眼了,她不铲除誓不罢休。“这下你看清楚这男人有多狠了吧?我为了他差点连命都没了,你瞧瞧他是怎么对我的?别高兴得太早,迟早你会跟我有同样的下场!” 徐孟颖脚步不稳的退一大步,感觉身后有双坚定的手稳住她的腰肢,她悄悄的松了口气。 “除非她跟你一样背着我在外面和别的男人搞七捻三,弄得怀了野种又怕被发现,才自导自演的安排那种下三滥的戏码,不然她不会得到如你一般的待遇!”李竣维忍无可忍,终于将她的罪情公开。 “你污蔑我!”柯薇馨不敢置信的尖叫。 “你想看流掉那孩子的dna检验报告,还是你跟野男人幽会的证据?随便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拿给你看个清楚!”李竣维冷冷说道。 柯薇馨踉跄了下,神色苍白的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失魂落魄的主动离开李家。 第八章 徐孟颖静静的躺在床上,身畔的床位空置着,她感觉有点冷,双眼瞪着天花板末开的灯,久久无法入眠。 或许是稍早前发生的事情太令她胆战心惊,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情李竣维,还是那个作茧自缚的柯薇馨多一些。 整桩婚姻的实情竟是如此不堪,想了许久之后,徐孟颖发现自己还是心疼李竣维多一点,毕竟他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人。 原本他应该很高兴有了子嗣,却因为发现如此丑陋的真相,加上外遇的妻子自导自演了那段烂戏码,才会将他逼成先前那样狠戾的性格吧? 她无法相信他天生坏痞,因此主动的把一切全归咎子他前妻的“功劳”。 房门被打了开来,她连忙闭上眼假寐。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许久,她知道他需要沉淀自己的思绪,这可怜的男人呵~~教她怎能不心疼? 她感觉身边的床位陷下,然后是拉扯被子的窸窣声。 或许他不愿被打扰,所以她没敢有任何动作,直到许久之后—— “睡了吗?孟颖。”类似叹息的声音响起,他的嗓音满是疲惫。 她不敢或动,眼皮微微跳动,紧接着她感觉有物体遮盖住光源,然后是他稍嫌沉重的拥抱。 “竣维?”她心跳如擂鼓,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合宜。 “我需要你,亲爱的,我需要你。”热辣的吻不由分说的压了上来,他绝望般的热切吻她,仿佛全世界只有她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察觉他的脆弱,她不禁红了眼眶。 倘若自己承受过跟他一样丑陋的过去,或许她会变得更为愤世嫉俗,但他没有;在他的生命里最不相信人性的当口,他还是愿意对她伸出援手,他并没有因此失去他本质里美好的一面。 她感谢上苍,感谢老天爷将最好的他送给自己。她现在可以很坦然且真诚的回答蕙蕙问她的问题——是的,她爱这个男人,即使他对她只有身体上的欲望,她依然爱他,全心全意的只爱他一个! 她敞开双臂,全然开放性的接受他的热情。 他们探索着彼此,如同以往的每一次性爱,他们总是觉得不够,不断的在对方的身上挖掘更多的惊喜,直到双方攀上高峰,泄尽全身每一分精力,才温柔的相拥而眠。 但这回,结束之后她仍不断的亲吻他,直到他勾起嘴角轻笑,成功的打散他整晚不愉快的情绪。 “怎了?还想要吗?”他发现她越来越爱亲吻他,这让他有种被需要的虚荣,而他爱极了这种亲密。 “我只是想再吻吻你。”她要记住这份悸动,直到她闭上双眼;永远离开这个世界;永不休止。 “你确定这样就满足了?”他轻笑揶揄。 “我要是变成荡妇,你绝对要负所有责任。”她娇笑的捶他一记。 “那我可就惨了。”不安分的大掌爬回她日益丰满的胸部,另一手则按压着她的臀,让她抵住自己已然复苏的阳刚。“我这把老骨头迟早被你榨干。” “才不会,你一点都不老。”她抗议,伸出舌尖舔吮他敏感的耳廓。 “噢……”他性感的呻吟出声。 微凉的深夜,火辣的热情,透着几许淡淡的幽伤,构筑成一张坚韧的情网,让两人紧紧纠缠、难舍难分…… 如果李蕙蕙对徐孟颖的决定仍有任何存疑,也终在李竣维找上门之际全然消散。 那女人真的一走了之,半点讯息都没留?!李蕙蕙不禁在心里低咒千百回。 “告诉我,她到哪去了?”李竣维绝望的抓着她问。 他看起来比鬼好不了多少,他的发丝散乱,下颚长满了粗短的胡渣,李蕙蕙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陌生的小叔叔。 “抱歉小叔叔,我真的不知道孟颖到哪儿去了。”她原本还天真的以为,要是孟颖真敢付诸行动,至少会通知她这个好朋友,没想到那女人做得那么绝,连她都不知道她已经出走,真是气死她了! “她怎能就这样离开我?她怎么可以?!”失神的放开她,李竣维跌坐在地板上,抱着头痛苦低喃。 李蕙蕙看了心里好难过。 她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谁说小叔叔只是一时兴起,跟孟颖玩玩恋爱的小游戏?小叔叔这个样子分明是爱惨了孟颖,而孟颖亦然,只是他们都没把握时机向对方坦白。 为什么爱情这么美好的事,却往往造成人们的痛苦?难道真是顽皮的邱比特在捣蛋? 不,是人类太愚蠢,总要到失去了才知道对方的重要,她绝对要记取小叔叔的教训,千万别重蹈覆辙。 “小叔叔……你到孟颖老家找过了吗?”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长辈,想想孟颖极有可能成为她的小婶婶,这种感觉还真吊诡。 “她没回去,孟昕说他也在找她,可是没半点消息。”李竣维头也没抬地应道。“我要孟昕别告诉奶奶,我怕她老人家承受不起。” 李蕙蕙知道他正承受着痛苦的啃噬,因为他的声音抖得连她都差点听不清楚,即使两人的距离这么近。 “小叔叔,你真傻,怎么不告诉孟颖你爱她呢?”如果小叔叔说了,或许今天孟颖就不会真走到这一步,让大家都找不到她。 这下子她更担心了,一个有了身孕的大肚婆能躲到哪儿去?即便现在还看不见她鼓起的肚皮,但要不了多久,那是再厚的衣物都掩盖下了的“壮观”。 “爱?”李竣维抬起头,眼里写着茫然。“你说我……爱她?!”他问得艰涩。 “你不爱她吗?你若不爱她,又何必急着找她?”李蕙蕙摇摇头,再次暗自嘲笑他的驽钝。 “我找她是因为……因为……”他呆滞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侄女解释自己和徐孟颖之间的牵扯。 “因为她跟你的协议还没到期?”李蕙蕙不想装无知,她甚至是整个事件里最清楚每个环节的人。“小叔叔,这样的你,真能在半年后了无牵挂的放她走吗?骗你自己的良心吧!”她嘲讽的冷哼了声。 “你都知道了?”他真想掐死徐孟颖那长舌妇,如果她在自己身边的话。 “知道,我还知道——”她刻意顿了下,悄悄的观察李竣维的神情,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楚。“孟颖她怀了你的孩子,大概有两个月的身孕。” 一道惊雷直劈李竣维的天灵盖,他震惊的张大嘴巴,一双眼瞪得跟荔枝一样大。 李蕙蕙耸耸肩,起身走往窗边拉开窗,让空气流通些。她心里冒出些许得意——孟颖,好朋友为你两肋插刀,这下我帮你报仇了! 吸了口新鲜的空气,李蕙蕙扬扬嘴角,一转身,被不知何时已然来到她身后的李竣维吓一大跳! “你该死的说了什么?你说……你说……”他握住蕙蕙的双臂,力道之大,掐得她的脸都皱了起来,但声音却极其虚软,像飘在半空中似的。 “她怀孕的事吗?”意图让他放开自己,可惜徒劳无功,她索性放弃的翻了下白眼。“我陪她去妇产科检验的,还有,许伯也知道这件事,他老人家连婴儿服都买好了呢!”她坏心眼的供出另一个知情不报的老家伙。 “我的老天……”无力的垂下双臂,李竣维像瞬间老了十岁,他虚软的双膝跪地。“该死!该死的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真相无情的揪紧他的心脏,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此刻他几乎相信自己已经开始憎恨她了。 “各人造业各人担啊!小叔叔。”李蕙蕙纳凉的枢枢指缝。“谁教你只跟她约定一年?她想留下孩子,又怕你不让她留,只好一定了之喽!” “她凭什么留下孩子?她养得起吗?”他像只负伤的野兽般低咆。 “养不起她也要养,因为她怀的是你的孩子。”或许是气恼小叔叔造成好友痛苦,李蕙蕙一点都不放过损他的机会。“小叔叔,你还不懂吗?孟颖爱你,她爱你爱到不愿你去背负扼杀自己孩子的罪名!” 这些话彻底击垮李竣维自以为是的坚强,他木然的呆坐在地板上,空茫的眼盯着空气中不知名的耻刚,泪水由他的眼角滑下,沿着脸部的轮廓凝聚在下巴顶点,最终无声的滴落在他的腿上。 李蕙蕙受不了这种痛楚的画面。李竣维再怎么不对,也是她的长辈,她不能太过苛责他,于是她慢慢走向门边。 “我出去走一走,如果你要离开,麻烦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南台湾的天气好得令人咋舌,即使夏季已步入尾声,艳阳仍高高挂在天际,街上来往的人们衣着依旧无比清凉。 “哇!还是你们店里最凉爽!”书店的电动门开启,走进一个业务员打扮的男人,他先将手上沉重的纸箱搬到柜台旁,然后站直并拉扯勒住自己一整天的领带,冷气的吹拂令他享受的叹了口气。 “辛苦你了赵先生,这么热的天气还麻烦你走这一趟。”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走出柜台,笑吟吟的奉上凉水让业务员止渴。“要不是客人急着拿书,也不必劳烦你下了班还要到我这儿一趟。” “孟颖,别这么见外啦!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啊!”赵敬舜接下徐孟颖端来的凉水,忙不迭大灌一口。“哇,透心凉耶!” “还要吗?里面还很多。”徐孟颖扶了扶腰肢,最近肚子越来越大,她也越来越感到吃不消,经常腰酸背痛,真是个磨人的小恶魔。 “不了,够了够了。”赵敬舜见店里的客人不多,遂小声询问:“看你肚子那么大,快生了吧?” “嗯,预产期是半个月后,不过什么时候要生很难说。”她扬唇一笑,脸上净是恬雅舒适。 “孩子出生后开销很大耶,你真的不考虑找个男人帮你一起养吗?”赵敬舜大有毛遂自荐的意味。 “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一个老太太出声打断他的苗念。“我们孟颖多得是条件好的男人追,她说什么都不要,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哎哟!头家嬷,你一定要讲得这么白吗?”赵敬舜垮下肩,一见到杨老太太,他就知道自己又没搞头了。“我早就知道很多人追孟颖了。” “知道就好,我是劝你什么锅配什么盖,快去找你的锅盖吧!” 徐孟颖好笑的听着杨奶奶和赵敬舜打舌战。这两个人一遇上就杠个没完,提供她不少生活上的乐趣。 打从她离开台北之后,就一个人只身跑到屏东来,她原先没有预设自己暂留的地点,不过当她由火车上回过神来,正好就在屏东站,后来又辗转来到这个小镇,随遇而安的她便开始找寻不贵的空屋居住。 她的运气很好,在这里她遇到了热心的杨奶奶,不仅让她在她开设的书局里工作,还让她住在她家,拿她当孙女疼,完全不肯收取任何费用,所以除了产检之外,她根本花不到一毛钱。 因此她一领了工资,便将钱分成两份,一份寄回老家给孟昕,另一份则汇给李竣维!虽然为数不多,但她相信自己总有天可以还清积欠他的款项,从此互不相欠。 她曾跑到公共电话亭打电话给孟昕,也知道李竣维一直在找她,不过她还没面对李竣维的勇气,所以说什么都不愿透露自己的行踪,更不敢让家人知道她已怀着身孕;不过还是有件事令她很开心,那就是奶奶的病已经完全康复,再也不受病魔的威胁。 只不过这样却苦了孟昕,他得好生安抚奶奶的情绪,听说奶奶直抱怨她太久没回家看她了呢! “不多说了,我妈还等着我回去吃饭。”赵敬舜跟杨奶奶抬杠许久,看看快到晚餐时间,终于决定打道回府。“走了孟颖,改天请你吃饭喔!” 徐孟颖礼貌性的点了点头,笑着看他离去。 “丫头,你不会真的跟他去吃饭吧?”杨奶奶没人斗嘴了,转而寻徐孟颖开心。“快三十的人了,还老将妈妈挂在嘴边,像没断奶似的。” “奶奶~~”徐孟颖又好气又好笑的睐了杨奶奶一眼。 “好好好,我不乱讲话,免得影响你肚里的孩子,胎教重要啊!”杨奶奶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看了眼外头还亮的天色,突然发现什么似的拉了拉她的孕妇装。“丫头,你看到没?外头那辆银色车子停在那儿好些天了,哪来的啊?” 下意识顺着杨奶奶的视线凝去,徐孟颖感觉胃部一阵痉挛。 李竣维也有一部同款的轿车——她随即摇摇头,甩去脑子里不该有的联想。 “车身又没写车主的名字,我哪知道它哪来的?”就算真写了,她也未必认识,奶奶这问题问得真深奥啊! “我看八成又是哪个登徒子想来追你了。”老太太咕哝着,顺手理了理旁边书架上倾倒的书。 “哪有那么多人要追我啦?我都快当妈的人了,没那么多无聊男子啦!”徐孟颖实在拿这可爱的杨奶奶没辙。 “哪没?那个律师楼的陈律师、国术馆的何师傅,还有那个什么……卡啦ok的刘老板,你真以为他们那么闲,天天到咱们这小店来闲晃喔?”白了她一眼,杨奶奶就嫌她没心眼。“全是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家伙!” “好啦好啦,我是万人迷总可以了吧?”嘴里虚应杨奶奶的叨念,她的眼却不安的瞟向门外那辆银色轿车—— 不会的,她很确定没有透露出任何有关自己所在位置的讯息,这只是巧合,他不可能找到这个不起眼的小镇来的。 她不断的安慰自己,在观察了几个小时之后,发现那辆车丝毫没有动静,她才慢慢放下心里的不安,将电动铁卷门放下一半,准备开始结算店里一天的盈余。 她和杨奶奶就住在书局的二楼,一楼全区都是书局,一旦将铁卷门全部关下,店里的空气就窒闷难受;还好这里的民风纯朴,所以她们向来都是先拉下一半的铁卷门,好让空气流通,待结算清楚才会将铁卷门全部关上,上楼休息。 当她将结算清单及钱放进收银柜里锁好,突然有人轻敲半开的铁卷门,她微感诧异的拾起头。 “不好意思喔,我们打烊……是你?!”她看见一个男人低头弯身进入店内,当那男人的脸清楚的映照在她的瞳底,她不禁狠抽口气! 不祥的预感成真了,此刻站在她眼前的男人,不是李竣维还会是谁? “孟颖,好久不见了。” 男人开口了,声音就跟回响在她午夜梦里的声音一模一样,她不由得一阵晕眩。 “对不起,您认错人了。”她紧张的抚着小腹,回避他瞬也不瞬的眼。“我们打佯了,麻烦明天请早。” “你还想逃到什么时候?”由于柜台并不高,他可以轻易的从高点看清她隆起的圆滚肚皮。“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吗?” 这半年来,他几乎翻遍了全台湾的土地,同时请了好几家知名的征信社打探她的下落,偏偏她就像从地球表面消失了一般,教他夜不成眠,日日承受痛苦的煎熬。 好不容易确定她的行踪,他丢下所有的工作跑到这里来,静静的贪看她的一举一动!他知道自己懦弱,不敢马上和她相认,直到今晚他终于提起勇气定进这道门,结果得到的是什么?她竟然说他认错人了?! 该死的!就算她的肚皮大到能撑进一只大象,甚至化成了灰,他都不会忘记她那张教他心心念念的清丽容颜! “对不起,你真的认错人了!”她不断打颤,欣喜的发现杨奶奶缓步下楼。 “丫头,这么晚了你还在跟谁讲话啊?” 第九章 “奶奶!”宛如见到救星下凡,徐孟颖赶忙跑到杨奶奶身边寻求保护。 “你哪位啊?”看了李竣维一眼,再看看徐孟颖,敏感的杨奶奶隐隐觉得事有蹊晓。“你认识我们家丫头吗?” “我不认识他!奶奶,我真的不认识他!拦徐孟颖忙不迭直往杨奶奶身后躲,殊不知更加暴露自己的心虚。 杨奶奶以臂环胸,正眼凝着脸色难看的李竣维。“别管丫头说什么,你到底跟我家丫头是什么关系?” 杨奶奶之所以觉得怪,是因为孟颖这丫头一向笑脸迎人,就算是再讨人厌的“澳客”,她也同样以礼相待,从不曾见她这般惊慌失措,因此杨奶奶认定她心里有鬼。 “老太太你好,我是李竣维。”他僵硬的掏出口袋里的名片,恭敬的交到老太太手上。“谢谢你这段日子照顾我的‘妻子’。” 徐孟颖不敢置信的窒了窒。 他竟然说谎?!他怎么敢! “丫头是你的老婆?”杨奶奶扶扶眼镜,看清名片上的字。 哟!称头耶,比任何一个此地妄想追丫头的男人都称头!这个赞喔! “那你倒是说说,咱家丫头姓啥名谁来着?”称头归称头,她可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丫头交出去,即使他的礼貌还算令她满意。 谁知道这名片是不是随便印的,他会不会其实是人口贩子?她得问清楚才行。 “徐孟颖,双人徐,孟子的孟,聪颖的颖。”这是当初她自我介绍时的说法,现在他一字不改的转述。 杨奶奶挑起眉尾,不很认真的扫徐孟颖一眼,令她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下。 “名字是对了没错,不过随便找个人问问也能问出个名堂。”杨奶奶霍地对李竣维伸出她的右掌心。“拿来。” 李竣维心里打了个突。“这是?” “身分证拿来啊!丫头要真是你老婆,你的身分证上会有她的名字。”杨奶奶像在教育他,国民身分证上有哪些栏位似的。 徐孟颖不禁在心里为杨奶奶鼓掌叫好!她可没胆在李竣维面前这么嚣张,更不想再在他脸上看到任何一丝谴责或不舒坦的神情,那会让她误以为自己这几个月的逃离,全是愚蠢王极的行为。 “我没带出门。”李竣维神色未变,似乎不带身分证出门是天经地义的事。 “出门不带身分证?”杨奶奶挑起眉眼,调侃意味十足。“你就这么自信,相信你不会有需要拿出证件来证明身分的时候?”像警察临检啊,第一个要看的就是身分证。 “我有带驾照。” “驾照上有配偶栏吗?”杨奶奶踢到铁板,因为她真的不知道那种东西上有没有登记配偶的名字。 “没有。”李竣维不假思索的丢出两个字。 整个书店里陷入恐怖的沉默…… 徐孟颖很想为自己做点什么,但她却做不到,因为她知道就算她想辩驳,恐怕也辩不过心思缜密的李竣维。 “那好,我们试试别的方式。”杨奶奶清清喉咙,打破沉寂。“你倒是说说,丫头她为啥跟你分开?你倒是给我个理由听听。” “奶奶!”徐孟颖心口狂跳,感觉奶奶已有被他“收买”的迹象,她不安的跺了下脚。 “别跺别跺,万一跺掉了我的金孙可就糟了!”杨奶奶安抚她的情绪,一边不忘催促冲动得想上前搀扶徐孟颖的李竣维。“快说,不然我要拿扫帚赶人了!” 李竣维睐了杨奶奶一眼,深邃的眼瞳紧锁着徐孟颖不放。“因为我驽钝的看不见她对我的爱,所以她惩罚我,罚我没机会对她亲口说我爱她。” 沙哑且饱含痛楚的低沉嗓音回荡在稍嫌窒闷的空间里,杨奶奶被感动了,她叹了口气,移动脚步走向铁卷门。 “奶奶?”徐孟颖微微发抖,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单独面对李竣维,奶奶怎能丢下她一人离开? “清官难断家务事啊,丫头。”杨奶奶丢下意有所指的话语,弯身越过半阖的铁卷门。“年轻人,铁卷门开关在右手边的墙上;邻居约我打麻将,不用等我,我有带钥匙。”声音未散,人已消失在铁卷门之外。 不敢相信杨奶奶竟就这样丢下她独自离去,徐孟颖心一沉,才想跟上杨奶奶的脚步,却让李竣维快手快脚的搂住她圆滚到不行的肚皮,并迅速钳制她移往铁卷门开关的方向,完全下理会她的抗议地按下关闭钮。 “你不能这么做!”徐孟颖几乎是尖叫了,她生气的扳开他有力的臂膀,眼睁睁瞪着铁卷门关上最后一丝缝隙。 深情的凝着她,他只想将她紧拥入怀,尽诉这七个多月的相思,可他又担忧她的身体状况,没敢太刺激她的站立原地。“我爱你。” “不!”太恶劣了,他怎能利用她情感上的弱点来攻击她?她气得全身发抖。“你只是不能接受我提早离开你!” “我爱你。”他紧绷的脸部线条稍稍放松,至少她不再指控他认错人了;在完全不惊动她的状态下,他不动声色的向她靠近一大步。 “放过我好不好?”她没办法听他不断地说爱她,那会令她心软,她甚至愿意相信他也对自己有心,但……或许他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而来;孩子是她的,她绝不会将孩子给他。“我会把钱还给你,只要你给我时间,我会还得清清楚楚,连利息都算给你。” “我不要钱。”李竣维沉痛的摇头。 没有她,再多的钱又有何用?倒不如壁纸还有贴着的功能。 “我不会把孩子给你!”她戒备的抱着肚子。 “你跟孩子我都要。”他贪心的要全部,不愿失去任何一方。 “不!这是我的孩子,我不会把他给你!”她因紧绷而错乱,甚至没听清楚他的意思,迳自认定他是为了小孩而来。 他安抚的诱哄道:“你别那么激动,难道你对我还不了解吗?我不会伤害你。”痛苦爬上李竣维的俊颜,他最不愿做的,就是任何可能危及她安全的举动。 “那请你现在就离开,就当你不曾找到我,好吗?”太过激动的情绪令她头昏眼花,身体微微发麻,手脚甚至控制不住的打颤,她不得不倚着身后的书架以稳住自己晃动的身躯。 “除非你跟我回去。”他受够了失去她的日子,空洞得让他犹如行尸走肉;更惨的是,三天两头得忍受许伯那老家伙的酸言酸语。 现在,他只要她回到自己身边永远! “你讲讲理好不好?我说什么都不会跟你回去!”她几近歇斯底里的叫嚷。 李竣维沉默许久,久到她以为时间停止运转,可为什么她还会觉得双腿开始泛酸、发麻,甚至有点喘? “蕙蕙说你爱我。”他揪心低喃,心里其实更想亲耳听见她说出那充满爱意的三个字。 他说服不了她的固执,一切似乎又回到两人认识之初,双方再度僵持不下。他厌恶这种无力感,深恶痛绝。 在她离开他这七个多月的日子里,虽然他一如往常的准时上班、下班,但唯有他自己知道,他自我封闭了八个月,也孤独的经历这辈子最难熬的岁月。 他拒绝所有家人对他的关心,也强势的推辞所有应酬,断绝任何跟人有关的互动,只除了许伯、徐孟昕及征信社。 许伯是看他长大的长辈,加上两人生活密切依赖,他无法斩断和许伯间的互动,而徐孟昕则是他企盼她会留下讯息的跳板,却也总是令他失望而返。 相对的,名利这种事再也无法吸引他半点注意,生意做不做得成也无所谓了,他全心钻研着如何找到她的下落,不断和征信社保持密切联络,除此之外,他就像没了灵魂的布娃娃,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就连柯薇馨的背叛都不曾令他这么痛苦及无助。 他思念孟颖甜美的笑、不明显却充满真诚的体贴,他更思念她的热情,每每令他在睡梦间疼醒,然后瞪大双眼直到天明。 后悔和思念日日夜夜啃噬他日益颓靡的心智,他甚至怀疑自己已苍老得撑不到和她重逢的那一刻…… 天可怜见,征信社终于找到她的下落,他立刻满心愉悦的驾车奔驰到这纯朴小镇,却懊悔的发现自己提不起见她的勇气;!他是这般混账!一个只会利用她的脆弱得到她的人,甚至从不曾设想过两人的未来,只想由她身上汲取短暂的快乐。 直到她抛弃他,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之中,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错失了这辈子唯一的幸福。 警觉自己犯下这不可饶恕的罪愆,他不断的在心里自我建设、储备自己的勇气,却又贪看她恬静的身影,无法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而多日将车停在书局前,也因而错愕的发现她极得男人青睐,即使她现在的身段已臃肿得跟河豚没两样。 每天、每天都有男人借故在柜台前停留许久,然后他会看见她脸上温柔的浅笑——那该只属于他的专利,她却大方地奉献给每个意图染指她的男人?! 妒意像浓烈的强酸般腐蚀着他的理智,他总要紧紧握住方向盘,才能控制自己下冲动的冲下车,痛打那些肖想她的臭男人。 她是他的! 他不会给其它男人任何夺走她的机会,一丁点都不行! 傍晚,那个业务员离开书局之际,她对那业务员温柔的笑意令他胆战心惊。他警觉到自己再不行动,终有天将会彻底失去她,这不啻将他打入更惊恐、绝望的深渊。 所以,在她拉下铁门不久,他深吸口气下了车,笔直走进书局,那个有她的地方。 他只有一个念头——不管用任何方式,他都要将她带走,即使以掳走她的野蛮方式,他都不在乎! “那是……那是蕙蕙说的,与我无关。”噢~~她真想抽出身后的书扔他! “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无论如何,我今天一定要带你走。”他再也无法忍受她在自己面前和别的男人“谈笑风生”,尽管他清楚她没有柯薇馨那种不安定的灵魂,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几近疯狂的嫉妒。 “不要!我才不……啊。,”一阵突如其来且惊悚的撼动由地心传开,令她来不及将话说完,就下意识的尖嚷着蹲下,她抱紧双臂,紧紧护住自己偌大的肚子。 “孟颖!” 这个地震来得突然且震幅强烈,李竣维惊恐的发现她身后的书架开始扭曲,他的脑子错愕得来不及思考,身体却像有自主意识般街上前去,挡住她身后的书架。 她不知道这个地震持续多久,只隐约听见不断有东西掉落的声音在她周遭响起,而且似乎有个柔软的东西撞了她一下并压覆在她身上,所幸她并没感到太过疼痛,依旧闭着眼护着肚子。 直到她感觉不到任何余震,确定自己终于安全了之后,这才缓缓睁开双眼,困难的移动被压覆的脖子。在黑压压的空间里,好不容易看清压在自己身上的物体和周边凌乱的惨状后,她不禁痛哭出声。 没错,压覆在她身上的正是李竣维,他身后的书架已严重扭曲变形,他的背上、地上散乱着厚重的书籍——他用自己的肉体保护她和孩子呀! 李竣维的额上冒着黏稠的血液,在听见她逸出哽咽之际,他终于放心的闭上眼,陷入另一波更深层的阒黑…… 苍白的墙面,一张张惨白、呻吟的病颜,充斥着急诊室里每一个角落。 徐孟颖困难的越过急诊室的走道,一双双求助的眼不断瞟到她身上,令她精种极为紧绷,不觉加快脚步往最里头那张病床走去。 她只是去买瓶矿泉水,就得经历这等恐怖的阵仗,足以杀死她身上千万个细胞。 在急诊室最深处的病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还不算太苍白的男子,他额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此刻正包裹着沭目惊心的雪白纱布,不过医生表示恐有脑震荡之虞,因此还将那人留在急诊室里观察。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英雄救美的李竣维,她深爱的男人。 “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杨奶奶松了口气,忙不迭将甫到床前的徐孟颖推向床边。“你要再不回来,恐怕我也要挂急诊了。” “啊?”徐孟颖满头雾水。“奶奶,你不舒服吗?” “我的耳朵不舒服。”老太太皱起花白的眉,一副深感困扰的模样。 徐孟颖关心地问:“进水发炎了吗?要不要让医生看一下?” “我是被他烦到耳朵发炎!”无奈的指着病床上仍无意识的李竣维,老太太的老脸皮泛起如少女般的粉色。“你仔细听听他说了些什么。” 徐孟颖极为困惑,不明白他根本还没转醒,怎会开口说话?正当她满心狐疑之际,床上的人呻吟了声,嘴唇缓慢的一张一合。 在杨奶奶的示意之下,徐孟颖无奈的凝聚心神,专注的想由他断断续绩的声音里,听出个所以然来。 “不要……离开我……” “我爱你……好爱、好爱你……” “求你……回到我身边……” “混、帐……离她、远一点……她是我、我的……” 重复的只字片语令她红了眼,也红了小脸,她约莫猜得出他想传达的意念,内心感动莫名,却弄不懂最后他在低咒些什么。 “现在你知道我的耳朵为什么不舒服了吧?”杨奶奶幸灾乐祸的揶揄道。“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在想什么,这男人分明爱惨你了,情愿自己受伤也不让你涉险,你还直将他往外推,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啊!” 她抬头困惑的询问:“奶奶,他到底在骂谁?” “我哪知道他在骂哪个青仔丛?”杨奶奶一张嘴碎碎念,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地问;“欸,你是不是说过,这男人有辆跟停在我们店门口一样的银色轿车?” “嗯。”她的确在地震后跟奶奶提起过这件事。 “厚!那就对了!”杨奶奶激动的击了下掌心,声音之大引来其它病患及家属们谴责的眼光,她连忙尴尬的压低声音。“一定就是他啦!他在我们店门口好几天了,我猜他一定看到想追你的男人一箩筐。” “奶奶,你别胡说!”她羞恼的涨红小脸。 “不然你说,他在骂谁?”杨奶奶不以为然的轻哼了声。“别轻视男人的占有欲,想当年啊,你杨爷爷也是个大醋桶呢!” 杨奶奶叨念着陈年的情事,却一个字都没传进徐孟颖的耳朵。 他真的在店门口看她好几天了吗? 为什么等待那么久才肯进门找她?还偏巧找了个大地震的夜晚前来? 她茫然的凝着他的俊颜,不觉伸出小手轻抚他的脸庞。 突然,他睁开眼,因光线适应不良又紧紧闭上,微眯的眼困难的再度张开,眼瞳里清楚的映出她的娇颜。“孟颖?” “你醒了?”徐孟颖开心的露齿一笑,忙扯了扯身后还念个不停的杨奶奶。“他醒了!奶奶,他醒了!” “醒了就没事了,这里空气差,我去问问医生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杨奶奶没多说什么,找了个理由让他们独处。 “我怎么会在这里?”他困窘的闭了闭眼,突地双眼圆瞠,紧绷的握紧她的手。“你没事吧?天杀的告诉我你没事!” “我很好,毫发无伤。”连他们的宝宝也没事,她安抚的以另一只小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谢谢老天……谢谢……谢谢!”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下来,他开始谢起天地。 “该谢的是你,是你救了我跟孩子。”清楚的将他的感情看个透彻,徐孟颖终于知道自己有多愚蠢,就像杨奶奶所言,她确实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呢!否则现在躺在这里的,说不定就是我了。” “不,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他的脸色较之前昏迷时更白上几分。 徐孟颖笑而不语,眸底盛满柔情。 “你……还不肯原谅我吗?”紧紧抓住她的小手,他怕自己只要松开一点点,她就会消失不见。 她还是没开口,视线和他的在空中交缠。 “我知道我很混蛋,可是……可是我知道我错了。”紧张的舔舔干燥的唇,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大男孩般羞涩。“你能不能原谅我?” 地含笑点了下头,很浅很浅,但他瞧得一清二楚,若不是此刻他还浑身酸疼,也真会跳下床欢呼。 “那……”掌心微冒冷汗,他宁可让她察觉自己的紧张,却说什么都不肯放开她的小手。“嫁给我好吗?” 定定锁着他的脸,她的神情恬雅而宁静。 得不到她任何回应,他沮丧的垮下肩。“我知道自己唐突了点,但你能不能看在我们孩子的面子上,嫁给我当我的妻?” 她维持原姿态不动,脸上也看不见丝毫笑意。 “孟颖!”他的眼泛起吊诡的红潮,他好想哭喔!“我知道对你来说,我可能太老了……虽然我花了很多时间才弄懂自己的感情,但我真的很爱你!”他闭上眼,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脆弱。 他真的失去她了吗? 心口像插了刀般揪疼,额上的伤反而不痛不痒了。 “好。” 一个单音节在他耳里化开,他诧异的睁开双眼。“你刚刚说了什么吗?”一定是幻听,他想。 “好。”她微勾嘴角,眼眶跟着发红。 “你说好……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可怜的男人,他连这点希冀都不敢奢想。 “我的意思是,我愿意嫁给你,成为你的妻。” 尾声 “别哭了蕙蕙,我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李家宽敞的客厅里,李蕙蕙正抱着徐孟颖哭得唏哩哗啦,连一旁的许伯也低头频频拭泪,好像她们身上发生了什么无可救药的悲剧。 徐孟颖无奈的以眼神向李竣维求救,但李竣维却只是耸耸肩,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虽然蕙蕙在感情事上点了他一把,可这该死的小辈目无尊长,半点面子都没留给他这个当叔叔的,哭死她算了! “你还敢说?你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了?”李蕙蕙放开她,接过许伯递给她的面纸,拧着鼻子开始用力擤—— “蕙蕙小姐,气质、气质啊!”震天价响的擤鼻声,擤皱了许伯的老脸皮,他连忙出声提醒。 “生气倒有啦,气质算哪根葱?哪边凉快闪哪边去!”李蕙蕙哭完脾气就上来了,她可还没原谅徐孟颖这几个月来都不跟她联络的罪状。“徐、孟、颖——” 她正准备好好数落好友,未料才喊了好友的名,小叔叔竟不悦的开口打断她。 “李蕙蕙,你可以再没礼貌一点,‘徐孟颖’是你叫的吗?”危险的眯起眼,李竣维走到徐孟颖身后,体贴的揉抚她泛酸的水桶腰。“她是你未来的小婶婶,你要是再这么大呼小叫,当心我叫你老爸把你带回去好好管教!” 徐孟颖羞赧的以手肘顶了下他的肚子,引来他低声轻笑。 “哇~~小叔叔,我现在才知道你过河拆桥这招数练得真不错。”李蕙蕙也不是省油的灯,小叔叔既然跟她计较这个。那她就来算个清楚好了。 “过什么河?拆什么桥?”李竣维以警告的犀利眸光扫射她。 “要不是我的关系,你以为孟颖怎会到你的夜店上班?”李蕙蕙以臂环胸,脚丫子在地板上拍了两下,一副他搞不清楚状况的态度。 茫然的瞪着蕙蕙发呆,李竣维猛地眨了眨眼,连忙将徐孟颖转了个身。“蕙蕙介绍你去我店里上班?!” “呃……因为夜店的薪资比一般公司好一点……”徐孟颖气虚应道。 “该死的李蕙蕙,你竟然介绍她到那么复杂的地方上班?”简直活腻了她! “欸欸欸,我要是没介绍她去,你会捡到个老婆吗?不懂得感恩的小、叔、叔!”李蕙蕙不甘示弱的吼了回去。 “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错,你要敢再帮她乱出主意,我非宰了你不可!” 吼,恐龙开始喷火了。 “来啊来啊!怕你啊?”不怕死的丫头挑衅道。 “你你你……看我怎么修理你?”恐龙一边喷着火,一边扬起利爪,绕着客厅开始狩猎。 “跑快一点啊小叔叔,追不上我就丢脸了。”李蕙蕙开心大笑,没忘继续捋虎须。“丢脸事小,体力太差比较严重,要加油喔!” “噗~~”徐孟颖轻笑觑着在客厅追逐的叔侄俩,感觉前所未有的幸福。 她倒很想知道这两个同等厉害的角色,谁输谁赢呢! “啊~~救郎喔~~叔叔杀人了!”未几,胜负立即分晓,女孩的体力终究比不上男人,李蕙蕙很快就被李竣维压倒在地。 “再嚣张啊!我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地步!”李竣维得意的挑眉呛声。 “至少我能光明正大的哭,不像‘某人’只会偷偷躲起来哭,难看的咧!”李蕙蕙再度不怕死的继续挑衅。 轰~~ 只见李竣维的俊颜红灼一片,像极了刚由火炉里拿出来,烧红的热铁。 “蕙蕙,你说谁偷哭了?”徐孟颖觉得腰酸得厉害,孩子的胎动也很快,她扶着沙发椅把坐下,正好没听清蕙蕙的话。 “你别听她胡说!”李竣维发出怒吼,吼得连屋子都微微震动。 “我才没胡说!都是小叔叔啦,他找不到你,就跑到我那儿……呜!”该死!竟然捂住她的嘴?没关系,我咬! “死小孩!你竟然咬我?”李竣维举起大掌,恨不得一脑袋给她巴下去。 “竣维,我好像……”虽然徐孟颖很想弄清楚他们在吵些什么,但她突然感到子宫一阵收缩,她的脸微微泛白。“我好像快生了?” “什么?!”忙着开打的叔侄俩同时惊吼,不约而同的鸣金收兵,立即由地板上跳了起来。 “抱歉,我快生了。”徐孟颖挤出虚弱的浅笑,子宫的收缩越来越强烈。 “怎么办怎么办?她要生了!”李竣维像只无头苍蝇般抱头乱窜。 “送医院啦!猪头叔叔!”没好气地巴了李竣维一掌,李蕙蕙反倒比他镇定许多。 “对!送医院!送医院!”李竣维紧张到忘了计较死丫头赏给他的“如来神掌”,忙抓着许伯往车库冲。“我去开车!许伯,你去帮孟颖准备生产的住院用品,快去!” “喔,好。”许伯跟着紧张得莫名其妙,快步行走得脚都快打结了。 “你还好吧?”李蕙蕙抓着徐孟颖的手,关心的安抚道:“别忘了深呼吸。” “嗯。”待阵痛逸去,徐孟颖想起他们刚才的争执。“你刚说是谁偷哭了?” 李蕙蕙呆愣了下,扯开一朵绝美的笑花。“小叔叔啦,你都不知道你突然出走,他跑到我家跟我要人,被我念了一顿之后,他还真的哭了咧!” 他哭了? 这么酷狠的男人竟然哭了? 徐孟颖感到不可思议极了。 “真的真的,当时可把我吓坏了!”李蕙蕙笑得花枝乱颤,她相信自己永远忘不了那经典的画面。“好幸福喔孟颖,叔叔真的被你套牢了。” 徐孟颖抿唇一笑,心里溢满无法言喻的幸福戚。可下一瞬间,她不禁又轻吟出声。 “怎么了?又开始阵痛了吗?”这可比小叔叔哭还吓人呢!李蕙蕙整个人跟着紧绷了起来。 “嗯……”她大口大口的喘气,小脸疼得扭曲。 “该死的小叔叔,你天杀的不能快一点吗?”李蕙蕙扯开喉咙大吼。 “来了!我抱她,你去开车!”李竣维冲了进来,热好车准备开跑。“许伯,你好了没?” “来了来了,就来了!”许伯比自个儿老婆要生还紧张呢。 “丫头,小心点开。”小心将徐孟颖放进车里,李竣维跟着坐进后座,临行前不忘叮嘱道。 “ok啦!一百八会不会太慢?”加足马力,冲~~ “……” 徐孟颖痛得脸色发白,却仍不由自主的倚着李竣维泛起笑意。 她爱极了这两个仿佛流着狠戾血液的家人,有她最好的手帕交,还有她最爱也最爱她的深情男人。 这个爱耍狠,却其实一点都不狠的夜店老板,天知道她竟会在这样的男人身上找到幸福,呵~~ 【全书完】 编注: 敬请继续期待橘子说系列——爱现一族2《多金总裁爱耍帅》 敬请继续期待橘子说系列——爱现一族3《糊涂女佣爱耍赖》 敬请继续期待橘子说系列——爱现一族4《古板教授爱耍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