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楼兰》
1、天朝悍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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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大漠荒城
一手下说道:“头领,我知道你好打不平,但这次我们有要事在身,不宜多管这些闲事,人我们已经帮忙救了,那强盗跑了也就跑了。我看这对夫妇均受伤不轻,也活不过一时三刻,还是赶紧上路的好。”
另有一人说道:“是啊,头领,如果是匈奴人做的,那我们理应去追,但是行凶者毕竟是汉人,……我们无法同时与两方为敌。此事最好不要再管。”
陈睦抱着爱妻,说道:“多谢几位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两位壮士说的对,那人不是什么普通的强盗,是大汉来的督邮,官虽不大,却有御赐虎符在手,危机关头甚至可以调集边关兵马,你们鲜卑部落得罪不起,等他调兵回来,所有的性命都难以保全,我绝不会叫诸位为难,你们快离去吧。”
众人闻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有人说道:“早知道汉人没那么好惹的,头领,咱们还是不要再管这些事,速速离去的好。”
银萍凄然笑道:“睦哥哥,你又何必以实情相告,我虽然是不成了,你还可以逃走的。”
陈睦将银萍抱得更紧,柔声说道:“如今能我能和萍妹你一起死在这里,还有什么可求的吗?纵然独活千年,又有什么意思?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弃你不顾。”
说罢夫妻二人抱头痛哭。
那头领也觉得此事为难,犹豫半晌说道:“见死不救不是我们鲜卑人所为……”
有手下说道:“他二人肯定活不成的,我们又不懂医术,若是那个汉人狗官真的去调兵,再去而复返,我们带着一伤一孕两个废人,怎么能挡得住他们的长枪快马?为了两个将死之人,搭上头领的性命大大不该。现在鲜卑部落也是分崩离析,我们可不能没有你啊!”
说完一众手下纷纷跪地,“请头领三思。”
见那头领还在犹豫,陈睦说道:“头领,你我萍水相逢,不必因我惹上大祸,你看那孔雀庄,就是为了帮我,已经被大火烧尽,全庄上下近百条人命,一夜归天,我是个不详之人,不想再连累旁人,你们不必管我啦,就算要带我走,我也不会走的。”说着他又望着爱妻娇柔的面庞说道:“此生能与银萍在一起,我已经心满意足。”
头领这才叹了一口气,随手解下佩刀,丢在地上,“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了,没能救你,我深感愧疚,这是我的佩刀,你今天如果活命,就带着这把刀到大漠寻我,这里留不得你,跟我们鲜卑人牧马放羊也是一样,就当我还你这个人情。阿杰,把你我的两匹赤电神驹赠与他二人。”
阿杰皱了下眉头,“头领,这两匹赤电是鄯善国王所要,我们还要与其结盟……”
那头领把手一挥:“那鄯善国王,东征西讨,的确是灭了几个小国,我初时也以为鄯善国王是个可以托付的英雄人物,哪知这一路走来,匈奴人敢来鄯善耀武扬威,如今汉人也在鄯善杀人放火,我们与他结盟又怎么能长久?鄯善国王欺软怕硬,见利忘义,就好似墙头一根芦苇,随风而倒,我为什么要把赤电神驹送给这样的君主?倒不如将宝马送给这位受伤兄弟,用来换他们夫妇一个逃生的机会。咱们部落别的没有,宝马良驹却也不缺,它又怎么能比两条人命值钱?我救人你们不肯,我赠马你们也要反对,那我这个头领不做也罢。”
那头领说话掷地有声,充满威严,手下众人再也不敢多说什么,留下两匹火炭一样的大红马,一众人便策马飞驰而去。
陈睦拾起弯刀,见刀面上绘制着各种图腾,他在大汉是太史傅毅的门生,因此认得一些胡地文字,依稀可辨上面写有慕容广三个字,他这才知道,原来救命恩人是胡地最强大的部落首领,陈睦不由得感叹道:“想不到大汉自诩礼仪之邦,却有淳于炎这样的恶徒,鲜卑是蛮夷之地,也有慕容广这样的豪杰。”
此时危难已解,银萍却再也坚持不住,已经昏迷不醒。偏偏在这个时候,远处烟尘滚滚,陈睦料想那淳于炎定然去而复返,带兵来抓他。陈睦不敢再多做停留,将弯刀戴好,又将银萍扶上马背,二人共乘一骑,沿着孔雀河向南逃去。另一匹马却好似认得主人,在后面紧紧跟随。
这一去,迂迂回回便是三百里之遥,那两匹马如风似电,早把追兵甩得无影无踪,银萍气息越来越弱,但陈睦身上的伤口却渐渐愈合,不过夜半光景,竟已经完好如初。
弯刀似的月牙高悬苍穹,银光泻地,孔雀河到了此地已经难觅踪影,偌大的平原寸草不生,到处都是滚滚黄沙,面前是一座废弃荒城,有一半已经深陷黄沙之中,剩下一半断壁残垣,凛冽的西风,将那些土墙也吹得千疮百孔。
陈睦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所在,但是在这荒漠之中,根本无处可去,只能向城池走去。这时银萍一声呻吟,幽幽转醒,“睦哥哥……我的肚子,我……恐怕……好疼。”
陈睦咬牙说道:“这天杀的冤种,早不出来,晚不出来,怎么偏偏赶你我逃难时,他要出来?”
银萍哭道:“怕只怕,这一路奔波,我们的孩子已经再也保不住了。”
“不妨事,只要你能平安,孩子可以再要。我们赶快找个避风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陈睦现在已经很清楚了,只要躲过淳于炎的追杀,自己有神僧舍利子在身,便不会轻易便死,拼了自己的命不要,也绝不能叫银萍有什么闪失。
再低头看看自己已经愈合的伤口,他更加确信神僧舍利子有起死回生之效,那大月氏的僧侣果然没有说谎。只是风沙太疾,要到哪里找个地方给银萍休息一下?
好在这荒芜的城池非常之大,虽然大部分房间已经损毁,却还是剩下一间皇宫样的大屋在风中伫立不倒,那皇宫穹顶已破,却有四面墙可以避风,陈睦大喜,也不管马匹如何,随意拴在一边,抱着娇妻走向宫殿,见殿前立着一块石碑,尽管年深日久,上面的文字仍然依稀可辨,上写:汉天子敕——楼兰之主。
3、风雪一梦
楼兰,西域三十六古国之一,去长安六千一百里,汉代西出阳关第一国,也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自汉武帝时张骞出使西域,楼兰对汉称臣,后改名为鄯善,迁都扜泥城。
陈睦见那石碑上写的明白,不由得心中一动,“楼兰迁都已近百年之久,没想到荒废成这个样子。”
转念一想:大漠风沙如刀,曾经的繁华之地竟敌不过百年的变迁,换做是人,想必也是如此。自己空有神僧舍利子,纵然可以长生不死,但又岂能留得住与萍妹的那些厮守岁月?
他见怀中的妻子已然气息全无,竟然在怀中静静死去,那腹中胎儿定然也随着母亲去了,心中万分悲痛,他抱着妻子款步走到一处避风的所在,又将身上的征袍解下,铺在沙地上,将银萍的尸身在上面平平放好,喃喃说道:“萍妹,你等一等,我定然救你回来。”
寒风从屋顶吹过,好似鬼域的低吼,呜咽作响。陈睦抬头忘了一眼头顶的破洞,终于狠了狠心,向天祷告:“若是萍妹死而复生,我陈睦宁愿把性命交给你。”
说完,陈睦盘膝而坐,吸了一口满是沙尘与血腥味的空气,再把这口空气一直压向腹中,丹田处一股热流由下自上而起,猛然间小腹一片光明,里面不知何物,不过鹌鹑蛋的大小,烁烁放光,将五脏六腑也照得如水样通透。
那东西缓缓上移,陈睦只痛得浑身抽搐,却依旧把它向上逼去,他知道时间过去这么久,神僧舍利子已经在腹内入肉生根,化为内丹,现在把它硬生生逼出来,定然牵扯得体内肝肠寸断,但是为了挚爱之人,这些痛苦,却必须承受。
舍利子所经之处,便要冲破器脏,带着许多的说不清也道不明的血管、筋肉,一起向上涌,把五脏六腑也撕扯得千形万状,然后再重新恢复如初。只要舍利子在体内,陈睦就不会立即便死,除了淳于炎之外,没人知道能置他于死地的方法,尽管如此,这个过程却绝非常人能够忍受。足足一个时辰,陈睦才将神僧舍利子吐出体外,而此时的陈睦觉得灵魂仿佛已经被抽空了一般,夜凉如水,寒风凛冽,他的汗水却已经把外衣湿透。
缓了一缓,他才将妻子衣服解开,抽出弯刀,在她腹部切开了一个小小缺口,轻声说道:“萍妹,你现在不能吞噬此物,我也只能如此,你千万不要怪我。”
说着话,他颤抖着将舍利子顶在妻子的伤口处,用最后一丝真力将它缓缓按入。那舍利子再沾鲜血,立即光芒暴涨,直把女人里面的情况也照得一清二楚,骨骼、胎儿、乃至于胎儿的血肉也一览无余,其间奇丽的肌纹隐约而现,舍利子入腹,激荡得腹内水影荡漾,千古奇景,简直闻所未闻。
随着银萍一声嘤咛,那胎儿竟然也被舍利子神光所感,本来已经胎死腹中,此时有意无意地抽动了一下小手。
陈睦这才放下心来,放弃神僧舍利子,换回她们母子二人的性命,这个决定实在是太对了。只是到了这个时候,陈睦自己却再也坚持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抓着银萍的手,趴在了她柔软的腹上,人事不知。
他虽然倒下,银萍却悠悠醒来,只觉得腹中疼痛,犹如翻江倒海一般,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在向下使去,迷迷糊糊中只听得一阵阵婴儿啼哭之声。她已经不知是魂归地府,还是尚在人间,但那婴孩的哭声在寒夜里却分外响亮。
忽觉胯间暖暖的似有一物。一弯月牙从屋顶的破洞里探出头来,她才陡然惊觉,借着月光望去,不禁失声痛哭,原来腹中胎儿已在这患难流离之际出世了。她急忙抱起孩儿,还来不及惊喜,小腹便又突然一阵剧痛,这次珠胎暗结,竟然是怀了一对。
她本就体质过人,又有神僧舍利子助力,糊里糊涂中又产一子。良久之后,恢复意识,望着一对双胞胎,喜极而泣,那两个孩子一模一样,全都眉清目秀,难分彼此,但哭声在这如鬼域一般的楼兰城里,回荡不休,生命力何其顽强?
银萍用弯刀挑断脐带,将两个孩子贴心报在怀里。她一次生两子,本来已经极为虚弱,但一见到两个孩子,顿时便有了莫大的力气,挣扎着爬起,扯过身下的袍子,将两个孩子裹住,再见陈睦面色惨白,自己的腹部有一处刀疤,便已经知道,是丈夫把他的以后的寿命全都拿来救了自己与孩儿,再想到孔雀庄已经被夷为平地,自己家破人亡,银萍不禁悲喜交集,忍不住随着两个孩子一起,放声大哭。
大漠的冬,今年来得特别早,陈睦再次醒来之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只见漫天的鹅毛飞絮,黄沙也被白雪覆盖,天与地,仿佛在一梦之后从金甲换成了银装。尽管冷意逼人,却给他一种重生一样的感觉。
银萍躺在他的身边,后背靠着他的手臂,陈睦猛然惊坐而起,“萍妹,萍妹……你别死……”
银萍回过头来,甜甜一笑,“小声些,孩子刚刚睡下。”
陈睦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你们没事就好……”猛一抬头,不禁眉头紧锁,“萍妹……”
“怎么了?”
陈睦又缓缓地摇了摇头,“没什么……你把孩子抱来我看。”
原来适才陈睦通过舍利子,看到妻子腹中胎儿,当时只有一子,却不知什么原因,银萍居然生了两个儿子。陈睦把两个孩子打量一番,分辨不出有什么差异来。一来是一家人大难不死,二来,毕竟是喜得贵子,陈睦虽然觉得惊异,也并没有如何多想,也许昨晚重伤,意识模糊之际,看错了也是有可能的。
他犹豫了一下,将其中一个孩子的小指咬下一截,那孩子痛得大哭,他这一哭,惹得旁边熟睡的另一个也跟着放声嚎啕。
银萍惊道:“哥哥,你这是何意?”
陈睦望着屋顶的飞雪,叹道:“人生在世,哪能世事如意?这两个娃娃出生的太不是时候,险些害了你我的性命,有些劫数终究是要经历的,我咬断他们的手指,便是应劫。血流了,劫数满了,他们才能平安长大。”
4、一切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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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大汉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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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九转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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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毒龙入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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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宝剑胜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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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雪夜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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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风中飞箭
次日天明,风停雪住,班超一早就听到外面有喧哗之声,刚出大帐就有人来报:拉车的骡马一夜间死了大半,原因不明。
班超大惊,问道:“我的白龙马呢?”
手下答道:“大人的马倒是安然无恙,不过……郭大人的马却死了。”
郭恂也早收到消息,走上前气得不住大骂,“我那匹马乃是皇上御赐,怎么说死就死了呢?西域的天气再冷,也不可能冻死啊!你们怎么看着的?”
那些随从哪个敢回答?班超把牲口的尸体逐一查看,有个年岁大的随从说道:“听说匈奴祭祀拜神,信奉巫仙,只要我们的牲口一出阳关,便要遭逢大难,人反而平安无事,他们就是不想我们去西域,班大人,会不会是匈奴……”
班超摆了摆手,“巫仙之说捕风捉影,并不可信……匈奴有那么大的本事就不会被窦大人打得大败……”一抬头,看到昨晚那一家四口,早已经不知所踪。班超心中一动,走到草料车后,从腰间抽出宝剑,在车中搅了一番,再拔出来,剑尖上一片漆黑,再把宝剑刺入骡马的尸体,也是如此,顿时恍然大悟,“不是什么巫仙,是有人下毒。”
郭恂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班超宝剑入鞘,“我这把剑是春秋时欧冶子所铸,名曰‘胜邪’,当年为吴王阖闾所用。剑中透着恶气,每杀一个恶人,这把剑便要更恶一分,若是错杀一个好人,它的威力反而要减一分,此剑有剑魂,只可惜我是肉眼凡胎,无法得见。相传常年佩此剑者可以百毒不侵,而且此剑能试天下奇毒,因此我的马没事,而你的马却死了。所以我敢断言,有人故意下毒。”
郭恂骂道:“那毒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对了,定然是那下贱莽夫所为!因我把他赶走了,他怀恨在心,趁我们睡着了,便暗下毒手!”
“极有可能!”班超看了看远处的马蹄印迹,“马蹄印还没有被大雪覆盖,料想他们并未走远,我去把他们追回来问个明白!”
“对,把他们抓到,全家都腰斩!”郭恂恶狠狠地骂道。
班超皱了下眉头,暗想:事情还没有定论,郭恂实在莽撞的很。
班超四十几岁,正当壮年,身手十分了得,牵过白龙马来,纵身飞上,双腿一夹,那匹马四蹄腾空顺着蹄印向西南方追了下去。班超的白龙马本来也是千里良驹,陈睦拖家带口还拉着马车,应该走不太快,不料班超这一去,便是小半天的时光,从清晨一直追到近了正午,才看到那一家人的影子,快马追去,高声喊道:“壮士留步!”
陈睦闻听,非但不肯停留,反而抽弓搭箭,回身便射,二人距离还有几十丈远,这一箭破空而来,十分强劲,班超把头一偏险险躲过,心中却暗暗赞叹:此人强弓硬弩,好大的臂力!此行出使西域,正需要这样的好汉相帮,可万万不能叫他走了。
班超从马上也摘下一张弓来,喝道:“壮士慢走,你也试试我的箭!”
“嘣”的一声,弓弦弹动,一支雕翎应声而去。
陈睦听到身后金风一响,便知不妙,头也不回,策马疾奔向右,想以自己马快躲过此箭。没想到班超心机过人,早就料他之先,将末尾箭羽,扯下半边,那支雕翎箭居然能以弧形射出,飞到半途突然向右急转,追着壮汉射去。壮汉不躲还好,这一闪避,反而就要中箭。
一旁的美妇在马车上惊呼:“小心!”
陈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猛然间把身子向右一栽,此时他怀中还抱着陈瑕,因为天冷,陈瑕的围脖丢了,陈睦就叫幼子与他共乘一骑,用自己的皮袄裹住陈瑕,好给他取暖。
他这一倒,便带着陈瑕一起,藏在马腹之下,班超的雕翎箭到了这时已经再不能转弯,贴着马背飞了过去。叫班超未曾想到的是,那幼童居然也有一张小弓,父子二人在马腹下同时连发两箭,两支雕翎,分为二路,儿子射人,父亲射马,陈睦力气也大,这时发的一箭,比之前的速度更快,班超胯下虽是宝马也极难躲避。陈睦射完之后,也不多看他一眼,抱起幼童再次翻上马背。
才刚骑稳,班超箭又跟了过来。原来班超见对方两支箭一起攻到,已经知道躲闪不开,拼着受伤,以肩头接下陈瑕的箭,却抽空射一支雕翎箭拦下壮汉的箭。陈瑕力气不大,虽然射中班超,却也只是擦破一点皮肉,箭枝也不过是削尖的木签,因此并无大碍,不过班超何等英勇,与匈奴对战冲杀于千军万马之中也未曾受伤,不想今日竟被一个小小孩童以木头箭穿透铠甲不说,还擦破了皮肉,如果箭上有毒,那很可能就死在这里,他顿时大怒,把木箭随手取下,再向陈睦射来。
这一次陈睦再难躲闪,忙把手中长弓向后一担,将木箭拨开。他见班超勇猛,顷刻间不能取胜,便道:“萍妹,你们先走!我来对付这个汉官!”
夫妻二人策马疾奔,风驰电掣,班超见那壮汉气定神闲,居然将怀中的孩子向妇人抛去,而那妇人身手也是了得,左臂夹着一个孩子,右臂一探又将另一个拽在怀中,竟是如同无物,班超不禁暗赞:西域之人精于骑射,连这妇人也这么厉害。
只是此时要照顾两个幼子,要她腾出手来,帮丈夫的忙,是万万不能了,银萍只好说道:“睦哥哥,这汉人厉害,你可千万小心!”
班超策马笑道:“多大年岁,还哥哥妹妹,好亲热啊,一个也别想逃!”说完,班超再次抽弓搭箭,这一次不是射向陈睦,而是射向那母子三人。
陈睦大怒,本以为自己先把敌人引开,叫他们母子逃生,不料这汉人不去追他,反而去打妻儿的主意。
其实班超怎么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那壮汉胯下也是宝马良驹,只因带着孩子,又赶着马车,才被白龙马赶上,而且西域的汗血宝马,长力更强,班超若是去追壮汉,迟早要被他逃掉。故此他不去理会陈睦,反而去射银萍,如此一来,陈睦必须回来救援。
11、匈奴与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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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半面之缘
就射箭来说,此时二人的距离已经太近,陈睦自保当然不成问题,但是班超如果要射妻儿,他想拦也拦不住了,回头看一眼妻子儿子,狠了狠心说道:“大人,我本就不该活了,你想要我的命,我给你就是,留他们孀妻弱子在世间也可。”
班超把脸一沉,冷冷说道:“还以为你是个盖世的英雄,没想到却贪恋娇妻爱儿,死就死了,哪有那么多留恋?”
陈睦昂首说道:“自古英雄都不好美色,我却愿为美色不做英雄。废话不必多说,箭在你手,只要你答应放过我一家老小,我任你处置也就是了。”
班超沉吟一下,道:“君子一诺,足抵千金。我答应了你,你可不要反悔啊。”
陈睦回望娇妻一眼,见她正紧张地看向自己,不由得心中悲痛,“萍妹,你带着孩子先走吧。不用管我。”说罢将长弓折断,摔在雪地上。
妇人反而催着马车向这边赶来,“睦哥哥,我不会走的,要死我们全家就一起死!哪怕到了阿鼻地狱,我也跟着你去。”
说话间,银萍已经带着孩子赶回。下了马车,左右手各拉住一个孩子,看来是不想逃走。
“你这又何苦?”陈睦叹息一声,他知道妻子性格刚强,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只好说道:“至少叫瑜儿和瑕儿活命啊!”
那两个小孩也已经懂事了,双双抽弓搭箭,陈瑕指着班超说道:“狗官,你要敢杀我爹爹,我们兄弟一定要杀了你!”
陈睦申斥道:“胡闹,爹的话你没听见吗?你的箭术射死一支兔子可以,怎能杀得了他?”
陈瑕高声说道:“现在杀不了他,迟早有一天,我能杀了他!”
虽然是同样的年纪,陈瑕心直口快,陈瑜却显得更为沉稳,言辞也更加犀利:“如果我不死,他日我叫这个人万箭穿心!”
“胡言乱语!”陈睦怒道:“他是天朝上国的人,你们也是华夏儿女,怎么能杀他?还不快走!”
银萍含泪说道:“也不见那天朝的皇上给你什么好处,你还在想着故国?”
班超反而微微一笑,“果然你不是匈奴人,也不是楼兰的人,而是我华夏的子民!”低头对两个孩子说道:“娃娃,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你们想杀我报仇雪恨的话,就应该听你爹的话,留住性命,这样才有机会,现在一家折返而回,不但你爹要死,连你们也要死!”
陈睦大惊,“你说过放了他们的,难道你是个无耻小人?那我可真是看走了眼,我不相信班大人是这样的人。”
班超冷笑道:“那要看你是否遵守诺言了!受死吧!”
弓弦一响,胜邪宝剑离弦飞出,这么近的距离,陈睦再也难以躲避,妇人惊呼一声,两个小孩却已经目瞪口呆,手搭着弓弦,不知道这支箭射还是不射。
正犹豫间,宝剑在陈睦面前一晃,半空中转了一个圆弧,然后突然急坠而下,扑哧一声扎进陈睦马前的雪地里,入地一尺多深,剑身尚在兀自颤动,陈睦微微一惊,却见班超仰天大笑,“好壮士,算你命大,我忘了胜邪宝剑有灵性,它脱离主人,就只杀恶人,不杀好人,我这一箭射偏了……你带着妻儿走吧。”
陈睦愣了一下,默默地拨转马头,银萍虚惊一场,吓得不轻,正在庆幸之际,陈瑜居然拿奔过来将胜邪剑拔起,只是他年纪幼小,提不起宝剑,只好指着班超说道:“你现在手无寸铁了,先杀了你,免得你到时候反悔。”
陈睦制止道:“瑜儿,你做什么,他已经放过我们全家,不得对大人无礼!”
银萍走上前,道:“这些人讲过什么信用?我可不信他!”
班超笑道:“我没有不讲信用啊,不讲信用的是你们,既然你丈夫已经败了,就该乖乖离去,我好心放过你们,你们却要恩将仇报,是何道理?”
“班大人的确与众不同!”陈睦犹豫了一下,伸手将宝剑夺下,几步走到班超马前,双手捧起宝剑,单膝跪地,“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在下陈睦,大人既然坦诚相待,那在下也千金一诺,绝不食言。既然已经败在你手,就任凭处置。”
班超飞身下马,双手搀起陈睦,笑道:“果然是守信用的好汉……正巧我初次来到西域,人生地不熟,请你来我帐下做个参赞不知意下如何?”
见陈睦面有难色,班超又说道:“当然以你的本事,做个参赞的确屈才,只要你立下大功,我便向皇上保举你回朝做官,为朝廷效力。”
陈睦连连摇头,“大人不杀之恩,我陈睦一家大小,已经感恩戴德,哪敢还有其他请求?如果说真的有请求的话,那我只求大人答应我一件事。”
“请讲!”
陈睦想了想:“出使之命完成以后,我只想和妻儿留在西域,终老此生,朝廷我是万万不想回去。”
班超心中一动,笑道:“莫非你以前就是朝廷的官?否则如何犯下欺君之罪,又为何不想回朝?”
“睦哥哥……”那妇人神色紧张,班超猜想这其中定有什么隐情。
陈睦对银萍点了点头,“班超大人是正人君子,既然已经饶我不死,就绝不会相欺。此事终究是我们对不起皇上在先……”
“究竟是什么事?你对我讲,我保证不再对第二个人提起,更不会对皇上说。”
陈睦沉吟半晌,忽然一声长叹,“哎,若是我今天看错了人,那我也认了!但是大人如果把此事对皇上说起,那我是诛九族之罪。大人,我依稀看你有些面熟,不知大人与班固有什么渊源?”
班超笑道:“班固是我兄长,与我同殿称臣。”
陈睦点头说道:“难怪这么相似,不知你在朝为官多年,可认得傅毅傅大人?”
班超又笑道:“傅大人是当世人杰,与家兄和我都素来交好,我岂能不认得?壮士,我见你也十分面熟,莫非你是傅大人的手下?”
陈睦点头说道:“不错,在下陈睦,曾是傅大人门下的一名剑客,十年前我与你们班家兄弟曾有半面之缘,只是我那时在侍卫之中,我以为大人未曾留意。直到后来,我家主公与班固一同著书,彼此接触颇多,我对班固大人印象极深,只是你我却再未见面。没想到,大人天资聪慧,直到今天依然觉得我面熟……”
班超含笑不语,心中暗想:如此说来他的确是我华夏子民,只是不知所犯何罪,漂泊在异乡近十年光景,娶妻生子,却至今不敢回朝。
思来想去,班超猛然间想起一桩往事:莫非陈睦便是当年被派去出使大月氏求佛之人,如今他习得了长生不老之术,却故意隐瞒下来?
13、南柯一梦
陈睦很快就给了答案,他凝望着东方,一声长叹:“十年……今年瑜儿和瑕儿年满七岁,不知不觉我离开洛阳已经十年啦。大人,实不相瞒,整件事情还要从皇城里的一桩异世讲起。”
班超面带笑容,心中已经猜到大概,暗忖道:陈睦真的就与那件事有关。
只听陈睦说道:“那还是永平七年的时候,一天夜里,皇上正在宫中熟睡,猛然见一名金甲神人,从半空中踏剑而来,神光熠熠,照得寝宫亮如白昼,那神人径直走到皇上面前,举起宝剑要砍皇上的项上人头,就在这时,金鸡报晓,皇上从梦中惊坐而起,才发现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只是那梦境如此真实,以至于皇上在醒来之后,颈部还隐隐作痛。
到了第二天,皇上上朝时,只觉得周身乏力,精神萎顿,群臣见他如此,便问所为何故。皇上就以实情相告,并询问此梦所主何事?当时傅大人任太史之职,便答道:此梦乃是吉兆,西方有神,其名曰佛,应赶往求之。
于是皇上当天就派遣中郎将蔡愔等十八铁骑,远赴西域,祈求佛道。”
班超点了点头,“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当初也在去大月氏的随行队伍里?”
陈睦微微一笑,“大人明察秋毫,一切自然瞒不过你。我们一行人在大月氏国找到了一个叫通天道的释家庙宇,据说那通天道的主持已经五百岁了,他们沙门弟子的姓名也是古怪,此人名叫摩柯伽叶,在他们佛道里被称为菩萨。我们初次见到他的时候,根本不敢相信他有五百岁……”
“那又是为什么?”
陈睦道:“相传彭祖寿活八百,也不见返老还童,而摩柯伽叶眉清目朗,面如冠玉,看年岁不过二八。本来我们也不相信他有五百岁,但是此人却能普阅周天之事,博古通今,言谈举止也如圣人一般,我们都深信此人定然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术,因此便向他索求,他却对我们说:长生不老,无非是行善积德,参禅打坐,日后在西天成圣,自然就可以做到了。我们那些兄弟并不相信。
后来大月氏派遣两名沙门弟子,一人叫摄摩腾、一人叫竺法兰,用白马驮了一些经卷回朝……”
班超点头道:“此事我是知道的,那两个沙门弟子已经跟着蔡愔一同回了洛阳,皇上还为摄、竺二僧修了禅院,因为是白马驮回的经卷,因此那禅院就叫做白马寺,摄、竺在寺里译出了《四十二章经》。那之后,皇上的心结才算了结,金甲神人也再没有梦到了。”
陈睦微微一笑,“我刚才说的这些,都是大人你知道的,但还有你不知道的。回朝的依旧是十八铁骑,但当初派出去的,却是二十八人。那十八铁骑离开洛阳之后,除了皇上派出的十八人之外,另有十人是傅毅大人派去的。傅毅秘密地我们讲:皇上人王地主,有上天庇佑,寻常的凶神无法近身,金甲神人夜入宫廷,取帝王首级,此乃大凶之兆,幸亏金鸡报晓,否则皇上已经死在梦中。”
班超半信半疑,试探着问道:“鬼神之说不足为信。傅大人未免多虑了吧?”
陈睦却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至于是否有鬼神,我那时也不清楚,不过大人你想:天之四灵,以正四方,青龙、白虎、玄武、朱雀都可称为神,此乃上古典籍所记载,代代相传,既然上古有神,为何大汉没有呢?在大月氏,我也曾听摩柯伽叶讲经,他说过类似的言论:天地有四灵,东岛隐剑神,西域出巫仙,南疆藏蛊祖,北山匿雪怪,都是超脱俗世,不入轮回的世外之物。四灵不轻易出世,一旦出世,那必定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我猜想:那金甲神人,会不会是四灵之一?”
班超不以为然,笑道:“如今北匈奴虽然猖獗,但南匈奴已经归顺,皇上英明,国运昌隆,也不见天下大乱啊。”
陈睦没等开口,银萍抢着说道:“那是你们东土太平而已,天下早就大乱,否则西域三十六国又怎么会战事不断?匈奴和你们汉人又怎么总是会欺压我们楼兰人,不断征兵?汉人来了,叫我们出兵、出粮,汉人走了,匈奴人又来,同样叫我们出兵、出粮,反反复复似乎永无休止。”
班超顿时错愕,半晌才说道:“只有打败了匈奴人,才会有太平日子,我这次出使西域就是要救民于水火。”
银萍冷笑了一声,“说得轻巧,匈奴人走了,还有鲜卑人,还有大月氏的人,还有龟兹、于阗,你们汉人若是可以真正打败匈奴,那我们住在楼兰的百姓,也不需要受这么多年的苦了。什么救民于水火,其目的无非还是为了你们自己罢了。”
“萍妹……”陈睦阻止妻子继续说下去。但班超见银萍言辞犀利,不卑不亢,倒是刮目相看,“夫人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但是我们大汉不与西域诸国结盟,那匈奴人就要……”
银萍道:“没错,我们这些小国想要生存,只能间于齐楚,自古皆是如此,你也不必找诸多借口。我们这些贱民的命,本也从来不在自己手中。”
班超尴尬地笑了笑,“希望本官可以改变这种情况,陈睦,你的夫人倒有几分男儿气概,本官十分钦佩。”
陈睦点了点头,“拙荆银萍,叫大人见笑了。”说着又招呼两个孩子过来,“瑜儿、瑕儿快来参拜班超大人。”
两个幼童对望一眼,其中一个说道:“娘说他们都是强盗,我不参拜。”
银萍温柔一笑,“瑕儿,好乖,是爹叫你参拜的,你就参拜,咱们先有礼,才能再说理,如果他对不起你,那你也能占了个理字。前者是礼义廉耻的‘礼’,后者是道理的‘理’。”
陈瑜听完,先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说道:“参拜班大人。”
银萍又摸了摸瑕儿的头,“去吧。”
陈瑕无可奈何,只好昂首走到班超面前,又故意把胸脯挺得高高的,好叫自己显得更威武一些,朗声说道:“大人,我年纪虽小,但自幼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你虽然是长辈,但与我无亲无故,所以我就不跪了,我叫陈瑕,有礼了。”说完只是拱了拱手。
陈睦笑道:“两个犬子,一个叫陈瑜、一个叫陈瑕,疏于管教。还请大人见谅。”
班超见两个孩子相貌不凡,便笑道:“虎父无犬子,不必多礼。”
陈睦对幼子说道:“班超大人对我有不杀之恩,大丈夫在世,应当知恩图报。所以瑕儿,你拜他也是应该。”
陈瑕听到,这才拜倒在地,对班超抱拳说道:“我拜你不是因为我敬重你,更不是因为爹爹感念你的恩情,而是因为我对不起你,因为……因为你们车队的马是我毒死的,结果你却来为难我爹,也是个糊涂蛋,我不服你。”
班超立即沉下脸说道:“娃娃,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说的话,等于承认你犯下大罪,那死的就不是你爹,而是你?”一边说着,一边又把宝剑抄在手中。
14、不死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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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百年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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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大漠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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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鄯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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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王宫贵胄
呼衍洁也算是身经百战,他对鄯善忠心耿耿,怎么会不知道班超此行的目的,名为重修旧好,实则是叫鄯善再次沦为大汉的附属国。汉人也好,匈奴人也好,对于他来说都没有区别,他们派使者来到鄯善只是为了打仗。匈奴和大汉都是强国,而鄯善国小民寡,在两者之间,必须做出选择,不可能独善其身。呼衍洁虽然看透这一点,但一个人的力量再大,终究有限,他对此无能为力。
他对匈奴和大汉一样的痛恨,但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总不能和大汉的使臣一见面就兵戎相见,只好先给班超一个下马威,叫这些汉人知道:我鄯善并非无人。可他却没想到,班超如此机警,根本不接招。无奈之下也只能以礼相待,收下物资之后,带着班超与郭恂二人去面见国王,其他随从,包括陈睦在内则被安排去驿馆歇息。
鄯善国王也有意与汉朝重修旧好,因此招待的还算殷勤,一连摆了三天酒席,款待众人,只是席间却绝口不提结盟之事,甚至当郭恂和班超主动提及,那国王也把话题岔开。时间久了,班超不禁心中疑惑,这国王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变故不成?
又过了两天,连酒席也不摆了,礼数上也不甚周到,之前还有人给陈睦等人送柴米油盐等日常用品,这两天连个小厮也不派到驿馆来,大汉使者似乎可有可无。班超越发觉得事情不对,与郭恂商议其中原因,郭恂却道:“是我们叨扰人家,鄯善国王也是日理万机,时间长了,自然就忽略了礼数,不足为奇。”
“我倒觉得他们似有逐客之意。”班超心中惴惴不安,依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决定和郭恂一起再见一次国王,说明结盟的必要。结果国王干脆以有病为由,避而不见。
两人站在阶下,颇为尴尬,郭恂高声怒道:“小小的鄯善如此猖狂,根本不把我们天朝上国放在眼中,回去我定然向皇上奏上一本,率大军踏平鄯善!”
话音未落,殿前一人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郭大人就凭你刚才那句话,我就能把你的脑袋挂在城头上示众了!”
郭恂大吃一惊,回头一看,说话的正是那个呼衍洁,郭恂冷哼一声,道:“有死而已,我若死了,你们鄯善也要灭国!脑袋就在这里,有本事你就来拿。”
不是郭恂胆子大,而是作为大汉的使臣,对鄯善根本就瞧不起。
呼衍洁抱着肩膀,冷冷笑道:“胆敢侵犯我国,我自然会取你的头!”说罢拂袖而去。只气得郭恂体如筛糠,不住颤抖,指着呼衍洁离去的方向骂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鄯善不过弹丸之地,这厮安敢如此?”
班超将他拉到一旁,低声说道:“鄯善虽小,却是西去必经之地,我们大汉虽强,却山高路远,不便征讨,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不可争一时短长,更不能叫他们倒向匈奴一边。郭大人千万息怒,真的惹恼了他,你我势单力孤,身在险地,性命不保啊。”
郭恂稍稍压了压火,忿忿说道:“我就不信他敢把本官如何,除非鄯善王不想做了。”
“郭大人所言极是,匈奴与大汉,鄯善必须选择一方,他的确不敢得罪我天朝上国,怕只怕有匈奴人撑腰,那你我就危险了。”
郭恂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班超见左右无人注意,压低声音说道:“前日酒宴间,那鄯善国王对你我礼遇有加,只是在结盟之事上摇摆不定,假以时日,你我必能说动他,可今日呼衍洁言辞不善,依我看恐怕有匈奴使者到访……”
郭恂大惊,“那可如何是好?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们死定了啊,事不宜迟,还是速速离开鄯善的好。”
班超见郭恂面有惧色,料想此人是个欺软怕硬之辈,难当大任,如今已经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哪能说走就走?他四下看了看,道:“此处不是谈话之所,容我回去与众兄弟商议一下,再做决定。”
说话间便到了驿馆门前,班超怕郭恂胆小坏事,便道:“郭大人,你先回驿馆歇息。我去和兄弟们说几句话。”
郭恂并不是傻瓜,他虽然不知道班超所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从呼衍洁的态度来看,恐怕一切就如班超所料,匈奴也派了使者来鄯善,如果是这样,那当真是凶多吉少。此时他也不想立什么功劳了,只盼着先行回到驿馆,收拾收拾行李,随时准备逃跑。班超叫他先回去,郭恂正巴不得呢。
“那你还要去做什么?”
班超微微一笑,“总要把这件事打听清楚。一切有我,郭大人请放宽心。”
郭恂点头答应,匆匆忙忙回去驿馆收拾行李,班超则想办法去打探消息。如今这个驿馆的侍者基本都被撤去,只剩下几个杂役,此时正是午饭过后,来招待他们的人就更少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班超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去问人,便只在驿馆周围来回走动,等找个僻静的地方,拿住一两个不入流的小厮好询问消息,不知不觉,便到了驿馆的后街。远远地看到四个小孩在雪地里玩耍,定睛一看,是陈家的两个兄弟,除了他二人,还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看样子十一二岁,另有一个小姑娘,不过七八岁的年纪,模样十分清秀。
班超心想:小孩子不会说谎,说不定能问出什么来,便主动走到几人面前笑道:“瑜儿、瑕儿,你们在做什么呢?”
陈瑜恼他逼爹爹做官,见他到来,并不理睬,陈瑕倒是心直口快,朗声道:“玩儿啊,还能做什么?”
班超笑道:“那玩什么呢?能否算我一个?”
那华服公子哈哈大笑,“你胡子一大把了,还和我们小孩玩,真是好笑啊。”
班超见这公子有些娇纵,猜想应该是大官家的孩子,便笑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呢?”
陈瑕抢着说道:“这个人大有来历啊,他说他是王子殿下,叫什么来着……”
班超暗想:鄯善国的风俗果然与东土不同,大概因为人口稀少,即便是王宫贵胄的公子也时常和百姓的小孩一起玩耍。只是王子的身份如此尊崇,身边居然没有什么护卫,倒是叫班超觉得不可思议。
他哪里知道,这王子在宫里实在闷得慌,每天前呼后拥,他也厌烦,因此是偷跑出来的。
一旁的小女孩望着陈瑕扑哧一笑,“叫阿不都热希提阿布提,你的记性怎么那么差的?”
陈瑕挠着头说道:“那么长的名字,我哪记得住啊?”
“傻瓜,呵呵。”小女孩眨着大眼睛,睫毛也跟着忽闪忽闪的,淡淡一笑,还有两个小酒窝,陈瑕和陈瑜年纪虽小却全都看得脸红心跳,只因这女孩的笑容如此灿烂,连顽童看了也难免要动心。
19、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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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鞭长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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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仇家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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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恶鬼庖丁
眼前的人面目狰狞,满脸的伤疤,旧的伤疤上,又添新疤,纵横交错,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楚,一只眼珠子被人挖出,眼皮塌陷在深深的眼眶之中,便好似一片布帘,忽闪忽闪满是褶皱。额头还有一个大包,又红又紫,不偏不倚地长在中庭,要多丑就有多丑。光看这面向就要吓走一群人,也难怪他要用兜帽遮住了脸。
十年前他还不是如此,十年后,陈睦再见到此人,竟已经面目全非,若不是额头上的那个大包,陈睦已经认不得他了。
“你是……独角金龙,余智!”
那人的嘴角微微扬起,仅有的一只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邪佞的光芒,“嘿嘿,你就是这样对我直呼其名的吗?”
“三哥……”陈睦终于还是承认了和余智的关系,余智笑道:“还算你有点良心,没有忘了当年十兄弟结义之情。”
陈睦道:“当年众人混战一夜,各自为战,早就没有结义之情了。叫你声三哥,是念及傅大人的面子,你不必介怀,若要与我一战,也不用手下留情,我也是如此。”
余智点了点头,又把兜帽戴起,“好,不讲情,我们只讲利,交出神僧舍利子,我叫你们一家团聚,从此我们其他人都远走高飞。你跟着大汉的使者享不尽荣华富贵。”
他那几个兄弟,心狠手辣,绝不是善类,舍利子已经被陈睦用掉,无论如何也交不出来,但如果说没有,那一双娇儿就凶多吉少,陈睦只好使缓兵之计,假意说道:“神僧舍利子只有一颗,既然老七已经自尽而亡,淳于炎又不知所踪,我们十个兄弟还剩下八人,除我之外,不知你们今天到了几人,又如何分这唯一的一颗舍利子呢?”
余智道:“你把舍利子交给我,我们自然就有办法分。”
陈睦冷笑道:“三哥,你当五弟我是三岁的顽童吗?如果你那么大方,也就不会有当年的惨事了,我把舍利子交给你,你只会带着它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不但保不住我的儿子,其他的兄弟依然会取我的性命。你们大难当头,还能团结一心,一旦有人独得了舍利子,你们就会立即翻脸。十年前的事,还会重现。”
余智上前一步,一把揪住陈睦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你应该知道,这十年我们兄弟受的苦,你看看我的脸,再看看我的眼睛,每到月圆之夜,奇痒难耐,我真恨不得把这张脸,不对,整张人皮都给扒下来,十年,我们所有人都要受这样的折磨,这都是拜你所赐!有一次,我实在难受得很,就把自己的眼珠子挖了出来,要不是老二把我捆起来,我自己都能杀了我自己,我现在一无所有,还怕你什么?你今天把舍利子交给我,你我之间恩怨两清,若是不交……若是不交……”
“若是不交,又能怎样?”陈睦冷冷说道。
二人呼吸相闻,彼此的眼睛相距不过寸余,那种忍受十年的苦难与怨毒,从余智独眼里迸射出来,陈睦绝对相信,此时的余智恨不得生吃了自己。“十年前,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十年后的今天,你也不可能打得赢我!你要杀我吗?那不妨动手。”
余智咬着牙,额角上全是汗水,陈睦所言非虚,他能夺走舍利子逃之夭夭,若说单打独斗,绝不是此人的对手。只是摩柯伽叶的诅咒何其狠毒,他为此受尽苦楚,整整十年,这个时候还怕什么?就算陈睦的宝剑依然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无所畏惧,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你杀了我!也别想见你的儿子!”
“你杀了我也别想得到神僧舍利子。”陈睦也是毫无畏惧。
“那我要你残废!”余智将牙关一咬,猛地从斗篷里伸出一只手来,探出两指对着陈睦的双眼戳去,陈睦眼明手快,头向左侧一甩,让过来指,肩头一耸,顶在余智胸口,右手宝剑依旧架在余智的脖子上,却不砍下,左手推着余智手肘,叫他无法抽回,余智的手臂前伸,招数已经使老,想要回击也绝无可能,一只手高高地举起,还保持着刚才进击的姿势。
“你的武功越来越差了……”陈睦话音刚落,却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他看到余智所有手指的最前一个指节,全都被人齐刷刷斩断。他一把抓住余智的手腕,“这又是怎么回事?”
余智嘴角抽动了两下,忍不住放声大哭,“我恨啊!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和老七一样,舍得去死!你不给我舍利子,就杀了我好了,我求求你,念在你我兄弟一场,给我个痛快!”说完居然一改刚才的凶悍,跪在地上向陈睦连连叩头,口中喃喃地重复着求死之语,血泪迸流。
陈睦心中恻然,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胡同口有人说道:“他意志不坚,克制不住周身奇痒,每每这时都要又抓又挠,往往把自己弄得体无完肤,不得已……我斩断了让所有的指节,免得他伤害自己。”
陈睦抬头望去,见来人三十多岁,五短身材,身穿红布衣裤,满面通红,浓眉环眼,酒糟鼻、狮子口,海下一副短髯,腰里还有一口杀猪用的菜刀,乍一看,这身装扮就好似一个卖肉的屠夫相仿。不过此人其实大有来历,他也是当年出使大月氏的勇士之一,跟余智是同父异母的亲生兄弟,名叫余潇,在十个结义兄弟里排行第二,他因刀快,手辣,当年还有个响当当绰号,人称恶鬼庖丁,一是说他心狠手辣,好似厉鬼;另一层意思是赞他的刀快,就算是鬼也能给切成肉泥给炖了。
陈睦要对付余智不成问题,但是这两兄弟如果联手,陈睦便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一个转身,拧着余智的胳膊,把手中的宝剑又紧了紧,喝道:“二哥,我现在不能交出舍利子,你是个明白人,可不要逼我!”
言外之意,如果他们兄弟要联手,那说不得,只能先杀掉一个了。
23、大漠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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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白头乞丐
出城三四里路,便是一片杨树林,余智对着树林方向指了指,“你儿子应该被李云帆带到这里了。”
陈睦阴沉着脸,也不做声,跟着兄弟二人,又走了一段路,忽然听到树林中有打斗之声,隐隐约约又能看到有人影晃动,三人同时一惊,陈睦担心儿子有事,厉声说道:“我两个儿子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把舍利子交出来。”
余智冷哼一声,“恐怕也由不得你,既然找到你的下落,你觉得你还能走得了吗?就算你有帮手我们也不怕,大不了一死!”
余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都别慌,陈睦,我们绝不会为难你儿子,就怕有人为难我们,只是不知是什么人与我们五鬼为敌……”他盯着陈睦的脸问道,“按理说你应该不知道我们在此地呀,所以应该不是你的帮手。”
陈睦冷哼一声,“那就看看再说,我想你们都是大人,对付两个娃娃,应该不用劳师动众吧。”
“这你放心,就算云帆冲动,但是吴真可谨慎的很,没有见到舍利子,自然不会为难你儿子。”余潇安慰道。
三人快步冲进树林,只见林间空地之中,一白头乞丐,正与另外三人激斗正酣。陈瑜、陈瑕、包括另外两个贵族的小孩,都站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看着热闹,陈瑕看到精彩之处,还忍不住拍手叫好。陈睦的心,稍稍放下一些,刚要去唤儿子,余智早把一把刀顶在他的腰间,“还说不是你的帮手?那叫花子从何而来?”
陈睦道:“我也是近日才到的鄯善,不认得什么人,更何况现在我是使臣的参赞,怎么会与一个破烂乞丐为伍?咦……”说到这里,陈睦微微一怔,“鄯善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乞丐?”
那乞丐左手提着一条竹竿,右手托着一个要饭的瓦罐,周旋在三个恶人之间,竟不落下风。要知道大漠五鬼虽然落魄,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那是大汉精挑细选出来,出使大月氏的勇士,每个人都有一身的绝技,可那老乞丐左穿右插,游刃有余,便好似与小儿相嬉,三人全都近不得他身,他反而能抽空回击一下,往往逼得其余三人手忙脚乱。最为称奇的是,那老乞丐双目紧闭,竟然还是个瞎子。
余智见状大怒,“大漠五鬼连个瞎眼乞丐也打不过,还怎么在道上混?我来助阵!”
刚要上前,却被余潇按住,“不行,好容易找到陈睦,我们俩要是帮忙,陈睦抽空带着孩子跑了怎么办,真的以为这厮很好对付吗?好对付的话,十年前他也逃不掉!”
二人说话声音不大,没料到那老乞丐耳音极佳,早把他们的对话听了进去,“大漠五鬼全到齐了吗?”
手腕一转,竹竿跟着挽起一个花,对着吴真的面门向上一挑,吴真号称金算子,手使一个大算盘,见竹竿过来,忙把算盘向下压去,乞丐冷笑了一声,拇指和食指一撮,竹竿贴着手背,迅速转了个半圆,不但躲开吴真这一压,竿梢回来,啪的一声,反抽在吴真手背。
吴真哎呀一声,向后急退,低头再看,手背上已经一条暗红色的抽痕,吴真大怒,猛然间纵身跃起,跳出圈外,凌空回身把算盘一甩,十多颗算盘珠子,好似天天散花,一起向那老乞丐射去。
这一手叫做“金珠落盘”,是极其高明的暗器手法,十多颗珠子,分别打向不同穴位,别说是一个瞎子,就算正常人也极难躲避。不料那老乞丐身形急转,手托着瓦罐,平地里转了三四圈,所有的珠子全都叮叮当当落入瓦罐之中。
竹竿一撑地,老乞丐稳稳站定,含笑道:“你的动作太慢,你们不该叫大漠五鬼,应该叫大漠乌龟!”
陈瑕闻听拍手大笑大笑,“乌龟,乌龟,哈哈哈!”
戚沧海大怒,她号称鸩毒西施,除了美貌之外,也是使毒的行家,听那乞丐出言不逊,便把袖子冲着地上一甩,一条青蛇从袖口飞出,落地之后,向着老乞丐的脚跟爬去。同样是暗器,但青蛇却受过训练,贴着地面,无声无息,老乞丐目不视物,若是踩到这条毒蛇,便凶多吉少。
此时她离老乞丐还远,离四个小孩却近,陈瑕见戚沧海突发暗器,替那老乞丐担心,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左手一探,抓住青蛇的尾巴,青蛇吃痛,整个身子调转回来,在他手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一旁李云帆见状大喝一声:“小兔崽子,作死吗?”说罢斜劈一掌,正中胸口,陈瑕受不住这一掌,当即喷血倒地。
打完之后,李云帆也暗暗后悔,还要靠这个小兔崽子换舍利子,若是把他打死可就不妙了。那边戚沧海也埋怨道:“你怎么出手那么重的?”
李云帆对这个十妹,早有情愫,只是碍于结义之情,他不敢轻易表达,除了傅毅大人之外,只要是戚沧海的话,李云帆都是言听计从,听她这么一喊,立即满面羞惭,“我……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危,情急之下……”
“他不过是个孩子!哪里受得了你的开碑手!”戚沧海嗔怪道。
陈瑜见弟弟吃亏,但是他人小力薄,也不敢上前,便大骂道:“你们这些恶人,偷了我的东西还不算,现在又打伤人命!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李云帆道:“我正要你爹前来!”
“陈睦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陈睦再也顾不得许多,推开余家两兄弟,大步走上前去,其他人一见是他,全都神情戒备,李云帆怕陈睦突然发难,抢先一步,揪住陈瑜的头发,把他拽进怀里,“你给我站住!”
陈瑜喊道:“爹,这些人是坏蛋。骗了弟弟,偷了我的葫芦,现在又打人。”
本来没人想伤害他们两个娃娃,但事已至此,只能将错就错,“陈睦,你不想这个儿子也死了的话,把东西交出来!”
陈睦见陈瑕倒地不起,对李云帆怒目而视,“你想要什么冲我来就好,何必伤及无辜?”
吴真见陈睦到了,也不想再与老乞丐纠缠,与众人一起把陈睦困在当中,“陈睦,今天你插翅也难逃!”
25、神眼骆袈
陈睦还未等回答,那老乞丐却笑道:“也不见得啊,我看插翅难逃的是你们几个才对!”
众人心头一凛,余智怒道:“臭要饭的,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与我们大漠五鬼做对?”
老乞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大黄牙,虽然看起来肮脏恶心,但是这老乞丐少说也有六十岁,满口牙居然这么整齐,也实在是少见,“你也说了,我不过是一个乞丐嘛,那受伤的娃娃对我有一饼之恩,眼睁睁看着你们把他拐走,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李云帆骂道:“放屁,你到底是不是瞎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拐带人口?”
老乞丐冷哼一声,在地上点着竹竿,向前摸索而来,看样子真的是瞎得彻彻底底了。
“你别过来!”李云帆威胁道:“上前一步,我要这孩子一只眼!”
老乞丐笑道:“无所谓,给我饼的又不是他?他是死是活,我老叫花子可不在乎。”
这时那一起来的女孩说道:“就算他没有饼给你,但他是陈瑕的哥哥啊,哥哥要是受伤了,弟弟也会难过的。如果是那样,你就不能算完完全全的报恩了。”
陈睦也道:“这位老伯,你虽然武艺高强,但这是我自己的事,就由我来解决,在下不想牵连旁人。”
老乞丐冷笑道:“你自己的事?也不见得,你真的以为,我只是为了一张饼?我虽然眼瞎,心可没瞎。什么大漠乌龟,根本就不是我们大漠的人,他们是汉人,而且还是十年前杀害摩柯伽叶的凶手!我找了他们十年,总算叫我在这里碰见。”
众人闻听心头全都一凛,戚沧海问道:“前辈究竟是什么人?”
老乞丐翻着白眼说道:“好说,好说,我也算不得什么前辈了,不过是个要饭的罢了,神眼骆袈便是区区,几位可曾听过?”
几人面面相觑,都觉得骆袈这个名字依稀有些耳熟,只是十年的时光里,大家都深受磨难,只专注自己的痛苦,以及寻找陈睦,对于其他的人,其他的事,都变得漠不关心,以至于骆袈是谁,没有人能想得起来。
众人不由得暗想:“你一个瞎子也配称神眼吗?”
只是这老乞丐非同寻常,众人不敢小觑,因此全都默不作声。反而陈睦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反省当初的所作所为,甚至在做梦的时候,也不禁会梦到那个杀人的晚上,谁也说不出来的人,他却记忆犹新,对那老乞丐深施一礼,“原来是通天道右护法……”
众人闻听这才记起,当年在通天道里的确听说有这么一位。不过骆袈犹如闲云野鹤,不常在通天道中,因此几兄弟联合阿修罗起事之时,此人躲过一劫,没想到多年之后会在此相遇。
骆袈苦笑一声,“老了,主持都已经死了,通天道的右护法再也不是我。”
吴真皱眉说道:“当年在大月氏之时的确听说过神眼骆袈,只是……只是你的眼睛……”
骆袈嘿嘿一笑,“这都是拜你们所赐,当年阿修罗夺得主持之位,势必要将摩柯伽叶所有的旧部赶尽杀绝,而我偏偏成了漏网之鱼,若是留着这双眼睛,哪里能活到今日?神眼骆袈,名不副实,应该是瞎眼骆袈才对。”
陈睦惊道:“莫非前辈是自废双眼?”
骆袈点了点头,“我这双眼睛有特殊功用,挖了这双眼,对于阿修罗来说就是废人了。别人都可以投降,但我却不愿投降,宁愿离开通天道在各地乞讨为生,也是那阿修罗有意羞辱于我,不取我的性命,如今只能伸手要钱,否则的话,什么大漠五鬼,早就死了。”
众人闻听,更加骇然,此人果然双目失明,那他听声辩位的本事,简直登峰造极。
吴真说道:“阁下真是了不起,我手上的棍痕就是刚刚你打的。”
骆袈哈哈大笑,“打得还是轻啊,通天道右护法,又岂是浪得虚名,自暴自弃,那可不是我的为人。之所以一直隐忍,无非是等今天!”
余潇提着刀,恶狠狠地说道:“今天有什么不同?你以一敌三,也堪堪打个平手,如今再加上我们两兄弟,你还多少胜算?老子手里这把刀,就算把你扒皮拆骨,也不成问题。”
骆袈毫无惧色,“你若敢动手的话,早就动手,又何必啰嗦?之所以等到今天,也不全是因为你们几个。”
“那又是因为什么?”余潇问道。
骆袈诡异地冲着众人一笑,“因为天命,你们所有人都在天命之中,当年你们杀了摩柯伽叶,受了万毒的诅咒,想要破解诅咒,只能顺应天命。做了多少孽,就用多少苦来还。”
余智忍不住骂道:“去你娘的天命。老八就是算命的,他已经够能骗人的了,你个老瞎子也想唬我?”
吴真却把手一摆,“若不是天命,我们的诅咒从何而来?骆袈,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诅咒是可以破解的吗?”
骆袈微微一笑,“据我所知,天地万物相生相克,似乎没有什么是不可解的,只是你们的大难未满,无论如何也解不得。”
“那你就告诉我们,该如何破解!”余智吼道。
骆袈笑道:“天命,天命不可说。”
“通天道的人都喜欢装神弄鬼!”余智按捺不住,向前扑去,想抓住骆袈的衣领,没想到骆袈只是把手一抬,那条竹竿不偏不倚,正插在余智的眼中,好在他那只眼已经瞎了,但是异物入眼哪里受得了,余智“啊呀”一声,险些昏倒。
就在这时,树林外马蹄声凌乱,一人高声喊道:“谁敢在我的眼皮底下撒野?”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林外,数十骑一起赶到,为首之人正式御前将军呼衍洁。谁都知道呼衍洁骁勇,那老乞丐和陈睦已经极难对付,这时官军再赶到,大漠五鬼绝无胜算,更何况此时余智受伤,大漠五鬼人人心慌。
陈瑜见众人分神,在李云帆手背狠咬一口,跟着使了一招“倒卷帘”,反踢李云帆的裤裆。陈瑜自幼习武,力道虽然不大,准度却极佳,李云帆下阴中招,疼得一声怪叫,陈睦看准机会,箭步上前,将陈瑜拉进怀中。
26、转世灵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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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身份悬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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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大失所望
眼看着离王宫越来越近,阿曼就要被呼衍洁带进去,陈瑜终于忍不住说道:“呼衍将军,真是威武啊,我有事要告诉你,你停下啊!”
呼衍洁心中好笑,这小子怕我不理他,特意先夸赞我一番,我是何等人,岂能任你呼来喝去?
想到这里呼衍洁头也不回,依旧催马向前。
陈瑕道:“瑜儿,你能有什么打事,还不跟我回去。”
陈瑜笑道:“爹,那件事不是你和班超大人商量好的吗?”
陈睦闻言,心头剧颤,这等军政机密,陈瑜又是如何知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随时就是杀身之祸,陈睦脸色铁青,瞪着陈瑜,压低声音说道:“你胡说些什么?想死不成?”
“那我就不说喽。”陈瑜吐了吐舌头,调皮一笑。
“说!”不料呼衍洁武功高强,懂得内功心法,耳音极佳,他听到话有蹊跷,拨马而回,用马鞭指着陈瑜喝道。
陈睦心中暗叫糟糕,但此时却是一点主意也没有,陈瑜反而气定神闲,高傲地仰起头,冷笑道:“我刚才叫你,你理也不理,现在又来问我,我却不想说了。”
“岂有此理!”呼衍洁料想事关重大,否则陈睦又怎么会出言阻止,陈瑜越不说,呼衍洁就越想知道,对着陈瑜威胁道:“你想戏耍本将军?”说话间马鞭已经高高举起,陈睦赶紧挡在儿子面前,“将军息怒,他不过是一个黄口小儿,他说的话何必当真?”
呼衍洁不依不饶,“我只知道童言无忌,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你们的话却不可信,我宁愿相信他的话呢。”
陈瑜心中暗笑:你说的那是寻常的小孩子,可不是我,你家小爷不但会撒谎,还能骗得你晕头转向。
表面上他却装作可怜躲在父亲身后,探出半个头来,说道:“爹爹呀,爹爹,你不是说呼衍洁是鄯善国的栋梁,是一个英雄人物,他以一人之力,守护鄯善,其功劳堪比圣贤呢,这样一个英雄,一个圣贤,怎么会当街欺负我一个小小顽童?”
呼衍洁神色微微缓和,这叫“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话如果是陈睦奉承,呼衍洁多半不信,可赞誉之词是出自一个幼童之口,他便信以为真,原来自己在汉人心中还是个大英雄,这倒是出乎意料,手中的马鞭似乎也变得沉了,无论如何也抽不下去。
陈瑜见状又说道:“爹,你常教导孩儿,‘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为什么呼衍将军只对阿布提王子那么好,却对我们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这么差,莫非孟子的话是错的?要不就是爹的话是错的,我看呼衍将军算不得大英雄,也算不得圣贤?”
陈睦无言以对,更不知道陈瑜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呼衍洁反而哈哈大笑,“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聪明伶俐的小孩儿,我今天是看走了眼。我不过是一介武夫,也不是什么圣贤,难得陈兄看得起,对我如此褒奖。”
陈睦附和着微微一笑,“应该应该,我和班超大人最敬重英雄。”
呼衍洁笑道:“好吧,之前就当是我的错,就算我不是圣贤,也应该向圣贤学习。陈兄,在下今日礼数不周,还请见谅。”
陈睦还怀抱着幼子,不便回礼,只能说道:“岂敢岂敢。”
呼衍洁点了点头,“那究竟你与班超大人讨论了什么呢?”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好汉,不是几句好话就能晕了头的,国家大事更是不敢儿戏,因此依旧刨根问底,只是态度缓和许多。
陈睦哪里敢说出实情,支支吾吾正不知如何是好,陈瑜却笑道:“爹,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和司马大人不是要请呼衍将军去驿馆赴宴吗?司马大人说:大家都是习武之人,正好一起参习武艺。你又说:叫娘做几个别致的小菜,一起饮酒呢。”
陈睦眉头深锁,心中越发奇怪,这件事极为机密,陈瑜怎么却好像亲眼得见?就算要请呼衍洁,也应该是班超出面,自己是什么身份,哪有资格请呼衍洁赴宴?
只好说道:“在下……身份低微,确实不敢开口。”
呼衍洁心情大好,“原来是为了此事……”他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也好,作为鄯善的御前将军,能与大汉的使者促膝长谈,也在情理之中,以后也好多多交流。如此,就叨扰了,黄昏时分必定赴宴。”
本来呼衍洁对大汉使者并不友好,连班超也没有把握请的动他,却不曾想,叫陈瑜三言两语就把他说动了。陈睦的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欣喜,“多谢将军赏脸!”
陈瑜忙道:“爹爹,你都请客了,我也想请公主阿曼一起来。”
阿曼甜甜一笑,“那好啊,不过我觉得你应该照顾弟弟。”
呼衍洁摆手说道:“我去赴宴没问题,但是阿曼公主年纪太小,不便前去,讨论武艺,她也不懂,她又是未来的王子妃,所以……小孩儿,你的这个要求,我可不能答应!国王陛下也不会答应。”
陈瑜闻听大失所望,自己废了半天唇舌,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也不懂那些男女之事,只是想多看阿曼几眼罢了,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也达成不了,未免更加难过。
只能眼睁睁看着呼衍洁将阿曼带走,陈瑜却无能为力,阿曼还时不时回头望上一眼,两个小孩儿,四目相对,均有些依依不舍之意,她这一去,必定深藏宫闱,想要再见一面谈何容易?
迎面又见班超骑着白马赶来,他本来是要去找呼衍洁,没想到呼衍洁又去找王子,因此扑了个空,刚好在此地碰见,便对呼衍洁说起赴宴之事,呼衍洁闻听哈哈大笑,“我已知晓,你和陈睦备好酒饭,我一定赴宴!吃的不好,我可不答应。”说完大笑着扬长而去。
班超远远地看到陈睦父子三人站在当街,心中便已经了然,对陈睦点了点头,以示赞许。
29、双生之子
回到住所,陈瑕依然昏迷不醒,班超特地请来医生来给陈瑕看伤,没想到的是,李云帆的一掌出手极重,别说陈瑕不过是个七八岁的顽童,就算是大人,如果没有练过武功,也未必经受的住,但那医生无论如何也诊断不出陈瑕伤在何处,看了许久,频频摇头。
银萍不无担心地问道:“瑕儿究竟怎样?”
那医生按着陈瑕的脉搏,说道:“令郎脉象平稳,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内伤。”
陈睦皱眉道:“这怎么可能?李云帆的那一掌,号称开碑手,连石头都打得随,瑕儿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呢?”
银萍嗔道:“难道你还希望儿子有伤不成?我早就说过,不要与那些汉人为伍,你偏偏不听,连两个儿子也险些丧命,我看不要出使什么西域,荣华富贵也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应该得的,说什么要我们母子过上安定日子……现在又如何?”
慌乱中,银萍又抱起陈瑜:“就趁那五鬼没找来,我们立即离开鄯善。瑕儿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银萍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如果瑕儿真的死了,她要怎样,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伤心欲绝,又替陈瑕担忧。
陈睦正色道:“大丈夫受人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我跟随班超大人,又岂是为了贪图荣华富贵?萍妹,我早说过,这么多年我们一家人都在大漠流浪,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大漠五鬼要找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十年,我们能躲到哪里去?萍妹,我已经想好了,我再也不想像过去那样浑浑噩噩、也不想东躲西藏,苟且偷生,既然班超大人看得起我,我自当为大汉尽一份力。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走的,如果大漠五鬼要来,我就用手中宝剑与之一战,哪怕最后死了,也绝不后悔。”
班超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知如何劝慰银萍,他先叫医生回避,然后说道:“陈睦,你孩子受了伤,夫人恼你也在情理之中。今晚的夜宴我看你不必去了吧,就好好陪陪夫人。”
陈睦立即反驳道:“呼衍洁勇冠三军,我既然答应了大人,一定赴汤蹈火,又岂能因私而废公?今晚我一定要去。”回过身又对银萍说道:“萍妹,这是我建功立业的机会。难道你真的忍心叫我碌碌一生?”
银萍看着丈夫殷切的脸庞,不由得心中一软,天下有志的男子谁不想功成名就?陈睦隐忍多年,那份雄心却从未死掉。这次跟班超出使西域,是陈睦翻身的最好机会,却也是最大的冒险,银萍心里宁愿丈夫平凡一生,也不想他冒这个险。
还在犹豫之时,陈瑜却说道:“娘,今天呼衍洁耀武扬威,好不神气,那鄯善国的王子也瞧我不起,只因我现在还是一个贱民之子。娘,我也想与精绝的小公主一起玩,如果爹做了大官,那我们出来进去就有人保护,弟弟也不至于被大漠五鬼带到城外去,当官的和草民就是不同,哪怕有天大的本事也是一样,所以娘,我不要做草民了,你就叫爹爹去吧。”
其实阿布提虽然身为王子,但心地纯良,并没有那么多世俗之念,只是陈瑜心中自卑而已,从前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在大漠打猎牧羊,接触的人和事与现在大不相同,陈瑜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如别人,如今在那些贵族面前却总觉得低人一头,如果父亲成功抓住呼衍洁,便有机会升任高官,那时自己也可以在阿布提面前扬眉吐气。
银萍见他父子都是如此,只好轻叹一声,“但愿一切平安。”
班超闻听大喜,当即解下腰间胜邪宝剑,递给陈睦:“我这把佩剑你拿着。”
作为武者,谁不想有一把神兵利器?班超与陈睦不过是萍水相逢,却以如此贵重的宝物相赠,足见他对陈睦的信任,这怎能不叫陈睦受宠若惊,连忙推辞道:“大人,这怎么可以……”
班超把手一摆,“叫你拿着,你就拿着。还记得你我初次见面之时,你为了救银萍,用宝剑挡下我的弓箭,结果就再也找不到了,这把剑就当作是我赔偿给你,不得推辞。”
陈睦见班超心意颇坚,不容推辞,只好说了句:“多谢大人。”
班超语重心长地说道:“正所谓宝剑赠英雄,这不是为了你我个人,而是为了我大汉江山永固。希望你今晚用它多杀匈奴人,为我大汉在西域立威!”
陈睦感激涕零,当即拜倒于地。
银萍又是一声轻叹,她知道陈睦其实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班超对他如此器重,就算此刻叫陈睦去死,他也会心甘情愿,只是他若死了,撇下孤儿寡母,又该何去何从?银萍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这个家,已经举目无亲,她实在不敢想像,没有陈睦的日子要怎样渡过。
送走班超,陈睦又来安慰银萍,只说今晚必定成功,叫她不要太过担心。
银萍担心陈睦有失,更担心幼子的状况,也不想和陈睦多说什么。
陈睦劝了几句,又把陈瑜叫到面前,阴沉着脸问道:“瑜儿,班超大人要请呼衍洁赴宴,你是如何知晓?”
陈瑜道:“子曰:隔墙有耳。不小心偷听到的。”
陈睦如何肯信,他自幼习武,内外兼修,什么风吹草动,他会不知道?更何况陈瑜才有多大的修为,若是在暗处偷听,陈睦不可能察觉不到,“休得瞒我,你知不知道,此事不但关系到我们一家人的生死,还关系到大汉千千万万军民的性命?”
陈瑜倔强地扭过头去,“反正我就是偷听到的,说来你又不信,那又何必问我?我的葫芦被人偷走,你也没本事拿回来,现在反而斥责于我,是何道理?”
陈瑜一向倔强,他不肯说,就算挨打也是不会说的,陈睦这做爹的似乎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压了压火,“好吧,我信你一次。这件事你对他人讲过没有?”
陈瑜摇了摇头,笑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很清楚,爹爹,你为什么总是不信任我呢?”
“因为你太聪明了,聪明得像个大人!”陈睦神色一凛,竟目露凶光,手中胜邪宝剑也微微轻颤。
银萍太了解丈夫,那眼神如此犀利,分明是他在转念之间动了杀机,顿时吓了一跳,“孩子聪明有什么不对的?你干嘛那样看着他?”
陈睦冷哼了一声,阴森森地说道:“我早该想到……萍妹,今天骆袈护法突然到了鄯善,并非巧合。其实那天晚上,我把舍利子送到你的腹中时,把你腹内的状况照得通明,我那时就已经看到,我们俩只有一个儿子,可到最后生产之时,却是一对,所以瑜儿和瑕儿,他们二人之间,只有一个是血肉之躯,而另一个定然是舍利子幻化而成,是个妖孽!”
30、难以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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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王之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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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鸿门夜宴
陈睦笑道:“国王有你这样一把剑,恐怕不会甘于现状。”
呼衍洁也不隐瞒,“那是自然,精绝国离此不远,我正要上表出征,平了它呢。没想到的是,他们先走一步棋,你今日见的那个阿曼就是他们的公主,现在还不过是个黄毛丫头,那精绝国王便迫不及待把她送来和亲,我劝圣上暂且不要答应这门亲事,可他却要再考虑考虑,我实在想不明白,精绝国唾手可得,我们不取,说不定龟兹、且末等国就要取之,到那时可就悔之晚矣。不过那精绝国王不找其他国家,却主动与我鄯善和亲,可见我鄯善国力日益昌隆,说不定哪一天,可以与大汉平分秋色呢。”
“也许吧。”班超面带微笑,点了点头,心中却暗想:鄯善国王我也见过,不似个雄才大略之人,难成大事,坏就坏在他有呼衍洁这样一把宝剑,鄯善的人口才有多少,想凭借一己之力,与大汉平分秋色,简直是痴人说梦,只不过精绝国若是灭了,恐怕更会助涨他的野心,此人万万留不得。现在呼衍洁手握都城兵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看起来似乎是不可一世,实则功高镇主,鄯善国王对他又怎么会没有戒心?要取鄯善,势必先除此人。不过在此之前,还要先询问匈奴使臣的落脚之处,因此班超依然不动声色。
酒过三巡,呼衍洁已经半醉,便要起身告辞。
班超冷不防就问了一句:“听说北匈奴使者到鄯善已经好些日子了,怎么一直没见他们来驿馆呢?”
呼衍洁万万没想到班超忽然有此一问。国王故意隐瞒这个消息,就是不想大汉和匈奴的使臣发生什么冲突,这班超又是从何得知?
他不知班超使诈术,仓促间难以回答,只好说道:“匈奴使臣由圣上亲自款待。”
这句话就等于证实了班超的猜测,“人在哪里?”班超笑道:“我正想去拜会。”
呼衍洁知道此事无法隐瞒,也只好说出实情,“在城西雁别官驿,拜会就不必,不打起来就算不错。其实我们圣上的意思是以和为贵,既不与大汉结盟,也不与匈奴结盟,你们出使的日子也不算短,是时候回去复命了,有我在鄯善,我保证国王两不相帮。”
班超笑道,“以和为贵,是国王的意思,还是将军你的意思?”
呼衍洁听班超口气不善,微微一怔,酒醒了大半,“是圣上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感谢两位盛情款待,在下告辞!”
话未说完,班超把手一张,手中酒杯掉落在地,陈睦猛然翻身而起,从桌底下抽出胜邪,仗剑在手,“将军,今天你恐怕走不了!”
呼衍洁大惊,随手抄起桌上一个碟子对着班超面门砸去,班超连忙侧身闪过,陈睦迈步上前,呼衍洁大吼一声,举起面前的桌子,对着陈睦砸来。
陈睦把胜邪向上一撩,实木的桌子被劈为两半,上面的杯盘哗啦啦散落一地。
呼衍洁吼道:“班超,你好大的胆子!竟摆鸿门宴害我?”
就在这时,十几个大汉勇士各持兵刃,一股脑冲了进来。呼衍洁正要动武,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惊道:“酒中有毒!你们实在无耻至极!”
班超淡淡一笑,也拔剑在手,“呼衍将军,你自持武功盖世,不把我们大汉放在眼里,还蛊惑国王,不和我大汉结盟,却暗中勾结匈奴使节,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你喝的不是毒酒,而是麻药,只要鄯善与我大汉结盟,我绝不会为难将军。”
呼衍洁冷哼一声,“鄯善可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属国!你不要再痴心妄想!”说完用拳头在肚子上,连捶三拳,把嘴一张,哇的一声,腹中污物对着班超从口内喷出。“汉人阴险,你们宴席吃不得,还给你。”
那些污物铺天盖地而来,班超等人躲闪不及,被弄了一身。呼衍洁哈哈大笑,“虫篆末技,岂能害我?”
他为赴宴而来,此时手无寸铁,见对手人多,纵然本领高强也恐怕中了暗算,因此不敢恋战。趁众人躲闪之际,猛然回头,对着墙壁一头撞去。
只听哗啦一声,竟把墙给撞了个大洞,呼衍洁再蓄力一拱,整面墙都被撞塌。
班超早知道呼衍洁骁勇,却不曾想他的力气会这么大。若是困不住他,别说结盟不成,出访鄯善的三十几人,全都性命难保。“快追!”
一声令下,众人鱼贯而出。呼衍洁刚出大院,就又被埋伏在屋外的十几人困住,呼衍洁见门前立着一根旗杆,顺手折断,好似折了一根甘蔗一样轻松,他将旗杆当成长枪,与那十几人战在一处。
别看大汉勇士人多,但呼衍洁枪法绝伦,力气也大,一条旗杆抡起,呼呼有声,旗杆上的大旗迎风飞舞,威猛无敌,众人一时谁都近不得身,只能左躲右闪,围成一圈。
不过这些人的阵法也经过无数次的演练,呼衍洁打前面,后面的人便要冲上,他回身一击,左侧又有人发难,不管左突右进,始终被困在圈内,虽然自保无虞,但要想伤人却非常困难。
班超等人也暗暗着急,此战必须速战速决,时间长了,难免鄯善的军民会有所察觉,就算现在困住呼衍洁,抓不住他也是枉然,只是那呼衍洁实在勇猛,以班超的武功居然也拿他毫无办法。
这三十六人里,唯独陈睦没有受过阵法的训练,一时被排斥在圈外。他心中暗想:班超大人如此器重于我,我岂能置身事外,在一旁袖手旁观?若不能立即除掉呼衍洁,其他人全都要客死他乡,别说什么建功立业,连银萍也要受到牵连。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手中的胜邪宝剑,把心一横,大吼一声,一跃而起,足尖在一人头顶一点,又拔高数丈,飞身抢入圈内,双手握剑,半空中一势“力劈华山”,其时皓月当空,胜邪剑寒光烁烁,在月下好似化作了一弯月牙,对着呼衍洁的脑门劈下。
偏偏这时,身后有人大声叫好,“哇,爹爹好厉害啊!”
33、驿馆血战
说话之人却是陈瑕。
原来陈瑜按照之前的计划,早就把晚上班超要请呼衍洁赴宴的事告诉了弟弟,陈瑕天赋异禀,这时伤已经好了大半,他生性顽劣,又是个闲不住的人,一听说爹爹晚上要请客,因此早早便偷偷跟着陈瑜一起来到这里,也想来凑个热闹,然后到厨房偷点好吃的回去。弓箭是随身携带,打算顺便再打几只小鸟玩玩。
那时银萍要忙于准备晚宴,叫陈瑜照顾弟弟,不料这两个小家伙儿童心性,不知天高地厚,又哪里是省油的灯,早就趁着她不备偷偷溜出。
陈瑜知道自己的斤两,他没了九转葫芦,根本帮不了爹爹,因此只是带着弟弟来看热闹,怕弟弟坏事,所以也不告诉他行刺之事。
在呼衍洁没来之前,所有人都在屋前全神贯注观察动静,也没人发现他们两个小孩,就算有人看见,因为都知道他们是陈睦之子,根本不会在意。
到后来有的人还偷偷藏起来,二人看到觉得有趣,陈瑜便也哄着弟弟跟着玩起捉迷藏。陈瑜鬼主意也多,在屋后雪地里挖了个大雪坑,然后叫陈瑕盘膝坐在坑前,用雪将陈瑕全身涂满,做成了一个雪人,抠出鼻子、眼睛,叫他透气,又在前面堆上一些杂草,叫他不要乱动,陈瑕只觉得有趣,嘿嘿傻笑。心中还想:等晚上,那个爹爹出来的时候,我突然跳起来,吓他一跳?陈瑜则躺进坑里,再把周围的残雪盖住周身,只留下胳膊和脑袋。
他二人穿的都是白狐裘,与雪地一个颜色,后院又杂草丛生,伪装成这样,竟然谁也没发现。银萍担心丈夫安危,一直守在屏风之后,也不知道两个儿子偷偷到了此处。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陈瑕实在百无聊赖,竟坐在雪人里呼呼大睡,以至于之前班超与陈睦之间的对话,他一句也没听见。
直到呼衍洁撞破后墙,逃到院中,陈瑕才猛然惊醒。透过眼前的两个雪窟窿,看见父亲在月下腾空而起,忍不住出声赞叹。殊不知这时是生死相搏的紧要关头,哪容半点分心。
陈瑕这一出声,旁人倒还不觉得怎样,陈睦却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场合?蠢子怎么可以跑到这里,简直不要命了!”
稍一分神,剑招便缓了一瞬,呼衍洁把旗杆一抖,对着陈睦的咽喉刺来。陈睦半空中,无法闪身,剑招又已经发出,再难收回,只好把身子一扭,让过咽喉要害,只把肩头迎前去撞旗杆,暗想:那旗杆毕竟不是长矛,拼着肩上受他一刺又能如何,自己落地之时也能取了此人的性命。
哪知道呼衍洁神力过人,又出手如电,那条旗杆带着一股威猛绝伦的罡力,只这一下,唰的一声,将陈睦的肩膀洞穿,单臂一擎,竟把陈睦高高地挑了起来。
陈睦疼得几欲昏厥,鲜血从肩头飞洒而下,滴了呼衍洁头脸一片血点。呼衍洁用另一只手胡乱一抹,顿时弄得满脸都是,越发显得此人狰狞可怖,他哈哈大笑,高声断喝道:“谁再敢过来我就摔死他!”
众人全都大惊失色,那旗杆不过就是实木制成,无锋无刃,呼衍洁竟能用他刺穿陈睦,此人膂力惊人,的确是一员虎将。他说能摔死陈睦,也绝不是虚言。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着班超,无人再敢上前。
呼衍洁冷哼一声,“还不让开!”
班超抬起头,见陈睦在那旗杆上双目紧闭,好似风中败叶一样摇摇欲坠,鲜血将上面的大旗染红,滴答滴答地向下滴落,现在也不知生死如何,班超咬了咬牙说道:“放呼衍将军走。”
手下有人说道:“大人……”
班超把手一挥,“不必多言,呼衍将军勇武过人,我们困不住他,是我失策了。希望咱们可以离开鄯善,他日窦固大人必定派大兵征讨,再雪今日之耻!”
呼衍洁冷哼一声,“你们还想离开鄯善,笑话!”
说完趾高气昂,转身便走。才一回头,陈瑕尖叫一声,抖落周身的白雪,“快放我爹爹!”
偏偏此时一阵猛烈的北风吹来,那风声呼呼作响,一时间满地飞霜,吹得人呼吸都不顺畅,陈瑕身上的白雪,借着风势,迎面扑上。寒风刺骨,雪芒暴起,一片风雪阻住呼衍洁的视线,呼衍洁吓了一跳,虽然之前听到陈瑕叫好,却也没料到他是藏在雪中,此时只听到一声童音,却看不清对面之人,叫他更未曾想到的是,那风雪之中竟然还夹着一支小孩玩的木头箭,前端削尖,没有肩头,以白鸭尾做箭羽,与白雪混为一色,在月夜之中,本就极难发现,陈瑕重伤初愈,力量也太小,木头箭又多半是借着风力吹来,根本没有破空的金属之声,等呼衍洁看到木头箭从雪中窜出之时,已经为时已晚。只觉得眼前黑乎乎一物,跟着一阵剧痛,从眼底直冲脑海,再睁开眼来,左眼已盲,伸手一摸,才知道是一段半尺长的细小木棍硬生生戳入眼中,眼最为脆弱,也最为敏感,呼衍洁再如何勇猛,也抵受不住那钻心的剧痛,立即哇哇暴叫,一边心中再发狠意,便要将陈睦活活摔死。
陈睦听到喊声,片刻工夫就清醒过来,左手抓住旗杆,右手手起剑落,将旗杆从自己肩头处截断,跟着在半空中唰唰唰连进三剑,又把旗杆削成数断,顷刻间逼到呼衍洁面前,正要提剑斩杀,班超却叫道:“住手!”
陈睦将宝剑架在呼衍洁的肩头,足下补了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其他人一起冲上,数十把刀剑,将呼衍洁压住,身前身后,上上下下,全都是刀尖、剑尖,此时呼衍洁纵有天大的本领也施展不开了,嘴上依旧不依不饶,大声咒骂道:“汉人卑鄙无耻,竟然暗算于我,要杀便杀,我死也不服,你们也休想以我来要挟国王,要他与你们这些无耻之徒结盟,想不到我呼衍洁英雄盖世……”
“好了!”不等呼衍洁说完,班超上前笑道:“呼衍将军,你看清楚,暗算你的不过是一个七岁顽童,你号称英雄,却败在我大汉的一个小儿之手,还有什么话可说?本来我们都以为这次必败,没想到……呵呵,看来是天不佑你,结盟之事你再也管不了了。来人,绑了!”
34、月下孤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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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烽火西楼
众人依计行事,各自准备就绪,匈奴人则毫无察觉。
班超、陈睦神不知鬼不觉,悄悄来到小楼北侧,将浸了油的绳索绑在箭上。这绳索也是特制而成,每一段又都栓着爆竹,只要火起,这些爆竹势必四处乱飞,也不容小觑。
二人抽弓搭箭,嗖嗖两声,两支雕翎直射上顶楼,隆冬时节,小楼四面门窗紧闭,里面的人毫不知晓。
班超将绳子点着,两条火蛇平地升起,跟着爆竹炸开,带着火苗四处乱窜,到了这时那些匈奴人才知道大难临头,只可惜为时已晚。
二人再各持火箭,又对着小楼的各层窗户不断射去,箭无虚发,力道强劲,有些穿透窗棂,射进楼内。此时寒风呼啸,火借风势,越烧越大,方圆百里之内,都看得一清二楚。
班超大喊一声“杀!”
三十几名勇士,各个奋勇争先,冲向驿馆,百尺高楼之内一片哀嚎之声。之前那帮匈奴人忙于救火,这个时候又只想逃命,可惜楼梯狭窄,一时间又逃不出那么多人,楼梯上人挤人、人压人,班超那边,只派了三两人暗暗守住楼口,只要有人一露脑袋,便是人头落地。
也有被浓烟熏死的,也有被大火烧死的,还有因踩踏致死的。就算不死,也免不了一刀之厄!
到后来,楼梯被点着,楼上的人根本下不来,有人受不了烈火分身,索性直接跳楼。如此又摔死不少。也有人侥幸脱离火海,班超等人守株待兔,乘势再补他一剑,他们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爆竹一响,火势一起,又早惊动鄯善的百姓,众人纷纷出门观看,只见月下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还时不时有烟花窜上夜空,倒好似过年一样热闹。只是那高楼上不断有“火人”跳下,半空中撕心裂肺地狂嘶乱吼,叫人听到了,觉得胆战心惊。
匈奴人的驿馆着了这么大的火,鄯善王自然也早就知晓,衣服都没穿戴整齐,便匆匆赶来。而等他来的时候,汉人已经大获全胜,粗略地算一下,此一战竟歼敌不下四百余人,是汉使的十倍之多,而班超这边除了陈睦受伤,其余人全都毫发无损。只是死去的人里,也并非全都是匈奴人,也有些鄯善国派去伺候他们的仆人、女人以及喂马的马夫和烧火的小厮,那些就都是最下层的人,他们的命在权贵和“英雄”的眼里,视如草芥,不值一提,死了也就死了。更何况汉使那方无人侍奉,这些人却还伺候匈奴人,因此大汉的勇士也没对他们手下留情。
三十三人此时列为两排,昂首挺胸就站在当街,一个个手持利刃,浑身是血,那高楼依旧在他们背后剧烈燃烧,木头还时不时发出爆裂之声,冲天的烈焰,映衬着他们坚毅的脸庞,更显得每个人目光炯炯,杀气腾腾,真好似天兵下界,威风八面。
围观百姓数不胜数,有那胆小者瑟瑟发抖,有好事者奔走相告,有事不关己者互相谈笑,远处声声犬吠,近处还有小儿在大声啼哭,现场混乱一片,众生百态不能一一尽表,可不管是谁,都对这三十三名大汉的勇士又是害怕,又是钦佩,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救火。
鄯善王一见此情此景,简直魂飞天外。一众军兵冲散人群,在中间开出一条路来,那条路正对着班超,鄯善国王却也和众多人一样不敢上前,隔着人群问道:“前面的可是东土来的使臣班超大人吗?”
班超单膝跪地,“正是班超。参见陛下!”
“你们……你们好……好,好,好”鄯善国王说话都结结巴巴,连连说了几个好字,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夸赞班超等人,国王平复了一下情绪,停顿了一下,才又脱口而出:“好大的胆子!”虽然用了很大的力气,可“好大的胆子”五个字这时再说出,在这些勇士面前,也显得苍白无力,对于班超来讲,这句话更是等于废话。只是对方地位尊崇,班超还是要以礼相待,因此先施一礼。
那国王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还是没打算和大汉结盟,如今只能更进一步,逼他就范。而此时城内的鄯善兵马也有将近三千之众,每人一剑班超等人也休想活命,若是一味礼让,鄯善国王反而不惧了。
班超从背后举起一物,奋力摔到地上,围观百姓定睛一看,顿时齐声惊呼,原来那东西是一颗黑乎乎的人头,由于火势太大人头已经烧得面目焦黑,鼻子、眼睛、嘴吧也都变成了几处黑窟窿,只能依稀看出是一个人的模样,至于生前是什么人,可就无人知晓。
班超走前一步,高声道:“陛下,北匈奴的探子已经被我等杀了,匈奴人再也不敢来骚扰我们鄯善。”
“胡说……胡说……”鄯善王语无伦次地说道:“我几时要你杀他们?”
班超微微一笑,“匈奴的探子要刺杀陛下,难道要等他得手之后,我们才杀他们不成?陛下,你给匈奴人建了这么高的楼,耗了多少民脂民膏,匈奴人又出了多少财力、人力?鄯善百姓恐怕早已怨声载道,如今他们又意图不轨,想刺杀陛下,我替陛下锄奸,扬我大汉天威,保鄯善平安,请陛下明察!”
鄯善国王明知班超是血口喷人,只觉得又气又怕,不住喘着粗气,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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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超则气定神闲,朗声道:“陛下,刺客虽除,但匈奴人凶残成性,一计不成,定然又生二计,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臣必须提醒陛下,若是匈奴前来兴师问罪,陛下要作何打算?”
鄯善国王闻听,面如死灰,匈奴使者不管是谁所杀,终归是死在鄯善国内。那匈奴的优留单于早有吞并鄯善之心,若是借题发挥,兴师问罪,他一个小国如何担待得起?就算把班超绑了,送去匈奴,又能如何?大汉雄兵百万,若以此事为借口派兵攻打,他同样抵挡不了。
那国王只觉得进退两难,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反观众百姓却一个个欢呼雀跃,似乎匈奴使臣的死,无人真正放在心上。
原来班超之前那一番话,正说到众人的心坎里,自王莽篡位,中原大乱,东汉与西域诸国渐渐疏远,而匈奴人却时常来鄯善欺压良民,这里的人自然对匈奴有所不满。班超这些日子也常在民间打探消息,早把情况摸得一清二楚,除掉匈奴使者,是鄯善民心所向,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料想鄯善的人心也偏向于大汉一边。
见那国王还在犹豫,班超又说道:“诸位父老,不出三日我大汉自会派人驻扎鄯善。我大汉如我等一般,骁勇善战,能以一当十者,比比皆是,我们两国联手共抗匈奴,定保你们一方平安!陛下,如今你只能与我大汉结盟……”说罢一剑将地上那颗烧焦的人头砍为两半,再用剑尖挑起,“此人便是匈奴使臣,陛下,事到如今你没有退路,已经别无选择了!”
36、顺水人情
鄯善国王吓得浑身颤抖,心中暗忖道:“你说是就是了,谁又知道?”不过匈奴的人,全都死光也是实情,就算这颗人头不是匈奴使节的,雁别官驿里总有一颗人头会是。鄯善国王知道班超说的对,他已经没有退路,匈奴这么多人都死在鄯善,他现在只有和大汉结盟才可自保。只是不知道汉军是否会如班超所说,在三日之内赶到罢了。
沉吟半晌,不由得一声长叹,对众人宣布:“班超替孤王惩恶锄奸,我国自上而下感激不尽,鄯善国愿与大汉缔结永世之盟,从此同气连枝,共抗匈奴!”
班超等人闻听,纵声大笑,就在这时,身后那座还在燃烧的百尺高楼,轰然坍塌,雁别官驿再也不复存在了。
从此后鄯善国是福是祸,那国王实在难以预料,望着大楼倒塌,心中百味也是无以名状,竟而当着众人之面,潸然泪下。
因为他心里清楚,虽说是结盟,但实际上从此后,鄯善便是大汉的属国,哪一个君主愿意把自己的国家变为他国的附属?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呼衍洁此时偏偏不肯出现,那些汉人又是如此凶残、勇武,若是这时刺王杀驾,又当如何是好?当着众多臣民宣布这个决定,那国王心中是酸楚和屈辱,又有何人知晓?
班超却善于察言观色,早把国王心中所想猜到,笑道:“陛下,实乃悲天悯人的旷世明主,就连匈奴刺客死了,陛下也觉得心有不忍,我大汉天子能与陛下结成这样的兄弟之盟,真是我大汉之福,鄯善之福!等臣回朝之后,必定上谏吾皇万岁,对鄯善大加封赏,以表结盟诚意。”
被班超夸赞一番,又口头许诺封赏,不但掩饰了鄯善国王的窘态,也叫他的心里好受一些,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你了。”说完挥了挥手,要起驾回宫。
班超在身后喊道:“陛下,明日一早我和郭从事一同上殿,我们签订盟约。”
国王一语不发,悻悻而去。回到宫内便找人立即传呼衍洁觐见,不料呼衍洁根本不在将军府,再一打听才知道,黄昏时分,他就被班超请去赴宴,到此时也不见回来,国王得知消息,直接瘫坐在地,心道:那班超果然厉害,竟然先行去了鄯善的肱骨之臣,等于是夺走了最后一线希望,如同打蛇一样,这一击正中七寸,不管大汉还是匈奴只要派兵马来袭,鄯善都无力可挡了。
他又连夜召集宫中大臣商议此事,鄯善国内除了呼衍洁之外,其他的大臣都是软弱无能之辈,这些人聚在一起又能商量出什么主意来?
有大臣说道:“大汉自光武皇帝以来,国力日益昌盛。现在的天子刘庄也是个有德明君,他刑理治国,推行德政,法令分明,整肃吏治,现在的大汉如日中天,与之结盟有百利而无一害,更何况陛下已经当面应允,又怎么能出尔反尔?”
鄯善国王面有难色,“只怕大汉太过强盛,我鄯善国小民寡,他们再向从前一样横征暴敛……想我楼兰故国,被迫改为鄯善,实乃奇耻大辱!”
又有大臣启奏道:“据臣所知,大汉天子治下,赋税减轻,农桑兴隆,又兴修水利,赈济鳏寡贫穷之人,不似汉武帝时残暴,如今东土风俗醇厚,天下太平,之前已经破了南匈奴,现在唯一的祸患就只有北匈奴,断然不会和从前一样奴役我国,征兵征粮……”
“难说得很!”鄯善国王冷哼一声,依旧难下决心。
阶下走出一员,深施一礼,说道:“陛下,臣斗胆,有一言相谏。”
国王定睛一看,却是精绝国来的使臣,此人名叫桃裘儿,因两国联姻,精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又是鄯善的属国,所以他也破例被鄯善国王一同召见。
匈奴人向鄯善征兵征粮,鄯善对精绝也是征兵征粮,这叫弱肉强食,国与国之间本也没有善恶之分,有的只是利益纠葛而已,在这点上,鄯善国王与明帝刘庄、匈奴的单于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大汉更强盛而已。
鄯善国王见自己的臣下都主降,便想听听桃裘儿的建议,另外精绝对鄯善的态度尚不明朗,他也想试探一下对方是否真的甘愿为臣,如果桃裘儿主战,那说不定精绝有不臣之心,若是主降,也要说出个一二三来才能叫鄯善国王信服。
“有话请讲!”鄯善国王说道。
桃裘儿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陛下,那大汉使臣有勇有谋,行事果断,而匈奴使臣则显得刚愎自用,庸庸碌碌,乃至对方攻到楼下,依然毫无察觉,单从这一点上来说,大汉明显强于匈奴。大汉三十几人,不但人人骁勇而且一心报国,当时他们站在楼下,就算陛下亲至,我看他们也视死如归,毫无惧色。这些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抓了呼衍将军,还杀光了匈奴人,不是他们不把陛下放在眼里,而是他们早把生死置之度外,这样的死士,实在可怕。而汉军的勇士又岂止这三十几人,若是人人都是如此,匈奴又岂是他们的对手?
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更何况陛下金口玉言,又岂能中途反悔?与汉结盟,正是大势所趋,此乃天命,不可违之。”
“你精绝国与我国联姻莫非也是顺应天命?”鄯善国王皱着眉头问道。
桃裘儿微微一笑:“我王只求自保,别无他意。与人结善,总好过亡国之君啊,陛下!”
鄯善国王心头一凛,如遭雷击,半晌之后才说道:“班超抓了我肱骨之臣,此事又当如何处之?”
桃裘儿笑道:“陛下,呼衍洁屡次阻挠陛下与汉结盟,从汉人的角度想,他实则早已是戴罪之身。不管他从前立下多少功劳,但他手握兵马大权,不免飞扬跋扈,陛下不得不对他言听计从。他功高镇主,连我这个外来的人都早就看不惯了。依臣之见,不如就趁此机会,将他送与汉使发落。再者,天色到了这个时候,呼衍洁恐怕早就凶多吉少,陛下何不就做个顺水人情?”
37、善后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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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左右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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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生有何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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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难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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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嫉妒之心
陈睦抚摸着她的秀发,半晌才说道:“可是这世上哪里还有第二颗神僧舍利子?孔雀庄也已经不复存在,除了你之外可能再没有长生不老之人。或许瑜儿和瑕儿他们之间有一个可以,毕竟他们的身体里流着你的血。”
“那就要等时间去证明了,现在没有人知道。”银萍喃喃说道。
夫妻二人缠绵了一阵,陈睦酒意上涌,又有伤在身,渐觉疲倦,便沉沉睡去,银萍这才起身去招呼两个儿子,不曾想一到后院,立即傻眼,那两个小家伙此时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银萍连唤数声,也不见回答,有心叫醒丈夫,又觉得不忍,便一个人顺着雪地里的脚印一边呼唤,一边找去。
别看陈瑕资质有限,偏偏十分淘气,母亲在的时候,他还能好好拉弓,母亲一走,他可就不是自己了。
见陈瑜在那扎马一动也不能动,觉得有趣,偷偷把一枚石子搭在弓弦上,对着陈瑜的屁股射去。
陈瑜本来一边扎马,一边呼吸吐纳,闭目养神,毫无察觉,这一下被打疼了,马步也扎不稳,“啊呦”一声,跳起多高,陈瑕指着他哈哈大笑,“我五千弓,马上就拉完了,你四个时辰可还早,这就动了,输给我了吧。”
陈瑜心中有气,骂道:“哪个和你比?你要是有本事也学我扎马,不到半个时辰你就站不住了。”
“那么无聊……我才不干。你自己扎吧。”陈瑕把小嘴一撇,悠闲地坐到一旁。
陈瑜见状说道:“你的弓数够了吗?又偷懒!”
“娘又不在,好哥哥,明天爹要问起,你就说我够数了,他们也不会知道。”偷懒对陈瑕来说,是家常便饭,他嘿嘿一笑,不以为然。
陈瑜气鼓鼓地说道:“练功、读书你都不行,偷懒你就在行。”
“你也偷懒了啊,”陈瑕并不服气,随口说道:“爹说的四个时辰里,至少你这会儿没练功。”
“还敢顶嘴,看不我不揍你!”陈瑜冲上前来,就要打弟弟。
“我没顶嘴啊,我只是说实话,说实话也要挨打。”陈瑕夺路而逃。
陈瑜骂道:“瞎说实话,就该打。”
陈瑕的功夫比起陈瑜来自然差得远,只不过陈瑜扎马太久,腿有点发软,一时又追不上他,追着追着,这俩人就出了院子。
到了院外,陈瑕长力不足,陈瑜却懂得些养气之法,渐渐便赶了上来,脚下使了个绊子,直接将弟弟撂倒在雪地里,陈瑕回手一拉也把他给拽倒,两个人嘻嘻哈哈闹做一团。父母在屋内感怀命运多舛,正在黯然神伤,两个小孩却好似不知愁为何物,至少陈瑕是如此。
闹了一阵也累了,就双双躺在雪地里,望着天上明月各自出神,今晚的月色好美,让人禁不住浮想联翩,陈瑕还在那嘿嘿傻笑,陈瑜的心情似乎也有所好转。
他也不是真的要练功,只是生爹爹的气,不想回去睡觉而已。躺了一会儿说道:“都是你,娘知道我们跑出来,肯定又要发脾气了。你倒无所谓了,之前受了点小伤,到时候责罚的还是我。”
陈瑕枕着自己的胳膊,看着星空说道,“谁叫你不回去的?我其实早就困了,要不是陪你,我这时候恐怕已经在被窝里睡大觉了。好暖和呀……”
一朵乌云正自西向东而来,半夜里又起了风。这在大漠已经见怪不怪了。
“哎,你倒讲义气,你以为我喜欢扎马?”陈瑜叹息这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睡觉?”
陈瑜扭头看了他一眼,“我就是不想回去,爹根本不喜欢我,之前气呼呼地说要杀我,我们俩帮他,还要受罚。我都想好了,我就在雪地里站着,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我俩受苦,看他们心疼不心疼。若是心疼我,就自然会来哄我,我还要爹当面认错,若是不疼我,干脆叫我真的冻死。”
不管陈瑜有多机灵,但他毕竟是个孩子,这番话也分明就是孩子说的,只是他性格倔强,不是寻常的小孩可以相比的。
陈瑕闻听,顿觉不悦,“哪有父母不疼孩子的?爹不是没把你如何吗?”
陈瑜冷笑道:“他们疼的是你,我是个妖孽。”爹爹之前的话,已经深深地烙印在陈瑜的心底,他以为父母对陈瑕略有偏爱,是因为自己是舍利子转世,他根本不是父母的亲生骨肉,这样的想法,也许很多人小时候都会有,可陈瑜却偏偏忘了,他和弟弟一模一样,又怎么可能不是亲生?
只不过因为舍利子的事,叫陈瑜越发怀疑。
“从小到大,爹娘都只宠着你,你就算偷懒,不读书、不练功,他们也不会罚你,而我有时明明已经把书背得滚瓜烂熟,可他们却还是要我学这学那,偏偏我又一学就会,结果,我就只好故意拖延,只有这样才能玩上一会儿……”
陈瑕努着嘴说道:“但是你也不错呀,至少什么都懂,成天子曰,子曰的……”
陈瑜苦笑了一下,“那些全是屁话,子曰‘学而优则仕’,可我们一辈子都要在大漠,学那些有什么用?子曰、子曰,除了你,我又能曰给谁听,其实什么孔子、孟子,要我看都是‘龟孙子’!那些儒家之道,我一句也不信。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爹和娘对我们俩,有那么大的不同,你就可以跟着爹爹打猎玩耍,我就只能读书、练剑。天气冷了,你还有一条围脖,可我却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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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瑕忙解释道:“那是因为上次我和爹打猎的时候,只打到一条红狐狸,给娘做了件皮袄,剩下的料子只够做一条围脖的。”
陈瑜幽幽地说道:“那为什么偏偏给你,却不给我?那晚刮大风,你的围脖被吹走了,第二天再也找不到,你知不知道,我心里其实有些奇怪的感觉。”
陈瑕一脸茫然,“你替我可惜吗?”
陈瑜一声冷笑,却没有回答。原来,那奇怪的感觉竟是一种莫名的欣喜:他终于和我一样,没有那条围脖了。
只不过这样的话,陈瑜永远也不会说出口。他甚至会想,为什么自己要有这个弟弟,如果没有他,那父母一定会对自己很好,很好的。
陈瑕年幼无知,单纯善良,对他这个双胞胎的哥哥没有任何防范之心,也不会想到,从记事的时候起,陈瑜对他便有妒恨之心。陈瑕三岁都不会说话,那时,银萍每天都在陪着他,哄着他,可聪明的自己,却往往听之任之、父母也很少为他操心,相反的,陈瑕越笨,越是无能,父母就对他越好。
随着兄弟俩渐渐长大,那种妒恨之心就发强烈,可偏偏陈瑕对陈瑜总是那么亲近,而且又讲义气,陈瑜只好不断告诫自己,他是我的亲弟弟,我不该恨他,还要照顾他,对他好,只有这样他才能压抑住,那本不该有的嫉妒之心。
就在今天,陈瑜自以为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我是舍利子转世,在父亲的眼中是个妖孽,本来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他最心爱的九转葫芦丢失,父亲也毫不介意,陈瑜一样记在心中。
可最终他还是决定冒险去助父亲一臂之力铲除呼衍洁,谁能想到,却叫笨蛋弟弟立了大功,而陈瑜自己呢?不顾生死,救了父亲,父亲不但毫不知情,而且没有任何感激的意思,反而把他痛责一顿。从那一刻起,陈瑜竟觉得心灰意冷,生无可恋了。
42、莫道无情
真的生无可恋了吗?
陈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望着天上的冷月,呆呆地出神。月色太美,叫孩童也能沉醉,那月色就好像阿曼的笑脸一样,陈瑜觉得心头酸酸的,又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感觉,她是精绝的公主,而我只是个妖孽……根本配不上。而且她那么小就许配给了鄯善王子……
陈瑜突然打算自此后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啦。只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阿曼,他竟又觉得不舍。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作祟,陈瑜毕竟年幼,还不知道什么叫相思之苦。
陈瑕见他发呆,便忍不住说道:“哥哥,下次你没有围脖的话,我也不要了。”
陈瑜这才回过神来,“傻瓜,冻坏你,我可担待不起,以后你再也不用陪我了。”
“为什么?”陈瑕问道。
陈瑜不想解释,搂过陈瑕的肩膀,转了个话题,说道:“小弟,我问你,你觉得阿曼好不好看?”
没想到的是,陈瑕居然脸上一红,顿时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干嘛问我这个……我……我……”
“你喜欢阿曼?”陈瑜笑着问道。
陈瑕五官都开始挪移,扭扭捏捏摇晃着肩膀,就好似背不出《三字经》一样的尴尬,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抓抓腮,支支吾吾地也说不出句整话来。
陈瑜在他的头上拍了一巴掌,“想多了吧,人家和那个阿布提才是一对,公主和王子早就定亲了。你算哪根葱?”
“我……我觉得她也喜欢我,嘿嘿。”陈瑕捂着脸说道,“我被那五个怪人抓住的时候,她很紧张的。我想:等我一长大了就娶她,就好像爹和娘一样,才不管她许配给谁。”
陈瑜冷哼了一声,“可她嫁人了啊。子曰:一女不侍二夫。所以她不能嫁给你。”
陈瑕道:“可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呀,为什么不能。”
陈瑜不想表露自己对阿曼的喜爱,却也不希望阿曼喜欢陈瑕,便说道:“因为子曰了。”
“哪个子曰的?我才不管,你都说了,那些儒家之道,你一句也不信,我也不信。只要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就应该娶她,除非……除非……”
“除非怎样?”
“除非她不喜欢我,喜欢那个阿布。”说这句话的时候,陈瑕神色暗淡,显得有些失落。
陈瑜笑道:“人家叫阿布提。我可以告诉你个好办法,叫阿曼不能喜欢阿布提。”
陈瑕眼前一亮,“你的点子多,说说看。”
陈瑜附在他耳边,说道:“阉了他!”
陈瑕吓了一跳,连连摇头说道:“那太狠了,我可做不到。”
“那你就等着看心爱的阿曼被人抢走吧。要么阿布提死,要么阉了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陈瑜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你要是敢做的话,最好现在就去鄯善国王的宫殿,偷偷摸摸地进去。哥哥陪你!”
陈瑕还是摇头,陈瑜道:“你不敢?”
陈瑕道:“不是不敢,毒汉朝使者的马我都敢,我只是觉得……阿布提是我的朋友,白天还一起玩耍,我为什么要那么对他?他又没做什么坏事,就算我的确喜欢阿曼,也不该如此。我想:如果阿曼喜欢我的话,就一定会嫁给我,我却不能因为喜欢阿曼去做那样的事。”
陈瑜眼中凶光一闪,他万万想不到,从没读过书的弟弟,竟然分得清是非善恶。
那时候交通也不发达,在西域弄到一部汉人的书,本来是非常困难的,可陈睦却不惜用大量的珍禽异兽去跟商人换,为的就是叫两个儿子自幼就知书达理,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可他怎么能想到,不爱读书的陈瑕能明辨是非,阅览群书的陈瑜却偏偏奸狡恶毒。
陈瑜之前只想一走了之,反正自己是一个没人疼爱的灾星,在大漠里冻死、饿死,被哪个野兽吃了,又或者被大漠五鬼抓去都无所谓,可当听到陈瑕说:阿曼可能喜欢他时候。他觉得十分厌恶,竟然在一瞬之间,起了杀心。他不想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便怂恿他去王宫找阿布提,鄯善国的王宫又怎么可能是说进便进的,必然戒备森严,陈瑜知道这一点,陈瑕却未必知道,如果他夜闯王宫,就算不死,也要被生擒,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了自己的心头之恨,却没想到,陈瑕好像突然开了窍,说什么也不上当。
陈瑜年方七岁,已有过人之谋,而且心思缜密,害人却不着痕迹,这样的神童就算不是舍利子转世,也是亘古未有的奇人。只可惜他并不把这番心思用于正途,所以他的本领越大,为祸也越大。
他一计不成,又生二计,眼珠一转,笑道:“罢了,罢了,反正你那么蠢,就算到了王宫里也不可能找到阿布提。这样吧,反正也出来了,今天你立大功,哥哥我还没有,不如我们俩去找那个呼衍洁,你把弓箭借给我,我去射瞎他另一只眼。”
陈瑕眉头紧锁,“你为什么总是要去做那样的事?他已经被擒,何必还要再害他?”
陈瑜佯怒道:“许你射他,不许我射吗?再说了,他又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你的朋友,你别忘了,他刺了爹爹一旗杆,连肩头都穿了,稍稍偏一点,你我可就没爹了。就当是给爹爹出气,也免得他以为我不如你……”
陈瑕总觉得这么做不对,至于哪里不对,又想不明白,尽管陈瑜说了一大堆,他还是连连摇头:“太晚了,出来玩儿一会还行,娘要是知道我们又偷跑,肯定要打人的。还是回去睡觉吧。”
陈瑜猛然站起,一把夺过陈瑕的小弓,“好吧,你不去我自己去。那个呼衍洁那么厉害,大不了把我抓住杀了,反正我也是个妖孽,连你也瞧我不起!”
说完也不理陈瑕,转身就走,陈瑕忙道:“别生气呀,既然那么危险,我就陪着你去好了,谁叫你是我哥哥?”
陈瑜理也不理,向这驿馆的方向飞奔而去,耳听得陈瑕在后面追赶,心头暗喜:是你自愿跟来的,怪只怪你自己太笨,可不是做哥哥的无情!
43、兄弟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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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一见钟情
陈瑕等不及他说完那句话,就已经闭上了眼。
呼衍洁看着陈瑜,目瞪口呆,这一切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呼衍洁又哪里能猜得到其中的缘由?
陈瑜再也不向木笼看上一眼,是心虚,是难过,还是愤怒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他一语不发,走进马棚里,父亲的两匹赤电神驹因为要给大汉使者拉辎重,也一直栓在这里。他伸出小手抚摸着一匹马的脖子,喃喃说道:“马呀,你也跟弟弟去吧,驮着他早些升天。”
说完从背后猛地抽出一把短弯刀,以极快的速度对着那匹马的脖子要害,噗噗噗连刺三刀,他与陈瑕自幼就在马背上长大,短刀、弓箭常常随身携带,打猎、杀牲口也如家常便饭一般,可怜如此神骏的一匹宝马就这样被他三刀毙命,呼衍洁看在眼中竟不禁觉得毛骨悚然。
什么样的小孩儿,会如此凶狠?他不是妖孽又是什么?
即便呼衍洁身经百战,战场上杀敌无数,看到此情此景,也觉得万分诡异,瞪大了那一只独眼,诧异地看着陈瑜的举动。勒着陈瑕的手臂,也不禁松了一些。
见陈瑜杀死一匹马,却把另一匹红马的缰绳解开,然后跳上马背,回头对他说道:“呼衍洁,这下你该满意了,我可走了。今天不是我杀不了你,只是时间不允许了,我这一去,若是不死,他日回来定然找你算账,替我弟弟报仇!”
呼衍洁茫然地问道:“小鬼,你要去哪里?”
这时银萍的声音更加近了,陈瑜再不多做停留,对呼衍洁的话,也不回答,催马而去。
呼衍洁望着陈瑜远去的背影,竟然被他吓得不轻,喃喃说道:“还会骑马,了不得啊!他奶奶的,小畜生,你弟弟难道不是你害的吗?凭什么找我报仇?”
不多时,银萍慌慌张张赶到,一见呼衍洁还抓着陈瑕,顿时如疯魔一样冲了过来,跑到一半又恐呼衍洁突然发难,对陈瑕不利,因此不敢上前,远远地指着呼衍洁说道:“你……你放开他。”
呼衍洁冷冷地看着银萍,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她娘,你快点放开他啊,别伤害他。”银萍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月光照在她的身后,镀上了一抹淡淡的银光,见陈瑕双目紧闭,不知生死如何,她急得满脸通红,竟然平添了一抹艳丽的姿色。
呼衍洁这才发现,这个女人竟然是倾国倾城之姿,在月下那焦急的模样,在他看来,反而觉得美艳不可方物。
“我为什么要放开他,他射瞎了我一只眼睛。今晚又跑来想射瞎我另一只眼,我不杀了他,已经算是恩德了。”呼衍洁淡淡地说道。
银萍的心稍微放下一些,“他……他没死吗?”
呼衍洁的目光在银萍的身上来回游走,“双胞胎的哥哥,要借我的手杀死弟弟,我又是那么容易被他利用的?现在死不死的,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养的好儿子,竟然这么凶狠,你这做母亲的大概也是一条美女蛇吧。”
“我可不想与你逞口舌之利,”银萍向四周看了看,见赤电神驹一死一逃,忙问道:“瑜儿,瑜儿呢?”
呼衍洁道:“他把弟弟送到我手里,然后杀了一匹马,骑着另一匹逃走了。”
银萍见地上蹄印凌乱,料想呼衍洁所言非虚,马棚里除了都是一些普普通通拉货的笨马,就只有赤电神驹神骏,陈瑜杀死其中一匹,就是不想叫人追上他。银萍又哪里放心得下,只是陈瑕现在却被呼衍洁控制住,她追陈瑜也不是,留下来也不是,只好说道:“你快放了我的孩子!”
呼衍洁见银萍美貌,偏偏是仇人陈睦的妻子,便想见一见哭泣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说道:“夫人,要我放了他不难,但是我眼睛谁来还?”
“我还,我还!”银萍走前,狠了狠心说道:“只要你放了他,我把一双眼睛都可以给你。”
“真的?”呼衍洁问道。
银萍探出二指,咬着银牙说道:“希望你言而有信!”说话间竟然毫不犹豫,正要把手插入双眼,呼衍洁忽然喝道:“慢着!”
银萍一愣,“你还要怎样?”
“这么美丽的眼睛,失去了岂不可惜?”
呼衍洁的话等于是当面调戏,银萍怒目而视,不发一语。她也是习武之人,性格刚强,哪里会轻易低头?她从丈夫口中已经知道,这个人定是呼衍洁。心中暗想:这个人好大的胆子,自己死到临头,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说那样的话。等我救下瑕儿,不把你打得皮开肉绽。
呼衍洁笑道,“你为什么信我,这个孩子如果已经死了呢?”
银萍面如寒霜,冷冷说道:“如果瑕儿死了,我就杀了你!”一想道瑕儿可能已死,她做母亲的再如何刚强,也忍不住落泪,泪痕划过她的脸庞,偏偏目光又是那样坚毅,好似一朵带刺的玫瑰蘸上了露水,娇艳欲滴。
呼衍洁点了点头,“要你的眼睛对我来说,又有什么用?我宁愿日夜看着它,你的儿子,还给你!”
他诡异一笑,陈瑕的玉枕穴上轻轻一托,然后才将陈瑕推了过去,银萍将儿子双手抱起,见陈瑕的脖子处一片淤青,再伸手探了探鼻息,已经毫无生气。
她哇的一声惊叫,“瑕儿,瑕儿。”两声过后,她又指着呼衍洁说道:“你,你……”
呼衍洁道:“人是我杀的,可他却是他的兄长所害,一奶同胞,那男童也真是心狠,你这做母亲的难道没有责任?他刚走没多久,你是想替儿子报仇,还是去找另一个儿子?”
银萍犹豫了一下,不管陈瑜做了什么,终究是自己的骨肉,那呼衍洁的话也未必可信,总要找陈瑜问个明白。
她担心陈瑜的安危,也不想多和呼衍洁啰嗦,现在杀了他也于事无补,银萍抹了一把眼泪,在马棚里牵了一匹马,可那眼泪却好似断线的珍珠,怎么也擦不干净,她强忍悲痛将陈瑕的尸体扶上马背。
这时呼衍洁又说道:“你另一个儿子骑的是宝马,恐怕你追不上他。”
银萍也不理会,飞身上马,顺着蹄印追了下去,呼衍洁在身后喊道:“你要报仇的话,随时再来找我,我等着再看一眼你的眼睛,哈哈哈!”
45、荒村偶遇
银萍心中着恼,只不过此时没有时间去理会呼衍洁的胡言乱语,虽然明知道追上陈瑜的希望渺茫,她还是骑着马直奔城东而来。
鄯善国是西域贸易往来的必经之地,近两年也没什么战事,为了商旅往来方便,因而城门到了夜里也不关闭。银萍催马出城,一口气向东追了百余里。
西域的天气也是说变就变,出城之后就起了大风沙,沙暴自西而来,漫天无际。银萍的马本来就慢,不到片刻就被风沙吞没,狂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风暴中方向不辨,只能顺着风,一路飞驰。
她不禁担心瑜儿会不会也遇到这场风沙,他那么小,还能否活下来。她越发焦急,本来这么大的风沙没人会赶路,她为了爱子却越跑越快。想开口呼唤陈瑜的名字,结果立即便是一嘴的黄沙,到了后来,风沙太大,连呼吸都不太顺畅。
直到次日天明,红日东升,风沙骤停,银萍在风中已经策马飞奔了大半夜,到了这时,她才彻底绝望了,原来昨晚一场狂风,所有的蹄印早都被风沙填埋,再也找寻不到。茫茫大漠,叫她道哪里去寻找陈瑜?
两个儿子一走一死,难道那诅咒真的祸及子孙?昨晚的风沙也来的古怪,似乎就是要阻止她去追儿子,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
一想到此处,银萍再也难以抑制心中悲痛,抱着陈瑕的尸体,放声大哭。哭了一阵又想,此事丈夫还不知道,总要回去向他说明。
她收拾一下心情,又将外面的棉袍脱下,盖在陈瑕的身上,幽幽说道:“娘要找你哥哥,心里着慌,竟然忘了你会挨冻,是娘对不起你。你有棉袍保暖,可你的哥哥……会不会冻死在荒郊野外啊。”
尽管陈瑕已死,但在那红扑扑的小脸依旧栩栩如生,银萍心中难过,将棉袍盖住他的头脸,不忍再看。追了一夜,人困马乏,回去的时候,脚步也渐渐慢了,距离扜泥城越近,或许离陈瑜越远,找到他的希望就越发渺茫,银萍悲痛得连饥饱也不知道,只是骑着那匹马任它往扜泥城的方向漫步。
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处荒村,里面几声野狗的哀嚎,把她从悲伤拉回到现实,这个时候她才惊觉,眼前一轮红日西沉,竟然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陈瑜如果真的离开,恐怕再也找不到了,她赶紧打消了这个想法,“不会的,不会的,他那么聪明,做错事改了就好,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家,被他爹大骂……一定是这样。”
眼看天色已晚,银萍饥肠辘辘,那匹马也累得走不动了,她便牵着马进了村子,希望可以找些食物充饥,再找些草料喂马,又或者陈瑜就在这个村中,可惜这村子似乎荒废已久,里面的房屋东倒西歪,竟然一户人家也没有。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听到一处破屋里,有人声传来,一个男子用洛阳的官话喊道:“昨晚妖气冲天,定有大事发生。是天要变,怎么怪云帆呢?”
“什么妖气冲天,哪有什么妖,吴真,你号称金算子,真以为自己能掐会算吗?”
又一人说道:“昨晚月圆之夜,为什么单单李云帆没有发作?他找到了破解的方法,就该告诉我们,是不是陈睦偷偷把舍利子给了他!”
那个叫李云帆的说道:“没有就是没有,先去见陈睦的是你,可不是我,他凭什么给我?”
“少废话!交出来!”
又一女子说道:“云帆哥绝不是那样的人,余智,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我就是疯了,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过!要死大家一起死!”
说话间,里面的人越吵越凶,还有一人劝架,说道:“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事情没弄清之前,又何必互相埋怨!”
银萍一听几人的口气,似乎是陈睦提到的大漠五鬼,她立即想到:瑜儿会不会落入他们的手中?若是如此凶多吉少。
当时银萍也未曾多想,大漠五鬼不是等闲之辈,她却顾不得自身安危,一脚将那破屋的门板踹开,只见里面五人都在,李云帆、戚沧海与余家的两兄弟对面而立,那吴真则张开两臂横在双方中间劝架。
门板一倒,五个人全都吓了一跳,目光齐齐看向银萍,这五人面目狰狞,浑身是血,银萍还从未见过如此丑陋之人,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再低头一看,地上一具动物尸体,被剥皮放血、挖心掏肝,只剩下一副骨架,一旁是一堆红色马皮以及笼头马鞍等物,上面还放着一个马头,正是自家的赤电神驹,没想到竟被这几人给杀了。
银萍见状,如遭五雷轰顶,“你们就是大漠五鬼?”
众人本来剑拔弩张,见银萍一进来,便全都住手不打,余潇上前一步,手里还提着一条马腿,又抽出腰间的菜刀,三两下就把马腿的肉片了一大片,一边生吃一边笑道:“你是什么人?知道我们是大漠五鬼,也不跑吗?”
银萍懒得和他废话,杏眼圆睁,问道:“这马上的人呢?”
余潇哈哈大笑,“你知道我们是大漠五鬼,就该知道我们无恶不作,人自然是吃了。你再不走,连你一起吃!”
银萍大怒,足尖一点,窜入屋内,二话不说一掌劈下。“还我儿命来!”
她心想:两个儿子全死了,就算拼了自己的命不要也要替他们报仇。因此完全把危险抛在脑后,尽管手无寸铁,又是独自一人,也毫不畏惧。
也是她爱子心切,力量比平时更大上几分,本来余潇的刀法奇快,没想到银萍扑上,他竟然无力还手,银萍这一掌结结实实打在余潇胸口,余潇啊呀一声,跪倒在地,口喷鲜血,一时站不起来。
这一掌叫银萍也是一愣,她虽有武功,却比陈睦差得太远,大漠五鬼怎么如此不堪一击?
正想着,一旁余智又冲了上来,才迈开两步,便跌倒在地,也是同样口喷鲜血。
银萍这才知道,原来大漠五鬼全都受了极重的内伤。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你们作恶多端自有人收,还我儿子命来!”
46、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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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释家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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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诅咒与毒
吴真接着说道:“另一个人,将近六十多岁,又瘦又高,穿着一身黑衣,眼窝深陷,嘴唇干瘪,两腮塌进肉里,他不长胡子,也不长头发,偏偏两条白眉足有二尺多长,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骷髅成了精,他虽然是后进来的,但步履轻健,那么大的年岁在风中不晃不摇,武功造诣尤胜那黄衣壮汉。”
“这两人是什么来历?”银萍问道:“和我儿有什么关系,哪个要知道他们的长相?”
对于银萍的一连串问题,吴真无法一一作答,那两个人谁知道是什么来历,只得说道:“令郎就是被他二人带走,你说有没有关系,我把二人的长相说的如此详细,是怕你将来找不到他们!我本是一片好意,你反倒责怪我们,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你们大漠五鬼作恶多端,会有什么好心?”银萍对这些人的印象奇坏,也不知道吴真说的是否是实情,心中默默记着吴真口中那两人的样子,嘴上却不肯服软。
余智骂道:“和这个娘们儿啰嗦什么,姓陈的害得我们还不够吗?臭娘们,我们大漠五鬼作恶多端,我们的话你爱信不信。反正吴真本来就是算命的出身,一向欺神骗鬼,难得说了一次实话,居然还惹人怀疑,真是可笑至极!”
银萍察言观色,觉得余智倒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激动的情绪,“瑜儿失踪,我心急如焚,哪有心情听你们说那两个秃子的样貌如何,得罪了各位,是我对不住了,还请把瑜儿的去向告知。小女子感激不尽!”
戚沧海道:“现在去追已经来不及了,那黑衣服的长眉老秃子,武功奇高,就算你追到,也打不过他,以云帆哥的身手,在那人的手上都过不了一招。”
李云帆面带惭愧,“那人武功之高,实在是生平仅见。从我面前一掠而过,光带起的风,都叫我站立不稳,那人冲到里面,将禅杖拔出,回身一杖,便打断了我一条腿。我们五人联手也不是对手,均被他们二人打伤。没想到的是,另外的黄衣壮汉,要举刀结果我的性命, 长眉老头却用禅杖拦下,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几人身中剧毒,病入膏肓,不值得我们徒增杀业。’说完他抱起你的儿子,然后用手按在他的天灵盖上。
黄衣壮汉叫他师父,问:‘师父,怎么样?’
长眉老头的长眉都拧在了一起,频频摇头:‘不是他,不是他,气息不对。’
壮汉又说道:‘这一路上,风沙滚滚,我们好容易追踪到舍利子之气,怎么可能不是他?’
长眉老头还是摇头,‘舍利子是我佛圣物,应该和莲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但是他沾染太多浑浊戾气,怎么可能成佛?’
到了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原来这两个人是西方的僧侣,也是为了舍利子而来。释家的佛道与我中原道教大为不同,自有它神奇之处,不是我们凡人能够理解的了。”
吴真接过话头,说道:“有什么不同,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不分东方、西方、国大国小,都是一样,我想这两个僧侣,也无非是为了争夺神僧舍利子,又或者和骆袈一样,寻找转世的灵童。那黄衣壮汉显得失望之极,说道:‘那我们不是白来一趟。’
长眉的家伙却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会有这种事?’
他也没说究竟是什么事,就带着你儿子走了,他这一走,漫天的风沙居然在他身后紧紧追赶,可始终追不上他们,那沙暴实在诡异,铺天盖地的,可那两人行走如飞,好似引领着那些风直奔东南。如此轻功,我们大漠五鬼也只有自叹不如的份,我们几人就算想留住你儿子,也留不住。”
虽然那两人是顺风而去,但吴真的话也难免有些夸大的成份,不过银萍还是能想像到当时的情形,那两人想必轻功的确高到了极点,现在去追,也来不及了。可恨的是,自己昨晚就是向东追去,怎么偏偏就没碰到他们所说的两个秃子呢。
戚沧海毕竟是女人,心思细腻一些,听到李云帆和吴真的话,想起一件事来,“不过……我想起那老家伙说的话,倒是觉得蹊跷。”
“有什么蹊跷?”吴真问道。
戚沧海沉吟了一下,“他说我们身中剧毒,病入膏肓,为什么没提诅咒之事?”
“那又如何?”戚沧海已提醒,吴真隐隐也觉得哪里不对。
戚沧海接着说道:“这说明,也许真的没有什么诅咒,只是我们全都中了毒。”
余智不以为然,哈哈大笑道:“不要以为你会使毒,就把一切都归为毒药所致,如果我们全都中毒,那下毒之人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我们几人的症状又都各有不同。天下还有这样的毒吗?”
戚沧海正色说道:“十年前,你没在西域听过四灵之说吗?天地有四灵,东岛隐剑神,西域出巫仙,南疆藏蛊祖,北山匿雪怪。名为四灵,实际上都是些不入尘世的世外高人,如果我们几人症状各有不同,那多半是在大月氏时,中了南疆的蛊毒了。”
余智皱了下眉头,“南疆的蛊毒……怎么会跑到西域来?四灵之说也只是听闻而已,不足为信。”
一直没有说话的银萍,忽然道:“莫非你们宁愿听信摩柯伽叶临终恶毒的诅咒之语,也不相信南疆蛊毒之说吗?”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银萍,银萍幽幽说道:“我宁愿相信你们全都中毒……至少这样不会真的祸及子孙。”
戚沧海知道银萍还是在惦记陈瑜,便劝慰道:“五嫂,如果真的有诅咒,那这十年来,那两个孩子为什么能茁壮成长,所以你的儿子一定没事。”
银萍听完,心中稍宽,至少儿子没有落入大漠五鬼之手,而且他还活着,只是那两个秃子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有那么大的本事,如果大漠五鬼所说的是真话,那两个秃子是敌是友?如果是敌人,为什么救了瑜儿,要是朋友,又为什么不把孩子送还?这一切没有人可以说得明白,尽管银萍把这些问题一再追问,可大漠五鬼却全都异口同声,说不清楚。
戚沧海见银萍神情落寞,便说道:“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你的那个孩子的的确确没有死,但是要找到他也势必登天。既然舍利子已经没了,我们再抓你的儿子要挟陈睦也是无用,也许一切真的是宿命,我们这些人也许只能像七哥一样,跳崖自尽,才能把一切了断吧。”
49、不死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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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百毒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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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大汉天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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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整装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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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惜别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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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心灰意冷
呼衍洁这才觉得大难临头,可他还是不敢相信,鄯善国王会这么对待自己,他抓着木笼吼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为鄯善尽心竭力,立下汗马功劳,陛下会这么对我?”
陈睦冷笑道:“他自身难保,你又算得了什么?你的确是个忠臣,不过你在鄯善得罪的人太多,朝堂之上竟没有人替你这个忠臣求情,鄯善国王听信众大臣之言,不但将王子阿布提带回洛阳做人质,还把你交给我们处置,以求息事宁人。还是班大人念你是条好汉,替你说了几句好话,你才能活到现在。如今你的生死就只能由我决定,你用旗杆刺伤我,我也不和你计较,只要你说出瑜儿的下落,我可以饶你不死!”
呼衍洁盯着满地的皑皑白雪,只觉得心灰意冷,他十一岁就为这个国家卖命,立下赫赫战功,官至极品,是何等的威风。到头来,那国王居然因为大汉使臣的几句话便吓得魂不附体,一点也不顾及他的生死,任他成为别人刀俎上的鱼肉。
什么忠君之事,为国为民,在这一瞬间,竟显得如此可笑。
“哈哈哈!”死期将至,呼衍洁却放声大笑,只是那笑声如此凄凉,他的眼伤犹在,泪水混着血水一同流下,叫人看了更加心酸。
陈瑕看在眼里,忍不住放声大哭,呼衍洁苦笑道:“小孩儿,你为什么哭?”
陈瑕说道:“我也不知道哇,看到你这样我就想哭。”说完又咧嘴大哭,竟似伤心到了极点。
呼衍洁冷哼一声,“你一个娃娃,我不要你可怜,没杀了你,我都后悔了!你有什么好哭的?”话虽如此,呼衍洁却对陈瑕心生喜爱,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屋及乌。
陈睦大怒,“你死到临头,又喜从何来?我再问你最后一次……”
“不必!”呼衍洁含泪吼道:“要杀便杀,你儿子自己走的,与我无关,我在笼子里又哪里知道他去向何处?不过我不妨告诉你,你这个儿子,倒是个良善之人,但另一个儿子心胸狭隘,狠毒至极,死了最好!”
“既然如此……”陈睦举起宝剑,就要动手,陈瑕却忽然喊道:“爹!”
“干什么?”
陈瑕一边抽泣一边说道:“哥哥走了,的确与这个人无关,他是……他是自己要走……说什么妖孽,又说什么舍利子,我全不明白。”
陈睦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一时说错了话,伤了孩子的心啦。银萍这时也明白了原委,但是现在要责备丈夫,也于事无补,只好默默流泪祈祷,希望陈瑜吉人天相。
陈瑕哭着说道:“反正这件事与笼子里的人无关,但是他的一只眼睛却是我射瞎的,你看现在还在流血呢,所以孩儿请求爹爹,可不可以不要杀了他。”
银萍也是心地善良,叹了一口气说道:“睦哥哥,孰是孰非我也不想追究,瑜儿的确已经失踪了,你为朋友两肋插刀,为你们的大汉皇上,舍生忘死,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但你这个做爹爹的……不算尽责。日后你要南征北讨,更不知要做下多少杀业,这个人死与不死,完全不影响大局,你又何必非要杀他?就当是为了子孙积福,你今天就少杀一人吧。”
陈睦心中惭愧,不忍拂了银萍之意,犹豫了一下,还剑入鞘,“呼衍将军,我也敬你是个忠臣良将,今日就不杀你。咱们就此别过,等日后鄯善国王放你出来吧!”
转身刚要和银萍离开,呼衍洁却又喊道,“你先别走!”
陈睦眉头微皱,“你还要怎样?”
呼衍洁沉吟了一下,昂首说道:“我也知道国王身边谗臣太多,你今天就算不杀我,但是鄯善国里很多人却都盼着我死,就算是国王表面上对我十分厚爱,实则嫉贤妒能,恐我功高盖主,对我早有忌惮。”
陈睦点了点头,“你也不是个糊涂人,只是有时太刚愎自用了。”
呼衍洁苦笑道:“我有兵马在手,自然说一不二,如今沦为阶下之囚……你这一走不要紧,朝中小人却未必肯饶我。国王是个小人,他既然不救我,就会担心我出去之后找他算账,所以不但会叫我去死,还会给我胡乱加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可我又不想背负万世骂名,遗臭万年……”
“你果然不是个蠢人,那你要怎样?”陈睦问道。
呼衍洁想了想,“你带我离开鄯善,鞍前马后充一小卒。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呼衍洁却始终是看着银萍。只是他只有一只眼,目光难以聚拢,陈睦可没有察觉到其中有什么异样,反而笑道:“你一个大将军,怎么甘心做一个小卒?说出来我也不信。”
“那我就和你一起为大汉建功立业,只要不攻打我鄯善故国,我就对你唯命是从。”呼衍洁说罢,站起身,随手将一个盛肉的大碗摔了个粉碎,“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陈睦犹豫了一下,道:“你说我该不该信你……”
银萍忙拉住丈夫的手,“睦哥哥,此人雄才大略,武艺也高,又岂是池中之物,若是他临阵反悔,你性命难保。”
呼衍洁哈哈大笑,“我呼衍洁说话算话,又岂是反复小人,我就算有朝一日反悔了,,也不会对恩人下毒手的。如今我走投无路,才投奔大汉,你们又有什么不信的?夫人,不妨告诉你,你这个儿子之所以活命,乃是我手下留情,这也算是报你丈夫不杀之恩了。”
“瑕儿明明就要死了,怎么能是手下留情?”银萍怒道。
呼衍洁微微一笑,“我要真想取他性命,何须那么久?你难道不知道,是你的瑜儿把他送到我的手中吗?我就是想看看,那个瑜儿究竟要干什么?”
银萍闻听大吃一惊,“瑕儿,他所说的是真的吗?”
陈瑕不善说谎,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原因,不过的确是哥哥推我过去……但是这个人也的确勒住了我的脖子。”
银萍问道:“可那时你明明已死了啊。是大漠五鬼救的你。”
呼衍洁笑道:“那是我怕哥哥再害弟弟,用点穴之法,点中了他的玉枕穴,叫瑜儿以为弟弟已死。你们不感激我,刚才却想取我的性命,实在可笑至极。”
55、如释重负
呼衍洁的话真假参半,银萍也不知道他和大漠五鬼谁才更可信一些,还要再说什么,陈睦却伸手拦住,“不必争执此事,呼衍洁是鄯善第一勇将,他若真的要取瑕儿的性命,只需一根手指就可以做到。此事我绝不怀疑……”
银萍皱着眉头说道:“你就这么相信一个降将吗?”
陈睦微微一笑,“你我又不是第一天在西域闯荡,呼衍将军的大名简直如雷贯耳,鄯善周边的国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单凭呼衍洁这三个字,我就信他绝不是个反复无常之辈。”陈睦说完打开木笼,又斩断绳索,竟把呼衍洁当场放了。
银萍神情戒备,还在担心呼衍洁会不会忽然发难,毕竟这是扜泥城,呼衍洁从前在这里可是说一不二的大人物。从前只要一声令下,恐怕便是一场血战。
呼衍洁干笑了两声,对陈睦说道:“陈将军,果然是个豪爽之人,你真的不怕我诈降?”
“你这个无耻之徒!”银萍骂道。
陈睦却气定神闲,“鄯善是我大汉盟友,已经不是你可以改变的了,而呼衍洁也不再是国王手中的利剑,相反的,在鄯善国里想置你于死地者,恐怕不止一人。而我手下却有一千精骑,各个骁勇善战,还有窦大人差来的王植将军,同样武艺高强,我又何惧之有?如果你是个反复小人,不妨现在动手。出了扜泥城你就更没有机会。”
呼衍洁拉开架势,居然当着陈睦的面,演练了几招拳法,算是松一松筋骨,虽然不算如何高明,很容易练习,不过呼衍洁力气也大,这几招拳法舞动起来虎虎生风,威力却是不弱。
练完之后,呼衍洁哈哈大笑,“难怪大汉如此昌盛,君明臣贤,不管班超、还是你陈睦将军,心胸都是如此广阔,不是鄯善小国可比。”说罢呼衍洁单膝跪地,“在下呼衍洁自此跟随将军,马首是瞻,绝不敢有二心。”
陈睦赶紧双手把他搀起,“你我同心同德,明天去伊吾卢,杀他个人仰马翻!”
二人握手言和,哈哈大笑。
银萍也不知道那呼衍洁的话里有多少水分,她对此人依然存有戒心,总觉得那呼衍洁霸气外露,不是个久居人下之人。不过陈睦既然收了他,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就不便再多说什么。而且这些军国大事,也容不得银萍来做决定。
陈睦当然也有自己的想法,收留呼衍洁的确是一步险棋,但是班超一走,却留下了一个监军王植,那王植乃是窦固的亲信,手下的一千骑兵又是他带来的,对陈睦恐怕不能唯命是从。如此一来,陈睦在军营里便显得势单力孤,就算将来真的坐镇西域都护府,大概也要受王植的制约。因此陈睦必须培养自己的亲信,只有这样才能在西域站稳脚跟,刚好呼衍洁已经落魄至此,无依无靠,而他毕竟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有呼衍洁来做自己的左膀右臂,将来才好服众。既然班超可以收降自己,那我陈睦为什么不能收降呼衍洁?
汉武帝时,便开始推崇董仲舒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策,到了东汉时期,儒家思想更加枝繁叶茂,不管是东土,还是西域,有身份的人,都讲一个“信”字,以此作为正人君子的标准,因此一旦答应的事情,很少有人反悔。特别是当官的士大夫之辈,更是笃信这一套。陈睦作为太史门生,自然也受过不少熏陶。
殊不知呼衍洁投降,也是另有原因。
其一,他恼恨鄯善国小人太多,自己忠心耿耿,落难之时却被小人陷害。就算陈睦没有说明进谗言之人是谁,呼衍洁也心知肚明,鄯善国里容不得他;其二、鄯善国王胆小怕事,又嫉贤妒能。呼衍洁乃是国家肱骨之臣,更以王之利剑自诩,没想到他一旦落难,那国王竟然不闻不问,甚至把呼衍洁交给班超处置,只怕连累了他,所以鄯善国王不是个值得保驾的明君,呼衍洁对他心灰意冷。暂且投靠陈睦,将来再试图东山再起。
他还不知道,那国王是以“为鄯善国百姓”的名义,把他交给汉使的,否则他不但心灰意冷,还要对那国王万分鄙夷。
陈睦心思敏锐,这两个原因,他其实早就猜到,所以才敢释放呼衍洁,至于他能跟随自己多久,那是将来的事,如今最紧迫的,是要叫王植那些窦固的亲信,不敢小瞧,只有这样才能站住脚跟。双方可以说是各取所需。但是第三个原因,陈睦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了。
原来呼衍洁血气方刚,十一岁起一直南征北战,东挡西杀,到后来虽然位极人臣,却忙于国事,并未娶妻,那晚见银萍美貌如花,气概超群,男子也有所不及,就算找遍整个鄯善也没见过这样的奇女子,从此对她一见钟情。男女之事,呼衍洁从前根本想都没有想过,不料在他落难之际,竟然触动情欲。也是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更恼恨国王对他凉薄冷漠,心中烦闷,早想以身殉国,而银萍的出现却叫他觉得这世上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在他的眼里,不管银萍哭泣、欢笑、恼怒,都觉得那么美好。也是那倾国倾城的面容,给被困囚笼冻饿交加的呼衍洁,带来了一丝暖意,他因此才打消自尽的念头,说银萍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就算陈睦不收留他,那在临死之前叫他欣赏了银萍的美貌,他也略感欣慰。
可银萍偏偏是有夫之妇,呼衍洁心高气傲,自认为英雄盖世,纵然对银萍有万般喜爱,也不屑做那淫人妻子的龌龊勾当。他只有跟随陈睦,才能与银萍经常相见,哪怕只是看着她,也觉得心满意足。只不过这个原因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别说陈睦,连银萍,呼衍洁也不会轻易告知。
为了银萍,呼衍洁居然宁愿至此跟随陈睦,却只是为了在有生之年能多看她几眼,除此之外,他对银萍竟没有任何杂念,也不奢求银萍能对他如何。
世间痴男怨女不少,如呼衍洁一般,愿为一个女人,去心甘情愿服侍她丈夫的人,恐怕不多。只不过人心叵测难料,世事无常善变,呼衍洁这番初心,在几经世事变迁之后,终于也有改变的一天。
呼衍洁又走到陈瑕面前,银萍警惕地将孩子挡在身后,呼衍洁看了她一眼,却对陈瑕笑着问道:“小孩儿,你可恼我吗?”
陈瑕也不和他客气,朗声道:“当然恼你,你打伤了爹爹,后来又打我,害得我娘伤心。”
呼衍洁闻听哈哈大笑,看样子他背叛了鄯善国,似乎叫他有种如释重负之感,这时不但没什么悲伤,反而显得心情不错,银萍眉头紧锁,也不知道呼衍洁打的什么主意。
56、另有原因
呼衍洁这时离银萍越发近了,可以仔仔细细地看她的样子,那鄯善国王不在乎呼衍洁,鄯善与他呼衍洁再无关系,那是国王的鄯善国,与今后和银萍朝夕相处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呼衍洁想开了,当然就心情不错,银萍只觉得他笑容古怪,又怎么能猜到此时他心中所想。
呼衍洁点了点头,对陈瑕说道:“既然如此,那是我的不对,刚才我那几招拳法,就当是传授给你赔礼道歉。你若是有兴趣,以后我就把毕生所学全都教给你。”
陈睦和银萍对望一眼,心中均暗暗欣喜,陈瑕这孩子十分顽劣,习文习武都不肯用功,银萍对他很溺爱,而陈睦就算惩罚他,他也不在乎,有时候还撒娇耍泼,装傻充愣,就是不肯出力。因此,夫妻俩谁也教不了他。呼衍洁武功高强,又是个外人,他再想用从前的办法耍赖也不行了,若是他肯指点陈瑕,倒是好事一桩。
做父母的谁不想自己的孩子出类拔萃?因此银萍和陈睦谁也不阻拦呼衍洁,倒想听听陈瑕的意思。
陈瑕却把嘴一撇,“谁稀罕学你的拳法?别跟我说‘学’字,我可不想。再说了,你刚才耍的拳,我一招也没记住。”
陈睦微微一笑,“呼衍将军,你不要见怪,我那大儿子聪明绝顶,你刚才的拳法招数不多,他看一遍也就会了,可是这个家伙,”说着一指陈瑕,“不但奇懒无比,而且愚蠢至极。他只有弓箭学得会,因为只要一拉一放,简单的很。其他的武艺……哎,我教了他不少,他这么多年,连半招也没学会过。”
陈睦的话,所言非虚。他们夫妻在陈瑕身上花费的精力,远胜于陈瑜。可是不管拳脚还是兵器,就算陈瑕今天学了两手,到第二天也能忘得一干二净,结果许多天下来,陈瑕的确连一招也不会,他的武学资质差得简直不是人类可比。
至于读书识字就更不用提,一念书就头疼,多看一会儿,便要口吐白沫,哪怕是听到陈瑜念书,他都要眼皮直跳,浑身不自在。除了弓箭上有点造诣之外,其他的方面可以说一无是处,就是这么一个蠢蛋,父母却视他为掌上明珠,现在陈瑜又失踪了,那以后自然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只是想要他学点本事,怕不是比登天还难。连陈睦这个做父亲的,都感到没什么希望。
呼衍洁也觉得不可思议,陈睦的武功也算是难得的好手,居然教不了自己的儿子一招半式,实在是匪夷所思,他转头看到银萍殷切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期盼,顿时心头一暖,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要把这个别人谁也教不会的孩子教成人中之龙,他之所以说要教陈瑕武艺,也无非是为了有机会接近银萍,如果把孩子教会,那便更能博红颜一笑,对于现在的呼衍洁来讲,就是最大的成功。当然还有一层原因,就更不为外人所知。
“我这一身武艺并非是西域武学,而是源自舟山东福岛,想必你们也听过四灵之说。”
陈睦道:“传言东岛隐剑神……”
“在下说的就是剑神。幼年我跟随家父出征之时,便曾在盐泽外偶遇此人,此事千真万确,绝不虚言,这世上的确有这个人,他剑法太高,至于姓名,反而无人知晓。那时他要横穿沙漠,游历西方,到了盐泽粮食刚好吃完,我爹就给他一匹布,一斗米,一袋水,他便传了我一套剑法、一套拳法,一套内功心法。那一年我刚刚十岁,十一岁时,父亲因病去世,我便继承家父遗志也当兵了,没想到自此后靠着剑神教给我的武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为鄯善立下十大功劳,自此成就一番丰功伟绩……可惜我家世代忠良,最后却……不提也罢!”呼衍洁把手一挥,看着银萍说道:“我的武功源自传说中的剑神,虽然只是些皮毛,却也一生受用不尽,夫人,只要你一句话,我便倾囊相授,绝无保留!”
银萍俏脸一红,扶着脸颊说道:“不是我学,是瑕儿。”
呼衍洁也觉得失态,忙掩饰道:“我……我说的就是瑕儿。不管他资质多差,但剑神的武功非同小可,只要可以入门,便触类旁通。我十岁时学艺,也不过就比瑕儿年长几岁,我自认为资质不高,却也能学得三分模样。料想瑕儿也应该没什么问题,一年学不会,就三年,三年学不会,十年总可以。只要夫人……陈兄,你们俩同意,就叫瑕儿拜我为师,我定然教会了他。”
陈睦夫妇大喜,呼衍洁名声在外,陈睦又与此人交过手,合三十六人之力都拿他不住,要不是陈瑕偷袭,关在笼子里的就得是班超等人,他的武功的确高强,陈瑕若能跟他学艺,注定获益良多。
“瑕儿,还不拜见师父?”陈睦此时居然怕呼衍洁反悔,忍不住催促道。
陈瑕是心不甘情不愿,只怕以后又有苦吃,因此扭扭捏捏,这一次银萍也不由着他了,在他肩膀推了一下,“还不快拜师?他可是会点穴的,再点晕了你,娘可不管了。”说完对呼衍洁嫣然一笑,言外之意,孩子交给你了,你只要好好管教,也是提醒呼衍洁,可别没事总把他点晕了。
呼衍洁见银萍对他笑,魂都要飞出躯壳,连说了七八个“好”字。
就在这时,城外号角齐鸣,陈睦眉头一皱,“就要出征了,萍妹。”
银萍闻听立即转喜为忧,“你几时回来?”
陈睦道:“七日之后,我就来接你们母子。”
呼衍洁忽然说道,“不妥。陈兄,鄯善国王是个胆小怕事的反复鼠辈,你把家眷留在这里,如果匈奴一旦来攻,鄯善没有御敌大将,那国王必定要把他们母子交出去做人质。所以她们不能留在扜泥城。”
陈睦心头一凛,“那依你之见呢?”
呼衍洁道:“只有带着家眷出征,以防不测。”
陈睦犹豫了一下,“自古带兵打仗可没有拖家带口的,战场上瞬息万变,我照顾不了他们母子。”
银萍拉着陈睦的手说道:“我也是自幼习武,愿意跟哥哥一起出征。”
呼衍洁则拉过陈瑕的手,“放心,陈兄,你尽管上阵杀敌,你的家眷,我替你守护。”
57、难以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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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军中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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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老弱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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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一箭定乾坤
是夜,月明如灯,陈睦带兵赶往伊吾卢西北七十里处鸣沙山埋伏,呼衍洁则单枪匹马去伊吾卢请守将出兵。
鸣沙山虽说是山,可实际上就是一个巨大沙堆,方圆十里,高有三十丈左右,沙粒细而无土,山的四面都是草场,山顶却有一眼清泉,其他地方都是沙子,唯独泉眼四周水草丰茂,柳条河从山下蜿蜒流过,再穿过伊吾卢,常年不息。清风吹动,山上的细沙滑落,又或者有人走动,山顶沙子彼此摩擦,会伴有异响,时起时伏,强时如雷鸣高亢,弱时似牧笛悠扬,故此得名。
陈睦等人在泉眼处蹲守,一直等到半夜时分,也不见呼衍洁带兵过来,周贤有些沉不住气,便低声问道:“陈将军,你的那个家将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真的可以把守将引出来?天到了这般时候了,我看不如先回去,军令状的事,我会替你向监军求情。”
陈睦抬头看看天色,料想此时已经近四更时分,再过一会天可就要亮了,莫非呼衍洁假意帮我,实则想趁此机会越过天山投奔匈奴?若是如此,匈奴大兵南下,我这一千多轻骑,可就全都要阵亡。他又向我献策,叫银萍和瑕儿随军出征,莫非想以诱惑我离开,然后家眷作为要挟?
转念又一想,应该不至于,他若是去匈奴地界搬兵,起码也要几天的路程,他要我只守一夜,应该耍不出什么花样来,再者王植也不是泛泛之辈,绝不会叫呼衍洁轻易得手。大不了他请不出守将,那时,我便真的杀奔伊吾卢,仗着手中宝剑和一身武艺,取了守将的头颅再说!
想到这里,陈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慌什么?天不是还没亮?”
又等了一会儿,忽然听到远处马蹄声响,陈睦心中暗喜,压低声音说道:“来了,谁也不许出声!”说完抽弓搭箭,瞄准山下的路,只等这守将一出现,便一箭射死他。本来按照呼衍洁的意思,是鸣沙山先发一个信号,扰乱军心,然后他突然从背后出手,刺死守将,不需要陈睦动手。陈睦却想:呼衍洁毕竟身在敌军之中,他如果动手恐怕要深陷险地,那就不如由我先出手,我若不中,呼衍洁再发难也不迟,合我们二人之力,才能万无一失。
不多时伊吾卢的人马赶到,月朗星稀,也没有点火把,陈睦隐约看见呼衍洁与那守将并骑而行,走在队伍最前面,总共五百多人,除了那为首之人有一副盔甲,其他人穿着各式各样的奇装异服,显得不太整齐,一看就是鲜卑族的人。
陈睦不由得眉头一皱,暗忖道:当年我和银萍在孔雀河遇难,与淳于炎决斗,最终是被几个鲜卑族的人救了,没想到多年以后却要与鲜卑人打仗,实在是造化无常。希望他们之中没有当年的恩公。
眼看着那队伍越走越近,陈睦的心中却反而越发忐忑,虽说弓弦已经拉满,可是他的手却好似不是自己的,有些微微颤抖,那支箭无论如何也射不下去,反而觉得心惊肉跳起来,这种感觉就算对战淳于炎的时候,都未曾有过。
周贤在一旁轻声催促道:“不是要刺杀守将吗?将军还在等什么?”
陈睦沉吟了一下,说道:“等队伍过去,免得他们向伊吾卢逃回。”
这时,山下的呼衍洁也觉得奇怪,队伍都已经到了这里,陈睦为何还不发信号呢?莫非他见我许久不至,已经提前撤退了?眼看着队伍就要过了鸣沙山,呼衍洁不禁握紧了手中的青铜剑,那守将忽然扭头说道:“呼衍将军,听闻你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怎么也有被汉人强盗打败的时候吗?”
呼衍洁吓了一跳,“不是说了吗,汉人阴险狡诈,我误中奸计,险些丧命,难道你以为我会用苦肉计,挖自己一只眼睛?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
原来呼衍洁自受伤到现在只进行过简单的包扎,连点伤药都未曾上过,揭开眼上的那块布,里面还是血淋淋的伤口,也难怪伊吾卢的守将信以为真。
守将笑道:“伊吾卢与扜泥城,互为犄角,又都是为匈奴王效力,我怎么会怀疑将军?只是汉人强大,我们只想牧马放羊,不想与汉人为敌。所以将军可一定不要说是跟我们借的兵。”
呼衍洁假意怒道:“不过是几百个强盗,我也只是途中误中埋伏,难道你们鲜卑人这也怕?这次回去,一定要把那群强盗杀个片甲不留,一雪前耻。”
呼衍洁显得愤愤不平,实则心中焦躁,那陈睦在搞什么鬼,鸣沙山不过十里,再往前走,可就真的出了埋伏圈了,天赐的良机,他就想这么错过?还是说,他的的确确已经等不及走了?
呼衍洁下意识地扭头往山上看去,只见月下一个漆黑的身影拉满了弓弦,正对着守将的后心。呼衍洁这才放下心来,陈睦还没走,只是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迟迟还不发令。转念一想,便以为:陈睦是想自己建功,我只负责把守将引出,如果我出手杀他,那便显不出陈睦的本领,此人也算是个英雄好汉,只可惜未免太急功好利了。既然如此,我就再助你一臂之力!
想到这里,呼衍洁猛然间向鸣沙山上一指,“有汉军!不是强盗!”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那守将猛然回头,果然见鸣沙山上有一名壮汉,正用弓箭对着自己。偌大的月亮,就悬在那人身后,衬托得他好似天神下凡一般,陈睦的这个满弓已经拉开很久,只差右手的弓弦一松而已,呼衍洁忽然大喊,打断了陈睦纷至沓来的思绪,几乎都不需要过多的思考,那支夺命的箭就嗖地一声,破空而下。
他的箭术何其高超,能以箭接住别人射来的箭,别说那守将是一个九尺多高的人,就算是一只两寸的燕雀飞在九天上,恐怕也难逃一死。那支箭不偏不倚正中咽喉。守将一捂脖子,栽于马下,口中还不断地喊道:“有埋伏!快走,快走!”才说了两句,便断气了。
61、忠义难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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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西域都护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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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再使西域
第2卷 更吹羌笛关山月 谁解金闺万里愁
班超率众回师,见到窦固之后,把以往的经过如实回报,窦固听后非常高兴,上表奏明班超出使鄯善经过和所取得的成就,并请明帝刘庄再选派使者出使西域,以扩大战果。
明帝也非常欣赏班超,认为他是难得的人才,便下诏对给窦固:“象班超这样有勇有谋之人,为什么不继续派遣他出使西域,而要另选别人呢?不如直接提拔班超担任军司马,让他继续完成出使的任务。”
窦固则认为班超的手下太少,想给他再拨一些人马。班超却道:“原来的三十多人与我出生入死,我带这他们就足够了,如果发生意外,人多了反而更增加累赘。更何况还有陈睦、王植两员大将镇守伊吾卢?若有需要,我再找他帮忙也就是了。”
窦固当即应允,只是班超这一次再使西域,情况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原来于阗国王广德刚刚攻破莎车,在天山南道称雄,北匈奴派使者驻在于阗,对外说是保护它,实则掌握着于阗的大权,班超出使不太顺利,有人便向班超提议,请陈睦帮忙。班超则摇头说道:“不妥,陈睦一旦帮忙,那就是要打仗了,西域军民好容易过了几天好日子,应该继续屯田,休养生息。”
不过此时距离与陈睦分别已经有些时日,班超也有些想念,想去见一见他,又担心于阗的事务前功尽弃,于是便写了一封书信,托人送去。
信中大致的意思是:本以为这次立功,窦大人应该叫愚兄返回洛阳,不料得皇上赏识,派愚兄再次出使西域,如今在于阗国游说,料想不久之后你我兄弟便可重聚。然后又提醒陈睦在要道布置烽火台,以通消息。
陈睦接到信之后,自然十分高兴,将阿杰生前的坐,要那信使带回给班超,回信说:此马名曰黄骠,也是千里良驹,转赠兄长,以作回谢之意,望兄长乘此快马,早日与弟弟团聚,弟弟思念兄长,真望眼欲穿。
信虽然不长,短短数句,却是发自肺腑。陈睦还亲自送那信使离去,心情自然大好,笑呵呵地回转府中,刚一进门,就被银萍一把拉住,激动地问道:“睦哥哥,班超是不是有书信?”
陈睦笑道:“我正要和你说,兄长二次出使西域,料想不出几日,就能与我们见面了。”
银萍却道:“他来与不来,我不关心,我只问你,信中可曾提到瑜儿的下落?”
陈睦一愣,“这……这倒不曾提起。”
银萍闻听,立即转过身去,“看你兴高采烈的样子,还以为找到了瑜儿,却原来只是因为班超又出使西域了。你是不是早就把瑜儿的生死给忘了。”
陈睦忙劝道:“这怎么会忘,只不过兄长他军务繁忙,又或者怕你我牵挂,所以不曾提及,我相信此事他一定尽心尽力,只要有瑜儿的消息,他一定送达。”
银萍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军务繁忙倒是可能,至于他是不是尽心尽力找瑜儿可就难说的很。毕竟那不是他的孩子。”
“夫人,能与兄长团聚,总是喜事,你又何必闷闷不乐的呢?这么久以来,我也不知已经派了多少人去寻瑜儿了,可惜得到的都是通天道的消息。”
银萍愁眉不展,“说实话,我不觉得留在这里有什么安稳,那通天道日益壮大,淳于炎也不知所踪,我真担心他们有朝一日会找上门来。现在我们已经没了瑜儿,希望瑕儿他……”
这些日子她总是在担心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陈睦怕银萍忧郁成疾,忙岔开话题,问道:“对了,瑕儿最近跟呼衍洁学武,不知进境如何?”
银萍没有听到大儿子的消息,心情不佳,就随口说道:“你只忙于修筑烽燧,也知道关心自己的儿子吗?”
陈睦笑道:“想常驻西域怎么能没有烽燧,兄长来信也刻意提醒,我早早动工,就是不想叫兄长担心,等忙完这一阵,自然亲自去考察瑕儿的武艺。”
银萍道:“武艺就没如何见长,力气却大了不少,每天给军营里挑水,一天七八十个来回,累也累死,他才几岁啊,我叫那呼衍洁不要这么惩罚孩子,孩子找我哭诉,我就和呼衍洁说了,结果那个做师父的执意不肯,还说什么这是当初和你约定好的,我有心不把孩子给他教,可他只要一看到瑕儿,便要罚他,吓得孩子不敢出门。我真是气也气死,那个人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走,就好像故意赖在我们家耍无赖一样,我有心和你说,你又一天到晚,忙这忙那,多少日子了都不回府中。那呼衍洁可得了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
陈睦哈哈大笑,“你的睦哥哥还没死呢,哪里来的孤儿寡母?”
银萍掩口轻笑,在陈睦胸口捶了一拳,“成天不回来,和死了也差不多。”
陈睦抱起银萍,转了个圈,笑道:“我知道你恼我,可军中的事情太多,也不能不理,好在之前就已经修筑了烽火台,以后就可以多陪陪你们了。”
银萍偷偷瞄了瞄门口,低声说道:“光天化日的,你快放我下来,叫人看到多不好。”
陈睦吻了吻银萍的粉颈,笑道:“看就看,你是我陈睦之妻,旁人管得了吗?”
正说话,门帘一挑,呼衍洁却闯了进来,“瑕儿出来!”一见陈睦和银萍如此亲热,立即退了出去,“主公……”
银萍推了陈睦一把,“你看你!”说罢推开陈睦进了里间屋回避。
陈睦心中不悦,叫呼衍洁进来,质问道:“贤弟,我这些日子不在府中,你都是这么硬往里闯的吗?”
呼衍洁垂首说道:“这……嫂夫人对瑕儿太过溺爱,我不往里硬闯,瑕儿可就被她放走了。”
陈睦冷冷说道:“我听说你最近总是惩罚瑕儿,一天往军营挑水,有七八十回之多,他最多也不过七八岁,怎么能经受得起你这么折腾?你若是觉得瑕儿资质鲁钝,不肯传授武艺直说就好,当初你我的约定自此作罢也就是了。”
64、玉影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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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形单影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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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暗地勾当
“小倩?”陈瑕摸了摸后脑勺,嘀咕道:“这名字怎么女里女气的?喂,我的筐!”
小倩却再也不做声。
“什么你的筐?”陈睦和呼衍洁大步赶到,见陈瑕愣愣地站在那,便问道。
陈睦看了看破屋,忽然想起小倩不叫说见过他,红着脸道:“我的筐被野猫叼走了。”
小倩在暗处,心里暗骂:“你才是野猫!”
又听呼衍洁笑道:“什么野猫能叼走一只筐,简直胡说八道。你今天又偷懒,我罚你挑水,往返军营一百回。”
陈瑕一撇嘴,“我累了,说什么我也不去。”
陈睦喝道:“所谓天道酬勤,似你这样疲懒,怎么能学得了好武艺?你师父的武功得自剑神真传,哪怕你学了个一招半式也受用不尽,罚你也是为了你好,之前爹爹和你娘都太宠你,以后爹娘可不管你,你的一切起居饮食,全交给你师父负责,若是不听话,就不要想吃饭。”
陈瑕把眼一翻,“那你们就看着我饿死好了。”
呼衍洁笑道:“我肯定不会看着你饿死,不过我有很多办法治你,我可以把你带去军营,叫你成天跟着我,然后去烽火台修筑工事,叫工头每天减你两餐,每餐只能吃生豆、喝冷水,你不是在我的帽子里拉屎吗?我这回叫你拉个痛快,最好把肠子拉出来,我看你还跟不跟我学!”
陈睦愣了一下,“贤弟,这……太狠了吧。”
呼衍洁却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冷冷说道:“你和夫人把孩子交给我,就得按我的规矩办,你若是求情……嘿嘿,反正也不是我儿子,就等着他变成一个庸才好了。”见陈瑕不言语,呼衍洁又对陈睦挤了挤眼睛。
陈睦会意,只好假意叹了口气,“那没办法了,我这就去和他娘说,给瑕儿收拾行李,也不用等到明天,你这就带他去烽火台吧。”
陈瑕这下真的慌了,父母都不管他,却要跟着师父走,还要每天吃豆,看样子师父是真的生气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最主要的,他已经答应了小倩,要给他带吃的来,如果去了烽火台,那这事可就泡汤了,他连忙说道:“好了,好了,我不偷懒也就是了,你教我什么武功,我尽量学。”
呼衍洁哈哈大笑,“还学个屁?你先跟我把水挑完,然后再跟我说学武的事。”
“你每天罚我,我几时才能学到真本事啊?”陈瑕眼泪汪汪地说道。
呼衍洁笑道:“你不好好学,我才罚你,我告诉你,什么时候,你把我教给你的招数学会了,什么时候就不用挑水了。”
陈瑕扭扭捏捏,“反正我也学不会,挑水就挑水,不过我饿了,可不可以先吃饭啊?”
呼衍洁在他头顶轻拍一下,“就知道吃,早知道你又要耍无赖。我已经问过你娘了,你早饭吃过了,没这么快饿,今天你不把水给我挑完,就别想着吃饭了。你也别想借尿遁,以后都不会有这个机会。”
陈睦看着儿子频频摇头,听呼衍洁的口气,这小子的花招真是越来越多,从前可都是老实巴交,最近怎么变机灵了?
殊不知,呼衍洁有张良计,陈瑕也有过墙梯。他自己是想不出这么多鬼主意,坏就坏在大漠五鬼也在伊吾卢,陈瑕与这几人的关系,可比呼衍洁要亲近得多。因为戚沧海的方法奏效了,每一个月,陈瑕都要滴几滴血给他们,他们怕只要不给毒就会发作,如此一来大漠五鬼要依靠陈瑕的血才能解毒,因此对陈瑕也是特别的关心。
不过当年的事,这五个人对陈睦依旧心有芥蒂,那吴真便想出了一个阴险的主意,要把陈瑕教导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陈睦为人正直,等他有一天看到孩子长大了,无恶不作,看他这当爹的还不气死?这报仇的手段,可比杀了陈睦要有意思的多,几个人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联起手来处心积虑,时不时就偷偷找到陈瑕,向他灌输一些阴险邪恶的伎俩,不管是偷盗、抢劫、骗人、下毒,哪怕是房中媚术都恨不得一股脑全传授给他,可惜的是,这个陈瑕实在是笨得可以,又本性纯良,所有的那些高明的手段,居然一样也学不会。
大漠五鬼不禁大失所望,聚在一起,吴真便气呼呼地说道:“他还是个孩子嘛,总要一点一点来,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变成个坏蛋?你们的那些东西又哪里是小孩子学的?特别是余智,还要教他什么房中术,你叫他去找谁使?”
余智道:“早晚要使的嘛,什么偷盗、易容、下毒、骗术,那算什么坏?要知道万恶淫为首,最坏的人,就得是淫人妻女,先奸后杀,然后分尸、吃人肉……”他越说越激动,双拳紧握,咬牙切齿,真恨不能陈瑕真的已经做下那样的事来。
“够了!”戚沧海毕竟是个女人,听余智越说越不像话,面子上有些难看,不禁怒道:“说那么多也没用,你的那些淫功,他现在也学不了。我看他最恨的就是他的师父,不如就从捉弄呼衍洁开始,我们告诉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一点一点的,肯定就学坏了。”
五人一拍即合,结果合他们五人的智慧,还真的就把呼衍洁整治得晕头转向,他们的那些招数百试百灵,陈瑕动不动就可以逃避练功,只要什么时候不灵了,他又会去向大漠五鬼请教新的手段,换了一招,依旧管用,陈瑕自然心中大喜,也对大漠五鬼越发信赖。只是除了陈瑕自己之外,旁人对此还一无所知,他也不会把这些事告诉呼衍洁和母亲,当然这都是大漠五鬼告诉他不能说,否则可就不灵,陈瑕年幼无知,一直守口如瓶。
只不过这一次,他所知道的招数已经用尽,以他的脑袋是再也想不出什么新花样了,爹娘也无法做他的靠山,无奈之下,只好跟着呼衍洁去挑水。心里只想着一件事:今天还是快点把水挑完的好,只有这样才能早点给那个小倩送些吃的来。
他拉着陈睦的手问道:“爹,我今天挑完水后,可不可以早一点去玩?”
陈睦摸着他的头说道:“只要你听你师父的话就可以。”
陈瑕用力地点了点头,回头又向破屋望去,见黑漆漆的窗里,什么都看不清楚,也不知小倩是不是还在。
67、虎子神力
这一次挑水,陈睦和呼衍洁骑着马亲自跟着,陈瑕再也没什么机会偷懒,柳条河的水从城中经过,此时正直冬天,河水结冰,陈瑕先要用大石头把河面的冰层凿开才能取水,而且之前砸过的地方,呼衍洁偏偏不许他砸,那冰层也有半尺多厚,陈瑕只砸了十几下,便把冰层砸穿,两手各提着一个水桶,在冰窟窿边上双臂一晃,左舀一下,右舀一下,水桶随即装满。他不过三尺多高,那水桶倒有一尺半,再装上满满一桶水,足有二十斤,呼衍洁叫他双臂端平,就这样抬着两桶水,竟是毫不费力,深吸一口气,闭住,两条小短腿比平时倒腾得更勤,一颠一颠地就朝着军营的方向跑去。
陈睦见状,心中大喜,看来呼衍洁所言非虚,陈瑕虽然经常偷懒,但这些日子力气的确见长,单凭他现在的力量,开五十斤的弓应该都不成问题。
二人骑着马在陈瑕后面跟着,也就不到两刻钟的时间,陈瑕已经已经到了军营,中途也不休息片刻,找了个喂马的池子,将水倒进去,再把水桶装上些沙石,挑回柳条河边,以备将来筑桥铺路。
因为有陈睦跟着,那些叔叔大爷也不来捣乱,周贤、王植等人还要奉承几句,对陈睦说道:“果然虎父无犬子,单凭这一膀子力气,将来也注定是一员虎将。”
陈睦闻听非常高兴,对呼衍洁盛赞有加。
来来回回一百趟,陈瑕足足挑了两百桶水,数量比平时多了六七十桶,时间却少用了小半日,呼衍洁也颇有成就感,回想自己当年修炼的时候,也不及陈瑕这么迅速,偷偷对陈睦说道:“主公,你看到没有,此子看似鲁钝,实则天赋异禀,你把他交给我,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到时候我这为师的,脸上也有光彩。”
陈睦看着儿子躺在沙堆里,喘着粗气,他反而乐得合不拢嘴,那孩子从小到大,哪曾有过这么大的进步?又何尝如此勤奋过,看来呼衍洁的确有些手段,陈睦笑道:“那是自然,他这才仅仅八岁,若是等他长大成人,那不是个大力士?”
呼衍洁点了点头,“他学习我的内功,确是有很大的进步,但是招数上他依然停滞不前,实在奇怪的很。”
陈睦笑道:“你不要叫他动脑,他自然就学得会,可是空有一身力气,不懂武艺,终究还是难成大器呀。”
呼衍洁道:“所以,他在剑法上恐怕难有成就……这样吧,你叫军营打造一对二十斤的铜锤,造好之后也不必挑水,让他跟我去采石场砸石头去。等他再大一些,就把铜锤加重分量,将来就以一对双锤作为兵器,对敌之时,只要用砸石头的方法,就能把敌人打得吐血了。”
汉朝马上的武将,多是以利刃作为兵器,或大刀、或长矛,再不济的使狼牙棒,但上面也有尖刺,只有短兵相接时才会用剑,可使大锤的人在东土凤毛麟角。
而且剑是兵器中的君子,哪怕是如郭恂一样的文官,闲来无事也会佩戴一把宝剑,以显示有身份,武者就更不用提,不会用剑,难免要被同僚耻笑。
陈睦皱了下眉头,“别人上阵杀敌,都是拿的神兵利器,我儿将来如果用一个砸石头的东西与人对打,难免有失身份啊……”
呼衍洁哈哈大笑,“怎么主公你现在很在乎身份了吗?”
陈睦颇觉得尴尬,他毕竟只是个猎户出身,从前可没想过什么身份的问题,“现在他好歹也是将门之子啊,做父亲的有谁不希望下一代能青出于蓝?”
呼衍洁点头表示理解,“说的也是,不过在战场赢了对方才是真的,只要他能打胜仗,就算用一条烧火棍,也能叫敌人单寒,主公若是觉得铜锤有失体面,那就不如把它做得怪异一些,叫敌人也猜不透瑕儿用的是什么兵器。”
陈睦点头称是。
陈瑕休息了一阵,喘匀了呼吸,这才起身问道:“师父,我可以吃两份饭了吗?”
陈睦看了看天色,已近黄昏时分,便有笑道:“饭又不是师父给你的,你怎么不问我同不同意?”
陈瑕把嘴一撇,“你都说了不算了。我当然问师父了。”
呼衍洁笑道:“你爹说了不算,谁说了算?师父只会罚你,你爹才能赏你饭吃。”
“咱们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贤弟,跟我一同回去吃个便饭。”陈睦淡淡一笑,心中暗想:呼衍洁虽然说跟着我,未免总是有些小心翼翼,刚才那番话,分明是不想喧宾夺主,引起我的不快,此人文韬武略,是难得的人才,为什么要跟着我,又如此谨慎?实在想不明白。
二人表面上其乐融融,实则彼此并不信任。呼衍洁也知道,陈睦对他始终存有戒心,只是呼衍洁为了能经常见到银萍,只当作对一切一无所知,教好陈瑕,能叫银萍高兴,那呼衍洁也就觉得高兴,而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陈瑕虽然调皮捣蛋,偷懒耍滑,但进步还是不小,呼衍洁觉得颇为得意,再加上陈瑕纯真可爱,长得也是粉雕玉琢一般,天生就讨人喜欢,因此呼衍洁实实在在地用心教导,倒是没有藏私。
特别是那《玉影连环诀》,乃是剑神的独门绝技,呼衍洁自己还未完全领会得透彻,不过就是凭借这点功夫,呼衍洁横行大漠,罕逢敌手,本来这都是不可轻传的神功,但呼衍洁对陈瑕却毫无保留。
《玉影连环诀》的好处,就在于不需要刻意修炼,陈瑕每晚睡觉的时候,按照呼衍洁所传授的法门摆好造型,宁心静气,内息在睡梦之中,不知不觉就会顺着经脉运转,日积月累,只会越来越深厚,而陈瑕懵懵懂懂,对自己力量的增长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呼衍洁也不告诉他这是在练习一套奇门的内功,只要他照做就是,否则他就必定偷懒。
三人一起回府吃饭,陈瑕便趁人不备偷偷地把一些羊肉干、大饼藏在怀里,藏好之后便把嘴一抹,“吃饱了!我要出去玩儿一会!”
陈睦斥责道:“马上就天黑了,你去哪玩儿?还不早早睡觉?”
陈瑕冲着父亲吐了吐舌头,“你之前都答应我了啊,我白天那么勤奋,就是为了能早点出去玩儿,你要是不答应,明天那些挑水的活,我可不干了!”
68、魁星踢斗
呼衍洁笑道:“罚你挑水,不是目的,今天既然完成了任务,自然就不用挑水,不过明天我传你两招拳法,看看你学不学的会,若是学会了,后天就不必受罚。”
陈瑕愁眉苦脸地说道:“明知道我学不会的,我宁愿去挑水、扫地。不过今天我说什么也要出去玩儿。”
“怎么那么不听话?”银萍早就看到陈瑕偷偷把吃的藏起来,便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偷偷养了什么小猫小狗?”
陈瑕摇摇头,忽然又想起自己说小倩是野猫,然后又点了点头,“有一只野猫快饿死了。我答应它要给它送东西过去。”
陈睦只当是句孩子话,笑道:“难怪要吃两份。原来是要拿去喂猫。”
银萍掩口而笑,指着陈瑕怀里的东西,“那也用不着把你的口粮给它吃。和娘说说,那野猫在哪里?”
陈瑕也不隐瞒,“在后巷的破屋子。”
陈睦笑道:“小东西,你若是觉得一个人无趣,想养猫的话,我去把它捉来也就是了,免得你晚上跑出去。”
陈瑕却频频摇头,“不行,他不想见你们。”
“你又知道?”陈睦问道。
陈瑕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道:“他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三个大人哈哈大笑,呼衍洁问道:“猫也会说话?你听得懂兽语吗?”
陈睦忽然想到:陈瑕其实也可能是舍利子转世,舍利子如此神奇,陈瑕就算真的听得懂兽语,陈睦都不会觉得特别奇怪。也许作为舍利子转世,与生俱来就佛性,他同情那些小动物,宁愿自己受苦,也就不足为奇。
陈睦收起笑容,正色道:“也许的确可以呢,哎……好吧,不过喂完了夜猫,可要早点回来。”
陈瑕一蹦而起,显得兴高采烈,“知道了。”
呼衍洁却又把他叫住,“先别走,我还得嘱咐你句,你附耳过来。”
陈瑕心不甘情不愿,凑到呼衍洁身旁,呼衍洁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今晚睡觉的时候,右手按着心口,左手举过头顶,左脚攀住右膝,这叫魁星踢斗式,若是做对了,就能在梦中与你哥哥相会,你记住了么?”
陈瑕道:“那你得给我个样子啊?左是哪边,右是哪边。”
呼衍洁无奈,但是《玉影连环诀》又不便外传,只好说道:“你自己想,明天我还要看你做得对不对,做错了,可不饶你。”
“那要看造化啦!”陈瑕嘿嘿一下,又抓起桌上的一块羊肉,手舞足蹈地跑开了。
三个大人相视而笑,都觉得拿他无可奈何。
陈瑕一路上就在琢磨呼衍洁所说的魁星踢斗,到底是个什么姿势,只不过他左右不分,只好把两手两脚,交替地比划着,到了废墟那里,还不停歇。左脚攀右膝,本来就是个自己给自己下绊的姿势,若是睡觉的时候倒也无所谓,偏偏他为了能在梦里见到哥哥,一边走一边练,一不留神,就摔了个狗啃泥,两只手一个高举,一个按着胸口,来不及撑地,这一下就摔得鼻青脸肿,好不疼痛,怀里的大饼、肉干散落一地,他还藏了半葫芦马奶,也全都洒了出来,将外面的棉袄也打得湿透。
“嘻嘻!”破屋内,传来一声轻笑,小倩低声骂道:“傻子!”
陈瑕揉了揉被摔疼的鼻子,只觉得粘粘糊糊,低头一看,满手是血,好在他天性顽皮,这点小痛也不在乎,随手在衣服上蹭了一把,说道:“可惜了,喝不到奶了。小倩,我来啦。”
小倩向外面张望了一下,见并没有人跟着陈瑕,这才勾了勾手指,“傻子,你过来。”
“哦,”陈瑕答应了一声,这时他也不练什么魁星踢斗了,将地上的东西胡乱抱做一团,走到窗口递给小倩,“给你吃吧。我好容易拿出来的呢,可惜马奶都洒了,要不你舔一舔,我衣服上还有点。”
他本来别无他意,说得极为真诚,小倩却以为他在羞辱自己,骂道:“滚,谁要舔你衣服上的脏东西?我问你,你是不是和你家大人说了我在这里?”
陈瑕赶紧摇摇头,“绝对没有,我只说我来喂一只野猫!”
“小小年纪,油腔滑调!”小倩的岁数也不见得比陈瑕要大,却偏偏要说别人小小年纪,说完了她自己也觉得有意思,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她两根手指夹起一条羊肉干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松松软软,一边吃一边道:“你才是野猫!”
陈瑕道:“那你又不许我说你在这里,我只好说你是小野猫了,不然的话,哪有这么多东西给你吃?”
小倩抿嘴一笑,“你倒是听话,进来坐吧。”说完将陈瑕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全都抢走,掉了两条肉干,她也不去捡,那些食物之前掉在地上有不少还沾上泥土,她也只是随手拍了两下,不顾冷热,张口就吃。
陈瑕坐到她旁边,见她吃得狼吞虎咽,便问道:“你多久没吃东西了,好像个饿死鬼投胎。”
小倩满嘴食物,支支吾吾地说道:“两天啦,就快饿死了。”
“饿死了,精神还那么好,你慢点吃,当心噎死你。”
陈瑕说话不紧不慢,其实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他这个人实在不太会说话,明明是一片好心,叫人听了偏偏就那么刺耳。
小倩白了他一眼,骂道:“行了,懒得和你废话,东西送到了,就赶紧滚出去吧。”
“你要我进来的,这会儿又叫我滚……”陈瑕挠了挠头。
小倩一边吃一边说道:“叫你滚,你就滚了,我可不想和傻子废话,你再不滚,信不信我打到你滚!”
陈瑕的神色立即黯然,好容易找到了一个小伙伴,他却那么凶。陈瑕对小倩掏心掏肺的,可对方却完全没有与他交朋友的意思,陈瑕的心中失望到了极点。他缓缓站起身,默默地跳出窗口,只觉得十分难过。
迈步刚要走,小倩忽然又把他叫住,“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陈瑕回过头,嘴角动了两下,却没回答。此时他满脸污泥,刚才又摔得青一块紫一块,鼻子下又混着血水,虽然是个委屈的表情,可看起来反而有些滑稽,小倩轻轻一笑,“不想说算了,以后就叫你傻子了,你快走吧。”说完继续吃他的晚饭,对陈瑕竟是理也不再理。
69、一个谎言
陈瑕默默地转回身,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低着头朝巷口走去。
忽然又听小倩问道:“喂,傻子,明天你还来不来?”
陈瑕脚步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然后就飞奔而去,小倩在身后喊道:“喂,别那么小气嘛,喂,大不了我不叫你傻子了,喂!你不来我可就饿死了……”小倩望着陈瑕跑远,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
陈瑕出了巷口,心情糟糕至极,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小倩在想些什么,他一边走,一边捶打着自己的头,心中没有责备小倩,反而怪自己太笨,连一个朋友也交不到。
这时的街上行人寥寥,夕阳在他身后,将他的身影拉得冗长,从前这个影子都是两个人的,如果哥哥还在,他一定有很多办法。而现在……,他看着那寂寞的影子,越想越觉得难过,走着走着就忍不住哭泣,他毕竟是儿童心性,陈瑜刚失踪的时候,虽然他也很伤心,但过了两天也就好了,今天他忽然发现,原来当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这感受从未有过。
大漠的风吹过,将脚下的尘土吹向远方,那是一种寂寞而苍凉之感,陈瑕没读过什么书,无法形容,却感同身受,他用手不断地揉着眼睛,泪水却好似决堤一样,说什么也止不住。到了家门口,他也不敢进去,生怕叫那些大人看到他哭了,会笑话他,他也不知道这件事应该怎么向别人去解释,就一个人坐在对面的石墩子上,一张小脸冻得通红,尽管手足冰冷,也拼命挨着。
可是他越不想叫人看到,就偏偏有人看到,一个人粗声粗气地在他身后问道:“瑕儿,大冷天的不回家,在这哭个卵蛋?”
陈瑕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大漠五鬼,说话的人正是独角金龙余智,也不知道这几个家伙什么时候跑道身后来的,陈瑕低下头去,“我没哭。”
戚沧海摸了他的头,“没哭?那你眼圈里的水是什么?热得眼睛出汗了吗?”
陈瑕应变不足,只好沉默不语。吴真笑呵呵地说道:“不想叫别人知道你哭,你可以说谎啊,这个不会吗?我上次不是教过你一次?你试着说个谎,我听听。”
陈瑕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忘了……”
李云帆一声轻叹,“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啊,这么简单的谎话也不会说,难为我们几个这么用心教你。你记着,下次再有这么问你,你就说风大,沙子迷了眼睛,这样不就行了?”
陈瑕心情不佳,嘀咕着说道:“我不想学这学那的。反正也学不会,太累了。”
吴真笑道:“那怎么行?我告诉你,大人呢,有很多秘密都要保守,很多东西都不能叫外人知道,但是别人问你,你又不得不说,比如你娘啊,你爹啊,你师父啊,他们都想知道你心里的秘密,然后好加倍惩罚你,这个时候,就只能撒一个谎。”
陈瑕皱了下眉头,“他们干嘛要知道我的秘密?我也没有什么秘密……就算是有,我不说也就是了,干嘛一定要说谎?”
吴真摆了摆手,“这你还不明白?说谎才能长大,你爹、你娘还有你师父,其实都说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说谎的大人,越是高高在上的人,说的谎就越大,骗的人就越多,所以你想成为那样的人,就必须要学怎么去说谎。就好像你在这哭,明明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你却想否认,可你没有一个理由让我们相信你,这当然是不行的。再比如,你爹受了伤,他不想叫你娘担心,就会说:我没事,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根本不怕疼。可实际上,他疼得要命,和你一样也想哭,可他偏偏就要说谎,你要不信我用根旗杆插进你的肩胛骨里试试,你就知道多疼了。”
陈瑕一咧嘴,“那还是算了。”
“那你记住了?”吴真问道,“如果你娘问你,你怎么哭了啊,一点也不像个男子汉?你应该怎么回答?”
陈瑕想了半天,说道:“风太大,我迷了!”
“什么你迷了!”李云帆嗔道:“是迷路了,还是迷糊了?你得说你迷了眼了。”
“哦!记得了。我眯眼了,我迷眼了。”陈瑕重复了两句,就算是学会了这句谎话。
只是这世上的人心何其险恶,每个人的脾气、秉性也不尽相同,各种情况都可能发生,要指望陈瑕去骗谁,单靠这两句谎话怎么可能?
大漠五鬼面面相觑,真觉得要把这个小家伙教坏,不是一般的难,不过大漠五鬼意志颇坚,相信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学坏也不是一天两天,早晚水滴石穿,有朝一日能把陈瑕教成一个坏蛋。
本来五个人有些失望,陈瑕忽然说道:“你们还得教我说个谎话。”
五人大喜,余潇说道:“今天这臭小子开窍了,主动要求学习,有进步,有进步。”
陈瑕抹了一把鼻涕,说道:“不是啊,我鼻子流血了,脸也破了,回去我娘要是问我,怎么今天摔成这个样子,我该怎么回答?”
余潇嗜血如命,特别是陈瑕的血更加金贵,他连忙替他擦了擦鼻子下的血迹,伸舌头舔了舔染血的手指,“这个可不能浪费,这可是能医百毒的圣血啊。”
陈瑕见他贪婪的样子有些不耐烦,“你们倒是教我啊,还没到月圆之夜呢!”
戚沧海笑道:“瑕儿,你想骗你娘?”
陈瑕点了点头,戚沧海狡黠一笑,“那你总得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骗你娘?实话实说不就好了?”
陈瑕把头摇得和拨浪鼓相似,“不行不行,我要是实话实说,就对不起我朋友了。也许不算是朋友……总之我不能说。”
戚沧海问道:“那你总要把经过告诉我们啊,这样我们才好教你撒谎。”
陈瑕犹豫了一下,“可他不要我说。”
“我们保证不会告诉旁人,”戚沧海道:“难道你连我们也不相信,我们不就是你的朋友?”
“那你们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陈瑕把遇到小倩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对大漠五鬼讲了一遍。“他说他叫小倩,叫我滚,但是又叫我明天还拿吃的给他,我觉得很委屈。”
“我明白了,”余智听完一声大吼,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药丸,“这是我独门秘制的天下第一淫毒——妖焰宸极,你拿去给那个小倩吃了,保证她任你摆布!”
70、风过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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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四肢发达
吴真叹了一口气,劝道:“一个小鬼而已,更何况他愚蠢至极,只要我们同心协力,把他哄得晕头转向,受制于人的其实是他,怎么可能是我们,我们就把他当作是我们的奴才,每个月都要向我们提供鲜血不就好了,我问你们,咱们在那小鬼身上,吃过什么亏吗?不全都是好处?我们何必对此耿耿于怀?”
余潇也道:“是啊,他老子养着我们,他娘怕我们,他还总要给我们上贡,我们哪里有受制于人,有吃有喝,那诅咒也不发作,比从前不知好了几万倍。”
余智不识好歹,却说道:“可是我们总要守着他,这辈子也回不了故土!也不知我老娘现在是死是活……”
几个人闻听,均沉默无语。谁没有亲人,谁有没有故友,一想到在这无边无际的苦寒大漠里,要过上一辈子,又有谁不觉得心中凄楚?
还是吴真打破尴尬,笑着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也就是了,管他那么许多?我们在这惦念亲戚朋友,说不定他们早就把我们忘了,傅大人把我们派往西域十几年,也不见他再派谁来找过我们,你以为你很重要,可实际上在别人的心里未必那么重要!”
大漠五鬼都点头称是,他们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也不知要在伊吾卢的小城里,要住到何年何月才能重返中原。
当晚五个人又去了陈瑕所说的废墟,远远地就看到那个小倩。小男孩,小女孩,差别本来也不大,那小倩穿的又是男装,还剪了头发,单从样貌来看,还真分不出是男是女,不过从服装来看,这个小倩应该是鲜卑族的后裔。料想是原来鲜卑驻军里,谁家的闺女,鲜卑人全都走了,她却被留在这里。她一个幼童,举目无亲,又无依无靠,也不知道该去何处,居然独自在这个废墟里生活了一年多。到现在没有冻而死,倒也是个奇迹了。此时她正捡起地上的两个饼子,大口地嚼着,也没看到大漠五鬼。
吃完了就往墙角一蹲,望着残垣断壁,自言自语地说道:“那小子肯定生我的气了,明天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来,是不是我对汉人太凶了?也许汉人也不全是坏人……他又干嘛对我那么好!我才不要,我恨汉人,我恨汉人!”过了一会儿,又说道:“那好吧,恨汉人就要饿肚子,明天他要是来了,我就对他好一点……可他要不来呢?我就继续恨汉人……”说着说着,竟然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爹,你怎么不来找我……你在哪里呀?你知不知道,阿杰叔叔再也没有回来过啦……”
寒风刺骨,小倩瑟缩成一团,迷迷糊糊地睡去。她只有在梦里,才会见了爹爹,见到阿杰叔叔,可一次她却梦见汉人进城,阿杰叔叔惨死,她以为睡着了一切就会好起来,可这个梦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噩梦,她却宁愿沉浸在噩梦里,不敢醒来,因为醒来以后的世界,对她来说依旧是悲惨的噩梦。
迷迷糊糊中,听到小雀清脆的叫声,十分悦耳。小倩睁开惺忪的睡眼,这才发现,天早就亮了,自己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件皮袄,昨天的那个男孩,背对着她蹲在地上。雪中的空地里,放着一些谷子,几只麻雀正在哪里啄食,却少了捕捉它们的大筐。
陈瑕痴痴地望着麻雀,冻得抱成了一团,小倩醒来他也不知道,还在那看着麻雀傻笑。
小倩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皮袄,心头一暖,嘴上却骂道:“真是个傻子!自己都快冻死了。”
陈瑕吓了一跳,腾地跳起,地上的麻雀拍打这翅膀,扑啦啦地飞走,陈瑕转过头说道:“你醒啦。”
小倩轻蔑地一笑,“我还在做梦呢。”
陈瑕一愣,“做梦还说话?”
小倩轻哼了一声,“我说的是梦话行了吧,竟问一些废话。我叫你带吃的给我,你带来了没有?”
陈瑕赶紧从衣服里拿出羊肉、大饼,还有一个大葫芦,“都带来了,昨天马奶洒了,今天特意补上,我怕东西冷了,就一直抱着,结果……还是冷了,嘿嘿。你也实在太懒了,要是比懒,我就服你,从我到这你就在睡觉,现在都已经是下午了。”
“你才懒,那你又不叫醒我,你什么时候来的?”小倩把皮袄紧了紧,觉得十分暖和,看到陈瑕来了,她心情似乎也好了很多。只是现在她头晕脑胀,说话和昨天比,声音弱了许多,原来她昨晚在雪地里睡着了,染了风寒,所以一觉睡到现在,好在她也是自幼习武,有些内力护体,不然恐怕真的要冻死在雪地里了。
陈瑕听她语气不像昨天那样咄咄逼人,心中大喜,笑道:“我中午就来了呀,你知不知道,为了早些给你送吃的,我今天练了三百多次,把师父教的拳脚全都记住了。这还是头一回呢。”
小倩皱了下眉头,“一个上午练三百多次,你师父教了你几招啊?”
陈瑕竖起食指说道:“就一招啊,能学会就不错了。”
小倩一咧嘴,笑道:“一招要记三百多次啊,你可有够笨的。什么招数,你练给我看啊。”
陈瑕也不客气,在院子里拉开架势,左手向上一架,右手平击一拳,足下再踹上一脚,然后就收招站定,正是呼衍洁当日所传授的“蔽日踏风”一招,陈瑕力量还不够,这招使得不能像如呼衍洁一样威猛,而且他初学乍练,显得笨拙至极,这等粗浅的拳法也十分难看,就连小倩见了也频频摇头,“这也算打拳?还不如我呢。”
陈瑕眼前一亮,“你也会武?”
小倩得意地仰起头,“何止会啊,我都能做你师父。过来,我们比划两下!我教你几招。”说着话便站了起来,稍微一动,就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向后躺倒。
陈瑕脑子不怎么样,武功也差劲,可身法却十分矫健,出于本能,向前一冲,左手抓住小倩的手腕,右手揽住她的腰肢,跟着向后一带,竟把小倩搂在怀里,这也不是什么武功招数,只不过陈瑕这些日子挑水、打坐,不但身体强健,也早把内功根基打得稳稳当当,只要不需要过脑子的动作,他都比别人都要快上许多。大概这就叫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见小倩要倒,《玉影连环诀》随即发动,迅捷无比。大漠五鬼躲在暗处,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小子的身法好快啊,长大了还得了?
72、鲜卑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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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心直口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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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必有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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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暗中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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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不速之客
“你何必这么绝情呢?”吴真还不死心,依然想与陈睦辩论几句,陈睦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正色道:“不必多说,瑕儿天真无邪,如水一样单纯,我不想他沾染上什么杂质,至于将来他能否成就一番功业,也要看他的造化如何,我宁愿他就像个傻瓜一样,也不想他为祸人间。你们今晚就离开,我回去就下令,明天城里的军兵再见到你们出现在城里,不必禀报,即可诛杀,瑕儿,跟我回去。”说完领着陈瑕走远。
呼衍洁回头诡异一笑,“几位,对不住了,瑕儿是我亲传弟子,我也不希望他跟你们学坏。陈睦念及当年的情义,没有杀你们,不代表我不杀你们,几位好自为之!”呼衍洁说完,也转身离去。
余潇在身后呸了一口,骂道:“陈睦这个狗东西!居然赶我们出城!干脆和他拼了,怕什么?”
吴真劝道:“哪有那么容易对付?他的剑太快了,我们这两下子,哄哄小孩尚可,真要与他交手,他自身武功高强不说,又有个呼衍洁保驾,手底下又有大批的汉军,咱们肯定吃亏。不过大家也不必气馁,陈睦不叫瑕儿跟着我们混,正说明他担心瑕儿学坏呀,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拿住了他的软肋了,只要我们横下心来,早晚能叫那个陈瑕变成这世上最恶的恶人。”
话虽说如此,但出城之后连陈瑕的面都见不到,想把他教坏,又谈何容易,只是几个人心里愤愤不平,发几句牢骚,自己安慰自己罢了。
他们在大漠流窜多年,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出城去也饿不死,回到临时驿馆收拾好行李,便不敢在伊吾卢停留,毕竟现在的陈睦不好惹,不管是身上的诅咒、还是将来能回归故土,都要仰仗此人,没人会明目张胆与之做对。心中不满,也只能忍气吞声。
五个人之前一起都是在大漠流浪,离开了伊吾卢,就再没有什么落脚的地方,趁着天色未晚,匆匆出城,在城外柳条河的岸边支了两个帐篷,就算安家了。
到了夜里五人谁也睡不着,索性生了一堆篝火,几人围在一起取暖,寒风呼啸,搅动得火苗乱舞,大漠五鬼彼此相对无言,连平时最爱说话的吴真,此时也变得沉默,心中均想: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几时才是个尽头。眼看这陈睦已经飞黄腾达,一家安乐,他们却要在这荒郊野外受苦受难,心中自然对陈睦充满怨气。
正惆怅时,见有两个中年汉子沿着河岸向这边走来,一个秃顶,却把剩余的头发扎成着两条大辫子,盘在脖子上,大冷的天,却只穿了一件灰布单衣,另一人身穿白狐裘,面目粗豪,走路无音,一看便是一个精通武艺的练家子。从服饰来看这二人应该是西域的异族,不知到此何事。
那二人径直走到近前,秃顶的汉子没什么礼数,开口便问道:“喂,此地就是伊吾卢了吗?”
余智见此人无礼,冷哼了一声,道:“找人问路,起码也要说个请字,你是哪根葱,我们可不认得。”
“他妈的!”那秃顶把眼一瞪,猛地从腰间抽出把弯刀,指着余智的鼻尖喝道:“问你是瞧得起你!”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寒光一闪,当啷一声,弯刀竟然断为两截,低头一看,只见一个胖墩墩的壮汉,手拿一把杀猪的菜刀,只这么一晃,便将他的弯刀斩断,那秃顶的汉子这才倒吸了一口凉气,“神兵?了不起啊!”
余潇把刀往腰间的刀鞘里一塞,冷笑道:“在我们大漠五鬼面前装狠,可是瞎了你的狗眼,老子今天已经吃过人肉了,不想再吃,算你好运,识相的就滚远点!”
那穿着狐裘的汉子迎上前来,拱手说道:“原来是恶鬼庖丁,久仰大名。在下拓跋红,有礼有礼。”
余潇面有得意之色,“知道我的大名就好,别那么没眼力!”
拓跋红微微一笑,“据说恶名昭彰的恶鬼庖丁,以人为食,每天都要生吃一个活人,不知是真是假?”
秃顶的汉子挑了挑眉毛,“多半是假的,每天吃一个活人,就算他长得胖,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胃口,照他这个吃法,那伊吾卢的守军不出几年不就全都被吃光了?”
余潇抬起头,怒视这那汉子,咬牙说道:“也好,反正这年头,人肉的买卖不好做了,老子宰了你,放在雪里存着,明天再吃也是一样,只是到了明天你的肉就不嫩了,搞不好我会丢进河里喂鱼!”
“别以为有把神兵就了不起……我也正巧手痒的很。”那汉子也是无所畏惧,亮开架势就要动武,大漠五鬼也纷纷站起,拓跋红见状忙将那汉子拦下,“渴单,咱们有别的事要做,不可节外生枝!”转回身又对大漠五鬼鞠了一躬,“我这兄弟渴单是个粗人,久在天山,见识短浅,只懂得打猎牧羊,得罪了各位,在下先待他陪个不是。他武艺粗浅,怎么可能是几位的对手?”
吴真嘿嘿一笑,“他武功粗浅那是不假,但是阁下步履轻盈,气息稳重,似乎是个练气的高手啊。”
拓跋红轻笑道:“我这点微末的功夫怎么能入得了几位的法眼?真正的高手深藏不露,隐气于内,与世无争,几位能看出我会武艺,就说明我的功夫不到家。”
俗话说:举拳难打笑脸人,这拓跋红言辞谦卑,叫大漠五鬼有脾气也无处发,余潇悻悻说道:“没空与你讨论什么武学,要不服气就干一架,输了的把脑袋留下,不敢打,就滚蛋,可别扫了爷爷的兴致。”
余潇被那“诅咒”折磨得生不如死,可从不怕与人拼命。
渴单按捺不住,刚要发作,拓跋红再次将他拦下,“几位不必动怒,在下只打听一人的下落,若是知道的,还请告知。我们随后就走,若是情况属实,我还要重金感谢几位。”
“谁稀罕?”余潇扭过头理都不想理。
戚沧海还是比较冷静,问道:“你要打听谁?”
拓跋红从怀中取出一副画来,笑道:“画中的这个小女孩……你们可曾见过?”
77、两个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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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拓跋氏族
陈瑕闻听此言,低声惊呼,陈睦立即把他的嘴捂住,怎奈拓跋红耳音极佳,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声响也被他轻易捕捉到。表面上不动声色,对渴单说道:“这里没人,我们去前街看看。”
二人走出巷口,陈瑕才瞪大了眼睛说道:“爹,那两个人是来杀小倩的。怎么办啊?”
“嗯,”陈睦轻轻答应了一声,“还好她今晚不在,我们必须想办法通知小倩才行。”他拉起陈瑕的手,刚要站起,忽听头顶一阵风响,拓跋红不知道什么时候绕道身后,居高临下,举刀便剁。
陈睦大骇,忙把儿子往旁边一推,随手抓起一块石头向半空打去,只听当的一声,那石头被击得粉碎,对方一刀劈空。陈睦就势一滚,飞起一脚踹向对方软肋。
那拓跋红身法却快,收腹吸胸,轻松闪开,同时手起刀落,切向陈睦腰胯,陈睦连忙转身,向后纵去,拓跋红抢上一步,唰唰唰分上中下连砍三刀,全是进手的招数,他的刀本身就和圆月相似,这三刀不但逼得陈睦倒退,而且弧光也护住周身,攻守兼备,一路刀法使起来,可以说风雨不透。陈睦想趁机反击,却难以看出破绽,不过从对方的招式来看,应该是鲜卑一路。
刀乃“百兵之胆”,使刀的人一般比用剑的力气要大,但鲜卑的刀法并不以力量取胜,不似匈奴或者汉人的刀法大开大合,但出刀极快,讲究灵动短打,刀法中自有一股阴力,圆则转动自如,有闪电旋风之妙;飘则进退迅速,有飞箭流星之快;进时左右突闪,有鬼没神出之奇。
不过陈睦身经百战,临危不乱,忽地连退数尺,对方的三刀虽快,却伤不到他一分一毫,只是眼前碎屑飞舞,大衣的衣角被对方斩下好几块来。
陈睦为了找人而来,也没带兵器,此时手无寸铁,不敢恋战,紧跑两步将陈瑕抱起,跟着一个纵身,飞身上房。
不了渴单早就等在房顶,见陈睦跃起,大吼一声,用脑袋向着陈睦的脑袋直接撞来。渴单身高体胖,少说两百多斤,他又是个大秃顶,那没了的头发乃是练铁头功所致,寻常人若是被他顶一下,非得脑浆迸裂不可。
陈睦抱着陈瑕,想飞身上房,本来力有不逮,见一个大秃脑袋撞来,反而正合他意。右手抱着瑕儿,左手抓住渴单的辫子,奋力向下一摔,身子顿时拔高两尺,说了声“下去吧!”足尖在渴单腰间一踏,借着这股力量,安安稳稳上了房,再看那渴单“啊呀”一声,好似一枚炮弹径直落地,脑袋咕咚一声撞进一个雪堆,剩下半个身子,还在不住蹬腿,那样子实在滑稽。
陈睦哈哈大笑,“哪里来的毛贼,敢在伊吾卢撒野?”
这时拓跋红才看清楚,对方怀里抱着的,原来是个小男孩,不是他们要找的慕容倩,见陈睦武功不弱,不想得罪,拱了拱手说道:“认错人了。抱歉。”
又见陈睦衣着华丽,不似普通的百姓,就更不敢招惹,伸手把渴单拉出雪堆,转身就走。
陈瑕悄悄对父亲说道:“爹,他们要害人的,不能放走。”
陈睦犹豫了一下,喊道:“两位留步,敢问高姓大名。来我伊吾卢有何贵干?”
拓跋红回头看了陈睦一眼,冷冷说道:“尊驾好身手,不过即便你这么好的身手,也管不了天下所有的事,在伊吾卢安安心心享你的富贵就好,不该问的,还是不要问。”
陈睦听对方语气不善,武功也高,如果叫他们找道慕容倩,那小丫头肯定凶多吉少,她是恩公的女儿,自己又怎能见死不救,说什么也要把这二人拿住,只是刚才一番交手,陈睦虽然没有吃大亏,却知道单凭自己,恐怕还不是这两人的对手,想要拿他们并不容易。
想到这里,陈睦心生一计,趁着那二人还未走远,便说道:“两位,来伊吾卢找人,怎么能不问问陈睦呢?你们要找的慕容倩,我知道在哪里!”
那两人果然停下脚步,渴单性急,问道:“在哪里?你知道我们要找谁还明知故问,真是可恶!”
陈睦笑道:“二位总要先报个姓名,说清楚来龙去脉。我才好以实情相告。”
拓跋红也微微一笑,把之前和大漠五鬼所说的那番话又对陈睦讲了一遍,陈睦如何肯信,试探着说道:“原来如此,不过不好意思,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在下不知。”拓跋红道。
陈睦冷笑道:“我是大汉的都尉,伊吾卢就是从慕容广的手中夺下来的,你们不说,我还不知道,那小女孩原来是慕容广唯一的女儿,是你们部落的继承人,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说我会不会把她交给你们带走?留在我这里做人质,慕容广也要有所忌惮。此事行不通了,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既然你们是慕容广的人,那就不妨回去对他直言,就说他的女儿在我陈睦这里,我还有两匹赤电神驹,以及一把刻着他名字的弯刀,他听到了这些,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拓跋红眼中凶光一闪,转而又笑道:“原来是都尉大人,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尊驾。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妨挑明了,在下并非慕容广的手下……”
陈瑕心中暗道:果然如此。他们若是慕容广的手下,把我的话对恩公一讲,恩公一定就知道我是何人,到时只需要一句话,便可将慕容倩接走了,既然不是慕容广的人,那肯定就另有图谋。
“不是慕容广的手下?”陈睦假装疑惑,“那你们又是何许人也呢?”
拓跋红沉吟了一下,笑道:“你说的对,你们汉人的确和慕容广有些仇怨,听说他手下得力干将阿杰在鸣沙山被汉人害死的,既然如此……那好吧,实不相瞒,我们鲜卑族大大小小的部落不下数十个,为了争夺牧场经常打仗,慕容广的部落之前发生叛乱,随后战败被困在古琴山,迄今已有一年之久,在那之前,他就已经把女儿送来伊吾卢,以防不测,他骨头硬得很,就是不肯投降,我们这次来是希望找到他的独生女,以她为要挟,逼他让位。在下拓跋红,是拓跋氏族的人。”
79、复仇计划
陈睦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慕容倩不在恩公身边,原来是鲜卑发生了重大变故。恩公定然早就预料到此事,所以先把女儿交给阿杰,就算将来他死了,慕容氏也后继有人,之后由阿杰在伊吾卢把她抚养长大,继续统领部落。没想到阴差阳错,阿杰竟被自己一箭射中咽喉,惨死在鸣沙山,这才叫慕容倩流离失所,那些剩下的兵丁逃去蒲类国,而慕容广被困古琴山,双方失去了联系,所以一年多来,慕容倩便只能流落江湖。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自己造成,实在愧对恩人。
按理说,就算阿杰死了,慕容倩身边也应该有仆从、保镖或者奶妈之类的人物,可那些人怎么也在这一年之中全都消失,竟叫一个公主流浪在外?原来那天王植率先进城,并未出榜安民,而是擅作主张,把城里的原来住在城里的那些鲜卑人全都给抓去做了苦力,慕容倩躲在废墟之中,才逃过一劫。陈睦要修筑大量的烽火台,若是用伊吾卢的驻军肯定不够人手,所以一切只能听王植的安排,他也没有过问此事。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控制住这两个人,免得他们先一步找到慕容倩,那就更对不起恩公了。
陈睦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你们也和慕容广做对,那我们还能算是自己人。”
拓跋红大喜,笑道:“那是自然。”
陈睦却假意说道:“我就怕把公主交给你们,然后你们除掉慕容广,从而变得更加强大,会不会对我们大汉不利啊?”
拓跋红忙把手一摆,“这话从何说起?我们以天山为界,与大汉从来井水不犯河水。再说我们是游牧的部落,走到哪里就住在哪里,如果你们汉人不许我们在天山以南,那我们就去漠北也无所谓啊。怎么会对大汉不利呢?这样吧,只要你交出慕容倩,我们也与大汉缔结永不侵犯的盟约,还赠送你牛羊各一千匹。”
陈瑕闻听忙拉住陈睦的手,“爹……我听不明白,你是不是要……”
陈睦喝道:“小孩子,别多事。我自有道理!”
陈瑕心中忐忑,替慕容倩担心,只是爹不许他说话,他也不敢乱讲,陈睦接着说道:“那真是最好不过,慕容倩就在我的府中,两位请随我一行。”
陈瑕闻听再也按捺不住,“爹,你要把小倩交出去吗?”
陈睦怕这傻小子坏事,解释道:“当然,她得回去见她自己的爹爹,我知道你与她要好,但是你忍心叫小倩没有父母吗?”
“可是……”
陈睦捏了他的手一下,暗示他闭嘴,“没有什么可是,小倩是要回家的。”
说完又对拓跋红笑了笑,“小孩子不懂事,那小倩是我儿子的玩伴,他舍不得送走呢。”
陈睦这么一说,拓跋红更加相信陈睦知道慕容倩的下落,脸上顿时喜气洋洋,“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呵呵。”
陈睦说了声“请!”带着两人一同回府,将二人安排在偏厅暂且休息。他则带着陈瑕转入后堂,摘下墙上的胜邪宝剑,交在儿子手中,然后扶着他的肩膀说道:“好孩子,爹不是要把小倩交出去,只是双拳难敌四手,我又没有兵器在身,他们则是西域的高手,我怕擒不住他们二人,因此用计先将他们稳住,你拿着我的胜邪宝剑,立即去找你师父,叫他一同来助我捉拿这两个恶贼。”
陈瑕这时仿佛有些开窍了,“哦,爹,你……你是不是用了骗术?”
陈睦会心一笑,“不是骗术,是计谋!还有此事不要叫你娘知道,免得她担心。”
陈瑕一一记下,扛着宝剑直奔呼衍洁的住所。到了门前,直接破门而入,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呼衍洁料想来人不是等闲之辈,否则陈睦一人足以应对,之所以叫陈瑕把宝剑带来,是怕他自己带剑去偏厅,那两人会起疑心,其真正目的是要呼衍洁将宝剑带给他。
呼衍洁接过陈瑕的宝剑,犹豫了一下,这次其实是呼衍洁报仇的最好机会,他本来是高高在上的鄯善将军,怎么会真的甘心与人为奴?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而已,一个可以重新崛起的机会,大汉有班超那样的能臣,又有窦固那样的勇将,呼衍洁没有可能超越那两个人,所以投靠大汉不是出路,想要做人上之人,建立不朽功勋,就只能与大汉为敌。他也不可能再回鄯善,但他却可以投奔匈奴,之所以委身于此,也无非是为了银萍而已,投靠匈奴简单,杀了陈睦也简单,却难以叫银萍跟着自己。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时机并不成熟,现在杀了陈睦,银萍只会恨自己。
陈瑕见他迟迟不说话,便催促道:“师父,爹在等你呢。”
呼衍洁回过神来,摸了摸陈瑕的头,“我知道,瑕儿,我今天想教你一件事。”
陈瑕捂着耳朵,懒洋洋地说道:“又教我什么啊,爹的事最重要了。”
呼衍洁微微一笑,“你记不记得,那天在鸣沙山我说过的话?”
“那天你说了好多的话,我记不得了。”陈瑕懵懵懂懂的样子,惹人怜爱,呼衍洁对陈睦自然心怀怨恨,可陈瑕毕竟年幼,又跟着他学艺那么久,虽然射瞎了呼衍洁的一只眼睛,二人还是有师徒之情在,呼衍洁叹了一口气,“那天我说过,在真正的战场上,绝不能有任何妇人之仁,哪怕你的对手是你认识的人,你熟悉的人,又或者,就是你的亲人,只要他和你不是同一阵营,你只能杀了他,否则死的就可能是你。”
陈瑕不解其意,“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我不明白。”
呼衍洁苦笑了一下,“如果你以后在战场上见到我,到时你自然就会明白,那时你也不用手下留情。”
“我为什么要在战场上见到你?”陈瑕问道。
呼衍洁道:“因为世事难料……没有对手,我也会觉得寂寞的,呵呵。”
呼衍洁的话只说了一半,他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陈瑕太愚钝,不可能明白他的弦外之音,陈睦必须要死,但陈瑕却还年幼,呼衍洁自诩英雄,不想杀一个无知顽童,那么迟早有一天,陈瑕会长大,他长大了就一定会为父报仇,那时便是师徒兵戎相见之日,陈瑕那时如果不懂武艺,呼衍洁不是个嗜杀之人,陈瑕如果一无是处,那杀了他,呼衍洁也只会觉得无趣,所以他教陈瑕也的确尽心尽力。
谁能料到他的复仇计划已经布置了到十几年之后,而陈睦心胸坦荡,竟把胜邪宝剑交给他,可见陈睦对呼衍洁已经毫无防范之心了。
80、妖魔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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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神剑破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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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六合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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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激流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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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征尘渐远
众将闻听这女孩说的似乎是句孩子话,有几人会把它当真,一个个不禁交头接耳,脸上也带出戏虐的神色。
慕容倩看在眼里,毫不介意,昂首说道:“我父虽然落难,但被困古琴山一年,慕容氏的大旗依然屹立不倒,试问若是你们这些人被匈奴围困一年,还能不能再说什么为国尽忠、报效皇恩之言?恐怕到那时,敌人还未打来,你们就已经自乱阵脚、互相猜忌、彼此埋怨了吧?”
“岂有此理!”有人断喝道:“你这黄毛丫头,信口雌黄,你们那些戎狄之邦怎么敢与大汉相提并论?”
王植却把手一摆,“住口!”蹲下身对慕容倩说道:“小孩儿,方才那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慕容倩轻蔑地笑道:“哼,你们汉人就只盲目自大,不知我们鲜卑人也有数不清的英杰,这番话就是我爹说的,他说:你们汉人,胜战时便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鄙薄四方;败战时又不思进取,妄自菲薄,互相责难,对外联姻求安,对内则飞扬跋扈,你们的闲人也多,彼此极尽谩骂之能事。勾心斗角,拆台毁谤,也不知道争的什么。大汉看似强大,实则外强中干,内部矛盾重重,人心不齐,百姓思变,这才有王莽篡位之乱及绿林赤眉之祸。所以我爹常说:汉有何惧哉?只要有一天鲜卑人不再自相残杀,迟早会与大汉分庭抗礼!”
周贤怒道:“好大的胆子!”抬起手就要给慕容倩一个嘴巴,陈睦却制止道:“好了!我们别再提那些话了,既然要与慕容氏结盟的,分什么汉人、鲜卑人?”
周贤满脸怒容,“陈大人,你没听这小儿信口雌黄吗?他们慕容氏要带着鲜卑那些部落与大汉平起平坐呢!我大汉将来的敌人恐怕不是匈奴,而是鲜卑也说不定!”
陈睦微微一笑,“鲜卑驻扎漠北,我大汉远在东土,鞭长莫及,慕容广有此野心,也不足为奇。不过敢问诸位,现在与我大汉为敌的是鲜卑还是匈奴?”
周贤只好说道:“那自然是匈奴。”
陈睦点了点头,“不错,目前我们和慕容部落的敌人都是匈奴,至于鲜卑部落将来如何,还要看慕容广能否把整个漠北全都收入囊中,目前我们要与西域诸国包括鲜卑在内,全都联合起来共抗匈奴。另外,我想说的是,虽说小倩是慕容广唯一的后人,慕容广一定对她用心教导,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女童,鲜卑部落的一个女童对我大汉的兴衰和弊病如数家珍,我们这些为将者,对鲜卑又了解多少?”
众将官全都哑口无言,陈睦一声长叹,“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人家对我们的国事了如指掌,可我们对他们却知之甚少,若是将来真有敌对的一天……呵,兴衰未知啊!”
陈睦见众人全都沉默不语,接着说道:“所以诸位,不要把天下看得太简单,我们为将者还是应该以大局为重,居安思危,更不要轻视西域的那些小国。慕容广有此野心,或许可以平定漠北对抗匈奴,所以这次援救慕容广,势在必行。至于是否可以达成同盟,也要看上天是否庇佑,我陈某也没有十全的把握。不过就算不能结盟,料想他也不会与我大汉为敌,我们在西域势单力孤,北有匈奴虎视眈眈,西有于阗、龟兹不服教化,南有且末、小宛、大夏诸国,动荡不安,目前不宜与鲜卑结怨。解古琴山之围,借慕容广牵制拓跋氏族,才是上上之策!诸位还有何异议?”
众将面面相觑,虽然觉得陈睦言之有理,但最终还是要看王植的脸色,因此谁也不站出来说话。
现场沉寂了好久,王植这才开口说道:“既然将军心意已决,又言之凿凿,那本官也无话可说,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这次出征远涉天山,你成功则一切都能如你所愿,一旦失败……西域由谁统领?”
陈睦向天拱手,“大丈夫一心报国,死有何惧?有监军这句话,陈某已经感恩戴德。我走之后,军中事务,便交由监军大人了,还望大人尽心尽责。若是我不幸战死,那就劳烦你替我照顾妻儿,再通知班超大人一声也就是了。”
王植沉吟半晌,点了点头,突然拜倒在地,陈睦大惊,紧走几步上前搀起,“王大人,你这是何意?”
王植笑道:“初次见你之时,我多有不服,没想到你果然是条好汉,班超没有看错人,你有勇有谋,我也佩服得很。你放心去吧,伊吾卢一切有我,希望你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众将官全都拜服于地,预祝陈睦一战成功。慕容倩皱着眉头,心中暗想:大汉也没有如爹爹所说的那样不堪啊……
当天中午,陈睦把家眷托付给王植和呼衍洁,点了五百精锐铁骑,又带了两名副将,再命周贤押送粮草,并携着慕容倩,大队人马便朝着古琴山出征而去,这一次可不是老弱残兵,都护府可以说精锐尽出。只是银萍目送着丈夫离去,心中忐忑,不知道他这一去,是否能够回来,那拓跋红和渴单已经如此凶残,更不知道古琴山那边还有多少个类似拓跋红的人在等着他。
银萍站在屋顶,翘首眺望,眼看着五百铁骑征尘渐远,竟忍不住泪如雨下。
呼衍洁见她如此,也飞身上房,劝慰道:“夫人,主公武艺高强,足智多谋,又有神剑在手,所向披靡,你也不要如此担心。”
银萍愁眉不展,叹道:“哎,一个拓跋红已经极难对付,我真怕……”话说了一半,银萍再度哽咽,夫妻二人朝夕相处十余载,甚为情笃,陈睦还从没有抛下过她和孩子,离他们这么远,叫银萍如何能不牵挂?
呼衍洁笑道:“九子六合功虽然厉害,但主公已经知道破解之法,料想无碍。夫人,大漠风寒,你还是应该保重自己身体的才是。”
银萍幽怨地望了他一眼,只觉得心中焦躁,呼衍洁见她梨花带雨真好似出水的芙蓉一般,不禁怦然心动,不由自主地将她的衣袖拉住,“夫人……还是下去吧。”
85、多情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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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圆月之殇
呼衍洁当天对陈睦所说,是要他铸造两柄铜锤,结果伊吾卢铜器不够,陈睦就叫人用混铁打了这对锤,而同体积的铜本身比铁重,因此这对铁锤的个头比呼衍洁预想的要大不少,陈瑕提着它们,卜卜棱棱的,看起来十分滑稽。他也不理会众人议论,笑呵呵地跟在呼衍洁的后面,一想到是为小倩盖房子,心里不自觉地有些高兴。
等到了采石场之时,后面跟着不下五六十人,再加上采石场还有三百多劳力,大家把陈瑕围做一圈,都想看看这小孩到底要做什么,也想知道,那铁锤到底是不是小孩的玩具。
呼衍洁指着一处小山包说道:“今天把它砸平。两手轮番,竖着砸!”
陈瑕用手蹭了下鼻子,气沉丹田,双膀用力,右手抡起一锤,对着那小山包便是一下,只听当的一声,一块巨石被砸成数块,火星四射。围观众人全都大吃一惊,“真家伙!好大的力气!”
话音未落,陈瑕左手又是一锤下去,同样把那石头砸下一大片,众人齐声喝彩,“天生神力啊!”
陈瑕闻听更加起劲,两手的铁锤抡起来好似风车,打得那巨石砰砰作响,石块碎屑带着火星,四处乱飞,借着锤子的惯性,反而越砸越是轻松,不到片刻,一块小山一样的巨石几乎就被砸得只剩下粉末。
陈瑕将两把大锤往地上一扔,叉腰说道:“师父,完工!”
人群中爆发一阵热烈掌声,都纷纷夸赞:虎父无犬子。陈瑕也是洋洋得意,长这么大,自己做什么都不如哥哥,唯独做苦力这次,还是头一次有这么多人夸奖。
没想到呼衍洁却在一旁不屑一顾,看都不看陈瑕一眼,指着那满地的乱石说道:“这些石头能建房子吗?”
陈瑕这才想起砸石头乃是要给小倩盖房子用的,呼衍洁一提醒,他这才想起来,狡辩道:“混着点泥沙,总能建成。”
呼衍洁冷笑道:“西域春季的沙暴何其猛烈,你叫你的好朋友就住在一间土坯房里?我估计一场大风,那房子就要千疮百孔了。我是无所谓,反正又不是我住,你朋友笑话你,到时丢人也不丢我的人。你自己考虑,是为了朋友,好好采些石头,还是想偷懒,凭借蛮力弄些碎石瓦块,敷衍了事?这次你自己做决定。”
陈瑕犹豫了半晌,才扭扭捏捏地说道:“既然是为了朋友,那我还是好好采石头吧。”
呼衍洁点了点头,“不愧是你娘和你爹的好儿子,懂得义气二字。你虽然有些力气,但这并不足奇。力量要能收发自如,该用大力的时候就用大力,该用小力的时候,也不能蛮干,否则不但采不到石料,还徒费力气。你只记得,力用三分,收放有度,力用十分,天崩地裂,没有把握一锤定输赢,都不用最重的一锤。铁锤沉重,使全力时,要能开碑碎石,不使力时,连豆腐也不能伤到一分,刚柔相济,有虚有实,才能打出最好的石头。”
师父的话,陈瑕一时还难以明白,只把它记在心中,使出轻轻一锤,将一块石头的棱角打下一块,“是这样吗?”
呼衍洁笑道:“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说着呼衍洁接过一个大锤,对着那块石头砸了一下,那块石头哗啦一声,齐刷刷断为两截,“辅以内力,铁锤也如刀一样锋利。瑕儿,我要你把这两块石头,打成四方形,只能用巧力。”
陈瑕眉头紧锁,只觉得这实在太难了,若是石匠修这两块石头,那肯定是用小榔头以及凿子等一些小巧工具,可呼衍洁却偏偏要陈瑕用那两把大锤去砸,陈瑕初学乍练,要做到收放自如,又谈何容易?砸了一整天,一块石头也没成型,心中气恼,到最后自己生自己的气,干脆咣咣几锤子,把所有的石料全都砸得粉碎。
第二天,呼衍洁新传的拳法他依旧还是学不会,只好又来砸石头,结果还是一样。再以后,干脆也不练拳了,就专门到采石场来做苦力,对陈瑕来讲,砸碎石头不必动脑筋,可比练拳要轻松多了,更何况还是为了小倩盖房子用,他就更卖力气,只可惜,一味地使用蛮力,并不能叫他的武功有所进展,只是身材越来越健硕,力气也越来越大。呼衍洁也叫他从不同的方向去砸那些石头,横着、竖着、斜着,倒着,反手,各种手法全都要用,陈瑕虽然不能使用巧力,可实际上,抡起那两个大锤,基本上可以做到毫无停滞。至于他将来能否悟出刚柔相济的武艺,还要看他几时才能开窍。呼衍洁倒是很有耐心。
不知不觉,又是十五,陈瑕忽然想起,今日应该是与大漠五鬼见面的日子。自从上次赶走拓跋红,大漠五鬼就一直都没进城,陈睦临走时,本来已经交代手下人到陈瑕这里来取五滴鲜血给大漠五鬼解毒。可手下的人,哪里有陈睦那么上心,陈睦一走,又无人约束,手下人早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那五鬼在城外等到黄昏也不见有人来,不免心中焦躁。
余潇便想硬闯进城去,把陈瑕抓来,吴真却说道:“有那个呼衍洁在身边,我们去了又有什么用?更何况今天恰逢月圆,我们的功力全都要打折扣,别说是呼衍洁,就是普通的小卒,也能置我们于死地!”
余智怒道:“难道我们就这么等着?我宁愿被谁杀了,也不想再受罪。”
戚沧海道:“我看大家不必担心,我还不知道那小子的血给了我们能否一劳永逸,若是我们的毒早就全都解了呢?”
“你的意思是?”李云帆心中一动。
戚沧海望着落下的夕阳,说道:“如果瑕儿的血早就解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毒,那我们就没必要留在这里仰人鼻息,受人白眼。我们之前都畏惧痛苦,不敢尝试,也不知道瑕儿的血,效力只管一个月,还是能彻底解掉我们的毒,既然今天没有人送解药给我们,那……”戚沧海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咬了咬牙,“就不如试一试!”
余智恐惧到了极点,连连尖叫道:“我可不想,我不想试。”
李云帆道:“不试恐怕也不行了,眼看着金乌西坠,大概解药不会来了。”
余潇怒道:“那陈睦言而无信,把我们赶出来,就再也不管。”
李云帆恶狠狠地说道:“姑且按照沧海的意思,试一试,若是今夜我们毒发,等明天元气一复,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进城杀了陈睦全家!”
87、蔽日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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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是是非非
余潇双脚离地,脑袋冲下,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般,大嘴一张,哇的一声,吐了一地的污物,那边陈瑕已经上前一步,余潇头朝下栽倒,脑袋差点插进腔子里。满地的污物弄了一脸,狼狈至极,不过他见陈瑕没死,反而哈哈大笑:“他奶奶的,你小子……你小子,好大的力气!”
王植死里逃生,几个箭步冲上,先将陈瑕护在身后,宝剑指住余潇的鼻尖,说道:“谁也别动,否则我一剑将他戳个窟窿。”
余潇哪里会怕死,冷笑道:“你一个大汉的监军,居然还不如陈睦家的一个黄口小儿,还有什么面目杀我?”
陈瑕按住王植的手,说道:“好了好了,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王植怒道:“谁和你这娃娃是朋友?我是你王伯伯,你这孩子……”
陈瑕显得颇不耐烦,“反正都一样,都是自己人。王伯伯,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上个月新拜的师父,不是坏人。五位师父,这位是我爹的朋友,也不是坏人,你们就先别打了。”
大漠五鬼以恶人自诩,他们若是好人,这天下可就没有恶人了,只是这个时候,谁会和陈瑕计较?
余潇冷哼道:“不是我们要打,是你的这个‘老’朋友要为难我们。”
王植也不服气,怒道:“你们打伤我大汉那么多兵,还想抵赖不成?”
陈瑕见周围的确躺着不少人,剩下的小兵也早就一哄而散,心中觉得不舒服,嗔怒道:“为什么要打架呢,爹和娘总是告诉我和哥哥,不要和别人打架,他们这是怎么了?”
余智咬着牙,不耐烦地说道:“他们全都死翘翘了,瑕儿,别他娘的啰嗦了,你还不给我们血!监军大人,看在瑕儿的面子上饶你一命,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识相的快滚!”
王植心想:陈睦将儿子托付给我,哪能说走就走?
他掩着陈瑕的身子,退后两步,说道:“瑕儿,你先走。”
陈瑕却从他腋下钻了过来,“我是来救人的,不能走。”说完不但没有后退,反而向余潇走去。
“瑕儿,你疯了?”
李云帆箭步冲上,宝剑一横,反将王植与陈瑕隔开,“监军,不要多管闲事!”
王植知道这几人厉害,不敢乱动,又担心陈瑕有危险,走也不是,攻也不是,陈瑕却显得气定神闲,走到余潇面前蹲下身,笑道:“今天那个给你们送血的,没来找我,幸亏我突然记起,不然你们可就惨了!”
余潇不发一语,看着陈瑕咬破中指,也不嫌弃余潇肮脏,在他嘴唇上点了一下,余潇把血吞入腹中,痛痒立解。
余智迫不及待地跑过来,“到我,到我。”陈瑕也同样给了他一滴血,余智感恩戴德,哈哈大笑。
王植看得目瞪口呆,那几个凶神恶煞一样的人,在陈瑕面前服服帖帖,而且全都面带感激之情,实在搞不懂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不多时,五人的毒全都解了,陈瑕这才吮了下手指,“五位师父,你们现在都没事了吧?”
吴真摸着他的头,笑道:“鬼门关里多走了一个来回,瑕儿……你早点回去歇息吧。”说着打了一把算盘珠,将那些汉军的穴道解开。
他本来想说些感激的话,但是一想到与陈睦的仇,那感激之言,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陈瑕也不在乎他们是否感激自己,嘿嘿一笑,“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也可以安心睡觉了。”
戚沧海问道:“你大半夜的跑出来,就只是为了给我们解毒吗?”
陈瑕一愣,“那还能有什么事?我娘本来不许我出来,但是她和我爹之前都答应了你们,要我帮你们的,所以我就偷跑出来了,我估计娘明天肯定要骂人了。这世上就属娘最凶!”
王植问道:“这个时候城门已关,你又是怎么跑出来的?”
陈瑕笑道:“我叫那守门的帮我开的呀。我就说:喂,我要出去救人,然后他就给我开了。”
王植随即明白,伊吾卢里谁都认得陈瑕,都知道他是陈睦的儿子,而且他小小年纪,力大如牛,那守城门的兵丁谁敢惹他?他说要出去,料想不会有人阻拦。这帮人也实在大意,万一陈瑕有什么三长两短,叫自己向他父亲如何交代。王植与陈睦虽然政见不合,但同是为大汉出力,还是有同僚之情。
“不是明天!”正说着话,银萍和呼衍洁已经带着府上的兵丁急匆匆赶来,指着陈瑕的鼻子骂道:“小畜生,你好大的胆子!学会偷偷跑出来了,你就忘了,大漠五鬼当初在扜泥城抓你,打你,还偷走了瑜儿的葫芦,他们是好人吗?”
陈瑕赶紧躲在王植身后,说道:“他们现在是好人……不就行了。当初在鸣沙山他们和师父都还帮过爹爹,所以,他们应该不是坏人。”
“你又分得清楚?在你的脑子里就没有恶人两个字!”银萍气呼呼地说道:“还不滚过来。”
陈瑕无奈只好低头走到银萍身边,银萍揪着他的耳朵骂道:“小畜生,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你爹不在,我都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陈瑕捂着耳朵叫疼,“疼死了,我和他们都很熟了,有什么好怕的?要说可怕,娘才是世上最可怕的人。”
银萍简直都要气笑了,大漠五鬼陈瑕和他们打得火热,自己这个做娘的反而成了最可怕的人了,呼衍洁在一旁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呵呵,瑕儿,那师父呢?”
陈瑕一咧嘴,“你比娘还可怕。”
王植指着被杀小兵的尸体说道:“瑕儿,你要懂得分辨是非啊,你看这人是我大汉的同胞,是大漠五鬼杀的……”
吴真笑道:“是你们无故偷袭我们在先……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们,死了也怪不得谁,监军,别说什么大汉同胞,我们也都是大汉子民,没有办法才在柳条河扎营,与你们伊吾卢的守军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你不找我们的麻烦,我们保证也不找你的麻烦,若是遇到紧急军情还能助你一臂之力,你可不要犯糊涂,招惹我们!”
王植知道不是他们的对手,只好冷哼一声,说道:“希望你们说到做到。”
89、寂寥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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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风月情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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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山雨欲来
陈睦叹道:“也不全是这个原因……他说与我大汉结盟,就等于和整个鲜卑为敌,他不希望鲜卑再像过去一样自相残杀。哎,可他却忘了,鲜卑部落早已四分五裂,他不去打别人,别人却要打他,想置身事外又怎么可能,只可惜无论我费了多少口舌,他却执意不肯。”
王植笑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陈睦面有惭色,抱拳说道:“这次出征无功而返,还望监军恕罪。”
没想到本来一向与陈睦不合的王植,这一次却一反常态,笑着说道:“平定鲜卑,虽然没有断匈奴右臂,至少撮了他们的锐气,怎么能说无功而返呢?就算慕容广未同意结盟,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大汉要占据伊吾卢,杀他一两个大将,本来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我们只杀了守将一人,并未多造杀业,是那慕容广心胸狭隘,鼠目寸光,只记得自家私仇,却置整个部族的兴衰于不顾,不是个雄才大略之人,将军也不必他计较。”
陈睦闻听此言,也只好一声长叹,慕容广重情重义,堪称好汉,只可惜让也的确如王植所说,没有更远大的眼光,现在匈奴和大汉,在鲜卑两侧虎视眈眈,他想置身事外又谈何容易?这次古琴山之围,正是匈奴与拓跋部落联合出手,慕容广的部落虽大,却无力招架,鲜卑族里有其他部落投靠匈奴,他若不投靠大汉,迟早有一天要被匈奴所灭。慕容广不可能不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本来陈睦还想劝他:要把鲜卑所有的部落团结在一起,除了举旗称王,扫荡四方,将那些小部落逐一吞并,最后建立鲜卑国之外,别无他途,但慕容广却不给陈睦这个机会提起,每每只要一谈到这个话题,慕容广便下逐客令,陈睦也是毫无办法。要知道他不统一鲜卑,拓跋氏或者其他的部落就会统一鲜卑,而其他人肯定是要借助匈奴的势力的。在陈睦看来,慕容广不想鲜卑族人自相残杀,未免有些妇人之仁了。
好在这一次总算没有打过败仗,王植也不追究此事,这叫陈睦心中稍宽。他还不知道,王植之所以一改常态,完全是因为陈瑕那晚在柳条河畔,把他从余潇的刀下救回来的缘故。若是没有这件事,王植肯定是要问罪的。
这次不但没有问罪,还亲自设宴给陈睦接风洗尘,席间陈睦把这次出征的所见所闻对众人讲了一遍,周贤随军押送粮草,也把陈睦的功劳吹捧了一番,讲到古琴山之战,说陈睦单枪匹马连败匈奴数十员战将,宝剑一出,便是人头落地,说的天花乱坠,口沫横飞,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周贤随后说道:“我现在对陈将军可以说佩服得五体投地,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心胸豁达,还记得当初来伊吾卢之时,我有意刁难,假托监军之命,只选了二十名老弱残兵给他去破伊吾卢,本以为将军定然怀恨在心,没想到……这么久以来,将军对此事只字未提,我心里反而过意不去,将军又屡立战功,威震漠北,更叫我觉得汗颜,难得今日雅兴,我就学那廉颇负荆请罪,望将军拼命责罚,千万不要留什么余地。”
陈睦哈哈大笑,“当年的事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大家同为大汉出力,都是兄弟,又分什么彼此?当初我与安洁早就定下计谋,有二十个老兵呐喊足以,贤弟何罪之有?我又怎么敢责罚贤弟?”
周贤站起身,脱去上衣,说道:“一定要罚,没有荆条,那你就找条皮鞭打我一顿,不然我心里始终有个结。”
陈睦一拍桌案,喝道:“那好吧,周贤怠慢军机,目无尊长,可就别怪我这做哥哥的无情了。来人……”
除了周贤之外,众人全都心头一沉,莫非这大喜的日子,陈睦真的要打人吗?那可实在扫了兴致。陈睦微微一笑,“拿一坛上好的葡萄美酒给我周贤弟,我就罚你满饮此酒,若是剩下一滴,我绝不答应。你可不能再有异议。”
众人这才开怀大笑,唯有呼衍洁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暗想:陈睦果然是个心胸开阔的好汉,也难怪银萍对他死心塌地。
呼衍洁爱慕银萍,又哪里真的舍得离开,留一封书简,无非是向银萍表明心迹。一来叫她明白自己对她有意,二来,是想告诉他,自己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说自己去找陈睦,无非也只是一个借口,他也知道陈睦一定会挽留。
唯一没想到的是,陈睦恰逢今日凯旋,二人在半路就相遇了。陈睦问呼衍洁:为何不在伊吾卢保护银萍和瑕儿。
呼衍洁也不隐瞒,就把那些流言蜚语全都对陈睦讲了,陈睦只说自己并不介意,还说道:“兄弟、妻子的话我不相信,难道要相信那些外人的话吗?”
有这句话在,呼衍洁便借机跟着陈睦回来,相信自此之后,银萍也没有理由再叫自己离开了。同时呼衍洁也对陈睦心生敬佩之情,犹豫着要不要再找他报仇。
果不其然,银萍对此事守口如瓶,并没有对丈夫提起,也不问呼衍洁为什么回来。陈睦虽然已经知道那些流言蜚语,却也不向银萍询问。呼衍洁主动提出搬出去住,陈睦也极力反对,“你若出去住,反而显得你与萍妹确有其事,只像从前一样就好。”
之后呼衍洁依旧大模大样地登堂入室,陈睦还和以前一样以礼相待,只是银萍往往刻意回避,三人的关系显得非常微妙。
唯一不懂事的便只有陈瑕了,那些男女间的情情爱爱,他也看不透,时不时要问陈睦何时能见到小倩,陈睦以为他儿童心性,过几天也就忘了,随意敷衍两句也就不再理他。可陈瑕每天采石头就为了给小倩盖一间房子,因此心中只惦念小倩一人,过了很久之后,不但没有把小倩忘了,反而越发想念。
不知不觉间,暑去寒来,又已经是深秋时节,这一日,陈瑕见伊吾卢内,到处都挂起白幡,又用白布遮住窗棂,没有下雪,却是全城雪白,而且取消了一切娱乐活动,每个人全都愁眉苦脸,穿着白色的衣服,带着白色的帽子,仿佛一夜之间天都变了。
92、大兵压境
“天”,的确是变了。
永平十八年,中原一带遭遇百年不遇的旱灾,很多地方颗粒无收,饥民遍野,皇帝刘庄忧心忡忡,积郁成疾,在这一年八月于雒阳东宫前殿归天,驾崩时年仅四十八岁,可叹的是他去西方求佛,也并没有使得他长生不老,只是他这一死,举国哀悼,朝廷再无暇顾及西域事务。加上旱情严峻,西域都护府便只能自给自足,再不能仰仗朝廷拨粮拨钱。
刘庄驾崩的消息传到西域,已经是两月之后,西域都护府是大汉在西域最大的行政机构,是代表朝廷的,自然也要举城哀悼。
不过最叫陈睦担忧的,并非皇帝的死。
窦固必须回朝吊唁,西域驻军严重不足,这两年大仗没有,小仗却不少,可见匈奴人并未死心,若是匈奴趁此机会率大军攻城掠地,西域都护府区区两千兵马根本无力阻止。
为以防万一,陈睦一边组织军民继续加固城池,一边抓紧操练军马,就更加忙碌。陪伴妻儿的时间,远不如呼衍洁多。
银萍也似乎早就习惯,对呼衍洁不再似从前一样冷淡,偶尔还会送一些柴米给他,呼衍洁也不推辞,全都笑纳。
看似平静的日子,实则激流暗涌,刘庄去世,中原大旱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匈奴,一切都如陈睦所料,匈奴新任优留单于也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联合于阗、龟兹、焉耆、姑墨等国,连同鲜卑族拓跋、纥骨、土难、渴单、步鹿根等数十个部落,纠集了不下十万之众,浩浩荡荡向西域都护府进发。
西域的烽火从天山道北麓一直烧到了阳关,延绵千里,军情何其紧急,可朝廷自顾尚且不暇,明知道陈睦这次大难临头,却迟迟派不出兵来。两年来建了那么多烽燧,竟形同虚设。
匈奴的大军一路攻城拔寨,势如破竹,之前与大汉结盟的那些小国,除了疏勒、鄯善之外,差不多全都纷纷倒戈,也不过半月光景,十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伊吾卢兵少将寡,不敢应战,陈睦命所有驻军退回城中据守,静候援兵。城头之上剑拔弩张,众将士严阵以待,城外秋草泛黄,匈奴联军黑压压一片,一派萧杀肃穆之色。
此时陈睦已经被困多日,他站在城头也不禁心中烦闷,烽火早就点起,怎么大汉的救兵现在还未到呢?再往下看,联军虽然衣衫不整,大多是乌合之众,可为首的一员大将却盔明甲亮,那人身高过丈,虎背熊腰,骑着一匹青鬃烈马,手持一杆金背砍山刀,威风凛凛,只是距离太远,看不清此人样貌,隐约地看到他似乎戴着一个金色面具,再加上一身金盔金甲,竟与先帝生前梦中所见的金甲神人十分相似,也不知道武艺如何。
对方人多势众,困也能把伊吾卢的守军困死,因此也不屑使什么计谋,为免死伤更没打算强行攻城,只在城下列阵,手下的小卒齐声骂阵,说伊吾卢的守将是什么无胆鼠辈,皇上死了,大汉已亡之类的废话。陈睦只是守住城池,养精蓄锐,避而不战。回到军营又与众人商议退敌之策,有人主张夜里突围,去边关借兵,有人主张拼死一战,以身殉国,但是陈睦思前想后,都觉得行不通。只是这么困下去,伊吾卢终究守不住的。
“大家镇守西域,不是为了送死,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冒险的好,拼死一战,那是莽夫所为。对方十万之众,我们只有区区两千人,想突围出去谈何容易?我看对方那金甲将军器宇不凡,不似等闲之辈,我打算明日去会一会他,再做决定。”
王植皱眉说道:“这次对方有备而来,恐怕已经胜券在握,将军固然勇武,可我们一点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细,现在本来就已经人心惶惶,将军若是一旦战败,则军心必乱,士气不足的话,守住这座孤城就更加艰难了。”
陈睦沉默不语,周贤想了想,说道:“去阳关借兵,路途太远,鄯善与我大汉是结盟之国,或许可以调派些人马过来。我愿冒死突围……”
不等周贤说完,陈睦把手一摆,“此计不通,鄯善国王是个软弱无能之辈,也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知道匈奴得势,必定倒戈,贤弟若是去鄯善借兵,恐怕是有去无回。再者,鄯善人口全加在一起也不过三四千,对战十万之众无异于杯水车薪。就算要突围,也只能去匈奴人也管不了的鲜卑地界……慕容广逐水草而居,没有固定住所,匈奴人找不到他,也就无的放矢,……或许他们可以救我们一命……”
众人面面相觑,心情沉重,谁都知道:陈睦这么说其实已经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往西是大兵压境,往南,是那些投靠匈奴的小国,而往东虽然是归路,但匈奴人注定沿途阻截,切断阳关与伊吾卢的联系,如今唯一的去处,似乎只能向北越过天山,将匈奴人甩在天山之南。
王植叹道:“想借兵的,往东,想报国的,就往西,往南,可是这三条路都是死路,想侥幸活命的,只有往北才有机会。不知各位都作何打算?”
在场的大大小小的将领不下数十人,在这一瞬全都低头不语,就在这时,远远地就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随着大漠的风,飘飘荡荡地传进帐内,吹的却是东土的旋律,有人听到笛声,忽然想到自己恐怕要埋骨他乡,不禁轻声啜泣,王植见军心已散,伊吾卢的确再也难以守住,不禁一声长叹,随即朗声说道:“哭什么?敌人只是围住城池而已,又没有真的把你们如何?大丈夫死就死了,我王植随军征战二十余载,不求平安终老,只求战死杀场,今天捐躯报国的机会来了,你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岂不堕我大汉天兵的威名?明日一早,我就率军出征,先会一会那个金甲武士,若是不幸战死,你们也不用找我的尸首,就用我的血,染红脚下的黄沙,以此证明我一心报国之壮志!”
王植说的悲壮,另陈睦肃然起敬,“监军,就算明日出征也该由我先去……”
93、四面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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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心有牵挂
城中的人,除了陈瑕之外,几乎全都是一夜未眠,而城外的笛声居然吹到半夜也不停歇,什么样的人,有如此内力,又有如此精力,莫非此人可以不眠不休,一直这样吹奏下去?匈奴人也不来进攻,就只是在城外围困,是想耗费守军的心神,还是另有什么阴谋诡计,全都不得而知。不过陈睦清楚,对方如此战法,只怕是伊吾卢的将士早已不战自败了。
他不由得又想起古琴山之战,拓跋部落的人也是这样的打法,将慕容广困在山中,消磨他的意志,尽管慕容广坚持了一年,但那一年过得又是何其艰苦,若不是陈睦的援兵赶到,慕容广或许再过个把月,就坚持不住了,要么跳崖自尽,要么缴械投降。现在陈睦自己也遇到这样的情况,可是他却不确定大汉的军兵能否像慕容广一样坚守那么久,更不确定匈奴联军十万之众,能有多少耐心拿来消耗?或许明日他们就会攻城,可汉军上上下下全没有一条御敌之策,连呼衍洁那样身经百战的大将,在这个时候也只能劝说陈睦投降。在这种情况下,换做任何人恐怕也都没有办法,除非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否则汉军取胜,毫无道理可言。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便是能保住一人,便多保住一人,尽管能活下来的人一定非常有限,可陈睦别无他法。
银萍见陈睦在屋内坐卧不安,脸上愁眉不展,时而走来走去,时而又端起酒杯,可那酒杯明明是空的,陈睦却还把它送到唇边,喝了一口,竟没察觉到里面已经没有酒。她还从未见过丈夫如此为难,心中不忍,劝道:“睦哥哥,明天就算要打仗,今晚也该好好歇息,养足精神才是。事到临头,想避也避不开。”
“你有所不知,”陈睦望了银萍一眼,欲言又止,他这一晚心惊肉跳,只觉得大限将至,吹箫的那个人自己绝不是对手,可是他又怎么忍心叫银萍为自己牵肠挂肚?话锋一转,对银萍轻柔地笑了笑,坐在她的旁边,拉起银萍的手,说道:“萍妹,你放心,明日我一定凯旋……”
银萍心知肚明,这一次一家人恐怕很难全身而退了,否则陈睦又怎么会这般焦躁,她也笑了笑,“是否凯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平安回来。我和瑕儿都等着你。”
陈睦眼睛有些湿润,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点了点头,“嗯……不过,萍妹,如果我不幸……”
银萍伸手按住陈睦的唇,柔声道:“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已经万幸了,我相信九年前我们大难不死,老天一定会继续眷顾我们的。若是你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那我也随你而去……”说罢银萍再也忍不住眼泪,又怕吵醒瑕儿,不敢高声,扑在陈睦的怀里,轻声啜泣。
陈睦怀抱这妻子,心中也万分感慨,“你可千万不要随我而去,否则谁照顾瑕儿?我们现在只有这一个孩子了,你务必要活着带他离开。呼衍洁劝我杀了监军,投降匈奴,以求苟活……”
银萍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道:“这也是个办法……”
陈睦却摇了摇头,“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又岂能朝秦暮楚,言而无信,我兄长班超和窦固窦大人把西域都护府交给我,绝不是叫我拿来出卖的。呼衍洁趋利避害,见势而动,他为求自保本来也无可厚非,不过此人正邪难辨,不可托付。”
“那你打算以身殉国了?”银萍问道。
陈睦摇了摇头,“我已经想好,明日出战,万一战败,你跟周贤一起逃出北门,我和王植则向东突围,去找窦大人请求救兵,成则名垂千古,败则玉石俱焚。只有如此,才能保你们母子平安……”
银萍大惊,“难道你在这个时候,要把我和瑕儿托付给一个外人?”
陈睦道:“我也不想与你们母子分离,但是……我又怎么能做一个被后世唾骂的鼠辈,投靠匈奴呢?”
“可我也是匈奴人,你为什么不能听呼衍洁的话,投靠匈奴?”银萍问道。
陈睦一声长叹,“总之我是不能投靠匈奴的,否则我们全家都必死无疑……”
“你究竟隐瞒了什么……这个时候,还不肯告诉我?”银萍再也忍耐不住,哭喊出来。
陈瑕梦中惊醒,见父母抱头痛哭,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不敢去打扰。却见陈睦犹豫了好久,才说道:“我担心那吹笛之人,是我陈睦一生的宿敌——淳、于、炎。如果是他,我投降又有什么用,只会自取其辱!萍妹,你明不明白?”
“怎么会……”银萍这时真觉得天都要塌下来,淳于炎去而复返,而且不顾他自己大汉官员的身份投靠匈奴,多半就是为了报仇而来。
陈睦叹道:“整整九年了,他处心积虑,就是要致我于死地,从前我们可以一走了之,但这一次,我们已经避无可避。也许他们迟迟没有进攻,就是想看着我陈睦向淳于炎低头认罪,折辱我一番,再将我们全家杀死,淳于炎何其凶残,绝不会手下留情,呼衍洁太不了解淳于炎,所以才会说叫我投降那样的话,但是萍妹,你应该明白,淳于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孔雀庄一场大火,除了我们一家,哪里还有什么活口?我本来不想和你说,九年前,我便不是淳于炎的对手,九年之后他武功大进,我虽然宝剑、宝马,胜算依旧不大,不过当年恩怨要了,你们孔雀庄的仇要报,明日若真的见到他,我一定……”
不等陈睦说完,银萍用力摇头说道:“别,别,我不要你为我报什么仇,我只要你……只要你能活命。”
陈睦在银萍的额头轻轻一吻,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我什么都可以放下,但是明日一战,你千万不要叫我牵挂才好……听我的话,跟周贤一起投奔慕容广。明日我仗着胯下宝马,就算杀不了淳于炎,也定然能突围出去,等我引天兵杀回,再去鲜卑地界寻你们母子。”
银萍知道陈睦的话根本不可信,千军万马,哪里可能突围出去,他那么说也无非是安慰银萍而已。而银萍在这个时候也明白,自己再多说一句,丈夫就要多一份留恋,在战场上便要有所牵挂,不能全心御敌。
夫妻二人紧紧相拥,银萍更是痛哭不止,陈瑕见到此情此景,心头酸楚,只是他懵懵懂懂,根本预料不到即将到来的罹难之苦,只记得一个父母过去从未在他面前提到过的名字——淳于炎。
95、金甲神将
第二天,朝阳初现,笛声也随之噶然而止,取而代之的便又是一片骂阵之声。
陈睦召集众将,把突围的计划对众人讲了一遍,然后说道:“我们身死不要紧,但是诸位的家眷都在伊吾卢,他们何其无辜?所以我想,这次出战,由我和监军大人一起向东突围,其他人护着你们的家眷从北门逃出……”
王植怒道:“陈将军,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弃城逃走吗?这和昨天你说的话,可不一样啊。”
陈睦阴沉着脸说道:“以两千之众对抗十万大军,无异于以卵击石,为将者以身殉国理所当然,但是死也要死得值得,用我们的死,换他人的生,没必要叫所有人一起抱恨黄泉,昨天监军大人慷慨陈辞,何其英勇,我看你也不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你我联手杀出一条血路,去找窦大人再派天兵前来,方能解此大难。同时引开围城的敌军,周贤等人负责断后,叫其他人全都向北撤出城去,再放火将整个城池烧掉,不给敌军留任何东西,这样才是上上之策。”
王植沉吟了一下,咬牙说道:“也罢,左右也是一死,这次我就听你一回。”
这一战,生死难料,陈睦又叫大家先回去把后事全都交代清楚,众人团结一心,决定以身殉国。到了此时,呼衍洁也无话可说了,陈睦若是战死,银萍便只能依靠他了,为此呼衍洁心中略有一丝欣喜,但更多的却是悲壮之情,大汉强盛自有它的道理,呼衍洁也不禁佩服这些大汉的死士。
到了午时,陈睦点了一千精兵,正要率队出城,呼衍洁却又赶来,拉住陈睦的马说道:“主公,你要想清楚,出了城去,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陈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既然不是我大汉的人,就不需为大汉出力,找机会跟着他们从北门走吧。”
呼衍洁凄然一笑,“主公还在,我怎么能这个时候走呢?我跟你一起出战,就当送主公最后一程。”
两位豪杰四目相对,半晌无言,陈睦不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倔强地扭过头去,从百宝囊拿出一个面具,戴在脸上,说了声:“驾!”那白龙马暴叫一声,冲出城外,一千军队紧随其后,呼衍洁从城门的缝隙向外看去,只见对面的草场上,黑压压,密麻麻,全都是敌人,陈睦白袍银甲,纵然有一千军队压阵,还是显得那么渺小。
对方见陈睦出战,那骂阵之声也停了,金甲将手提大刀,催马上前,指着陈睦喝道:“来将可是王植?”
陈睦微微一愣,他本来是想先来会一会这个人,没想到对方却偏偏指名道姓要王植出战。陈睦还没等答话,王植手提大刀,催马出阵,“正是!”
金甲将说道:“敢出来就好,第一仗先是私仇!”说罢从背后抽出一支箭来,也不抽弓,直接对着王植扔了过来。二人相距还有百步之遥,那支箭却嗖地一声,直取王植的咽喉。王植大惊,这人好大的力气。探手将箭接住,见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更是一惊,“你怎么会有我的箭?”
话音刚落,对面又走出一个独臂人,“是你的箭就好,我有伤在身,不能与你一战,就请焉耆国的辅国候来替我报这个仇。”
“我与你有什么冤仇?”王植皱眉问道:“焉耆国的辅国候又姓甚名谁?”
原来那独臂人非是旁人,正是之前逃出伊吾卢的拓跋红,那晚银萍用火箭射断了他一条手臂,用的却是当初王植初到鄯善时,在荒村中射向她的那支箭,拓跋红手臂不要了,这支箭却留着,那晚月色不明,他也没看清射他的人是谁,只是见到箭上的名字,便以为是一个叫王植的人,那天银萍还喊了一句“恶贼看招”,拓跋红便以为是王植的家眷,因此没有记恨陈睦,反而恼恨王植。
听王植这么一问,拓跋红怒道:“装糊涂吗,你我自然是断臂之仇,我先提前告诉你,免得你一死百了,心中还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你断我一臂,我就诛你十族,等大军荡平伊吾卢,只要是姓王的,全都要人头落地!不单是姓王的,哪怕和你姨娘、表舅、老婆、小妾同姓的,也全都要死!”
汉代的西域驻军大多有家眷跟随,否则驻扎西域几十年,难免要思念亲人,影响士气,王植也不例外,他虽然没有子嗣,但一妻一妾还是常伴左右,也是他们刚刚来伊吾卢不久,还没来得及生儿育女,妻子怀胎九个月,眼看就要临盆,小妾也已经有孕在身,没想到却突然遭此大难,一听对方大放阙词,扬言要灭王植满门,怎能不叫他胆寒?更何况,伊吾卢姓王的又岂止王植一人,若是把有关联的人全加在一起,恐怕要血流成河。
陈睦暗叫:不好,还没等开战,王植在气势上已经被压了一头,他若出战恐怕凶多吉少。
这时身后有人低声说道:“主公,看来王植必败,我再提醒你最后一次,机会难得。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陈睦心中非常矛盾,下意识抽弓搭箭,颤抖的箭头对着王植的后心,又怎么可能射得下去。
王植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独臂人,他指着拓跋红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拓跋红冷冷一笑,“你有命活着再来问我吧!”
话音刚落,那金甲将一拍战马已经冲了上来,王植只得硬着头皮应战,眼看那金甲将到了近前,王植抖擞精神冲上前去,他也是军中的勇将,出手如电,一招横扫千军,正中金甲将的软肋。那金甲将不躲不闪,只听当的一声,刀锋劈透金甲,掉了一片甲叶子,王植心中暗喜:也不过如此!
后面的军兵齐声喝彩,战鼓咚咚咚也敲得欢快,眼看着一刀取胜,定然是要把那金甲将挥于马下,哪知对方只是稍微顿了一瞬,猛然间大吼一声,举起手中的金背砍山刀当头劈下,王植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一击得手,那金甲将居然毫发无伤,忙把大刀向上一架,那边陈睦也突施冷箭,射的不是王植,而是金甲将的左肩,可惜那金甲将浑然不惧,箭入肩头,跟着就悠然落地,竟是刀枪不入之身。
王植架起的刀也稍微慢了一步,只听咔嚓一声,连人带马,被那金甲将一刀两断,尸身栽倒尘埃。那一刻战鼓声骤停,汉军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一阵清风卷起地上的黄沙,从王植的尸体上掠过,现场鬼域一样沉寂。
呼衍洁见大势已去,最后活命的机会陈睦也没有把握,只好叹了一口气,说道:“主公,保重了。”说完转身离去。
96、故人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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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进退维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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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血染黄沙
此时北风骤起,那白龙马真好似白龙腾空,踏着满地黄沙,身后卷起的无数烟尘又被风吹道前面,将陈睦周身全都笼罩,夏侯破紧随其后,那些敌军的弓箭手只见黄沙中两条黑影渐近,却分不清哪一个才是陈睦,恐再次射杀了夏侯破的马,迟迟不敢放箭。
夏侯破是代表焉耆国出征的人,其他小国的人又哪管许多,有龟兹指挥官高声喊道:“别叫他过来,放……”
箭字还未等出口,白龙马已经如闪电一样到了近前,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人头已落。
陈睦一马当先,杀入敌军,朝着青萝伞的方向飞奔,如同虎入羊群,手中宝剑前后左右拼命挥砍,砍瓜切菜一般,所到之处人头乱滚,血流成河,也有从身后放冷箭偷袭者,却全被夏侯破的金刚不坏之身挡住,表面上看,他在追赶陈睦,实则暗中相助。
联军那些人多半都是被匈奴胁迫的小国里来的,匈奴人把他们安排在队伍的最前方,充当挡箭牌,得势之时,这些人自然个个奋勇,失势之时,就溃不成军,有谁肯真的为匈奴卖命?见陈睦骁勇,那些人不敢再战,纷纷向两侧闪躲,反而让出了一条通道。不到片刻工夫,陈睦已经杀入中军,离那青萝伞还有百步之远,可此处却是匈奴人的腹地,那些匈奴兵再也不会退避,一时间有两三万人将陈睦牢牢困在当中,无论如何突不进去了。
优留单于曾口口声声说要打败汉人,可他年纪太轻,又刚刚继承王位不久,哪里真的打过什么大仗,眼看陈睦如此勇猛,只吓得面如土色,口中不住高喊,“挡住,挡住!”
青萝伞也不要了,战车也不敢坐,赤着双脚,按着头顶的帽子,向后退却。
陈睦杀得兴起,哪管对方人多势众,手中的宝剑使得好似闪电,又快又狠,坐下的白马都已经被血染得通红,陈睦见优留单于要走,突然大吼一声,斩断身上的勒甲丝绦,将盔甲一并卸下,跟着从马背上飞身而起,展开轻身功夫,踏着匈奴兵的肩膀、盾牌,好似飞一样地冲道单于背后,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那单于吓得屁滚尿流,转回头来居然哭喊道:“杀光汉人,替我父报仇啊!”
原来之前窦固在天山大败匈奴王,那匈奴王被打成重伤,养伤二年,最终还是抑郁而死,优留继承王位,发誓要杀了窦固,替父报仇,没想到初出茅庐第一战,竟遇到如此强悍的对手。
陈睦举剑正要结果了他,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这匈奴的单于居然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比瑕儿也大不了几岁,此刻那单于虽然高喊豪言,却早就吓得当众失禁,陈睦杀那些匈奴兵容易,但要杀一个手无寸铁,尚未成年的孩童未免有些犹豫,转念又一想:他只需一声令下,不知道有多少无辜之人要死,更何况现在他小小年纪便要杀光汉人,如此凶恶残忍,我又岂能因为他年幼,就心慈手软?
眼看就要得手,忽然地上掀起一大片黄沙,不知什么时候,黄沙下面竟然埋伏了数十个高手,一起朝陈睦扬沙,那些沙子铺天盖地而来,中间暗含内力,陈睦哪里防备得了,只觉得眼前一黑,钻心疼痛,他一只手捂着眼睛倒退两步,一个黄袍僧人冷不防从人群中蹿出,对着陈睦的肩头一剑斩落,这一剑又快又狠,从左肩进去,到左肋下小腹才出来,上身被这一剑砍去了一小半,好在未伤及心脏,否则陈睦立即便死了,对方武艺高强,不在陈睦之下,陈睦目不视物,更不知对方偷袭,这一剑无论如何也躲不开,惨叫一声,几乎昏倒,忽听那人说道:“陈睦!今天把你破腹剜心,也要还我神僧舍利子来!”
陈睦已经说不出话来,心中知道这人便是自己的大仇人淳于炎,他果然就在军中。可是这个时候,再想与他打一场,已经不大可能,恍惚间陈睦睁开双目,借着眼前仅能看到的一点微弱的光,看着那优留单于正在向前爬去,他还是举起宝剑,踉踉跄跄向前迈了两步,想杀了这个少年。两旁早有匈奴兵围过来,又在他身上砍了数刀,陈睦却依旧屹立不倒,毫无意识地挥舞了两下宝剑,胜邪削铁如泥,虽然只是胡乱挥舞,还是叫两三人脑袋搬家。
夏侯破这时也带住了缰绳,不再向前,静静地看着陈睦,却不敢高声叫他的名字。
淳于炎冷冷地看着夏侯破,“老大,你打的太慢了。早该一刀解决掉他!”
夏侯破面沉似水,不发一言,一双怒目满是泪水。
淳于炎又对陈睦说道:“五哥,你想死,也没那么容易,把舍利子交出来!不然我就把你手手脚脚全都砍掉,叫你真的长生不死,却生不如死!”
原来淳于炎还不知道舍利子已经不在陈睦的身上,以为陈睦依旧是长生不老之身,就算断他一臂,他也不至于立即就死了。
他见陈睦摇摇晃晃,不肯倒下,便吩咐道:“来人,给我拿下!”
几个匈奴兵拿出铁链就要来捆,陈睦已经再没有力气战斗,晃了两晃,一头栽倒在血泊之中,就在这时,拿着铁链的匈奴兵,忽然把陈睦架起背在身上,又有一人跟着回身一转,飞脚将旁边的两个小兵打倒在地,淳于炎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话音未落,人群中又是一人腾空跃起,半空中高声喝道:“天灵灵,地灵灵,风火神兵如律令!”跟着把手一扬,数十颗算盘珠,天女散花一样撒了下来,淳于炎飞跃向后掠去,轻松避开,可他身边的匈奴兵却死了一堆,低头一看,每一颗珠子都是打中眉心之处。
跟着两侧还有二人杀到,一个拿着宝剑,一个拿着菜刀,见人就砍,普通的匈奴兵哪里能是对手,不到片刻就散开了一片空地。后面的队伍又跟着大乱,却是数不清的毒蛇从沙子钻出,一时间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淳于炎大惊,“是你们!”
那使算盘的自然就是金算子吴真,先护住陈睦,仰头对淳于炎说道:“老六,好久不见啊。舍利子可不能你一人独享!”
淳于炎冷笑一声道:“见到我连声哥哥也不叫吗?”
吴真笑道:“你不配跟我称兄道弟。”
一旁李云帆说道:“不宜久留,快走!”
99、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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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漠北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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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拓跋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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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锋芒初显
这个时候,大漠五鬼也万分焦急,李云帆忙叫戚沧海对鲜卑人用毒,先救了陈瑕再说,哪知戚沧海却说道:“到哪里去找毒物,对付淳于炎的时候早就用光了。这天寒地冻,我们一直赶路,你觉得我还来得及配制毒药吗?”
此时拓跋红见说话的是一个小毛孩子,哪会把他放在眼里?
不料周贤也是当过兵的人,力气不小,见拓跋红要对付陈瑕,肩膀左右一顶,将要捆他的两个壮汉顶倒在地,挣脱出绳索,自己却也摔倒在地,喊道:“他不过是个孩子……”
拓跋红上前一步,揪着周贤的头发,把他从地上硬是拖起,周贤连捶带打,可在拓跋红看来,和挠痒痒也差不了多少,冷哼一声,把手一张,甩开胳膊就是一个嘴巴,周贤哎呀一声,再次摔倒,脸上多了一个掌印,把口一张,吐了一口血,竟被打落两颗牙齿。
拓跋红也不管他的死活,冷笑着对陈瑕说道:“小孩儿,这人是你爹吗?”
陈瑕刚要回答,周贤忍痛说道:“没错,我是他爹!他叫周瑕,字无缺,可不姓王!”
陈睦是伊吾卢的守将,若是说出陈瑕的姓氏来,估计拓跋红也不能轻饶,因此干脆说他姓周,也免得他有杀身之祸,顺便给银萍也提一个醒,现在是非常时期,可千万别说你和陈睦有什么关联。
拓跋红忽然发现陈瑕旁边的银萍,见她虽然故意弄得灰头土脸,却难掩天生丽质,这些天一直行军,拓跋红也未曾留意,这时才知道原来俘虏里有一个美女,他对这银萍微微一笑,便又问陈瑕道:“她是你娘?”
银萍见他不怀好意,赶紧低下头去,不予回答。
周贤看了看银萍,心中暗想:陈睦将军被人救走,希望他吉人天相,侥幸活下来,我这时若说银萍是我妻子,就太唐突了,既然要救王植的遗腹子,莫不如装作不认识银萍,认王植的小妾为妻。
想到这里,他忙答道:“她不是,身旁大肚子的才是我妻。”
拓跋红一脚踩住他的脑袋,喝道:“要你多嘴?打的还是轻啊,怎么还不吊起来,把他嘴堵住!”
两旁的壮汉将周贤拽起,在他口内又塞了一堆烂布,这一次拓跋红亲自出手,周贤也无力反抗,被捆了个结结实实吊到一颗树上,那边有人提着皮鞭就打,陈瑕看在眼里,想要放声大哭,却被银萍死死按着嘴巴,喊不出声来,只是眼泪却止不住,银萍同样也是泪如涌泉。王植的小妾跪在地上已经吓得哆哆嗦嗦,连哭喊都忘了。
拓跋红坏笑了一下,径直走到银萍面前,用手去端她的下巴,“这位夫人,我看你可有些面熟啊。莫非……你是王植的老婆?”
银萍大惊,也不知道这拓跋红怎么就乱点鸳鸯了,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拓跋红笑道:“那天是不是你射我一箭?”见银萍不做声,他又笑道:“不说不要紧,你长得还不错,今晚就跟我到大帐里慢慢说!然后我再叫你陪我们这里所有男人睡觉!”
说罢一把抓住银萍的手腕,银萍大怒,另一只手探出两指,对着拓跋红的眼睛猛戳过去。
拓跋红只有一臂,抓着银萍的手腕,可就再没有办法防御,银萍动作也快,眼看就要得手,没想到,拓跋红把眼一闭,银萍竟然戳不下去。
拓跋红的手却加了力道,向内一扭,银萍惨叫一声,手腕脱臼。
“不自量力!”拓跋红话音未落,一掌拍在银萍头顶,将她打昏,正要扛起带走,银萍身后却闪出一个矮小的身影,正是陈瑕,大喝一声:“畜生,放手!”与此同时,一招“蔽日踏风”直击一拳。
拓跋红二目闭着,也看不到陈瑕突然出拳。本来这一招是要击打头部,可陈瑕个子相对成人来说实在太矮,想打拓跋红的头根本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懂得临敌应变,结果这一招“蔽日踏风”却正中拓跋红的下阴,拓跋红为防止汉人造反,早就把丧门钉打在要穴,此时自持刀枪不入,也不把这些俘虏放在眼里,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小小顽童。只是他万万也想不到,陈瑕自身力量也不输大人,他若是用刀剑反而难以伤及拓跋红,可他用拳头再加上内力,却能透过那身铜皮铁骨震到拓跋红身体之内。
拓跋红哎呀一声,撒开银萍,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半步,只觉得下体一阵胀痛,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陈瑕便又是一招“蔽日踏风”打中,拓跋红又退一步,便觉得五内俱焚,陈瑕再打一拳,拓跋红口中一甜,一口鲜血喷溅……
陈瑕也不会别的招式,就没头没脑地胡乱把这招“蔽日踏风”反复使用了七八次,他前些日子在采石场抡大锤,往往都是快起快落,这时没有大锤了,动作更是快得出奇,拓跋红武艺虽高,但他太过自大,陈瑕又是出其不意,第一拳就已经伤及要害,拓跋红这时就再也无力反击,接连中了陈瑕七拳,拳拳都是打在子孙根上,饶是他一身铜皮铁骨,也经不起陈瑕这样反复捶打。
“蔽日踏风”平平无奇,陈瑕又只有这一招,场面上十分滑稽,不过却打得拓跋红毫无还手之力,连退了十几步之,每退一步都要喷一口血,到最后仰面摔倒,下身已经是一片血污。
余智远远地看着,忍不住直咋舌,“瑕儿把那个家伙当驴给骟了。”
余潇也没料到陈瑕居然破了拓跋红的九子六合功,听余智这么一说,便笑道:“不对,要我看是当猪给劁了。”
陈瑕莫名其妙地打倒了拓跋红,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想起娘被打晕,忙转身想要回去,可此时人群一阵大乱,那些鲜卑族的汉子手拿各式兵刃,数十人将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小顽童困在当中。只是人人都弯着腰,护着裆,一时竟没人敢上前,生怕这小子再使那个阴险的手段出来,连刀枪不入的拓跋红都抵挡不了,更别说这帮小兵了。
戚沧海道:“那拓跋红已经被去势了,我们还等什么?救人啊!”
余智还说道:“阉了就阉了,还什么去势?”
五个人正要杀进去,眼前黑影一闪,只见一人从头顶飘然跃下,先一步冲进营寨,手拿一把破破烂烂的的青铜剑,好似旋风一样冲进人群,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所到之处,那些鲜卑士兵,便纷纷倒地。不过几个起落,已经到了银萍身旁,二话不说扛起便走,如风一样再回来时,经过陈瑕身边,青铜剑连连挥砍,眨眼间又砍死围困陈瑕的几个人,陈瑕喜出望外,叫道:“师父,你总算来救我了!”
万没想到呼衍洁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杀不了所有人,救也只能救一个,你自求多福吧!”说完冲出营寨,又对着大漠五鬼诡异一笑,什么话也不说,便向茫茫雪地里飞奔而去。
103、玉面太岁
余潇指着呼衍洁逃走的方向大骂道:“这个混蛋王八蛋,不救小的救大的!搞什么鬼?你对得起陈睦吗?”
余智道:“这厮肯定没安好心,他又不需要陈瑕解毒,大的有用可以做老婆,小的没用了,自然不管。上吧!”
几个人再不犹豫,一起杀入营寨抢人,拓跋红倒地不起,那些小兵又哪里是大漠五鬼的对手,被打得抱头鼠窜,纷纷避让,眼看五个人就要冲到陈瑕身旁,中间的大帐却被人一刀劈开,一个壮汉从帐顶飞腾跃起,正好拦在陈瑕之前,手中金背砍山刀向后一带,将陈瑕给拨到一旁,陈瑕站立不稳摔倒在地,那刀尖贴着陈瑕的脑门,只是轻轻一点,却又不真的砍下去,陈瑕瞪大了眼睛,再不敢乱动,心中却想,这便是师父说的收放自如了吧。
大漠五鬼本来正要上前,见这人突然出现,全都不敢乱动,余智低声说道:“他奶奶的,还有更厉害的!”
那人冷冷说道:“几位兄弟,别来无恙啊!”
吴真眼珠转了转,忽然哈哈大笑,指着那人说道:“大哥呀,就知道你在这里。我们几个特来投奔啊!”
持刀之人正是玉面太岁夏侯破,一见是昔日的几个弟兄全都到此,神色一敛,“你们不要命是怎地?跑到这里来?”
吴真笑道:“不是都说了,来投奔于你。”
夏侯破如何肯信,低声说道:“有话以后再说。”
这时大帐内又走出一人,四十多岁,衣着华丽,相貌堂堂,问道:“夏侯将军,是什么人夜闯我拓跋大寨。”
夏侯破将大刀戳在地上,抱拳道:“回头领的话,是我从前的几个好朋友,见我今日飞黄腾达特来投奔,没想到方才有一个不明身份之人救走了一个奴隶,这几人想来帮忙,你手下的兵不知道是我的朋友,发生了点冲突,其实是误会一场。”
那头领微微一愣,“哦?是夏侯将军的朋友,那便是我拓跋琦的朋友,幸会幸会。”
夏侯破为几人引荐,“这位是拓跋氏族的首领,你们还不过来拜见?”
大漠五鬼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均想:夏侯破怎么又跑到鲜卑来了?也难怪呼衍洁不敢恋战,有他坐镇在此,呼衍洁也不是对手啊。
吴真对另外几人使了个眼色,上前拱手道:“在下吴真,参拜头领,祝头领万寿无疆。”
尽管大漠五鬼没人愿意参拜一个异族的首领,可如今大哥夏侯破在这,谁也惹不起,没办法也只好一一过来拜见。
拓跋琦见这几人说话客气,心中大喜,随口点头答应,然后又问手下人,“拓跋红这是怎么了?”
有人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把他被一个小孩打伤的事讲了一遍,拓跋琦皱了下眉头,“有这样的事?快带他去疗伤!”说着一指陈瑕,“就是你做的?”
夏侯破一把将陈瑕拉起来,在他后背连点了数指,封住穴道,陈瑕空有一身蛮力,却动弹不得,脸上全是泪水,哭喊道:“他欺负我娘,我当然要打他!娘啊,你在哪里呀!”
“娘在这里……”王植的小妾赶紧跑过来,也不顾敌人数十把钢刀拦着,将陈瑕抱在怀里,“我就是你娘!你叫周瑕……不是姓王的,可千万要记得!”
周贤吊在树上,心头暗赞:王植的这个小妾巾帼不让须眉,我方才的一番话,她立即明白其中的深意,也算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这小妾原来是窦固家的侍女,没有姓氏,只有个花名叫做榛苓,源于《诗经》:“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一句,王植立了战功,窦固便将此女赏赐给王植。虽然身份低微,但是自幼在官宦家中长大,颇有见识。虽然她此时也是战战兢兢,可她却与王植关系密切,又怀了王植的骨肉,为求自保也必须要假意承认自己和周贤是夫妻,而陈瑕则是她的儿子,拓跋红对王植恨之入骨,现在榛苓也只有把这个谎言,帮这周贤说下去才能保全自己和胎儿的性命,因此不顾一切也要说陈瑕是她的儿子。保护陈瑕,就等于是保护自己,保护了周大人,也保护了自己的孩子。
陈瑕还要再哭喊,夏侯破却直接点了他的哑穴,口中喝道:“哭得心烦意乱。”说完转身对拓跋琦说道:“头领,我师弟拓跋红,见色起意,被这小孩误伤,实在是怪不得旁人。”
拓跋琦眉头紧锁,“这样吗?”
夏侯破道:“头领,我有一言相劝,不知当讲不当讲。”
拓跋琦道:“你是焉耆国的贵客,有什么话不能讲?请说,请说。”
大漠五鬼面面相觑,这个头领对夏侯破倒是十分客气,转念一想,随即明白,夏侯破既然是拓跋红的师兄,那他就是巫仙的弟子,就算不是,起码也有莫大的关联,而巫仙是帮助匈奴的,所以拓跋琦不是畏惧什么焉耆国,而是畏惧匈奴。
夏侯破正色道:“拓跋红一路上烧杀抢掠,虽说都是些汉人,也没什么不对,但是你别忘了,我们之所以留着这些汉人,是要他们为大巫仙修建不老宫的,如今五百人就只剩下一百,其余的全都被拓跋红杀了,工期若是耽搁了,大巫仙追究下来,如何是好?我在路上没少劝师弟,可他只是不听,今天又调戏汉人女子,被一个小孩儿打成重伤,可见拓跋红不堪大用,他虽然是你兄弟,却仗着自己神功盖世,不将头领放在眼里,在这帮奴隶面前耀武扬威,今天又擅自杀了十几个人,他有没有请示过头领?”
拓跋琦摇了摇头,“我与将军议事,他可能不便打扰。”
夏侯破冷笑道:“是不便打扰,还是自持功高,更何况平定伊吾卢的是我,也没见他有什么功劳。他又不是出征在外,杀人都不需要请示的吗?若是在我焉耆国,他如此目无法纪,按律当斩,头领怎么可以留这样的人在身边?”
“可他是你的师弟啊!”拓跋琦皱眉问道:“我怎么敢动他?”
夏侯破哈哈大笑,“一个废人,留之无用!他蔑视头领,目无法纪,在大汉就等于是欺君之罪,老匈奴王在世之时常告诫我们这些国家,要多向华夏学治国之道,你杀了拓跋红,大巫仙也不会管的。你想建立鲜卑国,不如就从‘清君侧’开始。”
104、雪怪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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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暗中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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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改变主意
陈瑕喊不出声,一双小手在夏侯破腰间来回捶打,夏侯破无奈,只好直接把他点晕,回头对大漠五鬼说道:“你们虽然没有救活陈睦,但我看你们和我也是同道中人。否则也不会甘冒奇险,到这里来找这个孩子了。”
“同道中人?”余智冷笑道:“当年我们几兄弟为了争夺神僧舍利子,闹得不可开交,我们之间还有情谊吗?老大,恕我直言,当年要不是陈睦盗走舍利子,我们还要打下去,没准我们全都要死在你的刀下呢,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那一晚你也动了杀机。”
夏侯破满面羞惭,“不错,那诅咒折磨得我们生不如死,人人都为了自己,而不顾兄弟情谊,长风和沧海最是情笃,居然也反目成仇。可最终我们谁都没有拿到那颗舍利子……到后来各奔前程,回想当年,我这做兄长的,没有尽到职责,也的确对不起诸位。我不推脱什么,更不会怨天尤人,做过了就是做过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今天我没有杀你们,只希望当年的恩怨,一笔勾销。你们若是非要不依不饶,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吴真见双方说僵了,忙打圆场,“舍利子已经不复存在了,我们还争什么?当年的事,就当它过去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嘛,对不对。老大今天已经很给我们面子了,我们又怎么会不识抬举?”
余智依然愤愤不平,冷哼一声,道:“陈睦的死,和他夏侯破也脱不了干系吧?”
夏侯破微微一笑,也不生气,“陈睦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吗?为什么你们要替他鸣冤?”
余智心直口快,道:“对呀,我们的确和陈睦有不共戴天的大仇,可他是条好汉,人人敬重,又统领我大汉的西域都护,我们同受傅大人之恩,岂能相忘?于公于私,你也不该与大汉为敌吧?居然还做了焉耆国的辅国候,卖主求荣,我虽然是个恶人也瞧你不起。”
“余智,别说了!”戚沧海劝道。
余智却不依不饶,“说了又怎样,夏侯破能杀老五,就能杀我,命就在这里,有本事的就来拿。”
夏侯破静静地听余智把话说完,这才叹了口气,“我们都曾是大汉的勇士,流落西域二十载,我又何尝不思念故土?我本是冀州河间人氏,那一年饥荒,父母双亡,我只有十二岁,朝廷派下赈灾粮食,是一个少府门下的小吏派发,别人都能吃饱,他却欺我年幼,只给半瓢米粥,我一时气不过,当街将那小吏一刀给杀了。结果被关进大牢,还是傅大人收留的我,找师父传我武艺,教我做人。虽然我在东土再没有亲人,可却时常思念傅大人,也不知他老人家,现在是否还活着。不过他的教诲,我却没有一日敢忘,之所以委身在焉耆国,并非贪图什么荣华富贵,而是实在身不由己。”
“你又有什么身不由己的?”余智如何肯相信。
夏侯破便把其中原委对众人讲了一遍,“说到底,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因为那该死的诅咒,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奔。那诅咒实在太恶毒,我也是不得已听命于匈奴,现在又没有神僧舍利子,你叫我如何是好?我能为大汉做的,只能是尽量暗中保护那些奴隶的安全,可一个人能力注定有限,我能救得了谁?只希望有朝一日,天兵横扫匈奴,我或许能做个内应。”
“这么说,你学了九子六合功,有破解诅咒的法门?”吴真问道。
夏侯破摇了摇头,“没有,只能是暂时缓解,我不希望你们也和我一样听命于人,做匈奴人的狗,所以才不叫你们追随于我。一切罪孽就由我来一肩承担,若是我们几个为了解决诅咒之苦,全都投靠了那个巫仙,我就更对不起傅大人了。”
余智道:“这你放心,我们要投靠,早就投靠了,可不屑做你那样的勾当。我们自有解除诅咒的办法,你还不知道吧?”
“好了,”吴真将余智的话打断了,“诅咒之苦,大家都是亲身经历,的确难以承受,若是一次死了也就罢了,偏偏我们不舍得死,我看此事也怪不得老大。不过你和淳于炎在一起,还是小心为上。”
余智正奇怪,为什么吴真把自己的话打断了,听他最后的那一句才明白过来,夏侯破毕竟和淳于炎同气连枝,若是把陈瑕的消息告知,谁敢保证他不会告诉淳于炎。那鬼子六若是找来,恐怕又要像当年一样,把陈瑕炼成舍利子然后自己独吞。现在有陈瑕在,至少能保证几个人全都能安然无恙,所以陈瑕的身份可以告知,但他的血可以解毒,却万万是不能说的。
夏侯破察觉道其中有异,追问道:“你们有什么方法?”
余智嘿嘿一笑:“当然是忍着了。你也别当我们找这个孩子有什么好心……仇还是要报的。”
吴真担心余智口无遮拦,说多错多,忙说道:“没错,陈睦虽然死了,但是他的儿子却不能死,我们在伊吾卢发誓,要把他训练成这个世界上最恶的恶人,叫他老子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生。老大,你说我们这个计划是不是很有趣?”
李云帆也怕余智说漏了嘴,补充说道:“当然有趣,我想好了,我们不要这个陈瑕死,就叫他在这里做奴隶,看着他吃苦受罪,才能解心头之恨。”
夏侯破眉头紧锁,“怎么你们不是要救他走吗?”
吴真笑道:“开什么玩笑?他是仇人的儿子,我们救他?”
夏侯破怒道:“我真看错了几位了。没想到你们的心胸这样狭窄!”
戚沧海笑道:“量小非君子不假,但还有一句叫无毒不丈夫啊。我想大漠五鬼的名头,老大你不会没听过吧,我们恶名满天下,可比不得你辅国候高高在上。是我们自甘堕落了,老大看不惯的话,大可以把我们全杀了,我们也求之不得。”
几个人故意激怒夏侯破,叫他无法追问下去,夏侯破不明白其中原委,只听得一头雾水,无奈一声长叹,道:“哎,你们全都变了。我有什么资格杀你们,你们若是恶人,那我就是天下第一恶人。之前在外面说的话,就当我没讲过,你们要带这个孩子走,就请便吧。”
吴真道:“不,我们又改主意了,云帆说的对,就留他做奴隶,看着他受罪,又能如何,咱们不是要报仇吗?何必对仇人客气,我们决定了,留下来当监工。”
107、置之险地
“你们不走了?”夏侯破觉得奇怪。吴真道:“不走了。”
“也不解除身上的诅咒?”夏侯破又问道。
吴真笑道:“不解了,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
夏侯破沉吟了一下,点头道:“人各有志,不过这样也好……实不相瞒,匈奴巫仙之所以要修建一座不老宫,除了为匈奴单于祈求长生不老之外,还要在那个地方存放很多药材,巫仙本人也要在那里修炼神功,听说是要在此汲取天地日月之精华,至于怎么做,我就不得而知。因此不老宫神殿便选在天山的瑶池附近,那里万丈之高,常年积雪,道路崎岖艰险,不老宫又工程浩大,没有个十年八载,神殿恐怕都难以完工。可现在拓跋部落里的奴隶还不到五百人,那神殿想要建成恐怕时间就更久,你们如果留下,很可能这辈子都要在西域了。”
余智撇嘴道:“老子想走就走,谁能阻拦?”
吴真却道:“难道我们还有别的去处吗?你又能回洛阳去?不如留下来……”
余智怒道:“你这家伙,前言不搭后语,我们留下来做什么?真的替巫仙卖命?”
吴真笑了笑,“老大他,人就在这,我也不怕把我的想法说破了,我们留在这做监工,刻意拖延工期,真的过十年二十年,那不老宫也建不成,叫那个什么狗屁巫仙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也算是为我大汉做了点事?老大,你口口声声说怀念故土,既然如此,我想你不会把我们的想法禀告给你的主子吧?”
夏侯破恍然大悟,“这倒是一个办法,只是……工期若是不能按时完成,那巫仙恐怕会降罪那些奴隶啊。”
“那你就错了!”吴真笑道:“既然人手不足,又怎么会降罪他们?死一个劳力都是他巫仙的损失。我看巫仙也没有那么蠢,咱们前期就假意给他干,到了中期偷工减料,等到后期,就放把火,拆两面墙,只说是事故,谁能知道,如此连续拖它个八九十年,等把那巫仙拖死了,不老宫也建不成,我就不信他还能真的长生不死?连咱们皇上自称万岁都做不到,他匈奴一个小小的巫仙就能做到?那些汉人奴隶虽然辛苦,但至少多活几十年,若有机会,就倒戈一击,杀了拓跋部落的人,又能怎样?”
众人闻听都觉得吴真言之有理,余潇笑道:“不愧是金算子啊,你这次的如意算盘已经算到了百年之后了。那几十年内,说不定又有什么变数,我大汉天兵西进,把匈奴、鲜卑全都他娘的灭了也未可知,拖一天就是一天。”
夏侯破也点头说道:“这倒的确是一个办法,只是还要尽力保护我华夏子民才好,此事我绝不会对他人透漏半句,不过在变数未出现之前,你们还是要加倍小心,免得被那些鲜卑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那是自然!”吴真笑道。
夏侯破接着说道:“另外我还有一事相求,巫仙要我寻找一株千年的天山雪莲,拓跋部落早年常驻天山,因此拓跋琦可能知道它的下落,但是我旁敲侧击,他却不肯透露半个字,你们几个都是侦查、探索的好手,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找到它?”
“帮巫仙做事?”李云帆面带不屑,“那我们可没有办法。”
夏侯破道:“的确是巫仙要那株雪莲,据说可以延缓衰老,我如果找不到,巫仙也会亲自来找,你们若是能帮我找到,那巫仙就会赐给我一年的解药,如此我便有时间回东土一次了,所以……”
余潇哈哈大笑,“说到底,你还是巫仙的走狗啊!”
夏侯破神情尴尬,“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是我这做哥哥的意志不坚,不似你们有那么大的勇气,敢面对经脉逆转之苦。回到洛阳之后也可以在傅大人面前负荆请罪,若是能杀了我,我更是求之不得,说什么英雄好汉,在那无法化解的诅咒面前,我简直狗屁都不如……我已经没有什么尊严,你们也不必当我是大哥,只当我是一个只求苟且的懦夫好了。”
说罢夏侯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大漠五鬼感同身受,又有谁有资格去嘲笑夏侯破呢?戚沧海安慰道:“我们明白了,小妹没别的本事,唯精通药理,一定尽力帮你去找。只要天山雪莲在这附近,我想应该没有问题。不过像这种至宝,那拓跋琦又怎么会轻易示人,你问不出来的话,那说明他一定把它藏得十分妥当,不是那么好找的。”
夏侯破点了点头,“我岂能不知?所以才希望你们助我一臂之力。过些日子,若是找不到天山雪莲,我也要回焉耆国复命,到时巫仙还要赐药给我,否则那诅咒可就如期而至了,所以今后剩下的事,就暂且拜托几位了。这个孩子也交给你们照顾,不过他天赋异禀,力气又大,太容易引起他人注意,你们万万小心。他的穴道明日既解,无需担心。”说完夏侯破把几个人连同陈瑕一起留下,自己则另找住处去了。
听到夏侯破走远,余智才问道:“吴老道,你刚才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现在都是自己人,你没必要再隐瞒了吧,我们可都是大恶人,难道真的要留下来保护华夏子民?打死我我都不信你的话。”
吴真笑了笑,“可我们都是汉人嘛,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
李云帆笑道:“我们最初要做的,只是留住瑕儿的性命,应该把他救走就可以,现在你怎么好像要做英雄了?为什么不带陈瑕逃出去?”
戚沧海也问道:“是啊,这里是龙潭虎穴,不宜久留。拓跋红虽然已经不足为惧,但是拓跋部落听命于匈奴,我们留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吴真哈哈大笑,“你们都觉得危险?”
余潇道:“危险至极。”
吴真点了点头,这才说道:“那就对了,陈睦最大的仇人是淳于炎,他发誓要杀陈睦全家,结果却是陈睦死了,但孩子下落不明。我们在战场上为了打听瑕儿的下落,又帮了陈睦,淳于炎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陈睦尸体被流沙吞没,除了我们几个,有谁知道陈睦究竟是死是活?淳于炎那个鬼子六还不知道舍利子已经用掉,他找不到陈睦,会找谁算账?”
李云帆打了冷颤,问道:“找我们?”
108、潜梦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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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威武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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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瑶池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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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人逢末路
丘麟面带冷笑,“吃不吃的,也随你们的便,不过饿死在这深山老林里,没有人给你们收尸……”低头又看眼那具尸体,笑道:“也许你饿死的话,会被别人吃。此事绝不强求,你们自己考虑。”说完哈哈大笑,大摇大摆地走出山洞,将洞口的铁门关上。他则在洞口看着里面的状况。
那些奴隶走了一天的山路,七天来经常都是食不果腹,到现在这个时候早已饥肠辘辘,谁不想在这个时候吃上一口热饭,没想到初到天山的第一餐居然是人肉。所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有一个红衣汉子咬牙骂道:“这个丘麟简直比拓跋红更可恶,拓跋红最多自己吃人肉,他却叫我们吃!”
又有一个胖子说道:“吃吧,若是不吃,难道我们真的饿死在这?我们饿死了不要紧,却要被别人吃,那不是太惨了。我是饿得不行了……”说着就朝着那个死人爬去,他也没有什么利刃可以切割,就找了个尖利的石头对着尸体的手拼命地砸了一通,一滩紫色的血流了一地。他颤颤巍巍地说道:“这之手,就归我了……”
众人看在眼中,只觉得毛骨悚然,周贤正色道:“不能吃,若是吃了,我们与那些蛮夷还有什么区别?你们别忘了,我们是大汉的子民。”
那胖子说道:“难道我们就要活活饿死,变成别人的口粮,与其那样,还不如吃!”他见那之手无论如何砸不下来,索性趴在地上,撕咬尸体的手指。又有两人实在饿得受不了,见他吃了第一口,便忍不住也过来撕咬,陆陆续续,一百多人里,倒有一小半围着那尸体啃噬。
他们被铁链串着,有一个人过去,其他人也要过去。榛苓见那些人生吃人肉,只觉得阵阵作呕,无论如何也下不去口,陈瑕则惊恐地说道:“人真的可以吃人吗?我记得大漠五鬼动不动就说自己生吃活人……”
那愤愤不平的红衣汉子也耐不住饥饿,跟着众人一起趴在地上,一边吃,一边大哭。
周贤坐在陈瑕的旁边,说道:“人逢末路,简直与野兽无异!瑕儿,我们是人,不是禽兽,就算是饿死,也绝不能跟他们同流合污!若是你爹在这里,也绝不会吃上一口的。”
洞口处,丘麟则好似看着一群畜生一样,轻蔑地说道:“你们大汉自诩礼仪之邦,瞧不起我们蛮夷之辈,到了现在又如何?我还以为至少要饿上个两三天,你们才会吃人,哪知道才仅仅一天……而且都不需要放到火上烤一下的吗?你们常说我们是茹毛饮血,洞穴而居的野人,现在看看你们,比我们还要野蛮!你们与狼群有什么区别?可笑啊,可笑,哈哈哈!”
丘麟和一种拓跋部落的士兵,全都大声嘲笑。
火光映在陈瑕的眼睛里,仇恨的种子从这一刻起,开始萌芽生根。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想像,这世上竟然有如此邪恶之人。从前他认为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是好人,就连大漠五鬼也不例外,可今天他总算见识到真正的恶人是什么模样,那丘麟简直一点人性也没有,比起拓跋红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丘麟望着陈睦的眼睛,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对守卫说道:“看着他们,有谁不吃,明天就下地窖,冻死、饿死也是活该。”说完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对这些奴隶再不理会。
次日,天还没亮,便有几个监工打开铁门,昨晚吃了人肉的一概不许乱动,只把那些没有吃的十几个人带了出来,依旧是铁链串着,连呼带喝,好似赶牲口一样,赶下山去。
绕过了几处山坳,来到一处地洞之外,丘麟带着二十多个看守,早就等在那里,见众人到此,叉腰说道:“你们今天就在这个地方干活……下面是个水晶矿,里面有锄头、大镐,你们把水晶挖出来装进车里,里面还有铃铛,摇晃铃铛,车就会被拉出来,每天最少要挖八十车,不够数的话,就别吃饭了,连人肉也没有。”
有人问道:“水晶不比石头,坚硬无比,我们从昨天到现在,水米没打牙,哪里能挖得动?”
丘麟冷冷笑道:“挖不动留你何用?再要啰嗦,你今天就不用下去干活了,去刑房把舌头割了,晚饭你就吃自己的舌头吧。全都下去!”
一声令下,几个喽啰压着众人下了矿洞,榛苓扶着陈瑕的肩膀,饿得打着晃,走在队伍的最末,丘麟又把他们叫住,再叫人把锁链打开,说道:“小孩儿自己下去就行了,那个女的留下伺候本大爷。”
周贤闻听吓了一跳,转回身向洞外跑来,“不行啊,大人,她有三个月的身孕,伺候不了大人啊!”
丘麟笑道:“那正合我意,我什么女人都试过,还就没试过大肚子的!”
“畜生!畜生!”周贤破口大骂,但是前面的人依旧被驱赶向前,周贤往回跑,却争不过前方十几人,被拽倒在地,倒拖着向洞内滑去,口中依旧高喊,“停下,停下,大人你不能这么做呀,大人!”
丘麟哈哈大笑,一把扯住榛苓的头发,“果然夫妻情重,我偏偏要这么做,你昨天不是讲什么蛮夷之邦,与禽兽无异吗?给你吃,你不吃,还挑唆旁人,今天就叫你知道知道我鬼见愁的厉害,我再问你一句,你吃人不吃人?”
周贤和榛苓全都放声大哭,周贤被拖得满手是血,依旧想朝洞外爬,咬着牙哭道:“我吃,我吃,只要你放了她,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丘麟不屑一顾,冷冷说道:“现在已经晚了!”
陈瑕已经忍无可忍,捧起铁球对着丘麟的膝盖便是一下,丘麟也不是等闲之辈,身手矫健,不等陈瑕砸到,先甩手一个嘴巴,将陈瑕打倒在地,骂道:“小畜生,我鬼见愁可不是浪得虚名,你打得动拓跋红,可打不过我,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否则,我挑断你的脚筋!”说罢又飞起一脚,将陈瑕卷入洞中。
陈瑕手脚被铁链锁着,行动迟缓,这一脚无论如何也躲不开,那丘麟出脚也是一点余地也不留,直踢得陈瑕口鼻流血。一回身,又见周贤被人向里拖着,他挣扎着站起,抓住周贤手上的铁链,向洞外拉扯,在他身后,是十几个被铁链串起的奴隶,陈瑕以一己之力,竟把那十几人拉得倒退,一边拉着,一边瞪着丘麟说道:“不放了她,我们这十几人宁死也不做你的奴隶!”
112、深明大义
两边的喽啰,在陈瑕的身上不住鞭挞,陈瑕咬牙承受,不发一语,依旧一步一步向洞外而来。那些被赶进洞的奴隶回过头来,见一个孩子都如此重情义,不禁深受感动,他们昨晚也不曾吃人肉,自然都是深知廉耻的人,有人吼道:“一个孩子都深明大义,难道我们这些大人,连孩子也不如?凭什么要受禽兽不如的畜生欺凌!大不了一死,跟鲜卑狗拼了!”
此言一出,群情激奋。
周贤反回头劝道:“不可,不可,岂能为了拙荆一人连累大家?”
又一人说道:“我们不怕他们,若是丘麟不放人,咱们打死也不进洞!”
那些人再不往洞内走,不顾对方的皮鞭,反而全都转回身来。丘麟纵然是武艺高强,人多势众,但此时也不禁有些惊慌,这帮汉人的奴隶与他之前遇到的奴隶可大不一样,他瞪着陈瑕,抽出宝剑,横在榛苓的脖颈,吼道:“谁再上前一步,就叫她先死!”
榛苓哭喊道:“你想糟蹋我,我宁愿一死!只是可惜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陈瑕头顶青筋暴跳,喝道:“你若杀他,我就杀你!”
“你有那个本事?”丘麟冷哼道。
陈瑕昂首说道:“我现在杀不了你,有朝一日等我长大,冲出牢笼,今天的仇必定十倍奉还!”
这明显是一句孩子话,现在身处龙潭虎穴,说出这样的话来,敌人又岂能叫他等到长大的一天,周贤不禁替陈瑕捏了把汗,果然那丘麟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道:“怕你这辈子也别想长大了。我把这个臭小子直接剁了,还要逼着你爹娘吃下!我倒要看看你们汉人究竟是怎样的礼仪之邦!”
两旁的喽啰举起砍刀正要动手,两枚石子从背后破空而来,那二人就此僵住,再也动弹不得,陈瑕又岂能坐以待毙,虽然行动不便,但力量却在,两只手分开左右,好像伸懒腰一样向上一拖,正是梦中所学自在罗汉拳中的一招“探手罗汉式”,那两个喽啰被打中小腹,当即仰面摔倒。
丘麟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武功?”
正要痛下杀手,身后有人说道:“将军何必跟这些奴隶动怒?这臭小子是鄯善前将军呼衍洁的弟子,武艺自然是不弱的。”
回头一看,却是大漠五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说话的正是吴真,方才那两颗石子也是他打出来的。
丘麟本来是这里最大的头目,如今平白无故给多添了几个不相干的人做帮手,表面上说是帮他的忙,可实际上做起事来束手束脚,总要和他们商量才行,心中对这几个人并没有什么好感,因此只是冷冷地答道:“呼衍洁的弟子又能如何?他虽然名震西域,但到了天山瑶池,我最大,可没人怕他!”
吴真笑道:“没人叫你怕他,将军,我们到这的目的,就是帮你管理这些汉人,可不是看你行凶杀人的。吃人肉有什么了不起,那是我们大漠五鬼经常干的勾当,你逼这些迂腐之人自残骨肉,只会激起他们的反感,对工期的完成非常不利。”
丘麟冷哼道:“废话,这里是享清福的地方?来到这里,做了奴隶,这辈子也休想翻身,我们这些人,都是要常驻天山的,他们不服管教,将来我怎么办事?你们不要插手,我自有管教奴隶的办法!对他们仁慈不得。”
戚沧海道:“你的办法就是在这里做暴君,随便杀人取乐?”
丘麟扭过头去,看也不看戚沧海一眼,心中暗想:“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发号施令?”
吴真依旧笑着说道:“只怕不老宫还没等建成,这些奴隶就全被你折磨死了,我们也是一片好心,现在的情况,慕容广已经往北退却,西域都护府也已经被平了,如今又天寒地冻,想找新的奴隶可不容易,你把他们都杀光,那就只能从你们拓跋部落里出人。我虽然不是巫仙的弟子,却也知道不老宫的工程不得耽搁。否则此事若是被夏侯将军知晓,回禀巫仙,不知道你能否担待得起?”
丘麟道:“别拿夏侯破来压我,我们头领让他三分,我可不惧。到时我自然会亲自向巫仙说明。”
吴真哈哈大笑,“说明?你怎么说明?强抢孕妇,胁迫幼童,不给饭吃,就算是牲口也不能正要对待。你这么做只会逼得所有汉人造反,延误工期,我们大巫仙要的是能做事的活人,可不是要你把活人变成口中之食,你说着些话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把巫仙他老人家放在眼里!”
那吴真口若悬河,能说会道,丘麟哪里辩驳得过,“我……我怎么不把巫仙放在眼里?”
戚沧海道:“怪不得不老宫神殿的工程进度缓慢,要我看,最大的责任便是你了,你把干活的奴隶都杀了吃了,拓跋部落的人又不肯干活,你这不就是故意和巫仙做对吗?”
“岂有此理!”丘麟怒道:“你们一口一个巫仙,真以为自己是巫仙派来的人吗?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吴真道:“不是我们指手画脚啊,是你自己行为不当,我们只是好言相劝,不过这里的情况,我们一定会向头领说明,到时候还要请你跟我们一起去见巫仙,解释清楚,孰是孰非,自有公断!”
丘麟随便杀人,折磨奴隶,之前的确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他自知理亏,怎么敢跟大漠五鬼去见巫仙,吴真说的又有模有样,似乎他们和巫仙的关系非常亲近。丘麟在拓跋部落里虽然也是一把好手,可同时对付五人胜算不大。
再仔细想来:淳于炎、夏侯破和大漠五鬼虽然各为其主,但他们都是汉人,那这几人之间互相袒护也就不足为奇。若是真的把这些奴隶赶尽杀绝,料想这些人联合起来在巫仙面前参他一本,到时别说是丘麟,就算整个拓跋部落都可能遭殃。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要得罪大漠五鬼,看了看陈瑕,将怀里的榛苓向前一推,“女人我可以不要,但是这小子打伤我两个手下,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汉人想要造反也必须要有惩罚,规矩就是规矩,万难更改,这里谁才是主子,总得要这帮奴隶明白!”
“那你想怎么办呢?”吴真问道。
113、魔晶血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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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范阳商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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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人肉药丸
周贤倒吸了一口凉气,压低声音说道:“这里的人大多是我大汉的兵,都曾跟随陈将军出生入死,懂得气节二字。他们就算知道,也断然不会说出此子的身份。我看你昨晚没有吃人,应该也是个知廉耻的人,应该不会把他的身份透露给鲜卑人吧。”
甄友德笑道:“那自然不会,怎么说这孩子也是忠良之后啊。原来有这么一层关系,失敬失敬。”
周贤心中忐忑,那甄友德表面上虽然没有说破,但他不是军中之人,不能完全信任,而且在伊吾卢里几乎所有人都认得陈瑕,现在虽然没有人对丘麟说明此事,可一旦走漏了风声,陈瑕性命堪忧。
周贤假意问道:“甄兄,敢问你在这里可有亲人?”
甄友德一边干活,一边摇头说道:“我长年做生意,出门在外,没有个三年五载都回不去家,长安倒是有个老婆,这里嘛,就只是我一个。”
周贤点了点头,“那就好,不知你家住长安哪里?”
甄友德一五一十地也告诉了周贤,周贤暗自记下,又问道:“龙脉之说,是你信口开河,还是确有其事。我可是很感兴趣的。”
甄友德笑道:“说实话,我也不是看风水的,不过这山洞坐北朝南,整个山里全是宝物,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处灵地,不是龙脉是什么?”
周贤笑道:“原来你也是凭空杜撰。”
甄友德笑道:“我是不愿意给那帮鲜卑人干活,诅咒他们几句也好。”
陈瑕道:“那你是骗人的……不对,那你是用计谋了?”
甄友德哈哈大笑,外面立即就有人敲着铁门喝道:“做奴隶也做得这么开心吗?你是不是不饿啊!”
甄友德赶紧压低声音说道:“不过此地就算不是什么龙脉,也绝对是他们部落的根基,绝不会看错,我就想啊,这么大的秘密我都告诉他们,好歹也把我叫去询问一番,到时混点饭吃总是可以,没想到,这帮蛮夷狗屁不懂,枉费我的心机。”
周贤面带冷笑,不再言语。
等到了午时,有人送来一点干粮,也没有什么菜,众人围坐在一起,总算是吃了一顿安稳饭,那些也不过是隔夜的粗粮,但是大家全都饿了一整天,这顿饭倒是吃得格外香甜。
丘麟抽空也来查探一番,榛苓怕见此人,早就躲到角落里去,好在丘麟被大漠五鬼说了一通,暂时也不想找她的麻烦,不过见进度缓慢,便沉着脸说道:“是不是有人偷懒?若是今天干不完,那晚饭可连人肉也没得吃。别说我没提醒几位。”
说着踢了陈瑕一脚,陈瑕横眉冷对,问道:“你干嘛?”
丘麟冷笑道:“是不是因为你没干活,拖了后腿呀?”
周贤忙解释道:“他还是个孩子嘛,这种体力活,我们大人能干。”
“废话!”丘麟骂道:“不能干活,那吃什么粮食?给他不是浪费?”说完一脚踢飞了陈瑕手里的凉豆饼,又对周贤说道:“你能干?你能干多少,能干出两个人的活来?”
陈瑕也不说话,捡起干巴巴的饼子,放在嘴里,却无论如何再也吃不下了,他突然腾地站起,丘麟按住宝剑喝道:“你要做什么?蹲下!”
陈瑕仰头斜睨了他一眼,把饼子吐在地上,“我吃饱了,要干活了。”
说着拎起一个铁镐,说是铁镐,只有头是铁的,杆却是木头的,陈瑕把它对着岩壁轮去,当的一声,那铁镐的杆竟被他直接拗断,丘麟吓了一跳,“毁坏工具,作死吗?这么小的年纪,却这么大的力气,简直是妖物啊!”
陈瑕昂首道:“这可怪不得我了,你的工具不称手,若是给我称手的工具,这一百车的货,早就装完了。”
丘麟皱了下眉头,“你要什么工具?”
陈瑕道:“我从伊吾卢出来,带着两个铁锤,被人收走了,你把它们给我拿来。我就乖乖听你的话。”
丘麟想了想,这小孩力气这么大,不输成年之人,倒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劳力,“那好吧,既然你学乖了,我也不为难你,你等一下,我去帮你问问。不过你们汉人的东西,未必会一起带过来。若是没有,你用手刨也得给我干活!”
说完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周贤问道:“瑕儿,你要那两个铁锤做什么?是想靠它们打出去吗?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陈瑕神色黯然,“那是我爹在出征古琴山之后留给我的……”
周贤闻听,鼻子一酸,默默叹了一口气。
不多时丘麟赶回,对着陈瑕笑了一下,跟着把两柄八棱铁锤往地上一扔,笑道:“这是你的东西?”
陈瑕眼前一亮,“就是它们!”
丘麟道:“那你的力气可真是不小啊,我提着它们都觉得十分沉重。也不知道你运气好,还是运气坏,有了这对铁锤,你可就再也没有借口偷懒了。”
“谢谢你,替我把它们拿来。”陈瑕虽然鲁钝,但家教却好,即便是对待如丘麟一样的仇敌,也同样彬彬有礼。
他如此谦逊,反倒显得丘麟更加凶残野蛮,那丘麟冷哼一声,“你也不用谢我,是余总管替你把这个重家伙扛来的。他还要我告诉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个奴隶,好好听我的话,才有活路!胆敢再像今天一样造次,他们几个就亲自来收拾你。”说着又从腰里拿出一颗紫黑色的药丸,“把这个吃了。”
周贤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吃了再说,不吃吗?”丘麟瞪着眼睛问道,陈瑕把药丸接过,笑了笑说道:“你帮我把铁锤拿来,我就听你的,我爹常说大丈夫要言而有信!”说着也不管那是不是毒药,一口吞下。
丘麟哈哈大笑,“吃的好,这是戚沧海总管做的人肉药丸,哈哈哈,现在你也吃了人肉,还有什么话可说,还讲什么狗屁仁义礼智信?哈哈哈!”
众人全都心中暗骂:骗了一个小孩儿,居然这么开心,这家伙也实在是丧心病狂了。
丘麟走后,周贤忙低声问陈瑕,“你觉得如何?”
陈瑕拍了拍肚子,“味道不错,饱了!”
116、宿命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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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大人世界
“你们大人全都是骗人的,我不是摩什么狗屁叶,我是陈瑕!”陈瑕挥舞着拳头说道。
骆袈的身影轻飘飘地荡开,悬浮于半空,说道:“陈瑕只是你俗世的名字……”
“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陈瑕哭喊着说道:“我爹,我娘都不会死的!你骗我的!”
骆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属下也只能告退。请恕属下不能再保护尊主,天山也不是我久居之所,否则阿修罗就会追随我的气息而来。望尊主……千万保重……”
说完骆袈的身影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不见,陈瑕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再次醒来之时,天快要亮了,眼泪已经濡湿了下面的草甸子。回想起梦中所见所闻,只觉得心中难过,莫非父母真的已经死了?若是这个世上只剩下我孤单一人,那长生不老又有什么意思?我宁愿不做什么主持,不学什么武功,也不要什么万劫不灭,但是绝不能叫父母、兄长死去。
骆袈提到了缘,在陈瑕看来,父母兄弟离去的缘,或许就是自己造成的。因为通天道要找他做主持,所以他的父母、亲人就必须要死,陈瑕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只要他不承认,不接受,那父母就一定没事。至少在陈瑕的心里就是这样想的,虽然自在罗汉拳,他已经牢记在心中,但从这一刻开始,陈瑕固执地决定,不使用这套拳法。也许这样就断了所谓的缘分,似乎只有这么做,才能换来亲人的命。
周贤在一旁见陈瑕满脸泪痕,关切地问道:“瑕儿,你又做恶梦了吗?”
陈瑕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并不回答。
周贤觉得奇怪,追问道:“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对爹讲?”
过了半晌,陈瑕才面无表情地说道:“若是有一天你知道太多的事情,我是不是也该把你杀掉?”
周贤心头一凛,“你……何出此言啊?”
陈瑕再不言语,闭上眼睛,转身睡去。
周贤不禁一声长叹,暗想:瑕儿年方九岁而已,又懂得什么人心叵测的道理,他被迫进入大人的世界,其间的尔虞我诈他又怎么可能明白?
“你是怪我设计害死那个人?”
再要追问,陈瑕已经打起了呼噜,也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他也学会了骗人,假装睡觉。
之后的一整天,众人依旧下矿洞劳作,陈瑕不和周贤说一句话,周贤与他主动交流,陈瑕也是爱理不理。周贤明白,看来甄友德的死,叫陈瑕更加看穿世态炎凉,因此对周贤有些恼怒。可为了确保陈瑕等人万无一失,再叫周贤回头选择一次,他还是会害死甄友德,就算错杀了好人,也绝不能拿忠良之后的性命去冒险。只是陈瑕是个死脑筋,这件事和他无论如何是解释不清楚的。
又是一天过去,到了晚上来接众人回去的,不再是丘麟,而是李云帆。毕竟建造不老宫不仅仅只是一个水晶矿要开采,那丘麟也必须去其他地方巡查,因此李云帆替代丘麟来看管这些奴隶,大漠五鬼终于有了可以和陈瑕单独接触的机会。
等把众人全都赶回山洞,李云帆特意叫陈瑕留下来,对外只说是训话,他们也算是这里的监工,鲜卑的守卫并不阻拦。
李云帆将陈瑕带到僻静之处,见左右没有什么人,这才低声问道:“瑕儿,这里再无旁人,你有什么要求,就跟我说,我把话传给你其他几位师父,大家一起帮你想办法。”
陈瑕现在对李云帆等人也不大信任,咬着嘴唇,半晌也不言语,李云帆心里暗暗着急,“虽然我们能做的不多,但是一定尽量保护你。你别怕……”说着又拿出一点干粮,塞进陈瑕的怀里,“现在吃饱穿暖,保住性命才是紧要之事,这里配药不容易,沧海的饱腹金丹也没有几粒……”
陈瑕这才说道:“你们究竟是帮鲜卑人的,还是帮汉人的?”
李云帆笑了笑,“我们不帮鲜卑人,也不帮汉人,只帮你。这些干粮够吗?”
陈瑕摇了摇头,李云帆又道:“那我明天再多准备一些给你。”
陈瑕道:“我不是要这个……”
“那你要什么?铁锤已经给你送去,只是这里不宜动武,否则……”
陈瑕摆了摆手,道:“我知道那个丘麟很厉害,对方人也多……与他们动武,我们也打不赢,如果你是真心帮我的话,不如就带我离开,去找我爹,我娘……”
李云帆面有难色,“这个……”
“那你也是骗我的,”陈瑕幽幽说道:“为什么大人都那么喜欢骗人?”
李云帆尴尬地笑了笑,“不是我们骗你,而是的确没有这个能力,在这里做奴隶虽然很苦,但只要你不惹事,一定可以保住性命,出去了,要被很多人追杀,天山上白雪茫茫,出了天山,便全是荒芜之地,你能到哪里去?”
“我去找我娘!”陈睦天真地说道。
李云帆摇了摇头,“那你知道你娘在哪里?你爹又在哪里……”停顿了一下,李云帆继续说道:“好吧,我告诉你实情,你可千万不要哭,若是不答应,我就不讲。”
陈睦点头道:“我就知道:你知道我父母的下落……”话虽然如此,可陈瑕心中却有种不详的预感,眼泪已经在眼圈里开始打转。
李云帆叹了一口气,“你娘的下落我的确不知道,不过……你爹他已经战死了,之后又被流沙吞没,尸骨无存……”
陈瑕不敢高声,只能低低地啜泣,拉着李云帆的手,低声道:“你骗人的,你骗我的,对不对?”
李云帆也觉得鼻子发酸,含泪说道:“你可以认为我什么都在骗你,唯独这件事,偏偏是真的。”
陈瑕一头扑在李云帆的身上,抱着他的大腿,拼命地咬着他的裤腿,不住呜咽,想喊不能喊,想叫不敢叫,李云帆抚摸着他的头,说道:“现在你的亲人就只剩下我们五个了。只要你听我们的话,我们便把毕生的本领全都传授给你,等你长大了,好打败匈奴,替你爹报仇雪恨!”
陈瑕拼命地摇着头,哭道:“我要爹爹活过来,我要爹爹活过来。”
118、妙手空空
李云帆叹道:“人死不能复生,你爹不是舍利子转世,他这一世的路,已经走完了。瑕儿,你还是要节哀顺变。”
“我爹没死,我爹没死,你告诉我,我爹没死!”陈瑕已经哽咽得向内抽气,他始终也不愿意相信陈睦已死的消息,到后来连话也说不出,过了好半天,才止住悲声,“都是我不好,若是我好好跟着师父学武艺,那就一定能救爹爹,我为什么不能快些长大,也像爹爹一样上阵杀敌?”
“现在开始学也不完,”李云帆扶着陈瑕的肩膀,说道:“我们大漠五鬼各有所长,虽然武艺并不能算是顶尖的高手,但是各种杂学,足够你将来行走天下。余潇屠户出身,但刀法精绝,善于剔骨剥皮;吴真是纵横派的高手,精通奇门五行,阴阳八卦;戚沧海医术高超,善于用毒;而我的剑法虽快,但和呼衍洁和你爹都无法相提并论,我最擅长的其实是易容、盗窃,你想先学哪一样?”
“为什么你没有提余智师父?”陈瑕问道。
李云帆神情尴尬,“余智……他的东西,你目前恐怕还学不了。”
陈瑕犹豫了一下,“不过爹爹说你们是恶人,你们教给我的东西,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云帆道:“没错,我们的手段的确不够正大光明,但是淳于炎正大光明吗?你的大仇人善于蛊惑人心,摄魂取名,也是邪派中的高手,现在他又拜在巫仙的门下,你若是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又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他?易容、盗窃,是行走江湖的常用的学问,戚沧海的医术和毒术也不过是一线之隔,能害人,也能救人,那八卦五行,又有什么正邪之分?唯有余潇的快刀才是取人性命的,但是你呼衍洁师父教给你的剑法,包括你的那一对铁锤,难道不能取人性命?关键看你如何运用,瑕儿,我只问你一件事,凭你和我们大漠五鬼的交情,我们要你做大漠第六个鬼,联合我们六个人的力量,叫所有人畏惧,连那个丘麟也不敢欺负你,你肯还是不肯?”
陈瑕皱着眉头思索良久,“可是我不想做什么恶人,更不想做恶鬼,爹曾说:大丈夫就应该光明磊落,大漠五鬼恶名昭彰,我怎么能和你们同流合污?”
李云帆正色道:“你真见过我们大漠五鬼做过什么恶事?就算有,那也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江湖传言,未必可信。”
“为什么不可信?”陈瑕不解。
李云帆道:“因为天下人都在撒一个弥天大谎,他们不了解我们是什么人,只觉得我们五个人游走大漠,居无定所,行事诡异,面目狰狞,于是有人便将所有的罪孽强加于我们。所有人都畏惧他们不了解的东西,每个人都以讹传讹,说谎、骗人,渐渐地,谎言成了真理,我们救人、帮人他们也故意视而不见,置若罔闻,我们就算不是恶人,他们也能把我们说成是恶人,于是那些没见过我们的人就觉得我们恐惧、可憎,也跟着人云亦云,说我们是鬼。但我们真的是鬼吗?至少我们帮了你,至少我们还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瑕儿,你记着,鬼是别人心里的鬼,而你要做自己命运的神!”
陈瑕沉吟道:“别人心中的鬼,自己命运的神……我不明白,不过你说的好像挺有道理,子曾经说过这些话吗?”
李云帆笑道:“子只会教你守规矩,做忠臣,他是不会教你这些的。你还小,自然不会完全明白。忠臣义士的确人人敬仰,就好像你爹那样,可惜,单单有一颗赤子之心,远远不够应付那些真正的恶人。忠臣义士被奸人所害,也只是空留一个虚名而已。惩奸除恶也未必一定要做像你爹那样的人。在这个世上,好人不多,十恶不赦之人也不多,而最多的是那些普通人,他们往往会被恶人利用,或臣服,或受骗,而你沦落至此,已经不能像你爹那样,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大英雄,你也没有权力去做一个普通人,所以你只能做别人心中的恶鬼,用不寻常的手段,叫那些普通人不被恶人利用。”
陈瑕并不理解李云帆的话,只好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李云帆笑道:“自然是先跟着我们学习各种本领,然后再去想其他的事。”
“要我耍手段害人?叫所有人都惧怕?”陈瑕问道。
李云帆点头笑道:“至少先叫那个丘麟不敢得罪你。但是我们的本事纷繁复杂,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学成,所以你隐忍十年,十年之后,你就是大漠第六鬼!你想先学什么?”
陈瑕还是觉得学东西是一件苦差事,不过正因为自己一无是处,才帮不了爹爹的忙,现在这件事最叫他懊恼,李云帆给他洗脑半天,他也似懂非懂,犹豫了半晌,说道:“那我都想学。”
李云帆笑道:“贪多嚼不烂,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我先教你两招扒窃的手段,你若学得会,就把看守随身带的干粮偷走,他们奴役我们汉人,不给粮食吃,你就叫他们饿肚子,你说这算不算作恶。”
陈瑕儿童性情,听李云帆说得有趣,拍手说道:“这个办法好,不算作恶,我要学,我要学。”
李云帆点了点头,当即把偷东西所用的“妙手空空”绝技以及修炼的法门,详细对陈瑕讲述一遍,如何分散对方注意,如何训练手指的灵活,如何控制力道,其手段与变戏法的竟有异曲同工之妙,陈瑕学起来倒也不觉得如何烦闷,只是这门功夫讲究隐蔽,轻柔,真要练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特别是陈瑕,只有一身蛮力,要灵活控制手指,着实困难。
李云帆也不急于一时,给了他两块圆形的石头,叫他握在手心,然后又撒了一把黄豆在地上,让他握着石头,用指尖,一粒一粒再将黄豆捡起。“妙手空空”之术也不过是熟能生巧,其中招式远没有武功复杂,陈瑕也不需要过多地用脑子,只要把手法练熟自然水到渠成。
练到半夜,李云帆将陈瑕的胳膊抓了下,弄出数条血痕,对他说道:“回去之后,你只说你的伤是我打的。这样就没人找你和我的麻烦了。”
“计谋吗?”陈瑕问道。
李云帆笑道:“不错,苦肉计。不过明天又是十五月圆之夜,你的血金贵,不能白流。”说着从腰间摸出一物,想把陈瑕的血用此物收集起来,陈瑕惊呼道:“这不是我哥哥的九转葫芦吗?”
119、五鬼传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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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等待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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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红绫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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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巫仙剑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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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出乎意料
话虽然这么说,但红绫却并没有立即下来,而是在高台上将外面的红袍重新穿上,大漠五鬼常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受够折磨,活得不耐烦了。可事到临头还是觉得心惊胆颤,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眼看着上面两个人的武功简直已经高到天人合一的境地,连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
又听步游尘道:“我阻止不了你杀人,却能阻止你建造不老宫,否则我也就不会到此!世上的人全都死了,你就算能长生不老,又有什么用?你高高在上不假,可一个人这么久了,除了我之外谁愿意和你促膝谈心,你就不觉得寂寞吗?叫你活上十万年,百万年,但是你活得越久就越孤独,等沧海桑田之后,山河俱灭,天地尽绝,这世间便只有你一个人,好似孤魂野鬼一样,漫无目标地游荡在无边无际的荒漠,想一想我都替你觉得可悲呀!”
红绫沉默半晌,厉声说道:“我愿意!”停顿了一会儿,又咬牙说道:“可惜那时你早就长埋在黄沙之下,你想体会我的悲惨,也没这个机会!”
游尘一声长叹,“我只是不想你有那样的结局,我说这番话……是为了你好,为什么你从来不能了解呢?”
红绫道:“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我们注定是两条路上的人,又何必非要牵绊在一起?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既然你非要修仙,那我宁愿永世孤独!更不要和我说那些假仁假义的鬼话,你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你自己,伪君子!”
话音未落,人已经凌空跃到平台之外,大头冲下朝着地面扑了过来。高台距离雪地何止百丈,普通人一跃而下,注定要粉身碎骨,哪知红绫身上的衣服在半空张开,好似猎鹰袭水,那条红色的绸带向上空招展,距离大漠五鬼越来越近。
那五人再也隐藏不住,拉起陈瑕往山洞的方向飞奔而去,红绫把长袖一甩,在山壁上击了一掌,跟着又飘然跃起,众人只听到背后风声骤起,跟着眼前一花,宽大的红衣遮住月色,带着呼呼的风声,从头顶飞驰而过,红色的身影跟着垂直落在他们的面前。妖娆的女子优雅地转了一个圈,地上的白雪都没有带起半点。她的脸上戴着面纱,又包着头,不见她长得是什么模样,额头正中一颗红宝石,闪闪放光,上身一件珠光宝气的红色小衣,也同样夺人二目,下身穿一条百褶长裙,露出一段白皙的小腿,天山上积雪甚厚,她居然不畏严寒赤足站在雪中,而且每个脚指甲上也都镶嵌红宝石,更显得那白皙的脚丫娇艳欲滴。
这身装束与东土大不相同,极具西域贵妇的风情,可这毕竟是夏天的装束,在这寒冷的瑶池边上,她的身影就好似一团无比热烈的火,要将天山上的千年白雪点燃,纵然看不到她的脸,她的气势也叫人有种不可侵犯的壮丽之感。
看她身材婀娜,皮肤白皙,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着随风轻摆,不看面容的话,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岁,大漠五鬼万万想不到,传说中的大巫仙竟然是一个年轻女子。
四灵的传说流传了几十年了,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怎么可能有那么高深的武功?
巫仙是不是貌美,又或者是不是姑娘,无人知晓,只是看到她好似仙女临凡一般地出现,每一个人都愿意相信她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若不是这样的话,似乎整个世界都不完美了。就连陈瑕、戚沧海,一个少年,一个女子,都是那样认为。
可世上完美的事情实在少之又少,至少从方才她与步游尘的对话来看,这个女人并不完美,甚至当她脱去衣裳的那一瞬,步游尘还发出了惊讶的声音,想到此处,每个人的心里又忽然觉得一沉,均有大失所望之感,巫仙在匈奴如圣女一般,连拓跋红、夏侯破、淳于炎乃至优留单于都未曾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她自然不会给大漠五鬼看到自己的面庞,也不会叫大漠五鬼知道她的伤楚,她清澈的眼睛又目光如电,朱唇轻启,冷冷说道:“听了我说那么多话,还想活命吗?”
步游尘在平台上喊道:“他们都是出不了天山的下等人,你是什么身份?难道真的要亲手杀他们这样的人?真是叫人笑话啊!”
红绫望着大漠五鬼,忽然仰天大笑,她的声音清脆高亢,又略带嘶哑,那么曼妙的身材,可说起话来却充满了沧桑,她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雪岭上空回荡,叫人听到心里发毛,“他们已经不能算是活人了,想不到……叫我在这里遇到了当年大汉的败类!”
吴真仗着胆子问道:“尊驾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红绫并不回答,冷笑道:“你们的血太脏了,不配浇灌我不老宫神殿,但是要我这么放过你们,又太便宜了。好吧,我不杀你们,你们自己割掉舌头,我饶你们不死!”
“岂有此理!”余潇怒道:“要杀便杀,武功高我就怕你?反正老子早就不想活了!你把我杀了最好,不然我就跟你拼了!”
余潇一向鲁莽,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管其他兄弟的意见,挥动菜刀对着红绫冲了过来,眼看刀锋距离红绫尚有三寸,却再也迈不动步子,刀举在半空,无论如何也砍不下来,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被点了穴道,没有人看到红绫出手,除了她的发丝轻轻飘洒,她连动也未曾动一下,她淡淡一笑,“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说罢红袖一扬,那余潇跟着腾空而起,向后翻腾了两圈,又摔去十几步远,跟着后背重重地跌在血地上,口鼻内鲜血狂蹿,竟然在刹那之间就受极重的内伤,一时再难站起。
红绫笑道:“杀你们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可你们都有毒在身,想活命很容易,割掉舌头,跟我去昆仑山,我传你们九子六合功,每人再帮我杀九百个东土来的人,到时候,我就给你们彻底解脱。如若不从,我叫你们不但身中剧毒,而且经脉尽断,生不如死。”
124、祸之根源
余潇身材矮胖,少说也有一百五十斤,她一条轻飘飘的绸带无论如何超不过三两,可就是这不经意地抬一下手,竟将余潇的经脉全部震断。
众人全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天下会有这样神奇的武功,几个人一起围了过来,更是大吃一惊,余潇岂止经脉禁断,他的拿刀的手臂已经抬不起来,软啪啪地垂着,戚沧海精通医术,想给余潇号一下脉,哪知用手一按,手臂皮肤就爆裂开来,鲜血迸出,止也止不住,整条手臂骨骼尽碎,接都接不起来。戚沧海赶紧按住伤口,“挺住,你挺住。”
余潇已经动也动不了,咬着牙笑道:“沧海,你毒发之时不也和我一般?现在好了,以后我天天如此,你就不必太介意啦,这世上有一个人比你还惨。”
“别说了,别说了。”戚沧海一边用药,一边安慰道:“你一定没事的。”
余潇忍痛说道:“我不能再拿刀了,已经废人一个,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死不敢死,各位兄弟,你们成全我,把我的头砍下来,我偏偏不要受这个妖妇折磨!”
“不行……”戚沧海哭道:“我们是兄弟啊,怎么能亲手杀了你?”
吴真也说道:“这么多年都熬过来,眼看着就要苦尽甘来,你就想去见老五,哪有那么容易?断了一臂而已,骨头断了,还连着肉,死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余潇苦笑道:“我其实什么都怕。又怎么会不怕死?我……我之所以活着,便是因为我舍不得弟弟余智,还有你们这些兄弟,人为什么活着?是为了自己,然后是亲人、朋友。但我现在经脉已断,动也动不得,我要再活下去,就只会连累你们,所以……所以……就叫我去见陈睦吧。我要告诉他……告诉他……他的儿子还在人间……是个……是个恶人。”余潇越说越觉得吃力,到最后呼吸急促,语句也不连贯,疼得昏死过去。
余智声嘶力竭地大声哭喊,捡起兄长的那把菜刀,说道:“我全明白,哥哥,我这就送你一程!不叫你在人世受苦啦!”
正要把余潇的脑袋砍下,只听叮的一声,一个雪团打中刀身,余智只觉得右臂酸麻,那把刀再也拿捏不住,呛啷一声,剁进地里。回头一看,红绫一双犀利的眼睛正向他们这帮人冷冷地望着。
余智大怒:“巫婆,你还要怎样?”余智样貌凶恶,勇气可不如余潇,有心上前拼命,又怕和余潇同样的下场,除了大骂对方,并不敢真的动手。其余人也已经看到红绫的手段,谁敢多说一句,若是大漠五鬼全都变成余潇那样,到时候,连个了断性命的人也没有了。
红绫冷漠地扫了一眼众人,“我没叫他死,他就不能死!否则的话,十九年前,你们不就死了?”
吴真毕竟聪慧,闻听此言,立即心中一动,朗声问道:“莫非十九年前,你偷偷给我们下毒?”
红绫冷哼了一声,“那也是你们自作自受。神僧舍利子是用肉身炼化成而成,只有通天道的主持才能代代相传。不过你们可能并不知道,通天道第一任主持曾遍尝百草,各种珍奇草药相生相克,能解天下奇毒,肉身焚烧之后化作焦炭,除此之外剩下的那颗精美石头,便称作舍利子,那些百草的精髓也全都融入舍利子中,服食者百毒不侵,益寿延年,乃是天下豪杰争夺的至宝。可是,也正因为肉身内藏有百草精华,若是用南疆所产的麻茶叶、甘草、沙棘等植物一起炼化,在焚烧过程中会产生毒气,而百草种类纷繁,所以吸入毒气的人,所产生的症状又各不相同,你们听信阿修罗之言,将摩柯伽叶放在火上活活烧死,最后炼化成舍利子,这才身中剧毒,从那一刻起,你们已经泯灭了天良,自相残杀。”
“你是怎么知道的?”吴真问道。
红绫哈哈大笑,“因为是我叫阿修罗这么做的。”
众人全都大吃一惊,原来众人中毒的根源不全是南疆蛊祖,而是来自西域巫仙。只是她运筹帷幄,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一丝痕迹。此人无论智慧还是武艺,堪称天下无双。
李云帆怒道:“你……为什么要害我们,我们从洛阳而来,与你无冤无仇!”
“知道的太多,对你们没有好处!”红绫轻蔑地望了李云帆一眼,跟着她用手一指高台上的步游尘,高声道:“曾经的兄弟就是那样反目成仇的,这世上的人全都是恶人,只不过时机不到罢了,这些你也是亲眼看到的。劝人修仙?简直是笑话!”
步游尘一声长叹,他休息了一阵,身上的伤也好了一些,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同样是潇洒飘逸,只是等众人看清他的样貌之时,均觉得不可思议,原来红绫看样子不过二十几岁,但步游尘却已经是白发苍苍,皱纹堆叠,虽然仙风道骨,器宇不凡,可毕竟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这两人的年纪单从表面上看,相差实在太远,他们竟然有那么多爱恨纠葛,实在叫人觉得匪夷所思。
“人的确善变,善能变恶,恶也可向善,他们自相残杀不顾兄弟结义之情,也是因你我而起,而你和我之间又顾及了多少结义之情呢。”
红绫冷哼道:“你我之间还谈什么结义之情?我就是个天下第一的大恶人,你如何渡我向善,趁早死了你的心。”
步游尘摇头道:“你布下这天大的谜局,就只是为了给我看的吗?”
红绫哈哈大笑,“游尘,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说着眼角的笑意又骤然收敛,“对,我要你看,我要你看着天下大乱,血流成河,绿洲变成荒漠,所有的人都被我踩在脚下,那时你就可以死了,而且死不瞑目。哈哈哈哈哈哈。”
步游尘面若寒霜,静静地看着红绫,“可是你的计划似乎并不顺利呀,通天道虽然攻打西域,可是才过了盐泽,就被一个十一岁的少年杀得人仰马翻。”
陈瑕闻听心中一动,他依稀记得呼衍洁便是十一岁御外敌而成名,莫非步游尘口中的少说的是师父?
125、天地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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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魔剑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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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斗转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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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三个誓言
步游尘也提醒道:“九子六合功第十六重已经非同小可,就算是神兵利器,也需要有相应的功力配合,才能杀得了她。孩子,你把刀放下,她刚才没有杀你们,已经算是手下留情,现在你们又怎么可以对她动杀机呢?”
戚沧海怒道:“我们五人全都被她打伤,现在她口口声声说不杀我们,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是等她恢复了些许功力,我们还能有命在吗?就算她要杀我们也好,与其活着受辱,不如一死百了。瑕儿不要犹豫,杀了她!”
陈瑕心里也没个主意,几个大人他说一句,我说一句,陈瑕拿着菜刀,左右摇摆,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红绫喝道:“杀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别忘了我刚才对你说的话,我才是能叫你不再做奴隶的那个人,我说过的话也一定算话。”
陈瑕道:“可大人都喜欢骗人,我也分不清真假,除非你发誓,我就信你。”
红绫心中恼恨,怎么碰到这么个木头脑袋,发誓要是准的话,自己和步游尘也就不会劳燕分飞了。他二人早有白首之盟,只是步游尘一心想要修仙得道,成就不死之身,可神仙哪有成亲的道理?在红绫看来他就是违背誓言,因此怀恨在心,便也用邪门巫术延缓衰老,倒要看看步游尘能否修仙得道。二人曾经的誓言,却叫他们斗了几十年,若是步游尘当初不发誓与红绫结为夫妻,或许也就没有以后的事了。
“我是什么身份,要向你一个小儿发誓?你信不信我,又有什么关系,你想杀我,就尽管动手。我看看你的《玉影连环诀》有多少斤两!”
陈瑕皱着眉头道:“那你不发誓就算了,肯定还是骗我的,那么大的人了,还骗我这样的小孩,简直猪狗不如。”
他也不会说个话,心中怎么想的,就怎么讲出来,也没想过展红绫会不会因此发怒,不过这话一出口,可就连大漠五鬼也给骂了,除了余智昏迷不醒,其他人脸上全都变了颜色。心中均想:你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死到临头,还拐弯抹角地骂人。
红绫闻听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她活了七十多岁,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哪里有人敢骂她?就算是步游尘也最多说她一句心肠狠毒,今天居然被一个小孩认为她猪狗不如,实在觉得脸上无光,转念又一想:我都能做他祖奶奶的人,何必跟他一个毛孩子计较?发誓就发誓,反正我本来也没打算杀了这几个可怜虫,叫他们在人间受苦,不知道有多开心,再说誓言也算不得数,我又有什么怕的?
这也是因为陈瑕是个傻小子,红绫不屑与他一般见识,若是换做旁人敢这样说她,那注定是不得好死了。
想到这里,红绫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臭小子,油嘴滑舌,真是可恶至极。你听好了,你祖奶奶红绫对天发誓,今天绝不杀大漠五鬼,也不会杀你,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你若帮我,我不但叫人把你放了,不用再做奴隶,还可以传你和他们所有人九子六合功,不出三年,你也刀枪不入,天下无敌。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你有什么请求,我都可以帮你完成。”
陈瑕眼前一亮,“真的吗?”
红绫怒斥道:“混账,你祖奶奶都发誓了,你还不信。”陈瑕之前骂了她,所以红绫左一句祖奶奶,右一句祖奶奶,非要讨个便宜回来不可。当时她情绪激动,竟也未曾想到,以她的年岁做陈瑕的祖奶奶,正好合适。
陈瑕也不觉得红绫是在骂他,想了想道:“那我信了……”
戚沧海忙说道:“你别信啊,练了九子六合功就要永远受她的摆布,她可没安什么好心。”
“多嘴!”红绫怒道:“我只说不杀你们,可还没说不割你们的舌头。”
戚沧海大惊,再不敢多言。陈瑕忙道:“那……那我求求你,不要割了他们的舌头,好不好。”
红绫转怒为喜,她虽然十恶不赦,但是却喜欢别人恳求她,当即点头,道:“你求我,就没问题!”
陈瑕大喜,“那你再帮他们治伤,之前你也说过的……”
步游尘笑道:“这孩子心眼倒是不错呢。”
红绫瞪了他一眼,跟着把脸一沉,对陈瑕说道:“臭小子,你别得寸进尺,乱提什么要求,这两件事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就到此为止。”
步游尘道:“红绫,这两件事你之前就已经提过了,这娃娃不过是把你刚才允诺的话,重复了一遍,怎么能算他提出请求了呢?而且他是在旁人提醒的情况下说出的要求,未必出自本心,既然你说自己金口玉言,那就应该再答应他一件事才对。”
红绫冷哼一声,“我想答应就答应,用你激我吗?”
步游尘道:“想答应,然后就答应,那就是说你要答应他两件事……”
“死老鬼!你就是喜欢和我做对。”红绫一时气不过,说道:“小孩,我答应你三件事,你只需要答应我一件事。用你的刀把那个老鬼的舌头先给我割下来,然后把他的手砍断。”
步游尘哈哈大笑,“好哇,孩子你来砍了我,然后你再提条件,到时候你再叫她自尽,既然她答应了你的请求,不能反悔,就只能听你的话,你砍了我,就是帮了我啦。”
“你恨不能我死吗?”红绫怒道。
步游尘也不和她怄气,依旧笑着说道:“我手断了,舌头没了,你说我恨不恨你。”
没等红绫再说话,陈瑕忽然说道:“那第一个要求,我先提了,就是不要伤害这个糟老头子了,他老的胡子都白了,子曰:乌龟老……以及老乌龟……,反正不能那么做……”
他本想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句话来,就胡编了两句拿来与人辩论,红绫本来满腔怒火,听陈瑕此言一出,忍不住看着步游尘哈哈大笑,“哈哈,老乌龟,骂得好。”
此时余智倒在地上,听到陈瑕没头没脑地说了这通荤话,竟忍不住躺在那里大笑,他身受重伤,这一笑牵动伤处,口喷鲜血,直接笑昏了过去。
步游尘则频频摇头,“做了一辈子侠士,到最后居然成了乌龟,真是可笑至极。”
红绫收起笑容,又问道:“第二个要求,你也可以提。”第一个条件她并没有答应,只是觉得这小孩有趣,想听听他接下来怎么说,另外在这个过程中也好凝聚一些真力,免得步游尘先她一步站起,她无力抵挡。
129、不凡之子
陈瑕也不知道众人都在笑什么,挠了挠头说道:“第二个要求,我想找我爹和我娘还有我哥哥。”
这个要求倒是合情合理,红绫点了点头,“我答应你去找。第三个要求是什么?”
“第三个……”
“先别急!”陈瑕还没等说完,步游尘抢着说道。
红绫怒视着他说道:“你这死老鬼,又有什么话说?”
步游尘道:“仅凭借这两个条件就想叫人家听命于你,这两件事也未免太容易了吧。且不说第一件事你是否答应,但第二件事你并不是真心实意。”
红绫怒道:“我又怎么不真心实意了?”
步游尘并不直接回答,看了眼陈瑕说道:“孩子,你还是太小了,她答应帮你找父母、兄长,可她又不问你他们都长得什么模样,姓甚名谁。将来她找不到,或者干脆不去找,你也不晓得,到时候,她完全可以把责任推给你,告诉你说:是你当初没把这些人的情况说清楚,天下那么大,找不到也是理所当然。她不算不守信用,你却要受她埋怨,这样的伎俩就只能骗你这样的傻孩子了。”
陈瑕挠了挠头,“那我应该怎么办?”
步游尘道:“你应该把父母兄长的样貌、姓名全都交代清楚,她若是找不到,你就永远也不替她做事。”
“你果然老奸巨猾,”红绫冷哼一声,对陈瑕说道:“我答应帮你找就一定会找,你父母是谁,兄长是谁,告诉我,我自然帮你找,至于生死如何,那也要看他们的造化。”
陈瑕脱口说道:“我爹便是伊吾卢守将……”
吴真忙喝道:“瑕儿,你爹是伊吾卢守将周贤!人关在奴隶的山洞里……”
陈瑕也不会扯谎,听吴真这么一说,当即闭口不语。红绫又岂是等闲之辈,立即就猜到事情原委,冷笑道:“金算子,你觉得你再说这样的话有用吗?若是他爹在山洞里,又何必叫我去找?”
吴真知道瞒不住她,只好叹了一口气,“傻小子终究是傻小子……我也帮不了你了。”
陈瑕却看了看红绫,“和她说了不要紧的吧,我觉得她人还挺不错的。”
红绫冷笑道:“你哪里看出我不错来?”
陈瑕道:“言而有信,又答应帮我找爹娘,那自然很不错了。”
吴真低声骂道:“简直是非不分。你要告诉也随你,既然她那么言而有信,就不会杀你。怕只怕大巫仙是个无耻之辈。我替你说,他老子叫陈睦,统领西域都护府,不过已经逃走,你要是能找到他,那才算你巫仙有本事,若是找不到……我看……也不过是浪得虚名。”
吴真之所以这么说,便是想激一下红绫,要知道陈睦被流沙吞没,尸骨无存,巫仙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找得到。如此一来她就永远无法完成陈瑕的请求。
红绫又岂能不知他有意相激,不过她一向傲慢自大,唯我独尊,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事她是做不到的,明知是圈套也要往里钻,等找到陈睦,再收拾大漠五鬼,叫他人也看看自己的本事。
她轻蔑地看了吴真一眼,冷冷说道:“那就再加一个条件,我若是找到陈睦,就断你双脚!你,敢不敢答应?”
吴真暗想:我肉在砧板上,答不答应又有什么区别,因此笑道:“那好啊,若是你找不到又当如何,难道断你双脚?”
陈瑕忙说道:“找不到的话,那我就不必听姐姐的啦。又何必断她的脚,她的脚又白又嫩的,还挺美的。”
这话若是大人说,那自然是无礼至极,可陈瑕毕竟是个小孩,由他说出口,便是最大的赞誉之词,红绫竟忍不住脸上发烧,偷偷地望了一眼对面的步游尘,他却把目光移向别处。
吴真看出红绫羞涩,听了陈瑕的话,并没有生气,反而芳心暗喜,只是那步游尘实在太不解风情了。便笑道:“臭小子,你要是不和余智学几招淫术,简直是屈才了。小小年纪便懂得怜香惜玉。”
红绫见步游尘对自己不理不睬,心中顿觉失落,旁人眼里,红绫美若天仙,连一个黄口小儿也是这样认为,可步游尘却偏偏不为所动,怎么能不叫红绫气恼?
“不用油嘴滑舌,我一大把年纪可不吃你这套,小孩,我一定找到你的亲人,你自己,你父母和兄长又都是如何称呼。”
陈瑕道:“我爹叫陈睦,我娘叫银萍,我兄长叫陈瑜,字无悔,我叫陈瑕,字无缺。”
“那他们又有什么特征?”红绫追问道,她想天下间同名同姓者有的是,若是知道特征也好找一些。找到之后,那些人还不都是任自己摆布?先把这个傻小子唬住再说。
陈瑕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说父亲是个大胡子,母亲长得好看,但是大胡子,长得好看的比比皆是,又哪里算什么具体特征,到后来只得说道:“我兄长和我长得一样。”
“长得一样?”红绫一愣。
步游尘笑道:“就是同一天出生的双胞胎,这都不明白吗?”
陈瑕接着说道:“是啊,我娘告诉我说,那天下着大雪,本来哥哥是先出来的,我是后出来的,当时我们一家人正在被仇人追杀,她是在患难流离之际生下的我们,说因为我的缘故叫她吃了更多辛苦。我就对我娘说,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对她很好很好。可是我还没等长大……就和我娘分开了。”
陈瑕说着说着,便眼泪汪汪的。红绫再如何不可一世,但她毕竟是个女人,是女人总有母性的一面,这是女人的本能,她见陈瑕说得可怜,竟觉得于心不忍,只是她表面刚强,纵然同情,也绝不会承认,冷哼道:“谁要听你说这些废话?”心中却暗暗记下:陈瑕有一个哥哥,长得和他一样。
步游尘暗自沉吟:“不凡之子,必异其生,大德之人,必得其寿。此子从出生开始就很奇特,他年纪幼小,却经历非凡,将来注定是个不凡之人。他内力与我同出一脉,而且心地纯良,或许可以继承我的衣钵。”
130、谁解情愁
原来剑神步游尘的武艺虽然已经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可他却没有一个真正的传人,虽然二十年前他曾教导过呼衍洁,但那也仅仅不到三成,上阵杀敌固然所向披靡,可要对付通天道的世外高手以及巫仙手下那些如拓跋红一样的“行尸走肉”,还有很大的不足。而且当时步游尘告诉呼衍洁,他只是还他们父子一顿饭的恩情,并没有真正的师徒名分。
再者,呼衍洁性情傲慢,心机颇深,步游尘观察了几日,觉得这个人世俗气太重,他仗着一身武艺在人间成就功业没有问题,但是却没有修仙得道的福分。
现在见陈瑕相貌出众,举止单纯,又有《玉影连环诀》的真气护体,步游尘从心里喜欢。而且陈瑕从在娘胎里开始便屡遭大难,虽然命途多舛,他却始终没死,足见他福泽深厚,不是一般人可比。
步游尘有心收他为徒,可转念又一想:红绫恨我入骨,我若是收此子为徒,她定然想方设法加害,此事还要从长计议才好。
因此故意说道:“孩子,你实在太蠢了,你对一个毫无怜悯之心,一心只想生灵涂炭,好成就自己不老之身的女魔头,说这些话有什么用?真是可笑至极。”
陈瑕眨了眨大眼睛,“你的话太长了,我听不明白。”
步游尘又提高了嗓门,“我是说你是个傻瓜,真是越看越讨厌。”
红绫闻听却笑道:“我倒觉得这孩子不错,他就是故意不想听你说话,才那么说,你又能如何?你讨厌的,我偏偏就喜欢。”
步游尘正是要她如此回答,“你喜欢傻子吗?”
红绫道:“我若不喜欢傻子,又怎么会看上你……”说完又不禁心头一颤,忙改口道:“好了,陈瑕,本巫仙答应你,替你找回父母兄长,那个老鬼瞧不起你不要紧,你去把他舌头砍下来,叫他多嘴多舌。”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步游尘心里明白,红绫不会真的对自己那么残忍,因此只是含笑不语,心中却颇为得意:你总是处处和我做对,我就偏偏不按照自己的喜好,到时候我说喜欢的,你就全都讨厌,我说讨厌的,你就全都喜欢,如此一来,你就谁也害不了。
红绫也不是笨蛋,只是没想到步游尘会这么狡猾而已。论武功、论智谋,她都要逊色于步游尘,她比步游尘强的,就是那一颗坚定不移的好胜之心,这颗好胜之心足以弥补她其他方面的不足,有谁不惧怕一个执迷不悔,非要一条道走到黑的人?步游尘的确有本事,可他却少了一颗好胜的心,因此小事上,他屡占上风,可在大事上,却拿红绫没有办法。
陈瑕道:“第一个请求,便是不要伤害这个爷爷啊,我……我不能割他舌头。”
红绫怒道:“我可没说答应你第一个请求,你若不照我的话做,那之前所说的就都等于是废话了,你去割了他的舌头,剁了他的手,我就什么都答应你,难道他一人的命,也换不来你们六个的命,再有,你不想找你爹,你娘,你哥哥?”
陈瑕犹豫道:“我什么都想,但是不想害他,你人那么好,我觉得也不是真心想害他的。就好像小倩对我一样,总是说我傻,还打我,可她又对我很好,陪我玩,跟我抓鸟。”
“小倩又是哪个?”红绫不耐烦地说道:“你别想我再帮你找什么小倩。”
陈瑕摆着小手说道:“不用,不用,虽然我很想她,但是她已经回到她爹那去了。应该有好日子过了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红绫听不懂陈瑕的话,只觉得这家伙前言不搭后语,话里一点逻辑没有。
陈瑕抓耳挠腮,想了好一阵,这才说道:“我只是想说,虽然我和小倩总是吵架,她也总是欺负我,可是没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陪着的日子,很……很没有意思。一个人的世界太寂寞啦。”
红绫闻听若有所思,能真正长生不老的,这世上能有几个?步游尘和她之间的关系,在陈瑕看来,竟和小孩过家家一样没有分别,其实一样的幼稚可笑。虽然中间少不了打闹、吵架,但这世上若是没有步游尘,她又找谁去争去吵?今天就算胜了,砍了他一只手,又或者干脆把他杀了,叫他再也不能和自己做对,可以后呢?都是一帆风顺,没有波折,她本领再大,却再无用武之地,在无边无尽岁月里,一个人打发寂寥的时光,实在是太无趣了。
没想到陈瑕一句幼稚的话里,竟蕴含这么深刻的道理,在场所有人都不禁惊叹,原来所谓的真理,无非是一句浅白得不能再浅白的话,不过尘世上的事,稀奇古怪、错综复杂,有时明明不复杂的事,有人偏偏要把它变得复杂,那些纷扰好似浮云遮住望眼,能真正参透事物最初本真,而又不迷失自我的人,也许只有像陈瑕一样单纯的孩童了。
不管是朋友,还是对手,目标,在这个世上都是必不可少的,否则这辈子就没有什么意思。陈瑕的话一出口,不管是巫仙还是剑神,竟然都有自惭形秽之感。陈瑕的话虽然浅显,却又非常耐人寻味,步游尘和展红绫都是人中龙凤,居然没有一个小孩看得透彻。
二人互相对望一眼,不用多说也明白对方心中想得都是同一件事情,红绫冷冷说道:“好,那就依你,今天不剁他的手,留着他继续和我做对,直到我把不老宫建成,叫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失败。”
步游尘也笑道:“那就最好不过,我必定全力阻止你,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红绫哈哈大笑,“你不想得道成仙了吗……”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望着步游尘苍老的面容,叹了一口气,“你若是先我而死,那我就随你而去了。”
步游尘苦笑道:“你这又是何苦?”
红绫带着面纱,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她的语气却异常平静,“因为我忽然想明白了,对付你才是我活下去的理由,就这么简单。”
131、只为他人
这二人表面上势同水火,实际却又彼此惺惺相惜。
外人看在眼里,一目了然,他们身处其中,却执迷不悟,也不会听任何人的劝说。
吴真灵机一动,对陈瑕说道:“瑕儿你过来。”
陈瑕茫茫然地走到吴真身旁,叫了声:“吴师父。”
吴真指着红绫说道:“这人是西域的大巫仙,是天下最坏的坏人,可她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你用普通的方法对付不了她。”又指了指步游尘,“而那个剑神道貌岸然,舍不得那女人的美貌,不忍杀她,绝不会惩奸除恶,所以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反正事已至此,不管你帮谁,我们的日子都不好过。你去余智师父那里,他身上有一颗紫色的药瓶,你把它的盖子打开,给大巫仙和剑神全都闻上一闻,看看不可一世的两大高手能否抵挡得了天下第一淫毒——妖焰宸极!”
红绫闻听大吃一惊,她虽然修炼了九子六合功,乃是百毒不侵之体,可妖焰宸极并非毒药,而是世上最强烈的春药,天下第一淫毒也绝非浪得虚名,除非真的是无情无欲之人,否则下至五六岁的顽童,上至八九十岁的老妪,哪怕沾上一点,也免不了春心荡漾。余智当年出访大月氏,也不知道用此物迷倒了多少王妃、宫女用来换取情报,虽然这些年他在伊吾卢并不作恶,但妖焰宸极却是随身携带。
而红绫虽然年过七旬,却依旧如少妇般美艳动人,她口口声声说恨步游尘入骨,可实际上,爱他之心却从未泯灭。他们之间所谓的恨,也无非是互相被践踏的爱意,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她心狠手辣,冷傲孤僻,却偏偏不是个无情无欲之人。因此吴真的话叫她闻之色变,“你好大的胆子,我几次三番说饶过你们,你们这帮卑鄙小人却要用这么阴损的手段害我!”
吴真笑道:“大家彼此彼此,我们本来就是恶人,所以最清楚恶人心里是怎样想的。你表面上答应了一切,可实际上等你恢复了几成功力,我们这里哪有人是你的对手?你说不杀我们,也无非是要用对付拓跋红、丘麟的手段控制我们,好叫我们对你言听计从,做些我们不愿意做的事。这一点我没说错吧。”
“我是什么身份?又岂能像你们这样的无耻之徒一样反复无常?你未免也太小看于我。”红绫暗自提了一口真气,只希望在陈瑕用毒之前,能凝聚几分功力。
吴真接着说道:“反正我们大漠五鬼可不怕死,但是你身为西域大巫仙,掌管匈奴圣火神教,连单于都要听你的话,身份何等的尊贵。不过一中了妖焰宸极的毒,你大把年纪却要像淫娃荡妇一样脱光了衣服,在我们面前搔首弄姿,卖弄风情,想一想我们这些恶人也觉得过瘾啊,真是死都值了。”
红绫紧咬银牙,怒目而视,心中暗想:有朝一日,你落在我的手中,我定不杀你,却要把你折磨的生不如死!
吴真足智多谋,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此时大巫仙一定恨得牙根直痒,真的得罪了她,以后可没什么好日子过,他话锋一转,叹了一口气,“哎,其实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也不要那样看着我,是你先放的狠话,要折磨我们的。妖焰宸极虽然是淫毒,却也只会对那些多情之人有作用。巫仙大人,剑神前辈,我虽然是光棍一条,也不懂得那些情情爱爱,但连我也能看出你们之间其实是有情义的。所以你们两个同时使用妖焰宸极,这样便可以试探出彼此的心中是否还有对方。我也是修道之人,若是剑神心中有情有欲,那他就注定无法成仙,所以巫仙,在下可是为了你想啊。”
步游尘怒道:“简直一派胡言,你想破我的清修?实话告诉你,我早就到了有情无欲的境界,妖焰宸极对我不起作用。”
红绫气不过,冷笑道:“是否有情无欲,也要试了才知道。好,我听那小子的话,不砍你的舌头,也不断你的手。陈瑕,你把妖焰宸极给他用,倒要看看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是不是一点情欲也没有。”
步游尘却气定神闲,“来吧,这样你是不是就死心了?”
吴真又道:“不要听巫仙的,他们两个都要用。”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陈瑕只觉得脑子里乱做一团,不过他还是按照吴真的吩咐,从余智身上把妖焰宸极摸了出来。拿着那天下第一的淫毒,一点主意也没有。最后只好说道:“那巫仙大人,我还有一个要求,可不可以提?”
红绫冷冷说道:“有就快说!”
陈瑕拿着药葫芦说道:“你们都是大人,就不要再斗下去了。”
步游尘心中赞许,并不回答,红绫却面沉似水,“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唯独此事不行,你再换一件事。”
陈瑕犹豫了半晌,“那我就没有别的事了。”
红绫一愣,“三件事,一件是为了这个老鬼,一件是为了你父母兄长,还有一件又是不叫我们争斗,难道你自己就没有什么求我的吗?我可以不传你九子六合功,我看你会本门入门心法,不如我教你玉影连环诀的全套内功……”
陈瑕连忙摆手,“不要再叫我学东西了,大漠五鬼教给我好多东西……”
红绫怒道:“他们的武功怎么可以和我相提并论?不然你就求我在单于面前,提拔你做一个大官……”
陈瑕又说道:“大官有什么好的,我不稀罕。”
红绫只好又说道:“我可以给你黄金万两、美女千名……”
陈瑕依旧摇头,“黄金万两我又不能带着它们去找爹娘,美女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能有阿曼美吗?我全都不要。”
吴真哈哈大笑,“他那么小要美女做什么,当奶娘啊?瑕儿,她许给你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不要相信。妖焰宸极给她用,等她春心泛滥,骨软筋酥之时,就可以用胜邪剑胁迫她,到时你要什么她不就给你什么?还有一点,妖焰宸极药性猛烈,她要是找不到男人,恐怕就要脱阴而死,到时候……嘿嘿,瑶池这些奴隶和兵卒可就有福了。”
132、浩劫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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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更上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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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推三阻四
陈瑕胡乱练功,能把自己的穴道给点了,也真叫步游尘哭笑不得:“运功之时万万不能碰任何穴道。你的内力与我同出一脉,只是不懂得收放。”
陈瑕道:“内力,我没学过。不过师父曾告诉我,要我把力量能做到收放自如,可是我跟着他打了几个月的石头,还是做不到。”
步游尘点了点头,看来呼衍洁并没有告诉陈瑕怎样运用自身的内力,只是叫他先修炼入门而已。见陈瑕不似个机灵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呼衍洁会收他为徒。
“你叫瑕儿是吗?”步游尘问道。
陈瑕点了点头,“我叫陈瑕,我哥哥叫陈瑜,我娘叫……”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步游尘摆了摆手,不叫陈瑕说下去,“我看你资质一般,不适合习武。”
陈瑕也不以为意,反而笑道:“你的话和我爹一样,他们都说我不适合习武。而且有人还说我很笨,习武读书都不行。师父又常说我懒惰……可能我这辈子都是一事无成,除了打猎,砸石头、挑水,我什么也不会。”
步游尘微微点了点头,“这件事还颇为蹊跷,《玉影连环诀》虽说入门简单,但是提高却并不容易,以你的资质,最多能达到第三重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陈瑕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也会我师父的武功,难道你是我师兄?”
步游尘哈哈大笑,“简直是笑话,呼衍洁有什么本事?能做我的师父,难道你只以为自己有师父?”
陈瑕摸着脑袋想了半天,突然惊叫一声,“哦,我明白了,你是我师父的师父,那你就是我的……我的……”
按理说陈瑕应该称呼步游尘一声师祖或者师爷,但是陈瑕自幼没有祖父,父母也就没有教他该如何称呼那一辈的人,因此陈瑕支支吾吾嘀咕了半天,说道:“师父师父。”
步游尘本来见陈瑕资质鲁钝,心中有些不喜,可陈瑕这么一叫他,反而叫他觉得可爱至极,顿时多了几分好感,“嗯,师父的师父,也不为过。不过呼衍洁不是我的徒弟,所以你也就不必这么称呼我,不如这样,你叫我一声掌门,我指点你几招武艺如何?”
剑神亲自指点武艺,这个机会可以说千载难逢,旁人巴不得磕头谢恩,可陈瑕却直皱眉头,“不妥,不妥,全都要指点我武艺,那个大巫仙也说要指点我,你也说要指点我,我的脑袋里能装的东西实在太少,你又说我是个笨蛋,不适合练武,我还是不学的好。”
步游尘笑道:“我可没说过你是笨蛋……”
陈瑕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用说我也知道,所有人都说我资质不佳,都说我笨,所以我自己也觉得我自己笨了。”
步游尘心中暗想:看来小孩还是不能一味地挖苦,不然他自己丧失信心,自暴自弃,最后就真的成了一个一无是处之人。呼衍洁既然有毅力,有本事,教会一个笨孩子,我又为什么不能把他教会?他虽然不适合习武,但他毕竟年纪还小,以我的能为,难道还不能教他超过大漠五鬼那些平庸之辈吗?
“资质差不要紧,勤能补拙,怕只怕你太懒惰。”
陈瑕挠着头说道:“可我天生就是个懒惰之人。实在不想学武。”
步游尘怒道:“真是岂有此理,我有心教你,你却推三阻四,你知不知道天下有多少人听到我剑神的称呼,巴不得要拜我为师?你是看不起我的武功?”
陈瑕赶紧摇摇头,“你的武功实在太高了,我哪敢看不起啊,我就是不想学这学那。大漠五鬼轮番教我还不够吗?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我只想抓鸟、打猎……可为什么我连这点愿望都这么难以实现?”说着说着,陈瑕便越发觉得委屈。
步游尘看在眼里,心中顿觉不忍,陈瑕这个年纪本来就应该无忧无虑,自在玩耍,可偏偏遭逢大难,而白天做奴隶,晚上又要和大漠五鬼学东西,真的是一点清闲的时间也没有,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应该有的生活。若是我再逼他,那这个孩子就实在太可怜了。
想到这里,步游尘摸着陈瑕的头发,轻声安慰道:“那我明白了,既然这样,你就不必留在此地,跟我一起云游四海,也不要和大漠五鬼那样的人,学什么东西。由我专心教导于你,你也不用做奴隶,这样你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玩,去交朋友,你说好不好?”
陈瑕半晌无语,步游尘一愣,“怎么?你不喜欢那样的日子?我们在云游的途中还可以顺便寻找你的家人。何必要和大漠五鬼那样恶名昭彰的人混在一起?”
陈瑕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如果要走,那就和那些奴隶一起走,周叔叔和榛苓娘对我都很好,大漠乌龟对我也很好……你既然有本事带我离开,那为什么不把他们全都带走?”
步游尘面有难色,“我带你一人走没问题,可我不能把所有人都带走,激怒了红绫,她会叫上他们匈奴圣火教的人,把跟随我的奴隶全都杀光,保护你的周全我还做得到,要保护几百人,我便没有那个本事啦。怎么样?难道你不想出去找你娘吗?”
陈瑕深吸了一口气,正视着步游尘说道:“我很想找我娘,也很喜欢你说的那样好的日子,但是我却不能走。因为大漠五鬼、周叔叔和榛苓娘都有恩于我,我爹说:大丈夫有恩要报。另外我那五个乌龟师父需要用我的血给他们疗毒。不然每个月圆之夜,他们便要毒发,生不如死。所以我无论如何不会跟你走的。”
步游尘心中一动,问道:“为什么要用你的血疗毒?”
陈瑕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告诉我说我是百毒不侵之体。”
“百毒不侵?”步游尘把陈瑕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有没有通天道的人找过你?”
陈瑕也不隐瞒,“有一个瞎了眼的乞丐,名叫骆袈的,在梦里找过我。”
步游尘这才恍然大悟,抓着陈瑕的肩膀说道:“原来你是转世灵童。”
135、无极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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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齐天丹穴阵
陈瑕面有难色,“可是叫你掌门,就要学东西……你还是说说为什么那个摩什么叶,到底掌握了什么长生之术吧。”
步游尘道:“他只对师父说过,长生之术今世无法完成,来世才能见分晓。他要师父等到他圆寂之后,再来找下一个摩柯伽叶。可最终师父永远也没有等到,因为就在通天道主持圆寂的第十七年后,下一个摩柯伽叶就被大汉的使者害死,未能冠礼,不冠礼,他就不算是下一任主持。这其中看似也有通天道的内讧,实则多半是大巫仙展红绫的操控。”
“好复杂啊……那大巫仙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陈瑕茫然地说道。
步游尘也颇有耐心,继续解释道:“因为她虽然人在西域,实则也是东福派的弟子,她自然知道摩柯伽叶掌握了真正长生不老的方法,而她当年被师父逐出师门,所以怀恨在心,她也不知道师父是否真的得道成仙,就趁着摩柯伽叶未行冠礼之时,对其下了毒手。目的是要师父永远也也无法对摩柯伽叶的方法进行验证。师父若是知道摩柯伽叶死了,定然不会轻饶了她,所以才假手于人。这个计策实在是缜密狠毒,摩柯伽叶死后,师父并未出现,因此她料定,师父就算未死,也肯定羽化成仙,不在人间了,她于是就再无顾忌,从西域千里迢迢,去了东福岛,将东福派灭了满门。岛上大大小小的道士、居客有三百多人,全都是为了追求长生不死,求仙而来,没想到一夜之间,全都死绝。而我那时已经不再是东福派的人,所以没在岛上。”
陈瑕张大了嘴巴,“原来她是个这么坏的女人。”
步游尘一声长叹,“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道疤,也许红绫的伤疤更大、更深一些。那一年她五十八岁,她要报的仇却是四十年前的旧怨,可见她该有多么憎恨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东福岛了。她在岛上的密室里,找到了师父遗留下的一份关于改天换命的秘籍,上面记载着前几任东福派掌门研究长生术的成果。她这才知道:想要长生不老,单单靠修炼养气是不够的。那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天地万物皆有灵气,集亿万生灵之气于齐天丹穴阵中,再辅以非常多的仙药才能达到目的。
仙药可遇而不可求,但生灵之气她却可以信手拈来,只是一下子集合那么多的生命,却非常困难。而那个齐天丹穴阵,其实是可以达到破坏地脉的作用,只要地脉破坏,就有无数的生命因此而死,这样她就可以集齐万物之灵气啦。”
“地脉是什么?”陈瑕问道。
步游尘道:“人有经脉,地有地脉,高山融雪,雪化为水,从西方的山上,通过地脉,流入地下,就好似人的血液一样川流不息。而浮出地表的,便汇集成河,一直流入大海。所以地脉是人间之根基,地脉阻滞不通,会引起大地的异变,到时河流改道,洪水泛滥,山崩海啸,绿洲变为荒漠,平原变成泽国。你们挖去天山的水晶,便是破坏此处的地脉,不老宫神殿之所以建在高山之上,是想借助那些水晶集太阳之热力,叫天山的雪融化,然后形成洪水,如果那些雪全都融了,那经过大漠的几条河流势必要改变方向。就不知道西域有多少人要死了……”
陈瑕目瞪口呆:“可是这样的话,那拓跋部落的人,不是也要死,他们可都是为了巫仙做事的。”
步游尘点了点头,“你总算开窍了。所有人都要死,只不过巫仙的做法,是叫他们一起去死。鲜卑也好,匈奴、大汉也罢,都还在争什么土地、粮食,天地的浩劫一来,他们所争夺的所有,根本没有任何意义。除了巫仙躲在高高在上的不老宫之外,其他人……那怕是飞翔于西域上空的鸟儿,都很难幸免于难。”
“太可怕了……”陈瑕仿佛已经看到了灾难的发生,不禁瞠目结舌,“巫仙这么做就只是为了她自己一个人可以永远地活着?”
步游尘笑了笑,“也许是,也许不是,她的心思我永远也不会明白。那一年她得到了《齐天丹穴阵》的阵图,还兴冲冲地拿来给我观看。她对我说:反正师父也不在了,他有这样的宝物却束之高阁,当初也是师父拆散的我们,她希望我可以与她重归于好,共同建造不老宫,等大劫过后,我们一起做一对真正的神仙美眷。”
“那你答应了吗?”陈瑕问道。
步游尘苦笑了一下,“呵呵,我要是答应,那也就不会有我们几十年的恩怨啦。我与她相好,还是她十八岁的那年,四十年的时光眨眼即逝,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男女之情也早就淡了,只是她却有所留恋。
我郑重告诉她:那《齐天丹穴阵》实在恶毒,师父一直也未曾使用过,就足以证明,改天换命的手段未必管用。为一己之私而致生灵涂炭,不是我辈修道之人该做的事,师父若是尚在人间,也绝不会允许。
她却说道:你还想着修仙得道,那安其生修炼了一辈子,到最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都说可以做神仙,又有谁见他真的飞升上天?东福岛修炼可以做神仙,自古来就是个天大的骗局,你我的心里都清楚。否则又哪里来的那么多安其生?他去西域与摩柯伽叶探讨长生不老术,就足以证明他已经找到了方法,就是这个《齐天丹穴阵》,只是他顾及杀业太重,所以没有使用,你我都是东福派的弃徒,你又何必跟安其生一样迂腐?
我自然极力反对,我们修道之人,绝不能滥杀无辜,结果我们两个越说越僵,她便把东福岛灭门之事说了出来,告诉我:她已经是万劫不复之身,再也不能回头。
我恼她行事狠辣,就跟她动起手来,将她打伤。她一心来找我和好,我却不念旧情,于她是一怒之下,回到西域。那时通天道已经在她的掌控之下,她又创立圣火教,便借着这两个教派,故意挑起无数纷争,我们东福岛的人都自以为是神仙,高人一等,称呼岛外之人为凡人。我不想杀人,她就偏偏要那些凡人自相残杀,叫我看看,就算她不建不老宫,凡人也是要打仗死人的。无奈之下我便指点了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孩,击退了大月氏的进攻,那一年他十一岁,名叫呼衍洁。”
137、天生懒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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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随性而安
陈瑕狡黠一笑,“那你说错了,我也不是心懒。”
“那是为什么?”步游尘问道。
陈瑕站起身,背着手在他面前走了两步,“既然你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也不妨告诉你。从小我爹我娘叫对我讲,读书、学武都有一个目的,要做人上之人,可我不想做什么人上人。我只想做一个随便玩、随便吃、随便睡的懒虫,所以读书、习武我感觉对我没有什么用。而且我知道,自己什么也学不会,所以不想强求。你又明白我的话吗?”
步游尘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说道:“随性而安,为所欲为,也许大多数人在年幼时都会这么想的,我曾经也会这么想。不过现在我只问你一句,你没有读书习武,你的愿望达成了吗?你的确没有做人上之人,却也没有做得成懒虫,而是变成了奴隶。”
陈瑕有些气馁,“所以……大漠乌龟才教给我很多东西呀,但是我始终也学不会。你又说要教我……我实在没有那个脑子能学得了。”
步游尘笑道:“只要你肯学,我就教你,一天不成,就十天,十天不成,就一年,大漠五鬼的那些法门,你也可以去学,我也绝不干预。你觉得如何?”
陈瑕犹豫了一下,“你不去对付那个大巫仙了吗?不去找阵眼了吗?”
步游尘叹了一口气,“我受伤了,要在此处休养一段时间,不过她强行冲穴,也一定受伤不轻,暂时不会再回来这里,所以这段时间,你能学多少本事,就学多少本事,我也绝不强求,一切就看你的造化了。”
陈瑕又想了好久,这才点头答应,“那好吧,我该叫你掌门是吗?”
步游尘大喜,“不错。”
陈瑕还是懂得礼数的,当即拜服于地,“掌门在上,请受我一拜。”
步游尘双手将他搀起,“好,好,那从今起,你就是无极门的唯一弟子,有一天我得道成仙,你就是掌门。”
陈瑕眼珠转了转,“那我是不是要像安其生一样,改成你的名字?”
步游尘笑道:“那也随你的便。好了,你把呼衍洁教给你的本事,展示几招给我看看。”
“是!”陈瑕抱拳拱手后腿几步,拉开架势,使了一招“蔽日踏风”,倒也有模有样。步游尘点了点头,“接下来。”
陈瑕挠了挠头,又把那招使了一遍,步游尘皱眉道:“不错,接下来呢?”
陈瑕无奈,连续把这一招重复了五六遍,他同一招数使用一次倒还不觉得如何,接连使了七次,就显得丑陋无比。步游尘叫他停手,问道:“呼衍洁只传了你一招拳法吗?”
陈瑕红着脸说道:“有两招拳法,不过我只记得一招。你老是接下来,接下来,接下来还是这招。”
步游尘拿他没办法,只好把下一招“夸父追日”详细讲解,陈瑕还是和从前一样,无论如何也学不会。这回步游尘才真的相信,这个孩子的资质实在是出奇的差。
二人又把招数拆了几遍,可陈瑕却始终没有任何进展,这下步游尘彻底失望了,以陈瑕这样的资质,恐怕不等把招数教全,做掌门的大概就要先归天了。笨人步游尘也见过不少,但像陈瑕这么笨的,实在是不多见。说他傻,他又不傻,刚开始步游尘还以为他只是年幼的原因,现在看来,就算是比他更小的孩子,这两招拳法,学了几百遍也该记住了。
步游尘面带忧色,问道:“你还会什么武功?”
陈瑕叹了一口气,“我就说我学不会嘛,哪里还有什么武功?抡大锤算不算?”
“抡大锤?”步游尘觉得奇怪。陈瑕便把呼衍洁教如何教他的对步游尘讲了一遍,然后说道:“师父根本也不传我什么招数,反正我一学不会,就要挑水,抡大锤,当作惩罚,天天如此。只是要做到师父所说的那样收放自如,实在太困难了。”
步游尘恍然大悟,原来陈瑕对学习天生排斥,若是告诉他,这是要学的,他便无论如何也学不会。要是对他说这是你的惩罚之类的,教起来反而轻松许多。
“那你是怎么抡锤子的呢?”步游尘问道。
陈瑕就假装手里有锤子,一边比划,一边解释,“这样是向上,然后再向斜刺里一抹,然后再跳起来,打一下……我最近都是在砸水晶的,砸石头的本事一点也没落下。”
虽然他手里没有大锤,但是陈瑕挥动双拳虎虎生风,其威势比那招不伦不类的“蔽日踏风”强上万倍,这更叫步游尘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心中暗想:我一身本领可惜不会教徒,这一点倒是不如呼衍洁有经验。转念一想:也不奇怪,呼衍洁曾是鄯善将军,整个扜泥城的兵都要他带,他又是鄯善军的总教头,自然教导过许多人武艺,单从教武的经验来说,步游尘自然是望尘莫及。
而陈瑕这一套大锤,攻守兼备,实乃是一套完整的武功,虽说拿两个大锤子行走江湖多有不便,但是换做拳法威力也是不小,将来两军对敌,陈瑕单凭这套锤发,也绝不吃亏。只是这套武艺更适合征战杀场,遇到真正的高手,这两下子就差得远了。陈睦英年早逝,呼衍洁又半途而废,再没有机会教下去,不然的话,将来陈瑕加入汉军,必然会有一番作为。
等陈瑕演练完毕,步游尘故意说道:“还不错,可以强身健体,但还算不得什么武功。”
陈瑕嘟着小嘴说道:“那是当然啦,这是师父惩罚我用的手段。”
步游尘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却并不说破,又问道:“那你的那一招拳法,为什么可以学会呢?”
陈瑕也不隐瞒,“当初不是为了着急见小倩,所以就拼命练了几百遍,不知不觉便会了。”
步游尘心中一动,陈瑕生性疏懒,不喜欢受约束,看来要教会此子,不但不能提个“学”字,还要给他一些压力,否则他便要偷懒,而小孩子都喜欢玩儿,那就不能墨守成规,要他以为是在玩儿就能学得会了。
139、山洞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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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恶习培养
大漠五鬼全都吓了一跳,这老头走路无声无息,真好似鬼一样出现在众人之间。
吴真问道:“尊驾这话是什么意思?”
步游尘正气凛然,倒背双手,站在月下,衣袂和须发皆随风飞舞,二目炯炯叫人不敢直视,冷哼一声,昂首说道:“你们五个人的恶名在外,绝非善类,接近陈瑕究竟是什么目的?”
吴真嘿嘿一笑,“自然是因为他是故人之子,这还用问?嘿嘿……”这一笑又牵扯了两颊上的伤口,好不疼痛,“哎呦……”
步游尘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这句是废话,不必再说,我想听到不同的回答,若是老夫不满意……呵呵,我能以金丹救你们一命,也能把它要回来。”言外之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余潇此时也清醒过来,坐在那里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怕死是怎地?你要杀便杀,信不信的也由你。”
步游尘身形一晃,五个人只见面前白影一闪,他已经到了余潇身后,抬手便是一个耳光,打得对方眼冒金星,正要还手之际,步游尘已经回到原位。
“你……”余潇指着步游尘,只说了个你字,就不敢再言语了。
步游尘也不理他,“大巫师有九子六合功,可以控制他人,难道你们以为,我就没有手段?你们大漠五鬼在西域无恶不作,我早有耳闻……”
李云帆道:“都说我们无恶不作,可是你亲眼看到了?那些不过是通天道污蔑我们,叫我等在西域无法立足。”
“难道你们这二十年来,没有做过一件错事?”步游尘厉声说道。
大漠五鬼无言以对,既然他们有这个难听绰号,坏事自然也就没少做,只是不如旁人传得那样厉害罢了。
步游尘冷笑道:“所以你们狡辩也没有用,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三人成虎的道理我想你们都应该清楚,所有人都说你们是恶人,那你们就是恶人。老夫今天就算杀了你们,别人也只会说我是替天行道,不过死对你们来说太便宜了。”
戚沧海按捺不住,大怒道:“你来天山就是为了找我们的晦气吗?现在我们人就在这里,你要杀就杀好了。何必那么多废话?反正想我们死的,又不止你剑神一人!”
步游尘道:“我可以先废掉你们的武功,挑断手筋脚筋,对习武之人来说,恐怕是最大的耻辱,你们若是不说实话,那也别怪老夫不讲情面。我再问一次,你们为什么与陈瑕纠缠?又为什么留在天山!”
步游尘可以确定大漠五鬼绝不是看在故人之子的情分上,就算是有,占的比重也不大。而且天山虽大,但瑶池山这里终年积雪,与世隔绝,等于是极苦之地,没有人愿意深入山中与一帮奴隶混在一起,不老宫一建便要十几年,留在这个地方简直与坐牢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他们盘桓在此肯定是另有目的。
大漠五鬼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吴真先点了点头,示意李云帆讲出实情。
李云帆沉吟了一下,这才说道:“实不相瞒,我们跟着陈瑕,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血可以解我们身上的毒。”
步游尘这才点了点头,“嗯,这个理由还说得过去,但是瑕儿叫你们师父,你们为什么要教他?这个孩子资质这么差,又沦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李云帆犹豫了一下,“反正你认定了我们就是恶人……那好吧,陈睦当年夺走舍利子,所以我们怀恨在心,所谓父债子偿,但是我们又不能杀了陈瑕,所以决定集合我们五人的智慧,把陈瑕教成一个大恶人,叫天下人唾弃。而天山虽然苦寒,却可以躲避淳于炎的追杀,既然你是剑神,就应该明白他为什么要杀我们。我所说的句句属实,你若是不信,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动手就是。”
戚沧海接着说道:“前辈武艺超群,我们不是你的对手,现在该说的,不该说的,真的假的,我们都说了,你要觉得自己是个正人君子,不屑我们的所作所为,那就替天行道。我们也只能悉听尊便了。”
步游尘目光冷冷地扫过几人,半晌之后忽然哈哈大笑,大漠五鬼不明所以,均觉得胆战心惊。表面上正襟危坐,不发一语。
步游尘笑过之后,轻轻点了点头,“这个主意的确不错。父债子偿,可你们又偏偏不能杀他……那不如这样,我就如你们所愿,告诉你们怎样把陈瑕教成一个坏人。”
大漠五鬼闻听,面面相觑,不知道步游尘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他这样说,大漠五鬼又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李云帆起身抱拳道:“愿闻其详。”
步游尘笑道:“瑕儿学无所长,乃是天性使然。他天生厌学,比常人更甚,所以你们传授技艺的时候,万万不能说个学字。此子资质不佳,学坏极难,你们可以叫他重复不断地去做一件坏事,所谓熟能生巧,他就算不想学坏,但是习惯成自然,慢慢地他就能掌握你们的技巧。你们可以先设一个局,叫他在局中演练……”
吴真皱了下眉头,“前辈的意思是……”
步游尘道:“比如你吴真的那些骗人的把戏,你们五个就可以互相做陈瑕的陪练,把你那些欺神骗鬼的话,告诉陈瑕,然后叫他把这些话对余智去讲,余智则假装上当,你再给他一些鼓励。久而久之,陈瑕便会觉得有趣,这些骗人的话你们知道是假的,但是旁人不知道。陈瑕将来拿它们去诓别人,一定百试百灵。其他的那些技巧也是如此,关键就看你们是否有这个恒心了。”
吴真闻听大喜:“前辈不愧是剑神,一语点醒梦中人,我们只要告诉陈瑕怎么做,并不需要告诉他为什么这么做。这样就把事情变得简单了许多,将来他行走江湖也一定会按照自己的习惯去做事,习惯一旦养成,想改掉可就难了,所以他注定会是个恶人。”
141、三件大事
步游尘点了点头,“就是如此,你们五个诡计多端,都是恶人中极品,他能学你们一些皮毛,将来行走江湖就不会吃大亏了。”
俗话说:学好千日不足,学坏一日有余。可陈瑕是摩柯伽叶一世轮回造就的,他本性纯良,一颗心就好似天山的水晶一样透明,天下之大,奸狡之徒比比皆是,纵然平时是良善之人,往往也有不可言说的私心,纯粹的好人而心无杂念者,凡间是根本不存在的,又怎能叫他人,一眼就将陈瑕的一切看穿,所以大漠五鬼虽然要把陈瑕教坏,但是那些学坏的法门对普通人来说是弊大于利,对陈瑕来说却是有百利而无害,步游尘也不担心陈瑕会成为恶人,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对陈瑕的一种保护。只是他的意图不会告诉大漠五鬼罢了。
余智显得愤愤不平,骂道:“他娘的,真是气死人,你们的本事都能以前辈说的方法传授,那我的本事该怎么办?”
步游尘虽知道大漠五鬼的恶名,却不知道他们每个人的恶行,问道:“你有什么本事?”
戚沧海白了余智一眼,“你那个本事还是不要乱拿出来的好。”
余智道:“拿也拿不出来啊,一来瑕儿年纪太小,二来……嘿嘿,要是找人陪练的话,就只能找你了。”
“混账!”戚沧海大怒,抬手要打,余智早就笑得倒在地上,“那没办法啊,谁叫我们几个当中只有你一个女人。”
步游尘闻听立即明白余智的恶行是什么了,冷冷说道:“你那些伎俩他不学也罢。”
李云帆道:“是啊,暂时你没什么用处。之前你已经答应了瑕儿去打探她母亲的下落,不如明天你就下山去吧。”
余智把大脑袋摇了摇,“不行,我现在是带伤之人,不便下山,更何况眼看又是月圆之夜,我怕赶不回来解毒。”
“受人之托,理应尽力完成,哪怕对方是个孩子,你也该言而有信。”步游尘道:“既然你已经答应了瑕儿,就不要叫他失望,而银萍的消息也可以作为给瑕儿的奖励。”
余智道:“前辈你说的轻巧,我若是赶不回来,到时毒发,你替我挨着吗?纵然是剑神的话,我也不敢从命啊。”
步游尘沉吟了一下,说道:“你们每次取陈瑕多少血?”
戚沧海道:“自然是只取一滴。多了的话,他母亲心疼呢。”说完戚沧海一声惊呼,“对呀,他父母都已经不在,我们为什么不多取一些血,以备不时之需?”
余智赶紧从腰间解下一个酒葫芦,“那还等什么,先取了一葫芦再说。”
“就怕对他身体有伤害。”戚沧海道。
步游尘微微一笑,“绝对不会,他体质特异,恢复能力非常之强,但是你们也不要贪得无厌,多取一些血,留做解药,将来你们行事也方便一些,免得束手束脚。你们又得罪了大巫仙,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有了这葫芦鲜血,即便陈瑕被人擒住,你们也不至于太过被动,将来他若有难,你们也好设法营救。”
大漠五鬼齐声道:“多谢前辈指教。”
步游尘点了点头,“不必谢我,咱们都是为了阻止大巫仙。”说着解下桃木剑,递给余智,“我要在此地逗留一段时间。你下山之后,将此剑插在天山北麓入口的神女峰上。巫仙见到它便以为我在这里,她就不会再回来。”
余智皱眉道:“真的要下山吗?”
步游尘夺过葫芦,“照我说的做,以后这把剑就常年插在神女峰上,就算有一天我走了,你们也不要拔出来,巫仙就只会以为我要守在此地。她定然担心那些奴隶建多少,我就毁多少,这里的不老宫无法建成,所以就不会再来此地生事。”说着晃了晃手中的葫芦,笑道:“我亲自替你们取解药。”说完就转身离去,去找陈瑕。
等他走远,余潇笑道:“还以为剑神是什么正人君子,原来和我们一样,呸!”
吴真道:“剑神做事实在是高深莫测,一把桃木剑如何能阻止巫仙?”
殊不知,红绫对步游尘避之惟恐不及,他在天山,那肯定是要想方设法破坏“齐天丹穴阵”的。但步游尘却另有想法,他把剑留在这里,自己就可以暗中追查“齐天丹穴阵”的其他阵眼。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红绫生性多疑,一定不敢轻易冒进,而且今日一战,双方全都受了伤,一时她也没那么快回来。现在步游尘唯一担心的,便是自己走后,红绫不亲自前来,而是派夏侯破等手下来突袭,所以天山的工程还不能停止,大漠五鬼和陈瑕暂时也不便离开天山。毕竟步游尘不能一直保护他们,现在陈瑕离开天山,反而更加危险。
他回到山洞,见陈瑕还在闭目练气,此时周身的热力发散,汗水已经将他的头发淋湿,顺着发梢滴落,陈瑕一点察觉也没有。步游尘心中不由得一喜,他虽然鲁钝,但至少内力修习没有问题。
又过了一会儿,陈瑕幽幽转醒,睁开眼见步游尘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好似一动也未曾动过。心中暗想:现在过了多久了?他真的就一动都不动啊。
正想着,步游尘说道:“你睁开眼睛了。”
陈瑕吓了一跳,手臂一软,大头冲下摔在地上,弹起身来又哈哈大笑:“哈哈哈,我动了,我动了,算我输了。”
步游尘微微一笑,食指在地上一弹,身子重新调转回来,盘膝坐在陈瑕对面。
陈瑕拍手叫好,“好厉害,好厉害,一根指头就能支起身子,我是无论如何做不到啦。”
步游尘笑道:“瑕儿,你做不做得到不重要,你还记不记得输了会怎样?”
陈瑕道:“输了……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啦,就是不知道我能否做得到。”
步游尘点头笑道,“很好,胜负不放在心上,但说过的话言而有信,算是豁达的男子汉。既然这样的话,那我要你做三件事,你务必尽力完成。”
142、另有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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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时间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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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水晶剑谱
那块水晶上面的猴子每一只都有方砖大小,一排一排,密密麻麻,陈瑕本身还不怎么识数,也数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只猴子,只觉得它们一个个栩栩如生,有的戴帽装成人形,有的又似乎在极目远眺,又有的站在树梢之上,还有的似乎又在跳入水中……
步游尘为了能吸引陈瑕也算是煞费苦心,把人形画成了猴形,又把每一个招式动作的名字以图画展示,比如站在极目远眺的那个动作,便叫做“登高望日”,而跳入水中的动作,便叫做“入海捉鳖”。其实陈瑕不可能记得那些招数的名称,但是却可以记得有这样一副画他曾经见过。
陈瑕哪里能理解得了如此深奥的剑谱,就只当作是一幅画看待,瞧了一阵,便笑道:“这是剑谱?这么多猴子我哪里记得住啊?更别提练熟了。”
步游尘早料到他见到招数复杂,会心生懈怠,“你答应了我要做完三件事的。既然已经完成了两件,为什么不把第三件也完成,作一个像你爹一样言而有信的好汉呢?”
陈瑕听他提起父亲,只好勉强点了点头,“好吧,我就答应你摆这些古怪的姿势。”
步游尘知道他不想学武,便把练剑说成摆姿势,“这还不算多,你随我来……”
陈瑕双手不住捶着脑袋,“啊?还有?头疼,头疼!”
“你不敲就不会疼了!”步游尘也不理他,将那块大水晶整个扛起,迈步便向洞外走去。那块水晶足有一人多高,步游尘扛着它毫不费力,转过了山口,便到了不老宫神殿的下面。
自从上次丘麟离开之后,就一直都未曾回来,此地完全是大漠五鬼说了算,一个多月以前,剑神与巫仙一场大战,早将不老宫的基座损毁,大漠五鬼便以此地危险为由,叫任何人不得靠近,神殿的工期也暂时搁置,山中天气寒冷,那些拓跋部落的兵也懒得监工,至于瑶池的奴隶,不管是汉人也好,其他部落的、小国的人也好,就更落得清闲,天山工地的口粮不太充足,大漠五鬼便组织众人在山中打猎为生,晚上带回山上,再将那些食物存储起来。
顺便戚沧海也去探寻天山雪莲的下落,以戚沧海的经验,像这种千年雪莲只会长在悬崖峭壁之间,或者洞穴之内,夏侯破也未能从拓跋琦口中打听到天山雪莲的大概位置,所以要找到它并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这么多天都过去了,走了十几个山头,没找到天山雪莲,但是却把那些山下的小动物惊扰出不少,每天出巡都能打到一些盘羊、马鹿、野骆驼之类的野味。虽然瑶池山上风雪依旧,可到了山下便是春暖花开的时节,那青青草地以及翠柏、苍松也提供了不少野蘑菇、野菜都可以充饥。在山中的开阔处,还豢养了一些牛羊,以备不时之需。天山何其巍峨广袤,以整个山脉的资源养活这五六百人,暂时并没有什么问题。而且那些拓跋部落的士兵本来就是游牧为生,所以在大漠五鬼到来之前,也都是如此度日的,只是没有丘麟的命令他们不得离开。若是不用修建不老宫神殿,也没有那么多纷争,这里倒是修身养性的一块乐土。
这个时候大漠五鬼应该正在带人出去打猎、砍柴,所以不老宫神殿下空无一人。
步游尘指着那些木头架子说道:“你跟我一起上去。”说完他一手托着水晶,一手攀着架子,展开轻功,好似一直灵猿,飞也似地攀援上山,陈瑕只得在后面紧紧跟随,此时他脚上还带着那两个铁球,钥匙在丘麟的手中,而大漠五鬼和步游尘谁也没说把它取下来,就算是练功的时候,也是挂着两个铁球的。因此陈瑕行动缓慢,等他上了山顶,步游尘早已等候多时。
步游尘将身子闪到一旁,向后一指,说道:“这才是全部的第一重的剑法!”
陈瑕放眼一望,只见几十面魔晶血石做成的水晶墙,插在雪地之中,从山的这一头一直排到那一头,他张大了嘴巴,也不知道步游尘几时把这些水晶好似搭积木一样,摆成了一面长长的墙,更叫他惊讶的还不止于此,走近一看,每一面墙上都刻着姿态各异的猴子,比他方才所见的多了百倍。虽然有趣,可要他学这么多招数,一看到就觉得头晕脑胀了。
陈瑕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做不来的。”
步游尘喝道:“事到如今,你反悔也没有用,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做的游戏?我是要你按照那些图形姿势,摆出样子来,就好像我和你在玩一样。”说着他牵着陈瑕的手,走到水晶墙开始的位置,然后将肩头的那一块插进雪地中,“瑕儿你看,魔晶血石非常神奇,只有在黄昏时分,对着水晶观看,才能看到这些小猴子,稍一侧身,光线暗弱一点,它们便消失不见。”
陈瑕毕竟是儿童心性,听步游尘这么一说,便朝着旁边斜跨了一步,那水晶上的猴子果然消失不见,看起来什么也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这也无非是利用光学折射的原理,步游尘有意为之,叫旁人不能轻易发现其中奥妙,只是和陈瑕也解释不明白,便笑道:“有趣吗?”
陈瑕点了点头,“是挺好玩的!”
步游尘笑道:“所以你只有往前踏出一步,才能看到下一张图。你再看……”说着他向对面的山峦一指,陈瑕放眼望去,只见对面层峦叠嶂,被皑皑的白雪覆盖,夕阳透过水晶,将白雪镀上一层瑰丽的彤色,他和步游尘的影子倒映其中,变得硕大冗长,竟将整整一座山峰覆盖。
陈瑕对着那影子招了招手,那影子也跟着摇动,他挥起的那只手,好像能把山尖都握住一样,千古奇景,对陈瑕来说简直妙不可言。“好玩儿。”
步游尘笑道:“你觉得好玩儿就行了,我走之后,只要不是阴天、下雪,你每天黄昏都要把这些剑招对着那影子练上十几二十遍,如此一来,大巫仙看到影子,就会以为我在天山,她就不会来此。我也再不能陪你玩耍了。”
145、碎影定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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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有来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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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喜从天降
以后的几天里,陈瑕白天跟着大漠五鬼学习江湖上的手段,从下午开始便独自爬上悬崖练剑。大漠五鬼担心他有失足,每每都要跟着。
李云帆有心也想学剑神的招数,还时常哄骗陈瑕,要他把在崖顶的剑法演练一下,可陈瑕还是从前一样,看着那些猴子便可以耍出举世无双的剑法,一旦下山,就只会一招“蔽日踏风”,看起来又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之处。李云帆心中发痒,以他的轻功要上山顶也不是难事。趁着旁人教陈瑕的时间,带着一捆绳索,也曾上山查看,只可惜不是黄昏时分,又不懂得观看的法门,虽然看到那上面的水晶,却看不到什么剑法?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他又找其他人商议,吴真反而把他数落了一顿,并告诫他:剑神我们得罪不起,既然他不许我们看,我们就不要去看。你又不懂《玉影连环诀》的心法,看了有什么用?
戚沧海也提醒道:这件事更不能叫陈瑕知道,他性子直,知道你这么做会怪你不守信用。到时不给你解毒,看你怎么办。
李云帆无奈,此事也只好作罢,只不过他是个练剑之人,心里却一直放不下。
如此又过了几个月,巫仙果然没有再来过天山,而丘麟迟迟不归,却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榛苓也顺利产下一子,不敢叫他随王植的姓氏,因他在天山出生,便取名周天,字思严。周贤与榛苓虽然不是真夫妻,但这个时候,也只能忙于照顾他们母子,对陈瑕就疏忽了许多。自从上次他叫人用计除掉了那个姓甄的商人,陈瑕也与他日渐疏远,相反的却与大漠五鬼越发亲近,周贤不禁担心他会不会误入歧途。只是现在陈瑕基本就算是个自由之身,而周贤和榛苓的身份却是奴隶,晚上陈瑕也不和他们住在一处,周贤就算想替陈睦管教这个儿子,也是有心无力。
到了夜里的时候,他常常看着襁褓中的婴孩,不禁怅然若失,难道就叫这个孩子永远在天山做人家的奴隶?陈瑕、周天都是将门之子,竟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可惜了。
没想到过了几天,得到消息,余智风尘仆仆地赶回天山。
到了第二天,外面就忽然传来一片喊杀之声,周贤、榛苓却因为周天刚刚出生,没有人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这变化太过突然,叫人措手不及。
其他的汉人也全都惊诧不已,有人说道:“周大人,莫非是拓跋部落内讧?”
又有人问道:“会不会是大汉派兵来救我们了?”
就在这时,山洞的铁门被陈瑕一锤子砸开,大踏步走了进来。周贤见陈瑕浑身是血,顿时吓了一跳,“瑕儿,外面怎么回事,你杀人了?”他见陈瑕没有伤,自然不是被人杀,所以周贤以为,肯定是大漠五鬼教唆他滥杀无辜。
“掌门不叫我杀人,这些都是别人杀人的时候把血溅到我身上的,我还去了原来的水晶矿洞,把我的大锤取了回来。”陈瑕说着把两个大锤随手丢在地上,也不等周贤继续追问,便兴奋地跳着脚喊道:“大家都造反了,那些拓跋部落的兵,全都被大漠五鬼杀了!我是来给你们松绑的!”
有人腾地站起,“当真?”
那些人依旧用铁链穿着,有一个人起来,便带起三四个人来,陈瑕看着那些铁链怒目而视,抽出胜邪宝剑,将它们一一斩断,所有人一声欢呼,互相拥抱,有的人甚至喜极而泣,“可以走了,我们终于可以走了!天兵威武!”
他们都觉得是汉军来救,却没人觉得是大漠五鬼率众反抗。
这时余智走了进来,高声说道:“天山大势已定,你们再也不用做奴隶了!”人们又是一阵欢呼。
周贤忙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余智下山数月,并没有打探到银萍的半点消息,不过却叫他在拓跋部落里,知道了一件天大的喜讯。原来那丘麟在挖矿洞的时候,发现了那株千年的天山雪莲。这本来是拓跋部落的至宝,按理说应该交还给拓跋琦,或者干脆不去动它。却不曾想,这个丘麟表面上是这里的监工,可实际却是慕容广派来寻找天山雪莲的。
他潜伏在拓跋部落多年,深得拓跋琦的信任,还和拓跋琦的姐姐拓跋莹成了亲。在征战古琴山之时,慕容广便已经知道拓跋部落有匈奴人支持,伊吾卢那两千兵马无论如何难以抵敌,不是他不识时务,而是他不想为大汉卖命,因此最终选择不与大汉结盟,远赴鲜卑山韬光养晦,准备东山再起。
匈奴大巫仙之所以支持拓跋琦,也无非是为了这棵天山雪莲,只要这棵雪莲不在拓跋部落的手中,那拓跋部落对于大巫仙个人来说便可有可无。这也是当初拓跋琦对巫仙承诺的条件之一,只要匈奴帮助拓跋部落平定鲜卑,他必然双手将这棵雪莲奉上。巫仙虽然知道此宝就在天山,但具体地点却不得而知。夏侯破旁敲侧击,拓跋琦却守口如瓶。戚沧海虽然精通药理,但偌大的天山要找一棵小小的雪莲谈何容易。
万没想到,丘麟也是为此而来,他叫那些奴隶挖矿洞,其目的也在于此,收在天山十余年,这件宝贝最终还是被他率先发现。他把找到雪莲的手下和奴隶全都杀了,然后也不回拓跋部落,直接带着那棵雪莲去找慕容广。他又是深得拓跋琦信任之人,没人能料到他会突然叛逃,等拓跋琦得到天山上探子的回报,丘麟早就不知所踪。
天山雪莲丢失,大巫仙必定恼羞成怒,所以此事绝不能叫匈奴人知晓,拓跋琦把回来报信之人直接杀了,以免消息泄露。
恰逢余智下山,找不到银萍的踪迹,便到拓跋部落里做客。他想到丘麟在山上的恶行,心中怨恨,得知他的老婆是拓跋琦的姐姐,便有心报复。余智是个淫贼出身,除了对付女人,他也没什么太大的本事,夜里闲着没事,就打算潜入丘麟老婆的大帐,也不管那女子长得如何,直接就采了她的花,她若不从,就用妖焰宸极。琢磨着:丘麟在山上作威作福,害人无数,我就在山下玩你的老婆。这也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谁曾想,丘麟常年镇守天山,经常不在家中,那女子久旷之身,如狼似虎,余智手段也高,拓跋莹非但没有反抗,反而真的便与他胡天胡地起来。余智大喜过望,这二人一个淫贼,一个荡妇,倒是如胶似漆,恩爱美满。
148、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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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将门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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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虚度光阴
他一旁的榛苓哪里能见到自己的儿子被陈瑕这样折腾,惊呼一声,喊道:“你们两个疯了不成,还不过来?”
陈瑕一吐舌头,心道:“糟糕!刚才差点把小天摔死了,干爹、干娘恐怕要责罚于我啦。”
毕竟不是亲生父母,虽然周贤把陈瑕当作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但在陈瑕的心里他始终还是当年的周叔叔,后来丘麟离开,那些拓跋部落的人死了个精光,陈瑕这才正式拜周贤为干爹。只是二人交流不多,陈瑕总觉得周贤不算是个大英雄,当年他为了保全榛苓一家,不问是非就用计害死一个了不相干的人,陈瑕把这件事始终记在心里。
榛苓等陈瑕带着儿子回来,一把将周天搂在怀里,那周天还在大哭大闹,“娘,我好怕啊。”
榛苓斥责道:“胡闹,你们也太淘气了。瑕儿,你是不是疯了?”
陈瑕也不善言辞,只说道:“是弟弟非要我的带他上山的。”
周天却说道:“娘,到了一半我就时候要下来,可是哥哥却把我的手给掰开……”
陈瑕闻听,赶紧解释道:“小天,你当时掐住我的脖子……”
榛苓根本也不听他解释,怨恨地瞪了陈瑕一眼,“岂有此理,以后你不要和我们小天在一起玩了,你自己多大,他又多大?你就没想过万一失足落崖怎么办?好在小天没事,不然的话,你这一条命就得拿来偿还!”
“可是……”陈瑕只觉得委屈,明明是周天苦苦哀求,可没想到平安回来之后,他却忽然反咬一口,榛苓爱子心切,就又多说了一句本不该说的话,“小天,哥哥是跟大漠五鬼学的,也怪不得他,他是个恶人……”
陈瑕如遭雷击,倒退了两步说道:“我没有害他的心啊,为什么干娘你说我是恶人?”
榛苓也知道说得有些重了,但却不肯把话收回,嘀咕着说道:“和大漠五鬼还能学出什么好的来?小天我们回家去。他人也大了,还是走了的好。”
陈瑕只觉得心中一片茫然,喊道:“干娘,今天的事真的不怪我……”
榛苓却就抱起周天下山而去,对陈瑕再也不理。陈瑕因此便也有离去之意。
周贤走过来,拍了拍陈瑕的肩膀,“瑕儿,你也别说不怪你。这件事可大可小,小天也是忠良之后,他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又对得起死去的王植伯伯吗?你干娘她也是担心小天有危险,我回去和她解释一下,也就没事了,你不要怪她。”
陈瑕只觉得心中委屈,半晌才道:“我是恶人……和大漠五鬼一样。”
周贤淡淡一笑,“你别放在心上,至少我不认为你是恶人,能出淤泥而不染,才是你的可贵之处。但是你常年与大漠五鬼厮混在一处,于名声不好。”
陈瑕一撇嘴,“名声对我有什么用,我宁愿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他们虽然是恶人,但是恶在明处,有些人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周贤一愣,陈瑕的话,分明是拐弯抹角地讽刺自己,他知道陈瑕心直口快,也不以为意,皱着眉头问道:“这些话也是大漠五鬼教给你的?”
陈瑕冷笑道:“很多东西,我已经不需要别人去教了,我自己也能看得分明。”
周贤不敢直视陈瑕的眼睛,看着地面点了点头,“那就好,我还当你是个孩子。榛苓说的对,你长大了。瑕儿,你随爹来。”
陈瑕心中对周贤虽然有些芥蒂,但却没有到厌恶的地步,相反,他对周贤、榛苓这些年照顾他起居饮食,还是心存感激,否则也就不会叫他干爹了。
父子二人来到当初关着汉人奴隶的山洞,周贤叫里面的人全都出去。然后走到一面石墙的前面,陈瑕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许许多多的阡陌纵横的细线。周贤指着那些线条问道:“瑕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陈瑕摇摇头,“你每天都在这画一条线,我也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周贤笑道:“那就对了,我每天画一条线,到现在已经快三千条线了,也就是说,我们在山中已经渡过了整整八年了。这些线就是我们在这荒废的时间。”
陈瑕张大了嘴巴,“有这么多?”
周贤点头说道:“是啊,人生苦短,有多少个八年?我现在两鬓已白,也没什么本事,这辈子唯一的成就就是,终于冒死保住伊吾卢两位将军的儿子。你和小天都是将门之子,难道就打算这样在天山渡过余生?等到这山洞墙壁都画满的时候,你也还是像现在这样,每天上山下山、打猎玩耍吗,你这一生还能有什么作为?瑕儿,你今年十六岁啦,是时候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陈瑕皱了下眉头,“今天是我鲁莽,带小天上山,我……我可能的确做错了,但是干爹你又何必赶我走呢?”
周贤叹道:“不是我要赶你走,你也不怪榛苓,而是你必须要走。八年之约已经到了,既然有人选你做通天道的主持,你就该出去履行你的使命。况且现在你武艺初成,可以去闯荡江湖了。从前我和大漠五鬼总是不希望你离开,但是……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管了。你还有你的亲生母亲在慕容部落,难道你不想去看看吗?”
那些伪造的书信,周贤自然也早就看过,余智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去拓跋部落与头领的姐姐私会,一回来就带着书信,陈瑕年幼无知,不知其中有诈,可周贤却已经看出那些信是假的。这只能说明大漠五鬼不希望陈瑕离开天山,但是为了陈瑕的前途着想,他必须要叫陈瑕走出去。一来可以打探一下外面的消息,免得受大漠五鬼蒙蔽,二来,可以联络边关的守将,叫他们知道在天山还有许多汉人受苦,也好搭救。
大漠五鬼害怕淳于炎的追杀,此事无论如何是不会轻易去做的,更不会对陈瑕和周贤透露一点真实的消息。而周贤自己又带着榛苓和一个孩子,出天山也不方便,况且拓跋部落封锁天山,已经七年,之前有人逃了,却死在乱箭之下,因此想从这里出去,只能是武艺高强之人,这里大多是老弱病残,唯一能担此大任的,非陈瑕莫属。
151、猛虎出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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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亦正亦邪
李云帆抢着说道:“七年来我也没上峰顶一步,那套剑法我早就想学,既然瑕儿走了,总要有人留下来威慑巫仙,我想今天我再去学那一套剑法,就没有人反对了吧?”
陈瑕道:“我本来也没有反对,只是你想学那套剑法,就只能黄昏时分上山,到时候你就可以看到剑谱了,这里的人还是要你们几位保护的……”
李云帆一摆手,“我可不保护他们,我们只是保护自己。”
陈瑕点了点头,“保护自己也要这么做啊。还有……这七年来我已经存下满满一葫芦的血,给你们几位作为解药,我想足够你们用十几年的了,它就埋在不老峰后面的山洞里,地上有一根羽毛作为标记。我走之后,你们也不必担心毒发。如果你们不想保护这里的奴隶,那我也不能强求,就带着那个葫芦离开吧。”
吴真冷笑道:“你想得倒是周全。”
陈瑕叹道:“不是我想得周全,而是剑神在七年前就已经想好了这一步,所以一直以来也没有把那个葫芦给你们。我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说实话,我真的舍不得……”
陈瑕说着眼圈泛红。
大漠五鬼全都沉默无语,好半晌,余潇才说道:“你走吧,既然我们不再需要你来解毒,你就走得越远越好。不必挂念,你只要记得,你是大漠第六鬼,就算不辱使命了。”
周贤闻听咳嗽了一声,那意思是提醒陈瑕,大漠五鬼可没出什么好道给你走,李云帆却说道:“你咳嗽什么?我们现在在教导瑕儿,外面世道险恶,他初出茅庐,千万不可轻信旁人,凡事都要小心。就算装,也要装得狡诈一点,也免得被人欺负。”
陈瑕微微一笑,“师父、干爹,你们的话都会牢记在心的。可惜的是,学艺这么久,那九转葫芦,我还是没有偷来……”
李云帆拿出九转葫芦,笑道:“又何必偷?既然你要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就把这九转葫芦还给你。若是在外面遇到你的兄长,这个东西倒是一件信物。”
余智夺过葫芦,说道:“狗屁信物,他和他哥哥长得一模一样,只要看到一个人和你自己照镜子似的,那就肯定是你哥哥,你大可以上前相认。”说着把葫芦塞进陈瑕的手中,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来,“这个你也拿着,里面有一颗天下第一淫毒——妖焰宸极的神药,不需放入饮食之中,只要闻一闻,寻常女子也要春心荡漾。这么多年我也没教给你什么采花的手段,不过有了它在,所有女人就都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你想要谁陪你,谁就会陪你。”
他又看了一眼戚沧海,大声说道:“这是我唯一一次教陈瑕的机会,你们谁也不要反对啦。”
戚沧海苦笑道:“这次我当然不会反对,如果不幸遇到巫仙,寻常的毒药对她没用,你倒是可以试试妖焰宸极。”说着她也从怀里拿出一红、一蓝两个药瓶,“瑕儿,这里面是我最近配置的药物。一瓶叫做迷天雾,一瓶叫做裂地风,红瓶打开,便毒雾弥漫,蓝瓶里面则是解药,你把它们都带着,以备不时之需。记得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使用。其他疗伤的药物,等下我再给你配一些……”
陈瑕点头称是,“多谢女师父了。不用了,这么多年,我已经把所有的配毒药方法记得烂熟,再说我这一走也带不了许多。”
余潇笑道:“就是,瑕儿的武艺已经不弱了,对付寻常敌人又何必用毒?我武功已废,又被巫仙打断了一条胳膊,没什么好送你的,就只有一把玄铁菜刀,不过你又不会用刀,给你也是没用。当年你爹还留下了一件遗物,你可以带着它去找慕容广。”
余潇从腰间抽出一把月牙弯刀,正是当年慕容广赠与陈睦的那一把,大漠五鬼里只有余潇使刀,所以这把刀也就一直由他保管,如今陈瑕要走,注定无法挽留了,余潇这才将这把刀归还。
陈瑕一听是爹的遗物,心中酸楚,问道:“我爹真的死了吗?难道那些信里所说的,都是骗我的?”
吴真心中埋怨,余潇口无遮拦,既然已经骗了陈瑕,又何必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谎言戳穿呢?大漠五鬼有心跟着陈瑕,可一想到若是去了慕容广那里,没有银萍的消息,恐怕陈瑕不知道要怎么怨恨他们,明知道八年之约已到,本想继续拖着他,谁料周贤却说破了机关,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放陈瑕走了。
之前信中所说自然也都是假的,吴真不想叫陈瑕难过,便笑道:“别听他乱讲,这一次听你干爹的话,你爹、你娘是死是活,总要亲自去看一看。只希望将来你不要怪我们才好。”
陈瑕道:“几位师父对我这么好,我又怎么会怪你们?就算你们骗了我,至少也叫我心存希望,若不是那些书信,我都不知道时光可以过得这么快。”
吴真欣慰地笑了笑,“你真的长大了,瑕儿。不过这可不是恶人的口气,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行走江湖与在天山守着大不不同,你什么人都会遇到,形形色色,有善有恶,不要惹是生非,但是也不要显得太过软弱,有人欺负你,也不要手下留情,你剑神掌门教给你的,让你尽量给旁人一条生路,可在外面这一套未必管用,记得你是个恶人,面对要对付你的人,万不可心慈手软。当然真正的恶人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你既然是大漠第六鬼,那就要做让人看不出来的恶人,而不是像那个余潇一样,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余潇哈哈大笑,“这话我爱听。你越觉得我凶恶,我就越开心。”
吴真白了他一眼,又对陈瑕说道:“瑕儿,其他几位师父,都送你出师的礼物,那我也不能太小气了。我这里有十枚雷火霹雳弹,就送给你吧。”
大漠五鬼所教的,和剑神、周贤完全是一邪一正两种行走江湖路子,陈瑕也不知道谁对谁错,哪一个有效,但是他终归是要出去闯荡,因此全都应允下来。
陈瑕谢过了几位师父,周贤又说道:“既然这样,那干爹自然也不能太吝啬,我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就叫你干娘给你准备些生活必备之物。今天天色已晚,明日你就上路吧。”
到了第二天一早,陈瑕梳洗完毕,就把所有的东西打了个牛皮包裹,扛在肩上,包裹里面除了周贤送的应用之物,还有两个大铁锤,胜邪剑和弯刀都斜跨腰间,毒药、伤药则用一个百宝囊揣在怀里,穿着一身兽皮,脚踏虎头靴,头戴虎头帽。在大漠五鬼等人看来,陈瑕虽然越发健硕,但是虎头虎脑的,与七年前似乎没什么区别,还是当年的那个傻小子,几个人都觉得心中难舍,戚沧海更是忍不住落泪。拉着陈瑕的手,嘱咐道:“不管能否找到你娘,都要记得回来看我们。”
153、龙归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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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青红皂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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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墨氏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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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天山之外
墨喜儿显得有些不耐烦,“因为之前我觉得你傻乎乎的,太讨厌。”
陈瑕闻听神色黯然,“哦……”
墨喜儿见状又笑道:“不过现在看起来就没那么讨厌了。”说着他又叹了口气,“告诉你也无妨,我一直以来都是和我爷爷相依为命的,不过他现在得了怪病,要死了。我要到天山寻找一味药材,来给爷爷延寿的,你倒好,莫名其妙地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
陈瑕一愣,“那你要找什么药材,我略通医术啊,或许可以帮你。”
墨喜儿看了他一眼,“你可不像会治病的,我爷爷需要千年的天山雪莲,本以为拓跋部落里会有,所以我去那里准备偷它出来,没想到,汉军来了,把拓跋部落给赶走了,反而错把我当成了鲜卑人追杀,要不是我机灵,昨晚就已经死了,和你说了也没用,千年的天山雪莲,你这样的傻小子可能听都没听过。”
陈瑕道:“听是听说过,不过那棵天山雪莲早在七年前就被人偷走了啊。”
墨喜儿神色骤变,“真的假的?”
陈瑕道:“你我是共患难的好朋友,我怎么会骗你?”
墨喜儿嗤之以鼻,心中暗想:你这人也太有意思了,你与我才认识多久,就说我是你好朋友?也不知道是否出自真心。不过看他傻乎乎的,倒不像个喜欢说谎之人。
“我看你以后还是小心点好,这世上恶人多的是,才一见面就和人家掏心掏肺的,当心自己吃亏。”
陈瑕微微一怔,“乌龟们也是这么说,不过我就是恶人啊,难道我还怕恶人害我?对了,那你之前和我所说的难道不是真心实意?难道不觉得我很好吗?”
墨喜儿顿觉羞愧,红着脸说道:“你把我带到这个破地方,我还会觉得你很好?简直是笑话。不过我当然是对你真心实意的啦……我又怎么会骗你?”
好在夜幕低垂,陈瑕看不清他的表情,便对墨喜儿的话信以为真。两人简单吃了点干粮,便在树林里找了个干爽一点的地方睡下。
陈瑕在天山做了七八年的奴隶,早就吃苦惯了,有个地方躺着他就能睡觉,也不顾地上是冷是热,不多时便鼾声如雷,对墨喜儿竟是一点也不提防。两人并排躺在一起,他还把脚搭在墨喜儿的腿上,手揽着墨喜儿的腰,那呼噜声就在耳畔,吵得墨喜儿睁着眼睛,却又不敢乱动。心中只是一个劲地暗骂:这个臭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竟这样搂着我,真是岂有此理。
正想着,陈瑕的大手就往他的胸脯抓来,随手一捏,觉得松松软软,梦中呓语道:“干娘,有吃包子啦。”一边说着,一边舔着嘴唇,一副贪吃不够的模样,墨喜儿简直气得七窍生烟,有心用手把他推开,又恐他突然惊醒,自己不好偷他的包裹,他见这小子武功不弱,又怕打不过他,不过就这样叫他占着便宜,实在心有不甘。
又听陈瑕嘀咕道:“干娘,今天这包子做的有点小了。”
墨喜儿眼睛翻了翻,几乎要把银牙咬出血来,低声骂道:“乖儿子,干娘这可不是包子!你再捏我就弄死你!”见陈瑕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忍不住扑哧一笑,“你好好在这睡觉吧。”
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葫芦,打开盖子在陈瑕的鼻边晃了两晃,一股白烟飘出,全被陈瑕吸入。墨喜儿心中大喜,这才把陈瑕的手推开,笑道:“干儿子,看在你叫我干娘的份上,我饶你不死,不然的话把你手手脚脚全都砍了。”
她又踹了陈瑕一脚,这才去查看陈瑕的包裹,正要打开,陈瑕却腾地坐起,“你要找什么?”
墨喜儿本来以为用迷烟将陈瑕迷倒,哪知陈瑕是百毒不侵之体,迷烟对他毫无作用,刚才墨喜儿又踢了他一脚,哪里还有不醒的道理?他一开口说话,把墨喜儿吓了一跳,当时也来不及编什么谎话,甩手便是一记飞镖,对着陈瑕的眼睛打来。
陈瑕侧头闪过,墨喜儿再不敢停留,“乖儿子,你干娘要走了!”说完扛起那个大包裹便跑。
陈瑕一愣,“我干娘要走了?她要去哪里啊?”
墨喜儿大喊道:“去找你干爹的大哥睡觉啦!”
陈瑕一时又没反应过来,干娘去找干爹的大哥睡觉,那自然就是说他们家有败坏伦常的勾当。那墨喜儿久在蛮荒之地,亲人就只有个爷爷,说话自然粗野,却没想到她的骂人话,陈瑕完全听不懂。
见墨喜儿跑远,这才追问道:“喂,我干爹没有大哥的。”
墨喜儿撒娇如飞,却再也不回答。扛着那个大包裹一路向北飞奔。陈瑕被困天山七年,如同笼中之虎,哪里也不曾去过,墨喜儿自幼在深山长大,却是个可以遨游天际的鹰,天山虽险,但她行走于山间,却如履平地,那七扭八拐的山路虽然复杂,却困她不住,一口气从天黑一直跑到天亮,这才出了天山。远远地就看到了拓跋部落的大寨,只见那里火焰冲天,别说是拓跋部落的人,就连汉人也早就不见踪迹。
她看了一眼寨子,见此地不可能找到天山雪莲的线索,便跟着向北方的旷野跑去。此时正值春夏之交,天山上的寒冷到了这里,就已经是强弩之末。
只见小草青青刚吐了新芽,几朵小黄花点缀其上,碧空如洗,与远方的草场交接在一起,地平线上朝阳初升,空气冷冽清新,叫墨喜儿不由得精神为之一震。
离拓跋部落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河由此经过,墨喜儿走到河边,洗了把脸,满脸的泥垢随流水东去,却留下一张靓丽的脸庞,她看着水中的倒影,不由得甜甜一笑,“还挺俊的。”她一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心里更加得意,“爷爷总说我没本事,这次我非要把那棵天山雪莲找到不可。先看看那小子有什么宝贝再说。”
刚要起身,那水中忽然多了一个人影。一回头,只见陈瑕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手里还抱着个酒坛子,傻小子无声无息地跟来,墨喜儿竟然毫无察觉。
陈瑕冲着她嘿嘿一笑,“墨兄,谢谢你帮我把行李搬了这么远。”
157、高深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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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女人的心
“你又知道?”墨喜儿无论如何不能相信,想起昨晚陈瑕所说雪莲被人盗走,便问道:“莫非是你偷了天山雪莲?”
陈瑕连忙摆手,“没有的事,我要是有天山雪莲,就肯定直接给你了。”
墨喜儿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暗道:天山雪莲是世上至宝,你会有那么好心吗?
陈瑕接着说道:“我们是朋友,定然不会相欺,我听余智师父说:七年前那个天山的监工头目丘麟把那个东西偷去,原来那个家伙不是拓跋部落的,而是鲜卑慕容氏派来的奸细。所以……”
“所以天山雪莲在慕容部落对不对?”墨喜儿轻蔑地瞪了陈瑕一眼说道。
陈瑕笑道:“你还真是聪明啊。我怎么就没想到?我只知道是丘麟偷走的,却不知道他在哪里,你一下子就猜到了,厉害厉害。”
墨喜儿冷笑了一声,“哼,这么明显的线索,傻子也猜到了啊。可惜小爷我不是傻子,你要想叫我带你去大鲜卑山就直说,又何必拿这样的谎话来骗我?”
陈瑕忙解释道:“我没骗你呀,为什么你不信我?”
墨喜儿道:“反正我现在落在你的手上,就算你不使这种诡计,我也会带你去大鲜卑山的。只恨我自己没本事,找不到天山雪莲,拓跋部落又被平了,看来也是没什么希望,死就死吧,反正爷爷也那么大岁数……”墨喜儿说着说着,神色黯然,“人终有一死,他又怎么能例外?也好,我带你去大鲜卑山,见爷爷最后一面……”
陈瑕见她难过,便安慰道:“你爷爷一定不会有事的,但是那棵天山雪莲真的早就不在天山了。我真的没骗你……”
墨喜儿淡淡一笑,“都无所谓,拓跋部落里没有消息的话,凭我自己也找不到雪莲。算了……”
陈瑕道:“你也不要气馁,没到最后,谁能知道结局?就是有一样啊,丘麟离开天山七年了,那棵天山雪莲或者被他吃了,或者已经枯了,不能再用,又或者丘麟早就死在半路,那样的话,你爷爷可就死定了,那你回去也看不到他。”
墨喜儿实在听不下去,对着陈瑕的屁股就是一脚,“你到底是要劝我,还是要气我?”
陈瑕背着大包裹,躲闪不便,只好纵身向前一跃,墨喜儿一脚踢空,更加恼怒,骂道:“臭小子,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我死也不带你去找慕容广。”
陈瑕闻听,真的有些害怕,忙道:“别生气嘛,我这人不会说什么话。你还是要带我去的,见了我娘叫她给你做好多好吃的,我娘非常会煮东西吃……”
“去你娘的吧!”墨喜儿破口大骂,“你再多说一句,我便……我便……死在你面前好了!”
说完蹲在地上掩面而泣。陈瑕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说哭就哭了,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墨喜儿道:“你有娘、有兄弟,可我就只有一个爷爷。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那我……那我也不想活了。”
这一回陈瑕真的一句话也不说了,墨喜儿自言自语,哭了许久。再一抬头,陈瑕却已经走出了好远,连道别的话也没讲。墨喜儿心中又忽然觉得空荡荡的。“喂,……那天山雪莲是不是被一个叫丘麟的人偷走的呀?”
陈瑕回头望了她一眼,笑道:“是真的,但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去了慕容广那里。”
墨喜儿喊道:“那你就这么走了吗?”
陈瑕对着她挥着手,高声喊道:“你讨厌我的话,我就走了。免得惹你生气难过。你自己保重啦!”
陈瑕又对她嘿嘿一笑,隔着绿绿的草场,陈瑕的笑容爽朗而亲切,他然后便转过身去,继续向北而行。墨喜儿沉思了一下,忽然喊道:“喂,等一下!”
陈瑕回过头,见墨喜儿已经朝他跑了过来,“怎么了?”
墨喜儿跑到近前,抿嘴一笑,“再信你一次好了。既然你说那个丘麟也去了慕容族的部落,那我就跟你一起去,你找你娘,我去找他。你要是骗我的话……”停顿了一下,墨喜儿又把手一挥,“算了,就当我蠢,活该被骗。走吧……”
二人结伴而行,陈瑕果然再也不多说一句话。蔓延到天际的草场,一眼望不到边,景色虽然怡人,看久了也觉得无趣。两人都沉默不语,墨喜儿这时竟觉得无聊起来,主动跟陈瑕搭讪,“喂,你生气了?”
陈瑕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了?”墨喜儿问道。
陈瑕道:“我不想做一个叫你讨厌的人。小倩从前也总是很讨厌我,我就很难过,但是却没生她的气。”
“小倩又是谁?”墨喜儿皱眉道:“小子,你别总是说一些我不认识的人好不好?一点意思也没有。”
陈瑕笑道:“那我也不知道你认识谁啊?”
墨喜儿想了想,“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爷爷到底得了什么病呢?”
陈瑕皱了下眉头:“这个很重要吗?”
“废话,我爷爷难道不重要吗?”墨喜儿又板着脸说道。
陈瑕挠着后脑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我是问这件事重不重要?因为我从小到大,没得过病,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真想体会一下,到底得病是什么状况。”
墨喜儿莞尔一笑,“又说大话,人吃五谷杂粮怎么会不得病?”她眼珠一转,笑道:“你想得病,我告诉你个方法啊,大漠的风凉,你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吹上一夜的冷风,保证你得病,不过先说清楚,你要病死了,可别怪我。”
陈瑕笑道:“那你爷爷能不能病死?”
墨喜儿闻听又生气了,怒道:“你这人,我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总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爷爷才不会病死。不理你了。”
陈瑕叹了口气,“我又说错话了?不过你也挺奇怪,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又生气。”
墨喜儿拿他也无可奈何,只好说道:“真是什么也不懂。”说完扭过头去再不理她。
陈瑕半晌才问道:“那好吧,究竟你爷爷得了什么病?”
墨喜儿却道:“不想告诉你了。”
女人心,海底针。陈瑕长这么大,也很少和女孩接触,又哪里能猜得到墨喜儿心中所想?
159、沼泽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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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白马神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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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蛊祖弟子
墨喜儿眉头轻蹙,她将宝剑拾起抽出剑鞘,那剑身上一抹蓝色的微光流过,顿觉一股冷意逼人。
“神兵?”墨喜儿喃喃说道,那陈瑕也实在太不小心,这把剑何其珍贵,他怎么说丢下就丢下了?莫非他遭遇不测?她将宝剑入鞘,又骑上白马,心中疑窦丛生。
这一次再向南走,那白马便乖乖听话,墨喜儿也未曾催促,一人一马缓缓而行。走了一段路,墨喜儿又忽然带住了缰绳,问那白马:“马呀,马呀,你是特意带我回来找这把剑的吗?”
也不知白马是否听得懂,打了响鼻,墨喜儿又问道:“那个臭小子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见白马再无动静,便骂道:“我真是疯了!居然问一个哑巴畜生!算了,先不去天山,找到那傻小子再说!”
说完拨转马头如风一样又回了沼泽,来来回回耽搁了许久,见陈瑕依旧未回,便又催马向北追去。
天山北面也没有什么路走,到处都是绿油油的野草,当真是一马平川,那匹白马神骏如风,眨眼工夫就跑了七八十里,再往北走,终于看到一座小山丘。只是山下的野草更加茂盛,有些地方的草足有半人多高,若是陈瑕受伤倒在草地里,也无人知晓。
墨喜儿暗忖道:这小子会不会一根筋只会往北走,到了这里就直接想翻山过去?否则怎么追了这么久,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正在焦急之时,忽见前方有三个黑衣黑袍的秃子朝这边赶来,陈瑕却跟在他们身后。
墨喜儿暗叫了声:不好,这傻小子和他们是一伙的!
正要拨马逃走,其中一个黑衣人却忽然怪叫一声,将黑袍一抖,从袍子的下面飞出一只秃鹫,墨喜儿的马再快,却不及那只秃鹫迅捷,眨眼工夫,秃鹫便飞到她的切近,一声凄厉的尖叫,便朝着她啄了下来。
墨喜儿知道厉害,忙抽宝剑去砍,可她昨晚手臂被狼咬伤,这时也使不出多大的力气,那秃鹫却辗转腾挪十分灵活,它也不惧剑刃,居然用爪子去抓墨喜儿的宝剑,才一扣紧,便怪叫一声,利爪三趾齐断,它怪叫一声,把翅膀一挥反将墨喜儿拍落马下,那只秃鹫断了脚,尖叫着落不下来,就只在上空盘旋,还等墨喜儿站起,它一边凄厉惨叫,一边又朝墨喜儿猛啄。墨喜儿只觉得毛骨悚然,正要再次飞身上马。那三个黑衣人早已赶到。那放秃鹫之人一脚将她踢倒,胜邪剑也被那人打落。
“脚断了也就没用了。”那人说罢一把钢针飞去,竟直接将那只秃鹫打死。
另外一人手长脚长,眉毛也长,看年岁也有五十好几,长得尖嘴猴腮,看了一眼墨喜儿笑道:“还抓不到你?说吧,墨奇老怪的东西在哪?”
墨喜儿把头一扬,“那你应该问我爷爷去。”
长眉冷笑道:“你不用耍花样,你看到那只秃鹫了没有,说死就死了,对付你这样一个丫头,我们有一千种手段能叫你说实话。”
这时陈瑕也跟了过来,“你们干嘛打她?”
不见到他还好,一见陈瑕,墨喜儿更加恼怒,骂道:“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是我瞎了眼,中了你的圈套了。要东西没有,要杀便杀!”
长眉哈哈大笑,“我不杀你,但是可以叫你生不如死。先挑断了你脚筋再说,免得你再跑!”
说着拿出一把弯刀,就要下毒手。
陈瑕大惊,从背后一把按住他的手腕,“伽楼罗,你要干嘛呀?我来劝劝她好不好?真杀了她,你们也问不出什么。”
那个叫伽楼罗的沉吟了一下,“也好,我佛慈悲。能不动武就最好不过。”
陈瑕笑了笑,对墨喜儿说道:“兄弟,你拿了他们什么东西,还给他们也就完了,还有我的大铁锤和竹简你都放在哪里了?还给我,我绝不追究。”
墨喜儿呸了一口,“你不追究?杀了我最好,那铁锤叫我扔进沼泽里了,你有本事的就去取,和这帮恶人为伍,我居然还好心好意来看你是不是死了。现在被你们抓住,也是我自己活该,这就是我可怜你这小恶人的好处,是我心太善换来的!你要的东西一概没有,动手吧,反正爷爷他也……”墨喜儿一度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陈瑕道:“是你偷东西在先,真的以为我不明白你这两天晚上要做什么啊?我都说了要帮你了,大丈夫言而有信,就算你偷了我的东西,但是只要改了,我还当你是好朋友啊。”
“去你的好朋友!”墨喜儿骂道:“没想到你也是通天教的人。”
陈瑕大惊,“通天教?谁是通天教的人?”说着转回身问道:“你们是通天教,不是说你们是天道的信徒吗?”
伽楼罗笑道:“不错,天道,就是通天教,在下便是通天教地南护教士,这两位是我师弟,玩鹰的叫安罗巴,另一个使蛇的叫赫尔沁。”
陈瑕神色骤变,“你们……你们怎么不早点说,那你们认识神眼骆袈吗?”
那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伽楼罗问道:“神眼骆袈?略有耳闻,却没见过。”
陈瑕一摆手,“这怎么可能呢?通天道右护法,神眼骆袈你们没见过?”
伽楼罗眼中凶光一闪即灭,转而笑道:“莫非你见过此人?”
陈瑕道:“我小时候见过一次真的,他在鄯善国要饭的。我还给了他一张大饼呢。”
伽楼罗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实不相瞒,现在我们通天教右护法乃是大名鼎鼎的南疆蛊祖,而我们都是蛊祖的弟子,所以我们称作地南护教士。”
陈瑕皱了下眉头,“南疆蛊祖……那不应该在南方吗?”
伽楼罗笑道:“非也,看来你真的是什么也不懂啊,以天山为界,分为北疆和南疆,我们蛊祖辖下的南疆指的是天山以南一直到大月氏的广袤之地。”
“啊?”陈瑕目瞪口呆,“为什么我只听说通天道是在大月氏呢?本来想偷偷去看看的。”
伽楼罗道:“通天道现在已经扩大为通天教了,我们的教众已经遍布各地,从南疆到漠北,无不有我通天教的人,小兄弟,你现在也是追寻天道的人了,少不了你的好处,等回大月氏之后,到时请教主赐你长生圣水,共享仙福。”
“那个也无所谓,我只想知道漠北又是哪里?”陈瑕暗想:骆袈说我将来会是通天道的主持,怎么现在听来这个通天道已经改了通天教,而且还有了教主了?那到底是教主大,还是主持大?怎么这些人又全都不认识神眼骆袈,到底谁在说谎?
许多问题,陈瑕想不明白,因此对通天教的势力也很有兴趣。
162、追寻天道
漠北指的自然是大漠以北,史书上也有记载,卫青、霍去病都曾击匈奴于漠北,实际上离天山还很远,陈睦当年解古琴山之围,也同样追击拓跋族一直到了大漠之北,所以一去就是大半年。陈瑕之所以问这一句,便是因为慕容广号称漠北雄狮,他想知道究竟慕容广统治的地方有多大,如果非常广大,那小倩的身份也就越发尊贵,给她盖的房子也绝不能太小。
这么多年过去,陈瑕对小倩依旧是念念不忘,去慕容部落第一件事是为了找母亲,第二件事便是想去看望小倩。不过陈瑕毕竟也都长大成人了,虽然对小倩并无什么男女之情,却对此事已经羞于启齿。当然他的心上人却是那个在幼年时,只见过一面的精绝公主阿曼,在他的心里,阿曼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孩,只是自从去了天山之后,他对阿曼的名字提得已经越来越少了。
伽楼罗笑道:“漠北要在更北的地方,需要经过一片戈壁。”
陈瑕又问道:“那大鲜卑山呢,在漠北吗?”
伽楼罗摇摇头,陈瑕又问道:“那为什么慕容广要叫做漠北雄狮?”
伽楼罗正要回答,跟他来的两个师弟可沉不住气了,那个叫赫尔沁的吼道:“师兄,这个傻小子狗屁不懂,和他啰嗦那么多做什么?”
安罗巴也说道:“我们的目的不是要抓这个臭丫头吗?干嘛无缘无故和这个臭小子攀谈起来?这丫头到底怎么处置?”
还没等伽楼罗回答,陈瑕皱着眉头问道:“谁是臭丫头啊?”
伽楼罗倒是很有耐心,“怎么你不知道这个墨喜儿是个大姑娘吗?”
“啊?”陈瑕张大了嘴巴,“墨贤弟是个大姑娘?真的假的?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姑娘?”
墨喜儿骂道:“你个蠢猪,赶紧给我闭嘴,我长得丑不丑碍着你的事了,你这个无耻之徒,居然和通天教的狗贼混在一起。我真后悔没杀了你!”
原来陈瑕昨晚屠了一窝的狼,却也身受重伤,杀完最后一头狼之后,他才把雷火霹雳弹找到,只是那时已经没必要使用了,给墨喜儿疗伤之后,他便觉得十分疲惫,就直接倒在血泊之中昏迷过去。可他体质特异,在睡梦之中可自行疗伤,等他一觉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已经差不多全好了,而昨晚一场恶战,自己又是如何昏迷,则完全记不起来。对他来说最宝贵的东西不是那把胜邪剑,而是那些假信,他见墨喜儿已经不在此地,便想她肯定是偷了那些竹简和大铁锤跑了,那是娘留给我的,无论如何也不能丢。
他也不知道墨喜儿到底去了哪里,便展开轻功一路向北追去,慌乱之中把胜邪宝剑也给遗失了。到了半路,忽然见三个黑衣人迎面赶来,便是通天教的那三个僧侣。他们正在追查墨喜儿的下落,没想陈瑕劈头盖脸地便问他们:“有没有看到墨喜儿。”
几个僧侣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均想:这是个傻小子,寻常人哪里知道谁是墨喜儿?
那伽楼罗便问道:“墨喜儿倒是认得,只是不知道少侠找她有何事。”
陈瑕毫无心机,便说道:“那墨喜儿偷了我的包裹,我得拿回来才行。”
这几人到鲜卑地界除了要抓墨喜儿之外,还有一件事便是替通天教传教,将来那些教众遍布天山南北,也方便起兵举事。教主阿修罗可不甘心做巫仙的傀儡,通天教在名义上与匈奴的圣火教也是平起平坐的,他的目的是统领整个西域乃至天下,多一个人助力,自然就多一份实力。
他们见陈瑕步履如风,似乎有些武艺,便有意收他进教,因此那伽楼罗对陈瑕提的那些个问题,只要不关乎机密的,基本上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伽楼罗还骗陈瑕说道:“真是巧了,那墨喜儿也偷了我们的东西,我们正要找她。”
陈瑕信以为真,伽罗楼又道:“我们从北方而来,并没有见过此人,所以她一定是向南方逃去。不如这样,你跟着我们一起去找她,把我们的东西夺回来,然后再杀她出气。”
陈瑕连连摆手,“东西拿回来就好,我倒是没想过杀他,掌门也不叫我杀人。”
伽楼罗闻听,又问道:“你是什么门,什么派?”
陈瑕说道:“我有两个门派,一个叫无极门,另一个叫虾米门……”
伽楼罗哈哈大笑,“一个人怎么可以有两个门派,而且我又都没听过。”
赫尔沁也笑道:“现在什么人都可以创立一个门派了吗?无极门的名号倒还是有些门派的样子,那个虾米门是个什么东西,小子你可不要诓我们。”
陈瑕道:“我干嘛诓你们啊,虾米们有小女师父和我两个人,我绰号叫虾米,我小女师父绰号叫倩女侠。”
陈瑕越说越不像话,那三个人如何肯信,至于什么倩女侠,那是慕容倩小时候和陈瑕玩耍时胡乱取的一个绰号,慕容倩自己可能都忘了,陈瑕却记忆犹新。他更不知道一个人是不可以投身到两个门派里的,这绝对是江湖大忌。不过这件事在通天教看来却无所谓,只要有人想信教,他们一样都照单全收,因此通天教势力虽大,其实内部也是良莠不齐。
伽楼罗也不管陈瑕说的是真是假,笑道:“你是什么门,什么派都不重要,既然你已经入了两个门派,那有没有兴趣再加入我们一起追寻天道啊?”
告诉陈瑕我们是一起追寻天道的,究竟天道是什么,陈瑕也不了解,想起:余潇师父教过,恶人就“刮别人的油水长自己的膘”。行走江湖,一定要讲一个利字,既然如此,我不妨试试。
那余潇是个市井屠户出身,自然跟陈瑕所讲的也都是些粗鄙之语,吴真的那些“之乎者也”的酸文陈瑕完全记不住,周贤讲的“仁义礼智信”,陈瑕更是听得一塌糊涂,却把余潇的话记得清清楚楚,心中这样想,嘴上也就这样说:“刮别人的油水长自己的膘,没问题,但是和你们追寻什么天道有什么好处啊?”#####书接前文:儒家讲究的是礼治,不管是天子还是百姓都要遵守一个“礼”字。所以儒家文人时常对皇上指手画脚。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等于是把儒家收编了,那儒家文人就再也不能直接骂皇上了,但是心里不满怎么办呢?董仲舒便提出“五德终始”,皇上不好好干,老天就会显现灾异,西汉末年灾异不断,这就给王莽篡位提供了支持。这种支持不是军事上的,也未必是王莽的本意,而是来自朝堂和民间的知识分子。
163、通天魔教
伽楼罗笑道:“好处自然就很多,各地追寻天道者比比皆是,不管走到天南海北,都有教内信徒帮忙,吃穿不愁,处处都有教主庇护,旁人也不敢欺负……”
陈瑕摇头道:“这也算好处?我一身本领,能打猎,能挖矿,早就吃穿不愁了,更不需要别人庇护。”
一听陈瑕有本事,那三人更加欣喜,赫尔沁笑道:“你有这样的本事就最好不过,你可以把打来的猎物、挖来的宝贝献给教士,再由教士献给长老、教主,献出的宝物越多,那升为高级弟子的机会也就越大。除了这些你还可以到处宣扬我教,叫更多人加入,若是你介绍一百个人,便可以升为二级弟子,以此类推,慢慢积累功绩,你在我教内的地位也就越来越高……”
陈瑕皱了下眉头,“可是你还是没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伽楼罗接着说道:“好处就是那些底层弟子进贡来的东西需要经过你手,你可以留下一部分,你在教内的职务越高,手下的弟子越多,你的好处也就越多。等到了我这样教士的级别,还有大教主替你向佛祖祈求长生圣水,保你长生不死,试问,还有比这个更大的好处吗?教士再往上到了护法、长老级别,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陈瑕笑道:“再往上呢?”
伽楼罗一愣,“再往上就是教主了,教主更是天灾地祸全都不怕,历万劫而不朽,你肯定是不能做的。我看你虽然会些武艺,但是资质欠佳,做个入门弟子应该还没什么问题。”
安罗巴又笑眯眯地说道:“做到九级弟子还可以参加一年一度的欢乐日呢。在大月氏笼络诸多美女,任你玩乐,每年还有俸禄可拿。”
陈瑕道:“你们不是和尚吗?居然要美女?”
伽楼罗笑道:“我们是追寻天道的僧人,岂是那些斋戒念佛的和尚可比,天道即是自然,色之所欲,既是天道,当然是可以进女色的。人生在世所求的是什么,无非是权势、财宝,再有就是女人了,这些我们统统都有,你若立下大功,还有机会长生不死,你还有什么欲求?”
陈瑕心中暗想:这些的确是凡夫俗子所求,对一些人来讲极具诱惑。
但是不管是剑神,还是巫仙,他们那么大的本事,也都在追寻长生不老之术,怎么他们口中的教主却能叫他人长生不死?若是真有这样的本事,那大巫仙也就不必如此费周折,只要与他们同流合污即可。
大漠五鬼也曾提起过西方教派,一些西域的魔教,表面上属于佛教的一个分支,但真正的佛教讲究:无欲无求,一心只向往极乐世界。可魔教却往往反其道而行之,种种诱惑,竟似毫不避讳,叫弟子奉献所有,然后又在一年一度的欢乐日上,给一些好处,更以长生不死的说辞,骗他人加入。要不是剑神、巫仙说谎,便是这三个人在说谎。神眼骆袈又说我才是通天道的主持,可我却从未承诺过可以叫人长生不老啊?连我都没有的本事,他们的教主又怎么可能有。
陈瑕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其中原委,不过他也牢记剑神等人所说:“江湖险恶,不得不防”的话,况且通天教的阿修罗在追杀神眼骆袈,陈瑕虽然心地纯良,但对通天魔教还是有所顾忌的。
伽楼罗见陈瑕有所犹豫,便又说道:“我再告诉你,天地大劫将至,到时天崩地裂,洪水滔天,不入我神教之人,必受万世诅咒,非但不得好死,而且永不超生!”
说罢那三人双手合十,异口同声地念道:“通天神教,福泽苍生,永享极乐,万劫不灭!”
一来是出于好奇,二来西域的通天教与陈瑕的身世有关,他倒是很想去看看,那里面到底是怎样的天上人间,见这三人神情庄重,提起“通天神教”四个字他们的心里就充满着敬意,似乎他们是真的相信,在通天教里可以长生不老,福泽苍生。而且天地大劫之事,步游尘也曾对陈瑕提过,通天教又与巫仙同气连枝,而陈瑕却被步游尘告知是有机会可以阻止这场天地浩劫的人,他当然对通天教非常感兴趣。只是不知道这个“通天神教”与“通天教”和“通天道”,都只有一字之差,他们到底又是不是同一个教派,陈瑕还要问出清楚才行。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陈瑕想到这里,“有这么多好处,那我说什么也要加入你们的通天神教了。我师父没教过我如何与女人玩耍,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个我也要加入!”
伽楼罗闻听大喜,“你果然有慧根啊,那我现在就来给你剃度……”
“什么叫剃度?”
赫尔沁道:“就是刮了你的头发,和我们一样做和尚。”
陈瑕连连摆手,“那不行,那不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再说我这次出来是找我娘的,你们把我剃秃了,我娘不认得我怎么办?再说了,加入通天教可以消灾解难,我当然要叫我娘、我爹、我师父,我掌门全都加入,我光着头,他们不喜欢可就遭了。”
伽楼罗犹豫了下,“说的也对,把你的亲戚、朋友、街坊邻居,全都叫来加入我们通天教,到时候我再给你们一起剃度,不过你可要记得,是我引荐的你,若是有人问起,你就提我的名字,从今天起,你叫我大师兄。”
“好的,好的。”陈瑕满口答应。吴真算命的出身,奇门五行陈瑕学不会,撒谎骗人还是不在话下。要叫他学什么骗术,他无论如何也学不会,但是剑神临行时已经嘱咐过大漠五鬼,教给陈瑕的一切都是在玩儿,不能说一个“学”字,大漠五鬼全都依言照做,所以陈瑕在骗术上未必有什么造诣,说谎这方面却算得上是突飞猛进。
这几个通天教弟子也不是什么大智大慧之人,一心只想着多拉人头,回去立功,见陈瑕初出茅庐,言行憨厚,不似个机灵的人,本来想骗他,反而被陈瑕所骗,对他的话信以为真,殊不知大漠五鬼教导陈瑕这么多年了,他对于不想做的事,已经能找出一千个理由来说瞎话了。这还要得益于八岁之时他为了逃避学武,跟呼衍洁耍了不少歪门邪道的手段。时至今日再用起来那些手段,倒也称得上得心应手。
164、一招制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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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轻松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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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吸毒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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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以牙还牙
陈瑕轻轻将墨喜儿的两处伤胡乱包上,然后笑道:“到了晚上应该就好了。没事的。”
到了这个时候墨喜儿也只能由着他,反正他亲也亲了,看也看了,再去掩饰什么也毫无意义。看着陈瑕的脸,她心中有些感激,又些懊恼,陈瑕包完之后,在她膝盖上轻拍了一下,“包好了,你的腿还真白。”
刚刚对他开始有了点好感,陈瑕一句话,就叫墨喜儿气得直接跳了起来,“淫贼,还不滚开!”说罢抓起宝剑对着陈瑕的头顶便是一下。
陈瑕吓了一跳,赶紧低头闪过,“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墨喜儿将裤腿的两片破布,裹住大腿,咬着银牙说道:“你这油嘴滑舌的小淫贼,你再看我,我就把你眼睛挖出来!”
“不看就不看,你又不是很好看!”
墨喜儿更加恼怒,对着陈瑕连刺三剑,她腿脚不便,陈瑕却步履轻盈,更何况陈瑕轻功远胜于她,稍微一晃,三剑全都落空。
墨喜儿受伤初愈,这两天又过度劳累,以单腿应敌,三剑过后,便觉得体力不支。见陈瑕闪躲灵活,索性伏地一滚,宝剑贴着地面去削陈瑕双脚。陈瑕忙纵身而起,口中喊道:“要命啦!”
“要的就是你的命!”别看墨喜儿打那三个通天道的僧人远远不及,但是她对陈瑕却是毫不留手,招招狠辣,使了个“地躺”功夫,又欺到陈瑕的脚下,手腕向上一撩,宝剑削向陈瑕小腹,陈瑕那招蔽日踏风只是往上打,但是对方躺在地上,他的“绝招”就全都失灵了,更何况墨喜儿有剑,陈瑕却是赤手空拳。
对付三个通天道的人,陈瑕威风八面,现在要对付实力更弱的墨喜儿,却显得捉襟见肘,若是伽楼罗那三人见到此情此景,恐怕要气得三尸暴跳,他们三人五十几岁,成名已久,居然败给了一个武艺低微的少年,传扬出去,实在是脸上无光。
宝剑寒光闪闪,连番进击,陈瑕躲得稍慢一点,便觉得小腿一片凉意,裤腿已经被剑锋割裂,那胜邪剑何其锋利,可以说吹毛立断,危机关头,陈瑕却又慌神,踉踉跄跄倒退了数步,脚下一划,摔坐在地。
墨喜儿单臂一撑,人已跃起,空中一声娇叱,“淫贼受死!”胜邪宝剑向陈瑕咽喉刺来,陈瑕此时已经避无可避,眼看一剑封喉,墨喜儿又忽觉后悔,难道他救了我,我便这样把他杀了吗?
只是她人在半空,单单是下坠之力,胜邪便可以将陈瑕置于死地。武艺方面,她完全算不上一个高手,此时想要收招又哪里来得及?只好把手腕向下挪了三寸,宝剑躲过要害,刺向陈瑕的肩头。本以为这一剑陈瑕必然受伤,不了剑到了一半,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扯住,那把宝剑居然神奇地悬在半空,再也刺不下去。墨喜儿下落之势不止,惯性叫宝剑脱手,胸口跟着撞在剑柄末端,好不疼痛,“哎呦”一声,竟然扑进陈瑕的怀里,那把宝剑这才落下,却已经偏到一边。
陈瑕双手举过头顶,碰也不敢碰她一下,问道:“你是不是疯了?不要紧吧?”
墨喜儿满脸涨得通红,甩手给了陈瑕一个嘴巴,陈瑕却把头一偏,那个嘴巴也打空了。墨喜儿压在陈瑕的身上,顿时觉得万分委屈,就那样爬在陈瑕的身上,放声大哭。
陈瑕举着两臂,不知道是放下好,还是继续举着好,“打不到我也不用哭吧,要不我叫你打一下算了,但是你可不能用剑……”
话还没等说完,墨喜儿把嘴一张,一口咬住陈瑕的脖子,陈瑕忍着疼也不出声,直到墨喜儿觉得嘴角有些咸咸的,似是血的味道,这才松开小口,嗔怨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陈瑕道:“为了不叫你生气,说了不许用剑……既然你没用剑,守了信用,那我当然也就守信用啊。”
墨喜儿白了他一眼,“信不信我咬死你?”
陈瑕笑道:“我那个李云帆师父告诉我,这叫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把你裤子割坏了,你也就要把我的裤子割坏。我之前用嘴碰了你,所以你就要用嘴咬回来,对不对?”
墨喜儿心里暗笑,见陈瑕说的好笑又显得天真可爱,也不知道是不是装蒜,但是气也消了大半,忍着笑说道:“对,你咬了我两个地方,所以我要再咬一口。”
“那你来吧!”陈瑕见墨喜儿作势欲咬,吓得忙把眼一闭。墨喜儿檀口微张,见陈瑕如此,顿时又心软了,陈瑕的上衣已经变成了包扎伤口的绷带,墨喜儿的手按在他壮硕的胸前,竟忍不住心猿意马,本想咬他一口报仇,却无论如何也咬不下去,只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便又从他身上滚了下去,坐在一旁,只觉得浑身发热,赶紧双手捂着脸,心中小鹿乱撞,再也不敢去看这个英武少年。
陈瑕没觉得疼,反而觉得脸颊好似被蚊子叮了一口,睁开眼问道:“你咬完了吗?不疼的。”
“那你是中毒了。”墨喜儿蜷缩着双脚,把头压到膝盖,一朵红晕从脖子烧到了耳朵,哪里还敢再多说一句话,心中还想:我这是怎么了?居然亲了这个淫贼。
陈瑕摸了摸脸颊,又问道:“你是不是亲了我一口?”
墨喜儿低声道:“还问!”说着又压抑着满心的娇羞,倔强地仰起头,“不行啊!你白亲了我多少口,我当然亲回来。”说着又抄起胜邪宝剑,指着陈瑕说道:“我告诉你,既然我杀不了你,我就只能……只能……”她本想说“就只能嫁给你了,亲了你也是应该的。”但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这样的话又怎么说得出口,话锋一转说道:“只能什么都听你的了。”
这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陈瑕却完全听不明白,顺手接过宝剑,笑道:“什么听不听的,我们是好朋友嘛。”
墨喜儿闻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你只把我当好朋友?”
168、喜儿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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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女儿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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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难舍难离
望着墨喜儿离去的身影,陈瑕也忽然觉得不舍,他地理不熟,刚开始还处处觉得新奇,但走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他已经知道天下何其广大,要找一个陌生的地点,陌生的人,又谈何容易,在这荒无人烟,只有无边的草场和蓝天的世界里,没有墨喜儿带路,恐怕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慕容广吧。
正在担心的时候,墨喜儿面无表情地骑着那匹白马居然又重新折返回来,陈瑕心头一喜,笑道:“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墨喜儿怒道:“才不是舍不得你,是这匹破马不听我的话,走了一段路就自己往回跑,我拉都拉不住。气死人了,我就是倒霉,连畜生也欺负我。我现在最讨厌的人就是你,偏偏总是叫我碰到!”
陈瑕走到白马近前拉住缰绳,拍了拍白马的额头,忽然微微一笑,“小白,好久不见啊。”
“小白?”墨喜儿嗤之以鼻,“你又搞什么鬼?”
陈瑕笑道:“我认出来了,这匹马是我爹的坐骑啊,当初是班超伯伯送给我爹的。”
墨喜儿怒道:“怪不得我总是摆脱不了你!是不是你早有预谋?”
陈瑕连连摆手,“我哪有预谋?这匹马失踪八九年了,当年匈奴人围攻伊吾卢,我爹便是骑着它出征,而我和娘则被抓去做了奴隶,再后来娘被师父救走了,从此我们一家人就天各一方,再也未曾见过。没想到今天你却骑着我爹当年出征的马……你告诉我,是不是我爹已经死了?”
墨喜儿见陈瑕的神情凄楚,不似作伪,便安慰道:“那也未必,八九年前的一场大战,这匹马活了下来,所以可能你爹也活下来了呢,你想马都还活着,所以你爹也可能活着。”
其实那马鞍已经破旧,许久没有更换,脖子下的一串铃铛也是七零八落,所以它的主人已经死去多年了。那白马遍体鳞伤,想必这些年从匈奴人那里逃了出来,受了不少苦,墨喜儿早就看出这些,却不忍告诉陈瑕,她也可以凭借这些细节知道,白马回来找陈瑕,并不是刻意安排,这也间接可以证明陈瑕与通天教的确不是一伙的,因此她才出言相劝。
“真的吗?”陈瑕问道。
墨喜儿笑道:“我还能骗你,我们是朋友嘛。”
陈瑕闻听大喜,“这么说我们真的成了朋友了?”
既然已经可以证明陈瑕并非通天教的人,她又对陈瑕有了好感,多少舍不得离开了,只是被陈瑕欺负,依旧心有不甘,便道:“做朋友……行吧,但是这匹马真的是你的?”
“那还有假?”陈瑕把宝剑一晃,道:“小白,滚一个!”
那白龙马也真听话,跪在地上打了个滚,直接把墨喜儿掀了下去。墨喜儿跳着脚大骂道:“才要和你做朋友,你又捉弄我。”
陈瑕哈哈大笑,“我忘了你在上面了,实在抱歉!”
墨喜儿爬起来,冲到陈瑕面前在他肩膀捶了两拳,“你就是故意的,哪有把战马当狗一样训的?”
陈瑕挠着头说道:“我们家从前就在大漠游牧,我从小就是这么训马的呀,不过我哥哥就喜欢骑了。我更喜欢骑大公鸡。”
墨喜儿这才察觉到陈瑕的行为谈吐与小孩相似,不禁皱了下眉头,正色道:“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陈瑕忙掩住口,过了一会儿,笑道:“我见到好朋友就高兴,所以常常口无遮拦。我……我是大漠第六鬼,脑子没有问题的。”
陈瑕对自己的谎话有些得意,可惜大漠五鬼所教的都是程式化的东西,面对一个女孩子,陈瑕说谎似乎就差了一些,这个谎话说起来实在拙劣,时机也不对。
墨喜儿终于明白,陈瑕原来心智不全,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或许都没有恶意,只是出自本心。我之前多疑,若是真的杀了他,可就追悔莫及了。
“没问题就好,”墨喜儿试探着问道:“既然我们是朋友了,那你把这匹白马送给我好不好?”
陈瑕也没多想,爽快地答道:“那有什么不可以?你既然是我朋友,那我的就是你的。不过你知道它为什么会回来?”
墨喜儿摇了摇头,陈瑕煞有介事地低声说道:“因为它常与宝剑相伴,认剑不认人。所以你想骑着它走,必须要戴我的胜邪宝剑。”
墨喜儿问道:“既然如此,那不妨你把宝剑也给我吧。”
陈瑕道:“只要你不砍我,给你就给你。”说着真的把胜邪宝剑,连同剑鞘一起,全都递给了墨喜儿,墨喜儿伸手接过,忽然哈哈大笑,“你不怕我骗你?”
陈瑕神色微变,“那……那你为什么骗我啊?”
“因为你傻!”说罢墨喜儿突然跃上马背,再一次绝尘而去。
陈瑕大失所望,没想到他交出了一切,可墨喜儿还是会骗他,现在包裹也没了,胜邪宝剑也丢了,他人生地不熟,到底该怎样去找慕容广啊?
他心中懊恼,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遍遍地喊着墨喜儿的名字,可对方已经远去,哪里有人回答他?无奈之下,只好垂头丧气,继续向北而行。走到午时,又困又饿,加上心中沮丧,索性四脚朝天往草地上一躺,再也不去想那些烦恼之事。也是他这两天忙于赶路,未曾好好休息,实在辛劳,一躺下便沉沉睡去,不知身外之事。
到了黄昏时分,天气转凉,他忽然觉得鼻子痒痒的,打了个喷嚏,睁开眼一看,见一个美貌少女蹲在面前,正在用一根草棍在他的鼻子眼里掻痒。
陈瑕吓了一跳,飞速站起,问道:“你是哪位?”
那少女掩口而笑,白了他一眼,“才离开半日,你就不认得朋友啦?”
陈瑕大吃一惊,“你干嘛学墨喜儿的声音?”
那少女骂道:“真是个笨蛋,我就是墨喜儿。”
陈瑕两手一伸,掐住墨喜儿的两侧脸蛋,用力捏着,“想易容骗我!我不把你脸撕下来”
墨喜儿真的是要气死了,一边呼疼,一边亮出胜邪宝剑,“疼啊,蠢货,这个是你给我的吧!”
171、策马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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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打架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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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传功长老
沙雄海武艺高强,个性奔放,平时常常以传功长老自居,连教主和蛊祖也不放在眼里,而且号称自己“打架第一”,也不知道得罪教内多少人。
不过此人的确很强,打败了不少成名的高手,也难怪他妄自尊大。只是他打架未必是天下第一,吹牛绝对是天下第一,于大成也早就看他不顺眼,今天明明已经用蟒蛇制住陈瑕,他却来插上一脚,实在叫人恼火,只不过他毕竟是教内的长老,于大成虽然有蛊祖做靠山,充其量也只是和沙雄海平起平坐,而且沙雄海作为传功长老,手下能打的弟子非常之多,从前通天教还叫通天道的时候,连主持也要向他讨教武艺,所以于大成不敢真的得罪他。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好对墨喜儿说道:“臭丫头,要你多嘴,这是我们教内之事,无论我们两个谁抓住你,都要你好看!”
偏偏这时陈瑕说道:“哎呀,这个螳螂精怕了吧!”
于大成长得古怪,最讨厌旁人说他像螳螂,正好肚子里憋着一股邪火,便全向陈瑕发来,“臭小子,找死!”
说着从背后掏出一只竹笛,吹了两下,也未听到有什么声音,那条大蟒蛇却又忽地拔地而起,对着陈瑕的脑袋压了过来。
沙雄海踩住陈瑕,却以为他要用蟒蛇偷袭自己,想也不想,回身一拳,正中蟒蛇的脑门,砰的一声响,那蟒蛇直飞向羊圈,将外面的木栅栏撞得粉碎,扭了两下,便再也不动。
于大成见状大怒,“好啊!你杀我神龙!”
那条蟒蛇是他从小驯养,也不知靠它杀了多少人,立了多少功,光是各种珍惜毒药都不知道喂了多少,而且所有的小蛇都要靠这条大蟒才会跟来,居然被沙雄海一拳打死,于大成涵养再好,也无法隐忍。“你还我神龙来!”说罢也不去抓墨喜儿,反而直扑向沙雄海。
沙雄海毫不畏惧,将腰间丝绦擎在左手,故意高举,“来得好,叫你看看什么是打架第一!”
说罢身躯一晃飞身而起,两人同时跃上半空,在墨喜儿的头顶噼噼啪啪已经连攻了六掌。
墨喜儿惊呼一声,跑到陈瑕身边,陈瑕一个鲤鱼打挺,拉住墨喜儿的手,向部落的后面跑去。
沙雄海见二人要走,虚晃一拳将于大成逼退,几个箭步追了上来,大喝一声一拳打向墨喜儿后背,“哪里走!”
那沙雄海不愧是“打架第一”的传功长老,这一拳出手如电,墨喜儿哎呀一声扑倒在地,陈瑕见状回身一招“蔽日踏风”,他这招对付伽楼罗尚可,要对付沙雄海这样的高手,就差得太远了,不等陈瑕拳到,沙雄海早已避到一旁。
这时于大成跟着赶到,“你想杀了这丫头吗?蠢货!”说罢单手成爪抓向沙雄海的面门。
沙雄海不慌不忙,膝盖微曲蹲在地上,左手向上一托,架住对方的利爪,右手二指已经点到对方软肋。于大成转身闪躲,但是他的动作却已经在沙雄海的意料之中,提前飞踹一脚,等于是于大成自己撞到对方脚上,这一脚正中胸口,于大成啊呀一声,被踹得飞起,顿时口喷鲜血。
陈瑕见状,脱口而出:“托塔罗汉!”
沙雄海回头望了一眼,“你倒是识货!”那沙雄海所用的正是自在罗汉拳,陈瑕万万没想到当初骆袈在梦中教给他的这套拳法居然这么厉害。
墨喜儿拉着陈瑕的手催促道:“趁他们内讧,还不快跑?”
陈瑕这才回过神来,“可是马在对面!”
“还要什么马呀!”
就在这时,那于大成忽然又吹了一下短笛,部落里所有的毒蛇全都围拢过来,将沙雄海团团围住,沙雄海左突右杀,把双拳舞动如风,毒蛇被逼得无法靠近,可他却也难以冲出重围,“姓于的,你打不过我,就用这种手段吗?你还想杀我不成?”
于大成此时也发起狠来,怒道:“你打死我的神龙,我岂能饶你?之前我一再忍让,不想与你结仇,那是给教主面子,别以为我就怕了你!”
“你好大的胆子,看我不宰了你!”
话虽然是这样说,不过毒蛇成千上万,稍不留神就要被咬上一口,沙雄海空有一身硬功,但气力总有耗尽之时,想除掉于大成又谈何容易?
于大成笑道:“死到临头,还想逞能,打架第一,那就看看你能杀我多少条蛇!”说罢只把短笛吹得更急。
沙雄海怒道:“你害了我,看你怎么像教主交代!”
“不需交代!你阻止我捉拿那个臭丫头,又打死我的神龙,分明是有意造反,我替教主锄奸,他能说什么?别以为我们南疆一族寄人篱下,我今天就杀死你,看看教主敢不敢和蛊祖翻脸!”
那南疆蛊祖是巫仙推荐到通天教任护法的,接替的就是骆袈的位置。虽然名义上要受阿修罗的管辖,可实际他从南疆带去的那些弟子,足以抵过通天教的半壁江山。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阿修罗想称霸天下,那蛊祖又如何不想,只不过目前他们还都不得不听命于巫仙,毕竟齐天丹穴阵才是长生不老的法门,二人没有什么情义,只不过是为了利益而联合,那其中自然就少不了明争暗斗。通天教的元老看不惯这些南疆弟子的所作所为,南疆的弟子也不屑与元老为伍。时常勾心斗角,于大成与沙雄海早就看不惯对方,大打出手也就在情理之中。
只是蛊祖的野心又怎么可以明目张胆地说出?沙雄海看似粗野,却不是傻瓜,闻听此言,哈哈大笑,“哈哈,好啊,原来蛊祖入我通天道狼子野心,你们这帮家伙广招教徒,是想等实力壮大之后,反了教主吧!”
于大成也知道自己失言,再不肯把消息透露半点,冷哼一声道:“多说无益,受死吧!”
说罢鼓动内力,那短笛终于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声,所有的毒蛇似乎是听到指令,一排排全跳了起来,好似波涛一样,从四面八方一起向着沙雄海涌动而来。一条条蛇卷在一起,密密麻麻,就算沙雄海胆大包天,此时也不禁觉得脊背发冷,他两副手脚,又怎么挡得住这么多蛇,索性将袍子脱下,向外轮去,内息鼓动,也不过将毒蛇逼退了半尺。
就在这时头顶一声大喝:“天灵灵,地灵灵,雷火神兵显威灵!”一个健硕的身影脚踩着蛇群,从半空飞身而下,居然是陈瑕去而复返。
174、又生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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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冲开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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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荒唐信仰
陈瑕笑道:“讨教可不敢,要是玩玩还是可以。”
沙雄海冷哼了一声,“好大的口气……”说完腰伤发作,沙雄海再也支持不住,趴在那里只希望稍微缓解一些,见陈瑕说话颠三倒四,因此也懒得对陈瑕去说。陈瑕将墨喜儿扶下马背,在她身上又是推拿,又是摇晃,“你怎么样了?”
见墨喜儿睁着眼睛,不能说话,也不能动,陈瑕心中焦急,“难道是中了什么邪术?”
沙雄海手段高强,早将墨喜儿的哑穴也一同封住,“装模作样,以你的武功难道不能替她解开穴道吗?”
陈瑕挠了挠头,这才恍然大悟,“对了,当年我师父也曾点过我的穴道,但是怎么解开啊?”
沙雄海转过头去,并不理会。陈瑕便又来求他,“是了,穴道是你点的,你肯定知道怎么解穴,你告诉我,要点哪里?我对穴位也是略知一二的。”
“废话!”沙雄海骂道:“习武之人,知道穴位再正常不过,你拿来炫耀什么?”
陈瑕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叹了一口气,“我算什么习武之人?我也没有炫耀,这位老伯,我求你……帮我把她的穴道解开好不好?”
沙雄海冷笑道:“你刚才不是很狂吗?也要求我?好歹也是个男人,动不动就求人,真是可耻。”
陈瑕道:“可她是我的朋友,为了朋友就算放弃一点尊严又有什么大不了?难道我为了自己的面子,叫她动弹不得?”
沙雄海微微一怔,“你倒是讲义气。现在通天道里,讲义气的人可不多啦。错了,现在的通天道已经改做通天教了,教众遍布天下,却没有几人肯为朋友两肋插刀。当年老主持在世之时,大家就只听他一人的即可,现在……哎,不提也罢。”
见沙雄海愁眉不展,陈瑕反而不提解穴之事,问道:“那你不如说说看。到底现在通天教是怎样的状况。”
沙雄海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那么关心教内之事做什么?我又凭什么告诉你?”
陈瑕笑道:“因为……因为我之前想加入通天教啊,但是那个伽楼罗伤我朋友,我就和他闹翻了。”
“伽楼罗?”沙雄海嗤之以鼻,“那是蛊祖的人,就是他们这帮家伙来到通天教之后,才把好好的教派搞得乌烟瘴气。我们通天道本来信奉西天如来,有清规戒律约束众人,可现在……所有的规矩都被打破了,如今他们只信奉长生不老之术,唯巫仙马首是瞻,通天教还供奉巫仙的神像,从上到下,再也没有人修佛念经,底下的那些信徒也大多是为长生不老而来,只要想加入通天教的,也不管他之前是江洋大盗,还是采花淫贼,全都招揽。每日里互相切磋如何才能长生不老,彼此你骗我,我骗你,到最后全都相信,教主有叫他们长生的手段,因此奉若神明,可是他们很多人,连教主的面都没有资格见到,就更不要说巫仙了,她是否存在,我都不能确定。所有人都在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信仰,以及不可能实现的目标,任人摆布……”
陈瑕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所有教众都在互相欺骗?那通天教教主有长生不老之术是假的吗?”
沙雄海闭目不语。
真真假假,沙雄海也已经分辨不清了,他只知道自己是为了教主阿修罗做事的,其他的一概不去过问,也不想过问。教主有教主的打算,沙雄海没有他那样的雄才大略,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来抓墨喜儿也只是按照命令行事罢了,从不问是非对错。但他心里又隐隐觉得,现在的通天教,和从前已经大不一样了。
忽然他觉得后背一暖,陈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到身边,“你要做什么?”
陈瑕道:“我觉得你不算是个恶人,至少知道我讲义气,所以我给你止血疗伤?”
沙雄海一皱眉,“你懂得医术?”
陈瑕也不言语,把戚沧海交给他治伤的止血药膏取出一些,给沙雄海擦拭,他之前已经换下了衣服,九转葫芦等一些小物品依旧随身携带,叫他觉得可惜的是这些东西都没有丢,却偏偏丢了银萍的书信。
沙雄海也不担心陈瑕害他,毕竟陈瑕有的是机会下手,药膏一涂上去,暂时将口的血止住,陈瑕又把沙雄海的那块“打架第一”的碎布扯下,按住伤口,“你好些了吗?”
沙雄海点了点头,“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我们通天教的武功,到现在你还没有告诉我。”
陈瑕道:“我叫陈瑕,我告诉你可以,但是你可不能告诉旁人,特别是一个叫阿修罗的家伙。”
沙雄海知道阿修罗就是通天教的教主,只是他实在想知道陈瑕会自在罗汉拳的因由,因此就算他觉得奇怪,也并不多说什么,“嗯,我对天发誓,绝不把你的事情对任何人说。”
陈瑕信以为真,“我小的时候,有个瞎眼乞丐在梦里教给我的。不过我把它们全都忘了,不知怎么,一见你使用我就又想起来。”
“瞎眼乞丐?”沙雄海心头一凛,猛地转回身来,问道:“那人叫神眼骆袈吗?”
陈瑕道:“就是他啊!”
沙雄海将陈瑕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原来如此!那除此之外,他还对你说过什么没有?”
陈瑕刚要讲出实情,猛然想起大漠五鬼告诉过他,江湖险恶,不可轻易信任他人,那我何不说一个谎话啊,想到这里,他便笑道:“什么也没说。反正我就是会了那套拳法。”
只可惜他为人至诚,对旁人没有戒心,这个时候再想收回之前的话,已经晚了。沙雄海已经猜到陈瑕极有可能便是转世灵童,他试探着问道:“你今年多大?”
陈瑕道:“我干爹告诉我,我今年十六了。”
沙雄海闻听,神色骤变,暗忖道:还有一年,便是冠礼之年,陈瑕这个时候入世,莫非冥冥中自有天意?若是如此,那说明神僧舍利子还在人间,并未真正消失,那现任教主自然就不再名正言顺。
他一把掀开陈瑕的衣服,见陈瑕肚子的剑伤,在短短一夜之间已经完全愈合,除了他吞噬神僧舍利子,成了转世灵童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177、善恶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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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亡命鸳鸯
陈瑕惊道:“大批人马,那我们可得快点跑了。”
说罢飞身上马,伸手去拉墨喜儿,墨喜儿却站在原地不动,“没用的,草原一望无际,那些秃鹰盘旋在空中,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发现我们。”
陈瑕皱了下眉头,“那明知道对方人多势众,总不能在这等死啊。要是我有一张弓就好了,把这些监视我们的秃鹰全都射下来。”说罢捡起一个石子,对着一只秃鹰打了过去,他力气虽大,但是暗器的修为比箭术可差了许多,那些秃鹰都是经过训练的,不会轻易被他打中,翅膀一挥,拔高数尺,那石子便从利爪下面滑了过去。
虽然金算子吴真暗器厉害,陈瑕却只和他学了写字,在这方面自然就没有精力去钻研,都说技不压身,可是以陈瑕的资质,大漠五鬼几乎耗尽心血,也不能把五个人所会的本事,全都传授给陈瑕。
“不要紧的,你骑着你的白马逃命去吧。”墨喜儿微微一笑。
陈瑕一愣,“那怎么可以,要走一起走。”
墨喜儿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好人了,你我萍水相逢,你又救过我两次,我早已感恩戴德,你实在没必要为我送命,他们要的是我身上的机关图,只要交给他们就没事了。”
“你真的偷了他们的东西?”陈瑕问道。
墨喜儿怕他不肯走,便道:“就是我偷的,我是个小偷,是恶人。你快走吧,不要再啰嗦了,我看到你这个傻瓜,就觉得……讨厌!”说完转过头去,再也不理陈瑕。
陈瑕向远处一看,见草原上烟尘滚滚,料想来敌不下百人之众,回头又看了一眼墨喜儿,见她肩头微微耸动,似在哭泣。
“墨兄弟,不,妹子,我虽然不机灵,但是也知道你这次是骗我的,就算你真的是恶人,我也不会见死不救!”
墨喜儿回头望了他一眼,“我都说了你讨厌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陈瑕在马背上伸出手,道:“不管将来怎样,你又如何对我,我也不会抛下你一个人面对危险。有白龙马在,我们一起逃走!你要不走,我就留下来和你一起送死。来吧,妹子!”
陈瑕说得如此致诚,墨喜儿大为感动,除了爷爷之外,这世上还哪有人像陈瑕对自己这般好?他又是如此倔强,只要墨喜儿不走,他也不走。墨喜儿犹豫再三,终于叫陈瑕拉住自己的手,“好吧,走了或许有一线生机,你可不要后悔。”
陈瑕一把将她拉上马背,依旧是怀抱着坐稳,墨喜儿不禁俏脸一红,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陈瑕却说道:“我有什么后悔的?若是因为我走了,叫你自己去送死,我才会后悔一辈子。”
白龙马一声长嘶,沿着河畔飞驰而去,那头顶的秃鹫在后面紧紧跟随,通天教的追兵在后面也穷追不舍。
白龙马虽然神骏,可终究是驮着两人,对方两百多匹快马,来的却不到一百人,他们常年在西域游荡,每一个的骑术都不弱,沿途又不断调换马匹,渐渐地越来越近,
而白马却已经开始显露疲态,陈瑕不住催马快跑,也再快不了半点。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居然已经可以看清对方面目,为首的正是蛇王于大成,只听他在马上高声喊道:“臭丫头,这次没有沙雄海捣乱,你们两个跑不了啦!把机关图交出来,或许我可以考虑替你们在蛊祖面前求情,饶你们全村人不死!”
墨喜儿怒道:“大不了一死,你们休想得到我爷爷机关图!”
陈瑕笑道:“我就知道你骗我的,机关图就是你的东西,为什么非要说偷别人的呢?”
墨喜儿嗔道:“还不是为了你,笨蛋!”
就在这时一只响箭破空而来,陈瑕只顾着和墨喜儿说话,不曾防备,一箭射中肩头,他闷哼一声,向前扑去。
墨喜儿回头一看,大吃一惊,“你中箭了,这样跑不是办法,白马再神骏终究载不了两个人,你还是撇下我,快点逃吧!”
陈瑕咬牙说道:“这点伤算什么,我可不怕!”说完拔出弯刀,对着白马的屁股便是一下,这一下白马太疼,向前玩命蹿了两丈,一支羽箭落在身后的不远处,陈瑕道:“你来骑马,我来挡箭!”说完一踩马蹬,整个人调转回来,上身向后仰起,二人的后背紧紧贴在一处,墨喜儿还是怕陈瑕掉下去,干脆反手紧紧搂住陈瑕的腰,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悲痛。
欣喜的是,她遇到了一个值得去依靠终身的人,此生注定心中再容不下别的男人;悲痛的是,或许我们二人就要双双死在路上,若是这样,爷爷和全村的村民也全都要死了。现在既不是高兴,也不是哀伤的时候,墨喜儿只能一个劲地催马快跑,若非如此,她真的想此时的想法告诉陈瑕,哪怕真就这样死了,她也觉得不枉此生了。
陈瑕可没有她那么多的想法,一手弯刀,一手宝剑,不断拨打从后面飞过来的雕翎,眼看着对方逼近,他干脆把肩头上的那支箭直接拔了下来,也顾不得伤口疼痛,反手向后打去,他力道惊人,对方又是往前冲,这一下直接便打死一人,陈瑕大叫道:“哎呀,我杀人了呀!掌门不叫我杀人的!”
墨喜儿道:“你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你我,你总要选一个吧!婆婆妈妈的笨蛋!”
陈瑕一边挡一边说道:“为什么总要我去选?我哥哥从前也要我选,可是到后来我却发现,我当初选错了。”
“所以你后悔了吗?”此时马蹄迅疾,风儿迎面扑来,墨喜儿只能大声喊着,陈瑕才能听到。
陈瑕道:“上次没有死人,所以不后悔,但是这次……”
“这次我死了就好了是不是?”
陈瑕赶紧说道:“那绝对不是。”
“那又有什么可后悔的,杀便杀了,他们要我的命,也想要你的命,你要想救我,总要杀人的!不然我死了,你可就真后悔了!”墨喜儿怕陈瑕太听掌门的话,不肯杀人,到时候吃亏的终究是他,所以一定要逼着陈瑕做出决定。
陈瑕狠了狠心,“没错,旁人要杀我,我总不能坐以待毙,这次我听你和大漠五鬼的,不听掌门的了!”
179、英雄末路
说罢陈瑕将刀剑全都收入鞘中,仰仗着他过人的敏捷,用手接箭,然后再反打回去。当年陈睦与班超箭术对决之时,陈瑕亲眼得见,想到当年父亲和班超都可以做到,自己也一定可以做到。
刚开始还有些生涩,几次都险些中招,可越到后来,就越发敏捷,他内功早有根基,天山七年磨练,更叫他的速度比常人更快,接箭发箭,也不需要多动什么脑筋,只要是这类不经过大脑的动作,陈瑕全都得心应手。
他挥手如电,渐渐地反而觉得对方的箭射得太慢,还不住催促:“你们能不能快点,我等得着急了!”一边说着,这边已经又数十支箭打了回来,陈瑕全都接了过来,非但自己没受伤,反手一打,把对方射倒了好几个。
也是追击过程中,敌人的马匹不能迅速停下,就有陈瑕被打中,从马上掉下来的人,后面乱马疾驰,那人竟被活活踩死。
于大成惊诧不已,高声喊道:“那个臭丫头有厉害的帮手,全都不要放箭啦!”
众人收起长弓,依旧催马急追。陈瑕又跑了一段路,忽然马队中传来阵阵哨声,天上的那些秃鹰听到,便俯冲下来对着白马去啄,墨喜儿惊呼道:“对方实在可恶,毒蛇弓箭都不成,又用秃鹰,不敢去啄你,却来啄马眼啦!”
陈瑕回头一看,马头前面有三只秃鹫,白龙马因此受阻,对方的追兵也已经到了,陈瑕把胜邪交给墨喜儿,“你对付秃鹰,我对付人!”
墨喜儿接过宝剑再也不能顾及陈瑕,她剑法不高,但对付三只秃鹰还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只是白龙马毕竟害怕,脚步缓了许多,墨喜儿只好把外衣脱下,蒙住马的双眼,一边驱赶秃鹫,一边继续前冲。
陈瑕这边也只好用弯刀对敌,马上的肉搏,陈瑕并没有这些追兵擅长,几次遇险。情急之下,脑中灵光一现,竟在不知不觉中使出了“碎影无极剑”的套路来,本来这套剑法,他一下天山就忘得一干二净,若是要他仔细去想,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但危机关头,就无法考虑太多,反而能把那些招数尽情施展。那把弯刀上下翻飞,将周身护得风雨不透,顷刻间便杀了两人,陈瑕喊道:“掌门可不叫我杀人,实在抱歉了!”
话音刚落,旁边一人,连人带马,被陈瑕一刀劈死。
于大成怒道:“道歉又个鸟用?嘴上说不杀人,却偏偏杀了人,今天不宰了你,老子就跟了你的姓!”
话虽如此,不过陈瑕的这套剑法乃是步游尘亲传,非同小可,岂是寻常武夫可以相比?于大成也不过是人多仗胆,他自己却又不敢上前,心中还想:“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想不到后辈之中居然有武功这么好的人。”
陈瑕越杀越是兴起,脑子里满满的全都是形态各异的舞剑的猴子,而步游尘所说的那些不得滥杀无辜的言语,也早就抛诸脑后,于大成等人再不敢再冒然上前,只在后面紧紧追赶,渐渐地又拉开了距离,他们只等着陈瑕和白马力竭之时,再一拥而上,将二人擒住。
前面的路越走越窄,越走越高,墨喜儿这才发现,那白龙马蒙着眼睛居然径自上了山,耳边除了马蹄声,追兵的呐喊声,还有滚滚的水声传来。墨喜儿暗叫糟糕,一定是有一条大河拦路,本来是沿着河边逃跑,没想到转过了山去,刚开始的涓涓细流,到了此地竟然波涛汹涌,横在了前面。前方就是一处万丈悬崖,对面也有一座高山,断崖和那山之间,便是一条大河流过。
两山相距数丈远,除非这匹马会飞,否则必然跌落悬崖,墨喜儿赶紧扯住缰绳,白马一声嘶鸣,前蹄掠起,陈瑕还在后面,猝不及防,被摔了下来。回头问道:“怎么了?”
墨喜儿望了一眼追兵,他们看到断崖、大河拦路这个时候也停了下来,墨喜儿叹道:“再也没路走了。”
于大成哈哈大笑,“这是你们自寻死路!丫头,别说我不给你机会,现在把机关图交出来,还来得及!”
陈瑕也知道事情不妙,那些人正在一点一点地包围过来,陈瑕自己纵然可以脱身,但墨喜儿该怎么办?
他向怀中一探,摸出了迷天雾的药瓶,心想:戚沧海师父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此药,现在大概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吧。
回身抓住墨喜儿的手,道:“墨兄弟……妹子……”
墨喜儿微微一笑,柔声道:“我们已经无路可去了,你叫我声喜儿好吗?”
陈瑕点了点头,“好,喜儿,我说了不会撇下你,但是这次,我可能做不到了。”
墨喜儿微微一愣,随即明白,陈瑕大概是要自己走了,她淡淡笑道:“不要紧,我不会怪你,以你的轻功,应该逃得了的。他们要抓的是我,不会为难你。”
于大成冷笑道:“死到临头,说那些废话有什么用?不过你说的对,只要这小子不管我们的闲事,就算杀了我的手下,我也可以既往不咎。臭小子,说实话,我们通天教和你并无仇怨,你一身的本事,要去通天教做个教士也没问题。”
陈瑕却指着于大成道:“我或许会去通天教,不过要做也得做你们教主。”
众人哈哈大笑,谁也不把陈瑕的话当回事。
陈瑕也不用和他们解释其中缘由,只是平静地说道:“于大成,我人就在这里,你要不过来我可走了。”
说完拉着墨喜儿的手,再次上了白马。墨喜儿一惊,“你……”
陈瑕笑道:“我的确是要撇下你,但是我不会叫你被他们抓住的!”
墨喜儿不解其意,“你要怎样?”
陈瑕也不答话,拨转马头,向着于大成冲了过来。
于大成也不知道陈瑕要做什么,只是见他目光笃定,神色之间多了一股之前没有的凛然霸气,真怕他孤注一掷,先行取了自己的人头,于大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害怕,惊慌地喊道:“退后,退后!”
陈瑕一个冲刺,对方人仰马翻,白龙马刚到近前,猛然陈瑕虚晃一刀又调转马头,向着悬崖冲去。
墨喜儿问道:“你要和我一起死吗?”
于大成却已经明白了过来,“快追,他的是宝马,他要……他要飞马过崖!”
180、飞马过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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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绝处逢生
再看那些尸体,一个个被开膛破肚,连肠子都被掏空,肯定是活不成了。于大成连踢了几人,竟没有一个转醒的,所有的马匹死的死跑的跑,而墨喜儿已经离开了整整一天,再想找她绝无可能。
于大成忍不住望着天上的秃鹰撕心裂肺地大声吼道:“墨奇!我不杀你,誓不为人!还有墨喜儿……还有那个臭小子!”
于大成心里发着狠,手中挥舞着钢刀,在一具尸体的脸上疯狂斩剁,直到把那尸体砍得面目全非,心中的怒火才稍稍平息。冷静下来再一琢磨:那臭小子使的是“自在罗汉拳”,这套拳法只有摩柯伽叶、神眼骆袈以及传功长老的沙雄海才会使,连教主阿修罗也不会用,蛊祖以及那些入教的人就更不用提。摩柯伽叶早就死了,神眼骆袈也已经失踪多年,那么将教内武功泄漏的定然是沙雄海无疑,这个家伙处处于我们南疆做对,泄漏本门绝学更是死罪,蛊祖早就看这帮老家伙不顺眼,正好以此为借口将他除掉。此事必须要向阿修罗说明,看他怎么处置!
想到这里,他再不去追墨喜儿,反而向西返回通天教去了。临行前又看了一眼断崖下湍急的河流,骂道:“臭小子,水这么急,你还不死?只是你死了,就没有对证,也真是难办!”
可惜一切并不如他所愿,陈瑕落入水中,顺水漂去,却并没有死。他是长生不老之人,就算受伤也会很快痊愈,他虽然不会游泳,但内力深厚,可以在水中长时间闭气。昨日他飞马跳崖,顺着水流从瀑布倾泻而下,那瀑布之下是一个百尺深的寒潭,陈瑕入水之后,随即昏迷。
却没想到,再次醒来,居然躺在一片草地之上,身上的衣服也早就干了,摸摸手,摸摸脚,一样不缺,陈瑕颇为奇怪,腾地坐起,向四面看去,只见此地四面环山,看不到任何出路,对面一片树林,郁郁葱葱,环山四周全都是瀑布飞泻,没有一丝地方是干爽的,就好似一个天然的漏斗,水流沿着山体落下之后又环成了一条河,所有的河水最终汇集到他坠崖掉入的寒潭之中,潭水四处飞溅,又并不溢出,他这才知道,这是一个绝地山谷,只能进,不能出,此地方圆不到百尺,四面的石壁又被水冲的光滑如洗,想要以轻功上去也绝无可能。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地方?”陈瑕喃喃自语,“莫非我死了,到了仙界?”
回想起昨天掉进寒潭之内,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怎么还活着?
正在诧异之时,忽听有人说道:“笨蛋,笨蛋!”
陈瑕吓了一跳,向四周环视一圈,连个人影也没看到,“谁在说话?”
对方又似乎哑巴了,陈瑕连喊了几次,也没人出来。望向对面山的一片树荫,声音似乎是从此处传来,他捡起一块石头,对着树林扔了过去,结果从林中飞起一只七彩斑斓的大鸟,与昨天所见到的秃鹫个头相当。
陈瑕大惊,“这是什么怪物?”
那只大鸟口吐人言,骂道:“笨蛋,笨蛋!”
陈瑕怒道:“你一个破鸟也敢笑话我!”
没想到那鸟不怕人,拍打着翅膀飞了过来,在陈瑕头顶绕了一圈,猛地一爪叨来,陈瑕赶紧使出生平绝技“蔽日踏风”,没想到那鸟儿灵活至极,不是秃鹫可比,陈瑕拳到,它却早就飞到身后,弯弯的尖嘴在陈瑕肩头一啄,立即便是一道血痕。
陈瑕心中有气,秃鹫欺负人也就算了,你一个花里胡哨的臭鸟也敢如此,他回身一拳,向后打去,那鸟儿却已经拔高数尺,尾巴一翘,一团青嘘嘘的鸟粪,扑面撒下,陈瑕躲闪不及,全都落在额头。那鸟儿拍着翅膀飞走,一边飞,居然还一边大笑,“哈哈哈,笨蛋!”
陈瑕随手一抹脑门,满手都是些粘腻之物,“好啊,看我不抓住你,把你烤了吃!”
说着便向那鸟儿追去,那鸟似乎是有意戏弄,在山谷里绕圈飞翔,陈瑕跑得再快,又怎么可能抓住一只飞在空中的鸟呢?最可气的那鸟能口吐人言,不住嘲讽,“完蛋了吧,爷爷会飞!”
眼看着它飞到山壁边上,陈瑕深吸一口真气,突然向山壁奔去,跟着飞身跃起,在山壁上用力一蹬,再次纵起丈余,“我也会飞!”
那把慕容广的弯刀还未丢失,陈瑕抽刀在手,跃起之时,突然甩手飞出,力道惊人,呼的一声对着那鸟砍去。
就在这时,斜刺里飞出一个石子,当的一声,将弯刀击落,一条瀑布的后面闪出一个人影,“住手!”
那只鸟儿空中转了一拳,向那人飞去,那人将右臂抬起,鸟儿的两只爪子便落在他的臂上。
陈瑕定睛一看,见是个花白胡须的老头,头发已经掉光,骨瘦如柴,好似一只干瘦的骷髅成了精,衣衫褴褛,一双皮靴子也已经烂了,右臂上落着大鸟的一个铜皮套子闪闪发光,表面好似个镜子一样,对着陈瑕的眼睛晃动着。
陈瑕不得不用手遮住光亮,“你是什么东西?”
那人冷笑一声,“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见到恩人是这么说话的吗?”
陈瑕这才恍然大悟,“是你的救的我吗?”
那人道:“你放眼看看,这里除了我和这只鹦鹉鸟,还有旁人吗?”
陈瑕闻听赶紧拜倒在地,“在下不知是恩公,多有冒犯。”
那人见陈瑕还算懂得礼数,便点了点头,“嗯……起来吧,我也不知道是救你还是害你。”
陈瑕微微一愣,“这话从何说起,救命之恩,当然如同再生父母了,怎么会害我呢?”
那人诡秘一笑,满脸的皱纹堆叠,“一死百了,偏偏有的时候想死也死不成,你知道我在这里呆了多少年?”
陈瑕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人抬头看了看天,“多少年……多少天,连我也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和这只鹦鹉刚来这里的时候,是个和你一样的英武少年。不过现在好了,有你做伴,我也不用那么寂寞了。”
陈瑕挠了挠头,“那恩公这么寂寞,为什么不出去呢?”
那人哈哈大笑,“所以说我或许不该救你,叫你死了,人间的一切痛苦也就随之而去了,岂不是极好?此地乃是天造地设的绝地,一个天然的牢狱,你能看得见天空,却永远不可能象这只鹦鹉一样飞出去。”
182、混世鲲鹏
陈瑕这才知道,原来这只会说话的大鸟叫做鹦鹉,“难道这么多年,就只有这只神鸟陪你?”
那人点了点头,“不错,这么的多年,从来没有人到过这里,你是第一个,要不是这只鹦鹉,或许我连话也不会说了。好在它记得洛阳的语言,我反而怕自己忘却了,所以每天在这里都要和它说上一个时辰,本来它是一只可以哄人开心的鸟,我打算把它献给大月氏国王的,没想到,却被困在此地,这些年孤寂无依,我动不动就大发雷霆,尽说些污言秽语,结果全被它学去,它刚才骂你笨蛋,也不过是从我这学来的脏话,你不要见怪。”
“原来如此……”陈瑕看着鹦鹉笑道:“既然鹦鹉大哥你是无心之过,那我就……”
话没说完,那鹦鹉就骂道:“杀千刀的老天,滚你娘的!”
陈瑕顿时一愣,那人却哈哈大笑,“它不喜欢和生人说话,你再问它,它就要骂你。”
陈瑕无奈,只好说道:“那好吧……不说话也就是……”
那鹦鹉却不依不饶,对着陈瑕不停地叫嚷:“笨蛋、笨蛋……”
陈瑕怒道:“我都已经不说话了,它怎么还骂我?”
那人微微一笑,“大鹏,去吧!”手臂一伸,那只鹦鹉骂着“笨蛋”飞进树林。
那人道:“小子,要我说大鹏骂你也是应该。”
陈瑕问道:“那为什么?”
那人正色道:“人的性命只有一次,你不懂得珍惜,却自寻短见,难道还不是笨蛋吗?纵然有天大的委屈,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跳下来的时候,这些还想不明白,但是大难不死之后,却又发现,原来我当初的所作所为是那么蠢,我就在这鹦鹉面前不断地骂自己是个笨蛋,死没死成,却留在这个地方活受罪,你说你和我是不是笨蛋?”
陈瑕忙摆了摆手,“你是不是笨蛋,我不知道,但我大概是个笨蛋,因为很多人都这样说。不过有一点我可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陈瑕道:“我是为了救一个朋友,不幸坠崖,可不是自寻短见。”
陈瑕当即把之前救墨喜儿的经过和那人简单讲了一遍,其中又提到自己使了“迷天雾”的手段。
那人点了点头,“原来你是个侠义之人,如此说来,我便没救错了你。我问你,迷天雾乃是鸩毒西施戚沧海的独门迷药,你是从何得来?”
陈瑕也不隐瞒,“就是我下天山的时候,她给我的啊,她是我师父……”
那人神色微变,“那你可带着裂地风的解药在身上?”
陈瑕伸手入怀,取出一个蓝色瓷瓶,“就是这个吗?”
那人一把夺了过来,打开瓶盖闻了闻,忽然哈哈大笑,“巧了,巧了,没想到叫我见到小妹的弟子。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陈瑕通报了姓名,那人冷笑了一声,“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陈瑕道:“我怎么知道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恩公。”
“不错,我的确救了你。但是现在要你去死!”那人说罢,把手中的瓷瓶对着陈瑕扔了过来,陈瑕没料到这人突然翻脸,忙伸手将瓷瓶抓住,只一瞬的工夫,那人已经冲到近前,对着陈瑕的小腹猛击一掌。
陈瑕也不会别的,一招“蔽日踏风”迎面打去,哪知此人身法诡异,就好似一条活泥鳅一般,明明已经挨到他的衣角,他左右一晃,便轻松闪开,探手去抓陈瑕衣领,若是陈瑕使出“夸父追日”来,也可破解,可他偏偏使不出来,只好没头没脑地,一招“轮大锤”劈头盖脸地砸落。
那人收腹吸胸,猛然一个转身,已经到陈瑕的身侧,左手一探,掐住陈瑕软肋,陈瑕只觉得腰眼一麻,胳膊居然不听使唤,“哎呀,又被点穴了。”他赶紧举着那落不下来的胳膊,回身一脚,那人的脚下连转了七八圈,单掌斜劈陈瑕膝盖,也不等陈瑕收腿,在腿窝处点了一指,这下陈瑕的脚了落不下来。偏偏那鹦鹉叫了两声“笨蛋”又飞了回来,在陈瑕的脖子上推了一爪,陈瑕一手一脚全都举起,重心不稳,咕咚一声摔倒在地。
“前辈,你的武功好高啊,我认输了。”
那人冷笑道:“我是和你比武的吗?我被困于此,就是拜戚沧海所赐,这些年我没死,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出去报仇雪恨,可惜我始终还是找不到出去的方法,今天你既然来了,那我就拿你出气,岂是认输就算了。”
说话间凝聚一股真力到了右手,对着陈瑕的脖子掐了过来,陈瑕吓得大叫,“别,别,既然你这么说,那师父的错,弟子应该承担,可是有一点,你要杀了我,那这里可就再也没有人陪你说话了。”
“这么多年我都熬了过来,我需要有人陪我说话吗?”
陈瑕道:“需要啊,至少你得叫人知道你是谁,当年你受了什么委屈,难道你不想找个人倾诉一下,我看你喜怒无常,一定快要疯了吧,再说你也说我是个侠义之人,你有什么难处,或许我能帮上忙呢?我得恩公相救,侥幸未死,实在是天大的造化,留着这条命,才能去找我娘。你杀我不要紧,最多我也就是一死百了,你救我一命,又杀我一次,那你又何必救我?”
那人见陈瑕武艺似乎不高,沉吟了一下,冷笑道:“不错,杀了你,实在太便宜你了。那就留你一条狗命,没事的时候,我就折磨你取乐,也免得这样的日子太无聊,哈哈哈!”
陈瑕一咧嘴,自己出了天山,好容易不做奴隶,却被这家伙给抓住,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大漠五鬼常告诉我说: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即便是你信任的人也会害你。现在看来,连救过你的恩人也可能会害你,可见大漠五鬼所说的才是对的,剑神教的反而是错的。那当初周贤杀了那个范阳的商人,又是对是错呢?
“你先别笑啊,”陈瑕道:“你要杀我,我也不记仇,但是你救了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我爹说受人滴水之恩,应当给他挑水报答……所以敢问恩公高姓大名?”
那人皱了下眉头,“语无伦次,你爹也是个混账,这里四面是水,要你来挑吗?既然你师父是戚沧海,那恐怕你也听说过混世鲲鹏的名头吧?”
183、旧日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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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因爱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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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寒潭捕鱼
虽然陈瑕的话很有道理,但江浪与大漠五鬼积怨二十余年,怎么可能轻易被说服?更何况这么多年来,他每天每夜,无时无刻不想着当年被逼跳崖之事。大漠五鬼只曾对陈瑕说过,江浪忍受不了那诅咒之苦,寻了短见,但实际上,这其中的纠葛又岂是他们一句话就能了结的?
江浪的确是自尽跳崖,但这其中也有五个人不依不饶,非要逼他交出舍利子的原因,江浪又怎么能不记恨在心?
他未受伤的手奋力一挥,将陈瑕的话打断,“那贱人与叶长风的恩怨与我也无关,总之是他们对不起我,我恨不得把他们所有人全都杀光!”
陈瑕皱了下眉头,“我无极掌门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再说他们也并不知道,这是淳于炎使的诡计,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放屁!”江浪放声大骂道:“我叫你身中诅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又受人冤枉,那时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说的这么轻松!你暗地里倾慕之人,突然说要置你于死地,你心中恼是不恼?你没有经历过我的痛苦,又怎么知道我心底的怨恨?我与戚沧海、叶长风仇深似海,恨比天高,就算我这辈子出不去这山谷,无法报仇,死后转世轮回,也要追着他们索命,生生世世永无休止!”
江浪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大,一双眼睛好似喷火一般,恶狠狠地瞪着陈瑕,那模样简直如同疯魔,他或许真的是疯了,二十多年如同坐牢一样囚禁于此,每到月圆之夜还要忍受难以忍受的折磨,虽然年纪未及半百,却已经如同古稀之年一般,就算是好人也会被逼疯的。“臭小子,你是陈睦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人!我要杀了你……不行,我不能杀你,我要你和我一样,在这个地方受苦。”
他怪叫一声扑了过来,抱住陈瑕的大腿,张口便咬,陈瑕吓了一跳,从悬崖上掉下来摔死了也就罢了,若是被他咬死,可太难受了。情急之下,对着江浪的后背一拳猛砸下来,陈瑕把抡大锤的手段使出来,又控制不住轻重,只听砰的一声,江浪被打得口吐鲜血。
“江师叔……你没事吧?”陈瑕问道,可此时江浪双目紧闭,已经被打得昏迷不醒,陈瑕吐了吐舌头,“这可不怪我啊,你咬我在先的,对不起了。”
说完赶紧跳开,那只鹦鹉在一旁傻傻地看着,尖叫着说道:“都要死,都要死!”
陈瑕听着心烦,骂道:“你再多嘴,我就把你毛都拔光!”
那只鹦鹉少说也有四十岁了,或许比江浪的年纪还大,什么人话听不懂?见主人被打晕了,这个家伙不好惹,赶紧飞上树梢,但是主人还在,它又不肯飞远,在树上斜着眼睛看着陈瑕,再不言语。
陈瑕把江浪扶起,掐了半天人中,江浪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随身的伤药也早就用光了,现在除了一把弯刀和九转葫芦之外,陈瑕身上已经一无所有,没想到在天山准备了那么多应用之物,才不过几天的时间,就全都没了,就算能出山谷,又怎么去慕容部落啊。
陈瑕为此一筹莫展,抬头看了看头顶被山峦隔绝的青天,真觉得自己好似在一个井中相仿。他又沿着水流在山谷中转了一圈,果然就如同江浪所说,根本没有出路。
展开轻功想从石壁上爬到上面,可水流实在太急,石壁湿滑,登上几步,就被冲了下来,而且山壁上根本也没有什么落脚的地方,想上去绝无可能,看来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个山谷,陈瑕忙活了一整天,最终还是觉得希望渺茫,也只好放弃了。又转了一圈,想找些东西充饥,可这里除了鹦鹉之外,似乎连个活物也没有,陈瑕心想,虽然落难至此,但总要活命,总不能活活饿死,于是他便问那只鹦鹉,“喂,你叫大鹏是吧,我问你,你的主人平时以什么为生啊,总要吃东西吧?”
鹦鹉桀桀怪叫,却不再说话。陈瑕道:“我告诉你,我可是恶人,现在是饿了的人,你要不告诉我有什么吃的,我便把你抓来吃。”
鹦鹉闻听拍着翅膀,飞到一边,依旧不言语。陈瑕捡了个大石头在手里掂了两下,“鸟人,你别以为会飞我就拿你没办法,你看清楚了!”说罢抡起胳膊对着一处山壁扔了过去,这一掷力道惊人,虽然有水流阻挡,可这一石头穿透水流,将闪避打出了一道裂缝,水流湍急,又冲下一大片石块来。
那鹦鹉惊叫道:“厉害!”
陈瑕笑道:“知道厉害了就好,你飞呀,看看我打不打得到你!”
鹦鹉也不说话,拍着翅膀飞到寒潭边,“这呢,这呢!”
陈瑕走近一看,见水潭清澈见底,里面鱼影晃动,顿时大喜,伸手一探,只觉得潭水冰冷彻骨,他久居草原,并不会游泳,纵然水中有鱼,却不敢下水去抓。犹豫了半晌,问道:“除了鱼,就没别的东西可以食用了吗?”
鹦鹉不再理他,又怪叫了两声,飞上树梢,骂道:“笨蛋,饿死你!”
陈瑕心中有气,自己居然被一只破鸟嘲笑,实在是丢人得很。他提着刀走到大树前,喀嚓喀嚓几刀下去,将大树砍倒,鹦鹉拍打着翅膀飞走,“疯了,疯了!”
陈瑕也不理它,把一把杀人的弯刀当成柴刀,将树干削成一根竹竿,头上尖尖,好像一根长矛,攥着它去潭边叉鱼,他出手也快,力气又大,寒潭里的鱼又是一群一群,被他接连叉了五条上来,个个通体漆黑,肥硕异常。一般寒水中的鱼都是肉多刺少,陈瑕也不怕卡到嗓子,挤掉内脏,刮去鱼鳞,在水中涮了涮,不用生火,就直接生吃,只觉得又腥又苦,不过他知道自己要是不吃这条鱼,就没力气出去,搞不好还要饿死在这,只好使用精神胜利法,一边大嚼,一边说道:“这不是鱼,这不是鱼,这是烤羊蹄,这是烤羊蹄。”
陈瑕一口气吃了两条,给江浪又留了两条,剩下的一条扔给鹦鹉,“鸟人,这个给你!我吃饱了先睡一觉,你要是敢吵我,我就宰了你。”
说罢陈瑕穿好衣服,找了根树杈,飞身而上,单臂倒立,打坐养气。
那只鹦鹉等他不动了,这才敢下来叼着那条鱼飞走了。
186、绝谷收徒
很快到了夜里,一轮明月从山谷的穹顶投射下来,四周的瀑布也镀上了一层银辉,春风徐徐,温暖而轻柔,偶尔从山谷之外传来几声苍鹰高鸣,若不是隆隆的水声呼啸作响,这里本来是一个迁客骚人向往的静怡所在。
月下传来一声狼一样的嚎叫之声,江浪突然惊醒,抬头望着月亮,撕心裂肺地吼道:“来吧!来吧!我不怕你,贼老天。”他一边说着一边撕扯着本来就不太多的头发,按着脑袋满地打滚,不多时又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只是再也喊不出声来,只能在喉咙里不断地发出“呃呃”的细微声响,所有的筋骨全都向丹田处拉扯,他也好似一个皮球一样,缩成一团,不住翻着白眼。
那只鹦鹉在月下盘旋,发出阵阵哀鸣,似乎是为主人的痛楚诉说着它的心痛。
陈瑕双眼猛地睁开,单臂一撑,从树上飞身而下,抬头一见天空明月,惊呼道:“今天便是月圆之夜!江浪的蛊毒发作了!”
他快步走到江浪身边,刚要蹲下身子查看,那只鹦鹉奋不顾身地向他扑来,陈瑕挥手一拳,将它逼退,骂道:“你这畜生,又来捣乱,当心我拔光你的毛。”
可是这一次鹦鹉却没再听他的话,在陈瑕后背上猛啄了一口,陈瑕轻声呼疼,喝道:“鸟人,我来给江浪解毒的,你这个家伙不要捣乱。不然他抽死了,我可不养你!”
那鹦鹉也不知听懂了没有,拍打着翅膀落在主人的身旁,斜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陈瑕,似乎是怕陈瑕突然发难,它好随时准备拼命。
陈瑕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将腰间的弯刀丢到一边,“鸟人,你看清楚了。我可没用什么武器。”
鹦鹉晃了晃脑袋,退后了两步,陈瑕把江浪翻过身来,捏住他的下巴,强行掰开了嘴巴,然后咬破中指,将一滴舍利子之血滴入他的口中。
说来也怪,那滴鲜血一入口,江浪突然就起了反应,本来已经缩成一团的筋骨,在一瞬间就立即绷得笔直,跟着又用力咳嗽了好一阵,直到一口黑血喷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陈瑕按着江浪的胸口摩挲着,好叫他的呼吸更顺畅一些。
“前辈,你觉得怎么样?”
江浪满脸诧异,盯着陈瑕的脸说道:“你……你……”
陈瑕微微一笑,“我忘了告诉你,你们当年所中的所谓诅咒,实际上是一种蛊毒,舍利子为百草精炼所化,经过焚烧,会产生各种不同的毒素,你们吸入之后,每个人的症状也就各不相同。但是天下所有的毒,都可以用那颗神僧舍利子去解,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传说中的巫仙,一切恩怨皆因巫仙与剑神之间的争斗而起。你们当年的十兄弟也好,大月氏的通天教也好,乃至西域各国的国王、官员,或许都只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江浪皱了下眉头,冷哼道:“胡言乱语,看你的样子也不过十六七岁,有什么资格妄谈什么天下大势?又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多?”
陈瑕笑道:“这话不假,我的确不知道,所有我说的这些是我们无极门的掌门告诉我的。我只不过是把他的话转达给你,是真是假,其实我也不知道。”
“无极门掌门?”江浪微微一怔,“我怎么从未听说,莫非这二十年里,江湖上有多了许多新进的高人?你们掌门姓甚名谁?”
陈瑕也不隐瞒,“我家掌门步游尘,人称剑神!”
江浪闻听大吃一惊,“剑神是你师父?”
陈瑕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无极门一共两个人,只有掌门和弟子,没有师父。”
江浪如何肯信,“胡说,两个人怎么可能成立门派?”
说完又暗自沉吟,“剑神乃是世外高人,或许行事特立独行。否则这臭小子如何有这么高的内功?他又怎么可以解我身上的诅咒?此事多半不会有假。看来苍天终于开眼,掉了这么一个臭小子下来,救我脱离苦海。”
想到这里,江浪忽然跪倒在地,陈瑕大吃一惊,“师叔,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不起,不起!我不是谢你救命之恩,你要搀我,我就骂你娘!”江浪本来就有些疯疯癫癫,这个时候居然撒起泼来,说什么也不叫陈瑕来搀。
陈瑕一时没了主意,“那你爱起不起吧。跪倒死最好。”
陈瑕一向心直口快,这话听起来像是骂人,可他又是无意为之。要是换做之前江浪一定大发雷霆,不过这次他却一点生气的意思也没有,反而笑道:“这就对了,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说完对着陈瑕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啊?”陈瑕一咧嘴,赶紧跪在江浪面前,“开什么玩笑啊,师叔,你是我的长辈,给我磕头我可受不起,还给你好了。”说完又给江浪磕了三个头。
才抬头,江浪便又来拜他,“你不用还我,我决定加入你的无极门,拜你为师。我心意已决,断难更改,你要是不收我为徒,我便把我这脑壳碰碎了!”说完就好像小鸡啄米一样,不住给陈瑕磕头,脑门都见了血了,也不停下来。
陈瑕捂着脸,跪在地上说道:“这是为了什么呀?”
江浪这才说道:“因为我仰慕剑神啊,你想,剑神是无极门的掌门,虽然与你没有师徒名分,但实际上就是你的师父。他那么大的岁数,我作为无极门的第三代弟子,辈分其实并没有降。”
“那也不行,你和我大漠五鬼的师父是结义兄弟,怎么能拜我为师,这样的话,可太乱了。”
江浪却哈哈大笑,“不要紧,不要紧,咱们俩单算,你管我叫师叔、师伯都可以,我管你叫师父。这么我们俩谁也不吃亏,这多好?”
陈瑕哪里知道江浪心中的小算盘,那诅咒折磨他半辈子了,如今好容易有人可以解除,就算要他自废武功,只要可以解除那恶毒的诅咒,他都心甘情愿,更何况叫陈瑕一声师父,反正这小子力气虽大,可武艺着实不怎么样,又似乎没什么心机,这里除了鹦鹉之外再无旁人,磕头拜师又有谁知道?只要自己低三下四地拜师求学,叫这个傻小子教自己解毒之法,学会之后再把陈瑕弄死也就是了。
187、此心非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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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神炎之冰
只要这一指下去,陈瑕必定动弹不得,到时候就算他是长生不老之身,恐怕也难逃一死。
长生不老也是在身体不受重大伤害的情况之下,自然寿命极长,但是意外和危险却躲避不开,若是把头砍下来,还能活着,那就实在太不可思议。所以陈瑕并非是不死之身,而是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不会老,也不会死,单单就这一点来说,已经是生命之奇迹了,从古至今没有凡人可以做到。
就在这时,那只鹦鹉忽然喊道:“饿了,吃鱼!”
陈瑕哈哈大笑,肩膀一偏刚好让开要穴,江浪一指点空。陈瑕说道:“我擅自替你喂了它一条大黑鱼,这么一会儿就又饿了。你的鹦鹉看来是吃肉的猛禽啊。”
江浪脸上变颜变色,“不错,它与一般的鹦鹉不同,乃是一只灵鸟。你若是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陈瑕连连摆手,“那怎么可以?这只鹦鹉跟随你多年,陪伴你渡过最艰难的日子,你怎么可以把它当作东西一样送给旁人?”
江浪笑道:“这话可不对,它又不是人?就算人又能怎样,我是它的主人,想送谁就能送谁。”
陈瑕摇了摇头,“在我看来,它便是你的伙伴,有它在你才叫混世鲲鹏,没了它的话,你就该叫做混世鲲了。”
江浪哈哈大笑,“叫什么无所谓,只要你能给我解毒就好。”
陈瑕道:“只要你跟着我就没问题,我每个月都可以给你一滴血,否则的话,下个月圆之夜,你还是要发作的。”
江浪本来想再次动手,一听陈瑕这句话,忽然心中一动,怪不得戚沧海那些人不杀了陈瑕,莫非他必须活着血才有用?否则的话,以他们五人的阴险,怎么可能叫这臭小子活到今天,看来并非完全是因为陈瑕是那几人的弟子,多半是因为此人不能杀。
江浪想明白了这点,不禁暗暗后悔,没料到解药便是这小子的血,根本没有配方,那我这声师父叫的可有点冤枉。最好他就永远留在此地,这样外人也不知道我干了这么一件龌龊的勾当。
哪知陈瑕却忽然说道:“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啊,我还要去找我娘,你最好跟着我一起去,这样途中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互相照应。不管你在这里困了多少年,总之你必须想个办法。”
江浪微微一笑,“我已经说过了我没有办法,你我就留在这里,反正也饿不死。”
陈瑕问道:“那冬天呢,冻也冻死了吧。”
江浪道:“不会,树林后面的瀑布之下,有一个山洞,里面有一眼温泉,冬天不但冻不死人,还能洗热水澡呢。”
陈瑕大喜,“这么好,正好我好久没洗澡了,你还不带我过去?”
江浪点了点头,带着陈瑕一起,穿过树林走到瀑布之下,江浪搬开了一块巨石,里面果然有一个山洞,江浪道:“这里便是我晚上睡觉的地方,这么多年下来,我还积攒了不少破烂玩意。”
陈瑕向内一看石刀、石床、石几,应有尽有。最为称奇的,是石床旁边居然还有一颗蓝色的珠子,鸭蛋大小,通体发亮,即便此时是夜里,周围的景物也看得一清二楚,若不是被巨石挡住光亮,在外面就能看到山洞熠熠放光。
“这东西怎么会亮的呢?”陈瑕问道。
江浪道:“这是大月氏国王的一颗夜明珠,当年李云帆从王宫盗来送给我的。我一直就戴在身上,没想到落难在此,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就只剩下这颗夜明珠留了下来。”
陈瑕点了点头,“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如此说来,李云帆师父对你还是不错的。”
江浪叹道:“在没有得到神僧舍利子之前,我们十个人就真的亲如兄弟,可惜……哎,不提也罢,你再试试那张石床。”
陈瑕伸手在石床上摸了一下,只觉得触手生温,居然没有一点寒意,“暖的。真是怪事。”
江浪道:“表面上看这是一块石头,可实际里面是一块暖玉,因为地下有温泉,所以它常年温热。可惜的是,外面包的那层石皮十分坚硬,没有神兵利器,无法将这块石头切开,否则的话,取出里面这么大一块暖玉,价值连城,可比赵国的和氏璧还要珍贵。”
陈瑕也不知道和氏璧是什么东西,不过听江浪所说十分珍贵,也还是惊讶不已,“原来这小小的山谷,有这么多奇珍异宝。就好像天山的魔晶血石,也称得上价值连城。”
江浪一愣,“魔晶血石?你听谁说的?”
陈瑕道:“是一个往来西域的商人说的,是一种红色的水晶,我在天山做苦力的时候,还曾挖过不少呢。”
江浪道:“魔晶血石的确稀奇,相传这种晶石上有巨龙之血……不过魔晶血石毕竟藏在矿洞之内,不算特别珍贵,相反这种暖玉,则是天下少有,那你知不知道这种暖玉叫做什么?”
陈瑕摇了摇头,“我才疏学浅,哪里知道?”
江浪笑道:“这种产自温泉边上的暖玉也有个名堂,叫做‘神炎之冰’。”
陈瑕觉得奇怪,“不是暖玉吗?为什么叫做冰呢?”
江浪道:“你有所不知,此玉通体透明,看起来就好像是冰一样,但是又能发热,若是与魔晶血石一同使用,再辅以燧石、硝粉等特殊的配方,便能四处杀人,我所说的杀人,不是简简单单走到人家身边,点上一把火,而是在百里之外以光杀人。若是在配合上另外两件更加珍贵的法宝,连高山积雪都可以融化。”
陈瑕心中一动,怎么江浪所说的似乎与巫仙要做的事情不谋而合?“另外两件是什么法宝?”
江浪道:“一件叫做极阴仙姬,另外一件叫做九转灵葫。”
陈瑕下意识地摸了下怀中的小葫芦,心中暗想:“莫非最后一件法宝,便是哥哥留给我的九转葫芦?”
想到这里,陈瑕试探着问道:“那什么叫极阴仙姬,什么又叫做九转灵葫呢?是不是一只鸡和一只狐狸?”
江浪笑道:“极阴仙姬是什么我是不清楚了,但是我想应该不是一只鸡,不过九转灵葫,肯定是一个特殊的葫芦,而非狐狸。”
189、灾异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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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怪招频出
江浪闻听大喜,“但不知你要教我什么武功?”
陈瑕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也不会其他的,就教你虾米门的舒筋断骨篇吧。”
“断骨?”江浪沉吟了一下,“看起来是个极为霸道的掌法,又或者是修习内功的法门?既然如此,又为什么叫断骨呢?”
陈瑕笑道:“怎么说都好了,反正这个可是我的绝学,一般人我还不传呢,说它是掌法倒也不错,出掌时五指自然并拢,指微屈,空心虚掌,前臂用力,手腕腕稍有屈伸,拍打之时微微用力,循序渐进,务必要发出声响。”
陈瑕一边说着,一边比划,也不见有什么特别的招数,只是双手来回交替,速度还是挺快,“如此挥掌两个时辰,我再试试你学会了没有。”
江浪眉头微蹙,“这叫什么武功?”
这哪里是什么武功,当初小倩叫陈瑕拜她为师,便传授的这一手按摩松骨的方法,目的无非是想叫陈瑕给她揉肩捶腿,陈瑕当年懵懵懂懂,不知中计,现在已经十六岁了,自然就想明白当初是慕容倩骗自己的,现在江浪非要学什么武艺,偏偏陈瑕又不会,便胡乱编了一通谎话,想蒙混过关,他在天山受大漠五鬼熏陶,自幼又喜欢调皮捣蛋,这些年,大漠五鬼以游戏为名反复与他演练如何骗人,就算他心智缺失,说谎的本事照猫画虎也一早就学了几分。在与大漠五鬼告别的时候,还骂了他们是乌龟,所以陈瑕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男孩了。只不过他不喜欢骗自己觉得情投意合的人而已。
记得下山之初,大漠五鬼就曾告诫他:真正的恶人,表面上看不出来,你就要做那样的恶人。
陈瑕把那些话牢记于心,如今刚好就拿江浪来试试大漠五鬼教的灵与不灵。
他心中好笑,表面上又显得若无其事,正色道:“你瞧不起本门的绝学吗?我告诉你,当初我师父可就是这么教我的,你要是练不会的话,那我也没什么可教你的了。没办法了,可不是我不教你。”
江浪无奈,只好说道:“这一招比拍苍蝇难不了多少,有什么学不会,只是就这样两手交替拍出,这动作实在是太不雅了。”
陈瑕笑道:“乖徒儿,你不要看这招笨啊,这是入门的基础,好好练习,我去抓几条鱼来,你可不要偷懒。”
陈瑕心想,等你知道这招没用,也就不用求我教你了,反正我会的就是这么多。
江浪只好去草地上盘膝打坐,双手连挥,呼呼挂风,倒是非常卖力气。
陈瑕远远看着,想起小时候的儿歌,便哼道:“你拍一,我拍一,小傻子骑公鸡……你拍二,我拍二……”
江浪气不打一处来,喝道:“臭小子!你是不是戏耍于我?什么小傻子……什么公鸡?”
陈瑕赶紧掩口笑道:“乖徒儿,我可没耍你,当初我师父,你师祖就是这么教我的,这是本门的心法口诀,务必牢记,你连师父也不叫一声,当心我把你逐出师门,再也不理你了。听话的话,就跟我一起念,你拍三,我拍三,三只老鹰上西天……”
江浪心中暗骂:奶奶的,这算哪门武功?简直如同小儿相嬉,真是要多蠢有多蠢。
有心不练,又听陈瑕说再也不理他,若是这小子不给解毒,可就糟糕的很,因此江浪只好往下压了压火,怪只怪自己实在不该别出心裁,要学什么武艺。本以为这臭小子傻乎乎的,不曾防备,现在看来更像傻子的那个人是他江浪自己。
陈瑕还不住催促他,“一边念,一边练啊,口诀务必记熟。”
江浪暗道:这有什么记不熟的,只是不知道记来有什么用。
陈瑕那边逗着鹦鹉,插着鱼,时不时向他看上一眼,然后就低头窃笑,那样子好不惬意,江浪暗道:老子有朝一日彻底解了蛊毒,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陈瑕那边已经抓了十好几条大鱼,分两条给鹦鹉,其他的带过来给江浪,“好了,乖徒儿,你练功辛苦,师父给你带好吃的了。”
江浪气呼呼地接过大鱼,一语不发,陈瑕心中暗笑,师徒二人吃罢午饭,又继续练功,这一次陈瑕教给江浪“转法”,“以拇指或掌跟来回旋转按压,动作要有连续性,如此再做两个时辰。”
“又是一个动作?”江浪问道:“这个动作太简单了,你不如把所有的招数一并教给我。”
陈瑕却摆了摆手,“不可不可,练功,要循序渐进,你连走都不会,就想跑了,好好练习,我去睡午觉。”
江浪无奈,只好问道:“这次没有什么口诀吗?”
“你想学啊?”陈瑕诡异一笑。
江浪怒道:“小子,你到底打什么鬼主意?”
陈瑕一脸委屈,“我可是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啊。你居然这样说我。信不信由你,反正你要我教你,我就只能这么教。”
江浪无奈只好照做,也不敢问什么心法口诀,等陈瑕跳到树上睡觉,江浪也就不练这什么狗屁“武功”了。
如此过了八天,陈瑕就算把按摩的手法全都教完,无非是拍、击、摇、抖、滚五种技法,很多手法还是陈瑕自创,再多一样他也不会了,二人吃饱饭,陈瑕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便对江浪说道:“是时候,考验一下你的武艺啦。用拍法,轻轻捶打为师的大腿,叫我看看你功力进展如何。”
江浪蹲在旁边,双手交替拍打陈瑕的大腿,陈瑕一会儿说轻,一会儿又说太重,偶尔还哈哈大笑。
到了这个时候江浪总算明白过来,腾地站起,指着陈瑕喝道:“臭小子,想不到你这么狡猾,教了我好几天,就只是些伺候人的手段吗?这根本就不是武功,你如此羞辱于我,就算不用你给我什么蛊毒,我也不受你这份气。”
陈瑕笑道:“可你是我徒弟啊,给师父捶腿,捶背,难道不应该?我当年也给师父捶腿捶背的,又没说一个‘不’字”
“岂有此理,害老子做了好几天的白痴,我捶!”江浪一声大喝,“我不把你的腿捶断,就不姓江!”说完起拳头对着陈瑕的膝盖猛砸下去。
191、龟息大法
陈瑕双腿一分,江浪一拳打在岩石之上,这一拳力道不小,陈瑕未曾打着,江浪的手却被石头磕得流血。
陈瑕向后一翻,躲在石头后面,说道:“是你非要找我学武的,我可是把会的全教你了,你为什么要欺师灭祖!”
“我灭你老娘!”江浪已经恼羞成怒,对着陈瑕连挥九掌,不知不觉双手左右交替,竟比从前快了数倍,陈瑕飞身倒退,惊出一身冷汗,江浪却看着自己的双手百思不得其解,“怪事,怪事!”
江浪这人本来就有些疯癫,这个时候他突然又不打了,陈瑕反而觉得害怕,战战兢兢地问道:“什么怪事啊?”
江浪道:“没想到练了这么多天,我的掌力居然提升了。”
他哪里知道,他被陈瑕戏耍,练拍掌的时候,往往借着一股怨恨之气,拼命挥舞,不知不觉便运上了内力,而且一挥就是两个时辰虽然是空打,但中间从未停歇,拍掌的动作已经习惯成自然,原来一倍的速度,到现在整整提升三倍,别人打一掌的时间,他则是三掌连发,迅捷无伦。
陈瑕也没料到,靠着按摩的手段居然叫江浪悟出了一套奇怪的武功来。事到如今也只好顺杆往下爬,“我就说嘛,本门的武功很神奇的,由不得你不信,我用心教你,你却说我耍你,现在怎么样?”
江浪深吸了一口气,“那还是我错怪了你?”
陈瑕惊魂未定,“那你可不要再打我了啊。”
江浪信以为真,冷哼一声,“弟子不敢!那不知道师父还有什么赐教?”
陈瑕哪敢再继续教下去,只得说道:“掌法你练得不错了,其他的手法呢?演练一遍我看。”
江浪依言照做,陈瑕看出他后面的手法根本没练,便说道:“好了好了,这几下打得又绵软无力,根本就不堪大用,以后你勤加练习,别说我不教你。”
以后的一个多月,无论江浪再怎么练习,也不可能有什么进境,只因他心中怨恨已弱,再练下去,却再没有拍掌那样迅速了。那本来就是按摩松骨的手法,绝不可能练出什么花来。江浪不知详情,还有些后悔,早知道本门武功这么神奇,实在应该听这小子的话,不该偷懒。
不过这一个多月,陈瑕的“乖徒儿”从不离口,久而久之,江浪心中不服,却也只好听之任之。
又到了十五月圆,果然江浪的蛊毒再次发作,陈瑕替他解毒之后,江浪便彻底心悦诚服了。心想:这小子可能就是我的救星,我若现在就杀他,或许就真的万劫不复了。自此之后,江浪也从前的戾气也淡了许多。
而江浪那天拍掌的速度的确惊人,陈瑕闲暇无事,也再琢磨这其中原因,难道小倩教给我的不是什么按摩的手段?但是双手连拍动作又那么简单,怎么可能不是呢?
背地陈瑕也只当作是无聊时候玩耍,对着瀑布一通拳脚,刚开始也平平无奇,但是到了后来他竟不知不觉中用了内力,别看陈瑕只有剑神的一成功力,却也非同小可,一个月的时间,陈瑕出掌又快又猛,到了极速之时,那瀑布的水居然被掌风逼得落到陈瑕身旁。功力一收,大片水流哗地淋了陈瑕一身,每每这个时候,陈瑕都哈哈大笑,他只觉得实在有趣。
江浪远远地看着,却觉得这个小子实在脑子少根筋,自己一个人也能玩这么开心,不过他却不得不佩服陈瑕的功力,自己再练十年要想阻住瀑布的水流也是不可能的。只可惜,武功再强终究还是要困死在这里的,想到此处,江浪又不禁一声长叹。
只见陈瑕在水中猛地转身,瀑布的溅起的水滴也跟着他一起旋转飞出,他看着江浪的方向问道:“乖徒儿,你叹什么气啊?”
江浪微微一笑,“每日里练功,也不见有什么进境,可是你的修为却越来越高了。你有没有想过应该怎么从这里出去?”
陈瑕收起小腹,瀑布的水,从脊背淋下,瀑布之水冰寒刺骨,陈瑕在此练掌,不得不与寒冷相抗,因此内力也更加深厚。他缓步走出瀑布,叹道:“当然想,无时无刻不想出去。你也想出去吗?”
江浪笑道:“此地与世隔绝,风景也不错,除了你我,就再没有他人,生活虽然艰苦,却很安逸,是一个修身养性神仙之地。可是你我终究不是神仙,在这里呆得越久,就越觉得没有希望。安乐久了,便忘记了危险,特别是与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我甚至都不觉得自己如何恨戚沧海和叶长风了。既然上天安排你来见我,所以,你可以救我脱离苦海。”
陈瑕挠了挠头,“为师不明白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
江浪微微一笑,“就算一死,我们也要出去。”
陈瑕道:“莫非你知道出去的方法?”
江浪沉吟了一下,“怕只怕出去之后,你不认我这个徒弟。”
陈瑕笑道:“没问题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嘛,我答应你,永远做你爹!”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江浪给气笑了,心道:臭小子,刚刚对你有点好感,你就又来占老子便宜。要是真能出去,就算不杀你,我也得想办法整治你一下才行。
“我爹已经死了,你还是不必费心了,要出去并非不可能,只是我没有十全的把握而已。”
陈瑕问道:“那你早说啊,你做不到,为爹,不,为师也许做得到。”
江浪点了点头,“你看这瀑布水流湍急,寒潭之水,却从来也不溢出,所以,在寒潭之下,另有暗河,只不过……我不知道这条暗河通向那里,出口距离此地有多远。若是只隔一座山峰的话,那我们可以潜水出去。可要是一去十几里,又或者根本就是一条地下河流,直通大海,那除非我们是条黑鱼,否则就要成为潭底的鱼食了。我绰号叫混世鲲鹏,别的不敢说,水性天下无敌,只因有龟息大法秘籍一篇,可以在水中闭气,只是时限最多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若是找不到出路,那便必死无疑。”
192、挎刀跃龙潭
陈瑕道:“你既然有这个手段,难道还出不去吗?”
江浪叹了口气,“所以说,水道非常之远,我的龟息大法,并不管用。之前也曾潜入水底,但是所潜距离有限,在功力耗到一半之时,我只能返回。”
陈瑕皱了下眉头,“为什么一定要到一半的时候,我觉得你应该竭尽全力才对。”
江浪摆了摆手,“那是万万不行的,若是等我龟息大法功力耗尽,还找不到出口,那就只能葬身水底了。所以说,是龟息大法的极限是一个时辰,不到半个时辰的时候,就必须返回,这是因为顺流和逆流的速度大不相同,虽然水底还算平稳,但情况复杂多变,去时顺流,回时便要逆流,所以几次潜水,只能提前返回。”
“那等于没说……还是出不去啊。”陈瑕大失所望。
江浪却微微一笑,“若是我的话,肯定没什么机会,换做是你,就未必了。”
陈瑕大摇其头,“我不会水,更不会什么乌龟大法,所以……”
“我可以教你……”江浪正色道。
陈瑕一听又要学艺,心中实在是觉得厌烦,江浪见他面有难色,以为他有防人之心,解释道:“你不用担心,你是我师父,我怎么会害你?否则的话,也就不会提醒你,功力耗到一半就必须返回了。水下的确非常危险,再往深处有些什么东西,我也不清楚。不过这是我们唯一逃走的机会,难道你想和我一样,在这里虚度光阴吗?等到你和我一样胡子花白的时候,恐怕你娘都不认得你啦。当然此事绝不强求,你若怕死,贪图这里的安逸也是情有可原的。”
陈瑕闻听,豪气顿生,朗声说道:“说的对,与其在此苟活,莫不如拼死一搏,就算真的葬身水底,也是我时运不济。那就请乖徒儿赐教了。”
江浪老脸一红,心中暗骂:这个时候还要占老子便宜,有朝一日我用不到你,非得教训你一顿不可。
表面上依旧谦卑,笑道:“那你出去之后可要想办法来搭救我才是。”
他心中怨恨陈瑕,却没想到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只是他常年困在谷内,性情早已不似当年一样温和,他怨恨所有人,也包括陈瑕在内,这股戾气积攒了二十几年,可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只是人性如此,往往只会埋怨别人,很少会责备自己罢了。
不教陈瑕还好,一教他,这才发现,陈瑕学东西实在是慢,常人学个游泳,每天半个时辰,最多也就三五天就回了,可陈瑕光一个狗爬就学了七天,这白天几乎无时无刻不泡在水中,到了晚上,江浪又教陈瑕闭气养气,把龟息闭气大法的秘籍悉数传授,好在陈瑕内力不弱,龟息大法学起来反而轻松不少。
如此又学了一个月,这才小有成就,陈瑕虽然游泳的姿势不佳,但总算可以升出水面。没事的时候,江浪弄些树皮搓成绳子,接了十几仗长,试探着将陈瑕投入寒潭闭气,刚开始只能沉在里面盏茶时间,慢慢地到了一刻钟,然后半个时辰,有时候江浪都以为陈瑕淹死了,可是一拽绳子,陈瑕就在水底也拽绳子,表示自己没事,到最后,陈瑕居然可以潜在水底三个时辰都没事。这个闭气的时间就已经比江浪多出了三倍,那树皮做成的绳子也是越接越长。
江浪暗道:这个小子果然天赋异禀,若是换做自己,再苦练二十年龟息大法也不可能有陈瑕这样的进境。
其实,人不管做什么,总有自身的极限,江浪能闭气一个时辰,那已经是他在巅峰年纪时的极限了,极限过后便要走下坡路,到了他现在这个年纪,恐怕还达不到一个时辰,所以别说他苦练二十年,就算练到死,江浪也做不到闭气那么久。
可陈瑕学东西进境缓慢,但极限却非常人可比,再加上他本来就是长生不老之体,只会越来越强,不会因年纪的增长,身体衰竭,以至于他的极限可以无限延伸,只要给他的时间够久,那这个世上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不管是文、是武、阅历还是其他各个方面,只要他肯学就注定是天下无敌。
等陈瑕彻底能够把龟息大法和潜水技巧运用自如之时,已经到了盛夏时节,江浪找了一个阳光猛烈的正午,送陈瑕入水,临行前又把重要事项,重申一遍:“功到一半,若还是找不到出口,必须返回。我在此守你三天,若是你不回来,那我就当你死了,既然注定永远也出不去山谷,那做徒弟的也就随师父去了。”
陈瑕微微一怔,“那又何必呢,你二十多年都熬过来了,即便我死了,你也不要自尽啊。”
江浪笑道:“所以,你要平安回来,才能救我逃出生天以你一定要活着。”江浪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已经看出,陈瑕是一个良善之人,自己既然叫他师父,他总不至于一去不返,他怕陈瑕出去以后不管他的死活,先叫他心中不忍,自己才有离开的希望,至于离开之后又该如何,那便是以后才考虑的事情了。
果然陈瑕舍不得他死,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这次下天山本来是去找我娘,却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早就心焦如焚,恨不能早日离开此地,若是出不去,即便是功到一半我也不会回来,直到找到出口,再救你出去!”
江浪要的就是他这句话,“那你死了也怨不得谁了。难得师父肯尽心,我就把洞内的那颗夜明珠送给你,水深之处,阳光不能及,注定是漆黑一片,你有了它,便可以看清水底的情况。这里的山顶四面环水,状况不明,你又不认得路,若是侥幸逃出生天,我每天正午叫鹦鹉飞到山谷之顶,给你指引方向,你看到它就知道我在哪里了。”
陈瑕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江浪的肩膀,“不管我是死是活,乖徒儿,你都不要死,等我回来。”
陈瑕说完,脱去上衣,接过夜明珠,含在口中,斜跨腰刀,深吸一口气闭住,抱起早已准备好的一块水缸大小的石头,跳进寒潭,抬起头,只见潭水外日光渐远,也不知自己生死如何……
193、食人怪鱼
脱去上衣,是为了减少阻力,抱着石头,是为了尽快下沉,斜挎腰刀,以防遇到危险,所有这些都是江浪提前告知。潭水奇寒,越向下沉便越是如此,好在陈瑕常在瀑布下击水,对于这样的寒冷已经习惯。
直到头顶的光线全无,陈瑕依旧没有到底,也不知潭水究竟有多深,他把石头丢了,用舌头将夜明珠顶出口外,用嘴叼着,朝着漆黑的前方迅速滑动,水中的鱼群见到光亮纷纷避让。陈瑕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看到水底的状况,对他来说一切都是那么新奇,真觉得自己也好似一条鱼儿,只是水中美景,他也无暇欣赏,双臂不住拍水,迅速前游。
半个时辰之后,潭水似乎越来越浅,陈瑕本来是平游,此时却渐渐地看到了潭底。
此时陈瑕觉得水似乎也不冰了,还有些温暖之感。
原来上游瀑布乃是冰山融雪,落入寒潭自然就冰冷彻骨,但是此地又有温泉,那热力全都集中在水下,两股水流冷热交替,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暗流。水流的力量来自瀑布,到了这里,水底的暗流也就越发湍急,陈瑕也是越游越快。那些水底的黑鱼,却全都是逆流而上,陈瑕暗想:它们往上游去,大概是因为寒潭上面的高山会有虫子、落叶等掉落,这群鱼就全都去寒潭处觅食。也幸亏有这些东西,否则江浪如何能在山谷生活二十年。
陈瑕却没发现,到了这个地方,那些鱼已经变了模样,每一条都生着带倒刺的怪鳞,而且常年在水底,导致眼睛通红,多半都是瞎子,那鱼嘴上也全是尖牙,这类鱼多半都是吃肉的,若是被它们咬上一口,非死即伤。大概这些鱼也不知道陈瑕是个什么东西,才没敢动他。
只是夜明珠光亮有限,纵然这些鱼模样已经大不相同,陈瑕却并没有察觉到危险。只觉得夜明珠除了能照亮自己周围,前方依旧是漆黑一片,看不到出路,好似这潭水无休无止,没有尽头一样,这个时候他也不禁有些心慌,虽然陈瑕体质特异,不怕长时间泡在水里,可无边的黑暗与恐惧、孤寂,对心理却是一个极大的考验。江浪最多也就潜到这里就回去了。陈瑕暗想:若是真的出不去,难道就淹死在这里?现在回去应该还来得及。人没有不怕死的,陈瑕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一想到或许再往前一点就有出路,陈瑕还是决定继续前行。
又过了一个时辰,陈瑕叼着夜明珠的嘴都有些麻木了,却还是什么也看不见,此时按照江浪所说,龟息大法闭气的期限已经到了一半,陈瑕已经隐隐觉得内息涣散,这时要返回依然还有生存的希望。若是再往前还是没有出路,那恐怕就真的要死了。有心回去,自己又已经答应了江浪务必找到出口,若是就这样回去的话,不是要被徒儿耻笑?而且纵然可以生还,终究还是要困在山谷,难道自己就这样舍弃与母亲团聚的机会?更何况,剑神说,天地浩劫只有我陈瑕才能阻止,要是永远在山谷中,那谁来挽救这场浩劫?
想到这里,陈瑕把心一横,死就死了,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出口,为了自己,为了娘,为了徒儿江浪,也为了天地的浩劫,我必须要逃出生天。
他表面温顺,骨子里却有一股不向上天屈服的倔强,更不会因为山谷的安逸,水道的险恶就此妥协,寻找母亲、拯救苍生的信念支撑着他一路顺水而下,踏着泥泞的水底,跑一段,游一段,尽管前方阻力不小,他也只能以自己最快的方式前行。
许久之后,忽然觉得额头一痛,陈瑕惊呼一声,差点呛了水,定睛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条五彩斑斓的鱼居然咬了他一口。像这类鱼多半都有剧毒,只是毒不到陈瑕而已,可陈瑕流出的血,却将水搅浑,其他的鱼大概是感觉到了血腥的味道,全都向陈瑕涌来。
那是一个巨大的鱼群,足足上千条这样的鱼,每一条也有一尺多长,咬陈瑕的还只是最前面的一条,眨眼间陈瑕就被困在鱼群之内,若是在岸上,陈瑕恐怕早就叫出声来,此时只能在心中暗暗叫苦:乖徒儿可没告诉我,鱼会咬人。
正想着,便有两条鱼咬住他的胳膊,陈瑕暗想:现在就算再回去,也是注定淹死了,不如就放手一搏,也比被这群鱼吃了的要好。他不敢怠慢,抽出弯刀,胡乱挥砍,水中一个转身,直接使出了一招“夸父追日”,挥刀横砍,危机关头,碎影无极剑这才发挥出来,内力顺着刀刃划出一条无形之气,在水中看得格外分明,鱼群密集,剑气所到之处,连毙数十条大鱼。
那些没死的鱼也看不到陈瑕,只觉得水中有血气,便全都冲向那些死鱼,排山倒海一般在陈瑕身畔游过,眨眼间那些尸体就只剩下一堆鱼骨。
此情此景,陈瑕也觉得毛骨悚然,哪里还敢再多做停留,双手连挥,击打着水流,倒退游去。之前这一手不过是按摩的手法,但是在水中却发挥奇效,就好似一条船尾的螺旋桨,推动着陈瑕越来越远,鱼群吃完自己同伴的尸体,继续向陈瑕追击,那些鱼颜色艳丽,美得好似彩虹一样,却偏偏如此凶残,陈瑕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叫做红绫的巫仙,自己必须快点逃走才是。
这样的念头刚刚闪过,陈瑕的脚却撞上一块岩石,再也无法前进,借着夜明珠的微光一看,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进到一个洞穴,四周的水流骤然变窄了,可以清楚地看到上下左右全都是怪石。
他这才知道,自己是进了一个溶洞,也不知道这个洞穴经过了几万年才形成,如今高山融水,已经把此地完全淹没。那些石头有的像一只龙虾,有的像一把把的利剑,有的甚至连着洞穴的顶部,好似擎天一柱,不管这些石头的形状如何,却都阻挡陈瑕前进的路,陈瑕想再和之前一样倒着游水,已经不可能了,他只好调转回来,在怪石嶙峋的溶洞水下穿梭,既要保持速度,又不能撞到石头。如此一来速度便又慢了许多,那些吃人的怪鱼,就渐渐地追了上来。
长时间潜水,到了此时,陈瑕就觉得腹内空空,不但体力消耗巨大,内息也越发不稳,而且已经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半时辰,龟息大法的极限眼看就要到了……
194、上古巨兽
此时水道里的暗流却越来越快,那些五彩鱼到了这里反而逆流折回,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陈瑕回头望去,就好像这些鱼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陈瑕不禁心中诧异,只是时间有限,他已经来不及多想,打气精神继续寻找出口,前行了不到百米,四周的水流忽然向两侧排开,激流中就听咕咚一声,似有什么东西撞击,跟着便看到一个漆黑的大洞,四周血红一片,地面也好像突然升起,而洞顶却突然压下,水中的臭鱼烂虾黏在一处,浑浊不堪,一股巨大的吸力,向洞内推送,陈瑕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滑,手掌在地下一撑,顿时鲜血横流,原来那地上全都是利齿样的倒刃,陈瑕用力撑住洞顶,却是又滑又软,再定睛一看,那些水底倒刺居然是活的,正一点一点地向内蠕动,陈瑕大惊失色,他这才发现自己无意之中,竟被什么东西给吞了,这哪里是什么大洞,分明是一只怪物的巨口。
眼看着一只脚已经踏入洞口,那就是怪物的嗓子眼啊!
陈瑕赶紧用弯刀向那怪物的上颚一顶,那怪物惨叫一声大口张开,跟着在水中上下翻腾,一股污血当头淋下,四周的水更加混了,就算有夜明珠照亮也什么也看不清,陈瑕赶紧闭住眼睛,一只手把弯刀插在怪物的上颚,另一只手,奋力抓住一块鱼骨,只觉得身子好似在风中飘摇,随时都会被它甩进腹内。
好容易稳住身形,见怪物大口张开陈瑕便在它口内一蹬,想要出去。可那怪物也颇为狡猾,他的嘴边全都是刀一样的巨齿,感觉陈瑕要跑,又忽然把嘴合上,大概是要用牙将陈瑕一咬两半。
越是危机关头,陈瑕应变就越快,眼看大嘴就要闭上,赶紧使了个“举火少天”,双脚踏住下牙,一只手顶住怪物的上牙,同时对着牙缝又是一刀刺入,那怪物疼痛难忍,无论如何嘴也比不上,只是又舍不得猎物逃走,口中长舌一卷,缠住陈瑕腰间,就这样张着大口,在水中上下翻滚,时而下沉,时而前冲,时而又朝水上游去,力道惊人,又奇快无比,一条大尾巴拍打着水道内的钟乳石,发出又沉又闷的声响。
猛然间那怪物一声长嘶,呼地一声越出水面,脑袋不偏不倚,装在一块垂下来的巨石之上,四周又是哗啦一声响,无数碎石纷飞,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纷纷坠落。
陈瑕几乎就要惊叫出声,放眼一看,只见翻滚的水面反射着夜明珠的荧光,自己已经置身于一个一半是水,一半是陆的洞穴之内,原来只要往上游便可出离水面,黑暗之中,他目不视物,居然平白无故在水底摸索了许久,还以为没有出路。只是他身在怪物口中,不知道这个怪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听声音似乎是一只大鸟,可鸟又怎么会在水中?陈瑕百思不得其解了。
方才怪物撞了一下,有些发懵,口也松动了一些,陈瑕趁此机会,催动内力,双臂向上一撑,竟把那巨口又撑起了一些,也是他有千斤之力,换做旁人早就葬身鱼腹。他把弯刀向后一抽,跟着整个人翻上怪物的头顶,反手一刀插进怪物的头颅。那怪物刺痛在水面上左突右撞,这些钟乳石一经敲打,就好似擂鼓一般,轰隆作响,陈瑕听到,越战越勇。
“你这家伙游得这么快,不如就带我出去!想再沉入水底,我可不答应。”说罢抓起那怪物头顶的两个鳞片,向上一提,那怪物真的就乖乖地浮在水面,不再沉入水中。陈瑕此时方才看清,这是一条长有五丈,宽有一丈的大鱼,腹下有六足,鱼鳍好似鸟的翅膀,又宽又大,也不知是个什么品种。不过这样鱼实在凶悍,没有个三五百年都不可能长这么大。那水底的五彩鱼知道这个怪物藏在此地,因此不敢不过来。
陈瑕看清来路,骑着那条长翅膀的怪鱼,好似飞一样在溶洞内穿行,他的头抵住鱼头,也不管那被怪鱼撞得落下来的乱石是否能砸到他,只是闭住一口气,双脚踩住鱼鳍,一只手死死抓住大鱼的一个鼻孔,另一只手攥着弯刀当作马鞭,只要它稍慢一点,便是一刀下去。
陈瑕自幼就是在马背上长大,驯马的本事也不弱于哥哥陈瑜,想不到幼年所学今天用来驯服这条怪鱼。鱼身光滑,却抵不住陈瑕的死缠烂打。而且陈瑕所在的位置极佳,不管这条鱼如何折腾,都不可能咬到他。
又过了一阵,忽见前方一片光亮,陈瑕大喜:“终于到了出口。”
那条鱼好似离弦之箭冲向光明之中,眼前一抹残阳铺在水中,那怪鱼张开双翅腾空而起,夕阳之下,陈瑕就好似逐日的勇士,骑着大鱼飞向太阳,大鱼一跃,陈瑕重心不稳,手中的弯刀高高举起,更平添了几分英武。
眼前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河,河岸边有好几百人正在做什么法事,敲锣打鼓,把一些猪、羊投入水中,见到此情此景,先是沉寂片刻,跟着又是一片欢腾,紧接着又跪倒一片,也不知道是对着陈瑕还是大鱼,不住磕头。
陈瑕一时也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稍微一分神,大鱼把身子奋力有一扭,已经把他甩脱,跟着调转鱼头,对着陈瑕铺天盖地一样压了下来,人群又是一声惊呼。
有人说道:“别慌,擂鼓,给天神助威啊!”
就听岸上乒乒乓乓一阵乱响,那边还有人放起了鞭炮,乱七八糟的声音震耳欲聋。
陈瑕这边却只觉得汗毛都要竖了起来,也不等大鱼扑到,一个猛子扎入水底,那大鱼一头扑空,却把翅膀向下拍来,击起的巨浪,将岸边看热闹给冲下来好几个。它也是慌了神了,反正在鱼的眼里,这些都是人,长得差不多,见一下子掉下来不少,就舍了陈瑕,直冲岸边,惊得众人纷纷逃窜,有那跑得慢的,被它一口下去,立即就只剩下半个身子。
195、颠倒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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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欺神骗鬼
连哄带吓,这帮人全都信以为真,有和山羊胡一伙的便喊道:“就是这小子坏事,使者你说怎么办吧?”
他这一开口,其他人也跟着纷纷起哄,“没错,我们部落的灾异就是他造成的。”
“通天神教的人又怎么会骗我们?”
“他把?鱼引上岸来,我们绝不能轻饶。”
……
众人七嘴八舌,陈瑕只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怎么杀怪物的英雄,如今被一个恶人几句话就变成了罪人。“他是骗子!”陈瑕刚要解释,那山羊胡甩手便是一个嘴巴,陈瑕只觉得嘴唇微麻,立即知道此人的手中还藏有毒物,“你果然是通天教的人!”
山羊胡微微一愣,他袖内藏有花斑毒蝎一只,刚才就这么一甩手,毒蝎就已经在陈瑕的嘴唇上蛰了一下,一般人就算不死也要昏迷,可这小子居然还开口说话,实在是匪夷所思。他冷哼一声,道:“知道我通天教的大名,还不乖乖束手就擒?来人把这小子捆起来再说!”
人群后面又上来四五个大汉,用绳子将陈瑕捆了个结结实实。
有人伏在陈瑕耳边,低声说道:“臭小子,你时运不济,落在通天教的手上。识相的就听我的话,我叫你入教。不但免了你的罪行,将来还有数不尽的好处,这些蠢人,是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话的。”
陈瑕怒从心头起,没想到通天教行事如此龌龊,这里有怪物不除,反而借此愚弄世人,实在可恶至极。他又叫自己也加入通天教,更是叫陈瑕觉得可笑,难道你们通天教就那么缺人,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只要见到的,就口口声声说要他们入教,到底居心何在?
他哪里知道,巫仙的齐天丹穴阵需要非常多的牲祭,等她布阵完毕之后,通天教的人也一样要死,所以她根本不管通天教内人员有多复杂,其中的矛盾又有多少,是正是邪也都无所谓,反正到最后所有人都是要死的,当然是越多越好。所以通天教内的弟子,只要有机会,就会利用各种手段威逼利诱也好、坑蒙拐骗也罢,总之就是要你入教。
有本事的,就带回教内听候差遣,另有所用;一般的信徒,就找各种借口压榨他们的钱财。这个部落在鲜卑是个特例,并非以游牧为生,乃是农耕一族。这条河当地称作西凉河,河中各种游鱼,其他地方的河水冬季结冰,可西凉河却从来不会冻结,所以四季都可以打渔,河东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他们也养了许多牲口,在河东牧马放羊最合适不过,河西则是连绵起伏的山峰,山中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以燃烧的黑色石头,当地叫它“檀石”,而后世则把它叫做“煤”,整个部落以“檀”字为姓氏,成立了原始的农耕村落,称作檀石村,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所以说这个部落是一个资源宝库,只因远离匈奴,也远离大汉,所以他们才过了许多年的安稳日子。没想到通天教的人,连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村落也不放过,居然派了传教士到此地妖言惑众。
陈瑕冷笑道:“我早就是通天教的人,只是你不知道罢了,我认得你们的教士,叫做安罗巴、伽楼罗,赫尔沁,对不对?”
那山羊胡闻听微微一愣,“教内弟子众多,我也记不清都有谁,不过你所说的名字,似乎都是南疆蛊祖一派。”
“莫非你不听命于蛊祖吗?”陈瑕知道他用了毒蝎,所以问道。
山羊胡摇了摇头,“哼,我们是蛊祖的对头,是从圣火神教过去的。不过既然你这么说……”
他转过身来,指着陈瑕对众人说道:“这个人罪大恶极,需要带回教内,交给教主处置。要想消灾解惑,你们部落还要再进贡美女十名,绢帛五百匹,白羊五十只,檀石二百石。再派一百个壮丁,押送去通天教。”
人群一阵哗然,有人说道:“巫仙大人,我们这个村一共才多少人?多少东西?该献祭的也都献祭了。全都交出去,我们的日子又怎么过?”
又有人说道:“就算要交,这些东西也应进贡给河神吗?教主要来做什么?”
山羊胡吼道:“废话,没有教主庇佑,你们村的人全都要死,这些人只是走一趟,又不是要他们的命,教主为了拯救你们,需要做法安抚河神,得耗费多少功力?难道你们会做法?当然啦,此事我也不强求,反正都是你们部落自己的事,将来是死是活也与我无关。”
话音刚落,不远处一声晴天霹雳,从天而降,将一个毛毡帐篷点燃,众人一声惊呼,有那安插在村中的奸细,立即便说道:“河神降罪了!”
山羊胡微微一笑,“该说的话,我说完了,信不信也由得你们,但是这个小子,必须由我带走。”他见陈瑕能凭借一把弯刀杀死?鱼,本事不小,若是把他引荐给教主,多半是要有封赏的,所以就算要走,也一定要带着陈瑕,至于他说是蛊祖一派的人招进来的也无所谓,只要在途中劝说他,加入圣火教一派,那功劳就是自己的。
他把手往空中一挥,那顶帐篷上的火,瞬间熄灭,就好似真的有什么法术一样。
陈瑕跟吴真学习奇门五行之术多年,就算他不会用,也知道这其中奥妙,其实只不过是最简单的障眼法而已。
那帐篷之内早就埋伏了山羊胡的人,见他把手一挥,便触动机关。帐篷前的地面上,埋着一个弧形的网,又用黑油事先浇了一遍,机关一开,先是一声爆炸响,将铁网弹起,铁网立在帐篷前面,火又是在铁网上燃烧,其实根本没烧到帐篷,夜里光线不明,乍看起来就好像帐篷被点着相似,等山羊胡再一招手,助手只要把铁网放倒,用土一盖,就一点火星也看不见了,这哪里是什么法术,分明就是骗人的把戏。
陈瑕心中暗道:我自己就已经很笨了,这里的村民肯定比我聪明,那山羊胡一番欺神骗鬼的假话,他们怎么就真的相信通天教可以消灾解难呢?难道他们都是傻子?
197、何为正途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通天教的势力在此地已经渗透多年,这些人耳濡目染的,都是这些教士的神奇手段,又看不透其中机关,再加上这些教士多多少少干了些看病、驱鬼的事情,他们便对山羊胡深信不疑。古人迷信者比比皆是,这种与世隔绝的部落更是如此,所以他们先入为主,相信通天教是救苦救难的神,却不相信陈瑕所做的是斩妖除怪的好事。
众人见天火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全都振臂高呼:“通天神教,福泽苍生,永享极乐,万劫不灭!”
那山羊胡也装模作样地喊了几句口号,声音响彻云霄,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坚定、笃信的神情,陈瑕看在眼中,却觉得从心底冒出一阵彻骨的凉意:“若是人人都是如此执迷不悟,那这个世界实在太可怕了?”
山羊胡将手一挥,众人立即收声,他冲着陈瑕诡异一笑,又对众人说道:“咱们通天教最讲良心,你们是否信奉教主,也绝不强求。不过有人妖言惑众,动摇我们崇敬教主之心,却是罪大恶极。”说着抬手一指那个仗义执言的大婶,“这个人,居然不相信教主的教诲,质疑河神的存在,这便是对本教不忠,是对教主不孝,不忠不孝之人,本教决不姑息。若是你们信奉神教,这样的人是不可留的。”
众人齐声呐喊:“杀了她,杀了她!”
那大婶吓得面如土色,连连摆手,“我说错了,我说错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怎么可以凭外人的三言两语就想要我的命?”
有个老者哭着说道:“住口,难道因你一人,叫我们全村人都受天神责罚吗?我儿子也被那大鱼吃了,我孙子也作为祭品献给了河神,你为什么不能为整个部落考虑牺牲自己?”
这时一个小姑娘跑过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求你们,不要杀了我娘,我求求各位叔叔、大爷、婶子、大娘……放过我娘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抱住那山羊胡的大腿,“尊使大人,我求求你,不要害她,我愿意一命赔一命!”
山羊胡面有难色,假意叹了一口气说道:“傻丫头,不是我不肯放过你娘,是你们部落的人不肯放她啊,你求我也是无用。天神降罪,谁能抵挡,我帮不了你。”
小姑娘又跪爬了几步,对着那些村民不住磕头,“别杀她,别杀她,求求你们。”
有人说道:“这丫头替张大嫂求情,是不是也违反了教义?”
“没错,杀他们全家!全家都要献祭!”
还有那好心人劝那个大婶:“张大嫂,我们求求你,不要因为你一个人连累了我们所有人,更何况你的孩子是无辜的呀。”
话虽然都是这样说,却没有人敢真的动手。毕竟杀人这种事,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并不容易,更何况,那大婶与他们无冤无仇,又是街里街坊的邻居,每个人都想向通天教表一表忠心,每个人又都不想做第一个刽子手,包括那个山羊胡也是如此,只不过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也没有谁有什么愧疚之感。
陈瑕只觉得心中满是寒意,可苦于穴道被制,根本束手无策。他记得剑神曾说过:如果所有人都说你是错的,那你就是错的。时至今日,陈瑕才终于明白剑神那句话的意思,在芸芸众生之中,都有他们自己的道德标尺,违背了这个道德标尺,哪怕这个标尺根本就是旁人为他们树立起来的,只要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就可以牺牲其中的某一个人,那个人不管做什么也都是错了,作为被指责的一方,她根本无从反驳,也无力反驳,这是一件多么悲哀而又无可奈何的事情。
那大婶真的做错了什么吗?陈瑕觉得没有,可其他人却都觉得她做错了。也不惜为此牺牲她,甚至她的一家人,就只为了保全部落里的人能够活命,不受所谓的天神惩罚,为什么这些人不敢与天为敌呢?难道老天叫他们献祭童男童女,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一定是这些人错了,可他们又只不过是寻常的老百姓,受人愚弄,他们又算是好人还是坏人,剑神叫我不要滥杀无辜,但这一路走来,滥杀无辜者比比皆是,攻打拓跋部落的汉人如此,鲜卑人如此,哪怕就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小小的村落里也是如此,究竟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陈瑕的阅历实在太浅,根本分辨不清。他只觉得人心如此险恶,世态如此凉薄,人心被蒙蔽,做起恶来,竟比天山的大漠五鬼更甚,那这些人是不是全都死有余辜?大巫仙建造齐天丹穴阵,妄图灭世长生,不分好坏,把所有人都杀光,难道这才是正途?
那大婶被众人指责、谩骂,只觉得天旋地转,人心至此,实在叫人觉得绝望,她冷冷地看着众人,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所有人都希望我死,那也不必你们动手。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你们怎么说就怎么好了,我们无力反抗,若是我死可以救所有人,那我希望你们替我照顾我的小花。”说罢她捧起女儿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然后哀怨地看了那些愚昧的村民一眼,转回身跑向河岸,在女儿小花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投河自尽。
这一幕叫所有人全都觉得恻然,那一瞬间,一切的谩骂之声全都戛然而止,一轮明月高悬,照在众人面无表情的脸上,好似一具具行尸走肉,唯有小花的哭声,在天地之间响亮地回荡着,好似一把利剑扎着每一个人的心。
有大娘走过来将小花搀起,“没事了……你娘死了,我们整个部落的人都照顾你。”
小花的眼睛已经哭得通红,一口咬住那大娘的脸,那大娘惨叫一声跌坐在地,小花恶狠狠地说道:“我恨你们,我恨不能你们全都死绝!”
“她违反教义,诅咒我们!”又有一个老头大声喊道。
可这一次,却再没有人随声附和。
198、威逼利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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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暗影夜袭
“通天神教,福泽苍生,永享极乐,万劫不灭!通天神教,福泽苍生,永享极乐,万劫不灭,通天神教……”
阵阵呐喊随着夜风一阵阵传来,也不知道喊了多少遍,在远处的长草之中,蹲着十几名穿着夜行衣,手持钢刀的汉子,其中一人低声骂道:“呸,又是一伙妖人。尹护军,这个部落里的家伙也被通天教蛊惑,当如何处之?”
为首的护军,身材健硕,黑布蒙面,只露一双眼睛在外,也不知样貌如何,别人都是用刀,唯独他手提一条龙纹齐眉棍,闻听此言,冷笑了一声,“凡与通天教有勾结者全都要死。”
有人低声道:“不可啊,窦大人的意思是要安抚民心,没叫我们赶尽杀绝。”
那护军道:“子曰: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亦有所不受。何况窦大人?再说,本官是受命于傅大人,师从白马寺,何必听窦固的?他与我有何恩情?”
“这……”手下人一听护军如此说,分明是与窦大人有些不睦,那傅毅是朝廷里的文官,而窦固是镇守边关的武将,自古朝堂之上的官员都要比镇守边关的官员要大上三分,不管窦固战功如何,终究在皇上面前不如傅毅走得近。因此这个姓尹的护军,不过是个六品小官,但他是傅毅的人,似乎并不把所谓的窦大人放在眼中。只是这样的话,自己心里明白即可,怎么好当着诸多手下说出口?
可那护军似乎有恃无恐,反而笑道:“傅大人的意思,是要将通天教连根拔去,再者,那通天教勾结各个小国的官员,常与我大汉为敌,咱们岂能轻易饶过,既然人心不在我大汉,就莫不如斩草除根。也免得将来被匈奴征兵,继续与我们做对,我想就算窦大人知道我们这么做他也不会反对的。”
众人都要听他指挥,见护军心意已决,谁敢说个“不”字?只好全都拱手说道:“听凭大人吩咐。”
尹护军点了点头,“今晚三更时分,咱们就夜入部落营寨,一条狗也不留!”
“遵命!”
众人齐声道。
月亮很快就在苍穹顶转了半圈,那吵吵闹闹的人声也归于寂静。此地荒草不少,一行人就借着夜色的掩映,悄悄向部落靠拢。
有人用刀划开了一处帐篷,滚入帐内,手起刀落,便是一颗人头落地,旁边睡着的老汉刚要叫嚷,另一侧便有人按住他的嘴巴,刀锋在脖子上一抹,随即气绝,这个大帐篷里睡了八口人,不到盏茶工夫,全都如此归西,一点动静也没有。
几人在地上一滚,又到了紧挨着另一个帐篷,依旧如法炮制,接连三四个帐篷走过去,部落里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死了三十多人,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果然一个活口也不留。
正要再往前赶,村中的树丛里有一条猎犬,忽然跳起狂吠,那护军叫了声糟糕,骂道:“谁那么不小心?惊动了这的看家狗了。”
话音刚落,猎犬已经向这边扑了过来,尹护军猛地把龙纹齐眉棍随手一轮,正中顶门,那颗狗头脑浆崩裂,鼻口目全都砸瘪,已经看不出个形状来了。手下人见状无不骇然,“大人天生神力啊!”
“休得废话!”尹护军怒道:“看来不得不与他们动手了。”
原来尹护军知道,只要一条狗叫,全村大大小小的狗都跟着叫,想再靠暗杀的手段已经不大可能了。果不其然,不到片刻的工夫,几处火把点亮,部落里的男丁,一个个手持的锄头、镰刀、铁铲、木棍一些干农活的家伙,全都冲了出来。各个帐篷离得也不远,里里外外围了不下三百多人,汉军里有人慌了神,“糟糕,我们这十几人,怎么打?护军,快跑吧。”
尹护军却冷哼道:“怕什么?再比这多一倍,我也不惧!”
话虽如此,但是那些手下人可没打过什么实力悬殊阵仗,只是当头的不撤退,他们也只好拼死一搏,十几人背靠背,将尹护军围在当中,“护军大人,若有危险,你就先走。”
尹护军却用棍子将说话之人拨开,反而上前一步,将齐眉棍一横,将手下的人挡在身后,“不想死的就闪开点。”说罢将齐眉棍往地上一戳,昂首挺胸,根本不把这些村民放在眼中。
村中的人,还不知道已经有人死了,一个老汉走上前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毛贼,不知道此处受通天教的庇佑吗?”
尹护军冷笑道:“不知道我还不来,你们传教的尊使在哪里?我不和你这样的蠢货说废话。”
“大胆!”那老汉道:“尊使是你想见就见?我是部落的首领,有话和我讲就可以。”
尹护军点了点头,“原来你是首领,可惜在我看来,首领早就是通天教的尊使狗贼了。”
“岂有此理!尊使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你是什么东西?胆敢污蔑尊使!”那老汉举手高呼:“通天神教,福泽苍生,永享极乐,万劫不灭!通天神教,福泽苍生……”
整个村的人,一边喊着口号,一边缩小包围圈,有人提醒道:“大人,这帮家伙都着了魔了,千万小心!”
尹护军却依旧气定神闲,把众人冷眼扫视了一遍,“叫他们喊好了,反正也是要死的。”说着话,摘下蒙面的黑布,微微一笑。
没想到,在那一瞬间,喊声居然骤停,那老汉颤抖的手,指着尹护军,说话的声音都微微发颤,“是……是你?”
尹护军却是一愣,“你认得我?”
老汉惊叫一声,“妖孽,妖孽!尊使大人,尊使大人,救命啊!”
说罢转身便跑,尹护军觉得莫名其妙,见老头吓得要跑,不由分说,抢前一步,齐眉棍当长枪使,向前一送,噗哧一声,将那首领扎了个透心凉。棍头是平的,那尹护军居然靠单臂之力将他扎了通透,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
只见他单臂一晃,齐眉棍抽出。乌维图见此人武艺太高,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因此躲在暗处,不敢现身,只见那头领胸前被齐眉棍刺穿一个血洞,透过那血洞,是尹护军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庞,居然与陈瑕一模一样。
200、杀神附体
“莫非那小子跑了?”乌维图心头一凛,回头再看吊着陈瑕的那棵树上,他早就踪迹不见。乌维图大惊失色,什么人可以自行冲开穴道,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引来了大汉的人马,之前看他的样子,怎么也未曾想陈瑕是大汉的护军,这件事实在是匪夷所思。
有心要走,又担心被那护军发现,因此藏在草丛之内,动也不敢乱动。部落头领一死,村中的男丁便一拥而上,可那护军实在彪悍,其他的汉人根本就不需要出手,只是守住退却的道路,唯独那护军提着齐眉棍左突右杀,根本也不管对方是老是少,那条大铁棍威猛绝伦,碰到就死,擦到就伤,轮起来好似风车一样,呼呼作响,火光中只见鲜血横飞人头乱滚,真好似杀神附体。就听静夜里嘭嘭之声,不绝于耳,棍棍爆头,招招索命,惨叫声、哀嚎声、哭泣声混做一片,乌维图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是面对这员小将,连头也不敢露,只能瑟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心中暗暗叫苦,“这家伙是人是鬼?就算是教主杀人也没见这般残忍。”
顷刻间,三百多壮丁,竟被那小将一个人给杀了个精光,现场血流成河,脑浆泥泞,红的白的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大汉的人也不禁频频侧目,有人笑道:“他一个人就全都干完了啊。”
也有人低声说道:“杀这些不懂武艺之人,算什么英雄?”
“说话小心些,难道这些人不能上阵厮杀?他们信奉通天教就是大汉为敌,尹护军也是防患于未然!”
人已经死光,便有手下问道:“大人,帐篷里肯定还有老弱妇孺,当如何处之?”
尹护军冷冷说道:“我之前就已经说了,连畜生在内,只要喘气就全都抓起来。务必要找到那个传教的教士。”
“得令!”
一声令下,十几条壮汉冲入各个帐篷,逢人便抓,有敢逃窜的,当场杀死。乌维图只觉得胆战心惊,暗忖道:“汉人这是要屠村了,早晚要找到我。”果然见那护军正向草丛这边走来,他心念一动,干脆自己封了穴道,闭住呼吸,趴在地上装死。
护军的脚步在不远处转了几圈,忽然在他头顶停了下来,乌维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也不知道他发现自己没有。
眼看性命难保,就听一个小孩的哭声传来,大声喊着,“都该死,你们害死我娘,都该死!”
尹护军回头问道:“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那女孩哭着说道:“我叫小花,部落里的人逼死我娘,谢谢你,把他们都杀了,我也要随我娘去了。我就知道你是好人,替我报仇。”
尹护军走前几步,“你说你娘被人逼死的?”
小花点了点头,“是啊,你都是亲眼所见,我娘也不过替汉人说了几句好话而已……”
“我几时亲眼所见?”尹护军心中一动,还没来得及细想,手下人就问道:“大人,这个丫头要不要抓?”
尹护军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算了,既然她不信通天教,就饶她不死。”说着他叫小花站在旁边,“你站在这,等下看我如何替你母亲报仇!”
不多时,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全部落的老弱妇孺不下千人,尹护军高声喝道:“你们这帮愚民,通天教不是说福泽苍生吗?为什么你们今日家破人亡?本官倒要看看,你们信奉通天教,是如何万劫不灭的,告诉本官,哪一个是传教使者,说出来,饶你们不死。不然的话,就只好全部去西天,真的就永享极乐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时候才发现,那个乌维图早就不知道躲在何处,有个老妇还说道:“对了,对了,就是因为我们得罪了河神,所以降罪于我们,没想到今日就应验了。”
尹护军哈哈大笑,“你们还相信这些鬼话,没有河神,我就是神。给你们机会,也不知道珍惜,那没办法了,拖出来!”
两员壮汉驾起老妇,拖到尹护军面前,一脚踹倒,那老妇披头散发,大声骂道:“汉人狗贼……”再仔细一看尹护军,更加恼怒,“妖孽,原来是你,还我家夫君命来。”
尹护军微微抬起头,冷冷说道:“我最痛恨妖孽两个字,信教者死,你们的教主谁也保护不了,既然你那么相信魔教,那我这就送你去见你的夫君。”
说罢举起齐眉棍,对准老妇的天灵盖便是一下,这一棍的力气使大了,连脑袋都给砸进腔子里,一棍下去,尹护军仍不解气,又连打了三棍,直打得半个身子都烂了。
众人看在眼中,无不骇然。小花更是吓得大哭。
尹护军却哈哈大笑,“还有谁信狗屁通天教的,不妨站出来。”
这一下谁敢乱讲话,一个个起誓发愿,“我们不信了,我们不信了。”
尹护军笑道:“这就是了,既然不信,就把妖言惑众的教士交出来。”
可是乌维图早就藏起来了,谁知道他去了哪里,终于有人恍然大悟,跪地说道:“我们全都上当了,危机关头,通天教谁也不会保护,他们全都跑了。我们真的被骗了。”
只可惜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毕竟三百多青壮男子和那老妇的性命,无论如何也回不来。
尹护军道:“不说是吗?那你们这些人也不要活着了。”
汉人、匈奴人,原来没有区别,都是一样凶残,信教者死,不信教也是要死,这个部落的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只能跪地求饶。
就在此时,部落外面传来一声马嘶,一人高声断喝:“好大的口气,有我在这,看你这小子,能杀得了谁?”
护军微微一怔的当口,一人一马,已经闯入部落,马背上是一个壮汉,四十多岁的年纪,虎背熊腰,带着一个眼罩,身背一副剑匣。
那护军一见来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表面上不动声色,赞道:“好一个壮士啊!”
那壮汉看到尹护军也不禁一愣,“我见你倒是有几分面熟啊,阁下可是姓陈的?在楼兰古城出生?”
尹护军淡淡一笑,“在下姓尹,尹无悔!父亲尹万山,乃是地地道道的洛阳人,何来楼兰出生!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那壮汉皱了下眉头,听他一口地地道道的洛阳口音,便苦笑道:“是啊,已经十年了……长得像得人可真是不少。”
他在马上抱了抱拳,朗声道:“鄙人呼衍洁,有礼了!”
201、地窖之内
这个名字好似炸雷一般在陈瑕的耳畔响起,此时他正在部落的一个地窖之内,距离之前捆他的那棵树,不过几尺的距离。北方的部落为了储存食物,常把一些蔬菜、水果存放在地窖,然后再用棉被、皮革封住洞口,即便是在盛夏时节,地窖里的温度也比外界要低很多,因此食物也可以储存很久。
地窖的入口开了一个小缝,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紧盯着外面的状况,那双眼睛属于一个明眸善睐的少女。一听到呼衍洁的名字,陈瑕不禁叫出声来,呼衍洁内力过人,已经听到动静,暗忖道:原来还有人躲在暗处,可不要被这个尹无悔听去,表面上不动声色,故意把声音提高,“大汉的作风就是斩尽杀绝吗?还是说此事是大人自己的意思?”
可是尹无悔的修为也不弱,同样听到身后有人,只是呼衍洁的名头不小,他不敢轻举妄动而已,“久闻呼衍将军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英武非凡,莫非你想替这些人出头吗?”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起来,那少女此时却正按着陈瑕的嘴巴,地窖的入口也已经关上,“傻瓜,你疯了吗?叫什么叫?当心小命不保。”
地窖一片昏黑,陈瑕目不视物,只好低声说道:“那是我师父啊。”
“知道了,你师父又能怎样,那个姓尹的心狠手辣,呼衍洁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我救得了你这次,可救不了你下次,你要是连累了我,不是把我也害死?”少女劝道。
陈瑕犹豫了一下,“不行,既然那个尹护军那么厉害,我得出去帮他,你给我解开穴道。”
少女捶了他一拳,“你不是可以自行解穴吗?用得着我?再说通天教的点穴手法,我也解不了。”说着她轻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每次和你在一起都没有好事。”
陈瑕微微一愣,“你是哪位啊?认得我吗?”
少女笑道:“笨蛋,我是墨喜儿。”
“啊?”陈瑕又是一声惊呼,墨喜儿赶紧又按住他的嘴巴,“成天和话痨一样的,我乔装混进部落里的。”
“哦,”陈瑕问道:“你不是应该回去找你爷爷吗?”
墨喜儿轻轻叹了一口气,“幸亏我没去啊,不然谁把你从树上放下来,也多亏了汉人偷袭这个部落我才有机会,算你命大。”
“你为什么不回去?”陈瑕问道。
墨喜儿俏脸一红,“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陈瑕又是一愣。
墨喜儿赶紧改口说道:“也不是啦,那些通天教的人只给我三个月找天山雪莲的时间,如今已经过了两个月,纵然我能回去,也无法找到天山雪莲。爷爷告诉我说,我是机关术的唯一传人,他之所以放我出来,其实是不想我回去送死。本来我也是抱着必死之心,偏偏你那天又救了我,现在我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爷爷之外,又多了一个人我放心不下……”
“谁啊?”陈瑕问道。
墨喜儿赶紧捂着脸说道:“你……好坏啊。”
“究竟是谁吗?”陈瑕不解风情,还在追问,墨喜儿浑身发烫,却再不肯说第二次这样的话,“是一个木头人,傻子、笨蛋……”
陈瑕沉默不语,他就算再笨也知道墨喜儿说的那个人是自己了。好在黑暗之中掩饰了二人的尴尬,陈瑕没有什么面对女孩的经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墨喜儿的话。
见陈瑕默不作声,墨喜儿反而觉得无趣,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哎,你知不知道,那天你掉下悬崖之后,我便骑着白马沿着河堤找你,我就想啊,你人是那样好,老天一定不会叫你死的,就算你死了,我也要找到你的尸体,不叫你暴尸荒野,哪知道那水流越走越低,越走越急,到最后,居然汇集到一个瀑布里去,四面都是山峰,云雾缭绕,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我在那守了好几天,也哭了好几天。我想你大概是回不来了,又一想,是水总有出口,于是就顺着水流的方向一直到了这里。此地又有水怪出没,我便打算教村里人做一些工具对付水怪,没想到通天教的人却在这,结果机关术也没有用武之地,因为我知道,通天教妖言惑众,部落里的人根本不会听我的。就只好一直乔装打扮在这里打杂。”
“那你为什么不走?明知道通天教的人找你。”
墨喜儿道:“他们不认识我,反而这里更安全。我也是突发奇想,没准你被水怪吃了呢?要是那样的话,捡几块骨头安葬了你,另外我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水怪。没想到最终制服它的人,还是你,可惜啊,你这么英勇,村里的人却又不领情,反而把你说成是妖怪,那个护军把他们全都杀了,正好替你出气。”
陈瑕眉头微蹙,问道:“汉军杀人,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你也这样心狠的?”
墨喜儿道:“我阻止?凭什么?那个护军武功那么高,我可打不过,能救了你已经算是侥幸了。反正汉人强盗一来,谁也抵挡不了,部落里的傻瓜又那么多,死了就死了,关我什么事?”
“我也是汉人……是不是你把我也当作强盗?”陈瑕问道。
墨喜儿微微一笑,“你可不一样,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人,也是最大的傻瓜。其实我也是汉人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汉人强盗,不过他们的所作所为也的确与强盗无异,和匈奴人、和通天教又什么分别?”
陈瑕沉默半晌,说道:“这个世界本不该如此的。汉人里也有好人,匈奴人里也不全是坏人……可是……可是……”
墨喜儿笑道:“你的脑子是想不明白了,可是只要一打仗,好人也会变成坏人。因为你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你。换做是我做那个护军,如果得知这些人投靠通天教的话,也不会留情。否则的话,将来战场上就可能死在这帮人手里。对了,那个尹护军和你长得可真像,要不是我先救了你,都以为是你跑了出去呢。可是你们俩的性子又大不相同,我觉得你没有那么凶残。他呀,一听别人骂他妖孽,就和疯了一样的杀人。”
“和我长得很像?”陈瑕心中一动,“我要去看看。”
202、谁在骗人
墨喜儿拦住陈瑕:“有什么好看,你照镜子就行了,不过要板起脸来,不然就少了几分威严。”
陈瑕道:“我有个失散多年的兄长,我二人是孪生兄弟,所以我必须要看看。你快送我出去,我还要见我师父。”
墨喜儿皱了下眉头,“送你出去……可不行,万一你一说话,被人发现,我可就有麻烦,虽然我冒死救你,可我现在不想这么就死了。除非你答应我,不出任何声音。”
陈瑕哪里还会犹豫,立即说道:“我发誓,若是连累了你,就不得好死。”
墨喜儿见陈瑕心意颇坚,也只好将陈瑕扶起,找了几个装水果的袋子垫在下面,再搀着他象根棍子一样戳在袋子上,嘱咐道:“只能偷偷地看,你别忘了刚下天山的时候,那些汉人对付敌人不讲情面的,根本不知道你是不是汉人。”
陈瑕全都答应了下来,墨喜儿这才将地窖的盖子悄悄掀开,陈瑕从缝隙里向外看去,只见呼衍洁此时已经宝剑出鞘,形势看起来非常紧张。
对方十几个人,呼衍洁浑然不惧,反而笑道:“护军大人,我可不是求你,你之前的杀人也就算了,但是这些老弱妇孺又不能上战场,你杀他们又是何意?”
尹无悔并不直接回答,“看来将军这次是一定要插手这件事了。我知道你武艺高强,但是想凭你一人就对付我们十几个人,未免太不把汉军放在眼里了。”
呼衍洁哈哈大笑,“我从来不把汉人放在眼里。特别是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之所以我还没动手,是因为我受一位故人之托,找她在十前失散的一对亲生骨肉。我见你与当年的陈瑜有几分相似,所以先来问问你,也免得错杀。”
尹无悔神色微变,“你所说的故人是谁?”
呼衍洁道:“一个匈奴人,是陈瑜的母亲。她的长子叫陈瑜,次子叫陈瑕。这些年,她以泪洗面,郁郁寡欢,没有一天不想念自己的孩儿,我看在眼里,实在心中不忍。也不知道她的孩子是不是也在想她,难道当年陈瑜离家出走,对母亲竟没有一点留恋吗?”
“那她现在可还好?”尹无悔的声音微微颤抖。
呼衍洁收起笑容,道:“她思子心切,泪眼哭干,如今双目已盲。”
陈瑕闻听险些又要惊叫出声,墨喜儿忙把他的嘴紧紧按住,陈瑕喉头哽咽,两行清泪瞬间便润湿了墨喜儿的手心。
尹无悔也沉默了许久,这才开口说道:“难道那个叫陈瑕的也走丢了吗?”
呼衍洁道:“大人似乎对这件事更感兴趣啊。”
尹无悔笑道:“我只是同情那一家人罢了。”
“好,难得你还有点同情之心。”呼衍洁微微一笑,“当年伊吾卢城破,陈睦战死杀场,陈瑕也早就不在人间了。可怜那陈瑜家破人亡,这个世上除了母亲银萍之外,已经再没有亲人。”
“我没死!我还没死!”陈瑕在心里呐喊着,那个尹无悔究竟是谁,到底是不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为什么他不转过头,让我看他一眼?
却听尹无悔咬牙说道:“陈瑜的事与我无关。”
“你错了,”呼衍洁朗声道:“陈瑜自幼戾气太重,你与他简直不差分毫。我就只问你一句话,你究竟是不是陈瑜。如果是的话,我就带你去见你娘,高官厚禄依旧一样不少,如果不是,那我的剑下就多死一个汉人。”
陈瑕瞪大了眼睛,侧耳倾听,他真的希望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哥哥,但是看到满地的尸体,以及那些被人用刀架着脖子的村民,他又希望这个人不是哥哥。
尹无悔忽然笑道:“我告诉你,你认错人了!”说罢回身把手一扬,一把银针,冒着寒光直奔陈瑕的眼睛而来,原来他早听到身后的动静,身后那人呼吸匀称,明显是个有内家根基之人,他以为陈瑕是呼衍洁的帮手,所以想先发制人,先去了呼衍洁的羽翼再说,所以发暗器之时,不打呼衍洁,反而打向陈瑕。
陈瑕的穴道被制,墨喜儿武艺低微,银针多如牛毛,根本无法闪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地上装死的乌维图却以为陈瑜发现了自己,猛然一跃而起,把长袍一抖,将一把银针全都收去,反手放出两条毒蝎,怪叫一声,“去死!”
跟着转身便跑,迈开步子不偏不倚正踏在地窖的盖子上,将陈瑕给踩了下去,好容易死里逃生,墨喜儿哪里还敢再叫陈瑕再看?身子一蹲,将陈瑕掀翻在地,头顶地窖的盖子也牢牢关死,再往上推,竟纹丝不动。
又听一声惨叫,也不知道那乌维图、尹无悔的生死如何。跟着又是兵器相碰的声音传来,越来越近。
黑暗中,墨喜儿脚下一滑,跟着摔倒在地,与陈瑕抱了个满怀,头撞在地上,好不疼痛。
陈瑕道:“我要去见师父,你快放了我。”
墨喜儿伏在他身上,嗔道:“还去见,刚才差点就死了,幸亏那个乌维图做了替死鬼,尹无悔绝不是个善类,要不是乌维图,他就发现我们了。你老老实实呆着,就算他是你亲哥哥,不知道你是何人,也随时会要你的命。”
“不会的,我哥哥最喜欢我了。”
墨喜儿道:“喜欢你,就不会想要害你……”
陈瑕立即语塞,“难道……难道他真的不顾及兄弟之情?不会的,我哥哥一定不会,那个人不是我哥哥。”
“不是你哥哥,就更不用去见,你乖乖听我的……”
“那也不行啊,”陈瑕忙道:“就算他不是我哥哥,我也得去见师父啊,当年是师父救走我娘的。”
“当年的事我也不知道,感觉好乱啊,不过你不是说,你娘在慕容部落吗?既然是这样,早晚会相见,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陈瑕犹豫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喃喃说道:“究竟是谁在骗人?师父说我已经死了,可我明明没死,大漠五鬼说我娘给我写信,但我娘双目失明,又怎么写的信?周叔叔又说:那些信都是男人写的,难道是我师父代笔?我到底应该相信谁?”
墨喜儿笑道:“你最该相信的是我,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至少我不会害你。”
“可你把我娘的信全都给扔了……现在又抱着我,不叫我动,你想做什么?”陈瑕道。
“我想弄死你这个傻瓜!”墨喜儿红着脸骂道,“我冷了,抱一抱不行吗?”
203、私定终身
黑暗之中也免去了许多尴尬,墨喜儿娇羞的脸庞埋在陈瑕宽阔的胸膛,不由得心中小鹿乱撞。软玉温香,陈瑕也不禁有些心猿意马,有心推拒,终究抬不起双臂,也不知怎么,连话也说不出口,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柔柔地浮上心头,在这一刻,陈瑕才把墨喜儿当作一个女人,而不仅仅是朋友。
二人彼此相拥,再无言语,在这幽暗的地窖中,听着彼此轻柔的呼吸,心神摇荡,过了许久,墨喜儿才轻轻嗯了一声,问道:“你干嘛不说话了?”
陈瑕道:“这样就不冷了吗?”
墨喜儿的唇贴在陈瑕的耳畔,柔声道:“当然不冷了,还很暖和呢,你觉得冷吗?”
陈瑕笑道:“我有内力护体,有没有你都是一样的。”
墨喜儿皱了下眉头,嗔道:“你的意思是我可有可无了?”
陈瑕忙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啊,我只是实话实说。”男人话里的意思,只是表达了一点点,可女人却很容易把这一点点意思,理解的很大,墨喜儿表面上什么也不讲,可心中还是有些气恼,暗想:难道是我自作多情?
她对陈瑕的感情也越发复杂,有爱意,有不舍,也有气恼,似乎感情不如自己从前想像的那么完美,但是墨喜儿却的的确确喜欢上了陈瑕,她情窦初开,也未曾对其他男子心仪,分辨不清这到底是爱慕,还是吸引,彷徨、无助、心酸、疑惑她全都感受得到。可陈瑕又多多少少显得莫名的冷淡,至少与墨喜儿所想的不一样。
她就这样在陈瑕的怀里闭起了眼睛,再也不理外面的纷纷扰扰,一颗心也全在陈瑕的身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瑕食指微动,在不知不觉中,穴道已经自己解开,“墨喜儿,我的穴道解开了,要出去看看。”
他轻声唤着墨喜儿的名字,可墨喜儿却已经睡着了。陈瑕抬起手,想去推墨喜儿的肩膀,却听墨喜儿喃喃地说道:“陈瑕,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爷爷,就只有你对喜儿最好,喜儿永远也不会忘的。喜儿喜欢你……”
陈瑕微微一愣,也不知道墨喜儿的话是不是梦话,可一个女子如此大胆的表白,陈瑕还是第一次听到,此刻也不禁有些受宠若惊,又听墨喜儿问道:“你喜欢我吗?”
陈瑕沉默不语,墨喜儿忽然又笑道:“就知道你最好了……”一边说着,一边又把陈瑕抱紧了些。
陈瑕抬起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在墨喜儿的肩头,将她搂在怀里,心里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只觉得有一股震撼的力量,正在流向心头,叫他觉得万分激动,竟不亚于得知师父的消息。陈瑕并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墨喜儿,却知道“最难消受美人恩”的道理,他不希望将来对不起她,在他的心底只喜欢精绝公主阿曼,那才是他自幼时起就在一直追求的目标。这么多年他没有与其他的女孩接触过,所以阿曼的影子从来都挥之不去。如今突然杀出了一个墨喜儿,叫陈瑕有些无所适从。
又过了许久,墨喜儿幽幽转醒,她已经察觉到自己后背上的那只温暖的手,不禁娇羞一笑,下意识地掩住了口,她什么话也不说,想要继续装睡,只希望这样的温存能更长久一些,可陈瑕还是察觉到她轻微的动作,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墨喜儿伸出食指按住他的唇,“别说话,就这样抱着我就很暖和了。”
陈瑕笑道:“可我们不可能总这样抱着啊,我穴道已经解开,该出去看看了。再说,我还有很多大事要做,耽搁不得。”
墨喜儿无奈,只好说道:“那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不管你以后到哪里,我都要跟着你。”
陈瑕一愣,“不救你爷爷了吗?”
墨喜儿笑道:“当然要救了,如果救了他,你……你会向他提亲吧?”
“提亲?”陈瑕道:“这……”
“怎么了?”墨喜儿问道:“你这样对我,难道不想和我成亲?”
陈瑕道:“我是担心你冷啊,提亲的事,我从未想过啊。”
墨喜儿怒道:“是不是你还喜欢别人,还是说你不喜欢我?”
陈瑕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不喜欢你……但是……”
墨喜儿腾地坐起,沉着脸说道:“没什么但是,我们墨家就只有我一根独苗,决不允许丈夫三心二意,自古都是如此。你要是喜欢别人,那就是对不起我,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杀了你,别人要是喜欢你,那我就杀了她!”
陈瑕拍了拍胸脯道:“还好我现在不是你丈夫。”
墨喜儿嘿嘿一笑,“不是我丈夫为什么抱我?你见过我的身子,给我吸蛇毒,虽然我们不算夫妻,却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这辈子我就只能跟着你,现在你要是反悔,我立刻就把你杀了。”
陈瑕眉头紧锁,“我都是为了救你啊,那都是逼不得已的。你要杀你的恩人,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墨喜儿道:“我可不管那么多,这是我们墨家的家规,我必须遵守。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老婆了?我这就去把她杀了。”
陈瑕叹道:“我还没娶妻,所以你也不用杀人了。”
墨喜儿转怒为喜,“那就好,从今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若是有一天你不喜欢我,我就杀了你,希望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哪有这样咄咄逼人的?”陈瑕小声嘀咕着,墨喜儿却哈哈大笑,在他脸上轻捏了一把,“和你开玩笑的。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可能舍不得杀你,那我宁愿死在你面前,叫你记我一辈子,后悔一辈子。”
陈瑕猛然想起步游尘的话来,自己是长生不死之身,若是后悔的话,那就要一千年,一万年那样后悔下去,他不禁大惊失色,抓住墨喜儿的手道:“千万不要……”
墨喜儿笑道:“就知道你舍不得了。那我以后也不用女扮男装了,你我就以夫妻相称,这样行走江湖也免得旁人说三道四。”
“这算不算是私定终身啊?”陈瑕问道。
墨喜儿哈哈大笑,“算!你不愿意呀?”
204、倒转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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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孤儿情重
“为什么要我猜?”墨喜儿问道,心中却想:前两天我都不需要问你,你就什么都说了,今天却又一反常态。
陈瑕笑道:“不是你告诉我的,不要把什么秘密都告诉别人吗?”
“你当我是别人?”墨喜儿顿时不悦,陈瑕却正色道:“什么事我都可以告诉你,唯独通天教的事,暂时不能讲。我也知道我不够聪明,守不住秘密,但是这件事事关重大,若是被别人知道,轻则性命难保,重则天下大乱,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对任何人说。”
“你还挺有原则的,”墨喜儿嗤之以鼻,“真看不出来。”
陈瑕正要回答,那个叫做小花的丫头却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口称“恩公”跪倒在地,陈瑕赶紧双手相搀,“小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是我连累了你娘,你又何必叫我恩公呢?”
小花哭着说道:“恩公,部落里的人全都误会你,我也知道你是好人,至少以你那么大的本事,没有像昨晚那些人一样,到处杀人。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护军,你是打败?鱼怪的大英雄,但是所有人都不信我说的话,还说要去其他部落请人过来抓你。我娘是他们逼死的,与你无关,明明你就是打败鱼怪的恩公,叫我们不再进贡童男童女,怎么就成了杀人如麻的恶棍?我实在想不明白……”
墨喜儿叹道:“那都是通天教颠倒黑白,这里的大人反不如一个娃娃看得透彻。”
陈瑕面带惭愧,“那?鱼怪也吃了不少人了,我也是怒从心起,而且当时情况危机,不得不杀它,只是没想到却连累得小花家破人亡,实在是我之罪过。通天教口口声声说什么福泽苍生,却害这么多无辜之人惨死,掌门说的没错,恶人外表上很难看出来的。是是非非,实在是太繁琐了,我天生是个懒人,本来不想管通天教的闲事,现在看来,麻烦已经找上门来,不管也不行了。”
小花道:“通天教不单单只有一个乌维图,昨晚汉军屠村,他们的人恐怕很快就会回来的,要是把你当作那个护军,你就糟糕了,我特地来告诉你一声,你快点走吧。”
陈瑕笑道,“多谢你的提醒,你把这件事告诉我,不怕他们对付你吗?”
小花擦了擦眼泪,“我娘不希望你死,那我也就不希望你死,我现在孤身一人,他们也不会把我如何,大不了我也死了,去九泉之下见我娘去了。”
陈瑕叹了一口气,“不妨事,若是部落里的人收留你,那便罢了,若是无人管你的死活,我就带你走,不过我先要去山里救我新收的一个徒弟,山高路远,不便带你同行,你在部落里等我,我救人之后就回来找你,然后带你去慕容广那,他是漠北雄狮,统领漠北最大的部落,到时候你就有了依靠了。”
小花再次跪倒在地,“多谢恩公。我娘死在这里,我也真的不想在留下了,若是你能带我走,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跟着你,哪怕是做一个端茶递水的下人,也心甘情愿。”
陈瑕再次将小花搀起,“我不需要什么下人,对了,我有个干弟弟,叫周天,我看你与他年纪相仿,倒是可以许配给他。”
墨喜儿推了陈瑕一把,“又说昏话,她才多大,你就给人家订了终身,也不知羞吗?”
“那你为什么订了我俩的终身?”陈瑕笑道。
墨喜儿顿时大羞,“呸”了一口,扭过脸去,“暂时又不是真的,这件事虽然是我先提的,你可不要太得意。”
小花拉过陈瑕的衣角,说道:“我没想那么多,我只希望你带我离开,恩公,你随我来。”
陈瑕跟着小花到了一棵树后,小花在树洞里拿出一把弯刀,“这是恩公之物,被那个乌维图抢来,他逃跑之后,刀就留下了,我就把它藏在这里,现在交还给恩公,若是通天教去而复返,恩公也好有个防身的兵器。”
陈瑕大喜,接过弯刀,挂在腰间,“多谢了,那我还有一颗夜明珠呢?”
小花道:“那就不知道了。想必那东西比较贵重,所以乌维图随身带走了。”
原来乌维图并没有死,陈瑕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可知道昨晚自称呼衍洁的人与汉人护军后来去了哪里?为什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小花道:“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那个大个子好厉害,那个护军之前还很凶,却打不过大个子,就逃跑了,然后大个子就把所有的汉人全都杀了,骑着马向西方追了过去,他们跑得太快,后来怎样,我就不清楚。”
陈瑕暗自沉吟,“师父只有剑神的三成功力,就已经可以打遍天下了,连那个护军也不是他的对手,可惜师父的本事,我就只学会了一招,实在是惭愧之极。”
正在出神的工夫,墨喜儿道:“弯刀已经回来了,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的好,通天教既然要回来,我们最好躲得远远的。免得麻烦。”
陈瑕点头称是,“那好吧,小花,我这就告辞,等我救了徒弟再来找你。”
“你还回来?真的不知死活吗?”墨喜儿问道。
陈瑕笑道:“我倒很想见识一下,通天教会再派什么人来,那个乌维图是罪魁祸首,我岂能饶了他?就算不杀他,也要他说出实情,还这里的人一个真相。再回来,敌明我暗,又有我徒弟帮忙,乌维图的本事我见过了,应该不是我徒弟的对手,料想没什么要紧的。”
“怕只怕另有高人啊。”墨喜儿不无担心。
陈瑕却道:“那也要带小花走。我最担心的还是部落里的人会不会为难她,要不小花,现在你就跟我上路?”
墨喜儿却想:通天教的人手段毒辣,人多势众,自己和陈瑕要脱身都极其困难,若是带着这个小姑娘,恐怕谁也走不了,也不知道临近的部落离此地有多远,通天教又几时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别说小姑娘走不了,连陈瑕和我恐怕也难逃一死。与其这样,还不如将她留在此地。大不了自己的性命可以不要,叫陈瑕逃走也就是了。
想到这里,墨喜儿劝阻道:“山路崎岖,她一个小姑娘走不快的,我不知道你的徒弟等不等得及你去救他。万一你去晚了,你徒弟死了,可就悔之晚矣。”
陈瑕闻听,惊呼道:“对呀,他告诉我只等三天,三天后我要不回去,他就要自尽了。”
206、子桐之脉
墨喜儿当然是希望越早离开是非之地越好,忙催促道:“那还等什么,眼看时辰就要到了。”
陈瑕刚要走,墨喜儿又把他拽住,“傻瓜,咱们有宝马良驹,总好过你两条腿跑啊。”
陈瑕也没什么主意,辞别了小花,墨喜儿又在部落里的马棚里牵来白马,二人共乘一骑,离开部落,沿着大河向西而行。
途中墨喜儿自然把梁赞这些日子的事情问了个清清楚楚,听说陈瑕不但大难不死,还无缘无故地收了个徒弟,传他按摩的武艺,觉得即惊奇,又好笑,也不知道那徒弟长得什么模样,倒是很想见上一见,最主要的,是想听他叫一声小师娘,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白龙马一路飞驰,不到午时,便看到群山起伏,大河的水到了此处,分成两条,一些绕过山峦从两侧向东流去,另有一部分,则是经过地下,墨喜儿四下打量,山中并无道路通行,便下了马问道:“陈瑕,这里这么多山,到底那一座才是你徒弟被困的地方啊?”
陈瑕也眉头紧锁,“他只说会把鹦鹉放出来,可是山峦叠嶂,阻隔视线,就算有鹦鹉,也难以发现,我又是从地下河道逃出来的,没想到地面上的地形这么复杂,看来有些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啊。”
“我试试看!”墨喜儿叫陈瑕停住马,用手遮住阳光,向远山望了一阵,然后说道:“我知道了。地下有?鱼出没,地上三水分流,四周环山,而成寒潭,这样的地势叫做‘反斗子桐之脉’。”
陈瑕不解,问道:“何为‘反斗子桐之脉’?”
墨喜儿道:“《山海经》记载子桐山产?鱼,周身有磷光,生双翅,若是有它出现,就天下大旱。”
陈瑕笑道:“这么说乌维图说的是真的了?”
墨喜儿摇了摇头,“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不过东土的确是旱灾。子桐山之水称作子桐水,向西注入余如泽,渗入地底,到了潇河才溢出地表。类似中原的地脉就叫做子桐之脉,而水向东流的,便是反斗子桐之脉。”
“原来如此。”陈瑕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实际上墨喜儿所说的什么“子桐山”、“潇河”、“余如泽”那些地名他一样也没听过,更不知道子桐之脉是怎么回事。
墨喜儿笑道:“好像你明白似的,我想那个乌维图能妖言惑众,也是有学问的,他也一定看过汉人的那些经典图志,所以认得?鱼。只不过按照《山海经》所述,子桐山和?鱼都应该在最东方,所以这里不是子桐山。”
陈瑕耸了耸肩,“那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墨喜儿道:“这就说明,地脉乱了,一定有人刻意破坏,若是东方出现?鱼,代表有旱灾,如今在西方出现,就可能是水灾啊,好在那怪物被你杀了,不然可能真的生灵涂炭。若是我看得不错,这里是齐天丹穴阵的阵眼之一!”
陈瑕大惊,“你也知道齐天丹穴阵?”
墨喜儿点了点头,“不错,因为这个阵法就是我们墨家祖上发现的,而且还画了阵图。当年我家祖上与东岛的安其生相识,二人为了逆天改命,共同研究的《齐天丹穴阵》。巫仙之所以要对付我爷爷,就是想威胁他,一起重建这个阵法。只是我爷爷说:《齐天丹穴阵》有违天道,一旦发动,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爷爷才没答应巫仙的要求。如今看来,巫仙已经把一部分阵眼找到了,所以地脉混乱,在西方出现了本不该出现的?鱼。”
“这个巫仙,真是可恶!”陈瑕怒道。
墨喜儿也说道:“你也知道了,现在巫仙、通天教、蛊祖全都联合在一起,我爷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们墨家的机关术虽然也很强,却对付不了巫仙的手段。若是被他们找到机关图的秘籍,就算是我家的老祖宗墨虚在世,也没办法挽救了。”说到这里,墨喜儿一声轻叹,双手握在一起,略显羞涩,“哎,好了,你也不是什么大英雄,就算是,也有心无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帮你找到阵眼的位置,不过……你得转过身去。”
陈瑕觉得奇怪,“那又是为什么?”
墨喜儿满脸通红,“问那么多,你到底要不要找你徒弟?”
陈瑕只好说道:“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说。”
墨喜儿道:“我告诉你,我可是非常相信你的,要是换做旁人,我才不帮他找,你要敢回头……我……我就生气了。”
陈瑕哈哈大笑,“那好吧,你不要生气,我不看就是。”说完跳下马转过身去,闭起眼睛。
墨喜儿甜甜一笑,可还是觉得浑身发烫,她也背对着陈瑕,找了一棵大树挡住身子,然后盘膝坐定,双手在胸前挽了一个花,暗暗运功,将经脉倒转,贴身的子母连环甲随即解开,她从树后偷偷探出头来看了一眼陈瑕,见他果然一动不动,心中暗喜。她将子母连环甲连同衣服裤子一同脱去,又把缠在胸前的绢帛一层层摘下,直到一丝不挂。心中好生气恼:爷爷设计的这件宝甲也真是气人,每次脱下它都要这么费事,若是这里有外人她无论如何不敢这么做,好在陈瑕也没偷看,不然羞也羞死了。
万没想到,陈瑕看起来老实,好奇心却非常重,越不叫他偷看,他便越想偷看,大漠五鬼的真实本事他没学多少,调皮捣蛋自幼就非常在行。既然墨喜儿不叫他回头,他也就不回头,听到身后悉悉索索一阵响动,便把弯刀偷偷放到肋下,接着刀面的反光,把墨喜儿的举动看了一清二楚,心里还在琢磨,原来女孩子的身子是这样的啊,她干嘛脱光了衣服啊?他越看越觉得新奇,目光想移也移不开。
陈瑕并不知道那绢帛上画的就是机关图的秘籍,只见墨喜儿展开绢帛,仔细查看,时而用左手拇指测量距离,时而又对着太阳观测地形,右手的五根手指,不断交换位置,与吴真装模作样给他人算命时的样子相仿。
过了许久,墨喜儿惊喜地笑道:“找到了!”这一笑竟忍不住转回身来,完全忘了自己衣服还没穿上,陈瑕也突然回头,“在哪里?”
四目相对,愣了足足有三秒钟,墨喜儿一声惊呼,捂着胸口靠在树后,大喊道:“你这个坏蛋!转过去!”
207、人间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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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早有打算
墨喜儿见陈瑕不高兴,便又哄道:“好啦,我没生气,我也不用剑杀你。是人都要成亲的……不然怎么有宝宝呢?”
陈瑕低头不语,心中暗想:成亲也只是你说的,我娘可还没答应,再说小时候,我就和哥哥说过,我要娶阿曼为妻,怎么能如此三心二意?
他自幼跟着大漠五鬼长大,所学的都是些旁门左道伎俩,中原的那些繁文缛节自然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他也不知道女人的身体,除了自己的丈夫之外,是不能随便叫人看的,尽管他对墨喜儿有那么多越礼之事,可在陈瑕看来却全都再正常不过。汉代三妻四妾也属平常,但陈瑕对那些礼法一点也不明白,甚至他都不知道究竟成亲是怎么回事。
而墨喜儿虽然是由爷爷带大,可她毕竟生活在一个还算正常的村落里,看惯了别人娶妻生子,代代相传,因此对男女之事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在墨喜儿看来,陈瑕一定是很喜欢她的,二人之间又有许多亲密之举,理所当然应该白头偕老。殊不知陈瑕尽管学了许多坑蒙拐骗的伎俩,可对男女之事还没开窍,他也依旧如七年前一样的单纯,而人与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又何其复杂,远不是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能够明白的。
在陈瑕看来,既然两个人合拍,就玩儿在一起,吃在一起,哪怕是睡在一起,他也只把墨喜儿当作一个朋友。不是他故意玩弄墨喜儿的感情,而是因为他的脑子只有一根弦,他也只喜欢年少时的那个阿曼,认准了非阿曼不娶,哪怕墨喜儿对他比现在好一千倍,比阿曼美貌一千倍,他最初的心思也不会动摇。
墨喜儿对此却一无所知,还在劝道:“你也不要不理人嘛,都赔礼道歉……干嘛我要赔礼道歉,应该是你赔礼才对。我看你是真的什么也不明白,不能偷看女孩,也不能随便拉女孩的手……你记得就行了。”
“那刚才呢?”陈瑕问道,“我拉你的手了。”
墨喜儿道:“刚才就算了,我也不是很在意。”说完一朵红云爬上脸颊,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到:“我们向东南方向,翻过两座大山,应该就是阵眼的位置,你徒弟就在那里。但是山里也没什么路,恐怕白马就不能骑了。”
陈瑕道:“不要紧,只要胜邪剑在手,我们走到哪里,它都会跟来,就暂时放在这吃草好了。”
墨喜儿点了点头,二人均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便朝着阵眼出发。
山里到处都是参天古木,时不时还有野鹿出没,山中的鸟叫声,清脆悦耳。墨喜儿自从离开迷宫,一直都是忧心忡忡,今日与陈瑕谈心,又彼此有亲密举动,虽然道路难行,她反而心情大好,一路上哼着山歌,蹦蹦跳跳好像暂时却了所有烦恼,因为她却知道,这一切恐怕都不会太久,尽量珍惜欢乐的时光。一不留神,一脚踏空险些跌倒,陈瑕从后面抓住她的胳膊,墨喜儿心中暗喜,刚要说声“谢谢。”
陈瑕又把她扔在地上,墨喜儿立即怒道:“你做什么?”
陈瑕道:“你不是说,不能随便碰女孩子吗?我一时忘了。”
“你这个傻瓜,”墨喜儿扑哧一笑,“这句你倒是记得清楚,那也要看情况的,危机时伸出援手,才显英雄本色。你若是见死不救,我也就不会跟着你了。”
陈瑕摇了摇头,“看来你的话不可信呐。”
“你不明白吗?古人讲,沾衣裸袖便为失节,先秦的时候便是如此了。我爷爷说,有个孟姜女在花园扑蝴蝶,被人看到了胳膊,就只能嫁给他。”
陈瑕却把手一摆,“子曰的吗?我哥哥说,子曰的都是屁话,不可信。你现在突然跟我说了这些,倒好像我害得你失节一样。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要和我成亲的吗?”
墨喜儿皱了下眉头,“那我不知道,反正我们家的规矩就是这样,你要是不娶我,我就只能杀了你。”
“又要杀我。”陈瑕叹了一口气,“我只喜欢自由自在,不想受人威胁,你这么说的话,那你应该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因为我看到你的大腿了。”
墨喜儿无言以对,心中琢磨着陈瑕的话:到底自己就这么跟着他,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爷爷的话,她忽然也分辨不出来。或许抛却那些礼教,才能找到答案。
陈瑕又说道:“你说要是有个人,偷看很多女人洗澡,那他不但不需要受到责罚,还要所有人都要嫁给他?难不成女人只因为失节,就去杀人,又或者自尽?所以我哥哥说的对,子曰的话不能全信。”
“你在想什么呢?”墨喜儿怒道:“偷看人家洗澡,那肯定是淫贼,不杀他就不错。还嫁人?”
陈瑕不以为然,“若是此人武功奇高,或者逃跑了呢?所以我看你们家的这条规矩得改一改。”
墨喜儿嗔道:“随你怎么想了,你是不是不希望和我成亲,所以找那么多说辞来搪塞我?”
陈瑕道:“我只是不明白嘛,所以问你啊。”
“也不知道真傻假傻,”墨喜儿白了他一眼,再不理会陈瑕的问题,愉快的心情也瞬间跌至冰点。她已经决定要回去和爷爷共患难,可陈瑕这么一说,还是觉得非常难过。
陈瑕也不懂得安慰人,再以后的一段路,彼此沉默不语,各自想着心事,谁也不说话。
到了晚上的时候,墨喜儿指着一处高山说道:“那个就是阵眼了,你自己去找你徒弟去吧。”
陈瑕一愣,“你不去吗?”
墨喜儿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已经把你送到了,你若有心就找到天山雪莲,去大鲜卑山提亲,如果我还活着的话。”
陈瑕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墨喜儿道:“我要去找爷爷了,为了你,我已经我已经耽搁了许久,我在大鲜卑山等你。如果我死了,你也就不必再纠结我到底是喜欢你,还是因为你看过我。也许我是自作多情,就当是对你的考验好了。我走了。”
墨喜儿说完,便转身离去,陈瑕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我说过,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
墨喜儿淡淡一笑,“可是你在上次救我的时候,就食言了。你救过我,我不便杀你,也许你是真的什么也不明白,也许一切都是骗人的,有时候你看起来很傻,有时候,又总是能占到我的便宜,我实在看不透你。你也许不相信那些礼教,但我自幼受其熏陶,无法改变,这大概是你我的最大的不同之处吧,总之你来不来都好,我都必须和墨家共进退。保重!”
墨喜儿说完,推开陈瑕,含泪而去。
209、相处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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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情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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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太公钓鱼
怀着一颗迷茫不安的心,陈瑕只身下了高山。
刚离开天山之时,他是那样的兴奋,短短月余过去,他竟开始怀念在天山的日子,至少那样的生活虽然艰苦,却足够简单,所有人对陈瑕都百般呵护,当他是掌上明珠一般,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好,陈瑕都觉得很快乐。
踏足尘世以后,陈瑕才发现,大人们说的没错,世道险恶,人心难测,通天教迷惑众生、墨喜儿难以琢磨,江浪心怀怨恨,每个人陈瑕都不明白,而他觉得对他很好的大漠五鬼,当年竟也做过那样丧心病狂之事,究竟江浪所说的是真是假,陈瑕也无从得知,他真想找到大漠五鬼问一问,究竟怎样的人才算是一个恶人。
再次回到河边那个不知名的部落,已经又是新的一天,陈瑕饥肠辘辘,身无长物,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去部落里要点吃的,又知道部落里的人对他并不友善,未必肯施舍。世上的人,叫他觉得恐惧,尽管这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可陈瑕还是觉得害怕。见巨大的?鱼尸体依旧倒在河岸,他就把它彻底拖到岸上,身上的火种也早就丢了,片下几块肉下来,坐在岸边就地生吃,也不惧那鱼肉是否腐烂,更不怕它是否有毒,总之先填饱肚子再说。
大河的水静静流过,陈瑕望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只见蓬头垢面,衣衫破旧,与初下天山之时,简直判若两人,他都不能确定这是否还是当初的那个自己了,他捧着又滑又腻的鱼肉,嘴角还在滴血,竟发觉自己与幼年见过的那些吃人的蛮族没有任何区别。
一想到此节,陈瑕不由得悲从心起,一边大嚼生鱼,一边掉着眼泪。鱼肉又腥又苦,与泪水混在一处,吃到口中,也不知是泪水的味道,还是鱼的味道。
这时忽听有人说道:“男子汉顶天立地,怎么和一个娘们一样,哭哭啼啼?”
陈瑕微微一愣,不知什么时候,在河岸的不远处,躺着一个老汉,身穿斗笠,手拿吊杆,翘着脚,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正在那里钓鱼。
陈瑕道:“喜儿走了,我徒弟也走了,这世上所有人都在骗我,我无法分辨真假,我不懂人情世故,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对是错,我一概不知,我从天山下来,背着大包裹,里面有好吃的,有娘的信,我有神剑、有兵器,可到现在除了一把弯刀一无所有,所有我认识的人,都离我而去,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难道这还不值得一哭吗?”
那老汉哈哈大笑,晃着脚吟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陈瑕若有所思,“我不明白……”
老汉也不解释这几句话的意思,只是笑道:“你生来就一无所有,所有得到的又失去的,本来就是你本没有的东西,你又何必纠结于得失?到最后尘归尘,土归土,一切皆虚无……”
陈瑕不置可否,一来,老汉的话有些深奥,二来陈瑕对这样的论调也并不苟同。若最终所有人都将归于虚无,那又何必来到人世,总该为这一生做些什么,或像班超一样建功立业,或者像父亲一样,为国捐躯,或像大巫仙展红绫为了一个不老的传说,不择手段,这些人谁没有远大的抱负,为了达到目的哪怕万死也不悔,他们不管是好人还是恶人,都值得钦佩。就连大漠五鬼、江浪之辈也不想在天山苟且而活。
老汉见陈瑕不言语,便笑道:“你是个汉人吗?”
陈瑕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我还觉得我与那个凶残的拓跋部落一样,都是茹毛饮血。”
老汉微微一笑,“你看到的拓跋族也并非全部,如盲人摸象,只因你看到了恶的一面,就忽略的好的一面,认为拓跋部落就是那样,实则未必。我也是汉人,听闻有个少年,以一手自在罗汉拳打死了通天教不下百人,而且善用毒物又百毒不侵,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你?”
一番历练,陈瑕对人已有戒心,绝不会再轻易承认自己的身份,假意笑道:“这我倒不曾听说……对了,你是这个部落的人,大概也信奉通天教吧?”
老汉淡淡一笑,“信……还是不信,老夫也不清楚啊。从前我相信西天有佛祖,可惜佛祖未能拯救世人。通天教就在眼中,看得见,摸得着,自称福泽苍生,却总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东土的皇帝说:西方有神,当往求之。可神在哪里,又只是在梦中得见。就好像有人学习自在罗汉拳,偏偏是在梦中,难道说是神仙传授,你说这个世上有没有神?”
陈瑕心头一凛,尴尬地笑了笑,“我哪知道,我又不信你们通天魔教?”
老汉笑道:“你不是通天教的人,凭什么说通天教是魔教呢?佛也不过是个偶像,无人见过,或许有,或许没有,可世人就是相信,既然如此,信奉我佛,与信奉巫仙,难道不是一回事吗?”
陈瑕朗声道:“那怎么能是一回事?我虽然没见过佛祖,却也知道,佛家劝人向善,通天教却在这里残害无辜,蛊惑人心,这可是大大的不同。”
老汉正色道:“也有道理,既然巫仙不是神,那你告诉我,神在哪里?谁是神?你若是说得出,我就信你。”
陈瑕哪里说的明白,摆手说道:“你不要问我……”
老汉哈哈大笑,把陈瑕上下左右来回打量,看得陈瑕心里发毛,许久才说道:“我知道了,你就是神。”
陈瑕瞠目结舌,“我可不是,我不是神。”
老汉突然收起笑容,“你若不是神,我在鱼肚中下毒,你为何不死?”
陈瑕大惊,原来鱼中有毒,这老汉几时下的毒,他为什么也想害我?
老汉见陈瑕不语,又道:“你若不是神,又怎么能击退通天教百十余人,连于大成都不是你的对手?你若不是神,为什么神眼骆袈偏偏要传给你自在罗汉拳?”
陈瑕更加吃惊:“没有,没有,我一点也不会,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究竟是谁,是通天教派来抓喜儿的吗?喜儿又在哪里?”
老汉双眸精光暴涨,仿佛发现了宝贝一般,“看来摩柯伽叶还需历练啊。你现在不是神,但早晚会是的。”
说完仰天大笑,陈瑕则觉得莫名其妙,不想再和这老汉争辩,转身刚要走,那老汉却把鱼竿一提,鱼钩刚好勾住陈瑕的后领,“想走可不容易。”
212、九泉一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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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屠戮之祸
有掌印长老的一番劝说,寇仑就没有离开通天道,但是那四大长老无时无刻不盼望新主持的出现,其间也曾寻找神眼骆袈的去向,可惜十几年来一无所获。他们也知道,神眼骆袈作为通天道的护法,责任重大,阿修罗若是有意篡权,绝不会容许他的存在,之所以他还没死,多半也是想借由骆袈的本事找到转世之人。所以四大长老就算知道骆袈的所在也不会轻易现身。
但是一晃十六年过去,转世灵童应该已然长大成人,近段时间,寇仑觉得时机已到,也开始蠢蠢欲动。只是天下之大,他们并没有神眼骆袈那样敏锐的嗅觉,察觉不到舍利子的具体位置,因此也一筹莫展。
陈瑕被于大成追杀,跳崖救了墨喜儿,自己却被困山谷已经一个多月,这段时间于大成早就回教内禀报情况,他是蛊祖的人,本来陈瑕跳崖以及与沙雄海传授陈瑕自在罗汉拳之事,应该告诉阿修罗,因为沙雄海乃是传功长老,要处置长老,蛊祖还没这个权力,没想到此时阿修罗修炼一种奇功,正在闭关,不见任何人,沙雄海和蛊祖都在鲜卑山未归,教中的事务便由左右护法以及另外几大长老代理,于大成就只能向这几人一起报告了此事,自然也少不了要把沙雄海阻挠他取机关图,又传授自在罗汉拳的事,添油加醋毁谤了一通,说沙雄海擅自向外人传授本门绝学,理应重责。
通天教的右护法为蛊祖耿珊海,左护法便是淳于炎,乃是圣火教特意安插在通天教内,监视这些人一举一动的奸细。他武功、毒术虽然不及蛊祖,却有九子六合功护体,加上心机颇深,与蛊祖耿珊海一派竟然成了在教内针锋相对的死对头。而且对于教内往事和秘密,淳于炎并不是特别了解,如今于大成诋毁沙雄海,他正好借机笼络另外三个长老,当于大成询问该如何处置之时,淳于炎一点意见都不发表。
而另外三大长老与沙雄海素来交好,便说此事只能等沙雄海回来才可查明,掌印长老当即决定派寇仑去找沙雄海问个明白。可实际上,三大长老已经隐约猜到,那个会使自在罗汉拳的少年,很可能是已经失踪多年的转世灵童,现在就只需要查明沙雄海是否传授他武艺,若是传授了,那沙雄海就不能回通天教,若是未曾传授,那陈瑕的自在罗汉拳得自神眼骆袈无疑。沙雄海却依然不能回通天教,而且还要承认是他传授的武功,毕竟这件事要继续隐瞒下去,直到陈瑕神功大成,可以对抗阿修罗的时候。
怕只怕沙雄海忠心耿耿,又与阿修罗感情深厚,未必肯听其他人的劝说。
寇仑一路向东北而来,途中也没查到沙雄海的踪迹,就直接到了那处陈瑕跳下的那处断崖,见河水迂回环山而过,肯定另有出路,便顺着大河一直去找,沿途又碰到昨晚逃走的乌维图,从他口中得知,有个少年居然杀死了一条?鱼,如今已经不知去向,他便循着线索找到了此地。
等他到了这里的时候,部落里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尸横遍野,连一头牲畜都未曾留下。此时听陈瑕要去带小花走,可是寇仑猜想,之前肯定有人洗劫了这个部落,那个小花的小姑娘多半已经死了,陈瑕又要到哪里去找小花?
只是见陈瑕神色坚决,寇仑也不便阻拦,叫他亲眼看看这个部落的惨状也好。
陈瑕一进部落,便发现与昨晚离开之时已经大不相同。所有的帐篷里,全都空无一人,里面凌乱不堪,一切金属、玉器以及任何值钱的东西全都不见。部落内随处可见的是斑斑血迹,以及更多的死人,他这才知道,一夜之间,小小的部落里发生了巨变。
陈瑕不禁暗暗后悔,自己昨晚为什么要在山中睡一觉?为什么听了墨喜儿的话,不直接背着小花上山,又为什么不快些赶路?如果早点回来,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这一切难道不是自己造成的吗?
他深深自责,也未曾想屠村之人,可能非常之多,武功也高,就算他能早些回来,也未必阻止得了。他撕心裂肺地喊着:“小花,小花!”
可此地死气沉沉,哪里有声音回答他?别说是人,连一条狗,一只鸡的声音都没有。
陈瑕只觉得毛骨悚然,“其他人呢,如果有活人,总该出来说句话啊!”
寇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会有人说话的,昨晚这里来了大军,将整个部落洗劫一空,不但杀了所有的男人,还带走了所有的女人,以及一切活着的东西。甚至杀了一些老弱妇孺……”
“你说你是汉人,莫非是你杀人,否则其他人都不见了,为什么单单你可以悠闲地在河边钓鱼?”陈瑕怒目而视。
寇仑却笑道:“我来之前这里已经是这样了。你平白无故说我害人,有什么证据,难不成我把所有人都藏起来?”
陈瑕沉吟了一下,“那……那你见到这样的惨事,不觉得难过吗?你武功那么高,怎么不去寻找凶手,居然还去钓鱼?”
寇仑笑道:“生死有命,岂是凡人能够左右?老朽到这里,也不是替人出头的?我只是为了等你。”
“等我?”陈瑕一愣。
寇仑也不说破,“哎,人死不能复生,天下的恶人也如野草一样,杀也杀不完。一些人聚在一起作恶,为了财宝,为了女人,或者为了他们自以为是的正义,以及不知所谓信仰,都可以随意杀人。你若入尘世,这些都在所难免,又何必耿耿于怀?死便死了,他人与我无关,我又为什么要替人出头?”
陈瑕怒道:“你这么说就等于是什么也不用做了?”
寇仑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谁的刀上沾染了鲜血,又如何判断死去的人是好是坏,他们逼死小花的母亲,每个人都没有亲手杀人,但他们的罪行,与那些强盗又有什么分别?而你眼中的强盗,谁不是人生父母养?你又能把所有人全都杀尽吗?那你又知道,如果要替这个部落里的人出头,要杀多少人?以我看洗劫这个部落的人,行动迅速,手段凶残,而且并非一个,应该不下五百之众,难道你一出手,就要杀光这五百人?”
陈瑕无言以对,毕竟寇仑佛法高深,陈瑕阅历太浅,读书也少,如何能反驳得了他?明知道他说的话定然不对,陈瑕却也辩不过他,沉默了许久,才惊呼道:“汉人……汉人强盗吗?昨晚汉军来过。”陈瑕心中悲痛,含泪说道:“没想到汉人是这样凶残!”
寇仑摆了摆手,“也不见得。”
214、明察秋毫
他一边说着,一边蹲在一具女尸前查看伤口,过了半晌又去看另一具尸体,见她胸前一片污血,居然还去扒她的衣服,陈瑕惊道:“死者为大,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想偷她的衣服?”
寇仑哈哈大笑,陈瑕怒道:“你也笑得出来,难道你是铁石心肠?”
寇仑转回头说道:“我偷女人的衣服,真是好笑。人都死了,灵魂就已经不在身上,脱了她的衣服又有什么关系?她早登极乐,脱离尘世苦海,从此无忧无虑,我又为何不能笑?你悲伤、难过、嘲笑、辱骂,哪怕是鞭尸呢,不管说什么,做什么,这具死尸也都听不到,看不到,感觉不到,她都静静地躺在这里,你觉得伤心,觉得气恼,可你又知道尸体是否伤心,是否气恼?少做些没有意义的事……”
陈瑕气不过,“难道你脱人家衣服,就有意义?”
寇仑正色道:“不错,意义重大,你来看……”说着他把两具尸体并排拽到一处,指着一人的伤口说道:“此人伤在颈部,一刀切断喉管而死,还没得及反抗,可见杀人者武功不弱,一刀毙命,此伤口呈现弧形,两侧较浅,中间极深,乃是以月牙弯刀环首致死。我看你手使弯刀,莫非此人是你杀的?”
陈瑕大惊,“岂有此理,我昨夜上山救我徒弟,刚刚返回,哪有时间杀人?”
寇仑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你徒弟如今何在?骗我吗?莫非你要找那个小花杀人灭口?”
陈瑕怒道:“你侮辱尸体,还振振有词,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现在又反过来冤枉我!要我说,这人是你杀的才对!”
寇仑哈哈大笑,“有弯刀的是你,怎么反而说我杀人?我武功比你高,我若杀人,又何须用刀?你刚才在河边出言不逊,冤枉了我,我就不能冤枉你一次?”
“你……”陈瑕实在是说不过这个老头,只好道:“此事找到小花,又或者我徒弟,要不找到我朋友一问便知,你冤枉我也没用。”
寇仑笑道:“你说的人,我都没见过,也不想去见,不过我倒是可以证明你的清白……”
“要怎样证明?”陈瑕问道。
寇仑抓起另一具女尸的头发,叫她的前胸正对陈瑕,指着伤口说道:“那就要从这具尸体上找出答案,你再来看,这具尸体被利刃洞穿前胸,伤口外翻,说明利刃之后还藏有倒勾,刺入之后,再将里面的皮肉给勾了出来,伤口极深,说明行凶之人用的是钩枪,胸背同时有伤,此人用力过猛,以至于勾住了背后的骨头,一时又拔不出来,所以又在尸体上补了一脚,才把钩枪拔出。”
说着他一指尸体肚子上的脚印,“这个脚印成紫色,说明血已凝结,所以是死后才踹的……”再把尸体翻转过来,果然是穿透胸骨。
陈瑕目瞪口呆,“你……你真神了,可这能说明什么?”
寇仑若有所思,再仔细看了看尸体,然后点了点头,“弯刀、钩枪乃是胡人的兵器,而汉军装备大多是长枪、快刀、宝剑、长矛等,弯刀和钩枪他们极少使用……”
陈瑕闻听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杀害这些人的是鲜卑族人?”
寇仑不置可否,掰开那女子的手,弄她手中拿出一块碎布,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然后说道:“这布料粗糙,不如东土的织物细腻,上面颜色鲜艳,似乎沁过油一样,正是鲜卑人的衣服,料想应该是此女死前拼命挣扎,从敌人身上扯下来的!”
陈瑕怒道:“那行凶者一定是拓跋部落的人了,没想到七年不见,他们跑到这里来。”
寇仑连连摆手,“你先等等,这么多蛛丝马迹,我也只能判断出行凶者不是你,但还不一定就是鲜卑族的人。其他尸体我还没仔细看,不过从堆砌的那些尸体来看,应该也有汉人参与其中,不过却是死在这些人之前。”
“不错,之前汉军曾经到过,也杀了不少人,难道是他……”陈瑕不由得想起呼衍洁。
寇仑笑道:“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就好像你看到我在河边钓鱼,就认定我是凶手,而我也可以说你手持弯刀,便是杀人凶手一样。”
陈瑕若有所思,拱手道:“老伯高见。”
寇仑笑了笑,“高见就谈不到,只是一些行走江湖的经验,你还有的学呢。”
陈瑕道:“的确如此,今天一看,才知道自己真的是才疏学浅,若非老伯指教,险些就冤枉了好人,这世间的是是非非,果然难以分辨。敢问老伯高姓大名?”
寇仑见陈瑕毕恭毕敬再不似之前一样莽撞,略感欣慰,“孺子可教,过而改之,善莫大焉。你不必知道我的姓名,若是将来有人问起,你要说出我的名字来,反而不便。”
陈瑕一愣,“有什么不便的呢?又有谁会向我询问前辈的姓名?”
寇仑并不回答,却道:“你必须答应我,不能对任何人提起,你见过我。通天教真的是手眼通天,教众遍布西域,说不定哪一个陌生人,看似寻常百姓,实则就是通天教的奸细。就好像我一样,你看我像个打渔的,可我真实的身份,你又能知道?”
陈瑕点了点头,“前辈的大名,我自当牢记心中,不对旁人说起就是。”
寇仑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必留名。”
陈瑕见他执意不肯只好说道:“既然如此,那晚辈也不强求了,但是小花终究不在这个村子里,她究竟去了哪里?凶手又是何人,身在何处?”
寇仑心想:我已经知道新任通天道主持尚在人间,那就不便跟着他,否则只会带来麻烦。既然他要找到小花,不如指点他一个去处,他日时机成熟,再带他重返通天道也不迟;另外陈瑕虽然根骨不错,将来注定有很大的成就,可惜他心地太纯,灵犀未明,不可能是教内那些奸险之辈的对手,他将来想要重夺通天道,统领万千教众,还需要在这浑浊的世界里经过无数的历练,自己只能暗中保护,却不可与之走得太近。
想到这里,寇仑微微一笑,“我可以告诉你应该去哪里找那个小花,不过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陈瑕忙说道:“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
寇仑一摆手,“千万不要轻易许诺,这一件事你做到就属不易。”
215、凉薄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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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匈奴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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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本末倒置
银萍淡淡一笑道:“他不是,我的瑜儿是最乖,最听话的,所以我从不管教于他,这个人不是,呼衍洁,你不要再骗我了,之前你已经骗了我好多次,劳你费心了。”
呼衍洁急忙道:“这一次我绝对没骗你!”说着一脚将陈瑜踢翻在地,喝道:“畜生,难道你的尊严,比你娘的命还值钱?什么狗屁大汉,你娘是匈奴人,你生在西域,你哪里算是真正的汉人?不要自欺欺人了,瑜儿!命是父母给的,生下来就已注定,无论你是否承认!”
陈瑜还要狡辩,高声喊道:“我不是……我是汉人,我爹是尹万山,我生来姓尹,你凭什么说我就是陈瑜?”
呼衍洁道:“就凭从你身上搜出的那条小孩的围脖!”
陈瑜一愣,顿时无言以对。呼衍洁冷冷说道:“那是你弟弟的围脖,你娘银萍亲手织就,我将此物给你娘看过之后,她立即就知道你是陈瑜。当年你离家出走,什么也未曾带走,这条围脖是陈瑕随身之物,你若不是陈瑜,此物从何而来?它如今已然陈旧,颜色也不再艳丽,也不再适合你戴,你却始终把它藏在身边,别说你是个无情无义之辈,你心里对弟弟还是有所愧疚的,难道不是吗?”
陈瑜道:“这东西不过是在大风天,我捡来的……”
呼衍洁冷哼一声道:“哼,捡来的?难道捡来的东西会随身珍藏十年?你的模样与十年前虽然有所改变,但我还是可以确定,你便是陈瑜。你也不用狡辩你其实是陈瑕,你弟弟断了一根小指,我早就知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见到你亲生母亲,却口口声声说自己姓尹,父亲是尹万山,你连自己的祖宗都不认,岂不是枉称汉人?”
陈瑜终于不再狡辩,默默地低下头去。
银萍却正色道:“你是汉人也好,匈奴人也好,都无所谓,瑜儿,你父亲就是陈睦,血脉之亲,也由不得你不承认。你不认我,那我活在这世上真的毫无意义,为娘走了。”
银萍擦了擦泪眼,转身要走,陈瑜忽然喊道:“娘!孩儿,孩儿知错了。”
只见银萍双肩抖动,不住啜泣,转回身一把将陈瑜抱在怀里,“孩子!我们母子终于重逢了。”
呼衍洁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终于落地,近十年的找寻,今日总算有了结果,自己已经不再亏欠银萍什么了。
他们一定很多话要说,呼衍洁不便打扰,便解开陈瑜的穴道,告辞离去。
银萍解开陈瑜的绳索,母子二人转回内室,陈瑜见银萍忽然行动自如,不禁觉得奇怪,“娘,你不是……”
银萍笑道:“这都是呼衍洁的主意,他知道你性情乖戾,我若不装瞎子,你如何肯认我?从我见你的第一眼,就已经知道你是瑜儿,你也不要怪呼衍洁骗你,我为你流了多少泪,总是实情。”
陈瑜怒道:“好个呼衍洁,诡计多端!娘,既然我们母子重逢,又何必在匈奴苦寒之地?我们回洛阳去,我给你养老送终岂不是好?”
银萍抓着陈瑜的手,缓缓摇了摇头,“你爹死了,我哪也不去。这些年日盼夜盼,就是希望你们兄弟俩都回到我身边,然后找机会,给你爹报仇!”
陈瑜一愣,“给我爹报仇?我爹一向认为我是妖孽,如今他为国捐躯,已经魂归故里,也算是死得其所,我这次出使西域不是为了报仇,而是要剿灭匈奴,建功立业的!”
银萍冷笑道:“孩子,你如何本末倒置?你爹魂归故里,可你娘尚在人间,你要剿灭匈奴,不是与娘为仇?从小到大,我最疼的就是你和瑕儿,难道你一点也不顾及娘的感受?”
陈瑜抽出手,正色道:“娘,我奉傅大人之命秘密协助班超大人,不得不这么做。”
“傅毅只会说那些话骗人,建功立业在哪里不可以?”银萍道:“你在匈奴有娘的照应,同样可以成就一番事业,你可知道你爹是因为什么死的?”
陈瑜道:“我也略有耳闻,陈睦将军镇守伊吾卢,焉耆国派兵围剿,我爹不幸战死,此事必定名垂青史……只是我再不是陈睦之子。”
“你错了!”银萍道:“首先,你就是陈睦之子,不管你是否承认,别人是否知道。其次你爹的死,罪魁祸首,并非焉耆国,打仗又哪能不死人?”
陈瑜微微一怔,“不是夏侯破吗?”
银萍叹了一口气,“你想想看,当年我们一家人在大漠自由自在,是谁把你爹带上仕途,又是谁叫他镇守伊吾卢?又是谁叫我们十载骨肉分离……”
陈瑜闻听倒吸了一口凉气,“娘……你的意思是……”
“正是你愚忠的大汉天子,正是现任西域都护府的班超,还有你口中的恩师傅毅,傅大人!他们全都是罪魁祸首!只想利用你爹的武艺与我们匈奴为敌!”银萍越说越是恼怒,一掌拍在胡床上,将床架都给打翻在地,心中积怨多年,这一掌也打碎了她对大汉所有的好感。
“可是骨肉分离终究是因为我当年……”
陈瑜还要解释,银萍却喝止道:“不是,你才多大?又懂得什么,如果不是班超叫你爹参军,那之后的事情又怎么会发生?你记住,我们陈家有两大仇敌,一个是追杀你爹的淳于炎,另一个就是假意向你爹示好,却以仁义礼数诓骗你爹的班超,这些年,我日思夜想,终于想明白其中的原委,你爹便是班超害死的。你还说什么要替大汉尽忠,那些儒家的废话,更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我只是一个女子,无法带兵,否则我恨不能亲自去灭了大汉!孩子,你弟弟已经死了,你就是我们家唯一的血脉,也无所谓匈奴人,还是汉人,国仇与你无关,家恨必须要报。以你的才华和武艺,在大汉不过做一个小小的护军,现在既然见到了我,我只需叫呼衍洁在单于面前说一句话,你便高官厚禄,骏马得配,将来统领千军万马,岂不比你在大汉做人家的家臣、走狗要强上百倍?”
218、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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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连环圈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那官员更是毕恭毕敬,在诸多兵丁面前给呼衍洁和银萍跪地膜拜。
银萍看在眼内,心中感叹,陈睦在伊吾卢做了西域最大的官职,也不见王植等人对他有何恭敬,相反初来乍到之时,还曾百般刁难,这呼衍洁无非是鄯善的一个前任将军,在匈奴竟受此爱戴,可见呼衍洁威震大漠,名不虚传。
她又哪里知道,呼衍洁早就见了单于,之前鄯善又是匈奴的属国,与匈奴人早有来往,他一来投靠,直接就许了他高官厚禄,这几个官员日后就都是他的下属,岂有不拜之礼?
非但如此,他们将呼衍洁奉若上宾,极尽吹捧奉承之能事,当然所有的一切都是做给银萍看的,只是银萍一个妇道人家,又如何能看出呼衍洁的计谋。只是觉得,在匈奴为官要比大汉强得太多。而呼衍洁也的确是个有本事的男人,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在龙潭虎穴左右逢源,威望也是极高。这一切也都在呼衍洁的意料之内,那官员闻听银萍是呼衍洁的夫人,自然也是殷勤款待。
事到如今,银萍又能说些什么?就算心中不喜,却也不便揭穿呼衍洁。
在驿馆住了一夜,驿馆的人以有大夏国使者来进贡,没有多余住所为由,故意又安排二人共处一室,呼衍洁担心银萍性子烈,不敢冒然侵犯,只好睡在地上,银萍则睡在胡床,虽然没有肌肤之亲,但那些官员和兵丁看来,米已成炊,再不容银萍反悔。此事,匈奴上到单于,下到参与的兵丁尽人皆知,就单单只瞒了银萍一人。
到了次日,优留单于假意召见呼衍洁和银萍,故意问及呼衍洁的家世以及是否娶妻生子,呼衍洁告知:“启禀狼主,银萍便是我结发之妻,至死不渝,并不想另娶他人。她乃是孔雀庄人,是我匈奴后裔,得妻如此,臣心满意足。”
银萍心里却暗自沉吟,“呼衍洁说这些又是何意?我是不是匈奴人又有什么关系?”转念一想,是了,睦哥哥是汉人,若是叫匈奴人知道我的身份,单于定然降罪,大概呼衍洁也是为了自保,才这么说。殊不知呼衍洁另有目的。
优留单于便用匈奴的语言与银萍对话,银萍博古通今,自然对答如流,配合呼衍洁。却不曾想过,这一切不过是优留单于与呼衍洁合演的一出戏罢了。
当晚王庭设宴,优留单于为呼衍洁接风,特意邀请银萍前来,单于之母也在席间,见了银萍之后觉得非常喜欢,便问了银萍的年岁,银萍已过百岁,说出来怕吓坏了众人,便谎称道:“小女子今天三十有五。”
那太王后便道:“老身今年刚过四十岁,不如你我结拜为姐妹如何?”
银萍拿不定主意,偷眼看了看呼衍洁,呼衍洁则含笑点头,“难得太后瞧得起,还不谢恩?”
银萍心中虽然疑惑,只觉得进境太快,一时也没想明白其中关键,再加上在场所有人全都称颂太后恩德,她也无法拒绝,一个落难之人,到了此时,脑子已经无法正常思考,最终感性战胜了理性,无奈之下,便在众人乱糟糟的起哄声中与太后结为姐妹,单于道:“父王没有姐妹,既然如此,那本王便加封银萍为匈奴长公主!”
那些百官齐来称贺,银萍长这么大也未曾受过如此殊荣,既觉得欣喜,又觉得惶恐。一夜之间,居然飞上枝头做了凤凰,连单于都是她的晚辈。
呼衍洁在一旁看着含笑不语,众人恭贺已毕,优留单于又道:“难得母后得了一个贴心姐妹,另赐长公主牛羊各百匹,公主府邸一栋,珍珠两盘,玛瑙三箱。”
银萍刚要谢恩,太王后又说道:“呼衍将军,公主府便是将军府,你可是借了长公主的光,从此后你就是皇亲国戚,希望你尽心尽力辅佐单于。”
呼衍洁躬身说道:“在下定然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此言一出,银萍终于有些明白过来,自己被赐长公主,无论如何不能反悔,太王后这么一说,那呼衍洁是她丈夫便已经是坐实了,婚事等于是御赐。呼衍洁已经表明他和自己是夫妻关系,若是说出实情,便是欺君之罪,那是要掉脑袋的事情。看来这个将军夫人和长公主都不是那么好做的。
王庭之上不便说明,回到驿馆便声色俱厉地质问呼衍洁,“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的诡计?”
呼衍洁自然矢口否认,“夫人要走,那在下绝不强留。只是主公陈睦,他的的确确已经死了,凭我自己的力量又如何帮你找到瑜儿?你本来就是匈奴子孙,离开单于庭,你孤身一人能投靠何处?如今你贵为匈奴长公主,若是就这么走了,对得起狼主和太王后的礼遇?若是叛国,注定人头落地。”
银萍怒道:“睦哥哥既然死了,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呼衍洁道:“那我们就走吧,我现在根基未稳,单于表面对我礼遇,实则暗中监视,只要有风吹草动,怕我们走不出单于庭。”
银萍信以为真,问道:“那怎么办?”
呼衍洁正色道:“我这就向优留单于说明一切,主公要我照顾你,我又不能对不起他,真是难办的很,就用我呼衍洁的人头,换你银萍的自由之身,料想单于也不会为难你一个妇道人家。”
“你……”银萍无言以对。
呼衍洁又道:“若是你对我有一丝丝情谊,哪怕只有一根头发那么多,我也求你不要走,安心做你的长公主。在下虽然倾慕你绝世之姿,也绝不敢越雷池半步,只求每日与你相见……若是你觉得我在害你,那你这就走吧……”
银萍心中犹豫,陈睦临终前曾告诫她,呼衍洁此人正邪难辨,不可轻信,但是一路上除了偶尔表露出来的一些欣喜,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也算是一个正人君子,二人朝夕相处,要说没有一点感情,也绝无可能,见呼衍洁说得致诚,银萍又怎么忍心叫他送死?
呼衍洁欲擒故纵,便说道:“夫人还是不肯相信我,既然如此,我今晚就护送你出单于庭。只是你要去哪里呢?”
银萍一时没了主意,自己家破人亡,在这个无边无际的大漠举目无亲,她又往何处投奔?有心一死了之,又舍不得陈瑜,犹豫再三,终于松口,“既然万不得已,你我只能结为夫妻,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三件事!”
220、未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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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旧日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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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东西乌珠
“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陈瑕正色道。
少女微微一笑,“下面那么多人,轮得到你出头?他死不了的,看着就是。”
果然场上早有人对着红巾少年一头冷水淋下,再看那红巾少年已经面目全非,被烧得人不人鬼不鬼。
纳煦哈哈大笑,“如何?乌青平头领,这一次可是我们西乌珠获胜!”
乌青平怒斥道:“无耻之辈,不准使用武器,你的人把我们的孩子推进火里,这算是用武功取胜的吗?小辉刚毅,就算烈火焚身,也未曾认输,这一局只能算是打平!”
“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你的人不能再战,当然是我们赢!西乌珠的兄弟姐妹,你们说对不对?”
一侧人群山呼海啸一样,齐声道:“对!”
乌青平道:“一炷香的时间之内,论摔倒次数也是我们多,最后他也未曾服输,怎么是你们赢了?”
另一侧人群则喊道:“没错,我们不认!”
台上两人争论不休,下面的人群则互相指责谩骂,绿巾少年趾高气扬站在篝火旁,红巾少年躺在那里,除了有几人来查看伤情,再无人问津。
陈瑕远远看着,眉头轻蹙,“都要出人命了,这些人还在为输赢争个没完。真是岂有此理!”
一旁少女笑道:“这关系到明年是做奴隶还是做主人,谁不想使奴唤婢,谁又想任人奴役?当然要争了!”
陈瑕叹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规矩?”
少女道:“他们东西乌珠本来都是乌桓族的后裔,从前就是被匈奴人奴役,自从大汉马援将军征讨匈奴之后,匈奴人迁往漠北,乌桓人却向南迁,他们这些留下来的人便独立出来成立了自己的部落,从前做奴隶的忽然做了主人,原来过惯了苦日子的这些人,却突然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所以他们原来的头领提出奴仆轮换制的方法,将好好的乌珠部落分为东西两派,若是外敌来犯,他们便联手抗敌,若是平时,便以此来激励年轻人尚武,以防匈奴人再来奴役他们,东西两派的年轻人若是不好好学武的,便要沦为另一方的奴隶,做自己人的奴隶,总比做他人的奴隶要好,而且为期一年,总有出头之日,所以这个规矩到现在已经有几十年了。这几十年间双方互有胜负,每逢比武之日,倒好似过年一样热闹,只是两方谁也不愿意为他人平白无故干一年的活,因此这个部落里有一个最大的头领掌管全局,在他下面又分东西两个派别,这两个派别就势同水火了。总的来说却东方胜得多,西方胜得少,特别是近些年,西方一直在做奴隶,由那个纳煦统领的西方一派自然非常渴望赢得一次比武,你若是下去帮任何一方,都要得罪另一方,他们不会轻饶了你。”
“那怎么办?好端端的人,万一就这样死了,实在是……”陈瑕叹道。
少女微微一笑,“还什么怎么办?最好的办法就是坐山观虎斗,两不相帮。比武切磋,受伤死人也在所难免,那都是没办法的事。他们自己都习惯了,你又何必假充好人?”
陈瑕若有所思,沉吟了半晌问道:“你是哪位?听你的口气,可不像是这个部落里的人。”
少女扑哧一笑,“我是哪位?凭什么告诉你?我看你根骨不错,应该有点武艺,又躲在这里偷看,肯定也不是部落里的人……”
陈瑕笑道:“你猜得一点不错啊,我也是……路过此地。”
少女点了点头,“早知道,你要是这个部落的人,我也就不和你说话了,我告诉你,他们都不什么好人,所以不想叫你趟这趟浑水。”
“不是好人?”陈瑕微微一怔,“这你又知道?你是神仙啊?”
少女笑道:“我当然知道,好人又怎么会自相残杀?至少东西乌珠两个部落并不团结。你等着瞧就知道。”
陈瑕也不知道少女所说的是真是假,下面争论已罢,红巾少年被人抬了出去,因为与少女说话,陈瑕也不知道争论的结果如何,但下一场的比武随即开始。两个少年各展拳脚,你来我往打得十分激烈,这两人的武艺比之前的可高出不少,拳脚挂风,搅动得篝火在风中摇曳,一道道火星四射,将周围照得通明一片。
此时那乌青平再也不能谈笑风生,一边喝酒,一边密切注视着场上的动静,时不时还要出言提醒,明显东乌珠处于下风。
只是这两人的武艺和通天教的人比起来实在差的太多,上阵杀敌或许有用,但是真正与江湖高手为敌,完全不是对手,陈瑕所见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因此这样的武艺他根本不以为然。打了个哈欠,显得有些无聊,一扭头,见到那少女的脸庞,火光在她的眼睛里闪动,显得更加明眸善睐,这样的眼睛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真的很漂亮,对了,阿曼也有一双这样明亮的眼睛,清澈、深邃,显得出尘脱俗。这个姑娘莫非是阿曼?
陈瑕忍不住问道:“你是从精绝来的吗?”
那少女微微一愣,“那么远,我可不是。干嘛这么问?”
陈瑕略觉失望,“我有一个朋友在精绝国,那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白了他一眼,“我的名字你不配听,我和你说话已经是瞧得起你,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陈瑕闹了大红脸,心中在想: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这么凶的?小倩如此,墨喜儿也是如此,再看这个少女,虽然那眼神如此清澈,可是却有些傲慢在里面,阿曼的眼神更加温柔一些,陈瑕喃喃说道:“你不是她……”
少女反而觉得奇怪,“我不是谁?你在说什么?”
陈瑕这才回过神来,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阿曼在他的心里是如此神圣,他这时竟觉得说不出口,想了想才说道:“我是说,你不是小花,她是在河边一个小部落的孤儿,我见她孤苦伶仃,本来想带着她去找我娘的,结果一伙强盗洗劫了整个部落,小花也失踪了……我到这就是找她的。”
少女娥眉轻蹙,“你是说檀石山的那个部落?”
陈瑕点了点头,少女道:“那你不用去找了,那个部落的人全是信通天教的,男丁已死绝,老弱病残应该也都被杀光,剩下一些女人,都做了奴隶!”
223、众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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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乌珠头领
还不等纳煦反应过来,陈瑕双臂撑地,身形飞传,双腿分开,好似风车一样朝她左脸颊连踢四脚,她作为头领可不是那些十六七岁的少年可以相比,见陈瑕的腿如疾风一般,只好连连倒退,可陈瑕这四脚,一脚比一脚快,贴着她的鼻尖,内息鼓动出来风,把她的脸也刮得生疼。
最后一脚闪避不及被踢了个正着,“啊呀”一声,平地转了两圈,坐倒在地。一摸脸颊,满手是血,“这家伙好厉害啊!”
乌青平道:“那是你学艺不精!”说罢夺过钢刀,对着陈瑕的足底横削。
陈瑕倒立着连退两步,跟着翻身而起,对方钢刀直劈面门,不留一丝情面。陈瑕侧身闪过,喝道:“我不想伤你,你可不要逼我!放下屠刀,立地……”
“去你娘的!”乌青平哪管许多,手腕一翻,钢刀斜斜地劈向陈瑕的后颈。
陈瑕听得耳后风声疾速,忙向前纵去,跟着回身一爪,抓向对方小腹,另一只手抓向面门,不知不觉中使出了一招“伏虎罗汉”式,使到一半忽然又想起,自己答应过钓鱼老汉,不用自在罗汉拳,怎么才过了几天,就全都忘光了?
他却未曾想到,对敌之时,哪容你前思后想,稍慢一点,都有性命之忧。
乌青平只觉得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几乎已经喘不上气来,不想对方爪到半路,突然收手,此消彼长之际,乌青平持刀的手,向前一探,钢刀扎入陈瑕手心。陈瑕大怒,手指一扣拿住刀尖,不知不觉中加了股内力,只听咔嚓一声,竟把钢刀震断三截。
与此同时乌青平一声惊呼,只觉得手臂发麻,低头一看,虎口已然震裂,他还不似纳煦一般勇敢,得势之时,步步紧逼,失势之时,便心惊胆战,如今看陈瑕实在厉害,一时不敢上前,退了两步喊道:“怪物!怪物!”
陈瑕怒目而视,猛然转身双手架起,原来背后有两人举着大棍偷袭,陈瑕早有察觉,双手一架,碗口粗的木棍被震得木屑纷飞,陈瑕一手抓住一人,只要内力一吐,那两人便必死无疑。陈瑕还是犹豫了一下,将二人轻轻推开,当众喝道:“我来这里只是要找一个叫小花的姑娘,不想伤人,你们有谁见过就告诉在下!”
这个时候谁还敢再上前,乌青平道:“我们这里已经闭寨多日,素来不见外人,就更不要说什么小花了。你走错地方了!”
陈瑕抱了抱拳,“既然如此,多有得罪,告辞!”
说完昂首阔步从人群中间走过,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拦。
大摇大摆地出了部落的寨门,还没走多远,忽听身后纳煦喊道:“你打伤了我们那么多人,当我们乌珠部落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吗?”
陈瑕回过头一看,部落的寨门前一排戎装武士,长矛战马,不下千员之众,纳煦把手一挥,马队分为三路,拉开阵势,好似两军对垒一样将陈瑕困在当中。寨门两侧高台也早有弓箭手持着弓箭对准陈瑕。
“不过是走错地方了,你们突然又派这么多人,要把我如何?”陈瑕道。
乌青平这时见己方占优,便又来耀武扬威,提着钢刀喊道:“东西乌珠合璧,岂是外人可以欺凌的?慕容广我们尚且不放在眼里,又何惧你一个毛头小子?”话虽如此,他却躲在人群之后不敢上前。
纳煦道:“我们乌珠部落人人尚武,不会轻易服输,欺负我们的,我们要讨回来,伤我亲人的,我们要杀回来。既然你也是武林中人,我们也不倚多为胜,只要你武功够高,我们就放你走,否则就乱箭穿心。”
陈瑕扫视一眼众人,“这就是你们说的不倚多为胜吗?”
“那是为了怕你逃走!”人群之后,又走出一名老者,头戴金冠,身披金甲,长得瘦骨嶙峋,却双目炯炯,说起话来声若洪钟,底气十足,一看便是内家高手。
陈瑕暗想:此人大概就是那少女所说的部落的大头领,“这位老伯,你又是什么人?”
那老者面无表情,“老朽聂无欢,乌珠部落东西两院的兵马教习,也是乌珠头领。年轻人,擅闯部落的是你,打伤我门下弟子的也是你,如今又想一走了之,可不合武林规矩。我叫人拦下你,与你切磋一番,输了的,把人头留下,赢了的,任你去哪里,行走江湖,总有江湖的规矩,你有什么异议吗?”
陈瑕朗声道:“规矩我是不懂,但是小花被人抓了,早一天找到,就少一分危险,既然你们有规矩,那就不如等我找到小花之后,再回来请罪!”
“放屁!”乌青平怒道:“你要走了,我们到哪找你,现在所有的弓箭都对着你,今天你想打也得打,不想打也得打,别以为你打伤我们几个晚辈,就以为天下无敌,我们乌珠部落也是马上讨生活的,有的是能人!”
聂无欢把手一摆,叫乌青平住口,“我们不欺负别人,也容不得别人欺负我们,不管是慕容还是拓跋,又或者通天教,我们都绝不轻易屈服。我看你身手不错,莫非你是通天教的人?”
陈瑕道:“身手不错的人也未必就与通天教有关,我只是来找人的,信不信也由你。”
聂无欢点了点头,“那好,姑且信你。不过入乡随俗,既然你来我们部落了,就得守我们的规矩,不管如何,你伤人在先总是实情,若是就这么走了,实在说不过去。”
陈瑕沉吟了一下,道:“那老伯的意思,想我怎样?有人说我出手不知轻重,若是再比武,恐怕还要多伤人命。”
聂无欢笑道:“大言不惭,还是心生畏惧?老朽也不想知道,你不打也可以。”
“那我就告辞了!”
“想得美!”纳煦怒道。
聂无欢道:“你可以走,但是要留下点东西?”
陈瑕一愣,“我身上除了这把弯刀什么也没有,不过这是要去找恩公的信物,恐怕我不能给你。”
聂无欢摇摇头,“我要什么不是你说了算,不过老朽不要弯刀,你走的话需要用到那双腿,所以就留下一只右手吧,我或许可以考虑不杀你!”
225、困兽之斗
要一只右手陈瑕如何会答应,嘿嘿一笑,“右手拿剑使刀大有用处,说什么也不能给啊,既然小花不在,我可不想比武,还是走了。”
刚要迈步,一支羽箭已经射在身后,聂无欢冷笑道:“你想变成刺猬,就迈步试试。”
四周全是弓箭手,聂无欢所言非虚,看来陈瑕不打也不行了,索性把心一横,朗声道:“我出手不知轻重,你非要和我打,若是死了,可怪不得谁?”
陈瑕说的本是实情,但是话却不能这样说,叫人听起来就觉得这个年轻人未免太目中无人,聂无欢眼中凶光一闪,“好大的口气,那就试试我们乌珠部落的花豹吧!你若赢了才有资格跟我动手。”
说罢将手一挥,身后闪出四个壮汉,每个人都手中都牵着一头花斑豹,那花豹体型如虎,彪悍强壮,冲着陈瑕龇牙露齿,面目狰狞。
陈瑕吓了一跳,“不是比武吗?难道你们要叫这花豹吃了我?”
聂无欢冷冷说道:“你有本事就死不了!”
一声令下,牵花豹的壮汉吆喝着指向陈瑕,四头花斑豹同时向陈瑕飞奔而来。
乌桓、鲜卑同出东胡,自古便有驯养猛兽的传统。虽然乌桓大部已经接受大汉册封,可乌珠部落却独立出来,既不与人争斗,也不和他人结盟,依旧保持着当初的风俗,由于地处偏远,因此这个时候,还没成为大汉与匈奴的争夺对象,他们休养生息三十余年,武力越发壮大。唯一的威胁是北方的鲜卑一族,只是乌珠部落虽然人人尚武,又有猛兽助战,可惜花豹是人工驯养,久不打仗,难免少了点野性,这些花豹养起来本来打算用来对抗慕容广的,可慕容广虽然在这一带攻城掠地,却迟迟不来打乌珠部落,结果驯养的花豹全然没有用武之地,总不能叫自己部落的人,去喂这些野兽,今天陈瑕来到正好用以训练一下它们。
陈瑕一个外人死了也就死了,聂无欢不会轻易把他饶过,叫花豹吃他,乃是极大的惩罚。
乌珠部落的人敲锣打鼓,眼看花豹就要吃人,全都兴高采烈。陈瑕暗道:那少女说他们不是什么好人,倒是一点也没错。
那四只花豹速度奇快,远非人类可比,眨眼工夫已经到了攻击猎物的范围,一声咆哮冲天蹿起。
陈瑕的刀还没等拔出,就觉得一股腥风扑面,忙向后躺去,同时飞起一脚踹向花豹的小腹,不料那花豹极为敏捷,两只前爪左右一挠,陈瑕的不但躲过陈瑕攻击,反而在他裤腿上留下四道抓痕,半空中身子如弹簧一样一拧,已经跃到陈瑕身后。
与此同时,第二头花豹已到,呜嗷一声迎面扑来,它的动作实在太快,陈瑕依旧来不及拔刀,此时他身子后躺,那花豹两爪抓住陈瑕肩头,陈瑕站立不稳被它扑倒在地,花豹巨口一张,冲着陈瑕的脖子便是一口咬下。
陈瑕大惊,只好将手肘顶着花豹的下颌,同时头向旁一侧,耳边就听咯嘣一声响,那花豹上下牙碰在一处,咬了个空,它抬起头来,口中的热气扑面,垂涎三尺,差点落在陈瑕脸上。还要再咬,陈瑕哪里还会再给它机会,情急之下膝盖向上一顶,正中胸口,那花豹低吼一声,口鼻淌血,陈瑕足下再猛地一蹬,花豹已经腾空飞出,再动弹不得。
这一变故叫在场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花豹身体何其健硕,被这小子一脚踢死,换做是人,又当如何?
聂无欢手捻着胡须,眼中的凶光越发强盛,乌青平低声说道:“此人实在凶悍,万一他是敌人的奸细……”
聂无欢点了点头,回身对一旁壮汉耳语了几句,那壮汉点头退下。
再看场上形势,陈瑕一招蔽日踏风,又杀了一头花豹,只一拳下去,连眼珠子都给打了出来。
刚才跳到陈瑕身后的花豹扑上,死死咬住陈瑕的后背,花豹攻击的手段不单单只有撕扯和前扑,可以说浑身上下都是武器,两条后腿踩住陈瑕腰间,叫他无法转身。
就在这时,最后一头花豹也冲了过来,两只前爪对着陈瑕的头脸,瞬间就挠了五六下,陈瑕大怒,到了此时哪还顾及到剑神的教诲,保命才是最重要的。猛地发力,迎着豹爪一掌击去,换做是人,以硬碰硬,必定将对方打得手臂骨折,但是豹子身体柔软,动作敏捷,见陈瑕打得太猛,居然使了个卸力之法,爪子在陈瑕手背上,轻挠一下,一点即收,陈瑕一掌打空,手背上却是几道血痕。
那豹子蹲在地上,龇牙咧嘴,张开两爪,护住胸口,倒好似一只大猫遇到了什么危险,一时也不敢上前。
陈瑕得了空隙也顾不得身上伤口疼痛,右手绕过左脸,嘭地一把抓住身后花豹的后颈,跟着也学乌珠部落的摔跤手段,使了个“大背胯”将身后的花豹抡到前面,可那花豹死死咬着陈瑕,这一摔不要紧,陈瑕的肩背处连皮带肉,给扯了一大块。后背四个大齿印,鲜血迸流。
之前那个少女此时正在树上观战,见到此情此景,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我只因他念念不忘精绝的那个朋友,而忘了我的样子,就心生怨恨,把他推下树去,他若是死了,那不是我害的?正想着,却见一个壮汉不再观战,反而气呼呼地往部落后面去了,她心念一动,暗想:恐怕那个老东西怕打不过臭小子,又使什么花招,想到这里,她紧紧跟在壮汉后面,跟了一里多地,来到部落的牲口棚子,里面有许多皮革罩着的铁笼,那人将皮革扯下,少女顿时大吃一惊,只见笼子里关着数十只白毛狮子。此地于天山之北,不产狮子,这些白狮多半是从大月氏弄来的,有这些猛兽,也难怪乌珠部落有恃无恐。
陈瑕对付花豹已经捉襟见肘,而花豹体形再大也无法和狮子相比,要是把这些狮子放出去,恐怕那傻小子很难应付得了。
眼看壮汉要打开铁笼的门,想牵两头狮子去杀陈瑕,那少女却从怀中取出一根竹管,对着壮汉一吹,噗的一声,一枚银针从竹筒飞出,正中那壮汉玉枕穴,壮汉应声倒地。少女微微一笑,“想用野兽杀人,有你们好看!”
226、一日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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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最毒妇人心
陈瑕却挣扎着把江浪挡在身后,道:“不行,他是我徒弟,你不能杀他。”
少女眉头微蹙,“你这人,他刚才拿你做挡箭牌,你现在反而替他求情!”
“可他救我一命,你若不打他,他也不会用我来挡飞镖,所以错的是你,不是他!”
少女冷哼一声,起脚将陈瑕踢倒,“这么说我救你还救错了?你知不知道那些白狮是我放出来的,若是没有我,你早就被狮子吃了,不领我的情,反而说我的不是,简直岂有此理!”
陈瑕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少女放出狮子,救了自己一命,“本来我是应该谢谢你,可是要救我也有很多方法,你放出白狮,反而多伤人命,叫乌珠部落更加痛恨我,难道你没有做错吗?”
少女大怒,“简直冥顽不灵!你敢这样跟我说话,信不信我一刀先杀了你!”她把弯刀架在陈瑕的脖子上,看样子随时准备动手。
陈瑕却笑道:“错了就是错了,就算你杀了我,我心中也不服气,聂无欢纵然想要我的命,可乌珠部落的村民总是无辜,你怎么能以暴制暴,将人命视如草芥?难怪聂无欢说你是妖女!”
陈瑕内力过人,昏迷也只是一瞬之间,虽然那时他已逃走,可聂无欢骂少女的话,他可全都听在耳内,记在心中。少女闻听越发恼怒,用刀背在陈瑕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又知道他们对我做过什么?不知道真相就不要胡言乱语,我视人命为草芥,他们也视我为眼中钉,我不杀他们,他们迟早也要和我做对。你快点向我赔礼认错,我就饶你狗命。”
陈瑕却十分倔强,“你越想杀我,就越证明你心虚,你就是害了人了,说破了天,也是你的不对,我不会求饶的。”
少女眼中凶光一闪即灭,“好,好,你有骨气,我舍不得杀你,但是早晚要叫你向我求饶认错,你好自为之!”
说罢又踢了陈瑕一脚,转身就走。陈瑕却喊道:“刀是我的,小妖女,你是不是看我受伤,想趁人之危抢夺我的财物?”
江浪拉了下陈瑕的衣角,“你疯了,这姑娘武功不在你之下,你我都有伤在身,保住性命就算不错,一把破刀有什么稀罕?”
“那是我的东西,凭什么不能要!”陈瑕却道。
青衫少女看看了弯刀,忽然又折返回来,唰唰唰三刀下去,将陈瑕的上衣给剥了,然后得意地仰头一笑,“我就是要趁人之危,你能把我如何?气死你!”
低头一看,陈瑕的裤腰上系着一个翠绿的小葫芦,顺手扯了下来,陈瑕大惊:“你不能拿走。”
少女见那葫芦十分精致,上面又有许多不认识的文字,看起来似乎是咒语一类的东西,可惜少女不认得,听陈瑕这么一说,便笑道:“你越不叫我拿,我就偏偏要拿,你武功不怎样,还要钱不要命,这东西是你偷来的吧?”
陈瑕此时有些着慌,“胡说,这是我们家传的。”
少女沉吟了一下,“那就是很重要了?”
江浪道:“一个破葫芦有什么重要不重要,西域的街市随处都有的卖。”
青衫少女笑道:“你倒是老奸巨猾,我不管它是否贵重,只要这臭小子觉得重要的东西,我就都要拿走。”说着在陈瑕的脸上,拍了两下,“你精绝的那个朋友重不重要?”
陈瑕把脸扭到一旁,“人又不是东西,当然更重要。”
青衫少女又问道:“那我呢?重要吗?”
陈瑕一愣,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人家欺负他,他可不会轻易服输,冷哼道:“一文不值!”
青衫少女冷笑了一声,“好,我就要看看,我到底是怎样一文不值的。你会后悔这么说!”说完将九转葫芦揣进怀里,挎着弯刀,扬长而去,。
“回来!你不能拿走!”陈瑕挣扎着站起,可今天与花豹一番搏斗受伤极重,才迈开步子,便又摔倒,果然就如那少女所说,自己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江浪知道以陈瑕目前的状态根本不可能是人家的对手,只好劝道:“别追了,她不杀你已经算是天大的造化,我看这个女的不简单,你今天得罪了她,日后恐怕真的要倒大霉。”
陈瑕忿忿说道:“为什么女人都那么喜欢抢别人东西,墨喜儿抢了我的白马和宝剑,这个姑娘又抢了我的弯刀和葫芦,从下天山以来,所有的东西都没了,我怎么去找我娘,怎么去找我兄长?就算到了慕容部落,没有弯刀做证明,慕容广也不会收留于我……”
江浪笑道:“所以俗语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般皆尤可,最毒妇人心。她们总是夺走你心爱之物,叫你每日每夜难过伤心,却拿她们一点办法也没有……”江浪一声长叹,不由得又想起戚沧海来,她虽然没有从江浪这里夺走什么实物,可是在江浪看来,她夺走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一样叫人难过伤心。
陈瑕心情沮丧,也没有仔细体会江浪的话,“等我伤好,必须把葫芦拿回来,那姑娘害我不浅,乖徒儿,你认得她吗?为什么说她不简单?”
江浪把脸一沉,“你又叫我乖徒儿!我好心救你,可不是来受你羞辱的。”
陈瑕摸了摸头,“叫习惯了,一时又改不过来,再说我一直当你是我的乖徒儿。”
江浪虎着脸道:“我在那绝地山谷一困二十几年,怎么可能认得新出世的晚辈?不过那女子性情高傲,衣着华丽,光她身上的那条脚链,就是纯金打造,所以她定然是个大富大贵之人,而且她武功不俗,也一定有名师指点,我奉劝你一句,像这样的人,还是少惹为妙,不然就要惹祸上身,她临走留下话来,说要你后悔,我看此言不虚,你最好小心一点。”
陈瑕皱了下眉头,“可我究竟哪里得罪了她,她把我从树上推了下来,又抢走我的东西……简直不可理喻,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江浪微微一笑,“那你不要问我,既然她生你的气,就该问问你自己才对。不过有时候,一个人看另一个人讨厌,就是想要对付你,却不需要任何理由。”
228、途中遇袭
“师徒”二人当晚便找了个避风的山坡过夜,江浪又生了一堆火取暖。望着熊熊的篝火,陈瑕想着江浪的话,一语不发,为什么人与人之间总是要有那么多隔阂,而这些隔阂又是如何产生的?一个人觉得另一个人讨厌,便要害他,对付他,却讲不出任何理由,事实真的就是如此吗?
那青衫少女又是什么人,明明是她主动与我攀谈,如果一见面就讨厌我的话,又何必先跟我说话?她完全可以直接把我推到树下,叫别人来对付我……所以江浪的话,应该不是真的。那她害我究竟是什么原因,难道是因为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当时的情形,猛然间灵光一现,惊叫了一声,“我明白了!”
江浪睡得迷迷糊糊,被陈瑕一喊,立即惊醒,“大半夜的,你鬼叫什么?”
陈瑕也不顾江浪那条断臂,一把抓住他的肩头,“她……她……她是嫉妒阿曼!”
江浪断臂剧痛,龇牙咧嘴地说道:“你明白就明白,干嘛抓住我不放?信不信我一掌毙了你!”
陈瑕忙道歉:“对不起,我这个笨脑袋,突然也能想明白一个问题,所以太激动了。我说我只记得精绝国的那个朋友,所以叫那位姑娘嫉妒,所以她才害我,所以她……所以她是一个我认识的人。”
江浪不以为然,“你认识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就说人家嫉妒?”
陈瑕心念忽动,一边思索,一边说着,“不是,不是,那你错了,你错了,我认识的人的确不少,但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却屈指可数,而且她又是个女的,所以……所以……所以她是小倩!原来她是小倩,哈哈,我终于找到她了!”
江浪冷哼一声,摇头道:“找到又怎样,她已经说了要你后悔。”
陈瑕兴奋地说道:“小倩就是我们虾米门的掌门啊,我教给你的那手拍掌的功夫,就是她教给我的,所以她是你的师祖。”
“胡说八道!”江浪气得大骂:“小畜生,你不要得寸进尺,阴差阳错做了你的徒弟,已经算是吃了大亏,那姑娘才多大?你心甘情愿拜他为师,和我可没关系,要我认她做什么师祖,万万不能!”
陈瑕却笑道:“这么说你承认是我徒弟?”
江浪一愣,“你越发奸猾了,休想我承认。”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毕竟是磕过头的,这件事虽然没人知道,但江浪还是觉得别扭,干脆转过脸去,躺在那里装睡觉。
陈瑕却不依不饶地问道:“那慕容部落离此多远?”
江浪再不回答,陈瑕抬头望了望天穹的北斗七星,心中暗喜:如果那少女是慕容倩,就说明离慕容部落已经不太远了,也许很快就能见到娘。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陈瑕伤口又一次全部愈合,江浪给他查看了一番,越发觉得神奇,这小子的自愈能力实在惊人,简直不是凡人,谁会比一个杀不死的人更加可怕?就是不知道把他的头砍下来会不会再生。他既然可以解毒,就暂时不杀他,等找机会再报当日羞辱之仇也不迟。
江浪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必须跟着陈瑕上路,他不想再经历毒发时的痛楚,但是心里却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陈瑕却只当他已经尽释前嫌,丝毫没有防备。二人打了两只野兔子,吃了一只,留了一只,江浪把那兔子剥了皮,沥清了血,找一条木棍扛在肩上,打算一路上晒干了当作干粮。他们不敢再去乌珠部落,便绕道继续向东北而去。
有江浪随行,陈瑕最起码不必担心走错方向,因此也很高兴,只是陈瑕轻功较高,江浪远不如他,他要找小花的下落,又着急去见母亲,而且墨喜儿要在一个月内找到天山雪莲,如今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也不知状况如何,他很想去看看,陈瑕又懒得记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只觉得越快越好,因此他总是嫌江浪走得太慢,不断催促,恨不能肋生双翅,立即就到了慕容部落,晚上也只睡两个时辰,往往天还没亮就又催促江浪快点赶路,连吃东西喝水,都要边走边进行。这一去风餐露宿,着实辛苦,江浪几次想走,眼看月圆之夜又要临近,也只能紧紧跟随。
半个月之后,江浪的断臂也基本痊愈,二人正在旷野上飞奔,却忽见前面烟尘滚滚,一票人马不下三千余人,向这边飞驰而来。
江浪皱了下眉头,赶紧将陈瑕拉到一旁,“这是哪里来的军队要去打仗,赶紧让路。”
陈瑕四下看了看,“这里到处都是草场,他们从哪里走不可以,为什么要我们让路?”
江浪笑道:“可他们就是冲这个方向来的,哪管前方有人没人,咱们不让开,难道叫乱军踩死?”
正说着话,队伍已经到了近前,为首的将领头戴铁盔,用黑布遮住了下半边脸,一般大漠的骑兵为了阻挡风沙入口,大都是这个打扮,不足为奇,只是叫江浪也没想到的是,本来已经让开了通路,可那将官一声口哨,三千多轻骑分为两侧,不再向前赶路,反而把陈瑕和江浪困在当中。
江浪心道:不妙。
赶紧上前抱拳拱手,对那当头的说道:“将军,小老儿已经让了去路,敢问你们这是何意啊?”
那将领冷笑道:“你们俩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瑕答道:“就是赶路的,敢问此地离慕容部落还有多远?”
那将官道:“好大的胆子,还没答我的问题,却反问起我来,你有几个脑袋?与我拿下再说!”
一声令下,早有十匹骏马一起冲上,马上的兵手提铁枪对着陈瑕和江浪刺了过来,陈瑕没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四面八方都是枪头,一时无处躲闪,只好提气纵身,又抓起江浪,拔地而起。跟着单臂一探,抓住一人的枪杆,这一抓不要紧,直接将那人从马上给拽了下来,陈瑕把大枪当成棍使,倒拖着向四周平扫,对方哪有他的力大,只听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十几条大枪全都被他一棍打得纷纷脱手,一时再没人敢上前,心中皆惊:神力!
陈瑕低头一看,那枪头处有一道弯钩,陈瑕心中一动,抬头再看那些人的腰间全都挎着一把月牙弯刀,顿时想起檀石村的钓鱼老汉所说,凶手的兵器正是钩枪和弯刀,莫非这帮人就是杀人害命,绑走小花的强盗?
229、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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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今生羁绊
陈瑕见江浪得意洋洋,便笑道:“可惜我又被你点了穴道,所以我无法磕头,你和我还是要死在这里的。我这些天就一直在想,我无论受了多重的伤,总是死不了,不知道乱箭穿身对我是否有效,今天刚好试一试,就是不知道你受不受得起!”
江浪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这小子是长生不老之身,中箭之后是否会死,实在难说的很,陈瑕受伤往往能不治自愈,也是他亲眼得见,可见神僧舍利子的功效的确强大。
表面上江浪依旧不动声色,拱手对那少女说道:“这位姑娘一看,便是大富大贵之人,就算不是部落的统领,也一定是高高在上的人物,这个臭小子得罪了你,我替你把他的穴道点住,虽然他暂时不能给你磕头求饶,我却也不能把他的穴道解开。若是姑娘你想整治他,在下可以帮你!”
陈瑕笑道:“乖徒儿,这次你可要彻彻底底地叛变了吧,还有什么话可说?”
江浪道:“第一、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毕竟你我共患难的交情;第二、因为你不磕头连累了我,多有不值;第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的血对我大有用处,若是死了我又怎么办?第四、我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岂是为了害死你的?若是你这么死了,那我之前所做的,不是白费心机?有此四点,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你说是不是?”
陈瑕略一沉吟,觉得江浪言之有理,“你要这么说,那还是我错怪了你。既然如此,你解开我的穴道,我磕头求饶,就当救你我二人的性命,咱们就两不相欠。”
“慢着!”那少女忽然说道:“你们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当本姑娘和这三千铁骑是不存在的吗?你想磕头求饶,我还不答应了。那个叫做江浪的孙儿,你有什么主意,我倒是想听一听!”
江浪眉头微皱,心中暗骂:小妖女,好没眼力,陈瑕叫我儿子,你就叫我孙子,若不是你们人多势众,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心里这样想,嘴上可不敢说,只好打着哈哈笑道:“你才多大,认我做孙儿,不是折煞了你?”
少女轻哼一声,“那你也不要怪我,要怪得怪你的小师父。我都觉得奇怪,你那么大年岁,怎么会拜他为师?”
陈瑕抢着说道:“因为‘三人行,必有我师’,我可以是他师父,他也可以是我师父……他还是我的师叔,若是从戚沧海那边论起,他也是我的师伯,总之师父嘛,人人可以当。”
少女听陈瑕胡说八道,语速奇快,忍不住扑哧一笑,“这些说辞,也不知是谁教给你的?”
陈瑕试探着问道:“当然是我师父教的,我长这么大,有很多师父,不过说这话的是我小时候拜的一个师父,叫做小倩的。”
少女嘴角微扬,长长的睫毛闪动,“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我早就忘了。”说完又板起脸道:“废话就不要再讲,江浪,你倒说说,你的主意是怎样的?”
江浪看了看陈瑕,笑道:“这个小子天赋异禀,点穴的手法制不住他多久,而他又力大无穷,若是恢复过来,就要伤人。所以在下提议,用铁链困住他的手脚,给姑娘你做一个奴隶,任凭驱策,而姑娘你又是个有权有势的人,我又无依无靠,只能以打猎为生,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若是姑娘不嫌弃,在下愿意在麾下做一小卒,专门替你看着这个奴隶,你也看到,在下有些武艺,若肯收留,定当为姑娘竭尽所能。”
少女略微沉吟了一下,一旁的头领低声说道:“这个人来历不明,不可轻信,依属下之间,不如按照之前所说……”
少女却把手一摆,“不,我们这次出来不就是要抓他的吗?我可没说要杀了他,他若是死了,也太无趣了?难道我们部落还怕一个江湖的流浪汉?”
“殿下英明!”
二人说话的声音较低,虽然江浪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见那头领唯唯诺诺,似乎也要听这少女的命令,可见此女的身份的确非同一般,这个女子到底是何许人也?江浪也算是学识渊博之人,对蛮夷之地的情况多多少少也有所了解,只是他思前想后,把二十年前横行大漠的几个游牧部落想了个遍,也猜不到这少女是从何而来。
他被困山谷实在太久,又哪知道当今的大漠,早已经不是当年格局了。
少女对江浪笑了笑,“那可真是最好不过,但是我又怎么知道你是否忠心耿耿?江浪,既然你有意投靠于我,又有点武功,那不如这样,我们大军要去扫平乌珠部落,你来打头阵如何?”
江浪吓了一跳,“这……乌珠部落人多势众,又是人人尚武,在下目前有伤在身啊,你看我这个胳膊……”
少女笑道:“半个月之前你的确有伤在身,但是我现在看你身手矫健,能点了自己师父的穴道,总比我们部落这些兵勇的手段要高吧,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只是这样又怎么能算是对本姑娘忠心耿耿呢?既然你那条胳膊有伤,那也就是没用,不如就砍了去吧!”
她说的轻描淡写,旁边的头领却已经抽出弯刀,江浪忙改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听凭吩咐也就是了。”
少女莞尔一笑,“这就对了,来人,先把陈瑕捆上。把这个江浪压在前面,咱们现在就去扫平乌珠部落!”
几个壮汉跳下马,用铁链将陈瑕捆住,将铁链一头交到少女手中。少女这才叫江浪解开陈瑕的穴道,把陈瑕拽到马前,对他诡异一笑,“你终于还是做了我的奴隶,你是不是很后悔呀?”
陈瑕不知道少女对他笑是表达好感,还是故意嘲讽,叹了口气说道:“人人都想做别人的主人,也不问别人心里愿不愿意,你这样捆着我,难道能捆一辈子?”
少女也不生气,反而调皮地用马鞭端起陈瑕的下巴,笑道:“那可不好说。你不但是奴隶,还是我的徒弟,倩女侠在此,你这个小虾米却只记得精绝公主,本姑娘你却不认得,你说你该不该罚?”
231、两地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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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妖女小倩
陈瑕只以为小倩变了,要加害于他,只因慕容倩心中一时恼怒,差点把陈瑕害死,也难怪再次重逢,陈瑕失望之极。
而慕容倩贵为漠北最强盛部落的公主,一贯高高在上,从不肯轻易服输,即便是她明知道自己一时鲁莽,做错了事,也不会轻易承认,反而责怪陈瑕不该只是记得阿曼的样子,她对陈瑕心中有气,陈瑕侥幸死里逃生,她却不轻易饶过,当年她想叫陈瑕做他的奴隶,虽然不过是一句戏言,可至今慕容倩也未曾忘记,因此点了三千铁骑,名为去乌珠部落报仇雪恨,实际还真的就只是为抓陈瑕而来,陈瑕若是一时找不到,她再去乌珠部落也不迟。因此路上为了打探陈瑕的消息,也耽搁了不少时日,没想到今天正好遇到,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叫陈瑕轻易再离开,不管是为了嫉妒也好,为了当年的情谊也好,她都要陈瑕留在身边。
听到陈瑕说她残忍,慕容倩也不以为意,“好啊,你觉得我残忍是吧,残忍的还在后面呢。现在我们要去平乌珠部落,你就作为奴隶就跟在我的马后面,看看是你的轻功更高,还是我们慕容部落的骏马更快!”
说完策马扬鞭向乌珠部落飞驰,陈瑕就只能被慕容倩拖着,在她坐起后面奋力追赶,她一马当先,其余的人就只能在身后紧紧跟随,陈瑕稍慢一些,后面的马就要赶上,可他手脚又被铁链捆着,想快也快不了,不过几十丈之后,便扑倒在地,慕容倩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依旧向前飞驰。
所有人都顾不上江浪,江浪也追不过鲜卑族的快马,便吹了一声口哨,招来鹦鹉跟在这三千多人之后。
本以为他们肯定是要去乌珠部落的,没想到到了黄昏时分,大队人马已经安下营寨,不再前行。江浪跟着鹦鹉匆匆赶到,看守见他追来,便拦住问道:“作死吗?已经放了你,你居然还敢跟来?”
江浪笑道:“在下已经发誓跟随公主左右,公主没有命令,我岂能轻易离开?”
“还真的当自己是个人物了,”看守冷笑道:“公主不在营中!”
鲜卑虽然还未立国,慕容广也不敢轻易称帝,但他在漠北一带德高望重,部落里的人都知道,他迟早是要在漠北称雄的,因此称呼慕容倩为公主也不为过,慕容广虽然不能称王,可慕容倩却以公主自居,下面的人也都称她为公主殿下。
江浪一愣,“这怎么可能?我明明看到她……她不是要去打乌珠部落吗?”
看守道:“公主行事用得着你来质疑吗?打不打乌珠部落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江浪满腹疑云,不知道那个公主究竟把陈瑕带去了哪里,眼看月圆之夜就要到了,陈瑕万万不能丢。
原来,慕容倩拖着陈瑕,表面上看是要折磨他,其实则是另有打算。
她十七岁还未嫁人,慕容广作为父亲自然十分心焦,按照慕容族的规矩,十七岁已经算是老姑娘了,所以前些日子特意给她选定一门亲事,既然其他部落的王子,慕容倩看不上眼,那就只好在自己部落里选,便指定部落里大将独孤浑之子——独孤离迎娶慕容倩,旁人慕容倩打得,唯独这个独孤离,却打不得,只因他父亲独孤浑和阿杰同为慕容广的左膀右臂,三人是结拜的兄弟,当年阿杰在鸣沙山被陈睦射死,慕容广所仰仗的就只剩下独孤浑一人,而且这个独孤浑还是慕容倩的授业恩师,武功甚至不在慕容广之下,一杆铁枪使得出神入化,力能扛鼎,有“东胡霸王”之称。只是他有勇无谋,为人粗鲁又嗜酒如命,喝醉了,还经常打骂手下的奴隶,这一点叫慕容广也觉得头疼不已,屡次劝说,独孤浑也都答应,可过了几天依旧我行我素,没人能管得了。
其子独孤离,也是一员勇将,可以说子承父业,他们家算是世袭的将军。慕容倩被陈睦送回鲜卑之后,便与他一起跟着独孤浑学武,独孤离年长几岁,又是父亲亲传的武功,慕容倩未必是他的对手,二人师出同门,所以旁人慕容倩都打得,唯独独孤离打不得。
门当户对,青梅竹马,慕容倩又不能把独孤离暴揍一顿,看起来这一次慕容倩肯定就要乖乖嫁人了。
不曾想慕容倩“有力使力,无力使智”,一听要和独孤离成亲,干脆自告奋勇去攻打乌珠部落,一来乌珠部落的确强盛,二来,慕容倩也是故意为之,结果被抓做了人质,她也知道乌珠部落的聂无欢色厉内荏,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此人惧怕慕容广,定然不敢把自己如何,而呆在这里,有吃有喝,还有丫鬟伺候,见不到独孤父子,也落得清静。
表面上她是人质,实际上在乌珠部落里为所欲为,刚开始的时候,聂无欢对她还要派重兵看着,过了些时日,守卫松懈,慕容倩动不动就能偷跑出来,在他们部落里到处偷鸡摸狗,半夜学公鸡叫,有时候还放出一两头豹子,弄得怨声载道,可不管她做什么坏事,到了晚上的时候,还是主动回牢房去睡觉。
久而久之,那些守卫也那她没辙,就全都撤了,部落里的人便议论纷纷:称慕容倩是小妖女,慕容广平不了乌珠部落,就派了他的女儿,来吃败我们部落。
慕容倩饭量有限,吃是肯定吃不败的,只是她四处捣乱,实在惹人厌烦,可见“小妖女”并非浪得虚名。慕容倩得知也不以为意。
有的人还来主动劝她逃走:既然你有本事逃出牢房,干脆就离开这里回到慕容部落去多好?也免得我们成天丢东西,还不能责罚你。
慕容倩闻听就更加为自己的成就得意,说什么也不走。
她父亲几次派特使来要人,聂无欢巴不得她快点离开,当即敲锣打鼓送了出去,没想到慕容倩半路就把那些特使打一顿,告诉他们:回去告诉我爹,乌珠部落不放人,再来要人,直接砍我一只手,看他心疼不心疼。你们要是不答应,把我接回去,那我就要你们一只手。
谁都知道她蛮横任性,除了她师父和她爹,谁也管不了。这话一说,哪个还敢再来接她?
她再次回到乌珠部落的牢房,抢了守卫的钥匙,把自己关在里面不出来,结果就成了动不得,又送不走的瘟神,“小妖女”实在难缠,聂无欢也只好听之任之,除了不许她去后面关狮子的重地,她要做什么也就都不闻不问,牢房对她来说也形同虚设。只是狮笼常有重兵看守,慕容倩找不到机会接近。
233、鲜卑之王
这一次她把狮子放出去,逃出乌珠部落,部落里的人无不拍手称快,虽然死了不少人,伤心难过的也无非就是亲人朋友。部落长老象征性地做了场法事,超度亡魂,没有人去追她,也没有人希望她回来。
可慕容倩回到家中就想:这次回来,肯定还是要和独孤离成亲,想个什么办法才是。爹根本就不管人家是否喜欢,就乱点鸳鸯,干脆再次离家出走,越远越好。
好在慕容广作为部落头领,公事繁忙,不可能整天跟着她,慕容倩也有的是机会逃走。
近些年慕容广在大鲜卑山一带吞并了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实力大增,手下骁勇善战的能人也是越来越多,便有人提议,如今大汉与匈奴在西域的争夺越来越激烈,双方暂时谁也无法顾及到这里,是时候应该重返大漠了,慕容头领文成武德,英雄盖世,应该自称鲜卑单于,与匈奴和大汉平起平坐才是。
慕容广却道:“目前鲜卑族未能统一,远有拓跋,近有乌珠,何以称王?况且大汉、匈奴虎视眈眈,我若授天子之命,难免会叫他们有所忌惮。”
鲜卑族里也有那治世的能臣,其中有一人名叫田碧恒,进言道:“头领,我们鲜卑大有来历,汉人把匈奴称作胡人,而我们因在匈奴以东,所以称为东胡,但匈奴人考究起来古时是夏后氏的苗裔,算起来与汉其实同出一脉,他二者不管谁输谁赢,都是兄弟相残。而我鲜卑却总是在这二兄弟之间游离,秦末之时我们祖上为匈奴所败,自此就受匈奴的奴役,到了汉时,汉人又派使者来对我们鲜卑人封侯进爵,似乎世世代代,我们都寄人篱下,敢问头领,我们这些人到底是应该属于匈奴呢?还是应该属于大汉呢?”
慕容广微微一愣,不知道如何作答。
田碧恒接着道:“人人都可以册封我们,人人都可以奴役我们,只因鲜卑没有一个单于可以统一天下,在外人看来,鲜卑族人走到哪里,就住在哪里,只有部落,其实居无定所,因此不管是匈奴和大汉,以为我们不过是天地之间游走的一群孤魂,是野蛮之人,是可以任意欺凌的,无论是谁征服了我们,他们都认为我们就是他们的奴隶。
大汉有都城,匈奴也有王庭,西域曾有三十六个小国,都有自己的城池,若是头领自称单于,在一个水草肥美之地,设立王庭,我想鲜卑各个部落之人一定响应,若是来投奔,我们就纳为麾下,若是反抗,我们就灭他全族,以头领的威信、地位以及英明神武,谁敢不从。天下之大,也有汉人和匈奴人都顾及不到的地方,头领你又何惧之有?”
东汉初期,鲜卑族逐渐归附于汉朝廷,更有部落首领去洛阳朝贺之时被封为王侯,名义上管辖着鲜卑、乌桓各部,可实际上,南北匈奴分裂,整个匈奴的实力日益渐微,许多原来匈奴掌控的部落,既不归汉,也不归匈奴,慕容、乌珠、檀石皆是如此。
十年前,陈睦与慕容广曾商讨结盟之事,也被慕容广拒绝,为的就是想称鲜卑王,而不依附于大汉。他何尝不想统一北方的这些部落,只是这么多年,大汉国运蒸蒸日上,并未有明显的衰败迹象,慕容广觉得时机并不成熟。
听了田碧恒的话,慕容广还是犹豫。
称王之事,事关重大,如今的鲜卑是在匈奴和大汉争斗的夹缝之中,还没有谁真正地重视他们这些人,可以趁此机会积攒实力,一旦称王,那等于是和要朝廷分庭抗礼,搞不好就是灭族之祸。
思前想后,慕容广还是摇了摇头,“慕容姓氏还是取自汉字,应感念其恩。自称单于等于是公然要与大汉和匈奴两方为敌,此事休得再提!”
田碧恒见慕容广难下决断,心中也好生气恼,便辞了大帐。出门时,恰好就被慕容倩看到,见他面有怒容,便询问是怎么回事。
田碧恒也不隐瞒,把慕容广不肯称王之事对慕容倩讲了,然后又说了一句,“乌珠部落近在咫尺,早该拿下补充实力,可头领偏偏犹豫不决,推举他做单于,他又不肯,我看不是个做大事的人,还不如我带领本部人马,另起炉灶的好。”
原来那田碧恒也带着一个小部落,之所以加入慕容广,只是因为慕容氏的实力更强一些。如今他的建议不被采纳,便有心脱离慕容部落。只是他一时气恼,按理说这样的话,无论如何不能轻易说出口,更不能当着慕容倩的面说。
只是慕容倩可不关心父亲是否做什么单于,反正他不管是否称王,他都是王,自封单于也不过是给头顶多加一道光环而已。慕容倩想的是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既然田碧恒有心要平定乌珠部落,那不如就帮他一把。
她拉住田碧恒的手说道:“伯父又何必烦恼?谁都知道,我爹不是池中之物,早晚是要称王称霸的,只是他太谦虚罢了,古有重耳‘受策晋文公,三辞而从命’,我爹怕是在效仿古人呢。”
田碧恒点了点头,“那倒是有这个可能。是我错怪了头领了。”
慕容倩道:“我去大帐和我爹说明,称单于之事多半不会答应,不过平乌珠部落他肯定能答应,而且还会叫伯父去做呢。”
田碧恒大喜,自打跟随慕容广之后,田碧恒就想一展身手,可惜慕容广帐下能人不少,暂时轮不到他,如今有立功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
二人一同来到大帐,慕容倩便对慕容广提及此事,慕容广笑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跑出来的,难道乌珠部落关得你还不够久?”
慕容倩道:“就是因为太久,所以我一定要去报仇。”
慕容广摇头道:“报仇也轮不到你,更何况最近有探子查明,最近似乎有通天教的人在我大鲜卑山活动,说明匈奴人可能要对付我们部落,一切还是小心的好。”
234、合纵连横
慕容倩看了看一旁的田碧恒,用力地点着头,“哦,哦,哦,原来是这样!哦……”
“哦什么哦!”慕容广知道女儿顽皮,申斥道。
慕容倩微微一笑,坐到慕容广的旁边,低声说道:“我前些日子在乌珠部落听到那的头目对话,你猜他们在讨论什么?”
“莫名其妙,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你直接大声说就好了,神神秘秘,想干什么?”
慕容倩笑道:“他们在讨论要不要加入我们部落的事。”
慕容广这才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那他们怎么说呢?”
慕容倩浅笑着,一本正经地大声说道:“有个叫纳煦的女人,便主张和我们联合起来。可是又有个叫什么青平的家伙,说就算和檀石部落的人联合,也绝不投靠慕容广那个胆小鼠辈。是你叫我大声说的,可别怪我。”
田碧恒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倒要看看慕容广拿这个宝贝女儿怎么办?
慕容广哈哈大笑,“那又如何,你想以此激我?”
慕容倩笑道:“这话又不是我说的,再说最后拿主意的是聂无欢,这你都知道了,那个老头一听到你的名字,便和你刚才一样,也哈哈大笑,看样子是不太瞧得起你这个胆小鼠辈呢。”
慕容广含笑不语,慕容倩暗忖:看来我爹不吃激将法啊。
她咳嗽了一声,学着聂无欢老态龙钟的样子,说道:“咳咳,就是那个号称漠北雄狮的慕容广吗?此人不堪大用,畏匈奴如虎。叫人家拓跋部落围困古琴山,差点丢了性命,他欺软怕硬,如今在这里耀武扬威,我们岂能投靠他?”
说着她向慕容广偷瞄了一眼,见慕容广面无表情,就知道爹这次可是听进去了,自古琴山一战之后,慕容部落受了很大的挫折,以至于十年了,都没有完全恢复元气。慕容广当然对那件事耿耿于怀。慕容倩接着说道:“他龟缩在大鲜卑山,这辈子也不可能有什么作为,只会欺负那些小部落,遇到我们这样大的部落,他又能怎么样?”
接着慕容倩又学乌青平的样子,憨声憨气地说道:“那个乌青平就说:头领说的没错,我们这里才有狮子,他们慕容部落有个屁?慕容广不应该叫漠北雄狮,应该叫漠北母猫才对。”
“岂有此理!”慕容广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慕容倩忙道:“这都是他们说的。”
“聂无欢他们好大的口气!”慕容广转而一想,会不会是女儿骗我?又佯怒道:“这话是他们说的,还是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说的。”
慕容倩假装生气,跺着脚撒着娇,“他们敢关你女儿大半年,你说他们怕不怕你?连自己女儿的话都不信,那你就当我胡说好了。”
慕容广微微一怔,冷笑道:“少来这一套,聂无欢胆子再大也不敢得罪我,你当你爹是糊涂虫吗?”
“就算不敢得罪你,但是他们可也不是真的把你放在眼里!”慕容倩冷哼道。
慕容广沉吟了一下,道:“你是我慕容广的女儿,也应该身先士卒,不过既然你想随军出征,就找一个正当的理由说服我,搞一些歪门邪道,我绝不会如你的愿!更何况乌珠部落太强,不比檀石村那样的小地方,也不是朝夕之间就可以征服得了的。”
慕容广把她视为掌上明珠,对她的期望也非常之大,因此其他的族人可能斗大的字都不认得一个,慕容倩却是自幼就熟读汉人典籍,什么兵书战策,诸子百家都不再话下。一听父亲的口气松了,便更加胸有成竹,挺胸抬头,在大帐里一边踱着步子,一边给慕容广陈述利害,“战国时,秦之所以最后横扫六合,成就霸业,是因为自秦昭王时的‘远交近攻’的策略,‘得寸则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也’,千秋霸业自然不可能一蹴而就,但是不思进取,终究是要自取灭亡。
匈奴、大汉、乌桓,都离我们太远,只能暂时结盟,不管是谁要与我们结盟,我们都应该答应,先保证他们不与我们为敌,我们也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争斗,则只消灭周边的那些势力,慢慢地开疆扩土,算起来一些小部落已经纷纷投靠,而乌珠部落因为他们以为自己很强,所以也想学我们远交近攻,而乌珠离我们又这么近,我们当然是不能结盟,而是要攻克的,这个道理父亲大人应该心知肚明,又何必女儿多言呢?我还得提醒一下父亲大人,乌珠部落孤立在外,父亲不取,自有他人去取,比如近在咫尺的丘麟部落,到那时他人更加壮大,我们则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下一个被吞并的部落恐怕就是你漠北雄狮啊!”
慕容倩一本正经,摆出一个老谋深算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说着,连爹也不称呼,直接叫上了父亲大人,叫慕容广也哭笑不得,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还真有些刮目相看了,他含着笑听慕容倩把话说完,微微点了点头,“嗯,学有所成,可惜都是纸上谈兵。”
田碧恒垂首道:“小倩所说的也都是实情,乌珠部落好似西进的一根刺,不把它拔掉,终究无法重返大漠,此时正是拿下它的好时机,更何况小倩在那被关了半年,我们出师有名,她又对乌珠的情况了如指掌,应该可以信得过,望头领三思,头领若应允出征,末将愿带本部人马,替头领平定乌珠!”
慕容广笑道:“将军所言极是,那就依你,不过必须把小倩给我带回来。”言外之意,慕容倩可以随军出征。慕容倩当然大喜过望。
三人又商议了一下战术、战策,随即调派人马,点兵一万,田碧恒为帅,其外孙投鹿侯为先锋,慕容倩为策应,兵分三路,攻打乌珠部落。
乌珠部落离大鲜卑山还有很远的距离,草原毕竟地广人稀,并不是一天之内就可以到达的,行军到半路,慕容倩便借故溜走,反正乌珠部落的人也不少,估计没有个十天半月,都打不下来,她作为一个策应,打仗基本不用她去,保障后勤也另有其人,田碧恒也知道慕容广的用意,无非是叫慕容倩多几分历练,哪里会真的叫自己的宝贝女儿上阵杀敌?因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拉走了五百骑兵去找陈瑕,这就实在是任性胡闹了,无奈之下,大军只好在半路扎营,又派了投鹿侯带两千五百人去把慕容倩找回来。
投鹿侯今年不到二十岁,目前名不见经传,可谁能想到多年以后,他却是主宰鲜卑未来命脉的关键人物。
235、自有安排
慕容倩走了不到半日,就被投鹿侯追上,要她立即回营,她却执意不肯。她毕竟是大头领的女儿,投鹿侯自然得罪不起,而且投鹿侯也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对慕容倩自然有些爱慕之意,只是外祖田碧恒是后来投靠的慕容广,他的家世和有“东胡霸王”之称的独孤浑无法相提并论,与慕容广的关系也不如独孤浑亲近,如今谁都知道慕容广有意将女儿嫁到独孤家,想亲上加亲以巩固自身的实力,他这个外人也就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可是慕容倩不从军令,擅自带兵离开,其罪不小,就算是头领的女儿,投鹿侯也不敢这样放她离开,两千五百人阻住去路,叫慕容倩务必返回。
“小倩你带兵离开所为何事?若是头领的意思,还请出示令箭,不然的话,就请回营。”
慕容倩哪把他放在眼里?“兵是我们慕容家的,想带去哪里就带去哪里,你们祖孙二人只管去拿下乌珠,我的事与你无关!”
投鹿侯笑道:“此言差矣,军令如山,岂能如同儿戏?本次出征带的是我们本部的人马,并非是慕容家的,我们虽然与慕容结盟,也甘效犬马,可你这么做等于把我们的人带走。而我来找你又带了两千五百人,若是战场上因为少了这三千的将士,而打了败仗,是主帅的责任,还是小倩你的责任?你和我回去,此事我启禀大帅,不再追究也就是了。”
慕容倩心中不喜,却也不想就这么回去,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我带人出来是要找一个关键人物,此人武艺高强,足智多谋,若是收为己用,必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总好过咱们折损许多人马。那乌珠部落一向驯养野兽,单单靠这一万骑兵,我看你们祖孙未必取胜,田碧恒急功近利,总是想着立功,但是如果真的把你们本部人马全都折损在这里,我看你们也就不必与我爹结盟了吧。”
投鹿侯微微一笑,“大丈夫建功立业,战死沙场,也死而无憾,岂能因为死几个人,就不打仗了?如果头领是个雄才大略之人,绝不会因一时失败论英雄,更何况,乌珠部落我们势在必得,何惧之有?”
慕容倩心里暗恨,这个家伙倒是难对付得很,现在这里都是他的人,未必肯听我的,若是不说服了他,也就别想逃走了。无奈之下只好把陈瑕吹捧一番,说道:“我说的那个人有经天纬地之才,盖世绝伦的武艺,于万军之中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他是一个大英雄,大将军,也是个大谋士,有他一人足抵一万骑兵,之前他就曾到访过乌珠部落,只是对方没有收留。我之前就和我爹说过,乌珠部落孤立无援,我们不取,他人必取。我说的那个人,也是孤身一人,我们不取,乌珠部落便取,又岂能叫他落于敌手?”
投鹿侯心高气傲,闻听便有嫉妒之心,“真有这样的人?”
慕容倩一本正经地说道:“那还有假?”
其实陈瑕那两下子,小倩已经见过了,充其量力气比较大,论起武功来,恐怕还不如投鹿侯,智谋就更不用说,从小就笨,现在估计也好不到哪去。只是她一心想要逃婚,不得不把陈瑕吹嘘一通,只要投鹿侯肯叫她走,就万事大吉。
“那我倒见识见识,这样的大英雄、大将军、大谋士,比我如何!他到底是何许人也?”
慕容倩道:“你可不配和他比,那人叫陈瑕,他是大汉西域都护府的勇将陈睦之子,那陈睦与我爹也是交情不浅,当年古琴山之围,便是陈睦将军帮忙解的,所以……”
话还没等说完,投鹿侯突然打断,“慢着,据我所知,当年头领的结拜兄弟阿杰便是死于陈睦之手,头领会不记旧怨?否则早就与大汉结盟了吧?”
慕容倩道:“陈睦是陈睦,陈瑕是陈瑕,是否与大汉结盟,我爹自有考量。不过你说的对,父债子偿,所以我抓到陈瑕,要把他变成我的奴隶,先报了当年之仇。”
慕容倩的话前后矛盾,投鹿侯哪里听不出来,问道:“既然他武功那么高,有他一人足抵万军,他如此英雄了得,你带了区区五百人,又有什么手段能把他抓住?而要使他为我所用,又怎么可以叫他做奴隶?你又何必瞒我,我知道你不想与独孤离成亲,只是战事紧急,若真的要走,也得等我们攻克乌珠部落以后,殿下若是有什么闪失,我们回去对头领也不好交代啊!”
慕容倩无言以对,只好斥道:“简直胡说八道,我与谁成亲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把人给你带回来也就是了,我自有安排,你不必多问。你你你,我是什么人?不需要叫声殿下吗?”
慕容广并未称王,叫殿下实在是言之过早,投鹿侯也不予计较,笑道:“怕只怕殿下一去不返,不如这样,既然真的有这个人,那我与殿下随行,找上一天,若是找不到,还请殿下跟我回去。”
慕容倩说不过他,也只好答应,不过她却要在军中充一小卒,只说是:女将不便带兵,实则是小兵的衣服都差不多,她可以找机会趁机逃走。
于是便与一个身材差不多的杂兵,背着众人换了衣服,叫那小兵换了她的女装回去军营报讯,就说殿下已经找到,如今另有要事,明日必返。那小兵换了公主的衣服,扭扭捏捏,还被众人一通嘲笑,她如此任性胡闹,投鹿侯也是毫无办法。
在草原上找了一天,不见陈瑕的踪迹,慕容倩心中就盘算着怎么开溜,但是投鹿侯实在看得太紧,而且找人的事,也不用慕容倩亲为,留两千人守护慕容倩的安全,另派出一千人去撒网式搜索,有消息再来回报即可,因此慕容倩想走,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第二天准备返程之时,有探子来报,说看到一老一少,那老的带着只怪鸟,那少年衣衫褴褛,似乎就是慕容倩所说之人。
投鹿侯不禁心中一动,没想到真有这样的人,那倒要见识一下。于是,三千骑兵重新集合来找陈瑕。慕容倩还特意提醒,一定要抓活的。
投鹿侯也一一记下,双方一交手,投鹿侯便知道陈瑕的斤两。那陈瑕能有什么智慧,投鹿侯自然是看不出来,而且年纪轻轻,与慕容倩所说的大英雄、大将军、大谋士实在相去甚远。不过他力大无穷,倒是实情,十几个勇士拿他不住,最后还是江浪出手将陈瑕制服,难道这就是慕容倩所说的“自有安排?”
投鹿侯心想:论起武艺来,那陈瑕的确堪称一员虎将,但要说他能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未免有些夸张了。不过慕容倩一介女流,见识短浅也是有可能,如此看来她之前所言非虚,果然有这样的人,也有抓他的打算。
236、分庭抗礼
慕容倩的话里真假参半,投鹿侯也猜不透其中缘由,而慕容倩自己也没料到,江浪会突然出手。如此一来,所有的谎言都成了事实,不但抓住了陈瑕,一众将官还都赞她英明神武。投鹿侯自然也就放松警惕,只是慕容倩故意折磨陈瑕,他就又想不通是为什么了。这样一员勇将,好容易拿住,要是给拖死了,可就前功尽弃,只是慕容倩事先吩咐,他不能插手此事,投鹿侯也就只好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反正这个陈瑕其实可有可无,他死与不死,都不影响乌珠部落的战事。
走到半路,陈瑕实在跟不上他们的快马,就渐渐掉队,倒不是轻功不行,而是又渴又饿,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好容易打的兔子也被江浪带走,跑了一天,只觉得头晕眼花,眼前一黑随即栽倒,慕容倩觉得铁链一紧,回头看陈瑕摔倒,她便趁机落到队伍最末。将铁链一扯,把陈瑕抓到马上,旁人都向前赶路,她却突然调转马头背道而驰,投鹿侯再要追来,慕容倩只喊道:“这小子受了伤,我要把他带回部落,请示我爹,你们原地待命!”
这个时候投鹿侯已经完全相信慕容倩的话的了,既然她不带别的兵走,也就由得她去,反正到时候上阵杀敌的,只会是他们祖孙二人,慕容倩无论如何不会叫她再冒险的。
结果慕容倩向北方跑了一段路,又转向东跑去,路上慕容倩也对陈瑕说话,想问问这些年的状况,可陈瑕却理也不理。
直到夜半时分,远远地看到一处大寨子,慕容倩这才翻身下马,又把陈瑕拽下来,笑道:“怎么样?饿不饿?”
陈瑕冷眼相对,依旧不说话,慕容倩也不生气,“你不是不想做奴隶吗?我偏偏就要你做奴隶?”
陈瑕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还是不回答。借着月色向大寨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排排的巨木将大寨包裹的严严实实,占地足有千倾,寨子外面还有大片的农田,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寨子门口设有数十个木塔,每一个木塔上面都有三名守卫,一张巨弓挂在塔楼上,弓箭的方向,却是向内。寨子里灯火通明,时不时还传出呼喝之声,也不知这大半夜的,他们在做什么。
慕容倩见陈瑕不说话,便道:“你不是要找一个叫小花的人吗?如果我猜得不错,她应该在这里。”
陈瑕一愣,“真的?”
慕容倩冷笑道:“还以为你变成了哑巴,一路上连个声也不吭,问你饿不饿,渴不渴,你也不回答,现在又说话,本姑娘心情不好,不想理你了。”
陈瑕忙说道:“你要早说带我找小花,我不是早就理你了?一见到我又打又骂,还拖着我跑了那么远,分明是又想害我!”
慕容倩轻哼一声,“随你怎么想吧,我就是要害你。我还要把你的手脚全砍下来,再割了你的舌头,挖了你的眼睛,再戳聋了你,叫你动不得,说不了话,你信不信啊!”
陈瑕嘿嘿一笑,“你肯定不会那么做的,不然带我来这干什么?”
“害你呀!”慕容倩莞尔一笑,“要你做我的奴隶。你答不答应啊?”
陈瑕朗声道:“干嘛答应?你又为什么非要我做你的奴隶?”
慕容倩轻哼一声,“……不答应是吧,那就别想见到小花。”
陈瑕眉头微蹙,“为什么你总是喜欢叫别人为难,叫人讨厌你呢?就好像……好像那个大巫仙一样。”
慕容倩白了他一眼,“大巫仙你又知道?我可不想和谁一样,我也只喜欢看你为难。谁叫你只惦记那个阿曼,却忘了我的样子?亏得我每天都想着你。”
“你想我?”陈瑕一愣。
慕容倩脸蛋微红,“对呀,恨不能把你想死,现在你落在我的手上,不好好折磨一顿,怎么对得起我自己?我再问你一次,做不做奴隶?不做的话,我现在就带你离开,你别想见到小花。”
陈瑕犹豫了一下,“既然如此……那……那就只好做奴隶了……”
慕容倩掩口偷笑,跟着又板起脸来,“别那么为难,好像我逼你一样。高兴着点。”
陈瑕只好冲着她皮笑肉不笑咧了下嘴,“呵呵,那不为难了,我愿意做奴隶。”
慕容倩心中暗笑,表面上依旧是一副高傲的样子,“还以为你很有骨气,呸!”
陈瑕心想:我答应小花,要照顾她,一定得找到她。哪怕拼了这条命不要,也得救她脱离苦海,做两天奴隶又算得了什么?
“总之,我一定要找到小花。叫我做什么都无所谓。那我们进去吧。”
慕容倩娥眉微蹙,“慢着,我问你,小花究竟是你什么人?”
陈瑕道:“一个七岁的小姑娘,不是我什么人。”
慕容倩嗤之以鼻,“还以为是和你很要好的姑娘呢,那就是与你非亲非故了?你干嘛非要找到她,做奴隶也不在乎?”
陈瑕沉吟了一下,“难道只有非亲非故,我才帮她吗?当年你落难伊吾卢,我也是不顾一切地要帮你。”
慕容倩若有所思,半晌才摇头道:“你这个人……好吧,我就帮你进去,不过你必须答应做我的奴隶,能不能找到小花也要看运气,运气不好你也不要怪我。”
陈瑕点了点头,“那我们还等什么?”说着又要硬闯,慕容倩牵住铁链,“回来!这个部落的头领不那么容易说话,他从前是我爹的心腹,立了大功之后,此地就分封给他,专门为我们部落送粮食,其他的部落都以游牧为主,唯独这里是要种田的,你看外面那么多良田,都是这个部落头领的,北方苦寒之地,粮食一年也只产一季,比不得中原,我们部落很多地方都要仰仗此人,我爹对这里的头领也有所顾忌。”
陈瑕问道:“你爹不是号称漠北雄狮吗?怎么现在也叫人种起地来?”
慕容倩道:“这叫步步为营,想统一整个鲜卑,肯定是要占住最好的地方,但是单单凭借一个部落,终究只是要以游牧为生,只有占住土地,这里将来才是属于我们的,慕容部落的确不小,可单单凭借我们自己,要与匈奴和大汉抗衡远远不够,更何况,有的部落接受大汉的册封,有的部落接受匈奴的册封,是拉拢不过来的,所以我爹的策略是,尽量与周边那些部落结盟,或者派人占住一些地方,等时机成熟他们推举盟主,鲜卑就能与大汉和匈奴分庭抗礼。”
237、精明至极
陈瑕倒吸一口凉气,“不愧是漠北雄狮,其志不小啊!但是谁会做盟主呢?”
慕容倩笑道:“慕容部落是最大的部落,你说谁会是盟主?”
“慕容广!”陈瑕好似恍然大悟。
慕容倩在他头上拍了一掌,“慕容广也是你叫的?”
“那叫什么?”
慕容倩笑道:“你现在是我的奴隶,叫我主人。所以要叫我爹为老主人。”
“好吧,但是既然这个部落的头领既然是你爹的心腹?我们怎么不可以进去?”
慕容倩道:“因为这个部落非常重要,奴隶就等于是部落头领的私产,和猪啊、狗啊、农具、锅碗瓢盆啊一样……对了,你也是我的私产。我看你什么也不懂,这么闯进去,肯定是要大打出手,得罪了这的头领,我爹怎么办,这个头领又小气,就算我出面他也未必肯给人?再说,他是我爹的朋友,要是知道我帮你,我爹可就要收拾我啦。”
“怎么收拾你?”
慕容倩是偷逃出来,还不想那么快回去,能拖一天就算一天,这的头领与慕容广是旧相识,如果把这件事告诉慕容广,那她也就玩儿不成了,因此压低声音说道:“咱们先偷偷潜进去,看看情况。如果小花在里面,你也就先把心放下,以后再想办法带她出来。”
陈瑕也没什么主意,只好点了点头,“哦,那好吧……”
“还不谢主人?”慕容倩笑道。
陈瑕扭捏捏捏,犹豫着要不要说,慕容倩又道:“所谓君子一言,你知道了小花的下落,可不能反悔做奴隶,不然我就不教你怎么救她,你不听我的话,我还要大叫,看他们抓不抓你。”
陈瑕本来没想到:自己已经知道了小花的去向,不必再听慕容倩的了,她这么一说反而提醒了陈瑕,“那我就再隐忍一时。”不料心中这样想,嘴上就说了出来。
慕容倩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还隐忍一时,你个蠢货,小花在不在这还不一定呢!你现在就想反悔!快点叫主人,不然我就把你送去做真正的奴隶。”
陈瑕只好道:“好吧,好吧,谢谢主人,这总可以了吧!”
“还要谢谢师父,学着点!”
“那谢谢师父。”陈瑕没好气地说道。
“呸,”慕容倩在陈瑕脸上轻推了一下,道:“心不甘情不愿的。”说着又嫣然一笑,对陈瑕不经意地一瞥,此时月色朦胧,慕容倩眼中秋波荡漾,怒色中又有几分欣喜,她女扮男装,秀发披散开来,显得英姿飒爽。
类似的笑容墨喜儿也曾有过,只是慕容倩此时含嗔带怒,又不乏柔情似水,自别有一番风情。陈瑕看在眼里,不由得心头一颤,赞道:“突然发现,你比小时候好看。”
慕容倩白了他一眼,心中暗喜,“这还像句人话。”转念过来,便又道:“那我小时候不好看?”
陈瑕摇了摇头,“邋里邋遢,破衣烂衫,实在与好看挨不上边。”
慕容倩一想也是,又问道:“那现在呢?”
陈瑕道:“好看。”
这次慕容倩故意扬起脸,叫陈瑕看得清楚一些,嘴上却道:“轻浮!要你夸?那和精绝公主比呢?”
“丑!”陈瑕笑道。
慕容倩在他脑袋上,连捶了他三拳,“叫你说,叫你说,叫你说。”
陈瑕捂着额头道:“那到底要我怎么说啊,好看不行,丑也不行,别再打了,再打脑子就更不灵了。”
慕容倩道:“你一向不灵的。”一想起小时候的陈瑕,慕容倩不禁又觉得奇怪,看了看陈瑕的脸庞,比小时候少了些稚嫩与可爱,多了些成熟与气概,依旧英俊,慕容倩心头一荡,暗想:我与他并不算如何熟悉,又阔别多年,怎么一见面,就好像非常非常要好一样的,完全没有任何隔阂。与独孤离也算是青梅竹马,可跟那人在一起的时候,与陈瑕的感觉完全不同。
陈瑕也莫名其妙地觉得:尽管小倩总是戏耍自己,但她绝对不会真的加害于他,哪怕是在乌珠部落将他从树上推下去,也不是出自小倩的本心,和小倩在一起的时候,又与墨喜儿不一样,不需要猜忌,不需要迷茫,因为小倩自以为是,总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陈瑕不必担心惹怒了她,反正无论如何她都是要欺负人的,就算惹怒她,她也只会找机会把陈瑕收拾一顿,而不会像墨喜儿一样,转身就走,叫陈瑕摸不着头脑。
陈瑕甚至觉得自己在小倩面前,就是应该心安理得地做她的奴隶,做她的徒弟,而且还没有什么不够自然的地方。只是陈瑕并不甘心,也不轻而易举地就达成小倩的心愿,与她争吵也好,打闹也好,陈瑕都无所顾忌,可最后失败的又往往都是陈瑕,因为小倩总能抓到陈瑕的弱点,并以此要挟,叫陈瑕觉得为难、无可奈何,又偏偏顺理成章。
这样的女子,精明至极,她懂得如何控制另一个人,实在是很可怕,陈瑕的资质远远不是她的对手,可他又为什么一定要成为她的对手?
望着慕容倩略显羞涩的神态,陈瑕不由得多了几分亲近之感,似乎慕容倩之前的种种不好,在这一瞬间全都烟消云散,之前对他的那么多折磨,也可以既往不咎。感情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好感产生,或许也仅仅是这一瞬之间,为了这美好的一瞬,有人甘愿沉沦。
见陈瑕痴痴的神情,慕容倩反而不自然起来,推了他一把,问道:“看什么看?”
陈瑕回过神来,笑道:“我觉得你之前对我那么坏,肯定是有原因的,可是我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
慕容倩心中暗笑:“笨蛋,我对你太好,不是惹得那投鹿侯怀疑?”
可她却并不说明其中缘由,反而冷冷说道:“不明白就不明白吧,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
她把马放掉,拉住陈瑕的铁链,“里面是龙潭虎穴,你是跟我一起进去,还是在这等我?”
陈瑕想了想,说道:“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总要亲自进去确认一下。”
238、似曾相识
“你不信我?”慕容倩笑着问道。
陈瑕见她对自己笑,他也就笑道:“我师父说……”
“你又有师父?”慕容倩再次问道,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一丝变化,可陈瑕却忽然隐隐觉得不安,莫非我又说错了什么?可看样子慕容倩又似乎没什么恶意,便说道:“我男师父是呼衍洁啊,后来又有大漠五鬼……你应该知道吧?”
慕容倩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不过你其他的师父说什么我可不想听。走吧……”
说着牵起铁链,陈瑕只好跟在后面,眼看着寨子越来越近,陈瑕问道:“大漠五鬼说我娘在慕容部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慕容倩微微一愣,银萍从前是见过的,但是她可不在慕容部落,“他们怎么知道我们部落的事?”
陈瑕道:“余智下山查探,然后带回我娘的书信。”
“书信呢?”
陈瑕道:“被另外一个女的给扔了。”
慕容倩笑道:“你认识的女人可真不少,路上问你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也不肯回答,懒得管你的闲事。”
陈瑕忙追上去说道:“不是我不肯回答,只是被你捆着总觉得心里不舒服,而且过去在天山的经历也不光彩,所以不足为外人道也。”
慕容倩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想:不相信我,又另拜师父,还认识别的女孩,又把我当成了外人,实在是可恶至极。
明知道陈瑕不懂人情世故,更不会奉承别人,可慕容倩就是忍不住心生懊恼。转念又一想:银萍肯定不在慕容部落,大漠五鬼多半是哄他的,我就偏偏不告诉他实情,这样的话,这个傻瓜肯定要乖乖听我的话。
“好吧,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想说就算了。你娘……我应该叫婶子吧……的确在慕容部落……”
陈瑕眼前一亮,“那带我去……”
“那是救小花,还是去见你娘啊?”
陈瑕看了看大寨,“先救小花,然后再去见我娘。”
“那你是不是我的奴隶?”
陈瑕皱了下眉头,“为什么总是要问这个?”
慕容倩笑道:“我和你说过了,奴隶是头领的私人财产,所以你是我的。你总是心不甘情不愿,我这做主人的当然不放心了。叫我一声好听的……我高兴了就帮你。”
陈瑕满脸纠结,扭扭捏捏地说道:“小……小主……”
慕容倩拍手大笑,陈瑕道:“这回你高兴了,帮我解开锁链,然后我们就进去找人。”
慕容倩却轻笑了一声,“解开锁链那是不可能的,小主是什么,少了个人字,你是不是拿我不当人?”
陈瑕哈哈大笑,“哪有自己骂自己的?真傻。”
慕容倩气得满脸通红,“明明是你傻,哦,你故意的。那就是还不是心甘情愿地跟着我,哼,我不管你了……”
她假装生气,转身要走,陈瑕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呀,和你闹着玩儿的,你不帮我,那我怎么办啊……小主人……”他一边说着一边摇晃着慕容倩的手,慕容倩也不叫他放开,这哪里还有一点主仆的样子,分明是两个打情骂俏的小情人。好在夜色朦胧,掩饰了几许羞涩,换做是白天,陈瑕做不出这样的事,慕容倩也不会叫他这样拉扯自己。
“这还差不多。”慕容倩含情一笑,千娇百媚,真是酥到了骨子里,陈瑕忽然想起一事,猛然又把慕容倩的手甩开,“对不起,我忘了,不能随便拉姑娘家的手。”
慕容倩问道:“谁说的?”
“那个把我娘书信扔掉的姑娘说的。”陈瑕尴尬地说道。
“那不用问,你拉人家的手了?”慕容倩又问道。
陈瑕道:“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我也不知道这是不许的。”
话音未落,慕容倩却反手将陈瑕的手抓住,红着脸说道:“我们鲜卑人可没你们汉人那么多规矩,主人拉奴隶的手,天经地义,谁敢说个不字?那个人教你的都是错的,她越不喜欢这样,我就偏偏要你拉着我的手。”
慕容倩一向敢爱敢恨,大漠的儿女也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她可不想受什么束缚,那只手柔软温暖,刚才还不觉得如何,此时却好似有一股电流,从二人的手掌一直传到心头,两人均被那股电流,电了一下。虽然陈瑕也握了墨喜儿的手,但是那感觉远不如慕容倩这般强烈,火热。
小倩明亮的眸子,仿佛一汪秋水,随波荡漾,略带羞涩地一瞥,便游离开去,却仿佛把陈瑕的心也抓得更紧。“锁链不能解。你在这等我。”
陈瑕一愣,“不是要带我一起进去吗?”
慕容倩道:“我几时说要带你进去,你越叫我做什么,我就越不做什么,难道主人的话不听?”
陈瑕沉吟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与慕容倩之间的关系,有点像步游尘和展红绫,总是互相做对,却偏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无法彻底割舍。
他也将慕容倩的手握紧,“你说里面是龙潭虎穴,我怕你一个人进去会遇到危险。”
慕容倩打了下陈瑕的手背,道:“那你放心,这的头领知道是我不敢如何。但是最好不要叫他知道。你等着我,我看清楚情况,再想办法。你可不要偷偷跑掉。”
陈瑕道:“那怎么会,我要跟着你救人,还要找我娘。”
“嗯,”慕容倩点点头,“小花七岁是吗?”
“对!”
慕容倩欲言又止,心中暗想:此地这个头领的生性狠毒,小花年仅七岁,等于是不能劳作,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用,多半是遇害了。只是这样的话,不便告诉陈瑕。
抱着一线希望,慕容倩偷偷潜到寨墙边,动作轻柔得好似一只狸猫,岗楼的上的那些小兵谁也没有发觉,她后背贴靠寨墙,从百宝囊中掏出挂着铃铛的红绸,向上一甩,铃铛带着红绸在一根木桩上绕了两圈,就此缠住,跟着轻轻一纵身便跳进墙里,神不知鬼不觉。
陈瑕蹲在暗处,远远看着,忽然觉得这身法怎么如此熟悉?他的思绪飘回天山,不由得想起当年展红绫与步游尘不老峰大战时的情景。他这才发现,小倩的身法、武器,乃至性情都与巫仙展红绫相似。
239、天山鬼见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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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身在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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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九曲追魂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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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凶多吉少
丘麟笑道:“因为我不想得罪通天教。若是被巫仙查到当年是我盗走的雪莲就太糟糕了,所以一切的帐最好都算在那个姑娘的头上,她有雪莲,她杀了通天教的教徒,一切与我无关,这叫做一石二鸟之计,既能摆脱我的嫌疑,又得到了一张绝世的兵器图谱,何乐而不为?”
慕容倩皱了下眉头,笑道:“叔叔高计!”
丘麟哈哈大笑。
慕容倩等他笑完,又说道:“可惜,叔叔还是失策了。”
丘麟微微一怔,“此话怎讲?”
慕容倩笑了笑,“那姑娘既然有这张九曲追魂箭的机关图,就足以证明她的确是墨虚的传人,因此她所知道的机关术,远远不止这一张图而已。可以说此人是天下难得的至宝,否则通天教又何必抓她?你为留一张机关图,却把这么重要的人物放走了,难道不是失策吗?”
丘麟若有所思,“可是……通天教乃是横行西域的大魔教,我又怎么得罪得起?尽管我没留什么活口,但那姑娘留在我这终是祸害,更何况,我们部落不收留女子。”
慕容倩摇头叹道,“哎,叔叔,你好糊涂啊!东岛隐剑神,西域出巫仙,南疆藏蛊祖,北山匿雪怪,天地四灵虽然鲜有人见过,可我们大漠的英雄好汉有谁不知道?我猜北山雪怪,正是墨虚子的传人,你无端放走那个姑娘,等于是与四灵之一失之交臂,有她助我们慕容部落,何愁大事不定?”
丘麟问道:“凭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可以对抗通天魔教?”
“可能她武功不高,”慕容倩指着太阳穴道:“可是这里面的东西,天下无人能敌啊,空有匹夫之勇,如何能平定鲜卑?通天魔教又算得了什么?有雪怪助力,连大汉、匈奴都不是我们鲜卑的对手!”
丘麟这才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贤侄啊,贤侄,你若早几天到此,我也不至于就这么叫她走了,也是我一时糊涂,把那个姑娘当作了扫把星,现在想请恐怕都请不回来!”
“她去了哪里?”
丘麟一摆手,“别提了,她走之后,当天晚上,通天魔教的人就找上门来,来人只有一个,叫沙雄海,号称打架第一,那时我的九曲弓还未造出,而那个沙雄海……武功也的确是太高,说实话,我……我不是他的对手,我手下这么多兵,居然拦不住他,结果我就被那个沙雄海毒打了一顿,他逼问我,奴隶里面有没有一个叫墨喜儿的姑娘,他把样貌一说,与我白天见到的姑娘相似,我就告诉他,那女的往大鲜卑山去了。我看那姑娘武艺也平平,肯定不是沙雄海的对手,估计这时候应该已经被通天教的人得手了。”
“大鲜卑山……果然就是雪怪!”慕容倩沉吟道。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启禀头领,在大寨之外拿住一个奸细!”
丘麟骂道:“他奶奶的,这两天来的外人实在太多。殿下在此,何必多问?既然是奸细,先打断他一条腿再说!”
慕容倩吓了一跳,暗想:“别是陈瑕那个傻小子吧。”
“且慢!”
丘麟问道:“贤侄,有何话讲。”
“不能打他……”慕容倩脑子飞快旋转,想着怎么应对这样的情况。
“为什么?他是奸细!”
慕容倩赶忙说道:“未必是奸细,可能是我贴身的奴隶。”
丘麟一愣,“贴身的奴隶?莫非是个女的?”
“不是女的,”慕容倩脸上一红,道:“是……是这样的,早听说叔叔这有奴隶比武可以看,刚好我这个奴隶也有点本事,所以就带过来和叔叔的奴隶比试一下,看看究竟谁的更厉害一些。”
丘麟闻听哈哈大笑,“难得贤侄有此雅兴啊,那就带上来,我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不多时,有人推搡着陈瑕到了坑内,远远地就看到了丘麟和慕容倩坐在一起,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陈瑕虽然被人拿住,可双膀一晃,便将两旁的兵丁撞翻在地,望着丘麟道:“是你!”
慕容倩大惊,立即想到陈瑕和丘麟认得,若他和丘麟是仇敌,那还得了?等一会儿被吊起来晒死的,可能就得是陈瑕了。
她忙站起身挡在陈瑕面前,“可不就是我吗?你傻得连主人也不认得,还不给我请安!”一边说着,一边对陈瑕连使眼色。
陈瑕心念一动,猛然惊醒,这里是什么地方,龙潭虎穴一样,若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随时都有杀身之祸,自己死了还在其次,如何能连累帮我的小倩?
他忙低下头去,“主人……”
丘麟站起身,笑道:“管教有方,我这的奴隶都恨不得我死,可没有他这么彬彬有礼的。”
原来陈瑕这时戴着手铐脚镣,又蓬头垢面,穿的也是破破烂烂,的确是个奴隶的打扮,这一晃七、八年过去,陈瑕已经是翩翩少年,不再是天山的那个倔强的小孩,他认得丘麟,丘麟一时可认不出他。
慕容倩笑道:“我这个奴隶记性不好,有时候连我也不认识,就是力气大,能干活,人也体贴,所以是我的心肝宝贝呢。”之所以这么说,便是告诉丘麟,这个奴隶是我很喜欢的,你可不能随便杀他。
丘麟哈哈大笑,“没想到你的贴身奴隶居然是个男的。也不知道慕容大哥怎么就同意了呢?”
“能保护我就行了,”她牵过铁链,对陈瑕道:“还不见过头领大人?”说着对陈瑕挤了挤眼睛,她的身子挡住丘麟的视线,也不怕他看到。
陈瑕心中不喜,可见慕容倩神色焦急,还是犹豫了一下,低着头走到丘麟面前,“见过头领大人!”
丘麟见他低着头,便笑道:“这个奴隶很懂规矩嘛,抬起头来叫我看看。”
“他怎么敢?”慕容倩道。
丘麟一愣,见慕容倩目光闪烁,便对陈瑕道:“恕你无罪!”
慕容倩此时也没了主意,万一他二人真的有过节,那陈瑕恐怕凶多吉少,她把手叉在腰间,握住金铃索,随时准备出手。虽然丘麟与慕容广是朋友,可这里毕竟不是慕容部落,他随时可能翻脸。
陈瑕缓缓抬起头,丘麟也从熊皮靠椅上慢慢站起,他走近了几步,打量着陈瑕,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怪事,我见你……似乎有几分面熟啊。”
慕容倩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却听丘麟又问道:“你是不是姓周?”
243、义愤填膺
慕容倩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他可不姓周啊,他……无名无姓,小时候就跟着我了,我给他取了个诨名叫做小虾米。”
她可不知道当年是周贤收了陈瑕做义子,丘麟就一直以为陈瑕是姓周的,而且是从伊吾卢收编过来,建造不老宫的奴隶。刚才哪怕慕容倩说陈瑕是姓陈,都要被丘麟怀疑,好在她说陈瑕是自幼就跟着她,就打消了丘麟的疑虑。
“小虾米,哈哈哈,真是个奇怪的名字。”丘麟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是我认错人了……也对,我说的那个姓周的,可不简单啊!”
慕容倩笑道:“再怎么不简单,还能和我的小虾米比吗?”
丘麟道:“我说的那个人,年方七岁时便打倒拓跋部落的第一高手——拓跋红,虽说当年拓跋红断了一臂,也是那孩子偷袭得手,可拓跋红毕竟是刀枪不入之身,又是个成名已久的一方豪杰,居然被一个娃娃打得昏迷不醒,连子孙根都断了,现在想来,我还心有余悸,若是那娃娃长大成人,打到我的身上,又当如何?”
慕容倩点了点头,“这也难怪,七岁顽童可以打败拓跋部落的第一高手,的确是出人意料。”
“当时他是个奴隶,所以我在天山之时对他和那些汉人全都百般刁难,本想找个借口将他除掉,以防养虎为患,偏偏那个拓跋琦安插了五个高手在我身边,之前又有焉耆国大将军夏侯破求情。我当时另有任务,怀疑拓跋琦对我有所警觉,所以就不便节外生枝,也是那娃娃命大,现在想来……此人的年岁应该和小虾米差不多大……不过不可能是他,那人远在天山,不老宫神殿乃是巫仙督建,守卫森严,那个姓周的娃娃,就算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逃出来,过了这么多年,想必已经被折磨致死。更何况,小倩你和他乃是自幼相识,那他就更不可能是那姓周的娃娃。”
陈瑕这才明白,原来当年丘麟早有杀他之心,只是顾及到慕容部落的任务,以及大漠五鬼和夏侯破,所以才轻易把他放过。
不过此人心胸狭窄,只因担心一个娃娃长大后对他有威胁,便要把陈瑕除掉,实在是狠毒至极。
陈瑕这样想,慕容倩又何尝不是,看到丘麟折磨人的手段简直是个丧心病狂的冷血畜生,这样的人功劳再大,对我爹再忠心,又能如何,也只是个人间的祸害!
“那姓周的娃娃才多大,你又怎么可能料到多年以后的事?只因他潜力巨大你便要除掉他吗?”
丘麟哈哈大笑,“就因为我不知道多年以后的事,所以才想除掉他。我毕竟是那些奴隶的监工,往天山的路上也不知道杀了多少汉人,那娃娃又怎么可能不记在心里?那些汉人若是和他有关系的被我杀了,他又怎么会不找我报仇?趁他不如我的时候,将他除掉,总好过他超过我之时,再来找我的麻烦。所以你看,我们这个部落,就没有女子,也没有小孩,你说是为什么?”
“小倩不知……”
丘麟正色道:“人只活一世,只图个今生快活就好,哪管得了后世兴亡?我无妻无子,无牵无挂,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一生作孽太多,知道自己注定难以善终,好在现在一个人吃饱了不饿,死了也不需要他人为我送终,到时候用席子一卷,往草原的荒野上一扔,任哪条狼,哪条狗吃了,也不枉白活一回。
所以我只能尽量叫自己活得长久一些,享尽人间乐事,不为身后烦恼,威胁到我的人,不管他是大人、小孩、男人、女人,我就趁他羽翼未丰之时,先把他除掉。我部落里,都是与我志同道合之人,若不是的,我便叫他做奴隶,直到他赞同我的观点为止。哪个手下与奴隶生了孩子,是女的,暂且留下,是男的,生出来之后就直接摔死,不留后患。”
陈瑕眉头紧锁,这鬼见愁简直是个妖魔,为了自己快活,能够无牵无挂地作恶,居然可以不要妻儿,他自己甘愿如此也还算了,居然还逼着所有人和他一样。大漠五鬼所做之恶,与他一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这样的人,慕容广怎么能容忍?难道并非如我爹所说,慕容广是漠北的大英雄,而是和丘麟一样,也是一个魔鬼般的人物?
看到丘麟把自己的恶行说得冠冕堂皇,陈瑕的牙都咬得咯嘣直响,剑神不许他轻易杀人,但是这个丘麟作恶多端,又岂能饶过?
心中暗下决心:哪怕是违抗掌门之命,哪怕对不起慕容广,也必须除掉这个丘麟。他虽然是恶人,可我也是个“恶人”,倒要看看是他够凶恶,还是我够凶恶。
慕容倩见陈瑕攥着拳头,知道此时陈瑕已经义愤填膺,她赶紧把他挡在身后,却假装询问丘麟:“但是……叔叔,人终究是要老的,俗话说养儿防老,有一天等你老的时候,那可怎么办啊?”
丘麟不以为然,大笑道:“那就要看你和你爹是否肯照顾我了,如果他不肯……呵呵,那我拔剑自刎。我已经想好,到了花甲之年,我若侥幸没死,便把这里的一切都还给慕容部落,然后我便自尽了。”说到此处,丘麟的神色柔和了许多,他轻轻拍了拍慕容倩的肩膀,“你爹和我情同手足,说句不中听的,将来他如果先我而去,那我死后,这个部落的土地、兵丁、奴隶,一切的一切,就都是你的。”
他说得至诚,不似作伪,慕容倩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原来丘麟虽然狠毒,但对我慕容氏倒真的是一片忠心,方才我居然还怀疑他拥兵自重,现在看来倒是错怪了他?
不对,现在我爹实力强于他,他自然不敢如何,有朝一日他高高在上,我们慕容部落的人,不也要沦为奴隶?丘麟以杀人为乐,嫉贤妒能,心胸狭窄,他的话又怎么能轻易相信?
丘麟呵呵一笑,“说了些不相干的,小倩,你不是要叫这个小虾米和我的奴隶比武嘛?正巧今日我也在兴头上,不妨现在就来。”
244、左右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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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诡异雕像
陈瑕大喜,凑过来说道:“那快告诉我,怎么找到小花?”
慕容倩狡黠一笑,“先叫我三声主人听听。”
陈瑕把嘴一咧,“又来?”
“你想不想听啊,你叫得越甜,我的主意就越多。要不你自己想吧。”
陈瑕挺胸道:“我想好了,明晚咱们就直接冲进去,抓住那个丘麟先揍一顿,逼他交人。”
“你手脚都有铁链,没等进到三尺之内,人家的九曲追魂弓一箭就把你射死了,所以此计不通。”
“那你把我的铁链解开,不然你有什么好办法?”陈瑕笑了笑,“别是你也想不出来吧?”
“你想得美,我可不会轻易放了你,我会想不出来办法吗?”说着她瞪了陈瑕一眼,“想蒙混过关是不可能的,还是快点叫三声主人的好,你自己都明白脑子不好用,就不要班门弄斧,在聪明人的面前耍什么诡计。”
陈瑕叹了口气,道:“你看我这老实的样子,像是有诡计的人吗?主人,主人,主人,你就告诉小奴吧。”
慕容倩立即转过身去,背对着陈瑕一阵窃笑,陈瑕还伸着脖子在后面偷看,慕容倩也不回头,反手一掌,扇了陈瑕一个嘴巴,“看什么看?”
以陈瑕的身手,这一个嘴巴居然没躲开,捂着脸颊,哭丧着脸道:“你倒是说不说,急死个人。还打我……”
慕容倩道:“主人打你也是应该的,谁叫你从后面探头过来,鬼鬼祟祟的。办法我已经想好了,不过暂时不打算告诉你,否则就不灵了。”
“我看你也和我一样是吹牛的。”
慕容倩再转回身,已经沉下脸来,“你敢不相信主人,总之如果小花在里面,我帮你把她救出来,如果不在,我也无能为力,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从现在开始什么都得听我的。”
陈瑕摇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听你的?”
“你不按我说的做,就别想救人。”慕容倩威胁道。
陈瑕沉吟半晌,“好了,好了,就暂时听你的。谁叫你总能抓住我的把柄,就算是为了小花。”
“知道就好。”慕容倩得意一笑,出了麦田向西南放跳着脚走去。
陈瑕忙喊道:“你去哪里啊?不救人了吗?”
慕容倩继续前行也不回头,“本姑娘累了,当然是找个地方美美睡一觉,明天再吃上一顿好的,养精蓄锐。”说完她一提真气,居然用上轻功,向西南放飞奔而去。
陈瑕一时没了主意,天地之大,他不知道该去往何处才好,见慕容倩跑了,也只好在后面紧紧跟随。可慕容倩却好似有意戏耍他,每当陈瑕快要追上的时候,她便笑嘻嘻地加快脚步,可陈瑕若是落后,她又故意停留一会儿等着他,二人始终保持着两三丈的距离,陈瑕无论如何追不上她。
陈瑕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到后来实在觉得无聊,索性驻足不前,看慕容倩越走越远,他便说道:“你不是真心帮我的,若是如此,那我自己去救小花了。”说完低着头,又从来路回去。
才走了两步,慕容倩也跟了过来,“喂,你这么容易生气的?还说都听我的。”
“我可没说什么都听你的,你老跑什么?很有趣吗?明知我带着手铐脚镣不可能追上你的。”
慕容倩笑道:“很有骨气嘛,学会顶嘴,我叫你追我了吗?哦……是你自己想追我的,对不对?”
陈瑕瞄了她一眼,“那你跑了,我当然要追了,不然……”
“停!”慕容倩把手一摆,将陈瑕的话打断了,她知道陈瑕想说:“不然怎么救小花”,可慕容倩想听的,却只有前半句,“你自己承认了,你想追我,对不对?你只要回答,对,还是不对。”
陈瑕皱了下眉头,“真是无聊,那就对吧。”
慕容倩得意一笑,“那就好了,我给你个机会,等我回到慕容部落的时候,你帮我教训一个人,要是你能打赢他,我便什么都答应你,给你一件宝贝。”
“教训你爹慕容广好不好?”陈瑕问道。
慕容倩拍下他的脑门,笑道:“去你的。”
陈瑕可没她这么好的兴致,“这么说你还是没打算帮我救人,等我帮你教训完人,小花可能已经死了。”
“真是个死脑筋。”慕容倩低声骂道。心想:我暗示的这么明白了,这个木头还是不懂。
慕容部落里最大的宝贝不就是慕容倩自己?什么都答应陈瑕,当然包括与他长相厮守,将来共同执掌整个慕容部落。尽管慕容广不大可能同意此事,小倩却还是希望陈瑕能明白她的心意,就当是一个美梦也好。
可惜陈瑕又怎么能想到,七岁时与小倩的一面之缘,竟叫她那时就决定了,今生非陈瑕不嫁呢?许是慕容倩幼时懵懂,可这些年来,她心里的的确确只想着陈瑕一人,只是这种事,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就连慕容广也不可能知道女儿的心思。
“我又没说先去教训那个人,就算要救小花,我们也总得吃饭睡觉。”
陈瑕道:“那就睡啊,在麦子地里弄点干爽些的草出来,铺在地上,我们俩不就可以睡觉了?”
慕容倩摇头道:“你这个傻瓜,我是什么人,岂能跟你一样风餐露宿?你跟我来……”说着一把挽住陈瑕的手,继续向西南而行。
不多时,见前面有一处圆顶建筑,其他地方都是一片的绿油油的草地,此处却绿柳成荫,显得有些突兀,红墙绿瓦围成了一个不小的院落,里面是一座仿西域建筑的古庙。
虽然现在仍是夏天,碧草、绿树、红花、池塘,应有尽有,景物也算精致,但是看起来荒废多日,没有人气儿,即便是大白天的也有一股萧杀之感,陈瑕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怎么觉得阴森森的?”
走进院内一看,那庙门上挂着一副“太极图”,太极图的外面是烈焰飞腾的图案,乍看起来好似一个太阳将太极笼罩,与道家的八卦阴阳又大不相同,四周也写了许多不认识的文字,看起来都是一些飞禽走兽,山川河流一类的象形文,陈瑕一个也不认得。
慕容倩推开庙门,二人手挽手肩并肩走了进去。
庙内满是灰尘,又有长明灯两盏,陈瑕没见过此物,很是新奇,见大殿挂着一排薄纱,纱后有个人影,依稀是个女子模样,便喊道:“朋友好啊?在下只是路过的,来借宿一晚,打扰你休息,勿怪勿怪。”
慕容倩在一旁斜睨着眼看着他也不说话,陈瑕又躬身施礼,“不知是奶奶,还是姑娘,多有冒犯。麻烦你回个话吧。”
慕容倩将薄纱撩起,冷冷说道:“这是鬼庙,没人的!你看看清楚了再叫奶奶。”
陈瑕一听有鬼,打了个冷战,这才借着长明灯,向那人影望去,一看不要紧,顿时吓了一跳。原来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雕像,只见它左脸美艳绝伦,右脸如同鬼魅。左脸栩栩如生,显得纡郁难释,那只眼睛哀怨地望着远方,似乎向人诉说着无涯的忧伤。
右脸虽然也是人形,可偏偏皮肤用刀刮去了许多,好似涂了一层鲜亮的油彩,眼睛依旧是那样忧伤的眼睛,却多了一副眼罩,下下面是数行血泪,从眼角一直流下面颊,嘴角翘起,延伸向上,几乎就要咧出那半张脸,看起来又像哭,又像笑,诡异阴森,叫人不寒而栗。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塑像?她又是什么人?”陈瑕问道。
慕容倩望着那神像说道,“西域大巫仙。”
246、正反离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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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白玉牙床
好像怎样,陈瑕又说不出来。只是觉得此情此景太过诡异,若是这床上没有躺着慕容倩也不觉得如何,可是她躺在上面便叫整个布满灰尘的内室多了无尽的绮丽之色,惹得陈瑕心神摇荡。而慕容倩自己看不到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依然笑道:“你就站在这里,要是敢过来,我便要打得你满地找牙。”
陈瑕倒退了两步,摇头道:“这里有古怪,明知道此地是巫仙的葬身之所,这样的床你居然也敢躺。你现在还能说话,等会儿睡着了,床头四盏长明灯,那你看起来不是和死人一样?”
慕容倩心头一凛,腾地跳起,四下看了看,“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难道巫仙死的时候躺在这张床上,若是这样的话,那尸体哪里去了?”
“那肯定是日久年深,早就腐烂,然后化成了尸水,流得到处都是,那些骨头啊,肉啊,都烂进这张床里。”
“胡说八道!就算化成了尸水,也有痕迹。”陈瑕的谎话拙劣,慕容倩如何肯信?
陈瑕笑道:“这里到处都有机关,没准床底下就是死人呢?”
虽然玉床很舒服,慕容倩却不敢再躺,看着陈瑕说道:“你故意吓唬我,坏人……就是你说的太恶心了,我以前经常到这里,也不见你说的那些死人。”
她一起来,陈瑕心中那股烦躁之气也跟着消失不见,他定了定心神,这才说道:“看来你是真的不怕啊,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你又是怎么想到要来这里睡觉的?”
慕容倩被陈瑕一吓,也暂时没了睡意,“还想叫你讲讲故事,哄我睡觉,现在却又叫我给你讲故事。”
陈瑕笑道:“我的故事都很惨啊,不讲也罢……”
“不行,主人命令你讲,这些年你到底在做什么?”
陈瑕叹了口气,把以往的经历详详细细地讲给慕容倩听。慕容倩本以为听了故事就可以踏踏实实地睡觉,可没想到陈瑕的经历的确是凄惨至极,父亲惨死,母亲被捉,他自己又在天山当了奴隶,又再次说起那些被拓跋部落奴役的汉人,被折磨致死,被逼着做苦力,吃人肉,无不叫她觉得不寒而栗,仿佛这些年陈瑕都是与苦难相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有的只是步步艰险、无尽的孤独以及对旧日的思念,陈瑕的表述极为平淡,他也不懂得如何去修饰语句,可慕容倩听到伤心处,还是忍不住鼻子发酸,她自从回到慕容广身边之后,一直养尊处优,哪里能体会到人间疾苦,陈瑕也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以往的经历,仿佛过往的一切都如同一场大梦,虽然时隔多年,依旧历历在目。
终于说起剑神和巫仙的一场大战,之后如何学艺等等,慕容倩才多少觉得安慰一些,至少一番奇遇之后,陈瑕活了下来,也算是苦尽甘来,她不由自主地拉起陈瑕,叫他坐在身边,她拉着陈瑕的手,静静地听他诉说,其间没有一次打断。她虽然外表如此强悍,可内心又是那么柔软,此刻她对陈瑕充满了同情,在那一刻,她下定决心,以后绝不让这个自出生起就命运多舛的男人,再受到一点委屈,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保护他,照顾他,用自己的有生之年温暖他孤独的心。
她痴痴地望着陈瑕一开一合的双唇,完全沉浸在陈瑕的故事里,以至于都忘记了自己在扮演他的主人,二人坐在玉床上,她见陈瑕不曾留意,偷偷地靠在他的肩头,嗅着他略带药香又有些汗味的独特气息,不知不觉地着了迷,慕容倩不由得脸上发烧,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发烫的面颊,这才知道原来她已经泪流满面。
陈瑕一直说到收江浪为徒,唯一的朋友墨喜儿也离他而去,然后忽然问道:“我不明白的是,女孩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她要走呢?最后就只剩下我孤身一人。”
慕容倩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抬起头,松开手,却又在陈瑕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模样,显得有些失意,有些慌张,又有些羞涩,只是陈瑕是那么可怜,能这样依偎着他片刻,慕容倩已经不想再苛求什么,“也许有别的原因,其实她可能……可能很喜欢你。那你打算去墨喜儿家提亲吗?”
陈瑕茫然看着前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你喜欢她?”不知怎么一向豪迈的慕容倩,此时说话的声音变得极低,只是陈瑕并不是个细心之人,对此毫无察觉,他依旧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们墨家的规矩,如果我不娶她,她就要杀了我,可我觉得她又不想杀我。不知道我感觉对不对。”
慕容倩长出了一口气,“墨家这是什么规矩?你不喜欢她,就不必提亲,就算你为了救她,看光她的身子,又亲了她的大腿又能怎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总不能死皮赖脸地跟着你。她要敢来杀你,我帮你对付她。她要是再逼你,我就杀了她!她要是负了你,我就杀她全家!”
“再说她都走了,我不提亲也就是了,你又何必喊打喊杀?”
慕容倩耸了耸肩,“我就是气不过……说说而已。”
陈瑕忽然说道:“对了,丘麟有千年的天山雪莲,喜儿需要那个东西救命。”
慕容倩皱了下眉头,立即想到:原来丘麟所说的机关术的传人,居然是那个墨喜儿。如果丘麟所说的是真的,那这个墨喜儿被沙雄海追杀,恐怕此时已经遭遇不测。
对于陈瑕的问题,慕容倩故作不知,只是冷冷说道:“是吗?怪不得你一定要进去,是不是早知道丘麟在这里?”
陈瑕忙说道:“那怎么可能,不是你带我来此的?你再帮我想个办法,将天山雪莲盗走。这件事事关重大啊!”
慕容倩冷笑道:“我没有办法,你是救小花,还是要雪莲?”
陈瑕犹豫了一下,“当然最好一举两得,既能救这个,又能救那个。”
“天下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好事不能叫你一个人全占了。”
陈瑕叹道:“哎,这算什么好事?麻烦得很,只是朋友有难,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啊。你一定有办法的,求求你啦,主人……”说完陈瑕对慕容倩嘿嘿一笑。
慕容倩却一点也笑不出来,“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墨喜儿了,不过你叫我主人也没用了,因为丘麟告诉我,他已经把天山雪莲给了那个墨喜儿。”
陈瑕拍了拍胸脯,“那就好了,喜儿的爷爷有救了。不过有句话你说错了,我这么做可不是因为喜欢墨喜儿。”
慕容倩心中一喜,“那你说说看,你最喜欢的是谁啊?”
陈瑕扭扭捏捏,显得非常不好意思,“那个人我们从小就认识的,和我差不多大,在我心里她最漂亮,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玩过几天,可是后来一直没见面,到现在已经快十年啦。”
慕容倩越发期待他能说出那个名字,怎么听怎么像是自己。“主人命令你说。”
陈瑕这才道:“那好吧,我就只告诉你……”
“废话!”慕容倩低头轻语道。
“我最喜欢的人……是阿曼!”
248、守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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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墓地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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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别有洞天
过了白纱,地道的顶部陡然升高数丈,整个地下世界一下子就豁然开朗,四周是修葺得整整齐齐的院墙,墙头积雪,外面却又绿树红花,远方一轮红日西斜,一行大雁排着“人”形,在夕阳下掠过。头顶上,左边蓝天白云,往右边看则星月争辉。脚下是潺潺水流,荷花盛开,可另一侧的水面却结成透明的冰,冰下有几条肥硕的红鲤鱼,偶尔摆动一下鱼鳍,缓慢地在冰底游动。一条九曲回廊铺在水中,左侧绿柳成荫,右边则是白雪皑皑。一轮圆月照在水中,随波荡漾,可偏偏天上的月亮又是弯的,水面仙雾昭昭,月影、鱼影、花影笼罩其中若隐若现,美不胜收。
陈瑕不禁奇道:“又是白天,又是黑天,又有春夏,又有秋冬,怎么我们往深处走,反而来到了地上?好像……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
慕容倩道:“这就叫镜花水月,别有洞天。建造此地之人真的是巧夺天工之技,除了传说中的墨虚我真的想不到还有何人。这里的天空、积雪、月亮、夕阳都是画上去的。”
陈瑕大惊,“这也画得太像了吧。”再仔细一看,那远方的大雁的确并不会动。而脚下的池水,一半是真的,徐徐流淌,一半则是画的,静止不动。水中的月亮画在池底,看起来却好像是上面的倒影,那些鲤鱼倒的确是活的,可上面的冰却又是水晶做成,顺手又摸了一朵荷花,又滑又腻,原来是用蜡做的。那围墙、那绿树、那红花,多半也是假的,只是与真实的景物结合得天衣无缝,很难分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四周都是用巨大的水晶铸墙,水晶的后面则是一盏盏永远不灭的长明灯,油彩涂在水晶上,长明灯透过水晶,把这里照得如同白昼。
“四时不谢之花,八节有长青之草”,日月同辉,四季轮回应有尽有,亦真亦假,如梦如幻,真仿佛置身仙境一般。
慕容倩指着回廊尽头的一处匾额,笑道:“你看那里。”
陈瑕见那匾额金漆浇筑而成,上面写的文字却不认得,他摇了摇头,“我本来就认字不多,那是先秦的古字,我更不认得。”
慕容倩笑道:“那四个字写的是‘洞天福地’!我们找到宝藏了吧?”
陈瑕点了点头,“那倒有可能。”
二人携手穿过回廊,尽头处是一扇红漆铜门,门框两边,各写着一行字,右边的字苍劲有力,左边的字则柔美圆润,右边写:红绫展兮九万里,左边是:游尘步兮共百年。“共百年”几个字上却有一个手印深陷其中,发掌之人功力奇高,掌力尽透铜门,却又没把铜门打裂。单单这一手,天下间有谁能做到?
慕容倩心中一动,问道:“瑕儿,你说你见过的那个巫仙叫什么?”
陈瑕道:“展红绫啊,你刚刚叫我什么?”
慕容倩嫣然一笑,“我爱叫什么就叫什么,你的乳名不是叫瑕儿吗?我不能这么叫你?”
陈瑕挠了挠后脑勺,“那当然了,你是主人吗?”
慕容倩笑道:“为了奖励你找到宝藏,允许你叫我小倩,不用叫主人。”她似乎说得很自然,实则心中小鹿乱闯,故意蹲下身去查看那个手印,把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上边,发现那只手比自己的还小上一些,手指纤细。
“出掌者分明就是个女子。”
陈瑕道:“难不成是带你来这的老女人?”
慕容倩摇了摇头,“不是,她可没这么高的内功。”她回头说道:“所以这个人是你在天山见到的展红绫。看来你说的都是真的。”
陈瑕道:“那还能有假的?我早就说过,的确是见到了她和剑神,不光是我,还有大漠五鬼也见过。”
慕容倩点了点头,“看来这两人的恩怨不浅呢!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此地便是当年步游尘和展红绫幽会之所,世外高人行事果然非同凡响,连幽会也要造一个神仙一样的地方。”
陈瑕恍恍惚惚有些明白了什么,怪不得慕容倩往那白玉床上一躺,自己便心猿意马,原来那张床是展红绫用来勾引男人的。只是有一点陈瑕还想不明白,如果此地才是步游尘与展红绫幽会的地方,为什么那张床不放在这个洞天福地,却放在洞天之外呢?
陈瑕实在太过单纯,只想到步游尘与展红绫恩爱缠绵,定下白首之盟,却没想到展红绫可未必只有步游尘一个男人。那后院森森白骨,暴尸于野,几十年未曾处理,自然是有人恨他们入骨,故意为之,又岂能全是守墓之人杀的,更不会全是误中机关而死。只是其中的原因,大概也只有巫仙、剑神才会知晓了。
那铜门十分沉重,慕容倩用力推了一下纹丝未动。“有宝藏也打不开门,莫非还有什么机关。”
陈瑕把一只手按在门上,轻轻一拍,那铜门便吱扭一声开了个小缝,慕容倩万分惊讶:“你来过此地?”
陈瑕摇了摇头,“我想既然我能以内力打开之前的地道,应该就能开这个门。”
慕容倩冷哼一声,“很得意吗?”
陈瑕微微一笑,也不反驳,抢先一步进了洞天福地之内,只见这里面的布置与外面简直一模一样,同样的白玉床、同样的长明灯,所不同的是,洞内的四壁都是水晶筑成,有长明灯点在水晶里面,床上有一件白狐裘的斗篷,一看就是名贵之物,而洞内正中是两口棺材,赫然触目,棺材前面一张石几,上有古琴一把。
陈瑕走近,在古琴上扶了一把,铿铿作响,觉得新奇不已,哈哈大笑。
慕容倩摇了摇头,暗忖道:陈瑕天山被困八年,美好的时光全都在那样的险恶之地渡过,没见过世面,难怪下山之时依旧和孩童一样的脾气。
她走到棺材旁边,见一口棺材上写着“红绫”,一口棺材写着“游尘”,幽幽说道“这是为剑神和巫仙准备的,看来他们曾订下生死之盟,要在这里终老一生,死后就双双躺在棺材里,黄泉路上,也为夫妻。还真是痴情……”她回头看了一眼陈瑕,忽然嗔道:“小奴隶,僵尸呢?”
陈瑕把古琴放在一边,故意说道:“没准就在里面。”
慕容倩道:“没准是巫仙死在里面呢,这样的话,她就不可能在天山出现,我得确定一下。”说着她小心翼翼将两口棺材一起打开,陈瑕想要阻止,却没来得及。他二人都没什么江湖经验,未曾想到古琴和棺材上若有机关,此时这两人恐怕早就命丧黄泉。好在什么都没发生。
步游尘的那一口空无一物,而展红绫的那口棺材里,却有一个丝制包裹。
慕容倩将包裹拿起,正要打开,陈瑕却拦住,“非礼勿视啊!”
慕容倩笑道:“去你的非礼勿视,赶紧把衣服穿上,那守墓人把这个地方交给我了,所以我是这的主人,为什么不能看?”她也不顾陈瑕反对,将包裹打开,里面是几个丝质卷轴,其中一个赫然写着“齐天丹穴阵”。
251、郎情妾意
这几个字陈瑕还是认得,一把抢过卷轴,迅速展开,慕容倩斥道:“喂,非礼勿视,谁说的?”
陈瑕正色道:“事关天下苍生,你不许我也得看一看,到底写的什么!”
慕容倩笑道:“那我允许你看了,不过得一起看。”
她把卷轴夺回,走到白玉床边,将齐天丹穴阵的卷轴打开,一双眼睛也不看内容,却是看向陈瑕,陈瑕吞了口口水,“这床和外面的一样,是有古怪的,你还是不要坐上边的好。”
慕容倩却调皮地说道:“你越不叫我做的事,我就越要做,你想看就跟我一起。不然啊……哇,是个地图啊,画的真不错。”
陈瑕无奈只好跟着坐在慕容倩身旁,这一坐不要紧,就听咔嚓一声,白玉床向下沉了一半,跟着洞内便传来阵阵机械之声,慕容倩吓了一跳,“这里也有机关?”
陈瑕则道:“别是把床压塌了吧!”
话音刚落,四面墙壁上的一块块巨大的水晶,按顺序向后翻转,长明灯下只见一对对男女赤身裸体,手持宝剑,或手挽手,或肩并肩,或搂在一起,摆着各种各样的奇怪姿势。那男子目若朗星,英俊魁梧,仙风道骨;女子媚眼如丝,长发飘飘,宛若天仙,神态之中暧昧香艳。
慕容倩吓得一捂脸,“这两人好不知羞,画这种春宫图吗?”
陈瑕却盯着那些图画出神,“原来掌门在天山不老峰魔晶血石上刻下碎影剑,其实早在几十年前他就已经做过类似的事了。这是一套双剑合璧的剑法。”陈瑕的目光不移片刻,与身边的慕容倩相比,那画上的男女再香艳,也不如白玉床上的真人叫人为之心动。
一听是武功,慕容倩这才偷眼望去,见一块水晶上写着“郎情妾意双飞剑,恩爱天长自无敌”,后面便是一男一女正在舞剑,单从一个人的剑招来看平平无奇,可是两人合在一起,攻守兼备,其中的妙招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一招普普通通的“平沙落雁”在合璧了同样普普通通“仙人指路”之后,就变得威力暴增。而且图画里还标注有经络走位,内力的运用,也难怪这两人必须要赤身,这样的画,对她一个大姑娘来说实在是觉得羞臊,只是画中的武功确实神奇,她忍不住一幅一幅地看了下去,“果然就是一套合璧的剑法,除了剑神之外谁还有这样的才华?只是这两人的表情……什么郎情妾意,好不要脸!”
陈瑕忽然惊道:“我明白了,当时他们两个人肯定是躺在这张床上,然后一起看这些图画,又能练功,又能调情,没想到掌门居然这么……这么风骚。”
“只有两个人倒也无所谓……”此言一出,慕容倩顿时又俏脸一红,如果说步游尘和展红绫两个人躺在床上一起欣赏这些画作,那自己和陈瑕现在不也正是如此,这套剑法分明就只能是彼此恩爱的两个人看的,若是夫妻之间一起观看倒也平添许多情调,可偏偏剑神和巫仙注定是仇人,这辈子恐怕都无法练成这套剑法了。“你想学呀?”慕容倩低声问道。
陈瑕皱了下眉头,“我最怕的就是个学字,当年剑神教我的碎影无极剑,我倒现在还不会用,所以还是算了。难道你想学?”
慕容倩红着脸说道:“就算要学,也不会和你。你少在那胡思乱想!”
明明是她自己胡思乱想,却偏偏把一切推在陈瑕身上,她性情高傲,既然陈瑕无意,她自然也不好意思说出口。“还是看看《齐天丹穴阵》是什么鬼。”
她把身子微侧,叫陈瑕也能看清楚,卷轴一点一点打开,上面果然便是一张地图,陈瑕定睛观看,除了天山不老峰之外,还有标注了几处山峰,只是上面的文字太过古老,陈瑕一个也不认得,慕容倩解释道:“这里是天山、这里是昆仑、这里是秦岭……是一张西域的山脉图,只是这画红圈的又是什么?”
陈瑕道:“一定是齐天丹穴阵的阵眼所在。再往后看。”
慕容倩再展开地图,到了东北方一带,是一片空白。再后面则是一些机关布置、以及说明资料,可惜全都残缺不全,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没了。”慕容倩把卷轴翻到最后,说道。
陈瑕回想起当年步游尘所说,便道:“这只是半份《齐天丹穴阵》的地图,另有半份应该在巫仙自己手中。你不是精通阵法吗?你能从中看出什么来?”
慕容倩摇头道:“我谈不上精通,只是略知一二,这里面虽然有不少文字说明,可惜晦涩难懂,我也不明白。”
陈瑕道:“看来这个东西,剑神掌门是看过的,只可惜巫仙故意隐去重要的部分……不过有此地图,我们大概可以知道剑神要去的几个地方,凭借此图找不到巫仙,却可以找到剑神。”
“找他做什么?你要学壁画上的剑法?”慕容倩笑道。
陈瑕道:“那也得有情投意合之人跟我一起才行。”他说着看向慕容倩,慕容倩不敢与他目光相碰,转过头去,又拿起第二个卷轴,上写:《玉影连环诀》。
二人打开卷轴一看,陈瑕皱了下眉头,“果然当年呼衍洁和掌门教给我的睡觉之法其实就是内功心法。我到今日才得见真本,他们为了我成才也真是煞费苦心,可惜我资质鲁钝,掌握不了要领,实在是愧对他们。”
慕容倩道:“这么说你学过了?”
陈瑕道:“不敢说学会,因为我还做不到收放自如。”慕容倩将卷轴合起,“学会了就没用了,我也懒得看,到时候你教我就好。”
她心中暗想:叫陈瑕教我,这样就有理由可以和他在一起。因为有他在,自己大可以不用去活得那么辛苦,那才是最美好的“郎情妾意”吧。
别看她衣食无忧,却也同样有无尽烦恼,要继承父亲的志向,要带部落重塑辉煌,也要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她又是慕容部落未来的头领和希望,慕容广唯一的血脉,推不掉,走不了,所以很多事情慕容倩都身不由己,似乎这两天和陈瑕在一起,她才觉得可以真正做到抛却烦恼,至少陈瑕什么都听她的,偶尔顶嘴又总能被她制服,然后又和好,陈瑕也不会生气,换做是旁人慕容倩就要有很多顾虑。其他人对她要么恭敬,要么畏惧,要么心怀不轨,只有陈瑕傻乎乎的,用儿时一样最纯粹情感来对待她,慕容倩已然为此着沉沦,难以自拔却不自知。
252、第三卷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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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天下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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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古琴惊魂
九转葫芦终究涉及到天下的一场大劫,就算不能毁掉,也绝不能叫它落入巫仙的手中。按照陈瑕所说,在绝地山谷之内发现了神炎之冰,又在天山发现了魔晶血石,现在九转葫芦也出现了,巫仙恐怕真的要集齐四样宝物才能发动齐天丹穴阵,如今就只差一个“极阴仙姬”尚未出世,而极阴仙姬指的是什么?它又是否已经在巫仙的掌控之下均不得而知。
慕容倩沉吟了半晌,问道:“你之前告诉我说,巫仙需要一株千年的天山雪莲,甚至愿意以此来交换墨喜儿她爷爷的性命,是不是?”
陈瑕点了点头,“我还能骗你,确有此事。不过她也需要《先天机关术》的秘籍,不知道还会不会再为难墨家的人,你想了半天,莫非有什么心得?”
慕容倩眉头紧锁,“巫仙这么多年所布下的局,全都为了一个‘齐天丹穴阵’,你说……那株天山雪莲会不会就是所谓的‘极阴仙姬’?否则巫仙为什么一定想要得到那棵天山雪莲呢?”
陈瑕恍然大悟,“有道理,所以绝不能叫她得到。丘麟将一棵假雪莲给了墨喜儿,所以真的千年雪莲就一定在他身上,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拿回来,然后我就把天山雪莲吃掉。”
慕容倩笑道:“整整一棵,你也不怕中毒死了!”
陈瑕不以为然,“就是不怕,我生来就是百毒不侵之体,等我把千年雪莲吃掉,然后把它变成大粪,看那个巫仙还怎么用!”
慕容倩拍手大笑,虽然陈瑕说的是混话,却也并非毫无道理,既然要布置齐天丹穴阵如此困难或许只要提前毁掉其中的一部分,那巫仙就永远也无法达成所愿。天山雪莲就算不是传说中的极阴仙姬,但九转灵葫芦和神炎之冰却已经浮出水面,而巫仙对此却一无所知,若是破坏其中一个,料想毁天灭地这件事巫仙也做不成。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那古琴噔噔噔噔自己响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四目相对,慕容倩目光惊恐,陈瑕目光却惊奇:“闹鬼了吧!”
别看慕容倩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其实也怕个鬼字。乱世儿女,死人她当然见过,就算这里是巫仙的坟墓,也不觉得有什么害怕的,可是死人如果显灵了,那可就实在太吓人。
她每次到此祭拜,都是前呼后拥,再不济也有个不知名的守墓人,却从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过这里有鬼,如今身边就只有陈瑕一个,古琴无故奏响,她一时着慌,竟把陈瑕一把抱住,眼睛紧紧闭上,生怕真的见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可是那琴声却越来越响,好像就在耳边,隐隐约约还听到有人言马嘶的声音,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古琴也是个机关,在巫仙冢的四周一定埋有暗线,有人或者鸟兽经过,暗线震动,传到古琴来,便如同有人奏乐一般。虽然不成音律,却不需要自己动手弹琴,仔细想来,夫妻二人躺在床上,听着不知名的琴声,再欣赏水晶上栩栩如生的舞剑壁画,倒是颇有情调。能和心爱之人,这样共渡此生,不也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吗?
忽然又想到自己正在心爱之人怀里,不禁有些情动,微微张开双眸,抬起头看向陈瑕,见他神情专注盯着那幅琴,嘴角微微抖动,似乎在嘀咕着什么。
“你吓唬我!”慕容倩嘟起樱桃小口,嗔怒道。
陈瑕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来的人不少,都是骑马的。”
原来陈瑕也注意到这古琴其实是一个传音用的机关,此时那琴弦不住跳动,发出“锵锵锵锵”的声音,好似高山激流滚滚而下,又好像万马奔腾踏沙而来,这么恢宏的气势说明来人离此已经非常之近,而且人数众多。
可惜机关虽巧,却无法辨明来人的方向,又或者来了多少人。
“管他呢,他们找不到这。”慕容倩搂着陈瑕的虎腰,一时竟有些留恋,不想去理外面的事。
陈瑕却道:“没准是你们部落的人在四处找你呢?”
“管他……”慕容倩幽幽说道:“就是不想让他们找到我。最好叫我爹着急,不然他就不知道我根本……根本……”
她本想说根本不想嫁给并不喜欢的人……转念一想,父命难为,慕容广早就和独孤浑把这门亲事定下,等于说她便是独孤家的还没过门的媳妇,可她这个时候却偏偏抱着另外一个男人。不知道叫独孤离看到又做何感想?
慕容倩性子也烈,如果叫独孤离看到我和陈瑕这样亲热,恐怕气也气死他,既然你要娶我,我就先给你个下马威,看到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胡搞,看你还要不要死缠着我!
她也是一时冲动,猛然站起,一把拉过陈瑕,正色道:“就叫那个人死了心也好,反正有爹最宠我,有我在,他们不会杀你的。”
二人一站起,那白玉床又重新归位,墙上的壁画也全都反转过去。慕容倩带着最后一个卷轴和九转葫芦,不由分说拉起陈瑕出了密室,大踏步到了后院,所有的密室通道随即全都关闭。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耳朵里就听外面吵吵嚷嚷,一片喊杀之声,冷风一吹,慕容倩又有些后悔,万一真的是来找我的,我要怎么和别人解释?就告诉他们,我喜欢的人是陈瑕?那也太丢人了,况且我爹虽然不至于加害陈瑕,但独孤父子可未必。与慕容广联姻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岂能容别人横刀夺爱?一旦回去就身不由己,再想出来可就困难了。至于是否救小花,是否找墨喜儿,都没有这件事重要。
想到这里,她回头对陈瑕说道:“如果是来找我的,你就说是来帮我打乌珠部落的,之所以离开,是想打算联合丘麟的部落,记住了没有。”
陈瑕点了点头,“计谋还是骗人?”
慕容倩满脸的愁云,有些不耐烦,“什么都好!”
255、长眉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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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误会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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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何来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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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霹雳雷电手
竺法兰将一切缘由都归咎于陈瑜滥杀无辜,因此心中对陈瑜有几分怨气。一路逃亡,这股怨气也就越来越盛,此时陈瑕虽然救了竺法兰和摄摩腾,他却将陈瑕误认为是那个欺师灭祖的“尹无悔”,尽管他并不完全赞同摄摩腾的话,却还是要以此告诫:“那些教徒根本是受人蛊惑,你只可以用心感化,怎么能随便杀人!”
陈瑕挠了挠头,“我也不想杀生……”他这一开口等于是把陈瑜的所作所为全都承认了,可陈瑕想说的却是被通天教于大成追杀,不得已将射来的弓箭反打回去,是以误伤人命。还没等陈瑕再做解释,慕容倩却把他的后半句话打断了,说道:“你这个和尚好没道理,我们好心好意救你,你却责怪我们杀人,那干脆我们不理你的闲事,叫你死在外面更好。就你这点本事,性命都要不保,还大言不惭叫他认你做师父,他不肯认你,你就死缠烂打,讲一些狗屁道理,简直是恬不知耻!”
慕容倩这么一讲,竺法兰更加误会,认定了所有的恶行都是眼前的这个人所做,他气得浑身颤抖:“无悔,无悔,你可千万不要后悔!”
“呸!”慕容倩替陈瑕说道:“我们瑕儿可是要去鲜卑做高等奴隶的,谁稀罕做你的和尚?”慕容倩眼里奴隶比僧侣的等级还要高,在西方僧侣相当受人尊敬,有时其地位甚至在国王之上,岂是一个奴隶可以相比?竺法兰要逼陈瑕做个和尚,她就算聪明伶俐,一时也想不到这件事的原委,只以为竺法兰要来和她抢徒弟,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出口,就把这趟浑水越搅越浑。
“岂有此理!”竺法兰怒道:“宁可做奴隶都不做我的弟子吗?想你小时候……”竺法兰心头一凛,无悔小时侯聪明乖巧,佛经上的典故、道理,他出口成章,自己这做师父的都自叹不如,他那么高深的佛法,怎么可能做下如此凶残的行径?莫非他是受人指使,逼不得已?
可他却忘了,陈瑜熟读典故、道理,出口成章,一点不假,但陈瑜是否真的相信将那些佛理,谁也不知道。就好像陈瑜曾对弟弟说过,“子曰的都是屁话,我一句也不信”,诸子百家,博大精深,都未能使陈瑜信服,佛家的典籍也是一样。
竺法兰的心里有这个徒弟,还是打算替弟子开脱,不相信他离开东土后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指着陈瑕问道:“你是不是受了这小妖女的蛊惑?”
陈瑕忙摆手说道:“此事与她无关……”
慕容倩却总是打断陈瑕后半句话,不等他说完,便抢白道:“对呀,我是小妖女,他是小恶鬼,做尽了坏事。我们做的最坏的事,就是救了你这个是非不分的傻和尚!”
陈瑕道:“小恶鬼?”
慕容倩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自称大漠第六鬼吗?难道能是什么好人?”
陈瑕这才明白小恶鬼的意思,点头说道。“那……说的也是,我师父叫我下山给大漠五鬼扬名,我的确是个小恶鬼。”
竺法兰怒道:“好啊,你不但背叛师门,还要做恶人,真是看错了你。小妖女,小恶鬼,倒是般配的很!”
慕容倩不怒反喜,“你今天这句话最中听!”
竺法兰道:“简直不知羞耻!我先杀了你这个小妖女再说!”此时禅杖也丢在了离宫阵内,竺法兰虎吼一声,一招“饿虎扑羊”单爪抓向慕容倩的胸口。
慕容倩没料到对方重伤之下,出手依然这么凌厉,而且距离又如此之近,以她那么高超轻身功夫,居然避无可避。竺法兰的武功以刚猛见长,这一爪挂着风声而来,势若雷霆,一旦抓上,胸骨恐怕都要抓断。慕容倩危急关头只能把眼一闭,挺身受死。
却听啪啪啪三声响,陈瑕从一旁连出三掌,竟把这致命的一爪给接了过去,二人全都是刚猛的武功,以硬碰硬,陈瑕终究不敌对方的神力,被震得坐倒在地,一口真气险些提不起来,按着胸口不住喘息。
再看竺法兰横眉立目,脸上的表情却由愤怒转为诧异,“你用的是什么邪门武功?不是本门的内力!”
慕容倩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去查看陈瑕的状况,低头一看,陈瑕手铐上的铁环,都被竺法兰抓弯了,好在陈瑕也够结实,对方那一抓并未伤到筋骨,回头怒道:“我们好心救你,你却痛下杀手,难道真的想取了我们的性命?他是我的弟子,当然用的我们门派的武功,我还没出手,我要出手就先宰了你!”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担心那和尚再下杀手,先把他唬住了在手,叫他出手也有所顾忌。
可竺法兰多深的修为?慕容倩充其量不过二十,武功再高也有限,他又何惧之有,只是陈瑕那三掌,出手如电,而且内力雄浑,有道家的根基,没有二三十年的功底,绝没有这样的功力,尹无悔离开白马寺不过半载,重新学习道家法门,也不可能有这么快的进步。此事实在想不通了。
竺法兰问道:“你们是什么门派,你用的又是什么招数。”
陈瑕抓着慕容倩的手,说道:“我们是虾米门,刚才那一掌的确是小倩师父教给我的。什么招数,我可不知道。”
慕容倩眼珠转了转,“对了,当初没告诉你这一掌的名字,叫做霹雳雷电手,瑕儿,你可记清楚了。”
“瑕儿?”竺法兰更加疑惑,“莫非你不是他?”
就在这时,摄摩腾已经悠然转醒,“不会,此人身上有药香之气,老衲绝不会认错。算了,既然他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我们也不必强求,让他去吧。”
“可是他作恶多端,难道就听之任之?”
摄摩腾叹道:“你方才已经动了杀心,实属不该。”说着他又对陈瑕说道:“孩子,你最好快点离开此地,通天教的人放了许多毒蛇毒虫过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二人在这还能替你们抵挡一阵。”
竺法兰神色黯然道:“师兄……”
就在这时,门外悉悉索索一阵乱响,一大群毒蛇已经将此地团团包围。赫尔沁在门外冷笑道:“老秃驴,你们今天谁也别想离开!”
259、法咒显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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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天衣有缝
竺法兰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丫头莫非还懂得道家的法术?可就算用法术,又哪有现学现卖的道理?遇到真正的高手,她纵有手段也没时间施展吧?
慕容倩哪里懂得什么法术,只不过是在密室之内已经把九转葫芦上的咒语看过,其中一条叫“四转生虿瘴”,里面详细记载了控制毒物的方法,只可惜那些咒语晦涩难懂,慕容倩一时还记不住,索性拿出卷轴对照起来念上一遍,也不知道灵与不灵,她生性高傲,又怕那和尚笑话,故意说了一套乱七八糟的话来装蒜。表面上看起来,发动虿瘴是靠卷轴,可实际真正有用的乃是九转葫芦,如此一来,通天教的人也猜不透其中关键。
陈瑕暗忖道:通天教的人喜欢装神弄鬼,小倩这么做也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他也得过吴真的教诲,这套江湖把戏自然烂熟于胸,见小倩装模作样,念念有词,他也有样学样,拉开架势,大声说道:“此间土地,神之最灵,升天达地,出幽入冥,为吾关奏,休得留停,有功之日,名书上清!”
他念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土地神咒,竺法兰哪里见过这个,听得是一头雾水。“你们两个搞什么鬼?”
慕容倩一边查看卷轴,一边说道:“这就是郎情妾意合璧的口诀了,你这个秃驴怎么可能明白!”心中暗想:这个陈瑕倒是懂得我的心意,配合的不错。
竺法兰怒道:“要我看是奸夫淫妇合璧才对,什么狗屁郎情妾意。”
陈瑕手舞足蹈,只顾在慕容倩身边游走,心中却琢磨,也不知道小倩这招灵不灵,至少先把对方唬住再说。他一边走,一边挥动双掌,时不时内力喷薄,那些毒虫毒物,倒是真的不敢上前。几条毒蛇吐着信子,才一过门口,便被陈瑕的掌风逼退,他体内有药力,毒蛇厌恶,因此纷纷避让。
摄摩腾暗暗点头,且不说这两个人的法术是否管用,至少这个少年内力不俗,倒是实情,无悔应该不至于有这么深的内力。
通天教的人也觉得奇怪,这两个家伙装神弄鬼的,莫非真的有什么本事,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也有些发懵,没有人敢突然发难。
这就给了慕容倩不少看卷轴的时间,等她把卷轴一合,将葫芦口倒转过来,念动那些不知名的咒语,所有的毒蛇毒物,竟然一起全都冲进后殿之内,竺法兰大惊道:“你这是什么法术,把毒物全引来了!”
陈瑕这下也慌了神,掌法也微微停滞,外面赫尔沁却哈哈大笑,“蠢货,装模作样,原来也不过如此!”
慕容倩闭目不答,口中念念有词,摄摩腾内力高强,耳音更佳,尽管人声嘈杂,他还是把慕容倩所念咒语听了个一清二楚,隐隐约约觉得这应该是佛家的梵文,绝不是道家的法术,只是每一个音节又毫无关联,慕容倩念起来却抑扬顿挫,十分顺耳,可见这咒语并非她胡乱编造。
正在思索着那些咒语的含义,忽然所有的毒物好像中邪了一样,满地打滚,毒蛇互相缠绕,蝎子、蜈蚣、蜘蛛到处乱爬,互相撕咬,跟着又一窝蜂向外逃窜,过了门口便止步不前,不到盏茶工夫,竟然全都死绝。
这一下叫通天教的人顿时慌了,他们都是蛊祖门下,所仰仗的并非是绝世的武功,乃是这些毒虫毒物,最厉害的手段没有了,自然畏惧。
伽楼罗道:“那个小子我们见过,邪门的很,根本不惧毒物,又有那个假小子帮忙,我们怎么办?”
有心撤退,可对方近在咫尺,又心有不甘,正在犹豫的当口,忽听西南方一声凄厉的狼嚎,跟着无数夜鸟惊飞,嘶叫着直冲上天。
伽楼罗几人对望了一眼,缓缓向后退却,出了巫仙的府邸上了战马,风也似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遍地毒蛇、毒虫的尸骸,触目惊心。
慕容倩收起卷轴微微一笑,“秃驴,现在可知道我们虾米门的法术厉害?”
竺法兰脸色铁青,无言以对。陈瑕笑道:“主人的咒语控制了那些毒物,我的土地咒则叫远方的狼过来偷袭,这一下我们师徒二人配合得可的确是天衣无缝啦。”
慕容倩洋洋得意,“所以你还是我的徒弟,为师没有白疼你。”说着伸出香葱一样的手指,在陈瑕脑门上轻轻一点。外人看来,哪里还有什么师徒、主仆的样子?
慕容倩双目含春,俏脸飞红,竺法兰是一个粗人都看穿她对陈瑕的喜爱。再看陈瑕也是眉飞色舞,击退了强敌,有些得意忘形,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忍不住手舞足蹈,这样天真的笑容,孩童一样的心性,在尹无悔身上可从未见过,莫非他真的不是无悔?
他正在纳闷,摄摩腾却笑道:“呵呵,通天教有四大长老,合称‘九泉一墓’,方才一声狼叫,内力雄浑,根本不是什么土地公显灵,乃是四大长老之一,人称独行狼王的执法长老——铁力虎,铁力虎善学兽语,不容小觑,他在西域武林中也是赫赫有名。尹无悔,你骗人的本事看来不如这位姑娘啊。”
陈瑕挠了挠头,“你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这都瞒不过你。”
竺法兰也笑道:“我就说,你们俩年纪轻轻,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摄摩腾却道:“不过铁力虎只是把通天教的那些人引开,那些毒蛇的确是这位姑娘所灭,敢问女施主姓甚名谁?”
慕容倩见摄摩腾说话客气,她也就客气了许多,“小女子慕容倩,家父便是人称漠北雄狮的慕容广!”
摄摩腾点了点头,“怪不得你有如此本领,那这位小施主呢?”
“他就是无悔啊!”竺法兰道。
摄摩腾微微一笑,“若是无悔,便不会有那么拙劣的骗术了。或许我们真的找错了人。”
陈瑕拱手道:“在下陈瑕,天山的一个小奴隶。大师,那尹无悔他……他和我长得很像吗?”
陈瑕本想打听一下哥哥的下落,究竟那尹无悔是不是就是陈瑜,可是摄摩腾却沉吟了一下,“他是不是和你长得很像……你以后见到他自然知晓。”
261、立场不同
慕容倩说道:“这位大师是一个瞎子,他怎么可能知道你长得什么模样,要问,也该问竺法兰才是。”
竺法兰刚要回答,摄摩腾把手一摆,“话不必言尽……”说着缓缓起身,竺法兰上前扶住,摄摩腾接着说道:“他是不是无悔已经不重要,我们还是速速上路吧。”
竺法兰道:“我们去哪里?”
摄摩腾叹了一口气,“‘西方有神,当往求之’……呵呵,可神在哪里?你我也不清楚,云游四海,去找寻神佛的下落吧……”
竺法兰不解其意,“师父……那无悔……”
摄摩腾大概已经猜到事情原委,却并不明言,只说道:“四灵出世,双生之子,乾坤混沌,灭世重生……”说完带着竺法兰出门而去,到了门前又回头对陈瑕说道:“小施主,我有个楼兰传言想告诉你,姑妄听之,不必在意。”
慕容倩冷笑道:“你也要装神弄鬼吗?既然是传言不听也罢。”
摄摩腾淡淡一笑,并不理会,“按照楼兰之人的说法:双生子其实最开始只有一个孩子,但被妖精附体,所以一生下来变成了两个长得一摸一样的人。他们往往认为先出世的孩子有神灵庇护,而后出世的,便是妖孽附体,于是直接将后出世的孩子杀死。可谁是神,谁是妖,如果不知道出生的顺序,便无法分辨,于是就只能把两个新生儿一起全都去喂蛇。”
陈瑕皱了下眉头,“大师这话的意思是……”
摄摩腾转头背对陈瑕,“或许通天道本来就应该消失,不该再费尽心机请什么主持叫它重回正途。是神,是妖既然谁也分辨不了,那不如全都做人,只要神和妖一起下地狱,那世间的灾厄自解。”
说完大踏步出门而去,只留下陈瑕一头雾水站在原地,他隐隐觉得摄摩腾的话似乎在点醒自己,只是他却想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慕容倩见他痴痴地发愣,便推了他一把,“别胡思乱想,他们自己没本事,斗不过通天教,却来蛊惑别人……”
陈瑕眉头紧锁,“不对,我觉得他的意思是说……我才是那个妖孽。”
“什么神啊,妖啊,他的意思是要你去死呢!这你也听吗?”
不知怎么,陈瑕心中悲痛,“我想他也是想要我死,他本来是想要杀我的,可最终还是选择离开。如果双生子注定有一人是妖精附体,那就不必分辨什么好坏,只要全都死了,就不会为害人间。他始终觉得那个尹无悔才是真神,可……可尹无悔到底是不是我哥哥,他是先出世的神吗?而我则是后出世的妖?可他,人又在哪里?我们兄弟与未来的那场大劫有什么关系……我实在……实在不愿意去想了。”
慕容倩柔声劝慰道:“不愿意想,就不要想好了。你本来就是小恶人嘛,人家不也叫我小妖女?可是我们俩大概也没做过什么恶事,只要坐得端行的正,又何必在意人家的话?”
陈瑕望了慕容倩一眼,“我是没做过什么恶事啊,你可不好说。”
“我又怎么了?”慕容倩问道。
陈瑕道:“你把我当奴隶,还放了乌珠部落的狮子出来咬人,不知道有没有因此害了那些平民,所以你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小妖女。”
“你这个混球!”慕容倩在陈瑕腰间拧了一把,“我那是为了救你。不识好歹,还大漠第六鬼,恶人做到你这个份上,应该千刀万剐了。”
陈瑕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也想做恶人,而且大漠五鬼也教了我许多法门,可从前有他们在,告诉我怎样才是作恶,现在他们不在身边,我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慕容倩眼珠转了转,“那就是了,你之所以不知道如何是好,那是因为你心里知道那是干坏事,所以就会抵触,如果大漠五鬼在教你的时候告诉你,抢劫偷盗是好事,奸淫掳掠是好事,杀人放火也是好事,那你作恶的时候才问心无愧。所以不是你不知道怎么去做一个恶人,而是你根本不是恶人。”
陈瑕闻听神色黯然,“我这个人做什么都一事无成,就连作坏事也不会。想想有些心灰意冷,大概我那五个师父对我失望至极了吧。”
慕容倩想了想,安慰道:“好,既然你说我是小妖女,那我就教你怎么做一个真真正正的大漠第六鬼。”
“啊?你教我?你长得那么漂亮,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坏人啊。”
慕容倩笑道:“这句话最中听,刚才又说我是妖女,不过是不是坏人和长相有什么关系?既然要做恶鬼嘛,就应该做点害人的事……”
陈瑕忙摆手说道:“那可不行,步游尘叫我行在正道上,怎么能去害人?”
慕容倩道:“一会听师父的,一会又听剑神的,你到底是要做大漠第六鬼,还是要做一个剑神一样的侠客?”
陈瑕扭扭捏捏,“我也不知道。”
慕容倩想了想,说道:“那你就听我的,咱们既做恶人,又要惩戒恶人,还要做一件对我们部落有利的事,一举三得。”
“愿闻其详!”陈瑕眼前一亮。
慕容倩道:“我看通天教被那个什么铁力虎长老召回,肯定还会去而复返,咱们就留个线索给他,引他们和乌珠部落的人互相残杀。反正他们也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一伙人驯养吃人的猛兽,一伙又能催动蛇阵,咱们就看看到底是那些白狮厉害,还是毒蛇厉害。等他们两败俱伤之时,我们再回军营,告诉投鹿侯坐收渔利,一举拿下乌珠部落。投鹿侯如果问起,你就说这个主意是你想的,成就你大漠第六鬼的名声,你看怎么样?”
陈瑕频频点头,“如果是这样,那还真不错。可要是这么做的话,那咱们算是好人,还是恶人呢?”
慕容倩笑道:“对我来说你就好人啦,但是对通天教和乌珠部落的人来说,你就是恶人。”
陈瑕若有所思,忽然明白了当初剑神所说的话,原来很多时候,所谓的好人、恶人,的确只是因为立场不同,纯粹的善恶也许并不存在。
262、虚则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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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独行狼王
慕容倩得意一笑,“所以说我做你的师父,你也没什么不服气的吧,这就叫‘三人行必有我师’,你以后要学的地方多了去了。”陈瑕对其他师父的话,总是心不在焉,却又把慕容倩的话暗暗记在心里,想着有机会的话,自己也应该使点什么计谋才行。
她又到了巫仙冢的外面,到了一里地之外,将禅杖摆放好,再离开数一段路,将书信放在地上,又找些死蛇,沿途胡乱扔在一边,看起来就好像摄摩腾和竺法兰又遇到毒蛇,仓惶逃离。
回来之后便和陈瑕躲进地下密室之中,静观其变。
陈瑕问道:“之前躲进密室就好了,现在他们要是发现我们怎么办?”
慕容倩笑道:“这个密室要以内力开启,能打开的,天下间就只有三个人,除非巫仙、剑神到此,否则除了你,他们谁还进得来?”
慕容倩并不知道呼衍洁也有这种内功,因此未曾提及。
陈瑕担心地说道:“怕只怕他们一时恼怒,放火烧了这里。我们关在密室,出又出不去,熏也熏死了。”
慕容倩神色骤变,没想到百密一疏,反而要陈瑕提醒。想了想说道,“应该不会吧,他们又不知道此间有密室,只会以为已经逃走。”
话音刚落,忽听琴弦响动,二人对望一眼,心中均想:“来了!”
慕容倩贴近古琴,借着上面连接着的无数金丝聆听外面的动静。
马蹄声不下百匹,看来一切如自己所料,那帮通天教的人果然去而复返。
过不多时,马蹄声渐近,又过了一会儿,脚步声传来,一人还未进门便大声吼道:“那个不怕毒的在哪里?”
此人说话声若洪钟,浑厚有力,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要这么大声,古琴传来嘭的一声响,那最细的一根居然断了,震得慕容倩耳朵嗡嗡作响。
他这么大的嗓门,陈瑕都听到了,“琴弦断了,他们会不会听到我们?”
慕容倩捂着耳朵低声道:“怕他们听到,就别讲话。要是放火可真的就糟了!”
其实慕容倩这个担心也是多余,这个密室如此隐蔽,当初建造的时候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这点,因此里面听得到外面,外面却听不到里面。哪怕喊破了喉咙,外人也是一无所知。密室内藏有气孔,就算放火,他们一时也不会就死了。巫仙冢四周杂草丛生,许多机关都掩没在荒草之下,除非是建造者,其他人都不可能知道这其中奥妙。
只听安罗巴大声喊着,“臭小子,死丫头,老贼秃,你爷爷又回来了,还不出来受死!”
那个浑厚的声音这次反而声音不再那么大了,“他们现在大概早就跑了吧!”
伽楼罗冷冷说道:“长老,要不是你之前一声狼叫,把我们召唤过去……”
那人申斥道:“简直是废话,你们要是真有本事的话不早就把他们拿下,又何必我亲自出马?难道非再折损几人,你们几个才甘心?”
慕容倩低声说道:“此人定是‘九泉一墓’四大长老中的独行狼王——铁力虎。可比那些个喽啰厉害百倍。”
陈瑕点了点头。
这时有人来报,“报四长老,和尚把禅杖都丢了,还有一封书信在此。”
伽楼罗道:“怪了,之前竺法兰明明把禅杖丢在阵中,此时怎么又跑去庙外?”
安罗巴道:“我们走了那么久,和尚拿回去也是正常。”
伽楼罗不以为然,“那就更怪了,现在他们是逃难之际,没了兵器用什么来御敌?习武之人又岂能随意将保命的兵器丢掉?我看这其中定然有诈,禅杖在哪里捡到?”
报信人答道:“东南一里地左右。”
伽楼罗笑道:“所以敌人要么藏了起来,要么就是朝相反方向而去。”
慕容倩暗叫糟糕:这个伽楼罗倒是个聪明人,要骗过他还真不是容易的事。
没想到那铁力虎却说道:“既然藏起来了,那就搜一下整个庙宇,方圆十里,好好查探,若是没有,不如……伽楼罗你自己向西北方去看看,他们到底去了哪里,也免得我们追错了路。”
伽楼罗闻听,吓了一跳,百十余人尚且拿不住他们,要自己孤身一人去追,那不是等于送死?他忙改口道:“也可能就是朝东南方去了。”
慕容倩扑哧一笑,陈瑕问她笑什么,她笑道:“我笑那个长老是个草包。不知道他怎么坐长老之位的。通天教里多些这样的草包何足为惧?”
又过了一会儿,铁力虎把假信看完,说道:“原来竺法兰知道机关图的下落。红发女子又是何人?”
三个教士面面相觑,均说不知。
只听铁力虎大声说道:“江湖传言,有人可以改容换貌,仅仅凭借画笔丹青也能使人面目全非,不露丝毫破绽,中原叫做易容术。既然那墨喜儿懂得机关术,我想易容之术也不在话下……”
伽楼罗又道:“长老,这件事怎么可能?易容术和机关术根本就不能混为一谈,况且易容术也只是传言,世上又哪里真的有可以改头换面之人?二长老已经追查到墨喜儿的下落,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那禅杖,还有竹简,分明是有人用诡计想骗我们往东南去。”
“你敢确定他们未去东南,若是依你所说西北方没有他们的下落,你该当何罪?”
伽楼罗无言以对,这种事又如何敢确定?他也只是猜测而已。
赫尔沁道:“可惜现在夜里,否则就召几只秃鹫,替我们办了这件事了。”
铁力虎冷哼道:“又是一句废话,如今所有线索都往东南,难道我们还能不去追?若是被教主知道,我们有了线索却畏首畏尾,到时候你们谁吃罪的起?赫尔沁,东南可有一个乌珠部落?”
赫尔沁不敢隐瞒,“的确有这么一个部落,乃是乌桓的旧部,汉人皇帝曾赐头领姓氏为聂,如今的头领叫聂无欢,他们行事诡秘,似乎还和西域一些教派有所往来,却不是我通天神教。”
“那就是了,老和尚大月氏人,从东土白马寺而来,不大可能知道此地有一个乌珠部落,他们这次前来多半是受墨奇所邀前来助拳的,也不知道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看来我们的对手厉害的很呢……事不宜迟,所有人赶奔东南,找乌珠部落要人!”
慕容倩心中窃喜,那伽楼罗却又献策道:“此地机关重重,容易藏污纳垢,既然一定要走,不如把这里一把火烧个精光,也免得留什么后患!”
陈瑕忍不住惊道:“看来你的计谋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此人。”
264、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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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咫尺天涯
慕容倩大吃一惊,原来铁力虎的手腕这么高,有心去叫陈瑕,又才刚刚出来,想着明天再跟他说也不迟,叫他好好休息。可她自己却辗转反侧,竟觉得时间如此漫长,盼望着天快些亮吧,天一亮,就可以与陈瑕见面,有太多的疑问,太多的眷恋,她忽然发现,哪怕一刻也好,也不愿意与陈瑕分离。
躺在白玉床上,望着已经结了蛛丝的屋顶,满脑子陈瑕英俊又懵懂的样子,她赶紧闭上眼睛,又仿佛听到陈瑕在耳边低声倾诉,一颗心已经完完全全扑在那个男人的身上。又想起竹简上排的字,到底是警告,还是提醒?这几个字绝不是留给自己的,那铁力虎又和陈瑕有什么关系?她替陈瑕担心,又替他祈祷。又想到陈瑕口中的阿曼,究竟是怎样的倾国倾城,与自己相比又如何?陈瑕是不是真的只喜欢他?
一阵清风袭来,撩拨着她的青丝,躺到半夜,居然忘了房门已破,草原的夜风微凉,她绕过机关,走到门前将两扇门扉顶住,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低头看看院内散落的尸骨,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暗想:可他是汉人,他爹是杀死阿杰叔叔的凶手,此事部落之内尽人皆知。爹又早将我许给独孤家。我逗他,爱他,又能如何?他终究还是只想着那个阿曼,而我虽然逃了出来,可迟早还是要回去完婚的。
万般情丝摸不着,也看不见,却搔动着慕容倩心底痒痒的,酸酸的,她更不知道那个浑人是否也与她一样辗转难眠,是否和她一样百转柔肠。
形单影只的慕容倩望着月亮出神,宁静的夜晚,伴随她的只有院内的几声虫鸣。她不由得轻声叹息。
一件白狐裘的斗篷,轻轻地披在身上,慕容倩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不知何时,陈瑕出了密室,无声无息地到了她的身后,她太过专注,之前竟浑然不觉,“你干嘛?”
慕容倩心头忍不住噗噗乱跳,手按着胸口,似乎怕那颗心跳出来,被陈瑕看到一样。
陈瑕却没有她那么多心思,笑道:“不干嘛,我躺在床上,觉得这个白狐裘挺暖和,想到你在外面,门又坏了,就过来看看你冷不冷。”
慕容倩幽怨地望了陈瑕一眼,幽幽说道:“你为何要对我那么好,哪怕稍微怨恨我一点,我心中也要好受得多了,可你偏偏不会。”
陈瑕哪里知道慕容倩心中烦恼,笑道:“我干嘛要恨你啊?你教我东西,又帮我救人,你是我下天山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对我好的人啦。”
“哪怕我打你,骂你,欺负你,用铁链拴住你,叫你做我的奴隶,羞辱你,你也觉得我对你好?”
陈瑕挠着后脑勺说道:“那当然不好了,不过你总有对我好的时候,我爹常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既然还没有报答完你的恩,那又有什么资格去恼你?”
慕容倩叹了一口气,“我与你有什么恩情?真是好笑……”
“你是我师父啊……”陈瑕也不懂那些溢美之词,尽管他对慕容倩心存感激,又觉得她人很好,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慕容倩道:“都说了,我不要做你师父了,也不想做你的主人……”
陈瑕皱眉问道:“那你想做我的什么人?”
“我想……”慕容倩红着脸,心中情话险些就要脱口而出,忙改口道:“我想做你的亲人。”
陈瑕摆手道:“那可不行!我已经有娘了……”
慕容倩气得跺脚,“鬼才要做你娘!你这头蠢驴!”说完自己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了,笑了,”陈瑕道:“我刚才看你对着月亮发呆,觉得你心情不太好,故意逗你的。要做的亲人的话,那不如我们结拜兄妹,等找到我哥哥和我娘,咱们吃在一起,玩在一起,游历江湖,做尽天下坏事,成为大漠第六鬼!你看如何?”
慕容倩见他说得豪迈,越发觉得喜爱。
若是旁人说这些话,也不觉得如何,陈瑕说这样的话就叫人觉得实在天真,他的心犹如水晶一样透明,是个地地道道的好人,却非要做什么恶鬼,可他又哪里做得了恶鬼?他若真的是恶鬼,自己也就不用这么为难了。
慕容倩心中难过,强忍着眼泪,轻声笑道:“吃在一起,玩在一起,游历江湖,做尽天下坏事,那可真是不错呢……”
“那我们这就结拜好了,择日不如撞日,妹子……”他一把拉过慕容倩的手腕,走到门外,单膝跪地,“来,妹子,你也跪下吧,我爹当年和班超就这么结拜的。”
慕容倩犹豫了一下,一旦结拜,那兄妹之约就成了,她和陈瑕之间就又多一层阻碍。
她却没想到,陈瑕自幼孤苦伶仃,为人豪爽,最喜结交,他不拘小节,也不管对方是好是歹,是男是女,别说是慕容倩,就算是大漠五鬼、小花、墨喜儿,哪怕是师父呼衍洁和剑神,只要谈得来的,不是他亲爹亲妈,都可以与之结拜金兰。就好像他信奉“三人行,必有我师”那样的话一样,兄弟姐妹越多越好。
见慕容倩迟迟不动,便催促道:“来呀,大妹子!”
慕容倩在他后背捶了一拳,“你说的挺好,那你知道怎么才算做尽天下坏事啊?”
陈瑕一愣,“这个……大漠五鬼还真没告诉过我。反正现在有你了,以后慢慢教我也就是了。我们一直在一起的,对吧?”
慕容倩神色微变,淡淡说道:“既然要我教你,那就不能是结拜成兄妹……得结拜姐弟才对?”
陈瑕眼珠转了转,“那敢问姐姐芳龄?”
二人互相报了生辰,原来是同一年出生,慕容倩比陈瑕还小上几天,可她却说道:“比你小也得叫姐姐,不然才懒得理你。”
陈瑕也不与她争什么短长,“姐姐就姐姐,来吧!”
慕容倩却又笑道:“算了,没有酒,又没有香案,如何结拜,等以后再说。姐姐嘛你就先叫着,赶快起来吧!”
陈瑕颇为扫兴,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说道:“真是,难得有个机会结拜。又是主人,又是师父,这会儿又成了姐姐,你就总想着压过我一头。”
“你先别忙,姐姐不会叫你吃亏的。瑕儿,我问你,你在通天教里可有什么认识的人?”慕容倩忽然问道。
陈瑕道:“离开伊吾卢之后,就只知道有个沙雄海。”
慕容倩点了点头,把他带到床边,指着地上的字说道:“有人留书给你,叫你好自为之,我看,通天教内的长老,大概是你的帮手。”
266、一场春梦
陈瑕冷哼道:“我可不想和通天教有什么瓜葛!”
“那恐怕由不得你,我不知道他们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但是目前看来,铁力虎其实是有意引开那些教徒,他知道你在此地。”
陈瑕想了想,“那为什么这几个字一定是给我留的呢,也许是给那两个和尚,也许是给你……”
慕容倩道:“我之前的确低估了此人,以他智慧,不会看不穿书信有假。其实这次救了你和我的正是铁力虎。和尚从白马寺而来,摄摩腾身中剧毒,说明那两个和尚武功高强,却没有防毒的本事。我虽然有法门克制毒蛇,可是我也是今天才学成,而且我们慕容部落远在大鲜卑山,与通天教这么多年素无往来,他不可能想到是我,唯一的答案,只能是你这个百毒不侵之人。他既然能看穿了我的计谋,为什么把所有人带走,他还要留字提醒,足以说明他知道你是什么人,也知道你在此地。”
“我是谁?我是陈瑕啊……”
慕容倩摇头道:“你又何必瞒我?摄摩腾说:四灵出世,双生之子,乾坤混沌,灭世重生!其中的双生之子,一个是你哥哥,一个就是你本人,你们有相同的药香之气,那老和尚看穿却不说破,因为一旦说破,你便是你哥哥陈瑜的替死鬼,老和尚要找的、通天教要杀的‘神’就会是你。他不说出来,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一旦你哥哥死了,你就可以冒他之名,成为下一个所谓的‘神’……”
陈瑕皱了下眉头,“但是他又告诉我那个楼兰的传说是何道理,第二个出世的孩子是被妖精附体的,那我是妖啊?”
慕容倩冷笑道:“坐上宝座,谁知道你是神是妖?通天教想一统西域所有教派,当然也包括佛陀,可佛陀又何尝不想收了通天教,让人人都参拜释迦牟尼呢?什么妖?什么神?你取代你哥哥,听他们的话,到时人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岂是你自己说了算的。他们能把你捧上天,也一样能把你打入地,他告诉你是个妖,以后便可以以此为要挟,毕竟控制一个假的神,要比控制一个真的神,更加稳妥。”
陈瑕闻听,脊背发冷,“你的意思是,摄摩腾他们是恶人,也要害我不成?”
慕容倩沉吟半晌,“其实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又怎么能胡乱猜忌?”慕容倩小小年纪,心机太重,尽管是为了他好,陈瑕还是心中不喜。
慕容倩道:“他们冒死前来,定有目的,不过他们与通天教不是一路总是真的,暂且可以信赖。我只是教你,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听明白了没?”
陈瑕摆了摆手,“那样太累了,不适合我,我还是早点休息的好,管他通天教,还是老和尚,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谁要对我不好,我就对谁不好。”
“你到底想不想做大漠第六鬼?”慕容倩嗔道。
陈瑕犹豫了一下,笑道:“反正有你在嘛,你替我想着这些麻烦事就行了,你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也就是了,我又何必操那份心?”
慕容倩白了他一眼,“那我要是也害你呢?”
陈瑕先是一愣,转而笑道:“那怎么会,你是我结拜姐姐呀,怎么会害我?不过你说得我挺高兴的……”
“高兴什么?少得意!”
陈瑕笑道:“我听你这么一说才知道,原来我哥哥真的尚在人间啊。娘给我的信里说他也在你们部落……”
慕容倩忙把手一摆,“别想,我们部落没有一个叫陈瑜的。”
陈瑕道:“那怎么可能呢?既然我娘在你们部落,她又写信叫我来投奔,也说了哥哥在这,怎么你却说他不在?”
银萍在慕容部落的消息,本来就是假的,慕容倩之前也是骗了陈瑕,现在他一问起,便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支支吾吾地说道:“那我怎么知道?你想那么多人在找他,听和尚的口气,他又杀了人,就算他以前在,现在畏罪逃走也是有可能的,然后改名叫尹无悔,投奔汉军,这样也说得通啊。”
陈瑕也没细想,“哦,那你说这么多人都在找他,他现在是死是活?”
慕容倩只好说道:“如果所有人都在找他,那他多半是没死,如果死了又何必去找?”
“太好了,”陈瑕抻着懒腰,笑道:“只要不死,就有重逢的机会,还是你聪明,这回可以睡个好觉了。”
“你倒是心宽!”
慕容倩看着陈瑕大咧咧的样子,又是可笑,又是可气,不过他总是往好的方面去想,这种心态,倒不是常人能学得来的。
陈瑕回到地下密室,躺在那里无事可做,便想看看那水晶壁画上的剑法,可惜他一个人重量不够,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张床压下来,既然看不了也索性作罢,心中琢磨着:不知道阿曼会不会武功,若是有机会能和她一起练下这套双剑合璧的招数就好了。可在鄯善之时,阿曼又不会武功,不要紧,不会武功我便教给他。可转念又一想:我这么差的资质,又如何学得会那么高深的武学?要是小倩还差不多。
他在那里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便酣然入睡,梦中所见的却是慕容倩的音容笑貌,二人手持宝剑比翼双飞,学着那高深莫测的“郎情妾意剑”,心中酣畅无比。
睡梦中每每露出憨憨的笑容,竟已经忘记阿曼身在何处。
次日面带微笑地醒来,看着满室空空荡荡,小倩却未见踪影,方知是一场春梦。
他不禁觉得奇怪,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明明自己每日里都在想着阿曼,最喜欢的,最漂亮的,也是阿曼,为何梦中与我舞剑的却不是她,而是那个又凶又恶的慕容倩呢?真是可惜。
他在里面洗漱完毕,出了密室,慕容倩早就等候多时。隔了一夜再见到慕容倩,陈瑕又回想起昨晚梦境,有些恼恨自己,“也难怪,对了她一整天,到了夜里自然就梦到她。也不知道阿曼现在长成什么样子……”
慕容倩见他看着自己发呆,便没好气地说道:“你傻了吗?笨头笨脑,看什么看?”
陈瑕打了冷颤,“没,没什么……”他走过慕容倩身旁,小声嘀咕道:“要是像梦里那样温柔该有多好?”
慕容倩蹙眉道:“什么梦里?”
陈瑕伸了个懒腰,打着哈哈出门而去,“啊……天色不早了啊,又是大晴天。这么好的天儿,有的人却成天心情不好,没头没脑地乱发脾气!”
267、乌龟与蝉
“有的人!”慕容倩冷哼一声道:“分明是说我吗?看到你睡得和死猪一样我就有气!没心没肺的!”
陈瑕也不回头,站在门口懒洋洋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睡得好,我还担心那些通天教的人又回来呢?”
慕容倩佯怒道:“你睡成那样,我在这又是摇铃,又是跺脚,密室里的古琴恐怕响了不下百次,这都没有把你吵醒,要是真的有敌人来,我被人害了,恐怕你也不知道!你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艳阳高照,已是午时,我在门口等了半天。再不出来,我还以为你闷死在里面。我问你,还要不要去救人?”
陈瑕道:“那当然要去……不过不是说要到晚上吗?昨天奔波一整天,实在太累,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没想到你发这么大脾气,啰啰嗦嗦像个管家婆。”
慕容倩白了他一眼,“给了你好脸色,你就又不听话,见到主人,不用请安?”
陈瑕一愣,“不是说姐姐嘛?这时又改了主人,你到底要我怎么称呼你?”
慕容倩气呼呼地说道:“我高兴的时候,就叫小倩,不高兴就叫主人,教你东西就叫师父,只有像昨晚那样我望着月亮的时候,才叫姐姐。”
陈瑕拼命摇头,“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你的称呼还真是多,难怪有人说女人善变,一点不假。”
“我现在就不高兴,叫我等了那么久,饿得都要晕了。”慕容倩嘟着樱桃样小嘴儿,反倒显得很委屈。
陈瑕哄着她,笑道:“那我这便给主人弄点吃的来,刚昨晚死了不少毒蛇,拿来烤着吃,一定不错。”
“这还差不多。”慕容倩抿嘴微笑,看着陈瑕忙里忙外,甚是得意。
巫仙冢也没有什么厨房炊具,陈瑕将那些毒蛇洗净扒皮,架到火上烤了。别看他学武的资质不行,但他久在天山,野人一样的生活,这些东西对他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不到片刻,一顿午饭做好,陈瑕将蛇身掰成数段,递给慕容倩,“来吧,毒素已经去掉,这玩意可好吃了,和鸡脖子差不多。”
慕容倩心中暗想:原来陈瑕并非是真笨,只是读书习武的资质不够,再加上天真单纯,看起来就不如旁人机灵,其实他在某些方面强于很多人,只不过陈瑕自己并不知道罢了。
陈瑕一边吃着蛇肉,一边还觉得奇怪,“这里怎么没有野炊的工具?难道展红绫和步游尘,还有你说的守墓之人,都不吃不喝?”
慕容倩笑道:“许是他们吸风饮露呢?”
陈瑕不以为然,“这怎么可能?”
慕容倩想了想说道:“可能以前也有,不过后来既然叫做巫仙冢,大概就不再有那些厨具了,守墓人轻功绝佳,她孤身一人,大概去其他部落弄些柴米油盐也是可能。”
陈瑕点了点头,“那也可能。”
慕容倩忽然说道:“我明白了,此地原是供奉巫仙的地方,也可能为了欺骗世人,东福岛的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故意不设厨房之类的。如果神仙也和我们一样庖厨吃肉,那大概信奉的人就不会那么多了吧。”
陈瑕哈哈大笑,“如此说来,做神仙也不是那么有趣啊。不知道为什么人人都想着成仙成神。”
慕容倩心中一动,“难道你没想过吗?”
陈瑕摇头道:“从来没有。连吃饭、睡觉也要顾及很多,那活着实在是太无趣了。”
慕容倩道:“可是据说做神仙能长生不老,当然很多人都在追求。试想与天地同寿,万劫不灭,这不正是巫仙他们苦苦求索,却又得不到的东西?”
陈瑕笑道:“若是不能享尽美食,不能自由自在,也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那活得再久又有什么意思?步游尘、展红绫,一个剑神,一个巫仙,人人敬重,可他们自己却苦恼了几十年,如果他们永远不死,偏偏又不能在一起,就这样几千年,几万年地苦恼下去,那不是太可怜了?”
“原来你是这样想……”慕容倩若有所思,这时院中的柳树上传来一阵知了的叫声,陈瑕听到,心情大好,“我昨天刚进来的时候,还没见到那满地的尸骨也没人收拾呢,当时我就觉得此地死气沉沉,现在又多死了不少蛇蝎毒虫,反而又不觉得了,原来是之前没有活物,再美的景致也叫人觉得冷冰冰的,现在多了我们两个,这里好像热闹了许多,连知了都叫了。你听……嗞啦嗞啦,多好听!”
慕容倩望着陈瑕无邪的笑容,不知怎么,就为他这番话觉得感动,“是啊,知了活得真实快活。只可惜寿命太短,用不了几天,它便要死了。瑕哥哥……”
陈瑕正大嚼蛇肉,一听慕容倩这么叫自己,便问道:“你又不生气了呀?叫我哥哥?”
慕容倩淡淡一笑,“哪个和你这蠢人真的怄气?我有件事想问你……”
陈瑕道:“有什么你尽管问,不过我学问浅,别太难就好。”
“就是要问你这样的浅薄之人,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答。若是学问太深的人恐怕还回答不了呢。”慕容倩笑道。
“那你问吧,我尽我所能。”陈瑕哈哈大笑,“难得你现在不生气了,这样我俩才谈得来,可惜没有酒啊,有这么好吃的蛇肉,又有姐姐你相陪,实在可惜!你叫我哥哥,我叫你姐姐,哈哈哈,太有意思了。”
慕容倩不理会他胡言乱语,沉吟了下,幽幽问道:“我只给你两个选择,你是做海龟,还是做知了?”
陈瑕一愣,“什么意思?不明白。”
慕容倩道:“海龟可以活千年,它一生孤独,遨游大海,平淡却长久,知了有翅膀,可以到处飞翔,它的一生灿烂辉煌,寿命却短。你选择做一只龟,还是做一只蝉呢?”
陈瑕皱了下眉头,忽然觉得这个问题并不那么容易回答,只好说道:“我什么都不选,要选的话,选做一个恶人。你呢?”
慕容倩也不想逼着陈瑕回答,她轻轻叹息,“如果我是我的话,我愿意做一只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叫上一个夏天,然后在沉寂中等待死去。哪怕生命很短暂,却活得很精彩。”
268、少女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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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早定良谋
话音刚落,又觉得左肩一疼,动弹不得,还要开口,慕容倩直接封了他的哑穴,跟着在他后背几处大穴各插了一枚银针。
转过身来,前面一排也插上银针,说来奇怪,前面的针插完了,陈瑕便又能开口说话,“啊!”刚要喊疼,慕容倩就立即按住他的嘴巴,“不要高声!”
陈瑕只是觉得四肢绵软,用不上力。
慕容倩抓起陈瑕的手,最后一针,落在曲池穴上,这才说道:“你内力太强,又不懂得收放,所以我暂且用九子六合功的封穴法门,封住了你任督二脉,也免得你打死了丘麟的人,惹来祸事。记得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要和丘麟说任何话,务必隐忍一晚。”
陈瑕皱了下眉头,“不杀人当然好,那丘麟若是想杀我怎么办?”
慕容倩道:“角斗场之内他不会杀你,你不要显得太厉害就好。我已经将所有的银针拗断,等顺利进入地牢之后,你就把这根曲池穴的针拔下,再用内力将其他的针逼出即可。针在身上难免有些痛楚,可你忍不了一时之苦,便救不了小花,你若信我的话,咱们这就进去了,若是不信,那你转身就走,你我再无关系。”
陈瑕刚要回答,慕容倩拉着他的手,正色道:“我再告诉你,虽然计划不错,可它是我临时想出来的,未必周详,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又没什么经验,不懂得随机应变,我也不知道进去之后会有什么变数,或许能救出那些奴隶,或许你九死一生,我本不想叫你冒险,你现在若走还得及,不过既然你信誓旦旦地想要救人,就只有这个办法。我再劝你最后一次,你可以放弃这个计划,不要为另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陈瑕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你有没有危险?”
那丘麟不是等闲之辈,能统领这么大一处部落,自有他的长处,九曲追魂箭最好盗走,这个人也早晚要除掉。但是昨晚她进大寨内观察了一番,知道这里的兵训练有素,如果能从里面叫那些奴隶倒戈,这边又从外围夹击,就一定可攻无不克,丘麟虽然是慕容广的朋友,但是多年未曾往来,在此地拥兵自重,建立了这么大一个部落,却又不受慕容广的控制,注定是要和慕容广在漠北争雄的,再进一步考虑,慕容广虽然英雄盖世,但是自古琴山一战之后,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他迟早是要去世的,那慕容倩便顺理成章地成为首领,到时丘麟是否还会听命与她这个新头领,实在难讲。此人凶残狠毒,早晚都是祸患,不能不除;另外一点,通天教在追查天山雪莲的下落,只有丘麟知道:那宝物已经在慕容广的手中,此人只有死了,那通天教才不会找慕容广的麻烦。
既然陈瑕想救人,慕容部落也有理由收编丘麟的那些手下,自然可以冒这个险。即便将来父亲追究此事,慕容倩也有说辞可以服众。
而陈瑕的那句话,正戳在慕容倩心底最柔软的所在:不管如何,他还是先考虑到慕容倩的安危,这就更叫慕容倩下定决心,要帮陈瑕达成所愿。
她幽幽说道:“多多少少会有的,但是你若想做这件事,我就陪着你。不是说好了,吃在一起,玩在一起,做坏事也在一起的吗?我当然依着你。”
陈瑕心中感动,说道:“说的对,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们也一起去!”
慕容倩甜甜一笑,“你孤身一人在里面,切记千万小心……能救则救,不能救也只能放弃。天下的事,没有那么完美,你尽力了,就算小花已死,她泉下有知,也感念你的恩德,为此赔上性命多有不值。”
陈瑕笑道:“我不需别人感念我的恩德,只要把她救出来,所有人都平安无事,我就觉得很开心了。”
慕容倩叹了口气,“真是太天真了,或许我就是喜欢你天真……”
“什么?”陈瑕心头一颤,那一瞬间他不敢确定自己听到的话是否真实。
慕容倩却再不会重复那句话,只是嫣然笑道:“走吧……笨蛋……”
陈瑕却又不依不饶地追问道:“那你为了我冒险的话,又值得吗?你可不要死了啊!”
慕容倩怒斥道:“都说我生气,你老是故意气我。我死了你就那么开心,还没进去呢,就开始咒我!”
“谁叫你说我笨蛋!总是要我做出选择,你知不知道你的题目很难啊!我最讨厌伤脑筋的事了。”
慕容倩怒道:“你这个家伙,实在太可恶了,那我再跟你说一遍,你也不要死了,你死了可就不能再去做坏事了。现在你不是我弟弟了,是奴隶,不行,你是个蠢货,还是不行,不够解气,你是蠢驴!给我把每一个步骤都记得清清楚楚,真的死在里面,我可不给你收尸!”
陈瑕不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这才像是我认识的小倩啊!方才说得我有点难过了,哈哈,又气到你了,太好了!”说完便向麦地跑去。
“岂有此理!”慕容倩在后面追打,陈瑕这个时候,穴道被封,与寻常人无异,被慕容倩一个箭步就给追上。掐住他的后领,向前推搡,直奔丘麟大寨而来。一边走,一边说道:“气到我你就高兴。别以为我和你闹着玩,生死攸关,你这傻瓜千万别忘了我的交代。等下你一句话也不要说,不然救不了人可别怪我了!”
墙边的岗哨上,早有人见他们向这边走来,一声呼哨,寨门打开,丘麟带着一众手下列队迎接,“贤侄啊,你可叫我好等啊!怎么这时才到?”
慕容倩看了看陈瑕,“还不是这个混球、傻瓜、蠢货、杀千刀的笨蛋,没脑子的木头,该下地狱的败类,拖拖拉拉,胆小怕事不敢来这和你的人比武,气得我现在就想掐死他。”
丘麟哈哈大笑:“奴隶不听话,就该好好教训一顿。”
慕容倩道:“当然要教训,可是又要他来比武,打坏了可就赢不了叔叔了。”
“那也无妨,比武完毕,我替你出气,把他手手脚脚都砍下来!”
陈瑕闻听倒吸一口凉气……
270、酒后失德
慕容倩探出手来,捏住陈瑕的两片嘴唇不叫他发声,“听到没有,比武完了就收拾死你。你敢说话,现在就割你的舌头。”
回过头又对丘麟叹了口气,“还是算了,谁叫他是我最喜欢的奴隶,只能我来收拾。叔叔,咱们还是里边请吧。角斗场中分高下!”
丘麟笑道:“里面请,里面请!”
他在前面引路,慕容倩和陈瑕跟在后面。
陈瑕这才抽空低声道:“你的嘴可真是够毒,就那么生气?”
慕容倩掩口笑道:“谁叫你故意惹我,趁着你不能顶嘴,先骂个够本!你再啰嗦,真的割掉你的舌头,哼!”
那一声轻“哼”,显得又是得意,又是骄傲,陈瑕看着她微扬起强忍着笑意的脸,竟觉得美艳绝伦,他凑在慕容倩耳边,笑道:“你还是生气的样子最好看。”
“用你夸我?舌头伸出来,看我不割了去!”慕容倩白了他一眼,心里却甜丝丝的。
“割舌头容易,把他的臭嘴撬开,用钳子把舌头夹出来,手起刀落,他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丘麟忽然回头说道。
慕容倩赶紧收起笑容,却已经吓得浑身冷汗,“开玩笑的,真的割了他的舌头,我还舍不得呢,对吧,小虾米?”说完在他脸上拍了两下。
陈瑕没想到丘麟的耳朵这么灵,当即不敢再胡言乱语。
丘麟笑道:“像这种多嘴多舌的奴隶我也见过不少,换做是我,不但要割掉舌头,还把牙都给敲碎,然后拴起来,在他面前放上大块的肉骨头,叫他每天看着又吃不到嘴,活活饿死他。”
慕容倩脊背发冷,真的要那么对陈瑕,那还得了?
却听丘麟又说道:“不过我看你们主仆二人的确感情不错,真的要处置他,恐怕你也舍不得吧?”
慕容倩笑道:“说的也是,我最喜欢的就是他了。要不是我爹不肯答应,我真想一辈子留他在身边……”说着一双妙目瞟向陈瑕,她话中颇有深意,也不知道那块“木头”能否听得懂,转念又一想:听得懂又能如何?怕还是有缘无分。
到了寨内,丘麟依旧是好酒好饭款待。因是天气闷热,也不需去大帐就餐,干脆在寨内找了个空地,点起篝火,又架五只羊,放在火上烤着,丘麟和慕容倩都是席地而坐,面前是一大堆鲜美水果,以及四坛好酒,再把寨子里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奴隶叫过来,载歌载舞,一片欢腾景象。陈瑕站在慕容倩身后,心中暗想:丘麟倒是会享受,在天山之时也不见如此排场。
那些女奴也是学得乖了,拼命讨好丘麟,时不时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丘麟高兴,赏那领舞的一碗葡萄美酒,那女奴跳到兴起,端起酒碗,从头到脚淋下,夏天衣裳单薄,酒水经过之处,将衣服淋湿,曼妙的身子若隐若现,引得周围看热闹的兵丁一阵欢呼。
丘麟也哈哈大笑,那女奴一时忘形,竟扑进丘麟怀里,丘麟大喜,把她搂过来又亲又抱,回头对慕容倩说道:“贤侄,你昨天只看到我杀奴隶,可是这些人不还是要对我毕恭毕敬?我们这的男人,不还是无比欢畅?”
慕容倩含笑不语,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心中暗想:这些人也无非是怕你的淫威而已,难道这个奴隶对你还有什么真情?
正想着此事,丘麟又把手伸到那女奴怀里,慕容倩皱着眉头,扭过脸去,陈瑕却紧咬钢牙,有心制止,可那女奴却媚眼如丝,任其施为,口中又叫又笑,浪荡形骸。
丘麟笑道:“贤侄何必羞臊?只可惜你是个女人,否则我也叫几个人陪你一起欢乐了,莫怪莫怪。”
慕容倩红着脸笑道:“若是我爹来,你可不许给他找什么女人。叔叔,好歹也该检点一些。”
“说的也是……”丘麟收起笑容,忽然一把将怀中的女奴推倒在地,那女奴还未等反应过来,丘麟已经甩手一个嘴巴打过去,欢呼之声,瞬间骤停,所有人全都呆住。
那女奴一声惨叫,捂着火辣辣的面颊,惊道:“主人!为何打奴婢?”
现场鸦雀无声,丘麟也不答话,捧起身边的一个酒坛,咕嘟嘟喝了精光,喝完之后把那酒坛直接砸向那女奴的头顶,顿时打得她头破血流。
陈瑕上前一步,慕容倩早把他的脚踝抓住,示意他不可冲动。
丘麟仿佛是有些喝多了,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说道:“贱婢,我叫你来是跳舞助兴,哪个叫你投怀送抱?你眼睛瞎了,看不出今日来的贵客是女子吗?”
丘麟喜怒无常,那女奴不敢反驳,只好跪在地上哭哭啼啼,一句话也不敢多说,陈瑕刚开始还以为这女奴喜欢丘麟,所以搂搂抱抱,现在一看,可远不是那么回事。
丘麟环视了一眼众女奴,阴森森地说道:“你们给我记住,有贵客到此,不要卖弄你们的骚样,坏我的名声,叫我大哥慕容广知道,还以为我是个酒色之徒,哈哈哈!就算我是酒色之徒,也不能叫他知道,你们听明白没有?”
众女闭口不语,一个个眼泪汪汪。丘麟把眼一瞪,怒斥道:“干什么?我死了吗?摆出那副嘴脸给谁看?那岂不是扫了未来大公主的兴致,给爷爷笑!笑得难看的,我不扒了你的皮!”
慕容倩道:“公主可再不敢当,咱们鲜卑人也没有中原那些尊卑礼节,还是小倩听着顺耳。”
丘麟哈哈大笑,“迟早的事,难道慕容大哥真的不想称王?请大公主,继续看跳舞!”
那边鼓声又起,众女强作欢颜,围着篝火继续跳舞,那些手下的兵丁,却再也乐不起来了。唯独之前被打得女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丘麟看着有气,端起酒坛往她身上淋去,那女奴只能闭眼承受,霎时间浑身湿透,酒气挥发,带走身上热气,再加上被丘麟淋一下,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丘麟喝道:“来人,把她关进冷窖。再打三十鞭!你不是爱往身上泼酒吗?打完之后把她泡进酒缸,淹她一晚上!”
陈瑕忍无可忍,厉声喝道:“住手!”
丘麟忽然冷哼一声,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奴隶。别以为你主人在这里,我就不能把你如何?顶撞了我,我一样弄得你生不如死!”
271、正气浩然
慕容倩心中焦急,眼看大事当前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奴隶破坏全盘的计划?不过丘麟的一番话,倒是给慕容倩提了个醒:果然他并不畏惧我爹,否则打狗也要看主人的。许是他喝得多了,才说这样的浑话,不过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可见此人根本不把我爹放在眼里!
眼看着他要对陈瑕不利,慕容倩忙打圆场,“叔叔,早跟你说了,我这个奴隶不机灵,脑子缺根弦,你的身份何其尊贵,怎么能和他较真?”
“那他为何叫我住口!真是岂有此理!”丘麟忿忿说道,一双眼珠子已经喝得通红,看起来格外狰狞。
慕容倩也不敢现在得罪他,他喝多了最好不过,偷了他的九曲追魂箭,再带大队人马围剿,到时候再收拾你。慕容倩强压怒火,笑道:“叔叔你有所不知,小虾米最爱喝酒,他的意思是,那么多好酒拿来泡一个奴隶,泡过之后就不能再喝,太可惜了。”
丘麟笑道:“那有什么可惜,我这的酒多的喝不完。”
陈瑕心中暗骂:之前看到那地洞里的奴隶,一个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他这里的酒喝都喝不完,宁可倒掉,惩治一个女奴,也不说给那些人一星半点。同在一个寨子里,坑的上面夜夜笙歌,淫靡奢侈,坑的下面便是腥风血雨,如同鬼域。主人和奴隶,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见陈瑕还瞪着眼看自己,丘麟心头一凛,竟有些胆寒,转过头不与他对视,重新缓缓坐下,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心里琢磨着:这个仇恨的眼神怎么如此熟悉?此人留他不得!就算是得罪了慕容倩又能如何?慕容部落的人,多年未曾与我往来,慕容倩突然到访实在是奇怪的很……只是又不见她带大队人马前来,就只带了这么一个奴隶,只身到此,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他把酒碗往地上一摔,冷笑了一声道:“贤侄,叫那个贱人扫了兴致。既然你这个奴隶也爱饮酒,那不如这样,把我冰窖里的冷藏葡萄酒抬过来,就赏给这个小虾米喝,就当我今日招呼不周,给你赔罪,你看如何?”
慕容倩犹豫了一下,“叔叔你太客气了。他和我的关系再如何亲近,不也只是个奴隶,何必把美酒浪费在他的身上?”
丘麟把手一摆,将慕容倩的话打断,“反正我这珍馐美味肯定没有,酒肉管够,不怕他吃穷了我。来人,去把地窖里的葡萄酒抬来!”接着又看了看陈瑕,“小子,我最佩服有胆色的人,但是你也不要蒙我,你不是心疼美酒,我看你大概是看我打奴隶,心中怨恨吧?”
慕容倩低头不语,心疼美酒这话是她提出来的,丘麟却对陈瑕去说,分明是不容自己反驳了。
果然丘麟冷笑道:“既然你要出头,那也容易,酒有一缸,你多喝一点,那个女奴就少受一点罪,你要把一缸的酒都喝了,那她就不用拿酒泡澡了。鞭子打完之后,你想想看……再泡在酒里,疼也疼死了吧。”
慕容倩微微一笑,“他怎么会心疼你的奴隶,酒我们不喝。那个女奴死就死了,有什么关系……”说着她端起酒,小小抿了一口,眼角却看向那个女奴,心中却在思索对策,陈瑕可千万不要做出头鸟,不然非但救不了这个女奴,恐怕把自己的性命也要搭上,这个丘麟明显已经起疑,不过他不可能猜得到我此行的目的,只要陈瑕不再惹事,料想无妨。
那女奴闻听却吓得瘫软在地,不住求饶,“主人,饶命,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丘麟见陈瑕不言语,便冷冷说道:“原来你没有胆色,那就不要做什么出头鸟。面子我就给了你家主人,此事就此作罢……把这个女人给我拉走!”
那女奴一声哀嚎,撕心裂肺地喊道:“饶命,饶命!”
陈瑕是个侠义之人,看在眼里,如何还能忍受得了,又被这丘麟的话僵住,一股正气从心底直冲顶门,上前一步喝道:“慢着!拿酒来!”
慕容倩大惊,向他频频使眼色,陈瑕却只当作没看见,“正好奔波了一路,口渴的很,难得头领肯赏赐美酒,岂有不喝之理,不过既然酒我都喝了,是不是就把这个奴隶赏赐给我。”
慕容倩怒道:“臭小虾米,你疯了吗?你要这个奴隶做什么?”
陈瑕笑道:“当然是做恶人!你以为要做什么?”
慕容倩气呼呼地嗔怒道:“去你的恶人。真实恬不知耻,我懒得管你!”
事到如今,慕容倩也劝不了陈瑕。等那缸酒抬来,她顿时傻眼,酒缸有半人多高,那女奴身材中等,能把她整个蜷起放在缸里,可想这里面该有多少酒。
这个时候她又担心陈瑕,只好再次劝道:“喂,你看清楚,这一缸酒,你怕是要喝到天亮吧!别忘了咱们来做什么!你喜欢喝,咱们叫丘叔叔备一辆马车拉回去也就是了,回头我再给邱叔叔送点重礼,你看怎么样?”
丘麟却冷冷说道:“慕容大哥对我恩重如山,我哪敢再要礼物,酒,必须马上喝完,否则他就别想从这回去!贤侄,可不是我丘麟不给你面子,只是我不喜欢和奴隶讨价还价而已。难道我堂堂的一个部落首领,要被一个奴隶吓住吗?”
“呵呵,有没人吓你,是你自己心虚!”陈瑕昂首挺胸,朗声说道:“酒喝完了,你可要把她给我啊。”
丘麟也不禁纳闷,看样子这小子是胸有成竹,莫非是海量?就算他能喝,但是那么大的一缸酒,他的肚子又如何放得下?
不过事已至此,也不能反悔,丘麟犹豫了一下,笑道:“也罢,只要你喝完这缸酒,女人就是你的,不过若是喝到中途吐出来,那这个女人还是要受罚。”
陈瑕打定主意要救这个女奴,毫无惧色,“一言为定!”
慕容倩心里暗暗叫苦,你要是喝多了,可怎么救小花,放了其他的奴隶啊?
陈瑕却走到慕容倩身旁,将她的酒坛子拿在手中,见里面还有一大半残酒,便笑道:“我总不能捧着酒缸喝,就借主人的酒坛舀酒一用。”
坛子里剩下的一半酒,他也不倒掉,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了底朝天。
慕容倩看得直咋舌,饶是她聪明绝顶,却也拗不过陈瑕的倔脾气,心中暗想:“这个木头之前够蠢,现在又疯了,这可如何是好?”
272、同归于尽
“就算人家的酒好,你也别喝得那么着急,有的是!”慕容倩怕他喝得太快,更容易醉,因此提醒道。
陈瑕却把嘴一抹,面不改色心不跳,口中连连赞叹:“好酒啊,好酒!今天不喝个痛快,简直是白来一趟!”说着话,把酒坛插入缸中,吨吨吨灌了满满一坛,从酒缸里提起来,还在向外溢着,他把酒坛放在地上,将两只袖子撸起,看了一眼丘麟,这才捧起酒坛,仰起脖子,将那满满一坛子酒,喝了个精光。
众人看在眼里全都目瞪口呆,丘麟脸上的肌肉都不住抽搐,心中暗忖道:此人果然是海量啊,照他这样的喝法,常人早就烂醉如泥了吧,看你支撑到几时?
慕容倩也没想到原来陈瑕这么能喝酒,到了此时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陈瑕体质特异,百毒不侵之体,别说是酒,就算一缸毒药,他全都喝了也不再话下。可心里还是在替陈瑕担心,也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
一坛酒喝光,陈瑕依旧气定神闲,接连又喝了一坛,酒精对他来说不起作用,但那两个大酒坛的分量可是不轻,陈瑕再如何能喝,肚子里的容量也是有限,他捧着酒坛在地上蹦了两蹦,想看看能否再往下压一点。
慕容倩看出情况不对,忙劝道:“小虾米,喝了两坛酒了,就算再把那女奴按在水缸里也淹不死她,我看你也尽力了,还是就这样算了吧。”
陈瑕却把手一摆,“我还能喝,就算淹不死那女奴,她还是要挨打的,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给主人赢个女奴回来,你不必拦我!”
丘麟哈哈大笑,“好,你若把这一缸酒都喝光,我不但把这个女奴给你,再另赏你一缸酒带走,不过你要是喝不完,那你也得和这个女奴一样,打三十鞭,浸入酒缸!我看你的肚子能装多少酒,做不到就不必逞能,现在放弃,我算你认输,不予追究!”
陈瑕打了酒嗝,这时也有些后悔,自己只想到可以千杯不醉,却没想到肚子有限,早知道不喝之前的半坛,不过事已至此,陈瑕却又偏偏不肯服输,冷哼一声,道:“人我一定要带走,我也不要你一缸美酒,我只问你一件事,檀石部落有个小花,是不是在你这里?”
丘麟皱了下眉头,眼珠转了转,“那我省下了,你想知道,也要把酒喝完再说。”
慕容倩却暗暗叫苦,陈瑕啊陈瑕,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呢?你得罪了丘麟,他又知道你与小花认识,又岂能轻饶了她?你也未免太过天真了。
“叔叔,小花在不在的有什么关系?只不过她是我的一个侍女……”
丘麟把手一摆,“不必多说,我心中有数。一个侍女怎会劳你大架前来,就算你想要人,也只需跟我说一声就好,何必拐弯抹角?贤侄,叔叔我是个狗屁不懂的粗人,只知道对我慕容哥哥忠心,其他的也未曾想过,所以这件事我无论如何想不通!今天既然僵持到这了,那他必须把酒喝光,否则你们俩别想离开!”
慕容倩压了压火,赔笑道:“叔叔说的什么话呀?难道我们到此,是另有所图?如果是这样,你这里千军万马的,我们只有区区两个人,未免太自不量力了吧?”
丘麟冷笑了一声,“是不是另有所图,我不知道,天山雪莲我已交出,墨喜儿也已经放走了,我这里除了九曲追魂箭再没有什么宝物,若是因为一个侍女,你又何必亲自前来?我知道我常年行军在外,未与慕容哥哥往来,可实力却越发壮大,慕容哥哥身边难免有些奸佞之徒,说我拥兵自重,有不臣之心,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为了保险起见,此事我会向你爹问个明白,究竟你到我这来,是他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慕容倩只好笑道:“的确和我爹无关,若是他亲自前来一定会事先修书一封,哪里会像我这么胡闹,那小花的确是我一个侍女,再说我也的确是想来看看热闹,我们来这里要人是真,和你这的奴隶比武也是真,只是没想到叔叔太看得起我,会赏赐这个笨蛋一缸美酒,不把他肚子撑破才怪,叔叔,既然你恼我,那侄女给你赔不是了,我带着他这就离开也就是了。”
丘麟略一沉吟,心想:我目前实力不够,还不能真的得罪慕容广,既然他们要走,就放他离去,做个顺水人情。小倩到我这里,好酒好菜款待,也算尽了地主之谊,慕容广也不能把我如何?
刚想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没想到陈瑕却不肯放弃,“酒可以不喝!但是人我必须要救!”
慕容倩频频使眼色,陈瑕明明看见,却倔强地扭过头去,这一大缸酒,无论如何喝不光,大不了就杀了那个丘麟,就算是背信弃义,做了那不耻小人,也要救出小花和这的奴隶,当然也包括之前跳舞的女奴。
反正陈瑕自诩是个恶人,也不理那些仁义礼智信的儒家教条,一弯腰又提起满满一坛酒,“这一坛,我就敬了头领。咱们同归于尽!”
丘麟吓了一跳,酒碗差点没摔了,慕容倩忙解释道:“他的意思是一饮而尽,你也知道他是个粗俗的浑人……”
丘麟老大不痛快,却把就酒碗放下,“你有什么资格向我敬酒?”
陈瑕轻蔑看了他一眼,“那你是敬酒不吃,等着吃罚酒!”说罢把举起酒坛,咕嘟咕嘟灌了起来。
丘麟紧握双拳,等你喝不了的时候,我不按照赌约打得你死去活来?
就在此时,后面传来三声大笑,此时歌舞早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陈瑕身上,这三声大笑,好似炸雷在夜半响起,即便现场嘈杂,可还是清清楚楚地传入众人的耳朵里。
丘麟腾地起身,“有高人!”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又矮又瘦的老汉,单手托着一口大缸,向这边飞奔而来,大笑道:“哈哈哈,终于找到一个能喝酒之人,来来来,陪我共饮三百坛!”
273、酒神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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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4、豪气对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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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5、馥芳锦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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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被逼无奈
送走瘟神一样的雷沐泽,丘麟才长出一口气,现在他知道了,通天教里卧虎藏龙,还真不是那么好惹的。也不知道慕容广和通天教是否有什么关联。
陈瑕早就迫不及待,催促慕容倩要她向丘麟要求放人,丘麟笑道:“臭小子,别着急,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不会说话不算,女人会叫你带走,漫漫长夜,有的是时间,现在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既然小倩是来这里比武的,那不如现在就开始吧。”
陈瑕问道:“你还没说小花在哪里!”
丘麟冷笑道:“那就等比武之后再说。”
慕容倩此时也只能按计划行事,不过心中却在打鼓,本来计划得挺圆满,陈瑕这么一闹,恐怕就不会那么顺利。事到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们跟着丘麟到了角斗场的大坑,那女奴跟在陈瑕身后不敢离开寸步,此时泪痕犹在,慕容倩因为她把自己和陈瑕隔开,心中不喜。
到了第四层台阶,落座之后,慕容倩便问那女奴,“你叫什么名字?”
女奴答道:“主人叫我什么名字,我便叫什么名字了。”
慕容倩笑了笑,“小虾米是我的奴隶,所以你现在起也是我的奴隶,我给你取个花名,就叫奴奴,意思是奴隶的奴隶,你觉得如何?”
女奴看了眼陈瑕,止不住泪如雨下,低声说道:“听凭吩咐……”
陈瑕见到心中不忍,朗声说道:“等我们走了之后,还你自由之身,不必哭泣。”
那女奴闻听,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主人,你千万不要抛下我,我在这世上,再无亲人,就算做奴隶,我也只跟随主人,你千万不要丢下我啊!”
慕容倩对陈瑕说道:“她身无长物,又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搔首弄姿跳舞给人看,她与人为奴,还能活命,你若让她这么离开,那你叫她在这草原上如何生存?小虾米,你痛恨做奴隶,是因为你有本事,可更多的人,都是靠与人为奴生活的。自由自在固然很好,可并非人人都需要。”
陈瑕低头不语,心中却觉得沉痛,如果慕容倩所说的是对的,那搭救了那些奴隶之后又该如何?谁又能保证不会再有像丘麟一样的人奴役他们?
慕容倩叫那女奴起来,笑道:“奴奴,你也不用担心,你的主人在我面前说了不算,你只要少与他纠缠,我便留你在身边,否则的话,我也同样可以叫你生不如死!”
奴奴跪地谢过慕容倩,心中感激。殊不知慕容倩是见她骚媚入骨,怕她勾引陈瑕,不过这些话在丘麟听来却十分受用,笑道:“没想到小倩你和我志同道合,对付这帮奴隶,的确不能心慈手软,否则如何驱使他们为我所用?”
慕容倩微微一笑,“叔叔过奖了,还是开始比武吧,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丘麟点头称是,“那就请你的小虾米入场吧?”
慕容倩道:“小虾米,你先下去等着吧!”
此事早在计划之内,陈瑕也不说什么,便走下台阶到了场中。慕容倩等他走远,这才说道:“叔叔,既然酒都已经斗了,不如这样,咱们奴隶之间的比武也打个赌,如果小虾米赢了的话,你就输我一个奴隶,如果他输了,那我就把奴奴再交还给你。”
奴奴闻听神色骤变,“主人……”
慕容倩却把手一挥,“你有什么权力反驳?在我这里和在叔叔这里都是一样为奴,要不是你,怎么会叫叔叔损失那么多好酒?你真的以为此事就这么算了不成?”
本来丘麟对慕容倩有些不满,听她这么一说,心中大喜,一股恶气也消了大半,可是这样的话在那女奴听来却如同晴天霹雳,丘麟没折磨着她,回去之后,恐怕死法要万分凄惨,她含泪对慕容倩说道:“难道在你们这些人的心里,我的性命还不如那两缸美酒?”
丘麟冷冷说道:“那是当然!”
那女奴心灰意冷,真觉得生无可恋了。
丘麟那边拍了拍手,角斗场内的一个地牢的木门被人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汉,走路都摇摇晃晃,有小兵敲响铜锣,高喊道:“比武开始!”
陈瑕和慕容倩同时皱了下眉头,心中均想:这样的老头,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怎么可能赢得了?
慕容倩暗叫:糟糕,丘麟不敢赢我,他不赢的话,陈瑕怎么混进部落里?
再看那老汉颤颤巍巍走到陈瑕面前,见陈瑕比他高了整整一头,长得又十分健硕,与他对决,那不等于是羊入虎口,明知道这次是死定了,因此把眼一闭,等着挨揍。
陈瑕见他如此,又如何能下得去手,二人对峙了半天,谁也不先出手。
丘麟催促道:“老东西,你等什么呢?你不比武,回头把你吊起来晒死。”
老汉苦笑着对陈瑕说道:“左右是一死,就请你给我一个痛快。”
慕容倩喊道:“小虾米,你不用有什么恻隐之心,你不打他,等下他就死得比现在痛苦万倍!”
纵然明知就是如此,陈瑕又岂能打一个将死的老者?扭回头望着丘麟的方向,咬牙说道:“我不打这样的人,若是要打,就打你!”
丘麟虎躯一颤,目露凶光,慕容倩赶紧说道:“小虾米,你又发什么傻?你怎么可能是叔叔的对手,你又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与叔叔动手?别忘了,你武功低微,多少斤两自己心里没数吗!叔叔,你不要和他计较,他的脑子有问题的。”
丘麟微微一笑,当即改了主意,“我觉得也是,不知怎么他处处和我做对,那个眼神真的好像我在天山见到的那个顽童啊。既然这个老汉他不肯打,实在没什么意思,那我也就不和贤侄你客气了。”说着话,回头招呼手下人,“派我们这最厉害的奴隶下场与小虾米比试。告诉他,此乃生死对决,许胜不许败。”
慕容倩大吃一惊,“比武切磋一下,何必当真?”
丘麟冷笑道:“是他自己找死,怨不得谁!贤侄,我们这的奴隶比武都是生死相斗,就算他是你最宠的奴隶,此事也绝不更改!”
277、食人血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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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海外枭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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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落难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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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亮而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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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不合时宜
那绞架的柱子直径半尺有余,这一拳势若雷霆,力有千钧,在场之人见陈瑕一拳打断了它,无不愕然。
丘麟这才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地问道:“他……他真的是你自幼养大的奴隶?”
慕容倩这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叔叔别慌,他的确是我自幼养大的,只是脑子有点问题的。”
丘麟毕竟是这的头领,不可能因为陈瑕打断了一根柱子,便临阵脱逃,听慕容倩这么一说,稍稍放下了心。“那就好,那就好。”
慕容倩心中藐视,原来此人色厉内荏,欺软怕硬,若是别人不如他,便要折磨羞辱,若不是他人的对手,便不敢把对方如何,父亲怎么能信赖这样的无耻小人?
陈瑕横扛起血奴,向着台阶的方向,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走来,熊熊的篝火燃在他的身后,脸上的汗水反射着的火的光芒,显得晶莹剔透,两旁的士兵摩拳擦掌,却谁也不敢阻拦。
丘麟故作镇定,不尴不尬地笑了笑,“没想到,你有这么大的本事,我也是惜才之人,既然你不想杀血奴,那就当你家主人赢了。”说着又端起一碗酒,“来,这碗酒就赏给你。”
陈瑕也不客气,接过酒碗一饮而尽,这一次也没用内力将酒逼出,喝完之后,掷碗于地,对丘麟说道:“多谢头领赐酒,小花在什么地方。”
丘麟哈哈大笑,看了看慕容倩,“你这个奴隶还真是死脑筋……有意思。”
慕容倩微微一笑,“我早说过了,连我有时候也管不住他。既然陈瑕取胜,那还请头领信守诺言。”
丘麟笑道:“我这里的奴隶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谁叫小花,长得什么模样又没和我说明,我又怎么知道?”
陈瑕冷冷说道:“不知道不要紧,我和主人进去找。”
慕容倩对他频频使眼色,暗想:“既然比武赢了就应该快点离开,计划都被你打乱了,这个时候你又拉我下水做什么?”
陈瑕拉过那个女奴,“你也是我的人了,跟我一起进那些地洞看看,免得我不在这,有人又要加害。”
丘麟哈哈大笑,“说哪里话?我又岂是言而无信之人,那就把牢笼打开,让你去看。”
慕容倩真气得咬牙切齿,也不知道陈瑕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事到如今她这个主人已经做不了主,只好全听陈瑕的。
陈瑕扛着血奴,拉着奴奴,走在前面,慕容倩跟在后面,丘麟嫌地牢肮脏,不想过去,就叫人把角斗场收拾一番,将三支九曲追魂箭也收了回来,他心情不佳,那三支箭随手放入箭囊,未曾细看。
有心暗算陈瑕,又怕自己不敌,另外现在也不是和慕容家彻底翻脸的时候,反正那陈瑕刚才有机会动手,他却毕恭毕敬,料想此人不敢动自己,丘麟也就不放在心上。这个时候喝了不少酒,有些倦意,便独自回大帐休息去了。
慕容倩询问了守卫,只要找一个檀石部落的奴隶,七八岁的小姑娘。守卫也不敢隐瞒,便带他们到了关押檀石部落的地牢,到了那里,一众人便跪倒在地,对着陈瑕不住磕头,有胆大的人说道:“原来你不是妖精,你是黄巾力士下凡啊,我们真是瞎了狗眼,当初得罪了你,都是受通天教主使。”
陈瑕不想和他们计较,也不接受他们的道歉,只是面沉似水,冷冷问道:“那个叫小花的女娃呢!”
众人互相看了看,全都低头不语,陈瑕喝道:“这个时候,还想有所隐瞒!”
一个老妇说道:“壮士,你们来迟一步……这里的主人只肯给我们残羹冷饭,小花年幼,吃了之后一直拉肚子,发高烧,昨晚……昨晚就已经死啦,丘麟就叫我们把尸首扔进部落后面粪池,充作肥料。”
陈瑕闻听大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只觉得五内俱焚,原来之前他强行冲开穴道,受伤在所难免,只是一股怒火一直压着,到了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慕容倩和奴奴一起将他扶住,那血奴却哎呦一声从他肩上掉了下来。
慕容倩劝道:“你千万要节哀啊!”
陈瑕心中悲痛,含泪说道:“想不到……想不到一路辛辛苦苦只为小花而来,到最后还是救不了她!”
那老妇道:“壮士不必难过,小花已经病了好多天了,她父母双亡,孤苦伶仃,就在活在这世上,又与地狱有什么区别?只希望大巫仙有灵,能带她早登极乐!”
陈瑕怒道:“你们还在信那个巫仙!简直……简直……比我还蠢!”他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恶毒的话来,索性连自己也给骂了,听起来的确蠢得可笑,可檀石村的人却全都惭愧地低下头去,没有谁有资格嘲笑陈瑕。
慕容倩叹了一口气,“也都怪我,若是昨晚我就想好了这条计谋,大概你也就能和小花见最后一面啦。”
陈瑕黯然转身,走到牢房门口,又不出去,望着那已经断了的绞架,心中义愤难平,慕容倩这个时候也不敢招惹他,更不敢出什么主意,反问陈瑕:“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陈瑕咬牙说道:“丘麟不除,誓不为人!可惜阴谋诡计不适合我,我始终还是没能演好自己的角色。”陈瑕淡淡一笑,拉过慕容倩的手,将她轻轻推到牢房之外,然后将门关上,“小倩……你走吧,我和这些奴隶呆在一起。”
“你……”慕容倩不解其意,陈瑕却已经把牢门锁住,苦笑道:“我刚才真想杀了丘麟,可是那时杀了他,慕容部落就无法收回这里,他们还是要做奴隶,小倩,我只求你一件事,这场仗打赢之后,这些人就都放回檀石部落去吧。你之前说的不对,没有人真的想做奴隶,鲜卑族千百年流传下来的规矩,不合时宜。”
慕容倩若有所思,回想起之前所说:更多的人都是靠与人为奴过生活。自由自在固然很好,可并非人人都需要。
现在看来或许愚笨的陈瑕他的话更有道理一些,有些东西比性命还要宝贵,很多人都愿意为了那自由自在的日子,抛却生死的。
“我会和田碧恒说,那……你千万要保重,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陈瑕的手扶住牢笼,“平定丘麟部落,叫他永远不能再奴役别人。”
慕容倩俏脸一红,任陈瑕抓着她的手,“原来你武功那么高……之前装得又那么像。连我也骗了。”
陈瑕对她挤了挤眼睛,“武功倒不能说高,只是那一瞬忽然想起,现在又全忘了。不过我好歹是大漠五鬼的徒弟,注定要做恶人的。去吧,不必管我,就按我们原来的计划行事。”
慕容倩甜甜一笑,“那你等我!”虽然陈瑕进了地洞,可原来的计划已经打破,他执意如此,慕容倩也只能祈祷他吉人天相。
282、反叛之罪
“千万小心!”陈瑕嘱咐道。
慕容倩用力点了点头,也不向丘麟辞别,便直接离开,她是此地的上宾,没有丘麟的命令,自然也无人阻拦于她。
丘麟回到帐中闷闷不乐,心里琢磨着那慕容倩来到此处究竟所为何事。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叫做小花的奴隶?若是有什么阴谋,又何必单枪匹马,只带着那个小虾米一人?那小虾米到底是不是当年周贤的儿子,怎么那么像,可他若要报仇,刚才便有机会,又为何迟迟不动手?
丘麟百思不得其解,始终也猜不透慕容倩和陈瑕的目的,思前想后觉得此事实在蹊跷,当晚叫人捎一个口信,将此事向慕容广说明,其中自然也少不了表忠心的话。
见慕容倩迟迟未归,心中疑惑,又叫来手下人询问状况,得知慕容倩已经连夜离开,那个奴隶却被她留在地洞的牢房。
丘麟闻听直皱眉头,“那个小虾米不是他最宠的吗?为什么不一起带走?走也就走了,连个招呼也不打吗?”
手下人笑道:“或许是又去找什么奴隶再来一场比武?”
丘麟冷哼道:“本来我就是准备十个人输的,那个小虾米实在不识好歹……此事绝无可能。去牢房看看,那个奴隶在搞什么鬼。”
他害怕陈瑕,带了百十个随从一起到了关押奴隶的地方,见陈瑕守着血奴,坐在地上,正靠着墙角睡觉。
丘麟也不敢进去,用手敲打着牢房的门问道:“小子,醒醒。”
陈瑕只是闭目养神,又哪里会真的睡着,慢慢睁开眼睛,“头领不休息,半夜到这里做什么?”
“我问你,你主人去了哪里?为什么要把你留在此地?”
陈瑕嘿嘿一笑,“那大概是因为我没听她的话,做错了事吧。去了哪里我可不知道,你把我放出去,我去找她问问。”
“哼,你做错了什么事?”
陈瑕道:“本来我计划是我输的,结果我却赢了,她当然生气,正好你这有牢房,她就把我关了起来,见你睡觉了,也不去打扰,你不用着急见他,她只说关我一晚,明天就回来,你要是敢动我,到时候有你好看!”
丘麟皱了下眉头,察言观色,见陈瑕看起来不像是个聪明人,慕容倩说他脑子有问题倒是一点也不错。莫非是我多心?
“既然如此,就老老实实呆着,既然你主人不想叫你出去,我也不能不放了你。”说完带着一百多人转身离开,心里面却不住打鼓,这臭小子本事不小,好容易关起来,可不能叫他跑出来,吩咐下去,“今晚多派人手,看住这帮奴隶,万万不可有任何差错。”
嘱托完毕,这才又回大帐,把九曲追魂弓放到枕边,手里还握着宝剑,虽然如此,依旧睡不踏实,只觉得眼皮直跳,真怕出了什么大事。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慕容倩却没回来,丘麟更加觉得蹊跷,到了地牢又看了眼陈瑕,见他依旧昨天一样闭目打坐,好像从来就没动过,丘麟也懒得问他,嘱咐众人:“不要给他们任何东西吃!直到慕容倩回来。”
当天丘麟取消了一切劳作,严阵以待,他谨小慎微,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可究竟是什么事却又猜不透,那去慕容广那里报讯的人,也迟迟未归,整整一天,丘麟都觉得坐卧难安。到了夜半时分,万籁俱静,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鸟叫。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鹦鹉,径直飞上帐顶,丘麟抓起弓箭出门要射,那鹦鹉却忽然唱起歌来,“君坏臣纲兮败五常。威震漠北兮鲜卑王。明日良辰兮伐无道。王命天授兮震八方。”
丘麟眉头紧锁,手握弓箭迟迟不发,那鹦鹉对着他连唱三遍,拍打着翅膀朝南方飞去,眨眼间便无影无踪。
“怪事……”丘麟嘀咕道。
大帐周围随从也有不少,早有些溜须拍马的人跪地叩头,“恭喜头领,鲜卑一直以来都不成气候,受匈奴和大汉两方欺辱,如今神鸟报喜,正是我主称王之时。望头领带领我们建立大鲜卑国,与大汉和匈奴三足而立!”
其他人也都不是傻瓜,这个时候谁要是跪的慢了,难免遭丘麟记恨,因此立即跪倒一片,齐声道:“恭喜头领,贺喜头领!”
“休得胡言!”丘麟怒斥道:“我和慕容兄长情同手足,就算是称王,又怎么会轮的到我,都给我退下!”
他心中纳闷,悻悻回到大帐,回想起刚才的异事来仔细琢磨。什么君坏臣纲他也不是很明白,但是“王命天授”几个字却听得有些心动。这是在说我吗?难道那只怪鸟是叫我反了慕容广?可慕容广对我又极为信任,我又怎能反他?
他在大帐内坐了一夜,眼看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思前想后,还是耐不住那“王命天授”四个字,既然是老天要我做鲜卑王,我又何必顾及慕容广。难道真的只有我才配称得起“鲜卑王”三个字,当年要不是我盗取了天山雪莲,解了慕容部落之围,慕容广又焉有今日?他在这一代作威作福,我却在此地屯田守备,是何道理?既然漠北雄狮不想称王,我就算做了鲜卑王,名正言顺,也不算反叛。只是慕容广待我不薄,我这么做,对不起兄长啊。
不久天色大亮,有人捧着一只晒成了肉干的野兔来给丘麟观看,说是在后厨找到的。丘麟骂道:“这种东西拿来做什么?”
手下人却从里面掏出一块绢帛,那绢帛日久年深已经有些发黄,上面有用鲜血写的字迹,着:某年某月某日,丘麟称鲜卑王,平慕容,灭匈奴,征大汉,千古一帝,未有来者,若违天命,必受千刀万剐之祸。
古人多迷信,秦末有陈胜、吴广为前车之鉴,皇命天授之说自古流传,见到此书,丘麟哪还犹豫,大步来到帐前,把部落里的所有人全都叫在一处,询问众人对那只神鸟的歌有什么看法,在场众人谁还能说个不,均表示支持。
丘麟便当着众人的面,扬言道:“既然是天命如此,我也不敢忤逆,慕容广占据漠北多年,却久久未能使鲜卑太平,是时候该换一换主人了!”
此言一出,反叛之罪就此坐实,慕容倩所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283、惩奸除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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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4、慌不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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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众叛亲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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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6、温馨一夜
“想死也没那么容易!”血奴站出来吼道:“你怎么对我们,我们就怎么对你,把你挂在高杆,活活晒死。否则如何解我们心头之恨?”
诸多奴隶全都异口同声。
陈瑕劝道:“他的确罪该万死,可我们要是这么做的话……不是和丘麟一样残忍?”
血奴道:“你看他现在的鬼样子,和我们这些奴隶有什么区别?”
慕容倩也说道:“你不是要做恶人吗?既然是恶人,又何必管他是怎么死的?”
陈瑕眉头紧锁,一时无言以对,丘麟骂道:“小恶鬼,你也不要假惺惺,老子可不需要什么人的垂怜,想折磨我哪有那么容易?”说罢他从地洞里出来,向着慕容倩等人扑来,只等慕容倩一声令下,好被对方乱箭穿心,如此一来也就不用受许多的痛楚,若是侥幸冲上围栏,杀他一两个人,也不算亏本。
慕容倩又怎么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冷冷一笑,转身离去,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丘麟跑到一半,陈瑕却拿出九曲追魂弓对准丘麟,之前丘麟仓惶逃出大帐,九曲追魂弓也未来得及拿,就被陈瑕得到。“小倩说的不错,我是个恶人,不必对你手下留情!”
丘麟微微一愣,跟着又哈哈大笑,“傻小子,你忘了九曲追魂箭的箭头已经断了!我怕你何来?”说罢继续向前飞奔,心中暗想,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就弄死你,我只求一死,你们这些人又不想我死,若是舍不得杀我,那我就给你们好看!
陈瑕面沉似水,抽弓搭箭,不等丘麟上台阶便是一箭射出,那支箭向右转了个半圈,却从斜刺里兜回,正中丘麟左腿膝盖。丘麟右脚迈出,还未落下,左腿一中箭,便立即摔倒在地。
陈瑕冷冷一笑,“谁说没有箭头就射不死人!”
丘麟大骇,这才知道陈瑕力量惊人,箭法也是神准,与之相比,自己差得不是一星半点。纵然有千般妙计,万般想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事到如今他只恨自己为什么自作聪明想要多杀几人,若是躲在牢房里不出来,或者干脆一头碰死,也不至于受制于人,到现在他一手一脚已伤,想要自尽都没有力气了。
投鹿侯轻轻挥了挥手,几个壮汉上前将丘麟捆了个结结实实,投鹿侯吩咐道:“关进地牢,用牛筋捆住,等到天明之时,再做定夺。”
这边田碧恒收整军队,一直忙到次日天明。投鹿侯则去安抚那些奴隶,愿意从军的从军,不愿从军的便各回家园。只有少数人离开,大部分都加入了投鹿侯的军队,一些老弱妇孺无处可去,投鹿侯便叫他们继续留在此地屯田。
檀石部落的人,对慕容广感恩戴德,纷纷表示回到部落之后愿与慕容广结盟,血奴和那女奴无处可去,也跟着檀石部落的人一起走了。投鹿侯得知山中有无数可以燃烧的檀石,可以开采出来用以过冬,心中大喜,对于苦寒之地的人来说,这种东西极为宝贵。这一仗不但赢得漂亮而且找到了一处矿脉,可以说收获丰厚。
那丘麟只懂得奴役旁人,却不知道檀石的价值,可见此人目光短浅,算不得英雄人物。
次日天明,投鹿侯叫人重新立起高杆,就将丘麟吊起来暴晒,丘麟在左近除了慕容广也没有盟友,此地已经是慕容部落所有,无需派重兵守卫,就只留下少数老弱残兵镇守。
慕容倩承诺陈瑕三天之内平定丘麟,果然说到做到,唯一可惜的是,最终还是没能挽救小花的性命,虽然抓住了丘麟,可陈瑕却并不觉得有多高兴。
慕容倩安慰道:“不是还救了血奴和那个女奴的性命吗?没有你,他们早就死了,更何况这里千千万万的奴隶也都是因为你才脱离苦海。”
陈瑕却长叹道:“哎,可是因此而死之人又有多少?终究是救了不少人,却也害了不少人,实非我心所愿。其中得失孰多孰少,我也分辨不清,是非功过焉有定论?”
慕容倩笑道:“傻瓜,想达到目的总要流血,不是别人的,就是自己的,自古至今不都是如此?若是能够不用武力解决,那这世间也就没有许多纷争啦。是与非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个恶人吗?你已经成就了大漠第六鬼的威名了。”
本以为陈瑕听到她这样说会开心一些,不料他却沉默无语。
当晚,两人坐在军营后的麦秸堆上,一起望着明月,月光如银,将夜幕下的草原镀了一层幽暗的深蓝,显得多情、忧郁,慕容倩看到陈瑕认真的样子,不禁有些情动,她偷偷将头靠在陈瑕的肩上,任清风吹起自己的秀发撩拨着陈瑕的面颊。
陈瑕轻声问道:“你做什么?”
慕容倩闭着眼睛,抱着膝,柔声道:“借主人靠一下。别说话……”
陈瑕果然一动也不动,慕容倩的手指有意无意,碰到了陈瑕的指尖,“有点冷了……瑕哥哥……”,见陈瑕没反应,便又说道:“不管你做的是对是错,是好是坏,小倩都和你在一起呢。”
陈瑕挺直了身子,心底也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一会儿自称主人,一会儿又叫我哥哥,现在又靠在我身上,搞不懂她到底要怎样……
不多时慕容倩竟这样靠着陈瑕睡着了,陈瑕忽然发现安静下来的慕容倩是那么美丽,似水样的柔情,陈瑕又如何能感觉不到,那炙热的体温带着一股少女特有的芬芳,就好似草原上的一捧野花,顽强野蛮又清新脱俗。
清风徐来,吹动着大寨之外的麦田好似波浪一般起起伏伏,此时此刻,似乎连草木也为之动情,何况是人?
陈瑕不过凡夫俗子,如何能超脱尘世?他偷偷在慕容倩的秀发上轻轻一吻,跟着握紧了慕容倩的柔荑,抬起来放在唇边,当嘴唇碰触到那温热而滑腻的肌肤,便再也舍不得离开啦。慕容倩轻轻地咬着嘴唇,手心里也满是汗水,可她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陈瑕知道她还清醒,因为她心里在想,若是二人不能走到一起,该如何面对这温馨的一夜。只有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也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287、吐露衷肠
陈瑕感觉到怀里的娇躯是那么火热,偏偏又在瑟瑟发抖,他以为慕容倩真的很冷,便将她搂得更紧一些。两手相吸,慕容倩只觉得好似有一股电流从十指之间,一直传到了心底,忍不住娇吟一声,却不敢睁开眼睛,这一次她没有力气再去抗拒,也不忍抗拒,就当作是一场梦也好,永远不要醒来。
他们身后的不远处,投鹿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大军修整一天,到了第五日凌晨,开拔讨伐乌珠部落,队伍从最初一万人已经扩编成两万,分成了十路人马。不管是田碧恒还是投鹿侯,都暗暗佩服慕容倩的智谋。可慕容倩却没必要贪什么功劳,把一切都归功于陈瑕,“这就是我说的大谋士,大将军,若说我有功,也只是举荐之功。”
表面上投鹿侯对陈瑕恭恭敬敬,心中却妒火中烧。陈瑕那小子武功高强倒是亲眼所见,至于智谋实在是看不出来。只不过慕容倩既然对他有意,自然处处袒护,投鹿侯也不便多说什么,就是不知道他们回到部落之后,怎么向慕容广和独孤浑交代。
他钟情慕容倩也只是藏在心里,若是换成独孤离,他身份显赫那也还罢了,如今又多出一个陈瑕,名不见经传,他又是个汉人,投鹿侯自然觉得愤愤不平。只不过此人城府颇深,慕容倩无论如何他是得不到的,纵然有嫉妒之心,也隐忍在心。更何况此事可大可小,他还不至于四处宣扬。鲜卑男女没那么多礼教约束,好在那一晚,慕容倩和陈瑕在麦秸堆上并没有太多出阁的举动,此事旁人都不曾留意,也只有他在一直在暗地里观察着慕容倩的动向。
急行军半日,便在离乌珠部落二十里之外安下营寨。
田碧恒召集众人来大帐商议对敌之策,投鹿侯献策道:“如今我们人马是之前的两倍,乌珠部落唾手可得,不如今晚偷营劫寨,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慕容倩却道:“既然已经唾手可得,又何必急于一时?况且乌珠部落与丘麟不同,他们是以游牧、打猎为生,纵然夺了他们的营寨,他们去其他地方放牧、打猎也是一样,终归还是难以斩草除根。”
田碧恒笑道:“小倩你足智多谋,平定丘麟部落,本是计划之外,不过因此也壮大了我们的实力,不知道你这次对聂无欢有何妙计啊?”
慕容倩道:“聂无欢驯养猛兽,武艺高强,不那么好对付的。陈瑕之前已经引通天教的一百多人去试探了,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动手了没有。所以今晚你们都先不要动,我和陈瑕潜过去刺探情报,看看通天教和东西两乌珠的战况如何。然后再商讨围剿之计,将东西乌珠一网成擒。”
田碧恒面有难色,“此事还是应该三思而后行才对,毕竟小倩你是千金之体,没必要以身犯险,我看那个江浪有些本事,不如就叫他去……”
慕容倩笑道:“那也好啊,有他和我们一起,更保险一些。”
田碧恒一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只由他一人……”
慕容倩摆手将田碧恒打断,“不必多说,此事事关我慕容部落的兴衰,作为漠北雄狮的女儿理应身先士卒,免得将来我做头领之时,有人说我只不过仰仗父亲的威德。”
投鹿侯冷笑道:“莫非这也是陈瑕的主意?”
慕容倩把脸一沉,“这次倒不是陈瑕的主意,就是我的主意,你想说什么?”
投鹿侯知趣地点了点头,“既然是小倩的主意,那末将无话可说。但是小倩,你这一去千万小心,也要记得你是替慕容头领做事,将来你也是要做大头领的人,可别叫些不相干的人带上歪路。”
慕容倩眉头一皱,“多谢将军提醒了,小倩自有分寸。”
她哪里是要打探什么军情,而是想借机开溜。
如今战局胜负已定,料想通天教和乌珠部落已经斗得两败俱伤,这边两万人马,又有投鹿侯这样的猛将,聂无欢天大的本事也赢不了。若不趁此机会逃走,那可就要回去完婚了。之前又已经打了一场胜仗,田碧恒也只会以为她这么做是为了自己的功劳,绝对想不到她会另有打算的。只是那个投鹿侯似乎看出了什么,慕容倩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当天黄昏时分,她不带马匹,也没叫什么江浪,就直接和陈瑕结伴匆匆上路。自从那晚一夜温存之后,一直在赶路,她与陈瑕便没再见面,不过隔了一天,二人便彼此思念,总觉得有千言万语想向对方倾诉,可是如今又在一起了,反而相对无语。
渐渐地,野草阻隔了视线,再也看不到军队的营寨,慕容倩低着头走在前面,陈瑕看着她,紧紧跟随。
终于忍不住说道:“那晚在麦秸堆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慕容倩扑哧一笑,“什么麦秸堆,奴隶伺候主子,那晚什么也没发生。”
“不是啊……”陈瑕扭扭捏捏地说道:“我抱了你,还……还……”
慕容倩羞涩难当,推了他一把,“我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陈瑕吞了下口水,不知道如何回答,支支吾吾半天,才道:“你那晚真的只把我当奴隶吗?可你叫我瑕哥哥……”
慕容倩笑道:“随便叫着玩的,我喜欢这样叫,不行啊?”
陈瑕挠了挠头,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上前一把抓住慕容倩的手,“小倩……我……我……”
慕容倩面带微笑,大大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彩,格外明亮,“你怎么了?”
陈瑕终于鼓足了勇气,大声说道:“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慕容倩打了个冷颤,尽管她已经感觉到陈瑕的心意,这个时候又不敢承认了,低着头,目光看向其他的地方,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是你师父,你喜欢我也应该……”
陈瑕却摇头道:“不是……不是那种喜欢,我说不清楚……”
慕容倩并没有显得欣喜,“你不是喜欢阿曼吗?一直以来你的愿望不就是娶阿曼为妻吗?干嘛要喜欢我?”
288、旱地太公
“我……我也不知道……”陈瑕道:“但是我就是很喜欢你,很想你……”
“那你还想不想阿曼,喜不喜欢她?”
陈瑕也不会隐瞒什么,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也喜欢阿曼……所以我还是要娶她……只是……我又觉得和你在一起很好……”
慕容倩神情凄楚,她并不因此嫉妒阿曼,也不生陈瑕的气,因为他把心底最真实的感受告诉了她,至少他不会欺骗自己,慕容倩淡淡一笑,“那你还是不要喜欢我……不管我对你有多好,你都不要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的!”她不忍见陈瑕难过的神情,转过身去匆匆赶路。心中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当着陈瑕的面哭出来。
陈瑕低着头默默地跟在后面,心中觉得无比落寞。他不明白这种感觉,仿佛心碎一样难受,墨喜儿当初离开,也是同样的心情,却远没有这一次那么强烈。月下的倩影和陈瑕的影子一样,都显得那么孤独,二人相距不过几尺,又好似远隔天涯,明明可以看见,却不可彼此拥有。
荒草萋萋,漫过前方的一处小坡,一个戴着斗笠的老汉提着一条鱼竿盘膝打坐,看起来好像正在钓鱼,只是那小坡下又没有水,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做什么。
慕容倩心情不佳,更不想与他说话,刚要绕道过去,那老汉却忽然笑道:“二位留步。”
陈瑕认得此人,原来是在檀石村碰到的那个钓鱼老汉,不知怎么大半夜的会在此地遇见,“你不是那个指点我去找小花的老伯?”
老汉点了点头,“真是山不转水转,未曾想你我还有再聚之日。不知当日我说的对与不对,这位便是小花姑娘了吗?只是年龄可大了好多啊,不及小花童颜可爱。”
慕容倩把脸一沉,“我干嘛要和一个孩子去比?莫名其妙!若是和你比的话,我正是青春年少,你却是朽木一根!”
陈瑕笑道:“老伯,你误会了,她是小倩,不是小花。”
老汉哈哈大笑,“无所谓,无所谓,她也是从婴孩长大,一样有过童年,然后长到现在,成了人见人爱的美丽少女,只可惜红颜易老,终究有一天也会如我一样是朽木一根。”
“岂有此理!”慕容倩怒道:“你是什么人,就算我有那么一天,你恐怕也早就死了。”
老汉又一阵大笑,仿佛是听到世间极为可笑的事,“浮生一世,终有一死,除了通天道主持,谁能摆脱轮回之苦?你现在青春可爱,只是因为皮囊生的好,到最后还不是黄土一抔,你和我,还有这世间万千众生,最终能有什么分别?”
“有没有分别,也不关你的事,你和我这些有的没的,是什么用意?”慕容倩怒道。
老汉笑道:“你们二人之间若无情,就不关我事,若是有情,我劝你们俩最后都要考虑清楚!”
陈瑕也不明白这老汉到底想做什么,见慕容倩不高兴,便上前一步,问道:“老伯,你究竟是何许人也,上次帮我,这次又来劝我。在下资质不高,人也不聪明,不懂得拐弯抹角,你和白马寺那个老和尚一样都喜欢出谜题,可我实在无法参透,你究竟是何用意,不妨直说。”
老汉微微一笑,“老夫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尘世间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与你无关,你现在爱她青春貌美,可终有一天她也会垂垂老矣,她也会命丧黄泉,等她容颜不再,老态龙钟,而你却依旧是少年模样,那时你还爱她,疼她?色不迷人,人自迷,在老夫看来这女子最终也不过是一具枯骨。她配不上你,白首之盟只适合普通人,也不适合你。又或者你愿意舍弃不死之身,与她一起相伴白头?”
慕容倩瞳孔放大,樱唇微张,指着那老汉道:“你是……你是通天教的人!”
陈瑕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啊,怪不得来妖言惑众!你说的我不明白,我就是要和她在一起,什么不死之身,什么白首之盟,我才不管,我只要与她在一起就好了,她是我师父,是我姐姐,又是小倩,又是主人,将来我们还要义结金兰,岂能相弃?不管她有多老,我都会和她在一起,还要给她建造一座宫殿,叫她永远住在里面,不再受苦。”
“我又没受什么苦……”慕容倩微微皱了下眉头,心中暗想:原来陈瑕并不明白男女之爱。
那大漠五鬼什么都可以教给陈瑕,唯独一个“情”字,偏偏没人教得会。而这个“情”字,何其复杂,说不清,道不明,叫多少痴男怨女为了它生死相许。陈瑕身处其中,更是当局者迷,在他看来,喜欢一个人是如此简单,说出“喜欢”两个字又是如此轻松,可换一个角度,听到这话的女子却不知要为他独自吞掉多少泪水?
慕容倩终于明白这老汉话中的深意:陈瑕是未来通天道的主持,肩负着拯救天下的重任,那个不老不死之人,不是巫仙也不是剑神,而是陈瑕。而自己不过是他漫长生命中的一道短暂的光芒,好像流星划过夜空,终究还是要消亡的,那时的陈瑕还是要独自面对未来的孤寂。他会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慢慢老去,却无能为力,用情越深,他便伤得越深……而慕容倩又如何忍心叫陈瑕伤心?唯有离开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想明白了一切,强忍着泪水,喃喃说道:“不错,我们是结义之情,前辈你不必和我们说那些废话。瑕哥哥,你也不要怪他,他虽然是通天教的人,却不是蛊惑人心之辈,他与之前的铁力虎、雷沐泽一样,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陈瑕奇道:“你认得他?”
慕容倩冷笑道,“如果我没猜错,前辈大概就是通天教的四大长老之一,只是不知道高姓大名。”
那老汉点头表示赞许,“慕容广之女的确是有气度的人,可以说巾帼不让须眉啊,呵呵,不错,老夫便是通天教传教长老——寇仑,有个不太恰当的绰号,人称旱地太公。”
289、何来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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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媒妁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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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乌珠易主
那只鹦鹉在他肩上大叫:“乖徒儿,乖徒儿,乖徒儿……”
江浪简直气得七窍生烟,“住口!他奶奶的,什么话不好学,偏偏学这一句。你要再多嘴,我就把你的毛拔光。不管怎样,陈瑕必须给我磕头叫师伯,否则连这畜生都要嘲笑我,真是老子毕生奇耻大辱!”
陈瑕笑道:“那可不行,要不这样吧,我们以后各叫各的,我叫你师伯,你叫我师父……”
“滚!”江浪怒道:“那不还是一样?你就永远是我长辈?今天你要不跪地磕头,我说什么也不走。”
慕容倩劝道:“又何必在意这个?他本来就是你的晚辈,就算给你磕头,你也讨不到便宜,江兄,莫非你大老远地追上我们就只是为了叫陈瑕给你磕头?”
江浪一愣,“那当然不是,徒侄,你师伯我有病在身,眼看明天便是十五月圆之夜,赶紧把解药交出来。”
这回他长了两个辈分,可不想和之前一样低三下四,直接向陈瑕索取解药了。
陈瑕摇头道:“你这等于是逼我啊,解药绝不能给,我和小倩还要去乌珠部落,没空理你。”
“瑕哥哥,我其实本来没打算去乌珠部落,之前是骗投鹿侯的。”
陈瑕一皱眉,“不去了吗?”
小倩没回答,却又对江浪说道:“江兄,我看你也不要强求了,就算你是他师伯,可是我徒弟是个驴脾气吃软不吃硬,你又何必逼他?”
江浪气得跺脚,“小妹儿啊,我这便宜讨不回来,这辈子也不甘心。”
陈瑕哈哈大笑,“大家都以兄弟相称,才最公平,不如就结拜算了。咱们跪天跪地,又何必要我跪你,解药明天给你也就是了。”
这三人胡乱叫着称谓,实在是难分高下,慕容倩觉得好笑,忍不住就笑出声来,陈瑕这才发现,原来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这个“小妖女”。是她故意打破了伦常,才叫这辈分变得不明不白。
“你还笑,都是你乱跟人结拜,却不跟我结拜。别闹了,师伯,师父,兄长、妹子,什么都好了,既然不去乌珠部落,现在我们去哪里啊?”
慕容倩笑道:“你先别急,我刚才说是遇到寇仑之前,不去乌珠部落,现在嘛,乌珠部落还是要去的,那个寇仑不是说,前方凶险吗?既然如此,我就偏偏要去看看。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逆天而行啊。”
“管他,反正你说去哪里,我就跟着……那个江浪徒弟,你要不要来啊?”
江浪冷哼一声,“当然要去,不然你撇下我怎么办?除非你把解药给我。”
“给了你也不可能痊愈,”陈瑕笑道:“但是我给你解药,就不用你给我磕头了,咱们扯平!”
“不孝之子!”江浪骂道。
陈瑕和小倩却哈哈大笑。
这一次,不再缓缓而行,三人展开轻功,趁着月色,向乌珠部落而来,不多时听阵阵喊声,顺着风传出好远,再往前走,就看到前面灯火一片,乌珠部落寨门大开,门前几头白狮倒在地上,周围又有许多乌珠人的死尸,弓弩、长矛随意散落,现场火光冲天,一片狼藉。
此时的喊声也早就清晰可辨:“通天神教,福泽苍生,永享极乐,万劫不灭!通天神教,福泽苍生……”
大寨内的一团篝火随风摇摆,就好似一个恶魔的影子,有近万人齐声高呼,威势震天,明明是夏天,却叫人不寒而栗。
陈瑕惊恐地看了看慕容倩,“寇仑没骗我们,通天教居然真的赢了。”
慕容倩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们不过百人,居然收服了一个这么大的部落,难道通天教的人,真的就有通天彻地之能?那四大长老亲自出马,果然非同凡响,若是他们对付我爹,该如何是好?
三人借着野草掩映,缓缓接近,远远地看到,有人到大寨外面抬着尸体,在寨子外面也生了一堆火,那些尸体就投进火堆,以至于那大火越烧越望,在场乌珠部落的人,却一个个高喊口号,脸上没有一丝难过的表情。
大寨里点着一个大铜炉,下面点着火,将铜炉烧得通红明亮,前面立起一根高杆,上面吊着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
陈瑕道:“怎么又有这样的惨事?你们鲜卑人都喜欢把人吊起来吗?”
慕容倩嗔道:“胡言乱语,那丘麟祖上原是匈奴人,通天教来自西域,乌珠则源于乌桓,关我们鲜卑什么事?”
“过去看看!”陈瑕道。
江浪忙拉住陈瑕的手,正色道:“慢着,通天教非同小可,现在收服乌珠部落,等于一下增加教众不下万人,要是被人发现,如何是好?小子,咱们静观其变就好,这帮人得罪不起。”
慕容倩却道:“寇仑说此地凶险,果然一点不错。但是既然我要违背天道,做恶人,不进去搅个天翻地覆怎么可以,不然的话,那个钓鱼的还以为他说的很对呢?而且‘二虎相争’之计是我出的,总要看看成果如何。”
陈瑕笑道:“还是你懂我。”
慕容倩道:“但是有一点,不管上边吊的女人是奴隶还是平民,这一次你可不要大发慈悲救什么人。”
“真是麻烦!”江浪有心不去,可是两个年轻人却早就顺着野草的边缘潜了过去,他也就弯腰跟在后面。
见又有几人出来抬尸体,慕容倩等他们转身之时,发了三枚银针,将走在后面的三个人一起点了穴道。
江浪笑道:“臭小子的武功无论如何我也不服,不过小倩你的这手暗器工夫倒是厉害得很。”
慕容倩微微一笑:“那是自然,我这可是得自东福岛的真传。”她指的真传是那个在巫仙冢的守墓之人。
“那我们还真是同门了,”陈瑕道:“同属无极门。”
“少得意!”慕容倩说完,用金铃索将那三人的脚踝缠住,悄悄拖进草地。此时所有人都面朝着火堆,这边是一片暗影,也无人察觉。
慕容倩道:“换了他们的衣服,咱们混进人群里,倒要看看通天教想做什么。”
那些教徒穿的都是戴着兜帽的黑袍,三人穿上衣服,把帽子一扣,就遮住了上半边脸。陈瑕又将那几人胡子割下来,沾了点口水,要往慕容倩脸上贴。慕容倩怒道:“你要干嘛?”
陈瑕微微一笑,“易容啊,你是个姑娘,人家一眼就看出你的身份了。”
“那也不要口水吧,脏死了。”
陈瑕哪管那些,抓了几块烂泥就给慕容倩抹了满脸都是,“这就像个男的了!”
292、易容改扮
慕容倩不甘示弱,也抓了一把黄泥抹在陈瑕脸上,江浪在一旁掩口窃笑,陈瑕干脆抓起一大块马粪直接拍去 :“你也来点吧 !”
陈瑕出手如电,这一下江浪居然没有躲开,被弄得满头满脸,还没等发火,慕容倩又是一捧青草摔了过来,“要易容的话就都易容,谁也别想跑。你要发火的话,可就被人家发现了。”
“两个娃娃欺负我一个老人家,当心天打五雷轰!”江浪咬牙切齿,偏偏这一脸的污物又不能抹去,只好任由陈瑕将那几个教徒的胡子粘在马粪上。
“你要贴胡子的话,干脆用点青草把我的鼻孔堵住,这味道实在令人作呕!”
慕容倩生性活泼,自然也喜欢调皮捣蛋,笑道:“那也好,到时候鼻子不能呼吸,就只能用嘴,要是一不留神,弄进嘴里去,可怎么办?”
江浪吹胡子瞪眼,也无可奈何,本以为与慕容倩结交,增加了辈分,陈瑕多少会对自己尊重一些,现在看来,在这个臭小子的心里,根本也没有尊卑之分,又或者根本不把他这个师伯当作一回事,最可恶的是慕容倩身份高贵,却也跟着他一起胡闹。
他哪里知道,这些折磨师父的手段,都是当年大漠五鬼教给陈瑕对付呼衍洁的,所以陈瑕从小就没把师父当回事,他当年敢在呼衍洁的帽子里留下一泡大粪,又岂能把江浪放在眼里?他当小倩是要好的朋友,当然也就不会捉弄她。
慕容倩虽然颇有教养,但她毕竟是在北方草原上长大的,童年时淘气程度一点也不逊色男子,尽管这些年随着年龄增长收敛了许多,却也被她的身份压抑得太久,离家出走后,难得跟陈瑕一起胡闹,正是天性释放,只是马粪实在太脏,她才以青草代替。
在江浪左一句“小恶鬼”,右一句“小妖女”的咒骂声中,陈瑕已经把胡子贴完了。再要给慕容倩贴,慕容倩说什么也不干了,“我自己来,你怎么贴我怎么贴就好了。”
陈瑕想起自己手上有马粪,知道慕容倩怕脏,也就由得她。
三人打扮已毕,虽然时间不长,易容术难以尽显神奇,但乍看起来,已经是三名人到中年的通天教徒了。
江浪对着地上的三人的咽喉处各补了一掌,将那三人全都打死,陈瑕惊道:“你怎么杀人?”
江浪冷冷笑道:“难道留着他们?你们俩又羞辱我一次,老子一腔火还没出发呢,不杀几个人,怎么对得起自己?”
慕容倩这次反而站在江浪一边,“杀便杀了,又能怎样?反正通天教的口号里,鼓吹什么‘万劫不灭’既然如此,那他们就死不了。”
“死不了吗?”陈瑕问道。
慕容倩摇着头,叹息着出了草丛:“哎,又冒傻气,走吧!”
陈瑕和江浪跟在她后面,三人抬了一具死尸,装模作样地接近乌珠部落,然后又扔进寨门外的火堆,火苗瞬间窜起数丈,一阵风吹过,风中尽是焦臭的难闻气味,只见那火堆里已经有不下百具尸骸,一个压着一个,东倒西歪,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脸上早就烧得面目全非,已经没有人样了。
慕容倩见他人不曾留意,压低声音说道:“看到没有,通天教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不必留情。”
陈瑕沉默无语,现在距离高杆上的女人,更近了一些,陈瑕抬眼望去,却是西乌珠部落的首领——纳煦。她双手吊在横梁上,双脚被铁链锁住,下面还坠着一块大石头,铁链已经勒进脚踝的肉里,紫色淤痕清晰可见,衣服也被人撕扯的破烂不堪,浑身的伤痕,叫那件衣服在风中更显凌乱,头发被烧去半边,如今满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下,连话也说不出了。
再往人群中看,只见聂无欢和乌青平全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纳煦已经要被折磨死了,他们两个大男人居然无动于衷,其他的人都还在喊着莫名其妙的口号,真好似行尸走肉一般。
通天教的三个教士身穿黑袍,站在一处高台上俯视众人,他们的身后则是一个卷毛胡子、大圆脑袋的健壮老汉,手提着一条蟒鞭,目光如鹰,神情冷峻。陈瑕也算是胆大包天,可一见此人,竟不由得心生畏惧之感。他反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不要紧,立即被那老汉发现,他将手中的鞭子往陈瑕一指,同时左手高举,所有人立即收声,齐刷刷地回过头看向陈瑕。
江浪和慕容倩同时心头一凛,莫不是被这老汉看出破绽来了?这也难怪,通天教一共来了也不过百多人,彼此认识也再正常不过,虽然易容了,但时间仓促,不可能按照对方的面孔易容,只是胡乱贴了几根胡子,离得远别人自然发现不了,可如果离得近,又能骗得了谁?刚才大部分人都是背对他们,现在一起转回头来,实在糟糕得很。
那老汉指着陈瑕半天,嘴角动了动,没言语,忽然又把鞭子指向慕容倩,“你脸上乱七八糟,都是什么东西,弄得跟个驴粪蛋一样,简直岂有此理!”
原来慕容倩没叫陈瑕帮忙,自己胡乱贴了胡子,脸上又有黄泥杂草,娇艳之色完全掩饰,可惜掩饰的过头,还真的就和一个驴粪蛋差不多。
通天教的人一阵哄笑,乌珠部落的人则全都面如冰霜。
慕容倩赶紧把头低下,心念飞转:这个人怎么只来责备我?此人声如洪钟,又高高在上,莫非正是独行狼王铁力虎?只是她没见过铁力虎,当时又是在密室内听到他的声音,因此不敢确定,如果他是铁力虎的话,就是站在陈瑕这边的,那大概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她赶紧说道:“小人不慎在抬尸体的时候跌倒了,结果弄了一脸污泥,四长老叫我‘好自为之’,小人一定牢记在心!”
她在密室内听别人叫铁力虎四长老,因此她也就这么称呼,却又不点明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四长老,不管他是与不是,都听不出其中破绽。
也不知道这“好自为之”四个字,那老汉能否听得明白。
293、冒死求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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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4、二十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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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人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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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6、荒芜边关
三人披星戴月,往渔阳郡而来。
因为天气炎热,蚊虫也多,因此常常都是夜里赶路,白天最热之时才找个可以遮阳的地方暂避烈日。
第三天的时候,大鹏鹦鹉追了上来,表明乌珠部落的状况已经告知,料想投鹿侯应该撤兵而去。陈瑕和慕容倩沿途逗着鸟儿,也不觉得寂寞。只是那时边关之外没有客栈,一路上风餐露宿,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基本都是在路上,其中辛苦自不必细表。
陈瑕还不觉得如何,只是慕容倩自离开伊吾卢之后,被奉若掌上明珠,可就再没吃过这么大的苦头。陈瑕知道她养尊处优,不禁有些心疼,只是问起她时,她却从不提辛苦。江浪也屡次劝她回去,她却说道:“瑕哥哥的未婚媳妇儿还没找到,我答应他的,岂能失言?”
虽然是一句玩笑话,可其中辛酸,也只有慕容倩自己才晓得。陈瑕与墨喜儿的确口头上许了婚约,却从没想过真的去实现它。反倒是慕容倩屡次提起,也不知道她为的是什么。
到了第六天午时,烈日当空,已经可以远远地看到南面的烽燧,一座座高大城墙连绵在崇山峻岭之间,气势恢宏。
陈瑕和慕容倩都没见过这样的城墙,便问江浪,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没想到性情古怪的江浪这个时候却泪眼婆娑,略带激动地说道:“那便是长城啦,过了长城便是我大汉的疆土!”
其时,北匈奴已经西牵,南匈奴已与大汉结盟,如今在长城北还有一些鲜卑族的零星部落,都是当年东胡遗留,除此之外,朔方、五原、云中等郡,均为大汉疆土,也都在长城之北。辽东又有属国,下有辽东、辽西、玄菟两郡,皆为幽州之地,同属大汉版图之内。
江浪一别故国二十年,只记得长城以内是家乡,却忘了长城之外其实也有无数汉人,在这些地方,各民族互相融合,也有不少鲜卑、匈奴、以及乌桓等地的人都改了汉姓,甚至包括更遥远的高句丽、夫余、挹娄等皆有华夏子民,很多村落早已经不分彼此了。
陈瑕闻听大喜:“这么说,要见到墨喜儿啦?”
江浪笑道:“长城何其雄伟,一眼望不到头,你能看见它,只是因为它太大,其实离渔阳郡还远着呢。”
话音才落,慕容倩忽然娇啼一声,软倒在地。
原来这些天一直赶路,慕容倩可不似陈瑕有舍利子护体,也不似江浪吃惯了苦,越往南走,气候越发炎热,这一带乃是边关要地,三十里内,坚壁清野,为的是不能隐藏敌人,所以并没有遮荫避暑之地,纵然慕容倩武功高超,身体强健,可又热又累,实在难熬,今天的太阳又特别毒辣,她又是在苦寒之地长大,没经受过这样的天气,便中暑昏倒。
陈瑕见状大惊,忙将她放平躺好,抬头望了望万里无云的天空,“小倩中暑了,快去找些水来。”
江浪摇头道:“这个地方哪里有水?连个水坑都没有啊。大鹏,去看看哪里有阴凉的地方。”
鹦鹉振翅而去,陈瑕道:“小倩,你不舒服吗?”
慕容倩面色惨白,“已经两天了,一直觉得头晕……”
“你怎么不早点说……”陈瑕埋怨道。
慕容倩淡淡一笑,“早说的话,你就赶不及那三个月的期限了。希望找到墨喜儿的时候,还来得及。”
江浪叹道:“管她来不来得及?照那个铁力虎的意思,是无论如何赶不及的……”
“总要试一试……”慕容倩说完,便闭起眼睛,希望这样能缓解一下天旋地转的感觉。
江浪皱了下眉头,问陈瑕:“小子,那个墨喜儿真的与你有婚约吗?”
陈瑕道:“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啊,何必又问。”
江浪冷笑了一声,“要我看,这世上的女子待你最好的,非小倩莫属。他娘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若是给我这样一个红颜知己……我何必另娶旁人?”
陈瑕低头看着慕容倩的面颊,心中百味杂陈,“但是我和墨喜儿的确有婚约在先。何况小倩是要和我结拜的,我会对她很好很好的。”
“小倩同意?”
陈瑕点头道:“她说只要找到机会,有了酒,有香案,我们就结拜,不然她为什么叫我瑕哥哥?”
江浪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结拜兄妹……呵呵,傻小子,傻丫头,既然你们都这么想,那我也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儿,那鹦鹉盘旋飞回,对江浪叽叽咕咕叫了一通,“有车队!有车队!”
江浪笑道:“好了,有车队,肯定有水,我们去讨一些来。”
那鹦鹉带路往东方飞去,陈瑕背着慕容倩和江浪一起跟在后面,翻过了一处土山坡,已经到了正午时分,果然见前面有几个脚夫,赶着数辆大车停靠在路边。大热的天,他们也不赶路,十几个人撑起一把巨大的青萝伞,在下面睡觉纳凉,看起来他们是经常在这一带往来,因此对于酷暑早有准备。
江浪见这几人穿的是汉人的服装,心中大喜,这一路走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汉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上前拱手道:“几位客官,在下江浪,有礼了。”
为首之人三十岁上下,一张瘦长条脸,长得白白净净,坦胸露乳,见江浪穿的破破烂烂似乎是个逃难的难民,再看陈瑕穿着的是鲜卑人的服饰,上面有些刀口,背后背着个女子,腰挎弯刀,背背长弓,看起来像是个军营里跑出来的小兵,不知道这三人怎么走到了一起。
见江浪客气,他便答道:“在下卫福,你们是什么人?莫非是鲜卑部落的逃兵?”
陈瑕哪管什么礼节,慕容倩昏倒,他心急如焚,忍不住说道:“大热的天要死人了,婆婆妈妈的啰嗦个屁,还不拿水来!”
别看那卫福长得文质彬彬,却是个习武之人,见陈瑕言语粗鄙,又是个鲜卑人的打扮,心中不喜,冷笑道:“若是大汉子民,在这边关遇到难处,我自当帮手,若是东夷蛮族,那你们还是另想办法,一滴水也没有。”
陈瑕闻言大怒,“什么东夷蛮族?不同样是人?你身在礼仪之邦,居然见死不救,就算你是汉人,丢的也是大汉的脸面!不然的话……”
卫福还没等发话,手下那几个可全都按捺不住,那马车下面暗藏兵器,此时见陈瑕无礼,一个个全都抽刀在手,卫福回头看了一眼,挥了挥手:“都收起来,没听到这臭小子说我们是礼仪之邦?”
转过头笑吟吟地对陈瑕道:“不然你想怎样?”
297、被逼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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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辽西鲜卑
原来这些人不是什么强盗,乃是大汉在渔阳郡的驻军,严授乃是渔阳的兵马掾,为首的卫福是军中主簿,武艺也不弱。
只因渔阳郡大旱,长城以南水源枯竭,渔阳太守廉范为了不与百姓争水,便命令军中的十几人赶着马车到上游的濡水河来取些水来,濡水虽然与大汉毗邻,却是在鲜卑地界,此地有辽西鲜卑的部落,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争斗和误会,因此乔装成百姓。
途径此地,正直午时,便打算就地歇息一会儿,却不曾想碰到陈瑕,糊里糊涂地就交上了手。本以为人多势众,对方又是北方蛮夷,能有什么本领,可以欺辱,却不想此人力大,居然打不过他,严授大风大浪经过多少,战场上与敌人厮杀也是家常便饭,被一个鲜卑少年打得落花流水,如何肯善罢甘休。
他受伤不轻,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上国礼仪,叫众人亮出兵器,一起对付陈瑕。
江浪眉头微蹙,劝道:“当心刀剑无眼,误杀了好人!”
“现在再说这些不晚吗?”慕容倩此时已经幽幽转醒,见陈瑕陷入困境,恐他瞻前顾后,便说道:“瑕哥哥,他们要害我们啦,这个时候你也不必心慈手软!”
卫福对江浪怒道:“臭要饭的,你们定是乔装的奸细,看你的脸跟个驴粪蛋一样,就不是好人!”
慕容倩虽然生病,却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少年心性,喜欢玩闹,听别人骂江浪,她便笑道:“现在你也成了驴粪蛋了!”
江浪怒道:“妈的,易容之后,六天没洗过脸,你以为你好到哪去?”
见卫福不打陈瑕,提着鞭子冲过来,江浪再不废话,左手搀起慕容倩,右手放出鹦鹉,与此同时在慕容倩腰间一抹,那把月牙弯刀就抄在手中,对方被鹦鹉遮住视线,江浪手起刀落,把马鞭削为两段,足尖点地,跨上一步,举刀斩落,卫福大惊,再想闪避又哪有江浪的手快,只觉得头顶一凉,发髻被斩落,顺便还带下一块头皮,江浪再稍稍把刀低一点,半个脑袋都要搬家。
“你……你好大的胆子!”卫福按着头顶,满手是血,再不敢与江浪交手。
江浪冷笑道:“要不是看你是个汉人,这一刀你焉有命在?”
卫福微微一怔,“难道你也是汉人?”
江浪仰头说道:“太史傅大人门下,混世鲲鹏江浪是也!”
卫福不过三十多岁,如何认得江浪,不过傅毅却是如雷贯耳,闻听忙叫众人住手。
但此时十几人已经把陈瑕团团围住,呐喊声震天,他的一声吼大多数人也都听到,却总有那杀得兴起没听到的人。那人右手抄刀,左手持盾,正向陈瑕头顶劈落,陈瑕也不闪避,仗着轻功卓绝,迎着刀锋跨上一步,马步一停,单拳直击,完全不顾头顶单刀。
卫福大惊,那少年一拳打在盾牌上,小兵毫发无损,最多也就摔个跟头罢了,他要挨上一刀,性命不保,既然和傅大人有关联,就不便杀他,只是卫福距离太远,想要救援也为时已晚。
不料陈瑕这一拳何止千钧,不等小兵的单刀砍到,已经结结实实打在盾牌上,就听咚的一声闷响,那小兵好似败叶一般飞去,单臂虎口震裂,狂喷鲜血,那盾牌是数层鳄鱼皮压制而成,却被陈瑕一拳打成三块,单刀脱手,落向陈瑕脚边,陈瑕顺手接住,看了半天说道:“奶奶的,我不会用刀!”手腕一晃,以内力将钢刀震断。
众人一见,无不骇然。
就在这时,远方一声哨响,跟着骏马奔腾之声传来,远远地就看到山坡后面尘烟翻滚,好似一团黄雾,遮天蔽日。严授惊道:“糟糕,是鲜卑人!”
这时再也没人理会陈瑕,卫福拔出腰刀高呼道:“对方来的好快,我们辎重太多,逃不掉了。既然他们来犯,咱们大汉天兵又岂能坐以待毙!跟我冲杀一阵,拼个你死我活!”
严授忍着伤痛,挣扎着站起身,道:“卫老弟,你挑一匹快马回去报讯,叫廉大人速派援兵,我已经受了伤,走不了的,就和他们决一死战。”
陈瑕觉得奇怪,问道:“为什么是鲜卑人?与大汉为敌的不一直都是匈奴吗?”
这个时候哪个会回答他?严授道:“你不就是鲜卑人,装什么糊涂?我先杀了你祭旗。”刚要迈步,便又跌倒,再也不可能是陈瑕的对手了。
慕容倩道:“鲜卑人也并不全都要侵犯大汉,这些人为什么而来?”
卫福道:“他们辽西的鲜卑部落,知道渔阳郡旱灾,却切断上游水源,故意诱我们取水,便来偷袭。你们要不是鲜卑的奸细,就走远一点吧!”
陈瑕看了看慕容倩,说道:“原来他们都是我大汉的忠臣,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和鲜卑人开战呢?你又是鲜卑人,我该如何是好?”
慕容倩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慕容部落要统一鲜卑,汉军不灭他们,迟早也要灭了他们,你不必顾及我是什么人吧。做你想做的事。”
想了想,回头说道:“诸位,他其实也是汉人。只要你们帮我们去渔阳郡,我们两个人就替你们挡住他们!”
众人闻听全都一愣,江浪道:“你又说什么大话?”
卫福也道:“看样子对方有百匹骏马,你有什么本事挡住这么多人?莫不是拖延时间?就算他有手段,也未免太大言不惭了。再说你病病歪歪的,能有什么大用吗?”
陈瑕淡淡一笑,“我虽然是汉人,但自幼在草原长大,懂得马匹习性,我自有退敌之策。”
慕容倩皱眉说道:“你一向笨头笨脑的,能有什么退敌之策?”
陈瑕笑道:“你有就相当于我有,到底怎么办?”
慕容倩甜甜一笑,“此地到处黄沙,他们的马跑得太快,以至于搅得黄沙漫天,他们身处黄沙之中视线不明,马虽快,一时却停不下来,你们把水桶给我留下就好,我们坚持个一时三刻,希望你们早请救兵回来。”
江浪道:“就凭你们两人,你就这么有把握?”
慕容倩望着陈瑕说道:“放心吧,要是瑕哥哥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也不要活了,我绝不会拿瑕哥哥的性命开玩笑的。”
299、以毒御敌
江浪知道慕容倩足智多谋,但区区两人想阻止对方的人马实在有些儿戏,狠了狠心,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老子也他娘的不走了,反正陈瑕死了我也要手诅咒之苦,要死一起死!”
“那最好不过……”慕容倩道。
江浪道:“但是我和陈瑕赤手空拳,如何抵挡敌人?”
卫福见三人主动请缨,那女子又信心满满,心中暗忖道:那女子不知有什么本领,但是另外两人武艺不俗,或许真的有什么退敌之策,他们若是肯留下,那我大汉也少损失些人马,既然有人殿后,我等又何必送死?
想到这里便说道:“我这有刀枪剑戟,随你们使用,你挑一样。”
陈瑕道:“都不用!”说完大踏步走到一辆马车的后面,两臂抡起,喀嚓喀嚓,将车身砸得粉碎,双手抓住车轮,脚踩住车辕,大吼一声,竟徒手将两个车轮扯了下来。
众人全都目瞪口呆,两个轮子用铁轴连着,中间有活扣,陈瑕就把活扣解开,一边一个带着铁轴的大车轮,足有半人来高,陈瑕抓住车轴在手中掂了掂,“正好就拿它们当作双锤,可惜还是有点轻啊。”
此言一出,众人更加骇然,严授抱拳道:“还以为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原来天生神力,那就不必客套,有劳三位了。”
江浪不禁皱眉道:“渔阳郡太守要不派援军来,那就死定了。”
慕容倩笑道:“不必担心,通天教只用百人可破东西两乌珠,我们也一样。瑕哥哥,敌人就要上斜坡了,你们把那些水桶都搬到斜坡上去。再将车上的大旗扯下一面来,立在山坡,叫他们看个清楚!”
陈瑕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是他相信慕容倩自有道理,因此也不多问,那水桶共有二十个,每一个都足有一千多斤,众人齐心合力,赶着马车把所有的水桶都搬上斜坡,然后排成一排,卫福又竖起一面红色的大旗,见那股烟尘距离斜坡只剩下二里多地,这才道了声“保重”,带着汉军各自上马飞奔而去。
江浪这才看明白是怎么回事,笑道:“慕容倩果然足智多谋啊,待对方马匹上了斜坡,只要把这些水桶滚下山去,他们必定人仰马翻。”
慕容倩点了点头,“那只是废了他们的马匹,叫他们追不上汉军,我们仰仗轻功自然也可以轻松逃走,但是要克敌制胜,还远远不够。”
“那你还有办法?”陈瑕问道。
慕容倩笑了笑,“先阻止一阵再说……”
说话间,对面人马已到近前,依稀都可以看见面容,为首一员虎将,举着大刀高声叫嚷:“偷水贼在那里呢,杀他们片甲不留!”
也不等慕容倩吩咐,江浪一脚踢翻一个水桶,“去你娘地!”
斜坡弧度虽然不大,但对方的奔马实在太疾,再加上一匹挨着一匹,一时收不住马蹄,当场便有一人栽倒尘埃,后面的马再一跟上,接着摔倒。陈瑕见江浪已经出手,也毫不客气,将那斜坡上的水桶一个一个,全都踢了下去,斜坡不过十几丈宽,但是一面红旗竖在上面,显然前方有敌人,可那些鲜卑人却依旧向山坡上攻来,这一下陈瑕三人居高临下,二十个水桶一起滚落,那些跑到一半的骑兵避无可避,果然就如江浪所说,一个个人仰马翻。
有的人上了一半,见水桶滚落,想要退却,后面的人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一个向前,一个要向后,结果马匹撞在一处,全都倒地。
江浪和陈瑕哈哈大笑,可惜的是,水桶中有用完的时候,斜坡上如今就只剩下一个,江浪再要去踢,陈瑕却把他拦住,“小倩还没喝到水呢。”
“命都顾不上了,你还在啰嗦!”江浪怒道,回头又问慕容倩,“丫头,你的妙计用完了,但是对方还在攻上。”
却见慕容倩拿着一个卷轴,淡淡一笑,“不妨事。”
陈瑕眼前一亮,“我知道了:神兵火急如律令,法咒显圣灵?”
“这句你倒记得清!”慕容倩将卷轴一合,沙地里突然钻出许多蝎子、蚂蚁密密麻麻,成千上万,这些毒虫见人就咬,逢人便蛰,骏马也不敢上前,围着原地打转。
她之前已经看好地形,最近久旱无雨,蝎子就会钻到地下约湿润处躲藏,此地南坡干热,北坡黄沙稀疏,正是毒虫适宜生存的地方,而像蚂蚁、蝎子一类的东西都喜欢群居,她料定这个斜坡乃一个蝎子窝,九转葫芦在手,她有恃无恐。那法宝防止毒物已经没问题,但不知控制毒物的效果如何,一来她想试验一下,二来也是帮陈瑕在大汉树立威信,等将来他想回归大汉,子承父业,也有战功;第三才考虑到慕容广统一鲜卑之事。
毒物一出,那些鲜卑人大骇,有人惊慌失措,大声呼道:“巫仙,巫仙……巫仙显圣,快撤,快撤!”
江浪挠头说道:“想不到你还会法术,这些毒虫从哪里来的?”
慕容倩道:“毒虫本来就藏于地下,只是人不知道而已。没什么可奇怪的。”
为首的鲜卑将领,恼羞成怒,提着鞭子不住鞭挞士兵,“没有巫仙,没有巫仙,定是那坡上的三人作怪!”
但此时兵败如山倒,那些小兵如决堤一般从山坡上溃退下来,根本无法上前,那头目无奈也只好跟着下了山坡,不过瞬息之间,百十人的队伍竟已经死了十七八个,一些无主的马匹惧怕毒虫,带着马鞍向远方跑去。
陈瑕气沉丹田,朗声说道:“我们汉人只是取点水喝,你们又何必赶尽杀绝?赶紧回去吧,我们不想杀人。”
那头目怎么会和他废话,见强攻不成,便挥了挥手,“绕过土坡,四面围剿他们!”
陈瑕道:“地上到处都有毒蝎,你们不要来送死了。”
慕容倩暗暗皱眉,低声道:“这么和他说有什么用?”
那鲜卑将领倒是有些智谋,见慕容倩面色苍白,知道她有病在身,偷偷从背后抽出一张弓来,鲜卑人也是马上民族,精于骑射,他在背后拉开弓弦,猛然一弯腰,一支雕翎箭从头顶射出,直奔慕容倩而来。
慕容倩正在与陈瑕说话,加上头晕脑胀,未曾留意,这一箭射得又极为隐蔽,等听到弓弦一响,要再躲开已经不及,她只好将身子向旁一侧,让开心脏要害,可是那支箭还是射中软肋。
她一中箭不要紧,九转葫芦的威力也随之减小,地上的毒蝎蚂蚁,瞬间消失了一半。
那头领大笑道:“看到了吧,她不是巫仙,她是妖女!一起杀了她!”
300、夺命双轮
陈瑕也顾不得敌人冲锋,搀着慕容倩惊道:“小倩,小倩!”
情势千钧一发,慕容倩只能银牙紧咬,不叫自己露出一丝痛苦神色,她心念转的也快,一把抓住陈瑕的肩膀,虽然中箭,却挣扎着站起,指着对面的鲜卑人高声笑道:“无知鼠辈,大巫仙在此,还敢造次!”
她这一声,气沉丹田,以内力发出,纵然对面人嘶马叫,依旧听得清清楚楚,稍微一愣,队伍驻足不前,那为首将领可不信这一套,大喝道:“不要听她妖言惑众,看我再射一箭!”
这一次慕容倩已经有了防备,不等羽箭射到,左手一扬,一枚银针弹出,日光虽强,可一枚小小的银针谁能看到,羽箭飞到一半,被银针击中。
对方用的是百步穿杨的强弓,力道不小,慕容倩身体虚弱,功力也打了折扣,羽箭余威不止依旧向慕容倩射到,陈瑕大惊失色,上前一步,将慕容倩挡在身后,刚要探手去抓那支箭,慕容倩从他身后再发两针,总算阻住了羽箭来势,那支箭平平落地,距离陈瑕不过一臂距离。
鲜卑人大惊,有人说道:“还不是大巫仙?空手挡住了步鲁根的箭了!”
那射箭的头领自然便是叫做步鲁根的了,闻听大怒,“她用的妖法,不必惊慌!”
慕容倩扶着陈瑕的肩膀,勉强站稳,冷笑道:“执迷不悟的蠢材,叫你看看巫仙的厉害……”说着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旁人也听不到他念的是什么,念完之后,朗声说道:“我把神力赐予你——大漠第六鬼,拿着你的夺命双轮,用我教给你的‘亮而不明’功,替巫仙打退他们,吾去矣……”
说完慕容倩再也支撑不住,在陈瑕身后,颓然软倒。
陈瑕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夺命双轮,什么亮而不明,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依旧站在原地不动,江浪心中焦急,知道慕容倩支持不住,想借巫仙之名吓退众人,因此假意把功力给了陈瑕,她这才倒地,旁人不知情的,也只会以为是巫仙附体,这会儿大概已经走了。
可陈瑕愣头愣脑,却只关心慕容倩的安危,“小倩!”
江浪不等陈瑕转回身,已经一脚踢中他的屁股,直接把他从土坡上蹬了下去:“大漠第六鬼不就是你吗?还不上阵杀敌!小倩有我!”
对方见慕容倩倒地,更无顾及,一股脑冲上来十多个,这一下陈瑕再无退路,只好奋起应战,江浪再把两个大车轮滚了下去,“接着你的‘夺命双轮’!”
陈瑕回身接住,把车轮当作大锤,不由分说左右开弓,因用力过猛,直接就扫到了两人,连腿都给打折。
正前方四把弯刀,迎头劈下,陈瑕将双轮向上一架,四把弯刀同时被磕飞。步鲁根大惊,眼看大两个轮子足有磨盘宽,拿在手中卜卜楞楞,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兵器,可是这小子居然举重若轻,当真是神力。难道大巫仙真的赐他什么本事?
他还不信邪,招呼手下之人,“一起放箭!射死他们!”
下面众人一起抽弓搭箭,对准陈瑕的方向便是乱箭齐发,陈瑕双手一扭,两个车轴带动轮子飞速旋转,挡在面前,所有箭支碰到车轮全都四散飞去,根本没有一丝空隙。
他举着两个轮子冲下山头,在斜坡上左突右冲,那些寻常兵卒哪里是他的对手,两个大车轮呼呼挂风,一碰到,轻则便骨断筋折,重则当场丧命。
步鲁根也算是身经百战,却还没见过如此骁勇之人,更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兵器。陈瑕恼他射了慕容倩一箭,放着旁人不打,却向他直冲过来。
步鲁根吓得连连倒退,眼看陈瑕追上,挺起长矛,分心便刺。陈瑕将车轮直递了过去,长矛穿过车轮空隙,眼看就要得手,不了陈瑕却仰仗自己力大,干脆丢了一个车轮,双手攀住另一个,双臂一绞,将对方的长矛死死卡住,步鲁根向往回抽,陈瑕再把车轮奋力一扭,连人带矛全都给扯了过来,步鲁根大骇,赶紧将兵器撒手,陈瑕把长矛立在地上,用车轮向外一压,那根镔铁长矛居然被他压弯。
步鲁根再不敢恋战,紧跑几步上马便逃,陈瑕捡起地上的一个轮子,好似扔铁饼一样贴着地皮抡了过去,咔嚓一声,将战马胯骨打折,步鲁根跌落马下,头也不回地落荒而去。
主将一跑,其他人不敢再战,一个个惊叫着:“巫仙显圣啦!”哭爹喊娘地跟着跑下山去。
陈瑕还要再追,又担心慕容倩的伤势,索性捡回一个车轮再上到山顶。回头看看,步鲁根已经稳住队伍,只是一时再不敢强攻上山。斜坡上二十几具尸体,也无人来收。
“他们被打跑了,我们快走吧!”陈瑕道。
江浪却摆了摆手,“我们轻功虽高,但是小倩病了,又中了一箭,不宜奔波。你方才侥幸得胜,只因对方心中先怯了,被你的气势压住,我们若是就这么走了,那对方就知道小倩不是巫仙附体,对方马快,迟早要被追上,那时单凭你我之力,虽然可以自保,但难保小倩周全。”
“那怎么办?”
江浪道:“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他们也不敢上前,不如在此地耽搁一会儿,等大汉天兵一到,我们便可逃出生天。”
陈瑕这个时候也没什么主意,见敌人全都聚集在山下不敢攻来,便说道:“先不管那么多了,救小倩要紧。”
他抱起慕容倩,将她放到最后一个水桶旁,用水桶的影子勉强遮挡一些阳光,再叫慕容倩斜靠在水桶上,心想:借着水桶的凉气也能替慕容倩挡一挡酷暑,再打开水桶的盖子,双手捧着一些清水,递到慕容倩的唇边,他这才发现,这几日一路风尘,慕容倩的嘴唇都裂开了,他蘸了点水,在慕容倩的嘴唇上轻轻点着,想把水送给慕容倩喝,可她却昏迷不醒。
江浪道:“你的手能捧多少水?等你捧着水过来,又怎么撬开她的嘴?”
301、重重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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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最佳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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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运筹帷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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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渔阳郡守
陈瑕挠了挠头,“家国大事,我就不懂了,不过小倩要这么做,我就支持你。”
慕容倩笑道:“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你是汉人,是我将来要结拜的兄长,只要你心在大汉,无论如何我也不会与大汉为敌的。倒是你,又没听无极掌门的话,今天杀了不少人了。”
陈瑕垂首说道:“谁叫我是坏人呢,那些人用箭射你,又想杀你,我不得不杀了他们。”
江浪冷哼一声说道:“杀人就是杀人,杀光他们又能怎样,何必找什么借口?”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的月亮,叹了口气,说道:“小倩说的倒是挺好的,可惜的是逃不出这座土山,一切都是枉然呐!陈瑕,我还是那个主意,这个时候顾不得小倩了,你我联手,一同下去冲杀一阵,或许还有机会,不然就只能等死了。”
陈瑕摇了摇头,“那是不可能的,要走你自己走吧,不然你去渔阳报信,看看能否行得通,我陪着小倩,大不了一起死。”
慕容倩道:“你有这份心就好了,若是他们真的再攻上来,你就不要管我,和江浪一起走吧。”
陈瑕还是摇了摇头:“要走要留,我都和你一起。既然你有你们大的报复,又怎么能说死就死呢?”慕容倩见他心意已决,也就不再相劝,抓住他伤痕累累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处,在着危机四伏的寒夜里,觉得异常温暖。
到了夜半时分,忽听远处马蹄声响,江浪惊坐而起,只见北方烟尘滚滚,不下千余铁骑向这边飞奔。
“糟糕,这大汉的天兵不到,步鲁根的援军却来,这么多人一起冲过来,能把这小山踏平。”
慕容倩也万分焦急,抓住陈瑕的手臂道:“你别管我了,瑕哥哥,看来天不佑我,这么多人,就算我有法咒也抵挡不了的,你快走吧。”
陈瑕咬了咬牙,“那就一起走,我背着你!”他也不管慕容倩是否同意,单臂将她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提着一个车轮,大叫一声冲下山去。才走几步,山下便是一通箭雨,慕容倩急忙说道:“这样等于送死,回去!”
陈瑕只是不听,舞动着车轮,一口气冲入敌阵,大车轮左右一甩,先打倒两人,慕容倩无奈,索性按着陈瑕的肩膀,翻身坐到他的肩上,这边挥动金铃索,居高临下,也与敌人厮杀在一处,没想到如此一来,合二人之力,前后全都顾及得到,陈瑕力大无穷,那车轮刚猛绝伦,慕容倩潇洒飘逸,金铃索阴柔灵动,这一刚一柔,一阳一阴,相辅相成,居然可以防御得风雨不透。
陈瑕舞动车轮,左砸一下,右砸一下,抡、扫、挂、抛,只听兵器相击作响,这砸石头的手段施展开来,居然无人能挡。
慕容倩的金铃索更好似金蛇飞旋,或击、或笞、或缚、或勾缠,在月下闪闪发光,顷刻间也打倒了一大片。
就在杀得难解难分之时,山坡两侧马蹄声急,两支骑兵迂回过来,跟着又迅速合在一处,将南坡的鲜卑人和陈瑕、慕容倩全都团团围困,一人大声喊道:“步鲁根,你的老窝已经被我们端掉了,还不弃了兵刃投降?”
此言一出好似炸雷一般,所有人全都罢手不打,慕容倩收了招数,那金铃索舞了几个圆圈,攻势缓和,便将她与陈瑕全都罩在里面。“汉人?”
抬头一看只见月下旗幡招展,两支骑兵的正中竖着一杆大黄旗,上面斗大的一个“廉”字。旗下一个瘦长脸的老将,浓眉虎目,白须飘洒,手持一杆长枪,腰间挎着宝刀,骑着头大白马,好一派傲骨英风。慕容倩心中暗道:大汉的人物果然不同凡响,我们部落虽然好汉不少,却没如此威风凛凛的将军。
她哪里知道,这老将常年镇守边关,一生戎马,那股子威严和气势只能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岂能是寻常人物可比?老将身旁的,便是白日里见到的那个严授,此时也换了一身戎装,比白天精神了不少,可与那老将相比,还少了一些威严。
严授不便下马,对陈瑕抱了抱拳,“在下救援来迟,幸亏你们还活着。”
慕容倩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差点就死在这里了?大汉的天兵也是这么不守信用!”
严授也不生气,嘿嘿一笑,并不答话。
老将用长枪点指,“步鲁根,你的部落已经被我一网打尽,你想断我渔阳郡水源,却想不到老夫抄了你的后路。”
步鲁根怒道:“老匹夫!你把我部落的人如何了?”
老将冷笑一声道:“当然是坑杀了,一个活的都没了!”
“你好狠啊!”步鲁根暴叫如雷。
老将笑道:“你想困死我渔阳郡的百姓,难道就不心狠!既然是战场,当然就只有你死我活。不是老夫无情,而是你们无耻在先,我要不这么做,死的便是我千千万万的大汉子民。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投降的话,老夫念你也是一方豪杰,或许可以饶你不死!”
“鲜卑人只有战死,没有投降!”步鲁根说罢催马前冲,那老将也大吼一声,冲出阵外,手中长枪直刺,步鲁根稍慢一些,只一枪便被扎了个透心凉。
这老将少说也有六旬开外,力气却是不小,单臂将步鲁根尸身挑起,再重重地摔于马下。“天兵到此,胆敢逆我大汉者,杀无赦,还不跪地投降!”其余的鲜卑士兵,纷纷抛下兵器,跪地投降。
老将哈哈大笑,用大枪指着陈瑕,喝道:“你为何不降?”
严授道:“他便是白天救了我们的,据说是汉人,可不知怎么,穿着鲜卑人的衣服。小子,我看你武艺不错啊,有没有兴趣为我大汉出力?”
本以为陈瑕一定磕头谢恩,没想到陈瑕看了看步鲁根的尸体,冷哼一声说道:“大汉不是以儒治天下么?仁义礼智信,首当其冲便是个‘仁’字,老头儿,你抄了人家后路也就算了,居然还坑杀部落所有人,这又算什么仁义之师?”
“好大的胆子!”严授喝道。
老将却把手一摆,“小伙子,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武功有多高,我这里不下两千余骑,你本事再大,武功再强,又能如何,两千人一人一刀,也能把你乱刃分尸,难道你就不怕么?”
305、舌灿莲花
陈瑕昂首道:“怕呀,但是我更怕大汉被人耻笑,说大汉的兵马都是虎狼之师。”
老将道:“笑话,仁慈只是讲给自己人听的,对待敌人讲什么仁慈?”
陈瑕不屑一顾,扭头说道:“莫非部落里的老弱妇孺也是敌人?你那么有本事,为何平定不了匈奴?难道你手中的长枪是来对付那些手无寸铁之人的吗?就算你杀再多的无辜百姓,也不算是英雄好汉。”
严授喝道:“小子,你真的不要命了吗?”
老将把手一摆,“叫他说下去。老夫镇守边关几十年,一向尽职尽责,在老夫手中未曾失去一寸土地,老夫保卫大汉百姓安危,在你的眼里竟算不得英雄好汉吗?你这小子,愣头愣脑,还扛着大姑娘,就只会说些傻话,真是可笑至极!”
慕容倩解释道:“只是我为了救你们大汉的几个官吏,中了敌人的冷箭,如今有伤在身,不便行走而已。但是老将军,你为了抄步鲁根的后路,却将恩人置于险地,乃是不义之举;本应派兵救援却迟迟未到,这便是不信,杀步鲁根部落的妇孺,便是不仁。镇守边关几十年,肯定没有全心全意侍奉老母,那便是不孝!”
老将面红耳赤,尽管慕容倩很多地方是巧言狡辩,但他常年金戈铁马,还真的就没怎么在家侍奉过老母,只好说道:“自古忠孝两难全,廉范既然出征在外,为国家效力,自然无暇侍奉老母了!”
慕容倩一听说他叫廉范,心中一动。原来很小的时候,慕容广就曾对她讲过大汉边关各处守将事迹,这廉范乃是战国名将廉颇的后世子孙,字叔度,早年曾任是云中郡的太守,其时匈奴大举进兵入关,烽火连天,因敌人兵力数倍于汉军,情势危机,廉范便叫士兵们各自绑两个火把,举在头上,敌人远远看到火光很多,以为汉兵救援部队来了,便于天明撤退,廉范趁机从后路掩杀,令敌人自相践踏,死了一千多人,从此不敢再侵犯云中,因此一战成名。
到后来先后又做过武威、武都两地的太守,都立下战功,汉章帝年间,改任蜀郡太守,深受当地百姓爱戴,有歌谣赞之曰:“廉叔度,来何暮?不禁火,民安作。昔无襦,今五绔。”意思是:廉叔度,你怎么来的这么晚?不禁火烛,百姓安乐,当年衣服都穿不上,现在都有五条裤子穿啦。
廉范虽然功勋卓著,却也有污点。
据说汉和帝刘肇之母被窦皇后诬陷,抑郁而死。刘肇则过继给了窦皇后,后立为太子,汉肃宗刘炟三十一岁驾崩,刘肇年幼,于是窦皇后变成了窦太后,临朝称制,将自己的亲哥哥窦宪从虎贲中郎将提为侍中,掌管朝廷机密,负责发布诰命等。
对于伐北匈奴,朝中大臣很是不满,指责窦太后“奈何以一人之计,弃万人之命”,虽然窦宪重创北匈奴,却渐渐地使外戚专权。窦氏为维护自己的权力,少不了到处安插党羽,朝廷上下多有附臣与亲信,廉范便是其中之一,因此很多人对廉范也颇有微词。
慕容广有心称雄,与大汉分庭抗礼,自然要把大汉的事情摸得一清二楚,这些事情自然而然地慕容倩也知晓,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廉范已经被调任到渔阳郡来做太守了。
听到廉范说“忠孝两难全”,便笑道:“可惜大汉天子犹在,你却依附于窦氏,‘君为臣纲’你难道没听过吗?窦宪有心造反,路人皆知,连我这蛮夷的女子都清楚的事,难道老将军你会不知道?如此说来,你也不算忠心,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守信用的老匹夫,还想称什么英雄好汉,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你……你……”廉范满面羞愧,被慕容倩说的无言以对,只说了两个你字,就已经气得浑身栗抖。
严授担心他年迈,气大伤身,厉声喝道:“好个牙尖嘴利的黄毛丫头,我们不铲除步鲁根的部落,他还是要断我们的水源,廉范大人岂能因你们三人贻误战机?再要啰嗦,便将你们全都杀了。”
慕容倩干笑了两声,“哈,哈,我们三个人的命就不值钱,所以就不值得来救?现在又要杀我们,恩将仇报,那还要在‘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信’之后加上一条,应该是什么呢?瑕哥哥,你是汉人,汉人的话,你最清楚,你说!”
陈瑕虽然是汉人,但他又哪有慕容倩那么伶牙俐齿,想了半天说道:“那就是……就是‘臭不要脸’!”
慕容倩哈哈大笑,这一下牵动伤口,好不疼痛,眼泪差点没掉下来。江浪在山坡上看着,不住摇头,这两个家伙简直是自己作死啊。若要有什么风吹草动,老子还是先逃跑的好。
这边廉范的胡子可都要气得飞起来,“‘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信’外加恩将仇报,不要脸。”在渔阳郡之内有哪个人敢和他这样说话,被他们一番抢白,自己英雄一世,到如今却成了无耻之徒?要是真的杀了这三个人,于名声有损。
他气呼呼地喘了半天粗气,大喝道:“把鲜卑人全都捆起来!”
严授问道:“那这三个人……”
慕容倩坐在陈瑕肩上,傲慢地扭过头去,陈瑕抱着她的小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廉范实在气不过,心想,你们俩损了我半天,我总要讨回来,然后再好好惩治你们,眼看二人亲亲热热,便冷笑道:“你们说老夫不知廉耻,难道你们二人一男一女,又不是夫妻,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就不知羞耻吗?”
慕容倩脸蛋一红,不知如何应对,她毕竟是个大姑娘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陈瑕抱着,半天也不放下来,的确难堪。
无奈之下,只好耍起无赖,“你管不着。碍着你的事了吗?”
就在这时,队伍的后面一人大笑道:“就是,郎有情,妾有意,与你这老匹夫有什么关系?难道这位姑娘有伤在身,就因为你们汉人的那些礼教,便见死不救吗?如果是你老娘受了重伤,外人相帮,你也不许?”
“岂有此理!”廉范回头头去,怒斥道:“你来这做什么?”
“来打架啊!”话音刚落,那人飞身跃过人墙,将腰间的一条丝绦提在手中,那丝绦迎风飘舞,上写四个大字:打架第二####落日楼兰入选优酷第九批hao计划作品,感谢阿里大文娱、编辑以及各位读者支持。另外,要参加“银幕合伙人”的征文比赛,准备另一个稿子,所以这个月可能要适当减少更新啦,不会断更。希望新作品尽快完成,然后再来回馈读者。
306、机关龙爪甲
“沙雄海!”陈瑕惊呼出声。
廉范微微一愣:“原来你们认得?”
沙雄海冷笑道:“何止认得?这个陈瑕救过我一命,像这么好的年轻人,可不多见了。”
慕容倩知道他是通天教的长老,多半不会加害陈瑕,便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也是帮我们的了?”
沙雄海冷哼道:“哼,那也未必,我早就跟陈瑕说过,再见面的话,便是仇敌,岂能和廉范老匹夫一样,言而无信!”
“你不是帮他,不乖乖地在渔阳城下等我,跑到这来做什么?”廉范问道。
沙雄海笑了笑,“多日来我找你比武,你避而不占,实在无趣的很,难得这小子到了,我当然要跟他一决高下。至于你嘛,以后我再收拾你。”
原来墨喜儿有白龙马,沙雄海轻功虽高,却追不上她,在去鲜卑山的路上到处都有通天教的人马,墨喜儿回不去天山,就打算绕过辽东,从鲜卑山东麓迂回过去。一路奔波,到了渔阳郡附近,被沙雄海追上,仰仗快马,先一步入了关卡。见到廉范之后,便说自己被匈奴人追杀,求廉范救她一命。
廉范因她是汉人,便将她收留在府中。墨喜儿又担心沙雄海仰仗着绝世武功强行闯关,因此从《先天机关术》里摘选了一套连发弩的图纸献给廉范。那弩箭比普通的弓箭要短三倍,威力却更胜弓箭。一张弩可以连发十支弩箭,廉范见到图纸之后心中大悦,命人连夜制造了三十张。
第二天沙雄海到了城下,廉范说什么也不开城门,沙雄海想要以轻功闯关,也全都被弩箭射回。
无奈之下沙雄海只好在城下守着,当时还质问廉范,“为什么要包庇一个臭丫头,她进得城去,我为什么不能?”
廉范对他说道:“墨喜儿是汉人,当然可自由出入我大汉的国土,你是外族人,说什么也不叫你进来。除非你能赢得了我的弩箭!”
沙雄海只好答应廉范的条件。那廉范也有些私心,既然墨喜儿是墨家传人,那她所知道的奇门兵器绝不止连发弓弩一种,因此想借机套些话出来。他对墨喜儿说道:“沙雄海武功不俗,他找老夫约定比武,若是老夫被他打败,那就只能把你交出去。不知你有什么克敌制胜的法宝,好叫我能取胜,如此一来,我才能保你周全。”
墨喜儿人在屋檐下,也没什么主意,现在可以仰仗的就只有大汉了,廉范武艺不俗,虽然不是沙雄海的对手,但是如果我肯帮他,未必不能取胜。大汉资源相对充足,墨喜儿便按照机关术的图纸,做了一副缠腰机械手给他,取名“龙爪甲”。这机械手并非是手套而是缠在腰间,遮挡胸腹要害。
龙爪甲做好之后,廉范便将他藏好,去与沙雄海比武。单纯论武功廉范无论如何不是沙雄海的对手,不过十招便险象环生,沙雄海的自在罗汉拳里有一招“笑狮罗汉”,双拳发动刚好就击中廉范胸口处,结果机械手发动,向内一扣,擒住他的肘部,那机械手精钢打造,好似一副手铐一样,五根手指卡在肘关节处,沙雄海有力也使不出,结果被廉范趁机打了个鼻青脸肿。
沙雄海恼羞成怒,忍着剧痛硬生生扭断自己的两条胳膊,总算挣脱出来,仗着轻功卓绝,倒退十几丈远,这才脱险。只是心中无论如何也不服气,大骂廉范是个无耻之徒,真本事没有,就只会暗算。
廉范却笑道:“以你一己之力,有什么本事攻破我大汉城池,老夫镇守边关几十年,从不逞匹夫之勇。老夫今日不杀你,已经算是手下留情,还不速速离去!不然万箭穿心,你天大的本事也活不成!”
因廉范说他逞匹夫之勇,沙雄海就大骂廉范是个“老匹夫”,但是转念一想,“若是那机械手上有刀刃的话,恐怕两条胳膊就再也没有,如今只是骨头折了,已经算是万幸。那墨家的机关术果然非同小可,只是简简单单地出了个主意,布置了一个小小的机关,就叫自己几十年的修为险些毁于一旦,高超的武功在机关术的面前也不值一晒。难怪教主费尽心机想要得到机关术的图纸。”
不管廉范用了什么手段,一对一的比武,沙雄海也终究是输了,一来他双臂骨折,不能再打,二来,沙雄海也是个守信之人,果然再不来找墨喜儿的麻烦。每天就只在城下徘徊,一边养伤,一边琢磨着如何破解廉范的机械手。
若是廉范派兵出来,他便仗着轻功先行逃走,过后又再回来,堵住要道,连弩虽强,但射程有限,沙雄海只要不接近城墙,也就不怕汉军的弓弩。他攻不进去,可墨喜儿想回大鲜卑山,也绝无可能。
而廉范有心要留住墨喜儿,为大汉出力,所以也不轻易放她离开,因此沙雄海与廉范僵持不下已经近一个月了。沙雄海身体强壮,恢复能力极强,这些日子两臂的伤也好得差不多,思前想后,觉得可以再与廉范一战,他要害处有机械手,双脚总没有什么机关,我到时候就用地趟功夫,袭击他的下三路,就算他铁板,保护住胫骨,凭借我一双神拳也能把他成残废。
不曾想,他再次要挑战廉范,廉范却避而不战,原来窦太后大寿,他特意备了重礼,亲自前去恭贺,到昨日方才归来,料想沙雄海想到了破解机关术的方法,自己再无必胜把握,就算请教墨喜儿,一天之内无论如何也来不及再制造什么机关了。因此就对沙雄海说道:“你已经是老夫手下败将,有何面目再来讨教?有本事你飞上城来,我就与你决一死战!”
飞是肯定飞不上去的,沙雄海就只能在城下大骂廉范:“老匹夫,老奸贼……”
廉范也只是不理,难得今天他为了剿灭步鲁根率军出征,沙雄海便尾随而至,却不曾想碰到了陈瑕。
307、打架第三
叫廉范也不曾想到的是,沙雄海这次跟过来不找自己比武,却找起陈瑕的麻烦。
只见他摇晃着那个“打架第二”的丝绦,大步走到陈瑕面前,上次初见陈瑕,沙雄海这块布写的是“打架第一”,只是后来被陈瑕用雷火霹雳弹炸碎了,如今又换了一块新的,上面的“一”字却多了一横,变了成“二”,但那次他糊里糊涂地败在陈瑕的手上,便不敢再称第一,他把丝绦举过头顶,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看着陈瑕,“看清楚了,上一次我和于大成对决,受了点伤,所以叫一些人抄了便宜,从那天起,我就在这个一字下面加了一横,为的就是提醒我,有一个人我还没打败,迟早有一天要找他算账!”
陈瑕挤了挤眼睛,“那打败你的人是谁啊。是不是老匹夫?”
廉范不尴不尬,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沙雄海却是老脸一红,“我说的是你这个臭小子,老匹夫就只会使些卑鄙下流的手段,不能算数!”
廉范道:“输就是输,赢就是赢,纵然老夫使了些手段,也是你自己不曾防备,怨不得别人!是不是你明明输了却不想承认?若是你非要自诩天下第一,那也随你的便,天下人只会耻笑你这个这个打架第一是浪得虚名,你沙雄海也是个恬不知耻,自说自话的无能之辈!”
“一派胡言!”沙雄海怒道:“若论真实本领,十个廉范也不是我的对手,有本事的话,你我就全都脱光了,在这里打一场公平的比武,看看是你胜,还是我胜。”
廉范岂能跟他胡闹?冷笑道:“第一个打败你的人不是这个小兄弟吗?你自己说的要先打败他,如今你还没赢得了他,有什么资格再和老夫打?更何况你始终是败了,明明是打架第三,却扯着那条第二名的破布,实在是可笑至极!”
那沙雄海狠了狠心,暴喝道:“好!第三就第三,我也不与你逞口舌之争,免得有人说我浪得虚名,我神功在身,天下无敌,有什么好怕,任你巧舌如簧,到最后也要叫你无可辩驳!我把你们挨个打去,先收拾了这个臭小子,回头再揍扁你这个老匹夫!看你还有何话说?”
慕容倩心中暗笑,或许这个沙雄海的确就是四大长老里武功最高的,可惜这个脑子大概是最笨的一个。那廉范三言两语便将他激怒,转而将矛头引向瑕哥哥,瑕哥哥的脑子也不好使,肯定就要中廉范的计,他和沙雄海这两人倒是天生一对的活宝。
果不其然,陈瑕想也没想,便说道:“那好啊,上次说了再见面就与你切磋一番,现在就是第二次见面了,咱们比划比划!”
沙雄海冷哼一声,将中指咬破,在丝绦上一划,又在那个“二”字下加了一横,“看清楚,打架第三,赢了你之后,可就要抹掉这一笔!”
也不等陈瑕答话,拉开架势,双手成指,一招“挖耳罗汉式”,便向陈瑕攻来,他心中暗想,这招挖耳罗汉攻击你脑袋的两侧,机关术再高明,也不可能在脑袋里布置什么陷阱,却未曾想到陈瑕还没见到墨喜儿,哪里会什么机关术。
慕容倩见他这招厉害,忙把双腿一分,骑在陈瑕的脖子上,大腿两侧刚好就贴住陈瑕的耳朵,沙雄海要打的话,伤不到陈瑕却容易打伤慕容倩。这个动作完全是为了保护陈瑕,不由自主地施展出来,如此一来就等于是骑在陈瑕的两肩,夏天的衣服也轻薄,等于是大腿内侧紧贴陈瑕的脸,顿时就觉得一阵燥热。
沙雄海也是微微一愣,“就算你情我愿,比武之时乃是我与陈瑕单打独斗,你这妖女来捣什么乱?我打伤了你一个弱质女流也不光彩,你赶紧让开。”
他也不问慕容倩是什么来历,只是叫她不要捣乱,他只管抓墨喜儿,除此之外就是打架,对于慕容倩是否不守妇道,以及与陈瑕的关系也全都漠不关心,更不出言询问,四大长老之中,与啰啰嗦嗦,动辄就满口大道理的寇仑相比,慕容倩反倒更喜欢这个沙雄海。
“我不让开,凭什么你要比武,我们就一定要接招?”慕容倩居高临下,还故意仰起头,就更显得她高了许多,一副傲慢神情。
“你们不接招,我就打死你们!”沙雄海瞪眼说道。
慕容倩微微一笑,毫不介意,“那你打死我们好了,反正我们俩都有伤在身,谁也逃不掉。就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地给你打,天下人知道了,只会说号称‘打架第一’的沙雄海沙长老只会欺负一些伤残人士,趁人之危,真是本领嘛,也不过尔尔。”
“岂有此理,”沙雄海怒道,“天下人怎么那么麻烦?我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你叫我找谁打架?当初陈瑕打败我,不也是因为我中了一剑?难道我就没有伤在身?”
陈瑕笑道:“可是当时我也中剑了啊。喜儿那一剑,连穿两人。我还比你先中的一剑呢!”
当时墨喜儿那一剑穿过陈瑕小腹,接连又刺中了沙雄海,的确就是同时中剑,只不过陈瑕恢复速度惊人,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基本痊愈,可沙雄海掳走墨喜儿和陈瑕,一夜奔波未曾休息,故此再打斗的时候,便吃了大亏。
虽然是如此,但陈瑕所说的也是实情,毕竟沙雄海中剑,他也中剑,等于是扯平,陈瑕恢复的快,也是他天赋异禀,比武打斗,到了紧要关头,当然是谁恢复得好,谁的胜算大,这一点沙雄海是不如陈瑕的,也由不得他不承认。
他咬牙切齿,拧眉瞪眼看着陈瑕半晌,问道:“你有什么伤,我看你生龙活虎,抱着个大姑娘,哪里像有伤的样子,每次都有大姑娘抱,上次那个臭丫头已经够丑了,这次又换了个更丑的,实在是气人!”
陈瑕道:“小倩和墨喜儿都挺好看的,你怎么说她们丑?”
沙雄海气呼呼地说道:“女人都丑,越漂亮的女人就越丑得厉害。”
308、伏虎罗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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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9、记忆犹新
江浪只吓得面如土色,脚下铲起一捧黄沙,往空中扬去,沙雄海右手遮住眼睛,刚才明明是出掌,却忽然左手变掌为爪,向江浪腰间下按落,江浪赶紧山下滚去这才险险避过,对方只抓住一把沙土,却将山坡都个打了个铜盆大的坑。
“当心他攻你下盘,向左闪一招,弯腰,他打你曲池穴!”
陈瑕接连说了几个变化,江浪慌乱之中依言照做,果然那沙雄海下一次出手全被陈瑕说中,可惜江浪还是难以躲过,忽又听陈瑕大声提醒:“笑狮罗汉,注意胸口!”
话音未落,沙雄海双拳已到,一拳击向胸口,江浪双臂交叉向上一抬,却听陈瑕又道:“小腹也要防!”
可惜慢了一步,沙雄海这一拳好似电光火石一般,正中江浪小腹,江浪倒退几步,连滚带爬,从山坡一直滚到山脚,一口鲜血噗地喷出,这还是沙雄海听了慕容倩的话,手下留情,不然这一拳江浪性命难保。
“他出手太快,来不及说!”陈瑕感慨道。
沙雄海冷哼一声,“临敌之时,还容你多想吗?”
说罢飞身而起,一招“骑象罗汉”好似从天而降,江浪双臂上举,却被他死死压在肩膀,动弹不得,沙雄海笑道:“三招已过!该陈瑕你出手了。”
慕容倩按着陈瑕的头,“慢着……”她本想按照之前想法再出主意,陈瑕却把手一摆,“不必用什么计谋了,小倩。沙长老武功在我之上,我认输就是。你是打架第一。”
沙雄海哈哈大笑,在四大长老里他虽然排名第二,但是论武功的话,的确是第一,陈瑕这么说,也不算恭维,可慕容倩心中不服,“赢了一个晚辈有什么稀奇,你若真的打架第一,那我问你,教主阿修罗,比你如何?”
沙雄海闻听眉头一皱,足尖在江浪背上一点,江浪双膝发软,瘫倒在地,原来已经昏了过去。
“我和教主从不交手,当然就不分伯仲……小子,你之前赢了我,说什么也要讨教回来,可不是你认输就算了的,除非你打赢我,否则我必须杀你。”
慕容倩吓了一跳,“你在胡说什么?说好了比武切磋,现在又想杀人行凶?”她以为四大长老全都应该是帮着陈瑕的才对,所以对于这场比武也并不如何介意,现在沙雄海突然说要杀陈瑕,她才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沙雄海正色道:“不错,上命难违。你精通本教自在罗汉拳就是死罪!纵然你上次放我一马,如今也只能对不住了!”
他一脚踢开江浪,如风一般已经到了陈瑕身前,叫了声“过江罗汉”,拍向陈瑕面门。陈瑕没料到他出手如此之快,足尖点地,同时双手向上一举,将慕容倩举过头顶,身形急转反踢沙雄海的软肋。
沙雄海手肘向下一击打,却同时往高空打了一掌,这一掌不打陈瑕,却是打向慕容倩,陈瑕身向后一仰,抱着慕容倩双双倒地。
本以为沙雄海势必趁势进击,他却又驻足不动,冷冷说道:“那个女人明显不是对手,丫头还有什么话可说,今天侥幸饶了你!现在陈瑕你不放下那个女人,怎么对付我的自在罗汉拳?你今天若是不答应,我就先杀了江浪,再杀这个女人!”
慕容倩道:“瑕哥哥……你快走的好,此人非同小可,你……”
“不行!”陈瑕慢慢站起,摆了摆手,“这个家伙实在厉害,我的轻功不如他,跑不掉的。小倩,你等我……”
慕容倩直皱眉头,“你要做什么,他要杀你,没听见吗?我还能替你挡一阵,他未必能抓得住你。”
陈瑕笑道:“你来挡的话,也要遭他毒手,左右他是要杀我,就不如以我的本事,与他打一场,生死各安天命!”
沙雄海哈哈大笑:“好,人傻不要紧,要是连勇气没有,那就不堪大用了。你是晚辈,我让你先手,进招吧!”
陈瑕大吼一声,冲上前来,双拳齐发,竟也使了一招“笑狮罗汉”,与沙雄海的招数一模一样,沙雄海闪身躲过,右掌划了个半弧,击向陈瑕的手肘。陈瑕有样学样,跟沙雄海一起转身,二人的招数居然如出一辙。
原来陈瑕之前故意忘却自在罗汉拳,可在沙雄海与江浪打斗的时候,便全都想了起来,再看沙雄海发力、进击、防御,与当年梦中所学一般无二,一招一式在脑海中反复回想,这么多年过去,他白天所学的碎影无极剑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偏偏这套梦中拳法明明忘记,如今却又记忆犹新,不得不说与释家武学有缘。
他能预判下一招对手要出什么招数,经过脑子一想,再由嘴说出来,就慢了许多,这次自己亲自上阵,招数动作不经过大脑,只是一招一式地打下去,便动如脱兔。
沙雄海也知道陈瑕下一手要怎么打,却也用相同的招数对敌,他倒要看看陈瑕把自在罗汉拳掌握了多少。只是陈瑕出左手时,他出右手,二人都是刚猛的套路,拳脚相碰,砰砰作响。
地上黄沙被拳风卷起,在二人周围不住盘旋,在场众人全都暗暗赞叹,这两人好强的功力,慕容倩看到这里,一颗心才稍稍放下来一点,看来沙雄海未必是有意要杀陈瑕,而是要激发他的潜力。
其实沙雄海也有自己的打算,他知道自己见到的是摩柯伽叶的传人,如果不杀陈瑕,回去之后无法向阿修罗交代,可要是杀了陈瑕,便是通天道的罪人,两难之间,实在难以抉择,唯一的办法,便是自己这个“打架第一”不做,败在陈瑕的手中,这样就算于大成等人回到通天教告自己的状,他也有说辞,以他和阿修罗的交情,料想最多也就责备一番罢了。
刚开始陈瑕还有些生涩,一套拳法使完,就又重新使了一遍,看着沙雄海与自己一模一样地招数,就好像对着镜子练习一般,十八路自在罗汉拳就此在心中生根,武艺和其他的技能一样,一旦学成,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二人在山坡下越打越快,虽然自在罗汉拳一共只有十八路变化,可在常人眼里,却只觉得眼花缭乱,记不得一招半式。
打着打着,沙雄海暗暗心惊,每每二人拳脚相碰,他竟觉得手臂酸麻,刚开始还不觉得如何,可到了现在再用相同的招数,在力气上便处于下风,被陈瑕逼得步步倒退。心中暗道:这小子年纪轻轻,哪里来的这么深的功力?我若是这么被他打败,实在太不甘心。
310、腾挪巧斗
他一向自诩武艺高强,到如今心态又起了变化,就算最终我把自在罗汉拳全与他拆解成熟,也不能叫他轻易取胜,否则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他的修为毕竟比陈瑕高出太多,尽管陈瑕有剑神的一成功力,但与沙雄海相比依旧有所不如,沙雄海右手虚晃一招,斜跨半步,跟着拳风一变,招数霎时放缓,陈瑕微微一愣,“这招拳法,我没见过!”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顿觉身边风声响起,一股阴柔之力迎面袭来,阵阵寒意迫得他气息一窒,一眨眼的工夫,沙雄海已经欺近,陈瑕纵然有使不完的力气,但是对方贴身进击,陈瑕再大的力气,也使不出来。陈瑕发不出力,沙雄海却突然再次加快速度,一双肉掌,带着阴风呼呼,直袭陈瑕胸腹要害。
这一招由慢及快,几乎近似偷袭,慕容倩看在眼里,忍不住一声惊呼。
好在陈瑕应变奇速,脸上虽然显得疑惑,可手上却丝毫不减,右手微向后一带,身形腾挪飘转,沙雄海只见眼前人影一晃,他的这招必中的绵掌竟被陈瑕给破了。
二人同时惊道:“你这是什么武功?”
原来陈瑕无意之间,居然使出了“玉影连环诀”的上乘轻功,虽然侥幸得脱,但脸上疑惑中又添了几分忧色,“你用的不是自在罗汉拳!我不懂啊!”
“你的也不是!”沙雄海说罢,连拍三掌,都是进手的招式。刚才一个回合,他心下也不由得惊惧,陈瑕看似糊里糊涂,但是刚才的身法轻盈飘逸,没有几十年的修为绝做不到这样的程度。
陈瑕也同样担忧,只把自在罗汉拳舞动更加迅捷,心中却想:他不用自在罗汉拳,我又该如何取胜?自己虽然拳风虎虎,威势惊人,可沙雄海却好似一条风中的柳枝,左摇右摆,巧转腾挪,看似不怎么出力,便能轻易地化去自己的进攻,偶尔偷袭一掌,往往便是绝妙的杀招。
慕容倩娥眉紧锁,替陈瑕捏了一把汗,虽然陈瑕的力量更强,招法更猛,看似占了上风,可对方在如此威猛的拳头底下,轻描淡写一样地来去自如,可见沙雄海的确是一等一的高手,难怪敢称“打架第一”了。
想到这里,慕容倩就越发觉得可怕,她最担心的倒不是沙雄海,沙雄海武功虽强,终究不过是匹夫之勇,可这长老的武功已经如此厉害,那通天教左右护法和教主阿修罗的功力又当如何?如果通天教要一统天下,有谁还能是他们的对手?
这时廉范出言提醒道:“小子,对方是借力打力,他的绵掌阴柔,你使的力越大,速度也就越慢,不妨试着收一收力量,以速度取胜。”
陈瑕来不及太多考虑,之前出手已经够快,廉范一提醒,猛然想起自己在绝地山谷击打瀑布的场景,那时自己可以连拍三掌,为何现在不能连出三拳?
稍一分神,对方一个嘴巴扇到脸上,陈瑕忍着疼痛连退七八步远,使了千斤坠方才站稳,沙雄海回头对廉范怒道:“要你这老匹夫多嘴?”
陈瑕趁机深吸了一口气,足尖点地,腾空跃起,一招“伏虎罗汉”自上而下压了过来,半空中连抓三招,沙雄海不敢怠慢,以“托塔罗汉”回击,就听唰唰唰三声响,手臂竟被陈瑕抓出一道血痕,不等沙雄海站稳,陈瑕又连击三掌,虽然去了一开始的霸道煞气,但出手沉稳,速度极快,反而愈发得心应手。
这一下陈瑕稳住了阵脚,把自在罗汉拳施展开来,大开大合,沙雄海渐渐又抵挡不住,无奈之下从小巧腾挪的游斗打法,转而再回到与陈瑕一招一式的对拆,稳扎稳打。嘭嘭之声,又随即响起。十几个回合之后,陈瑕便又处于下风,原来对方之前以柔克刚,他可以以快克柔,如今沙雄海已经用起纯刚之气,陈瑕再一味求快,在功力上就要逊色沙雄海许多。
一来沙雄海临敌经验丰富,陈瑕自然不及,二来武功相生相克,并非一成不变。这世上没有绝对不可战胜的武功,有的只是使用之人的功力以及经验的差异罢了。自在罗汉拳虽然厉害,但沙雄海对陈瑕一招一式都了如指掌,可陈瑕却不知道沙雄海究竟有多少种厉害的武功。
不过沙雄海却也暗暗佩服,他已经可以确定,陈瑕的自在罗汉拳凌厉刚猛,颇有主持当年之风,一招一式均有风云辟易之威,绝对得自神眼骆袈的真传,与自己相比所差的只是火候以及经验而已,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陈瑕见快打不行,便提了两成功力,继续和沙雄海以硬碰硬,沙雄海只好又以辗转腾挪的轻身功夫,在陈瑕身边来回游走。这一次他身法加快,陈瑕的快拳也难以奏效,打了一阵,陈瑕越发心焦,尤其是沙雄海忽然之间变得只守不攻,更叫他暗暗心惊。
他不明所以,慕容倩旁观者清,却看得分明,有几次沙雄海都绕道陈瑕身后去了,明明一招就可以制敌,那一招偏偏从陈瑕身侧滑开,留手何止三分?相较之下,陈瑕输他可不只一截。
此时江浪也已经转醒,不光慕容倩发现此节,连江浪、廉范、卫福、严授等人全都发现。莫非沙雄海的确有意向让,还是他故意不出手的呢?
仔细看着两人交手近百招之后,慕容倩终于发觉了其中奥妙:原来沙雄海所使的绵软路子,并非正面迎敌的招数,也非以绝妙身法避开自在罗汉拳之威,而是在游走之中潜用内力,以巧妙手法将陈瑕的攻势化去,叫陈瑕的招数难以一鼓作气,攻击他想攻击的地方。与此同时陈瑕的力量惊人,玉影连环诀的内力与自在罗汉拳又并非一路,他在不由自主中使出了玉影连环诀的内功,沙雄海如果从背后偷袭,在陈瑕发力之时,玉影连环诀就会反震沙雄海,到时候就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他投鼠忌器,自然不会轻易碰到陈瑕的身上,只等他力量稍一疲敝,便一击得胜。
虽然现在陈瑕可以自保,但又该如何取胜才好,慕容倩暗暗焦急:自在罗汉拳瑕哥哥会,那沙雄海也会,所以他知道破解自在罗汉拳的法门,想要赢他,除非瑕哥哥还会另外一种沙雄海不会的武功。
311、珠联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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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碎影破降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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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3、长城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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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4、身无分文
第五卷 关城榆叶早疏黄,日暮云沙古战场
到了太守的府邸,廉范便请来军中的医生给慕容倩、陈瑕、江浪三人治疗伤势。
江浪本来受伤较轻,却不知怎么陈瑕和慕容倩恢复得却比他要快,陈瑕自不用多提,虽然是一夜车马劳顿,可到现在也已经痊愈,慕容倩箭伤极深,到现在也已经好了十之八九,这便是陈瑕的鲜血疗伤之功,江浪所说的不错,世上最好的伤药,便是陈瑕的血。
陈瑕想找机会询问一下墨喜儿的下落,可廉范等人劳累一天一夜,又刚刚回来,安排给他们疗伤之后,就直接去休息了。陈瑕又问卫福墨喜儿的下落,卫福只说并不知晓,若要找人的话,不如等午时直接去问太守,他若帮你,调动城中人马,料想找一个姑娘不是难事。
坏就坏在“姑娘”二字,原来墨喜儿喜欢女扮男装,明明就在府中,可是无人知道她就是陈瑕要找的人。而且她有机关图在身,平日里深居简出,除了太守府邸之内的亲信,连卫福、严授等也不知道墨喜儿的存在。
陈瑕心里着急,慕容倩便劝道:“既然已经到了渔阳,就不愁找不到墨喜儿。再说廉范也未必知道她的下落,左右闲来无事,不如到街上打听一下消息。”
陈瑕点头应允,跟卫福交代了一声,就跟慕容倩出门而去,江浪有伤,行动不便,也就留在府中。临行前,江浪嘱咐道:“黄昏之后,城中宵禁,若是三百通鼓声之内,不能赶回,最好就不要在街上行走。”
原来各处坊间都有坊门,平常百姓就只在坊内生活,到了夜里,坊外宵禁,坊内却依然可以活动,陈瑕是外来人,若是半夜在街上行走,难免要与巡夜的汉军起冲突,因此江浪特意提醒。
慕容倩一直想询问陈瑕武功大的事,只不过这一路上马不停蹄,没得着机会,出了太守府,她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瑕哥哥,昨晚你打败沙雄海,用的那是种什么武功?我怎么从未见过?”
陈瑕挠了挠头,“是剑神当年在天山传我的一路剑法,我见沙雄海打你,情急之下,也不曾多想,就以指为剑,使出蔽日踏风,没想到居然能打败沙雄海。这套剑法也是时灵时不灵。”
“那大概是因为我有危险,才能激发你使用那种剑法?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陈瑕正色道:“我对天发誓,骗神骗鬼,也绝不骗你。这套剑法叫‘碎影无极剑’。我从九岁开始就天天练习,并无间断……一套剑法,来来回回使个千百万次,也算是熟能生巧吧,若是不仔细琢磨,便威力无边,可只要一过脑子,就完全使不出来。”
“那你教给我啊?这样我就拜你为师,你把剑法传给我,我们也好双剑合璧,你看怎么样?”
陈瑕连连摇头:“不妥,剑神前辈告诉我过,这套剑法不能外传,再说昨晚不知怎么会在危机关头使出,可你现在跟我一说,我又记不得许多了。所以无法传授给你。”
慕容倩白了他一眼,“不传就不传,诸多借口!”
“我是真记不清了。若是这一招剑法百试百灵的话,也不至于被通天教那么多人追得东躲西藏啊。”
慕容倩这才点了头,相信陈瑕所言。
渔阳城池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更何况陈瑕拙嘴笨舌,究竟那墨喜儿长得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一概说不清楚,只知道是个十六七岁的漂亮姑娘,有一把宝剑,骑着白马。可十六七岁的漂亮姑娘有的是,宝剑和白马却是身外之物,随时可能丢弃,那些平民见陈瑕又是个鲜卑人打扮,很多人都不愿理他。二人在街上一直逛到午时,打听了七八处地方,全都无功而返。
这时慕容倩觉得又困又饿,便提议一起去找个地方打尖吃饭,渔阳城是边关要地,没有什么大的饭庄酒楼,二人就在东市找了一个小作坊,在长条板凳上落了座,此时正值饭口,作坊里的客人还是不少,二人坐在那里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招呼,慕容倩就有些不耐烦,大声说道:“不是到了饭馆就应该有饭吃的吗?怎么这么久也不见人来?”
店家的伙计这才嬉皮笑脸地迎上前,问道:“二位,先说清楚,小店本小利薄,概不赊账。”
原来那店家见他们二人穿着奇装异服,不是汉人,便不想招呼他们,又见慕容倩挎着把刀,知道她是习武之人,不好惹,因此也不敢得罪。她现在先开口了,就不好不招呼。
慕容倩冷哼道:“店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店家笑道:“实不相瞒,咱们这里虽然是边关,但往来客商也有不少,只是很多像你们这样穿着花花绿绿,插着羽毛的外地人,经常不给钱的。我们汉人的地方和关外不同,不是说你坐在这里,我就一定要款待你们。当然了,若是逢灾祸之年,你可以去太守府门前,廉大人体恤百姓疾苦,偶尔会放些米汤赈济灾民,那是不要钱的!”
“瞧不起我吗?我知道在大汉吃东西要付账。怕我给不起是怎地?”慕容倩怒道,说着把手腕上的一串金铃摘了下来,往桌上一拍,“这个手镯把你的店买下来都够了,还有你买来当奴隶!”
不料那店家却是个有气节之人,他看也不看一眼,笑道:“咱们只收大汉的五铢钱,蛮夷的东西再贵重也买不了大汉的百姓!这里是廉大人治下,可容不得二位撒野。”
“岂有此理!”慕容倩在漠北几时受过这样的气?有心要打这个伙计一顿,又觉得他身份低微,不配自己动手,她看了看陈瑕,问道:“喂,你是汉人,身上有钱没有?”
陈瑕摇头苦笑,“我头一次听说吃东西还要花什么钱的,我在天山呆了近十年,从来都是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到了渔阳郡却要这么麻烦,五铢钱是什么样的我都没见过。”
“原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人。”那店家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五铢钱,那就抱歉了,还请二位移步,店家不敢接待贵客,请吧……”
“没事,没事,我们去其他地方……”陈瑕本来也没见过黄白之物,不觉得那东西有什么珍贵的,店家明明是在逐客,他还当那对方跟他客气。
慕容倩却是刁蛮脾气,此事岂能这么算了,“什么没事!”她一把拉住陈瑕,“我也算是走过南闯过北的人,不管是在伊吾卢,还是在乌珠部落,可从来没叫人给轰出来过,我这个金镯子价值连城,他居然当我是个赖账不给的泼皮,今天说什么也要在这吃他一顿饭。”说罢抽出月牙弯刀往桌上一摔。
315、铁口直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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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6、尽出天命
桃裘儿哈哈大笑:“畜生的命运掌握在人的手里,他想叫那只野鸡、野鸭死了,不是有的是手段?当然每算必中!”
“是啊,”慕容倩也忍不住笑道:“你说的这个都是骗小孩子的把戏……”
陈瑕不以为然,摆手说道:“看似可笑,实际上道理相同,吴真师父说,他钻研先天术、纵横术、奇门术以及算命术多年,忽然发现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假的,若是他能算出前世今生,未来命运,又何必去大月氏中了毒呢?天下之大,每日万生万死,又岂能尽出天命?人世际遇,富贵贫贱,各不相同,谁又能知道未来如何?若真是那样,老天爷可真是有的忙了。”
桃裘儿笑道:“所以常言说:修桥补路的瞎眼,杀人放火的儿多。也不全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谁不想逆天改命,叫自己大富大贵?难道阁下就没想过改变‘天道’二字?”
慕容倩心中一动,“对呀,那个叫寇仑的不是对你讲什么所谓的天道吗?”
“天道便是顺其自然吧,这都是吴老道和我讲的,其实我不是很明白。”陈瑕挠了挠头,“总之他说这些是骗人的,那就肯定是骗人的。”
桃裘儿笑道:“那大概是他学艺不精,待我给你算上一算,看看准不准,你再决定如何?”
陈瑕犹豫了一下,慕容倩却很好奇,“就叫他算算,反正又不收钱。”
陈瑕这才点了点头,慕容倩又道:“你要是敢胡说八道,算的不准,我便把你的胡子一根一根拔光!”
桃裘儿大笑道:“不会不准的。”说着话,他围着陈晓转了一圈,一边看一边频频点头,“阁下面貌俊朗骨骼清奇,定是出自名门。既然你用称骨算发,那贫道也不妨一试,送你几句话……”
“哪几句话?”陈瑕问道。
桃裘儿摇头晃脑,“早年做事事难成,百计勤劳枉用心。半世自如流水去,后来运至得黄金。”
“什么意思?”慕容倩问道。
陈瑕微微一笑,解释道:“他说的是三两三钱卦:是说早年不太顺利,用尽心机也一事无成,等到后来运气才到,然后大富大贵。”
“那就是苦尽甘来了?”慕容倩笑道。
陈瑕道:“像这类批语,都是捡好听的说,大富大贵之人就不会找他这种游街串巷的道士来算命了,多半是遇到了什么挫折,有些想不开,因此人家说几句云山雾罩的大话,唱几句将来转运的喜歌,那人便开心得不得了。算命先生便可借机敛财。桃先生见我衣衫褴褛不似大富之人,因此用这套三两三钱卦。我今年一十六岁,离中年之时还有十多年,到时候他收了钱财走了,我还是没有起色,又到哪里找他?”
慕容倩恍然大悟,“原来这算命的就是这么骗人的!”
陈瑕笑道:“这不足为奇,这些手段吴真都和我讲过,可惜我还没用过,既然桃先生有此雅兴,不如我给你算一命如何?”
桃裘儿摇头道:“不准,不准,我明明说中,你却不肯承认,你若是算得准了,我便输给你一顿饭钱,若是不准,你要和我去见一个人!”
陈瑕眼珠转了转,“什么人?”
桃裘儿道:“等你输了我再告诉你。”
“不妥,不妥,”慕容倩抢着说道:“若是瑕哥哥算得准了,你却偏偏说他不准,谁又知道?”
桃裘儿笑道:“我是靠这行吃饭的,岂能与他一样,明明我说的准,他却说我以貌取人。不如这样,你听听我说的对不对,你出生在西域楼兰古国,你父亲曾做过官,可惜后来失散,是否如此?”
陈瑕皱了下眉头,慕容倩笑道:“不对,你刚才肯定就混在人群之中,偷听了我说的话。”
桃裘儿也不反驳,继续说道:“那好,你去过鄯善的扜泥城对不对?”
陈瑕一愣,桃裘儿又道:“把你手伸出来我看。”陈瑕伸过手去,桃裘儿端详半晌,笑道:“你手掌细长,小指较常人要短……三才之中,处处横纹……五指并拢后有缝隙,说明你多灾多难,有骨肉分离之征兆。”
陈瑕笑道:“小指较短,乃是我出生时便被父亲咬掉,三才处有横纹,是因为我给小倩治伤用刀割的,五指有缝隙,是因为我幼年抡大锤所致,你所说的皆为后天形成……”
桃裘儿哈哈大笑,“那就是了,所以你的命在改变,逆天改命可行也。”
“一派胡言!”陈瑕冷笑道。
桃裘儿也不生气,又道:“你兄弟骨肉情薄,对朋友却甚是情重,只因你幼年孤苦伶仃,兄弟分离,你在鄯善结交两个幼时玩伴,一男一女,是也不是?”
陈瑕倒吸了一口凉气,“的确如此!”
慕容倩拍手笑道:“这位先生莫不是活神仙?”
桃裘儿点了点头,“现在该你算我了。”
陈瑕心中暗想:“我哥哥虽然分离,但是骨肉情薄,又怎么算得上,只要我找到哥哥与他交好也就是了,这个算命的大概知道我的底细,所以每说必中,吴真亲口告诉我的,江湖的算命先生都是大智大慧之人,他们要骗我一个傻小子易如反掌,叫我绝对不可轻信。大漠五鬼养我教我,总不会害我。这个算命的神秘兮兮,我可不能上当。”
想到这里陈瑕猛然上前一步,探手抓住桃裘儿的衣领,桃裘儿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陈瑕笑道:“给你称骨!”说罢将他举过头顶,任桃裘儿拼命挣扎也甩脱不了,“你难道还要当街行凶不成?”
陈瑕笑了笑,把他放下,“算好了,你出生时重四两五钱,我也有四句批语给你。”
“那你说吧!愿闻其详!”桃裘儿惊得一声冷汗,抖了抖道袍,帽子都掉了,慕容倩这才看到原来这个桃裘儿的耳朵上有个金环,心中暗忖道:“瑕哥哥说的不错,这个家伙不是算命的,也不是汉人,他是西域人士。”
只听陈瑕说道:“四句话是:名利推求竟若何?前番辛苦后奔波。胸中虽有凌云志,却把岁月空蹉跎。”
317、胡汉之争
桃裘儿微微一怔,转而摆手道:“不对不对。”
陈瑕道:“莫非我算的不准?”
桃裘儿笑道:“准不准暂且不论,四两五钱卦后半句应该是:命中难养男与女,骨肉扶持也不多,你怎么扯到志向上去?贫道不过是个算命的,能有什么大志?因而不对!”
陈瑕也不辩驳:“你说我不对,我又说你不对,那我二人就都不准了。其实这个卦象是我一个姓吴的师父传授的,准与不准实在难讲,道长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那就是我赢了,”桃裘儿道:“劳烦你跟我走一趟吧。”
不等陈瑕答话,慕容倩抢着说道:“谁答应和你比什么输赢了吗?我们才不跟你走。”
说着话,拉了下陈瑕的衣角,陈瑕微微一笑,“不错,我们素不相识,没道理三言两语就被你带走,你有什么事不妨明说,何必吞吞吐吐?”
桃裘儿面有难色,“便是不能明说,否则便有杀身之祸。这位小兄弟,难道我说出你命中的前因后果,你就一点也不想知道未来怎样吗?”
陈瑕笑道:“未来我只想找到我娘,一家团聚。你说的功名利禄我不在乎,不过你的四两五钱命倒是批得明明白白,你是争名逐利之辈,所以你我不是同路人,我应该敬而远之。”
桃裘儿点了点头,叹道:“贫道之前说谎了,其实你算的一点不错,贫道一生壮志未酬,好似蟾蜍爬滑石,进一步,退两步,每日奔波劳碌,始终没有太大的成就,也解救不了我族的百姓。我和你一样不相信命运,却又被它玩弄于股掌,所以我想与你一起改变所谓的天命。若是有兴趣的话,不妨去城南坤极坊来找贫道,你我一起探讨一下命数之事。”
陈瑕不置可否,桃裘儿又微微一笑,“在汉人的地方行走,最好入乡随俗,贫道在坤极坊恭候大驾。”
眼看着桃裘儿走远,陈瑕满腹疑云,“这个老道似乎是认得我,否则又怎么可能把我童年之事知道的这么详细?他究竟是什么人?”
还是慕容倩提醒道:“我看多半是通天教的探子,他耳朵上戴着个金环,不像是穷苦的算命先生,定是出身富贵。没准是个陷阱,我们最好不要去理。”
陈瑕点头称是,决定不理此事,继续寻找墨喜儿的下落。
二人又在街上逛了一下午,依旧一无所获,到了黄昏时分,城楼上敲起宵禁的鼓声,二人不得不回到太守府。
廉范早已醒来,叫人在府中摆了一桌酒席,专门款待陈瑕、慕容倩以及江浪三人。
席间推杯换盏,陈瑕一通豪饮,廉范见他能喝,正对自己的脾气,便越发喜爱。
举杯道:“小兄弟,我虽然没见过陈睦将军,但是他为皇上捐躯,人人敬佩,大丈夫正该如此。我见你颇有将门遗风,不知道是否愿意留下来为我大汉出力?”
陈瑕心情抑郁,将杯中酒饮了一杯又一杯,他听说借酒可浇愁,可偏偏又无论如何喝不醉,反而越喝越是苦恼,好半晌才淡淡一笑,“大汉天子对我家没什么恩情,我自幼在西域长大,也从未受过皇恩。今天才算是真正见到了大汉的天空。可惜的是,大汉虽强,却容不得我这个蛮夷,纵然老将军赏识我,可是你一个人改变不了千千万万大汉子民对我们蛮夷的看法。”
“哎——!”廉范摆手道:“小兄弟说哪里话?你身体流淌着华夏的血液,不管走到哪里,穿什么衣服,你也都是我大汉子民,怎么能因为未受皇恩,就称自己是蛮夷呢?你年纪轻轻,又久在蛮夷之地,可能有些事情考虑不周,老夫不怪你。列祖列宗在前,史笔千秋于后,血脉之缘,如何能断?你若是不效忠大汉,定然遭后世唾骂,不但骂你,还要唾骂你们陈家出了个不忠不孝的子孙后代,你父亲他一世英名毁于你手,他泉下有知也不瞑目啊?”
陈瑕低头不语,只顾着喝闷酒。
慕容倩道:“都是人生父母养,有哪片落叶不想归根?瑕哥哥飘蓬在外十余载,回到大汉还不是举目无亲?你虽然说军中的将士都是他的亲人,可别人未必把瑕哥哥当作亲人看待。白天我和他在街上逛了一圈,又有哪个把他当作是自己人?又有谁在乎他是否是忠良之后?”
廉范笑道:“那是因为他的穿着打扮,都是外族,只要换了我们汉人服装,再学说一口流利的官话,那自然就把他当作自己人啦。”
陈瑕摇头说道:“我是汉人,还是胡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与人之间总是分门别类。叫我为难的是,我父是汉人,我母却是匈奴人,可笑的是大汉和匈奴,又势不两立,我不管在大汉,还是匈奴,终究难以抉择。今日听闻窦宪将军讨伐匈奴,我若加入汉军,势必要与匈奴为敌,我力气大,出手不知轻重,若上阵杀敌,不知道死多少人。这实在不是我心所愿。”
廉范点了点头,沉吟半晌,才道:“这个也不必过多考虑,实不相瞒,我渔阳郡虽然不大,但是外地来的胡人也不少,他们与汉人不也相处的很好,汉胡通婚者也比比皆是,他们的后代不都是我大汉子民?那些市井之徒鼠目寸光,他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陈瑕笑道:“可惜汉军杀戮太盛,就连老将军你,不也坑杀了不少步鲁根的平民?”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大汉不剿灭他们,他们就要来骚扰边关。”
“可天下又岂是止有汉人?你又岂能强迫他人事事顺你的心?”
二人越说越僵,廉范十分气恼,一拍桌案,怒斥道:“你没当过兵,又岂知战场凶险,敌人不死,便是我大汉百姓遭殃!”
陈瑕也腾地站起,“可现在遭殃的却是鲜卑人!”
慕容倩见陈瑕帮鲜卑说话,心中暗喜,知他耿直,也不阻拦。
江浪看着满桌的美食,不敢动筷子,拱手笑道:“二位息怒,听我一言!”
318、强权之道
廉范冷哼一声,愤然入座。陈瑕则端起一杯酒来独自干了。二人再不说话。江浪这才笑道:“陈瑕是个傻小子,没什么大本事,又偏偏长了个好心眼,别说是鲜卑人,就是死个小鸡小狗,他都要哭上几天,老将军,你大人有大量,又何必跟他一个无知小辈计较?”
廉范冷笑道:“那可有的哭了,不知道他们在蛮荒之地,每年要吃掉多少牲口,若是这也要大哭一通,那他不是天天都要红着眼睛?”
江浪撇了下嘴,知道自己言辞是假的,并不能叫廉范满意,想了想,又来劝陈瑕,说道:“小人只是举个例子罢了,所以说,人立于困地,也就不必大言不惭地悲天悯人,为了自己活命,不得已吃肉喝血,那都在情理之中。瑕儿,老将军站在大汉的立场,那步鲁根今天断了渔阳郡的水源,明天就可能在水中投毒,岂有放过之理?是他们不仁在先,我们才不义在后。”
陈瑕朗声道:“这话不对,不仁的是那部落的头领步鲁根,与其他有什么关系?不管是哪里的人都不是畜生,岂能把人命与畜生的命相提并论。大丈夫当有气节,就算立于困地,也总有那些有气节和尊严的人,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活。江浪你是有所不知,伊吾卢城破之后,我们剩下的几百人,被拓跋红押往天山,做了奴隶。监工丘麟便命我们吃人肉,喝人血,我大汉的勇士宁可饿死,也不绝不吃上一口,此乃大丈夫做人的底线。天山的奴隶之中,有汉人,有鲜卑人,也有西域来的人,他们全都相亲相爱,亲如一家,即便是臭名昭彰的大漠五鬼,也从未在天山的村落里作恶。人与人之间是可以和平相处的,天山的小圈子里可以,为什么放眼天下就不可以?
廉大人屠戮步鲁根部落,拓跋部落又奴役汉人,可不管是鲜卑、匈奴还是我泱泱大汉,总有那义薄云天的英雄,也都有那作奸犯科的鼠辈,汉人和鲜卑人、匈奴人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廉范怒道:“蛮夷之邦,茹毛饮血,洞穴而居……”
话未说完,慕容倩却扑哧一笑,“据我所知,上古时,中原一带也是茹毛饮血、洞穴而居。你们现在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却怎么忘了自己的祖先曾是怎样的生活?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们这些外族?更何况,茹毛饮血,洞穴而局,那样的日子早已过去,我们鲜卑人现在牧马放羊,渔猎为生,逐水草而居,好不逍遥自在。可廉大人还用旧眼光来看待鲜卑,未免有些孤陋寡闻,与大人身份不符。”
廉范无言以对,慕容倩接着说道:“我觉得瑕哥哥说的有道理,哪里都有好人,哪里都有恶人。岂能因地域不同,对人有所偏见?”
廉范狡辩道:“汉人有秦皇、汉武雄才伟略,你们蛮族有什么大英雄?特别是鲜卑,四分五裂,也配和我天朝大国相提并论!”
“秦皇、汉武我们鲜卑人也很佩服,可你们不也有夏桀、商纣那样的昏庸之主?春秋五霸,战国七雄,楚汉之争,难道汉人就未曾四分五裂?就算是秦皇、汉武的霸业皇图之下,君不见有多少枉死的冤魂!又有什么值得钦佩?”
廉范忽然觉得这个鲜卑族的少女伶牙俐齿,好不厉害,以他一个堂堂太守大人,好歹也读过几年书,居然说不过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异族少女,谁都知道鲜卑人读书不多,大汉的太守被她辩倒,那大汉的颜面何存?
他喝了一口闷酒,忽然灵机一动,笑道:“你们蛮族蒙昧,信奉什么大巫仙,据我所知,通天教以大巫仙之名蛊惑人心,这种事在我们大汉却从未发生。”
慕容倩不慌不忙,理了理额前秀发,笑道:“那可未必。”
廉范一愣,“何出此言?”
慕容倩道:“汉武帝巫蛊之祸,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连我一个远在漠北的小女子都知道的事,难道大人一无所知?又或者故意视而不见?”
汉武帝晚年,体弱多病,而且多疑。因为他信奉巫术,所以疑心是有人用巫术害他,于是命人调查此事,有奸臣江充便借机把一个人偶埋在东宫陷害太子,逼得太子刘据起兵讨伐江充。武帝以为太子造反,遂派兵镇压,太子兵败后,卫皇后及太子,双双自尽而亡。之后很多大臣上书讼太子之冤,武帝这才清醒过来,灭江充三族,把江充手下的胡人巫师烧死。修建“思子宫”,以志哀思。此事皆因信奉巫术而起,武帝便下诏诛杀与之相关人等,长安城内外一时腥风血雨,短短数日,鲜血充满河道,受巫术株连者不下十万之众,这便是巫蛊之祸。
自此后,汉人均引以为戒,通天教的那些教徒可以借巫仙之名蛊惑西域、漠北的平民百姓,却再难使汉人信服。
慕容倩虽然是鲜卑人,但她是慕容部落里的精英贵族,对这些典故自然了如指掌,不是寻常的鲜卑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汉武帝是你大汉引以为豪的有道明君,他都有犯糊涂的时候,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们鲜卑人蒙昧无知?”
廉范再也无话可说,知道慕容倩嘴叼,不容易惹,便站起身对陈瑕冷冷说道:“说来说去,无非还是不想为我大汉出力!说什么虎父无犬子,哼……你父亲若是在世,又岂能容你?”
慕容倩道:“是为大汉出力,还是为皇上出力?”
“皇上既是大汉!”
陈瑕朗声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个,西域各地战乱不断,争来争去都是王公贵族的利益,可送死、受苦的却又都是那些平民百姓或者奴隶,同样都是人,为什么总是有些高低贵贱之分,这便是老天不公平的所在。”
廉范哈哈大笑,“简直天真的可笑,有人,就有高低贵贱,有人,便有数不尽的纷争,即便你说得再如何天花乱坠,如何义正辞严,哪怕你说的就是亘古真理,也无法叫所有人为之信服。因为纵然是神,也消灭不了人心中的恶念,也不知道每个人心中所想,这便是天命,这便是道理,老天从来就没有公平过?因为是强者,才能掌控他人,才能主宰别人的命运,成者王侯败者寇,此乃天道。大汉,就是强者……”
“所以你就可以随意坑杀别人吗?”陈瑕质问道。
廉范冷冷一笑,厉声道:“没错!”说罢拂袖而去。
319、焉有定论
陈瑕颓然坐倒,半晌无语。
“大汉,就是强者……”
这几个字掷地有声,陈瑕和慕容倩之前所有的论据,所有的观点,所有的理念是那么精彩,那么有道理,可在这几个字面前,突然就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廉范给出了“天道”的另外一个解释,陈瑕只觉得心中一片茫然。若是天道是所谓的强权之道,那这个世界不就太黑暗了吗?可是廉范的话,竟叫他觉得无从反驳,连慕容倩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
良久之后,江浪才说道:“老匹夫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啊,自古谁的能耐大,实力强,谁说了就算,纵然蛮不讲理,可你却拿它毫无办法。班超敢在鄯善杀匈奴使节,你问问他鄯善王自己,他敢不敢明目张胆在大汉杀人!我大汉和匈奴都很强,弱国就只能间于齐楚,才可自保。小妖女,你说不过那老匹夫的,你只能说明你们慕容部落的实力还不够强啊。”
“不对,不对……”陈瑕频频摇头。
江浪笑道:“有什么不对?”
陈瑕眉头紧锁,“总之你们说的都不对。剑神前辈说: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有一山高。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强者,月满则亏,盛极而衰,若有一天大汉衰败,那天道又岂是掌握在大汉的手中?一味追寻强者之道,做天下第一,穷兵黩武,最后终究要把天道让给别人。”
“可现在的大汉如日中天,怎么可能衰败?简直是孩子话。”江浪不以为然,摇头苦笑。
他哪里能想到,东汉末年,宦官当政,天下大乱,民不聊生,魏蜀吴三国鏖战,终于归晋,后有八王之乱,西晋国力衰弱,导致匈奴、鲜卑、羯、羌、氐五胡乱华,汉民族开始了三百年的动乱与灾难。
而那时的五胡虽然是所谓的强者,最终却又被汉民族同化,不少人成为了汉人。各民族同在一片蓝天之下,互相融合,互相借鉴,直到隋唐,中土重新繁盛,如果廉范活得够久,他或许会发现大地如此广袤,本来并无界限,所有的界限都是人来划分,而人与人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的差距,其实也并不如想像得那么悬殊,民族和地域的隔阂,也是由人来决定。孰强孰弱,在经历了一段漫长的岁月之后,又焉有定论?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且说廉范气冲冲地走出房门,心中抑郁。偏巧有人来报,主簿卫福因水源之事求见,廉范便叫他去偏殿等候,进了房门,卫福禀报道:“启禀大人,濡水上游阻塞,已派兵一百六十三名,民夫一千零五人,正在日夜赶工,引水入关,渔阳郡旱情不日即可缓解。这是我派军的名册。”说完递过一封竹简过去。
廉范接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这才点头说道:“做得好,等这些人回来务必再次清点一遍,将名册写好,记录在案,不得有误。”
“诺,大人。”卫福察言观色,见廉范气色不好,便问道:“大人自到渔阳以来,事事亲力亲为,不遗巨细,是否太过操劳,这等粗事交给属下去办就好了。”
廉范笑道:“卫福啊,这些都是你记录的,老夫只不过是大致看上一眼,又怎么能说事事亲力亲为?你这么说,是在笑我啊。”
“岂敢。下官的意思是,其实这些都不必看的。”
廉范叹道:“哎,旱灾不解,我大汉百姓便要受苦啦,所以必须派兵解决此事。虽然步鲁根已除,可在这一带还有不少零星的鲜卑部落,将士们去到关外,就怕遇到什么危险,把名册造好,若是万一他们有谁埋骨他乡,老夫将来才能抚恤他们家眷,叫他们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上路啊。”
卫福当即跪地说道:“大人如此体恤,实在叫卫福佩服,下官代渔阳郡的将士感谢大人的恩情。”
廉范笑着把手一摆,“快起,快起,感谢老夫做什么?这都是皇上的恩德,窦将军的高义,与老夫无关……”
说到这里,廉范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大汉保全一人,那鲜卑大概便要多死一人,老夫保家卫国,居然叫那个臭小子说我做的是错的,老夫有什么错?”
卫福不解其意,问廉范究竟是什么原因,廉范便将席间之事一五一十地对卫福讲了。
卫福听完笑道:“这都妇人之仁,难不成我们放过步鲁根,他便会就此罢手?那臭小子没打过仗,他懂得什么?慕容倩是鲜卑人,当然要替他们鲜卑人说话。”
廉范道:“老夫本来也是这么想,但是在席间,老夫居然辩不过那个臭丫头,实在是觉得颜面扫地。老夫在云中郡也曾处理过类似事务,我们汉人与匈奴分分合合,打打停停,也争斗了千百年,可至今都没有彻底将其平灭,西域各国依旧摇摆不定。可见武力不能解决全部的问题,老夫毕生戎马,除了靠打仗镇守边关之外,别无所长,莫非叫边地安宁,还能另有他法?”
卫福笑道:“还能有什么方法,班超在西域任职多年,不也是最终要仰仗大汉兵强马壮才能解决一切?那两个年轻人的话,不必介意。”
廉范频频点头,“不错,俗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国与国之间也是如此。陈瑕那臭小子口口声声说我杀人不对,可他击退沙雄海靠的不也是一身高强的武艺?只可惜像这样的人才,却不能为大汉出力,偏偏这个人执拗的很,是个一根筋的傻小子,老夫无法说动他。他又是忠良之后,一身本领,叫他流落在外,哎,实在是……可惜,可惜……”
卫福哈哈大笑,“原来大人有爱将之意……他能空手打败那个沙雄海,的确非同凡响,我看他多半是受那个慕容倩的蛊惑……不如毒杀了此女,再嫁祸给通天教,如此一来……”
“不可,”廉范正色道:“老夫光明磊落,岂能做那样的龌龊勾当。再者,慕容倩虽然也是鲜卑人,可他父亲慕容广却并未与大汉为敌,我有什么理由除掉他的女儿?若是将她杀了,被慕容广得知,必定不顾一切,联合其他部落一起讨伐边关,再逼得他倒向匈奴,于我大汉就更加不利,他们鲜卑四分五裂,各自为战,对我们大汉才是最有利的。”
320、金屋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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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未婚夫妻
慕容倩越听越是生气,“这老匹夫害死人家丈夫,说不定又要霸占人家的财产呢,那东西莫非是什么房屋地契,这女子若是交出来,他便将其据为己有,人财两得。真是岂有此理,说什么我也不能叫老匹夫得逞!”
因她与廉范发生了口角,所以对廉范的品行先入为主,自以为廉范是个无耻之徒,欺负人家未亡之妻,要骗人骗色,却又哪里知道,这女子正是陈瑕要找的墨喜儿。
廉范从卫福口中得知,陈瑕要找一个叫做墨喜儿的女孩,而这个女孩刚好就在他后花园的花房之内。之前也是墨喜儿献了两份图纸出来,制造了“飞天连弩”以及“龙爪甲”两样兵器,才侥幸阻止了沙雄海。
他知道墨喜儿拥有足以改变天下的神技,非同小可,陈瑕找她要做什么?莫非也是为了机关术而来?那个陈瑕又与慕容广之女来往密切,难道漠北雄狮也想借机关术建立霸业?若是如此,那陈瑕就是在与大汉为敌,他武功越高,能力越强,就越危险。说不得也只能将陈瑕和慕容倩一并除掉,哪怕他是忠良之后,此人也留他不得。
他不与任何人说明此事,更不带一兵一卒,趁着夜色,到花房来见墨喜儿,旁敲侧击想问一问,她到底与陈瑕是什么关系。这才得知,墨喜儿与陈瑕私定终身,乃是一对未婚的小夫妻,如今就只差回禀长辈,此事便成了。
廉范稍微放下心来,便问道:“既然他与你早有婚约,那他身边怎么又有别的女子?你知道此事吗?”
墨喜儿闻听心头一颤,“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莫非他变了心,你见过他?”
廉范想了想,觉得现在状况不明,还是不便说出陈瑕已经到了渔阳郡的事,便说道:“见是没亲眼见过,不过你托我打探消息,因此得知此人。”
“那他身边的女人是谁?多大岁数,莫非是他娘?”墨喜儿突然间觉得手足无措,在花房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不小心被一盆兰草刮到了脸颊,那满室的鲜花,的确很美,看得久了也觉得生厌,她实在心烦,将兰草上花儿,随手捏碎。“他若是敢对不起我,我便先杀了他!他怎么可以如此……”
廉范心想,只怕是那个陈瑕与慕容倩暗生情愫,是否已经真的对不起你,老夫可不知道。陈瑕既然只关心风月,无心与大汉为敌,就不必再死,墨喜儿机关术厉害,陈瑕武功虽高,若是她存心加害,陈瑕还真未必是她的对手呢。最好能把墨喜儿、陈瑕、慕容倩全都收于麾下,不但得了三名好手,与慕容广也可商议结盟之事,如此一来,大汉注定战无不胜,陈瑕归顺大汉,墨喜儿和慕容倩又都身怀绝技,这样的爱侣自然是越多越好,又怎能叫他们自相残杀。
想到这里,廉范便又改口说道:“其实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也很平常……”
“胡言乱语!”墨喜儿怒道:“这是谁定的规矩?我们墨家从来都没什么三妻四妾,陈瑕既然与我有约在先,自然就要遵守我们墨家的规矩,要敢找别的女人……我……我……”连说了两个我字,便放声大哭,半晌才说道:“现在沙雄海守在关口,无论如何也赶不回大鲜卑山,难道将军统领千军万马,就真的办法除掉他吗?”
廉范摇了摇头,“沙雄海背后有通天教啊,通天教又与匈奴有所关联,不是老夫不帮你的忙,而是边关已经被围,前些日子连水源都断了,这些事你都知道,老夫真的已经尽力,对付沙雄海容易,可对付匈奴的大军又谈何容易,除非你还能想出什么别机关术来,否则……哎,难啊……”
墨喜儿哭着说道:“没有机关术了,反正期限要到了,我也赶不回去了,爷爷他们死定了的。本以为就算全村都被灭,我还有个傻瓜可以依靠,现在连他也……若是这样,我也不必回什么鲜卑山,找到陈瑕,和他同归于尽!”
“我大汉儿女,怎么能尽说些儿女情长之事。就算他不肯与你成亲,你也不必和他同归于尽,喜儿,你有如此神奇的技艺,不如为大汉百姓多谋福祉……”
墨喜儿只觉得伤心欲绝,悲叹道:“没有什么福祉可谋,机关术本来就是打仗杀人用的,于民不利,更与我墨家理念不合。廉大人,你也不必劝我了,我家破人亡,没什么可留恋的。我也只是区区弱女子,又一直是隐居关外,家国大事,天下兴旺,本来就与墨家无关。我们墨家讲‘兼爱非攻’,若非万不得已,不会叫机关术用于两军厮杀。陈瑕……”
廉范一计不成,又生二计,忙又说道:“我也没能确定那女子一定就与陈瑕有什么关系,你又何必自寻烦恼?若是错怪了好人,那他不是死得冤枉?”
墨喜儿这才稍微平静了一点,“所以你可不要拿这件事吓我……他与我虽然没有成亲,但终究有婚约在先,”转念又想:他要对不起我,找别的女人,那我又不忍杀他,干脆也做什么事对不起他,看他怎么办?
廉范点了点头,“嗯,他既然是汉人,那也不必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由老夫做主,成全你们的婚事如何?”
墨喜儿微微一愣,廉范笑道:“怎么,难道嫌弃老夫官小,不够资格给你们做主?”
墨喜儿这才羞道:“那当然不会……你是堂堂的太守大人,有你做主,真是最好不过……”
廉范微微一笑,跟着又忽然叹了一口气,“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廉范转过身去,假意说道:“可惜日前我派出去的探子回报,说你丈夫又被一些莫名其妙的怪人给抓走了。说除非用机关术的图纸来交换……若是不然,便要杀了他啦。”
他也不直接说陈瑕的姓名,改以“你丈夫”来代替,叫墨喜儿觉得他与陈瑕的婚事已经生米煮成熟饭,虽然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称呼改变,实则大有玄机,若是未婚夫妻,墨喜儿未必尽心尽力,若已经是夫妻,那墨喜儿这个做妻子的就很难不舍命相救。
《先天机关术》乃是难得的至宝,廉范又岂能不想据为己有?
322、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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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虚凰假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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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九丈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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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并肩作战
慕容倩说完,又在墨喜儿白嫩的脸上掐了一把,在墨喜儿惊诧的目光中,微微一笑,刚要转身离去。墨喜儿又把她叫住,“喂,你等一下!”
慕容倩回头问道:“姑娘还有什么事?”
墨喜儿皱了下眉头,“你说的是真心话?”
慕容倩笑道:“那是自然,在下对姑娘别无他求啊。只求与你郎情妾意,双宿双飞。”她想起巫仙冢里的合璧剑法上的题词,不由得便用在此处。
没想到这句话却给墨喜儿带来无尽的苦恼。她本来与陈瑕许下婚约,偏偏半路又杀出了一个陈青,那陈瑕木讷,不解风情,哪里比得上眼前的这个英俊少年?叫陈瑕去到大鲜卑山求亲,又推三阻四,还说什么只想娶妻阿曼,到后来墨喜儿离开时,当时也是负气而走,只是陈瑕也有他的可爱之处,叫墨喜儿有点舍不得,现在想想:陈青轻薄无礼,但至少心地不坏,他和陈瑕一样,也是冒死相救,又向自己表明心意,愿意娶我,那我要不要给他一个机会?
墨喜儿少女情怀,陈瑕、陈青叫她忽然觉得摇摆不定,想了良久,才又问道:“你要与我共结连理,不需要征得父母同意的吗?”
慕容倩暗笑:她还当真了?转念又一想,忽然又觉得难过:若是没有父母之命,那自己也就不必逃婚出来了。要是人能像殃伯劳鸟一样自由自在的该有多好。
现实是如此无奈,便叫她想在在虚幻中寻找一丝安慰,勉强笑了笑,正色道:“早说了,那些繁文缛节全是狗屁,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与我父母有什么关系,与其他人更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喜欢的人不能在一起,却偏偏要听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喜欢你,对你一片真心,绝不相负,我陈青发誓,就算是老天爷不许,我也要和姑娘你携手白头。若是不能白头到老,那我们就死在一起!”
说这番话,慷慨激昂,震慑人心。慕容倩不过是自己一种心情的发泄,那倾诉的对象,实际上是陈瑕,可这一切墨喜儿又哪里知道?她还真的以为,这个陈青对她是一片真心,原来这个世上还有比陈瑕更加叫人感动的男子。陈瑕可不会说这些甜言蜜语,慕容倩本身就是个女子,她当然更了解女人到底想听什么,她也没想到女扮男装,居然可以俘获一个少女的芳心,而墨喜儿又偏偏太过单纯,完全没觉得慕容倩是在骗她。本来同时喜欢一个男人的两个女人,开始谈情说爱,实在叫人啼笑皆非。
墨喜儿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说道:“可惜我不能和你走,毕竟我答应别人在先,你若真的对我有意,就去慕容部落找我。等以后叫我爷爷定夺,到底你和他谁能和我成亲。”
慕容倩微微一愣,“慕容部落?你爷爷又是谁?”
墨喜儿见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这个陈青定然不是为了机关图而来,因此也就更加放心,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叫他提前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免再有什么不必要的风险。
之所以要去慕容部落,只因为丘麟给她的天山雪莲是假的,这件事墨喜儿已经知晓,否则也就不会再被通天教的人追杀了,既然如此,那真的雪莲自然只能是在慕容广那里。另外,要对付通天教,单单凭借墨喜儿一个人肯定无法办到,她有《先天机关术》在手,以几张神兵利器的图纸为条件,未必不能说服慕容广帮他去救爷爷。料想自己就算交出天山雪莲,对方也不一定会给解药,到时就只能慕容广的兵,再加上机关术与蛊祖决一死战,虽然胜算不高,可无论如何她也得试一试。
“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不管怎样……你武功那么高,一定可以帮我,我现在孤苦无依,若是你帮了我的忙,我爷爷又同意我嫁给你,那我就以身相许。我是个认死理的人,暂时还不能答应你……抱歉了。”
墨喜儿说完便飞奔而去,脑子里陈青、陈瑕实在难以抉择,她打定主意,两个人各有所长,也各有缺点,谁帮我救了爷爷,我便嫁给谁好了。
慕容倩一头雾水,慕容部落的长辈之中,可没听说过谁有一个这样的孙女,她到底是从里冒出来的?莫非是哪个头领的私生女?
回去的路上,她还在琢磨这件事,猛然间心中一动:莫不是她便是陈瑕要找的那个墨喜儿?再回头看时,墨喜儿早就不见踪迹了。
“不会,不会,我之前已经问过,她是姓东郭的,此要廉范问个明白也不行,怕那老匹夫不说实话。”
她加快脚步,赶回渔阳,到了城下之时,沙雄海已经从城头的西侧打到了东侧,之前钉在城墙上的钎子还在,慕容倩见众人皆忙于对付沙雄海,没人注意,便顺着这个“梯子”攀了上去。
才一露头,迎面跑上来一人,一眼就把她看到,“小倩,你怎么跑到城外去了?”
慕容倩见是陈瑕,便说道:“你又到此干什么?”
陈瑕道:“沙雄海偷袭,廉范被他点了穴道,这些汉军不是沙雄海的对手,所以我来帮忙。”
慕容倩上了城头,刚要解释,廉范又赶到,他的穴道已经冲开,带着大队人马也奔上城头,见到小倩一身夜行衣,便问道:“你也来了?是帮我们汉人,还是帮蛮夷沙雄海呢?”
慕容倩暗笑:原来他还不知道,是我把他点倒的。“为什么非要说什么蛮夷,蛮夷的?瑕哥哥帮谁,我便帮谁,你是要我这个蛮夷帮你对付沙雄海,还是我帮沙雄海对付你这个大汉太守?”
“好个利嘴的丫头!”廉范想了想,这个时候,还是以大局为重的好,若是陈瑕倒戈,联合沙雄海的话,那可就更加糟糕,他知道慕容倩不好说话,便问陈瑕,“那小兄弟,你帮哪一方?”
陈瑕想也没想:“沙雄海到城上胡乱杀人,那我当然是帮你击退他了。”
廉范大喜,“那就好!不愧是我大汉的儿女,那老夫就与你们并肩作战!一起保卫渔阳郡!”
326、血染长城
渔阳的汉军不下千人,全都聚集在这小小的城头之上,沙雄海单凭一双肉掌左突右杀,所向披靡,竟是如入无人之境。汉军虽然人多,可城头上的面积有限,能近到沙雄海周围三尺之内的也不过寥寥数人,长矛、长枪、弓箭又都只适用于战场上厮杀,贴身肉搏的话便没有人是沙雄海的对手。
只是现在沙雄海想突围出去也极为困难,毕竟一旦拉开距离,对方人多势众,要是万弩齐发的话,他武功再高也难逃一死。若是飞身跃下城去,那就前功尽弃,因此哪里的人多,他便往哪里钻,没想到抓住了前来增援的严授,顺手点了他的穴道,将他挡在身前,沙雄海则以“隔山打牛”的手段,在严授背后出掌,打死打伤不下百人。一声大吼,驾着两个小兵向前猛冲,城头上人挤人,人挨人,有那躲闪不及的被直接挤下城去,当场摔死。
汉军有弓不能射,有人不能用,只能眼睁睁看着沙雄海逞凶。
忽听一声大吼,“全都闪开!”
陈瑕踩着人群的肩膀,跃到最前面,凌空一拳居高临下地打了下来,沙雄海倒退半步,不躲不闪,反把严授向上架去,陈瑕大惊,这一拳事如猛虎,严授万万抵挡不住,无奈之下只好将已经发出的内力收回。
沙雄海不给他再出手的机会,一招“托塔罗汉”向陈瑕胸口打出,陈瑕半空中向后一仰,眼看就要摔下城去,慕容倩的金铃索缠住腰间,同时两枚银针直取沙雄海双目。沙雄海无暇追击陈瑕,只好再次将严授拉过来做挡箭牌,两枚银针全都扎在严授的脸上。这边沙雄海又抓起一人,向慕容倩抛了过去,“汉人就只会暗箭伤人,尝尝我的人肉大阵。”
他一边说一边抛,竟把那些小兵当作暗器一般,一个一个全都往慕容倩身上招呼。他力量大,动作快,一抓一抛毫无停滞,顷刻间已经扔了不下十人过去。
慕容倩虽然躲过,可其他的小兵又哪里有她那样的身手,有那躲不过去的,被砸的脑浆崩裂,十几个伤兵更是将前方的兵丁压到了一大片。
沙雄海正在得意之时,廉范和陈瑕分左右攻上,一个攻上三路,一个攻下三路,这两人皆武艺高强,沙雄海双拳难敌四手,无奈之下只好把严授往廉范怀中一推,也不顾严授死活,同时右手接住陈瑕迎面的一拳,只听砰的一声,二人各自倒退半步,沙雄海这才认出是他,冷哼道:“你又来捣乱!”他面向陈瑕,却头也不回地向后飞起一脚,此时廉范刚好将严授接住,这一脚正中严授胸口,两个大汉不下三百斤,被他一脚险些双双踢下城头,好在慕容倩的金铃索打的快,将二人又给拉了回来。
廉范惊魂稍定,见严授口吐白沫已经昏迷不醒,他把严授往旁边一推,挥手道:“众将官听令,全都到城头之下,架起连弩,不得靠近!”
那些小兵霎那间全都撤走,虽然死伤不少,但撤退之时也丝毫不乱。
这一下城头上便腾出一大片空地来,陈瑕、慕容倩和廉范一起将沙雄海困在当中,这三人全都不好对付,沙雄海心中也开始打鼓,表面上不动声色,冷笑道:“老匹夫,你总算肯滚出来了,你那些酒囊饭袋我打的没意思,就是想找你单打独斗,结果你怕打不过我,又叫了两个厉害的帮手,难道不知道羞耻二字吗?”
廉范持刀在手,怒道:“你在城外,我自然与你比武切磋,可你擅自闯关,等于是犯我大汉疆土,就算一个外敌,我大汉也不能叫他进来。如今你又出手行凶,我便更不能饶了你,这已经不是比武,是交战了!”
说罢一式“叶底藏花”,单刀由下自上撩起,沙雄海仰面躲过,廉范跟着又唰唰唰连进三刀,沙雄海就只在他周身游走,并不还手,猛然间身形一转,探出左手直取慕容倩的面门,眼看得手,陈瑕却从旁拦下,一起使了一招“伏虎罗汉”,双掌一碰,沙雄海顿时觉得手臂酸麻,心中暗叫:不好。这个傻小子臂力惊人,我打他一个尚且要耗费不少工夫,如今三人联手,又怎么可能打得过。
刚一分神,背后廉范一刀砍到,沙雄海低头闪过,险些中招。他应变也快,趁着廉范宝刀使老,欺到身前,举拳刚要打向对方胸口,猛然又想起廉范的龙爪甲厉害,拳到一半便不敢打下去,摇身一晃,反到了廉范身后,顺势一推,以借力打力的手段,将廉范打了一个趔趄。
他嘿嘿怪笑,倒着飞上城楼楼顶,高声喊道:“廉范匹夫,只会倚多为胜!改日再来讨教!”
话音未落,人又跳到了半空,将身上黑袍一张,双手抓住袍子的两个角,狂风鼓动,他就好似一只大蝙蝠一般扑啦啦地飘向远方。廉范心中虽恼,却也不得不佩服沙雄海的武艺实在太高,单单是这一手轻身功夫,天下就少有人能与之匹敌了。眼看着沙雄海轻飘飘落地,毫发无伤,廉范忙抓起地上一把“飞天连弩”对着沙雄海连发了九箭。沙雄海头也不回,左躲右闪,扭来扭曲,九支箭竟全都躲了过去,口中骂道:“暗箭伤人,倚多为胜,卑鄙下流、阿谀谄媚、奴颜婢膝、附凤攀龙、不得好死的……哎呦……老匹夫!”
廉范射了九箭,沙雄海却骂了七句,气得廉范胡子都要翘起,“岂有此理!别以为你武功高就可以为所欲为!你把我府中的那个少年弄到哪里去了?”
沙雄海微微一愣,这才回过头,“少年?什么少年?”
“少装糊涂,当然是当初我救下的那个人!”廉范知道陈瑕在找墨喜儿,因此故意不提她的名字,慕容倩心中一动,那个人莫非就是逃走的东郭宛儿?老匹夫以为是沙雄海抓的,那真是再好不过,“他往西方去了!”慕容倩故意说了一个相反的方向,不料沙雄海却大叫一声,“啊?原来是她!”说罢飞也似地顺着长城向西追去。
327、渔阳贼捕
墨喜儿是向东北方的,慕容倩故意说是西方,料想沙雄海这一去,不追上七八十里恐怕是回不来了。
廉范随即命人加强守备,万万不能再叫人偷袭。又命人安抚死伤士兵,凡是今日为国出力死难者,登记造册,另有封赏。廉范老当益壮,年岁不小还在日夜操劳,陈瑕不禁为他的精神有所触动,有心留下来帮忙,廉范却道:“你还不是我军中之人,你来帮忙,诸多不便。还是回去好好休息。”
陈瑕无奈,只好回了太守府,慕容倩闹了大半夜,也有些倦了,想起今晚的事,心中觉得开心,回到驿馆之后,在柴房里美美睡了一觉。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更衣洗漱完毕,便听驿馆的小官大吵大闹,原来昨晚丢了衣服,现在说什么也找不到,早上醒来光着身子睡在马圈里,现在正在向手下的那些仆人撒气,口中恶语不住,左一句毛贼,又一句王八蛋,恨不能把那偷衣服的贼人骂死才好。
那偷衣服的人就是慕容倩,听他骂的难听,便下楼来看看,假意道:“昨晚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们还不知道吗?”
众人七嘴八舌,有人说道:“昨晚城北火光冲天,我们吓得没人敢出门。”
那丢衣服的人叫李爽,长得白白胖胖,此时气得浑身的白肉乱颤:“我管城门失火?我衣服丢了,要是被我抓到那个王八蛋,我就扒了他的皮。”
慕容倩笑道:“昨晚城中有大漠的高手潜入进来,我看多半你们驿馆丢的衣服是他偷去,”又对李爽说道:“还把你扒光了扔在马圈里,那人凶残至极,有点失心疯,没把你手手脚脚砍下来就算不错啦。”
李爽把嘴一撇,神色微变,“到底是什么高手?”
慕容倩答道:“你们没听过大漠五鬼吗?如今新出世的又有大漠第六鬼和大漠第七鬼!比前五鬼都要厉害,杀人不眨眼,武艺超群,你要敢声张此事,当心今晚睡的可就不是马圈了,可能是猪圈、狗圈,搞不好还要睡茅房!”说着话,装模作样地掩住口,惊恐地看了看四周,“哎呀,他神出鬼没的,没准正在哪个角落偷听,可别叫他听到我的话。廉大人昨晚差点吃了败仗,恐怕汉军都保不住我们啊!”说着话,故作惊恐状,出门而去,那驿馆楼下围着的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脊背发冷,顷刻间做鸟兽散。
李爽更是吓得面如死灰,恨不能立即就辞官不做了。
慕容倩回头看了一眼,见众人慌张,她越发觉得有意思,忍不住窃笑。
这时,卫福带着一队人马赶到驿馆门口,翻身下了坐骑,笑道:“小倩姑娘,什么事那么开心?笑得好像一朵花似的,莫非知道今天有喜事临门?”
慕容倩嘴角微扬,“哼,能有什么喜事?莫非我们鲜卑的姑娘笑一笑也违反了你们大汉的国法?”
卫福哈哈大笑,“我大汉可没有这样的规矩,我说是喜事就是喜事。廉大人有请小倩姑娘去英禄台赴宴,叫在下亲自恭迎。”
慕容倩仰着头,“他不请我,我还要去呢?我得看看他把我瑕哥哥怎么样了。”
她心中暗想:昨晚大闹了一通,会不会廉范有所察觉?故意摆什么鸿门宴找我过去?可此事应该没有可能,否则只要派一哨人马围住驿馆,那自己便无路可去了,不该如此大费周章。
跟着卫福来到英禄台,门前的守卫见慕容倩带着刀,便把她拦住,“武器不准带进去!”
慕容倩道:“请我来,又防着我,这是何意?莫非我昨晚帮廉大人击退沙雄海,一夜过去,他便要恩将仇报了吗?”
卫福连忙打圆场,“哪里哪里,姑娘是陈大人的朋友,那自然就是我大汉的朋友?这位姑娘可以带刀进去。”
慕容倩一愣,“陈大人?什么时候来了个陈大人?”
卫福笑道:“陈瑕如今是我渔阳郡的贼捕掾,负责城中治安,此乃莫大的荣耀啊,你是他的朋友自然便是自己人啦,所以可以带刀见太守的,”
慕容倩皱了下眉头,并不答话,跟着卫福径直进了大殿,里面早就张灯结彩摆好了宴席,渔阳郡的大小官员全都在内,正座的是廉范,紧挨着他的最上手的位置便是陈瑕。一身光鲜的新衣,金丝勾边,白玉作领,腰间还挂着一个金色腰牌,下面吊着大红穗,腰牌上写着:“渔阳贼捕”四个字。同席而坐的还有江浪,也换了一身新衣,洋洋得意。
慕容倩微微一怔,一般的贼捕掾都用木牌或者铜牌,可陈瑕的却是金牌,贼捕掾不过是一个军中小吏,不算什么大人,如何能坐上手位?可见老匹夫是刻意讨好,十有八九未安什么好心,瑕哥哥性情耿直,又不通人情世故,多半是上了人家的当了。
那些官员不住向陈瑕祝贺倒酒,陈瑕也是来者不拒,敬多少便喝多少,笑逐颜开,好一派春风得意。
见慕容倩进来,便起身笑道:“小倩,你看我现在是大汉的武官啦,专司拿贼。”
慕容倩冷冷一笑,“那你是打算在渔阳郡长期住下去了?”
陈瑕一愣,廉范坐在首席,哈哈大笑,“小倩姑娘,陈壮士和你昨晚与老夫联手抗敌,莫大的功劳,老夫岂能没有封赏?没有你们二人相助,那我大汉军兵就要死伤更多,不单单是陈瑕有赏赐,小倩姑娘你也有封赏。”
“我不稀罕!”慕容倩斩钉截铁地说道,又问陈瑕:“陈瑕,你别忘了,你来这是找人的,不是做官的,一件衣服,一块金牌便忘了自己是谁,这样见利忘义之人,我慕容倩瞧他不起。”
陈瑕放下酒杯,说道:“可廉大人跟我说,只有我做了这个官,找人才更方便一些。江浪也是这么说的。”
江浪嘿嘿一笑,“小倩呐,你不要怪我,毕竟我们是汉人啊,就算不能回朝廷做官,在边地过两天安稳日子,也无可厚非,对不对?”
慕容倩面沉似水,“那你们在这安稳吧,小倩是鲜卑人,不配与你们来往,我这就告辞。”
328、一将难求
转身要走,陈瑕早已飞身离席,从身后一把抓住慕容倩的手,“你别走……”
慕容倩将手抽离,冷冷说道:“男女授受不亲,陈大人还是放尊重些的好!”
陈瑕回头看了看正襟危坐的廉范,又见满堂官员,包括江浪在内全都是不屑一顾的神情,他一把将腰间的金牌扯了下来,“小倩,你等等!”
回身紧走几步,到了廉范面前,抱拳说道:“大人的美意,在下心领了,既然小倩要走,那我也绝不留下来……这金牌上的汉字,我不认得,还是留给廉大人,另请高明吧。”
说完将金牌毕恭毕敬放在桌案上,慕容倩这才转怒为喜,“你为了我,真的连官也不做?”
陈瑕正色道:“如果你生气,这个官我不做也罢,没什么稀罕。这身行头也可有可无,别人以为我是东胡蛮族,还是大汉子民也不重要,我自己知道我是谁就行了。”
慕容倩莞尔一笑,心中甚是宽慰。
江浪劝道:“可你不做这个官,想查那个墨喜儿的下落就不大方便啊。”
陈瑕道:“喜儿我当然还是要尽力去找,可是我不能为了找喜儿,就叫小倩不开心。廉大人不肯帮忙,那我便自己去追查她的下落,就算找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喜儿找到,但是我必须要和小倩一起去找,我那么笨,没有小倩我怕是什么也做不成的……”
慕容倩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这就走吧,渔阳郡也不大,未必查不到喜儿的下落。或许她在渔阳下辖的小村里也说不定。”
廉范忽然哈哈大道:“好,有志气。小倩姑娘,老夫昨日多有冒犯,实属不该。经昨晚一战,老夫才知道,原来鲜卑族里也有像你样的巾帼英雄,天下的女子与你相比,也多有不如,也难怪陈瑕舍不得你。姑娘武艺高强,足智多谋,不让须眉,想起昨天席间的话,实在叫老夫觉得汗颜呐。
陈瑕说的对,其实鲜卑人、汉人、哪怕是匈奴人,不都是人?能有多大的分别,你说的也对,有区别的是各自的理念不同,立场不同罢了。站在大汉的角度,老夫保家卫国,但是站在鲜卑人的角度,那老夫便是刽子手,换过来也是一样。老夫答应你,日后再不做那些屠戮生灵的事了。”
陈瑕道:“说到底,打仗的意义也无非是为了旁人卖命,可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却只希望过安稳日子。敌人来犯,当然要奋起抵抗,但是如果斩尽杀绝,动辄灭族灭种,终究杀戮太盛,苍生惨遭涂炭,大人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廉范点了点头,“你的确有悲天悯人之心,说的也很有道理,可惜世事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不是所有人都与你的想法一样,总有那野心勃勃之人想要奴役他人,侵占别人的财富,霸占别人的女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样的人自古至今,没有一刻想要安宁,他们死了一波,便又有一波,杀也杀不完。为了大汉百姓避免别人奴役,为了疆土不失,所以我们廉家祖祖辈辈都镇守边关。非是老夫要把步鲁根赶尽杀绝,而是不得不防……”
陈瑕眉头紧锁,心中暗想:那大奸大恶之人莫非真的杀也杀不完吗?
廉范长叹一声,“老夫知道你朋友是鲜卑人,所以没有叫你担任兵马要职,只叫你在城内管理治安,其实是已经是顾及到你的感受了。小倩姑娘,老夫今日学我祖上廉颇,向你负荆请罪,昨日言语冒犯的确是老夫错了,但是沙雄海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去而复返,还望你叫陈瑕留下来,至于小倩姑娘你……我见你二人甚是情笃,不如由老夫做主,与陈瑕结为夫妇,是做鲜卑人,还是做汉人,都由你自行定夺。另有绫罗百匹、黄金百两相赠,从此你便是汉人的妻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话已至此,廉范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慕容倩犹豫了一下,道:“难得你看得起我们鲜卑人了,不过我们慕容部落也有慕容部落的规矩,我们祖祖辈辈不与汉人联姻。”
廉范微微一愣,“哦,那……那还真是可惜。”
慕容倩又问陈瑕,“陈瑕,我问你,你的这个贼捕掾手下有多少人?”
陈瑕挑了挑眉头,笑道:“就只有跟班的江浪一个……”
慕容倩扑哧一笑,“这叫什么狗屁官?”又对廉范说道:“既然委任了官职,却不给实权,分明是看瑕哥哥质朴可欺!”
廉范笑道:“以他的武功,足抵百人,昨晚一战死伤过重,暂时抽调不出人手来帮他的忙。不过只要他同意,老夫日后愿意为他建造单独的府邸,同时给他委派一些杂役。”
慕容倩把手一挥,“不必了,瑕哥哥不会做官,所以这个贼捕掾我来做,府邸嘛,我看之前我住的驿馆就不错,你把那里的人全都拨到我的手下,我和陈瑕只领一份俸禄。若是答应,那小女子即刻走马上任,若是不答应,那我和瑕哥哥就此告辞?”
廉范面有难色,“大汉自古也没有女人做官的道理,更何况还是个武职,此事……还需回禀朝廷才能定夺。”
“那没什么可说的了,瑕哥哥已经把金牌交还,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是肯定不会再做这个官的,江浪嘛,虽然有点本事,不过只要瑕哥哥不许,他也不敢接这块金牌,而瑕哥哥就只听我的,你自己看着办。莫非你因为我是异族,所以不放心把这个官职给我?”
廉范连连摆手,“绝无此意,老夫已经知错,姑娘为何不信?只是陈瑕做官,你做夫人不是更好?”
慕容倩淡淡一笑,“那是你觉得好,瑕哥哥订婚的妻子是墨喜儿,可不是我。我堂堂鲜卑公主殿下,难道要跟人争宠不成?再说,我与陈瑕是结拜兄妹,怎么可以成亲呢?”
陈瑕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公主殿下?”廉范皱了下眉头。
慕容倩笑道:“我爹慕容广迟早要一统鲜卑,那我当然是名正言顺的公主殿下,如果认命我做这个官员的话,将来大汉与鲜卑结盟,世代友好,岂不是美事一桩?”
廉范还是有些犹豫,卫福笑道:“廉大人,鲜卑公主既然肯在我大汉任个一官半职,大人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大人!”
329、倾国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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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0、南辕北辙
“此事容后再议。”廉范道。
墨喜儿昨晚失踪,廉范误以为是被沙雄海掳走。可昨天沙雄海登上城头之时,又不见墨喜儿的踪迹,宝剑也在,白马也在,墨喜儿却好似凭空消失,今早派人去查,也没有丝毫线索。
如今陈瑕问起,廉范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若是以实情相告,那他会不会直接就离开渔阳郡,去找那个墨喜儿。若是说自己从未听过,那他也可能离开渔阳四处找寻。
他说容后再议主要是要把这件事考虑清楚,究竟该怎么回答。
宴席散罢,廉范便已经想好说辞,到了英禄台偏厅之内,叫手下人全都回避,只留下陈瑕、慕容倩二人。
陈瑕迫不及待,再次询问此事,自然把以往的事情,也都简单交代。
廉范听完沉吟了一下,小声嘀咕道:“墨喜儿……”
慕容倩道:“渔阳郡守卫森严,边关外的人想进来可不那么容易,我和瑕哥哥已经查明,墨喜儿来过渔阳郡,你是这的太守,就算你不知道,你手下的人也该见过,不可能一无所知吧,她骑着一匹白马。”
廉范这才故作恍然,“哦,你是说一个骑白马的姑娘是吗?”
慕容倩道:“没错。”
廉范想了想,“你这么一说,老夫想起来了,前些日子,的确有个骑白马的姑娘到此,还被那个沙雄海追杀呢!”
陈瑕大喜,“那肯定就是喜儿了!”
廉范道:“不过她说有要事去找一个叫做安其生的人,叫老夫帮她挡住沙雄海,等找到安其生之后,再回渔阳郡来。”
“安其生?”陈瑕皱了一下眉头,“那不是东福岛的岛主吗?”
廉范一愣,他本想随便说个名字,那安其生是乃是世外高人,没想到陈瑕却听说过。“怎么,你还见过安其生?”
陈瑕道:“见是不曾见过,不过他和我无极门大有渊源,墨喜儿找他做什么?”
廉范摇了摇头,“那就不得而知了。”
慕容倩道:“墨喜儿身负胜邪宝剑,难不成还会向安其生前辈请教什么剑法不成?”
廉范还是摇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陈瑕却道:“定是如此,大鲜卑山的村子,被蛊祖的人团团围困,若是没有高强的武艺怎么对付得了蛊祖?安其生既然是剑神的师父,那自然武功天下第一……”
慕容倩不以为然,“可是按照你之前所说,三个月期限马上就到,墨喜儿多大的本领,能在数日之内学会东福岛的武功,更何况又有什么把握一定能找到安其生呢?据我所知,安其生已经隐世多年,有传言他已经成仙得道,不在凡间,难不成你的白龙马有飞天遁地之能,到天上去找那个安其生吗?”
“那她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我总是与想见的人失之交臂!哎!”陈瑕一声长叹,只觉得世间的事总是那么不巧。
廉范劝道:“二位所说的三个月之期,老夫也并不清楚,但既然传言安其生是得道飞天的神仙,或许可以帮那位墨喜儿姑娘也说不定。”
慕容倩淡淡一笑,“的确有传言东福岛都是神人,反正我是没见过,这世上是否真的有所谓的天神?墨喜儿年岁与我和瑕哥哥相仿,她又何德何能,可以找到安其生呢?”
廉范知道慕容倩不相信,却也不多做解释,微微一笑,“这件事除了问墨喜儿之外,旁人也不知道啊,当时她就是这么说的。老夫有飞天连弩以及龙爪甲可以作证,墨喜儿留下这两件宝物的图纸,助我挡住沙雄海,然后便不知所踪,说是他日定然回来索取这两张图纸,只是究竟几时才能回来,也未曾说明……”
慕容倩察言观色,见廉范气定神闲,看不出有什么破绽,只是墨喜儿去寻仙之事,实在匪夷所思,她没有证据来反驳廉范的话,多说无益,因此便不再追问。
“既然如此,那我和瑕哥哥要在这住上一段时间了?”
陈瑕忙道:“不行啊,三个月期限转眼即到,既然喜儿不在渔阳郡了,那我还是速速赶去大鲜卑山的好。”
慕容倩笑道:“你去那做什么?”
陈瑕一愣,“当然是帮她救人啊。”
慕容倩笑而不语,看了看廉范道:“廉大人,你怎么说呢?”
“这……”廉范沉吟了一下,“不妥,首先墨喜儿是往南去的,要么出海寻仙,要么云游仙山,你去大鲜卑山便是南辕北辙,非但帮不了她,这段时间她若是回来,岂不是与再次你失之交臂?”
陈瑕这时也没了主意,“可是……现在我该如何是好啊?”
廉范想了想,“不如这样,既然小倩姑娘说慕容广有意与我大汉结盟,明天一早我派严授快马加鞭,去慕容部落报个信,若是慕容广肯出兵对付通天教,那不就可以帮墨喜儿的忙了吗?你们就在这里等墨喜儿的消息,如何?”
慕容倩笑道:“廉大人是要用我们鲜卑人的兵,去打匈奴人的教?”
廉范哈哈大笑,“通天教在大漠蛊惑人心,老夫早有耳闻,既然慕容广有雄心壮志,是个英雄人物,那当然少不了要与通天教为敌,这是迟早的事。我渔阳郡兵少将寡,鞭长莫及,就当是恳请慕容头领帮我的忙了。除非慕容部落希望与匈奴结盟,只是那样的话,呵呵,实在不是你我想要见到的结果。”
慕容倩听廉范口气中有威胁的成分,冷冷说道:“我慕容部落当年被困古琴山,本不打算与任何一方结盟的。可不代表我们就怕了你们大汉,如果想谈结盟之事,就不要以什么大汉的郡守自居,谈得来,我们就谈,若是谈不来,那也有别的途径。结盟之事,还言之过早,更不能附带什么苛刻的条件。慕容部落虽小,也不是廉大人一个郡守就可以任意差遣的!”
廉范忙解释道:“老夫绝无此意啊!”
慕容倩道:“通天教虽然是江湖教派,但势力不小,我们慕容部落还不想与之为敌,既然廉大人有心相帮,那就不如派两个使者去探听一下墨喜儿的消息即可,至于结盟共抗通天教之事,还是等我以后回去再议的好,若是没有我在爹面前做说客,这件事就算是你们大汉天子怕是也办不成!慕容部落与匈奴和大汉多年没有往来,若是冒然派人前去恐怕还要造成误会。”
331、交臂失之
一番话不卑不亢,廉范也提不出什么异议来,结盟之事也并非他一个太守可以做主,慕容倩也代表不了慕容广,说到底,最终要促成此事,还要窦宪点头。他与慕容倩不过是这件是联络者罢了。听慕容倩的口风,应该是结盟势在必行,只是时机尚未成熟罢了。至于墨喜儿能否找到,实际上是大海捞针,廉范并未报什么希望,本打算就算找不到墨喜儿,派人去慕容部落里探听一下消息,做到知己知彼也好,只是慕容倩似乎并不同意这么做。
“那小倩姑娘的意思是……只派人去大鲜卑山看看,却又不去慕容部落?”
慕容倩点了点头,“若是派人前去,我爹不明状况,没准派去的人还要遇害呢!”
廉范冷笑了一声,“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心中暗想:我好意派人请求结盟,慕容广怎么会加害?唯一的原因就只能是因为鲜卑人不懂礼数,是蛮夷之辈,慕容广也不过如此。
他哪里能猜到慕容倩心中所想,若是派人去慕容部落报讯,那她恐怕就要回去与独孤离完婚了,慕容广想成就霸业注定要大汉要联手,此乃大势所趋,是迟早的事,慕容倩对此心知肚明。可什么皇图霸业,什么一统鲜卑,并不是她这个二八年华姑娘所在乎的事,她只在乎能与她的瑕哥哥相处多久。
因为要把驿馆该做官员府邸,总要做些布置,因此廉范今晚便破例将后花园的花房留给慕容倩休息。之前有墨喜儿在此,他因而以家中没有女眷为由拒绝,现在墨喜儿也不在,自然那些规矩也就由它去了。
慕容倩知道这里曾留宿女人,也不说破,离开偏厅,见没人跟来,便悄声问陈瑕:“瑕哥哥,你觉得那老匹夫可信吗?”
陈瑕皱了下眉头,“当面叫他廉大人,老将军,转过头来,你便叫人家老匹夫,我觉得这样不好。”
慕容倩白了他一眼,窃笑道:“那是你不知道他做的龌龊事,要我看老匹夫的话不尽不实,既然他说见过那个墨喜儿,而墨喜儿又给了他两张机关图,我看老匹夫不会轻易就这么放她走……”
“不要叫他老匹夫啦。”
“就叫!”慕容倩压低声音:“有件事我想告诉……”
“什么事?”
这时远远地看到两个仆人走过来,慕容倩便低声道:“今晚三更你到花房来找我,我再和你讲。”
两个仆人上前施礼说道:“老爷叫我们请姑娘到后花园休息。”
慕容倩点了点头,跟着仆人去了花房,告诉那仆人,“昨晚被沙雄海扰了清梦,本姑娘要好好睡一觉,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
仆人答应着退下,她便和衣假寐,晚饭也没吃,不知不觉到了半夜,迷迷糊糊中听窗下有人呼唤,“小倩,我能进来吗?”
慕容倩一听是陈瑕的声音,便道:“进来啊,有没有人跟着?”
陈瑕道:“这么晚,哪有人?偷偷摸摸的,究竟有什么要紧事要和我讲,非要半夜前来?”
慕容倩开门看看,确定没人,这才把陈瑕迎了进来,然后迅速将房门紧闭,陈瑕直皱眉头,“你是要我来讲故事哄你睡觉吗?”
慕容倩摇了摇头,“本来是想的,现在没有那个闲情逸致了。我白天和你说老匹夫所说的话不实,你又不相信,却不知道这花房里原来就住过一个女子……他今天忽然提起,曾见过墨喜儿,我立即想到那女子很有可能就是墨喜儿……这件事其实怪我,我当时只以为她是良家妇女,被老匹夫拐骗来的……”
慕容倩把昨晚放走“东郭宛儿”的事对陈瑕讲了一遍,陈瑕大惊,“那你叫她一个人走了?”
“瑕哥哥,你别怪我,我怎么也想不到,咱们走遍渔阳郡都没有墨喜儿的消息,她偏偏就在太守府啊。本来寻常百姓也不能骑马,一个骑白马的姑娘就更不用提,在大汉少之又少,谁知道满大街上都没有人见过她。那天我们也问过卫福以及太守府其他的人,谁都说没见过,当时廉范老匹夫还不知道我们是来找人的,所以我也没往此处去想。今天老匹夫说她去找什么海外的神仙安其生,我才开始觉得我们之前找的方向是错的。”
陈瑕问道:“错在哪里?”
慕容倩道:“我可以女扮男装,为什么墨喜儿不能?所以我们在渔阳郡要找的是一个骑着白马的少年,而不是骑白马的少女。东郭宛儿女扮男装,极有可能就是墨喜儿!”
陈瑕沉吟半晌,“既然你已经猜到原委,又为什么不直接质问廉范呢?”
“哎!”慕容倩轻叹一声,“瑕哥哥,人家刻意隐瞒,你能问出什么?他一口咬定墨喜儿是往南方去了,你又无凭无据,凭什么质问他?”
陈瑕只觉得心中郁闷,怒道:“没想到堂堂的大汉太守,也说谎骗人。不行,我要立即去大鲜卑山!”
转身要走,慕容倩又一把拦住,“慢着,或者……我判断的不对,那女子的确叫东郭宛儿呢?廉范如果没有骗我们,那喜儿回来怎么办?我们不是又与她交臂失之?”
“原来你也不能确定,”陈瑕只觉得左右为难,“那该怎么办才好?”
慕容倩微微一笑,“昨晚我救她出城的时候,她是赤手空拳,也未曾骑马,如果她是墨喜儿的话,那在太守府里肯定就会留下蛛丝马迹。我们只要找到白马和胜邪宝剑,就可以确定她定然是墨喜儿无疑了。到时候也不必在乎什么大汉的官职,咱们立即离开渔阳郡,只是如此一来,你也就做不成汉人了,不知道你舍不舍得你的故土啊?”
陈瑕犹豫了一下:“当初廉大人曾答应过我,随时可以离任,只要知会一声即可,再说你是贼捕掾,我又不是。”
慕容倩笑道:“你知道就好,我要做这个贼捕掾,不也是为了你?明天驿馆就是我们的府邸,行动方便许多,咱们再去打听一下,是否有个骑白马的少年曾经来过。”
“那你今晚叫我来做什么?”
慕容倩笑道:“今晚嘛,当然是要找你这个大漠第六鬼,去做坏事啦,务必把老匹夫的太守府,里里外外查探个明明白白。”
332、误入坤极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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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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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4、落难王子
麻灰衣带着几人出了马厩,外面便是一个高墙围着的大院,中间三间土坯茅屋,旁边是喂马的草料垛,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墙边还种着喇叭花,花棚下是张小胡床,旁边蹲着一条秃了毛的大黄狗,见有生人到此,便龇牙低鸣,麻灰衣斥道:“大黄,休得乱吠!这是朋友。”
那大黄狗呜咽一声,又趴在地上装睡。慕容倩笑道:“此处看似简陋,不过此间主人倒是个颇有修养之人。即使身为奴隶,也不自暴自弃,将院落打理得这么整洁。”
麻灰衣笑了笑,“里面请。”
进了第二间草屋,见里面的东西也都十分简陋,与普通的穷户民居无甚差别,四处却依旧一尘不染,本以为此处一定也和马厩一样,气味难闻,未曾想整个内室里竟有一股奇特的麝兰之香,若有若无。那香气浓一分觉得妖艳,淡一分便觉得索然无味,实在恰到好处,引人无限遐想。似这样香气似乎只应该存在于女子身上,莫非这个“主公”是个女人?陈瑕这时倒是很想见见他。
“大概是个姑娘吧,不知道长得美不美……”陈瑕笑道。
慕容倩骂了声:“不要脸。”心中不喜。
麻灰衣咳嗽了一声,“主公,客人到了。”
屏风后面走出一个身穿麻衣的青年,果然不出慕容倩所料,此人看年岁不到二十,乍一看与寻常的百姓没什么区别,衣服上还打着补丁,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白面红唇,体态丰盈,虽然白白净净,可无论如何不能把他与“主公”二字联系在一起。
那青年走前几步,把陈瑕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试探着问道:“阁下便是伊吾卢守将陈睦之子,陈瑕吗?”
不等陈瑕答话,桃裘儿上前施礼道:“殿下,此人便是啊,他是从西域来的,没有什么值得怀疑。”
那青年显得喜出望外,上前一把将陈瑕的手紧紧握住,“十年了,我终于又见到故人。”
陈瑕眉头紧锁,实在想不起究竟在什么时候见过此人,慕容倩见状便笑道:“瑕哥哥是汉人,你才是西域的人,怎么反叫陈瑕是故人呢?”
青年问道:“怎么,你不认得在下了?”
陈瑕茫然地摇摇头,“看你的年岁和我也差不多,我怎么会是你的故人,我兄长与我长的一样,你绝不可能是我兄长陈瑜,我在天山学艺八年,除了干爹的儿子周天之外,再没有任何玩伴,再有就是小倩了,除此之外……我想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青年神色庄重,苦笑了一声,对麻灰衣说道:“我在这里铡草喂马,受尽屈辱,历尽磨难,想必再也不复幼时的颜容,他已经不认得我了。”
慕容倩心中暗想:你长得白白胖胖,也不见什么风沙侵蚀,故意把自己说得多可怜一样,不像是个至诚之人。
麻灰衣笑道:“一晃十年,你已经长大成人,样貌自然变了许多。他不认得你也不奇怪,陈少侠,你再仔细想一想,难道你除了这位小倩姑娘之外,就真的没有任何朋友了吗?”
陈瑕心中一动,“那就要说我七岁时在鄯善的两个玩伴,一个是我非常喜欢的精绝公主阿曼,一个是便是鄯善王子阿布……莫非你是……”
那青年不等陈瑕说完,竟泪如雨下,“对啊,我便是鄯善王子——阿布提,这么多年过去,你居然还是叫我阿布。”
“真的是你!”陈瑕大喜,一把将阿布提紧紧抱住,他为人豪爽,生平最喜欢结交朋友,没想到幼年时见到的阿布提,如今还能重逢。
慕容倩也吃惊不小:这个貌不惊人的马夫居然是鄯善王子。难怪麻灰衣都要对他毕恭毕敬。
陈瑕与阿布提抱头痛哭,另外三人的心情则各有不同,也不知道这重逢之泪是出自真情还是假意,按理说一别十年,又是幼年才有的交情,不应该这么激动才是。
可他们又哪里知道,陈瑕生来就没有什么朋友,而阿布提被困在渔阳郡,每日里战战兢兢,苟且偷生,对外人总有防范之心,二人尝到的孤独滋味却是一般无二,如今再次相见,自然难掩激动之情。
哭了多时,陈瑕才问道:“你昔日养尊处优,怎么今日沦落到这般田地?”
阿布提一声长叹,“咱们坐下再谈。寒舍实在简陋,也没有茶水款待,实在是对不住兄弟你。麻灰衣,你就倒两杯清水来吧。”
陈瑕道:“不必了,你我既然情同兄弟,又何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慕容倩心中好笑,你才与人家见面多久,就当人家是兄弟了,这个鄯善王子神神秘秘,没准是想利用你呢。
陈瑕可没有慕容倩那么多心思,与阿布提在茶几旁促膝而座,慕容倩不管那些礼节,笑嘻嘻地坐在陈瑕身边,举止十分亲昵。桃裘儿在一旁看着,恭维道:“这位小倩姑娘莫非是陈瑕你的内人?”
慕容倩俏脸一红,并不答话,陈瑕笑道:“在下尚未娶妻。她是……我的结义妹妹。”
“哦……”桃裘儿阅人无数,见慕容倩俏面含羞,分明是对陈瑕有情。
阿布提道:“当年班超出使鄯善,杀了匈奴使臣,父王怕事,便与大汉结为盟国,每年都要向大汉进贡钱粮,除此之外,便是将我送到洛阳去做人质,暂时寄宿在窦大人家里,身边就只留下麻灰衣一人照顾的我的起居。没想到去了洛阳以后,大汉并未善待于我,我就经常饿肚子,麻灰衣见我可怜,就偷了窦宪家的几个包子带给我吃,没想到那是窦宪要宴请客人用的,一下子少了几个,便大发雷霆……”
“窦宪家大业大,就算丢几个包子又何必大发雷霆呢?”慕容倩笑道。
麻灰衣叹道:“坏就坏在那包子是豆包,主公从来不吃豆子,所以就只吃了包子皮,却把里面的豆馅给扔进了尿桶,结果被管家发现,而豆馅与窦宪的名字同音,因而怪罪。”
陈瑕忽然哈哈大笑,“窦宪进了尿桶,若是传出去的确不太好听。”
麻灰衣道:“明明是我偷的,可当管家问起时,主公却把此事一肩承担,因此被罚到了边关来喂马!这件事说到底,是我的不是。”
慕容倩却轻蔑地冷哼一声:“鄯善王子既然已经落难,居然还挑三拣四,浪费粮食,我看也不是个英明神武的主公?纵然他对你很好,这样的主公……呵呵,也不怎么样。”
335、鄯善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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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6、梦中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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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7、半面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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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8、化为泡影
他这番话看起来庸庸碌碌,实则是担心瑕哥哥不肯应允,因而以一国之君的口吻先行许诺,好叫瑕哥哥知道,如果保他登上王位,将来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连半壁江山都可以拱手让人,又何况一个阿曼?现在只要瑕哥哥提出条件,那鄯善王子肯定全都应承下来,至于将来是否反悔,可就不得而知了。
“瑕哥哥,你想要什么尽管明言,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慕容倩倒要看看这个阿布提是不是真的如此。
陈瑕正色道:“我帮阿布提,是看在我与他和阿曼旧日的情分,并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那你为何又觉得为难?”阿曼在一旁挽住阿布提的胳膊,轻声说道:“陈大哥,难得你肯仗义相助,阿曼和王子殿下将来龙腾凤翔之时,定然感激不尽。”
此话一出口,便是告诉陈瑕,阿曼绝不会悔婚的,你纵然喜欢我,也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语气虽然平和,可其中深意又何其决绝?
陈瑕满面通红,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似乎有种被人在心头狠狠刺了一刀的感觉,他自幼的愿望只有三个:第一是一家团聚,如今父亲战死沙场,兄长和母亲不知所踪,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过去的时光;第二,是给小倩在伊吾卢建造一所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子,可现在的伊吾卢只剩下一片焦土,他明白,小倩再也不会回到那里;第三个,便是娶阿曼为妻。这三个愿望居然全都无法实现,他自然觉得痛彻心扉,虽然与阿曼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他的心痛也绝不是因为他太爱阿曼的缘故,只是因为他童年所有的梦想终于化成泡影,他在那一瞬间,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存活于世。
慕容倩见陈瑕神情凄楚,便也觉得心疼,见阿曼挽着阿布提的胳膊,她也挽住陈瑕的胳膊,“了不起吗?我们才不稀罕你的感激,我慕容部落虽然不算繁华,却也不见得比精绝和鄯善弱。回到漠北,瑕哥哥要什么我都给得了!”
阿曼莞尔一笑,“那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呢。就好像我只喜欢阿布提一样。”
慕容倩微微一愣,“我哪有喜欢他?你……你少胡说,我是不会和他成亲的。”
阿曼笑道:“我又没说你们要成亲,何必不打自招?姑娘聪明绝顶,你的意思我已明白,只是我与阿布提是指腹为婚,我们的婚事关系到两国邦交以及精绝的存亡,无论如何是不能反悔的,所以也就不劳烦你,为了你的瑕哥哥枉费心机了!与其拱手让人,不如尽量争取,只要二人心心相印,就不怕外界的什么艰难险阻。”
“岂有此理!”慕容倩十分懊恼,“我的事不用你来关心,你的婚事关系到精绝的存亡,我的婚事也同样关系到慕容氏的存亡,岂能如你所说这么儿戏?”
阿曼淡淡一笑,“既然这样,那我想你也能理解我做的决定,就不必再废口舌了。世间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像你我这样的女子,命运往往并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阿布提待我不错,这样我就已经心满意足。”
慕容倩终于一声长叹,再也无言以对。只是心中不服,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比我更加聪明,更加伶牙俐齿的女人,偏偏又长得那么美丽,声音又那么好听,完美到近乎无懈可击的程度,实在是没有面子。
慕容倩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从来不肯轻易服输,可在这个精绝公主面前,如今却也只能心悦诚服了。可嘴上无论如何不能承认,“那就祝你找一个如意郎君,至少和瑕哥哥一样英雄盖世,武艺超群,又精通各种江湖杂学,他还很温柔呢。”
慕容倩心想:我比不过你,但是我的瑕哥哥可比得过你的那个卑鄙无耻,一肚子坏水的阿布提。
阿布提是否一肚子坏水,慕容倩可不知道,只因他是陈瑕的情敌,因此对这个人一点好感也没有。看他的样子普普通通,终究也是个凡夫俗子,自然不如舍利子转世的陈瑕英俊潇洒,而且言谈举止还有点娘娘腔,扭扭捏捏,算不上真正的男子汉。
阿曼也不轻易服软,冷笑道:“殿下的确资质平庸,也算不上英俊,可他终究是鄯善王子……”
陈瑕闻听更加心酸,莫非当年哥哥说的才对?人家的身份是王子殿下,而我陈瑕不过是天山的一个小奴隶,又怎么能配得上天仙一样的阿曼?纵然阿布提有千般不是,万般缺陷,哪怕是沦落江湖,与人为奴,可他终究是王子,这身份与生俱来,又极可能掌管精绝国的兴衰,又岂是陈瑕一介草民能与之匹敌?
慕容倩可不服气,冷哼一声说道:“可惜王子殿下的生死却要有求于人,若是我和瑕哥哥把你们要策划逃走的事情向廉范通风报信,那他就是个死王子。到时候草席一卷,丢进城外乱葬岗,化成白骨之后,谁还管他生前是什么人?”
阿布提闻听毛骨悚然,“陈兄弟,你不会这么做吧!”
麻灰衣更是直接操了把柴刀在手,“既然谈不拢,那不如就把你们的人头留下,走漏风声我们也难逃一死,就算明知道你们武艺高强,在下也只能殊死一搏!”
慕容倩哈哈大笑,“瑕哥哥,你看到了吧,所谓的王公贵族,都是不守信用之辈,用你的时候,称兄道弟,不用你的时候,便刀剑相向。要我们提条件,也是王子殿下说的,现在我们什么条件还没说呢,便要杀了我们。这个忙,我看不帮也罢。”
阿布提已经完全没了主意,真恨不能再次给陈瑕下跪,双膝都已经发软,阿曼却在一旁死死拉住,不叫他跪下去,“大不了一死,又何必叫陈大哥为难?走不走得出渔阳郡,对我来说也不重要,这次瞒着父王逃出来救鄯善王子,我也没打算能活着回去。桃裘儿,你回去和我父王说明,就说阿曼与阿布提死在大汉了。”
“原来你也是逃出来的。”慕容倩笑道。
阿曼微微一笑,“麻叔叔,把刀放下,叫他们走吧。姑娘的条件,我和阿布提都不会答应。”
阿布提却推开阿曼的手,说道:“那也是你一厢情愿,我可不想老死在渔阳。陈兄弟,你想要阿曼是吗?你就是我兄弟,既是我的兄弟就同样是王子,阿曼与王子的兄弟联姻也一样与精绝国无损!”
339、只爱江山
阿曼向后退了半步,水灵灵的眼睛里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慕容倩听阿布提这么说也不禁嗤之以鼻。“果然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既然如此,那瑕哥哥,你又何必推辞呢?人家爱江山,不爱美人。”
阿曼眼中含泪,质问道:“阿布提,我千里迢迢从大漠来到渔阳郡找你,你就这么忍心?”
阿布提冷冷说道:“你我的婚约无非是因为你父王惧怕我鄯善之故,我与你十年未见,又哪有什么情义?你又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精绝国的百姓,心里有没有我这个落难王子,实在难说的很。我现在允了你,若是我登上王位,我鄯善绝不攻打精绝。你我患难之交,我也没齿难忘,你喜欢嫁给谁就嫁给谁,不必与我纠缠。”
阿曼红唇微颤,“可我早就当自己是你的人了。你就这么轻易……”
“呵呵,”阿布提面沉似水,干笑了两声,“你无非也就是想做个王后,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我与陈瑕是兄弟,你做孤王兄弟的妻子,也不辱没了你。”
阿曼缓缓地摇了摇头,“你……你原来从未喜欢过我?那你之前对我所说的话,全都是骗人了的?”
原来桃裘儿和阿曼已经到了渔阳多日,既然是以精绝国公主的身份来探亲,因此廉范也不阻拦。阿曼与阿布提二人朝夕相处已经三个月有余,阿布提想要离开渔阳郡,单单靠麻灰衣一人自然是不可能,因此这段时间少不了对阿曼说些甜言蜜语。又许给她正宫王后的位置,虽然十年未见,可日日夜夜腻在一处,二人又早有婚约在先,因此阿曼已经对他死心塌地。
麻灰衣恐怕夜长梦多,还曾提议,也不必等回到鄯善,莫不如就在此地完婚,将生米做成熟饭。阿曼满心欢喜,也不置可否,阿布提却道:“现在我是落难之人,等将来我荣登大宝之日,再风风光光迎接王后入宫也不迟。”
阿曼只以为他尊重自己,只等大婚之后再洞房花烛,是个顶天立地的正人君子,那一颗芳心更是全心全意地扑在他的身上。桃裘儿也曾劝道:“他现在有求于我们,将来他若登基,未必记得这段恩情。他能否离开渔阳还是两说,你也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言外之意,他做王子便可嫁给他,他要是只能做奴隶,就大可不必为他付出太多。
阿曼却道:“婚姻大事,父王早已定下,又岂能朝三暮四?他做鄯善王,我便做王后,他若注定做奴隶,那我也跟着做奴隶,今生今世伴他左右。”
桃裘儿不以为然,“那他若死在这里呢?”
阿曼道:“他若是死在这里,那我便陪着他一起死。”语气颇坚。
桃裘儿见她如此,也就只好为阿布提逃走之事尽心尽力。鄯善国王软弱无能,没有呼衍洁辅佐之后,更是惶惶不可终日,阿布提既然有心与叔父争夺王位,至少说明他雄心壮志,并不是一个软弱懦夫,他在大汉做人质,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倒也算是个能屈能伸的好汉子,而且从年幼时就准备挖地道逃走,可见他也十分聪明机警,只希望阿曼与他成亲之后,真的可以带给精绝国几十年太平日子。
不曾想今日阿布提居然当众许诺,要将阿曼赠与陈瑕,似乎除了王位之外,什么东西对他来讲都不重要。
桃裘儿本来不想给阿布提难堪,此时忍无可忍,厉声喝道:“阿布提!是不是看我精绝国小,可以任由羞辱?阿曼好歹也是我精绝公主,岂能如平民家的闺女,随意转赠旁人?你现在一无所有,只有一个王子殿下的虚名,为了拉拢陈瑕和慕容部落的人,竟然弃阿曼之情于不顾?这样无本万利的买卖,真是不亏啊!”
阿曼再也忍不住泪水,伏案大哭,阿布提见状也于心不忍,二人朝夕相处几个月,人非草木,又岂能无情?只是难言之隐,现在不便明说,他把心一横,咬着牙说道,“哎,桃叔叔,阿曼我自会待她如亲妹妹一般。我知道你们千里迢迢来找我,非常不容易,只是陈瑕兄弟的计谋非常高明,若真的可以改头换面,那便是我龙归大海的良机,我又怎能错过?若是阿曼钟情于我,那她就应该为我牺牲,将来不管富贵贫贱,我也难忘阿曼对我之情,诸位的大恩,阿布提也铭记于心,绝不忘怀。”
桃裘儿冷哼道:“你父王便是趋炎附势的墙头草,你的话,在下可不敢轻信。别忘了,单单靠陈瑕,你也未必走得了,你要离开这里也要化妆成别人的样子,还要留下我精绝国三名勇士,鄯善已经被你叔叔控制,不会有人来救你,只有我们公主阿曼才这么傻……若是连阿曼也不帮你,那你就老死在这里好了。”
“又是一个痴情女子。”慕容倩看了看陈瑕,“你怎么不说一句话啊。”
陈瑕眉头紧锁,“若是阿曼不开心,那我救了王子殿下又有什么意义?陈瑕虽然鲁钝,也知道大丈夫不能趁人之危,更何况,我根本没有要娶阿曼的意思。”
慕容倩笑道:“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可是帮了你两次了。”
陈瑕蹙眉道:“帮人就是帮人,我没有提出任何条件,就算没有阿曼在这里,阿布提当我是兄弟,我也会救他脱离苦海。我长这么大,也没什么朋友,此事又关系到鄯善和精绝两国的百姓,那陈瑕更应该义不容辞,又岂能以此为要挟,叫他们劳燕分飞呢?阿布,我不要你的半壁江山,也不夺人所爱,请你放心。我不想看到阿曼落泪,你还是哄哄她的好。”
阿布提神色尴尬,见陈瑕面若冰霜,又不敢不允,他轻轻按住阿曼的肩头,沉吟了半晌才说道:“我早说过,陈兄弟是义薄云天,定然会帮我们的,你别生我的气,我也是试探陈兄弟而已。”
慕容倩轻哼一声,对此人越发觉得厌恶。可阿曼那么聪明的女子,却对他的话偏偏信以为真,眼泪汪汪地望着他说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又何必拿我来试探陈大哥?你又知不知道我有多伤心?”
阿布提单膝跪地,“阿布提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还望公主劝劝桃叔叔,帮我这一次。”
340、心直口快
桃裘儿道:“只要公主肯帮你,那桃裘儿也赴汤蹈火,但是你若是对不起公主,就算回到鄯善,我也绝不饶你!”
阿布提唯唯诺诺,“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心中却想:我若登上王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精绝国王我也不放在眼里,又何惧你一个小小的使臣?阿曼与我有情,我自然厚待于她,可你桃裘儿又算什么东西,敢对我口出狂言?
心中这样想,可毕竟有求于人,还是要故作谦卑,“叔叔教训的是,陈兄弟说得也对,都是我一时糊涂。误以为陈兄弟是那种贪图富贵美色之人。小倩姑娘,不,慕容公主,说来说去,都是本王的不是,阿布提千错万错,还请恕罪,将来我登上王位,还要仰仗慕容部落。”
慕容倩淡淡一笑,“你计划的好长远啊,人还没有脱困,就已经开始寻找外部势力的支持。甚至打起我爹的主意,你对我慕容部落又了解多少?”
阿布提笑道:“令尊当年雄霸漠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有精绝国和慕容部落支持我,那我肯定就可以平定鄯善的叛逆。更何况陈兄弟和公主殿下武艺卓绝,我也是早听桃叔叔与我讲过。”
慕容倩哈哈大笑,“真是能利用的人,你一个也没放过。看来你虽然囚禁于此,但志向高远,你倒说说看,若是叫你做了鄯善国王之后,又当如何?”
阿布提眼珠转了转,“自然是与慕容氏世代交好,帮令尊建国立业。”
慕容倩点了点头,“口头的承诺说的都挺好,可我问你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怎么处置阿曼啊?”
阿布提眉头微蹙,实在不明白慕容倩所问的到底是何事?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得上鲜卑建国更重要。思索良久,试探着问道:“为何公主殿下总是抓住阿曼不放呢?我……我当然是封阿曼为王后?又或者……向令尊提亲?”
阿布提忽然想到:慕容倩会不会是嫉妒阿曼与自己的姻缘,所以百般刁难,莫非大名鼎鼎的漠北雄狮之女也倾慕于我?那我是要立阿曼为后,还是立慕容倩为后,似乎这句话怎么说都不通。
慕容倩本来就是要他为难,却没想到他忽然要向自己提亲,真的是为了一个王位什么事也做得出来。
“胡说八道!”慕容倩申斥道:“阿曼贪图荣华富贵,稀罕做王后,我慕容倩可不稀罕。”说完又忍不住大笑,对陈瑕说道:“哈哈,瑕哥哥,你看他左右逢源的样子多好玩?”
阿布提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才明白原来慕容倩是故意看自己的笑话,心中暗自恼恨。
陈瑕却冷冷说道:“有什么好玩?你就是喜欢胡闹,阿布,你不要往心里去。”
“哼,”慕容倩收起笑容,“我知道你不忍心看阿曼伤心难过,我是替你鸣不平,你喜欢的女孩的确是如花似玉,却要嫁给一个两面三刀,野心勃勃,心口不一的无耻之徒。实在是可惜啊。”
麻灰衣早就看出慕容倩处处针对阿布提,现在她把话点破,如何还能隐忍,操起柴刀怒道:“我家主公是要做大事的人,怎能任你羞辱。”
阿布提慌忙拦下,对麻灰衣频频使眼色,“公主对我可能有什么误会。”
慕容倩心想:你薄情寡义,未必会守信用。她性情直率,最看不得阿布提这种心口不一的无耻小人,微微冷笑道:“桃裘儿会看相,我慕容倩也会,而且还是非常准呢,这可不是什么误会!”
“狗屁公主,慕容广充其量就是一个野蛮部落的头目,有什么了不起?主公你不必拦我,今天我就在这宰了这个多嘴的婆娘!她羞辱你,便是羞辱我,大不了我杀了她之后,一死谢罪!”麻灰衣不由分说,一把推开阿布提,对着慕容倩挥刀便砍。
慕容倩的功夫乃是东福岛的真传,麻灰衣虽然力大,又怎能伤她?微一侧身,闪身让过刀锋,脚下一勾,麻灰衣便向前扑倒,这一下摔得不轻,面前桌上的瓶瓶罐罐散落一地。
慕容倩笑道:“三脚猫的功夫也在我面前炫耀?叫我公主也是你的主人说的,我可没说,你凭什么打我?主子不行,奴才更是窝囊!”
麻灰衣心中懊恼,猛地弹身而起,回身斜劈,旁边一只大手伸过来正抓住他的手腕,他奋力挣扎两下,竟然纹丝不动。扭头一看,却是陈瑕从旁出手,“别生小倩的气了!就当是看我的面子了。”说完手腕一翻,麻灰衣哎呀一声,柴刀脱手,陈瑕跟着在他肋下一点,半个身子都麻了。陈瑕却忽然笑道:“我有主意了!哈哈!”
慕容倩笑道:“你又什么主意?”
陈瑕道:“其实我刚才一直没怎么说话,是因为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虽然易容之术可行,但是必须要在那十二之中留下几个人冒充麻灰衣和阿布提,我们虽然救了阿布提一命,可留下来的人恐怕就死定了。”
桃裘儿心头一凛,“不错,十二名勇士都是我精绝国千里挑一的人才,虽然他们理应为国捐躯,但能全都离开就最好不过。”
阿布提道:“可是若没有人留下来假扮我,我们又如何骗得过汉人?总不能因小失大!”
慕容倩嗤之以鼻:“哼哼,所以说你是个无耻之徒,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牺牲任何人,哪怕是冒死前来救你的勇士,你也可以随时弃之不顾,这样的人没有良心,又怎么会对阿曼真心?都是一条人命,又岂有贵贱之分?”
“此言差矣!”麻灰衣按着手腕,还要替主人辩解几句,“主公是王子殿下,怎么能是寻常人可比?人命就是有贵贱之分,我们在这里便是一堆草芥,回到鄯善,便是至宝,那些勇士便始终只能是勇士。难道慕容部落里就没有奴隶?慕容广的命也和那些卑贱的奴隶一样不值一文吗?”
“别因为我打了你,你就来数落我爹!”慕容倩冷哼道:“阿布提心里只有自己,现在不也只是个奴隶,也配和我爹相提并论?”
“好了,”陈瑕劝道:“说着说着,怎么又吵起来。小倩我知道你的嘴巴刁,这个时候还是少说两句,听我把话说完。”
慕容倩扭过头去,嘀咕道:“好心遭雷劈!”
陈瑕也不理她,接着说道:“任何人的命,都不应该视如草芥,所以我想到一个更好的方法,叫所有人都可以平安离开!”
341、长河落日
众人正要询问到底陈瑕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忽听门外赖皮黄狗狂吠,跟着一声惨叫,有人高声道:“有刺客!”
众人大惊,桃裘儿道:“莫非是汉人知道陈瑕与阿布提会面,因此派兵突袭?”
麻灰衣率先抄起柴刀,破门而出,“想害我主公,先问我手中的刀!”才一出门,迎面一股劲风来袭,被人当胸一脚将他直接从门外踹到屋里。来人黑衣蒙面人,只露一双眸子闪着寒光,身后是十二名精绝勇士,此刻已经全都倒地不起,地上一大滩血迹,竟在无声无息之间,被人杀了个精光了。
来人腰间挎着一把宝剑,手中还有一把青铜长剑,剑尖还在向下滴着血。
桃裘儿大惊失色,先将阿曼挡在身后,“你是何人?难道廉范老匹夫要赶尽杀绝了吗?”
那黑衣人并不答话,却从怀中拿出一张画影图形,宝剑点指阿布提,问道:“你便是鄯善王子吗?”
阿布提见此人凶残,不敢答言。
陈瑕刚要去质问那黑衣人为何滥杀无辜,慕容倩却挡在他前面,“情况不明,不可妄动。”她暗扣两枚银针,问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黑衣人道:“不是便宰了,是的话,便救他离开此地。”
阿布提眼前一亮,“你有什么本事救我?”
黑衣人笑道:“难道凭借我手中的长剑,还不足以带你离开么?在下奉多利亲王之命接你回国。”说着话,又从腰间拿出腰牌,上面金光闪闪,画着一只大漠金眼雕,正是鄯善国多利亲王府上的标记。
“叔叔要接我回国?”阿布提半信半疑。
不等阿布提答话,桃裘儿怒道:“胡言乱语,你既然是来救人,又何必杀我精绝勇士!我看你是不想在此动手,故意放王子离开坤极坊,如此一来,他就属于擅自逃离,你便可借渔阳汉兵之手除掉他,借以挑起鄯善与大汉的纷争。精绝勇士死在这里,也注定不能与大汉结盟,我看你不是来救人的,而是冒充亲王的家臣,来害人的。你居心叵测,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黑衣人阴森森冷笑道:“桃裘儿不愧是精绝国的第一国师,可惜精绝国国小势微,你本事再大,智谋再高终究也难有成就。不如跟我走,去更大的地方一展才华。”
桃裘儿冷哼道:“精绝国虽小,却是我的故土,别说鄯善也不过是弹丸之地,就算是大汉、匈奴,我桃裘儿也绝不稀罕!”
说到这里,桃裘儿心中一动,指着那黑衣人说道:“你不是亲王的人,你是……你是匈奴人!”
黑衣人哈哈大笑,“方才说我是廉范派的汉人,一会儿又说我是鄯善的人,现在又猜我是匈奴人,猜来猜去你也不知道我究竟是谁。你与我师父之仇早在十年之前结下,我肯不计前嫌饶你性命,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既然你不识抬举,那也就莫怪在下无情,先杀了你这个精绝的愚臣,再带走阿布提也是一样!”
黑衣人身形一晃,已经欺到近前,左手一探,便去抓桃裘儿的大襟。就在这时陈瑕从慕容倩身后闪身出来,一招“托钵罗汉”推向黑衣人的手肘。那黑衣人手腕一翻,向下按落,二人双手相碰,顿时全都如遭电击,各自掌心发麻,心中皆惊:好强的内力!
那黑衣人咦了一声,倒退了两步,问道:“有高手在这里?”
陈瑕道:“你当众行凶,我就在这里了!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滥杀无辜,终究是你的不对!”
那人微微一愣,将陈瑕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随即又哈哈大笑,“难怪傻里傻气,原来如此!好小子,你想逞英雄,可惜找错了对象。”说罢长剑一抖,对着陈瑕面门便是一下,竟然使的是一招玉影剑法中的“蔽日踏风”。
陈瑕大惊,一时想不起天下间,还有谁这招剑法?而此人的这招剑法使得比陈瑕更加凌厉,陈瑕单手向后一撑,先将桃裘儿推到一边,跟着斜斜跨出一步,长剑贴着面颊忽划过,剑中带气,竟在脸上留下一道细细血痕,还没等陈瑕反应过来,那黑衣人挥剑横削,斩向陈瑕腰间,陈瑕惊呼道:“夸父追日!”
陈瑕只能使一招玉影剑法,认得下一招的变式,而其他的招数属于剑神自创的碎影无极剑,虽然威力更胜,但陈瑕只有在情急之下,不过脑子的时候才能施展,可眼前这人出手如电,两招玉影剑法使得出神入化,远非陈瑕能相比的。
说时迟,那时快,陈瑕一招“一鹤冲天”拔地而起,长剑贴着足底划过,将一旁的破烂衣柜削成两段。陈瑕这一跳用力过猛,眼看着头要撞上房梁,仗着力大无穷,干脆一掌将房顶击穿,直接跳到屋外。那黑衣人紧随其后,宝剑向上连连挥砍,正是“夸父追日”后手剑招,威力惊人,那把剑气贯长虹,仿似万道青光,将那房上的茅草、木头打得四散纷飞,陈瑕只得连连倒退,竟是毫无还手之力。
慕容倩看得真切,心中也自骇然,那黑衣人不但剑法高超,而且以气御剑,陈瑕赤手空拳万万难以匹敌,她担心陈瑕的安危,也一纵身上了屋顶,手中两枚银针向那黑衣人背后打去。
银针极为细小,不是内力高强之人难以防备,可那黑衣人却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叮叮的两声,两枚银针全被斩断。
黑衣人冷笑道:“你暗器虽高,但是多用无益,遇到真正的高手,只会反噬自己。”
慕容倩如何肯信,刚要再发金铃索,那黑衣人大叫一声,向下横扫一剑,跟着把脚一跺,半扇屋顶,竟被他一脚震塌,慕容倩一声惊呼,掉了下来,屋内众人也是大惊失色,纷纷向外逃窜,麻灰衣身受重伤,来不及逃走,被埋在里面,一时爬不出来。
几个人灰头土脸地逃出屋子,阿布提这才说道:“救人,救人啊!”桃裘儿等人忙去扒碎石乱瓦,只盼着麻灰衣千万不要就此归西才好。
慕容倩这一摔,只觉得腰都要断了,十八连滚,翻出屋外,一时也动弹不得,心中暗想:这个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其武功竟不在沙雄海之下。瑕哥哥万万难敌。
眼看着那黑衣人宝剑大开大合,又灵动至极,陈瑕只能在房上左躲右闪,心中越发焦急。“瑕哥哥……你快跑啊,你打不过他!”
陈瑕见慕容倩受伤,抓起一把茅草向黑衣人投去,跟着飞身下房,“小倩!”
那黑衣人大叫一声,倒立着一剑追来,“看清楚,第三招,长河落日!”
342、一个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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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神秘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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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4、惊为天人
他不由得想起当日寇仑在檀石村所说的话,不管往哪个方向,都要错过另一侧的风景,如今也是一样,不管他作何选择,恐怕将来都要后悔。为什么做人总是有那么多艰难的抉择,望着阿曼的眼睛,陈瑕实在下不了决心,可偏偏这个时候鬼主意最多的慕容倩又含笑不语,没有任何指点,似乎在等着陈瑕自己做出决定。
犹豫再三,陈瑕还是摇了摇头,“在下有要事在身,不便相送。”
阿曼的脸立刻沉下:“原来你也是个胆小怕事的鼠辈,就当是我看错人了。出了渔阳地界,茫茫大地,随便死在哪里也就是了。”
慕容倩笑着对陈瑕说道:“难道你怕那个黑衣人,因此要置阿曼于不顾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瑕解释道:“只是……我实在分身乏术,墨喜儿与蛊祖之约,眼看就要到了,在这个月之内,我必须要去大鲜卑山,大丈夫一诺千金,怎能言而无信?西域离此何止千里之遥,沿途穷山恶水,试问一个月之内,我又如何能在大鲜卑山和鄯善之间往返?更何况那黑衣人武功在我之上,他若是个匈奴派来刺客,可能另有帮手,我实在不敢保证阿曼他们的安全。”
“莫非你是怕我给你的是空头许诺?”阿布提拉着陈瑕的手说道。陈瑕只觉得十分厌烦,将他的手拂去,“哎,我陈瑕又岂贪图你的荣华富贵?你若这样想……未免……未免……”
未免如何,陈瑕却又说不上来,慕容倩替他说道:“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瑕哥哥是我的结拜兄长,慕容部落虽然不如大汉富足,但你鄯善王子能给的,我也一样给得了,谁稀罕你的那些空头承诺?当然了,除了阿曼妹子以外。”
“此事休得再提。”陈瑕正色道。
“开个玩笑也不行啊?”慕容倩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反正离开渔阳郡,便等于是脱离牢笼,沿途定然还有那黑衣人追杀,我看阿曼不如暂且避开风头,与你一起去大鲜卑山,等你找到喜儿之后,再送他们回鄯善。就是不知道王子殿下是否受得了风沙奔波之苦。”
阿布提道:“总好过做笼中之鸟!但不知,何时动身?”
慕容倩笑道:“你怎么心急?我们总要准备准备……更何况阿曼的样子,瑕哥哥还没见到。”
阿曼上前一步,“只要救得了阿布提,叫你们看我又有何妨?只是不知道易容术是真是假。陈瑕的手段又有多高。”
慕容倩淡淡一笑,“既然不相信我们,那我们走好了。”
“慢着!”阿曼皱了下眉头,“我们精绝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女子到了成年,除了丈夫之外,容貌不轻易向外人展示,否则便是不洁之人,如果陈大哥的易容术真的出神入化,看不看我的容貌又有什么关系?小倩姐姐又何必强人所难?”
陈瑕道:“若是戴着面纱,也可有八九分相似,不熟悉的人,应该看不出来。实际上不需要看她的样子,小倩不要为难她了。”
慕容倩却傲慢地仰起头,“不是陈瑕要看,而是我要看……所以非要把面纱摘下来不可,否则就没有人扮作你的样子留下来。”
陈瑕一愣,“你要留下来?”
慕容倩点了点头,“瑕哥哥,总要有人处理些善后,男人容易找,女人可不容易找,只有一个武艺高强的人留下来,才能万无一失。除非你不想帮阿布提,另外你找到阿曼了……以后的事,还要自己争取才是……”说到这里慕容倩眼圈有些泛红。
原来陈瑕曾对慕容倩说过,他最喜欢的人是阿曼,如今阿曼就在眼前,慕容倩便觉得自己是那个多余的人,既然无法与陈瑕在一起,不如成全他和阿曼。陈瑕是侠义心肠,这个忙他一定会帮,到时候叫自己每天看着陈瑕与阿曼在一起,她难免要心生嫉妒,与其那时伤心难过,不如借机离开。尽管阿曼现在对陈瑕不理不睬,只是有求于他,但谁又能保证陈瑕那痴痴木木的家伙,不对她一往情深?他与阿曼爱也好,不爱也好,自己也就不必再为此事烦恼。
一了百了,虽然简单,但真到了要把分别的话说出口,还是觉得万般不舍,虽然那一天远远还未曾到来,慕容倩却已经在心里预演过几百次了。终于把这些话说出来时,腹中柔肠在那一瞬似乎转了千百回,可对陈瑕的喜爱之情,不舍之意以及个中原因,都不便一一表达,话到一半,欲语还休,倔强地转过头去,对阿曼说道:“常听瑕哥哥说你是西域第一美女,我却不信,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漂亮。”
说罢,也不管阿曼是否答应,右手一按弯刀,对着阿曼的面门向上撩起,她出手如电,阿曼又不会什么武功,只惊得花容失色,面前寒光一闪,那轻轻薄薄的面纱,被慕容倩一劈两半。
漫天的星光倾泻下来,一张美轮美奂的面庞好似中秋的明月,在那一瞬间把这黑夜全都点亮一般。那面庞看似妖娆,表情却又惊慌,又是惹人,又是可人,眉宇轻蹙,略带愠色,便有一股逼人的冷艳。
一双眸,秋水横波,两弯眉,春山长画,白雪凝肤,朱唇微张,齿白如玉,花颜月貌,落雁沉鱼。刀锋带起一阵清风,面纱随风飞落脸颊,竟隐有暗香飘过,就好似初雪时,在一片茫茫雪原中,正在孤傲绽放的一束红梅,冷傲娇艳。陈瑕和慕容倩这才确定,之前室内香气并非源自阿布提,而是来自是阿曼的。只因她在室内,因而满室皆香。陈瑕不禁暗想:这香气果然只有绝色的女子才能相配。
一切的美好,如轻柔的韵律般,绕梁三日,直入脑海,久久都挥之不去。
小倩之美,热烈奔放;喜儿之美,娇俏可人,连巫仙之美,陈瑕也曾见过,如天子飞仙;但阿曼之美,却不入凡尘,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一惊、一恐,不管她做何表情,都让人不得不惊为天人。
美艳的女人吸引男人正常不过,但阿曼却连女人也能为之惊叹。空气似乎都凝固了,那两片薄薄的轻纱落在脚边,也没人去理,阿曼终于还是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一见之下,慕容倩手中的刀竟定格在半空,不知何去何从。
345、最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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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6、走马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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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7、势利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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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8、计划之中
“你最近两个月,可见过一个有白马的人?”慕容倩问道。
店家想了想:“回大人的话,渔阳郡虽然不大,但却是往北的必经之路,每日往来客商不断,即便在城中不能骑马,但是牵着白马的也大有人在。不知你说的那位,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总得有个样貌叫小的辨别啊。”
慕容倩冷哼道:“见过就见过,没见过就是没见过,说那么多废话!”
陈瑕道:“我白马神骏,身高体长,与寻常白马大不相同。牵马的应该是一位姑娘,又或者一位少侠,若是怕沙雄海追杀也可能扮作老汉,或老妇,你见过没有?”
店家听陈瑕说得模棱两可,到底是少女还是老妇,少侠还是老汉,完全都没讲明白,摇头道:“实不相瞒,东市人来人往,是个繁华所在,若非有什么特别的标记,小的实在是记不得啦。”
慕容倩白了陈瑕一眼,“你呀,还是和之前一样,到底那个墨喜儿有什么特征,总要讲给人家,似你所说不男不女,不老不少,叫人家如何辨认?”
陈瑕挠了挠头,“她当然是女的,只不过喜儿之前也是乔装改扮,实在很难讲她到底会扮作什么模样。”
陈瑕所说的也是实情,看来要找墨喜儿真的如大海捞针一般,如今只有两个选项:一个是听信廉范的话,在渔阳郡等墨喜儿回来;另一个,便是去慕容部落找东郭宛儿。如此一来定然要有一人留在渔阳,另一人去慕容部落,而自己无论如何不认得墨喜儿,只能陈瑕去慕容部落走一趟,看来和瑕哥哥注定暂且是要分开的。除此两个选择之外,别无他法,缘分终有尽时,实在是无奈至极。
她叫那店家起来,又问道:“那最近几日,你可见过有什么可疑之人?此人身高与这位陈大侠差不多,背着一把青铜宝剑,肋下还挎着一把剑,是个习武之人。”
那店家依旧摇头不知,心想:可疑之人就是你了,你又要问谁?
陈瑕道:“这怎么可能呢?那个黑衣人一人多高,难道还会什么隐身之术,他来到渔阳,竟然悄无声息,没有一丝线索。”
慕容倩点了点头,“他可不是一人多高?你这话又叫人没法辨认特征,不过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大活人,竟然凭空消失,除非……除非他只在一个小范围内行动。”
陈瑕大惊,“那阿曼他们不是很危险?”
慕容倩摆了摆手,“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我看他天大的胆子也不会立即再去行刺。况且洪莫已经加强守备,我看此人武功再高,白天也不敢轻易去杀人。”
“可晚上呢?那黑衣人神出鬼没,昨晚那么多人缉拿我们,城中大乱,到处都是兵,可他居然还可以去行刺阿布提,实在是防不胜防。”
慕容倩点头称是,“这大概就叫做艺高人胆大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人多半就是在坤极坊。既然如此,我们就来个引蛇出洞。”转回头又对那店家说道:“此事还没完,你可听过官字两个口,想定你个罪轻而易举……”
店家忙磕头说道:“小的的确得罪了官爷,不,官奶奶,还请官儿奶奶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小人一般见识。”
慕容倩微微一笑,把两吊钱塞进他的手里,“你也不用那么慌,两吊钱你收着。”
“小人不敢!”
“你收着,我自有用你之处,听说前段时间渔阳郡大旱,料想饥民不少,本官新官上任,总要体恤一下百姓,虽然这件事不归我管,但是爱民之心与廉大人无异,所以五百五十碗米汤,你明日到驿馆去给我做好了,后天午时,便在驿馆前施舍,以赈济灾民。”
众人一听,全都面带喜色,陈瑕也非常高兴,“小倩,原来你是这个意思,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因为突然做了官,便来鱼肉乡里,心里……心里其实……”
“心里对我很不满是吗?”慕容倩嫣然一笑,“你放心,我是什么身份,岂会跟他一个小厮计较?一切的在计划之中,不懂的暂且不要多问。”
“哦,”陈瑕茫然点了点头,“反正你鬼主意多,叫我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二人离开作坊,慕容倩又悄悄问陈瑕:易容术需要什么材料?
陈瑕道:“要做到天衣无缝,需要一些皮货、油彩、丹青、画笔之类的东西。”
本来皮货并不容易得到,好在渔阳郡地处边疆,北方的毛皮在这个地方依然有的买。不过“恶人”嘛总要做些坏事,北方的皮货也不便宜,两吊钱都给了作坊,可就再没钱买那些东西。
陈瑕师出千面妙手李云帆,千面易容自不必多提,“妙手空空”的偷盗技术也学得七七八八,二人一边逛大街,一边偷钱,见街上拿个家伙看起来像是个财主,或者面目可憎的,吵吵闹闹的,他从那人旁边一走一过,钱袋子就到手了。来回走了两趟,不过盏茶工夫,倒有十二三个钱袋入手。
自幼陈瑕便受大漠五鬼熏陶,也没人告诉陈瑕偷东西是错的,他便心安理得受之无愧
有那丢东西的,知道慕容倩是贼捕掾,还来报案,“渔阳郡一向太平,今天他娘的遇到了贼了……”
慕容倩心中好笑,贼就是官,官就是贼,你跑到我这报案,不是白忙一场。
表面上也不说破,问明那钱的来路以及用途,若是游手好闲偏偏又富甲一方的登徒浪子,便暂且记下,若是穷苦人又急事的,便以贼捕掾的名义接济。倒也算是劫富济贫。
剩下的钱则置办那些易容所需要的物品。一切准备就绪,离开东市,便到了未时许,慕容倩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对陈瑕说道:“晚上还要宴请廉范,时间比较紧迫,咱们现在就去坤极坊带阿布提离开!”
陈瑕大惊,“这么急吗?”
慕容倩道:“到了晚上,怕是又生变故,反正廉范要去驿馆,我们就带着阿布提赴宴,叫他知道阿布提离开了坤极坊,我们以廉范的名义,从坤极坊大摇大摆地将他押出来,旁人也不会有什么说辞。”
陈瑕皱了下眉头,“可这件事廉范注定要问的,到时候如何作答?”
慕容倩笑道:“所以要先斩后奏,而且不能叫他抓住任何把柄。”
349、弱国惜民
坤极坊内,戒备森严,因昨晚黑衣人突然出现,今日的守卫是昨天数倍之多。就算阿布提可以从地道出了那个院子,也绝不可能出得了坤极坊。
如今连遮风挡雨的屋顶也被昨晚的刺客一脚踩掉了半边,这个院子除了马厩之外,再也无法住人了。
院内的尸体已经被搬走,精绝勇士的血渍犹存,此时腥臊恶臭,又引得数不清的苍蝇乱舞,实在令人着恼。坤极坊的汉兵也不说叫阿布提等人去别处居住,好在今天万里无云,若是碰到刮风下雨,那也只能苦苦捱着。
院子外面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汉兵,名为保护,实则监视。
几个异乡异客围坐在院中的一块磨盘边上,全都愁眉不展。
阿布提扶着一把铡草用的铡刀,长吁短叹,“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几时才是尽头。”
麻灰衣安慰道:“这已经比过去好了很多,最起码阿曼来陪你,总多了个说话的人。”
美色当前,阿布提竟丝毫提不起兴致,只是默默地瞭了阿曼一眼,苦笑着摇头,并不言语。
阿曼不时劝道:“陈瑕既然已经答应帮忙,我看这两天定会有消息。”
阿布提苦笑了一声:“怕只怕那刺客去而复返,我没命活过两天。更何况,我们的事一旦被发现,便等于是撕毁与汉人的盟约,乃是叛逆的重罪,此事牵涉过巨,又凶险至极,稍稍行差踏错,我等全都死无葬身之地。我们与陈瑕非亲非故,只是幼年时有过一面之缘,他也未必肯尽心帮忙。”
阿曼对陈瑕却大为赞赏:“我看陈大哥性情敦厚,是个守诺的君子,既然你信不过他,又为何将他牵扯进来?”
阿布提抬头望着蓝天,信誓旦旦地说道:“我是水底潜龙,又岂能久困与此?王叔已经派人来杀我,我就更不能再有所犹豫,一切机会都必须把握,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我也绝不能坐以待毙。”他转回头,拉住阿曼的手,神色凝重地说道:“我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啦,你千里迢迢来寻我,若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却叫你陪上性命,实在是于心不忍。”
阿曼甜甜一笑,“何必说这样的话?阿曼为了你,就算死在大汉,也心甘情愿。”
“哈,哈哈!”桃裘儿冷笑三声,“公主殿下,阿布提若真是那么痴情,昨晚也就不会轻易将你赠与旁人了。男人的花言巧语就只会骗你这样痴心一片的蠢丫头。”
阿曼连忙解释道:“当时阿布提是受那个慕容倩的威胁,男子汉大丈夫,当然是以国事为重,又岂能只记得儿女私情?若是能换回阿布提一命,阿曼愿意做任何事情。”
“现在他有求于我们精绝,当然是尽力讨好你,一旦发现你没用,我看……”
阿布提忙起身说道:“绝对不会,我与阿曼青梅竹马,怎能相弃?”
“那你倒解释一下,昨晚你的所作所为吧。”桃裘儿冷冷说道。
阿布提正色道:“这都是权宜之计,我叫陈瑕送我回鄯善,等我继承王位,想要他怎样,他就得怎样,凭我鄯善举国之力,难道他胆敢与我争女人?”
“哦?”桃裘儿轻轻点了点头,“如此说来,那他也不敢与你争鄯善的半壁江山了?”
阿布提怒道:“特使,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桃裘儿冷笑道:“言而无信,忘恩负义,反复无常,这便是你们鄯善王的家风。昨晚还赌咒发誓,转过天来,陈瑕不在,你便又是另外一幅嘴脸。等你登上王位,恐怕公主殿下也要被拒之门外了吧。早知道你的人品这么差,我实在不该带公主前来。”
“你……我对阿曼一片真心,日月可鉴,若有相负之心,天诛地灭!”阿布提跪地起誓,阿曼又如何受得了,“桃叔叔,阿布提一直待我都很好的……他绝对不会抛下我。更何况,就算是陈瑕帮了我们,但也不能真的取了鄯善的半壁国土啊,大不了多加封赏也就是了。”
阿布提又道:“没错,我就算许给他半壁江山,难道他还真的敢要吗?”
桃裘儿哈哈大笑:“当年班超出使西域,杀了匈奴使节,你父王不也只能把你送来做人质吗?大汉要灭掉鄯善易如反掌,呼衍洁已经不为鄯善效力,你又何德何能,敢口出狂言?陈瑕不会要你半壁江山,但是大汉却可以。”
阿布提道:“当年之事,乃是我阿布提以及鄯善国的奇耻大辱,父王不敢做的事,我未必不敢做……”
“王子殿下,莫要高声啊!”麻灰衣忙提醒道。
桃裘儿眉头一皱,压低声音说道:“你的意思是……要与大汉为敌?”
阿布提压了压火,“被困囚十年,受尽屈辱,就算战到一兵一卒,也势必要与汉人周旋到底!”
桃裘儿倒吸了一口冷气,阿布提胸中怨气太盛,其他的话也许都是假意,但这句话恐怕所言非虚,鄯善与大汉相比,简直不堪一击,可他却发誓要与大汉为敌,就注定要投靠匈奴。若他登上王位,战事一起,首当其冲要倒霉的,不是鄯善,反而是精绝。
“呵呵,你还是逃得出去再说这样的大话好。就算鄯善和大汉开战,我精绝小国寡民,也绝不参与。”
阿曼也说道:“就算你真的夺回王位,也不要与大汉打仗啊,这些年西域好容易太平了一些,我们的族人都不希望打仗的……他们……他们已经很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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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连年战祸,精绝人口所剩的只有四百八十户,能战之兵不足一千,可就是这一千来人,其中有一半还都要被大国征用,国内驻兵,仅有五百。一旦鄯善与汉人开战,那连这五百兵恐怕都留不下了。而精绝国小,这些兵平时就是百姓,也是最重要的劳力,他们若是战死,剩下一群老弱病残,又如何生存?
“难道你不希望我报仇雪恨?”阿布提质问道。
阿曼摇了摇头,“为了你的仇,却叫西域又起战乱,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而死。就算你能找匈奴做靠山,可到战场送死的,却往往都是我们这些小国的勇士。为了大国的战事,却要牺牲我们这些小国的人,实在太不值得了。而且匈奴王是个贪得无厌之人,你找他帮忙又怎么会没有代价?到时鄯善、精绝的百姓全都与人为奴,这便是你心中所愿?”
桃裘儿道:“没错,匈奴、大汉只要一开战,倒霉的往往都是我们这些弱国的人。阿曼之所以要来找你,其实就是不希望鄯善和精绝发生战争。一来是顾念你们的旧日情分,二来,更是为了精绝的百姓啊。”
放下心中积攒了十年的仇恨,谈何容易?阿布提刚想再说什么,却听门外一阵吵嚷,“没有洪大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去见那个奴隶!”
慕容倩的声音传来,“难道贼捕掾办案也不许吗?我有廉大人赐的金牌,哪个敢拦我?”
350、虬龙脱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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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白衣秀士
虽然慕容倩说的明白,但洪莫依然不敢擅离职守,放阿布提离开坤极坊兹事体大,一旦有什么差错,别说是阿布提,自己人头恐怕都要不保。因此这一路上,坤极坊的兵几乎全都调来,一个个全副武装,排成方阵,将阿布提等人围在当中。那黑衣人是救人还是要杀人,洪莫也不想知道,阿布提死了不要紧,跑了可就糟糕的很,他已经打定主意,若是稍有风吹草动,也不等别人行刺他,干脆直接把阿布提宰了,如此一来责任还小一些。
好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那黑衣人混迹人群之中,也不敢冒然出手。
不过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到,现场气氛萧杀,暗处似有一双眼睛,正在窥伺着队伍的动静,叫人脊背发凉。
陈瑕骑着高头大马,行走在队伍当中,左顾右盼,希望能在人群之中找到某个熟悉一些的身影,可是看来看去,并没有什么自己认识的人。他紧张之余,又有些失望,究竟那会使用玉影剑法的人是谁?难道师父的眼睛已经治好了?
猛一抬头,忽然看到远处左侧的一处小楼之上,有个身穿白衣的人正在抱着双臂向这边看着,那人羽扇纶巾,斜跨宝剑,风流儒雅,只是距离太远,陈瑕看不清此人样貌,却又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那人见陈瑕扭头望他,他并不回避,反而抬起手对着陈瑕点了点。
慕容倩机警,也早发现此人,“他便是昨晚的黑衣怪客了?”
陈瑕望着那人说道:“我也不知……看起来像是个儒生,不是习武之人。”
慕容倩笑道:“他能站得那么高,如何还不是习武之人?只不过是穿了一套书生的衣服罢了。”
“我去找他!”
慕容倩刚要阻止,“当心调虎离山!”陈瑕却催马向高墙而来,他骑术也高,在天山驯那些野马、野骆驼都不在话下,战马更是骑行自如,大道的两侧还有许多民众,他一带缰绳,那匹马飞腾而起,陈瑕甩开马蹬,足尖在马背上一点,人已经跃上坊间的高墙。
这一手轻功,技惊当场,人群轰天一声好,赞声未落,陈瑕的人影已经在墙的另一侧了,那白衣秀士见陈瑕追来,淡淡一笑,也转身飞奔而去。洪莫暗暗吃惊,天下间竟有如此高来高去的手段,自己空活三十余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若是还有这样的高人有意行刺阿布提,又有何人可以防范?他不敢过多停留,忙催促队伍:“快走,快走,早点赶到驿馆。以防不测。”
慕容倩本想跟着陈瑕去追,又怕中了别人的诡计,因此依旧留在队伍当中。眼看着陈瑕和那白衣人在墙的那一头,飞起落下,好像波浪一样连绵起伏,她也只能暗自着急。
那白衣秀士的轻功不在陈瑕之下,沿着各处屋顶,飞来跳去。陈瑕始终与他有十几丈的距离,无论如何,追不上他。转来转去,竟然又回到了坤极坊的马厩,此时坤极坊内大部分守卫都已撤走,马厩里更是空无一人。那白衣秀士便故意放缓脚步,耳听到身后一声大吼,“恶贼休走。”
跟着风声一响,陈瑕一招“骑象罗汉”已经当空按下。白衣秀士回身一掌,使的是一招“般若金刚手”,这是佛家的武学,陈瑕并未见过,只觉得内息稍稍一滞,心中暗道:不好。
那白衣秀士内力更加精纯,又配合的是佛门正宗的掌法,陈瑕的自在罗汉拳则是用道家内功催动,与白衣秀士相比,稍逊一筹。
两掌相碰,陈瑕被震得飞起,半空之中向后一个空翻,勉强将敌人的力道卸去大半,他则被击飞两丈多远,使了个千斤坠,两脚牢牢钉住马厩的房顶,对方的内力余威不止,陈瑕双脚虽然稳稳站住,但是那房顶的砖瓦却受不得这一掌之力,噼里啪啦地向后滑去,直到陈瑕因惯,滑到了屋顶的边缘,一只脚已经悬空,方才停止。陈瑕双手合十,伏下腰身,同时将悬空的脚高高扬起,另一脚的足尖只点着巴掌大小的一块瓦片,成了一个金鸡独立的怪异姿势,这才站得稳当。
抬头再看,白衣秀士却是用一块黄布蒙着脸,依旧看不清他的模样,他摇着羽扇笑道:“这一招是昴日坠星吗?使得不伦不类!”
“我可不知道这是什么。”陈瑕怒道:“你没脸见人吗?你到底是谁?”
当初呼衍洁传授《玉影连环诀》时,并不告诉陈瑕这是此乃修炼内功的法门,所以陈瑕的确不知道这个姿势的名字。但是没想到这白衣秀士却能叫出名字来。
白衣秀士笑道:“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小子,我问你,昨晚你坏我好事,该当何罪?”
陈瑕冷哼一声,反问道:“你刺杀王子该当何罪?”
白衣秀士哈哈大笑,“你倒是能巧言狡辩了,我是奉命行事,大汉的官员尚且不理他的死活,轮得到你逞能吗?”
“想杀我朋友,先过我这关!”陈瑕说罢足下一点,将一块瓦片对着白衣秀士的面门打去。
“不自量力!”那白衣秀士不躲不闪迎上一步,羽扇向下一劈,竟把瓦片齐刷刷劈为两半,陈瑕这一块瓦片,暗含内力,那把扇子,霎时白毛乱舞,竟被震得粉碎。不过白衣秀士以柔软的扇子,抵挡坚硬的瓦片,也非同小可。
“好小子!”白衣秀士说话间就已经到了陈瑕面前,他右手挥舞,扇子的羽毛依旧在手臂处萦绕,并不散去,叫人眼花缭乱,片片白羽飞旋,一招“大穿云手”从飞悬的白羽中平平送出,中指指尖直插陈瑕锁骨。陈瑕不敢怠慢,手腕向内一扣,去抓对方手臂,不料那白衣秀士这一掌是个虚招,掌到一半,旋即收回,陈瑕一把抓空,那白衣秀士却近前半步,把手肘在他胸前一点,陈瑕赶紧抬手护住要害,可他本来就是一只脚站着,这一下可再也站不住了,“哎呦”一声从房顶掉了下去。
白衣秀士武功很杂,却能运用自如,见陈瑕掉下去,他也追击而下,单手成指点向陈瑕的期门穴,使的却又是一手长安铁剑门的“平沙落雁”。
情急之下,陈瑕也不及多想,双臂一绞将对方手臂牢牢锁住,拖着他直接向下坠落,白衣秀士大惊,忙向后拉扯,可他却没有陈瑕力气大,二人连滚带爬双双摔倒在地。
陈瑕后背吃痛,力气稍微松懈,白衣秀士挣脱开来,一脚踏住他的胸口,同时抽出宝剑,烈阳之下,寒光一闪,陈瑕惊呼道:“胜邪剑!”
352、至亲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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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巧舌如簧
阿布提忙说道:“哎,阿曼,慕容公主乃是鲜卑人,怎么能用精绝的传统来要求旁人?”
阿布提不经意的一句话,实则大有深意。他想:谁都看得出来,陈瑕与慕容倩关系亲密,绝不仅仅是兄妹之情。如此一来,那陈瑕想迎娶阿曼的心意必定要淡泊许多,这一路上凶险无比,若是他对慕容倩好过阿曼,怕是不肯尽心尽力保护。
因此阿布提故意这么说,是为了给陈瑕留一线希望。他当然不是为了陈瑕的终身幸福着想,而是为了可以顺利回国。
阿曼微微一笑,“那是我多嘴了。”
阿布提在大汉十年,什么苦都吃过了,城府和阅历远不是陈瑕所能及,阿曼虽然聪明,但她久在宫闱,阅历也不深,又怎么知道阿布提心中所想,唯有桃裘儿面带冷笑,对阿布提万分鄙夷。为了自己的王位,他连未婚妻子都舍得出去,将来又怎么可能对阿曼好呢?
本想把此事揭穿,但转念一想,尽管明知道阿布提冷漠,不可能待阿曼真心,但由他做鄯善王,与精绝国至少有联姻之谊,总好过他王叔多利当政。可惜为了精绝的安稳,唯独苦了阿曼一人。想到此处,桃裘儿一声长叹,终于还是把一肚子的话隐忍不说。
陈瑕望着慕容倩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这一路上,阿曼的话,回旋于脑海,难道真的如阿曼所说:只有夫妻才可以结拜?
到了驿馆,廉范早已等候多时,远远地看到慕容倩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最前,后面还跟着一大堆人马,不禁眉头暗锁,慕容倩好大的胆子,未经过我的允许,擅自调动大汉兵马,这还得了?本来是满脸堆笑,一见此情此景,立即就把脸了沉了下来。
慕容倩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老将军亲自出迎,属下受宠若惊,属下何德何能,敢受此眷顾?请受我一拜。”
廉范冷哼一声,把袖子一甩,点指洪莫,“洪莫,哪个叫你出坤极坊的?”
洪莫这个时候也不敢帮慕容倩说话,忙跪地说道:“是慕容倩的意思。她说廉范大人你会在这里,果然就是如此!”
廉范怒道:“混账!老夫想在哪里就在哪里,军令未下,慕容倩也没有令箭,你胆敢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慕容倩不慌不忙,起身说道:“大人息怒啊,这件事是我的主意。”
“就算你是贼捕掾,也无权调动我大汉的军兵,还如此招摇过市,军令如山,岂能儿戏?来人,把这两个人给我拉下去,各打军棍一千!”
众人听了只是咋舌,一千军棍,那是要把人活活打死啊。
陈瑕抢前一步,大声说道:“廉大人,是我要救人的。你要打的话就打我,与小倩无关。”
慕容倩白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还不让开!”
两旁早有两个兵丁过来拉人。陈瑕一手一个将二人衣领抓住,双臂一扭,将那两人的脖子死死卡住,“谁敢过来?”
阿布提暗暗叫苦,桃裘儿等人也是束手无策。慕容倩道:“这是渔阳郡,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太守面前,容不得你撒野,还不把人放开?”
陈瑕却说道:“我不懂什么国法,我只知道你没有罪,不能受罚。”
廉范哈哈大笑,“擅自调兵,岂能无罪?陈瑕,治军打仗可不是小儿游戏,由不得你任性!”
廉范身后有人说道:“怪不得你一定要我们留下做什么官,莫非是要抓我们一招之错,好以军令整治我们?”
回头一看,却是江浪,廉范怒道:“胡言乱语,老夫要整治你们有的是手段,何必大费周章?”
江浪笑道:“留我们的是你,要打我们的也是你。那晚沙雄海偷袭,也是小倩和陈瑕联手帮你击退强敌,那时我等可没接到什么军令,大可以袖手旁观,若不是他们,你现在焉有命在,如今恩将仇报,我们心中不服啊。小倩若是有罪,也是你亲自把金牌交给小倩的,她有罪,你就没罪?既然要她打一千军棍,你是不是也要自罚五百?你若是肯的话,那我江浪也无话可说。”
“你们三个倒是一条心,”江浪说的在理,但廉范当然不可能叫人打自己,犹豫了一下,冷哼道:“慕容倩,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说的通,老夫就念在你有功在前,把这一千军棍先记下。”
慕容倩笑道:“好吧,大人是明事理的人。咱们大汉有句话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既然我是贼捕掾,自然以保卫渔阳郡安全为第一要务。我奉命拿贼,难道也有错吗?昨晚,贼人夜入太守府,我和陈瑕一直追击到坤极坊内,险些丧命……”
“当真如此?”廉范冷笑道,昨晚夜入太守府的不就是你慕容倩和陈瑕?只是廉范明知如此,却没有任何证据。
慕容倩看了看洪莫,“那是当然,此事洪莫可以作证啊。你不信我这个外族,总该相信你手下人的话吧?”
洪莫忙说道:“昨晚确有此事。陈瑕、小倩姑娘与刺客激战多时,精绝十二勇士命丧当场,若不是他们到了坤极坊,恐怕要死更多的人。此事鄯善王子、精绝公主及特使都是亲眼得见,我手下的几百个弟兄也可以作证。”
廉范顿时无言以对。慕容倩真是高明,有那么多人证替她说话,就算他想追究慕容倩夜闯太守府也不可能了,她大可以说追击敌人,把此事推得一干二净。
“那刺客又是何许人也?”廉范问道。
洪莫道:“那人蒙面,属下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慕容倩笑道:“大人听到了吧,我奉命行使职责,并无过错。如今关押人质的马厩,已经破烂不堪,再也不能住人,而那刺客虎视眈眈,方才还意图行刺王子殿下,不得已,只好借你的兵,护送他们暂时到驿馆来避祸。刺客武艺高强,神出鬼没,事发紧急,因此我来不及向大人禀明,只好调动兵马加以保护,这也是为了大汉与鄯善的邦交,此事满街的百姓以及洪莫等人皆可作证,望大人明察!”
354、又入牢笼
虽然事实如此,但是慕容倩却把事情的经过倒过来讲,如此一来,便是今天刺客先行刺杀阿布提,然后她才将阿布提押走。事发的顺序一颠倒,那性质就大不一样。
不等廉范发话,陈瑕抢着说道:“就是这么回事,刚才我还与那刺客又打了一架,他还盗走了我爹的胜邪宝剑,那本来应该是在喜儿身上的,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他偷了。可惜小倩不在身边,我不是他的对手,被他跑了。”
廉范心中一动,那胜邪宝剑是墨喜儿留下,他一直收在书房柜子里,知道是一把神兵利器,又与陈瑕有些关联,因此从不轻易示人,什么时候被人盗走,自己居然一无所知。难道昨晚夜探太守府的,当真另有其人?
洪莫也赶紧说道:“的确如此,只不过他今天穿着白衣,此人高来高去,除了陈瑕之外,没人可以追得上他!”
这番言辞也早就在慕容倩意料之中,洪莫只要带兵出来,为了避免受罚,肯定是要帮着自己说话的。而其他人,只能守口如瓶,叫老匹夫有怒无处发。
江浪适时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慕容倩有功无过啊。若是这都要责罚,那未免叫大汉军兵寒心,将来谁还会尽心尽力办事?这年头,做多错多,所以说小倩,你以后还是不要管渔阳郡的闲事,做一个无为的官员,白拿他大汉的俸禄,也落得个逍遥自在。”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弄得廉范哑口无言,知道陈瑕憨厚,便问道:“当真有刺客?难道是姓沙的去而复返?”
陈瑕道:“此事千真万确,只是那人武功虽高,与沙雄海却又不是一路,内力趋于佛门一派,根基扎实。”
廉范皱了下眉头,“难道以你的武功也不敌此人?”
陈瑕叹了口气,“他功力在我之上,又盗走胜邪宝剑,那把剑切金断玉,在他手里更是如虎添翼,除非我和小倩联手,不然打不过此人。”
慕容倩也不由得吃惊,如果陈瑕所言非虚,那难道墨喜儿和那个刺客还有什么关联,否则胜邪宝剑如何落入他的手中?
“所以王子殿下只能由我们两个联手保护。就是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的胜邪宝剑呢?瑕哥哥,你会不会看错了?”
陈瑕连连摇头,“胜邪宝剑是我爹唯一的遗物,当初是班超伯伯赠与我爹,我下山之后,就被墨喜儿偷了,一直也没有归还,因此我绝不会看错。”
廉范若有所思,“如此说来,贼人艺高胆大,倒是不可不防。”
慕容倩试探着问道:“他既然有胜邪宝剑,多半是见过了墨喜儿了,胜邪宝剑在渔阳郡,为什么不见喜儿?廉大人,你是不是对我们有所隐瞒啊?”
廉范老脸一红,“这……这从何说起?好了,好了,你们保护鄯善王子,陈瑕又只身追击贼寇,有功无过,本应嘉奖。但是,擅自调动兵马,乃是军中大忌,姑念事出有因,功过相抵,不予追究。小倩,你不是要请老夫赴宴来的吗?既然如此,大家席间再谈吧。”
慕容倩得意一笑,“本来就该如此,多谢大人赏光了。那刺客随时可能去而复返,为确保安全,不妨叫阿布提和阿曼以及洪莫一起吧。”
廉范看了看洪莫,心中不悦,“不必了,既然那贼人已经退却,难道这里重兵把守,还怕他敢再来行凶?洪莫,你带着王子殿下他们在这里暂时找个隐蔽的房间休息,务必严防死守,以策万全!”如此一来,洪莫也没有机会赴宴,他不敢怠慢,领着手下再次把阿布提等人软禁起来,驿馆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刺客想进来不容易,但阿布提想出去也是比登天,廉范此举明为保护,实则依旧是将他羁押,阿布提等人纵然不满,也只能接受。在坤极坊还有一个活动的范围,能看到头顶蓝天,到了驿馆,只有一个房间,反而大不如前。
慕容倩引着廉范,到了楼上,李爽早已经把酒席备下,他也真是尽心尽力,菜品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倒也颇为丰盛。廉范大为满意,“小倩姑娘,你费心啦!”
慕容倩笑道:“承蒙大人厚爱,因此小倩也回请大人一次,还望大人以后多多提携。”
廉范哈哈大笑,“应该应该。”
陈瑕坐在小倩对面,沉默不语。心中暗想:自打小倩做了这个贼捕掾之后,似乎对廉范客气了许多。就连刚才廉范说要打她军棍,她也没有据理争辩的意思,反而是借洪莫之口澄清。这与她平时为人可大不相同,今晚又请廉范赴宴,二人相谈甚欢,彼此互相恭维,可他们明明在前两天还势同水火,为胡汉之争吵得不可开交,今天却好似全都忘了。
陈瑕哪里知道,二人表面和气,实则心底都在防范着对方,只是彼此心照不宣罢了。人与人的交往何其复杂,远不是陈瑕所能理解。
席间推杯换盏、互相寒暄,自不必多提,只是动不动就有人来回报慕容倩,找不到那黑衣人的线索,也查不到往南去的墨喜儿的任何消息。
这也在慕容倩的意料之中,那黑衣人行踪诡秘,武艺又高,岂是驿馆的这些酒囊饭袋能轻易找到的?墨喜儿恐怕便是东郭宛儿,慕容倩之所以还派人出去寻找,一来是做给陈瑕看的,叫他明白自己是在帮他;二来则是故意做给廉范看的,叫他亲眼见证自己这个贼捕掾尽心尽责,她来渔阳的目的只是寻找墨喜儿,同时也要查明那黑衣人的身份,以此来掩饰她要救阿布提的真实目的,如此一来,廉范定然就放下防备之心,不会认为陈瑕与阿布提有什么瓜葛,也好为日后的行动早做安排。
回报的人当中,还有人查到了一条新的线索,那便是在东市一带,很多人丢了钱袋子。
陈瑕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想笑,那偷钱的人就是他和慕容倩,没想到有人把案子报到了这里,慕容倩则一脸正气,“那个黑衣怪客真是作恶多端,不但盗了胜邪宝剑,行刺鄯善王子,连平民老百姓的钱财也不放过……廉大人放心,我定要把此人缉拿归案。”
李爽此时正在安排小厮给众人上菜,闻听忙说道:“没错,他还盗了我的衣服,将小人关在马圈里冻了一夜呢。”
355、长风破浪
“好大的胆子!”廉范勃然大怒。那李爽好歹也是大汉的官员,居然被扒光了衣服,关进牲口圈里,刺客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李爽的一句话,更加佐证慕容倩所言。如今所有的罪责全都推在那刺客的身上,廉范的注意力也必定被刺客吸引过去,只有如此,她与陈瑕才可安然无恙。
“那刺客神出鬼没,连太守府的胜邪宝剑也被盗走,还绑架大汉官员,若是任由其逍遥法外,我大汉天威何在?”慕容倩义正辞严,朗声说道:“恳请大人调动兵马,在全城缉拿要犯。”
廉范毕竟老奸巨猾,虽然恼怒,但仔细一琢磨,这件事实在蹊跷,沉吟了一下,问道:“卫福,你觉得如何?”
卫福想了想,“那刺客只不过是行刺鄯善王子,并未伤我大汉的人。最多也就是偷点东西而已,我看此人不过是鸡鸣狗盗之徒,为了他一人,调动全城兵马,未免小题大做。”
廉范点了点头,慕容倩忙道:“大人,如今边关真不太平。一个沙雄海就已经极难对付,如今又多了一个黑衣刺客。鄯善王子的死活我想大人也不放在心上,关键是那刺客今天可以羞辱一个驿馆小吏,明天就可能扒光大人的衣服,大人也胡子一大把了,要是被人看到赤身露体死在大街上,可就有意思了。老百姓还会编唱歌谣:‘廉叔度,光屁股,不知羞,心不古。生无襦,死无绔。’想一想也是有意思的很。”
慕容倩生性顽皮,这一番抢白摇头晃脑,装模作样,倒好像廉范真的已经光着屁股死在大街上一样。廉范铁青着脸,“你这歌谣编得倒快。”
在场众人想笑不敢笑,只能拼命忍住。就在这时,房顶上竟然传来“嘻嘻”两声,分明是有人在暗处偷听。
廉范顿时心头一凛,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现场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什么人可以突破重重防御到了楼顶?在场中人,也不乏高手,竟到此时方才察觉。廉范久经考验,应变奇速,当即抓起一个酒杯往声音的方向抛去,“什么人!还不现身。”
别看他年岁不小,臂力惊人,那酒杯打穿房顶径直向上飞去。几片青瓦被打得落下,过了许久也不见回响。
正在纳闷之时,屋顶霎时洞穿,一个瘦高个子从破洞里飞身而下。
众人定睛一看,此人戴着一个皮质面具,把整张脸遮挡得严严实实,唯有两只眼睛精光四射,面对着这么多人,也毫无惧色。只是此人实在是太瘦了,好像一根竹竿成了精,偏偏又穿了件宽袍大袖的青色袍子,与他的身材极不和谐,乍看起来,又像是一把收起来巨伞,衣服宽大,将整个人包裹其中,也看不到他的手手脚脚到底在何处。
卫福等人拔出短刀,将廉范护在当中,慕容倩也手按刀柄,挡在廉范身前,神情戒备。在场之人,除了江浪和陈瑕之外,全都聚集在一起。
四面八方早有弓弩手、刀斧手冲了进来,将那瘦子团团围住。
陈瑕是不懂事故,江浪则是心头一凛,静观其变。
卫福喝道:“大胆狂徒,把面具摘下!”
那人毫不理会,“有本事的就来捉我,没本事的,还是不要狐假虎威的好,你爷爷今天敢来这,就不担心走不了!”
廉范惊道:“他便是你们说的刺客?”
陈瑕摇头,“绝对不是,他是……他是另一个人。”
廉范心中暗道:哪里来得这么多怪人,一个个全都身手了得。
那瘦子哈哈大笑,一只手从袍子里伸了出来,手中还端着廉范抛出去的酒杯,放在鼻子之下嗅了嗅,“多谢廉大人赐酒。”
廉范正色道:“想不到小小的渔阳郡居然有这么多武林高手前来拜访。俗话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既然敢来见老夫,总该报个名号,就算死,也死得光彩。”
那瘦子冷笑道:“名声再大又能如何?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分别?在下前来,是为了报告一件军机大事,廉大人却不问青红皂白,搞得剑拔弩张,杀了在下一人不要紧呐,怕只怕你渔阳郡的军民性命难保!”
廉范一愣,“阁下既然不是刺客,老夫可以不追究你擅闯驿馆之责。你蒙着面,莫非做多了亏心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什么军机大事?你想诓骗老夫?”
那么多的问题,那瘦子一个也不回答,却把杯中几滴残酒倒在地上,“这酒实在是太少了。我就先代大人给步鲁根部落罹难的百姓敬上几滴,可是大人之罪,又岂是几滴酒能够恕得了的?他们部落少说也有千人,你无故灭他们全族,实在是罪恶滔天,无可救赎啊。”
“一派胡言!”廉范怒道:“莫非你是替步鲁根报仇的?”
陈瑕手里却早就抓起一个盘子,若是那瘦子无礼,他便要出手相助,江浪就在他身边,用唇语说道:“如果廉范死了,那阿布提逃出去的希望大增。”
江浪其实另有想法,此人虽然轻功了得,但他未必杀得了廉范,但是廉范人多势众,倒是可以借廉范之手杀了他。
慕容倩也慢慢退到陈瑕身边,低声道:“不关我们的事,不要插手。看看再说。”陈瑕这才把手缓缓松开。只听那瘦子说道:“我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今日到此只为了奉劝大人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为了渔阳也好,为了天子也罢,也不能灭他人全族。否则……嘿嘿,那为姑娘说的对,迟早有一天要你横尸街头,叫天下人耻笑!”
他目光如炬,猛一扭头,忽然看到江浪,“原来今日有故人在此。实在是没想到。”
江浪微微一笑,“驿馆外那么多守卫,可你却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天而降,看来这么多年,你的武功没有搁下吗?说什么通风报讯,我看你是有意行刺才对,廉大人,此人口出狂言,何必跟他废话,一声令下,叫他万箭穿心!”
那瘦子桀桀怪笑,“在水里你是天下第一,但是到了地面,谁能奈何得了我?否则的话,你为何迟迟不动手呢?”
江浪冷哼一声,“那你是不知道当今的武林,后起之秀不胜枚举。要杀你,又何须我亲自出手?”
瘦子哈哈大笑,“那有机会倒要领教一番,”他转过头,对廉范说道:“大人,既然麾下有混世鲲鹏江浪在此,那我也没必要再隐瞒身份,在下正是风过无痕——叶长风!”
356、不留余地
“叶师叔?”
叶长风的名字销声匿迹已近二十年,旁人不知道他的来历,陈瑕和江浪却知道。当年出使大月氏十个兄弟之中,叶长风排名第四,他的武功如何,没人对陈瑕提起,但是说起轻功,却是独步天下。吴真也不止一次提及,如果叶长风在,陈瑕的轻功造诣会比现在更高。
叶长风的轻功高到什么程度,没有人知道。不过他能从戒备森严的渔阳驿馆,突然从天而降,足见非同小可。他是如何上的楼,又是什么时候上的楼,居然没有人看到。要不是慕容倩拿廉范调侃,他忍不住发出轻笑来,恐怕到现在还没人知道房上有人。而那一声轻笑又是否故意发出,就不得而知。
陈瑕叫了声叶师叔,又觉得不对,大漠五鬼师父有五位,如果从余潇、余智那里算起,应该称呼师叔,如果从李云帆、戚沧海、吴真算起,则应称为师伯,要是从江浪算起,那恐怕还要叫声师侄,总之这辈分的事被他自己弄得乱七八糟,也不知道该称呼叶长风什么是好。
叶长风看了看他,冷哼道:“江浪,这是你的徒弟?”
没等江浪说话,陈瑕抢着说道:“我是他师父,你真的是叶师叔、师伯……还是什么鬼?”
叶长风见这小子傻不愣登,便哈哈大笑,“原来是傻小子。江浪你可够可以的,拜一个蠢货为师!”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江浪也不与他做口舌之争,心中琢磨着,如何能一击制敌,叫他退无可退。毕竟叶长风的轻功太高,一般人想对付他,根本连影子都捉不到,江浪自然也不例外。“小倩姑娘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我虚怀若谷,肯学这小子的长处,又有何不可?叶长风,你既然敢报自己的名字,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戴着个人皮面具,没脸见人,你他娘的来这耍猴哇?”
叶长风冷笑了一声,“没想到悬崖那么深,你居然还能活下来。”
“我不但活下来,还要把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狼心狗肺的无耻之徒,全都宰了。”江浪切齿说着,手却已经暗自抓住桌角,心道:等一下趁你不备,先拦住去路,你私闯驿馆,在场这么多兵,看你还逃到哪里。
叶长风叹了口气,“那些陈年旧怨,我叶长风早已不放在心上,谁对,谁错,又有多重要?若是你想取我性命,那我不逃也不躲,就死在你手上,又能如何?可惜我罪孽太深,偏偏就只有烂命一条,赔给了你,又拿什么去赔给别人?”
“怕死就他娘的直说。”江浪冷哼道:“拐弯抹角冲什么好汉?”
面具之下看不到叶长风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沉吟了许久,才道:“你把我怎样都好……不要去为难旁人。”
江浪喝道:“老子凭什么听一个仇人差遣?我不但要杀了你,还要杀了所有人!陈睦死的早,算他便宜!”
陈瑕忙道:“我爹又没得罪你!”
江浪愤世嫉俗,他所恨的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见到叶长风再也不能保持理智,“别说是你爹,就是你……你……”
慕容倩冷冷说道:“江浪,你疯了吗?”
江浪的嘴角急剧抖动,忽然想起,纵有天大的仇恨,陈瑕也不能死,否则谁给他疗毒?“暂且放你一马!”
叶长风微微一愣,问陈瑕:“陈睦死了吗?你是陈睦的儿子?”
陈瑕神情凄楚,“我爹在伊吾卢战死的。”
叶长风闻听,沉默了许久,忽然跪地大哭,“陈睦啊,陈睦!我们当年师兄弟情同手足,以你最为仁义,没想到却走在哥哥我前面。真是好人不长命,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留我等的性命,却叫你这么好的人死了?真是苍天无眼!”
他越说越是激动,捶胸顿足,满地打滚,叫喊声撕心裂肺,如同疯魔一般,众人见状全都不由得倒退两步,这人怎么说发疯就发疯了?但是听他哭得那么惨,又的的确确是伤心欲绝,不似作伪。
陈瑕一想到父亲,也不禁热泪盈眶,“叶师伯,家父过世多年,难得还有人惦记。”
“装疯卖傻,假仁假义!你能有什么良心?”江浪不管他哭得死去活来,大骂道。
叶长风又突地跳起,“对,对,我没良心。我们全都没有良心,江浪,你和我都该死,唯独陈睦不该死。他死的早,还是战死杀场,不但摆脱世间的一切苦恼,还留下了万世的芳名?哪像你我,要么无人问津,要么遗臭万年。哈哈哈,死的好啊,死的好啊!”他大笑两声,跟着又放声大哭,“为什么不把我也带走?不行,我不能死,我要死了,沧海还不知道江浪要杀她。我要找她,告诉她江浪还活着!”
说到这里,他又向前迈了两步,那些大汉的兵丁见他忽然之间疯得厉害,一时竟没人敢上前,吓得纷纷倒退。他一指江浪,“不可能的,就算你武功大进,又怎么可能杀得了所有人?所有的罪孽我一肩承担,你要杀就只杀我!”
叶长风一声大吼,也不见他的身体有任何动作,嗖地一声,直挺挺地一跃而起。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已经到了江浪切近,黑袍里探出一只手,直取江浪咽喉要害。
鹦鹉护主,从背后扑上,叶长风一爪没抓到江浪,却把鹦鹉的脖子掐住。那鹦鹉尖声怪叫:“笨蛋,笨蛋!”
叶长风却又晃晃悠悠地倒退了两步,“我是笨蛋,我是笨蛋!明明是要死的人,为什么又来杀人?”
江浪最后一点耐心也被消磨殆尽,“装疯卖傻,就想逃过此劫吗?”
也不等叶长风站稳,他单臂将面前的桌子抡起,对着叶长风的脑门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以叶长风的身手,完全可以躲开,可他这时心乱如麻,居然不闪不避,一桌子的杯盘碗碟,摔了满地都是,江浪这一下势必要一击制胜,因此没留任何余地,红木桌子砸到叶长风头上,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357、心之牢笼
几滴鲜血从面具里渗了下来,叶长风的手也松了,那只鹦鹉展翅飞回。
“去死吧!”江浪随手抓起一截断掉的桌腿当作匕首,对着叶长风小腹猛地扎去。
一旁陈瑕却突然窜出,“住手!”单掌向上一抬,那半截桌腿被打得粉碎,江浪站立不稳,险些扑倒,“臭小子,你坏我好事!”
陈瑕正色道:“好歹也是兄弟,岂能自相残杀?”
江浪怒斥道:“妈的,我受尽磨难,苟活二十年,为的便是亲手杀了当初害我之人,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你却来跟我做对!你知不知道,今天杀不了他,以后想要杀他就是比登天!”
说罢虚晃一招,双指插向陈瑕的双目,陈瑕头向后微扬,江浪已经用泥鳅功绕到一旁,双手一张向着叶长风猛扑过去。
叶长风哈哈大笑,忽然拔地而起,直上直下地从头顶的破洞跳了上去。房顶上也早布下天罗地网,他才一露头,顿时万箭齐发。只是他这一纵实在太快,所有的箭支都落在脚下。
江浪气得咬牙启齿,抓起两个铜酒杯向上投去,箭矢都追不上叶长风的速度,何况两个酒杯,明知徒劳,可江浪还是要把酒杯向叶长风打去。他足尖一点,跟着飞身上房。
两旁有不少小兵状况不明,一时分不清敌我,见又一个人影冲上来,不分青红皂白,举刀便剁,江浪一声暴喝:“滚开!”双臂舞动,将四个杂兵打下房去。
其他人这时也追出屋外,陈瑕还喊道:“江浪,不得伤及无辜!”
江浪破口大骂:“去你奶奶的!他已经跑了!”
陈瑕抬头一看,只见半空中一只金色大雕,在蓝天下盘旋飞舞,那叶长风直挺挺地站在大雕的背上,连晃也不晃一下,身外的袍子飞展开来,左侧的袖管空空荡荡,迎风飞舞。
江浪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怪不得跳的比从前更高,我才想起来,你的左臂被戚沧海那贼婆娘砍了,哈哈,报应,报应!”
叶长风站在半悬空,沉默良久,才幽幽说道:“一条胳膊也换不回沧海的谅解。”
“叶师伯,你又不疯了吗?”陈瑕问道。
叶长风点了点头,“江浪的一击,把我打醒了。小子,你说的对,好歹也是兄弟,岂能自相残杀?兄弟如手足,就算江浪打我,我也不该还手!”
“放屁!”江浪怒道:“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你当然无所谓,可我却被困山谷二十年,人不人鬼不鬼,每天每日,还要受那诅咒折磨,大好年华,全都荒废,这都是拜你们这些所谓的兄弟所赐!我与你仇深似海,岂能作罢?你若是真心悔改,不如下来,叫我再砍断你一只手,叫你彻底变成废物,也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叶长风望着天空一声长叹,“就算死千百次,又能如何?这么多年,我早就生不如死啦,又何尝不是虚度光阴?”
陈瑕心中一动,叹道:“大漠五鬼在天山陪伴我整整八年,那里天寒地冻,与世隔绝,他们的理想、抱负全都无法实现,从黑发熬成白头,大好年华,不也就此荒废?说到底,除了我爹为国殉难之外,你们全都是在虚度光阴!”
“胡言乱语!”江浪怒道:“所有人都逍遥自在,唯独我困在山谷中,孤苦无依,每日里与鹦鹉相伴。他们又岂能与我相提并论?你看他站在大雕身上,可以遨游四海,好不快活。同样是鸟,他奶奶的,他却可以骑在鸟的身上,我就要被这个破鸟骑着!”
慕容倩在一旁忍俊不已,只是这个时候,又不好笑出声来。
江浪怒不可遏,偏偏叶长风轻功太高,他无论如何也打不着对方了,就把一腔怒火,全都发在鹦鹉身上,一巴掌将那鹦鹉打飞。
叶长风苦笑道:“呵呵,又何必对一只畜生发火,其他人我不得而知,但是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再煎熬之中。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我在睡梦中就会回到那个断崖。梦到我的手一遍一遍地长出来,可沧海就狠心地一遍又一遍地把我的手砍掉,周而复始,好像永远也砍不完,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怨毒,那眼神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一天的事,在无数个日日夜夜当中不断地重复,仿佛是永远过不完的一天,那日子实在太过漫长,漫长到太阳不会再升起……我就好像活在一场梦里。”
叶长风的目光涣散,遥望着不知名的远方,头上的血,吧嗒吧嗒地从面具的缝隙里一直落到江浪面前的屋顶之上。此时此刻江浪复仇之心忽然淡了下来,叶长风的手已经废了,可至少自己还是一个健全之人,好容易从山谷出来,重获新生,如今又得陈瑕相助,不再受诅咒之苦,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不如就此作罢吧!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他马上又把它压下去,咬着牙说道:“你别以为几句可怜话就要我放过你!我恨不能把你碎尸万段,扒你的皮,吸你的血!你的手也是戚沧海那贼婆娘砍的,你还了她的,可还欠着我的,你还我二十年的时光!”
叶长风仰天长啸,“哈哈哈,二十年,原来我们都被心魔所困,不得解脱,遨游太空和被困绝地,其实并没有分别,因为你我走不出心里的牢笼。好,我答应你……把这条命给了你,你杀了我吧。”说罢叶长风好像一只大鸟一样,从金雕身上跳了下来,那金雕飞腾于半空,距离地面少说七八丈开外,叶长风只把袍子一撩,便轻飘飘落地。屋顶的瓦片都不曾踏碎一块,在场众人全都暗自赞叹,此人飞腾纵跃之功,简直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天下间恐怕无人能与之匹敌。
陈瑕亲眼见过巫仙借着绸缎之力,飞上不老峰,但她的轻功与叶长风相比,也还稍逊一筹。难怪驿馆外千余名汉兵,叶长风依旧可以来去自如。大雕双翅展开,也不过门板大小,单单这一手骑雕的本领,就没有几人可以做得到。
江浪从卫福手中夺过一把宝剑,指着叶长风厉声道:“你真的不怕死?可不要自毁誓言,狼狈逃走!”
358、明月有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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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9、大汉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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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画中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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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不如不忘
“为什么不喜欢呢?”陈瑕大失所望,“难道是因为浪费了这么多绢帛?我可是花了整整一天时间……”
慕容倩仰起头,一双泪眼脉脉含情,千言万语终究只化作了三个字:“你真傻……”
“是吗?”陈瑕挠着后脑勺,“我就想把你画下来,时常看着你,这样就一定不会把你忘了,的确是够傻的……”
慕容倩破涕为笑,“为什么只画我,你画了那么多我的样子,却没想到画中的姑娘多么孤单……”
“那我应该怎么办呢?”陈瑕愣头愣脑地问道。
慕容倩轻轻靠在陈瑕的胸膛,左手拨弄着一撮秀发,低声道:“我要看到画里有我也有你,这样我们就能生生世世,永远也不分开啦。”说着又忍不住抽噎。
滚烫的泪水打湿了陈瑕的衣襟,滚烫的脸颊伴随着轻柔的呼吸,如兰如麝,陈瑕再如何木讷,也终究是个男子,此时美人相偎,叫他神酥魂醉,也没有人教他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一双星眸痴望着怀中的璧人,只觉意乱情迷,忍不住用手端起慕容倩的下巴,低下头朝她的樱唇缓缓吻落。
慕容倩一向刁蛮,这个时候陈瑕真怕她一把将自己推开,心中一阵剧烈的狂跳,手心里也满是汗水。
慕容倩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别这样……”
陈瑕不由得一阵心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是一想到你之前说的话,似乎终究是要与我分离的……你……你知道吗?我想告诉你:今后不管天涯海角,千山万水,我心里面总是……总是想着你,绝不会再忘啦。”
慕容倩嘤咛一声,浑身颤抖,不能自已。若是此言出自旁人之口,那慕容倩也绝无这样的感觉,陈瑕不会说谎,又天生木讷,这样的言语就更显得至诚无比。
慕容倩芳心暗想:那毫无爱意,只为了权力的独孤离将来娶了我,他可以任意索取,难道如此爱我、惜我之人,我却要把他拒之千里之外?就算今生不能永远在一起,也不该叫他失望、伤心。
想到此处,慕容倩终于放开陈瑕的手,反而环住爱郎的脖子,献上柔情万种的一个浅浅的初吻。本想浅尝即止,哪知道四唇交叠,便再也不愿分开。
“小倩……”陈瑕轻轻呼唤着慕容倩的名字,如梦呓一般。
“吻我……”除了这两个字,慕容倩已经激动的说不出别的话来,也不顾陈瑕口中的墨汁,一缕香魂似乎都要在唇齿之间融化掉。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猛然间传入脑海,“浮生一世,终有一死,除了通天道主持,谁能摆脱轮回之苦?你现在青春可爱,只是因为皮囊生的好,到最后还不是黄土一抔……”
那是寇仑的声音,他之前曾说过此类的话,如今想起,慕容倩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他还对陈瑕说过:“尘世间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与你无关,你现在爱她青春貌美,可终有一天她也会垂垂老矣,她也会命丧黄泉,等她容颜不再,老态龙钟,而你却依旧是少年模样,那时你还爱她,疼她?……她配不上你,白首之盟只适合普通人……”
慕容倩用力挣脱出陈瑕的怀抱,“不要……”
陈瑕不解,“小倩,怎么了?”
慕容倩轻轻咬着下唇,许久才说道:“我们是结义兄妹对吗?”
陈瑕沉默不语,慕容倩娥眉紧锁,满面凄凉:“瑕哥哥……我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事?”陈瑕皱着眉头问道。
慕容倩泪眼婆娑,犹豫了许久才道:“其实我早已许配给慕容部落的大将军独孤浑之子独孤离啦。再回到部落,我便要与他完婚……”
陈瑕如闻晴天霹雳,倒退了两步,“你……你喜欢他?”
慕容倩见陈瑕失望到了极点,已经不忍再看,一扭头哭着飞奔出房,陈瑕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等小倩走远,他大叫一声,抓过那些绢帛,想把它们全部扯碎,可那一个个小倩,就那样望着他,又叫他不忍心。他一幅一幅地把所有的画收起,叠好,仔细一清点,才发现自己居然画了一百多幅小倩。看着小倩的画像,陈瑕自言自语道:“小倩是我妹妹,就算今生无缘结为夫妇,她也是我至亲至爱之人,怎么能因为她许配旁人,便要摧残她的画像?”
又想到慕容倩说了:一个人在画里太孤独了,希望在画卷里可以看到自己。
便又提起笔来,打算把自己画在画里。可是画卷太多,总不能所有的小倩都画上自己,思来想去:我陈瑕是汉人,那小倩如果可以和我在一起,应该也做汉人才是。
于是在汉服小倩的绢帛上,画上了自己的肖像。一般作画者都要在画中题字,可陈瑕文采不高,尽管一肚子的话想说,但落到纸上又觉得无从下笔,最终只写上了二人的名字:“小倩和陈瑕”。
他把这幅画叠好,打算送给小倩,又捡了二人初遇时,小倩装作鲜卑兵的画像,贴身藏着,以便将来真的分别之时可以拿出来看看。其他的画,卷了个包裹,放进一个木箱子里。心中暗暗发誓:等有一天,为小倩建造一个房子,把所有的画像都挂进去……不管小倩是否能看到,我都要这么做。
忙完了这一切,已经是二更时分。
慕容倩无法入睡,蹲在后窗根下,望见陈瑕的房中仍然掌着灯,时不时又有人影晃动,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料想他也和自己一样无心睡眠,便又觉得难过。几步飞奔上楼,鲜卑人也没有敲门礼数,干脆直接推门就进,一双眼睛已经肿的和烂桃相似,见陈瑕坐在床上发呆,自己进来也不打招呼,便低声问道:“瑕哥哥,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陈瑕一骨碌跳了起来,“小倩,我想去找你,又不敢。之前的事……”
“之前什么事?”慕容倩嘟着小嘴,“不许再提……”她咬下了下嘴唇,一翻身跳到陈瑕,把鞋袜甩脱,陈瑕微微一愣,慕容倩道:“今晚我要睡这里……”
362、惊梦鸳鸯
“啊?”陈瑕张大了嘴巴,“你睡这里,我睡哪里?”
慕容倩又羞又气,“真是木头,你给我跪在床底下!故意的是不是?”
陈瑕哈哈大笑,“我可再没有故事给你讲啦。”
“谁要听你的故事?”慕容倩道:“我是有话要告诉你,你给我过来。”
陈瑕无奈只好坐到床边,只觉得一颗心好似有无数的蚂蚁爬来爬去,慕容倩斜靠在床头,玉体横陈,一只粉嫩的玉足搭在床脚,脚踝上还系着那串铃铛,陈瑕心猿意马,竟把那只脚握在手里,慕容倩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向后一缩,“你……要干嘛?”
陈瑕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只是见你的小脚很好看,想看仔细一些。”
慕容倩用脚蹬了下他的腰眼,又把另一只脚高高举起,在他面前摇晃着,那串铃铛叮铃铃地响了一阵,这才笑道:“好看吗?”鲜卑族没那么多规矩,慕容倩为人也豪迈,她又与陈瑕彼此有情,却未曾想她这么做等于是挑逗了。
陈瑕血气方刚,只觉得胸中好似一团无名之火,就要把自己焚毁,他赶紧转过头去。“你这样的话,我们还是不是结义的兄妹啊?”
慕容倩略感失望,轻叹了一声,却依旧把两只脚放在陈瑕的腿上,轻咬着嘴唇,颤巍巍地说道:“瑕哥哥,你想怎样都可以,是小倩对不起你。我是慕容广的女儿,未来的公主殿下,很多时候身不由己。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不管以后如何,小倩都永远记着瑕哥哥的好,也绝不会怪瑕哥哥。”
说到最后,声线渐低,几不可闻,此时她已经满面通红,一双眸子又要落下泪来。言外之意竟是要把自己的贞操在今晚献给陈瑕。女孩柔情似水,与平时的慕容倩判若两人,两只瓷白小脚,在陈瑕的大腿上轻轻摩挲。
灯影绰绰,照在慕容倩的清秀的脸上,眼睛里充满了羞涩与哀伤,好似沾上了露水的梨花,此情此景,怕是佛也动情。陈瑕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火,他将她的一只脚小心翼翼地捧起,如同什么宝贝一样,又在脚背上轻轻吻落,“小倩……”
慕容倩娇吟一声,好似触电,“瑕哥哥……”
她的胸口一起一伏,朱唇轻启,诱惑着陈瑕来吻她,陈瑕凑近些许,一点一点吻去她落下的泪滴,如此轻柔,如此贴心,每吻掉一滴泪,慕容倩的身躯都要颤抖一下。直到最后才落在那微张的小口上,慕容倩已经彻底融化掉了,她捧着陈瑕的面颊,给他最温柔又热切的回应。
陈瑕收进了双臂,似乎是要把小倩融化在身体里,直到不分彼此,直到天荒地老。慕容倩心底喊着:“瑕哥哥……”可一出口就变成了如水一样的嘤咛之声。
陈瑕的手,沿着小倩的脚,一点一点地向上攀来,慕容倩紧紧地闭住眼睛,一双腿不知是分开好,还是合起来才好。她想躲开,又觉得不舍,浑身发烫,也越发情动。
偏偏就在如胶似漆之时,窗外一声冷笑,“陈瑕,好艳福啊!”
二人登时如遭雷击,回头一看,窗外一个人影晃动。
陈瑕一把将慕容倩推到床里,跟着在床沿一拍,飞身而起,单手对着窗户一把抓去,“是谁?”
他这一爪力道惊人,穿透窗棂,将窗上的苇帘抓的粉碎,窗外之人却早已飘然跃起,见陈瑕手臂在外,抽出宝剑斜斜切下。
陈瑕听到金风一向,忙把手缩回,刚刚站定那人竟从窗外跳了进来,唰唰唰连递三剑,陈瑕只能连连倒退,频频遇险,慕容倩在床里连发三枚银针,可来人的剑更快,随手挽了个剑花,三枚银针全都被打落。
陈瑕靠在床头,将小倩挡在身后,亮了个防御的架势,定睛一看,却是白天见到的那个白衣秀士,“是你?”
此时白衣秀士依旧蒙面,冷笑道:“奸夫淫妇卿卿我我,在我大汉驿馆偷情,简直是伤风败德!”
这种两人之间的事,哪有当着第三者做的?慕容倩纵然豪爽也觉得羞愧难当,也不知道这白衣秀士在窗外听了多久,之前那些羞人的事不是全都被他看在眼里。
“不关你事!”慕容倩手腕一抖,金铃索从陈瑕背后打了过来,陈瑕忙道:“当心他的剑!”
话音刚落,金铃索已经被白衣秀士斩成数段,慕容倩大吃一惊,“这就是胜邪剑!”
白衣秀士哈哈大笑,“不错!慕容倩,你可别说不关我事,这件事还真的与我有关。”
“与你有什么关系?”
白衣秀士笑道:“我问你,你二人可是夫妻?”
慕容倩冷哼道:“是不是又怎样?你跟我啰嗦什么?”
“不是夫妻,又是结义的兄妹,岂能做苟且之事?陈瑕,我这次可是在救你,免得你堕了你们陈家的名声,鲜卑女子可以不顾廉耻,你是大汉陈睦之子,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那不是乱了伦常?”
“我与小倩又不是亲生兄妹!”
“结义兄妹,也是兄妹!这是天朝的礼数!”白衣秀士厉声说道。
慕容倩心中一动,“你到底是谁?和通天教的寇仑有什么关系?”
白衣秀士微微一愣,笑道:“呵呵,你不可能知道我是谁,也猜不到我与通天教的关系,不要胡思乱想了。想也没用,因为你便是陈瑕至亲至爱之人,那便是我剑下的亡魂之一!”
说罢宝剑一抖,一招“夜叉探海”对着陈瑕胸口疾刺,一道寒气直逼而来。
慕容倩眼看对方剑式凌厉,惊呼一声,抱住陈瑕翻过前面,竟是要用自己的胸膛去替陈瑕挡这一剑。陈瑕又怎么能叫小倩受伤,托起她的腰把她向上举起。
那白衣秀士明里是要杀陈瑕,实际目标却是小倩,宝剑向上一撩,竟然点向慕容倩的小腹,陈瑕也是情急生智,腾地站起,眼看宝剑离咽喉只有二寸,猛然间把嘴一张,竟把剑尖给叼住。
白衣秀士没想到陈瑕有此一个混招,心中暗道:真是蠢得不要命了!把心一横,手上加了几分内力,往前继续刺去####除夕群内发一波红包,2月1号开始爆更,过年期间大概会缓更那几天,然后整个二月份就都爆更啦,准备好你们的书豆吧。可惜用心写作被资本控制,真的觉得没什么意思。还是那句话,不忘初心吧。各位多多宣传一下本书,有些人不靠谱,只能靠各位支持我的书友了。多余的话不便多讲,祝昨天小年快乐。祝福总是迟到一天,有点后知后觉。书友群262130549,不是订阅的朋友我都不告诉他。
363、莫大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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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4、乐善好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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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凿壁偷窥
粥棚连续开了三天,慕容倩都是以在城中巡视为由,不在驿馆。洪莫无奈,只好按照廉范的意思,监视慕容倩,他也正值血气方刚之年,久在边关,未曾娶妻,对慕容倩颇有好感,因此每每慕容倩出去,他都是亲自跟着。
慕容倩冰雪聪明,也早看出这个洪莫对自己有意思,她则对洪莫若即若离,偶尔还说些关心的话,洪莫觉得陪伴佳人,实在是一件美差,不禁有些飘飘然之感。
这三天里,慕容倩也只与陈瑕见了数面,说的也都是易容逃走之事,除此之外一概不谈。陈瑕见她与洪莫言谈亲热,却不理自己,不禁心中吃味。
到了晚上,他实在按捺不住,便主动来找慕容倩,想约她去楼顶见面。
慕容倩自然也知道这几天冷落了陈瑕,只是那些情情爱爱,实在伤人,眼看即将分别,她不敢再轻易触碰,怕只怕多见那痴人一面,便更加舍不得啦。
可这个傻瓜偏偏又来惹自己,若不狠下心来,他不知道要痴缠到什么时候。干脆不叫陈瑕进门,只冷冷在门内说道:“见不见的,有什么要紧?那晚我们的话已经说得明明白白。”
陈瑕眉头紧锁,见楼梯附近有几个汉兵,很多心里话又不能明言,只好说道:“但是那刺客这两天都没动静,我怕他去而复返……”
慕容倩淡淡一笑,“那刺客的目的是鄯善王子阿布提,廉大人已经下令全城戒严,他多大的胆子敢再露面?我们公事公办,若为此事的话,明天一早你去大堂跟我说,很晚了,我要休息。”
“可他要伤害我至亲至爱之人……”
慕容倩闻听心如刀绞,却还强作欢颜,笑道:“那你应该去照顾你最喜欢的阿曼才是。我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讲。”说着话,轻靠在门上,险些又要落泪。她咬着牙,把眼泪忍了回去,在心里对自己说道:“绝不能再哭出来,否则这傻小子更加恋我。”
话虽这样说,可那已经打了死结的情,又岂是说断就断,她跑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的头蒙起来,躲在里面轻声啜泣,以为这样全世界就不会知道她为谁落泪。
不知不觉,倦意袭来,昏昏睡去,梦中犹在伤心难过。
到了半夜时分,忽听隔壁传来笃笃笃笃声音,似乎有人在凿墙,她猛然惊醒,忽然一个小铁棍捅了过来,一缕亮光顺着小洞穿过,照在她的枕边,慕容倩吓了一跳,正在诧异之时,那边传来陈瑕的声音,“咦,什么也看不到哇。”
慕容倩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傻瓜脑子不怎么样,偏偏调皮捣蛋最在行,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慕容倩压低声音说道:“死奴隶,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凿穿墙壁想偷看我呀?”
陈瑕听她说话,顿时大喜,“凿壁偷窥,你点灯啊……”
慕容倩故作高冷已经好几天,只能暗自神伤,思念之情其实与陈瑕其实一般无二,这个时候看不到陈瑕的面,许多矜持因而放下,再也装不住了,忍着笑说道:“那叫凿壁偷光,学人家匡衡啊?还偷窥……淫贼一个!”
陈瑕笑道:“你那边又没光可偷,当然是偷窥,你给我看看你呀,我好想你。”
“今天不是看过了吗?还看什么?别做梦了,我没穿衣服。”说完粉面一红,想一想自己若是真的没穿衣服,给他看见,实在羞死人了,还好今天和衣而卧。
“那我倒是更想看看呢。”陈瑕笑道。
慕容倩趴在小洞上向那边望去,见陈瑕这时光着膀子,倒立在床的那边,眼睛正向小洞里瞄着,顿时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到自己,“不要……”慕容倩忍不住摸了下发烫的面颊,居然扭扭捏捏起来,“傻子,你学坏了……”
陈瑕央道:“我不是恶人吗?我余潇师父总说:万恶淫为首啊。可我就是学不会,不如你就给我看一眼,一眼就好。”
“去你的!”慕容倩如何肯答应,“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这个洞堵起来。”
“别,”陈瑕慌了,“堵起来,我就听不到你了,至少现在还能私通。”
慕容倩扑哧一笑,“你知道什么叫私通?”
“大概就是私自接通吧?有个洞总好过隔着一道墙。小倩,我真的好想你啊,你就一点也不想我吗?我想隔着这个洞亲亲你……”
慕容倩又觉得心被扎了一下,“你再说那些,我真的要不理你了。”话虽这样说,她却又不禁回想起那日与陈瑕亲吻时的情景,心中竟觉得激荡。
“好吧,不说就不说。”陈瑕只好叹了一口气,“反正这个洞也太小了。对了,我干脆把墙打个大窟窿,钻过去!”
慕容倩惊道:“你敢!要叫人家发现了,笑话死了。”
陈瑕道:“怕谁笑话?我看你天天和那个洪莫在一块,偏偏不肯理我,心里难受,我想告诉你,别老和他在一块,你又不听我说。”
慕容倩又喜又忧,喜的是:陈瑕嫉妒,正说明他爱我,就好像我嫉妒阿曼一样;忧的是,以后与别人一起的时光,总多过与他一起。
“别难受了,我是故意引开他,好叫你行动方便一些,这些日子你总是想着我俩的事,是不是把帮你的阿曼逃走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帮朋友的事我当然不会忘,易容用的面具已经做好,只要戴上它,再换了衣服,一般人看不出来。不过有件事我得说清楚,阿曼可不是我的阿曼……她是阿布提的王后。和你一样,迟早都是要做别人的娘子。”陈瑕一提此事,情绪低落,声音也低了好多。
慕容倩觉得心疼,安慰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只等渔阳有变,守卫松懈之时,你们就可以走了。叶长风之前报讯说渔阳有难,如今三天过了,还没动静,我估计也就明后两天,定然要出大事,你做好准备。到时我们如此这般……”
366、无形之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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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7、恩爱无敌
想与陈瑕白头到老,慕容倩不得不考虑到民族之间隔阂与慕容广以及所有同族人的态度,还要考虑到独孤父子,慕容部落又有祖训,为保持血统纯正,不被汉族同化,因此绝不与外族通婚,他们之间阻力怕是比万里长城更大。
可转念又一想:若是真的从此不再见陈瑕,又如何舍得?
想到此处,慕容倩终于放下了些许犹豫,喃喃地说道:“瑕哥哥,如果没有你,我宁愿不要活着了。”
陈瑕虎躯剧颤,听小倩似乎有轻生的意思,“小倩,你说什么傻话?就算没有我,你也不能不活着啊。如果是那样,我宁愿不要见你!可是……可是我偏偏又见到了你……这可怎么办?你千万别做傻事……”
他用力向小洞那边张望,慕容倩却已经下了床,他急忙喊道:“小倩,你回来。”
不料慕容倩却把油灯拿了过来,莞尔一笑,“我就要做傻事,你不是想看我吗?这样是不是看得真切一些。”
陈瑕点了点头,“你要是敢死,我就追你去阴曹地府,无论如何也要把你找回来。”
慕容倩大笑道:“哈哈,你才死!好吧,我被你感动到了。我答应你,日后如果有办法,说动我爹和全体的族人,再取消独孤家的亲事,那……那我就……我就什么都依你……”
“什么都依我?”陈瑕微微一愣,“是什么意思?”
慕容倩顿时大羞,她已经说得这么明白,这个木头还是什么也不懂,非要问个所以然出来,实在气人,这种羞人的话,她一个大姑娘说一次已经难得,哪里会说第二次?
只好故作生气,说道:“突破一切障碍,这样我们才能真真正在一起了。在这之前,你还是我最最最喜欢的奴隶,不得对主人不敬。”
陈瑕愁眉苦脸地说道:“啊?我还是奴隶啊,不是瑕哥哥了?”
慕容倩笑道:“小徒弟,小奴隶,瑕哥哥都是你。等到我们真的可以突破一切障碍,以后才能叫……叫郎君。”说到后来,声音细弱蚊蚋,几不可闻。
陈瑕也没太听清,从小洞望去,见慕容倩羞羞答答,含情带笑,俨然一副女儿娇态,与平时的英姿飒爽大不相同,他不禁怦然心动。“叫什么都好,只要你愿意。”
慕容倩侧卧在床头,把油灯放在头前,知道陈瑕在那边偷看,便又说道:“瑕哥哥,你再把手指伸过来啊。”
陈瑕道:“伸过来就看不到你了。”
“那你还想不想……像刚才那样……”
“刚才?”陈瑕这才明白过来,“亲亲手指,那来吧!”他也不客气,再次把中指咬破,顺着小洞伸了过去。慕容倩放下包袱,不免心中柔情荡漾,竟有些忘乎所以,她也学陈瑕一样胡闹,咬破了中指从小洞伸了过去。这一次二人再无阻隔,手指轻易就碰在一处,只是二人都咬破了指尖,碰在一起却微微刺痛,指尖似有电流一般,叫两个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尽管微痛,却又感到无比甜蜜。
碰一下不够,便又来一下,两人来来往往,慕容倩也觉得有趣,却说道:“好玩儿吗?你是不是长不大?”她尽管比陈瑕要年幼一点,但她这时觉得陈瑕比她要小好多,这个举动实在是不够成熟,而且还有点傻傻的,可现在自己竟也与他一样胡闹,甚至贪恋这样的感觉。
以慕容倩的聪明才智,她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陈瑕说道:“嗯,我的手指又亲到你了,一下,两下。”慕容倩稍稍闪开,陈瑕的手指却又追来,二人谁也看不到谁,但指尖的温暖却越发清晰起来。最后纠缠在一起,难舍难离。
慕容倩渐渐地又觉得羞涩,低声骂道:“少得意,不知羞的小奴隶。是我要你亲的……”说完心中一荡,忍不住一声娇吟,竟好像真的觉得在与陈瑕亲吻一般。
而陈瑕竟也有这样的感觉,二人的指尖碰在一处,再不分开,一股暖暖的热流顺着慕容倩的指尖,再次沿着经脉偷袭了下丹田。慕容倩娇躯一凛,几乎又要失声尖叫,她忙掩住口,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股热流跟着不断袭来,由指尖经过手臂,到了头顶,又从头顶向下,沿着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每一个角落滚过一周,最后再次汇集到丹田深处,她只觉得周身暖洋洋的,就好像被人把全身抚摸了一遍,叫她觉得灵魂深处,被激起一种原始的渴望,那感觉就好像那日与陈瑕亲吻时一样,甚至渴望比之前更加强烈。
慕容倩颤抖着说道:“瑕哥哥,我再也舍不得离开你啦……你……你在做什么?”
陈瑕闭着眼睛,默默感受着指尖的美妙,“我也不知道,我忽然发现把真气输到你的体内,能感觉到你的身子……”
慕容倩大羞,那不等于是他借助真气把自己周身都摸索了一遍,可她这个时候又舍不得放手,骂道:“淫贼,你别太过分。偷偷对我使什么邪门法术,是不是大漠五鬼教你的,弄得我……啊……”之前她一直隐忍,一开口说话,那亢奋的声音竟然忍不住脱口而出。
陈瑕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把真气运过去,仿佛就能把慕容倩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也摸得清清楚楚,他也同样迷恋这样的感觉,一而再再而三地渡气过去,却没考虑到,经脉遍布慕容倩四肢百骸,各大要穴,自然就能把慕容倩的身体察觉得清清楚楚,他空把真气输送,其实是有去无回,于他的功力大有损伤。之前打裂墙体,无意间把真气输送,指尖一碰,他便已经感觉到慕容倩的身体的样子,这时更是乐此不疲,还哪管那么许多,听到慕容倩惊呼,陈瑕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啦?手指疼了吗?”
慕容倩的玉腿挺得笔直,一双妙目也不知该看向何处。周身燥热难耐,似有一股火要把她焚尽,可她又好似飞蛾,甘心情愿地扑进火中。
心中不断重复着喊道:全都被他看去了,全都被他摸去了……
虽然陈瑕并未看她,也并未真的抚摸到她,那感觉却与看她摸她一般无二,慕容倩渐渐觉得迷醉,他是我挚爱之人,他是我的爱郎,他是那么疼我、爱我,这时还在担心我的手指疼不疼。就给他这样,又能如何?
……郎情妾意,做什么都理所应当,哪怕是他提出就此做了夫妻,自己想也无心拒绝。
正在沉醉其中的当口,猛然间心中一动,不禁低声吟道:“郎情妾意双飞剑,恩爱天长自无敌……”
368、道法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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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9、玉影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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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0、大难临头
见廉范来者不善,不等慕容倩开口,陈瑕抢着问道:“怎么了?大清早的?”
一旁卫福冷笑道:“日上三竿了,还什么大清早?”
廉范怒道:“慕容倩,你知不知道,最近在你驿馆门前喝过米汤的人,全都中毒得了瘟病,如今传染到军中,已经死了好几个人!莫非你是慕容广安插在我渔阳的奸细,故意搞什么施舍,借以害人?”
慕容倩也吃惊不小,“这……绝无此事啊。掌柜的是渔阳本地人,所有的米,所有的水也都是他来操办,我只是给钱,又安排他住进驿馆而已,有人得了病……与我何干?又污蔑我爹,我倒要问问廉大人你居心何在?”
洪莫劝道:“姑娘息怒,毕竟是你出的主意,就算不是你做的,你也脱不开罪责,还是……”
“住口!”廉范喝道:“你每天与她一同出入,难道不知她在米汤里下毒?”
洪莫忙垂首道:“大人,每天都是东市送来的米汤,下官和慕容倩只是在暗处查看是否有可疑之人,并不曾与那些乞丐有任何接触,此事恐怕另有缘由,还望大人明察。”
这时江浪也早就到了,闻听冷笑道:“最近渔阳郡来了这么多世外高人,特别是那个叶长风骑风驾鸟,来去自如,他若想下毒害人,谁能察觉?廉老将军,在下建议你还是发布告示,全力缉拿此人,叫他在大汉无法立足才是。”
廉范若有所思,“渔阳郡真是多事之秋,那么多的异人到访,实在是防不胜防。小倩姑娘,老夫也只是试探一下,你不要见怪。”
“呵呵,”慕容倩冷笑了两声,忽然想到一件事,“不对,叶长风是来报讯的,下毒之人应该不是他,但是他却知道内情,所以我想:他所说的军机大事,应该就是如此。”
就在这时,边关外号角再起,陈瑕不明所以,“为什么今日号角不断吹响?”
廉范道:“辽西鲜卑不知道是否得到消息,大举进犯渔阳,我们有长城为屏障,辽西鲜卑不足为虑,如今内患未解,因而闭门不战。他们就在外面吹号角。”
“那些中毒的乞丐人在何处?”陈瑕问道。
卫福道:“此瘟毒散播太快,为了防止意外,所有的乞丐以及中毒的军兵全都赶到城外去了。任他们自生自灭,就算如此,还是控制不住有人毒发。”
陈瑕正色道:“他们也算是大汉的子民,中了毒,你们不想办法医治,反而将他们驱赶,又明明知道辽西鲜卑围城,你将那些人赶出去,不是送死吗?”
廉范叹道:“那也是无奈之举,总不能叫我大汉的百姓中毒而死,既然此毒可以传染,就不如派到他们那边,也叫对方中毒。”
“所以你避而不战,其实是想借那些中毒之人把瘟疫散播到我们鲜卑?”慕容倩冷冷说道。
廉范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陈瑕怒道:“岂有此理,两军交战,百姓遭殃,为了取胜,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他义愤填膺,说得正气凛然。廉范只把头微微扬起,花白的胡须随风飘洒,心中却想,妇人之仁,岂能成大事?鲜卑人的死活又与我大汉何干?臭小子心地不坏,可惜不懂战场交锋就是要无所不用其极。
卫福解释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留在城中,只会祸害好人。与其如此,不如派到阵前杀敌立功。左右也是一死,叫他们放手一搏。所有出征的兄弟,太守大人都命我登记造册,叫他们也一样青史留名。渔阳郡缺医少药,总不能因为必死之人,叫其他人受到牵连。陈兄弟,我知道你有悲天悯人的善心,但是善心挽救不了所有世人。”
陈瑕再也无话可说,两个势力,不管实力孰强孰弱,可一旦交战,总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些乞丐伸手要饭,又曾招惹了谁,却要受这等无妄之灾。果然就如廉范所说,这世界是强者的世界,人世间就是有这么多的不公平,陈瑕也无可奈何。
“我去看看那些死尸!”
慕容倩忙道:“你疯了吗?那些毒会传给你的。”
“我是百毒不侵之体,何惧之有?你在这等我。”陈瑕不顾慕容倩反对,对廉范说道:“大人请带路,在下虽然鲁钝,但粗通毒术,渔阳郡遭此大难,希望可以帮得上忙。”
廉范皱了下眉头,“你是我渔阳郡的栋梁,不必以身犯险。”
就在这时,军中小吏来报,“大人,大事不好,军中中毒者十之有五,一个个上吐下泻,发热晕厥,再如此下去,我渔阳没有可用之兵了。”
廉范大惊,“怎会如此?”
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又有兵马掾严授派人来报:“董土楠部落大举攻城。那些派出去的乞丐和得了病的军兵全都死光。几千守军奋力厮杀,可是许多人全都头晕眼花,实在无力再战,如此下去,长城和飞天连弩也挡不住敌人。”
“辽西鲜卑有那么大本事?”廉范惊道。本来大汉实力非常之强,董土楠无论如何不敢进犯渔阳城,平常的时候也只是骚扰城外的百姓,而廉范到任之后坚壁清野,对方已经无的放矢,每次进攻,也不需要廉范出手,严授就足以御敌,尽管今天有将士中毒,廉范也不把董土楠放在眼里,任他们叫嚣一阵自然退却,没想到他居然敢来攻城,这实在是始料未及。
“回去告诉严授,无论如何守住城池,老夫随后就到。”
报讯之人飞奔而去,廉范回头对陈瑕说道:“敌人攻城,这总不是老夫招惹他们,陈瑕,你再如何假仁假义,也不能袖手旁观了吧,战场上就是你死我活,敌人犯我疆土,你理是不理?”
陈瑕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我就随老将军上阵杀敌!”
廉范点了点头,“这才不辱没你爹威名。那你跟我来吧……”迈步刚要走,忽然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一旁卫福眼明手快,忙把他扶住,“大人?”
廉范面如死灰,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老夫……老夫也中了毒!”话音刚落,带来的随从跟着倒下一片。
371、真英雄也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渔阳太守中毒不能参战,群龙无首,如何抵挡外敌?
陈瑕抢上一步,将廉范放平在地,用手探了探廉范的额头,在瞬息之间,廉范便热得发烫。
卫福惊道:“陈兄弟,将军所中的是什么毒,如此霸道?”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象,“之前中毒之人也是如此,事先毫无征兆,也不见吃饭、喝水,难道有人可以隔空取物?在暗中施毒手?”
江浪见多识广,忽然想到一件事,“当年汉武帝巫蛊之祸,在东宫太子府邸搜出写有武帝生辰八字的草人,相传草人头上有七枚银针,巫师在背地施法,念动咒语,武帝头晕眼花,浑身发冷,若是诅咒够了七天,武帝就要因此丧命,此法乃是巫术,称为钉头七箭书。但巫蛊之祸以后,就没人会这种方法,难道廉范中了巫术?”
“极有可能!”卫福这时已经慌了手脚,吩咐道:“把所有西域、东胡来的蛮人全都给我抓起来,严刑拷问,施咒之人如此可恶,绝不能姑息!”
“且慢!”陈瑕把手一摆,咬破食指,点在廉范的唇上,那滴鲜血一碰嘴唇立即变成紫黑色,跟着又消失不见,不到片刻,廉范幽幽转醒,茫然地望着头顶的众人,“发生了什么?”
卫福大喜,“大人,多亏陈瑕,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你救回来了。江浪说你中了什么钉头七箭书,我正要下令抓捕所有的外族人!”
“那不是又要引起无数纷争?”陈瑕把廉范扶起,“大人,你中的的确是一种怪毒,我记得戚沧海师父和我说过……”
一听到戚沧海的名字,江浪便冷哼一声,气不打一处来,陈瑕接着说道:“师父说过,天下间有一些毒,不会立即发作,往往在身体内潜伏数日,而中毒者浑然不觉,没有任何征兆,之后吃饭、睡觉与常人无异,可那种毒却可以在此期间繁衍生息,肆意传播,等到毒发之时,往往是许多人一起发作,防不胜防。这不是什么巫师诅咒,钉头七箭书什么的更是胡扯……”
实际上,渔阳的情况是一种急性传染病爆发,只是古人医学不发达,误以为是中毒。在很多地方,对付这种传染病,往往都束手无策,要么请巫师作法驱除瘟魔,要么放血排毒,往往不得其法,治不了人,却叫巫术、仙法一类的江湖术士泛滥成灾。
慕容倩笑道:“就是,巫师的本事再大又怎么可能知道许多人的生辰?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乞丐?如果是陈瑕说的这样,那最先中毒的就算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也有可能把毒散播出去。”
陈瑕又补充道:“毒发的时间因人而异,乞丐和灾民体弱多病,他们因此先行发作,将军是习武之人,老当益壮,所以直到今天才毒发,你中毒的时候,应该是在数日之前,也就是叶长风来报讯之后。”
廉范想了想,“极有可能,可究竟是何人把这毒带回来的?又该如何化解?”
“不会是叶长风那个龟孙子贼喊做贼吧?否则怎么他明知道渔阳有难,却偏偏不说呢?”江浪冷笑道。
慕容倩摇摇头,“我看此事与董土楠攻打渔阳郡有莫大关联,只有擒住他,才可能得到解药。”
“我便是解药了!”陈瑕拍着胸脯,慕容倩忙把他的话头打断:“你算什么解药?”
对陈瑕频频使着眼色,那意思是,现在就是逃走的机会,你可不要多管闲事。
没想到江浪却又说道:“你是百毒不侵之体,什么毒你当然都能解,不过有一点,照你所说,在场众人,除了你之外,可能全都身中剧毒,再加上渔阳郡的百姓,你有多少血可以医治所有的人?”
“能救一个就算一个,我管不了那么许多。”陈瑕朗声道。
廉范一把抓住陈瑕的手,“好孩子,江浪说的不错没有解药,你再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不要为了已经毒发之人空流鲜血,如今敌人攻城,我军中许多人又中了毒,不能再战,你和慕容倩就是我渔阳的救星,希望你竭尽所能,保渔阳平安,击退来敌,老夫代渔阳郡万千百姓先行叩谢!”
廉范把战袍撩起,单膝跪地,其他那些没有毒发的将士一见,也全都拜倒在地。
陈瑕回头看了看驿馆,又看了看廉范众人,再看看毒发倒地的汉兵,真觉得分身乏术。
慕容倩替他说道:“敌军若攻破渔阳,遭殃的人更多,时间紧迫,你还是到城头协助退敌的好。拿住几个董土楠的手下,问问他们用的是什么毒,如何破解才是上策。你一个人势单力孤,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的性命,总要有所取舍!”
陈瑕眉头紧锁,“那你不会有事吧?”
慕容倩羞涩地一笑,“昨晚我们的血融在一起,我怎么会有事呢?没想到你无意之中已经先救了我一命吧。”
陈瑕这才稍微放下点心,“那阿曼就只能交给你和江浪了,希望那个黑衣怪客不会趁此大乱之时前来行凶。”
慕容倩点了点头,她知道陈瑕是侠肝义胆的英雄,如果劝他趁此国难当头之际离开渔阳,那他定然会懊悔一辈子。慕容倩也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也劝不了他,就好像当初银萍不去劝说陈睦离开伊吾卢一样。
陈瑕自己当然也明白,这一去是与千军万马为敌,风险极大。明知危险,他还是毅然决然地要去,只有真正的男子汉才有如此气概。他当着所有的人面,拥抱了慕容倩,弄得她满脸通红,陈瑕一脸正气地说道:“你等我回来!”
慕容倩含羞带臊嫣然一笑,知道陈瑕是不想她去冒险,另外阿曼也需要人保护,廉范作为守将理应身先士卒,不能留下,在场之人除了他俩之外就属江浪和慕容倩的武功最高,料想那刺客再来行凶,也不那么容易得手,“嗯,我叫李爽给你准备庆功宴!”
陈瑕用力地点了点头,也不搀起廉范等人,随手在地上捡起一根大铁枪,展开轻功向着北门的方向大步飞奔而去。
洪莫见他抱了慕容倩却对廉范爱理不理,便进谗道:“此人好大的架子,这么多人给他下跪,他就这么走了,连个客气话也不说!”
廉范起身把手一挥,“做大事者,何必拘小节?此人乃真英雄也!”回头高喊道:“还能动的,与老夫一起上阵杀敌!”
372、独臂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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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守卫渔阳
渔阳城内火光冲天,陈瑕单枪匹马,正在加紧赶来,眼看着漫天乱飞的火球,也不知道有多少无辜性命枉死?
沿途上,随处可见或负伤,或中毒的汉兵以及百姓,陈瑕有心相助,可不论他们是生是死,陈瑕都没有时间停留,只能眼睁睁看他们抽搐、打滚,听他们呻吟、哀嚎,却谁也救不了,不禁觉得无比痛心。他恨不能肋生双翅,立即飞到城门附近。
眼看着城头上跃起一个独臂人,旁人还需要架起云梯,他却攀着城墙直接爬了上来。
原来那日沙雄海在城墙外留下一排钢钎,到了此时也没拆掉,那独臂人就仗着这些钢钎来去如风,眨眼间就蹬上城头,他口中叼着一把月牙弯刀,来到城上,逢人便杀,不管对方是奋起抵抗的兵将,还是手无寸铁的伤兵,一刀一个,好似砍瓜切菜一般,所到之处人头乱滚,血流成河,汉兵虽然人多势众,却无人可以与之匹敌。
与此同时又有一群鲜卑兵架云梯也登上城头,严授自顾不暇,已经无力再战,只能勉励支撑着不要倒下,口中不住地高喊:“顶住,顶住!”
可惜兵败如山倒,那独臂人又如此骁勇,如何还能再战?这样下去,满城的军民,恐怕真的全都要被屠戮殆尽。
严授征袍随风飞舞,傲立城头,汉兵在其指挥下拼死一搏,始终保护着城门不失。只是现在情势急转直下,不知道要坚守到几时方才是个尽头。眼看着手下人一波一波冲上去,又一波一波地倒下,严授紧咬牙关,高声喝道:“大汉的勇士,从不会退缩,就算一死,也要与敌人同归于尽!”见地上有许多火球,他横扫一剑,将那火球打了出去,霎时间半个城头全都点燃。
那独臂人杀了许久,可汉军的人实在太多,杀完一批,便又来一批,有那已经中毒的人,拼了性命不要,死死抱住他的大腿,叫他难以向前,独臂人挥刀连砍数刀,将他斩得支离破碎,方才脱困。有这样的前车之鉴,汉兵中有聪明人喊道:“此人刀枪不入,大家一起冲,压也把压死!”
几十人一起冲上,用胸膛、脑袋来抵御敌人的弯刀,完全已经不顾性命。
独臂人虽然是金刚不坏之身,但终究没有几十个汉兵一起的力大,被推搡着连连倒退,有四五个勇士,抱住他的腰、大腿,叫他不能移动,其他人在他身上,用刀枪长矛拼命挥砍,打在身上,就好像打在铜柱一样,叮当作响。
城头下董土楠不禁咋舌,渔阳的汉兵实在勇猛,难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匈奴虽然彪悍,但与大汉的军兵相比,还少了一些以死报国的决心。
他不佩服廉范,倒是佩服这些守疆卫国的死士!
眼看那独臂人久久无法行动,被缠得恼了,大吼一声,身形急转,将抱着他的四个人一起甩到城下,跟着手中弯刀向外划了一圈,一道弧形的青光闪过,霎时间七八个人头落地。他把弯刀叼在口内,单臂一挥,内力喷薄,只听轰隆一声,前方的汉兵倒了一片。
眼看又有汉兵冲上,他恐再陷重围,急退两步,猛然提气纵身,飞过人群。一眼看到严授在那里指挥,心中暗道:擒贼先擒王,先把你这个当头的干掉,其他人不战自乱!
想到这里,他连番纵越,在城头上高来高去,汉兵人多,但毕竟不懂轻功,被他几个起跃就抄到身后去,等再转身去追,那独臂人已经离严授不过两三步远。
严授此时大腿已经被鲜卑兵砍了两刀,再加上身中剧毒,再无还手之力,想要逃走,又恐军心涣散,索性把宝剑高高举起,瞪大眼睛喊道:“贼子犯我大汉,不得好死!”
豪言壮语终究不敌武艺高强,那独臂人冷笑一声,飞身而起,凌空一刀向着严授的顶门唰地劈落。严授举着宝剑,勉强招架了一式,只觉得手臂酸麻,对方的弯刀压着他的宝剑硬生生砍了下来。
那一瞬间,严授心头能想起的只有两个字“完了!”把眼一闭,就等着为国捐躯,留下万世芳名。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城内一声暴喝:“滚开!”说话间一条铁枪好似离弦之箭,向着独臂人的腰间扎了过来。
那独臂人扭头一看,却是一个毛头小子,无弓无弩,却把条十几斤的铁长枪向他飞投而来,力气着实不小。那独臂人心道:我刀枪不入之身,怕你何来?先把这当官的解决掉再说?
因此他不躲不闪,弯刀依旧砍向严授,怎料到,那小子的力气实在太大,独臂人身在半空,只这一下竟把独臂人从城头给打到城外去。一刀劈空不说,等身子跃出城外,这才发现双脚悬空,离开城池竟有两丈多远,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他哎呦一声,骂了句娘,“他娘的,碰到鬼了!”声音落地,人才落地,摔得七荤八素,一时爬不起来。
严授死里逃生,正在诧异,陈瑕已经飞也似地到了身边,咬破食指在他唇间一点,中毒的症状立即止住。
“是你?”严授又惊又喜,有陈瑕相助,渔阳注定无虞。如今毒也解了,严授精神大振,“廉将军呢?”
陈瑕也没工夫和他多说什么,“随后就到,你我一同御敌!”
严授再举宝剑,“援兵马上就到,再坚持一会儿,给我杀!”汉兵见陈瑕打退独臂人,又听援兵就要到了,顿时士气高涨,之前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到了此时,更是如下山猛虎,那城头的鲜卑兵再也抵挡不住。
陈瑕更是所向披靡,他长矛已经丢了,这时也不用什么兵器,一双拳头如大锤似地轮起来,挨到就死,碰到就亡。
从前每次与人交手,他还要担心自己力气太大无法收放自如,但今天看到渔阳城内死了那么多人,只觉得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再也顾不得许多,放开膀子,左突右杀,直打得董土楠的那些手下抱头鼠窜。
董土楠高声道:“那刚来的小子厉害,你们也学汉兵一样,把他抱住了打!”
374、胶着战事
霎时间,几十个鲜卑兵不打别人,却只把陈瑕团团围住,这一招果然奏效,陈瑕天大的本事,被人挤住,也难以施展。
可他们哪里知道,陈瑕虽然并非刀枪不入之体,但力大无穷,猛然间大吼一声,把来抓他的人震得东倒西歪。陈瑕张开双臂抱着五六个杂兵,一股脑全都给扔下城池,这边又捡起一条长矛,当作棍使,横扫千军,打翻了十几个人,又有三十多人冲上,抓住他的长矛,陈瑕足下猛地一蹬,将城头上青砖都给踏碎,双臂向内一拉,那些人顺着他的力道跟进,陈瑕趁此机会再向外一推,三十几人连同长矛一起全都给推下城去。
这一下,董土楠彻底胆寒,天下间怎么还有蛮力如此大的人?毒药对这人也没用,前前后后不下百名勇士,竟被他一人全都给打退。
恰逢此时,廉范带着援兵终于赶到,现在的形势已经是汉人占据主动,廉范老当益壮挥舞手中长枪,高声喊道:“打开城门,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渔阳郡的城门是经过机关术改良的,城门以巨木外包铁皮,又以大钉固定,厚有一尺,宽约两丈五,以铁链配合滑轮组,由下至上开启,外面纵然用巨木雷石连番撞击也极难打开,只有从里面转动绞盘,城门才会被吊起。此种城门后世称为“千斤闸”,应用极广。
严授得令,命人将开门的铁链放下,城门高高开启。汉军如海水决堤一般冲出城外,鲜卑兵见对方来势汹汹,纷纷败退。廉范一马当先,率军随后掩杀,正打的兴起。那独臂人却不躲不闪,好似一根钉子一样钉在地上,手持弯刀高喊道:“都不要走!廉范终于出城,你们跑什么?”
廉范大怒,一般来讲,敌人在步下,又使得是短兵器,根本不可能是对手,他催动战马挥舞手中长枪,在那人小腹猛地刺下,“死吧!”战马一声长嘶从独臂人身边一掠而过,本以为这一枪定然将他扎个通透,哪知道独臂人微一侧身,长枪从腰间划过。
廉范一枪刺空,但突击作战要杀的是主将,那独臂人自有无数汉兵将他踏成肉泥,因此廉范根本不在乎这一枪是否能杀得了他,继续催马前冲。
独臂人让过他的战马,把手中弯刀一抖,那把刀飞速旋转,贴着地面追着廉范的身后飞去,叮叮当当几声,独臂人背后中了数刀,他也浑然不觉,两手一张,打倒数名汉兵,此时弯刀飞到廉范坐骑脚下,刀锋旋转,竟把廉范战马的一条前腿给削断,廉范正向前冲,忽然马失前蹄,“哎呦”一声,栽于马下,回头再看,那把弯刀又旋转着飞回独臂人的手中。
廉范这才知道,这个人非同小可,刚才一时大意险些丧命,他周身甲胄,行动不便,早有几个鲜卑勇士过来将他团团围困,廉范挥舞长枪勉励支撑。
这时董土楠去而复返,手提锯齿狼牙棒,大声笑道:“廉范老贼,还我步鲁根兄弟命来!”说罢劈头盖脸一棒打下,那狼牙棒全是尖刺,一旦打中脑袋,廉范这条老命就此交代。
就在这时空中一声枭叫,只见又一个独臂人踩着金雕凌空而下,董土楠大惊,难道汉人里还有神仙?稍微一愣,那独臂人把手一扬,一枚雷火霹雳珠正中董土楠的额头,他头上插着羽毛,沾火就着,霎时就将他烧得皮焦肉烂。董土楠啊呀一声,向后仰倒,跟着带马撤后,腰间是一个行军用的水袋,摘下来对着脑袋一阵狂浇,这才保住了性命。
“叶师伯!多谢相助!”陈瑕正在赶来,见叶长风救了廉范,知道他是友非敌,心中大喜。
叶长风嘿嘿一笑,“吴老道当年送我三枚雷火霹雳珠,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
当初几人结义之时,彼此交情深厚,雷火霹雳珠乃是吴真最厉害的暗器,吴真在几兄弟当中智谋也是最高,当时他曾对叶长风说道:“你的轻功独步天下,若是可以从空中使用暗器,那地面上的敌人就拿你无可奈何。”
叶长风道:“我有三枚金镖在,若是有弓箭也可。”
吴真摆手笑道:“金镖、弓箭伤害有限,我给你三颗雷火霹雳珠,将来你我重回大汉,傅大人必定给你我加官进爵,到时你我又不可能在一处为将,你的轻功在加上这三颗雷火霹雳珠,必定能再建奇功。哥哥飞黄腾达之日,可不要忘了小弟。”
叶长风欣然允诺,哪知道,大月氏一行,十兄弟身中诅咒,自此反目成仇,变得不人不鬼,再无机会为国尽忠,那三颗雷火霹雳珠,叶长风也就一直带在身上,每每想起往事,都不禁扼腕长叹。今日恰逢危急关头,鲜卑人大举侵犯疆土,正是建功立业的机会。想起吴真当年所讲,叶长风不用金镖也不用弓箭,而单单用雷火霹雳珠克敌,实则用心良苦。只是其中原因,不足为外人道也。
陈瑕问道:“叶师伯,你怎么会有吴真师父的独门暗器呢?”
叶长风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闻听此言,又勾起伤心往事,在金雕的背上语无伦次地说道:“我不是叶长风,我不是……我是吴真,我就是吴真,我是陈睦……不对,我是江浪,哈哈哈。我不是任何人……”一边说着,一边骑着金雕飞远。
陈瑕见状,心中感慨:叶师伯实在疯得厉害,天下所有的奇药,哪怕是舍利子之血,又如何治得了他的心病啊。
廉范落马,战事又胶着起来,陈瑕打起精神,继续与敌人周旋,几步赶到廉范身边,手中长矛挥舞,将数十名鲜卑兵打散,这时董土楠再次杀回,眼看对方马疾,陈瑕左手架起廉范,右手夺过铁枪当作棍使,一招“抡大锤”对着董土楠猛砸了下来。
董土楠人在马上,自然毫不畏惧,举起狼牙棒向上一架,叫了声:“开!”
375、日暮云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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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6、榆叶秋凉
夜半时分,陈瑕幽幽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屋顶,远方火光冲天,将天也烧得通红。身边一株大榆树十分茂盛,已经高过房顶,月色朦胧,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射在他的脸上。清风吹过,榆树的叶子如雨般片片飞落。夜凉如水,他的后背却是一片温软,四周充斥着焦臭的味道,但又有一股似有似无的幽香,随那清风萦绕在呼吸之中。
陈瑕浑身的骨头都似散了,懒洋洋的斜靠在软玉温香之中,不愿动弹,如此静怡的夜晚,谁能想到就在不久之前渔阳城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直到现在陈瑕的耳畔还回想着战场上金戈铁马的隆隆之声,要不是远方的火提醒着他,他甚至还以为已经和父亲一样死在了战场。
“爹……”陈瑕喃喃说道。
“你总算肯醒过来了。”头顶上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一直温柔的手抚着他的额头,将他的几根长长的发丝拨弄到一旁。陈瑕这才发现,自己躺在慕容倩的怀里,她的身体火烫,偏偏一双手冻得冰凉,也不知道与她一起在这屋顶上多久了。
“小倩?”陈瑕挣扎着想要坐起,“我怎么会在这,这是哪里?”
慕容倩不叫他起来,把她的头依在自己的腿上,“别乱动,你知不知道你很不老实,只有今天睡着了才安稳一些。这里是太守府的花园,我们在花房的屋顶,看月亮。”
“哦……”陈瑕轻轻点了点头,“那为什么我会在屋顶呢?连被褥、枕头也没有。”
“还有比我腿更好的枕头吗?”慕容倩羞涩地说道。
陈瑕嘿嘿一笑,扭头去在慕容倩的膝盖处吻了一下,“当然没有啦。”
慕容倩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儿,“本来是在屋里的,但是我怕你就此死了。屋里灯光不明,我看不到你最后一眼,所以就把你抬到这了,想好好看着你。如果你要是死在渔阳的话,我就把你烧成灰,带着你的骨灰回慕容部落去啦。”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陈瑕伸手摸了下慕容倩的眼角,“也不知道你为了我流了多少眼泪,小倩……”
“嗯,”慕容倩答应了一声,“你知道就好了……只有你这个木头,害得我总是哭。从前都没有这样的事。你现在好些了吗?”
陈瑕道:“好多了,那个独臂人好厉害,幸亏我有内力护体。”
“既然好了,你还不快坐起来。”慕容倩假意嗔道,可一只手却还按着陈瑕的额头。
陈瑕扶着额头,“就是还有点头晕,你再叫我靠一会儿。”
慕容倩嫣然一笑,低声骂道:“小坏蛋……”
猛然间陈瑕忽然想起一件事,腾地坐起,慕容倩吓了一跳,“你干嘛?”
“哎呦!”陈瑕一拍大腿,“糟糕,你在这里,那阿曼呢……”
“你都快要死了,谁还管她?”慕容倩道:“这会儿,我只想陪着你,守着你,照顾你,什么人我都不想理了。”
“那不行啊!”陈瑕站起身,忽又觉一阵头晕,就向后栽倒。
拓跋红那一拳力量不小,打的又是太阳穴,乃是人身的要害,就算陈瑕恢复的速度惊人,一时也没那么快完全好转。慕容倩赶紧把他拦腰抱住,一双手紧紧扣在一处,说什么也不撒开,“我现在只要你陪着我,你快躺下。”
陈瑕晃了两晃,还是觉得双腿发软,自小到大,他从不生病,这种眩晕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发生,勉励向前迈了一步,终于还是瘫软在慕容倩的怀中。
慕容倩安慰道:“你放心吧,廉范已经加强了守卫,城门也死死关着,那个刺客白天的时候,已经趁乱逃出城去,再不会回来。廉范说,就是他救了你一命。所以我们也不必守在驿馆了。”
陈瑕的心这才稍微平静了一些,“是他救了我?我还以为是爹爹死而复生。”
“傻瓜!”慕容倩道:“是那个刺客盗走的胜邪宝剑,独臂人见他用的是神兵,不敢恋战,就逃走了。那个刺客就在后面追了下去,后来怎样就无人知晓,所以救你的人,只能是那个刺客,他怎么会是你爹?”
“可是……可是那身影像极了我爹……”陈瑕眉头紧锁,“他救了我?他不是要杀阿布吗?他不是要杀你么?为什么会突然救我?”
慕容倩摇了摇头,“这个……我也想不明白。总之他已经离开渔阳郡,不知所踪。”
陈瑕若有所思,过了半晌才又问道:“你说他会不会是……这怎么可能?”
“你想到了什么?”慕容倩问道。
陈瑕还是一个劲摇头,“不对,不对,他不会这么做的!你说对吧?他不可能是他……”
陈瑕的话有些语无伦次,显得很是激动。
旁人听不懂陈瑕的话,可慕容倩与他心灵相同,稍加思索,随即恍然,微微一笑,“这个其实……真的说不准。那晚他偷袭驿馆,中了我四枚银针,可他当时把穴道挪移,使的是混元功。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巫仙冢遇到的两个老和尚,一个叫摄摩腾,一个叫竺法兰,他二人正是尹无悔的授业恩师,那摄摩腾被通天教的人围困,当时情势危急,他叫你我先行撤退,你还记得他怎么说的?”
陈瑕摇了摇头,“我记性一向很差。”
慕容倩道:“摄摩腾叫我们掩住双耳,那竺法兰便跪地求他,说:师兄不可!混元气一发,七十年混元功毁于一旦……。据我所知混元功是佛门正宗武学,随着年龄增长功力日深,七十年混元功足以打遍天下。那刺客年岁还小,所以没有老和尚那么深厚的功力,但是移换穴非混元功做不到,所以刺客正是竺法兰和摄摩腾的弟子,至于是不是尹无悔,我还不敢确定。而尹无悔是不是你的兄长陈瑜……我就更不知道了。”
陈瑕长叹了一口气,“啊……不会的,绝对不会,玉影剑法是东福岛的绝学,那两个老和尚不会用,料想尹无悔也不会用。而且,我哥哥怎么会害我至亲至爱之人?难道他不是我至亲之人吗?”
377、义不容辞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了。也许那两个老和尚有别的徒弟也说不准。”慕容倩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说来也怪,他要害你,却又救你,上次明明取胜也未曾杀你,这其中的缘由实在是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可人心难测,你又怎么可能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陈瑕点了点头,慕容倩接着说道:“好在他已经出了城,没有加害我和阿布提,又救了你一命,至少目前看来,还不算太坏,只是此人敌友难辨,你以后再遇到他,还是应该加倍小心才是。”
远处的火光中有人影晃动,看起来忙忙碌碌,陈瑕问道:“那些人在做什么?”
“没什么……”慕容倩轻轻拨弄着陈瑕的耳朵,心不在焉地回答。
陈瑕心中一动,忽然问道:“他们是不是在烧尸体?”
“可能是吧……”慕容倩道:“你现在就只管安心躺着,他们做什么也与你无关。”
“不对!”陈瑕再次坐起,“我记得在乌珠部落也曾有过这样的情况,那些人中毒而死,所以要把尸体焚烧,他们在烧那些中毒之人,莫非渔阳城的瘟毒未解?”
慕容倩知道瞒不了陈瑕,只好叹了一口气,“你现在重伤在身,白日一战,失血过多,这个时候,你不可能救得了所有人。我已经做了安排,明日你若是好了一些,就可以离开渔阳,今天千万不可节外生枝。”
陈瑕正色道:“明知大汉有难,我怎么可以袖手旁观,更不能一走了之。不行,我要去见廉范!”
他不顾慕容倩反对,猛然站起,定了定身形,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两步,慕容倩心疼他,忙又把他拦住,“你的血的确可以解毒,但是整个渔阳郡的人口成千上万,你有多少血可以流?怕是流干了,也制止不了这场大难。”
陈瑕道:“我就是要阻止天地浩劫的人,如果连渔阳都救不了,就不要说阻止什么天地浩劫了。小倩,你叫我去吧。”
慕容倩把他拦腰抱住,“之前你出城抗敌,我也没有反对,但是这一次,说什么我也不叫你去。就算天下人全都死了,我都不在乎,但是我……我不能看着你送死。就当是为了做妹妹的私心也好,瑕哥哥,你听我一回,留着性命,我俩才能有机会在一起。”
陈瑕闻听,心乱如麻,“见死不救又岂是大丈夫所为?小倩你放开我。”可慕容倩这次是铁了心了,说什么也不叫陈瑕去救人,陈瑕现在有伤在身,挣脱不了。二人正在僵持不下,花园的角门一开,廉范迈步进来,“难得瑕儿有为国为民之心,不过小倩姑娘说得对,以你一人之力,救不了全郡的百姓。”
慕容倩心头一凛,看样子廉范也是刚刚到此,不然刚才说起带阿布提逃走的事就要被他听到。陈瑕望着远方的大火,一声长啸,又昏迷过去。过了许久,舍利子的功效运转开来,陈瑕再次转醒,此时已经回到了花房内,慕容倩和廉范、卫福、严授、江浪全都守在身边,就连阿曼和桃裘儿也来了。
阿布提不能离开驿馆,但是阿曼和桃裘儿不是鄯善人,还是可以来看望陈瑕。阿曼见陈瑕转醒,对他嫣然一笑,“陈大哥,你好些了吗?”
她戴着面纱,陈瑕没有第一次见她之时那么心动,微微点了点头,“我身体强健,料想明天一早就无碍了。”
“那就好了……”阿曼心里可不全是惦记着陈瑕的安危。陈瑕身体好转,阿布提才能早点离开渔阳,就怕他一直卧病再床,耽搁了时间。要是太久的话,就算阿布提回到鄯善,也为时已晚了。那刺客虽然救了陈瑕一命,可他毕竟是来杀阿布提的,实在不知道此人到底要做什么,也许有陈瑕在方能保护阿布提的周全。
廉范拱手说道:“陈瑕忧国忧民,的确是一条好汉,老夫实在是佩服得很,若是没有你,那渔阳免不了生灵涂炭,大恩大德,实在是感天动地。”他那么大的年岁,第二次给陈瑕单膝跪倒,“老夫代渔阳全郡的军民谢过陈少侠的救命大恩。”
他这一跪,卫福、严授也跟着跪地。
陈瑕大惊,赶紧也跪在地上,“这……这如何受得起,老将军快快请起!晚辈万万受不得如此大礼。”
廉范道:“少侠义薄云天,不让乃父,理应受此一拜。刚才你的话老夫也听到了,以你一己之力的确无力回天,但是渔阳百姓并非一定会死。如今那毒扩散的势头非常之猛,全军上下十之七八,都已经出现了中毒之症。老夫得你一滴鲜血,方才支持到现在。如今能救我渔阳的,就只有你和小倩姑娘……”
陈瑕朗声说道:“在下定然义不容辞,可你刚才又说……”
廉范把手一摆,“且听老夫说完,你的血终究有限,也不是解毒的药。不知少侠现在身体如何?”
陈瑕摸了摸头:“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那就好,请少侠务必救民于水火,你若不允,老夫就算跪在这里把这颗花白的头颅磕得粉碎也绝不起身。”
慕容倩在一旁似笑非笑,“瑕哥哥,你有什么要求现在就提。”她的意思是刚好趁机叫廉范放了阿布提,可陈瑕却完全没想起来,“我没有要求,只求渔阳郡平安,边关没有战事。”
阿曼忙说道:“老将军,小女子有事相求……”
桃裘儿忙把她拦下,他老谋深算,阅历极深,如果现在提出释放阿布提,那只会叫廉范起疑心,到时候他若反悔,又或者在陈瑕办事之时突然杀了阿布提,再嫁祸给哪个刺客,找谁说理去?阿曼和慕容倩毕竟年幼,未曾想到此节,桃裘儿忙道:“我们就求你,多派人马协助陈少侠,去盗取解药。”
陈瑕闻听问道:“有解药?在哪里,我有妙手空空的绝技,盗取解药,义不容辞。”
廉范大喜,“那一切就拜托陈少侠!老夫再次谢过。董土楠被擒,但他身上没有解药,解药在一百八十里外的董土楠部落,他老母车银花的手中!”
378、前因后果
董土楠被擒之后,廉范把他关进水牢,严刑拷打,逼问解药以及下毒之事。
大汉的酷刑,早在吕后专权之时就无所不用其极,那董土楠凡夫俗子,廉范把各种挖耳、剜鼻、剁手的刑具往他面前一摆,他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这个时候什么为兄弟报仇,杀光汉人的誓言,早就抛在脑后,不等狱卒动手,他就已经全都招供。也幸亏没真的打他,否则双方仇恨越来越深,日后收服辽西鲜卑就要困难许多。
那董土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全都交代,廉范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其实步鲁根部落被灭,董土楠根本也不放在心上。毕竟他一个小小的部落,要与大汉为敌,无异于螳臂当车,多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侵犯大汉的疆土。可应了那句话,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步鲁根被灭了没几天,拓跋红以圣火教使者的身份拜访董土楠。见面之后,对董土楠一阵云山雾罩,说什么拓跋族迟早统一鲜卑,有巫仙保佑,又有匈奴做靠山,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又说步鲁根与董土楠两个部落同气连枝,今天廉范能剿灭步鲁根,他日就能剿灭董土楠。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先下手为强。
还挑拨董土楠:打败渔阳,定然声威大振,借此机会平定辽东、辽西两地,再联合扶余、高句丽,足以与慕容广抗衡,到时候拓跋族与董土楠两面夹击,消灭慕容部落,将长城之外的土地一分为二,跟拓跋部落共享天下,那时再与大汉和匈奴三足鼎立也不是难事。
拓跋红能言善辩,说来说去,董土楠便有些动心,却还不敢答应,回道:“只是渔阳太守廉范武艺高强,又足智多谋,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大汉的国力更是如日中天,汉军的威名广播天下,四海臣服,我董土楠部落在草原上还可立一锥之地,放到大汉、匈奴,连个小小的县城也不如,要说我们攻打渔阳,简直是以卵击石。”
拓跋红也早料到他不肯轻易应允,便给了董土楠一份机关术的秘密图纸,“此乃攻城掠地的法宝——名叫霹雳砲,与普通的投石器不同,这种霹雳砲可以调节杠杆长短,里面用檀石混合松油、硫磺、硝石等物,点燃发射,百丈之内,如流星飞坠,威力无边,有了它在,能把整个渔阳城打成漏勺。”
董土楠接过机关图一看,大吃一惊,“此物杀戮太盛,实在残忍,若是因此与大汉结仇……”
不等董土楠说完,拓跋红冷笑道:“廉范坑杀我们鲜卑族人,也不见他有什么怜悯之心。我们杀他几个汉人,你又有什么心疼的?”凑上近前,又说道:“此图乃是墨家墨虚子所绘,汉人没有,我们却有。”
当初慕容倩和陈瑕在巫仙冢,就曾发现过《归元机关术》的卷轴,因此墨虚的两本机关术秘籍,其实的《归元机关术》已经流传到了巫仙展红绫手中。拓跋红是巫仙圣火教内的弟子,所以他才有“霹雳砲”的图纸。见董土楠还有顾虑,便又说道:“大汉虽然兵强马壮,但是我有一计,能叫他们全都变成废人。”
董土楠向他求计。拓跋红便告知:前些日子渔阳郡大旱,步鲁根堵住了水路,因此才惹来杀身之祸。而廉范为了疏通水道,派了一百六十个汉兵以及千余民工在濡水上游引水入城,此时他们尚未完工。我有圣火教奇毒,名曰“千里哀鸿”,名字虽然好听,但毒性极为霸道。渔阳城不好进,但是修水利的营房却容易进,你派人扮作民夫模样,混进汉人营中,再偷偷将此毒下在那些修水渠的民夫酒饭之中,只消一人中毒,便可祸殃千里。此毒不即时发作,需要在体内潜伏一段时间,因人而异,潜伏的日子有长有短,而潜伏得越久,危害就越大,这帮民夫都是精壮之士,不轻易毒发,等到他们回城毒发之时,便是渔阳郡的灭顶之灾。那时我们再派大军进攻,何愁渔阳不破?
有这样的好事,董土楠终于心动。第二天,果然派人混入汉军营房,偷偷下了毒药。
董土楠糊涂至极,不过其母车银花曾是东北方扶余国的贵族,有些见识,听到这个消息,便对董土楠说道:“拓跋族有如此高明的手段,又岂会与你共享天下?你相信拓跋红的鬼话,那不是痴人说梦吗?”
董土楠这才觉得害怕,询问母亲应该如何是好?
车银花想了想,“事到如今,也不得不从,祸殃千里,自然也包括我们部落,那毒药能害了大汉,又岂能害不了我们,你千万把解药要来,以防万一。”
董土楠是个孝子,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他找到拓跋红索要解药,拓跋红知道他不相信自己,也不说破,只笑道:“令堂说的也有道理,既然用毒又怎么能不备解药?”于是他给了董土楠一个小葫芦,葫芦里有金丹三粒,告诉董土楠,把此金丹化入井水中,用榆树叶做药引,饮之即解。
董土楠把解毒的方法告诉了车银花,解药也给了她,以防有什么不测。只等渔阳城中有瘟疫的消息传出,再去攻打。
拓跋红自以为计策周密,不想在董土楠的部落里有一个浑身烂疮,疯疯癫癫,而且“又聋又哑”的独臂怪人把此事听了去。此人当然不是真的又聋又哑,只是他多年前流落至此,心情抑郁,不愿与人过多交流而已。车银花见他可怜,便把他收留在部落,平日里挑粪、劈柴、牧牛、放羊,尽做一些辛苦的营生。他在董土楠部落已近二十年,早就是部落里的一份子了,拓跋红又怎么会对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有所留意。他哪里知道此人乃是一个汉人,他不但是汉人,还曾是大汉的一个小官吏,而且武艺高强。此人是谁?正是风过无痕——叶长风。
379、莫道无情
叶长风也曾经是豪情万丈的忠义之士,闻听故国有难,当真是心急如焚。琢磨着要把这个消息赶快通知渔阳太守才好。可他现在作为鲜卑人,穿着鲜卑人的衣服,又长得形容枯槁,十分吓人,无论如何难以进城。
好在他一身的绝技并未忘却,早些年在草原放牛时曾救了一只金雕,他就把金雕留在身边,平时抓一些老鼠、野兔喂养,长到现在已经一人多高,如今渔阳有难,正好可以借它飞进城去。当晚他找了件斗篷,遮住满身的烂疮,又因羞于见故国之人,戴了个面具,仰仗着绝世轻功,乘着金雕连夜入城。
可他毕竟多年未曾登上大汉的国土,找到太守府时已经是深夜,那时廉范下令缉拿夜入太守府的陈瑕和慕容倩,他没机会与廉范相见。偏偏又看到有个黑衣人在太守府盗取了一把宝剑,于是他便又去追查此人,不想那黑衣人十分机警,被他走脱。
直到后来,慕容倩带着大批人马从正阳大街浩浩荡荡地带着阿布提等人前往驿馆,叶长风才跟着尾随而来。那金雕在空中飞翔,谁也不曾留意雕背上站着一个人。金雕落在驿馆屋顶,席间,慕容倩作歌谣调侃廉范,被他听到,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便借此机会,想把渔阳有难的消息告诉廉范,叫他四门紧闭不让任何人出入,那一千多人多半已经中毒,任由他们死在城外就好。
哪曾想,当天在座的居然还有江浪,二人仇人相见,少不了言语相激,叶长风回忆往事,触景伤情,不自觉地疯病又犯,竟把报讯之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之后那些修水渠的汉人也都回城,祸根就此埋下,叶长风再也束手无策了。
因到驿馆领取米汤的都是老弱病残之辈,所以毒药先行发作,廉范误以为是慕容倩下毒。不久之后,那些回到渔阳的军兵,也全都毒发,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及至董土楠攻城之时,叶长风见到炮火连天,方才想起此事,这才又踩金雕飞到战场,以雷火霹雳珠救了廉范一命。只是他实在是疯得厉害,救人之后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
董土楠被擒,说出解药的下落,廉范这才又来找陈瑕,现在放眼整个渔阳郡,也只有陈瑕或者慕容倩懂得轻身功夫,有这个本事,完成重托。董土楠被抓,但是辽西鲜卑的势力依旧庞大,不是顷刻间就能取的,渔阳城瘟疫横行,万千性命却是耽搁不得,就算廉范想要出兵,现在这种情况也绝无可能剿灭辽西诸多部落。
陈瑕本来已经应允,慕容倩却说道:“就算要去盗解药也不急于一时,你现在重伤未愈,逞什么能?不如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清晨启程,再做打算。”
廉范看陈瑕的样子,也的确不宜行动,只好笑了笑,“那没有问题,就在府中歇息一晚,明日一早,老夫亲自送你出城。”
陈瑕却连连摆手,“我不要紧,你给我一匹快马,今晚我就出去,人命关天,岂能因我一人,害了全郡百姓?”
慕容倩还要再劝,陈瑕只是不听。无奈之下,只好说道:“既然如此,那生我和你一起,死我也和你一起,你要舍命去盗取解药,小倩陪着你。”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为之动容,心中均想:慕容倩对陈瑕真是天高地厚之情。
她也不管陈瑕是否应允,对廉范说道:“廉大人,那就麻烦你立即备一辆马车,我与瑕哥哥为了大汉,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廉范立即吩咐卫福:“赶紧准备。小倩姑娘,老夫只以为陈瑕是个真英雄,没想到姑娘也是女中英雄!实在叫老夫汗颜。”
慕容倩把手一挥,“多说无益,你们都请出去,我与瑕哥哥有话说。”
在场之人心中均在想:此去盗药,如入龙潭虎穴,多半凶多吉少,一双有情人想要说些贴心的话,也是理所应当。
众人纷纷退去,陈瑕笑道:“你又何必跟我去冒险呢?”
慕容倩一把揪住陈瑕的耳朵,怒道:“小奴隶,你真的是气死我了。”
陈瑕就任由她拎着耳朵,“你干嘛生气呀。”
“你身体还没大好,就又要奔波,难道一晚上你都等不了吗?”慕容倩见他嬉皮笑脸,有火也发不出来,“如今渔阳有变,我本来计划在明天就可以叫阿布提他们易容出城,可你把这件事答应下来,那不是又要等好多天?”
陈瑕挠了挠后脑勺,“这两件事,难道不能一起办了吗?我觉得这次是一个好机会。”
慕容倩微微一笑,“没想到你一觉醒来变聪明了些。现在机会有的是,也不急于一时,你现在反倒叫我为难,现在廉范有求于你,你提什么条件,他都会应允……”
“对呀,刚才我就该说叫他放了阿布提。”
“你听我说完,”慕容倩沉吟了一下,“叫他放人绝不可以,但是要护送你离开,就一定没问题。你现在身体虚弱,不可能连夜奔波……所以我才叫他准备一辆马车,咱们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陈瑕一拍大腿,“此计不错。”
慕容倩笑道:“这一次,我们所有人都逃出渔阳,只是时间实在仓促。”
两人商议已毕,慕容倩就搀着陈瑕来见廉范,只说道:“瑕哥哥和我此去万分凶险,好歹渔阳郡也该派几个军兵护送一程。”
又说:“此一去,也不知道能否回来,要和阿布提告别。”
廉范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应允。不多时马车准备就绪,直奔驿馆。众人一起上楼,见过阿布提,把计划对他说明。
慕容倩早点了那些汉兵的穴道,几个人换了他们的衣服,扮作汉兵。陈瑕力大,用绳子把他们吊上房顶,并排躺好,估计要到明天过午,穴道才能自解,在这之前这几人谁也发现不了。
眼看就要脱离苦海,阿布提心情激荡,阿曼等人也十分高兴。唯有麻灰衣坐在墙角动也不动,阿布提拉住麻灰衣的手,“叔叔,天赐良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麻灰衣淡淡一笑,“主公,在下双腿已断,无论如何也走不啦。若是带着我,路上多有不便,不如我留下来照看这些汉兵,也免得打草惊蛇。”
阿布提与他朝夕相伴十余年,分别在即实在有些不舍,因此低头垂泪,麻灰衣劝道:“主公,成大事者,岂能因小失大?有你这两滴眼泪,麻灰衣肝脑涂地也难报大恩。在下心甘情愿为主公而死,你又何必如此难过?”
阿布提把心一横,暗道:也罢,时间紧迫,麻灰衣双腿已废,总不能因他一人,而叫鄯善落入叔父之手。但若是留他在此,他把我们行踪暴露又当如何是好?忠义二字也不过是他人口中说辞,既然麻灰衣心甘情愿为我而死,那也别怪我无情。
380、杀人灭口
旁人不知道阿布提心中所想,善良的阿曼还来劝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阿布提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还是赶紧上路吧。”
“你们先走,我有些话要对叔叔说。”阿布提低着头,没有人能看到他此时的表情。
桃裘儿这时穿戴已毕,见阿布提舍不得与麻灰衣分别,觉得这个人还算有点良心,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么分别的话,尽快!我和阿曼在楼下等你。”
慕容倩这时把东市作坊的掌柜、驿馆的李爽全都从被窝里叫起来,一个扮作桃裘儿,一个扮作阿曼,叫他们跟着送行,告诉他们:“这一次我们出城,是奉太守之命,因城中有奸细,你们扮成这个样子是为了迷惑敌人,沿途你们俩可不要开口说话,就算是有军兵或者什么大人问你,也不要回答,等陈瑕出城之后,你们立即回来,换回原来的样子,若是走漏了风声,耽误我们贼捕掾捉拿奸细,当心你们俩的脑袋。”
那两人对慕容倩早就言听计从,哪敢说半个不字,要他们怎么做也就怎么做了。
这些事情,慕容倩早在董土楠未攻城之时就已经安排妥当,为的就是今天掩人耳目,廉范老奸巨猾,不是那么好骗,但是如果看到桃裘儿和阿曼送陈瑕,那就多半想不到阿布提要逃走,她紧锣密鼓地筹备一切,也无暇去管阿布提。
此时房内就只剩下阿布提与麻灰衣两人,麻灰衣对阿布提感激涕零,“主公,你还有什么吩咐,不必吞吞吐吐。麻灰衣已经是废人一个,但只要主公有话,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阿布提含着眼泪点了点头,“这一次出城,不知何年何月你我才能再聚,想起来实在伤心,如今我就要回鄯善接任国王,除了我们之外,别人谁也不知道,我留你在此,如果廉范问起本王的去向,你如何回答?”
麻灰衣道:“那当然是守口如瓶,绝不透露半个字。”
“大汉刑罚严酷,你抵得住吗?”阿布提眼露寒光。麻灰衣并不明白他的意思,一拍胸脯说道:“我麻灰衣是铁铮铮的汉子,什么刑罚没见过,就算在坤极坊砸断了腿,我也不曾呼过一声痛,何惧之有?”
阿布提微微一笑,“那就好……麻叔叔,从前都是你伺候我睡觉,今天本王也伺候你一次。”
“这……怎么敢?”
阿布提却不由分说,将麻灰衣从墙角架起,用肩膀扛着他,坐在榻上,冷不防从雕花的木枕头里,摸出一块马蹄铁来,此物原是钉马掌之用,阿布提在马厩之时捡到,将它掰直一些,没事的时候就在磨盘上打磨,锋利以后就当作匕首藏在靴内,到了驿馆之后,他战战兢兢怕人发现,就将它藏在枕头里。
此时趁麻灰衣不备,左手凑后面搂过来,捂住他的嘴巴,右手攥着马蹄铁从后腰处猛地扎了进去,麻灰衣瞪大了眼睛,还没等反应过来,阿布提又在同一个位置,连捅了三下,麻灰衣拼命挣扎,他是习武之人,阿布提尽管出其不意,偷袭得手,毕竟没有麻灰衣的力气大,麻灰衣腿不能动,上肢力量依然强劲,肩头拼命摇晃了两下居然挣脱,回头一看阿布提手中的马蹄铁,万分惊讶,咬牙说道:“主公,我对你一片忠心,你……你这是何意?”
阿布提没想到他求生之欲这么强,到现在阿布提满头大汗,手里拿着马蹄铁目露凶光,索性把心一横,“麻叔叔,你知道我太多的秘密,我不信你能抵挡的了酷刑。若是跟我回去还好,若是留下来,我的秘密就要泄露出去,那时我还怎么做鄯善国王?既然你忠心不二,不如就成全了我,叫我安心离去。我做了国王之后追封你的功劳也就是了。”
麻灰衣恍然大悟,他的确知道阿布提一个天大的秘密,如果这个秘密泄漏,那阿布提注定要沦为天下人的笑柄,这个秘密绝不是他在大汉做人质,而是另有缘由,只是麻灰衣做梦都想不到,他对主人忠心耿耿,如今对阿布提再没用处,阿布提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就要杀人灭口。麻灰衣苦笑了两声,“主公……原来如此,你真是我的好主公啊,你太小瞧我麻灰衣了,你要杀我,我无话可说,只能谢主公恩典!”说完把眼一闭。
阿布提犹豫了片刻,还是扑了上去,手中的马蹄铁直刺入心脏,怕他不死,又连扎了数下,行凶之后,将马蹄铁塞进麻灰衣的手中,又在他身上抹干了手上的血迹,这才出门而去。
到了楼下,夜风一吹,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浑身的冷汗,不免心中仍然惴惴。
“不用怕!”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阿布提吓得腿一哆嗦,险些惊叫出声,回头一看却是陈瑕,走路无声无息,这大半夜的,阿布提刚杀了一个好端端的活人,被他从背后拍了一下,魂都要吓出壳来。
“你……好俊功夫,什么时候在我身后我都没发现。”
陈瑕嘿嘿一笑,“我看你面白如纸,满脸的虚汗,很容易就被人看出破绽啊。”
“我……本王生死就在今日,如何能不害怕?”
“说的也是,”陈瑕笑了笑,“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扮作汉兵在队伍里,我再给你贴上胡子、眉毛,保证你老娘都认不得你。”
陈瑕将他带到僻静处,对照之前一个汉兵的样子,在他脸上涂涂抹抹,又黏上胡子、眉毛,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再一看阿布提与那汉兵已有八九分相似。“这样就好了。阿曼说:你舍不得麻灰衣,难得你这么有情有义。不过你也不要太难过了,等你登上王位,再想办法接他回去也就是了。当初我和师父分别离开天山的时候,和你的心情也差不多,虽然很艰苦,但是真的要离开的时候,还是会舍不得……”
阿布提面沉似水,觉得陈瑕啰啰嗦嗦无比讨厌,“兄弟,再说下去,天都要亮了。”
陈瑕这才收起画笔,“行了,你娘应该认不出你了。”
这时慕容倩那边也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叫陈瑕先上马车,也没有什么应用之物,就只把江浪的鹦鹉带在车上,慕容倩在前面牵马坠蹬,阿布提、阿曼、桃裘儿、江浪扮作小兵从旁护送,身后是李爽以及东市作坊的店家,如今已经扮作相送的阿曼和桃裘儿。
外人看来没什么异样,一行人也不和廉范再打招呼,便向着城门而来,到了城下,慕容倩出示令箭,“奉命出城!”
守城的小兵不敢怠慢,拉起千金闸,吱扭扭绞盘声不住传来,那城门向上一点一点吊起,就好似牵扯着众人的心头肉一样,各人的心情大不相同,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又是紧张,特别是阿布提,又喜又怕,心中暗道:只要城门一开,从此海阔天空,再也不是笼中之鸟了。
就在这时,远处马蹄声凌乱,为首大将一声断喝,“且慢开门!”
一队几百人的骑兵,刀剑出鞘,正向这边飞速赶来。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几人的目光全都看向慕容倩,等她拿个主意。
381、冷月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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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2、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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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利剑之王
江浪冷冷地看了阿布提一眼,“别以为我的小师父很好骗。他是一个一根筋的人,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更改,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他也不会做你手中的屠刀!”
他一声长啸,追随陈瑕而去,头顶上的那只大鹦鹉冲着阿布提叫着:“笨蛋。”也跟着飞远。
阿布提望着陈瑕远去,心中忐忑,对阿曼道:“现在他们都走了,我就全靠你们俩啦。”
桃裘儿冷哼一声牵过马车,“此地不宜久留,免得那廉范回过味来,再抓我们。”
三个人一起上了马车,一路向西而去。跑了整整一夜,天明之时,连人带马已经累得精疲力尽,眼看着前方有一个村庄,十几户人家,阿曼便提议,“咱们人困马乏,不如去那个村子里歇息一阵,吃点东西然后再上路的好。”
阿布提表示反对,“那怎么可以?此时还是在长城外围,追兵随时可能赶到,多走一段路,再歇息也不迟。”
桃裘儿冷笑道:“长城之外一片荒芜,哪里还能这么容易碰到人家?你年轻力壮,不觉得如何,我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了,阿曼你呢?”
阿曼看了看阿布提,面有难色,“只讨点东西吃,再买些干粮,也耽搁不了多久,不然我们这样一路跑回西域,饿也要饿死了。”
阿布提无奈,只好点头,“那好吧,只吃一顿饭,带足了干粮,就立即启程。”
三个人赶着马车来到村中。古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此时朝阳初升,正值早饭时间,可是村中死气沉沉,一丝炊烟也看不到。
阿布提随手推开了一户农庄,农院之中鸡飞狗叫,偏偏不见人影。喊了两声,也无人回应,几个人均觉得纳闷。阿曼道:“莫非这里也有人得了瘟疫?人全死光了?”
桃裘儿神色微变,“很有可能。”
阿布提却道:“那最好不过,里面的东西我们随意取用,拿了之后立即离开。”桃裘儿心中鄙夷,人家如果真的得了瘟疫,全都死绝,是件多么可悲的事情,他居然说“最好不过”,实在是可恶至极!
阿布提又喊了两声,无人应答,干脆直接推开一间房门,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再往里面观看,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年长的六旬开外,年幼的不过五六岁,伤口极细,竟是一家四世同堂被人灭了满门。
阿曼一声惊呼,阿布提赶紧掩住她的口,“千万不要高声,当心凶手就在附近。”
在推开几处房屋,大抵都是如此,所有人均已被害。
阿布提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快走!”
桃裘儿也觉得蹊跷,拉起阿曼,快步出了院子。刚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门外多了一个白衣秀士,背对着三人,也不回头,冷冷说道:“还想去哪里?”
几个人魂飞天外,阿布提更是吓得调头就跑,那白衣秀士依旧是头也不回,把手一张,一把羽扇旋转飞去,在阿布提的头顶上转了一圈,将他的盔头给打掉地上,“殿下,你为什么一见我就要逃走呢?”
阿布提差点就要跪地求饶了,没想到易容之后,还是被人认出,“壮士,你……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杀我,到底是谁派你来的?难道多利王叔真的不顾叔侄之情,非要致我于死地?”
白衣秀士朗声大笑:“哈哈哈,没人要杀你,是你自己胆小怕事,自始自终我说过要杀你吗?我要杀你,你又能活得了吗?”
阿曼试探着问道:“那你屡次三番行刺我们,又作何解释?”她看不到白衣秀士的表情,只是觉得这个人周身上下透着一股邪气,叫人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白衣秀士咯咯一笑,“什么原因,我又何必跟精绝人解释?我只要阿布提跟我走,其他的事,一概不管。”
“这些人是你杀的?”阿曼又问道。
白衣秀士笑道:“呵呵,他们看起来是平民百姓,可实际上都是被蛊惑的通天教教徒,我不杀他们,他们也要杀我。不管我到了哪里,通天教的那帮人,也容不得我!”
桃裘儿怒道:“诸多巧辩,难道五六岁的童子,也受人蛊惑了?你是一个多么凶残之人,连一个娃娃也不放过!”
白衣秀士冷笑道:“斩草需除根,大人死光了,又何必留一个娃娃在世上受苦?我把他也一起带走,叫他们一家在泉下团聚,何错之有!我当年离家之时,不也是个孩子?充满了仇恨活在这世上,又有谁可怜?”
说完白衣秀士终于转过身形,依旧是白布蒙面,这块布久在关外纵马的人经常会戴,为的其实是遮挡风沙,倒并不是怕人看见样貌,他腰间横挎胜邪宝剑,西风吹动他的衣摆和头巾,显得玉树临风,虽然看不到下半张脸,但眉宇之间英气逼人,只是一双眼睛精光太盛,显得尤为霸气。
之前他就在村中,眼看着有汉军的马车经过,便在暗中观看,阿曼本来易容,却忘了掩饰自己的声音,方才她一声惊叫,被白衣秀士听了去,他就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只是没想到陈瑕的易容术这么高而已,如果他们三个人不进这个村子,那自己还不知道他们是阿布提。这次任务本来想放弃,如今肉就在嘴边,那自然是能吃就吃了。
他迈开大步几步就走到阿曼面前,冷冷一笑,绕过她和桃裘儿,直奔阿布提而来,桃裘儿知道这个人武功太高,因此不敢乱动,眼睁睁看着他一把抓住阿布提的衣领,这才说道:“壮士,你杀了那么多人,现在要把我们如何?”
白衣秀士道:“精绝国的事与我无关,我只要阿布提。精绝十二勇士必须死,否则我就见不到他,对不住了!”他手腕一翻,点了阿布提的穴道,单手拎起阿布提,就好像拎起一只小鸡也差不多。
到了后院牵了白马,把阿布提往马上一放,又看看桃裘儿,“你放心,我是要带他回去继承王位。从此没有什么王之利剑,只有利剑之王!至于你嘛,嘿嘿,最好有多远就滚多远,我今天可以不杀你,不代表你回到精绝还能活着。”
“王之利剑”指的呼衍洁为鄯善王手中的剑,那“利剑之王”又知的是什么意思?此人绝不是呼衍洁,可他呼衍洁一定有莫大的关联。桃裘儿只听得一头雾水,无论如何也猜不透此人的来历。阿曼紧走几步拦在马前,“你要带阿布提走的话,就先杀了我!”
白衣秀士愣了一下,忽然笑道:“我是不会杀漂亮女人的。”
“孽障!”
随着一声大喝,远远地看到村口处奔来一个胖大和尚。众人一见,心中暗赞:好个和尚,身高过丈,膀大腰圆,浓密的眉毛又粗又硬,打成卷,麻绳一样拧着,一对豹子圆眼,宽鼻阔口,身穿一件灰布僧衣,坦胸露怀,两手各提着半条熟铜棍。一阵风一样地跑进了院子,用棍子一指那白衣秀士,大声吼道:“孽徒,你还想跑去哪里?”
384、性命相搏
这一嗓子声若洪钟,震得地皮直颤。白衣秀士停住脚步,“师父,如今我有胜邪宝剑在手,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又何必阻拦我的去路。”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脸上的白布缓缓拉下,与此同时,阿曼和桃裘儿全都是一声惊呼,“陈瑕!”
看眼前这人,剑眉星眸,英武非凡,简直与陈瑕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若不是一双虎目里透着一丝邪气,任谁都会认错。
那白衣秀士听到阿曼叫自己“陈瑕”,便微微一笑,“你的眼力可不怎么样!”
桃裘儿倒吸了一冷气,“此人邪气逼人,绝不是陈瑕……那他是谁?”只听那大和尚怒气冲冲骂道:“孽徒,莫非你还敢欺师灭祖不成?你在西域作恶多端,就算佛祖也不能收留了!”
白衣秀士哈哈大笑,“这世上哪有佛祖,如果有的话,就不会叫通天教横行大漠,我为苍生除害,师父你却说我滥杀无辜,我只知道我们中原有句话叫‘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当年在白马寺,我听从师父教诲,每日诵经礼佛,学习武艺,可这十年间,通天教在整个西域蛊惑视听,草菅人命,多少人因相信邪教而家破人亡,试问那时佛祖何在?似你和大师父一样,每天对着泥菩萨就能普度众生了吗?我所做的,只是叫这个世界更清白一些,何罪之有?”
“好一张巧嘴!”大和尚越听越怒,“杀了人还振振有词,巧言狡辩。众生有错,自有天收,轮不到你来‘替天行道’,你当真是‘无悔’,简直死不悔改。今天我就废掉你的武功,看你还如何行凶!”
大和尚越说越生气,越说声音越高,掌中熟铜棍已经断成了两截,他却把这两截断棍当成双刀使,别看他身形胖大,出手绝不含糊,一个纵身已经跳到那白衣秀士面前,双管齐下挂着风声砸向白衣秀士的双肩。
和尚的动作快,白衣秀士更快,也不见他迈步,只把身子向后微微一扬,两条棍擦着面门滑了下来,他这才倒退一步,抱腕说道:“师父,我现在的武艺已经不全是你传授的了。念你是师长,我可让你三招!”
“大言不惭!”大和尚闻听气得满脸通红,“我要你让!”说罢左手棍横扫,右手棍向白衣秀士胸前一点,那白衣秀士身形一转,轻松躲过,“第二招,师父,你从渔阳追我到这里,应该知道,只要我出剑,你不可能奈何得了我!”
大和尚哇哇大叫,干脆舍了两条短棍不使,以头撞向白衣秀士的小腹,“头在这里,你够胆就砍下来!”
白衣秀士单掌向下一按,撑住大和尚的顶门,“第三招,师父……收手吧!”
“孽障!孽障!”大和尚不住大骂,一股丹田之气向下急坠,双脚好似千斤之重,把干裂的土地踩出两个大坑来,周边的地皮都被他震裂,这一顶凝聚他浑身的力气,白衣秀士无论如何抵挡不了,一只手再也难以招架,只好按住和尚的光头,连连倒退,那和尚就好像一头疯牛,顶着白衣秀士连退了几丈远,眼看着就要把他撞到墙上,那白衣秀士情急生智,干脆双腿一分,从那和尚头顶跃了过去,白衣飘舞,将和尚的脑袋给蒙住了。
和尚前面失了目标,目不视物,又用力太猛,虽然只有一霎那的光景,却收不住脚,噔噔噔向前连跑了几尺,一颗大光头直接撞在民居的外墙上。
这家民居的墙是用泥土混着干牛粪和芦苇盖成,下一场大暴雨搞不好都要塌了,那大和尚力大无穷,这间屋子哪里经得起?被他一撞,就听哗啦一声,整面墙都给撞倒,四下尘土飞扬,淋得大和尚满身满脸,那白衣秀士则轻飘飘已经落在他的身后。
墙这一倒,屋里面的几具死尸就见了天日了,大和尚看到,登时哇地一声大叫,倒退着走了出来,指着那满地尸骸,切齿道:“孽障啊孽障,你为何又要行凶?”
再回过头来,那白衣秀士已经掣剑在手,“三招已过!师父,不是我要行凶,而是他们要行凶。师父,您别忘了,大师父的眼睛是怎么瞎的!连这几岁的顽童也暗藏利刃,要置徒儿于死地,为何你就偏偏视而不见呢?”
“废话!你不要叫我师父,有本事,就杀了我!否则我必杀你!”大和尚说罢抡起双棍又与那白衣秀士打在一处。
两个人你来我往,又斗了五六个回合,白衣秀士的剑法灵动至极,飘忽不定,大和尚却力大无穷,功力雄浑,刚才两人顾及师徒之情,多多少少还留有余地,表面上看和尚不如秀士,可二番再战,两人几乎就是以性命相搏,都使出全力时,反而一时难以分出个胜败。
桃裘儿低声对阿曼说道:“此时不走还等什么,干脆盗了秀士的马匹,你和阿布提先走一步……”
“那你呢?”阿曼问道。
桃裘儿把心一横,“麻灰衣为王子而死,那我桃裘儿也为公主你而死,我拦住他,你快走!”说罢他也把腰间宝剑抽出,要与那和尚一起双战白衣秀士。见阿曼还在犹豫,他把宝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莫非要老臣以死明志?公主殿下,耽搁不得啊!”
阿曼这才狠了狠心,“那你要多加小心!”
说完便去牵那匹白马,可不管她如何鞭打呼喝,那白马就好像铜浇铁铸一样,纹丝不动。
白衣秀士此时方才察觉到不妙,暗想:我与师父这番鏖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阿曼别再把阿布提给救走了,那我岂不是前功尽弃?
打着打着,白衣秀士忽然虚晃一剑,那把胜邪宝剑霎时间化作无数剑花,使的正是“玉影连环诀”的精妙剑法——艳阳照雪。大和尚忙举棍相架,猛然想起之前与他打斗了一场,被他用这招砍断了熟铜棍,无论如何不能与他宝剑相碰,棍到一半,又连忙撤招,不料那白衣秀士却在一瞬间仿佛化作一道影子,倏地向后飘去数丈之远,已经不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
“好孽障,你打不过又要跑吗?”大和尚举棍问道。
白衣秀士剑交左手,“师父武艺高强,徒儿不是对手,唯有逃走啦。不过你之前救的那个人叫拓跋红,渔阳瘟疫他就是始作俑者。师父,你空有慈悲之心,却救了一个恶棍,将来不知道多少人因他而死。师父,您既然同样也是肉眼凡胎,就不必再与徒儿争什么是非了!告辞!”
385、忠言劝谏
大和尚再要去追,那白衣秀士已经飞身上了坐骑,同时又将阿曼从马上拽了下来,说了句:“后会有期”,拨马刚要走,桃裘儿却早就拦在马前,“把王子留下。”
“你算什么东西?”他对阿曼手下留情,对桃裘儿可不讲什么情面,催马上前正要挥剑砍他。
“孽障,给我住手。”身后那大和尚一声断喝,将半截断棍对着他的后心打了过来,白衣秀士不敢怠慢,胜邪剑向后一扫,火星一闪,断棍又断,却也震得他手臂酸麻。白衣秀士怕和尚追来,也不管桃裘儿的死活,反手一记“混元掌”将他打翻在地,内力一吐,桃裘儿只觉得五脏都要颠倒,一口鲜血喷出三尺高,当即昏迷。
“驾!”白衣秀士一带缰绳,白马好似离弦之箭,绝尘而去,那大和尚一直追出村外,又把另一截断棍向马腿打去,可那白马实在太快,片刻就已经在里许之外了。
大和尚拍着大腿,指着白衣秀士的背影大声咒骂,可对方早已经听不到了。
他气呼呼地回到村中,见阿曼趴在桃裘儿的身上嘤嘤啜泣,心中不忍,“此子真是可恶至极,走便走了,偏偏又做杀孽!你且不要难过,待我看看他伤势如何。”
阿曼点了点头,大和尚蹲下身子,探了探桃裘儿的脉搏,脉象微弱,显然已经受了极重的内伤,他号了一会儿脉,忽然笑了,“善哉,娘的,这个孽障真是狡猾至极!”
和尚又是念佛,又是骂街,阿曼也未曾留意,她现在只关心桃裘儿的生死,“大师,他是不是要死了?”
大和尚叹了一口气,“我若不救他,他就死定了。但是……”大和尚皱了下眉头,不再言语。
“但是什么?你们佛家不是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阿曼说完跪在地上,哀求道:“求大师无论如何救他一救,小女子身无长物,只能说来世做牛做马,也不忘大师的恩情。”
大和尚有心相搀,但听她开口说话是个女儿声音,这才知道她是易容改扮,和尚毕竟是个出家之人,只好连连摆手,“说哪里话?那个孽障是故意未下杀手,好叫我留在这救人,无暇去找他的麻烦,否则这位施主焉有命在?贫僧若是救他,那就只能叫那个孽障逍遥自在,实在是可恶!姑娘,贫僧问你,你是要救那被掳之人,还是救眼前之人?”
阿曼犹豫了一下,就算要这大和尚帮忙救阿布提,但那白衣秀士神兵在手,而大和尚的棍子已经断成了三截,再打下去,他最多也就能与那个白衣秀士打个平手,更何况对方马快,如果打不过和尚拍马跑了,也是枉然。
想到这里,阿曼便说道:“桃叔叔为我远赴东土,如今受伤,岂能见死不救?只希望阿布提他吉人天相了,求大师无论如何救我桃叔叔一命。”
大和尚仰天长叹,“哎!冤孽,冤孽!”说完他一抓桃裘儿的肩膀,将他翻转过来,点中桃裘儿的心俞、胃俞两大穴,先镇住他的心脉,然后从颈百劳处,沿着大椎、身柱、筋缩、中暑、命门等穴道一路点了下来,跟着将桃裘儿扶起,盘膝打坐,五心向天,一手按住百会,一手按住后背,将真力缓缓推入桃裘儿体内。
这一运功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桃裘儿终于长吁一声,跟着一口黑血从口中喷出,这才悠悠转醒。
那大和尚却已经浑身是汗,那件僧衣好似淋了一场大雨,都被汗水打得通透,地上也是一片水渍。他深吸了一口气,收功坐定,幽幽收到:“鬼门关里闯了一遭,总算把施主福大命大……”
阿曼大喜,连连叩头,可那大和尚却闭上眼睛,不再言语,胸口一起一伏,鼻息粗重,虽然他一直这么坐着给桃裘儿疗伤,却好像干了什么重体力活一样,到现在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桃裘儿微微睁开二目,“阿曼……大师救人辛苦,你叫他多休息一会儿,不要打扰啦。”
阿曼道:“大师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不忘。”也不知道那大和尚听到没有,她跪坐在桃裘对面问道:“桃叔叔,好容易把阿布提救出来,现在却被那个恶人抓走,你现在又受了伤,我们该怎么办啊?”
桃裘儿抬头看来看天色,此时已近晌午,想要再去追阿布提再没有可能了,“也许这就是天意,老天不叫阿布提成事,那也怨不得谁啦,至少我们仁至义尽。”
阿曼这时一点主意也没有,哭着说道:“我不信什么老天,都是那个恶人,要不是他,怎么会……”
桃裘儿摇了摇头,“我现在身受重伤,也难以行动,恐怕不能再保护殿下回国啦,不如你就赶着这辆马车,独自返回精绝吧。”
“那怎么可以,我绝不能丢下桃叔叔你。要走我们一起走……”
桃裘儿连连摆手,“没用的,我现在是个累赘,沿途不知道又有多少凶险,你和我一起上路,只会受我拖累。殿下……臣有一言相谏,你听完之后,可不要怪我。”
“桃叔叔……”
桃裘儿把手一摆,“现在你是公主殿下,我为臣子,不要叫我桃叔叔……”
阿曼点了点头,正襟危坐,“卿家请讲。”
桃裘儿叹了一口气,“哎,鄯善灭我精绝之心从未死,一场联姻能否改变国之命运,实在难说得很。那阿布提狡诈多疑,阳奉阴违,绝非善类,多利亲王凶狠歹毒,六亲不认,也是个贪得无厌之徒,鄯善固然强于精绝百倍,可终究不敌大汉、匈奴,与鄯善结盟未必有什么好结果。我这么说殿下可明白?”
阿曼沉思片刻,说道:“我自幼读过大汉的《烈女传》,都说‘好女不嫁二夫’,父母之命在前,阿曼不敢忤逆?阿布提是好是歹,也是父王当初允诺别人,我岂能陷父王和精绝于不义?更何况我与阿布提青梅竹马,他总不会变着法的害我,只要有我在,他就不会灭了精绝,这样也就足够了。我其实早当自己是鄯善人了……”
桃裘儿苦笑了一声,不再相劝,只是说道:“傻姑娘!”
386、妖孽之子
阿曼低头不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很蠢,但是自幼她在精绝,便受那些礼教约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另嫁旁人。那时的女子与现代不同,尽管她还没有正式过门,可在她看来就已经是阿布提的人了。不管阿布提是王子还是奴隶,她都不离不弃。
可桃裘儿明白,那个阿布提志向高远,本性凉薄,像他这种人,只可共富贵,却不能共患难。有朝一日,他受人威胁,搞不好就要把阿曼和精绝全都出卖。
桃裘儿一声长叹,“希望阿布提得偿所愿,早日登上王位吧。否则的话……”他又看了看阿曼,一番肺腑之言再也不忍说出,“阿曼,奔波一夜,你看看这村中,有什么东西能够充饥?我看这村中有不少鸡鸭,本来应该我去捉来给你烤了吃,但是……”
“明白,我去就是……”阿曼点了点头,便直奔后院的鸡舍,那些小鸡不肯受死,见她过来,全都四散奔逃,阿曼一边追一边说:“别走啊,别走啊,让我抓住你们。”
追了一阵,一只鸡也没抓到,她一双白鞋白袜,却踩了一脚黑泥粪便。低头看见,不由得心中凄凉,在精绝国时,这种粗活哪里用她来做?自己连一只鸡都抓不住,实在是太没用了。
忽见篱笆墙的角落里,有一只小鸡逃到此处,无路可去,就向墙外蹦着,她心中暗喜,这只鸡笨笨的,好像很好抓一样,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忽然从旁边飞来一只大公鸡,将那只小鸡死死护在后面,浑身的翎毛全都支起。
阿曼见状心中慨叹,这村中的人,都被那恶人杀了,我却又来吃这些小动物,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就好像鄯善对精绝那样,我又何必为了果腹,而妄动杀念呢?
从这一刻起,阿曼决心从此不再吃肉。她轻叹一声,转身到了一户农家的后厨找了几块干巴巴饼子,又从井里舀了半瓢凉水,先递给桃裘儿一块,自己吃了一块,那饼子是麦麸做的,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桃裘儿吃了两口,便吐了出来,然后大声咳嗽,“这一带的粮食实在不如精绝的炖羊肉好吃啊。你没去捉鸡吗?喝点鸡血也好啊,至少可以补一补元气。”
阿曼满面通红,“我实在没用,跑得还没有那些鸡快,好容易堵住了一只小一点的,又有只大公鸡来救它,我想我自己就好像那只笨小鸡,而桃叔叔你就是那只保护我的公鸡,明知不敌,还是要保护我。所以,我实在心中不忍,就没有抓了。再说有大和尚在这里,我们当着他的面杀生吃肉,恐他见怪,所以我们暂时将就一些吧……”
桃裘儿看着手中麸子饼,暗暗摇头,把手中的饼子递给阿曼,“你去问问大师吃不吃一些。”
阿曼接过饼子轻轻推了推那大和尚,“大师,打斗了许久,想必也饿了吧,这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有几块干饼充饥。”
大和尚缓缓睁开眼睛,“牢施主费心了。打斗倒没什么,救人却使贫僧内力消耗过多,休息一下再吃就好了,都是我那孽徒……贫僧给二位赔罪了。”
桃裘儿拱手道:“敢问大师法号,那个白衣少年究竟是什么人?既然他是你的弟子,为何又与你刀剑相向呢?”
大和尚双手合十,还礼说道:“哎,真是冤孽。贫僧叫竺法兰……”
阿曼惊道:“听名字是大月氏的高僧。不是东土人士啊。”
竺法兰点了点头,“当年我和师兄摄摩腾,在鄯善境内偶遇风沙,无意中从大漠五鬼的手中救出那个孩子,当时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不过此子身上有舍利子之气……”
“舍利子?”阿曼问道。
竺法兰眼望西方,幽幽说道:“舍利子乃是我佛门至宝,非有道的高僧不能炼化。此子身上没有舍利子,却有舍利子之气,所以他便是舍利子。当时我和师兄都知道,通天教要一统大月氏的所有教派,必定在四处找寻这个孩子。因为我们两个是护送四十二章经到中国传法之人,大汉天子对我们极为看重。那通天教的触手再长也伸不到大汉来,所以我们决定把他带回白马寺,用心抚养,希望他长大成人之后,可以重归佛门证道。路上师兄便问此子姓名,他只说叫自己叫尹无悔。又问起他父母兄弟,他也只说全都死绝啦。
当时师兄和贫僧见他聪明伶俐,样貌不凡,都十分喜爱。你们常人可以娶妻生子,可我们两个光头和尚哪来的后代?便把这个孩子视如己出,真的当亲生儿子一样教他养他。师兄把一套‘混元一气功’悉数传授,贫僧也把毕生的武学全都教给了他,除此之外,还有那些奇闻异事、佛法典籍、经史子集,真的恨不能把我们会的不会的,全都叫他一股脑地学去。此子实在是聪明至极,不管是什么东西,一点就透,一学就会,而且触类旁通,有过目不忘之能,到后来我们两个师兄弟都已经教不了他,还特地请了中国不少的武学大师指点他的武艺,说实话,贫僧从没见过这么聪明的人,师兄也说:‘这么多的心血总算不会白费。混元功后继有人。’”
说到这里,竺法兰眼泛泪光,那个孩子与他们朝夕相伴的情境历历在目,“此子对我二人也非常孝顺,到现在贫僧还希望他能回到小时候,对师兄和我言听计从……哎……”
“后来呢?又是怎么反目成仇的?”阿曼似乎对这个白衣秀士十分好奇。
竺法兰叹道:“往事如昨,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让人怀念呐。请恕贫僧失态……”他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接着说道:“一晃多年,无悔已经长大成人,师兄便想叫他到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而且他也是时候重返西域啦。于是师兄便写了一封信,将他推荐给班超大人,希望他能建立一番功业。哪曾想无悔离开我们的视线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他没去找班超,却领着手底下的十几个汉兵,在草原上到处杀人,到处惹祸。无奈之下,师兄和我便来西域找他,这一找就是几千里地,只要是他经过的地方,全都是生灵涂炭。他不是孽障又是什么?可是他一身本领又都是贫僧和师兄传授,想一想,真的是……”
竺法兰说到这里,越发恼怒,攥着拳头拼命捶打自己的光头……
387、兄弟之情
阿曼赶忙拦住,“大师,人心善变,天道难测,又怎么能全都怪你?”
“哎!”竺法兰一拳捶在地上,把地面打了个大坑,这才接着说道:“就在昨日,此子骑着那匹白马追杀一个断臂之人,那人手无寸铁,被赶得无路可逃,刚好我和师兄撞见。刚开始,贫僧也不知道那骑白马的人就是无悔,只是师兄听那个断臂人大喊:‘救命!’便叫我出手相助,与无悔打了一仗,那个独臂人就趁机逃了。打斗中师兄听出他的声音,因此把他认了出来,他便用一手古怪的剑法,把我的熟铜棍斩成两断,催马逃走。师兄命贫僧追赶,可我这一双腿,哪能跑过白马的四条腿,结果到刚才方把他追上。那知道,这孽障的武功突然大进,特别是那把剑实在是厉害……贫僧以后想抓他都十分困难啦。”
桃裘儿忽然一把拉住竺法兰的手腕,微微一笑,“大师,你可知道那独臂人是谁?”
竺法兰摇了摇头,“他当时已经被无悔打得满身是血,连鼻子都给切了去,贫僧实在认不得。
桃裘儿看了看阿曼,“真是怪事。”
阿曼皱了下眉头,“的确是件怪事……大师,实不相瞒,渔阳郡里有个叫陈瑕的人,昨日董土楠攻城,那独臂人也在其中,听说当时陈瑕与那独臂人交战,险些战死,幸亏你的这个徒弟尹无悔突然出现,将他救下,然后就一路追杀那独臂人。董土楠后来兵败被捉,招供出那独臂人来,据说渔阳的瘟疫就是因为那独臂人在搞鬼,现在已经死了近千人之多,而且瘟疫还在蔓延。如果尹无悔真的如大师所说的这般凶狠,他为何要救陈瑕呢,他杀了那独臂人等于是为民除害,可大师却把那人放走,难道不是做了一件大大的错事?”
竺法兰眼睛瞪得溜圆,半晌才道:“难道贫僧错怪了无悔?”
桃裘儿又道:“那也未必,至少到这的时候,这个村的人,也全都被他杀了。他还掳走了阿布提王子,怎么能算是错怪他呢?”
竺法兰想了想,“姑娘,你快去那些尸体身上查看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像太阳的标记。”
这个时候他和桃裘儿都已经精疲力尽,无法行动,就只能靠着阿曼了。那面土墙早被竺法兰撞塌,阿曼就径直走到一具尸体前面,两根手指捻着衣角,小心翼翼地掀开,见尸体的小腹上果然刻着一个太阳的标记,再查看另外两具也是如此,就连那小孩的身上也有这样的标记。
“真的有啊!”阿曼回头喊道。
竺法兰点了点头,“他们全都是通天教的教徒,那孽障倒没有骗我……”
这时,阿曼忽然咦了一声,从一具尸体身下摸出一把弯刀,“这是鲜卑族的兵器。我记得小倩对我说过,那独臂人叫拓跋红,正是鲜卑人。”
竺法兰道:“那就是了,想必尹无悔追杀那个拓跋红到此,结果中了人家的埋伏。他一时气恼就把全村人杀了个精光,可惜最终还是被拓跋红逃走。”
事实是否如此,竺法兰也只是凭空猜测,不过在他心底还是希望自己的徒弟可以走在正途上,因此总是要找借口为他开脱一些罪责。只是竺法兰也明白:杀人行凶,天理难容,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尹无悔都难辞其罪。
桃裘儿久在西域,对鲜卑族的事也有所耳闻,“据我所知拓跋氏族信奉匈奴的圣火教,怎么会和大月氏的通天教有所往来呢?这两年,通天教仿佛无所不在,不知道他们拼命扩大自己的势力,到底要做什么?”
竺法兰冷哼道:“不管它圣火教还是通天教,都是歪门邪道。”
“这么说,他杀的都是坏人了?”阿曼一边说,一边拿着弯刀走了回来。
“为什么这世上总要有个是非之分?”竺法兰眉头紧锁,“如果所有人都信奉我佛,不就没事了吗?”
桃裘儿哈哈大笑,“怕就怕圣火教和通天教的人也是这么想。看来有时候信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竺法兰频频摇头,无论如何也参不透这混沌的人间,各个教派、门派的纷争不断,各个国家、地域也总是分分合合,人们不可能全都相信佛祖,就算是信佛之人,也有良莠之分,口是心非者也是大有人在,又岂能一概而论。
猛然间想起一事,“对了,你们说有个叫陈瑕的人在渔阳?”
桃裘儿笑道:“没错,这个人和你的弟子长得一模一样,要不是他昨夜向北去求解药,我都以为他飞到了这里。怎么?大师认得此人?”
“倒是有过一面之缘,”竺法兰忽然想起摄摩腾在巫仙冢之时说过的话,当时他已经知道陈瑕可能也是舍利子,双生之子,是神是魔,无法分辨,既然如此只能俱灭,摄摩腾当时并没有明确说出这个意思,但他言外之意就是如此。
他把此事告诉了阿曼,阿曼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大师,如果你是在鄯善附近找到的尹无悔,那我就能大概猜到他的身份了。”
“哦?”竺法兰一愣。
阿曼接着说道:“他是陈瑜,是陈瑕的亲哥哥,小时候我们曾在一起玩过……啊!”说着,阿曼忽然一声惊叫,“桃叔叔,怪不得他要救陈瑕,那是因为念及兄弟之情!”
桃裘儿笑道:“那又如何?”
“既然如此,那陈瑕动之以理,晓之以情,求他哥哥放了阿布提啊!”阿曼兴奋地说道:“陈瑜就算再如何凶残,自己兄弟的话,多多少少还能听得进去吧?”
桃裘儿频频摇头,“那可未必,他抓了阿布提又没有直接杀了他,实在叫人琢磨不透,此人行事诡秘,不是那么容易说话的,否则的话,又何必大费周章?再说他与陈瑕打过两次了,若真的顾及什么兄弟之情,又为什么不当面相认?”
阿曼也想不明白,“是啊,当初他还说要杀尽陈瑕至亲至爱之人,可他最后又救了陈瑕,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桃裘儿依旧摇头,“实在是想不通……这个陈瑜究竟是为谁在做事?”
竺法兰却说道:“我看陈瑕武艺不错,若是能劝他哥哥改恶从善,倒是一件好事。只可惜那个陈瑕笨头笨脑的……”
“我去找陈瑕!”阿曼突然站起。
桃裘儿吓了一跳,“殿下不可啊!陈瑕现在是去龙潭虎穴,你手无缚鸡之力,去了不是送死?”
阿曼语气颇坚,“既然是他哥哥抓走了阿布提,也许陈瑕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呢?不然的话,桃叔叔您有什么主意吗?”
388、夜探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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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9、吃饱喝足
陈瑕可不知道,这两桶饭菜是给军营里的头领准备的,这帮伙夫怕当头的怪罪,因此先把头领的饭菜做好,放在帐篷里,然后再去外面做其他人的伙食。
汉朝男丁到二十三岁就要开始服兵役,可以说全民皆兵,居家近边境的,平常在家练习骑马射箭,盼望国家有事,他们则报名从军,然后打仗立功,可以做官封侯,这风气在边郡尤为盛行,因此很多都是自愿参军,行军时常常自己背着小锅,带着干粮,一切都是自给自足。
但是董土楠部落的兵则不同,他们尚未开化,有不少兵其实就是奴隶,上上下下等级森严。那些上阵杀敌的,被视为部落的勇士,尽管危险,但在他们看来却无比光荣。因此像这种埋锅做饭的事,真正能打仗的兵都不去做,于是一些老弱残兵以及奴隶,就专门负责做这些杂役。
一顿饭做好,首领先吃,然后是将官和兵,最后剩下的,奴隶才能吃。
那小栓子无非就是一个后厨的杂兵,无论如何也不敢先于头领吃饭,可陈瑕是假的,哪管那么许多,饿了一天,见到米饭、狗肉真和见了爹妈一样亲,拿起一旁的水瓢舀了一瓢饭,再抓一块狗肉,坐在帐篷里,好一阵狼吞虎咽。
那头领的饭也与杂役、兵丁不同,都是精挑细选的好米,狗肉油光发亮,色泽金黄,闻起来香,吃起来更香,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陈瑕已经把满满一桶米饭给吃了精光,狗肉也只剩下了几块骨头。陈瑕吃完之后,又喝了半桶凉水,一拍肚子,无比畅快,这下觉得浑身是力气,与昨晚的状况大不相同。把头探出帐篷外面,见对面炊烟袅袅,其他人的饭还没做好呢,看来一时也没那么快启程。
他劳碌了一天一夜,这时候吃饱喝足,倦意袭来,见帐篷的一角里放着个草席,索性倒头就睡,这一躺下便鼾声如雷。
帐篷外几个做饭的杂役忽听帐内传来鼾声,都面面相觑,那胖子怒道:“这个小栓子,真是可恶,我们在这干活,他倒好,跑里面睡起觉来。”
话音刚落,忽然觉得脚下地皮微微直颤,灶坑里的火苗随风乱舞,上面架着的一口行军大锅被震落在地。那陈瑕摆了个“魁星踢斗”的姿势,不知不觉在睡梦中就运起了内力,几只地洞里的耗子,还以为地震了,都被震得跑出洞外,四下逃窜。
几个杂役心中均想:军中闹鬼了不成。
有胆大的仗着胆子倒帐篷里看了一眼,然后赶紧悄悄退回,对众人说道:“那小栓子定是个妖精变的?”
胖子问道:“怎么说?”
“头领们的一桶饭,一桶肉,被他吃了个精光,这会儿,正在角落里睡觉呢,一只手高举,一条腿盘膝,手抓着脚,扭着腰,头朝下,整个人全都拧巴,那姿势睡觉的,我这辈子没见过,呼噜跟打雷相似,又这么能吃,不是妖精还能是什么?”
那两桶饭菜是给军中六名头领准备的,被陈瑕一个人吃光,任谁都得觉得不可思议,胖杂役挥了挥手,“果然就是妖精,今天咱们也立一功,抓住妖精献给二头领。”
众人全都赞成,几个杂役拿着绳子、菜刀、铁锅、铁铲等器具当作兵器,便向着帐篷摸来,有的人手里没什么家伙,干脆抽了一条大白萝卜,也跟在后面凑热闹。
胖杂役首当其冲,掀开帐篷,大叫一声:“打妖精!”一个箭步猛地冲入帐内,对角上的草席一顿乱打,结果那里面包着两个破木桶,陈瑕早已经逃之夭夭。胖杂役忽然后脑一疼,被人拿萝卜砸了个正着。他一捂脑袋回头骂道:“瞎了你的狗眼,看清楚再打好不好?幸亏是萝卜,要是菜刀,爷爷不是被你开了瓢了?”
“大哥,人呢?”那人问道。
胖杂役怒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这个妖精还挺有本事,这么快就叫他跑了,你们继续做饭,我去禀报二头领。”
说完一撩帐帘,转身去报告首领,却不知陈瑕也跟在后面。别看他呼噜打得响,但内力精湛,睡梦之中也十分警觉,几个不会武艺的人进来,他岂能不知。杂役们二番再回来,陈瑕早就悄悄从帐篷底下钻了出去,把众人对话一听,心中暗笑,他们居然把我当妖精了,又听那胖杂役要去报告首领,正中下怀。心想:我当个杂役没什么意思,还要听那胖子指手画脚,不如做个头领耍一耍。
于是他就如影子一样从帐篷的另一侧迂回着,跟在那胖杂役的后面。其他人继续做饭,谁也不曾留意,那胖杂役也察觉不到陈瑕的脚步声。陈瑕吃饱了饭,又小睡了一会儿,精神大振,昨天受的重伤,已经好了十之七八,拓跋红不在,这个军营里纵然人多,也奈何不了他,因此有恃无恐。
走了一段路,来到中军大帐,那胖子跟看门的守卫交代了几声,便走了进去,陈瑕绕过帐子后,蹲在地上,听他把刚才的事对人一一讲述了一遍,越发觉得好笑。不过这也给陈瑕提了个醒,看来以后睡觉可得注意一点,自己的呼噜声差点就引来杀身之祸。
不多时,帐内走出一个锦衣壮汉,他叫身边的守卫吹起号角。满营的兵丁便全都向这边聚拢,有的人还在睡梦之中,这时也提着裤子跑了过来。
等众人到齐,那壮汉高声说道:“扰了各位清梦了,咱们军中来了奸细,你们全都留意一些,在附近严加搜查,一旦发现生人或者什么小栓子的,立即抓住,不打他三百棍,把吃我的给我吐出来,绝不罢休!”回头又对胖杂役说道:“你先回去吧。”
陈瑕心中暗想,那个小栓子被打晕在草里,要是把他找回来,我在何处藏身?
趁着那壮汉下命令的当口,他一个骨碌闪进营帐之内,里面有两个杂兵背对着他,陈瑕一指一个,全都把他们点晕,那二人刚刚躺下,帐帘一挑,壮汉已经回来了。
一见陈瑕,微微一愣,猛然间惊醒过来,拔剑问道:“你是何人?”
陈瑕嘴角微扬,坏笑道:“小栓子!”
390、辽西鲜卑
壮汉大惊,实在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跑到自己的帐内,刚要开口呼叫,陈瑕哪能给他这个机会,那壮汉只觉得眼前一花,被陈瑕点中穴道,壮汉立即浑身发麻,动弹不得,到了嘴边的喊叫声,无论如何不敢叫出。他心中大骇,“莫非这个家伙有什么定身法不成?”
陈瑕微微一笑,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是谁要打我三百棍?”
壮汉连连摇头,一个人忽然就变成了另一幅面孔,这种情形从未见过。眼前这人不是妖精,那多半就是神仙了,之前胖杂役来报,他说什么也不相信,现在却诚惶诚恐地告饶道:“大仙,大仙恕罪,大仙恕罪。”
陈瑕叫他抬起头来,上下打量,把此人样子记下,然后再拿出一张面具来,随手拿出笔墨、工具刷刷点点,画了一阵,往自己脸上一扣,就成了他的模样。之前在渔阳郡里,陈瑕和慕容倩做了不少这样的面具,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刚好全都派上用场。
壮汉见状更是目瞪口呆,“常听说:有仙人懂得画皮之术,今日得见,方才信以为真。”
陈瑕嘿嘿一笑,在壮汉看来竟与照镜子相仿,实在是一点破绽也看不出来,陈瑕又把他打量一番,这才说道:“你姓甚名谁?在军中任何职?”
壮汉不敢隐瞒,只得说道:“在下董烈虎,乃是董土楠的堂弟,他做部落头领,在下就是二头领,如今他被廉范捉走,那在下便是大头领了。求仙人放过在下,将来一定烧香上供……”
“去你的!”陈瑕把面具摘下,骂道:“我还没死呢,谁要你烧香上供?我问你,你身上有‘千里哀鸿’的解药么?”
董烈虎不敢隐瞒,“那东西怎么可能在我手里,姑母才知道,不知大仙要此物有什么用?”
“废话,当然是拿来救人!”陈瑕也不会转弯抹角,把实话也说了出来,只是董烈虎此时已经如惊弓之鸟,认定了陈瑕就是大仙,因此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听陈瑕这么说,还奉承道:“大仙慈悲心肠,实在是另在下佩服。回到部落之后,在下和姑母商议一下,多半会把解药给你。”
“我可不信,那么容易,还是我亲自去取的好。你要打我三百棍,又怎么说?”陈瑕问道。
“那……那就求大仙收了神通,在下这就告诉手下人,不再找大仙的麻烦也就是了。”董烈虎不敢忤逆,陈瑕见他如此,便笑道:“那好,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不然有你好看。现在我把你变成小栓子的样子,我则做你的样子,也不需要你告诉手下人,我来发号施令,你要敢不听,我就叫你变不回来。”
董烈虎现在动弹不得也只能听陈瑕的吩咐,二人换了衣帽,陈瑕提起他的衣领,抓着他走出大帐,也学着董烈虎刚才的样子,大帐外的守卫说道:“吹号,叫人过来!”
守卫不敢怠慢,号角一响,一群军兵又都向中军聚拢。陈瑕点中董烈虎的哑穴,叫他不能出声,然后对众人说道:“小栓子这个妖孽已经在这了,你们不要去找了,即刻启程回部落去,给我备辆马车,我抓住这个小栓子,也免得他跑了。”
陈瑕心中焦急,恨不能立即就到部落里,方才睡得也不踏实,备辆马车正好可以沿途睡觉,又觉得这个董烈虎将来可能有用,等到穴道一解,他再跑了就不太好找,所以要带在身边。
他自然没有慕容倩那样足智多谋,虽然想到了要扮作董烈虎,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索性走一步看一步,先舒舒服服地在马车上睡一觉,到了董土楠的部落再说。
他这一声令下,谁也不敢怠慢,立即拔寨启程,那些没吃饭的兵丁只能在心里把董烈虎臭骂一顿,只是一切都与陈瑕无关。
他解开帐子里两个守卫的穴道,那两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陈瑕也是调皮得很,便像小时候在伊吾卢骂那些鸡鸭鹅狗一样,把两个守卫臭骂一顿,然后押着董烈虎坐上平板的马车,大队人马不等天亮就向部落进发。
这一路,风沙滚滚,陈瑕却只顾着睡自己的大觉,伴随着怒号的风声,里面夹杂着陈瑕的鼾声。拉车的战马也没听过如此响亮的鼾声,惊得它不敢停留,两旁离得比较近的几个小头领,都暗暗皱眉,这是几天没睡觉了,怎么可以睡成这个样子,不过他们可没想到发出鼾声的是陈瑕,反而以为是那个被称作妖精的“小栓子”。有的头领气不过,还抽了“小栓子”两鞭子,可惜鼾声依旧不止。董烈虎是有口难言,又动弹不得,只能暗暗叫苦。
陈瑕福泽深厚,纵然不懂什么阴谋诡计,可阴差阳错,居然也把这群人耍得团团转。
到了下午,大队人马终于赶回了部落,此时人人都觉得筋疲力尽,无精打采,唯独陈瑕睡了一路,神采奕奕,身上的伤到了此时已经全都好了。
这董土楠的部落,不下三千余顶帐篷,是这一带最大的部落,此地再加上周围的一些零零星星的小户以及村庄,一共二十八个部落,合称为“辽西鲜卑”,他们与慕容、拓跋虽然同出东胡,但是这一带的百姓多以渔猎为生,并非完全游牧,除了豢养牛羊之外,还有大片的农田以及鱼塘。各部落头领之间,不管部落大小,均以兄弟相称,单一个部落不足为惧,可是这些部落若是联合在一起,便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那步鲁根自然也是二十八个部落之一,董土楠便以兄弟部落被灭族为由,联合其他的小部落一起攻打渔阳。而实际上整个董土楠部落里,最多也就五千可用之兵。
如今董土楠战败,其他部落的人也就全都散了。
陈瑕押着董烈虎直接到他的帐篷,屏退里面的奴隶、杂役以及家眷,又解开他的穴道,叫他把整个部落的情况大致讲了一遍,然后才问道:“那你姑母人在哪里,我去找她要解药的话,她能给吗?”
董烈虎不敢隐瞒,“姑母是扶余国的人,怕不是那么容易说话。如今我堂兄被擒,整个部落里她便是头领。您老要解药,就只能找她。”
“她若不给,那我就用点手段,逼她交出来!”陈瑕朗声道。
董烈虎却连连摆手,“没用。姑母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性情刚烈,她不想做的事,宁死也不会受人威逼。”
391、世外桃源
威逼他人陈瑕并不擅长,可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主意,如今又被董烈虎全盘否定,真觉得一筹莫展。按理说江浪应该已经混进部落,这个时候偏偏又没有他的消息,陈瑕不禁思念起慕容倩来:要是小倩在这里,恐怕早就有办法了。说不得就算逼迫不了那个什么姑母,也只能行此一招。
他刚刚打定主意,忽听脚步声响,门口有人说道:“二头领,主母有请。”
陈瑕心中一动,看了看董烈虎,董烈虎不敢高声,“主母便是我姑母车银花,我带兵归来,理应先去她哪里的。”
陈瑕冷哼一声,随手又把董烈虎的穴道点了,“要去也是我去。你给我乖乖在这呆着。”陈瑕心中发狠,琢磨着:车银花不想叫我去,我还要找她,等我见到车银花,就先把她制住,管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不交出解药,我便先打断她一条腿再说。
渔阳城眼看就要生灵涂炭,这个时候陈瑕也顾不得许多。他戴上面具,扮成董烈虎,跟着侍者去找车银花。没想到这一走,竟然出了部落,骑着马又一直向东走出了四十多里地,陈瑕心中惊异,问那侍者:“这位小哥,怎么主母的住处离我们部落这么远的吗?”
那侍者笑道:“二头领,这话你怎么问我啊?难不成你自己不知道主母住在何处?”
陈瑕心知自己说漏了嘴,忙改口道:“我只是觉得奇怪。”
侍者道:“没什么奇怪的,主母她老人家是扶余的贵族,一向住不惯部落里的帐篷茅舍,她一直想住大汉皇宫那样的庭院,早年老头领在世之时对她格外宠爱,什么要求都答应她,因此仿照大汉的风土为她单独设了一座行宫。可惜的是,老头领并没有去过大汉的皇宫,所以那行宫我看与渔阳的大户人家也差不了多少。老头领去世之后,主母也就一直住在那里啦,平时部落里也没人去打扰的。”
陈瑕点了点头,“原来不止我一个男人这样想,这董土楠部落的老头领也是要为女人盖一所房子。可惜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不然倒是可以请教一下,怎么建房子。”
“二头领,你莫非又有了心仪之人?”那侍者笑着问道。
陈瑕连忙摆手,“随便说说!”他心中暗想:可不要多说话了,再多说几句,就被人认出来我是假的。
转过了一处山坡,前面便闪出一片硕大的庄园,只见粉白墙里高屋林立,青砖碧瓦旁杨柳成荫,墙上花团锦簇,离墙里许之外,有小溪潺潺,溪水环绕成一圈将庄院与溪水之间隔出一大片空地来,空地上种着许多花草,将整个庄院包裹在花海之中,有的花瓣被风吹落水中,随波而去,溪中又有不少鸭鹅戏水,一道弯弯的石桥横跨小溪,桥上有三三两两的鲜卑少女,一边嬉笑一边在向水中撒着鱼食。
这样的景象在江南也算普普通通,但是鲜卑是苦寒之地,却十分少见,陈瑕久居大漠,他见到的要么是漫天飞舞的黄沙,要么就是一望无垠的草场,在天山之时,就更不用提,常年白雪皑皑,就算在渔阳郡里,也没有这么隽秀精致的景色。廉范是个武人,常年镇守边关,太守府的花园也不小,与这里相比,少了一些阴柔之美。
“这便是皇宫的样子吗?”陈瑕惊叹道。
侍者哈哈大笑,“二头领,怎么糊涂了?您也不是第一次来,有什么惊奇?皇宫什么样,小人是没见过,不过听人说,大汉的皇宫比起此地,要威严壮丽百倍。”
陈瑕闻听,觉得无限神往,“我有生之年,必定要去皇宫里看上一看。”
侍者笑道:“那恐怕要等到鲜卑建国,或者灭了大汉才有机会。咱们这里一年的时间,有小半年是冬季,我们鲜卑出自东胡,祖祖辈辈,谁不想住在鱼米之乡?可惜啊,天朝大国不许我们入关,主母的这个庄院,已经算是长城以北最好的啦!”
陈瑕心头一凛,美好的东西谁不想要?这侍者不过是个下人,却也觊觎大汉的国土,只是能力不够,不得不在苦寒之地罢了。而大汉得到的东西又怎么会轻易拱手让人?世间的纷争多半是源于贪欲,又有几人会真的安于现状?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就进了庄院,过了穿堂厅,又有正厅、偏厅、回廊、花园,一直从南走到了北,足足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整个庄院,里三层外三层,一环套着一环,环环都有沁人心脾的红花绿草,要不是这侍者领着,陈瑕怕是要在里面迷了路。
“姑母究竟在哪里?”陈瑕问道。
那侍者嘿嘿一笑,“在后院练武场。”
又过了后面的一个正厅,这才到了最里面一大片空地来,此处黄土铺垫,四面插着旌旗,风儿一吹呼啦啦作响,每支旗子下面都站着两个侍卫,那些侍卫腰间挎着钢刀,头上戴着红头巾,上身白衣,下身是红色绸裤,一个个面无表情,好似一尊尊雕像,现场不下百人,却寂静无声,院内苍松翠柏,随风微微摇曳,给人一种庄严肃穆之感。
正对面的高台上端坐着一名老妇,长得白白胖胖,穿着华丽,那么大的年岁,还浓眉艳抹,她目光矍铄,坐在那里不必说话,却自有一股威严。
陈瑕一到此处,就觉得战战兢兢,大人物也见了不少,可大多都是江湖草莽,廉范贵为郡守,但他为人豪爽,也从没有这样的派头。似这样的威严,大概也只有皇室才有,偏偏那老妇是个女子,不可能是什么皇帝,可她就是有这样的威势。
在她的下垂手,并排坐着一老一少两个鲜卑将官,那老的五十多岁,蜡黄脸,五官端正,此时正在闭目养神。
那年轻的二十岁上下,长得奇丑无比。因他的模样实在太丑,陈瑕忍不住多看两眼,只见他五短身材,大手大脚大脑袋,再加上将军肚挺着,就好似一个大肉球,蛤蟆眼,扫帚眉,蒜头鼻子,吹火口,一副钢髯,针一样从皮肤里刺出来。所谓的蒜头鼻子,又不是一块整蒜头,就像是蒜瓣没去皮,又叫人拍了一刀,再踩上一脚那么难看。吹火口是嘴上都是裂纹,好似往灶台里吹着火一样的口,不管什么时候总是微微张了,露出里面的一排大牙。两个耳朵挂着碗口大的金环,坠得耳垂都快到了肩膀,要不是穿着一身戎装,陈瑕都以为是池塘里的癞蛤蟆成精。
392、东胡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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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3、二虎相争
陈瑕闻听倒吸了一口凉气,几步走到独孤离的面前,指着他的蒜头鼻子问道:“你便是独孤离?”
独孤离见这人愣头愣脑,吓了一跳,“是便怎样?”他抖了抖身后的战袍,冷哼了一声,“怎么,你们这边陲小邦也听过我独孤离的大名?”
陈瑕何止听过?这独孤离家族不但是慕容广的得力帮手,独孤离更是慕容倩的未婚夫婿,本以为此人是如何的英明神武,风流倜傥,却不曾想是个又丑又矮,还目中无人的“蛤蟆精”,小倩若是跟了你,那不是暴殄天物?
他看了看独孤浑,又看了看独孤离,见这两个人长得真是没有一丝相像。陈瑕又一指独孤浑,“你是他亲爹?”
独孤浑一愣,怎么这个董烈虎说话这么冲的?“那还有假?”
陈瑕挠了挠后脑勺,“我看定然是你的夫人犯了七出之罪,生出的儿子一点也不像你。”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等于是骂独孤离的娘红杏出墙,两个部落正在谈结盟之事,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独孤浑气得脸都绿了,指着陈瑕说不出话来。独孤离大叫一声,一脚将面前摆瓜果的桌案踢翻,大骂道:“娘的,你们部落未免欺人太甚!”说罢抡起蒲扇大的巴掌对着陈瑕扇了过去。
陈瑕忽觉气息受阻,一股热风扑面而来,心中大惊:这家伙模样不怎样,武功可真不弱。这一巴掌打上,不死也得发昏。
他哪里知道,独孤家乃是汉人血统,祖上也是一代武林豪杰,只因王莽乱政,天下民不聊生,他们家在中原混不下去,这才投奔鲜卑。独孤浑素有“东胡霸王”之称,与“漠北雄狮”慕容广齐名,其子独孤离便称作“小霸王”,一身横练的硬功,加上祖传的一杆六十二斤重的丈八铁枪,绝非等闲之辈,若非如此,慕容广又怎么会将女儿许配给他?
本来按照慕容部落的规矩,是不能与汉人联姻的,只是独孤家久居鲜卑,早已经融入其中,他们家族在鲜卑已经过了四代,与鲜卑的其他部落互相通婚,到了独孤离这里早已经没有一点大汉子民的影子,旁人只认为他们就是鲜卑族,再加上,独孤浑是慕容广的得力干将,缺不得的人物,所以这门亲事没人敢有异议。
这一巴掌劈头盖脸,不留余地,显然已经是动了杀心,独孤浑看在眼里,面无表情,却把食指微微翘起,原来他有心阻止,但他号称“霸王”自有一股傲气,陈瑕当面侮辱自己的妻子,又岂能轻饶,死便死了,大不了不与董土楠结盟又能如何?因此食指微微一动,又把指力收回,并不去阻止独孤离。
哪曾想,陈瑕微一闪身,竟然把这一掌给躲开,掌风吹动他额前的头发,露出一条黑色的细纹,那是易容面具的切口,旁人不曾留意,可车银花却看得真真切切。再看陈瑕的言行举止,与自己那个侄儿实在相差太远,见到独孤离突施毒手,本想立即叫停,但她一见到陈瑕脸上的这个切口,便闭口不语。
心中在想:之前有人来报,军营之中有妖精出现,最后被董烈虎拿住,那时我还不信,本想把董烈虎叫来问个究竟,现在看来,这个妖孽就在眼前。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独孤离一掌打空,也是一愣,“好啊,你倒是有两下子,我还以为董土楠手下无人,没想到碰到了个对手,来来来,你我大战五百合,我不打死你!”
陈瑕后退一步跳入场地正中,“要打架吗?那可最好不过,这里正好是演武场,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他本来不想惹事,可一想到小倩要嫁给此人,心里实在是不服气,平时他还是比较懂得礼节,今天看到这个独孤离就觉得不顺眼,再听他大言不惭地数落车银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好像他是这的主人,而车银花必须服从一样,对独孤离更是心存不满,因此之前陈瑕所说的那句话,可不是什么浑话,而是装疯卖傻故意为之。
独孤离哪能受这份气,身形一晃跟入场中,回头对车银花说道:“不是我笑你们部落无人,今天我打赢了他,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原来车银花之所以叫董烈虎过来,是因为独孤离不断吹嘘自己武艺有多高,因此对车银花提出挑战,想要和他们这武功最好的人切磋一下,叫她见识见识独孤家的武艺。表面上是切磋,实际上也有以武力威慑之意。
车银花那时说道:“我儿攻打渔阳被擒,这武艺就不用再比,若是能把我儿救出来,倒是可以考虑结盟。”
独孤离便笑道:“难道你们部落一万之众,还挑不出一个能打的吗?你儿子被抓,我看武功也好不到哪去。”
独孤浑旁敲侧击,“是啊,打都没打,就先告饶了,传扬出去,怎么能统领这一带的部落呢?”
车银花想:不战而降,为人不齿。
明知道董烈虎不可能是独孤离的对手,但部落里也就属他还有点本事,无奈之下,这才派人去请。一来询问一下妖精的事,二来也是要他与独孤离比试两招。输了也就输了,大不了就与慕容广结盟,也无伤大雅。
不曾想,陈瑕一来就羞辱独孤离的母亲,这场仗要是打赢了,那独孤父子回去与慕容广一说,怎能轻饶?要是打不赢,那这个冒牌的家伙,多半是要死在当场啦。
独孤离交代完毕,把身后的袍子扒下来向场外一扔,跟着大步上前,胳膊向后拉开架势,大吼一声,当胸一拳。
陈瑕见此拳势大力沉,本应闪身躲开,可他偏偏不肯服软,双脚踩住黄土地,气沉丹田,居然迎着对方的拳头回击一拳。
只听“砰”的一声,两人的拳头硬生生撞在一处,二人以硬碰硬,以刚克刚,同时觉得虎躯一震。陈瑕的力气已经够大,但是独孤离的力气比他更大,只这一拳,就把陈瑕从原地打得倒滑了两丈开外,陈瑕忙把真气逼入脚下,膝盖微曲,双脚抓地,使的是千斤坠的手段,那两只脚就好似钉子一样钉在地上,脚下划出两条划痕,尘土飞扬。
394、同盟之约
独孤离倒退了四五步之远,两条小短腿不住腾挪,但最后还是一个屁股墩坐到了地上。
独孤浑一见,心中已经了然,自己的儿子力气虽然更大,但论整体的实力,却未必能是这个人的对手。
独孤离一骨碌爬起,神色间满是诧异。他近些年在慕容部落里,可以说罕逢敌手,没想到初出茅庐第一战,便遇上了陈瑕。寻常人他这一拳打过去,多半是骨断筋折,但是如今眼前的这个“董烈虎”非但毫发无损,居然还震得自己摔倒在地。
陈瑕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天下间力气大的人原来不止我一个。两员猛士,试探了一拳之后,便都开始加起小心,围着黄土地打转,谁也不敢轻易先行出手。
这时独孤浑忽然说道:“阿离,放肆!还不给我回来!”
独孤离悻悻说道:“这个贼子侮辱于我,岂能善罢?”
“休得啰嗦,我们到此是来谈结盟之事,可不是好勇斗狠,比武切磋也是应当,你方才两拳又为什么那么重啊,万一打死人命,两家结下仇怨,那还如何结盟?回来!”
父亲的命令,独孤离不敢忤逆,瞪了陈瑕一眼,愤然落座。
话虽如此,独孤浑的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眼前这个人有内功护体,儿子要是真的把他赢了也还好,要是输了,那不是显得慕容部落技不如人?
车银花不懂武艺,但是她却能看出来独孤浑对这个“妖精”有所顾及,他要是不想比武,那之前又何必叫嚣?现在多半是独孤离打不过这个“妖精”,所以借口推掉,又说什么怕打死人命,那也无非是找个台阶下罢了。
既然独孤浑决定不打,车银花也就顺水推舟,“侄儿,不得无礼。”
陈瑕一抖战袍,也瞪着独孤离,“算你便宜!”
独孤离刚要发作,一旁独孤浑把他的手按住,低声说道:“此人精通是练气之术,步下你一时难以取胜,不必与他做口舌之争,大局为重。”
独孤离只好强压怒火,一双金鱼眼越发向外鼓着,只是粗重喘息,不再言语。
独孤浑这才对陈瑕说道:“这位将军,我们父子初到宝地,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言语冒犯?莫非我们二人有什么得罪了你?”
陈瑕这时冷静下来,心中暗暗后悔:我怎么一时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想到小倩要嫁给独孤离,心中就觉得生气,结果却把正事忘在脑后,渔阳的百姓还等着我带解药回去呢,如果我与他争斗,露出了什么破绽,又或者被他所杀,那谁去救人?
见陈瑕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半晌无语,车银花便提醒道:“侄儿,独孤将军问你话呢……”
陈瑕这才回过神来,心想:我该怎么回答?难道说独孤离是我的情敌?那肯定不行。又或者说:我就是看你这厮长得丑,可人家长得丑的,你也不能骂人啊?
琢磨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就是见那独孤父子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心中恼怒!好像整个鲜卑族里除了他们俩,就没有旁人了!”
车银花笑道:“人家赫赫有名的‘东胡霸王’,与漠北雄狮慕容广齐名的英雄好汉,就算盛气凌人也有这个资格。你有什么看不过去的?”
陈瑕朗声道:“本事大就可以目中无人吗?人家不想结盟,就非逼着人家结盟,不肯答应,就要使用武力,依我看,他们只想吞并其他部落,并无诚意结盟。既然是结盟自然平等相待,就好像我们头领一样,称步鲁根为兄弟,兄弟有难,他便舍身冒死为兄弟报仇,这才是真正的结盟。兄弟之邦又岂能因强弱大小,而有高低贵贱之分?所以侄儿心中不满,言语冒犯。”
陈瑕说完额头上全是冷汗,不知道这番话说得是否圆满,不过情急之下,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其他的言辞,他也不知道独孤浑之前耀武扬威之事,只是看到他们两个人那傲慢的样子,就觉得他们瞧不起车银花。而且在他看来,兄弟之邦理应互相照应,就好像他爹爹和班超一样,彼此肝胆相照,在一起把酒言欢之时,不分彼此,不论官阶,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的兄弟,两厢对比,他便猜测友邦也应是如此。他却不明白各地之间的邦交,是因为利益而结合,与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大不一样。不过这番话他是发自肺腑说出,就显得格外有说服力。
同盟谈判自然充满了尔虞我诈,总是要说一些慷慨激昂又口不对心的话,不管双方交涉时,所说的是真情还是假意,谈判双方都见怪不怪。有时明知道对方说的都是谎话,也绝不说破,彼此心照不宣而已。在一旁往往还有文书记录,写进史书当中,那些谎言便都是豪言壮语,不设身处地者,谁能知晓?
车银花点了点头,对独孤浑说道:“尊驾想必也听清楚了?慕容部落的确强盛,但是想要在北方建立鲜卑国,靠着它的强盛可得不到我们辽西的支持。劳烦回去告诉慕容广一声,董土楠不才,部落也小,但是我们结盟只能建立在彼此尊重之上,没有一方以武力欺压另一方之说,如果以武服人,那我们部落虽然是小邦也绝不向人屈服。我们部落与大汉尚且可以拼死一战,更何况慕容部落?你们两人到我这里炫耀武功,的确有些盛气凌人了。”
独孤浑眉头紧锁,沉吟了半晌,哈哈大笑,“董烈虎将军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我二人前来的确只为了结盟,绝无炫耀武功之意。慕容部落人才济济,如果真的想以武服人,又何必只派我二人前来?我们之前与你们部落说要比武,也只是想叫主母大人看一看我们的实力,足以统领鲜卑。”
车银花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小将军为何又带兵器入内?提着那条长枪,不就想叫我看看,他到底有多少本事吗?我门口的侍者已经表明不能带兵器入场,他却执意不肯,难道不是瞧不起本邦?若是我派人去见慕容广,他也允许我的人持着利刃觐见不成?”
395、无功而返(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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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6、鲜卑称王
好话他倒是没怎么说,只不过不这样说的话,就显得他和独孤离不够尽心尽力,而且独孤家与田碧恒素来不睦,功劳绝不能叫他抢了。
讨论来讨论去,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点主意也没有,慕容广便道:“有人若能叫董土楠归顺,举旗之日,我便封他万户长!”
单从一个部落来说,封一个千户长已经是不小的职位了,如果将来鲜卑建国,势必要把所有的部落都联合在一起,到时万户长便相当于大汉的大司马、大将军。目前来说,整个大鲜卑山一带的部落加在一起还不足万户,所以当上万户长,那便是仅次于慕容广的最高军事统领。
慕容广心想:如果有人能说服董土楠加入,那他必定是一个有勇有谋之人,连独孤浑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可以解决,那这个万户长,此人当得起。
这时,座次的最末站起一人,“启禀盟主,在下推举一人,定然可以完成此大任!”
慕容广一看,站起来的是田碧恒部落的投鹿侯,此人平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独到的见解,也很少发言,“哦?那你推举何人?”
投鹿侯笑了笑,“如果盟主觉得此人可以担当大任的话,那在下是不是也可以请一个推举之功呢?”
言外之意,是要向慕容广讨要好处。田碧恒闻听起身斥责道:“推举就推举,你要什么功劳?”
投鹿侯不慌不忙,上前一步,“外祖息怒,之前我等带兵扫平丘麟部落,盟主只给给外祖奖赏,可是我与手下的那些兄弟,身先士卒,杀敌无数,到头来只得了两坛好酒,一牛一羊,实在叫人觉得盟主处事不公。若是这些东西用性命来换,那未免太轻啦!”
“胡说八道!”田碧恒怒道:“我得了和你得了,又有什么分别?你还来找盟主要什么赏赐?给你什么,你就拿什么!”
投鹿侯垂首说道:“做事的人得不到好处,又有谁肯尽心卖命?现在所有人都想不出办法来,而我却有一人推举,我一言足抵千军万马,难道还要不得赏赐?盟主如果英明神武,定然允诺。”
“你是说我不够英明神武?”慕容广问道。
“末将不敢!”
田碧恒还要再说,慕容广却把手一摆,哈哈大笑,“好!年轻人,有胆色。我最喜欢像你这样有胆有识,敢于直言的英雄好汉,你说要推举谁,只要我觉得有道理,那便封你做千户长,你看如何?”
投鹿侯不紧不慢,笑道:“但是之前的赏赐,还没有着落啊。”
“岂有此理!”独孤离一拍桌子,“投鹿侯,你好大的胆子,我问你,你的毛长齐了没有?这是坐地起价啊。”
投鹿侯笑而不语,只等慕容广做出决定,慕容广笑道:“嗯,上次讨伐丘麟,你的确立了大功,既然如此,那我给你一块封地和一百名奴隶,叫你和外祖田碧恒一样,有自己的部落,也做头领,你看如何?”
投鹿侯单膝跪地说道:“多谢盟主。”
“嗯,起来吧!现在你可以说要推举谁了吧?”慕容广问道。
投鹿侯道:“在下推举盟主的女儿——慕容倩……”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哈哈大笑,慕容广也是把脸一沉,“谁都知道小倩失踪多日,不在部落,你推举她有什么用?”
投鹿侯等众人笑完,才道:“但是所有人也都知道,盟主的女儿聪明伶俐,足智多谋,又有一身的好武艺,除了她之外,试问谁可以胜任?她今日不在,不等于明日不在,迟早有一天,她会回来的,只等那时,派她去董土楠部落游说,料想大事可定。你们笑我胡言乱语,既然慕容倩可担此任,但不知诸位头领又为何如此烦恼?在我看来才是可笑至极。”
众人闻听面面相觑,谁也不再言语,各人心思大不相同。
“好狂的家伙!”
“这个投鹿侯,好大的胆子。”
“此人见解非凡,绝非池中之物啊!”
心中所想,没人说出。慕容广沉吟了半晌,“你确定小倩能做得到?”
投鹿侯道:“知女莫若父,她是否可以做到,我想盟主心知肚明。”
慕容广点了点头,“或许可以,只是她不在部落之内,又该如何处之?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又为什么不回来?”
投鹿侯道:“她去了哪里,末将不知道。但是她为什么不回来……”说着他看了看独孤离,“盟主心里明白。”
独孤离瞪眼问道:“投鹿侯,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投鹿侯轻轻哼了一声,并不言语。慕容广眉头紧锁,一双虎目死死地盯着投鹿侯,此时他心中天人交战,十分矛盾,千百个念头纷至沓来:
慕容倩离家出走,不就是因为她不喜欢那个独孤离么?只是独孤的部落与自己差不多平起平坐,小倩不嫁给独孤离,那独孤部落如何会支持自己?这个投鹿侯极力推举慕容倩,莫非对小倩有意?他外祖田碧恒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将来建国,总要有人牵制独孤家的权力,难道这投鹿侯的目光如此长远,已经想到了此节?此人城府好深,平时不显山露水,却在关键时刻拿住我慕容广的命门,向我索取赏赐,实在是厉害得很。
慕容广再看看独孤离,模样暂且不说,但是有勇无谋,为将者能所向披靡,却不是个可用的帅才。投鹿侯与之相比,就精明许多,剿灭丘麟,虽然有小倩的功劳,但是此人可以统领千军万马,丝毫不乱,绝不是等闲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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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慕容广微微一笑,“好吧,那劝说董土楠之事,就另做打算,既然你之前有功,那我也承认,就赏你檀石山一带方圆四百里作为封地。丘麟以前的那些人马全都给你统领,从此也是我麾下的部落头领!”
田碧恒闻听喜出望外,赶紧对投鹿侯说道:“还不快谢盟主!”
投鹿侯却摆了摆手,笑道:“我不谢盟主!”
所有人全都一愣,却听投鹿侯朗声道:“盟主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投鹿侯感恩戴德,永世不忘。盟主放心,有我投鹿侯辅佐,鲜卑迟早会结束战乱,江山一统,在下要谢的不是当今的部落盟主,而是鲜、卑、王!吾王在上,受我一拜!”
说罢撩衣跪地,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众人见他如此奉承,全都争先恐后地跪倒在地,几十人齐声高呼:“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广只觉得头皮发麻,他还有心韬光养晦,再隐忍一段时间,如今却被投鹿侯三言两语逼上王位,所有人全都拜服,他想隐忍也不可能了,再要推辞,就显得太过软弱,众人又怎么能答应?
慕容广就此称王,鲜卑、大汉与匈奴之间的一场惊天对决,正式拉开帷幕####鲜卑族建国大抵是在七十多年之后。本作中慕容氏此时并未成功建国,只是自封为王。到后来慕容氏以及段氏鲜卑,均被匈奴裹挟,没有实现真正的统一,东北鲜卑山的一些分支又被称为索头部鲜卑,南下之后与来不及西迁的匈奴融合,这才逐渐形成了拓跋鲜卑,拓跋鲜卑有“鲜卑父,匈奴母”之说,本作中的拓跋氏仍然只是个游牧部落,依附于匈奴。五胡十六国时期拓跋鲜卑建立代国,并未列入十六国中。
397、运筹帷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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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8、落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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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9、兼爱非攻(求月票)
相传春秋战国时,墨子出使楚国,听闻楚国大夫公输盘和楚王意欲侵略宋国。公输盘不管使用何种武器,墨子都有方法可以应对,总能克制公输盘。因而说服公输盘放弃攻打宋国的意图。公输盘也做公输般或公输班,因为是鲁国人,所以民间称为鲁班,乃是后世匠人的鼻祖。而墨家的机关术可以克制鲁班,足见其更加非同小可。
墨家讲“兼爱非攻”,因此大部分的机关术都是用于防御,而九曲追魂弓明显用于攻击,这便与“兼爱非攻”的理念背道而驰,墨喜儿为了说服慕容广帮忙,却把这东西拿出来示人,已经是违背祖训了。只是眼看三月之期早就过了,墨喜儿还不知道爷爷他们生死如何,到了这个时候再也顾不得许多,更何况图纸她早就交给了丘麟以换取天山雪莲,为了寻求保护又在渔阳把“龙爪甲”和“飞天连弩”的图纸交给了廉范,所以也不在乎多破例一次。
“如果你肯帮我的话,那我可以给你更多的好处,大王,你也是一方豪杰,相信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我不能给你任何看得见摸得着的宝物,我给你的东西,无形无色,却是无价之宝。”
慕容广沉吟了一下,心中暗忖:这个墨家弟子看起来不文不武,不阴不阳,但他的机关术非同小可,有他助我,天下可定。
慕容广故作为难,“你拿出的东西也没什么稀奇,我手下在剿灭丘麟部落之时已经见过了九曲追魂弓。而且此物虽然是一件宝物,但制作起来相当繁琐,所以它很难用于军营。你要我冒险与传说中的蛊祖或者雪怪为敌,恐怕……这个礼物还是太轻啊!”
墨喜儿闻听,一声轻叹,可是要她再交出几份机关术的图纸,未免就太对不起祖宗了,现在她孤身一人,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也觉得无力回天,犹豫了一下,冷笑道:“本以为慕容广号称漠北雄狮,乃是一位义薄云天的真英雄,却不想和丘麟、廉范之辈一样,也是一个贪得无厌、又刚愎自用之人,既然如此,那墨喜儿告退,另找旁人帮忙吧。多谢大王盛情款待!”
“且慢!”慕容广见她要走,忙把她拦下,“你要找谁帮忙?”
墨喜儿也不知道还能再去找谁,毕竟真的千年雪莲,应该就在慕容广的手中,这一带所有的部落又都是慕容广的盟友,如今共同推举慕容广做了鲜卑王,那就全都是慕容广的手下,多半是不会有人帮忙的,她苦笑了一下,“大汉、匈奴又或者高句丽、扶余,谁都可以……”
其实距离约定的期限已经过来许久,她是不可能再找到其他的势力的,之所以这么说也无非是安慰自己,此时墨喜儿已经打定主意,如果慕容广不肯出兵,那她就回到大鲜卑山,与全族人同生共死也就是了。现在她心中放不下的便只有陈瑕和“陈青”那两个奇男子,不过既然决定与族人一同赴死了,那些少女情怀与感情抉择,在家园存亡之际,已经再也不值一提。她幽怨地看了慕容广一眼,便转身离去。
出了大帐,顿时觉得心中凄凉,忍不住潸然泪下。刚走了两步,慕容广却又追了出来,“姑娘,请留步!”
墨喜儿头也不回,心中暗想:慕容广还是看出我是女儿身啦。“大王,还有什么话说吗?”
慕容广笑了笑,“你要我帮忙,总该说一说我到底要怎么帮你?又应该帮哪一方才是。你女扮男装,又不肯以实情相告,就这么哭哭啼啼地走了,你叫我如何信你?难道你就是到我这来骗吃骗喝的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大可以明说,我慕容部落虽然不算富裕,供你一人吃个三五百年,应该不成问题。”
墨喜儿又看到一线希望,忍不住破涕为笑,“吃个三五百年,你当我是乌龟?”她这才转回头,说道:“机关术我不能再泄漏什么了,你要是真的英雄好汉,就帮我这一次,如果是个贪得无厌的无耻之徒,那我大不了令投高明,不求你也就是了。”
慕容广哈哈大笑:“虽然我不缺你这一个人,但是总不会叫你去帮我的敌人。你留下来吧,说说要我如何帮你。”
墨喜儿大喜,重新跟着慕容广回了大帐,这一次她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九曲追魂弓换你的千年雪莲,先解了雪怪的危难。如果有办法帮雪怪打走蛊祖,那小女子另有回报。”
“你怎么知道我有千年雪莲?”慕容广笑道。
墨喜儿道:“有人告诉我,当年是丘麟盗走雪莲,我去找他,他却给了我一棵假的。我想他既然曾是你的部下,如今又被你剿灭,除非你把它吃了,不然的话,那千年雪莲肯定就在你这里,蛊祖给我三个月的期限,交不出那棵雪莲,他就要灭掉雪怪。所以无论如何你得把它交出来,先换取解药。”
慕容广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有一棵千年雪莲。但是我想知道你和雪怪又有什么渊源。”
墨喜儿沉吟了半晌,如果不说实话,慕容广多半是不会相信,“这世上没有什么雪怪,如果有的话便是我爷爷墨奇,他是机关术的高手,却不善使毒,武艺也不高,现在被困在山里的地下迷宫之中,早知道雪莲在你这里,我也不用远赴天山,折腾了这么久。”
“哦,原来雪怪是一个叫墨奇的人,我到今天才知道。”慕容广笑道:“那告诉你我有雪莲的人,又是谁?”
“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少年,名叫陈瑕……乃是当年伊吾卢守将陈睦之子!”
慕容广大吃一惊,“陈睦的后人还活着?他现在何处?”
墨喜儿神情凄楚,摇了摇头,把陈睦当初如何相遇,如何救了她,后来又是私定终身,又如何分别,简单讲述了一遍,“我俩分开之后,我疲于奔命,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按照约定之期,他应该在早就远赴大鲜卑山,助我一臂之力。他到现在也没来找我,多半是错过了,天地茫茫,又如何才能再见?”
400、魑魅魍魉
慕容广劝道:“两座山到不了一起,两个人总会重逢。大鲜卑山乃是穷山恶水的险地,自古进山之人很少生还。如果他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好男儿,定然会来找你,如果他是个口不对心的无情无义之人……那就难说得很。那这样的人……你不等也罢。”
陈瑕究竟是不是口不对心的无情无义之人,墨喜儿也不能做出定论来,他一直说他喜欢阿曼,似乎自己才是后来者。目前她反而开始担心陈瑕是不是已经进了山,如慕容广所说,大鲜卑山乃是一处绝地,进山者少有人生还,如今又有蛊祖的人在,陈瑕如果已经进山,那多半已经死在里面了。
慕容广见她神情凄楚,不说话,知道自己的话有些重了,便劝她不要担心,只是对于出兵之事,却又闪烁其词,只说道:“你且在我这安心歇息,我们鲜卑族有祖训,任何人不得进山,你容我考虑几天。”
尽管墨喜儿心中焦急,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报着最后一线希望,寄托于慕容广出兵救人。
当天,慕容广又给她安排了一个住处,叫她沐浴更衣,然后依旧赐给她两件男子的衣服,作为侍卫暂且留在部落里,墨喜儿千恩万谢,自不必多提。
慕容广待她如上宾,特地又叫了几个奴隶,嘱咐他们好生伺候墨喜儿,只能在外守护,不得随意叫任何人惊扰。
喜儿离家在外,奔波了小半年之久,终于找到了一处安稳的落脚之处,本应该美美睡上一觉,可她躺在那里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眠,如今三月之期已过,爷爷恐怕凶多吉少,是不是一切都已经晚了。眼看着天色渐暗,思绪又早飞到了陈瑕的身上。
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他会不会找我……等到了大鲜卑山,真希望他已经在那里了,可是他没有我的指点,又怎么能进得去地道呢?也许过了这么久,他早已经把我忘了,又或者他已经见到了阿曼,永远也不会再回到我的身边……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要不要去找他?
猛然间,又想起那个叫陈青的人来,如果陈瑕不来,那陈青会不会来找我,万一陈瑕和他一起找上门来提亲,我又该怎么办?最好他们俩只来一个,这样我也好选一点。但是另一个,我会不会也这般担心他?
过了一会儿,又自责起来,哎,我在想些什么,爷爷生死未卜,我却在这里想男人,实在是莫名其妙。她少女情怀,总是把事情想得过于复杂,忽而感伤,忽而渴望,忽而又觉得担心,总之这一晚上,脑子里没有一刻安宁,却没想到陈瑕、陈青也可能都不会来。毕竟一个在董土楠部落,而另一个则被困渔阳城内,而墨喜儿根本没有他们的一点消息。
躺到夜半时分,忽听一声枭叫,跟着又听外面有奴隶惊叹,“好家伙,好大的鸟儿啊!”
跟着脚步声凌乱,渐渐远去,似乎都去看什么鸟了。墨喜儿心中烦恼,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自言自语道:“什么鸟儿那么稀奇?”
话音刚落,帐帘一挑,闪进一个人来,墨喜儿大惊,抬手就是一支袖箭。她在渔阳郡里帮廉范制作飞天连弩,顺便给自己也做了一件暗器,从渔阳出来,其他的东西全都没带,就只带了这支袖箭筒出来,现在就算到了慕容广这里,这支袖箭筒也不敢离身。
没想到进来那人身法极快,尽管黑暗中看不到任何东西,可那人听声辩位,微一闪身,就躲了过去,再探出两根手指向旁一夹,那支袖箭就已经在他指尖了。那人低声道:“姑娘别怕,你可是叫做东郭宛儿的?”
墨喜儿微微一愣,这个名字就只有那个陈青才知道,难道进来的人是他?“你是陈青?”
来人嘿嘿一笑,声音沙哑,绝不是陈青,“我不是陈青,却是他派来的。”
“他人呢?”墨喜儿稍微放下一点戒心,问道。
那人身子一晃,一阵风一样,已经蹲在了墨喜儿身旁,阴森森地说道:“他叫我告诉你一句话,如果你想叫慕容广帮你的忙,就取消与陈瑕的婚约,不然的话,你全族的人,都要死!”
墨喜儿的眼睛本来就大,听到这句话更是瞪得和铜铃相仿,只是黑暗之中,不管她瞪得多大,也看不到此人的样貌,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一个影子,“你……你在胡说什么?”墨喜儿猛然想到一件事,问道:“莫非……我爷爷他们还没有遇害?”
那人低声道:“据我所知,一息尚存。”
“你是何人,你又怎么知道?”
那人微微冷笑,“我是大漠第八鬼,你不要多问,总之我就是知道!”
墨喜儿惊慌失措,动也不敢乱动,身边的这个人浑身酸臭,行动诡秘,来去如风,也看不清此人是个什么模样,真好似无端闯入的恶鬼一般,墨喜儿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陈瑕是大漠第六鬼,陈青是大漠第七鬼,这会儿又多出来一个第八鬼来,也不知道陈家哪来这么多魑魅魍魉。
“那……那我怎么办?慕容广也不肯帮我的忙……难道陈青有办法?”
那人微微一笑,故意压着嗓子说道:“这么说你是答应的了?”
“事到如今……如果是陈青叫你来的,那我就答应啦。但是陈青又在哪里?”墨喜儿心想,这陈青多半是争风吃醋,不想叫我与陈瑕在一起。我要是不答应就对不起爷爷,我要是答应可就对不起陈瑕,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救爷爷更重要一点。
其实陈瑕与她私定终身,完全是被她言语相逼,哪里是陈瑕自己心甘情愿?墨喜儿最开始的时候,也是病急乱投医,既然陈瑕百毒不侵,正是那些教徒的克星,叫他帮着自己灭掉通天教的教士,总得有点好处给人家,思来想去,自己什么也没有,唯有处子之身是无价之宝,所以无论如何也要逼陈瑕与她成亲,两人又一起同生共死,墨喜儿也的确喜爱陈瑕,可这一切都不及整个族人以及爷爷的性命重要。
401、云里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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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引火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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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烈火西风
叶长风忍着剧痛,哈哈大笑,“当年我们逼你跳崖,你今日逼我自焚,你我之间再无相欠!”说完他坐在树屋里把眼一闭,再也不言语。
江浪在树下抓耳挠腮,可现在树干下面一片火光,他就算有刀剑在手也攀不上去,难道就叫叶长风这么死了,未免这处罚也太轻了一些。
大树的周围全都是陈年的败叶,夜风一吹登时火光一片,江浪无法近前,只能连连倒退,眼睁睁看着火势越来越猛,从树根一直烧上树干,周围的十几棵大树也全都起火,将已经红透了的“红山”映得更红了。好在那棵树实在太高,一时烧不上去,可四周却浓烟滚滚,大风一吹,那烟不向上窜,反而呛得江浪睁不开眼睛,再这样下去,别说报不了仇,自己的命怕是都要搭进去。
无奈之下,他只能大骂了句“贼老天!”就沿着来路飞奔下山。刚转过山口,就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家伙飞奔而来,那人手里提着一杆长枪,健步如飞,几个起落就到了他的近前,一指江浪的鼻子,“乖徒儿,你果然在这!”
“师父?”江浪一愣,这才认出是陈瑕易容,“师父”两个字脱口而出,随即又后悔,改口骂道:“去你娘的,陈瑕!你扮作这个鬼样子做什么?”
“这是二头领董烈虎的装扮,我问你,叶师伯可在山中?”
江浪眼珠一转,心想:现在叫叶长风就这么死了,实在可惜,不如就放他这一次!“就在那棵最高的树上,你再不快点过去救他,多半是要葬身火海了!”
原来陈瑕自从气走了独孤两父子之后,便被车银花留在庄院,他想询问解药的地点,结果被车银花旁敲侧击跟他说一些陈年往事,陈瑕的脑子是个木头疙瘩,自然是一个字也答不出来。有心绑了车银花,逼问解药的下落,又怕她给假的骗自己,因此迟迟不敢动手。
车银花随便一试探,就知道董烈虎是假的了,表面上并不点破,还对陈瑕安抚道:“其实我们部落与大汉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步鲁根灭族也是他咎由自取,擅自封了濡水的水道,导致渔阳旱灾,我们部落可从未参与。现在渔阳郡瘟疫横行,我们也不是那种凶残成性的野蛮部落,我不求别的,只求我儿董土楠平安无事,我打算明天派你去渔阳郡找廉范谈一谈,只要他肯放人,那我就交出解药,以他一人之命,换渔阳全郡百姓的性命,你看如何?”
车银花说得在理,陈瑕能说些什么?绑架她的心思也就此放下。却不知道车银花只是稳住陈瑕,她知道陈瑕武功高,因此在暗地布下天罗地网,要把陈瑕擒住。
陈瑕在庄院内休息到了半夜,忽听庄院外有枭鸣之声,就出来查看,只见月下两只大鸟正在殊死搏斗,再一看百柳山火光冲天,顿时大吃一惊。这两天都没见到江浪,再看那两只鸟,陈瑕就猜到江浪多半是找叶长风报仇去了,陈瑕平时鲁钝,危机关头,突然就灵光一现,想到此节。他也来不及禀报车银花,在练功的黄土场地,随手抓了一条大铁枪,就奔山上来了。
这杆铁枪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了拨打那些四处乱窜火蛇,他不理江浪,向山上一路狂奔,大枪左右摇摆,将地上的枯枝败叶扫向两侧,硬生生在漫山的大火之中杀出一条路来。
到了大树之下,只见火苗已经上窜到树梢,整个树屋都已经笼罩在火光之中,一个枯瘦的身影,就静静地坐在火中,脸上却又是安详的神色。叶长风此时觉得自己仿佛即将得到解脱,从此不再受诅咒之苦,也不必再为当年的事内疚,困囚他一辈子的那个心之牢笼,此刻已经打开。现在他的心里空明一片,只想着一件事,死则死矣,今世的恩怨情仇,都将随风而逝,若有来生,只盼望不要再做负心之人了!
忽然咣的一声,座下一阵摇晃,树屋周围被点着的树叶,好似火雨一般随风落下,叶长风吃惊不小,还没等回过神来,又听咣的一声,他这才低头往下一看,只见大树底下一员猛将抡圆了一杆铁枪,正在敲打树干。
多大的力气,陈瑕两枪下去,那棵大树直径一丈有余,居然被打得倾斜,震得树上枝叶散乱,火雨乱舞,那根大铁枪嗡嗡颤动,分成了数个虚弱的影子,枪头都被打弯。
陈瑕退后三步,大吼一声,拉开架势,使上十成的功力,对着树干又是一枪杆,也是那大树烧得太久,下面的根基已然不稳,被陈瑕打了两枪,到现在摇摇欲坠,这第三枪下去,摧枯拉朽一般,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枪杆横着扫过树干,从这边进去,那边出来,那杆大枪好似一把利刃,把大树拦腰斩断。枪杆被烧得通红,也跟着折断,头顶枝桠噼啪乱响,山火之外无数乌鸦大叫着飞向月亮,那棵大树轰然倒塌,数不清的火星随风乱窜,直把整个山头烧成了一片火海。
那陈瑕眼看树屋坠落,也顾不得周围全都是火蛇,把断枪随手丢弃,提气纵身,踏着脚下的烈火,飞也似地冲向木屋,眼看着木屋落地,回身飞旋一脚,将木屋踢得粉粉碎碎,跟着右手一探,抓住叶长风的后襟,往怀中一带,再将他夹在腋下,之前上山他还有大铁枪开路,现在可手无寸铁,一时间慌不择路,看不清方向,哪里的火大,他就往哪个方向跑,冲了几次,依旧无法脱离火海。可他脚下的牛皮靴子现在却已经烧着了。
叶长风死里逃生,便不再想死,更何况这将军救了他一命,总不能叫恩人也葬身火海。“将军,如今西风凛冽,你应该向火小的方向逃走,而且要逆风而行,越是顺风,你就越走脱不了。”
陈瑕这才恍然,一路飞奔,逆风而上,果然身上的火全都向后烧去,跑了一段路,前面便没有火了,他纵身跳出火圈,又在地上拼命打滚,把火压灭。
回头再看,漫山遍野的大火一眼望不到尽头,到了这个时候,陈瑕一口气总算松了下来,四脚朝天仰面往地上一趟,累得气喘吁吁。
此时月光从浓烟中探出头来,叶长风望着月亮,和一滩烂泥相似,浑身的骨骼噼啪作响,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他咬着牙说道:“你为何救我啊,不如叫我死了还好。”
404、一线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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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误入龙潭
叶长风频频摆手,“不可,不可,车银花性情刚烈,越是逼她,反而越发适得其反。”
“那你倒出个主意看看!哼,对了,你轻功够高,陈瑕又懂得偷盗之术,只要知道解药的下落,总有办法取得。问题是解药在哪里,你不是也不知道么?”江浪说道。
叶长风与江浪势同水火,“我的确不知道,难道你就知道,你要是知道就不用在这里和我废话!”
陈瑕听到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脑子更乱了,“等等,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不知道要偷的东西究竟在哪里,也就是说,只要知道解药的下落,就总有办法能偷出来,对不对?”
那二人异口同声,“那还用说?”说完两人互相瞪了一眼,又扭过头去,叶长风说道:“要我说能叫车银花乖乖交出解药最好。”
江浪立即反驳,“你这才是废话,她要真的肯交出,我们还在这吵什么,你这个死疯子,就只会说疯话!总要想个计策才行!”
陈瑕猛然间灵机一动:“计策我倒是有一个,只是不明白这条计策到底该怎么使用。”
江浪哈哈大笑,“你那是榆木脑袋,能有什么主意?又不知道怎么使用,这叫什么狗屁计策,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非也,非也!”陈瑕一本正经,皱着眉头思索良久,才说道:“李云帆师父教过我的,这一招叫做投石问路。我小时候就想,是不是把石头扔进墙里,然后问他们有没有路可走。现在想来这条计策用来偷解药,真是最好不过。但是它该怎么使用呢?”
叶长风恍然大悟,“李云帆不愧是偷盗的行家,瑕儿,你说的不错,我们不知道解药的下落,莫不如就来个投石问路。瑕儿,单单投石问路,找不到解药,师伯再送你一计,叫打草惊蛇!”叶长风把自己的想法如此这般讲了一遍,陈瑕听完大喜,“有师伯助我,解药必定到手。”
当晚,江浪青布蒙面,闯入车银花的庄院,在后院放了一把火。然后大声叫嚷:“汉人把东西偷走啦!”
庄内不下三百名守卫,全都去追江浪,车银花最担心的自然就是解药的安危,立即带人起身查看,过了后花园的小桥,里面几间破旧厢房,她进了房门,又打开墙角的一个一人多高的大铁柜,钻进去之后,许久才又出来,叶长风仰仗着轻功卓绝,尾随而至,透过窗棂看得真真切切。心中大喜,这个车银花定然把解药藏在此处。
车银花出了房门,对手下的几个侍卫说道:“这里的东西非同小可,千万不能叫贼人盗去,你们几个好生看管,如果丢了,当心你们的脑袋。”那几个侍卫点头称是,车银花又特地加了几把大锁,连厢房带铁柜全都给锁住,又四下看了看这才回去。
叶长风等他走远,便悄悄跃出院子,把当时的情况简单一讲,“开锁我就不在行了,那门口的几个守卫,我倒是可以帮你打发掉。”
陈瑕点了点头,“董土楠部落对大汉已经积怨颇多,最好不要再伤人命。”
叶长风满口答应,二人重新又折返回后院,叶长风故意显露身形,叫守卫发现,一行人便追着他跑了,如此一来陈瑕如入无人之境,到了厢房的门前,掏出一根银针在锁眼里捅了两下,门锁随即打开。
陈瑕大喜:“李云帆师父的手段真是管用。”进到屋内,叶长风已经绕着墙外转够了一圈又回来了,悄悄把门重新锁上,听到墙外脚步声响,足尖点地飞身上房,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那几个守卫见锁头没事,也不往心里去。
陈瑕趁此机会,溜到铁柜前,依旧是用银针在锁眼里,捅了几下,那锁头便开了,他心中暗道:这解药得手未免也太容易些了……
此时他也顾不得许多,铁柜的门一开,他一弯腰便钻了进去。里面挂着许多兽皮袄,想是过冬时才拿出来穿的,平时就储藏在这个柜子里。柜子里漆黑一片,陈瑕一点一点摸过去,什么发现也没有,撩开了几件皮衣,一只手无意中搭在了柜门的侧板上,上面似乎有个拉环,他随手一拉,那侧板便翻转过去,现出后面的一个暗门。
陈瑕暗暗吃惊,“原来此处有间密室。”他轻轻把暗门推开,顺着狭窄的密道一路向下走去,心中暗想:“巫仙冢的密室也在地下,看来那些贵族都喜欢玩捉迷藏,把东西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阿布提也喜欢挖地道,巫仙也挖地道,想不到连车银花也要挖一个地道。”
不多时摸到了密道的尽头,前面仍然是一扇铁门,陈瑕把铁门推开,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地上全都是水,密室的右上方是几个扇巴掌的小窗,月光从窗子里透了过来,耳边想着哗啦啦的流水之声,陈瑕觉得奇怪,攀上小窗向外一看,原来这间密室已经延伸到了庄院以外,此地正是在石桥之下,护庄的小河从窗边经过,那窗口高于河水也不过三寸,月亮倒映水面上,波光粼粼,又反射在密室的屋顶。可整个密室除了随处可见的青苔,里面空无一物,那解药莫非是埋在墙里的?
陈瑕正在纳闷,忽然就听铁门一响,回头再看,门已经关死,跟着一排排的长矛从地下刺出,陈瑕大惊,赶忙连连倒退,一直被这些长矛逼着后背都贴到墙上,才算躲过一劫。那些长矛跟着又全都收回去,陈瑕再不敢乱动,这才知道屋子里布满了机关。惊魂未定之际,忽听墙的另一侧车银花的声音传来,“董烈虎!你深更半夜到水牢里来做什么?”
陈瑕又是一惊,“这是水牢?”
车银花哈哈大笑,“你要是董烈虎,又怎么会不知道此地是我宫内的水牢呢?你到底是谁,到我庄内意欲何为!”
陈瑕心知不妙,情势危难,他的脑子又转不过弯,依旧咬紧牙关说道:“我就是你的侄儿,董烈虎啊!姑母你看我的样子!”
车银花笑道:“你的样子没有问题,但是你的行为举止大有问题!不肯从实招来,那也别怪你姑母无情!”
话音刚落,猛然听得窗外水声暴起,原来那绕庄的水流居然另有源头,此时上游开闸放水,河水暴涨,涌入小窗,顷刻间就没了陈瑕的小腿,车银花笑道:“你不说的话,就等着淹死吧!”
406、骑虎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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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7、藏污纳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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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8、鱼死网破
“你来求我吗?哈哈哈!”江浪此时歪着脑袋,耳朵都贴在屋顶,斜睨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上方,尽管什么也看不到,那双眼睛还是瞪得如铜铃相似,那模样又是狰狞,又是滑稽,可陈瑕看在眼中,一点也不觉得好笑,江浪的怨念如此之深,恐怕不会轻易放手。
叶长风叹了一口气,“一命换一命,你出不去这里,那今生的大仇,也就不用去报了,至于瑕儿……真是可惜!”
江浪怒道:“叶长风,你淹死我在这里又能怎样,只有陈瑕能解你的毒,你不救我,也要救他,我又何必接受你的哀求?”
叶长风哈哈大笑,“我有雷火霹雳珠在手,大不了再自尽一次,你以为我叶长风到了现在还怕死吗?既然你不肯答应,我那只好告辞了!”
“等等!”江浪思前想后,觉得还是保命更重要一些,更何况大漠五鬼里有五个人,想要报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大不了就不杀那个贱人,但是叶长风你再多求我一句,我也绝不应允!”
“已经够了!”叶长风今天似乎格外清醒,留下了这句话,心中暗想:陈瑕是故人之子,无论如何也要救他,江浪死不足惜,陈瑕若是死了,就太对不起陈睦了。
他把竹筒就留在原处给两人呼吸之用,自己则重新又折回庄院。
只是水牢的入口极为隐蔽,而陈瑕的来路有重兵把守,又已经封死,无论如何救不了人,他仗着一身轻功在庄内东躲西藏,那些护院、庄丁都拿他无可奈何。车银花明知尚有一人没抓住,自然派重兵守住后院,叶长风轻功虽高,但是要对付这么多人,绝无可能,转了两圈,依旧一点头绪也没有,而听到地下不断传来江浪的叫声,“救命!救命!”他却毫无办法。
车银花坐在屋内,脸上一片严霜,“那狗贼这个时候还在叫救命,莫非真的是个淹不死的?”
忽然看见窗外人影一闪,车银花便提了把宝剑在手,先叫随从冲出屋外,才一开门,叶长风已经凌空跃下,单手抓向随从的顶门,两旁侍卫手握钢刀,将车银花护在当中,屋内万箭齐发。
叶长风实在想不出办法来,便想抓住车银花,逼她放人,但是车银花的守卫极为严密,哪能给他这个机会,眼看着对方弓箭手太多,叶长风不敢近前,足尖一点,直上直下跳上对面屋顶,才一落地,下方又有长矛击碎瓦片,向他足底刺来,好在叶长风警觉,沿着房梁一路飞奔,那长矛就在脚下不住窜出,片片碎瓦崩碎,稍慢一点足底就要被长矛刺穿。又有一批庄丁围拢过来,将叶长风团团围困。他左突右杀,始终也出不了包围圈,索性单足踩住房上的一处尖顶,就此不动,面前七八十个弓箭手,挽弓搭箭对准了他,只等车银花一声令下就把他射成刺猬。
车银花见叶长风无处遁逃,这才信步走出屋外,一见对面站着的这人,正是当年她收留的乞丐,便道:“原来是你,没想到你在我部落潜伏多年,今日方知你是个叛徒!”
叶长风抱腕说道:“主母,在下叶长风,乃是地地道道的汉人,可不是什么叛徒。本以为这辈子就在此地孤独终老,如今故国有难,在下不得不出手相助,如果是其他部落与主母为敌,那叶长风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可我不能与大汉为敌,还请主母见谅。”
车银花冷笑了一声,“你今日到我庄上无非也是为了解药,我本来无意与大汉为敌,可汉人抓了我儿不说,还辱骂于我,分明不把我们部落放在眼里。既然如此,就叫你们这些汉人尝尝我的手段!你也不必为那两个家伙求情,我看你高来高去,本事不小,又在我部落服侍多年,饶你不死,你回去告诉廉范,他派来的两个家伙被我杀了,叫他等着渔阳郡的人全都死绝,想要解药万万不能!”
回头又对手下说道:“严加戒备,此人再敢接近庄院,直接射死不必禀报!”说完转身回屋,一点余地也不留。
叶长风不善言辞,无法说动车银花,况且看起来这车银花心意已决,宁可不要儿子的性命也要屠尽渔阳军民。而对方守卫森严,以叶长风一己之力,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车银花也有自己的想法,汉人如此狡诈无礼,根本不把我们这样的小邦放在眼中,又岂能轻信?交出解药非但救不了儿子,恐怕还要搭上整个部落,既然如此,与其低三下四地求着汉人放了董土楠,莫不如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方才对叶长风说的话,等于是在向渔阳郡下了战书,拼着灭族的危险,也要与廉范周旋到底。
叶长风暗暗叫苦,只能暂时退却,后面的弓箭手也奈何不了他。
叶长风出了庄外,便驾着金雕向渔阳飞去,远远地望见石桥,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桥头上多了一个大胡子汉军,正蹲在桥上和水牢里的陈瑕说话。
叶长风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地方,龙潭虎穴一样,叫庄内之人发现这个汉军,他还能活命么?
他径直飞到桥上,对那汉军说道:“你是廉大人派来的吗?跑来这里干什么?车银花已经疯了,你不用找她求情,只要是汉人靠近庄院,就会被乱箭射死。”
那汉军愣了一下,“但是……我不是汉人啊!”
叶长风也是一愣,“怎么这个大胡子说话是个女人的声音?”再一琢磨,这才明白,这人是个女扮男装,“那你是何人?”
陈瑕在水里说道:“她是阿曼,精绝公主!”
原来阿曼到董土楠部落来找陈瑕,但是她是一身汉人装束,偷偷围着部落转了两圈,不敢进去,心想:我这身打扮肯定是进不去的,现在也不知道陈瑕在何处,莫不如找一处农家换件衣服,再去部落里打听陈瑕的下落也不迟。
偏巧远远地望见江浪的鹦鹉在空中盘旋,她心中大喜,就骑着马跟了过来,走了没多远又听到江浪大喊救命。于是就寻声而来,她本想找陈瑕帮忙搭救阿布提,万没想到陈瑕反而被困。
409、勇气可嘉
叶长风拖住了庄内的兵丁,阿曼和陈瑕便已经把这两天的事互相大致交代。阿曼听到陈瑕的遭遇心急如焚,一想到唯一的指望也没有了,就忍不住潸然泪下,“现在你也被困,那可如何是好?”
江浪骂道:“女人真是麻烦,动不动就哭了,你倒是想想办法,帮我俩脱困啊!”
阿曼道:“可我不懂武艺,现在庄内打成这个样子,我怎么救你们,你倒是告诉我才是。”
江浪大骂:“简直是废话,我他娘的要是有办法,不早就出去?”
恰逢此时叶长风赶到,听她说话声音是个女子,又听说阿曼是精绝公主,忽然灵机一动,“太好了,精绝公主大概束手无策,但是鲜卑公主可就大不一样了。”
陈瑕苦笑道:“这话不用你说,如果是小倩在这,大概早就有主意了。”
叶长风看了看阿曼,“你说的不错,董土楠部落都知道慕容广有个独生女,叫慕容倩,但是究竟这个慕容倩长得是什么模样可没人见过。如果以慕容广之名,求车银花网开一面,我看还有机会。”
“他娘的,求那个老骚货了吗?老子用她发慈悲,你有本事就救我出去,没本事趁早滚蛋!”
江浪之前还曾求饶,这回被困得久了,一腔无名之火说什么也压不住。叶长风怕他坏事,干脆抓了一把泥沙扔进竹筒,江浪口鼻对着竹筒,躲避不开,吃了满嘴污泥,“姓叶的……你……”
不等脏字出口,叶长风便说道:“再敢骂人,可就不止吃泥,我告诉你。车银花其实早想与慕容部落结盟,只是前日拓跋红到访,不得不把此计划搁置。”
陈瑕暗想:“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赶走了独孤父子呢?”原来车银花心高气傲,如果独孤父子采取怀柔之策的话,她多半就答应了结盟,偏偏那独孤父子目中无人,叫车银花大失所望,心想我就算投靠了慕容广,那也不能与其他部落平等相处,就莫不如守这一方土地,自给自足。
“那又怎样?”江浪这一次不敢再骂,只好乖乖问道。
叶长风道:“同是鲜卑一族,就比较容易说话,如果慕容广先与董土楠结盟,再与大汉结盟的话,那彼此就都是盟友,自然也就交出了解药,前提是大汉也要放人才行。只要能说动车银花与慕容广结盟,你们俩就有的救。”
陈瑕道:“大家和和气气真是最好不过!这个主意不错!”
“狗屁主意,之前也是他出的馊主意,我俩才被困在水牢里,现在还叫我们再听他的吗?”江浪道。
叶长风笑了笑,“我又怎么知道车银花如此狡猾,是死是活总要试一试。就是不知道阿曼姑娘敢不敢帮这个忙!”
“我为什么不敢?”
叶长风笑道:“你也看到现在的情况,车银花好像个疯婆子似的,庄内更是龙潭虎穴,说得好便罢,一言不合,你性命不保啊!”
阿曼正色道:“我既然敢来找你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更何况陈大哥与我有救命之恩,就算阿曼粉身碎骨也要救陈大哥出来,怕只怕那车银花未必肯信我的呀。”
叶长风叹道:“的确,成功的机会十分渺茫……”
“能有多少?”阿曼问道。
叶长风想了想,“三七开吧,车银花并非蛮不讲理之人,只要你把道理说明白,相信她能放人。”
“好!我去!”阿曼斩钉截铁地说道。
“慢着!”陈瑕却又拦住,“三七开是什么意思?三是什么?”
叶长风道:“三成把握可以成功!”
“那阿曼不是很危险?”陈瑕道。
阿曼却坚定地说道:“就算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救出陈大哥!”
她上次说这话的时候,是为了阿布提,而这一次,却是为了陈瑕。陈瑕心中感动,半晌才说道:“那多谢你了!”
叶长风的声音传来,“她已经去了。”
阿曼把头盔扯掉,将秀发披散,又把脸上的胡须以及面具全都丢了,她模样清秀,旁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女子。
不等走到庄院门口,里面闪出两名侍女,手持钢刀把她拦住,墙头上许多庄丁全都以弓箭相对,一名红衣侍女叱道:“那女子,再往前一步,便乱箭射死你了!还不退下!”
阿曼一躬到地,“劳烦姐姐通禀一声,就说慕容广之女,慕容倩求见!”
侍女觉得诧异,“慕容广?你们部落之前不是派人来过了吗?今日又来做什么?”
阿曼可不知道独孤浑已经来过,但她心细如尘,试探着问道:“那结盟之事谈成了吗?”
侍女道:“你们部落的两个家伙骄横无礼,怎么可能谈成?”
阿曼心中了然,笑道:“所以说我爹叫我再来,给你们主母赔罪,几位姐姐,小女子先行拜谢,另有厚礼相赠!”说完又是一躬到地。
俗话说,举拳难打笑脸人,慕容倩又是何等身份?侍女闻听她是大部落来的,又是慕容广之女,这些庄丁也不敢如何得罪,侍女犹豫了一下,说道:“不管你是谁,现在已经这么晚了,难道我家主母不用休息?你大半夜的来这做什么,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阿曼笑道:“方才我见庄院内有打斗之声,猜想主母并未休息,所以才来打扰,姐姐,你只需通禀一声,是否叫我进去,那也应该由你家主母做决定。另外我有要事和你家主母商量,无论如何耽搁不得。”
那侍女听她这么说,不敢怠慢,“好吧!你在这里等一下!”那侍女转身入内,墙外剑拔弩张,这个时候有谁稍微咳嗽一声,都可能失手将羽箭射出来,结果了阿曼的性命。可阿曼的脸上却毫无惧色,依旧端庄地站在那里,夜里的风吹得秀发飘舞,娇嫩的脸庞映着月色,多少有些疲态,本来白皙的皮肤这两日往来奔波,上面也布满了风尘,可那坚毅的目光却显得那样淡定。
叶长风远远地看着,不禁暗暗赞叹:真的慕容倩武艺高强,她可以冷静地面对此情此景,倒也不足为奇。可阿曼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娇弱女子,也能做到无所畏惧,她的勇气更加难得。
此时阿曼所想的,却是精绝的百姓,她偏执地相信陈瑕就是那个可以拯救阿布提的人,而阿布提则是能够拯救精绝的人,而她则是现在唯一可以拯救陈瑕的人……
410、和氏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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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1、大势所趋
车银花叫人把玉璧呈上,拿在手中端详了半晌,她毕竟是扶余贵族,识得宝物,此玉璧就算不是传说中的和氏璧,也可称得起价值不菲。相传和氏璧被做成玉玺,代代相传,怎么可能落入慕容广的手中,车银花也不说破,笑道:“收下了,难得姑娘有此诚意,你比独孤那两父子懂得礼数。”
阿曼笑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此次我爹派我二番前来,正是要商议一件大事……”
“哦?”车银花故作惊讶,“不知是什么大事呢?”
阿曼在厅前走了两步,整理一下思路,这才说道:“敢问主母,当今天下以谁的实力最强?”
车银花冷笑道:“你才多大?想以口舌之利诓骗我吗?我劝你不必拐弯抹角,谁都知道汉之强盛,如日中天。你想以此游说我结盟,未免太天真了些。”
阿曼能感觉到车银花的不信任,只好笑道:“话虽不错,可是主母你却忘了,汉之所以强盛,乃是仰仗一帮外戚。为首者正是窦宪,他深入瀚海沙漠三千里,汇合南匈奴单于、度辽将军邓鸿,大败北匈奴于稽洛山,杀敌一万三千人。后登燕然山,在燕然山刻石,自表其功,从此位高三公,拜大将军。他扫荡匈奴,的确立下不世奇功。但是据我所知,大汉天子年幼,窦宪以为有大功汉,所以跋扈恣肆,早已引起朝堂不满。”
车银花心想,这丫头想说什么?
她冷笑了一声,“似这样的外戚,专横久了,自然要得罪许多人,可那又如何?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阿曼道:“表面上看,大汉的确强盛,可连年征讨,又岂能于自身无害?早在窦宪上表征讨匈奴之时,就有汉臣上书,指责窦太后‘以一人之计,弃万人之命’,可见大汉朝堂实际上从那时起就已经撕裂为两派。窦宪得胜之后,更加得意。留下军司马带领一千多人,再向北方进行,沿途宣扬大汉天威,服从者有赏,不从者立即诛灭,北匈奴单于屡次战败,曾派弟弟去求和,也被窦宪拒绝,可是打来打去,却始终难以伤到北匈奴元气,等于是徒伤自身。像窦宪这种穷兵黩武,刚愎自用之人,怎么可能长久?我看不出三五年,窦氏一族必然失势……那时大汉怕是就要开始盛极而衰了……”
车银花眉头紧锁,“未来之事,又岂能有定论?现在窦宪位高权重,窦氏一族更是掌握京城命脉,没那么容易垮台的。”
阿曼笑道:“就算窦宪不失势,那他也势必篡位,大司马、大将军的高位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何还能再往上升?一个人专横久了,又怎么会满足现有的利益?前有吕后专权,后有王莽乱政,自建汉至今,君主为外戚所挟,屡见不鲜?大汉走不出这个怪圈,更何况当今天子年幼登基,自然也是一样要受制于人。可偏偏当今大汉的朝堂上,又有许多不肯依附于窦氏的名臣,如此一来,便成了无法可解的矛盾。表面上窦宪为汉之重臣,实为汉贼,很多人恨不能把他置于死地。试问这样的大汉,内忧外患,还称得上强盛么?”
“那又如何?”车银花问道。
“如今大汉已经到了极盛,很快就要盛极而衰,而匈奴也因与汉之争,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两个水火不容的帝国均在走向衰落,我们鲜卑夹在其中,无人顾及,此时正是我鲜卑崛起的良机。我们不成事,自有西域诸国会成事,我爹慕容广英雄盖世,早就看到这一点,这些年韬光养晦,为的就是等待这样一个机会,如今这个机会就在眼前,只要我们所有鲜卑人团结一心,定然可以在大汉之北,匈奴以东,建立属于我们的鲜卑王国。如今大鲜卑山一带已经基本平定,所差只有辽东、辽西以及天山一脉的拓跋氏族。我爹不希望鲜卑人自相残杀,既然我们同出东胡,理应守望相助,因此我爹特派小女子前来,与主母结为盟友,不知主母,意下如何?”
车银花哈哈大笑,“有趣,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是说来说去,不还是慕容广要称王吗?难道拓跋琦不可以称王?难道我儿董土楠不可以称王?”
阿曼想了想说道:“天下有德者居之,如果拓跋琦当真有我爹那样英明神武,自然推举他称王,可惜的是,此人唯利是图,对匈奴言听计从,甘愿俯首称臣,而我们辽西、辽东以及慕容部落则从不依附任何人,拓跋琦称王,我们鲜卑只会继续做匈奴人的奴隶。但是要说董土楠……呵呵,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建国之初,少不了南征北战,不知道主母的部落能出多少兵马?如果董土楠振臂一挥,能调动百万大军,那我们慕容氏也甘效犬马。”
车银花微微一怔,“莫非慕容广能调动百万人马?我却不信。”
阿曼笑道:“如果加上西域以及大汉,那便足够了。”
车银花哈哈大笑,“笑话,他凭什么调动大汉的兵马?西域诸国自顾不暇,又怎么会听他的号令?”
阿曼等她笑完,正色道:“只因我慕容部落已与大汉结盟!”
此言一出,车银花神色微变,“这怎么可能?”
其实,慕容广这个时候是否与大汉结盟,阿曼可不知道,只是不这样说的话,就没有理由搭救陈瑕。而车银花所担心的是,连慕容广都投靠了大汉,那董土楠部落夹在二者中间,实在难以生存。大汉不取辽西,慕容广迟早也会来取,之前独孤父子来此,车银花已经见识到那两人的武艺,再看眼前的这个女子,气质非凡,能言善辩,也不是等闲之辈。慕容广要文有文,要武有武,远不是董土楠能与之匹敌的。
“此事千真万确!”阿曼见她面有难色,便猜到她心中所想,车银花对自己的印象不错,现在只要再添一把火,那她必然应允结盟之事,只要她肯与慕容部落结盟,那自己就可以趁机叫她放了陈瑕,“我爹其实与当年伊吾卢守将陈睦颇有渊源,而且我慕容倩与陈睦之子也……也十分要好。所以结盟之事理所当然,不但可以克制拓跋琦,还可以借大汉之力讨伐匈奴。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在大汉和匈奴之间生存的这些鲜卑族人,全都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上好日子,使得辽西、辽东的族人也不用担心大汉来征讨。”
412、巾帼英雄
这句话正说到车银花的心坎里去,这么多年,整个部落追求的不久是安安稳稳过上好日子?长城之内再好,终究也不是自己的地方,守着家园,安稳度日,不必担心大汉来征伐,也不用与人为奴,又何必再打打杀杀?
而阿曼心中也向往这样的生活,只因精绝实在太弱,根本无力争雄,能保住现有的疆土,就是天大的造化啦。她这一番话发自肺腑,说得神采飞扬,一双妙目之中充满了希冀,叫车银花大为感动,叹道:“是啊,能够安安心心牧马放羊,百姓安居乐业,与世无争,真的是再好不过。”
阿曼忙说道:“所以从长城之北一直到大鲜卑山这一带,鲜卑各个部落都应该彼此守望相助,相亲相爱,再也不互相争斗,又与大汉结为盟友,待到天赐之机降临,便是鲜卑崛起之日。主母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车银花摇了摇头,“可惜的是,我儿带兵攻打渔阳郡,被廉范抓住,大汉与我们部落双方死伤者众多,我想与之和解,怎奈刚才一怒之下,又杀了他们派来盗取解药的两个高手,想要结盟实在是……”
阿曼笑道:“主母何须担心?廉范乃是大汉名将,并非一介莽夫,渔阳瘟疫的事,我也早已听说,事到如今他怎么会不顾全郡百姓死活,反而和主母计较那些小仇小恨呢?而且你有我慕容部落做为后盾,将来同属鲜卑联盟,以鲜卑盟主的身份去跟廉范说和,他有什么理由不肯答应?”
“但是那两个高手……”
阿曼道:“那两个高手也不是等闲之辈,哪能那么容易就死了。再说,那个陈瑕便是……便是我的心上人了,有我说和,一切都没问题!”
车银花沉吟了一下,猛然拍案而起,“怪不得……你要劝我与大汉结盟,原来你和廉范早有勾结!只要我一声令下,就能叫你人头落地!”
阿曼淡淡一笑,“杀我一人,能否救董土楠的性命?就算渔阳郡全都死光,可大汉雄兵何止百万,此事又岂能轻易善罢?难道你要叫整个部落乃至辽西鲜卑都为您的儿子殉葬吗?我到渔阳进一言,可安抚汉军,更可保辽西几十年的安稳,孰轻孰重,还请主母仔细衡量。小女子死不足惜,但董土楠头领乃是千金之体,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叫部落的臣民于心何忍?叫老头领在泉下心中怎安?”
一提起死去的丈夫,车银花心如刀割:他就只有董土楠一个儿子,如果真的死了,那我将来在九泉之下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他?
想到这里,车银花一声长叹,“哎……,好吧,你很会说话,独孤父子枉称英雄,却还不如一介女流。来人,拿我的玄丝渔网,把地牢里的两个狗贼带出来!”
阿曼大喜,终于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搭救了陈瑕的性命。陈大哥救我和阿布提逃离渔阳,如今这个人情也算是还了他。
不多时,江浪和陈瑕被带了过来。两人身上都有缠着金色的渔网,这东西由极细的玄丝织造,入肉生根,越挣扎就越紧,陈瑕纵然力气大,也不敢乱动,丝丝鱼线肋得臂膀生疼,就好似有无数的刀刃贴身一般。
江浪气不打一处来,低声说道:“等下见了那老骚货,把我们放出来,我攻左,你攻右,咱们双管齐下,把她拿住!”
陈瑕道:“那解药怎么办,阿曼既然冒死救出我俩,说明老骚货已经不计较了,你最好不要节外生枝,免得连累了阿曼,见到车银花,先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两人好似落汤鸡一样,走进正厅,立而不跪,车银花不敢轻易松绑,冷笑着问道:“你们两个本事不是很大吗?如今怎么落到这步田地?”
江浪可不管那么许多,先要骂个痛快,“老骚货,卑鄙无耻,如今落在你的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少他娘的废话。”
“真是死不悔改,我给你活命的机会,你自己又不要,既然你想死,本主成全你。刀斧手,先把这个满口喷粪的畜生,下巴给我砍下来,我看他还骂不骂!”
江浪大惊,“喂,老骚货,我可不怕你,你要砍我下巴,老子……”
话未等说完,叶长风突然击碎屋顶,从天而降,在他腿弯处猛踩一脚将他踢倒在地,“你这个蠢货,你死不要紧,还要连累旁人?你再不住口,我先挑断你的手脚筋,再割掉你的鼻子、舌头,挖去双眼!你不怕主母,难道你还不怕我吗?”
江浪望着叶长风,只觉得毛骨悚然,猛然间想起一件事来,自己明明是要找叶长风报仇的,如果被他先一步把我弄成残废,那还报什么仇?车银花未必会真的杀我,叶长风可有理由置我于死地,他现在肉在砧板上,连叶长风也不敢得罪了,索性扭过脸去,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叶长风心想: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救陈瑕,现在车银花怒火未消,接下来索取解药也麻烦,说不得,只能再委屈江浪你了。
“哼什么哼!你最好立即给主母磕头认错,否则我手起刀落,先割掉你一只耳朵!”说着话,叶长风从身旁侍卫手中夺过一把钢刀,就要下手。他动作也快,那侍卫根本来不及防备,只觉得眼前一花,刀就不见了。
车银花也是神色微变,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暗想:“此人若来行刺我,可怎么是好?”
好在叶长风并无行刺之意,刀尖一指江浪后心,江浪撕心裂肺地大吼一声,“娘的,我江浪堂堂混世鲲鹏,岂能任你这鸟人宰割?旁人打我、杀我,都无所谓,唯独你叶长风不能动我一根汗毛!”
说完以头触地对着车银花连磕了九个响头,“主母,我江浪给你赔不是了!我是混球、蠢货、公狗,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要杀我就给我痛快,要不杀我就放我出去,我与这个癞头乞丐打上三千回合,分个胜负再说!”
车银花没想到方才此人大骂不止,现在又突然自己骂自己,实在是滑稽至极,殊不知江浪之前骂她母狗,现在自称公狗,实际上是讨了个极大的便宜。她以为江浪是廉范派来的勇士,给自己磕头认错,一腔怒火也消了一半,毕竟《礼记》有云“士可杀不可辱”,不管是在大汉还是鲜卑都是至理,“杀你就太便宜你了。想要放了你不难,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让我满意,我自然放了你二人,如果答案我不满意的话,那你们四个人,全都都得死!”
413、奇人异事
江浪冷哼一声,扭过脸去,陈瑕只好替他拱手道:“姑母有什么吩咐不妨明言!”
虽然现在他的身份已经被揭穿了,但是依旧是董烈虎的模样,所以仍然管车银花叫姑母。车银花心中暗笑:这个两个家伙,一个愣,一个傻,我又何必与他们计较?
“你先叫我看看你真实的样貌!来人把他身上的玄丝渔网拿下来。”
几个人七手八脚将渔网扯下,但陈瑕身上还有不少绳索。有人又来解绳子,陈瑕却把双臂一晃,将绳索绷断,这一举动叫车银花吓了一跳,知道此人力大,却没想到能大到这种地步,普通绳索根本对付不了他,也幸亏用渔网先把他抓住,此时他若行刺,该如何是好?
稍微一犹豫,陈瑕已经在脸上一抹,那张脸皮被他顺手揭开,眨眼工夫已经从一个鲜卑族的中年汉子,变成了一个英俊少年,“姑母请过目!”
车银花定了定心神,这才说道:“原来是一个美男子,单凭你的样貌,这个侄儿我暂且认下,可以饶你不死!”
其实她这个时候已经心知肚明,再要拿住陈瑕是比登天,而陈瑕却可以分分钟要了她的性命,如此一说,既不失主母威严,也有向陈瑕示好之意。陈瑕是听不懂她话里话外的诸多隐意,既然之前已经叫她姑母,再叫她一声姑母也顺理成章,“多谢姑母啦。”
“你倒懂事,饶了你没问题,但是你的朋友,之前辱骂于我,就这么放过,我的手下人会说本主处置不公,不如这样,用我真正侄儿的命,换他的命……”
陈瑕一愣,“姑母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车银花笑道:“自然是想你放了董烈虎。”
陈瑕哈哈大笑,“董烈虎就在营中,只不过被我点了穴道,到了明日穴道自解,姑母又何须担心?”
除了陈瑕之外,另外几人全都暗暗叫苦,心中责备:就算那董烈虎没事,你也不该把实底全盘拖出,如果车银花反悔,至少还能拉一个人垫背,现在生杀大权可就全都交给人家啦。
果然车银花问道:“你胆子可真是不小,知不知道,我一旦知道董烈虎安然无恙,就无所顾忌,只需要一声令下,你们四个全都要人头落地!”
陈瑕朗声道:“我相信姑母,所以才把实情说出,如果姑母是反复无常之人,又怎么叫辽西这么多小部落信服呢?再说,我现在已经出了水牢,姑母真的有把握把我们这四个人全都一网打尽?姑母请看!”
陈瑕说着,单膝跪地,冲着地上青石板便是一拳,那青石板三寸多厚,陈瑕一拳下去便打得粉碎,接连又是两拳,两边的青石板也全都被打碎,站起身拍了拍两手的土,双手一摊,叫车银花看个明白,自己毫发无损。
阿曼连忙拍手叫好,“陈大哥天生神力,果然了不起。”
陈瑕得意洋洋,把全都在眼前晃了晃,“这可不是吹牛,当年在伊吾卢,采石场的石头没有一块禁得住我这一锤!”
事已至此,车银花再无话可说,这些汉人都身怀绝技,再僵持下去没有意义,更何况那“慕容倩”毕恭毕敬,所说的话也颇有道理,董土楠部落毕竟是个边陲小邦,无力与大汉抗衡,如果加入慕容广受他们礼遇,倒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想到这里,车银花微微一笑,“嗯,的确是一身好武艺,今日也算得见大汉的高人,也难怪拓跋红的阴谋不能得逞。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待我儿做主,与慕容广结为盟友,推举他做了我们鲜卑族的盟主。只是我要慕容广亲自到我这里来商议结盟之事,不知道他是否有这个诚意。”
阿曼连忙说道:“那是一定会来的。不过渔阳的毒……”
车银花笑道:“既然我们都是鲜卑盟主的人了,那这件事便不是我一个部落的事了,就劳烦几位牵线搭桥,叫那廉范放了我儿,解药我自当送上。”
“可渔阳的灾情无论如何耽搁不得,多拖一天,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陈瑕不无担心地说道。
车银花沉吟了一下,“说的也是,但是我如果交出解药,那廉范反悔,依然要屠戮我们的族人,我又怎么办?窦宪的作风一向都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料想渔阳的汉兵也同样凶残,我不得不防啊!”
叶长风说道:“既然如此,我看不如这样……濡水西南有座废弃的沙城,离步鲁根部落有二十里之遥,我们部落与廉范约定,明日各带兵卒一百,在此地交易人质。如果他多带人马,那我们便在步鲁根旧址设下埋伏,将汉军一网打尽,如果他信守约定,那我们就顺水推舟,用解药交换董土楠,并且告知鲜卑有意与大汉结盟之事,这样他便不会轻易进犯我们部落。”
车银花皱了下眉头,“廉范难道不会做也埋伏下一支人马?”
叶长风笑道:“主母放心,廉范如果这么做,那是自取灭亡。你只需把解药吃进肚子,他天大的胆子敢在这个时候对主母发难?况且,我们现在就出发,先一步埋伏好,廉范就算要埋伏,也来不及呀!”
“此计真是妙,”陈瑕啧啧称奇,“叶师伯,你怎么这么聪明,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么好的办法?”
叶长风笑道:“我虽然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但是用兵打仗却是自幼所学,不足为奇。要不是当年我们几兄弟反目成仇,恐怕我现在能做到都尉也说不定。”说到此处,叶长风眉头紧锁,陈瑕怕他又要发疯,赶紧劝道:“往事都过去了,有我陈瑕在,你身上的毒再也不是问题,叶师伯,你不要太难过了,等以后见到我另外的几个师父,我一定叫你们重归于好。”
叶长风点了点头,略感欣慰,“但愿如此,你放心,我得了你那一滴血,已经觉得好多了,以后尽量克制情绪,不再疯疯癫癫,免得误了大事。”
江浪却把嘴一撇,“车银花,你好像还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车银花一愣。
“叶长风是个汉人啊,他说的话,可不可信啊?”江浪冷笑着说道。
414、美女在怀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阿曼惊道:“江叔叔,眼看着大事可定,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叶长风哈哈大笑,一拍江浪的肩头,“江浪,你我之间乃是私仇,你何必总是耿耿于怀,处处跟我做对?难道为你一己之私,要整个渔阳生灵涂炭才甘心?”
江浪老脸一红,把肩头一抖,将叶长风的手弹开,“拿开你脏手,我只是信不过你而已,可没说不救渔阳百姓。一来我不信你一个汉人帮鲜卑人办事,二来,我又不信你这么做是为了解救渔阳百姓。谁知道你是不是引狼入室,趁此机会又挑拨廉范与车银花之间打仗呢?总之你这人,这边靠不住,那边也靠不住,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就是不信你的话,你能把我怎样?”
陈瑕把手一摆,“江浪,你别再胡闹了,叶师伯所说的是唯一的办法。你这样挑拨离间,真的是要耽误大事啊。你们的私仇暂且放在一边,要想报仇的话,就冲我陈瑕来。”
江浪不敢得罪陈瑕,只好冷哼一声,闭目不语。
车银花面有难色,“可是这个粗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叶长风毕竟是个汉人,怎么肯为我效力?”
叶长风单膝跪地,“小人当年流落至此,承蒙主母收留,大恩大德,叶长风没齿不忘。我这幅模样,还有什么脸再回大汉?从今往后只有追随主母,充一奴隶,我心愿已足。从此我便是鲜卑人,不是汉人啦。”
江浪又讥讽道:“你连祖宗都不要了吗,也不怕人家笑话?”
叶长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名声也不过是身外之物,有什么好笑话的?难道你我这样的身份,还有什么尊严可讲吗?”言外之意,他与江浪都是没有尊严的人,或者已经不能算是真正的人了。今生的磨难他们已经经历得太多,眼看人生已经过半,哪还有什么索求?江浪尚有报仇之心未泯,可叶长风却已经心如死灰。
江浪本来想再骂他两句,可当他望见叶长风空洞的眼神,嘴唇抖动了两下,居然再也无话可说。对叶长风这样已经生无可恋之人来讲,任何的谩骂、痛楚都毫无意义。
车银花听叶长风说要做鲜卑人,也不禁一声长叹,“你来我们部落已经二十余载,我也早当你是自己人。我看你武功高强,留在我这里做奴隶,实在是屈才。不如我提你做我庄院里的拳脚教头,教我的那些守卫上乘武功,我绝不亏待与你。”
“多谢主母恩典!”叶长风磕头谢恩。
江浪忽然说道:“你这个老东西,如今也走了狗屎运了,那我江浪也恭喜你啦!”
叶长风笑道:“难得你今天说了句人话。”二人相视良久,江浪又把头转过去,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当年几兄弟相处得何其融洽,想不到后来却势同水火,可惜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自己绝不会再和叶长风称兄道弟。
叶长风接着说道:“主母,我有金雕为坐骑,日行千里不成问题,今晚我就乘它飞进渔阳,把消息送到廉范那里,你可以吩咐下去,立即依计行事。”
车银花点头应允,叶长风出了大厅,来到当院,一声呼哨,金雕从屋顶飞落,他单足踏上雕背,那只金雕双翅一展,腾空而去。
车银花以及那些庄丁见到,目瞪口呆。
“天下间竟有如此奇人,他在我这里忍辱负重二十载,到今日方才知道他的本事。”
江浪笑道:“大汉能人层出不穷,算什么稀奇?不过叶长风要取你的人头,也是易如反掌啊!”
车银花再也不受江浪挑拨,“你说的不错,所以他并无害我之心。我日后完全可以仰仗此人。”
送走了叶长风,车银花立即分兵派将,先叫陈瑕把董烈虎穴道解开再带到庄院,然后命董土楠带一千精兵埋伏在步鲁根之处。她则亲带了三百名带刀护院,赶奔叶长风所说的沙城。陈瑕、江浪以及阿曼都换了干净的衣服,跟着队伍随行。只是自始自终,车银花也不透露解药究竟在哪里。
经过一夜奔波,到了次日天明,众人就已经在沙城安下营寨。路上阿曼悄悄对陈瑕说道:“她这三百名护院各个精明强干,可见董土楠部落绝非一无是处,车银花训练有方,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
陈瑕也不懂行军打仗那一套,只是觉得这些人一个个不苟言笑,庄严肃穆,实在无趣的很。到了沙城之后,他又饱餐了一顿,然后倒头就睡,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阿曼看在眼里觉得这人的心也实在是太宽了些。
到了正午时分,只见远处沙尘滚滚,天空中一只金雕引路,阿曼在帐篷前看得分明,便叫陈瑕起来。“大概是廉范来了,你不去看看?”
陈瑕迷迷糊糊一把拉住阿曼的胳膊,“来吧,我们一起做梦……”
阿曼大窘,向外一挣,偏偏又没有陈瑕的力气大,被他直接拉进怀里,陈瑕这才睁开眼睛,一看怀里是阿曼,顿时满脸通红,“怎么是你?”
阿曼也是娇羞无限,心中暗想:这人怎么这么浑的?不会是故意的吧?“知道是我,还不放手!”
陈瑕见她白皙的脸庞,略带红晕,越发显得娇艳可人,想起儿时自己的心愿,忍不住说道:“喜儿说:男女授受不亲。那我这样抓着你,你是不是要嫁给我?”
阿曼眉头微蹙,“陈大哥,我当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你居然如此轻薄?我早就许配给阿布提,又怎么可能嫁给你?”
陈瑕神色黯然,“可是我从小最大的愿望就是娶你啊。”
“你休得胡言乱语!”阿曼被他这样抱着,恐人撞见,又不敢高声,只得正色道:“你对我这样,对得起小倩吗?”
陈瑕却忽然死皮赖脸地说道:“小倩和你我都想娶。我陈瑕对天发誓,如果有半句谎话……”
不等陈瑕说完,阿曼怒斥道:“你这个淫人,我真是看错了你。我生是阿布提的人,死是阿布提的鬼,永远也不会嫁给你的!你要敢强行无礼趁人之危,我便碰死在你面前!”
415、沙城之约
陈瑕闻听心中黯然,一双大手终于松开,“原来你那么讨厌我……”
阿曼什么话也没说,逃也似地出了帐篷,只觉得懊恼不已。这时江浪上前说道:“那个傻小子狗屁不懂,姑娘你也不用介意。”
阿曼白了他一眼,随手抓起一块布来,把自己的脸蒙住,心中暗想:“陈瑕今天实在是太过分了,以后必须与他保持距离才行。”
江浪嘿嘿一笑,钻进帐篷里,见陈瑕无精打采,笑道:“臭小子,你他娘的还挺好色的,真看不出来。”
陈瑕叹了一口气,“可是我真的喜欢阿曼啊。难道我要把肺腑之言,憋在心里吗?”
江浪点了点头,“那是当然,人家是有主的庄稼,轮不到你来种。我问你,你从何时喜欢阿曼的?我可一直以为你与小倩才是一对。”
陈瑕道:“娶阿曼为妻,是我一生所愿,从我见她的第一天起,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那是什么时候?”
陈瑕想了想:“大概七八岁吧。”
江浪哈哈大笑,陈瑕不解其意,“你笑什么?”
“我笑你还没长大啊!”江浪拍了拍陈瑕的手臂,“小子,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最善变的就是个‘情’字。更何况,你有情,而她无情,以有情求无情,我看你是自作多情!”
陈瑕若有所思,忽然问道:“那你对我沧海师父是有情还是无情?”
“他娘的,怎么说着说着,扯到我身上来?”江浪怒道:“有情无情又能怎样?昔日的情越深,今日的仇就越大。那个贱人和阿曼一样也是无情之人,一个鸟样,几时曾正眼看过我们这样的男人?你再如何喜欢阿曼,她也是阿布提的女人,有一个慕容倩对你死心塌地,你还不知足,真是可恶至极!”
陈瑕问道:“那要是也有一个女人对你死心塌地,而你也喜欢那个女人,你是不是就不再喜欢戚沧海了呢?”
江浪顿时语塞,“那……那也不关你事!”说完愤愤退出,心中却还在琢磨着陈瑕的话。
人之欲望,无边无际,到手的不去珍惜,却往往盼望着得到更好的。很多时候,人都是在刻意压抑自己的欲望,陈瑕只不过是不懂得掩饰罢了。
慕容倩对他来说,是至亲至爱,无法割舍之人,而阿曼则是那个爱慕已久,却遥不可及之人,这两者之间大有区别,可人们常常把它们混为一谈,认为自己得不到的永远是最爱的,最好的。可实际上,最爱的、最好的其实就在身边,又偏偏察觉不到。那些天资聪颖、雄才大略的英雄豪杰尚且如此,更何况陈瑕?
他坐在帐篷里,听到远方马蹄声渐近,心中怅然若失。阿曼又一次进来,此时已经青布蒙面,从上到下,遮挡得严严实实,就只露一双眸子在外,“陈大哥,廉范来了,好歹你也出去看一眼吧!”
陈瑕抬起头来,看到阿曼蒙面,便问道:“阿曼,我刚才是不是太鲁莽了?所以你把脸遮起来,故意不叫我看到?”
阿曼扑哧一笑,“陈大哥,廉范认得我,我当然要挡着脸了……”
“你一定很讨厌我……”
阿曼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啰嗦?我是否讨厌你有那么重要么?更何况我的命是给精绝的,男女之情,根本也不曾放在心上。
“随你怎么想吧!”阿曼冷冷说道,“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去见一下廉范,至少问一问小倩姑娘的事。”
陈瑕一听到小倩,这才兔子一样跳起来,“不错,我得去看看小倩!”他一阵风一样从阿曼身旁掠过,眨眼间已经出了帐篷,阿曼站在原地,满脸愕然,“这个家伙,真是傻得要命了!”
废弃城池的的后面是一望无垠的黄沙,常年的风吹日晒,使得整座城池千疮百孔,破碎的城墙有一半埋在沙子下面,只剩下半截残垣。车银花的队伍就在断壁之前等候。
廉范果然如约而至,身后是一百多汉军,董土楠被捆着站在马前,一把钢刀架在脖子上。
车银花这边,一个个刀剑出鞘,护着主母的安危。
此情此景,似乎随时都可能大打出手,陈瑕几个箭步走到双方中间,见到廉范便问道:“廉范,小倩何在?为什么她没来?”
廉范一见陈瑕,微微一笑,“她不会来了。你们用计放走阿布提,难道还想一走了之?”
陈瑕暗想果然那件事被廉范知道了,“你把她怎样了?”
叶长风上前说道:“小倩没事,你不用担心。只是你们救人的事情,已经败露,你走之后小倩姑娘也就没必要隐瞒,把所有事情全都交代了,现在廉大人不肯放她离开,除非你拿阿布提来交换!”
阿曼连忙说道:“可是陈大哥现在也不知道阿布提在哪里,对吧?”
陈瑕点了点头,“那倒是。那……麻灰衣真的死了吗?”
廉范点了点头,“小倩和洪莫已经看了尸首,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而按照小倩姑娘所说:阿布提走的时候没有任何刺客,所以行刺之人正是逃走的阿布提。这个鄯善的王子,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不可能!阿布提怎么会杀死追随他这么多年的仆人呢?”阿曼辩解道。
廉范看不出她是谁,皱了下眉头,“那就不得而知,不过我们全都觉得,阿布提在隐瞒什么事情,这件事只有麻灰衣知道,所以他是为了杀人灭口。这位姑娘……想必就是精绝公主,阿曼了吧。”
廉范何其精明,阿曼尽管蒙着脸他也能猜到她是谁。
车银花大惊,“怎么?你不是慕容广之女?”
阿曼只好说道:“但是结盟之事总是真的。”
廉范哈哈大笑,“不错,事情的经过,叶大侠已经和我讲得明明白白,真正的慕容倩就在我府中做客,而老夫也决意与慕容广结为盟友。所以夫人你不必过分担心,她是阿曼还是慕容倩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大汉和鲜卑从此互不侵扰,结为兄弟之盟,否则老夫也就不必前来赴约。”
说着他把董土楠往前一推,“夫人,你的儿子老夫还给你,没有伤到一根汗毛,请把解药交出来吧!”
416、乘人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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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7、冷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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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8、有求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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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9、心机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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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0、月下荒村
月色朦胧在云中若隐若现,荒村之内一片寂静,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叫人觉得脊背发凉。
“有些不大对啊……”以江浪多年的江湖经验,他隐隐感觉到此地危机四伏,站在村口伸出手,将陈瑕和阿曼全都挡在身后。
“哪里不对?”陈瑕问道。
江浪神情紧张,“当心中了敌人的埋伏,不要轻易进村。”
可这个时候阿曼哪里顾得了那么多,“桃叔叔和那个大和尚一定在里面,之前我们到此,也是这般寂静,除了鸡和狗,所有人全都死了……只是……只是这个时候,连鸡和狗也不叫了呢?桃叔叔,你在吗?”阿曼冲着里面的院子大声喊道。可回答她的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江浪问道:“之前桃裘儿在哪里?”
阿曼一指正对面的一户农庄,那里房倒屋塌,前面是一大片空地,如今空无一人,“他和大和尚就在磨盘下疗伤啊。现在怎么不见了呢?对了,我这一走就是两天一夜,桃叔叔的伤可能已经好了,和大和尚一起走了,也说不定。”
陈瑕大大咧咧,笑道:“既然来都来了,总要进去看看……怕什么?”
说着话,陈瑕大步就往村中闯,走了两步,见什么也没发生,便又笑道:“自己吓唬自己,根本没有人。”
江浪点了点头,“或许是之前这个村落里死了不少人,所以我才有这样的感觉,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的好。”
三人小心翼翼地往院落里面走,到了那磨盘前面,只见地上一滩血迹,另外还有一条断了三截的熟铜棍,“看来阿曼所言非虚,之前这里的确发生过一场大战,阿曼,你说那个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阿曼点了点头,“所以我就说你应该来啊,那个人一定是你失散多年的兄长,只是……这村中的人,都是死在他的手上,未免太凶残了。现在他又抓走阿布提,你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找到他,叫他放人。”
江浪笑道:“三年不上门,是亲也不亲。纵然是亲生兄弟,我看那个小子也未必肯放了阿布提。”
陈瑕眉头微蹙,沉默不语。心中却想:如果阿曼说的是真的,那却是一件棘手的事。
他之前总是想着一家团聚,可自从在渔阳郡陈瑜当着他的面说:要杀光他所有至亲至爱之人,可见陈瑜对他恨之入骨,究竟为什么那么恨他,陈瑕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回想当年,陈瑜之所以离家出走,正是因为他把陈瑕推到了呼衍洁的手中,可见从那时开始,仇恨的种子就已经种下了。陈瑕日思夜想,一直盼望着能早日找到哥哥,可如今已经有了哥哥的线索,他反而不敢去找了,这么多年,陈瑕的资质再鲁钝,也明白当年陈瑜把他推给呼衍洁,差点将他害死乃是故意为之。
“我看不会,如果他不顾及兄弟之情,又何必在拓跋红的手中救出陈瑕呢,大可以一剑把他杀了。”阿曼说道。
江浪把嘴一撇,不置可否。心知:恨一个人岂是简单杀了就了事,解恨的方法可比比皆是。
陈瑕看到地上血迹斑斑一直延伸到后院,便说道:“那桃裘儿是大活人,怎么会一直露宿,现在天色已晚,多半是找干净的房子,去歇息了。咱们分头仔细找找。”
一听说要分头找,阿曼忙说道:“不要……”
“怎么了?”陈瑕一愣。
阿曼支支吾吾地答道:“这么黑了,我一个人害怕……”
“那你跟着我吧。江浪就到村东头去找,我去沿着血迹到村西头看看。”阿曼这才点头应允。
陈瑕迈开大步阿曼紧紧跟在后面,左顾右盼。绕过屋后,看到一片庄稼,似乎有践踏过的痕迹,陈瑕便走了进去。阿曼一不小心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哎呀!”一声惊叫,险些跌倒。陈瑕忙伸出手将她胳膊架住,“小心。”
阿曼俏脸微红,“没事的!”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惊叫,陈瑕低头一看,只见绊倒阿曼的是一举狗的尸体,被什么东西开膛破肚,里面的内脏空空如也。陈瑕大惊失色,“此地来了猛兽了吗?”
阿曼的脸已经吓得惨白,“看样子是,什么东西这么凶狠?”
陈瑕蹲下来借着月光,仔细观察那具动物死尸,只见后背两处抓痕,口内流血,牙齿外翻,前腿折断,在死之前,拼命挣扎。那抓痕从头顶一直刮到肋骨,触目惊心。
阿曼心里觉得害怕,不好意思拉陈瑕的手,就只牵住他的衣角,似乎这样才能安心一点。
陈瑕忽然一拍脑门,“我知道了,这里闹妖精,你的桃叔叔和大和尚肯定被妖精给吃了!”
“你别吓唬我!”阿曼一看陈瑕双眼放光,知道他在扯皮,“真是岂有此理,你这么诅咒别人好吗?你傻里傻气的,这样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陈瑕嘿嘿一笑,“我只是胡乱猜的。不过看伤口的确不像是人为。”
庄稼向两侧倒去,似乎有什么东西踩过,两个人便沿着垄沟一直向里面寻去。地上的血迹到了这里,已经踪迹不见,料想之前看到的血,多半是这条狗的。庄稼地的尽头是一个篱笆墙,如今也东倒西歪,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破。
阿曼这个时候又不敢上前,抓住陈瑕的袖子说道:“别往外走了,前面黑乎乎一片,又没有血迹了,桃叔叔可能不再那边。”
话音刚落,忽听江浪大叫,“陈瑕,你快过来看!”
陈瑕大惊,领着阿曼出了庄稼地,循着声音向东跑去,绕过了两处农庄,只见江浪站在一面土墙旁边,土墙之下,是数不清的尸首,整个村庄的尸体,几乎全都被集中在这里。那些尸体比之前阿曼见到的还要惨烈,陈瑜杀人多是一剑毙命,可是这些尸体全都残破不堪,有的断手断脚,有的开膛破肚,冷月当空,那些尸首一个个面色惨白,鲜血染红了墙下的土地,看起来格外诡异。
江浪抬手往墙上一指,“你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陈瑕借着月色定睛观瞧,只见土墙上是血淋淋的七个大字,“杀人者陈瑕是也!”
421、栽赃嫁祸
江浪冷笑了一声,“这两天我们都在一起,除非你会分身术,否则就实在太奇怪了。”
陈瑕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撞在阿曼的怀里,“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阿曼扶住他的肩膀,“当然不是你,这是明显的栽赃嫁祸。那个陈瑜简直是无耻,他杀人不算,居然还嫁祸给自己的亲弟弟。”
陈瑕怎么也想到哥哥会这样对待自己,“这……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做的,他又何必?”
江浪道:“那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如果不是你那走失的哥哥,做这件事的又能是谁?他和你长得一样,因此去而复返,故意写下这样的话,叫你成为天下武林的公敌,叫你在世上无法立足,如果我猜的不错,类似的惨剧,恐怕还会发生,你以后行事要多加小心。”
陈瑕恍然大悟,“当年我哥哥被我爹冤枉,说他是妖孽转世,如今他会不会也要我尝一尝被冤枉的滋味?”
江浪心中恶毒,自然以为天下人都与他一样恶毒,对陈瑜这么做的理由一点也不怀疑,“没错了,他就是要你身败名裂,玩弄你于鼓掌之中,再杀光你身边的人,最后再折磨死你!这个复仇大计,比我可高明了许多。可惜的是,大漠五鬼根本就是无耻之徒,他们可不会在乎是否身败名裂,所以就算我想用这一招,也不成。”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那么恨我?我……我……”陈瑕几度哽咽,居然说不出话来,阿曼见他如此,安慰道:“陈大哥,事情也未必如你们想得那样,那个尹无悔自知他恩师在这里,已经逃走了,又怎么会再回来行凶,而且他师父现在又在哪里?桃叔叔又在哪里?”
江浪道:“来看看这些尸体里有没有你说的那两个人!”
阿曼害怕这些死尸,江浪可不怕,踏着地上的血污,到那些尸体中间便开始翻找,找了半天,结果这些尸体都是这村中的平民百姓,其中还有几个鲜卑族人,也不知道怎么混在里面的。
“可有线索吗?”阿曼怯生生地问道。
“没有光头的,也没有桃裘儿,那两个人多半还没死。”江浪随手在衣服上蹭了两把血迹,“真是一件怪事。我看此地不宜久留,那桃裘儿如果没死,多半也是要继续赶路回到精绝的,咱们再往西方找找……”
陈瑕和阿曼这个时候也没有主意,只好点头应允。
就在这时,忽听四面八方人喊马嘶,一群人好像从地底冒出来一样,顷刻间就到了村外,数百匹战马,将这个村落团团围困,这些人头带着兜帽,身穿黑袍,手中高举火把,一边催马围着村庄迅速转圈,一边又大声呼喝。那一声声喊叫,叫人听了胆战心惊,不知他们要做什么。
江浪一拍大腿,“早就说了不能进村,就知道有埋伏!”
不多时那些战马越收越近,把陈瑕三人困在土墙前,为首一人催马向前一步,高声喝道:“好大的胆子,杀了人居然还敢回来!”
陈瑕微微一愣,马后闪出一人,指着陈瑕说道:“就是他杀的人,我亲眼得见!”
陈瑕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是我。”
那人说道:“还说不是你,你拿了一把青铜剑,杀我族人,还把尸体砍碎了堆在此处,我眼睁睁看到,还能有假,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陈瑕皱了下眉头,随口说道:“我叫陈瑕啊!”
为首那人哈哈大笑,“那你身后土墙上写的是什么?以为我们不识汉字?”
江浪心中暗骂:陈瑕这个蠢货,这个时候,哪能报自己的姓名?
可陈瑕却偏偏报了。只是对方一问墙上的字,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阿曼鼓起勇气说道:“不管墙上写的是什么,陈大哥这几天根本不在这里,作案的另有其人。”
此时阿曼的面纱已经掀去,那张绝美的脸庞便暴露在月亮之下,为首之人一见说话的女子如此美貌,顿时色心大起,本来应该一声令下将陈瑕乱刃分尸,可一见到阿曼,便有心多聊几句,“这小妮子长得标致啊,他和你在一起?你当我手下人是瞎子吗?”
阿曼还要解释,对面有人说道:“和他们说那么多做什么?男的杀了,女的带回教内。供大家享乐。”
又有人不无担心地说道:“可是这个陈瑕一下子杀了那么多人,可不是个好对付的……”
“他手无寸铁,怕者何来?”
陈瑕心中一动,一指那为首之人问道:“你们是通天教的人?”
为首之人哈哈大笑,“算你有眼力,上次叫你侥幸赢了,这一次,你插翅难飞。”说着话,那人将头上的兜帽取下,陈瑕见他四十岁上下,长得獐头鼠目,依稀几分面熟,却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正在诧异之时,那人把手一挥,身边的马队忽然向后退却,到了百步之外方才停下。
江浪觉得奇怪,“怎么说着说着就跑了?还以为要大战一场!”
“当然要大战一场,小子,你这次还不死?”那人又一招手,从马队的后面出来两名壮汉,每人的手里都牵着一头白毛狮子,一见此物,场内的三人,全都吓了一跳,阿曼道:“我知道了,陈大哥,你说的猛兽就是这东西?”
陈瑕也终于想起眼前这人是谁,“原来是乌珠部落的乌青平,没想到你们跑到这里来作恶,那些尸体支离破碎,分明就是死于白狮之口,怎么反而来诬陷我!”
乌青平冷笑了一声,“你杀了通天教的教徒,居然不敢承认。我又不写汉人的文字,怎么可能留书于此,你一个将死之人,我也没有必要栽赃嫁祸。你们汉人有句话叫:敢做敢当!这里的百姓信奉通天教,你痛恨通天教,所以他们分明就是死于你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我又有什么理由冤枉你?之前我派了几个人前来查探,结果那几个人也被你杀了,这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容不得你狡辩。小妮子你要过来跟我走还能活命!否则……狮子可不认得美人!”
422、周旋到底
眼前一群敌人,还有两头白狮,而这边的三个人,除了江浪有一把宝剑之外,陈瑕和阿曼手无寸铁,阿曼又不懂武艺,此时此刻任谁也束手无策。
乌青平见三人谁也不言语,狡黠地笑道:“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啦,来人把那个女子给我抓过来!”
陈瑕上前一步,将阿曼和江浪挡在身后,“哪个敢来?”
阿曼就只顾着拉扯陈瑕的衣袖,已经一点主意也没有了,江浪则倒退了两步,准备随时逃走。对面一起过来五名壮汉,陈瑕势单力孤,谁把他放在眼里,五人一起抽刀,先要结果陈瑕再说。
危急关头,也不容陈瑕多想,脚下往土里猛地一插,脚下地面已经血水浸透,抬起腿来便是一团污泥,别看污泥柔软,但陈瑕这一脚的力道却大,那些污物就好似天女散花一样,五个人一起中招,有的鼻青脸肿,有的被打中眼球,登时睁不开眼。陈瑕趁此机会一抓阿曼的腰带,“上去!”只这一下直接把阿曼扔到土墙之上。
乌青平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大的力气。”
陈瑕高声喝道:“乌青平,之前在你们部落我已经打败了你们,今天你这不要脸的家伙又想倚多为胜?”
乌青平冷哼道:“今天就倚多为胜了,你又能怎样?那女的已经上墙了,把狮子一放,我看你有几条命在!”
就在这时,有人咳嗽一声,“且慢。”
陈瑕抬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老者,依稀记得这个人乃是东西两乌珠的大头领,名叫聂无欢的。只听他说道:“咱们乌珠部落虽然源自乌桓,但是自诩是武林中人,既然如此,理应按照武林的规矩办。”
乌青平冷笑了一声,“大头领,你这话可不对,比武争霸乃是我们部落内的规矩,没必要对这个外人讲。再者此人杀了我们那么多手下,难道就这么算了?要不是他,我们部落怎么会浪迹天涯?你不想报仇,我还想报仇呢?”
陈瑕一听心中暗忖:这个乌青平不应该是聂无欢的部下么,怎么言语之间这么不客气?
原来,自打乌珠部落归顺了通天教之后,放火烧了自己的部落,从此后就替通天教做一些及蛊惑人心的勾当,如果顺从,就叫百姓捐粮捐物,如果不从,便强取豪夺。那些小的部落,见他们驯化猛兽,又武艺高强,自然纷纷臣服,表示愿意加入通天教。
这样的买卖干得多了,乌珠部落里的人渐渐地觉得习惯,因此从大北方一路游牧到了此地。那乌青平精明能干,深得淳于炎的赏识。而西乌珠的头领纳煦又已经死了,当时聂无欢也无力阻止,威信自然大不如前,渐渐地人心自然倾向于乌青平。
作为老头领的聂无欢多有不平之感,却也无可奈何,今日乌青平要杀陈瑕,他看出陈瑕的武艺不弱,正是乌青平的敌手,因此想借陈瑕之手除掉乌青平,然后自己再出马杀了陈瑕,如此一来,就能重新夺回属于他的地位。
只听陈瑕说道:“老头,你们那晚被通天教蛊惑诛杀了自己的手下,我早就看在眼里了!”
聂无欢上前一步,“那又如何,纳煦违抗教主的命令理应有此报应。”
陈瑕笑道:“要说乌青平想做大头领,烧死那个女人也情有可原,但是你们东西两乌珠,本来同气连枝,到后来弄得自相残杀,难道始作俑者不是通天教吗?没想到通天教杀了你们那么多人,你们这群鼠辈,不想着为死去的族人报仇,反而归顺了通天教,如今却把这笔帐算在小爷的头上,真是可笑至极。”
乌青平怒道:“是否归顺跟你有什么关系,谁有本事我们就跟着谁。那天通天教的淳于炎,打败了我们所有的高手,我们自然就归顺了。”
阿曼心中一动,说道:“既然是这样,那陈大哥打败你们所有人,你们就应该听陈大哥的。不如你们比试一场,陈大哥要是赢了就放我们走。”
乌青平大笑道:“我们是要报仇的,谁和你比武?”
阿曼道:“那通天教杀了你们的人,也不见你们有谁找通天教报仇啊!”
阿曼的声音甜甜软软,叫人听到心里就觉得舒服,她那绝美的容颜自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魔力,叫人不由得相信她的话是至理名言。有不少人纷纷点头,“是啊,为什么通天教杀人,我们不去报仇,而陈瑕杀了几个通天教的教徒,我们却要报仇呢?”
“你们都是通天教的人,当然要报仇啦!”乌青平大声吼道,“你们这帮家伙是不是傻了?”转念一想,随即了然,一指阿曼说道:“这个女人会摄魂之术,你们全都被她迷了,不要听她的,堵住耳朵!”
阿曼可不懂什么摄魂之术,只不过她有叫众生倾倒的容颜,在场之人全是男子,不忍忤逆她罢了,这样的魅力与生俱来,有那意志特别薄弱之人就难以抵挡,望着她一双眸子,许多人的目光都舍不得离开,乌青平的话也好似耳旁风一般。
聂无欢笑道:“我觉得姑娘说的有道理……”
“聂无欢!你要造反?”乌青平瞪着眼睛说道:“就凭你这句话,我就能禀报护法将你碎尸万段!”乌青平气急败坏,连头领也不称呼一声,直呼其名。
聂无欢面沉似水,“我不是要造反,只不过我们是乌珠的勇士,理应按照乌珠的规矩,白狮是我从大月氏请来,我看你敢乱用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故意给我难堪?”
聂无欢冷笑了一声,“之前他已经在部落门前战胜了四头花豹,而不少白狮又被通天教的毒蛇咬了,中毒而死,如今部落里就只剩下两头白狮,我们部落不但信奉通天教,也信奉大梵天,白狮是教内圣物,也是乌珠部落的根本,岂能有什么闪失?”
“所以呢?你的意思是通天教不如大梵天啦?”乌青平怒道。
聂无欢不置可否,回头看看了众人,见大家一个个怒容满面,显然对乌青平的话十分不满,要知道他们自小到大,心中只有梵天一个真神,如今通天教征服了乌珠,却要信奉什么巫仙,很多人都心怀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聂无欢同样受制于人,今天等于是豁出去性命不要,也要与乌青平周旋到底。
423、空手入白刃
“好!”乌青平也不敢犯众怒,咬了咬牙道:“这小子的确有些本事,那就不用白狮,大家一起冲上去,把他碎尸万段!”
“慢着!”聂无欢又一次把他制止。乌青平皱了下眉头,“头领,你还要怎样?”
聂无欢微微一笑,对之前派出去的五个人招了招手,“你们都回来!我们族人已经死了不少,眼前的这个小子,非同小可,一个村的人都被他屠戮光了,难道你要叫我们的人也去送死?”
陈瑕忙解释道:“我没有杀人!”
江浪低声提醒道:“傻瓜,聪明的,赶紧闭嘴,没听见他们内斗?”
陈瑕一捂嘴巴,不敢再言语。只听乌青平道:“那你的意思是把他放了?”
聂无欢笑道:“谁要杀他,不妨自己动手,这也符合我们部落的规矩。乌青平,这里除了我之外,就属你的武功最高,你去找他挑战,如果赢了,正好也可以在通天教护法面前立下一件奇功啊!”
乌青平嘴唇抖动了两下,他知道陈瑕非同小可,单独出战可没有什么胜算,“你不派白狮,又不许大家一拥而上,却偏偏要我出战,我看你是想害我吧!”
聂无欢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怕的话,那也可以不去。咱们这就走吧,只不过从此威信扫地,原来东乌珠的头领是个如此懦弱之辈,只会欺软怕硬。”
“岂有此理!”乌青平心中暗暗恼恨,自己的性命居然不如两头畜生金贵,有心就此作罢,可现在又骑虎难下,聂无欢分明是有意刁难。回头再看众人,居然没有一人上来求情。
毕竟他这些日子仰仗着淳于炎的器重,时不时耀武扬威,早就引起许多人的不满。陈瑕的本事很多人都见识过,徒手杀死四头花豹,最终还能全身而退,他们掂量着自己的这点修为,再摸摸脖子上的脑袋,有谁敢轻易上前?
乌青平催马走前几步,“也罢,今日就看看这小子到底有多少斤两!”说罢抽出宝剑指着陈瑕说道:“小子,你杀了花豹不算本事,今日叫你看看我的剑法!”
他说话不紧不慢,手中的宝剑却是丝毫不缓,话声未落,骏马飞驰如风一般赶到,乌青平唰地一剑,捞向陈瑕的胸口。
阿曼在土墙上看得真切,惊呼一声,“好快!”
陈瑕道:“保护阿曼!”这一声是说给江浪听的,他见乌青平剑法凌厉,恐怕一时不能取胜,如果敌人借机偷袭阿曼,自己就难以救援。
临敌之时又岂容分心?乌青平也是乌珠部落里的一把好手,否则如何统领半壁江山,陈瑕出言提醒江浪,说话间,在招数上立即处于下风,眼看对方的这一剑又快又狠,实在难以招架,只好就地往后一滚,险险躲过,还不等起身。乌青平把缰绳向一带,胯下战马长嘶而立,撩起前蹄向下猛踏了一腿,这一下陈瑕再来不及躲闪,被马蹄踏住左臂。
陈瑕一声惨叫,左臂竟然被硬生生踏得脱臼。
阿曼又是一声惊叫,“陈大哥!”
聂无欢也暗暗摇头,暗想:“本想借这个小子的手段除掉眼中钉,没想到他如此不济。”
乌青平却大喜:“也不过如此!”说罢挥剑向着陈瑕的脑袋砍了过来。
陈瑕紧咬牙关,右手抓住马腿,大喝一声,“下来!”他也是发狠了,使得力气大了点,一条马腿被他掰断,乌青平本以为这一击得手,没想到陈瑕有此一招,那匹马向旁边一栽,乌青平再也坐不住,直接摔到马下。
陈瑕的后面是一大堆残缺不全的尸体,乌青平摔进尸体堆中,顿时沾染了浑身血污,他怕陈瑕突然反击,唰唰唰胡乱挥砍三剑,以防不测。
陈瑕则缓缓站起,右手抓住左臂脱臼的位置,一推一拉,竟然自行把骨头接上。顺手甩了甩,跟没事人一样。
乌青平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道:“好小子,你还会自行接骨?”
刚才险些就被乌青平杀了,陈瑕此时也额角见汗,再不敢大意,“我不但会接骨,就算受再重的伤,也很快就能痊愈,就问你怕不怕!”
事已至此,乌青平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怕你?”他迈前一步,手腕一翻,蓦地又一剑劈下,这一剑出其不意,来得迅捷无比。
陈瑕说了句“来得好”,身子向旁一闪,与此同时双指搭上剑脊,跟着往前一按。
他也不会空手入白刃的招法,之一招完完全全是临机应变,使的其实是“妙手空空”的偷盗之术,这两根指头是专门用来夹钱袋的。陈瑕跟随李云帆在天山练习偷窃的时候,这个动作也不知练习了几千几万遍,当时是无论如何也学不会,可练得多了,熟能生巧,竟把这一手夹钱袋子的手段,变成了一项空手入白刃的绝技,情急之下施展开来,竟收奇效,连陈瑕自己都觉得意外。
乌青平这一剑少说也有数百斤气力,竞被陈瑕双指一捺,剑刃反转,说时迟,那时快,陈瑕已就在这刹那之间,反手一招蔽日踏风打出,喝道:“你也吃我一剑!”
虽然是这样喊的,可陈瑕忘了自己手中无剑,单拳送到一半,才反应过来,索性变拳为指,对着乌青平檀中穴点到。
乌青平久经大敌,见对方这招凌厉,不敢怠慢,忙把剑柄一旋,摆脱陈瑕夹剑的双指,眼看对方另一只手当胸点来,乌青平虚晃一剑,右脚疾起,踢向陈瑕的肘腋。
剑斩脚踢,凶狠至极,那一脚眼看踢到陈瑕的手肘,偏偏这时土墙上丢下一块石头,正中乌青平的后脑,却原来是阿曼怕陈瑕吃亏,从背后偷袭,可她毕竟不懂武艺,这石头打得挺准,可惜力道太差,再加上那土墙年久失修,石头里面全都糟了,打在乌青平的头顶只把帽子打掉,石头全变成了齑粉,噗的一声,溅在乌青平的衣领里,乌青平微微一愣,却又叫陈瑕得到机会。
只听得陈瑕“嘿嘿”一声冷笑,身形一闪,对方的脚和剑,全都打空,陈瑕顺势一转身,已经到乌青平三尺之内,右手对着胸口猛地一点。
乌青平大骇,这人招数平平,但是这身轻功倒是厉害,他赶紧向后仰去,闪过心脏要害,陈瑕指力不停,依旧向前,内力一吐,只听哧的一声,双指没有点到乌青平,但一股真气却擦过乌青平的肩头滑过,把那件黑袍给刮了一道口子。也是乌青平闪得够快,否则琵琶骨就要穿个透明窟窿。
424、死神降临
所有人都不禁惊叹,陈瑕以指为剑,且有剑气射出,实在是个劲敌。
聂无欢也暗暗皱眉:之前在乌珠部落见过此人,当时他可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数月不见,他的武功怎么可以进步得这么快?
殊不知,在渔阳郡陈瑕与慕容倩共同修炼了一次玉影双飞剑,尽管在剑招上他还记不得许多,但是内力的修为已经提升了一重。别小看这一重功力,当年剑神传给陈瑕的也不过就是一重,却足以叫他行走江湖,如今功力到了第二重,等于是在原来的基础上翻了一倍,非同小可。
乌青平作为东乌珠之主,也是极为了得,虽然中了一招剑气,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他转身急退,陈瑕正要上前,乌青平陡然大喝一声,反手一剑,直刺咽喉,足下向一蹬,靴子里飞出一支钢镖来,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豹尾回马剑”,乃是从马战中的“回马枪”中变化而来。
对方一般避得了剑,却避不开钢镖,陈瑕脑子不灵,动作却快,焉能给他踢中,但他此时招数已发,无法避其锋芒,只得纵身一跃,躲过下面的钢镖,跟着依旧使出“妙手空空”的手段,去夹乌青平的长剑。
“豹尾回马剑”打出,乌青平并不回头,反而冲着土墙往前一扑,突然飞身而起,向着阿曼扑来。阿曼惊呼一声,想要跳下墙来,但他哪能有乌青平的速度快,被乌青平一掌击中小腹。
陈瑕大怒,“无耻之徒!”
江浪眼疾手快,纵身上前反手一剑,将乌青平逼下土墙,陈瑕已经飞身跟上,举拳便打,乌青平不敢停留,又从土墙上跳了回来,陈瑕一拳打在土墙上,墙头都被打得粉碎。
乌青平随手抓起地上的两颗人头向陈瑕猛地掷去。原来他自知不敌,那一剑一镖,看似反攻,实是败走之势,有心抓住阿曼,好叫陈瑕住手,偏偏江浪又从旁捣乱。
陈瑕冷哼道:“你敢伤了阿曼,我今日若教你逃走,我就不姓陈。”
那两颗人头带着血水,劈面飞来,陈瑕恼怒至极,大吼一声,呼的一掌,劈空打出,竟在离身三尺之外,将人头震飞,这一掌有十成功力,偏巧此时又刮来一阵狂风,陈瑕这一声吼,内力喷薄,借着风势把对方几个火把吹灭,看起来这一掌就好像有无边的威势,对面的马匹受惊,狂嘶乱撞,连那白狮也不由得倒退两步。
乌青平吓得面色惨白,再也不敢恋战,调头向人群飞奔而去。
陈瑕低头再看阿曼,娥眉紧锁,一行鲜血溢出嘴角,只觉得心疼不已,“阿曼,你等我抓住那个乌青平给你报仇!”
他艺高明大,不顾对方人多势众,在后面紧紧追赶,乌珠部落的那些壮汉,全都纷纷避让,乌青平这个时候也急了,撕心裂肺地叫道:“聂无欢,你还不帮忙!”
陈瑕吼道:“你们一起上,我陈瑕不惧。”
有人想上去帮忙,聂无欢却把手一摆,“谁也别动……乌青平没问题的!”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陈瑕已经几个起落,绕过人群拦住乌青平的去路,乌青平大骂道:“聂无欢,你这是要害我啦?别忘了,我有左护法给我做主!”
“狗屁左护法,没人救得了你!”只因乌青平出手打伤阿曼,陈瑕不肯轻饶了他。
忽听得远处隐隐有马蹄之声,乌青平虚张声势,“护法来啦,通天教的人来啦!”
陈瑕“哼”了一声,“谁来我也不怕。”眼看离乌青平只有几步之遥,陈瑕飞身纵起,空中一招“伏虎罗汉”向下压来。
他现在想的是聂无欢和乌青平内斗,我先把乌青平解决了,只要此战得胜,或许能救了自己和阿曼、江浪,如果心慈手软,他再偷袭阿曼,可就糟糕至极。
乌青平见陈瑕凶猛,跑得也比他快,哪敢怠慢,耳听得背后风声一起,回头在看,陈瑕已经在头顶了,他忙空手向后一甩,说了声:“看镖!”
陈瑕下意识向旁一闪,结果对方却什么也没扔出来,他这才知道上当,再要去追,乌青已经跑到一株大柳树前,陈瑕紧追不舍,乌青平便绕着大树疾走。陈瑕一时之间竟也抓不到他,追得急了,乌青平偶尔回击一两剑,要么就说要发暗器,有时真的有暗器打来,有时又只是虚张声势。
陈瑕的武艺自然较乌青平高,但这家伙实在是诡计多端,想在三招两式之内将乌青平打倒,极为困难。只得挥舞双拳,奋起急追,丝毫也不放松。只是这样下去终究难以把他擒住,那边阿曼的伤势也不知如何,眼看对方跑到树后,陈瑕干脆后撤半步,大吼一声,对着树干猛击一拳。
乌青平靠着树木遮蔽,躲躲闪闪,缠了好一阵,本以为暂时可以自保,哪曾想陈瑕喝声“着”,一拳把大树打穿,乌青平正绕树打圈,大树一穿陈瑕的手就从树干里打了过来,乌青平大骇,忙凝聚毕生功力,运气于背,大树已经承受了陈瑕不小的力道,饶是如此,也打得乌青平口喷鲜血。
乌青平大叫一声,不敢停留,向着村口逃窜,陈瑕抽出手臂,依旧追赶,猛然间乌青平反手一甩,又是两枚钢镖同时打到,陈瑕不得已只好再向后闪,这时已经离村口越来越近,乌青平一边跑一边喷血,一边又喊道:“护法救我,护法救我,聂无欢造反啦!”
陈瑕喝道:“哪有什么护法,还在这危言耸听!”他几个箭步上前,一脚将乌青平踢翻在地,捡起他的宝剑喝道,“看你还能跑到哪去!”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一声马嘶,回头再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村口处多了一匹黑色的骏马,那马上端坐着一个身穿黑袍之人,之前听到马蹄声响,可怎么也想不到,顷刻间对方马就已进村,自己只顾着追乌青平,居然毫无察觉,那人那马与夜色融为一体,又悄无声息,真好像死神一般突然出现……
425、剑气打穴
夜空中,浮云稍稍散开,露出一轮明月,陈瑕这才把来人看得真切,只见他一身黑衣,戴着兜帽,长得骨瘦如柴,一张蜡黄脸,看起来略带病容,眼窝深陷,鼻梁高挺,鼻尖还有一个勾向下弯着,薄片嘴,大下巴,留着一绺黑胡,神色冷峻,给人一种尖酸刻薄之感。
那人的手按着腰间的剑柄,随时准备出鞘,见陈瑕制住乌青平,便说道:“小子,我数三声,你把人放了。”
此人说话声音略带沙哑,听口气可不是在和陈瑕商量,而是命令。陈瑕傲气顿生,“你是谁,我不杀他,他就杀我,何须你来多管闲事?”
那人嘿嘿一笑,“他是我通天教的人,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他送死,反正你今天也是要死的,又何必多伤人命呢?”
“放屁!”陈瑕大怒,“我就算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你不肯报名,我先宰了这个家伙。”
陈瑕说罢举起宝剑,便砍向乌青平,马上那人一拍坐骑,但见一团黑影,疾飞而至,黑马一声长嘶,那人已经凌空跃起,怪叫一声宝剑出鞘,斜着砍向陈瑕的肩背。
陈瑕见他瘦小,也不以为意,索性把宝剑向上一架,两把剑碰在一处,火星四射。陈瑕“哎呀”一声倒退了半步,对方飘然落地,足尖一点,一脚踢向陈瑕的膝盖,出剑踢足,一气呵成,并无半分停滞,陈瑕下意识地单掌向他脚面一按,想以此化解他的攻势,不料对方那一脚乃是个虚招,踢到一半旋即收回,收右脚的同时,左脚又跟着踢出,是一个连环进击的招法。
陈瑕没见过谁的腿功这么强劲,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看这一脚无法招架,只好提气纵身,跳出圈外。那人冷笑了一声,单臂一探,已经把乌青平救下,“小子,你还太嫩了!”
陈瑕见乌青平被他救了,再打下去恐怕阿曼有危险,只是心中不服,往地上呸了一口,说道:“倚多为胜,仗势欺人,方才又用暗器,还偷袭我的朋友,这便是你们通天教的本事了。现在又多了个帮忙的,也是以大欺小,不好玩,小爷不陪你们啦!”话音未落,陈瑕发足狂奔,那人冷笑了一声,随后追来,“还想走?今天叫你见识见识本护法的武功!”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村外又一直奔回村口,那人在后面高喊:“全都散开,待我擒住这个小鬼!”
江浪在土墙边看着两人越来越近,之前听那人的声音极为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这时两人跑近,借着火光定睛一看,江浪不由得大吃一惊,再也不理会阿曼的死活,拔腿便跑。
陈瑕见状,万分恼怒,“喂,你就这么走了?太没义气了!我叫你照顾阿曼的!”
江浪却连头也不回,声嘶力竭地喊道:“陈瑕,快走,你万万不是他的对手!谁还管得了阿曼啊!”
说话间人已经跑远,追赶那人一见他头顶上的鹦鹉,也是心中一动,“我道是谁,原来是江浪鼠辈,你还没死么?”
“他娘的,你死我都不会死。”江浪虽然这样说,脚下可一刻不敢停留,一口气跑出村外,再也不回来了。
陈瑕心中暗想,那人是谁,怎么江浪如此惧怕。
稍微一迟疑,已经被对方赶上,那人手里玩了个剑花,对着陈瑕的小腿便是一下刺来。此人的剑法独辟蹊径,除了正常的劈、砍、撩、刺之外,可以用剑尖点穴,剑气能直透穴道,伤及要害,因此敌人中招后,表面往往没有什么伤痕,实则伤及经脉以及五脏,端地是厉害非常。
陈瑕听到身后金风响起,本有防备,却不曾想对方以气驭剑,真气力透剑身,疾射而出,只听噗的一声,牛皮靴子被他一剑刺透,这一剑正中昆仑穴,陈瑕正向前冲,只觉得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也是他应变够快,听到对方赶到,也来不及回头,抓了一把沙土向后扬去,跟着来了个就地十八滚,一骨碌就滚到了土墙下面,坐在地上揉搓着发麻的穴道,只盼着快点解开。
那人微微一笑,“小子,你还想走吗?”
聂无欢等人此时也已经看清来人,霎时间跪倒一片,齐声高喊:“通天神教,所向无敌!通天神教,所向无敌!”
那人把手一挥,众人又全都闭口不语。
陈瑕悻悻问道:“你到底是通天教的什么,看你这老小子个头不高,好大的本事啊!”
那人笑道:“还以为你在江湖行走,增长了不少见闻,没想到一点见识也没有。长得牛高马大未必有用,武功高低,也不是看你的身材如何?老实说,若非看你有些本领,本座还不屑与你动手,我问你,你师承何门何派,姓甚名谁,从事招来。”
陈瑕道:“你都不报名,凭什么叫我报名?”
那人也不生气,提着宝剑向阿曼一指,“你可以不说,但是这丫头的命,可就得给我了。难道我在和你交易吗?”
阿曼此时战战兢兢,已经一点主意也没有了,唯一的指望就只能是陈瑕,可现在陈瑕就坐在那里,显然一时还不能打斗,她心中暗想:左右也是难逃一死,莫不如用我的命来换陈瑕的命,她鼓起勇气说道,“你要杀便杀好了,我就只求你放过他。”
那人哈哈大笑,“杀与不杀,又岂是你说了算?我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我要杀的人,就一定千方百计也要杀掉。没有人可以逃得了!”
此人信心满满,傲气逼人,陈瑕却偏偏不服,“我可不信,有本事的,我叫你杀一个人,你绝对杀不了!”
“有什么人我杀不了?”那人笑道。
“通天教教主阿修罗,嘿嘿,我问你,你是通天教的人,难道敢杀你们教主吗?”
阿曼心道:陈大哥真是傻的可以,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妄图挑拨离间,对方又怎么会轻易上当?更何况,听口气,他是教内的护法,怎么可能杀掉自己的教主呢?他若听的你,那不是蠢到了家?
万没想到,那人冷哼一声,“迟早的事!”
426、野心毕露
现场不下千人,尽管是后来依附通天教,但他们名义上全都是通天教的教徒,此人也是通天教的护法,他口出狂言,居然说迟早要杀通天教教主,可谓胆大包天。
阿曼问道:“这么说你是要与通天教为敌?那你才是通天教的叛徒!各位,你们都听见了吧,你们既然那么信奉通天教,为什么不联手杀了此人!”
众人全都低头不语,哪有一个人敢轻易上前?阿曼也想使离间计,但对这些人来讲,分明不起作用。
那人仰天大笑,“哈哈哈,给他们几个脑袋,敢来对付我?”
“你们有白狮,又那么多人,怕什么!实在不行可以直接告诉教主帮你们!”阿曼道。
聂无欢道:“左护法乃是刀枪不入之躯,天下间无人可挡。我们永远都只能在大漠和草原之间游荡,是无法见到真正的教主的。”
“又是九子六合功!”陈瑕切齿说道。他猛然想起一件事,“不对呀,那拓跋红是圣火教的人,他会九子六合功情有可原,为什么你也会呢?”
那人并不回答,反问道:“你不用打听我的事,我只问你一句,你老实回答,或许我可以不杀你!”
陈瑕冷笑着,并不答话。那人依旧问道:“就算你不说你的来历师承,我也能猜个十之七八,你告诉我,你的内力是否得自东福岛?传说中的剑神是你什么人?”
“哼,”陈瑕扭过脸去,忽然又笑了,“嘿嘿,你这是计谋,我可看明白了,叫做诈术,你本来不确定我是什么人,所以故意瞎猜,对不对?没想到我现在也能识别计谋啦。”
那人微微一笑,“我行走江湖多少年?什么门派的武功我没见过?也由不得你不承认,今天给你一条路走,你把玉影剑法的要诀告诉我,我便放过了你。”
“笑话!”陈瑕把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我看你的样子是个僧人,内力应该源于西域佛道,东福岛乃是道家武学,你怎么可能学得了?”
阿曼低声提醒道:“陈大哥,你要这么一说,人家就知道你懂得什么东福岛的武功啦。”
陈瑕自知失言,猛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这个家伙实在狡猾,我不曾防备呀。”
那人见他傻里傻气,不禁微微一笑,“像你这样的资质,学这么强的武功实在是浪费,就不如把它教给我,只要我学会玉影剑法就可以对付阿修罗了,通天教的人不是为难你吗?这样一来,就没有人再找你的麻烦。”
就在这时,土墙之后突然有人说话,“好一个护法尊者,背地里培养自己的亲信,又妄图对付教主,淳于炎,你的野心不小啊!”
陈瑕顿时一愣,心中暗想:“他……他便是淳于炎?”杀父仇人如今就在眼前,陈瑕的脚却偏偏不争气,一时站不起来。
“什么人!”淳于炎大吼道。
土墙后转过一个壮汉,“呵呵,通天教内忧外患,自从你和耿珊海担任左右护法之后,就把整个教派搞得乌烟瘴气,如今又蓄意反叛,妄图学什么玉影剑法对付教主,简直是痴心妄想,你以为乌珠部落的这帮废物见不到教主,所以有恃无恐,却不想我在这里恭候多时了吧。”
陈瑕一见此人,又是一惊,来者非别,正是“打架第一”沙雄海。“沙长老,你怎么会在这里?”
沙雄海嘿嘿一笑,“那还要拜你们这些年轻人所赐啊,那慕容倩给我指了条错路,骗我去抓墨喜儿,害我白白跑了几百里路,等我回过味来,就一直躲在此地歇息。墨喜儿有机关术,偏偏我就没有,两次被你侥幸得胜,想想也是输得冤枉,这些日子,我新创了一套武功,正打算到渔阳找你决一死战,不想却碰到了左护法在这里耀武扬威,若非如此,我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大阴谋。淳于炎,你加入我们通天教到底意欲何为?”
刚一见到沙雄海,淳于炎也是一惊,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家伙居然躲在土墙后面,一直都不动声色,那土墙下全都是尸体,沙雄海就躺在尸体之中,陈瑕和江浪也都没发现这个人是个活人,只不过与之前两次相比,沙雄海的脸色不太好看。
原来他受了重伤,这个时候不想与陈瑕交战,所以干脆就把血抹在身上,弄得和个血葫芦相似,再把呼吸屏住,任谁也难以发现。
只不过沙雄海是个耿直性子,眼睛里不揉沙子,听到淳于炎大言不惭地要去对付教主,也顾不得有伤在身,就以长老的身份出来训斥,他听去了淳于炎的大秘密,那多半是要被他杀人灭口的。但沙雄海自持武功高,与教主阿修罗是过命的交情,他在教内又是长老,淳于炎多大的胆子敢对他下毒手?
淳于炎心念转得也快,笑了笑说道:“四长老,不必误会,我只是诓骗这小子的武学要诀,又岂能真的与教主为敌?难道大庭广众之下,我真的不怕隔墙有耳?你未免太小瞧了在下。”
沙雄海把嘴一撇,“这些人都是你招来的,你当然不怕,至于隔墙的确有耳,只是你没想到罢了。”
“长老,玉影连环诀乃是传说中的神秘武功,那呼衍洁只会一些皮毛就能横扫大漠,你我都是习武之人,自然都想学习最上乘的武学,既然这小子在这,不如就叫他把剑诀当众说出,你我都能有所收获,难道这样的武功,你不想见识?”淳于炎知道沙雄海是个武痴,因此便想着以武学来诱惑。
可沙雄海却不为所动,“东福岛的武功再好,那也是别的门派武功,我为什么要学?自在罗汉拳十八路招法,我还没修炼到头,学那些劳什子有什么用?倒是你,本门的武功你掌握了多少,敢大言不惭地要对付教主了?”
“四长老,在下已经解释过了,信不信也由得你,你突然出现,该不是故意来阻挠我抓这个臭小子的吧!”
沙雄海往前走了两步,双手叉腰,“不错!叫你学会玉影剑法那还得了?你想抓他,先赢了我再说!”
427、名难副实
沙雄海说完,把腰间的丝绦一抖,故意抓住最末的那一角,别人看在眼中就只能看到“打架第”三个字,至于是第几就被他攥在手心,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了。
淳于炎嘴角的肌肉抖动了两下,心中暗道:“还真以为你是‘打架第一’了?就杀了你,又能如何?”
想到这,他缓缓拉开架势,把掌中长剑向地面一指,“四长老,为什么你非要护着这个小子呢?他与你有什么关系?”
沙雄海也是身经百战之人,见淳于炎目露凶光便知不妙,此人能当上护法,自然武艺不弱,现在我身受重伤,可未必是他的对手。
表面上依旧气定神闲,冷哼道:“我是什么人?乃是打架第一,无端败在这小子手上,怎么能服气?所以在我没打赢他之前,谁也不能动他!”
淳于炎哈哈大笑,“这倒是对你的脾气,不过你今年少说也有六十岁了吧,你年老气衰,武功只会越来越弱,而这个家伙年轻力壮,就只会越来越强,等你入土那天都未必是他的对手,除非你学了他的玉影剑法,或许还有胜算。”
沙雄海怒道:“放屁!我潜心钻研,总有一日能破了他的武艺,之前他也只是侥幸得胜,你真以为我这‘打架第一’是浪得虚名?你要不服就先来试试我的拳头,别人不知道怎么破你的金刚不坏之身,这可难不住我。不信的话你可以来试试!”说罢探手入怀,拿出两块火石敲了两下。
淳于炎神色微变,心中暗想:这个浑人最是难缠,他德高望重,教内会武艺的教徒,有一半都是他的徒弟,此人又与阿修罗过从甚密,如果杀不了他,就不便得罪。若论真实武功,纵然沙雄海受了伤,可三十个回合之内,自己也难以取胜,但是沙雄海知道九子六合功畏火,一旦在打斗过程中偷袭一个火石,那我就要吃大亏。
淳于炎为人也谨慎,没有把握的事不会轻易去做,想到这里,还剑入鞘,抱拳笑道:“其实我是汉人,我的武学源自东土,通天教的武功不适合我学,所以才要这个小子告诉我他的师承来历,习得高超武艺,提高自己,将来也好替教主办事,以我的修为又怎么可能是四长老您的对手呢?不打也罢,在下这就告辞!”
“算你识相!”沙雄海站在那里,依旧横眉立目,只是胸中一口恶气,来回翻涌,淳于炎再不退去,大概自己的一口血就要喷出来,好在这一招奏效,淳于炎毕竟顾及身份,不敢与他动手。乌青平见淳于炎要走,上前拦住,“护法,你不能走啊,聂无欢……”
淳于炎此时心中懊恼,沙雄海这一来,到了嘴的鸭子飞了,他可不管乌珠部落到底是否顺从通天教。这些人物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可有可无,谁会在乎,眼看乌青平拦路,便骂道:“本座要走,你敢阻拦?”抬手一个嘴巴,将乌青平扇倒在地,这一掌力气大了些,乌青平的鼻梁骨被打断,一侧的耳朵向外流血,当场昏迷不醒。
众人看在眼里,不由得全都胆战心惊,一群人赶紧分开两旁,叫淳于炎从中间大步走过。他到了村口飞身上马,此时又换了一副笑脸,对沙雄海抱拳说道:“四长老,那就后会有期了!”
沙雄海也不理他,对聂无欢等人说道:“淳于炎都走了,你们还想与通天教的传功长老会一会吗?”
聂无欢赶紧鞠躬作揖,“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不敢还不滚!”
聂无欢是谁也不敢得罪,见乌青平倒地,便说道:“都走,都走,该干嘛干嘛!”
有人问道:“那不报仇了吗?”
聂无欢怒道,“有长老在此,轮得到你报仇?赶紧走!”
一群人架起乌青平,催马扬鞭,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沙雄海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精神稍微松懈下来,一口鲜血再也按捺不住,哇地喷出,整个人就好像棉花一样瘫软在地。陈瑕这才发现,他那条“打架第一”的丝绦因为两次战败,改成了“打架第三”,到现在连那个“三”字也不见了。
他上前扶住沙雄海,问道:“四长老,你这是怎么了?”
沙雄海咬着牙说道:“不要紧,之前和一个瞎眼和尚打了一架,没想到那个老和尚的功力在我之上,我被他偷袭得手,所以受了点小伤。”
陈瑕摇头说道:“你这个打架第一,怎么动不动就叫人家给揍了啊。那现在你排第几?”
沙雄海瞪了一眼,“你这臭小子,专会揭短,现在第几也排不上了,那老和尚内力雄浑实在是厉害……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前在通天教简直是坐井观天,不知道天下间有这么多高手。我看以后不要这条带子,免得叫人耻笑。”
“正该如此!”陈瑕嘿嘿一笑。
阿曼凑过来问道:“长老是吗?敢问你之前来的时候,可看到一个胖和尚和一个老军汉?”
沙雄海怒道:“碰不到的话,还不至于受伤呢。”
原来沙雄海游历到此,本打算落脚歇息,可是一进村子就发现所有人全都死绝,再掀开死人的衣服一看,上面有太阳标记,才知道他们都是通天教的教徒。通天教里良莠不齐,但好歹也算是一个教派,此事他自然要管,这个村里也没有别的活人,就只有竺法兰和桃裘儿,他便以为这些人都是他们俩杀的,二话不说动起手来。
竺法兰为了救桃裘儿,内力消耗过度,怎么可能是沙雄海的对手,几个回合就被沙雄海打伤,他背着桃裘儿,就沿着村后的小路跑了,沙雄海紧追不舍,追出二十多里地,就看到路边坐了老和尚,竺法兰一边跑一边喊,“师兄,有恶人来啦!”
那老和尚便是摄摩腾,听到沙雄海的脚步声,就知道此人武艺高强,当下他不动声色,等沙雄海走近之时,突然一掌打来,沙雄海与摄摩腾对了一掌,只这一掌,就将沙雄海震成内伤。沙雄海行走江湖多年,可以说罕逢敌手,没想到在摄摩腾的手里过不去一招,当时心中就想,这“打架第一”实在是名不副实,以后再也叫不得了。
428、杀父仇人
“那老和尚尽管双眼都瞎了,但是内力实在太强,我心中暗想:就算再苦练三十年,也不可能是那老和尚的对手……我也不敢多做停留,踉踉跄跄地跑回这个村子,躲进一间民居之中打坐疗伤……结果却看到……”沙雄海说到这里,望了眼陈瑕,忽然闭口不语。
陈瑕觉得奇怪,“看到什么了?为何话只说了一半?”
沙雄海摇了摇头,“我看到你,手拿着一把宝剑,在与通天教的几个教徒厮杀。你的剑法高深莫测,以我这么多年的阅历,可以说身经百战,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剑法,几乎全都是一招毙命,凶狠至极……我当时受伤,不敢乱动,吓得声音也不敢出,心里还想:数日不见,你的武功怎么进步得那么神速?如果有这样的剑法,那我这‘打架第一’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叫的,之前我对你多有不服,可是当时我看了那套剑法之后,实在是佩服得很,再加上那老和尚的武功也在我之上,一日之内,连输了两阵,真是想不到!”
阿曼笑道:“可是你只打了一仗,如何输了两阵?”
沙雄海道:“与陈瑕的那一丈又何须再打,我自知就算没有受伤,也不是对手。我甚至躲在僻静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教徒被杀,却不敢出头,简直是平生的奇耻大辱……”
陈瑕皱了下眉头,“可是我之前在调停大汉与董土楠部落之间的恩怨,根本就没有来过这个村子,而且阿曼和江浪一直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在百里之外杀人呢?”
阿曼点了点头,“说的不错,我和陈大哥一直在一起,所以杀人的肯定不是陈大哥。”
沙雄海苦笑了一下,“现在我也知道不是他了,刚才他与乌青平对打,虽然是赤手空拳,但用的却是剑招,虽然招数与我之前见到的‘陈瑕’有些相似,但修为与那人相比差得太远,因此,我知道杀人的不是你。”
陈瑕心中一动,“那……那个人是不是用了一把神兵?”
“还骑着白马,一个儒生的打扮!”阿曼补充了一句。
沙雄海摇了摇头,“他身穿着一件蓝布衣衫,没有骑马,而且使的也根本不是什么神兵,只是一把破破烂烂的青铜剑。但是他的模样,与陈瑕一模一样。”
阿曼若有所思,“陈大哥,如此说来,杀人者难道不是你的兄长?”
陈瑕只觉得坠入云雾一般,“那天下间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能有谁?按照四长老所说,此人的剑法出神入化,但是我与兄长交过手,他恐怕还达不到这样的修为。又或者他离开的这些时候,武功大进?”
阿曼问道:“你也与竺法兰交过手,敢问那个假陈瑕的武艺比竺法兰如何?”
沙雄海想了想,“单从招法上来说,那个叫做竺法兰的和尚,在他的手里过不去三招。但是我与竺法兰交手的时候,他显然气力不够,所以实在难以判断。”
“那这件事真是奇怪……”阿曼轻轻咬了下嘴唇,要说陈瑜去而复返也有可能,但是他的剑法显然并没有达到沙雄海所说的境界,如果不是陈瑜,那行凶者又是谁呢?他又为什么杀人?
陈瑕把手一摆,“哎,管他是谁,反正不是我,通天教的那些家伙也不是什么善类,他这么做倒是为民除害。”
沙雄海冷笑道:“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冒充你杀了这帮人之后,又用青铜剑将尸体斩碎,把全村的男女老少全都一个个搬到这个土墙之下,我怕被他发现,把我也杀了,所以趁他进屋之时,先躲了起来,真是惭愧得很。他搬完尸体之后,又用血在墙上写下你的名字,‘杀人者陈瑕是也’,这摆明了是要嫁祸于人,你还当他是什么替天行道的好人吗?”
陈瑕眉头微蹙,“可他为什么要嫁祸我呢?”
“那我怎么知道?”沙雄海说着,又看了一眼那土墙上的字,“此人的笔力苍劲,矫若惊龙,或许是个能文能武的饱学之士。”
阿曼仔细盯着那几个字,暗暗记下他的笔迹,心想:将来有一天,或许能靠这几个字找到些许线索,有人冤枉陈大哥,我也应该想办法帮他才是。
沙雄海接着说道:“我等那人走后,就过来查看状况,想看看能否找到些许蛛丝马迹,偏巧这时乌珠部落的人又到了。我不知道他们是敌是友,又被那个假陈瑕吓得不轻,索性就弄了些污血涂抹在身上,藏身在这些尸体里一边装死,一边等着元气恢复。那些人来了之后就四处搜罗这村里的财物,弄得鸡飞狗跳,不管是干粮、鸡、油或者是烧火用的柴火全都打着包带走,那两头白狮就把村里的牲口能吃的就都给吃了。从他们的闲谈之中,我才知道,原来这些也都是通天教的教徒,只不过是最近才加入的。
他们哪里真的是信奉通天教?只不过是打着通天教的幌子,到处行那鸡鸣狗盗之事,我心想:好端端的佛家一脉,如今已经沦落到打家劫舍的地步,实在令人惋惜。可惜在这片荒原上,乃是一个没有法度的世界,他们可以为所欲为,而不需要受到任何惩罚。好在这里的人不是他们杀的,那些东西他们能拿多少,就叫他们拿好了。有探子说,看到你正在向这边赶来,这些人又口口声声说替死去的教徒报仇。乌青平说:那个陈瑕总是和我们做对,今天正好抓住他,再找左护法请个大功。我这才知道,原来这帮人是淳于炎的手下。那淳于炎背地里培植自己的势力,我早知道他意图不轨,所以留下来,看看状况。”
阿曼笑道:“幸亏你在这里,不然就算没有淳于炎,我和陈大哥也难逃一死啊。”
陈瑕冷哼一声道:“真是可恶,两次遇到杀父仇人,我却没有机会报仇雪恨!”
沙雄海一愣,“谁你杀父仇人?”
“自然就是那个淳于炎啦,下次再见到他,我非要除掉此人不可!”
429、左右护法
沙雄海哈哈大笑,只觉得陈瑕说的完全是孩子话,“淳于炎有九子六合功护体,而且他的武功根本不是你能相比的,下次见到他,你最好有多远就躲多远。他之所以没杀你,无非是想问你的武功是从何学来,你真以为他是手下留情吗?依我看你就算不找他,他日后也要找你。”
陈瑕一声长叹,“最可恶的是,我不知道九子六合功应该如何破解!否则的话,或许可以与之一战。”忽然灵机一动问道:“对了,那淳于炎明显畏惧四长老,莫非四长老知道破解九子六合功的法门?”
沙雄海微微一笑,不言语。阿曼忙说道:“四长老在通天教里武功最高,威望最盛,自然是人人敬重,淳于炎不过浪得虚名,怎么能和长老相比?”
沙雄海闻听面有得意之色,之前他接连失败,心中极为懊恼,一直都无精打采,此时听阿曼这么一说,顿时精神百倍,“那是自然,我号称‘打架第一’,难道是吹出来的?教内有一大半弟子都是我教出来的,淳于炎是个什么东西,也想后来居上?”
阿曼心想:他果然很在乎这个“打架第一”的名声,奉承他几句,他没准就把淳于炎的破绽讲出来,将来陈瑕再遇到此人,也好做到知己知彼。
想到这里,阿曼又说道:“果然没错,四长老文治武功,桃李满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所以四长老一定知道破解九子六合功的方法……”见沙雄海依旧不言语,阿曼假意皱了下眉头,“难道我想得不对吗?莫非我精绝国的传言是假的?”
陈瑕一愣,“什么传言?”
阿曼道:“传言通天教的沙雄海,对于武学的造诣可以说登峰造极,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特别是流传于西域一些失传百年的武学,旁人谁也不知道,唯独有个叫沙雄海的人知道,而且精于破解之道,特别是沙雄海的弟子众多,有人向他请教,他也绝不会藏私……可是……今日一见,似乎并非如此啊!”
她狡黠一笑,艳若桃李,这番话陈瑕没怎么留意,一双眼睛却盯着阿曼一直在看,阿曼猛然察觉,顿觉羞涩,“你看什么?”
陈瑕嘿嘿一笑,“因为阿曼好看。”
阿曼忙低下头去,“你……好生无礼。”
沙雄海又岂能不知阿曼所想,冷笑了一声,“阿曼,你和慕容倩都是七窍玲珑,聪明至极,但是你也看看对象是谁?我虽然是个粗人,脑子也不算灵光,但是你以为我就那么好骗?破解九子六合功,关乎到教内的机密,你以为你几句好话,我就把他告诉你们?看在你把我夸得天花乱坠的份上,我也不与你计较,这件事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就不要再想了。”
阿曼依旧奉承道:“长老真是明察秋毫,什么都瞒不过你,看来不管是奉承还是激将,你都不会把秘密说出来了。”
沙雄海点了点头,“我的嘴还是很严的。小姑娘,你不用白费心机。”
阿曼笑道:“可是长老,你别忘了,那淳于炎名为护法,却有反叛之意,这样的护法,能护得了通天教吗?我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做上的这个护法的,他又说自己的武功是源自东土的道家,与你们的武学格格不入,那究竟此人是什么来历?长老你知道吗?”
沙雄海一愣,“这个……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他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星空,若有所思,过了半晌才说道:“现在想来,他和新任的右护法耿珊海都是后来加入的通天教,当时是教主亲自提拔,在此之前,我们从未听过此人,我们几个长老也曾向教主询问此事,可他却说是大巫仙的旨意……究竟大巫仙身在何处,我们是谁也不曾见过,但是右护法耿珊海自称蛊祖,倒是叫人觉得匪夷所思。按理说,南疆蛊祖乃是一个流传了几百年的传说,那耿珊海看起来也不过四十几岁,居然自称蛊祖,除了用毒的手段高明,论武功我看也不过尔尔,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叫此人做了护法。至于淳于炎嘛,算是一个武学奇才,但他所仰仗的,也无非是金刚不坏之体,而对于本门的武学知之甚少。
我与教主乃是生死之交,无话不谈,他也曾对我讲过,两个护法野心不小,不可轻信。我问教主: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又选他来做这个护法呢?我门下诸多弟子,难道还选不出一人能担任护法的重任?
教主只说道:一切都是大巫仙的安排。还叫我不要多问,现在想来,莫非教主真的见过巫仙?否则又怎么会把本教原来信奉的佛祖,改做巫仙呢?”
陈瑕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大巫仙……我还真的见过,不过据我所知,大巫仙为了逆天改命,成就长生不老之身,想要叫天山上所有冰雪融化,制造一场人间浩劫,她谁也不会保佑。你们信奉大巫仙,那不是自取灭亡?淳于炎和耿珊海极有可能是她安插在通天教里的奸细。”
阿曼以为陈瑕也在说谎,天山何其之大,要叫所有的冰雪融化,谈何容易?而且巫仙的传说,自古就有,她活到现在怕是已经有一千多岁了,陈瑕又怎么可能见过,他这么说无非也是要诓骗沙雄海,把破解九子六合功的方法告诉他罢了。
阿曼自然不会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讲出来,只说道:“怪不得,看来大巫仙多半是要对通天教下毒手呢,他们现在四处在蛊惑人心,那你们的教主会不会也是被她蛊惑了?”
沙雄海面沉似水,过了半晌说道:“此事我得找教主问个明白,他见到的那个大巫仙到底是何许人!淳于炎以及耿珊海又是什么来历,我可不信耿珊海是什么蛊祖!事不宜迟,我必须立即就回去。”
说着话,沙雄海猛然站起,迈步要走,陈瑕忙拉住他的手腕,道:“长老,那我们再遇到淳于炎又该如何是好?”
430、又伤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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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1、密林激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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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2、逆转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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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3、永不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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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缘定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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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5、真假陈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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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6、尘缘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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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7、奇寒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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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8、定情一吻
眼前的篝火渐渐熄灭了,周围的空气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四周漆黑一片,连月亮都躲进了云里。阿曼紧紧地抱着陈瑕,已经许久许久,黑暗掩饰了她最后一丝羞涩,曼妙的身躯被陈瑕的臂弯紧紧包裹,黑暗中透出一抹靓丽又鲜嫩的粉白色。乌黑的秀发遮挡着她光滑的脊背,轻柔的鼻息距离陈瑕的面庞如此之近。
看着陈瑕紧闭的眼睛,她这才有机会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把陈瑕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少年果然要比阿布提英俊,被他这样缠抱着,阿曼也不禁有些情动。回想起就在刚才,被这个男人霸道地吻着,心中忐忑,她试探着微微努起嘴唇,似乎是要去吻他,可又迟迟不敢吻下去,她知道只要这一吻,自己的心就再也离不开啦。
夜,总是那么漫长而暧昧,寒冷的空气中又带着浓浓的情欲味道,叫仙子也忍不住思凡。陈瑕身上的冰融了,似乎情况有所好转,只是依旧不住打着冷颤,阿曼与他肌肤相贴,不留一丝缝隙,如果这个男人不是终身所托,她又怎么会如此?可他偏偏又不是那个真命天子,阿曼是如此矛盾,怀抱着陈瑕,将头抵在他宽阔的胸膛,忍不住潸然泪下。“就算对不起阿布提,我也只能如此啦,总不能叫陈大哥就这样死去。”
泪水落在陈瑕的胸口,又从胸口落向草地,变成了一片晶莹的雪珠。阿曼静静地看着它,终于扬起脸来,在陈瑕的嘴上轻轻吻下,喃喃说道:“陈大哥……你若真的想娶阿曼为妻,就求你快些醒来。你若死了,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陈瑕的嘴角忽然动了下,扶着阿曼腰眼处的手加了一些力气,阿曼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把嘴唇移开。现在她既希望陈瑕快点醒来,又怕陈瑕永远不醒,陈瑕醒来就要看到这尴尬的场面,陈瑕不醒,那多半是要冻死的。心中矛盾,可想而知,本来她已经不觉得如何羞涩,如今又羞又怕,忍不住发出一声娇滴滴的呻吟。
她赶紧把口掩住,生怕陈瑕听了去,见陈瑕依旧双目紧闭,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之前陈瑕百般哀求,她只是不肯,如今陈瑕昏迷不醒,她反而投怀送抱,女人的心,总是那么奇妙,连阿曼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又忽然希望陈瑕永远都不要醒来,这样他也就不用再去想着慕容倩、想着墨喜儿,阿曼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陈瑕的嘴唇,不由得怅然若失。
就在这时,陈瑕低吟一声,“好冷……”
阿曼连忙再次把他抱在怀中,又将盖在两人身上的衣物紧了紧,柔声问道:“好些了吗?”说完之后又惊道:“啊!你……你醒了吗?”
陈瑕微微睁开眼睛,“阿曼?你在做什么?”
阿曼轻轻咬了下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陈瑕猛然惊道:“不行,我要继续给你输真气,你的伤还没好……”
阿曼心中感动,他醒来时首先想到的还是我的伤没好,却不知自己已经在生死之间走了一个来回。“好就没好……但是醒了。”
忽然觉得腰眼一凉,一道真气顺着腰间直入体内,阿曼嘤咛一声说道:“不要!”
陈瑕喘息着问道:“怎么了?你不是没好吗?”
阿曼道:“那也不要再空毫真气了,我好不了的。”
陈瑕这时才发现阿曼衣衫半掩,光滑的肌肤贴着他,火一样烫人。一团欲火直冲顶门,“阿曼……我们……”
阿曼就知道陈瑕醒来之后一定是这样的尴尬情境,忙把陈瑕的后半截话,给打断,“别说!”
陈瑕只觉得欣喜若狂,没想到阿曼会这样对待自己,他血气方刚,与西域第一美人赤身相拥,就算是佛祖怕也难挡诱惑,他忍不住吻住阿曼的香唇,阿曼向后挣了一下,可双方挨得实在太紧,腰间的那只手又充满了力量,这个时候想要挣脱,简直是痴人说梦。
一吻之后,阿曼知道,今生怕是再也逃脱不了,就只好任由陈瑕吻了,两只小手抚着陈瑕的胸膛,渐渐地抓住他坚实的肌肉,一双妙目紧紧闭着,看起来有些害怕,又有些痴迷。可陈瑕的嘴唇却不安分,吻了阿曼的香唇之后,又去吻阿曼的脖子,阿曼避无可避,只好把头高高扬起,掩着嘴巴,感受着那炙热的吻,“陈大哥……别……”
这个时候陈瑕还会顾及许多?只想一路吻下去,将美人彻底占有。阿曼却忽然说道:“陈大哥,我的伤还没好啊,你舍得这样对我?”
陈瑕心头一颤,这才想起此事,“是啊,我一时忘了,可是阿曼……”
阿曼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拉过陈瑕的手放在自己的肩头,“陈大哥,只抱着就好了,这样才能给你疗伤。”
其实现在陈瑕已经醒来,那寒意早就退去,只是周围的冰霜也已经融化,可阿曼却忽然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只好这样说作为掩饰。况且现在立即起身,阿曼感觉不合时宜,至少应该把一切跟陈瑕解释清楚。
陈瑕也是真听话,本来他完全可以在这个时候夺了阿曼的处子之身,但他毕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阿曼不允,他绝不会强求,就在阿曼受伤之前,能与阿曼相拥而卧,根本就是不能想像的,如今得偿所愿,陈瑕自然觉得心满意足。
他揽过阿曼,在她的背上轻轻摩挲,夜色掩饰着阿曼的羞涩,叫她也能放下所有的矜持,一双手反抱着陈瑕的肩膀,幽幽说道:“你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陈瑕在她额头上吻着,忽然闻到一股香气沁人心脾,道:“好啊,你好香……”
阿曼臊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别看她是处子,又是公主,但对于男女之事,她可比陈瑕懂得多,只是这种事可不能明说。
439、极阴仙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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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0、露水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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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1、遇强则强
两人走近一看,那人遍体鳞伤,浑身是血,手手脚脚全都被人扭断,脖子套在绳套里双目紧闭,一见此人,陈瑕大惊,“乖徒儿!”
那被吊着的不是旁人,正是混世鲲鹏江浪,在地上还有他的那只大鹦鹉,此时已经被人扯得支离破碎,早就死了。
陈瑕飞身一掌刀,将绳子砍断,江浪整个人便坠到地上,陈瑕探了探鼻息,已然毫无生气。阿曼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禁骇然,昨天还是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早上就吊死在这里?尽管江浪满口污言,阿曼很不喜欢这个人,可还是觉得心中恻隐。
陈瑕连声呼唤,用力摇晃,那江浪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在这时,浓雾之中传来一声冷笑,“你们昨晚过得可好啊?小子把剑诀交出来,否则你也是同样下场!”
陈瑕和阿曼同时抬头,只见浓雾里缓缓走出一个黑袍僧人,不是淳于炎还能是谁?
陈瑕的眼睛都要瞪出血来,眼前这人害得我家破人亡,如今又杀了徒弟江浪,一腔怒火,陈瑕再也无法压制,厉声喝道:“你这个恶贼,居然去而复返,杀我徒儿?”
“你的徒儿?”淳于炎哈哈大笑,“他是我结义的兄弟,此人早在二十年前就该死了。叫他多活了这二十年,简直太便宜了他。废话少说,把玉影连环诀的心法告诉我,我可以饶你不死。”
陈瑕如何肯答应,怒道:“你这辈子也别想啦!”
“那就别怪本座毒辣,我要你先断一手一脚,看你能硬撑到几时?现在……呵呵,可没有沙雄海再来给你撑腰!”说罢,淳于炎腰身一摆,已经欺到陈瑕身前,右手一扬,一把明晃晃的利剑已经握在手中。
尽管陈瑕与此人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但也不得不佩服淳于炎的武艺,从掌中无剑到亮出剑来,也不过是眨眼工夫,青光一闪,剑尖直指陈瑕的眉心。
陈瑕不禁赞了一个“好”字,淳于炎那一剑刺得快,陈瑕也闪得快,只见白光一闪,陈瑕向旁踏出一步,身形一晃,竟绕到淳于炎身后。右手成指,对着淳于炎的后心便是一下。
淳于炎头也不回,转身把宝剑斜砍,一道剑气疾射而出,挥向陈瑕肩井穴,这一招狠毒之极,并非直刺而来,剑势平铺挥下,几乎笼罩了陈瑕的整个上半身,当初淳于炎在伊吾卢战场上,便是用这一招将陈瑕之父陈睦砍去了半边身子。
不论陈瑕向左向右躲闪,肩颈的穴道要害以及半边臂膀都全在敌人的剑势威胁之下。淳于炎当初知道陈睦有舍利子护体,乃是不死之身,普通的一刺,他很快就可以痊愈,因此这招剑法,淳于炎在背地里不知道演练了几千次,出手之时又狠又快,如今他把这一招又用在陈瑕身上,他当然并不知道陈瑕乃是陈睦之子,只不过陈瑕的武艺已然大进,内功更是非同小可,所以淳于炎是想一招制敌,先卸下陈瑕的一条胳膊,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虽然只有两个回合,可阿曼只看得手心都被汗水浸透,却见陈瑕微微一晃,整个人忽然平躺下去,一只脚撑地,另一只脚平端,重心全部压在他的一条腿上,双手合十抱在胸前,整个人就好像一条板凳突然放倒,那姿势怪异至极,淳于炎的剑本来就是攻击陈瑕的上半身,他突然躺倒,这一剑划了一道弯弯的弧线,就此砍空,剑气不止将对面的槐树砍了一道深沟。
淳于炎惊诧不已,这种古怪的姿势可从未见过,眼看剑尖已堪堪触着他肩膀,不知怎的,一下子就给他逃了出来。“这便是玉影连环诀了吗?”
陈瑕以右脚足跟为轴,忽地一转,身子就地弹起,立即反客为主,分上中下连进三拳。他躺倒时用的是玉影连环诀修炼时的一个基础姿势“平沙落日”,站起时就已经转为自在罗汉拳的进手招式,一招“笑狮罗汉”真好似猛虎出笼,呼的一声,罡风骤起,淳于炎呼吸受阻,不敢怠慢。他足尖一点纵身跃起,又到了陈瑕身后,那件黑袍挡住陈瑕头顶的阳光,也不等落地,使一招“丹凤朝阳”,寒光耀眼,宝剑已经从黑袍里探出,反刺陈瑕的“玉枕穴”。
这个穴位乃是人之大穴,一旦点中,不死也得瘫痪。淳于炎以气御剑,自然可以做到收放自如,他想:此子招法怪异,需要速战速决,要是抽空被他逃掉,以后再找他可不容易。因此出招也越发狠辣。
陈瑕一招罗汉拳打空便知不妙,淳于炎向他背后跃起,陈瑕也向后跃起,紧跟着淳于炎的身形,从他胯下钻过。
淳于炎本来打算得挺好,却没想到陈瑕的身法更快,虽然招数有些不雅,却非常有效。淳于炎只觉得人影一晃,非但没有跳到陈瑕的身后,反而自己落在陈瑕的面前。
他哪里知道,陈瑕在天山时,为了看清楚水晶墙上的剑招,每天都沿着那水晶墙面飞奔,那时他还带着脚镣,脚镣上还拴着两个大铁球,尽管铁链后来被步游尘砍下,但一身的轻功早已经根深蒂固。七年间,他每天在不老峰上爬上爬下,兼修玉影连环诀的内功,尽管没有叶长风那样可以驾驭金雕的本事,但身法已经快得超乎寻常。相反淳于炎这些年专门钻研硬功,想着如何刀枪不入,从速度上来讲自然要逊色于陈瑕。
他的脚刚刚碰到地面,陈瑕已经在他身后稳稳站定,平地猛击一记“蔽日踏风”。陈瑕别的招法不太精纯,唯独这一招使得实在刚猛。
以淳于炎刀枪不入之躯,也不敢硬接,忙把长剑向后一别,右手拖住宝剑,这才敢去接这一招,陈瑕一拳打在剑脊上,震得长剑嗡嗡作响,淳于炎则借力向前纵开。
也幸亏他是平端宝剑,若是把宝剑立起,陈瑕一拳打在剑刃,那一只手恐怕就要不保。
有这么一次交锋,淳于炎再不敢大意,心中暗想:本以为这小子的本事不过平平,万没想到,此人遇强则强,遇弱则若,这多半是玉影连环诀的功效,真好似一块滚刀肉,切不开、蒸不熟、煮不烂,委实难缠得很。说不得,那也只好用九子六合功了。
442、擒龙大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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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3、剑神驾到
阿曼咽喉被制住,伸出手去向陈瑕挥舞,眼中又是慌张,又是凄楚,陈瑕拉住她的手腕,向怀中带过,淳于炎却丝毫不肯放松,反把阿曼的脖子卡得更紧。
“你最好现在自废武功,否则本座就扭断她的脖子!”说着话,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三分。陈瑕如何肯放手,更不会自废武功,不知不觉也加大了力道,中冲穴刚好搭在阿曼的脉门,一股真力直冲阿曼丹田。
阿曼只觉得周身一震,一道极寒之气,遍布四肢百骸,此时她也顾不得许多,抓住淳于炎的双手向外掰开,手指一碰淳于炎的手背,那淳于炎竟觉得寒冷彻骨,还没等反应过来,胳膊上已经凝结了一层薄冰,抓着阿曼的手也就此僵住。
陈瑕力大,趁此机会早把阿曼拽到身边,跟着飞起一脚将淳于炎踹翻在地。只这一瞬间,淳于炎的身上已经被寒霜覆盖,陈瑕一脚下去,踢得冰晶四溅。他还没等闹明白怎么回事,淳于炎又腾地站起,脸上尽是诧异的神色。他望着陈瑕和阿曼,不住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陈瑕张开双臂将阿曼护在身后,“什么不可能,你休想再伤阿曼!”
“不自量力!”淳于炎的惊诧也不过是一瞬之间,方才身上的血液都被冻结,也是他内力高深,瞬间就恢复如初,他知道这个女子身上有股神奇的力量,尽管不知道那是什么,却也不敢再大意。
就在这时,浓雾中忽然有人说道:“九子六合功果然厉害,你以为你只怕火,却不知寒冰之力,也同样克你!”
“什么人?”淳于炎大惊。
浓雾中看不到来人究竟在哪里,但声音却好像回响在四面八方,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个方向传来,“好说,好说,老朽步游尘,别人送我一个雅号,人称剑神!”
此人说话中气十足,声音时远时近,听起来好像在几里之外,但转瞬间,下一个声音又似乎已经到了耳畔,内力之高,修为之深,简直到了出神入化之境。
“剑神?”淳于炎满脸惊恐,那看不见的恐惧,才是真正的恐惧,他神情戒备,纵然有金刚不坏之体,依旧紧紧守住门户,“你在哪里,滚出来!”
陈瑕喊道:“掌门,真的是你老人家吗?快来救我!”
淳于炎道:“剑神是你的掌门?什么门派?”
浓雾里的声音说道:“我们是新创的无极门。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法由心生,生生不息,乾坤无极,风雷受命;龙战于野,十方俱灭。”
那一声声咒语回荡在浓雾之中,直入耳膜,淳于炎忽然捂着耳朵,哇哇大叫,按理说他修炼九子六合功,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但是步游尘的内力实在太强,竟震得他头晕耳鸣,五脏六腑好似翻了个。
他强忍着周身疼痛,单膝跪倒在地,“剑神前辈,果然名不虚传,晚辈与你无冤无仇,今日我做错了,求你饶我一命。”
步游尘笑道:“饶你一命,你好继续害人?”
淳于炎不敢与剑神为敌,只好软语相求,“好歹我也是巫仙的弟子,我知道你与师父乃是同门,就求你看在师父她老人家的面子上,饶了我罢!”
步游尘沉吟了半晌,一声轻叹,“哎……既然如此,那你走吧!以后不得再找陈瑕的麻烦,我若知晓,就废去你一身铜皮铁骨。”
“晚辈不敢!”
阿曼忙说道:“此人罪大恶极,可不能放走!”
陈瑕也说道:“他杀人如麻,绝非善类……”
淳于炎得了大赦,哪敢停留?展开轻功奔入浓雾之中,再也难觅踪迹。
陈瑕暗叫可惜,怎么剑神这么轻易就把淳于炎放了呢?他明明是杀害江浪的凶手,可掌门却视而不见,这样未免太纵容恶人了。
正想着,浓雾中走出一个老者,白衣飘飘,目光如电,一派仙风道骨,陈瑕一见他,忙拜倒在地,“剑神掌门,弟子给你老人家请安啦。”
步游尘点了点头,“起来吧,瑕儿,你长大啦。”
陈瑕再次见到步游尘百感交集,含泪说道:“天山一别,已经数年,你老可还安好,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步游尘微微一笑,“有缘自会相见,你一定怪我放走了你的杀父仇人。是不是?”
陈瑕沉默不语,步游尘笑道:“我记得当初在天山,我就对你说过,不管你遇到的人有多么作恶多端,但人心之中总有善念。杀戮不是解决之道,杀了一个淳于炎,还会出现另一个淳于炎,只要我和巫仙的恩怨不解决,那像淳于炎这样的人,是杀不完的。更何况以我的身份,不屑杀他。”
“掌门你未免太仁慈了些!”陈瑕可再不相信步游尘那一套迂腐的言论。尽管再次见到步游尘非常高兴,却还是忍不住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步游尘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你将来后悔。看来你把我当初对你的嘱托全都抛在脑后了。”
陈瑕叹道:“只怪这世上恶人太多,弟子若不杀人,就无法在世间立足。”
“我明白……不过你要记得,你的武功越强,危害也就越大,就越应该管好手中的剑,武乃是止戈之意,而非用于杀人。”说着,步游尘看了看阿曼,“你也长大了。”
阿曼面沉似水,问道:“陈大哥,你说他便是剑神步游尘?”
陈瑕笑道:“那还有假,夫人,快来参拜掌门!”
阿曼冷冷说道:“第一,我不是你的夫人,你不能再提此事;第二,这位前辈我认得,他便是说我是妖孽的那个安其生!”
陈瑕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阿曼道:“就是他对我父王说的,我是极阴妖姬。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但是此人的样貌和声音我绝不会认错。”
步游尘笑道:“阿曼,你的确是极阴仙姬,老夫并未说谎。我给你的八宝龙纹璧,正是为了震住你体内的寒冰之气,没想到多年以后,你还是练成了。”
“我什么也没练,你不要胡言乱语!”阿曼怒道。
步游尘笑道:“你可能不知道,虽然你没有修炼任何东西,但是天赋异禀,你体内有紫宸冰魄,经舍利子之血浇灌,便成为极阴仙姬!而陈瑕则是那颗改变你一生的神僧舍利子!”
444、紫宸冰魄
阿曼和陈瑕全都觉得不可思议,阿曼问道:“如此说来,我在没有遇到陈瑕的一滴血之前,还不是极阴仙姬?”
步游尘点了点头,“你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地出生,是为五阴之体,你又是女儿身,所以阴上加阴,世间似你这样的人,可以说千年不遇。天下间怎么有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你来到世间,难道不是刻意安排?”
阿曼道:“血肉之躯,源于父精母血,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怎么是刻意安排?”
步游尘正色道:“你母十六岁入宫,嫁给精绝国王,十七岁时有金甲神人夜入王宫,将其强暴,并把一颗紫宸冰魄珠打入你母腹中,你父王以为奇耻大辱,将她关入地下冷宫。不曾想你母亲珠胎暗结,九个月之后生下一女,取名阿曼……”
阿曼大吃一惊,“不会的,我是父王亲生,哪来的什么金甲神人?”
步游尘淡淡一笑,“此事乃是王宫禁忌,你若不信,回国之后向你父王一问便知。”
“不可能……不可能……”阿曼如遭雷击,向后倒退了两步,陈瑕忙把她扶住,代她问道:“那这件事,掌门你又是从何得知?”
步游尘道:“此乃展红绫亲口所说,齐天丹穴阵需要四样法宝,魔晶血石、神炎之冰、九转灵葫芦以及极阴仙姬。这最后的极阴仙姬便是阿曼,当年的金甲神人也是受展红绫主使,故意要你母亲在那时受孕、又在地下冷宫产子,为的就是可以诞生出极阴仙姬来。你母亲生你之后再无用处,那金甲神人潜入冷宫,杀死你母,你的第一口食物不是乳汁,而是你母亲的血。到了此时,紫宸冰魄珠的寒冰之力,便全都你吸收。齐天丹穴阵的阵图虽然是东福岛所有,当初安其生与摩柯伽叶共同寻求长生不老之术,彼此经常交流心得。
安其生的方法是灭世重生,集万千生灵的性命成就不死金身,而摩柯伽叶则是遍尝百草,希望以仙药之力达成所愿。结果安其生发现,不管齐天丹穴阵的阵法如何演变,最终还是需要摩柯伽叶仙药之力。因此建造齐天丹穴阵的话,始终还是需要摩柯伽叶的一滴血。而这滴血得来不易,也不易保存,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叫这滴血融入到极阴仙姬的体内,于是当陈瑕为了救你,给你滴了两滴他的血的时候,就已经激发了紫宸冰魄珠的寒冰之力,而你,也就正式成为传说中的极阴仙姬。”
陈瑕皱了下眉头,“我把鲜血滴入阿曼口中,你又是从何得知?”
步游尘笑道:“寒冰之力已然显现,如果你没有滴血,那自然是你破了她的处子之身。不过我看阿曼仍是处子,此事又能瞒得了我吗?”
“你胡说,我不是妖孽,我是公主!”阿曼哭喊着说道。
步游尘面无表情,看着阿曼一声叹息,“本来你成为极阴仙姬的几率不足万一,可你偏偏要跑来与陈瑕相见,不得不说此乃天意。也由不得你不承认……你十二岁那年,我找到精绝,当时正是六月天,可王庭之内寒霜大降,乃是紫宸冰魄之力初成之兆,巫仙很快就会派人来取走你的内丹,一旦取走,她只要找到神僧舍利子,那她想要谁变成极阴仙姬都可以,,而你也必死无疑,我为保护你,便冒充安其生一直留在精绝国,叫巫仙不敢派人来害你。我还赐给你八宝龙纹璧,也是为了震住你体内的寒冰之力,又在你的宫外种上树木,掩住你的气息,周围布满机关,以防红绫轻易找到你。你只以为你父王把你软禁,故意疏远,是因为你是妖姬,因此不喜欢你。殊不知,他是为了救你。他对外称你妖精,已经被我处决。又派人杀了一名与你身材相若的女童,破腹剜心,再砍去头颅,葬在王室陵寝。
从那时起,王庭也就再没有怪异的事发生。我降妖除魔之事,在精绝人人都知道,巫仙就以为你已经不在人间,所以你才能活到现在。你自诩精绝公主,可你们国内之人全都当你已经死了。可巧的是你偏偏在离开精绝之后,又把八宝龙纹璧丢了,所以巫仙很快就会得知极阴仙姬出世,她会不断派人来抓你。”
陈瑕慌里慌张地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阿曼却喊道:“一派胡言,我不是妖姬,我不是!要杀就杀……我……我……”
说了两个“我”字,阿曼泪如涌泉,再也说不下去。她惊闻自己的身世,无论如何不愿意相信,可她又知道,步游尘所说的与过去是那般吻合,由不得她不信。
“杀了你不要紧,你的内丹若是被取走,便是天地的一场大劫,老夫的话句句属实。”
“巫仙根本就不存在,你……你……你危言耸听,意欲何为?”阿曼无论如何不肯接受这个事实,“还说什么金甲神人,你知道的这么清楚,为什么不来阻止?”
步游尘一声长叹,“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按照东福岛的典籍记载,我以为极阴仙姬就在人间,哪里能想到她并未出世?红绫处心积虑,明知道这世上没有极阴仙姬,所以她要亲手制造一个出来。这招棋,她布了几十年,最终选择了你,就算我号称剑神也是防不胜防。”
“那……那个金甲神人到底是谁?”陈瑕问道。他想:那个金甲神人其实就是阿曼的亲生父亲,总要知道个来龙去脉。
步游尘沉吟了半晌,“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分明是你杜撰出来的,根本没有这样的事……”阿曼道。
步游尘微微一笑,“那你体内的寒冰之力,可以将淳于炎冻结,这又如何解释?紫宸冰魄珠便是你的内丹,你又是喝了你母亲的血活下来的,所以你天生便不是凡人,而是一个可以毁灭天地的妖物!你现在还不大会控制体内的法力,等日后自有分晓。”
“那她要怎样才能控制法力啊?有这样的力量,那就可以对付淳于炎了。”陈瑕很是好奇,更是对步游尘的话深信不疑。
步游尘看了他一眼,“很简单,紫宸冰魄珠拥有无穷的力量,巫仙展红绫为了把它化为己用,自然是要用本门的玉影连环诀来催动。阿曼的体质倒是可以保护她。”
“可是……阿曼不懂啊,那可如何是好?要不你也收她做弟子吧。”
步游尘哈哈大笑,“傻小子,本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是绝不会收徒的。不过她不懂武功,你却懂得啊,只要她和你在一起,合你们二人之力,便可以使用紫宸冰魄珠的力量,到时候淳于炎再来的话,你便可以把他冰封!瑕儿,你过来。”
陈瑕走近了一些,步游尘便将控制紫宸冰魄珠的法门一一传授,他知道陈瑕懒如果不是逼到极处,便不会用心,又嘱咐道:“此事关乎到阿曼的生死,你若不用心记住,她可能就要再被淳于炎抓走。”陈瑕忙细心聆听,把那几句口诀牢牢记在心里。
步游尘又对阿曼说道:“公主,老夫来的时候,鄯善王已经过世,多利登上王位后立即出兵精绝,所以精绝国可能已经不复存在……你不必再回去啦。”
445、无穷变数
此言一出,阿曼满脸惊恐,痴痴地站在那里,只觉得晴天霹雳,猛然一口鲜血喷出,当场昏迷。
她历尽千辛万苦,千里迢迢来到中土寻找阿布提,为的便是挽救精绝,为此她不惜付出生命,听到精绝被灭,这个打击实在与天塌下来无异,她如何承受得住?原来当得知梦想破灭的时候,是那般痛楚,步游尘的话好似一把尖刀在阿曼的心头猛地扎了下去。
陈瑕赶紧把阿曼搀住,“阿曼……阿曼,掌门只说是可能,你不要太激动啊。”
步游尘冷冷说道:“多利举全国之力,赶赴精绝,单单凭借精绝的那点人,根本无力回天……”
“掌门……你又何必说得如此坚决,阿曼她……她受不了的。”
步游尘道:“瑕儿,正因为她是极阴仙姬,所以不能回精绝,我这么说也是为了她好。极阴仙姬是巫仙眼中的至宝,我当年本应一剑杀了她,毁掉紫宸冰魄珠,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她?”
“掌门慈悲为怀,又怎么会杀死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步游尘微微一笑,“与天地大劫相比,她的命一文不值。只是极阴仙姬得来不易,没有十几年的光阴是成不了的。她可以毁天灭地,自然也可以破坏齐天丹穴阵,留她一条命在,便可以给这盘天地棋局增加无穷变数。她一死,红绫还会找人代替,而她不死,红绫就要费尽心机来找她。
她有你保护,你得我的真传,以阿曼为诱饵,顺便还可以把巫仙的党羽逐一消灭。有我在,红绫不敢轻易现身,如此一来,我便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齐天丹穴阵的阵眼所在。等把那些阵眼逐一破坏,就只剩下天山不老峰,那时就算红绫强行发动齐天丹穴阵,也可以借助阿曼把一切毁去……”
陈瑕沉吟道:“你去精绝国找阿曼,是在传我武艺之后,所以这步棋,你也布了好久……你当初也是骗我的,说什么不要轻易杀生,现在又要剿灭巫仙的党羽。”
步游尘并不否认,“红绫步步料我先机,我自然要走一步惊天妙手,方可转败为胜。”
“那融化的冰雪重新冻结之后,阿曼又会怎样?”
步游尘道:“自然与冰雪融为一体,从此消亡于世,她一死,展红绫就再也无力回天。就算要再建齐天丹穴阵,也要多等几十年。哈哈哈……可是那个时候,魔晶血石、神炎之冰、九转灵葫芦也早就不在世间,就算她再造一个极阴仙姬也没有机会啦,如此一来,她的长生不老大计也就再也无法实现。”
“你们好自私……”陈瑕喃喃地说道。
步游尘一愣,“你说什么?”
陈瑕抱着阿曼,缓缓地抬起头,“我说你们太自私了……你之所以要阻止巫仙,只不过是因为你想赢,否则只要当年你肯出手杀了巫仙,一切就都了结。你只是为了赢这场天地的赌局,就不惜牺牲千万人的性命,不惜叫阿曼魂飞魄散……你不忍杀掉展红绫,却舍得阿曼,你和展红绫有什么区别?”
步游尘深吸了一口气,“瑕儿,你果然长大了,懂得自己思考这个世界。也许你说得对,不过巫仙要做的是毁灭一切,而我要做的,则是阻止她,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变成洪荒之地?又或者你有足够的力量去杀了巫仙?不是我自诩清高,至少我是站在天道的一方,而且我与红绫实力相当,她杀不了我,我也不可能杀得了她。牺牲阿曼一人,足以挽救苍生……”
“苍生的命全都得救,但阿曼的命又有谁来拯救。莫非她的命就如你所说一文不值?”
步游尘冷冷说道:“不单是她的命一文不值?就连红绫,你和我,也是同样一文不值。拯救苍生,乃是我毕生之愿,无论如何也要达成。”
陈瑕怒吼道:“好一个拯救苍生,毕生之愿,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为你的心愿,就要牺牲旁人,又口口声声说叫我不要轻易杀人,免得将来后悔,那你都做了些什么?那金甲神人是不是你派去的?他到底是什么人?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所以整件事情都是你在做的,对不对!”
步游尘神色一凛,“一派胡言,你不信我?我乃修道之人,岂能做出那样的事来?你这个傻小子……哎……”步游尘一声长叹,扭过头去,说道:“好吧,实话对你说,人生苦短,岁月无常,红绫修建齐天丹穴阵,青春常驻,而我则是垂垂老矣,已是风烛残年。东福岛的人自诩是修道的神仙,可终究只是凡人,任你武功再高,权势再大,终也难逃一死。
我自知时日无多,如果我先展红绫而死,就无人能够阻止她。极阴仙姬的计策,我的确酝酿了很久,所以巫仙派人去精绝国的事,我全都知道,只是没有阻止,阿曼母亲的死,我也深感愧疚,我也知道极阴仙姬一旦出世,那她的命运注定是很悲惨的,这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讲,实在有些残酷。只是上天给我的时间没有红绫那么多,所以我必须要阻止她。而阿曼则是扭转乾坤最重要的一颗棋子。目前展红绫还不知道极阴仙姬已经出世,所以她也就不知道你是舍利子,通天教一定在四处寻找摩柯伽叶的转世,你只要不叫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那自然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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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陈瑕跪在那里只是望着阿曼,不发一言,步游尘又是一声长叹,“我对不起的人很多,你算是其中一个啦。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有一个理由,我之所以活着就是为了阻止这场浩劫,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你信不信我都好,不过我希望你可以找到更好的方法。前提是,你付出的代价必须比我的小。”说着他把地上弯了的长剑拾起,顺手给拉直了,“剑神的传人,却不会用剑,真是可笑至极,好自为之吧……”本来还有许多事情要交代,可陈瑕的话,却叫步游尘愧疚万分,因此他再也不想多说什么,把宝剑往地上一扔,飘然而去。
陈瑕抬头再看,步游尘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神龙见首不见尾,也许又去哪座名山大川寻找齐天丹穴阵的阵眼,也不知何年何月还能再见。
陈瑕收拾心情将阿曼唤醒,阿曼睁开眼时已经是泪流满面,她一头扎进陈瑕的怀里,终于放声大哭,“精绝没有了,我再也无家可归……”
陈瑕拍着她的脊背,安慰道:“你有陈大哥,陈大哥会照顾你一生一世。”
阿曼只是哭道:“我和你一样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啦,我再也不是公主。我真想一死了之!”眼看着地上的宝剑,猛然捡起,就往自己的脖子上抹,陈瑕赶紧一把将她抓住,阿曼不住喊道:“叫我死,精绝没了,我活着做什么?”
就在这时,地上的江浪忽然长吁了一口气,“说他娘的丧气话,那个剑神只说可能精绝别灭,又不是一定被灭,我看这盘天地棋局的变数可不小呢!”
陈瑕大惊,“你还没死?
446、恨比天高
“笨蛋,老子有龟息神功,哪那么容易死?”江浪挣扎着想要坐起,可是周身经脉已断,手脚关节也全都被挑了,无论如何坐不起来,他忍不住破口大骂:“该死的淳于炎,简直是猪狗,这明明是我折磨他的手段,却反倒用在老子的身上,可恶,可恶!”
陈瑕想也想得到,江浪被淳于炎捉住,肯定是一通污言秽语,把他要如何对付淳于炎的方法全都一股脑骂了出来,那淳于炎也真是心狠手辣,既然江浪要如此对待他,那就不如先叫江浪尝尝滋味,因此打断了江浪周身的骨骼,又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然后再吊到树上。幸亏江浪有闭气的工夫,否则早就一命归西。但是江浪现在的状况与死了又有什么分别,除了那张嘴巴还能动之外,整个人已经如同一滩烂泥,陈瑕看在眼中,不免恻然。
他对阿曼说道:“阿曼,你看这世上还有比你更惨的人,我看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江浪大骂道:“你老子的,拿我的惨事来劝这个臭丫头,你也不说来救我一救!等老子复原,第一个杀了你!”
不等陈瑕开口,阿曼冷冷说道:“你这人都已经残废,却还在想着害人。陈大哥要是不管你,就把你丢在此地,任野狗吃了、啃了,看你怎么办?你还找谁报仇!”
江浪闻听立即服软,“好了,好了,大不了我不杀你,无论如何你要带我走……好师父,不管怎样,我他娘的喊你一声师父,你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弃我于不顾吧?老子求饶了,他爷爷的贼老天!”
陈瑕一边把阿曼扶起,一边对江浪说道:“那你还不劝劝你的小师娘?”
江浪斜着眼看着阿曼,“我又多了个小师娘?真是晦气……”
“我才不是……”阿曼含泪道:“你又来欺负我!”陈瑕淡淡一笑,“是不是都好,总之江浪你快点说什么,不然阿曼都不想活了。”
“我说你爷爷!”江浪骂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精绝未必已经被灭,多利只是出兵精绝,能否打下来还是未知之数。死丫头要死就去死好了,化成冤魂飞回精绝,发现精绝还在,那步游尘是胡说八道,欺神骗鬼,那可死得好冤枉,有趣,有趣,哈哈哈!”
阿曼暗暗皱眉:江浪浑身是伤,这个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实在是个怪得不能再怪的人了,如果换做自己,恐怕哭都要哭死。
她哪里知道,江浪承受舍利子诅咒之苦,毒发之时,比现在痛苦万倍,所以受伤对他来讲根本不在乎。他咬着牙说道:“丫头,你还不死?老子可不会劝人,我巴不得看着你死,这样我就少一个小师娘,免得陈瑕动不动就拿那么多年轻的小姑娘来羞臊于我!”
阿曼听到这里,反而不想死了,一想到江浪说的其实也有道理,初次和步游尘见面,他的话有多少真,多少假实在难说,万一精绝没有灭亡,那死的可的确冤枉。再者就算多利出兵,但鄯善再也没有像王之利剑呼衍洁那样厉害的角色,而精绝国也并非没有能征惯战的勇士,总不会坐以待毙,鄯善想在顷刻间灭掉精绝也不容易。
如今她倒愿意相信江浪所说的是真的,只不过江浪明明是劝人,却又满口喷粪,叫人听了实在恼恨,她便忍不住反唇相讥,“你叫我死,我就偏偏不死,你这个满口污言秽语的家伙,实在是辜负你师父的一番教诲。你这个乖徒儿是当定了,我就是要做你的师娘……”此言一出立即觉得哪里不对,忙又改口,“你是我干徒儿,我是你干师娘!”
“他娘的,师娘还分什么干的湿的?我诅咒我师父不得好死,将来叫你们这些师娘全都守寡!”
阿曼知道他一骂起来口无遮拦,忙对陈瑕说道:“陈大哥,他咒你,我们还是不要理他……”
江浪又开始求饶,“哎……别走,别走,徒儿错了,祝你和师父长命百岁,白头到老……”
“你再胡说……”
这话阿曼不爱听,陈瑕可是心中大乐,“好,乖徒儿,不枉师父白疼你一回。待我看看你伤势如何?”
陈瑕走到江浪身边,在他身上一摸,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淳于炎好狠毒啊……”
“怎么了?”阿曼问道。
陈瑕道:“江浪浑身上下所有的骨骼全都断了……”
阿曼大惊,江浪问道:“怎么,你的血也救不了我?”
陈瑕摇了摇头,“我只能保你不死,究竟能否救得了你……我看你的骨骼都碎了,就算是我也很难拼在一起。”
“你不是戚沧海的弟子吗?理应精通医术……难道你也没有办法?”
陈瑕叹道:“戚沧海师父号称鸩毒西施,使毒、解毒的手段尚可,说到医术终究没有妙手回春之能,更何况我也只是学了她一些皮毛,真正的医术,并没有学到多少。”
江浪哈哈大笑,“哈哈哈,我就知道,医术何其复杂,你这傻小子怎么可能学得了?也罢,老子总想着如何报仇,如今大仇还未得报,却先报应在自己身上,死便死了,我只求你给我一个痛快,我一死,什么恩怨也就叫它去吧!可惜平生之愿再也无法得偿,死了想必也不瞑目。”说完江浪又放声大喊,如同野兽狂嘶,只想把这些年堆积在心底的郁结,尽情喊出来,可越是喊叫,心里就越觉得发堵,一双眼睛盯着灰蒙蒙的天空,“贼老天,你他娘的不得好死!啊!!”他这一喊,脖子上青筋暴起,一口鲜血噗地喷出。
陈瑕赶紧点穴封住他的心脉,以免他急火攻心一命呜呼,“乖徒儿,你也不要太激动了,只要留住这口气在,我遍访天下名医,也要把你治好。”
江浪眼中含泪,苦笑道:“你凭什么对我那么好,你赶紧杀了我,真以为你是我师父吗?我恨不得你立即就死。”
陈瑕摇了摇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哪有爹不救儿子的道理?不管你如何不孝,我都不会见死不救。乖徒儿,听师父的话,纵然不能叫你恢复如初,为师也照顾你一辈子!我还要手刃淳于炎,为你报仇雪恨!”
447、尘骨他乡
江浪的嘴角抖动了两下,终于只是一声长叹。
他仇深似海,本想出了那绝地山谷,找到当年的仇人清算旧账,没想到如今却落得这种下场。陈瑕纵然说要铲除淳于炎,但其他的仇人他又怎么可能帮自己铲除?一想到今生报仇再也无望,不禁悲从心起。他闭上眼睛,跟陈瑕和阿曼再也无话可说。
陈瑕把已经如烂泥一样的江浪背起,用大带捆住,又拾起淳于炎的宝剑,回头把宝剑交给阿曼,“阿曼,你拿着它,我们走吧。回到村子里,喝点水,然后去渔阳,找小倩。”
阿曼忽然想起一事,“等下,这一走恐怕一时不会回来,可桃叔叔的尸骨我还没有见到,昨晚你我都受了伤,所以也没来得及向竺法兰询问,现在我想再看桃叔叔最后一眼,如果竺法兰已将他埋葬,我也好记得坟头的位置,将来如果有机会再来祭拜。”
陈瑕点了点头,“那也应该。只是不知道桃裘儿被埋在何处。”
阿曼道:“那只能回去树林再找找看了。”
迈步刚要回去,江浪忽然说道:“慢着,既然要去看尸体,那把大鹏也替我埋了吧。”
陈瑕回头一看,那只大鹦鹉已经死去多时,这只鹦鹉颇通人性,又会说人话,如今就这么死了实在觉得可惜,江浪与它更是生死患难的朋友,虽然只是一个畜生,可在江浪的心里,这只鹦鹉举足轻重,就这么被淳于炎杀了,江浪心中悲痛自不必提。
陈瑕把那鹦鹉提在手里,江浪忽然笑道:“从此混世鲲鹏名不副实啦。哈哈哈!”那笑声中几多凄凉,阿曼和陈瑕对望一眼,心中均觉恻然。
树林里依旧浓雾弥漫,也不知道竺法兰把桃裘儿藏在何处,陈瑕把江浪解下来,便带着阿曼去林深处寻找。在林子里转了两圈,终于看到一个大土坑,桃裘儿就静静地躺在土坑之中,坑边有不少泥土,那竺法兰走得匆忙,并没有将桃裘儿掩埋。也幸亏他没有掩埋,否则摄摩腾本来没死,他要把老和尚活埋了,可就又多了一条人命。
阿曼一见桃裘儿的尸体,忍不住咬着衣袖,泪如涌泉,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陈瑕跳进坑内,把桃裘儿又给抱了出来,输了两道真气过去,见桃裘儿毫无反应,便说道:“桃裘儿真的死了。”
阿曼哭道:“那还能是假的吗?已经一夜过去,桃叔叔早就死透了,你这个时候还来消遣我。”
陈瑕挠了挠头,“我以为他也会龟息大法呢……”说着话他一把扯开桃裘儿的衣领,阿曼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
陈瑕指着脖颈处的剑伤,道:“果然竺法兰说得没错,凶手剑术奇高。一剑直削要害,你桃叔叔是被他放干了血而死。”
阿曼皱了下眉头,“那又怎么样?”
陈瑕站起身,想了想,“可惜竺法兰不在这里,按照他所说,他先偷袭摄摩腾,然后反身一剑,割断桃裘儿的脖子,一刺,一削,并无停滞。一刺,一削……”
阿曼见他若有所思,“你想到了什么?你的脑子不灵光,我看想也是白想。”
陈瑕微微一笑,“这话也不假,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你桃叔叔不是淳于炎所杀,既然不是他,那冒充我的就另有其人。”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阿曼手中的宝剑接了过来,忽然直刺一剑,跟着反手向下一削,手里挽了剑花,将地上的尘土撩起,忽然间恍然大悟,“此人用的剑法和我当年所学的碎影无极剑一模一样!”
阿曼不懂武艺,但听陈瑕这么一说,便道:“你怎么知道?”
陈瑕又看了看桃裘儿的伤口,再回想起昨天摄摩腾伤口的位置,一瞬间想起来:在天上不老峰上,曾使过类似的剑招,只是他不知道这些招数的名字。但他可以肯定,如果用碎影无极剑的话,一刺一削之间足可以连毙两人,此人出手如电,剑招比自己熟练百倍。
“太奇怪了!”陈瑕眉头紧锁,觉得要陷害自己之人一定完全掌握了所有的玉影剑法或者碎影无极剑,这个人是谁?他真不希望是心中所想的哪一个。
可阿曼还是把这层窗户纸给点破,道:“和你一模一样,又同样懂得碎影无极剑,那这个人就只能是你的亲生哥哥……他知道桃叔叔没死,所以去而复返,不但杀了他,还要嫁祸给你。”
“不可能……”
阿曼冷笑了一声,“那你的兄长,到底会不会碎影无极剑呢?”
陈瑕捶打着脑袋,“虽然他未必会碎影无极剑,不过碎影无极剑源自玉影剑法,所以他的招数和我相似也不奇怪。但是他又何必如此害我?”
“当年他可以害你未死,今天自然要一并讨回来,他还说要杀光你身边至亲至爱之人,所以先从桃叔叔下手……尽管桃叔叔与你并没有多大的恩义,可你终究是认识他的。他是有意要这么做,我看没什么好怀疑!”阿曼先入为主,以为陈瑜掳走阿布提,必定不是好人。所以认定了陈瑜便是凶手。
陈瑕思来想去,又找不出与自己极为相似,而且有如此高强武艺之人,如果有的话,也的确只能是陈瑜。他与陈瑜两次交手,心想哥哥的武功在我之上,偷袭摄摩腾得手,也不足为奇。但是要说他正面对敌,能在一招之内击败沙雄海,就有些叫人匪夷所思了,虽然他没有真正与沙雄海交手,可连沙雄海都害怕的人,那武功一定奇高,那人真的会是哥哥陈瑜吗?难道数日不见,他的武功进步得如此神速?
转念又一想:哥哥聪明绝顶,就算在一天之内把玉影连环诀全都学会也未可知。大概是我实在太笨,得到剑神的真传,却无法掌握其万分之一。
两个人把桃裘儿的尸体,放回坑内,阿曼看着桃裘儿的面庞,心中越发难过,“桃叔叔为了精绝而死,却要在他乡埋骨。等我回到精绝之后,如果国还在,一定表请你以及精绝十二勇士的功绩,将你们的尸骨迁回精绝,魂归故里……”
说完,她拉住陈瑕的衣袖,“陈大哥,如果阿曼不幸死了,无论如何也请你把我的尸骨带回精绝……我不想我的灵魂,在他乡游荡……”
(本卷完)
448、投奔无门(求月票)
第七卷: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胡说,我怎么可能叫你死?”陈瑕安慰道:“你不要想的太多。”
阿曼却一把拉住陈瑕的手,“我好怕,陈大哥,精绝如果灭国,阿曼别无所求啦,就只求你这一件事,难道你也不答应吗?”
陈瑕看着阿曼凄楚的眼神,只好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一定帮你完成心愿。不过好死不如赖活着嘛,你可不要想不开。”
阿曼苦笑道,“没什么想不开的,既然我是极阴妖姬,我想迟早都是要死的。巫仙要抓我献祭齐天丹穴阵,剑神要利用我牵制巫仙,又有那么多通天教、圣火教什么的,在到处找我,我想活着好像也很难啊……”
陈瑕道:“不管谁来抓你,我都不许。我还要娶你为妻,怎么可能叫你受到伤害?”
“你又胡说!”阿曼顿时生气,假装不再理陈瑕。
陈瑕却嘿嘿一笑,“不到最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如果我保护你不周,而被哪个通天教的人杀了,你也不用把我的尸骨送回大汉,就放把火,将我的身体焚化,炼成什么狗屁神僧舍利子吞下去。将来你再改嫁和那个阿布提成亲,再把我生出来就好了,反正我是舍利子,轮回也不死的嘛。”
“你就会胡说!傻不傻?”阿曼扑哧一笑,“那我不是成了你娘?”
“这样我就可以继续保护你啦……”陈瑕一本正经地说道。
阿曼望着他清澈的眼睛,许久都没有说话,转回身来,叹了口气,心想:“他说的话那么傻的,为何又总是能挑拨人家的心弦?可他明明又有所爱之人,他是否也对小倩说过一样的话?”
阿曼心中忐忑,分不清陈瑕对她到底是一片至诚,还是三心二意。她哪里知道,陈瑕对所有人都很好,她忘了,陈瑕就连江浪也要发誓照顾、保护一辈子。他方才的话里,对阿曼有多少男女之情,实在难说的很。可遇到陈瑕的每一个女子,又都觉得陈瑕是真心爱她们的,对她们那么好,小倩如此,喜儿如此,阿曼也是如此。
陈瑕可能并不知道,其实有对人太好,也会造成伤害。不管在现代还是古代,男女之情始终都是自私的。女人的心里无法接受自己的爱人再去爱别的女人,对别的女人也说类似的话,不管陈瑕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伤害都不可避免。
阿曼向桃裘儿的坟头填了最后一抔土,又磕了三个头,这才和陈瑕回来找江浪。
此时的江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陈瑕依旧把他绑在身上,对江浪说道:“乖徒儿,以后为师去哪里,你就跟着去哪里。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江浪只是冷冷一笑,并不言语。
一起出了树林,太阳也升起了老高,浓雾渐渐散去,三个人便顺着大路又重新回到了荒村,找了点柴米充饥,喝了点水,洗了把脸,然后在村中放了一把火,将所有的尸体全都焚了。
阿曼这才问道:“那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找小倩吗?”
陈瑕点了点头,“既然慕容广那边已经有叶长风报信,我想去渔阳救小倩出来。”
“那……阿布提呢?你真的不管了?”
陈瑕望着面前的大火,叹了口气,“已经死了这么多人,我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再去找我哥哥。他怎么可以变成这样?我不知道我见到他之后,应该怎么办才好……”
“你要为这些无辜之人报仇?”阿曼问道。
陈瑕缓缓摇着头,“我也不知道,哥哥的武功在我之上,我怕是报不了仇。”
“纵然可以,但他是你的亲生哥哥,你也未必下得了手……”阿曼一声长叹,“怕只怕阿布提现在已经死了,可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陈大哥,我以为他在渔阳大战时救了你,你们的关系一定很好,听你一说才知道,原来他是那么恨你。”
“双生之子,一神一魔,究竟我们谁是神,谁是魔?我也分辨不清,不能共存,我真怕有一天我与哥哥刀剑相向……阿曼,我很想去救阿布提,很想去找我哥哥,但是我真的好怕……”
阿曼点了点头,“我明白,现在我们也不知道阿布提去了哪里,那就听你的,去找小倩吧,她聪明伶俐,一定可以帮你解答所有的疑惑。阿曼终究是不如她的……”阿曼的声音越来越低,眉宇之间带出几许失落。
三个人也没有马匹,陈瑕找了些布匹,把宝剑缠好,叫阿曼拿着防身,阿曼本来不懂武艺,但是看陈瑕背着江浪辛苦,也就替他拿了。一行人离开荒村,又赶奔渔阳郡。
走了大半天的路程,到渔阳郡时已近黄昏,只见千金闸紧闭。守城之人正是洪莫,远远地看到陈瑕,便叫人架起飞天连弩,大声喝道:“城中已然宵禁,任何人不得靠近城门,否则乱箭射死!”
陈瑕一见是他,便笑道:“洪大人,是我呀,我是陈瑕,我要找小倩有话说。”
洪莫冷哼一声,“我当然知道你是陈瑕,如果不是,我还未必拦你。廉大人有令,陈瑕及其党羽,不得入城!”
陈瑕一愣,“我哪有什么党羽啊,你这是为什么?”
洪莫道:“除非大汉与鲜卑结盟,否则你不能见慕容倩。”
陈瑕大怒:“你以为一道城墙能挡住我?我就要进去,你能把我如何?”
就在这时,城头上又上来一人,对陈瑕一抱拳,道:“陈兄弟,卫福这厢有礼了。在下知道你的本事,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贼捕掾大人擅自放走人质,总该有个说法。你强行闯关,就是犯了死罪,现在慕容倩在我们的手中,万一激怒了大人,小倩姑娘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可要后悔一辈子啦。”
“你们……”陈瑕指着城头,“但是我徒弟江浪受了重伤,需要医治,你们不叫我进去,他死了怎么办?”
卫福摇了摇头,“那也没办法,官法如炉,军令如山,兄弟,你就不要叫我等为难啦。”
洪莫接着说道:“陈瑕,不见你也是慕容倩的意思。你不必再来找她,去吧。”
“小倩的意思?”陈瑕问道:“那又是为什么?”
洪莫道:“因为她无法向廉大人交代,难道你们放走阿布提的罪责不用追究吗?大人既然知道是你做的,自然不能徇私枉法,你在城外就另当别论,她是为了你好,你还是快走吧!否则飞天连弩可不认人!”
449、雨夜屠夫(加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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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0、人形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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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1、他人之过
帐内三人的神色立即警觉起来,听此人的脚步声多少有些沉重,可以断定不似个轻功特别高强之人。像叶长风那样可以登萍渡水的轻功自然是世间少有,如果是他来绝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若是换做淳于炎之辈,声音也要比这个小得多。
江浪看了看陈瑕,如此沉重的脚步,只有两种可能,那便是他是故意要弄得这么大声,一来他不确定帐内之人是谁,想以此打草惊蛇,二来,是向这里面的示威,表示他有恃无恐。
阿曼紧紧地抓住被角,一声也不敢出。江浪和陈瑕也是互相交换着眼色,陈瑕轻轻坐到阿曼旁边,伸手去摸那把宝剑。手掌才一碰到剑柄,那人却在帐外停下脚步,外面雨声依旧,双方隔着薄薄的帐幕,谁也不轻易发出声音。
陈瑕只觉得晦气,“人家都已经逼到了这一步,躲躲闪闪算什么好汉!你到底是谁?杀那么多人,又嫁祸给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除了雨声,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陈瑕又问道:“是不是哥哥陈瑜?”
帐帘外传来一声轻笑,跟着又没有声息。陈瑕缓缓起身,阿曼却又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陈瑕暗忖道:“我若冒然出去,那人突然从帐篷后面闯入,阿曼可就要遭殃。”思前想后,他也不敢轻易行动,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帐帘,竖着耳朵仔细聆听。
江浪心想,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对方只有一人,不如来个声东击西,先试探一下他的武功到底如何,他低声说道:“听我的,把乌青平扔出去。”
陈瑕会意,好像刚才抓起江浪一样,抓起乌青平,把他的身体当作一件暗器,顺着帐帘就给扔到外面,就听金风一响,嗤嗤两声,跟着又归于寂静。
里面的三人挨成一团,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心中都在琢磨这个人为何不进来,刚才那嗤嗤两声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过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油灯里油尽灯枯,火烛爆了一下,跟着就是一片漆黑。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的雨声也渐渐小了,可对方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陈瑕不禁觉得奇怪,刚要去查看一下动静,阿曼却又把他的胳膊死死抱着,尽管陈瑕衣衫湿透,但这个时候阿曼简直恐惧到了极点。如果那个人突然出现在面前,阿曼也许还不至于这么害怕,可他偏偏像是猫捉老鼠一样,不肯轻易现身。三个人均觉得在背后一双眼睛,盯着帐篷里发生的一切,又好像有一把钢刀架在脖子上,随时可能置人于死地。
外面忽然又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但这一次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脚步声非常急促,把地上的雨水也踩得啪啪作响,不多时大帐前后已经围满了人,有人小心翼翼地用长杆挑开帐帘,跟着用火把往内照去,陈瑕与那人四目相对,那人“啊呀”一声把火把丢进帐子里,“陈瑕!”
跟着就听一群人鬼哭狼嚎一般,四散奔逃。
陈瑕再也无法忍耐,抓起阿曼的手一个箭步冲出屋外,“怕什么,看看去!”
此时的雨早就住了,只见寨子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一群通天教的教徒,正在往外逃窜,见到陈瑕就好像见了鬼相似,大概是他们真的怕见鬼,所以把寨子里能点着的火盆、火炬、火把全都给点了。
阿曼一看此情此景,心中了然,“那个凶手真是可恶,害得我们白白担心了那么久,他早就走了。”
陈瑕自觉惭愧,“沙雄海怕得不敢与那人交手,我还在心中笑他‘打架第一’干脆不要再做,现在换了是我,却也同样不敢与那人对敌,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阿曼安慰道:“沙雄海孤身一人,但是你要冒冒失失出去,我和江浪有危险了怎么办?”
陈瑕叹了一口气,阿曼接着说道:“他明明知道里面是你,所以不敢与你相见,正是怕了你,你又何必觉得羞愧呢?”
陈瑕皱着眉头问道:“他怕我什么?”
“他怕……他怕你可以揭穿他的身份,这样他就不能嫁祸于你。”
陈瑕点了点头,“那他嫁祸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阿曼这回可就无话可说,“那……那恐怕只有他才知道。”
“下次再遇到此人,一定要找他问个明白。”一低头,恰好看到乌青平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上衣被人拨开,胸口是一滩血迹,陈瑕走上前去,借着火光定睛一看,只见他的肚皮上写着七个大字——杀人者陈瑕是也!
乌青平心脏中剑,早已经死去多时。陈瑕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看那上衣的切口,更是吃惊不小,“这个人好快的剑,第一剑切开上衣,第二剑穿心而过,干净利落!我与他相比不及万分之一。甚至他在乌青平肚子上写字,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我也一无所知……”
阿曼也替陈瑕觉得不平,“他这人也实在是太可恶了,当着你的面杀人不说,还当着你的面嫁祸给你!显然是在向你示威。”再仔细一看,那七个大字的后面居然还有两个小字。“那是什么?”
陈瑕蹲下来才看得分明,是个落款,合在一起便是“杀人者陈瑕是也!——陈瑜”。陈瑕一见这两个字直接坐到地上,他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他指着乌青平的尸体,大叫道:“真的是他!真的是他!他要害我,他要害我!”
阿曼忙说道:“那也未必,否则留下落款又是什么意思?”
陈瑕苦笑道:“他就是要我知道,他来找我了,叫我身败名裂,叫我活在恐惧之中,哥哥,你为什么要那么恨我!为什么呀!”陈瑕说罢也不顾满地都是冰冷的雨水,伏地大哭。
天空中电闪雷鸣,照在他因气愤而变得狰狞的脸上,显得那样诡异。
阿曼轻轻咬着嘴唇,也觉得此事实在为难至极,那到处行凶又嫁祸给陈瑕的恶人居然是陈瑕的孪生哥哥,那两个人如果见面,陈瑕要怎么处之?难道他应该为哥哥做下的孽,背负所有的罪名吗?
452、奇形兵器
恰逢此时,忽听身后数声箭响,回头再看,身后的帐篷居然燃起大火。
为了避免雨水积存,所以帐篷都是沿着陡坡架起,有几百人从陡坡的后面射来火箭,便把帐篷点燃。所谓的火箭与唐代所用的火器“飞火”又不相同,并非以火药做引,而是用油浸透布匹、干草或者油袋,把这些捆在箭头之上,先行点燃,再射过来。那帐篷是毛毡和皮质做成,并不能积存雨水,因此瞬间就被点燃。再加上油比水轻的缘故,火苗绕在帐篷周围,顺着雨水向坡下流淌,纵然地上到处都有雨水,那火也流得到处都是,越来越大。
“哎呦!”陈瑕惊呼一声,想到江浪还在帐内,他现在四肢瘫痪,可别被大火烧死,陈瑕暂时顾不得阿曼,一个箭步冲入帐内,帐篷稍微一震动,头顶的火星便好似流星飞坠一般向下掉落,加上坡下不断有火箭射入,此时帐篷里面,已经是一片火海。
江浪也是倒霉,一条腿中箭,把裤腿都给烧光,那条腿皮开肉绽,偏偏他又动弹不得,只能苦苦挨着,陈瑕也不及多想,挥剑把火箭斩断,抱起还在着火的江浪,向外猛冲,才一出帐篷,整个大帐便轰然倒塌,再晚一步,江浪也要死于非命。
也幸亏陈瑕和江浪之前都被淋湿,一时间火势不至于蔓延全身,陈瑕的衣袖着火,江浪的大腿着火,两个人一出帐篷,抱成一团,在地上连续打滚,雨水到处都是,滚了一番,火便全都灭了。
江浪咬牙说道:“娘的,这帮人是要置你我于死地啊!既然如此不必客气,把他们全都杀了!”
陈瑜屡次三番想要嫁祸给他,陈瑕心中也万分恼怒,明明不是我做的,可是这帮人就是抓着我不放,甚至不惜用火箭想把我烧死。此事是哥哥做的,我当兄弟的替哥哥偿命也说得过去,但是岂能连累阿曼和江浪?
想到此处,陈瑕放声大骂:“你们这帮是非不分的蠢货,有种的冲着我来,何必伤我徒儿?”
斜坡之下,乌珠部落的百名勇士,举着火箭缓缓站起,为首之人正是乌珠之主——聂无欢,现在乌青平已死,正是聂无欢重新树立威信的大好时机,他怎么会轻易错过?
之前他已经见识到了陈瑕的本领,与那凶手实在是相去甚远,因此聂无欢可以断定,此人绝不是凶手。明明聂无欢已经看破这点,却偏偏不肯说穿,他想:如果我能把陈瑕杀了,硬说他就是行凶之人,那部落里的人自然把我奉若神明。现在乌青平已死,以后东西两乌珠便全都由我一人统领,谁还敢不服。
别看乌珠部落不算大,但里面的权力之争,从未停止。东西乌珠势同水火,如果聂无欢威信足够,两个分部之间又怎么可能闹得不可开交?西乌珠的纳煦被活活烧死,导致西乌珠分部里就多有不服聂无欢之人,乌青平统领东乌珠,他原来的那些手下,自然也不会听聂无欢的。如此一来,聂无欢虽然名为乌珠之主,可实际上,却被乌青平架空。现在乌青平一死,部落里就属他的资历最高,此时再杀掉陈瑕,自然就可以重新掌握整个部落。
乌青平的死,聂无欢根本也不在乎,不过表面上还要表现得异常悲愤,他手指着陈瑕,大骂道:“陈瑕!你杀我教徒还不够,如今又杀了乌青平,老夫岂能与你善罢甘休?”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手持弓箭的族人,把手一挥,“把弓箭都收起来,老夫要按照我们部落的规矩,亲自为乌青平头领与死难的部落勇士报仇雪恨!”
有的人心中奇怪,既然你有这个本事,那之前陈瑕来部落杀人,你跑得可是比谁都快,现在又当出头鸟去送死,前后的行为可实在相差太大。
他们哪里知道,聂无欢明知道陈瑕不是凶手,所以才有恃无恐。他掂量着,陈瑕无非也就是力气大,身法快,但与自己相比,还是有些差距,这一仗应该是赢定了,我先与他缠斗一番,不能显得对手太弱,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我再出手杀了他,如此一来才能叫部落里的人心服口服。
他打定了主意,从腰间抽出一件奇形兵器来。这东西长有四尺,前面是个猫爪,爪上有金龙追火球的图形,后边是个长柄,柄上刻有龙头,长柄上又拴着一条丈余的铁链,铁链的末端,还有个海碗大的铜盘,用手一拨,哗楞作响,此物看起来像是飞爪,但又没有飞爪那么大。陈瑕不认得,便笑道:“拿个痒痒挠出来,你是皮子痒了吗?”
江浪见多识广,提醒道:“你小心些,此物叫做金龙挝,能收能放,可做暗器,你当心他暗箭伤人。”
那聂无欢有意要在手下面前显示武功,还没动手,先轮着金龙挝在众人面前耍了一趟,金龙挝上下翻飞,铁链呼呼挂风,能软能硬,能长能短,好像有无数的爪子笼罩周身,看起来虎虎生威,叫人眼花缭乱,一趟功夫耍完,人群便是齐声喝彩,“通天神教,所向无敌!通天神教,所向无敌!通天神教,所向无敌……”
别人这一喊,聂无欢更加觉得精神抖擞,“陈瑕,你今天插翅难逃。”
说罢足下一点,已经快步冲上斜坡,抡起金龙挝向着陈瑕的面门便打了过来。
陈瑕冷笑一声,“倒要看看你怎么所向无敌!”他怕对方偷袭阿曼,因此纵身跃起,抢先一步跳上斜坡,手中长剑一抖,使的依旧是“蔽日踏风”。
聂无欢早就看出陈瑕剑法平平,似乎就只有这一招比较厉害,因此他早有胜算,但是要是这么杀了陈瑕,未免惹人怀疑。眼看着金龙挝就要打中陈瑕,他却忽然把手一抖,将金龙挝以铁链收回,又故意上前一步,与陈瑕肉搏。
他知道陈瑕第一招必定直刺,然后脚下肯定是要补上一脚,所以他先把龙头挡住要害,以四两拨千斤之法向外一拨,又故意露出脚下破绽,等陈瑕那一脚踢出,再把另一端的圆盘向陈瑕脚面砸落。
陈瑕一剑刺空,果然起脚去踢,聂无欢故意叫了声,“好剑法!”圆盘在陈瑕脚面一磕,随即身子弹起两丈多高。
表面上看,他是被陈瑕一脚踢飞,实际上却是借着圆盘一顿之力,自行跃起,等于是先打了陈瑕的脚面,所以占尽上风。
他心想,这个小子蛮力太强,我先砸断你一条腿,再和你慢慢玩。
453、雷霆之威(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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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4、乌珠圣兽
他双膝贴着地面,眨眼工夫已经滑到了聂无欢的脚下,这个时候,金龙挝的两端都已经打出,想要收回也来不及,聂无欢的手里就只抓着铁链。见陈瑕跪着过来,一时着慌,忙起脚去蹬陈瑕的胸口,陈瑕双腿交叉盘膝,他身体柔韧,借着腰腹之力,已把身子撑起,手里在下路连击三拳,一边打一边把招数的名字也念了出来,“静坐罗汉!清净修心,进彼极乐……”
这三拳都打在聂无欢的腿肚子上,聂无欢一个踉跄向后退却,陈瑕早已经直起身子,双手成勾向外一分,击打聂无欢的两臂手肘,“开心罗汉!开心见佛,拈花一笑……”两拳下去,聂无欢只觉得手臂酸麻,兵器再也拿捏不住,被全都落在陈瑕身后。
有心要跑,陈瑕第三招已到,“欢喜罗汉,妖魔除尽,扬手欢庆!”先是当胸一拳,聂无欢忙把头上扬,只听啪啪啪啪四声响,聂无欢还没等看清楚,已经挨了四个嘴巴,满口的牙被打得七零八落,颧骨立时鼓起老高,口中鲜血喷出。
他惊得急忙倒退,陈瑕却把腰腹一沉,双拳齐出,“普度众生,金刚不灭,笑狮罗汉!”这招笑狮罗汉陈瑕尤为爱用,只因出拳刚猛,不需考虑太多后手,双臂一开,内力就在两拳之中,加上陈瑕一声大吼,震得四周火把的火苗乱窜飞舞,真好似雄狮一笑,威势震天。
那聂无欢本来已经退开两步,却抵不住陈瑕内力喷涌,“啊呀”一声,身子横飞出去,他二人身在高坡之上,陈瑕这一拳直接把他打到坡外,因此腾空飞起,那落地的弧线就比平地里打飞更远一些。众人一见,无不骇然。
那凶手固然剑法超群,聂无欢自知不是对手。他可没料到陈瑕虽然剑法平平,但是拳法却尤为厉害。自在罗汉拳是通天教的教主、传教的护法以及传功长老才能使用的武功,威力自然不容小觑,聂无欢有轻敌之心,难免要吃大亏。如今陈瑕经过和沙雄海的几次对拆,自在罗汉拳的修为已经与初下天山时不可同日而语。对付聂无欢这样的角色可以说绰绰有余,只是像他这样,把招数和口诀一起念出的拳法,天下间也找不出第二个,也正因如此,这套拳法看起来反而平添了几分威猛。
聂无欢身在半空,已经吓得心胆俱裂,本想就此立威,却才想到陈瑕之前与乌青平对打,莫非留有余地,此人的潜力简直不可预判,他哪知道陈瑕又修炼了“逆转乾坤”的绝技,内力遇强则强,聂无欢根本毫无胜算。
身子咵唧一声摔在水里,震得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五官纠结在一处,喷出的鲜血染红了花白的胡须,挣扎着跪爬了一半,又跟着扑倒在地,如此三次,还是没爬起来。
两旁的手下这个时候口号也喊不出来了,几人上前搀住聂无欢,询问伤势。聂无欢抬起头,见陈瑕站在高坡之上,威风八面,此时一道惊雷,掠过苍穹,跟着就是瓢泼大雨倾天而至,陈瑕浑身湿透,盯着下面的人喝道:“你们这帮打家劫舍的通天教徒,根本死不足惜!我又何必为你们去找什么凶手,有本事就冲我来!”
陈瑕现在也想明白了,既然通天教作恶多端,我又何必为他们打抱不平,就算真的是哥哥杀了他们,又能如何?他们要冤枉我,非要杀我的话,那我就帮着哥哥多杀他们几个!
他也是一时恼怒,这么一说,等于是把所有的罪责全都揽在自己身上,聂无欢指了指陈瑕,骂道:“贼子,你不要以为你武艺高强,就为所欲为,放圣兽,放圣兽!”
聂无欢撕心裂肺地喊着,大雨之中有人推着两辆大车到了坡下,驯狮子的两个师傅早就被凶手杀了,白狮再也无人驾驭得了。车上帷幔照着,聂无欢叫人把帷幔扯掉,狮子笼打开,一众人再不敢停留,倒退着仓惶而去,不多时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陈瑕还在山坡上观望,心想,他们这就退了?也好,既然他们不找我的麻烦,我也就没必要赶尽杀绝。
正想着,两头狮子从幔帐里钻出来,一眼就看到高坡上的陈瑕,分左右缓缓朝陈瑕走来。
狮子这种动物,喜欢伏击猎物,有主人在的时候,自然听从主人的命令,如今主人已死,两头狮子便全凭本能狩猎,一见陈瑕人高马大,狮子大概也高兴,心里可能在想又一顿美餐送上门来,这家伙肉多,可不能轻易错过。它们缓缓向陈瑕逼近,是想形成围猎之势,将陈瑕分而食之,本来陈瑕是可以下了高坡,逃出这个包围圈,但是坡下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阿曼以及瘫软在地的江浪,自己要是一跑,那这两人想在狮子口中活命是比登天。
又一想:乌珠部落的这两头狮子用于战斗,也不知道曾经吃了多少人,今天遇到我,我正应该将这两头畜生除掉,免得他们再来害人。
陈瑕也是艺高人胆大,站在高坡上,岿然不动,一会儿看看这头狮子,一会儿又看看那头狮子,暗自运气。
阿曼高坡的另一边,也不知道陈瑕站在那里在做什么,如今又没有打斗之声,正觉得奇怪,“陈大哥……他们走了吗?”
陈瑕回头一看,阿曼居然往山坡上走来,他忙把手一挥,“赶快退后,人虽然走了,却留下更厉害的。”
阿曼不明所以,愣了一瞬,可陈瑕一和阿曼说话,少不了要扭头,左侧的狮子见陈瑕没有正面对着自己,后腿一蹲一蹬,冲着陈瑕嗷呜一声,飞奔而至,本以为陈瑕应该调头就跑,但是陈瑕非但不跑,反而迎上前去,也不等狮子靠近,脚下一戳,卷起一块混着泥巴的草皮向它踢去。
草皮正中鼻尖,那狮子也是勇猛,一声雷鸣般的嘶吼,依旧向陈瑕扑到,两只前爪立起,对着陈瑕的头顶便抓。
阿曼一见白狮,失声尖叫,却被另一只狮子听到,它舍了陈瑕,跳过高坡向阿曼追来,阿曼吓得目瞪口呆,那双脚就好像不是自己的,迈不动步子。
455、徒手搏双狮
陈瑕见那只狮子奔着阿曼跑去,再也顾不得许多,在千钧一发之际,猛然从高处一跃而下,后背裂帛声起,衣服被狮子抓破,立现数道血痕,狮子的利爪,何其凶猛,连皮带肉,给扯下一大片来,陈瑕身子已经跃起,只觉得背后钻心地疼痛,但此时此刻哪还能顾及许多?
此时下面的那头白狮距离阿曼也不过一步之遥,陈瑕从天而降,双腿一分把那狮子骑在胯下,同时手抓住狮子脖子上的的褶皱之处,向下按倒,大雨之夜,狮子的皮毛十分光滑,陈瑕一把没抓住,手腕连同半边身子都滑到一旁,那狮子猛地回头,对着陈瑕脑袋便是一口。
陈瑕眼明手快两手上下一分,将狮子的嘴给按住,那一咬之力该有多大,怕是铜皮铁骨也受不了,可陈瑕支撑着狮子的上下两颌,那狮子居然合不拢嘴。它把腰身狂扭,将陈瑕抖落在地,同时一条后腿压在陈瑕的膝盖,用两只前爪拼命蹬刨,陈瑕双手撑住狮子的血盆大口,一条腿被压住,只能在狭小的空间里左躲右闪,饶是如此,也被抓的满脸是血,阿曼这时才回过神来,见陈瑕在狮口之下,挣脱不开,索性捡起地上的那把金龙挝,仗着胆子对着狮子的左眼刺了过去。挝头一碰到硬物立即并拢,竟把狮子的一只眼睛给挖了出来,那狮子吃痛,更加恼怒,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陈瑕身上。
阿曼从不杀生,今天也是为了救陈瑕,才不得不出手,见狮子凶猛,一时着慌,惊叫着又把金龙挝扔了,吓得连连倒退。
陈瑕心中发狠,他尚有一条腿能动,用膝盖猛地向上一顶,将狮子的肋骨给打断了两根。再向上一蹬,将那狮子掀翻在地。
此时另一只狮子从坡顶居高临下扑了过来,陈瑕不等它到跟前,先把阿曼推开,跟着拔地而起,那狮子跳的高,陈瑕更高,半空中抱住狮子,翻身骑上狮子的后背,有了刚才的经验陈瑕再也不抓狮子的肉皮,直接一把揪住它头顶的鬃毛。身形一转,把这个头狮子又给骑在胯下。那狮子可从没见过这么灵活的对手,想回头咬了一口,陈瑕却死死拉扯着它的毛发,叫它难以转身。那狮子就沿着斜坡发足狂奔,把寨子里的火盆、帐篷撞得东倒西歪。
那狮子左突右撞只想把陈瑕甩开,陈瑕几次险些落地,想用手勒住狮子的脖子,可那狮子的脖子太粗,单臂竟然无法环抱。他只好把头脸都贴在狮子的背上,希望可以借此消耗它的体力。
他被狮子带走,可另一只狮子,却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阿曼就在旁边,忙重新捡起金龙挝缓缓退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江浪躺在雨地里,更是连动也不敢动,一声也不出。
陈瑕看在眼里,心中焦急,等那头狮子恢复过来,阿曼凶多吉少,我被这头狮子牵制住,必须速战速决。
想到这里陈瑕再不犹豫,松开狮子的鬃毛,向前跨坐了两尺,骑上狮子的脖子,想到刚才阿曼刺瞎狮子的眼睛,那里最为柔软也容易得手,他干脆抡起拳头,嘭嘭两声,先把那头狮子的双眼给打瞎了。
白狮狂嘶一声,整个身体立了起来,陈瑕再也拿捏不住,被它掀翻在地。白狮一下子看不到东西,就只能四处乱撞,一时找不到陈瑕。
陈瑕得了空隙又飞奔回阿曼身边,二话不说对着另一头狮子的眼睛,便是一脚,那头狮子还没等缓过劲来,也双目失明。它呜嗷一声,冲着陈瑕扑来,陈瑕看准机会使了个千斤坠的手段,抓住狮子的额头上的毛发,猛地向地上一按,那狮子后腿撩起,下巴触地,拼命扭动,陈瑕攥紧拳头大喝一声,对着那狮子的鼻头猛击一拳,跟着冲了上去单臂夹住狮子的后脖颈,另一只手握着拳头对着那白狮的前额角,不住猛砸。额角的位置便相当于人类的太阳穴,陈瑕这一气下来便是十五六拳,拳拳都打在同一个位置,别说那狮子是血肉之躯,就是采石场的石头,也能被打得粉碎。初时,那狮子还在来回扭动,到了后来就浑身抽搐,十五拳过后,陈瑕怕他不死,又补了三拳,那狮子鼻子眼里有鲜血流出,这才就此不动,陈瑕也才敢确定它真的死了,他与人与狮连战两场,到现在已经精疲力尽,把手臂一松,跟狮子一起摔在水中,他的头枕着狮子的肋骨,不住喘着粗气,想要再战也提不起一分力气来。
阿曼忙过来搀他,见他浑身是血,不禁心痛,“陈大哥……你还好吧。”
陈瑕微微一笑,“要是聂无欢这个时候再来,我是万万不敌了。”
聂无欢是不敢再来,但另外还有一只瞎眼狮子,跑了一会儿,忽听到这边有人说话,便摇摇晃晃向这边奔来。按理说它应该逃走,可这两只狮子却是一对,也通人性。想必它兄弟惨死,这只雄狮纵然双目已盲也要回来给它报仇。
陈瑕后背的伤口已然裂开,与两头兽中之王一场大战,消耗巨大,此时鲜血顺着雨水流淌得到处都是,也分不清是白狮的还是陈瑕的。瞎眼狮子顺着血腥之气,渐渐地越来越近。可偏偏此刻陈瑕是再没有力气打了,纵使他天生神力,现在也只觉得骨软筋酥,勉强挣扎着坐起,看着阿曼紧张的神色,微微一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歇息一阵,等它过来,我便一剑杀了它。”说完眼冒金星,不由得向后仰去,阿曼赶紧把他整个抱住,“看你的样子,很有事,莫非你我今天要死在此地?果然老天不会那么轻易叫我们达成所愿……我的尸骨注定要埋在精绝之外的土地啦。你也……”
话说了一半,阿曼便闭口不语,陈瑕的心愿自然就是娶我为妻,现在他也要死了,这个愿望自然无法实现,而自己也要埋骨他乡,眼看着狮子越来越近,阿曼反而淡定了许多,暗想:死便死吧,至少有陈瑕陪我,黄泉路上也不太寂寞……
陈瑕幽幽说道:“我们生不能同寝,死也可同穴,那我们算不算夫妻?”
456、利剑高悬
阿曼心想:眼看性命不保,此人待我也算是一片痴情,我便在临死之前满足他的心愿又能如何?他死了,也娶不了任何人,那这一生不是太孤独了吗?
阿曼心地善良,不忍叫陈瑕含恨而终,犹豫了片刻便说道:“生不能做你的人,死后心甘情愿做你的鬼,我们算是一对鬼夫妻……”
陈瑕略感欣慰,淡淡一笑,“想不到……想不到我陈瑕在临死前还能得到阿曼眷顾……贼老天,你输了……”
“我们到了地下,你做新郎,我做新娘,彼此恩爱,我们天天成亲,永远也不要轮回,就在无边的地狱里,快快乐乐,长相厮守……再也不管精绝或者大汉……”阿曼说到这里,泪如涌泉。
陈瑕本想安慰几句,只是背后的伤实在太重,又自知难逃狮口,急火攻心,昏厥过去。
那狮子摇头晃脑地向这边来了,阿曼抱着陈瑕也闭上眼睛。
可江浪躺在那里,可不甘心这样就死,他心想:那狮子吃完了陈瑕和阿曼,总要来吃我,就算它不吃我,我躺在此地动不了,要是聂无欢再回来,可不知道有什么手段折磨我这个废人,与其受辱再死,莫不如来个痛快。陈瑕绝不能死!
想到此处,他大叫道:“阿曼,陈瑕,你们两个痴人,就知道赴死,就算要死,也不能坐以待毙,老子现在是动不了,不然就打你们两个嘴巴!”
他一开口,那狮子听到动静,反而向他走去,口中的唾涎随着雨水滴落,江浪看到,吓得面如死灰,“喂,阿曼快点叫醒陈瑕!你别忘了剑神说过什么!”
阿曼微微一愣,江浪接着道:“你是紫宸冰魄珠酝酿而生,乃是极阴仙姬,法力无边,难道会对付不了一只瞎眼的狮子?”
江浪那时在装死,剑神的话自然一字不漏地听到,他尽管不知道什么是紫宸冰魄珠,也不知道极阴仙姬是否法力无边,可现在是生死关头,就只能寄希望于阿曼真的有什么法力。
可阿曼却道:“但是我一点武艺也不懂,又该如何是好。”
“你不懂,陈瑕懂,快把他唤醒,合你二人之力,定然可以脱困。”
阿曼再不敢耽搁,用力摇晃着陈瑕,“陈大哥,你不能睡着啊,你快像之前给我疗伤那样……”
迷迷糊糊之中,陈瑕也早把江浪的话听去,心想:不错,剑神教给我的方法,值得一试。
他体力耗尽,内力还在,凝聚一道真力,手指搭在阿曼的脉门,同时另一只手按住阿曼小腹的气海,将真力硬生生逼入阿曼体内。
阿曼只觉得小腹处一片火热,可真气到了体内,舍利子之血与紫宸冰魄之魂相互辉映,真气便由热转寒,阿曼的丹田处熠熠放光,里面的内丹似乎感觉到舍利子的存在,霎时间阿曼和陈瑕便觉得浑身冰冷,陈瑕强打精神,喃喃说道:“你脑子什么也别想,只想着真气沿着气海走经中脘、日月、天枢、乳通穴……到尺泽,小海、内关、神门,最后以中冲、商阳两穴发出,对着那狮子一指下去……”
阿曼面有难色,“你说什么,我不明白!我没有学过中华的内家功法啊。”
陈瑕也来不及和她细说,干脆在那些穴道上一一点去,如此一来等于是把阿曼的半个身子点了个遍,其他的穴位,倒还好说,那乳通穴在檀中一侧,并排左右各三个点,位于酥胸峰顶的上端,陈瑕把几处都给点了,等于是半握着那团柔软,阿曼顿时觉得羞愧难当,一股真气,行到这里,说什么也冲不过去,“你确定真气一定要这样发?”
陈瑕正色道:“生死关头,我会和你开玩笑?收摄心神,意守丹田!”
阿曼只好气呼呼地说道:“这武功真缺德!”心中却想:要是不灵的话,我可白白给他揩油,要是以后再遇到什么危险,他会不会总要借机摸我?难道是有意为之。“我是为了脱险,你可不要胡思乱想!”
明明是她自己在胡思乱想,反而责怪陈瑕,无奈之下也只能忍着无限的娇羞与妩媚,将那纷繁的思绪赶出脑海,她本来就有紫宸冰魄之气,生性冷傲,对男女之事也似明非明,很快便能心静止水。真气冲破上身的几个大穴,直达指尖,右手手臂由白变红,再由红变蓝,晶莹闪亮,里面根根血管以及纤细骨骼,在荧光映照下,也清晰可见,阿曼目瞪口呆,此情此景生平未见,一时不禁有些慌乱,本来她应该以这股真气去点白狮,但是她实在太过惊讶,以至于手腕一抖,一道冷光顺着指尖射在狮子的足边。
阿曼轻呼一声,真气也随之而止,江浪暗骂一声:“他娘的,蠢婆娘害死我!”
陈瑕也不禁觉得可惜,可是要他再发一道真力过来,实在有心无力。
不曾想,那地上全都是水,天又下着大雨,紫宸冰魄之力将飘洒的雨水也给冻结,化成雪花飘落,跟着地面上的积水瞬间结冰,地上水深也有寸余,那白狮正向前迈步,忽然觉得两条后腿不能移动,一股奇寒从足底直传到腿上,白狮的皮毛何其厚重,竟然抵挡不住紫宸冰魄的寒冷,连血脉都给凝结,就此僵了。它咕咚一声以头触地,想要再吃江浪,就只能靠两只前腿向前缓慢挪动。一张大口嗷嗷乱叫,浑身的毛全都炸开,看起来恐怖至极。
陈瑕见状大喜,“快!趁它被冻住,赶快杀了它!”
阿曼惊道:“可是我不敢!”
江浪也喝道:“你不敢,等它缓过来,我们三个就都要死啦,为了陈瑕,为了你自己,还有你的精绝,你也得杀了它。”
对于一个连蚂蚁都没踩死过的阿曼来说,杀一头狮子何其残忍,但是一听到江浪说为了精绝,她便鼓起勇气,见地上有一把宝剑,阿曼随手便把它抓在手里,喃喃说道:“我不能死,我要回到精绝,我有这样妖力,为什么不能用来拯救精绝?剑神说我是妖孽,必定祸国殃民,我就要凭借我的力量,救民于水火!”
她想到这里,再不犹豫,几步走到白狮的身后,见那白狮还在扭动挣扎,心中又觉得不忍,江浪见地上的冰渐渐开始融化,便嘶吼着催促道:“不能再等了!快呀!你他娘的快杀了它!”
一道凄厉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天幕,阿曼把眼一闭,把手中的利剑,高高举起……
457、一夜风雷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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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8、屠龙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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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9、辽东先锋
陈瑕昂首说道:“那还有假?”
本来第二头狮子是阿曼除掉,但是她现在染了风寒,陈瑕又不知道这些人所说的是真是假,他也是被骗得太多了,吃一堑长一智,不轻易相信朱广福的话,所以他不提及阿曼的名字,实则是为了保护阿曼。
朱广福和身边的人对望了一眼,均觉得不可思议,“你一个人是怎么打败两头白狮的呢?”
陈瑕也不隐瞒,便把杀第一头狮子的经过讲了一遍,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一招一式都演练出来,毕竟打斗的过程复杂,他用嘴也表述不明白,说着说着就把地上的白狮整个按住,按照昨晚的打法,砰砰砰连打了十几拳,那头白狮本来额角已经被打了个窟窿,陈瑕这几拳下去,脑浆子都给打了出来。
朱广福平生也没见过如此骁勇之人,当即目瞪口呆,陈瑕还要讲述怎么打第二头狮子的,朱广福连连摆手,“不必了,不必了,英雄真是天生神力。我们信啦!”
陈瑕哈哈大笑,“你信不信,狮子也是我打死的。”陈瑕的衣服被狮子抓烂,可身上伤痕自愈,到现在一点也看不出来,这更叫朱广平觉得此人了不得,他当即跳下马来,笑道:“我一直不相信这世上有降龙伏虎的豪杰,今日一见你,可真是大开眼界。英雄,若不嫌弃,不如到我们部落一叙。我们头领最佩服英雄好汉,你替辽西这一带除此大害,头领一定会奖赏于你。”
一旁有个壮汉说道:“朱都尉,此人来历不明,可别是乌珠部落的奸细……”
朱广福喝道:“休得胡言,那白狮乃是乌珠部落的圣兽,他们难道自己把圣兽杀了?这叫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陈瑕屠狮有功,理当受赏……”
那壮汉挤眉弄眼,“可是如此一来,功劳可就全是他的了。辽西的那些小部落请我们来,我们却什么都没干,怎么好拿人家的财物?”
原来这一带的小部落有七八个,都曾被聂无欢洗劫过,这些部落实在太小,多的有百十户人家,小的就只有十几户,油水实在不多,所以聂无欢也就没逼迫他们加入通天教,只是要求每月进贡,不然的话就要血洗村庄。
他们本打算去找车银花,希望董土楠可以出兵剿灭这伙强盗,恰逢那时,董土楠要与大汉开战,非但不肯帮忙还要他们也出一些人来共同去打渔阳。这些人没有办法,几个部落头领聚在一起一商量,辽东鲜卑与其比邻,都是同属鲜卑族,或许可以求助。因此各个村落凑了些羊皮、玉器以及好酒,赶赴辽东求助。
当时,辽东鲜卑最大部落为尸突,后世改为汉姓为“屈”,头领叫做尸突炎,乃是辽东一带的霸主,与董土楠一样,在辽东,所有的小部落都奉尸突炎为盟主。尸突炎为人仗义,颇有争雄天下之心,那些人把乌珠部落的情况对尸突炎一说,尸突炎便假装义愤填膺:“鲜卑自古便受匈奴欺凌,如今乌桓的余孽也要来我们这里分一杯羹,我岂能容他?董土楠不管,我尸突炎管!”当即派了一千铁骑先来探探情况,其他部落的人则倾巢出动,随后再到。
尸突部落也是游牧为生,在哪里驻扎都没问题。
尸突炎也有他的打算,剿灭了乌珠之后,那辽西的这几个小部落定然也要投靠自己,他在辽西一带也可立威。他知道,现在匈奴与大汉交战,无暇东顾,正是鲜卑崛起的最佳时机,英雄人物,谁不想在有生之年有一番大的作为?尸突炎也不例外。
这一带离汉地比较近,因此才派朱广福带着一些小部落,组成先锋营前来探路。他派朱广福来,还有一个原因,那朱广福号称屠龙圣手,连龙他都能屠更何况两头白狮?不曾想陈瑕比他们早到一步,两头白狮早就解决掉了。
屠龙圣手其实也名不副实,只因朱广福懂得一套屠龙刀法,平时都是用于杀猪宰羊,真正的龙,可还没见过,如今叫他来这边屠狮,他自己也非常高兴,心想:祖传的绝技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啦。可今日一见,那地上的两头狮子,虽然已经死了,但它们的牙齿那么大,爪子那么锋利,兽中之王的余威尚在,他掂量着自己的斤两,估计要是来的话,也得被这两头狮子给吃了,好在陈瑕已经把它们解决。
身边的壮汉一说功劳的事,朱广福便心中一动,他笑吟吟地走到陈瑕面前,拱手道:“壮士,我们大老远地从辽东赶到这里,总不能无功而返,你见了我家头领,能否替我们美言几句,就说是我们把乌珠部落的驯兽师给赶走,你又出手替我们杀了两头狮子,这样的话,功劳我们大家一起领,东西大家一起分。这一带的小村落、小部落,肯定还会送我们头领很多东西,当然啦,你要是不愿意,那……那我们也不敢强人所难。”
陈瑕本来没想领什么功劳,听朱广福这么一说,似乎没有恶意,之前倒是自己太过谨慎,这世上哪能到处都是恶人?想到这里,陈瑕微微一笑,“这个容易,不过你们这么多人远道而来,路上难免会有人得病,我就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治疗风寒的草药?”
朱广福先是一愣,转而笑道:“这个不难,咱们先锋营里还真就有一位神医,只不过现在在部落里,年岁太大,不能征战,所以就没来。”
陈瑕点了点头,“那就好,我有两个朋友现在帐篷里,可惜我医术不高,治不了他们,你若是答应给他们医治,你要我怎么对你们头领说,我就怎么说。”
朱广福大喜,满口应允下来。
叫了几个军汉到了帐篷里,将阿曼和江浪抬了出来,几个人一起动手,又做了两幅担架,叫二人躺在上面抬着走,阿曼果然挡着脸,不叫人看到她的容貌。
朱广福又叫人把两头狮子抬到两块大木板上,乌珠部落搜刮的粮食、布匹、皮革以及珠宝玉器尽皆当作战利品带回。
那朱广福听说江浪关节已毁,便对陈瑕说道:“我们的这个神医虽然医术高明,只是你的朋友伤得这么重,怕是神仙也无力回天啊。”
460、医毒双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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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1、天机石窟
胡古盯着江浪,沉吟了半晌,这才笑道:“医术尚可,毒可就再也不用了。”
朱广福闻听大为惊讶,胡古这么一说就等于承认了江浪的话,“老先生来我辽东多年,难道你真的便是医毒双绝?”
胡古捻着胡须,哈哈大笑,“已经不记得多久没听过这个名号啦。”他看了看江浪,“不知阁下是从哪里听说的我?”
江浪道:“时隔多年,和你说了也没什么。当年我们十兄弟奉命出使大月氏,秘密杀害了通天道的主持摩柯伽叶,又因焚化摩柯伽叶想得到舍利子,结果全都中了毒。为了解毒,我们几个就找到通天道的宫殿,希望可以找到些许线索。通天道依山而建,后面有一个断崖,断崖下面便是记载通天道主持生平的地方,在主持冠礼之前,护法长老都会把他带到此地……”
胡古点了点头:“你说的是天机石窟,通天道历代主持闭关之所,在这里可以查阅前任主持生前所认识的人以及事迹,只有把天机石窟上的内容全都记住,那他才是真正的通天道主持。”
陈瑕笑道:“那我是无论如何记不住的。”
“为什么?这件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朱广福听陈瑕没来由说了这么一句,便觉得奇怪。
陈瑕险些把自己的身份给说出来,赶紧挠了挠头,“跟我就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想啊,我的记性是差得很,那摩柯伽叶经过多少世轮回,生平遇到的人物和事情,肯定多如牛毛,更何况大月氏的文字我也不认得啊。”转念又一想:哥哥聪明绝顶,又认得许多文字,想必他才是真正的主持,如此说来,那我便是妖了。他看了一眼阿曼,不似陈瑜一样觉得难过,反而有些开心,心想:阿曼是妖,我也是妖,天生一对。
胡古道:“那里是通天教的禁地,寻常人是不能进的,你们又是如何进去?”
江浪说道:“很简单,那是因为阿修罗是代主持,我们杀死摩柯伽叶,也是他给出的主意,我们自然要找他算账,既然他是主持,自然就有办法进入那个什么天机石窟。另外他也想知道,究竟摩柯伽叶长生不死的秘密到底是什么。那断崖百丈高,从上倒下,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以及图画,结果我们查阅过往千年的事迹,却大都是他去某某地采集药草,要么各地风土人情、地理矿产,如果流传下来,简直是一部奇书,每一任主持全都博学多才,料想也是因为到此查阅了此处的这些文字。
但是舍利子之毒该如何化解以及长生不老术,却没有提及,当时我们只以为是中了什么诅咒,并没有往中毒的方向去想,所以很多东西也就都没有留意,而且我们都是习武之人,那些用用药、使使毒的本事就只有沧海才感兴趣。可是她更擅长用毒,医术嘛就马马虎虎,因此也不太留意。
文字是从右往左记载,越往左边便离现在越近,我们便在最左侧查阅到了关于医毒双绝的事情,你们在一起一年之久,如何交流心得,如何同生共死,以及如何对付蛊祖都记录其中。我们那时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蛊祖。
再后来,我们全都毒发,那阿修罗也顺利做了正式的主持,我们知道此人野心勃勃,既然做到那个位置,当年的丑事,便不想叫任何人知晓,为了避免被他杀人灭口,所以大月氏再也不能待了,我们几个便连夜离开。至于以后的事……不提也罢。”
胡古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所以你和我讲这些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你们这些汉人杀了我的朋友,还指望我来救你们不成?”
江浪嘿嘿一笑,“这件事当初倒是想过,现在嘛,也他娘的不指望啦。我只想知道,戚沧海有没有找过你。”
胡古摇了摇头,“就算找我,可也找不到,我早就不在大雪山了。”
“那倒也是,当初他们也曾想过去找你问一问,可是天地茫茫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石刻上记载:医毒双绝居无定所,能与之相处一年光景,幸甚之至。斗胆多问一句,我这毒你可曾听过?”
胡古笑了笑,“倒是听过。说起来,那也是八十多年之前的事啦……”
陈瑕大吃一惊,“八十多年前?那你老今年高寿啊?”
胡古笑道:“你看老夫多大?”
不等陈瑕说话,阿曼便道:“最多也就七十岁上下,不过人老了,我感觉都差不多。毕竟人到七十古来稀……比七十岁再大的人,我便没见过啦。”
胡古哈哈大笑,“老朽今年已经一百二十四岁。”
阿曼惊讶得合不拢嘴,“这世上真的有这么长寿之人。我看你老精神矍铄,身体硬朗,无论如何也不像是百岁高龄。”
“不足为奇,”说着他看了看陈瑕,“不出意外的话,他才是最长寿的那个人。别说是一百二十岁,就算是一万两千岁,只要他想,恐怕也活得到。恭祝你长命百岁啊,孩子!”
阿曼扑哧一笑,陈瑕见状,便道:“我早和你说过,其实我是不会老的,当时你还不信,结果还是剑神前辈一语道破,今天胡前辈也这么说,看你还信不信。你又笑什么?”
阿曼白了他一眼,“只有乌龟才活那么长,我笑你是乌龟。”
朱广福只当陈瑕是吹牛,对他的话不曾留意,但是胡古的话他却深信不疑,叹道:“原来老寿星就在我身边呐,这么多年我真是有眼无珠,不知道有什么长寿的秘诀没有,你老告诉我,我也想活得久一点。你老告诉我,为什么陈瑕可以长生不老?”
胡古没有直接回答,只说道:“你想长身不老,可不容易。”叹息一声,接着说道:“其实长生不老,自古多少人都在追逐,可是这件事并非总能随人心愿,三岁顽童命染黄泉比比皆是。有时候不想活得太久,可又偏偏不得而死,你比如江浪,这些年你可能受了不少苦吧,你们说这是不是造化弄人?”
江浪轻哼了一声,“像我这样动也不能动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告诉你,这两天我不敢多喝,不敢多吃,只因出恭的时候不太方便。我还真就想这么死了算了,但是我要死了,叫我那些仇人开心,所以我偏偏不死。”
陈瑕道:“怪不得,那你要出恭就告诉我呀,你害臊什么?要不然时间久了,肚子涨得像个球,再爆开,弄得满身污物,要不再把自己憋死,那可真是……啧啧……”
462、一笑轻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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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3、蛊毒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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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轩辕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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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5、自食其果
“所以呢?”陈瑕隐隐约约觉得,胡古一定做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因为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满是汗水,声音也有些颤抖。
“所以我把他父母的血全都抽干,然后给那孩子换了血,以保证他不会立即就死,终于,换血的方法成功啦,那孩子活到了第七天,而他的父母则变成了两具干尸。”
陈瑕听到此处,只觉得毛骨悚然。“那……那个孩子最后还是死了?”
胡古点了点头,“虽然不是死于中毒,可是他已经太老了,就算是换了血,也已经是风烛残年,而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蛊祖用的是什么毒,这种毒的解药又是什么。”
“但是你赢了,所有人都不是中毒而死,这说明你略胜一筹。好一个医毒双绝!”陈瑕的语气带着讽刺与不屑。可胡古完全不以为意,“我也以为我赢了,可哪有那么容易赢?第七天,那孩子就老死啦,如你所说,他是老死的,不是中毒而死。
当我向蛊祖宣告战果的时候,他却微微一笑:‘你没有赢。’
我就问了他你刚才说的话,‘所有人虽然都死了,但是都不是你毒死的,而我也解了全部的毒,怎么不是我赢了?’
师弟就说:‘当初是说所有人的毒,你全都要解。但是我身上的毒,却没有解。’我这才发现师弟的脸上长了个脓创,那无非是一种马蜂毒,只是我这些日子一直忙于给那一家人解毒看病,竟没想到师弟会给自己下毒,而这种毒又是最容易发现,也最容易解的一种,我太过专注于比武,太想得到《轩辕外经》,以至于这么多天我与师弟,同吃同住,居然视而不见,如此说来那的确是我输了。”
胡古忽然提高了一个调门,“不过我不甘心,矢口否认!我说:‘当初我以为只是解那一家人的毒,可不包括你在内。’
师弟却冷笑了一声:‘我也不与你计较,毕竟你也中了毒!’
我当时心胆俱裂,‘我……我中了什么毒?’
师弟哈哈大笑,‘你做不了掌门,就不需要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了。’说完他就扬长而去,我岂能就这么放他走,跟着他追出了数十里地,可是越走我的功力越弱,我这才明白:他是有意消耗我的体力,故意拖着我走了这么远的路。
他站在大雪之中对我说道:‘如何?这种毒想必你应该知道了吧。’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中的是百腹化功散,此毒无色无味,中毒者七天内功力尽失。本来我对本门的下毒手段以及方法,全都了如指掌,也处处防备蛊祖,可是他故意引我去治疗那一家猎户,导致我太过专注,因此中了他的手段。论毒术,我与他旗鼓相当,但是最后他对付我的,却不是毒术,而是武艺,而是奸计,我功力尽失,想以内力催动毒功也不成,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被他挑断了脚筋,反将毒素逼到我的体内,结果废去了我一身的毒功。而他身上的毒不下百种,全都下在我的身上。他大笑着说道:‘你不是号称医毒双绝,这么多毒,看你如何解法,就死在这里吧!’我与他同门一场,他居然对我下这么重的毒手,故意要我受尽屈辱与痛苦,又偏偏不能立即就死,究竟我与他有什么冤仇?”
陈瑕道:“也许是你害人太多,自食其果。”
胡古一声长叹,也不否认,“我中毒之后,爬着回到那猎户家,心中百感交集,那些因中毒而死的人,痛苦万状,恐怕全都要报应在我的身上,我纵有千般妙手,又怎么可能解得了身上这么多毒啊?我又找到那个救不了的孩子,尽管那孩子是老死的,可我看着他无法瞑目的眼睛,依然还是那么清澈,后悔不已。我扪心自问:我和师弟都做了些什么?就在我想一头碰死的时候,你便来啦……”
“我?”陈瑕微微一怔,“你是说我的前世?”
胡古点了点头,“摩柯伽叶以自身尝试百草,而大雪山里有珍奇草药,所以他游历到此。
我还记得,他当时是个僧人打扮,头戴斗笠,手持锡杖,身后背着一个大药筐,我当时不认得他,还叫他快点滚出去,免得也中毒死了,可他却毫无惧色,见我要自尽,便将我拦下,问明的缘由,他也感慨不已。
我那时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只好求他给我一个痛快,免得毒发时死得更加难看,他却对我微微一笑:‘你既然已有后悔之意,我又何必赶尽杀绝?’
我说:‘你现在不杀我等于是害我,毒发时我的死状要比现在痛苦万倍。’
他却把一滴鲜血滴入我的口中,只那一滴血,竟瞬间把我所中的百种毒全都化解了。我对他感恩戴德,下跪磕头,真如再生父母一般。
可他却摆了摆手,叫我不必如此,他问我:你当初杀了多少人?
我说:很多人,具体多少我已经数不清啦。
他便说道:‘那你罪孽深重,但是我今天不杀你,你医术高明,曾经害死多少人,以后就去救多少人,就以一万为限,救够了一万人,你的罪孽便赎清了。’
这么多年来,我四海为家,行医救人,所以江浪说的对,我的确是居无定所,想找我非常困难,有多少人被我从鬼门关里拉回来,我也同样记不清,那一万之数是否达到也不重要,因为我已经决定在有生之年,只救人,不杀人了。只是我脚筋虽然后来接好,毕竟还留下旧疾,而且一身功力尽去,到了一百岁时,就再也经不起劳顿,走不动啦,无奈之下只好在辽东住了下来,虽然依旧行医,但这些年倒是清闲的很,没遇到太多疑难杂症,而医毒双绝的绰号也早就不再叫了。”
“那蛊祖呢?他得到了《轩辕外经》?”
胡古摇了摇头,“那就不得而知。摩柯伽叶救了我之后,便独自一人去找蛊祖,希望他可以放下屠刀,我不知道他怎么和蛊祖说的,不过他回来之后对我说,他把蛊祖打伤了,七十年内不能再危害人间。
我问他:难道不惧毒物吗?
他对我说明原因,并不隐瞒,我这才知道他是舍利子转世,任何毒物对他都不起作用。所以蛊祖天大的本事,也不是摩柯伽叶的对手,想必这便是一物降一物。”
466、仓风摄魂
“之后我与摩柯伽叶一起游历天下,共同研究医术,彼此无话不谈,足足一年之久,他和我讲了许多做人的道理,叫我受益匪浅,回想起来,他和你一样,看起来有些痴,可实际上乃是个大智大勇之人,似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完全了解他的心胸。”说到这里,胡古按着陈瑕的肩膀,“如今摩柯伽叶已经不在人间,能克制蛊祖的人,便只有你,而你的修为与当年的摩柯伽叶相差太多,所以,蛊祖一定会想方设法置你于死地,他自然便是你的大仇敌。”
陈瑕冷哼道:“蛊祖耿珊海已经去了大鲜卑山,现在他与巫仙联手,要对付雪怪墨奇,就算他不找我,我也要去找他!”
胡古微微一怔,“蛊祖耿珊海?我师弟不叫耿珊海……他叫须卜提……”
陈瑕大吃一惊,“这……这怎么回事?难道耿珊海是假的?”
“极有可能!”胡古道:“师弟已经几十年没有消息,江湖上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我却知道他绝不会更名改姓,叫什么耿珊海。我看是有人冒蛊祖之名,行不道之事。”
“可按照我朋友墨喜儿所说,耿珊海释放毒雾,叫大鲜卑山里的山民中毒,他若不是蛊祖又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陈瑕百思不得其解,把蛊祖与雪怪之战的事对胡古讲了一遍。
胡古也没有答案,“是真是假……实在难说,不过你说的毒雾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根据《蚩尤毒经》记载,此毒应该是‘仓风摄魂’,乃是由瘴气聚齐而生,中毒者浑身绵软无力,伴有呕吐,头晕等状,但又不会立时便死。少则三月,多则半载,才会毒发身亡。而且此毒毕竟属于瘴气,受风力以及气候影响极大,并不那么容易驾驭,耿珊海能用此毒,或者的确与蛊祖有什么关联,又或者他也读过《蚩尤毒经》?”
陈瑕心中一动,“敢问前辈,此毒可能解吗?”
胡古笑道:“毒雾不散,就不宜解,但是大鲜卑山乃是极寒之地,终年风雪不断,定然早就把毒雾吹散,要解此毒并不难啊。”
陈瑕大喜,“那太好了,你把解药给我,等我去大鲜卑山之时,那喜儿他们全族就都有救了,他们族里要是有个十万八万的族人,那你这一次就把几辈子的孽债都还了。”
胡古哈哈大笑,“那等苦寒之地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不过你说得对,这一次如果我出手的话,的确能救下不少人……”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此事与蛊祖有关,那有机会我和你走一趟。倒要看看这耿珊海是何等样人。”
陈瑕高兴得手舞足蹈,没想到阴差阳错居然找到了可以帮墨奇解毒之人,现在只希望喜儿的爷爷还未死去,否则一切就都晚了,他抓住胡古的肩膀说道:“那还等什么有机会,我们应该立即就去大鲜卑山……”
胡古看他的样子像个顽童,不禁笑道:“可解药不易配制,总需要等一些时日。再说江浪的身子不宜奔波,你是要去我大鲜卑山解毒,还是要我治好你的两个朋友啊?”
陈瑕面有难色,“这世上偏偏没有分身术,不然的话,一起把这些事都办了那有多好。我又要等小倩……算了,反正我师伯已经去慕容广那里报讯,如果慕容广肯帮忙,又肯交出天山雪莲的话,或许可以拖延一段时间。那好吧,还是先治好阿曼,至于江浪就暂时在这里养伤。”
有了和胡古的一番对话,陈瑕已经确定可以把阿曼和江浪放心留在先锋营寨。他兴高采烈地来找朱广福,表示可以去见头领了。
朱广福叫人给陈瑕换了套衣服,披红挂彩,还特地用绸缎做了大红花给他戴在头上,打扮得好像新郎官一样。陈瑕不解其意,问道:“我衣服脏了,换掉也理所当然,给我弄成这样是要干什么?”
朱广福笑道:“你是除掉白狮的大英雄,自然是要敲锣打鼓,夹道欢迎啊,也叫他们鲜卑人看看咱们汉人的威风。你别管了,一切听我的就是。”
朱广福张罗着,不但把陈瑕打扮一番,还把那两头白狮也给披红挂彩。狮子躺在木板上,就少了许多威严,他特地叫人拿了几条木棍作为支架,将那两头狮子支起,摆成了仰天大叫的模样,全身上下的鬃毛也给新洗刷了一遍,那狮子眼睛瞎了,他又找了两颗黑色的石头嵌入眼眶,用笔画出眼睛来。远远看去那两头狮子就跟活的一样,威风凛凛,依旧叫人胆颤。
鲜卑人也没见过狮子,一群人围着两头巨兽,议论纷纷,指手画脚,好一个兽中之王,生前杀人无数,死后被人参观,也算是死得其所啦。
朱广福又叫人给陈瑕牵来一匹高头大马,那马脑袋上也系上大红花,所有的马匹又带上眼罩,防止他们看到狮子受惊。朱广福带着百十个随从,抬着狮子,簇拥着陈瑕,一路吹吹打打,便奔着主营而来。
陈瑕也从没受过如此礼待,骑在马上还对人挥手致意。
阿曼支撑着病体,到了帐外,见陈瑕如此风光,心中觉得又好笑又是钦佩。似乎病也好了大半。心想:陈大哥英雄盖世,纵然不能称王,也受人爱戴。那阿布提虽为王子,却没有陈瑕一般的气概。
看着队伍越来越远,阿曼竟然觉得思念,虽然只是分离这一会儿,她居然放心不下,这样的感觉可从未有过,她从前担心的是阿布提和精绝,现在却只把一颗心放在了另一个男人的身上。嘴上虽然不肯承认,可是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队伍往东行进许久,远远地就看到前方一处若大的营寨,光帐篷就不下三千余顶,营寨的前面水草肥美,许多牛羊好像朵朵白云,遍地都是。辽东鲜卑依山傍海,比辽西鲜卑富足许多,尽管游牧到了此处也依旧牧牛放羊。可那些牛羊一见到队伍,就全都躲开。也不知道是害怕狮子,还是害怕生人。
朱广福笑着对陈瑕说道:“兽中之王死后余威尚在,生前定然凶猛至极。头领一见它们肯定会给你最好的赏赐,到时候,你可不要忘了我啊。”
467、尸突主营
陈瑕在马上笑道:“我的记性再差也不至于把你给忘了,你叫朱广虎……没记错吧?”
朱广福支支吾吾地点了点头,又不好反驳,心中却想:是我吐字不清,还是这个家伙脑子实在太笨?其实他叫什么,陈瑕根本也不曾留意,他就只记得胡古的真名很长,反正叫他声朱大哥或者叫他都尉总没错。
一行人敲锣打鼓,便到了大寨前面。早惊动了里面的头领尸突炎,听手下人来报,说是:朱都尉凯旋归来。
尸突炎开始还不大相信:“昨晚出征,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那聂无欢是泥巴做的不成?”
他率众出了大帐,远远地就看到陈瑕身披红花,骑着高头大马,一旁朱广福给他领路,后面有两头怪物,料想就是白狮了,别看尸突炎是一个部落的大头领,又是辽东的盟主,但是狮子这东西,今天也是第一次见。
“欢迎归来的英雄!”尸突炎高声道。
辽东鲜卑的那些兵丁们,不下六千多人,闻听分开两侧,在寨门与中军大帐之间,形成了一条笔直的大道,士兵举着兵器齐声呐喊,为勇士喝彩助威。
朱广福对陈瑕说道:“大帐前的,便是我家头领。”
陈瑕见这架势可比董土楠部落要规整得多了,心中暗想:这尸突炎倒是一个会带兵的将才。再看那尸突炎,四十岁左右,中下等身材,皮肤略黑,一脸络腮胡子,长得浓眉阔口,身材虽然不高,但一身戎装,英姿勃勃,模样不算威猛,但二目如电,不怒自威。里里外外透着一股精明强干的劲头。
陈瑕一听他是首领,便要下马,哪知道尸突炎早已迎上前来,朱广福也不等头领询问,便说道:“头领,这位乃是屠狮的好汉,陈瑕!正是他昨晚助我们打败聂无欢扫平了乌珠部落,此人武艺高强,堪称少年英雄。”
其实尸突炎一看陈瑕披红挂彩,就已经猜到怎么回事。朱广福一个汉人,在辽东常被人排斥,却倍受尸突炎器重,所以他自然是非常会做人,他就知道头领一见陈瑕必定喜爱,所以提前叫陈瑕打扮得精精神神,礼数上也相当周到,这些都不需要主子吩咐,朱广福就已经全都安排好了。
果不其然,尸突炎一见陈瑕气宇轩昂,样貌不俗,就打心底里有了几分好感,又听说他是屠狮的好汉,便更加喜爱,他披红挂彩,自然是为部落立了大功了。
他单手一扯马的缰绳,也不问具体缘由,便笑道:“原来是英雄好汉到此,今日得见,真乃平生之幸!少侠不必下马,我们到帐前一叙!”说完竟亲自为陈瑕牵马坠蹬。
朱广福一见头领识英雄,重英雄,而陈瑕又是个汉人,觉得脸上有光,不等尸突炎吩咐,便道:“我们得胜归来,头领应该摆酒接风!”
尸突炎哈哈大笑,“没错,摆酒!”
一声令下,就在中军大帐前摆上十几坛好酒,这边又有人去杀牛宰羊,忙里忙外自不必多提。
尸突炎牵着陈瑕的马一直走到大帐之前,又亲手来搀陈瑕下马。换做旁人肯定是受宠若惊,要么跪地磕头,要么感恩戴德。陈瑕看尸突炎伸手来搀,却摆手说道:“不必客气。”说完嗖地一声,从马上直接跳了下来,然后对尸突炎抱拳拱手,“在下陈瑕,幸会幸会。”
朱广福忙说道:“是我忘了介绍,这位是我们的头领啊……可不是牵马的小卒。”他以为陈瑕不认识,用江湖的礼节参拜,实在是有失体统。
陈瑕却笑道:“我早知道他是头领,我有礼了!”说完依旧是抱拳拱手,弄得朱广福一个大红脸。
尸突炎却哈哈大笑,“小兄弟是爽快人,什么头领不头领,既然他立下大功,为民除害,那便是我尸突部落的兄弟!”
一说这话,陈瑕反而单膝跪地,“大哥是豪爽之人,说得没错。”
两人相视大笑,朱广福却摇头叹道:“我还以为小兄弟不懂礼数,却想不到要与头领结为兄弟呢。”
陈瑕是最喜欢结拜,想也没想,便说道:“那好啊。我一看头领就知道他是个英雄人物……与他结拜,正合我意!”
尸突炎一愣,“我是英雄人物?你我初次见面,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陈瑕道:“为了辽西的百姓,不远千里来此剿灭强盗,那你定然是一个大好人啦,体恤下属,朱广福也对你忠心耿耿,你迎接我的队伍如此整齐,训练有素,说明你有王者之风,你我初次见面,你什么也没问,就为我牵马,说明你礼贤下士,敬重英雄好汉,这样的人物不是英雄难道还是狗熊?”
尸突炎哈哈大笑,“好!你我都是英雄!”
朱广福可没想到陈瑕这么会夸人,他一直以为陈瑕傻里傻气,但是这番话说的倒是很有道理。
其实陈瑕只是说出肺腑之言,像这样的礼遇,他也是没有经历过,人家对他好,他便觉得对方处处都好。两人相见甚欢,只是尸突炎听说陈瑕一上来就要和他结拜,却摆了摆手,“我与你年岁差得太多,结拜的事,咱们迟些再谈。
陈瑕大咧咧说道:“无所谓,无所谓,我那徒弟比我大的更多,你我结拜,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讨个大,做个哥哥……”
“好了,好了,”朱广福见他口无遮拦,忙又把他拦住,“就算要做,也得做弟弟,怎么做哥哥?”
陈瑕道:“我竟做弟弟了,就不能做一回哥哥?”
尸突炎眉头微蹙,心中暗想:此人如果没有歹意,要取笑与我,多半就是脑子有问题。可他之前的话,有说得头头是道,实在叫人匪夷所思。举止特异者,必有特殊的能为,我还要仔细问问才行。
朱广福只好哄着他说道:“结拜也不急于一时,你要做哥哥,这件事容后再议,等我先向头领禀报昨晚经过。”
陈瑕是孩童心性,以为这就算是同意了,只不过是要等一会儿,他嘿嘿一笑,站到一旁“那你禀报吧!”
朱广福叫人把狮子抬过来,他正要开口叙述昨晚经过,尸突炎却把手一摆,“慢着……我要听这位小兄弟讲。”
468、论功行赏
早有人搬了一张虎皮座椅,尸突炎把征袍一抖,坐到椅子上。
本来大汉一般都是席地而坐,但是尸突炎身材本来就不高,如果席地而坐就显得他太矮,有失威严,因此特地叫人坐了一把虎皮座椅,他即便是坐着也高常人一头。
朱广福早就知道尸突炎的脾气,果然他一定要听陈瑕讲述昨晚的经过,便对陈瑕说道:“按照之前说的……”
陈瑕想了想,便走前一步,说道:“昨晚是朱广福带兵,赶走了聂无欢,将两头狮子放了出来,被我打死,所以他和那些出征的将士功不可没。”
这都是朱广福教给他的,尸突炎一眼看穿,只是坐在哪里面带微笑,并不说破,“我只想知道,这两只狮子,长得这么凶恶,你是怎么把它们打死的呢?”
“这个……容易,”陈瑕撸起袖子,走到场中,一脚把那木头支架踢断,一头狮子就掉了下来,“喂,你看着……”
朱广福忙提醒道:“什么喂啊,叫头领!”
“哦!我一时高兴,给忘了!”陈瑕尴尬一笑,一边说一边挥动拳头演示,每出一招,都叫声头领,“头领,我先打瞎了他的眼睛……头领,我又骑在他的身上……头领,我压住他的胯骨……头领,我在他头上连捶了十五六拳……头领,我怕他不死……”
“好了,好了……”陈瑕比划得精彩,可尸突炎实在听不下去了,心想:你再说下去,我这一身骨头都被你拆零碎了。到现在尸突炎总算看明白了,这个小子是有点愣头愣脑,但是武艺的确高强。
心中依然很是喜爱,“来人,把白狮抬下去,把狮子皮毛剥了,一件留在营中,另一件给陈瑕做件皮衣。”
也幸亏他没问第二头狮子怎么死的,否则的话,陈瑕可就不知道怎么和他说了,毕竟第二头狮子是阿曼杀的,陈瑕不善说谎,怎么编也不可能圆全。
尸突炎又叫人端来一个大托盘,托盘用红布盖着,也不知道装的什么,尸突炎对陈瑕说道:“咱们部落有功者赏,有过者罚,一向赏罚分明,这里是辽西那些小部落进贡来一些宝物,我便赏赐给你吧。”
陈瑕把把红布掀开,见里面是满满一盘子的珠宝玉器,陈瑕自幼舞枪弄棒,给他把好剑,他可能会收下,可这些黄白之物,他很少使用,因此根本不感兴趣,便说道:“这些玩意我可不要……”
朱广福道:“哎,说的哪里话,这是头领的一番好意,不能不要的。”
陈瑕皱了下眉头,“那……我把这些东西都给你吧。再由你发给前锋营的那些勇士,你看如何?”
朱广福闻听大喜,只是当着尸突炎的面,他可不敢收,“这……”
他看了看尸突炎,等着他做决定,尸突炎笑道:“既然陈少侠送给你的,那你便收下吧。”
朱广福谢了头领,接过托盘,又对陈瑕说道:“小兄弟,没想到你如此豪爽,我什么都没做,你把赏赐全都给我们前锋营,我怎么好意思收,不如你挑几件吧,对了,阿曼姑娘没什么首饰,你挑件送她啊!”
陈瑕一想不错,我就光想着自己喜不喜欢,却没想到阿曼,他见里面根珠钗,雕龙画凤的挺漂亮,便拿了出来,“那我拿这件吧。”
朱广福微微一笑,刚要把红布盖起,陈瑕又把他拦住,“等下,我还要再拿两件……”
朱广福一愣,还是把托盘呈上,“那也可以。”
陈瑕又拿了一个黄金手镯,一颗大珍珠,“这个给小倩……这个给喜儿,这样就好了。”
朱广福心想:你小子艳福还不浅,居然有那么多女人。
陈瑕的赏赐领完,尸突炎又赐给朱广福等人一些骡马牛羊,凡出征的将士均有封赏。折腾了半天,已经过了正午。
不多时宴席准备妥当,部落里的小头领包括朱广福,全都作陪,也没什么山珍海味招待陈瑕,无非是大碗酒,大块肉,尸突炎发现,陈瑕能吃能喝,十坛美酒顷刻见底,还给自己的酒壶里灌了满满一壶。他能力如何暂且不提,单单是这个酒量,就知道他绝非常人。
席间又询问了陈瑕的家世、经历,尸突炎听完更是刮目相看。
正在大快朵颐之时,尸突炎忽然问道:“敢问陈少侠是否娶妻啊?”
陈瑕一愣,“怎么说呢?倒是没娶……却和一个叫墨喜儿的私定终身……”
尸突炎以为,陈瑕和那个叫墨喜儿的既然是私定终身,那自然就是有了夫妻之实,而无夫妻之名,笑着点点头,“大丈夫三妻四妾,倒也稀松平常。”
陈瑕问道:“三妻四妾,很平常吗?”
朱广福笑道:“当然平常得很。”
“那我就放心了,不然按照墨家的规矩,我要是负了她,她便杀了我的。还好还好。”
又喝了一阵酒,尸突炎便说道:“少侠武艺高强,能一人搏杀两狮,可惜本主未曾得见啊。不如你当着众人的面,展现一下武艺如何?”
陈瑕一边喝酒,一边说道:“方才不是已经展示过么?我就是那么杀的狮子,头领,我打他的眼睛!”
“等等,”尸突炎怕陈瑕再把他诅咒一顿,忙把他制止,“我的意思是,能否与人比试一下。”
陈瑕连连摆手,“不比,不比,你不知道,我力气太大,出手没有轻重,要是上阵杀敌,我自可放开手脚,要是比武打架,恐怕误伤人命!”
尸突炎微微一笑,“力气大能有多大?”
朱广福笑道:“那狮子的脑袋该有多硬,他赤手空拳更大了一个大窟窿,头领,这力气还不够大吗?”
尸突炎道:“那自然是很大,不过本主麾下有一员虎将,也是力气大得出奇,今年一十八岁,手使镔铁双锤一对,力大无穷,既然陈少侠神力,不如与他比比如何?”
陈瑕想了想,“那可不行,他力气大,也是听你说的,我可不知道他有多大的力气,我力气多大自己却清楚,万一我把他打死了,你要怪罪我。”
朱广福笑道:“那就先不要比试,不如少侠你打一趟拳脚,叫我们这些人开开眼界如何?”
469、仅此一招
原来尸突炎的麾下的确有一个力大无穷之人,只是身份特殊,从不轻易出战。朱广福想:陈瑕究竟有没有徒手搏狮本领,我也没见过,刚才看他展示几招也不紧不慢,看不出他武功有多高,可别是个银样镴枪头,真要与那人比武,反被那人给杀了,那我等于是欺骗主公。不如先看看陈瑕的本事,如果他本事不济,我也好帮他推脱。
尸突炎也颇感兴趣,“有道理,好歹先打一趟拳脚,叫我们这些辽东的将士也见一见大汉的武功。”
陈瑕面有难色,要是迎敌之时自在罗汉拳可以发挥得淋漓尽致,但是要说练拳,那他便捉襟见肘。可尸突炎和朱广福不断催促,下面的大小头领,以及围观的军兵,不下千人,全都呐喊助威,如果不去练两招,就太不给面子了。
无奈之下陈瑕只好放下酒杯,缓缓走到场地正中,他故意放慢脚步,好能思索起一招半式,可惜偏偏越想,就越记不起来,所有人都兴高采烈,要看一看这屠狮英雄的武艺,也顺便偷学几招。唯独陈瑕愁眉苦脸,看了看左右,琢磨了老半天,忽然出手一记“蔽日踏风”,众人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陈瑕一拳打完,早已收招站定。
这下人人都面面相觑,朱广福为免尴尬,率先拍了拍手,除了他之外,几个小头领,出于礼貌也跟着拍了两下。
尸突炎眉头紧锁,问道:“完了?”
陈瑕嘿嘿一笑,“是啊……我就会这一招。”
众人闻听,乐得前仰后合,连一旁看热闹的兵士也忍俊不已。尸突炎问道:“你就凭借这一招拳法杀了两头狮子?”
陈瑕道:“我是胡乱打的,也记不得了。”
小头领里有人笑道:“头领,要是他这样的武功,能杀得了狮子,那我也可以啊,想来那两头狮子也无非是个头大,爪牙尖,实际的本事估计和一只猫也差不了多少。可这个家伙却凭着这一招拳法,骗了头领的宝物,岂不是叫人贻笑大方?”
朱广福脸上变颜变色,“哈米池将军,那狮子吃人无数,连部落里的牛羊见到狮子的死尸都要逃窜,怎么能说没本事呢?”
那叫做哈米池的人,干笑了两声,“陈瑕是个汉人,你也是汉人,自然是向着汉人说话,怪不得那陈瑕不要赏赐全都给了你,是不是你们串通一气啊,都尉大人!”
“岂有此理!”朱广福拍案而起,“我虽是汉人,但祖上长居在辽东,自幼跟随主公,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哈米池冷笑道:“没错了,你号称屠龙圣手,却只会做些屠夫的勾当,也不见你武艺有多高。我听说先秦朱泙漫曾去海外学屠龙之术,耗尽千金,倾家荡产。三年学成屠龙之术,回来之后才发现这世上根本没有龙,所以一生一无是处,此事记载于《庄子》一书。你号称屠龙圣手,那朱泙漫想必便是你的祖上了吧?你们家在东土被人嘲笑,活不下去了,于是到了我辽东鲜卑,骗吃骗喝,头领提拔你,叫你做什么先锋营都尉……根本是个酒囊饭袋,阿谀奉承之辈!”
朱广福闻听大怒,“哈米池,你说我怎样都可以,为何羞辱我的祖上?”
哈米池也不示弱,一拍桌子怒道:“羞辱你又能如何?你找了这么一个废物,到头领这里诓骗赏赐,不打你已经算是便宜!”说完他一纵身,从桌案后头跳起,对着朱广福的面门便是一拳。
朱广福肩头一耸,“就叫你看看屠龙刀法!”说罢以掌为刀向着哈米池砍去。
这一招倒是使得像模像样,可惜他不及那哈米池力大,哈米池拳到中途,变拳为抓,一把扣住朱广福的手腕,跟着向外一扭,朱广福整个人飞出桌外跌入场中。
哈米池上前一步,还要再打,尸突炎赶忙喝止:“住手!”
尸突部落尚武,纵然在头领面前大打出手也稀松平常,只是哈米池言语不善,并非切磋武艺,因此尸突炎才出言阻止。
哈米池冷哼了一声,在地上有啐了一口,“呸,算你便宜!这就是屠龙刀法?杀鸡尚可,杀人可就差得远了!汉人都是浪得虚名之徒!”
朱广福本事不大,可尸突炎却非常器重,因此军中多有不服之人。哈米池早就看他这个汉人不顺眼,因此今天是借机教训一顿。
朱广福十分懊恼,拍着地说道:“我是浪得虚名,但是陈瑕可不是!你不要把汉人全都说得一无是处!”
本来尸突炎是想看看陈瑕的武艺,没想到自己的两个手下反而打了起来。“哈米池,朱都尉精通大汉的法制、典籍,自有他的长处,你武艺过人不假,又何必恃强凌弱呢?朱都尉,你不要动怒,即便你的屠龙刀法不能杀人又能如何?领兵打仗可也没输过谁。当年辽东葛丹族叛乱,十倍于我军,便是朱广福带兵在金山用诱敌深入之计,围而歼之。那时哈米池为前锋统领,奋勇杀敌,才使得葛丹族归顺。可是没有朱都尉的计策,我们尸突部落恐怕就不能像今天这么壮大。所以你们二人都是我的得力干将,缺一不可呀!”
哈米池听尸突炎这么一说,便把朱广福搀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今天是我出言不逊了,不过这小子武功低微也是事实。”说完对尸突炎一抱腕:“我和这小子比一场,给头领助兴如何?”
哈米池没安好心,尸突炎又岂能不知,不过他倒是很想见识一下陈瑕的真实本领,要说他以一招拳法杀了两头狮子,无论如何尸突炎也不敢相信。但是转念一想:朱广福虽然是汉人,但总不至于骗自己,他们合伙骗我的赏赐,那更不可能,毕竟前去征讨聂无欢的也不是朱广福一人。有那么多兵丁可以作证,朱广福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做。
想到这里,尸突炎哈哈大笑,“也好,赤手空拳能打死两头兽中之王,可以说非常了得,哈米池,你可要小心一点!”言外之意,便是同意了这场比试。
470、一招制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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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1、铁甲卫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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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2、以武服人
解腕尖刀比较短小,便于携带,哈米池是怕尸突炎不许,因此故意叫那十名铁甲卫暗藏此物扣在掌心之内。喊了一声“动手!”
十个人一起出刀,分前后左右不同方位同时刺出,这都是事先交代好的,务必要把陈瑕一刀毙命。
尸突炎眼看寒光一闪,不禁出声惊呼。连围观的头领以及兵士全都心头一颤,众人均想,陈瑕与你无冤无仇,只因为他刚才赢了你,你便想方设法地害他?其心何其毒也?
朱广福更是忍不住骂道:“哈米池,你太不要脸啦!”
话音未落,陈瑕已经拔地而起,上纵两丈多高,十把解腕尖刀,全都从他足底划过,再落地之时,陈瑕已经一拳击中正面一人,使的果然就是那招平平无奇的“蔽日踏风”,虽然他出拳的动作不快,但是威力却大,只这一拳,便将一人打得连退了十余步开外,胸前铁甲震裂,一口鲜血噗地喷出,再也动弹不得。
此一变故叫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其他几人愣了一瞬,跟着又提刀来刺,陈瑕打伤一人,包围圈便有了缺口,陈瑕看准机会一个箭步跳出圈外。九把刀悉数刺空,陈瑕回身一拳,依旧是“蔽日踏风”,正中一人后背,那人反扑到圈内,其他人的刀这时刚好到了,见状连忙撤回。只这一迟疑的当口,又听嘭嘭两拳,连续两招一模一样的招法,接连又打倒两人。
朱广福见陈瑕勇猛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哈米池,你看到了吧,拳不在多,只有一招也可制敌!”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等于是提醒了哈米池,哈米池喊道:“他只有一招,跌衣十八打,攻他下盘!”
陈瑕心道:你这家伙好不狠毒,真以为我只会一招?这几个人武功低微,我要用其他的招数都算我输。
此时陈瑕明明可以使出自在罗汉拳了,可他却偏偏不用。正要再打一拳,那几名铁甲卫得到命令忽然倒地,一把把尖刀果然刺向陈瑕的大腿、脚筋,陈瑕只得辗转腾挪,“蔽日踏风”无论如何也使不出来了,但是跌衣十八打是倒地贴身肉搏的功夫,类似后世的地趟刀,那几人就好像黏着陈瑕一样,不管他躲到哪里,脚下全都是一片刀光,稍有不慎,脚筋就得被挑断。
看着那几人好似肉球相似,围着陈瑕满地乱滚,尸突炎也不禁捏了一把冷汗,这场比试已经太不公平,他只好出言制止,“还不住手!”
可那些铁甲卫是哈米池的贴身护卫,除了哈米池之外谁的命令也不会听,而陈瑕之前连伤四人,他们的心里也十分恼火,十个人打一个,还要伤四个,传出去铁甲卫的面子也挂不住。
为首之人一声呼哨,队伍骤然分开,跟着又合成一圈,小刀嗤嗤地对着陈瑕的足跟、小腿连刺,陈瑕只好不断跃起落下方能躲避。这套阵法训练娴熟,陈瑕又手无寸铁,频频遇险。朱广福见状,忙从守卫旁边抢下一把腰刀,“陈瑕,接刀。”说着把刀向场中一扔,不了哈米池抢前一步,一脚把刀踢飞,朱广福大怒,“你……”
哈米池冷笑道:“比武切磋,怎么能容你这看官来帮忙,那不是有失公允?”
朱广福气得满面通红,明明是他有失公允,却反咬一口,尸突炎道:“哈米池,还不叫你的人住手?”
哈米池冷哼一声,“胜负未分,也不急于一时!”
“你连我的话也不听?”
哈米池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他不能叫我服气,我便不叫停手。头领,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便杀了他,不过就算你杀了我,铁甲卫也会杀了他!他自己应允的这场比试,死了也怪不得旁人!”
陈瑕再好的脾气,也按捺不住,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直冲顶门,心道:我和你有何冤仇,你非要置我于死地?他大喝一声纵身跃起,想跳到圈外,可是剩下的六名铁甲卫不给他这个机会,他向旁跃,这六人也跟着向旁滚去,依旧把陈瑕困在当中。
刀尖就点在地上,等着陈瑕落下,便要同时出击。陈瑕牙关一咬,突然凌空翻身,大头朝下,真气运于右手,对着六把刀尖围成的圆心,猛地一拳砸了下去,这一招依旧是蔽日踏风,只是空中倒着身子使。可如此一来,等于是把脑袋递给人家,对方的刀刺在腿上,最多也就受伤,要是刺穿脑袋,焉有命在?
六个人同时出刀,直奔陈瑕的面门,不了陈瑕击地的一拳力道极大,只听轰隆一声,地面一阵剧颤,真气鼓荡,竟把六个人同时给弹了起来。
在那一瞬间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在众人瞠目结舌之际,陈瑕已经站起,连出了六拳“蔽日踏风”拳拳打在铁甲之上,那六个人就好似莲花盛开一样向外散开,竟然是同时落地。
虽然仅仅是一招蔽日踏风,但是配合上碎影无极剑的身法以及玉影连环诀的真气,陈瑕的动作已经到了极速。人们只见陈瑕瞬间好像长出了十二只手,影影绰绰,似虚非虚,如光似电,等六人落地,所有的手影、人影,又合为一处,再看陈瑕衣袂飘舞,周围的尘土化作旋风将他围绕。
那哈米池双膝一软,竟直接跪倒在地,只因他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武功,仅此一招,就足以走遍天下,又何须第二招呢?
人群沉寂了许久,风声从耳畔吹过也清晰可闻,陈瑕对上拱了拱手,“承让!”
这话说完,才爆发出轰天的叫好声,尸突炎哈哈大笑,“果然英雄出少年。哈米池,你这是拜师了吗?”
哈米池心中还是不服,为了掩饰尴尬,只好跪在那不起来,“想不到……想不到,这世上有如此快的拳法,今日得见,真的是……真的是……”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是三生有幸,还是倒霉透顶,似乎都不太合适,现在双膝跪地,也只好悻悻说道:“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陈瑕得意地大笑,“你要记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无极门第三代的弟子啦,乖徒二儿,快快请起,哈哈哈!”
就在这时,队伍后面有个女子说道:“真能打啊,我来会一会你!”
陈瑕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道:好一个大胖丫头!
473、女中夜叉
说话间,只听脚步声沉重,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从后面走了出来。
那女子身高过丈,肚大腰憨,四肢粗壮,长得浓眉大眼,一脸的横肉,皮肤还算白净,却偏偏浓妆艳抹,头插紫色珠花,本来是个大嘴,却点了个樱桃绛唇,睫毛向上弯着,好似两把刷子,耳朵上戴着金环,坠得耳垂都快到了肩膀,上身穿藏青色的短衫,硕大的胸部好像随时都要把短衫撑破,半个白白的肚子挺在衣衫之外,肚脐眼上还有一撮黑毛,下身穿大红百褶裙,光着一双大脚也不穿鞋。
乍一看简直和个母夜叉相似,再一看,便叫人觉得心生惧意。
她走起路来咚咚作响,说气话来又嗲声嗲气,与她的样貌极不相称。陈瑕以为世间的年轻女子都和小倩、阿曼、喜儿以及自己的亲娘一样貌美如花,哪曾见到如此彪悍的女子,因此不由得惊叹:好一个大胖丫头!
他心中这样想,就忍不住脱口而出。
那女子听到,扭扭捏捏地瞟了陈瑕一眼,不但没生气,反而冲着陈瑕掩口一笑,面有羞涩之意,陈瑕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只觉得鸡皮疙瘩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恨不得立即趴在地上捡起来。
那女子却走到他面前,巨大的身影直接挡住了陈瑕头顶的阳光,低头说道:“你武功好棒啊,我要和你打。”
朱广福之前所想的那名力大无穷的猛将便是此女,他忙给陈瑕介绍,“陈少侠,这位是尸突头领之女……”
不等他说完,那女子便瞪了他一眼,“要你说?我自己不会介绍?我爹没有给我取什么大名,只有个乳名唤做小雀,你叫什么?”
陈瑕一咧嘴,“你要叫小雀的话,那我这身材只能叫做雏鸡儿了。”
那女子完全不把这句话当作讥讽之词,反而哈哈大笑,她这一笑,浑身的白肉乱颤,冷不防在陈瑕的肩膀就捶了一拳,“你太有意思了!”
陈瑕“哎呦”一声,倒退了两步,只觉得肩头好疼。心中暗道:这大胖娘们好大的力气。
尸突炎笑道:“小雀,不得无礼。我刚才就有意叫你过来与他比比力气,还没等叫你,你就自己跑出来胡闹,你是大家闺秀,如此放浪形骸成何体统?”
众人全都心中暗笑,要是不知内情的,只以为尸突炎宠爱这个女儿,把她养得如此肥硕。说她是大家闺秀,倒也不假,只是这个“秀”字,是无论如何担不起小雀的体重,听起来就觉得可笑。
小雀倒是很听话,尸突炎叫她不要胡闹,她便果然规规矩矩地给陈瑕鞠了一躬,表示抱歉,然后转回身又给父亲鞠了一躬,叫了声:“爹……我觉得他不错。”
朱广福捋着胡子,心想:陈瑕怕是要走运了,只是不知是好运还是霉运。
别看尸突炎身材不高,可这个小雀,出生之时就有十几斤重,其母因此难产而死。她生来就能吃能睡,到了七岁时,就已经长到七尺,尸突炎找了许多名师,教她读书写字,可这个丫头和陈瑕一样,资质鲁钝,不管学什么都学不会。所不同的是她脾气暴躁,要是老师逼她,她便要对老师拳脚相加。文弱书生往往不是她的对手,尸突炎见老师换了一波又一波,可小雀还是大字不识一个,女人家的活计,更是一样不会,无奈之下就只好叫她习武,没想到这一练武不要紧,武艺没学得怎么样,身材反而越发健硕,到如今就只学了三招大铁锤,但她力大无穷,因此在辽东一带无人能敌。连传授她武艺的师父也要惧她三分,好在她比较孝顺,对尸突炎的话言听计从,从不反驳,只因尸突炎有一招可以克她。
原来小雀爱吃牛肉干,所以尸突炎就好像对待小动物一样,如果她表现的好,便有牛肉干吃,如果不好,那就吃不到,久而久之便成了条件反射。虽然是驯化动物的手段,但尸突炎也是事出无奈。她毕竟是女儿身,因此上阵杀敌也很少叫她出马。
眼看着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别看小雀如此彪悍,可辽东一带就有那不要命想娶她,尸突炎乃是盟主,他妻子死后,并未另娶,膝下只有一女,所以娶了小雀便是驸马,日后辽东鲜卑必定要由其统领,虽然尸突炎与慕容广、拓跋琦的部落无法相比,但也算是一方豪杰。因此前来提亲者络绎不绝。
万没想到,小雀人长得虽然粗鄙,但择偶的条件却高,不是英雄好汉,武艺高强者一概不嫁,如果武艺不及她,哪怕你有宋玉之貌,邓通之财,也入不了姑娘的眼。结果来提亲者,虽然不少,但大多都是站着进来,横着出去。久而久之,都知道这丫头武艺高强,力大无穷,再没人敢来招惹,时光荏苒,小雀眼看要到了二十岁,还是没嫁出去。
为此尸突炎愁眉不展,今日一见陈瑕,他便格外喜爱,她女儿资质不高,这个陈瑕愣头愣脑,两人全都武艺高强,倒是十分般配,因此有意要招陈瑕为婿,这自然都在朱广福的意料之中。之前他对陈瑕说:有个大大的赏赐,说的便是这件事。
果不其然,尸突炎闻听哈哈大笑,“我也觉得他不错。那就比比看吧。陈瑕,你要赢了我给你一个天大的奖赏!”
陈瑕连忙摆手,“不比,不比,我还没吃饱,没有力气再打了。再说我陈瑕从不和女人打架。什么奖赏我也不要。”
“不要不行!”小雀回身一把抓住陈瑕的肩膀,“你不比的话,我就叫我爹不放你走。”
尸突炎道:“陈瑕,论武功你自然是在小女之上了,所以只比谁的力气大。这样也不算打架,你就不用担心再伤到人啦。”他也不管陈瑕是否同意,便吩咐道:“来人,抬小雀铁锤过来!”
不多时有人抬来两把大铁锤,陈瑕一见此物,便眼前一亮,“说别的我不行,抡铁锤我可是行家。”
那铁锤两个一起,不下百斤,小雀一手一个,轻而易举地就拿在手中,把其中一个递给陈瑕,“陈朗,你我各打三锤,看谁先倒!”
474、三锤定终身
别说是三锤,之前小雀与人比试,对方是连一锤也禁受不起,不过陈瑕之前说了:他怕打死人,所以不敢轻易与人轻易交手,那就另当别论。也不知道这声“陈朗”是从哪里叫的,陈瑕脊背发冷,感觉自己好像迟早是这胖丫头的囊中之物了。
哈米池说道:“他不是说自己力气大么,三锤怎么够,应该打他三百锤,三千锤才对。”
陈瑕笑道:“乖徒二儿,我还没说要打,你这是盼我不死啊。”
哈米池微笑道:“你不必谦虚,现在人人都知道你的武功高了,自然承受得起……”表面上赞许陈瑕,实则是在激将法,心想:你打伤了我,又伤了我的十名铁甲卫,这笔帐岂能这么算了,借小雀之手打死你,才正合我的心意。
朱广福笑道:“哈米池,你不要因为输给陈瑕就怀恨在心,连句师父也不叫,我都替你脸红啊!”
哈米池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小雀却说道:“打三百锤,那我还嫌累呢,是真是假,三锤足以。”她又叫陈瑕把锤子举起,说道:“我只打这个铁锤,绝不打你身体和脑袋,你要受得住,便算你赢了。”
陈瑕道:“就是站着不动,叫你打么?”
小雀道:“那是当然,不然你那么瘦,东躲西藏,跑得又快,我怎么可能打到你?”
陈瑕想了想,“那好吧,既然如此,你打我一锤,我也打你一锤,这样才算公平,不然你三锤打完,还要再打,然后打起来没完,我可不干。”
尸突炎哈哈大笑,“寻常人,一锤下去就已经倒了。”
陈瑕提着铁锤抱拳说道:“那我要把她打死怎么办?”尸突炎见陈瑕举重若轻,也知道陈瑕的力气大,当下有些犹豫,不过转念一想,陈瑕比小雀矮上大半个头,身材也不如小雀强健,纵然力大能有多大?只要他能挨得了三锤不受伤,我便把女儿许配给他。毕竟能挨得住两锤的人,已经绝无仅有了。
想到这里,尸突炎便笑道:“你放心打,她天赋异禀,是打不死的。”
陈瑕这才把锤子举过头顶,“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那来吧!”
小雀向后退了半步,拉开架势,那把大铁锤,从身后撩起,整个胳膊都抡圆了,大吼一声,一招油锤灌顶对着陈瑕砸了下来,并不留情。陈瑕双脚抓地,气沉丹田,向上一架,就听当啷一声闷响,两个铁锤碰在一处,火星四溅,陈瑕只觉得双臂剧颤,连膝盖都被震得生疼,不过依旧屹立不倒。反把小雀的铁锤弹起来数尺高,小雀觉得手臂发麻,那铁锤几乎拿捏不住。
一锤过后,心中大喜,“就是你啦,我再打两锤!”
陈瑕哪能给她这个机会,“现在到我了!”说着话,也学着小雀样子把大锤举起,对着她的脑袋就是一下,这一锤直把尸突炎吓得面如土色,原来小雀的锤还没架起,陈瑕就已经先行动手,这一下要是砸上,女儿非得脑浆迸裂不可。
好在小雀身材虽胖,应变却快,她赶紧往地上一蹲,先卸掉陈瑕的小半力量,这才举锤相架,又是当啷一声,她身子晃了晃,险些坐在地上。虽然没倒,但她往下一蹲,陈瑕再砸她一下,她就蹲得更深,穿的那件短衫可就禁受不住,满身的肥肉向外拥挤,裂帛声起,短衫被震成碎布,就只剩下贴身的一件小衣了,整个脊梁都暴露在外。
尸突炎把脸一捂,只觉得实在丢人现眼。但是小雀却满不在乎,回头一看,自己的屁股离地面还有三寸,心中大喜,“哈哈,我也没倒。现在到我!”刚要再打,那衣服里却掉了一个口袋出来,众人一看,那口袋里是满满的一堆牛肉干,怪不得把个短衫撑得鼓鼓囊囊,她本来就胖,衣服里还揣着这个口袋,陈瑕一锤下去,可不就把衣服给撑裂了?
尸突炎连忙叫停,“等等,闺女,你穿上衣服再打行不行?光着脊梁,春光外泄,这成何体统嘛?”
众人心中均想:也只有你当女儿是个宝贝。其他人可都当她是个母夜叉,谁敢看她?
早有侍者给小雀拿了件青色长衫穿上,又给他找了个牛皮腰带叫她缠住,这回尸突炎也知道陈瑕果然力大无穷,那一锤下去虽然不至于把女儿打死,但是怕她的腰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小雀自己又把腰带紧了紧,捡起地上的口袋,抓了一把牛肉干,就往嘴里送,吃了两口,又抓一把递给陈瑕,“你也吃吧!刚才的一锤可把我累坏了。”
陈瑕也觉得体力消耗不少,心想:第一锤已经如此难挨,连打三锤的话,我不吃饱了还真未必打得过这个胖丫头。
陈瑕也不客气,接过牛肉干就吃。陈瑕吃着这牛肉干,又不禁想起母亲来,这味道和母亲做的牛肉干几分相似,微微带些咸味,吃到嘴里满口留香。他只觉得无限怀念,小雀问他好不好吃,陈瑕频频点头,“好吃,好吃!和我娘做的一样好吃。”
一听陈瑕赞许,小雀越发高兴,陈瑕手里拿着铁锤,她便两根手指夹着牛肉干递到陈瑕嘴里,看着陈瑕吃完,自己再吃一块,两个人站在场中,你一口,我一口,把满满一袋子牛肉干吃了个精光。
这哪里还是打架比武,简直和小孩做游戏差不多,朱广福低声对尸突炎说道:“看来令爱与陈瑕脾气相投啊。”
尸突炎面带微笑,点了点头。看样子自己的傻女儿对这个陈瑕是相当满意,无论如何也得成全这趟姻缘。
“你们吃完了吗?吃了完就不要比了,两人一人一锤谁也没倒,打成平手。”
小雀闻听却把口袋往地上一扔,走前几步,“那不行!我必须要和他打完三锤!”
尸突炎摇头道:“不打也罢,难道你还看不出你们旗鼓相当么?”
小雀道:“一个大男人,连女人都打不过,算什么男人?打平手也不算英雄好汉!”
在场之人全都心中暗想:就算男人比女人强势,那也要看是什么女人。我们这里有几个人能经得住你这一锤?
475、最大赏赐
虽然明知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的道理,但是除了尸突炎之外,没有人敢去阻止。否则的话,那小雀脾气不好,脑子又缺根弦,搞不好就要把阻止之人暴打一顿,别说是大铁锤,就算是一拳下去,那也不是闹着玩的。
陈瑕也是个直性子,觉得这丫头长得虽然胖大,但是和自己对脾气,陪她玩玩又能如何?而且陈瑕自己心知肚明,以自己的功力,再接她两锤料想不会有什么问题。“来呀,咱们再来玩玩,好久没玩得这么开心啦。”
这下尸突炎也不好阻止,只好嘱咐道:“那……那你们千万小心……”
朱广福在一旁心中暗笑:这回你再也不敢说,你女儿与陈瑕比武,不会受伤,那样的话了吧。
只见小雀把嘴一抹,将剩下肉干残渣擦干净,又在衣服上蹭了下油乎乎的手,这才提着铁锤重新回来,“你小心啦!”
说完噌地纵身而起,别看她那么胖,这一跳足有一丈多高,半空中大喝一声,“看招!”连铁锤带人,遮天蔽日地下来了。
陈瑕大吃一惊,那锤子已经足够沉重,再加上她的身体,这一锤的力道足有千斤之重,陈瑕忙把牙关一咬,以双手推着锤头,向上招架,咣当一声,陈瑕登时矮了半截,双脚将地面踏裂,入地一尺,硬生生给钉了进去。
那胖丫头下坠之势不止整个人都向陈瑕压下,陈瑕只好把身子向后一扬,使了个铁板桥,仗着身体柔韧,手托着小雀的肥腰,向后一带,小雀整个人平平飞出,摔了个狗啃泥。
尸突炎见这一下摔得极重,大惊站起,“小雀?”
小雀揉着胸口又爬了起来,“好……好厉害!这一锤你又赢了。”
哈米池说道:“这可不算赢,他是用巧劲把你拖开,可不是硬接你的铁锤。”
小雀却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对,不对,他是硬结我的铁锤,只是推开我而已。好了现在,到你打我。”
尸突炎心道:“再打下去,可是要出人命了。这小子自己说出手没轻没重,再打下去,可别伤了小雀。”
“不必打了,你们平手!”
小雀不依不饶,“不要平手,一定要有输赢!快来打我。”
陈瑕只是太笨,但这个小雀却是太傻,其实打完这一锤已经高下已盼,她力气虽大,但陈瑕懂得借力之术,无论如何也伤不到他。正常人都知道没必要再打下去,可她却不管不顾,冒着性命危险也要把三锤打完。
陈瑕也不和她客气,笑道:“那我可打了!你也小心点。”
话音刚落,他已经从坑内跳出,也学着小雀一样,凌空一锤,不过他这一锤可不单单是借助身体的力量,而是加了几分内力在其中,使的是玉影连环诀的“魁星踢斗”,真气集于一线,好似一把利刃劈下,小雀也双手推起铁锤招架,这一次双锤相碰,可不是轰天的巨响,而是清脆的一声“叮”,就好像银针落地,锤子的力道不甚大,可真气却穿透两个铁锤之间的缝隙挤了进来。
陈瑕双脚落地,小雀也岿然不动,僵持了刹那,小雀外面的那件长衫却忽然向两侧撕裂开来,已经被真力震成两半。
这下小雀生气了,怒道:“你不好好比武,怎么老是扒人家衣服!”
陈瑕也闹了个满脸通红,“这……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猛然间想起师父呼衍洁说过的话,“辅以内力,铁锤也能如刀一样锋利!”
今天是陈瑕第一次把真力用在铁锤之上,想不到果然就如师父当年所说。
还不等陈瑕解释,小雀的第三锤反手打来,这一次她发脾气,力道比刚才更重几分,胳膊先连抡了三圈,大喝一声,当头砸到。
陈瑕不敢怠慢,后撤一步,前腿弓后腿绷,把手中铁锤向上一举,他知道这一次小雀使出了全力,只好也全力相拼,现在任谁也不敢出言阻止。否则双方一分神,把腰身稍微偏一点,承受不住这股力道,就可能下肢瘫痪,造成终身残废。
陈瑕比小雀矮一些,承受的力道就更大,只这一锤,陈瑕就觉得腰身向下塌,双腿打颤,手臂也不由得向下微沉,可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不能示弱,否则的话,这记油锤灌顶之下,便是一滩肉泥。陈瑕拼尽全力向上推,两个铁锤碰在一处,就好似天空中响了一声闷雷,咔嚓一声,震耳欲聋。
“啊!”小雀大叫一声,抡铁锤的胳膊被反震弹起,带着她的身子腾腾腾,连退了十几步远,那手中的铁锤再也拿不住,直接飞了出去,后面的看热闹的人群一声惊呼,四散逃窜,有那走不及,当场摔倒,那人一倒,跟着又压倒了一片,大铁锤划了一道弧线,砸在人群正中,地上立现一个酒坛大的坑,索性无人受伤。
那小雀也终于站立不稳,一屁股蹲坐在地上。两手虎口震裂,微微抖动,已经抬不起来了。
陈瑕抢上两步,站到小雀面前,举起铁锤,笑道:“现在到我!”
这句话,可把所有人吓了一跳,尸突炎忙喊道:“小女手无寸铁,你可不能打!”
朱广福也喊道:“锤下留人!”
陈瑕却依然把铁锤高高举起,对着小雀嘿嘿一笑,那锤子挂着风声,忽地落下,尸突炎把眼一闭,实在不忍看女儿被打成肉酱的惨状。
当的一声,铁锤落地,却是砸在小雀的身侧,“好了,我的第三锤也打完了。咱们就不需再打了。”说着他伸出手去想把小雀拉起来,小雀却一把将他拦腰抱住,陈瑕不曾防备被她紧紧抱在怀里。
小雀输了反而欢喜得不得了,哈哈大笑,“好啊,好啊,你赢啦,你赢啦,爹终于有人把我打倒,那我是不是可以嫁人了?”
陈瑕隐隐觉得事情不大对,一推小雀的肩膀,借力弹开,小雀还要来抓,陈瑕却早就在一丈开外,“嫁人?你要嫁谁?”
小雀只是看着他痴笑,并不回答。
尸突炎则笑道:“我们部落的规矩,谁打赢了小女,她便嫁给谁。这便是最大的赏赐啦!”
476、当众逼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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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7、毒酒一碗
朱广福笑道:“但他所说也是实情,当年伊吾卢一场大战,他父亲陈睦的确是被匈奴人所害,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还请头领体谅才是。”
那尸突炎虽然是蛮族,但笃信孝道,他认为: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父母都不孝顺,那就不要说对他人忠心。可是听朱广福如此一说,尸突炎便有所犹豫,要知道如果招陈瑕为女婿,那将来整个部落也就迟早要交给陈瑕,而他父亲的大仇却始终要报,一己之力终难成事,这样一来势必要把整个部落卷入到与匈奴的对决之中,可辽东鲜卑偏安多年,并不想与匈奴打仗,而且尸突部落也不是匈奴的对手。
朱广福见尸突炎犹豫,便适时说道:“头领,我看不如就等陈瑕报了大仇之后,再叫他与小雀成亲,如此一来,我们也不用倾全部之力,做无意义之事。”
小雀一听,却又大哭起来,“不管,爹爹,我就只喜欢他,别人我谁也不嫁!他的仇人是匈奴单于,那我们就去打匈奴,又能怎样?”
尸突炎申斥道:“住口!匈奴兵多将广,且远在西域,岂是乌桓的一个分部可以相提并论?打乌珠部落容易,打匈奴等于以卵击石。陈瑕,我问你,你若做了头领,可能只守住我的基业,而不去招惹匈奴或者大汉吗?”
陈瑕不等答话,朱广福抢着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此事实在是难说的很。”
小雀哭道:“你再说,你再说,我便打你!”
朱广福笑道:“小雀你也不要生气,我的意思是,你与陈瑕也和另外三个姑娘一样,先订下婚约,这样等陈瑕报了大仇,杀掉优留单于,再回来娶你,你看如何?”
“可他……可他要是永远报不了仇呢?又当如何?”有个小头目说道。
尸突炎皱了下眉头,一指陈瑕,“陈少侠,既然你有父仇在身,我也不为难你,我给你三年之期,三年之内你杀掉优留单于,再与我女儿成亲。但是婚约先行订下,三年之后,不管优留单于是死是活,你都必须回来。你可愿意?”
朱广福对陈瑕使了个眼色,陈瑕一想,也没别的办法,总不能和小雀痴缠下去,人家一番好意,更不能拳脚相向,只要三年之后我不回来,他们又到哪去找我?
想到这里,陈瑕便道:“那好吧。我就再多一个未婚的妻子。”
尸突炎大喜,吩咐道:“赐云珍大补酒。”朱广福闻听,神色微变。
不多时,有人拿了个玉制的酒坛出来,还特地换了一个绿色玉碗,玉碗不大,底也厚,里面刻着花纹,最多能盛二两酒,尸突炎从腰带里摸一个绿色药丸,将它投入酒坛,然后亲自给陈瑕倒了半碗,手捧玉碗来到陈瑕面前,“喝了这碗酒你便是我尸突部落的人了,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便可对他报我尸突炎的名号,别的地方不敢说,但是辽东一带,没人敢惹你。”
陈瑕接过玉碗,闻了闻,只觉得酒香扑鼻,那玉碗绿的发亮,酒倒在里面也变得翠绿翠绿,酒气蒸腾在玉碗上,久久不散,形成了一团团棉絮状的气体,看起来便好似朵朵白云,陈瑕笑道:“多谢头领赐酒。”
说完接过酒碗来一饮而尽,那酒非常烈,入了喉咙,就好像烈火灼烧,再吞到腹中,整个身子都跟着暖洋洋的,陈瑕还是第一次喝过这么好的酒,不由得赞道:“好酒,简直是琼浆玉液。”
尸突炎点了点头,“你喜欢就好了。”
陈瑕道:“还能否再喝一碗?”
尸突炎微微一笑,“一碗已经足够,此酒可以增强强身健体,但是药性猛烈,不宜多喝,你要记得,每年都要回来喝一次。一年之内往返匈奴与辽东应该足够你报仇了。”
陈瑕笑道:“这么好的酒,天天喝也不成问题。”
尸突炎转身回到座位前,道:“此酒得来不易,天下就只此一坛,你能喝上一碗已经算是造化了。来来来,诸位,今日小女终于找到了如意郎君,可喜可贺,大家开怀畅饮!”
陈瑕还想再喝,可尸突炎却再也不提此事。酒过三巡,大多数人都醉了,陈瑕惦记着阿曼和江浪,便想告辞,出乎陈瑕预料的事,尸突炎这一次却没有阻拦,吩咐朱广福送陈瑕回去。小雀想要跟着,尸突炎便哄着她说道:“你已经与他定亲,还有什么不放心,等他回去准备彩礼回报父母再来娶你。你要跟着他走,他怎么娶你啊?”
小雀心智不全,就信以为真,把陈瑕送出十里多地,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去。陈瑕看着她的眼神,还真的对自己动了情了,这下可有点麻烦。
心想:等阿曼的病体好转,我还是立即离开的好,免得很多事说不清道不明的。至于以后娶不娶这个小雀,也只好另做打算。小倩和阿曼的婚事都有所阻碍,不过这桩亲事可算是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唯一的阻碍便是陈瑕自己不满意。
回到先锋营,陈瑕便要立即去看望阿曼。
朱广福却在营寨前把他叫住,“陈少侠,稍等。你要做什么?”
陈瑕一愣,“我去看阿曼啊,她要是病体好转,我立即就带她离开了。多谢都尉盛情款待……”
“你已经与小雀定亲,岂能言而无信?我看你最好不要再朝三暮四,而且你也最好按照头领的吩咐,一年回来一次。”
陈瑕微微一怔,“这叫什么话,我认识阿曼在先,别说我和那个胖丫头不成亲,就算是成亲,她也该排在阿曼之后啊。”
朱广福把他拉到一旁,“你有所不知,你喝的这种酒虽然大补,实则有毒。你一年之后如果不服解药,便要血管爆裂而死。头领叫你以一年为期,务必回来再饮此酒便是如此。”
陈瑕大惊,“头领为何害我?”
“他不给你喝这种酒,你又怎么可能乖乖回来?此事千真万确,若不相信,你可以找胡古问个明白!”
陈瑕哈哈大笑,“要说别的我可能会怕,要说毒酒,我喝他个十缸八缸料想无事!
478、云珍大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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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9、屠龙秘籍
朱广福吓了一跳,赶紧叫陈瑕低声,正色道:“此话对我说也就算了,毕竟大家都是汉人,但是我们身在别人的地方,叫谁听去你可如何收场?”
胡古笑道:“陈瑕,你总是把事情看得太简单,对他人也太过轻易相信,你把这话对我俩说,难道不怕我们去告发你么?”
陈瑕说这话之前也未曾多想,此时胡古和朱广福全都提醒了此事,他才觉得是自己失言,挠着头说道:“既然你们肯帮我,而且又把毒酒的事告诉我,那我想你们应该不会害我的,我为什么不能对你们坦诚相待。”
朱广福摆手说道:“人心难测,你我相识还不过一天,哪能掏心掏肺,什么都讲?不过陈少侠,你是个至诚之人,倒是叫我佩服得很,在下有一言相告……”
“都尉请讲……”
朱广福道:“你得记住祸从口出的道理,纵然你有想法,很多事情也要藏在心里。不可乱说的。”
陈瑕点了点头,“受教了,其实我也有很多事没有讲的。”
胡古微微一笑,知道陈瑕又要对人讲他的身世,虽然尸突部落不是龙潭虎穴,但也要防备隔墙有耳,“有些话,不说也罢。老夫也劝你一言……别人知道的秘密越少就越安全。”
陈瑕眉头微蹙,“听你们这么说好像尸突部落里的矛盾还挺多的。”
朱广福道:“我和胡古都是外来人,少不得受人排挤,今天酒席宴前你也看到哈米池的那副嘴脸,虽然头领信任我们,可是总有那些原来的驻民对我们另眼相待。”
陈瑕闻听,不禁叹了一口气,“大汉瞧不起蛮夷,可是我们汉人到了蛮夷之地,也被人排挤。这到底是是为什么?”
胡古笑道:“这就叫排外之心,不是自己的地方终究我们这些人都属于异类,自古至今,皆是如此。不过只要你有本事,在哪里都可以站稳脚跟。”
朱广福一声轻叹,“可惜我就没什么长处,除了懂得大汉的风土人情,以及地理历史之外,就只会杀猪宰羊。可是在这种地方,人人尚武,你的武艺不如人,终究还是叫人看不起。”说到这里他对胡古微微一笑,“但是神医你就不一样了,你是医治人的,谁人能不不受伤,谁人能不生病?所以你是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我呢,做的是杀生的买卖,老头领看我杀猪杀得好,居然也封了个都尉……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江浪躺在那里听了半天,忍不住说道:“这你还不明白?都尉是汉人的官职,他们叫你都尉,我看多半带贬义,我江浪别的本事没有,骂人倒是有一套,都尉叫白了就是犊卫,牛犊的卫士,说白了,他们是叫你牛官儿。”
朱广福也不知道江浪说得对不对,但是他在辽东长大,虽然是汉人,其实早就融入鲜卑族中,对于故国,他只是无限神往,却并不怀念,“牛官就牛官吧,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胡古手捻须髯,点了点头,“这也算一技之长,尸突部落游牧为生,尸突炎叫你管理牛羊,也算是对你器重,你也不必觉得委屈,救死扶伤只是老夫的本分,也没什么尊敬不尊敬的。”
朱广福叹了一口气,忽然转身对单膝跪地,“陈少侠,你武艺高强,能否指点我一二。”
陈瑕大惊,“你这是做什么?指点就指点,又何必下跪,只是我指点不了你啊。”
“你连哈米池也收做弟子,为何不能收我呢?我虽然年岁比你大,但是哈米池和江浪都称你做师父,我觉得也不吃亏,求少侠收了我吧。”
陈瑕赶紧把他搀起,笑道:“你要是做我徒弟,我也不反对,但是你叫我指点你,我是真没这个本事,我自己就只会一招拳法,你也看过了,你叫我指点你什么?”
江浪笑道:“此言不假,陈瑕资质鲁钝,你叫他学,他都学不了,更何况教别人,我虽然拜他为师,但是他也从没传我什么武艺。你要想自认倒霉矮人一辈,那你就拜他为师,不过想从他这学一招半式,恐怕是比登天啊。”
朱广福一声长叹,“难道我在这里就要处处受人白眼?叫那哈米池耻笑?”
陈瑕只能耸了耸肩,“你的刀法我看了,只是虚招太多,叫人眼花缭乱,实在是算不得上乘。”
朱广福拉住陈瑕的手,“可能是我的资质鲁钝,参详不透,陈少侠不必谦虚,你随我来……”
陈瑕无奈只好跟着朱广福去了,到了他的帐内,朱广福点了一盏油灯,从柜子底下,拿出一本羊皮册子,那册子用牛筋穿起,足足有半尺多厚,他把册子摆在油灯底下,陈瑕见册子的封面写着四个先秦的文字,陈瑕读书不多,也不认得,只听朱广福答:“这便是我家祖传的屠龙刀法,祖祖辈辈都要我们这些后人好好保存,不得外传,可是上至我祖父,下到我儿子,把这套刀法记得滚瓜烂熟,可偏偏临敌之时,就不堪大用。我想,此刀法可以屠龙,定然威力无穷,怎么可能一点用处也没有呢?所以我自幼每日钻研,结果后来杀猪宰羊成了一把好手,杀人就极为逊色,这实在太奇怪了,你好歹也能对付十名铁甲卫呀,总比我要强上许多,无论如何,你也要帮我好好看看。”
陈瑕皱了下眉头,“既然是你祖上留下来的,又不许外传,那我看的话,不太合适啊。”
“不要紧,不要紧。”朱广福笑道:“这本书,在我这里我觉得是暴殄天物,你我脾气相投,你为人又敦厚质朴,对我如此信赖,我就把它赠与你又能如何?只要你学会里面的刀法,就说是我家的,将来传扬出去,我的面上也有光彩。”
陈瑕犹豫了一下,这才将册子翻开,第一页就是一大堆文字,陈瑕一个也不认得,一看到字,陈瑕就觉得头疼,按着太阳穴问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呀?”
“这是春秋金文,”朱广福念道:“屠龙秘籍,断山止水。不可浪传,以愧对先贤。凡我后辈当慎之又慎,勿生轻漫之心。后面是先贤落款——支离益。”
480、学之无用
陈瑕听完不由得想起之前哈米池的话来,说《庄子》曰:朱泙漫学屠龙于支离益……
“支离益?莫非庄子所说的确有其人?那如此说来,你家的祖先的确便是朱泙漫了?”
朱广福苦笑道:“是否有支离益,我就不得而知,至于我家祖上……呵呵,来到鲜卑时也没有什么族谱,实在无从考证。但是这本《屠龙秘籍》的确是祖上遗留,什么年代我也不得而知,人家问我武功,我就说我懂得屠龙刀法,可实际上,都是一些花架子,实在不知道这套刀法有什么用。我祖父、我父亲,一辈子也不能学有所成,到了我这一辈,资质更差,别说屠龙刀法,怕是杀蛇也不成,所以我不打算再把它传下去了。可是祖上有训,此秘籍不可浪传,我见你心地不错,为人至诚,武功也高,所以我想把它传给你,你要能参透其中奥妙,再传回给我最好不过。如果我死了,我尚有一子在辽东,名叫朱晖,你就把刀法传给他也可。如果你觉得这套刀法无用,那也就把它烧掉也就是了。反正在我这里,已经几十年了,我不觉得它有什么用处。”
陈瑕道:“先祖留下的东西哪能说烧就烧?此秘籍有断山止水之威,我倒是想看看。”
“请便……”朱广福也不等陈瑕动手,先把第一页翻开,结果第二张羊皮还是一堆文字,陈瑕频频摇头,“看来你找错人了,要是图画我还能看上两眼,可是全是字的话,我是一眼也看不进去,而且我也不认这些字,你给我念我也记不住。”
朱广福笑道:“这些你不必去看,无非是学艺七不传!”
“何为七不传?”
朱广福解释道:“一不传女子,二不传小人,三不传僧道,四不传奸佞,五不传绿林,六不传帝王、七不传朝臣。这七不传里,唯独没有阁下。所以可以传你。”
陈瑕摇了摇头,“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不能传?”
朱广福道:“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女子与小人易生怨恨所以不传;僧道乃出家之人,理应潜心修炼,不问世事,所以不传,奸佞之人为害不小,所以不传,绿林强盗打家劫舍,难以把武功用于正途,不传。至于帝王将相,皆是争名逐利之辈,杀戮最甚,所以是万万不能传的。”说到这里,朱广福拿起一根火筷子,挑了一下桌上的油灯,苦笑了一声,“常言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可偏偏祖训又不许把它卖与帝王,果然屠龙之术,便是无用之术。也不知道当初祖先学来何用。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龙,哎……,那便是屠杀牛羊之用啦。”朱广福自嘲地摇了摇头。其实屠杀牛羊一刀足矣,哪里需要这么多纷繁复杂的招数?
陈瑕道:“所以说学艺七不传,乃是自欺欺人。”
“此话怎讲?”
陈瑕道:“我听说:王侯将相本无种。高祖当年也不是帝王,那他如果在未打下大汉江山之前学了屠龙刀法,那将来称帝之后,难道还要自废武功?男人固然变不成女人,但是君子却可以变成小人,俗人可以出家,表面良善,又怎知他心底奸佞。百姓被逼造反,进了绿林……如此一来,那这个七不传不等于全都是废话?”
朱广福沉吟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说的不错,没想到陈少侠颇具慧根,正是学屠龙刀法的最佳人选,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我哪里有什么慧根,我只是信口胡说。”陈瑕觉得不好意思,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夸赞自己有慧根。从前人家都是说他笨。
朱广福摇头道:“信口胡说,都能一针见血,那还不是有慧根?人是会变的,这个七不传忽略了这一点,虽然说的正气凛然,但却忘了人心叵测,世事无常的道理。所以这本屠龙秘籍任何人皆可修炼,既然任何人都能看,那陈少侠又何必再拒绝呢?”
陈瑕总觉得自己中了个圈套,朱广福三言两语,自己便再也没有任何理由不学了。无奈之下,只好又掀开一片羊皮,后面便没有文字了,从第一页一直到最后一页,一共是一百零八张羊皮,每张羊皮上都画着一个人在舞刀。
陈瑕不懂刀法,但是却能看出这些刀法看起来平平无奇,与拓跋红的弯刀凌厉狠辣相去甚远,靠这样的刀法想要上阵杀敌,实在是捉襟见肘。
陈瑕看完之后,把羊皮册子合上,心中暗想:看来朱广福的先祖是被那个叫支离益的人给骗了,毕竟世界上没有龙,而刀法又如此平凡,学之无用。
朱广福却问道:“你觉得如何?”
陈瑕缓缓摇了摇头,看到朱广福期待的眼神,又不忍心说破机关,只好叹道“这套刀法有些深奥,我资质鲁钝,是看不懂啦。”
朱广福笑道:“那不要紧,你可以带回去,慢慢参详。以后它就是你的啦。”
陈瑕实在是不想学什么刀法,别说这套屠龙刀法如此拙劣,就算比它高深一百倍的武学典籍陈瑕也不感兴趣。只是盛情难却,他也只好收下。
出了大帐,朱广福还不忘嘱咐他道:“那毒酒可万万不能再喝。”
陈瑕嘿嘿一笑,“我记下了,不给你惹麻烦也就是了。”
辞别了朱广福,他便带着羊皮册子来找阿曼,胡古早就把药材备好交给了阿曼,只是他这边要给江浪接骨,因此还没来得及煮。此时天刚刚擦黑,离用药的时间还早。陈瑕就在阿曼的帐篷前生了一堆火,把药材放在一个瓦罐里煮着。阿曼在帐内也闷了一天,叫陈瑕把她扶到外面透透气,陈瑕哪里会用扶的?直接就把她连人带被褥团了团,一起抱到外面,虽然隔着厚厚的被褥,阿曼还是觉得羞臊难当。“你干嘛,你扶我就好了,让人看见……”
陈瑕把她平放在地上,笑道:“神医前辈说了,你需要静养,不宜走动。看见就看见,怕什么?”
阿曼嗔道:“你就只想着自己高兴,却从不问我是否喜欢这样……”
481、另有玄机
陈瑕闻听顿时俊脸一红,“我……我一时未曾考虑到那么许多……你不要生气,我下次一定先问一问你。”
阿曼见他的样子诚惶诚恐,心头亦软,轻叹道:“算了,你这人就是这样。我躺在这里好怪啊……我想找点什么坐着。”
陈瑕不敢说叫她靠着自己,免得她又要生气,忙道:“屋内有个枕头……”
阿曼淡淡一笑,“我自己去拿啊?”
陈瑕忙道:“我去,我去,我又疏忽你啦。”说完他飞奔回到帐篷,走的时候,便把那羊皮书落在了阿曼身边,阿曼见那羊皮书那么厚,便笑道:“这个不就行了,又去拿什么枕头?”
说着话,她便把羊皮翻开,仔细一看,是一套武林秘籍,可她不懂武艺,对刀法并不感兴趣,就把羊皮书垫在下面坐着,陈瑕抱着枕头回来,见阿曼已经坐起,便道:“白跑一趟,我就忘了这个东西也可以坐的。不过你小心一点,这本书可不是我的。”
阿曼笑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好像个宝贝似的,刚才煎药的时候,我看你还在看。”
陈瑕坐了过来,便把朱广福的事对阿曼简单讲了一遍,“说实话,我实在不想学什么刀法,可是盛情难却,我这脑子你也知道,朱广福他们祖祖辈辈都参不透的东西,拿给我,我怎么可能参详得透?”
阿曼便不坐那本书了,将枕头垫在下面,又将书放在膝盖上,随手翻动,看了几页便笑道:“不过这上面的全是图画,我倒是可以学几招。下次你再遇到什么狮子、老虎啊,我也能帮得上忙。”
陈瑕连连摆手,“你不能学,难道你没看到扉页上的七不传吗?第一不传,便是女子。”
“是不是连我也不能学?”阿曼问道。
陈瑕面有难色,“我答应人家的,怎么好不守信用,既然祖训有写,纵然是你,也不能学啊。”
“那你又拿给我看?”阿曼面有不悦之色,陈瑕赔笑道:“我没拿给你看,是你自己看的,师父说偷学武艺乃是习武之人大忌,其实你已经犯了忌讳,我没阻止你,已经算是对你不错了。”
“稀罕吗?”有些生气,随手就把那本书扔了。那羊皮太过古老,里面的水分早都干了,所有的书页都是硬梆梆的一整片,阿曼这么一扔,几页羊皮便向后翻转,她忽然一声惊呼,“原来另有玄机!”
陈瑕一愣,“什么玄机?”
阿曼叫他把书捡起来递给自己,陈瑕却道:“不行,给你偷看一眼已经不妥了。但我毕竟无意中叫你看到这本秘籍的,要是叫朱都尉知道,我还主动拿给你看,那他问起我来,我怎么说?”
“傻瓜,这里只有你和我,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你给我再看一眼就好。”
陈瑕犹豫了还是摇摇头,“不行,俗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就算没有什么神明,万一他家的老祖宗泉下有知知道你偷看人家的宝贝,半夜托梦找你,那可如何是好!”
阿曼还真有点怕了,“你又胡说。不给看就算了,何必吓我?”说着话她伸出纤纤玉足,把那羊皮秘籍踢到一边,又忍不住瞄了一眼,见那画中之人似乎是动了起来,她心中便已经了然,原来真正的奥秘在这里。这本屠龙刀法肯定有什么玄机。
陈瑕赶紧去把书捡起,阿曼觉得生气,便用玉足在他后腰上轻轻踩了一下,可是她身体不适,加上力气实在太小,这一脚踩下陈瑕刚好要起身,阿曼坐不稳,仰倒在地。陈瑕大惊,忙跑过来把她扶起,“你干嘛那么不小心。摔倒了头没有。”
好在草地柔软,阿曼只是觉得微微疼痛,不过这一摔,她就又头晕眼花,陈瑕探了下她的额头,“好像已经不烫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见陈瑕嘘寒问暖,阿曼便笑道:“胡古已经给我服了些药,现在好多了,只是觉得身体还有些虚弱,都是你,我就是要和你闹着玩,你就那么大的力气。”
“我没使力气啊……”
“你还顶嘴!”阿曼虽然是嗔怒的语气,但是脸上却是笑意,陈瑕不由得呆住,“我发现你病的时候更好看。”
阿曼粉面微红,忙正襟危坐,“竟说些有的没的,我现在带着面纱呢,你也看得到?”
陈瑕笑道:“但是我看到你的眼睛啊,好像……好像什么呢?”陈瑕所会的辞藻实在有限,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可以与阿曼的眼睛相提并论,一抬头,见天上繁星点点,便道:“好像天山的夜空。”
阿曼笑道:“你是想说,天上的星星吧?”
陈瑕摇头说道:“我就是说夜空,因为一颗星星和你的眼睛比也没有光彩,只有草原的夜空才如此迷人。我在天山的时候,最喜欢在不老峰下的雪地里看星星,每当我看到漫天的星斗,就好像看到你的脸……那时候日子很苦,可是一看到夜空,我就会想起你,于是便不觉得苦啦。”
“天呐,”阿曼觉得不可思议,“你在天山的时候,才多大啊?”
陈瑕道:“八九岁?反正天山那几年,我想着你和我娘还活着,我一定要找到你们,这给了我许多的活下去的勇气。”
“怪不得……”阿曼心想:他总说想要娶我,原来并非是我有勾魂摄魄的手段。而是他从小就喜欢我。
其实在天山那些日子,陈瑕根本接触不到什么女人,所以他的印象里,阿曼便是他唯一可以爱慕的对象,以至于到了现在他还是念念不忘。至于慕容倩初次见她的时候,是女扮男装,陈瑕的心里便没有那么多臆想。
陈瑕嘿嘿一笑,“如今又见到你,你比小时候更加好看啦。可是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我再仰望星空的时候,想起的还是小时候的你呢?”
482、脉脉含情
阿曼笑道:“那大概是因为我小的时候,脸上有很多斑,要不就是有麻子,所以你一看到天空那么多星星,和我脸上的麻子一样,所以就想起我了。”
虽然是一句玩笑话,可阿曼现在终于明白:陈瑕最怀念的是小时候的幸福时光,只是那样的日子已经充满了腥风血雨,一去不返啦。
而阿曼又何尝不是如此,她最怀念的便是十二岁之前的日子,从被父王保护起来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那样的时光何其孤独,阿曼觉得自己与陈瑕有些同病相怜。
陈瑕说道:“你脸上哪有什么麻子,你小时候的样子我永远都忘不了。”
阿曼笑着问道:“永远是多远?”
陈瑕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世间万物,有始必有终,这个问题不但陈瑕回答不了,想必任何人也无法回答。究竟陈瑕可以活多久?一百年,一千年还是一万年,没到有到那个终点,谁也找不到答案。但有一点,陈瑕却可以肯定,阿曼和现在身边所有的人一样,最终都会消失。想到这里,陈瑕神色黯然,那个孤独的未来似乎正在渐渐逼近,而现在这温馨的时刻,也将和过去所有的美好时光一样,一去不回。
在那一瞬间,陈瑕似乎有所顿悟,别人的生命如白驹过隙,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他们都只能存在一瞬间。然后便全都成为了记忆,阿曼也不会例外,她小时候的样子,自己再也看不到了。
阿曼见陈瑕的表情在一瞬间看起来有些伤感,便轻轻拉住陈瑕的手,柔声道:“永远太远了,未来如何你我谁都无法预料,但是只要你和我在一起的日子,就把它记住。”
她还从未如此主动,陈瑕受宠若惊,用力地点着头,“我一定尽量记住,对了,等到我找到通天教的天机石窟,便把我们的经历全都记下来,我要记满整整一面悬崖。”
“那可好多呢?”阿曼笑道。
陈瑕一听,顿时有气馁了,“是啊,我字都认不全,这可怎么记啊。”
阿曼闻听,笑得花枝乱颤,过了一会儿说道:“不要紧,到时候我和你一起记,你要是记错了我可不答应。”
言外之意,便是说,以后还会与陈瑕在一起。陈瑕纵然听不懂女孩家的弦外之音,但是想到能与阿曼、小倩、喜儿包括刚认识的尸突小雀一起记载平生,倒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因此心中大乐。最好叫娘、哥哥和师父、掌门以及大漠五鬼、乖徒儿,所有认识的人一起都来记,把整个天机石窟里记得满满登登,那才有意思。
阿曼哪里知道陈瑕在一瞬间想到了一大堆人,只是见他露出痴痴的又无限神往的神情,觉得有趣至极。
两人坐在草地上仰望星空,嗅着野草的芬芳,彼此诉说着心事,只觉得无比开心。在这一刻,阿曼终于忘却身上的责任,忘记了阿布提以及精绝,忘记了自己极阴仙姬的身份。虽然得病了,脑子迷迷糊糊的,她却有点喜欢上这种得病的感觉,至少可以放开所有的烦恼,敞怀一笑。
不知不觉阿曼和陈瑕相偎睡去,两人的手还紧紧牵在一起,到了午夜时分,周围万籁俱静,阿曼悠悠转醒,忽然发现陈瑕的身上又凝结了一层白霜,阿曼吓了一跳,轻轻推了推陈瑕,陈瑕打了一个喷嚏,“突然冷了呢?”
阿曼指了指陈瑕的衣服,“你又被冻住了,看来以后你不能和我在一起睡觉。不然的话冻死你。”
陈瑕笑道:“为什么你自己睡觉就没事,我抓着你的手,就会这样?”
阿曼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如果你我的体质相互感应的话,那我们可能永远不能结为夫妻。”
阿曼想:毕竟结为夫妻,总要有肌肤之亲,那样每次在一起睡觉,不是都要搞得天寒地冻?
她可不知道:陈瑕在睡梦之中是自动引发玉影连环诀的心法的,所以只要陈瑕睡觉,真气便会自己运行,起到练功和疗伤的作用,他与慕容倩在一起,内力可以来回轮转,因此相互间大有裨益。而与阿曼在一起,内力则是通过紫宸冰魄流回体内,阿曼阴气极盛,陈瑕压制不住,所以阴阳难以协调,才会被冻住。不过他体质特殊,即使被冻住也不会受伤,而且他一醒来,真气随即停止运行,瞬间便能恢复如初。
紫宸冰魄珠是东福岛的宝物,巫仙展红绫当初用来修炼寒冰神掌,所以她在天山与步游尘对敌之时,能在掌心瞬间融化冰雪,又瞬间可以将冰雪冻结,便是因为当时她有紫宸冰魄珠的缘故,等到她寒冰神掌练成,就再不需要此物,之后才用此物打造极阴仙姬。
这股寒冰真力如今陈瑕也可使用,只是他要借助阿曼的身体而已。
“那就不睡觉!”陈瑕听阿曼要反悔,忙说道:“我们只成亲就好啦。”
阿曼笑道:“但是不睡觉,又为什么成亲?”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脸红,她轻轻摘去面纱,故意转移话题,“都这么久了,药不知道好了没有。”
陈瑕忙到火前看了看,见里面的汤水已经快要熬干了,心中懊恼不已,“我怎么就睡着了,说好了亥时服药的,现在是几时了?”
阿曼看看天上的星星,摇了摇头,“谁知道呢?这里只有日升月落,根本不需要记时辰。”
陈瑕把罐子从火上拿下来,把药倒在一旁的碗里,“还有半碗,下次我可得注意一点,幸亏你醒得早。不然全都变成药渣了。快趁热喝了。”
陈瑕把药碗端在阿曼面前,舀了一小勺,递到阿曼唇边,阿曼刚要喝,陈瑕又想起不能叫她烫到,便又吹了吹,二人的脸就只隔着一把勺子,如此之近,阿曼脸红心跳地看着他,心想:陈大哥真是体贴。换做是阿布提,哪会这么待我?
药虽然苦,心却是甜,阿曼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好似天上的星。
483、恩大于仇
有阿曼陪伴,陈瑕便舍不得去偷什么毒酒了。以后的三天里,陈瑕基本上衣不解带地陪在阿曼身边,每日里在江浪和阿曼两处忙里忙外,殷勤得像个蜜蜂,不管是江浪还是阿曼都大为感动。
阿曼的身体本来也没什么大碍,有胡古用药,很快也就好转,可她却依然称病,不叫陈瑕知道,原来女人都是喜欢被呵护的感觉,陈瑕还以为胡古的药不灵,找他询问,胡古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告诉陈瑕,只说是:“她还有心病未了,不足为奇,你若是理她,她就不好,你要是放任不管,她便不治自愈。”
这番话陈瑕是听不懂了,不过既然医毒双绝这么说,他就只陪在江浪这里,三天已过,江浪浑身的骨骼已经基本固定起来,用白布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就只留下眼睛、鼻子和嘴巴露在外面,乍看起来好像是个木乃伊。陈瑕自然是没见过木乃伊,不过看江浪的样子,心里也实在担心。因此到了第四天,他依然不去阿曼的住处,专心留下来给江浪喂水、喂药,殷勤照顾。
江浪嘴上并不说什么感谢的话,心里却想:我恨透了这世上的一切,可偏偏就叫我遇到陈瑕、胡古这样的好人。贼老天终究是良心发现了?不管怎样,陈瑕将来若是有什么难处,我江浪自当报答他的恩情。他又想到纵然身体大好,一身的武艺恐怕也是回不来了,今生报仇无望,我又留着这副身子有什么用?
不禁又想到戚沧海,就算我报不了仇,也总想见沧海一面,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模样,岁月如刀,想必当年貌美如花的鸩毒西施,脸上也少不了几许沧桑。
他整天胡思乱想,时而轻生,时而慨叹,又不知道叶长风什么时候回来,看到现在这幅模样,多半是要嘲笑于他,最好就这样一直躺下去,谁也不知道我是谁的好。
到了第五天,胡古给他换了药,又在他的关节处推拿了一阵,然后对陈瑕说道:“想不到江浪的身体恢复迅速,现在只要你一些舍利子之血,应该很快就可痊愈。”
陈瑕闻听大喜,“那有何难?反正我的血可以再生。”他当即咬破食指,滴了满满一酒杯的鲜血,“要是能彻底解掉他身上的毒就好了,不知道他喝了我的血,为什么每个月圆之夜,还是会发作?”
胡古接过酒杯笑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舍利子可以解天下任何的毒,却也是天下最毒之物,它的毒就只能它自己来解,你不妨留下一些血来,交给江浪,以备不时之需。”
陈瑕道:“那也好,当年在天山我就留下了一个装着我鲜血的葫芦,不知道现在大漠五鬼用完了没有。”
江浪叹了一口气,“我以为他们一定和我一样,受尽折磨,却不曾想,有你在守护。我们都是你当年的仇人,你真的一点也不记恨吗?”
陈瑕笑道:“当年的仇人?你是说前一世?可是没有你们,又哪有我的今生,我为什么要记恨你们?不然的话,我前世的前世的前世的前世的仇人,我是不是都要去找他们报仇?”
胡古道:“今生只做今生事,莫管前后因与果。陈少侠,老夫实在是佩服得很。说的不错,前世的我早已经死了,又何必再去苦苦追寻因果?江浪,你从前作恶多端,你师父不计前嫌,为你劳心劳力,经此一劫,你正当抛却前尘旧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那些什么仇、什么情不如就这么随风散了吧。”
江浪沉默不语,心中百味杂陈。
胡古把陈瑕的那一杯血装了个葫芦,放到江浪的枕边,“我知道你戾气太重,仇恨很难化解。但此血得来不易,你的命也是陈瑕给你的,希望你铭记于心,不要恩将仇报才好。”
见江浪依旧没有言语,胡古便对陈瑕招了招手,“他的怨恨太大,你求老夫救他,只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陈瑕看了一眼江浪,“将来的事谁有知道?我也懒得去想。”
“你看得开就好。”胡古对陈瑕微微一笑,便走了出去。
陈瑕回过头来,对江浪说道:“我只求你一件事,就不要再想着报仇,这样你心情会好一点,伤也好的快些。”
说完转身也要走,江浪却忽然把他叫住,“小子,你站住!”
陈瑕一愣,“还有什么事?”
江浪道:“我要告诉你,你别想阻止我报仇,除非我死!你要害怕的话,不如现在把我杀了。”
陈瑕摇了摇头,“乖徒儿,朽木不可雕也。”
他又要走,江浪再次叫住,“你回来……”
“还有什么事?”
江浪犹豫了一下,“其实你有很多手段可以叫我屈服,比如在月圆之夜,你不给我解药即可,为什么你从来不逼我答应你的条件?你一味恳求,就能化解我心中的怨恨吗?”
陈瑕微微一笑,“我那样做的话,你不是连我也要恨?”
“我当然恨你,我恨你把我从山谷救出来,我恨你不杀我,我恨你对我那么好,我恨你叫我乖徒儿!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因为那一口舍利子之血,我早就想把你碎尸万段了。我就是这么恨你,你难道一点也察觉不到吗?”
陈瑕想了想,“你恨我也没用啊,我还是要叫你乖徒儿,还是要救你,还是要对你好。你要恨就恨吧。不要恨别人就好!”
陈瑕一点恶毒的话也不讲,哪怕现在他把江浪骂一顿,打一顿,甚至杀了他,江浪也会觉得心里好受一点,可陈瑕偏偏什么不做。江浪只觉得羞愤难当,他对着陈瑕用力大吼,“我不想再欠你什么!你明不明白!”这一运气,便牵动得伤口剧痛,嘴角便渗出许多鲜血来。
陈瑕见他情绪激动,赶紧点住他的穴道,叫他不能乱动,“你这又是何苦?我从来没觉得你欠我东西啊。我真的不是很明白。”
江浪咬牙切齿,骂道:“你这个笨蛋!”
484、不告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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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5、一个哑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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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6、夜行刺客
江浪沉吟了一下,“那多半是他觉得此乃门派内的事不想外人插手。另外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江浪笑道:“当年他输给蛊祖,心中不服,所以多年以后,他要把当初输的东西拿回来。”
江浪愤世嫉俗自然把人心总往坏处去想,陈瑕却不以为然,“我看不是!那件事已经过了几十年,他如果想得到《轩辕外经》,当初和摩柯伽叶游历的时候,就可以去了,更何况他武功尽废,有什么能力再与蛊祖赌输赢?”
“他是用毒的,又不需要什么高强武功。”江浪冷笑道。
陈瑕还是频频摇头。江浪怒道:“那你说,他为什么先走。”
陈瑕道:“他知道你有伤在身,我们必须在此地盘桓数日,而他自己年纪大了,跟我们一起上路,怕耽误行程,所以先走一步。”
“他有那么好心,我却不信。”
陈瑕在他腿上拍了一巴掌,“你有什么不信,人家救你回来,你就总是猜忌别人。我觉得这样不好。”
江浪冷哼道:“人心隔肚皮,你个小毛孩子懂什么。”
“不和你计较,既然知道他去哪里,等将来我们去大鲜卑山找到他,一问便知。你今晚在这躺着吧,明天一早,我就可以给你拆掉白布,然后咱们立刻便走。”
“又去哪里?我不宜劳顿,你不知道么?”
陈瑕笑道:“那也没办法,人家尸突炎办完了事要回辽东,你还想赖着人家的帐篷不走?我们去车银花老骚货哪里,料想叶长风就差不多要回来了。”
一提起叶长风,江浪便气不打一处来,“回来又怎样,要去见老骚货,你自己去,休得带上我,叫那叶长风看到我这般模样,定然百般刁难。我可不想见他!”
“那也由得你,我可得睡觉了,晚上我还有件大事要办。”陈瑕说完就直接躺在江浪旁边睡上觉了。
一觉睡到子夜时分,他就一骨碌坐起,出了帐篷见漫天星光,将旷野照得通明一片,心中大乐,“正好借着星光找酒喝去。朱广福总是劝我不要去,我也不必与他说我去过了,喝完了之后再回来,谁也不知道。”
陈瑕趁着夜色展开轻功便向主营而去,八十里路,也不过片刻。
等他前脚一走,江浪随即惊醒,心想:这家伙夜半三更的,不睡觉又跑出去干嘛?莫非是看部落里人走的差不多,偷偷找阿曼强行非礼?这小子平时就毛手毛脚的,这种事没准真做得出来。
这就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江浪的眼中,这世上怕是没有好人了。
过不多时,忽听左边一声夜猫子叫,跟着远处的右侧,又是一声,江浪不由得惊觉起来。以他的经验判断,这可不是什么野鸟夜啼,乃是有夜行人物到此,故意学鸟叫来“问路”的。
而且左侧的那一声非常之近,他的帐篷比较靠外侧,那人离此不远,所以听得格外分明。地上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跟着帐帘一挑,一个黑衣的蒙面汉子闯了进来,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解腕尖刀。陈瑕走得匆忙,帐内油灯未熄,想是对方看到此处亮灯,便先摸了进来。一见屋内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白人”,那人微微一愣,跟着又一个蒙面汉子进来,一见江浪,便操着公鸭嗓问之前那人,“怎么,有人先到一步?”
之前那人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看看去!”
两人蹑手蹑脚走到江浪身边,一个人用尖刀抵住江浪的胸口,另一人去探江浪的鼻息。
江浪是何等样人?久历江湖,经验丰富,他从前做的也是潜入杀人的勇士,这些人的手段他无一不精。对方这么一对话,他便知道这两人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因此不动声色,以龟息大法屏住呼吸,同时心跳放缓,脉搏都不跳一下。
那人探了下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门,这才笑道:“果然是个死人,不必理他,去干掉朱广福那帮人……”
“等等!”另一人把手一摆,“这里刚好有血,先留个记号,免得老大不知道。”说完他扯下江浪腿上的一块白布,一眼就看到江浪胸口处陈瑕画的那只老鳖,不由得嘿嘿一笑,指着那里说道:“老王八一只,真是搞笑!”
江浪闻听气得七窍生烟,“陈瑕这个小兔崽子,居然写了这么缺德的一句话,别人看到一念,便都是在骂我。”可是现在危险就在眼前,江浪身体又动不得,因此只能继续装死。
那人便用白布在他胸口写字,才动了几笔,便又停下,回头对公鸭嗓说道:“糟了,汉字我太认得,陈瑕的‘瑕’是哪个,怎么写的?”
公鸭嗓笑道:“嗐,别人能画,你便不能画,你就画一只弓腰驼背的大虾米,别人一看,就知道是陈瑕了。”
令人掩口笑道:“好主意……”写完之后,便又笑着念了一遍,“杀人者老王八一只陈虾米是也!”
江浪闻听心中暗笑,“好小子,叫你害我,这回你做王八啦。”
转念一想:这两人摆明了是又来陷害陈瑕的,但是据之前所说,行凶者应该是个剑术极其高明之人,而且还应该与陈瑕长得一模一样才对,这两个人明显不是。非但不是,还是两个大笨蛋。既然要嫁祸于人,又怎么想不到留名的话不可能自己骂自己的道理?那他们不是笨蛋是什么?至少不能算是个聪明人。
其实这两人也是一时兴起,故意搞的恶作剧,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哪里会顾及到许多。
原来陈瑕在尸突炎的酒席宴前比武打败了哈米池以及他贴身的十名铁甲卫,哈米池怀恨在心,想到明天就要回辽东了,再不报仇,就没有机会,便想趁着今天先锋营解散之际,没有什么守卫,来找陈瑕的晦气。
陈瑕这个时候早就去了主营偷酒,不在营中,因此他们走了个空。见这里有个死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就想着嫁祸陈瑕,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十几人到了此地,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487、快剑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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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8、一片死寂
这两脚虽然未曾见血,但踢得是人的要害,其对心理的震慑程度,比宝剑杀人更甚。在场的那些士兵见他如此狠辣,全都生畏惧之心。
阿曼也曾见过不少杀人的场面了,但如此刁钻凶残的手段她可没见过,吓得站在那里,不敢乱动,假陈瑕跨过哈米池的尸体,一把就抓住阿曼的肩头,阿曼失声尖叫,假陈瑕反手一点她的人迎穴,阿曼随即昏倒,头顶珠钗掉落,假陈瑕也不曾留意,他拖住阿曼的胳膊,转回头扫视了一眼众人,跟着迈步向人群走去,那些士兵再没人敢上前,一个个向后退却,先锋营的那十几个人却站在原地,还想厮杀,反倒是哈米池带来的人劝道:“他杀了都尉还有我们老大,无论如何打不了的,现在还是回去报告头领要紧。”
先锋营的兵也知道不是对手,无奈之下之后跟着铁甲卫逃向主营。假陈瑕也不去追,望着众人逃窜,用宝剑蘸了一点血迹,依旧在帐篷留下:杀人者陈瑕的字样,不过这一次他就没写什么落款。他怕有什么人没死,便又搜查了一圈,大部分帐篷里都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江浪浑身包着白布,好像尸体一样停在帐篷里。
假陈瑕看了他一眼,也以为是个死人,江浪微微睁着眼睛,依旧用龟息大法闭住呼吸,目光不敢随处游移,心中暗想:此人定是陈瑜了,果然与陈瑕长得一模一样。
假陈瑕借着那盏油灯,看到江浪胸前的字,便念道:“杀人者一只王八陈虾米是也。”念完之后忍不住呵呵一笑,他这一笑,额角处的皮肤却现出几道褶皱来。因他以为江浪是个死人,因此也未曾掩饰,哪知道就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变化,被江浪尽收眼底。别看江浪言语粗俗,实则心细如尘,他心中一动,暗忖道:我道是谁冒充陈瑕……原来是他!即便不是此人。恐怕也有莫大的关联。
那人笑罢,挥剑一扫,把江浪身上写字的那层白布挑了去,跟着又放在油灯上点着。“那帮蠢货,想嫁祸陈瑕又怎么能写这样的话?”
白布挑开,江浪的脸可就露了出来,江浪大惊,心中暗道:他要看到我的脸非把我一剑杀了不可。
好在那人并未留意,把白布点着之后,就一手扶着阿曼,一手挑着起火的白布出了帐篷,脚步声渐行渐远,不多时四周便是鬼一样的沉寂。
江浪暗暗叫了声“好险!”
可是他抓走阿曼做什么?陈瑕如今又在何处?而他到这里杀人的目的又是什么,江浪百思不得其解。现在也不知道陈瑕生死如何,他自己的老婆抓走,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除非他已经死了,要么就是不在营中。
转念又一想:这回可不是老子不帮你,是实在无能为力,他真的死了也好,我不必再叫陈瑕师父、又少了个师娘。好事,好事。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可不禁觉得有些伤感,忍不住微微轻叹,闭上了眼睛。
那些逃走的士兵,再不敢回来,一路狂奔向主营而去。
走到六十多里地,远远地看到前面有个人影,蹦蹦跳跳地迎面跑来。那人速度极快,每次纵身都有丈余远,轻功了得。那群人吓了一跳,这大半夜的,谁没事在荒野地里乱跑,定睛一看,却是陈瑕,只是这身打扮与之前所见又不相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换了衣服,又是几时跑到前面去的,眼看着陈瑕越来越近,有人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他莫不是鬼!”
这一嗓子,穿透夜空,叫人听了毛骨悚然,明明刚才陈瑕还在先锋营的旧址杀人,怎么顷刻间便跑到了前面,那不是鬼还能是什么?众人一哄而散,再也没人敢找陈瑕的麻烦。
陈瑕见状,停下脚步,夜色朦胧,他也不知道这帮人是谁。只听有人叫自己是鬼,顿时哈哈大笑,“我这么好的武功,你们居然说是见鬼,真他娘的……”
原来陈瑕去主营偷酒回来。他之前觉得酒好喝,但是尸突炎不给他,所以他就特别留意这碗酒存放的位置,看着尸突炎叫人送回大帐,他就牢记在心。那酒是毒药,谁能想到会有人不要命地敢来偷喝?尸突炎也不觉得它是什么珍贵之物,因此也只是随便放着。
今天晚上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进去,先点了尸突炎的昏睡穴,然后就翻箱倒柜,轻而易举地就把云珍大补酒给找了出来,一口气喝了大半坛,喝完之后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十分舒坦,剩下的就装入馥芳锦华壶内,留着以后再喝。
心想:“你们明天要走就走吧,反正这酒我是拿走了了,以后可就再也不回来。”
又按照之前所想,在坛子里撒了泡尿进去,这才高高兴兴地回来。李云帆传他偷盗之术,他不偷金银,不偷珠宝,却用来偷酒喝,这样的人怕是天下难找了。
那几个兵丁,陈瑕也不曾在意,心里只想着快点回去,叫朱广福看看自己的本事,酒不但偷喝了,还带回一壶作为证据。
不多时他到了先锋营左近,尽管还没看到尸体,就已经隐隐感到一股萧杀之气。原来有生气的地方与死了人的地方气场大不相同。此时的旷野中寂静无声,月光惨淡,几处火把随风摇摇曳曳,不见守夜的士兵,陈瑕不由得觉得紧张。他放慢脚步,缓缓走进营寨,一眼便看到满地的尸体,他心头一凛,几步走到切近,见那尸体中有朱广福在内,顿时失声惊道:“都尉!是谁干的?”
他摇晃了两下,朱广福丧命多时,哪里能答应他。陈瑕不由得悲从心起,可他还来不及哭泣,又看到阿曼的帐前还有尸体,他立即就知道不妙,几步冲到近前,一看是哈米池,“乖徒二儿?”见身上没有剑伤,但是也早就死了。
见地上有送给阿曼的珠钗,陈瑕慌乱中捡起,再打开阿曼帐篷,里面空无一人,陈瑕只觉得晴天霹雳一般,倒退了两步,放声喊道:“阿曼!阿曼!”
喊了两声无人答应,陈瑕怒喝道:“是谁干的,你们把阿曼带去了哪里?还有活人没有啦!”
这时江浪的声音传来,“怕是都死了,你这臭小子怎么才回来!”
489、无常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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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0、百口莫辩
陈瑕回到自己的临时住处,把朱广福赠给他的《屠龙秘籍》用布打了个小包,背在身后,心想:朱广福待我不薄,他就这么死了,我也没时间安葬,那《屠龙秘籍》里的奥妙我一定尽量把它参详,我如果不行,小倩或许可以,只是就算参透,朱广福也不知道了,只希望能帮他完成这个遗愿。
又打开柜子枕边有个小包,里面是尸突炎赐给他的首饰,他从怀里又拿出阿曼的珠钗来,暗道:金镯子和夜明珠是要送给慕容倩和喜儿的,从今起怕是辽东鲜卑再不能容我,我又何必再拿尸突炎的东西送人?想到这里他便将珠钗也一并放回。
出了帐篷,与江浪回合,二人共乘一骑,便向北追去。可陈瑕哪里知道,那假陈瑕抓走阿曼并非向北,而是向西,陈瑕这一去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阿曼的。
这匹马四蹄扬翻向北狂奔半夜,可惜那匹马驮着两人,想再快些也不可能,到了次日天明,身在二百里之外,茫茫旷野一望无边,又哪里有凶手和阿曼的影子。
陈瑕这时十分气馁,马也累得再也跑不动了,无奈之下只好缓缓而行。他心中懊恼,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是想着:为什么自己要离开阿曼,少喝那一口酒,恐怕也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就自言自语,“都是我不好,明明说了要保护阿曼的,怎么偏偏就叫人掳走……我为什么不能守在她身边?小倩是这样,喜儿是这样,阿曼也是这样……”
江浪劝道:“小子,你也不要太过自责,那人剑法极其高深,亏得你不在,若是你在的话,恐怕下场也要和朱广福一样,阴差阳错,叫胡古提前走了,而我又善于装死,你的阿曼纵然被抓走,但现场没有她的血迹,也不见尸体,说明她尚在人间啊,这难道不是不幸中之万幸么?”
尽管江浪说的也有道理,可陈瑕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口中依旧不断念叨着:“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嘴馋!”
正说着,忽听身后马蹄声急,回头一看,烟尘滚滚,遮天蔽日。
江浪说道:“糟了,辽东的人追上来了。快走,快走!”
陈瑕无奈只好催马继续向北而行,虽然江浪不胖,但这匹马已经劳碌了半夜,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后面的追兵,又向前奔了几里,前蹄一软,摔倒在地。
陈瑕和江浪坠下马来,回头再看,对方离自己不到一望之远,陈瑕道:“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我走不要紧,但是怎么可以丢下你呢?我去和尸突炎解释清楚,料想没事。”
“你想得挺美,这些人可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死了那么多人,他怎么可能轻饶了你!”
“不是我杀的,为什么不能轻饶。”
“我也知道不是你杀的,但是谁会相信?”江浪道。
说话间尸突炎已经到了切近,陈瑕一看,整个尸突部落几乎就是倾巢出动而来。正前方是四匹马一乘的铜制马车,尸突炎以及小雀并肩而立,后面是一众铁骑不下三千余人。尸突炎在百步之外,带住马匹,右手一抬,后面的三千多人抽弓搭箭直指陈瑕和江浪。杀场之战与江湖械斗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但这威势就足以叫常人胆寒,陈瑕江浪二人稍微一动怕也要被射成刺猬,纵然天大的本事,可对方千军万马,又岂是一人可以与之为敌?
陈瑕缓缓站起身,对尸突炎抱拳拱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尸突炎面沉似水,问道:“陈瑕,我尸突炎待你不薄,你为何杀我部落那么多人?”
陈瑕只是频频摆手,“不是我干的。”
江浪道:“你便是头领啦?我们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不过我可以作证,陈瑕当时并不在营中,所以人不是他杀的。”
有人指着陈瑕喝道:“还说不是你,我们几十人亲眼得见,容不得你狡辩!”
尸突炎道:“我们尸突部落虽然边陲小帮,可也不是认人宰割的,你今日难逃一死,我只问你,究竟起因为何?”
有铁甲卫行礼说道:“回头领的话,只因哈米池比武输了他,所以打算开个玩笑,教训他一下,并没有害他之意,没想到这小子出手狠辣,把哈米池当场踢死。他还杀死朱广福,等人,此事先锋营的营也可作证,容不得他抵赖!”
尸突炎把手一摆,叫那人住口,“我不是昏庸之主,偏听偏信,我只想听陈瑕的解释。既然你当晚不在营中,那你又在何处?”
陈瑕只好以实情相告,“实不相瞒,当晚我是去你的帐内偷喝云珍大补酒了。我把整整一坛酒都喝了。所以我真的不在先锋营……而是有人冒充我……”
“胡言乱语!”尸突炎如何肯信,“我还以为你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没想到居然惧死!大丈夫敢作敢当,人杀了就杀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之前没对你讲,那云珍大补酒乃是毒酒,你就这么喝了,岂能平安无事?就算说谎也不圆全。”
陈瑕是舍利子之事不便对这么多人言说,心中一着急,便道:“头领,我所说的句句属实,你爱信不信,我是个懒人,懒得和你解释许多。”
江浪吓了一跳,心想:你懒得解释不行啊,人家一放箭,不是把我也给射死。
他忙跳着脚喊道:“头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模样长得像的人多的是,你的手下看错了也是有可能。至于陈瑕说的是真是假,你回去部落里,一看那坛子酒不就全知道了?”
这个时候江浪可不能说出是陈瑜干的,以免迁怒陈瑕。而且也不能说出易容术,就算说出来那尸突部落的人见识短浅,也不会相信。
尸突炎冷哼道:“我现在回去,那你们不是就跑了?再要找你们上哪里去?陈瑕,既然不是你干的你为何逃走。”
江浪道:“阿曼被奸人人掳走,他总要找回来。”
“阿曼又是哪位?”尸突炎问道。
江浪道:“阿曼便是陈瑕的未婚妻啊!你说你老婆丢了难道不找吗?”
这时身边的小雀忽然大叫起来,“好哇,你跑了却是为了一个女人,爹,待我把我抓回来!”
491、有情之人
那胖丫头说完,一弯腰从马车上提起两个大铁锤来。江浪没见过小雀,但是见到那两个铁锤足有冬瓜大小,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家伙,这女人好大的力气。”他下意识地闪到陈瑕身后。
小雀大喊一声已经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尸突炎想要阻止又哪里来得及。小雀三步并作两步,直奔陈瑕而来,二话不说抡锤便打。
陈瑕如果有锤自然可以与她一较高下,可现在陈瑕的手中就只有淳于炎留下的那一把软剑。这一锤子搂头盖顶,用一柄软剑如何招架?他只好后撤两步,对方一锤打空,把地上都砸了个坑。
江浪在身后喊道:“还不出剑结果了她!”
陈瑕当然也知道出剑,但是他与小雀本无仇怨,又如何肯轻易出手,刀剑无眼,要是一不小心把她杀了,那有再多的冤屈也没人肯信了。
他这一闪身,却露出身后的江浪来,那小雀想到正是江浪说起阿曼与陈瑕有婚约,第二锤不打陈瑕,反而纵身而起,砸向江浪。
陈瑕大惊,抢上一步,抓住小雀的手腕,“胖丫头你打错了人!”
小雀道:“我可没打错,谁叫他胡说八道。”
陈瑕抓着她一只手,她挣脱不开,只好用另一个大锤砸向江浪腰间。陈瑕手腕向内一带,把她拦腰抱起,双臂一用力,那小雀站立不稳被陈瑕抱摔在地。
这时一支弓箭从队伍里射出,扑哧一声扎在二人身侧。尸突炎吓了一跳,眼看着女儿与陈瑕缠斗在一处,此时放箭岂不误伤了女儿,他赶紧下令,“把弓箭都收起来,谁敢乱放,我要他的脑袋。”
一声令下,弓箭全都收住,陈瑕与小雀就在草地上来回打滚。时而陈瑕在上,时而小雀在上,两个人抱成一团,陈瑕纵有千般武艺也难以施展,更何况他一出手搞不好就是一条人命,无论如何也不敢以内力相抗。可这中摔跤的技法自然是谁的体重大,谁便占上风,陈瑕与那胖丫头颤抖了几个回合,便觉得力有不逮。
眼看着小雀一个翻身,把他跨在身下,双手已经反抓住陈瑕的双手,浑身的重量压下来,陈瑕挣脱了两下纹丝不动。
这个时候,他可以用脚在小雀背后一踢,便可将她打得吐血,但是腿抬到一半,便又放下,心想:我一脚下去,踢死或踢伤她,那尸突炎只会对我误会更深。
就在束手无策之际,却听小雀带着哭腔说道:“你为什么要杀我们部落的人?现在爹爹不肯饶你,你叫我怎么办?”说着说着竟然落下泪来。
陈瑕没想到,他对小雀毫无感觉,可小雀对他尤为情笃,陈瑕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说道:“明明不是我做的,可你们不听啊!”
小雀道:“那么多人都看到了,难道还能是假的吗?你有什么未婚妻我不在乎,但是杀我们部落的人,便是大罪,爹爹不会饶了你。”说着抬手一拳对陈瑕打来。陈瑕没躲没闪,拳头却打在耳边的草地上。也不知道是小雀太过痛心,还是恼恨陈瑕杀人,这一拳把草地砸了大坑,力道着实不小。
陈瑕正色道:“你要信我的话,就回去看看,你爹的那坛云珍大补酒已经被我换成尿了。我当时真的去偷酒,是不可能回来杀人的。”
小雀哭道:“纵然我信你,可是整个部落的人,全都不信你,又有什么用?现在他们恨不得杀你而后快,我不忍心你就这么死了所以跟来,你要想逃的话,就打败我,把我抓住,我爹顾及父女之情,或许不敢对你下毒手。你不必手下留情,出招吧!”
陈瑕万万没想到小雀会想出这条计策,他这才明白:小雀之所以提着大锤过来不是要杀他,而是要救他。
可小雀越如如此,陈瑕越不想与她动手,“算了,既然解释没用,我又何必连累你……”
小雀哭道:“我脑子不聪明,一路上我都在想如何救你,就只能想出这个蠢主意,那阿曼是丑是美,你是否喜欢她,我也不在乎啦,但是你与我已有婚约,我怎么能看着就这样死了。你快抓住我,不然的话,你今天走不了。”
他二人说话极低,尸突炎等人自然是听不到,可江浪就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见陈瑕还在迟疑,便催促道:“你还等什么?难道等着乱箭穿心?姑娘家都已经这般哀求,你就该听她的话。又不是杀了她,你怕什么?”
陈瑕把牙关一咬,“也罢!那就对不住你了!”说罢膝盖向上一顶,正中小雀的大椎穴,陈瑕还不敢使出全力,只是用了一半的力道,小雀便向前扑去,只觉得后背剧痛,一时爬不起来,陈瑕翻身压在她的后背,同时单臂卡住小雀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挡在身前,尸突炎见状吓得大叫:“陈瑕,你别一错再错!”
陈瑕这时知道争辩没有意义,便喊道:“头领,我没有杀人,你信不信都好,现在你女儿在我手上,你最好立即退去,否则的话,她性命不保!”
“你敢动我女儿一根汗毛,我将你碎尸万段!”说话间向前走几步,队伍也跟着跟进。
江浪见尸突炎不中计,拾起地上的宝剑,指住小雀的脸,“你敢再上前一步?”手腕轻轻一递,小雀的脸上便是一道血痕,“我先割掉她一只耳朵,你信不信!”
尸突炎无奈,只好咬牙说道:“陈瑕,想不到我真看错了你,我之所以没立即杀你,就是小雀要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跟我回去,解释个明明白白,我自然不会冤枉你,可你现在这么做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陈瑕稍微犹豫了一下,本想放开小雀,可江浪哪里会相信尸突炎的话,“跟你回去束手待毙吗?陈瑕单纯可欺,我江浪可不是吃素的!你现在立即下令撤兵,否则我便真的动手!”
说话宝剑向上一撩,先把小雀头顶的抓髻给削去一边。尸突炎面如死灰,把手一举,“后撤三里,待命!量他们也跑不了!”
492、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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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3、情重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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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师徒重逢
“我不懂,难道你就懂?”陈瑕不服气。
江浪苦笑了一声,“我也不懂,但是我知道你对她是恩情,并非男女之情!你用男女之情报答恩情,就只会委屈你自己。”
“我不明白……”
江浪笑道:“早晚你会明白的,走吧!”
夕阳下,野草摇曳,显得格外荒凉,陈瑕万万没想到最终陪在自己身边的,不是任何一个红颜知己,而是一个半身残疾,满口污言秽语的江浪。二人名为师徒,可江浪对陈瑕又哪有半分尊重,除了有求于他的时候,几乎就没有什么好脸色。陈瑕不禁心中感慨良多,只希望到了董土楠部落那里,能听到关于喜儿或者小倩的消息。而阿曼去了哪里,毕竟无从知晓,尽管惦念却无可奈何。陈瑕心情低落,一路上也不与江浪说话。到了定更天的时候,已经身在董土楠部落。
有人认得是陈瑕,便向里面通报。不多时董土楠、董烈虎纷纷出来相迎,对陈瑕还算客气。早有人回报主母车银花,车银花却道:“现在结盟之事,尚无结果,他来这里做什么?我不见他。更何况今日有匈奴的使者到访,你们不要接待陈瑕他们,叫他们走。”
董土楠依言照做,只说是,主母已经歇息,不便见外客。部落内也没有多余的地方,你们只好委屈一下,我可以给你们一顶帐篷,你们在外面找个地方休息。
江浪心想:那老骚货定然是恼我之前骂了她,所以故意刁难。
当下接了帐篷,也不多说什么。
陈瑕问起叶长风可回来,董土楠道:“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按理说,他是骑着鸟飞的人,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又问起可曾见过阿曼,董土楠也说:没见过。陈瑕不禁心中焦躁。
董土楠安排二人用罢了晚饭,便回去睡觉了。
陈瑕扛着帐篷离开董土楠部落,只觉得天地之大,自己居然如风中浮萍,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他不禁怀念起伊吾卢,甚至怀念起天山,那时虽然条件艰苦,但至少还有家啊,现在算是什么,与流浪的乞丐有什么分别?
两个人找了个小河边,觉得环境不错,就在这里生了一堆火,支了帐篷。
看着帐内的灯火,陈瑕愁眉不展,依旧是一句话也不想说。百无聊赖之际,又翻看那本《屠龙秘籍》,看了两页,便觉得心烦意乱,在帐内走来走去,江浪坐在一旁看着他这般模样,便笑道:“小子,你是想女人了?。”
“你又放什么狗屁!”陈瑕脸上一红,斥道:“阿曼生死未卜,小倩身陷囹圄,喜儿不知所踪,我们却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奔波了一天,你不知道累的吗?我可眼皮直打架了,把灯吹了,女人不陪你睡,老子陪你睡!”
“你别在胡说,哪个要你陪睡?”陈瑕说完踢了江浪一脚,独自一人出去了。
望着月光倒映在河中,蹲在地上静静地出神。不多时又听江浪的鼾声传来,许是白天走得太辛苦,江浪的鼾声特别响。
陈瑕实在是不想听,就沿着小河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猛一抬头,忽然看到前方站着一条大汉,此人背对着陈瑕,身后背着一把大号的青铜剑,虽然看不到样貌,但是陈瑕却不由得心头一凛,这个背影实在太过眼熟。
他缓缓走近,想绕到那人正面瞧上一眼,不想那大汉猛然间抽出大剑,向后疾刺,陈瑕大惊,赶紧低头闪过,惊魂未定之际,对方迎面一剑直刺咽喉,使的正是“蔽日踏风”。
陈瑕身向后仰,那人猛然跃起,半空中身形陡转,大剑由直刺改成斜砍,这一招陈瑕依稀记得,却不知道名称,他赶紧向旁一掠,对方挥剑横削,“夸父追日”又是一剑。本来这一招是玉影剑法的第二式,可这人却把它颠倒着使用,同样威力无穷,陈瑕再想从旁边闪躲,已经不及,无奈之下只好旱地拔葱,跳起丈余,宝剑擦着鞋底划过,不等陈瑕落地,剑尖已经搭上他的肩头,只需再往前一送,陈瑕的肩膀便立即是一个窟窿。
没想到那人的宝剑却就此定住,指着陈瑕说道:“多年不见,你已经可以接我三招啦。”
陈瑕这才定了定心神,仔细一看,那人长得面目粗犷,一只眼睛带着个黑色眼罩,不是启蒙恩师呼衍洁,还能是谁?
陈瑕没想到会在此地遇到师父,当即跪倒在地,“师父啊,你这些年去了哪里呀,我好想你啊!”说完一把抱住呼衍洁的大腿,泪如雨下。
呼衍洁抚摸着陈瑕的头,心里也是百感交集,“瑕儿,你长大啦。很好,很好,快起来!”
说着话,把陈瑕扶了起来,问道:“瑕儿,真没想到你尚在人间啊。而且已经是壮小伙子啦。”
陈瑕见呼衍洁的头发已经有了几丝白发,脸上写满了沧桑,也不由得心中慨叹,“师父,你老啦。”
呼衍洁哈哈大笑,“是人哪有不老不死的?”
二人叙了旧情,把彼此过往的经历简单讲了一遍,心中均感慨世事无常。
陈瑕问起母亲,“对了,师父,当年你救了我娘,现在她在慕容广那里吗?”
呼衍洁微微一愣,“这话你从何处得知?”
陈瑕道:“大漠五鬼师父告诉我的。”
呼衍洁冷笑道:“那五个混账东西的话怎么可以轻信?当年的确是我救走了你娘,不过她不在慕容广那里,而是在匈奴。”
“啊?可是所有人都告诉我,我娘在慕容广那里啊,连小倩都是这么说的。”
“小倩?”呼衍洁一皱眉头,“小倩是哪个?我可以告诉你,你母亲银萍和你哥哥陈瑜,都在匈奴,我这次前来,并非机缘巧合,而是是特地来找你的。”
“找我?”陈瑕道:“是我娘叫你来找我的?”
呼衍洁笑道:“那还有假?你哥哥陈瑜现在已经是匈奴的征东将军,你母亲乃是匈奴的长公主。他二人在匈奴吃的好,住得好,享不尽荣华富贵,比陈睦在伊吾卢时强上百倍,所以你娘叫我来找你,要你跟我回去,为单于效力,征讨大汉的西域都护府!”
495、富贵不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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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6、何去何从
陈瑕挺胸而立,剑眉倒竖,“难道我们习武之人,不是为了扶危济困,行侠仗义,却是要成为是帝王手中的屠刀么?师父,你号称王之利剑,一辈子都在为帝王效力。但是你可曾想到,最终背叛你的就是帝王,你在鄯善是如此下场,在匈奴注定也会这样的下场。鄯善王可以出卖你,匈奴王也是一样。我虽然读书少,识字不多,可也知道,自古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争名逐利,最后也不过一场空梦。什么高官厚禄、荣华富贵,我陈瑕不稀罕。至于强抢民女,以慰一己之私,更不是大丈夫所为,匈奴如此残暴,师父你可曾想过,那些西域的老百姓?战事一起,少不了血流成河……我宁可一辈子生如浮萍,也绝不做违背良心,辱没祖宗的事。”
呼衍洁冷笑道:“你现在越发伶牙俐齿了,你这一套是跟谁学来的?”
陈瑕也不隐瞒,朗声道:“之前在渔阳郡,听了廉范老将军的一席话,徒儿深有感触。他对我说:列祖列宗在前,史笔千秋于后,血脉之缘,如何能断?
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我父亲当年镇守伊吾卢,是被优留单于带兵杀害。优留单于屠城之日,你也在场,岂能不知?且不论杀父之仇,我陈瑕乃是忠良之后,父亲他一世英名又岂能毁于我手,若是跟你去了匈奴,哪怕领那优留单于一粒米,我还有何面目生于天地,那是我自觉愧对良心,寝食难安,我父死于泉下,也不瞑目!”
呼衍洁见陈瑕一番话慷慨激昂,也不由得点了点头,“好一个忠良之后,你父亲的话要听,难道你母亲的话就不听?你哥哥的话也不听?你们汉人不是讲什么孝道,你不听母亲的话,孝道何在?大汉不容你,你却偏偏要对大汉尽忠,真真可笑至极!”
陈瑕道:“我不对大汉尽忠,也不对匈奴尽忠,但是匈奴若来攻打大汉,我陈瑕定当身先士卒,保家卫国。不为高官厚禄,只为一方安宁!”
呼衍洁哈哈大笑:“那如果在战场上遇到你哥哥陈瑜,又当如何?他注定是匈奴人了,你能杀了他吗?你遇到我又该如何?难不成像小时候一样,再取我一只眼睛?为了根本不在乎你的大汉,为了你陈家的血统,你便要与师父、兄长为仇?与你母亲做对?而你又不对大汉尽忠,那你不是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顾亲情,目无尊长的畜生?”
陈瑕毕竟头脑迟钝,哪比得了呼衍洁能言善辩,但他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心里自有看不见摸不着又说不清道不明的一杆的秤,“师父,弟子无心冒犯,但是如果你执意要与大汉为敌,那我也只能与师父兵戎相见,此事不必再说,陈瑕决定的事情,无可更改。”
“好你个小畜生!”呼衍洁把宝剑指向陈瑕的胸口,“与其将来在战场相逢,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你的武功是我传授,就算收回来也理所当然。”
陈瑕面无表情,沉默了良久,才说道:“本以为你我师徒重逢,无限欢喜,未曾想眨眼便刀剑相向,纵然你杀了我,我也无话可说,我去泉下与我爹重逢也就是了,只是今生再不能看到我娘和我哥哥一眼,心中实在觉得遗憾……”
一听到陈瑕提起银萍,呼衍洁心头一软,尽管他当初对陈瑕说:如果有一天在战场相见,绝不会手下留情。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了,呼衍洁还是觉得下不去手,他牙关紧咬,一双虎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陈瑕,许久才说道:“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冥顽不灵!”说罢青铜剑还于背后的剑鞘,“希望有一天不要在战场上碰到你!否则为师绝不会心慈手软!”
说完把头一甩,再不看陈瑕一眼,转身便走。
陈瑕忽然想起一事,“师父留步!”
“你还要做什么?趁我改变主意之前,你最好快点逃命!”
陈瑕问道:“我想问问,之前在渔阳城下救了我的是不是我兄长陈瑜?”
“哼,可惜他救了一个傻瓜。下一次他不会救你了,他在匈奴,你在汉,你们注定是仇敌!我和你也注定是仇敌!”
放下这句话,呼衍洁扬长而去,只留下陈瑕在风中瑟瑟发抖。尽管七月的夜风,不算太凉,可他从未觉得如此寒冷,那股冷是从心底迸发出来,蔓延到四肢百骸,与哥哥为敌,与师父为敌,为什么大汉与匈奴要势不两立,叫亲兄弟也要反目成仇?
陈瑕只觉得前路凶险,可惜回头无岸,他不能背信弃义,与大汉为敌,又不能与哥哥兵戎相见。他不能忘记自己的血脉,对不起父亲,又不能不顾孝道,对不起母亲。他不能征战沙场,与师父成仇,又不能置若罔闻,看着师父屠戮天下。他回不去大汉,容不下匈奴,进不得朝堂,也入不了江湖。一时间脑子空白一片,不知何去何从。
身后江浪的声音传来,“小子,傻了吧!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陈瑕沉默无语,江浪慢慢走到他的身边,微微一笑,“自古忠孝两难全,贼老天偏偏要给你这样的蠢货,出天大的难题。这都是天意如此……命中八尺,难求一丈啊。你想天下太平,可惜你一张嘴,劝不了所有人,天下的事你一个人也管不了。很多事情往往都是事与愿违,顺其自然也就是了。”
“我偏偏不信命!”陈瑕冷冷说道:“此事在我不在天!”
“此话怎讲?”
陈瑕道:“如果我肯听师父的话,也就不必如此烦恼,但是我知道,他的话我不能听!”
江浪哈哈大笑,“年轻人,有自己的主见,是件好事。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
“什么?”
江浪收起笑脸,“你哥哥陈瑜,在那个荒村杀了不少人,会不会也是受呼衍洁的主使?”
“那谁知道?”一想到哥哥杀人如麻,我将来要如何面对他?陈瑕叹了一口气,
江浪道:“但是叫我觉得奇怪的是,陈瑜所杀的那些人是通天教的人,而通天教把巫仙奉若神明。同样的,大巫仙也是匈奴人信奉的神明,那你哥哥这么做不是在和巫仙做对?你说他是帮着大汉呢?还是帮着是匈奴?”
497、辽东追兵
陈瑕闻听此言,咦了一声,“好像有点道理。”
江浪笑道:“所以说,你哥哥正邪难辨,未必在将来一定会与你反目,如果他是你师父派去的,那就说明你师父也未必忠于匈奴,你不是说,你是那个拯救苍生,阻止天地浩劫之人吗?如果他们都在对抗巫仙,那你和陈瑜以及呼衍洁便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大巫仙。如果剑神步游尘所说的大劫是真的,那与天地浩劫相比,匈奴与大汉的西域之争,根本就不值一提。”
陈瑕频频点头,越想越对。他不知道江浪所说的是真是假,但是陈瑕是个乐天派,他总愿意往好的方面去想。
“而且我再告诉你,除了荒村那里陈瑜杀人,乃是阿曼亲眼得见,而其他地方,则未必是你兄长所为,此事还需要他来亲自验证,或许他也不是你想像的那个罪大恶极之人,否则又何必在渔阳城下救你?”
“对!”陈瑕点头道:“所以说我哥哥是好人,我师父也是好人。”
江浪摇头道:“是不是好人,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事情没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横生枝节,所以我劝你,顺其自然,不要自寻烦恼。”
“嗯!”陈瑕冲着江浪嘿嘿一笑,“乖徒儿所言极是,比你师祖呼衍洁说话入耳!”
“去你娘的!”江浪怒道:“老子见你今日颓废,好言劝你,你他娘的心情好一点了,就拿老子寻开心!早知如此,不要理你的好。”
陈瑕哈哈大笑,“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这里就我们俩,我不拿你寻开心,拿谁寻开心?”忽然他一拍脑门,想起一事,“哎呀,我哥哥抓走阿曼,我怎么忘了问师父,我哥哥把阿曼带去了哪里?”
江浪摆手说道:“那你不用问了,你师父不可能知晓。”
“我师父不知道,难道你知道?”陈瑕不屑一顾。
江浪见他不信,便冷哼了一声,“哼,我也不知道,那骚浪蹄子死不死跟我也没关系,你身边的女人都死了最好,这样我好少几个小师娘。”
江浪说完转身回了帐篷,陈瑕心情好了一些,不管江浪所说的是真是假,但多少还是叫陈瑕心里好受了一些。他跟着回去帐篷,倒头便睡,白天劳累了一天,如今心结多少解开了一点,便睡得踏实许多。
他是睡得不错,可江浪却再也睡不着了,陈瑕把他抱在怀里,一条腿压在他身上,就在他耳边把呼噜打得山响,梦里还叫着:“小倩……小倩……”
江浪心里气得直骂娘。“这臭小子,把我当慕容倩了,还不如叫他想不开!我也是自作自受,没来由得劝他做什么?”
次日天明,陈瑕醒来,只觉得精神抖擞,江浪两个眼圈都熬黑了,陈瑕见状便笑道:“你这是没睡好啊,累了一天不睡觉,是不是作死?”
江浪瞪了他一眼,“他娘的,我不是自己作死,我就是死了,也是被你弄死的。一晚上叫着小倩,小倩,模样下流至极!还他娘的说老子!”
陈瑕嘿嘿一笑,“我说抱着一点也不暖和,原来是你这个糟老头。”
江浪已经懒得骂他了,转过身去,继续睡觉。
陈瑕则提着两个大铁锤出去,到河边洗了把脸,见水中有许多鱼,正好拿来充饥,他把铁锤放在河边,挽起裤腿,跳进河里去摸,你看陈瑕做别的不行,但自幼就和父亲一起在大漠游走,打猎、摸鱼可是一把难得的好手。不到片刻,就抓了十几条,随便往岸上一扔,只等着江浪起来,把鱼烤了吃。
就在这时,前方一片烟尘,马蹄声急,陈瑕心中一动,那个方向是南面,难道是叶长风昨晚回来,于是廉范派人前来结盟?但是结盟的话,也不用跑得这么急,看那烟尘,人数众多,廉范不至于带这么多人马前来呀?
正想着,烟尘已经越来越近,过不多时,已经看清眉眼,却原来是尸突炎率众而至。
陈瑕这个地方距离董土楠部落还有段距离,不过那么大的尘土,部落里早就发现,身后号角连天,陈瑕更是心头一凛:莫非辽东、辽西要开战?
想了那么多,陈瑕一样也没想对,尸突炎到此就是为他而来,可陈瑕偏偏就想不到。
尸突炎赶着铜马车冲锋在前,也远远地就看到陈瑕在河边摸鱼,又看他身后正是女儿的两把大铁锤,便怒道:“陈瑕!你这个混账,还以为你是至诚君子,没想到是个无耻之徒,骗我们往东,你却往西,你快说,把我女儿藏到哪里去了?”
陈瑕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尸突炎是来找女儿的,江浪的计策果然奏效,拖了他一天之久,不过尸突炎也真是厉害,这么快就又追过来,“我已经叫她回去了呀。难道她没回部落?”
“岂有此理,”尸突炎大怒道:“你在蒙谁啊!我女儿的双锤还在那里,她人呢,今日见不到我女儿,你就把命给我留下。”
陈瑕也不会扯谎,见尸突炎怒火中烧,便道:“可她的的确确是走了呀。你现在向我要人,我拿什么给你?双锤也不是我抢她的,而是她送给我的。”
尸突炎手下一员小将说道:“还敢巧言狡辩。头领,何必跟他客气,现在小姐也不在他身边,全军突击,一鼓而下,他纵然武艺高强,咱们千军万马也把他踏成齑粉!”
陈瑕见这小将二十多岁年纪,盔甲之外穿着一身重孝,再一看面目除了没有那络腮胡子,与朱广福倒有七分相似,不禁心中一动,“敢问这位兄台,朱广福是你什么人?”
“呸!”那小将满面通红,淬了陈瑕一口,“先父的名讳也配从你的狗嘴里吐出,头领他不但杀了我父,还盗走我家家传之宝,恳请头领叫我出战,替父报仇。”
“不可莽撞!”尸突炎知道陈瑕了得,那小将怎么可能是陈瑕的对手,但是那小将报仇心切,明知不敌也要上前。“我们朱家可不是怕死之人!”说罢,也不管尸突炎是否同意,拍马向前,踏浪而来。
498、误会丛生
尸突炎暗暗叫苦,小雀尚且不敌陈瑕,试问这小将能否经得住小雀一锤?不过那朱广福之子自作聪明,他是看陈瑕手无寸铁站在河中,自己快马长刀,只需向上一撩,便取了他的脑袋,如果陈瑕所说的属实,小雀果然已经回转部落,那等尸突炎查明真相,再要报仇还哪有那么容易?
尸突炎之所以迟迟未动手,也是顾及到陈瑕所说的话可能是真的,只是自己昨日向东去追女儿,沿途错过也未可知。本打算再仔细询问一番,却没想到朱广福的儿子性急如火,不听号令擅自出战。
那匹马眨眼间到了陈瑕身前,那小将手提大刀从马后向上一撩,带起一道水花,直扑陈瑕。朱家祖传的屠龙刀法陈瑕已经见朱广福展示过,虽然一招也没记住,却知道这套刀法虚招实在太多,单冲这小将撩起的这一刀来看,多半是个虚招,因此陈瑕只是稍稍向旁闪了一下,果然这一刀就此撩空。那小将刀法平平,骑术却精湛,一刀撩空,带马回旋,连砍了三刀,打得水花四起,虎虎生风,可陈瑕只是微晃身子,就轻松躲开,只因这三刀依然为虚。更何况屠龙刀法步战时,如果舞得够快,还能吓唬吓唬人,到了马上转动不够灵便,自然就要慢上许多,等于这三刀完全是空耗体力,毫无价值。更何况这小将为了使刀法用于马战,故意把钢刀加长,如此一来就更发挥不出这套刀法的威力。
陈瑕嗖地一声跳上岸去,“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想伤你,你快点退下吧!”
那小将不识好歹,听陈瑕这么一说,还以为他惧了,再度催马上前。陈瑕有些生气,我已经让你几招,你却偏偏要取我性命,你爹又不是我杀的,你老冲着我来做什么?
眼看着马头到了两尺之内,陈瑕身形一晃,从刀的另一侧闪到马匹身后,把手一探,将马尾巴给抓住,那马吃痛,向后连蹬两脚,陈瑕再反手抓住马腿,用力向后一拉,将那匹战马给掀倒在地。不等小将爬起来,陈瑕已经弯腰把岸上的双锤捡起,在那小将耳边嘭嘭两锤。
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好在陈瑕手下留情,这两锤全都砸在地上,落下处便是坛子大的坑,这要砸上脑袋,怕是就要变成肉饼。
那小将这才想起,陈瑕的力气实在太大,他可以徒手搏双狮,马再快,骑术再精湛,刀法再娴熟,又如何能跟兽中之王相提并论。此时被陈瑕的锤力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只觉得心中一口恶气,难以发泄,那小将一时想不开,哭道:“爹,孩儿不能给你报仇!愧对你啦!”说完居然想挥刀自刎,陈瑕眼明手快,一把将长刀抓住,“你爹并非死于我手。我早就说过,你们认错仇人了!”
那小将气愤难平,指着陈瑕质问道:“事到如今我死你也不让,你这个恶人,你要救我,我就杀你!”说完把刀想后一带,那把刀磨得飞快,陈瑕血肉之躯,如何能握得住锋利的剑刃,他手心被割破,鲜血向下滴落。眼看刀尖直奔胸口,陈瑕大怒,“我好心救你,你却要杀我。”
也不过眨眼之间,陈瑕使了个“妙手空空”的手段,两根指头夹住刀尖,那把刀无论如何再也刺不下去,陈瑕手腕一扭,将刀尖扭断。本想一脚把那小将踢倒,又怕他承受不住,反手一指,点向对方曲池穴,小将只觉得手臂一麻,那把刀再也拿捏不住,掉落在地,陈瑕顺手抄起,将钢刀折为两断,申斥道:“你要报仇就冲着我来,自寻短见,你这辈子也休想报仇,屠龙刀法的秘籍,就在我陈瑕的身上,你若有本事的就只管来找我取。”
江浪这时躺在帐篷里,早就醒了,知道对方人多,便不敢出去,现在听陈瑕这么一说,暗自苦笑:傻小子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人,竟把那天大的罪责给揽在身上。
尸突部落的一听,那还有何话将,一大群人抽弓搭箭,全都指着陈瑕,只需尸突炎一声令下,陈瑕怕要死于非命。
陈瑕可不甘心受死,向后退开两步,跟着就听弓弦响动,箭如雨发。好个陈瑕,上前一步,将倒地的战马举起,背在身后,转身便跑。别人都是人骑马,他却是马骑人,谁也想不到,他仗着自己一身神力,居然用马来当做挡箭牌。那模样看起来滑稽,可那一身蛮力着实令人畏惧。
尸突炎把手一挥,“给我追!”
一群人不下六千之众,全都追向陈瑕,一时忘了河边还有一个帐篷。江浪听到马蹄声冲过河岸,不敢露头,从帐子地下钻出来,一头扎进水里,再不敢出来。
陈瑕跑了不足百步,便觉得身上的马忽然变重,回头看了一眼,可怜好端端的一匹神骏战马已经被射成了刺猬,之所以变重,是因为又多了几百支铁箭头。再背着它已无大用,只好扔掉。再看那匹马血肉模糊,白骨尽露,陈瑕也不禁骇然,这要是全射在自己身上,那还得了?
眼看着追兵已近,前方又是一波烟尘肆虐,双方夹击,陈瑕再也无路可逃。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猛然见玄天东北角飞来一头金雕,片刻之间已到切近,金雕上站着的正是叶长风,眼看尸突部落追击太急,也不由得他多想,怀中掏出一枚雷火霹雳珠对着尸突炎的马车便投了下来。
只听轰的一声,火光四起,尸突炎也算是身手矫健,提前跳下马车,否则的话就要被活活烧死。
火光一起,队伍大乱,尸突炎也显得万分狼狈,抬头一看金雕上居然站着一个骨瘦如柴的怪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辽东诸人一见此人也全都大吃一惊,莫不是有神仙到此?怎么可以在天上飞的?
陈瑕一见叶长风,真觉得喜出望外,“师伯,你怎么才回来?”
叶长风哪里有空答话?原来之前的戴孝小将也重新夺了战马追来,他不信邪,抽弓搭箭对着叶长风座下金雕射去。
499、二虎逊一龙
那叶长风可不是仅仅有雷火霹雳珠一种暗器,此物毕竟是吴真给他,不到危急关头他都不会轻易使用。之前在渔阳城下救廉范用了一颗,在红山叶长风被江浪所困,想自焚而死,又用了一颗,如今救下陈瑕的这一颗,已经是他最后一枚雷火霹雳珠。
但见对方羽箭射来,反手一指,一枚五铢钱从袖口甩出,铜钱能有多大的力道,可只这一下,便将对方羽箭给打偏,叶长风附身探手一抓,羽箭牢牢握在手里,跟着手腕一抖,把那支箭又向小将打来,不偏不倚正中头顶银盔的缨子,稍下一点,那小将命丧当场。
叶长风气沉丹田,断喝道:“尔等还敢上前?我再放一把天火,叫你们灰飞烟灭!”
其实叶长风的雷火霹雳珠已经发完,想再拿出一颗来,根本不可能,他这是使的空城计,如果对方真的是万箭齐发,那叶长风轻功再好,也只能有逃跑的份。
空中风大,吹得他身上的宽袍飞舞,他又带着一个狰狞的面具,看起来真好似恶神附体。别看他骨瘦如柴,这一声吼,以内力送出,声如洪钟,纵然千军万马,原野空旷,也字字入耳,清晰可辩。
辽东鲜卑偏安一隅,久未征战。又哪曾见过这等奇人?一大堆将士不敢乱动,只等尸突炎号令。尸突炎也暗自狐疑,怎么居然有人会飞的吗?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眼看前方又一批人马赶到,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头,现在辽东鲜卑战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只好原地待命。
对方人马也有三千余众,但是衣着整齐,盔明甲亮,远比辽东那些奇装异服的兵勇看起来威武。
陈瑕一看,原来是董土楠、董烈虎带兵赶来,“二位哥哥,你们来救我的吗?”
董土楠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还不值得我们倾巢出动!”虽然昨晚对陈瑕还算客气,但是这两个兄弟对陈瑕可没有什么好感,一来部落与大汉还没有达成盟约,二来,两兄弟都吃过陈瑕的亏。只是碍于他是大汉的人,所以才礼待于他。其实一个人的本事再大,但他的地位在那里摆着,旁人依旧不把他当做什么重要人物。
董烈虎见对方旗杆上插着的羽毛,便知道是辽东鲜卑的人,问道:“对面,我们辽西鲜卑和你们辽东鲜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今日大兵到此,意欲何为?”
尸突炎正在气头上,见董烈虎傲慢,便怒道:“辽西、辽东,不过是隔着一条大河,外人那么叫而已,这一带哪有什么疆土?我们鲜卑族同出东胡,你耕你的田,我放我的牧,走到哪里都是家园,为什么我就不能带兵到辽西来?”
“废话!”董土楠怒道:“辽东沃野千里,还不够你放牧?你又跑到此地,想和我们分一杯羹,我看你是欺我部落人少?但是我告诉你,我们全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连大汉都敢打,别说你一个小小的部落!”
陈瑕忙给解释道:“不是啊,尸突炎是受你们辽西小部落的邀请,来这里打狮子的。”
“我们辽西的事,自有辽西解决,何用他来插手?”
尸突炎道:“可惜你只管与大汉为敌,完全不顾那些小村落百姓的死活,你管不了的,就不如我管!把你辽西的盟主让给我,你看怎么样!”
“好大胆子!”那董土楠也是火爆脾气,之前在大汉受辱,如今正好拿尸突炎立威,不由分说举起狼牙棒,便向尸突炎冲了过来,那尸突炎身材矮小,却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刚才从马车上跳下,现在也不骑马了,从旁边接过一把大砍刀便冲上去与董土楠肉搏。
这两人一个马上,一个步下,你来我往,顷刻间便打了十几个回合,两人你来我往,呼喊吆喝,热闹得很。两旁军兵纷纷给各自的头领呐喊助威。
辽东、辽西本来也不是什么仇敌,只因言语不和,头领间才动起手来,鲜卑族势弱,都惜兵如命,双方又实力相当,这种战斗,为了避免伤亡过重,各自军兵便都不出阵。由头领或武将决定胜负。
陈瑕现在站在双方中间,只能频频摇头,一会儿,喊这个,“你快停手,他是来抓我的,不是打你们的。”
一会儿又喊那个,“全都是一场误会,你们好好谈谈。”
可这两人一交手,便打得不可开交,谁肯听陈瑕的?
陈瑕有心帮忙,叶长风又把他劝住,告诉陈瑕:“你去帮忙,只恐误会更深,你帮尸突炎,那董土楠便会以为是你带他们前,因而怀恨在心,你帮董土楠,尸突炎就更不饶你。”
“那我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这样厮杀?”
叶长风笑道:“你不必多管闲事,他们旗鼓相当,死不了人,等一会儿,自有人来解决这场纷争。你先告诉我,究竟你是怎么得罪了尸突炎,他们又为什么追赶你到此地?”
陈瑕便把之前经过一五一十对叶长风讲了一遍。叶长风笑道:“这其中误会的确难以解释,不过我想只要你把他女儿交还,那自然一切就平息了。你等等我,我这就去寻她女儿。”
说完叶长风一脚踏上金雕,腾空而去。
在场不下万人,全都亲眼目睹,心中皆惊。
说话间,董土楠与尸突炎战了不下百十个回合,依旧难分胜负。就在这时,北方又有一匹赤色快马如风而至。此人身穿鲜卑族的便服,衣着华丽,四十多岁,长得剑眉虎目,五官端正,器宇非凡,手提长枪一杆,腰挎月牙弯刀。
此人是谁,陈瑕不知道,但是他胯下的战马却再熟悉不过,那是神驹赤电,小时候家里也曾养过两匹,可惜后来全都不见了。他问起母亲,母亲只说是他们去找自己的娘了,再也不会回来,多年之后陈瑕才明白,那两匹马其实已经死了。
眼看那人的马如风似电,从战场的一侧,直冲进来,人未至声先到:“二位朋友,快快住手。”
可那二人置若罔闻,依旧酣战不休。骑红马的汉子眨眼到了切近,手中长枪一颤,向两侧一拨,跟着也不知道使了个什么手法,那枪自有一股黏力,将另两人的兵器带着绕了一圈,便全都给压住。
二人同时一惊,心道此人好俊的枪法。董土楠率先问道:“阁下是哪位?敢到我这里多管闲事?”
骑红马的汉子微微一笑,“在下鲜卑慕容广!”
500、漠北雄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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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1、正合我意(五更求订阅)
六千人的队伍何其宽阔,离河水还还有百步之遥,那慕容广居然可以把陈瑕好像扔一只鞋子一样抛出那么远,人人都赞叹,这慕容广莫非也是天生神力?
只有慕容广自己才知道,那陈瑕使了个借力的手段,在自己的枪杆上向下一推,借着这股力量飘然飞去,且不说他徒手搏狮的力量如何,单单这一手轻身的功夫,天下少有,即躲开了千军万马的包围,也不驳了慕容广的脸面。陈瑕只是想要逃走,虽然没有想到此节,却叫慕容广刮目相看。
董烈虎不知内情,还来吹捧,“尸突炎未免言过其实,这小子也不过如此!还是慕容头领的武艺高强。”
尸突炎道:“那是当然,萤烛之火安敢与日月争辉?那小子怎么可能是漠北雄狮的对手?”
慕容广神色尴尬,急忙掩饰道:“快去看小子掉进河里摔死了没有!”
众人这才纷纷赶到河岸,队伍散开两旁,走近河边一看,水下面的污泥全都浮了上来,河里浑浊一片,陈瑕却无影无踪。
之前那戴孝的小将从小卒手里接过一条长矛,向河里乱刺一通,结果还是一无所获,正在纳闷的时候,尸突炎说道:“朱晖,你别把他刺死了,那小雀可就再也无人知道去了哪里。”
朱晖便是朱广福之子,闻听答道:“真是邪门,这小子莫非会水遁不成,怎么眨眼间,人就没了?来人,你们沿河搜索,看看可有贼子的下落。”
队伍沿着河边排找了半天,依然是一点线索也没有。那河流也不湍急,河水也不过半身多高,连马都可以涉水而过,可这陈瑕怎么说没就没了呢?众人又在河边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陈瑕露头,慕容广便道:“本王这次前来乃是商议鲜卑建国之事,二位头领,不必为这小厮扫了兴致。我们回部落再说。”
董土楠道:“正是,慕容头领神力,我看这小子多半是摔晕了,被河中的乱石卡住,因此找不到他,过了这么久人也没浮上来,那多半是死定了。”
尸突炎却道:“他死不要紧啊,我女儿还没有下落。”
董土楠笑道:“在辽西地界你又何必担心,不如到部落里喝一杯水酒,我们多派些人马,慢慢找来也就是了。”
尸突炎现在也没有别的主意,为了表示自己并无攻打董土楠之意,叫队伍后退三十里扎营,他则带着部落里的几个重要人物,和慕容广、董土楠等人一起去了部落赴会去了。
慕容广心中大喜,没想到来辽西一趟,顺便还能见到辽东的首领,正好一并结盟。
董土楠自然安排人大排筵宴,尽地主之谊自不必多提。
且说陈瑕掉进河里,本想顺水而去,不料下面伸过一只手来,把他脚踝抓住,回头一看一看,却是江浪。那江浪早就埋伏在水里,见陈瑕掉进河里,便来相助,用手向自己身后一指,陈瑕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见沿着河岸的水底有个天然的洞穴,两人便游了进去。那河水不深,可这个洞穴的位置极为隐蔽,江浪故意把水搅浑,不到水下,任何人也发现不了。
两个人都精通闭气之术,在水底呆上一两个时辰也不成问题,别人都以为陈瑕顺水走了,找了一遍没有下落,也就散去。
二人又过了好一会儿,这才从河里钻出。见四下已经空无一人,江浪笑道:“这回好,小倩还没救出来,先和老丈人打了一通,我看你和小倩的亲事可不好成。”
陈瑕道:“最可气的是那个尸突炎,老是冤枉我。”两人上了岸,陈瑕心中懊恼,“好好的衣服又湿了,看来我命中犯水,总是掉到河里。”
“多亏你掉进河里,不然的话,我看你是难逃一死啊。”
“不行,我还得去找慕容广。”陈瑕沉吟了一会,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江浪一把拉住他,“你疯了不成?现在他们对你误会颇多,绝不肯饶你,你要去找他,那是自投罗网啊。”
陈瑕道:“但是昨天我师父说他要行刺前来商议结盟的使者,如今慕容广亲至,那他不是要杀了我老丈人?对了,可不是一个老丈人,还有尸突炎,那也是我老丈人啊,我这做女婿的可不能袖手旁观!”
“好啊,两个老丈人!”江浪哈哈大笑,“此言差矣。你那两个老丈人死了最好,尸突炎死了,没人向你逼婚,慕容广死了,没人阻止你成亲。那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
“胡说八道,我岂是只想着自己的儿女私情?慕容广死了鲜卑群龙无首,尸突炎死了辽东分崩离析。这两个老丈人都不能死。”
江浪冷笑道:“可你这两个老丈人岳父老泰山,都要置你于死地。你这么过去,人家不会相信呼衍洁行刺,反而会把你当成刺客给杀了。”
陈瑕一想也是,便问道:“那依你之见呢?”
江浪道:“当然是易容混进去,不过这件事你别拉着我,我现在是一个废人啦,给你出出主意尚可,要说帮你打架,我还不如躲在水里泡一泡的好。”
陈瑕摇了摇头,“可惜的是,易容的材料已经都用光了啊。”
江浪想了想,“以你的轻功,要混进去也不难。不过白天不易行动,我看呼衍洁纵使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白天动手,还是等到掌灯时分,你再去看看。我便在此地等你。”
二人商量已定,料想今晚呼衍洁就会有所行动,因此就在帐篷里养精蓄锐。
到了黄昏的时候,远远地看到董土楠部落里走出一支队伍,有百人之众,看他们的方向是往车银花的庄院去的,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那些人的样貌,不过张灯结彩的,排场不小,料想应是慕容广等人。
江浪便道:“看来儿子做不得主,这是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要车银花那老骚货拿主意,今晚你不必去部落里,直接到老骚货的府上就好。”
陈瑕暗暗点头,“如此真是最好不过,部落里全是帐篷一望无边,不好藏身,老骚货那亭台楼阁,正合我意。”
江浪笑道:“合你的意,也合呼衍洁的意。万事小心!”
502、水路潜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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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3、拓跋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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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4、天机有变
大殿内的几人饮酒正酣,陈瑕掀开屋顶的瓦片,偷偷向内观瞧。
慕容广坐在首席,车银花、董土楠同席位于右侧,尸突炎则坐在对面,剩下的便是辽西一带二十几个部落的小头领,而且上一次陈瑕见过的“蛤蟆精”独孤离也在其内,只是这一次他没带着长枪,满脸堆笑,与上次相见的模样就好像从哭脸变成了笑脸,脸蛋喝的红扑扑的,虽然少了几分傲气,却依旧很丑。
陈瑕暗忖道:没想到他也来了。转念一想:他应该来,否则慕容广要是冒充的,谁又知道?
其实慕容广此次来辽西,带了一百多精干随从,现在大部分都在部落里休息,就只带上独孤离以及十名心腹侍卫到庄院赴约,而且特地吩咐,此次乃是谈结盟之事,为表诚意,只有慕容广随身带了一把月牙弯刀,其他人全都不带兵器。
车银花见慕容广如此,自然喜上眉梢,之前独孤离想以武力压服,车银花不惧,如今慕容广亲自来谈,车银花反而觉得诚意满满。
现场仕女歌舞,除了尸突炎之外,众人皆笑容满面。一曲终了,慕容广举杯说道:“为庆贺结盟达成,咱们共饮此杯!”
众人全都举杯相贺,唯独尸突炎却不动地方。
等大家全都干了,他这才起身说道:“慕容头领,你这才前来与辽西结盟,为何不把在下算在其中?难道我不是鲜卑人?”
慕容广笑道:“尸突头领,不必多疑。其实辽东富足,我早就知道,只是机缘未到,所以我们才来先拜访董土楠部落。日前,小女托人带回一封书信,说董土楠部落打算与大汉结为盟友,来询问我的意思。而我也早想与大汉结盟,既然如此,那就莫不如以我们鲜卑的名义与大汉定下盟约,不但可保辽西一带安宁,对辽东也是大有裨益。尸突头领若不嫌弃,那便加入我们,咱们共建鲜卑国,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说到这里,慕容广站起身来,“我们鲜卑人,从来都是为他人征战,要么就是为一方水土打得不可开交,多年来,四分五裂,难以成事。如今我为鲜卑盟主,势必要叫鲜卑族崛起于天下,再不能叫人任意欺凌。”
众人全都点头称是,车银花道:“这回我们也有了自己的家国,不管是匈奴和大汉,我们谁的话也不听,我们也不领外族的封赏的虚职。盟友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哪有你比我强,就要我们附属于你的道理?”
董土楠道:“等我们将来事成,还要替我母攻下扶余,归还我母扶余国正统之位。不知道到时候慕容盟主肯不肯借兵给我们呢?”
慕容广哈哈大笑,“那是自然,只要我们解除后顾之忧,必定替夫人完成心愿。”说着他又对尸突炎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尸突头领也和我们一起,干这件大事,到时候我们鲜卑真正建国之日,你依旧镇守辽东,我们与大汉结盟,与你也无损啊。”
尸突炎笑道:“但不知以鲜卑名义结盟,大汉是否应允。我听说辽西一带的部落,连姓氏都是大汉赏赐,我只怕还象从前一样,叫我们出兵出粮,最后我们损兵折将,却一点好处也捞不到。”
慕容广笑道:“那只因为小部落不够强大,如果我们建成鲜卑国,又何必听大汉的号令?对我们有利,我们就帮他,对我们不利,我们不理会也就是了,大汉要与我为敌,我们便投靠匈奴!匈奴人要打我们,我们便倒向大汉,双方争斗,怎敢不顾及我们这么一大股势力?”
“但是如果他们都来打我们,那又怎么办?”车银花问道。
慕容广微微一笑,“所以我们要暂时投靠强盛的一方,和大汉一起压制匈奴。我想窦宪不蠢,在这个时候,不至于为难我等。等到匈奴削弱,而我们的实力再强一些,便可与大汉分庭抗礼。匈奴那时已经无力逐鹿啦。”
董土楠笑道:“等我们再强大一点,说不定能入主中原呢!”说着话他喝了一大口酒,“到时候,抓了那廉范老匹夫,剥皮剜心,然后挥师南下,杀光汉人!”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车银花怒道:“你说什么胡话?不久便是与大汉结盟之日,这话要是传出去,可怎么得了?”
慕容广抿了一小口酒,淡淡一笑,“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毕竟大汉现在乃是鼎盛,我们无力与之抗衡。不过所谓盛极而衰,要入主中原,并非一朝一夕,需要我辈以至后世不断进取,等大汉羸弱之时,或可有机会……”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均想:原来慕容广也有吞并中原之心。
尸突炎一拍桌案,“说的对,我们不争朝夕,从长计议,迟早有天,我们鲜卑族会称雄于世,冲着慕容头领这句话,我辽东四十一个部落全都奉你为盟主!只希望你真的可以带我们鲜卑人扬眉吐气。”
慕容广大喜,众人一起举杯相庆,虽然慕容广入主中原的志向在大汉时并未实现。但此次结盟却为汉末魏晋十六国南北朝,长达四、五个世纪中,鲜卑族各部相继南下入主中原定下了基调,辽东、辽西后来也皆为慕容鲜卑治下。
大殿内其乐融融,陈瑕在屋顶上却听得惊心动魄。想不到这慕容广有如此野心。陈瑕想不明白,他不是要与大汉结盟吗?怎么又要入主中原?到时候少不得生灵涂炭,这慕容广是好人还是恶人?
陈瑕的心里总是泾渭分明,殊不知国之间没有正邪之分,只有利益。什么事对鲜卑有利,慕容广就做什么事。对汉人来说,他自然是个大恶人,但对于这些鲜卑人来说,慕容广则是了不起的英雄。
众人正在开怀畅饮之际,有人来报:“报主母,拓跋部落的使者求见!”
所有人全都僵住,车银花的脸上也是变颜变色,尸突炎冷笑道:“怎么?你们辽西这边与慕容广商谈结盟之事,那边又和拓跋氏的人纠缠不清吗?”
505、匈奴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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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一网成擒
董土楠忽然笑道:“你到了又怎么样?只有你两个人入得庄来,难道不怕我们群起而攻之?不要拿匈奴来压我们!”
独孤离一拍桌子,“没错,今天的事,事关机密,绝不能放走这两个人!”
呼衍洁仰天大笑,“当年在鄯善,班超用计杀了匈奴使节,逼迫鄯善王与大汉结盟。从此设立西域都护府,如今在下本想故技重施,也杀了慕容广的使节,叫你辽西、辽东与拓跋部落结盟。不料慕容广亲自来了,那真是最好不过,我干脆直接杀了他,倒要看看你的仁德能否比得上我们的武功!”
独孤离忍无可忍,大喝道:“大言不惭!匈奴人从前只是在背后捣鬼,如今明目张胆地走到前面来,拓跋部落固然可恶,但是导致我们鲜卑分崩离析的的匈奴人更加无耻!”
说罢一脚掀翻桌子,奔着呼衍洁便是一拳打来。呼衍洁本来就是西域一带成名已经的英雄,武艺非凡,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功力更加精纯,那独孤离纵然本事不弱,可跟呼衍洁相比,相差太远。眼看着对方一拳打来,呼衍洁不慌不忙向后撤开半步,一招蔽日踏风当胸打去。他身高臂长,这一拳后发先至,独孤离想要防范已然不及。
也是他应变奇速,见对方凶狠,只好把肩头一抖让过心脏要害,呼衍洁却突然变拳为抓,一把揪住独孤离的肩头,往怀中一带,独孤离站立不稳当即扑倒。呼衍洁一脚踏住他的后背,冷笑道:“小畜生,你才学了几招功夫,敢在我的面前班门弄斧!我好意劝你们,你们却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不要怪我无情了。”
陈瑕在房顶上看着,直咋舌,“师父的武艺又精进了,以我的本事万万难敌,这可如何是好?”
呼衍洁有备而来,既然这些人不肯与拓跋部落结盟,那也只好以武服人。那慕容广是人中之杰,绝不肯久居人下,未必肯就此臣服,但是辽西诸部,务必要收入囊中。只见拓跋红忽然把袍袖一抖,跟着浑身上下冒出无数黄烟,在场众人立即瘫软。
慕容广大惊,“好啊,你们拓跋部落真是卑鄙,居然用妖术!”
拓跋红笑道:“你以为我二人到这里来,是送死的吗?我们当然是有备而来!专门捉拿慕容广的。”
就在这时,庄外又是一阵大乱,原来呼衍洁与拓跋红先行闯入,拿住里面的首脑,而他这次来辽西,还带了一百多匈奴的好手,这帮人埋伏在董土楠的部落之内,早把毒药全都下进水里。到了晚上毒药发作,部落里几千人全都骨软筋酥动弹不得。
纵然有少数人未曾中毒,又哪里是那些匈奴高手的对手?
董烈虎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大营来报,所有人都中了毒了。”
才一进门,就嗅到黄烟,顿时软倒。
那跟着呼衍洁一起来的一百多随从,此时纷纷杀进庄院,那些护院、守卫也全都倒地不起,一群人如入无人之境。
拓跋红哈哈大笑,“漠北雄狮也不过如此?你们其他这帮窝囊废更是不值一提。我只稍微使了点手段,你们就抵挡不了,还说什么结盟?来人,把车银花、董土楠、慕容广拿下,其他人都给我宰了!”
呼衍洁把手一摆,“且慢,咱们武艺虽高,但是也要讲仁德,人家慕容广都讲仁德,我们岂能不讲?这里都是各个部落的首脑人物,我们留着这些头领的性命,不怕那些小部落不屈服!”
拓跋红得意洋洋,“说的对,最重要的是叫慕容部落的人彻底臣服。”
一百多人七手八脚,将慕容广等三十几人全都给绑了,尸突炎暗叫倒霉,“本想巴结一下漠北雄狮,不曾想却成了阶下之囚。”
呼衍洁也不管庄院里其他人的死活,抓了那些首脑带走,陈瑕几次都想跳下来和师父打一场,但是那拓跋红自己已经不敌,再加上师父,无论如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只好眼睁睁看着慕容广被他们抓走。
陈瑕这个时候一时也没了主意,师父的手段强我数倍,我还是问问江浪怎么办才好。
等众人都走光了,陈瑕才从房顶上跳下,低头一看,大殿里依旧烟雾弥漫,横七竖八地倒着一堆人,董烈虎后进来的,反而没有被抓走,一见陈瑕到此,便道:“陈少侠,快去救救姑母……”
陈瑕也不知道那个拓跋红用了什么毒药,居然在一瞬间叫所有人全都脚软。不过但凡是毒,陈瑕都不怕,他扶起董烈虎道:“我也想救啊,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董烈虎道:“我骨软筋酥,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看来整个庄园都有迷雾,无论如何是不能派兵出去了。”
陈瑕想了想,“真是怪事,喜儿的爷爷在大鲜卑山,莫非中的也是这种毒,为什么拓跋红会使?他们与蛊祖又有什么关联,可惜胡古不在,不然一定有办法解掉此毒。”
“你可知道呼衍洁他们去了哪里?”
董烈虎道:“呼衍洁和拓跋红除了那一百多随从,并没发现他另带人马,不过在濡水附近,却听探子说有一群黑衣黑袍的人,总在那里徘徊,他们也不游牧,也不打渔,不知道来此做什么,现在想来,应该与呼衍洁有关。”
陈瑕道:“你先等着,我去找人商量一下,再去救人。”
董烈虎苦笑道:“整个部落已经没有可用之兵了,那拓跋红实在可恶至极,居然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如果能联合其他的小部落,倒也有办法对付他们,可惜如今辽西一带的头领都来赴会,被他们一网成擒,再也调集不出人来。”
“我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我去大汉搬兵!”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董烈虎道:“陈少侠,现在就只有你能救我们啦!”
陈瑕点了点头,叫董烈虎在大殿暂时休息,他则大步向庄园外走去。沿途上那些守卫全都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陈瑕大步流星地走了。
出了庄园陈瑕又跳进河里,把两个大铁锤捞起,然后才去找江浪。
此时的江浪,还在柴草垛上坐着,见陈瑕风急火燎地赶到,便笑道:“如何?我不叫你去,你非要去,现在你谁也救不了。你势单力孤,人又蠢,终究不是你师父的对手。更何况,此次呼衍洁前来,势在必得,你老丈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陈瑕道:“你都知道了?”
江浪点了点头,“猜个八九不离十。”
507、生死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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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8、绝不屈服
莫那娄部落头领面色惨白,本来他之前中了毒,浑身无力,可这个时候,却开始满地打滚,口中哇哇大叫,只觉得浑身上下,似火烧,似刀割,骨头里又酥氧难耐,就好像有千万只蚂蚁,顺着血脉在啃噬,偏偏又抓不到,挠不着。过不多时,又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一双手抓进土里,弄得指甲劈裂也浑然不觉。
那惨状与大漠五鬼毒发之时不相上下,所不同的是,此毒有药可解,而舍利子之毒,则无药可救。
莫那娄忍耐了一阵终于开口告饶,“我错了,我不是英雄,我是狗熊,你快一刀杀了我,我受不了啦!”
拓跋红冷笑了一声,“还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英雄好汉?奴隶的种就是奴隶的种,你还想着做慕容广的马前卒么?”
莫那娄满身冷汗,频频摇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慕容广怒道:“呼衍洁,你有什么手段,对我来使,不要为难我弟兄!”
呼衍洁笑道:“迟早到你,不必着急!”说着对手下人使了个眼色,有人过来将一颗白色药丸给那人服下,痛痒立止,拓跋红问道:“我问你,你还要听慕容广的吗?还要尊他为鲜卑王么?”
莫那娄跪在地上,看也不敢看慕容广一眼,咬了咬牙说道:“从今,我只效忠拓跋琦,效忠拓跋部落!拓跋琦是鲜卑之主……”
拓跋红得意洋洋,“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你们谁还想试试这丹药的滋味,大可以说!”
陈瑕暗道:原来匈奴人就是这么控制西域各国的,这手段实在卑劣,我有机会,必定把这害人的东西给毁掉才行!
董土楠听拓跋红这么一说,便道:“但是此药吃了,这般恐怖,我们吃还是不吃?”
拓跋红笑道:“兄弟,这个你不必担心,你我乃是至交好友,我绝不会如此待你。这个狗东西一口气吃了那么多,自然立即毒发,但是如果只吃一颗,便要三个月后才会发作,在那之前,我便把解药给你。只要你带头吃下一颗药丸,我绝不会亏待你,慕容广许给你什么,我拓跋红也许给你什么,你看如何?”说完他叫手下人拿了一个药瓶,把那些头领中的麻药的毒先解,拓跋红艺高人胆大也不怕这些头领突然发难。陈瑕则暗暗记下那个药瓶里是解药。
董土楠犹豫了一下,回头对众人说道:“既然人家拓跋兄是一番美意,我看也不好拒绝,慕容和拓跋两个大部落都那么强盛,投靠哪一方不都受其庇护,为什么一定要依靠慕容广,还与大汉结盟呢?我……我吃……我效忠拓跋部落!”
虽然药效刚发挥作用,依旧觉得浑身绵软,但是抬手的力气还有,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去接一粒药丸。这时车银花怒斥道:“畜生,你要敢吃这东西,我便死在你的面前!”
董土楠心头一凛,回头对车银花道:“可是我不吃,就要死啦。”
车银花正色道:“我们鲜卑人世代与人为奴不假,匈奴人不把我们当人看,但是我们自己要把自己当人,我们已经不是奴隶,是顶天立地的人了,人活着就要有骨气,哪怕一死也绝不受人威逼。只有别人来求我们,可没有我们求别人的道理。你一旦服下此药,那我们董土楠部落就永世不得翻身。慕容广是求我们结盟的,大汉也是求我们结盟的,可拓跋红却是逼我们的,难道我们要对这样一个卑鄙小人低头?各位部落的头领,今天我们不幸遭此大难,人家就是要看看我们到底是英雄还是懦夫,我老太太一介女流,尚且不惧,你们又为什么怕得要死?我儿今天要是求饶,那我将来回去就杀了他,我们鲜卑人就是英雄,就是好汉,宁可一死,也绝不能屈服在这些败类的淫威之下!”
拓跋红怒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刁妇,董土楠兄弟已经是个大人了,你这做娘的总在后面指手画脚的,算是个什么东西?你不服,那爷爷就打服了你。”
那拓跋红凶残成性,连人都敢吃,何况对付像车银花这样的女流之辈?他一把抓住车银花的衣领,跟着又把她往地上一摔,故意的加了几分力气,竟把车银花外面的衣服一把扯掉,啪啪啪连打了三个耳光。
在场之人大多都是辽西小部落的头领,全都奉车银花为主母,她平时高高在上,何其端庄,却被人扒掉上衣当众殴打,那些敌人自然是面带着得意的笑容,可在场的鲜卑人全都觉得义愤填膺。董土楠更是撕心裂肺地大声吼叫,可那拓跋红打得兴起,根本不肯罢手。
董土楠更是觉得心都要碎了,“我吃,我吃,你不要打我娘!”
车银花道:“你不能吃,你是不是要气死我!你是辽西最大部落的头领,你若低头,你叫其他人怎么办?”
董土楠眼含热泪,真把拓跋红恨到了骨头里,他一声大吼,猛然站了起来,“拓跋红!你羞辱我娘,还讲什么兄弟之情,今天我就算一死,也绝不屈服!”
拓跋红冷笑道:“你不屈服又能如何?你听这刁钻妇人的话?好……我就把你娘杀了,看你又能如何!”
说着掐住车银花的脖子,五指向内扣去。
董土楠只得把眼一闭,心想:我娘若是死了,我以后该怎么办?
他虽然已经是一个部落的头领,但是大小事务基本上都是车银花做主,他本身没什么才干,只觉得母亲一死,天都要塌了。
那拓跋红可不因为董土楠伤心难过,而有任何手软,心想:董土楠才是部落头领,这个刁钻泼妇死了不要紧,只要董土楠告饶,那辽西部落尽收囊中,这老太太骨头太硬,有她从中作梗,料想其他人也不肯屈服。
呼衍洁站在一旁,不发一语,没人知道他此时此刻心中所想,陈瑕更是万万也不相信师父会这样冷血。
只听拓跋红冷笑一声,“董土楠,可别怪为兄不给你情面,我再给你最后一次一会,你吃不吃轮回生死丹?”
车银花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董土楠睁开眼睛,与母亲相视对望,车银花在用眼神告诉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听拓跋红的话。
董土楠把牙一咬,对车银花道:“娘,你放心去吧,只要我有口气在,就为你老人家报仇!”
车银花赞许地一笑,拓跋红此时把手一捏,那五根手指好似五把钢钩,将车银花喉骨捏碎,一缕幽魂乘风而逝……
509、视死如归
董土楠张大了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一双泪眼瞪得都要出了眼眶,许久之后才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娘!”
此情此景,在场之人无不恻然,就连呼衍洁都转过头去。
陈瑕在暗中掩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出一点声音,他的眼眶也湿润了,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狠毒之人。可恨自己不敢与之一战,我若有勇气就和他拼了这条命。但是一想到自己这么出去,等于是羊入虎口,终究把胸中怒火与悲愤拼命压住,只盼着救兵快点到来,否则这些人恐怕全都要死于非命。
那拓跋红把车银花的尸身随手抛在地上,心中还不解气,又当着董土楠的面,踹了两脚,然后笑道:“兄弟,现在你娘死了,从今后部落里你大权独揽,再也无人对你指手画脚,可喜可贺啊!”
董土楠咬牙切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拓跋红笑道:“现在碍事的人死了,你该听我的话了吧。”
董土楠道:“你杀了我娘,还想叫我听你的吗?辽西的各位兄弟,主母死了,你们心里做何感想?”
有人说道:“拓跋部落今天这么对主母,他日也一定会如此对待我等,说什么我们也不能屈从!”
又有人道:“拓跋红总想奴役我们,我们再也不想受人奴役了,现在我就死在这里又能如何?我们部落有更多的勇士,我们死了不要紧,自有后人与拓跋部落不共戴天!”
“没错,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屈服!”
之前服药的莫那娄闻听众人的话,自觉惭愧,见一旁篝火正旺,便道:“我刚才错了,各位你们千万不要学我!”说完竟然投身火堆,大火瞬间将他点燃,他站在火里,眼中噙满泪水,却偏偏要大笑着说道:“哈哈哈,各位部落的兄弟,我还算不算英雄好汉?”
众人见状全都赞道:“你是英雄好汉,我们认你!”
莫那娄跟着又仰天大笑三声,猛然间便向着拓跋红一头扑了过来。拓跋红畏火,顿时大惊,一纵身跳到呼衍洁身后,呼衍洁飞起一脚,将莫那娄踢翻在地,两旁早有兵丁过来,将莫那娄乱刀砍死。
呼衍洁摇了摇头,“诸位,你们这又是何苦?拓跋红乃是一番好意,给你们一条生路,可你们偏偏自己往鬼门关里闯,你们知不知道,就算你们不吃这药,我二人联手也能荡平你们的部落,想想你们的亲人、朋友、族人,你们这么死了,实在不值得啊。”
慕容广厉声道:“你不要惺惺作态了,我本以为王之利剑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却没想到行事和拓跋红一样卑劣,你要我慕容广的命,尽管拿去,不过我们部落有的是英雄好汉,我死不要紧,将来自有人来取你的人头。”
呼衍洁淡淡一笑,“你的命太值钱了,你想求死,可我不会那么容易叫你死。我从来不认为我是什么英雄人物,大家都是各位其主,你也休怪我行事狠辣,若有一天我落在敌人的手中,相信也一样没什么好下场。只不过,天不佑你,叫我抢一步占了先机而已。你自诩英雄盖世,却放任拓跋部落这么杀下去,不知道那些奉你为盟主的那些人,是否心寒?你若是顾及众人的性命,就应该带头吃下药丸,从此臣服拓跋部落,为我匈奴出力!否则这些人便是因你而死,你又算什么英雄?”
慕容广冷哼一声,“我若是投降,那鲜卑各部落就永无出头之日,岂能信你一派胡言?就算你逼我吃下毒丸,我也绝不会臣服于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不必再枉费口舌了!”
“那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呼衍洁面无表情,对拓跋红说道:“拓跋红,就由你请慕容头领用药。”
拓跋红乐得如此,上前按住慕容广嘴巴,硬给几粒药丸塞进嘴里。慕容广忍受着虫咬的般的痛楚,尽管浑身冷汗直流,不住颤抖,可始终不吭一声。
呼衍洁不得不佩服此人乃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看来威逼的手段,对慕容广不起作用,他便又说道:“其他人也各服一粒吧。”
拓跋红一个个给他们喂药,可不是人人都像慕容广一样,总有那抵受不住痛楚之人放声哀嚎,大声吼叫,但是在场的头领一时间再没有人屈服。
拓跋红怒道:“这帮混账,简直冥顽不灵,咱们好话说尽,干脆把他们一刀一个,全都杀了!”
呼衍洁冷笑了一声,“看他们能撑到几时!”
果不其然,虽然刚才一个个还信誓旦旦,但是真的吃上那毒药,天下间没有几人受得了。
尸突炎率先说道:“我不是辽西之人,没必要为了你们的事受此大难,求赐解药,我愿跟随拓跋头领,追随单于。”
拓跋红哈哈大笑,“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赐他解药。”
尸突炎这一告饶,便陆陆续续也有人求饶,连董土楠也不得不低头,他爬到慕容广身旁说道:“此药我实在抵受不住,我对不起母亲……对不起头领。”
慕容广面色惨白,依旧保持着正常的语调,咬牙说道:“我不怪你……”
又有人劝道:“要不你也投降吧?”
慕容广微微一笑,“你们皆可投降,唯独我不能!因为我是鲜卑之主,我若投降,那鲜卑人的心就散了!”
众人心中全都佩服慕容广,可自身的痛楚实在难当,无奈之下顾不得慕容广了。
陈瑕心中暗想:现在情势急转直下,只能希望我的血可以搭救众人。
按照江浪所说,呼衍洁等人未曾中毒,那他的那些手下身上一定全都有毒雾的解药,在大军未到之前务必偷到。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在这边,陈瑕得不到机会下手。
不多时所有人全都分到了轮回生死丸的解药,唯有慕容广还在苦苦挨着。
呼衍洁冷笑了一声,吩咐道:“既然慕容头领一意孤行,那在下也没有办法了,把他吊在高杆上,等明日我再来规劝!”
几人七手八脚把慕容广捆了,倒着吊在了一条高杆之上,其他人也全都绳捆索绑,尸突炎问道:“既然我们已经投诚,为何还要捆着我们?”
510、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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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1、一如泡影
众人闻听,全都大喜过望,身逢绝境之时,陈瑕却带来了一丝曙光。
尸突炎问道:“我要杀你,你却来救我?”
陈瑕道:“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那么多,你们在这里等着,听到外面喊杀声起,便一起冲出去,里应外合,定然可以逃出生天。”
陈瑕也没有过多时间解释,一个地滚,又出了帐篷。
原来车银花和莫那娄部落头领死在当场,尸体总要抬出去处理,陈瑕得到机会尾随而去。此地正在濡水河畔,匈奴兵便把两具尸体扔进河里,叫尸体顺水而去。陈瑕看在眼里,心中暗道:那车银花统领整个辽西,没想到最终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只可惜她再也回不去扶余国啦,毕生之愿也只能化为泡影,随波而去。
等那两个兵丁回来的时候,陈瑕先从背后偷袭打倒一人,再点了另一人的穴道,逼问他毒雾的解药。
初时,那匈奴人不肯说,陈瑕便威胁道:“你要不说的桂花,莫那娄怎么死的,我便叫你也怎么死!掌门不叫我滥杀无辜,但是你们这帮人太过凶残,把你千刀万剐也不嫌多!”
说着话,按住那人的口鼻,使了个分筋错骨手,将他手腕扭断,陈瑕的力气也大,加上今天气愤难平,力量比平时还要大上三分,那小卒受刑不过,只好从实招来。
此毒的确是巫仙所赐,叫做两袖清风,有时为黄色烟雾,遇冷则变成白色,嗅到之人便浑身乏力,肌肉僵硬。拓跋红是巫仙圣火教的弟子,所以他可以发这种毒雾,匈奴人事先服了解药,就不会中毒,基本上跟随呼衍洁到此的小兵,人手一瓶。
那小兵把解药交给陈瑕,陈瑕就将他穴道点了,再去另一人身上一翻,果然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小瓶,加上之前他又见过拓跋红用此物解毒,料想那小兵所言非虚。
陈瑕扒了一人的衣服给自己换上,拿了他的弯刀,便又悄悄回来,此时夜色朦胧,也不曾有人留意他。
那帐篷前的看守并不严,都知道里面这帮人中了毒,行动不便,因此大多数的人都比较关心外面的动静,这里就只有两个小兵把守。陈瑕绕到帐篷后面,然后用弯刀把帐子划开,他才进来与尸突炎等人报讯。
尸突炎心中感激自不必多提,陈瑕再从帐篷里出来,便琢磨着得把慕容广放下才好,可是慕容广被吊在一根高杆上,那里灯火通明,就不容动手。
就在这时,呼衍洁却突然从帐内走了出来,拓跋红笑呵呵地跟在后面,“这次多亏了将军,否则这些人哪能这么听话?”
呼衍洁微微一笑,“是否听话,还要看他们什么时候去玉门关,此间事了,我这一百多人,就先给你差遣,你回到部落之后待我恭祝拓跋头领不日便可一统鲜卑。”
“没问题,没问题。”拓跋红笑道:“但不知这个慕容广,该如何处置?”
呼衍洁道:“轮回生死丹毒性猛烈,没人可以承受得了,他一日不降,你便折磨他一日,一个月不降就折磨他一个月,我不信慕容广是铁打的。等你们收服慕容部落之后,那鲜卑就是拓跋部落的,拓跋琦便是名正言顺的鲜卑之主,而你则是开国的元勋,到时候你可不要忘了我们匈奴的好处。”
“那是自然。”拓跋红满脸堆笑。
别看他是巫仙圣火教的门下,但国事不比江湖事,拓跋琦想要成就霸业,背后需要的是匈奴人的支持,呼衍洁已经是匈奴举足轻重的人物,拓跋红自然全力巴结。轮回生死丹本来也是圣火教之物,可解药在匈奴的手里,而不在拓跋红的手里,巫仙展红绫叫各个势力为她所用,又互相牵制,其手段便是如此高明。
拓跋红又问道:“将军劳累了一天,又何必这么急着要走呢?不如休息一晚,明日登程。”
呼衍洁牵过自己的大黑马来,说道:“我的任务就是阻止大汉与慕容广结盟,如今已经完成,还要速速赶回西域,处理鄯善的事宜,此地就交给你们拓跋部落的人啦。”
陈瑕闻听心中一动,“怎么鄯善的事呼衍洁也要插手?呼衍洁插手,就说明匈奴会插手……那他到底是帮着阿布提还是帮着多利亲王呢?我哥哥掳走阿布提和阿曼,多半也是和此事有关。”
陈瑕以为阿曼也被陈瑜抓去,殊不知另有其人,他打定主意:等我忙完了这边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要回西域走一趟。
正思索间,呼衍洁已经纵马而去。拓跋红目送呼衍洁离开,显得十分虔诚,与方才耀武扬威的样子,有天壤之别。
等拓跋红回去大帐,陈瑕便假装在院子周围来回走动,看起来好似巡逻,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溜溜达达地就到了吊慕容广的高杆附近,一边走,一边说道:“慕容头领,你也有今天。”
慕容广以为他是匈奴小兵,看也不看他一眼,陈瑕故意学着匈奴人的口气,道:“怎么,你不服气?别以为你真的是什么鲜卑王,你现在不过是阶下之囚!你再瞪我,老子便揍你!”
这番话自然是说给那些巡夜的小兵听的,旁人也不知道家伙没来由地招惹慕容广做什么,远远地看着他骂人,也没人阻拦。
陈瑕一把抓住慕容广的头发,可是手却向上一托,他知道慕容广吊得久了,这个时候,满脸通红,再多吊一会儿,搞不好就要七窍流血。
慕容广与他四目相对,微微一愣,陈瑕对他频使眼色,慕容广会意,骂道:“你这走狗,最好给我个痛快。”
陈瑕从抬尸体的小兵身上搜出两瓶解药,之前的一瓶给了尸突炎,如今还剩下一瓶,说话的时候,究竟把瓶盖打开,慕容广一边说话,一边吸气,不多时,身上的僵硬便解了。陈瑕又咬破了小指,也对着慕容广的口内一弹,距离太近慕容广,没看清陈瑕给他弹进嘴里的是什么东西,不过得身上的痛痒却立即解除。他这才知道知道陈瑕是来救他的,恐他被人看破,对着陈瑕张口便咬,“你给我滚,再敢过来,我便咬死你!你们这帮匈奴畜生!”说完又低声道:“你打我!”
陈瑕一愣,慕容广道:“你得打我,不然会连累你。”
陈瑕犹豫了一下,却看到很多人都在向这边张望,无奈之下,只好给慕容广一个嘴巴,虽然他不想使多大的力气,可这一巴掌,还是把慕容广打得口鼻流血。
有匈奴的小头目指着陈瑕,骂道:“喂,你干什么,人家好歹是盟主,要打的话,自有拓跋头领来打,轮得到你猖狂,滚一边去!”
陈瑕嘿嘿一笑,转身便走,本以为天衣无缝,却不料那人忽然说道:“站住,我怎么没见过你?”
慕容广暗道:“糟了!”
512、逃出生天
陈瑕毕竟江湖经验不足,换做旁人定然随机应变,扯个谎话搪塞过去,可他被人一问,立时语塞,但是他也知道此时形势千钧一发,对着那小头目嘿嘿一笑,赶紧转过头去。
那小头目带着三两个人,快步走到切近,指着陈瑕道:“你到底是谁?”
话音未落,陈瑕猛然回身便是一记“蔽日踏风”,陈瑕脑子转得慢,出手可不含糊,小头目还没等喊叫出声,便被打得向后飞去。身边的两人大惊,对着陈瑕的顶门抽刀便砍,就在这时,慕容广一声大叫,双臂向外一挣,将绳索绷断,一手一个抓住那二人的脑袋,碰在一处,那两人吭也不吭一声,当即昏倒。
他身后尚有一人,见状一刀刺了过来,陈瑕眼疾手快,手中弯刀向上抛去,斩断吊着慕容广的绳索。跟着一个箭步上前,再一招“蔽日踏风”将他打倒,他与慕容广顷刻之间,连毙四人。早惊动了巡夜的守卫,有人大喊道:“慕容广跑了!”
说话间各个帐篷里的士兵全都涌了出来,眨眼工夫便把陈瑕和慕容广团团围困。
那慕容广也不愧是漠北雄狮,尽管对方人多势众,但他临危不乱,一把抓住吊着他的高杆,三拳便将高杆打断顺便抱在手中当作长枪,与陈瑕一起背靠着背,一双虎眼扫视众人,“无耻之徒,你们一起上吧!”说罢将高杆挥舞,挂着风声横扫一片。
陈瑕这边也不含糊,弯刀脱手,他便赤手空拳,与敌人打在一处。尽管对方人多,一时之间也无法拿下二人。
就在这时,帐内又一声呼哨,尸突炎、董土楠等人从匈奴兵的背后冲出,出其不意打倒了几人,夺了兵器,与那些匈奴人打做一团。
这些人都是部落头领,武艺自然不是寻常小兵可比,特别是董土楠和尸突炎,这两人联起手来,一个打十个也不在话下,再加上陈瑕、慕容广更加骁勇,率领众人,在匈奴人的围困当中杀出一条血路,向外逃去。
就在这时,人群后一声尖叫,拓跋红提着弯刀追了过来。拓跋红武艺超群,可不是那些杂兵可以相比,他大声吼道:“好哇,想不到你们还有救兵!不过你们别忘了,中了轮回生死丹得不到解药的下场,识相的,赶紧给我回去!不然叫你们部落的人,全都死绝!”
他一边叫喊着一边杀入战团,手中弯刀呼呼带风,左劈右砍,三十几人中当即有两人被砍翻在地,另外又将一人的手臂砍下,鲜血横飞。
慕容广一马当先,挥舞长杆,怒斥道:“拓跋红,纵然我等一死,也先取你的狗命。”他把长杆左右一分,打散身旁的几个匈奴兵,跟着将长杆当作大枪,对着拓跋红当胸便刺。
陈瑕惊呼道:“小心!”他本想提醒慕容广,这个拓跋红是刀枪不入之躯,十分难缠,可是他喊出这一声来,为时已晚。那拓跋红不躲不闪挺胸上前,笃的一声,长杆顶住胸口,可拓跋红却看似毫无感觉,冷哼一声道:“不自量力!”手中弯刀连连闪烁,一条三丈多长的杆子,被砍成数段。
此时一人提着钢刀冲上从背后一刀斜劈拓跋红的肩背,却听当的一声,钢刀弹起数尺,拓跋红却毫发无伤,他回身一刀,将偷袭之人的胳膊就给卸了下来。那人惨叫一声,随即昏厥。
慕容广也不由得神色一凛,此人坚不可摧,这里怕没有人是他对手。
正想着,拓跋红已经到了跟前,手起刀落,对着慕容广的顶门劈了下来,慕容广只好用半截长杆在地上一撑,飞身向后跃起,双脚才一落地,便又有匈奴兵跟上。
拓跋红还要去追,却被陈瑕挡住去路,道:“你们快走,这个家伙交给我了!”
拓跋红一见陈瑕,便微微一笑,“又是你这个臭小子,上次叫你侥幸活命,今天你可没有那么好运。”说罢挥刀斜砍,陈瑕赶紧上前一步,绕过刀锋,使了一招开门罗汉,右手推开拓跋红的手肘,左手在他小腹猛击一掌,就听嘭的一声,拓跋红连退三步,依旧毫发无伤,“小子,你的掌法又强了些吗?”
陈瑕道:“上次我是不知道破你神功的方法,现在我可知道了!”
拓跋红微微一怔,“胡说八道,我的九子六合功天下无敌,你怎么破?”
“九子六合功怕火,你别以为自己真的天下无敌?”
拓跋红大惊,表面上不动声色,一招横扫千军削向陈瑕的软肋,同时问道:“那火呢?”
陈瑕急忙转身,让过刀锋,双手一合,将弯刀夹住,“火……火……我等下再点!”
拓跋红哈哈大笑,“傻小子,受死吧!”他把弯刀向后一抽,又对着陈瑕的小腹刺了过来,陈瑕把摇身一扭,当胸一拳,再次把拓跋红击退。
拓跋红刀影连闪,身中几拳完全不在乎,两人打了十几个回合,陈瑕始终无法将他打败,不由得心中焦躁,一着急,拳法紊乱,频频遇险。
这时慕容广提醒道:“瑕儿莫慌,他虽然刀枪不入,但是你却可以把他打退,你且拦住他,助我们逃走再说。”
陈瑕闻听抖擞精神,“放心吧,岳父大人!”
慕容广一愣,心想:我几时成了你岳父大人,简直不知所谓。
这边慕容广率众继续败走,可陈瑕独自一人抵挡拓跋红,实在捉襟见肘。又打了一阵,使了个“伏虎罗汉式”虚晃一招,也跟着跑了,拓跋红持刀在后急追。
这时陈瑕一抬头,见夜空中一只金雕盘旋,顿时大喜,对前方的慕容广等人喊道:“往那大鸟的方向跑啊!”
众人这个时候,谁也没有主意,毕竟匈奴人人多势众,那拓跋红的武功又实在太高,除了陈瑕之外,无人可挡。只好听从陈瑕的,向着那金雕的方向跑去。
拓跋红又追了一阵忽然觉得不妙,他依稀记得正是那踏着金雕,戴着面具之人,在渔阳城下救了廉范,此人有雷火霹雳珠,莫不是陈瑕故意引我过去?然后放火烧我?
513、无生火海
想到这里,拓跋红便不敢跟得太近,但是要这么放慕容广逃走,又心有不甘。只好在几丈之外尾随。
那金雕下面是一片长草地,因为人迹罕至,这边的草有半人多高。此时夜黑风高,天干物燥,那些荒草很多都已经泛黄。一行人跑过长草地,忽见前方站起一哨人马,衣衫不是很整齐,绝不是辽西的人马,众人大惊,董土楠道:“莫非此地还有匈奴人的埋伏?”
尸突炎则大喜,“那是我辽东的勇士。”
为首一员戴孝的小将高声喊道:“头领,朱晖救援来迟,还请恕罪!”
陈瑕这才记起,朱广福的儿子名叫朱晖,之前朱广福提到过,可陈瑕的记性实在不怎样,因此未曾留意。
这时金雕之上,叶长风把外面的宽袍一抖,无数寒芒好似雨点一样向下打来,原来他那袍子里有的是暗器,什么袖箭、铁莲子、飞刀、飞石、甩手镖、丧门钉……都是一些细小暗器,那袍子一甩,真好似暴雨淋头,跑在前面的匈奴兵当即死伤了二十多个。
其他人哪曾见过会飞的高手,一时惊慌失措,纷纷败退,陈瑕赶上又砍倒几人,拓跋红一见叶长风没有雷火霹雳珠,顿时胆子大了起来,“大家别慌,先抓住慕容广再说!”说罢赶了几步上前,又被陈瑕连住,拓跋红无奈只好继续与陈瑕激战。
打了十几个照面,陈瑕忽然诡异一笑,施展碎影无极剑的身法,几个起落,跃过众人,已经到了慕容广的身边。
拓跋红微微一愣,“你小子的轻功这么高!”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忽地又站起百十条人影,每人的手中都抽弓搭箭,箭头上点着火,那百十几人围在当中,拓跋红大惊,“还有埋伏?”
这时江浪从长草中站起身,笑道:“拓跋红,这里就是你葬身之地!”
拓跋红不认得江浪,此时早就惊得一身冷汗,“这是怎么回事?你能把我怎样?”
江浪笑道:“你的九子六合功最怕的就是火,此地到处都是荒草,看你能跑到哪里去,陈瑕故意与你缠斗,为的就是引你到此,这个计谋专门为你订制!”
拓跋红这才知道中计,吓得调头就跑,才一转身,却撞在一堵肉墙上,被弹回了好几尺,定睛一看,面前站着一个身材肥硕的半大丫头,正是尸突小雀。别看尸突炎的本事不怎么样,他的女儿可是女中的金刚,她抡起大锤对着拓跋红的胸口就是一下,尽管拓跋红刀枪不如,但从力量上来讲,无论如何也不能跟小雀相提并论,只这一锤就把他整个人打得横飞回去,本想使个千斤坠的手段,稳住身形,忽然陈瑕对着他扔出一物,那东西到了半空随即炸开,里面黄烟喷洒,拓跋红来不及闭气,吸了一口,一身的功力顿时烟消云散,身体僵直在半空重重摔在地上。
“这是……这是……”
陈瑕笑道:“这可不就是两袖清风?我与你打斗之时,妙手空空,从你身上摸来的,没想到你的解药,药效已过,现在尝尝自己的毒药吧!”
拓跋红此时浑身无力,已经无力再战。九子六合功虽然要配合无数毒物才能修炼,也算是百毒不侵之体,可血肉之躯终究只是凡品,无法与神僧舍利子相提并论。巫仙对任何人也不信任,总要有一个方法可以控制他人,所以尽管其他的毒物对拓跋红无效,两袖清风这种毒药却偏偏对他有效。
其他人见他这当头的倒地不起,自然全都无心恋战,纷纷抛下兵器,跪地求饶。
董土楠从一名士兵手中夺过火箭,怒道:“拓跋红,还我母亲命来!”
一道火光直刺入拓跋红的胸口,他当即大叫一声浑身起火,火势蔓延极快,眨眼间便烧得皮开肉绽,死于非命。
烈火点燃了身边的长草,那些匈奴兵也在长草之中,纷纷向外逃窜。
尸突炎吩咐道:“一个不留,为之前死难的辽西众兄弟报仇雪恨!”
一声令下,万支火箭齐发,长草处熊熊大火一起,根本无处可逃,他们一个个哭爹喊娘,不到片刻便全都死了。可怜那些匈奴士兵背井离乡到了此地,寸功未立,便葬身火海。
董土楠道:“那呼衍洁走得早,否则的话,也必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陈瑕轻声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想:不知道这些匈奴人是否也有家眷,他们客死异乡,妻儿老小却在倚门而望,做何感想。各个部落之间,你争我夺,到最后无数人全都化做飞灰,这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可惜天下大事,以及这些人的生死都不在我陈瑕的掌握之中,也许江浪说得对,一双手管不了所有的纷争。拓跋红滥杀无辜固然可憎,但是这里的人,谁的手上不沾满了鲜血?就连自己也不能例外。
看着拓跋红惨死,众人均觉得大快人心。江浪拍着陈瑕的肩膀说道:“我这条计策如何?”
陈瑕微微一笑,“虽然是妙计,可是杀戮太重了。”
江浪把嘴一撇,“拓跋红在天山杀我汉人之时,又曾像你这般菩萨心肠?对待敌人,不必心慈手软。”
陈瑕道:“我不是心慈手软,拓跋红死有余辜,不足可惜。只是我在想:为什么匈奴人一定要与大汉为敌呢?如果大家和睦相处,像大汉与鲜卑一样,结成同盟,那不是就没有这么许多纷纷扰扰?”
江浪哈哈大笑,“那是不可能的。两个人在一起,还要成天吵架,更何况是两个部落,两个国家?你看现在鲜卑与大汉要结盟,没准过了多少年以后,双方也要斗个你死我活,自古皆是如此。”
“那……难道就没有解决之法?”
江浪嘿嘿一笑,“有哇,最好的办法就是叫所有人全都死光,放眼天下最后就只剩下你一个人,如此一来,就他娘的没人和你打架啦。”
“灭世重生?”陈瑕沉吟道:“莫非巫仙展红绫所追求的,才是真正的天道?”
514、鲜卑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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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争雄之心
尸突炎提议道:“不要慌,不要慌,既然那两袖清风的解药在匈奴兵的身上,说不准轮回生死丹的解药也在他们身上,大家找一找看。”
众人纷纷点头,一个个七手八脚地去在尸体上翻找解药,这些人都被大火烧得皮开肉绽,不过解药是装在药瓶里的,所以并未焚毁,只可惜这都是“两袖清风”的解药,轮回生死丹的解药是白色的药丸,这些人根本没有。
又去查看拓跋红的死尸,他浑身都烧焦了,就更是一无所获,一行人又回到刚才羁押他们的营寨,结果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剩下的只有毒药一坛,并无解药。河岸附近还有两个被陈瑕点到的抬尸小兵,众人逼问了一阵,他们只说轮回生死丹的解药是控制他人用的,别说他们小兵身上没有,就连拓跋红也未必见得有。董土楠又询问母亲尸体何在,那两个小兵又交代出,将车银花抛尸河中,任其顺水而去。董土楠一腔怒火就全都发泄在两个匈奴兵的身上,一刀一个,送两人归西,他还不解恨,从营寨中找了两条鞭子,回来继续鞭尸,直打尸体得两具尸体血肉模糊,依然不罢手。
尸突炎劝道:“兄弟,不必如此,我这就派人去下游,把令堂以及另一位头领的尸身找回来,明日成殓起来也就是了。”
找不到解药,慕容广就只能叫手下人,把那害人的毒药全都投入火中毁掉。
看着熊熊的大火,尸突炎怒道:“大不了我这就死了,要么再也不回辽东,干脆把头领之位传给后人,小雀,你既然已经找到如意郎君,爹也可以放心去了。”说着他又拍了拍陈瑕的肩头,“瑕儿,你与小雀已有婚约,望你遵守诺言,千万不可相弃,以后尸突部落,你和小雀便是头领!”
陈瑕连连摆手,尸突炎问道,“怎么,你不肯答应?”
陈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说道:“岳父大人,你可万万不能死啊,头领我更是没当过。”
他心里在琢磨,怎么把自己的血可以解毒的事说出来。此处人多眼杂,不便叫人知道自己是舍利子的身份。
慕容广那边微微一愣,暗想:这臭小子一会儿叫我岳父,一会儿又叫尸突炎为岳父,说话颠三倒四,看起来傻头傻脑,如果不是他刻意占我俩的便宜,便是朝三暮四的登徒浪子,我的女儿怎么会喜欢他?但是他又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将我的毒给解了。慕容广便问陈瑕:“小兄弟,之前你不是给我解毒了吗?难道你不知道解药在哪里?”
陈瑕眉头紧锁,“我……我……”
江浪忙笑道:“解药那么容易得就好了,慕容广,你这是怀疑陈瑕有解药不肯交出来?”
慕容广忙解释道:“并非如此,我只是觉得奇怪。”他喝了陈瑕一滴鲜血,但当时他身体吊着,并未看清陈瑕是如何给他解毒。可慕容广心里明白,他吃的可不是那白色的药丸,这其中的原因就实在想不明白了。
这时董土楠叹道:“看来事到如今,就只有我们等自裁了,否则整个部落都落入匈奴人之手,我们这些做头领的,又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被人奴役?”。
有董土楠、尸突炎两人带头,辽西部落里便有头领说道:“死我一人,可救全部落的人,值得了,这辈子也不枉白活一场。但是要我自尽,却还下不了手。大王,不如你给我一个痛快,叫我死得其所!”
慕容广面有难色,沉吟了一下说道:“各位稍安勿躁,既然那毒药还需过三个月才会发作,在这期间未必没有什么变数。我看咱们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回到董土楠的部落,把诸位将士的毒先解了,然后将今天死去的兄弟好好安葬,其他的事,咱们再从长计议。”
事到如今,众人也只能听慕容广的安排,大家把搜集的来的药瓶带着,回去好给那些中了“两袖清风”的将士解毒。
众人走到一处三岔路口,陈瑕便对董土楠道:“我还有一些事情想要处理,就不跟大家回部落了。”
董土楠道:“之前我叫你们在营外居住,实在是过意不去,现在大家同坐一条船,不如你也跟我回去吧。”
陈瑕却摇了摇头,“我和叶师伯好几天未见,想和他多说几句话。所以就不打扰了。”
董土楠听陈瑕这么一说,也不便强留。至于慕容广见陈瑕似乎少了些争雄的霸气,人又笨拙,心中不太喜欢,因此也不多说什么。
尸突炎等人对陈瑕挥手告别,小雀依依不舍,尸突炎劝道:“陈瑕既然有事在身,你就不要打扰,来日方长,咱们再盘桓两日,也就要回辽东去啦。”
又约定明天一早,便去车银花的庄院,商议与大汉结盟之事,董土楠特地邀请陈瑕也一并参加,陈瑕也点头应允。然后便和众人分道扬镳,
他和叶长风、江浪回到自己的小帐篷,在外面点了堆火,围着火堆,陈瑕就把之前的呼衍洁给众人下毒的事跟另两人详详细细讲了一遍,然后和二人商议道:“如今这么多人都中了什么轮回生死丹,你们俩给我出出主意,这件事应该怎么办才好?”
江浪听完陈瑕的话,诡异地笑道:“那还不容易?既然呼衍洁能用此毒要挟这帮人,而你又可以解毒,依我看,你现在不如也学你师父呼衍洁那样,就说你有解药,然后叫辽东、辽西、慕容广全听你的,你做鲜卑王,我做你的大司马,叫你岳父慕容广做大将军,叶长风嘛,就做你的后宫的宦官,你再迎娶那个小雀为正宫,立慕容倩、阿曼、喜儿什么的一帮骚浪蹄子为妃,我也不做你的徒弟,你也不做我师父,咱们君臣相称,建国立业,岂不妙哉?”
叶长风笑道:“你给我封了个宦官,给自己封了个大司马,待我真好啊!”
江浪冷哼一声道:“给你个宦官做就不错了,陈瑕,这件事我可是进谏有功,你就照我说的办,三个月给他们解毒一次,谁不听你的你就不给解药,把这帮鲜卑人全都收入麾下,我看尸突炎对你尚可,你慕容老丈人可不是那么待见你,正好以此毒要挟。”
叶长风也说道:“虽然你的计策损了点,但是我觉得还有点道理,这的的确确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自古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瑕儿,此计可行啊。不但鲜卑平定,而且有你做鲜卑之主,那必定与大汉交好。对大汉,对鲜卑皆有利,比慕容广那样的枭雄做鲜卑王,要强之数倍。”
江浪微微一愣,“我是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516、口舌之争
叶长风道:“你和我开玩笑,我可不是开玩笑……”转过头对陈瑕正色说道:“瑕儿,虽说你是汉人,但自古天下有德者居之,你与鲜卑人有恩,他们感念你的恩义,叫你做鲜卑王,或者鲜卑部落联盟的盟主乃是理所应当。况且你宅心仁厚,义薄云天,虽然声望不及慕容广,但是由你称王,却不至于生灵涂炭,对鲜卑的牧民们来说,是福非祸,可以使他们远离征战……”
“此言差矣!”陈瑕还没等说话,江浪道:“什么叫是福非祸?正所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附。陈瑕资质平平,又是个汉人,一天到晚的妇人之仁,配做什么鲜卑之主?”
叶长风又是一愣,“姓江的,要他做鲜卑王的是你,反对他做鲜卑王的也是你,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江浪冷笑道:“我不反对任何事,陈瑕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就是反对你,只要你认为对的,老子就认为他错,你认为错的,我就偏偏说他对,你这个瘦鬼能把我如何?”
“简直不可理喻。瑕儿,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此人根本不安什么好心,你也不是妇人之仁,只是天性如此,我看你在大义面前绝不含糊,有我辅佐,你可以做个英明的主公!”
江浪又道:“你是想做大司马吧?怕就怕你把他一个傻小子往歪路上领,陈瑕,你看那叶长风阴险狡诈,长得尖嘴猴腮,一脸的奸臣相,不可轻信!”
“你又褒贬我的长相做什么?难道你这个白毛的老杂毛比我好看多少?”
叶长风见江浪处处与他做对,不由得反唇相讥,两个人你言我语,争吵不休。陈瑕坐在一边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人,一语不发。
过了一会儿,那两个人越说越僵,叶长风不善言辞,渐渐地也就无话可骂,可江浪依旧不依不饶,骂了一阵,见叶长风不言语,他也就没什么好骂的了,两人瞪了一眼,转过头去,谁也不理谁。换做以往,江浪恐怕就要大打出手,但是现在他武功尽失,所以就只和叶长风逞口舌之利,叶长风愧对江浪,就更不会与他动武。
这二人谁也不说话了,一时间反倒静的出奇。
陈瑕这才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你们两个玩儿够了吧,现在终于轮到我说了。”
“有屁就放吧!”江浪撇着嘴说道。
知道江浪就是那张臭嘴,陈瑕自也不会与他计较太多,叹了一口气,道:“什么鲜卑王,我根本也不想当,你们俩就不用为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了。”
叶长风忙道:“可是机会难得啊。”
陈瑕摇头道:“如果我以解药要挟,那和匈奴人有什么区别?辽西的这些部落头领,包括尸突炎在内,都称得上是响当当的男子汉。慕容广更是英雄了得,我陈瑕自认为没有那个本事可以统领群雄。光是慕容广讲话,我一听就觉得振奋人心,一口一个兄弟,一口一个朋友,将所有人都笼络在他身边,尽管明明是我救的人,可最后他们感谢和佩服的还是慕容广。我虽然笨,但是还算有自知之明,所以你们也不要再劝了。”
江浪这回又改口了,“你老丈人有什么了不起?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慕容广成名已久,人家自然对他倍加尊崇。过了十年二十年,你阅历丰富了,功劳立多了,自然人家也对你另眼相看。你也不用担心自己威望不够,只要你想做这个鲜卑王,我们俩都可以帮你,再不济,还有你大漠五鬼师父,辽东尸突炎、大汉的廉范,都会支持你,你怕什么?问题就在于你,想不想干?”
陈瑕连连摆手,“做鲜卑王太累,我还真是不想干。”
“那你就当我放屁!”江浪冷哼一声再不言语。
陈瑕接着说道:“你还生气了,我来找你们商量可不是要你们推举我做什么鲜卑王的,我是要问问你们,怎么给那些头领解毒。”
“白解毒啊!”江浪气呼呼地说道:“救了他们一次,已经算是仁至义尽,那车银花老骚货是怎么对待你我的?我们大老远地前来投奔,连面也不见,最后那老骚货自己死了,还被人扒光了衣服,可算见得彻底了。”
“死者为大,你就不要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耿耿于怀,不依不饶了!”
叶长风嘀咕道:“跟个小妇人似的,心胸那么狭窄!”
“我心胸狭窄就不会帮他们这个忙了。我和陈瑕说话,要你多嘴?”
陈瑕怕二人又吵起来没完,忙制止道:“好了,我是问你们,怎么样把解药给他们送去,你们俩却在这里吵个没完没了。”
叶长风道:“既然你无意与群雄逐鹿,那这件事很简单啊,那解药便是你自己,你过去直接把血给他们不就可以?为什么还来找我们商量?”
江浪哈哈大笑,“还以为叶长风足智多谋,也不过如此嘛,要是那么容易,陈瑕又何必为难?他刚才直接叫那些中毒之人一人喝他一滴血,不就完了?我跟你说,你、我都知道他是神僧舍利子轮回一转,但是其他人不知道。如果他冒然相救,那这个秘密便隐瞒不住。按照剑神和那个医毒双绝胡古所说,如今通天教、圣火教甚至南疆的蛊祖,都要找转世舍利子的麻烦,这个时候,陈瑕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叫更多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的。”说到这里,江浪按住陈瑕的肩膀,“陈瑕,你老实讲,刚才慕容广问你要解药,你没有回答,是不是因为我说的这个缘故。”
陈瑕点了点头,江浪则嘿嘿一笑,“我早就想到,所以替你把话圆了。别说你这徒弟没用,和你相处这么久,你心里怎么想的,瞒不过我的眼睛。”
陈瑕沉吟了一下,“所以现在最麻烦的是“”我想救人,可是又不能叫人知道我的血便是解药,更不能叫任何人知道我与舍利子的渊源。你们俩都是我陈瑕最亲近的人,还请你们帮我想想办法才是。”
517、撒尿和泥
江浪怒道:“你的血何其珍贵?救那些无用之人,又一点好处也没有,真是多有不值。”
陈瑕一拍江浪的后脑勺,“难不成只有你能享用?少废话,到底你有没有主意?没主意的话,就滚到一边去!”
叶长风掩口偷笑,“被你师父斥责一顿,你就好受了!”
江浪瞪了他一眼,“关你鸟事,难道你有主意?”
叶长风微微一笑,“这件事一点也不难办啊,既然陈瑕决意要救人,那等明天我去部落里要些黏米过来,再将它碾成面,接瑕儿一酒盅鲜血,和着点水,做成四十几个黏米团子,对他人谎称,这便是解药,谁又知道?我们就说,咱们连夜追击呼衍洁将他打败,这解药是从他手中夺来来的,那些鲜卑人谁都不是呼衍洁的对手,可我们的瑕儿却能把他打败,如此一来,威望更高。瑕儿,你觉得如何?”
陈瑕闻听大喜,“这个主意好,叶师伯你真是足智多谋。”
“好个屁!”江浪道:“你去要黏米,人家就肯定怀疑,再把那解药一吃下去,粘乎乎,甜嗖嗖,吃多了还管饱,肯定就知道你的解药是黏米团子做的,那还怎么隐瞒陈瑕的身世?这还在其次,到时候人家会说我们好大喜功,拿假药来糊弄人。”
“那你说怎么办?”陈瑕问道。
江浪想了想,忽然一笑,“嘿嘿,这个容易,材料不能到他们部落里去要,就算去偷点黏米,再磨成粉,也太麻烦。我这个主意,不但叫他们吃不出是什么,还要叫他们吃下去有所反应,又能解毒。你们俩等我下!”
说完江浪转身回来帐篷,从里面拿出一把割帐篷绳子用的小刀,到了河边松软处挖了一通,捧了一大把黑泥回来,往陈瑕面前一放,“就用这个做,咱们就地取材,今晚就能完事。等他们吃完了之后,拉上整晚的肚子,连余毒都给清了。”
“也就是你能想出这个馊主意。”陈瑕摆手说道:“人家的药丸是白的。这些泥是黑的,不是一眼穿帮?”
江浪不以为然,“管它黑丸儿白丸儿?能治病救人就是好丸儿!你可以这么跟他们说,就说:那呼衍洁哪里会拿真药,那白丸儿只是暂时缓解,要想去根,就得用黑丸。”
陈瑕哈哈大笑,“这个办法有意思。行,我也说一回谎!”
叶长风频频摇头,“江浪啊江浪,我真怕你把你师父教坏了,这都是什么馊主意?”
江浪道:“这你不要管,医者想要害人,那些得病就只能听之任之。陈瑕你明天不用跟他们客气,既然你不做什么鲜卑王,不如开个生药铺,一手交钱一手抓药,咱们的血可不能白流,不叫他们这帮家伙倾家荡产,都算客气。”
“瑕儿岂能是那种人?”叶长风道。
陈瑕心中一动,“乖徒儿这次说的有道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阿曼那时候为了就我们把八宝龙纹璧送给了车银花,如今车银花已死,我应该把八宝龙纹璧索回,用来压制阿曼身上的寒冰之气。”
“那也由得你!”江浪一边说着,把陈瑕的手掌割破,将鲜血滴入黑泥,再抓了把青草放在嘴里嚼烂,吐出来拌在泥巴里。
陈瑕不解,“这是何意?”
江浪道:“免得药丸散啊,有这些草药丸就不容易散开了。”一边说,一边把那团黑泥搅拌均匀。
叶长风暗暗好笑:这江浪还很有经验。
不多时,三个人黑泥团成一个个小球,粗略数一下,足有四十多个,应该够那些人解毒了,江浪拿出其中十个用羊皮包好,自己揣在怀里,陈瑕问道:“你这又是干什么?给他们的解药,你怎么乱拿?”
江浪嘿嘿一笑,“他们吃不了这么多。这个可是灵丹妙药,我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叶长风用手点指江浪,“你这心眼,全都用在这上头。”
陈瑕探了一口气,他知道江浪有这些泥丸,那他下次在毒发之时,就不用仰仗自己了。不过他这个办法倒是不错,既然江浪有,那叶长风也应该给一点,也好叫他们不必总是跟着自己,所以陈瑕又团了十多个泥丸,正打算把它交给叶长风,江浪却突然褪下裤子,对着药丸撒了泡尿。
陈瑕怕弄得一身污物,赶紧闪到一边,怒道:“喂,你有毛病吗?又发什么疯?”
江浪道:“你又不懂,咱们不能叫那些人尝出是泥丸啊,所以加点料给他们。”
陈瑕气呼呼地说道:“我这几个是给叶师伯做的。你这一泡尿下去,看不见的也就算了,叶师伯看在眼里,还怎么吃?”
叶长风却微微一笑,“不妨事,我这一把年纪,什么苦没吃过,什么东西没尝过?江浪那是童子尿,大补得很!难为瑕儿一番好意,这些泥丸我收下。”说完他果然抓起十几个药丸,包好了揣在怀里,“你就不必为我再耗鲜血了。江浪,这下你可满意?”
江浪冷笑了一声,并不言语,陈瑕这才知道,江浪根本不是为了掩盖泥丸的气味,而是知道自己为叶长风做了几个药丸,他是故意为之。
叶长风接着说道:“有了这些灵丹妙药,就不用担心你不在的时候毒发了。别说这里滴了几滴尿,又是用泥做的,就算是用马粪做的,只要能解毒,不也得吃?最可恶的就是那个江浪狡猾至极,先把干净的揣起来。”
江浪这才笑道:“这叫先下手为强,也算不得干净,我也是看解药做多了,临时想到这点,早知如此,当初不如不和你做对,用黏米团子来做药丸那多好?”
陈瑕摇头苦笑,“你就是为了和叶长风做对,所以出的这个损主意?”
江浪也不隐瞒,“没错,我就是要和他做对,现在看来其实黏米团子的主意似乎更好一些。反正他们毒发还早呢?又何必急于一时?”
“所以你这就叫自作自受!”叶长风哈哈大笑。江浪也觉得自己可笑至极,不由得跟着仰天大笑,两个水火不容的仇人,难得在一起笑得如此开心。
518、权谋之术
次日天明,陈瑕早早起来,便要去董土楠那里送这些药丸。
江浪却道:“不必心急,反正他们今天死不了,如果我们去的早了,就显得这解药得来太容易,那些人自称英雄好汉,他们如果看得起你,自然会派人来请,如果不来的话,就不把你当成他们的同类,咱们就干脆晚上才去。”
叶长风也说道:“我们既然要谎称去追击呼衍洁,总不能那么快返回,不然这事情便有漏洞。再说你既然不想做鲜卑之主,那他们与大汉结盟的事其实与你无关,那些人肯定是要讲一些慷慨激昂,骗神骗鬼骗自己的废话,听之无趣,就不如不去。”
陈瑕皱了下眉头,“结盟不是好事么?怎么在你们二位嘴里,似乎对这个盟约颇不以为然?”
叶长风笑道:“的确是好事,不过那些当权者都喜欢惺惺作态,像这样的聚会,就会把一点小功小绩,说得天花乱坠,彼此间互相吹捧,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各怀鬼胎,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只要他们做的是好事,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总之你年纪小,威望低,所谓人微言轻,你如果过去,根本容不得你讲话。就只能干坐着,听他们吹牛腿,有什么意思?莫不如跟我到草原上走一圈,打几只野兔子回来。”
陈瑕一想,两人说得也有道理,便决定暂时爽约,跟着叶长风出去打兔子玩了。只留江浪在帐篷内,如果慕容广来请,江浪便把金雕放飞,陈瑕自然回来。
陈瑕久久不至,各大头领都等得颇不耐烦,董土楠便说道:“不如我叫人去请陈瑕过来!”
慕容广却把手一摆,“不必了。他不是我们鲜卑人,来不来也无关紧要。这是我们鲜卑族自己的事,既然各位头领都已到齐,不如大家一起商议一下,盟约的具体事宜。各位都是聪明人,大家各抒己见,不必拘谨。”
两国结盟何其复杂,与鄯善和大汉的盟约不同,这一次谈判是相对平等的,所以鲜卑族的要求大可尽情去提,然后再与大汉商议。对于这些部落头领来讲,自然最重要的是自身部落的安全,其次便是疆土的划分以及岁贡和贸易的问题。
一切便都与叶长风所料的不差,少不得夸耀功绩,互相吹捧,只是没有人在乎陈瑕立下多少功劳,反而把一切的功勋都归于慕容广、董土楠以及尸突炎三个大头领。
可是大部落有大部落的要求,小部落又有小部落的要求,这其中的利益纠葛,纷繁复杂,人人都要为自己着想,可又不能离开这个同盟,讨论了一个上午,一点结果也没出来。众人用罢了午饭,再继续讨论,最后慕容广也难以下决断,到了晚上各自回去休息,明日再来商讨。
晚饭过后,慕容广又去询问那些中毒的兵将,所有人都已经安然无恙,作为鲜卑王自然要给这些辽西部落一些封赏,树立一下鲜卑王勤政爱民的形象。
陈瑕打了一天的猎回来,也没有人来请他,他便又急着要去送解药,江浪和叶长风依旧阻拦,都说:今天他们这帮乌合之众,还商讨不出结果,等他们商讨完了,各大头领觉得自己要死了,去安排后事的时候,你在过去,这些人才会感恩戴德。
江浪更是添油加醋地说道:那慕容广分明是没把你放在眼里,你就更不用过去。
陈瑕无奈,就只好再等一天。
次日,众人继续聚在一起商议,有人说道:我们部落最小,大王要是分封疆土是不是可以给一个水草肥美之地叫我们休养生息?我觉得濡水河畔不错。
大部落的人听了又不答应,“我们部落已经要了那地方,难道你叫我们几千牧民牵走吗?”
说到岁贡问题,想与大汉结盟,恐怕少不了要交一些钱粮,那这份岁贡谁摊的多,谁摊得少,又少不了争论一番。
最后还是要慕容广来平衡此事,“既然大家奉本王为盟主,那本王就把心里话对各位明说。我们要做的是在草原以北建立属于我们鲜卑族的国度,既然是个国,那就不能一盘散沙,各自为政。所以本王想仿照大汉的制度,各位可以向我慕容部落交口赋,再由王庭将这些口赋交来的钱粮用于各项开销,也包括岁贡在内以及和大汉周旋,在下必定全力以赴,争取少交岁贡,或者不交,一切都我族的百姓着想,宁可我慕容部落多受损失也不叫各位为难。各部落按成年男丁的人头交,至于田赋、徭役,我们都是牧民,那自然就免除了。只是不知道各位是否信得过本王。”
董土楠道:“这倒也算是合理,地盘有大有小,人总不会出来半个,我同意。”
董土楠一开口,那些小部落有人便也表示同意了。毕竟建国之事很多事宜不是短期内可以谈成。慕容广便给众人解释道:“今天讨论的事都是些临时举措,等我们真正要建国之时再来详谈,为今之计,最重要的便是与大汉的盟约之事。董土楠头领听令……”
董土楠忙答道:“在!”说完这个字,董土楠不由得心中一动,我现在已经是慕容广的麾下的一员了吗?
尸突炎则暗挑大指,慕容广真乃当世人杰,权谋之术运用得炉火纯青,两天的大会,他叫众人各抒己见,可到最后,还是他的办法最为合理,其实慕容广早就已经拿定了主意,这一切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两日的商谈,他叫董土楠等人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他,却不露任何痕迹。只“听令”二字,便已经确定了他在众人之中的地位。可惜辽西部落车银花已死,否则的话,未必会叫慕容广这么容易得偿所愿。
尸突炎一直也有争雄之心,虽然他现在心里是这样想,不过有慕容广这样的精明之人坐镇,或许真的可以换回鲜卑数年的太平。因此他便不去与慕容广争权力了。
只听慕容广说道:“劳烦你派人去渔阳郡送信,事不宜迟,就于明日午时我们在沙城与廉范会面,商谈结盟之事。”
董土楠沉吟了一下,才道:“谨遵大王之命!只是时间上……”
慕容广笑道:“小女现在渔阳斡旋,料想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只需照我说的去做,明日定然可以达成盟约!”
众人终于明白,原来慕容广早就已经有了安排。
519、假亦为真
可纵然如此,还是有人觉得太过仓促,尸突炎便说道:“大王这是为了避免再一次节外生枝,我等还是尽快与大汉达成盟约的好,届时匈奴人再敢来进犯,我们便可请大汉出兵帮忙。呼衍洁走了,但是匈奴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众人这才纷纷表示赞同。
一切也如叶长风和江浪所料,大事就这么定下来,接下来便是考虑到身后事了。所有人都想到,那个轮回生死丹的毒没有解,最终讨论的一切结果无非都是为后人铺路,不由得又各自觉得怅然。
慕容广好言安慰了几句,“前人播种后人收,理所当然,我们就算三个月之后不死,迟早也是要死,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们鲜卑的基业建成,一死又有何妨?”
大家都表示赞同,就算不赞同,也没别的办法,既然不得不死,总要逞一下英雄,留下一个英名给后世流传。只是一想到,要不久于人世,一个个人心惶惶,却都心照不宣。
到了晚上,董土楠大排筵宴,预祝明日的盟约可以顺利签订,只是这筵席间,各个头领都觉得食之无味。不管慕容广如何给大家打气,鼓励,可始终提不起多大的兴致来。
就在众人喝着闷酒之际,有人来报,陈瑕求见。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这两天一直都没有见过陈瑕。董土楠吩咐道:“我们只顾着鲜卑的大事,却把救命恩人给忘了。快快有请。”
有小头领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可惜他只救得了我们一时啊,等明日条约一成,我们商量一下,便都一起结伴去鬼门关啦。”
慕容广忙劝道:“不要说扫兴的话,明日盟约一成,造福后世子孙,管那么许多做什么?”
众人又全都沉默不语。
过不多时,陈瑕领着江浪和叶长风大步进门,手里托着一个托盘,上面用红布盖着。
这里的人全比陈瑕年长,陈瑕先作了个罗圈揖,然后笑道:“各位头领聚在一起喝酒,怎么不叫我呀?是不是知道我酒量大,舍不得给我喝?”
慕容广面带微笑并不言语。心中却想:这个家伙好没轻重,我现在已经贵为鲜卑王,他却提也不提,莫不是不把我慕容广放在眼里?
他哪里知道,陈瑕为人平和,在他眼里王侯将相与贩夫走卒并无区别,别说慕容广还不是真正的鲜卑王,就算是大汉天子,陈瑕也是一般对待。只不过这样一来,慕容广对陈瑕就更加心存芥蒂。
董土楠对陈瑕比之前已经客气了许多,笑道:“小兄弟,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难不成我这么大的部落供不起你几顿酒?只因前连天请你赴会,你却没来,所以我便以为今天也不会来,家母过世,大事当前,我实在忙得焦头烂额,所以忽略了小兄弟你,还请不要见怪。”
江浪笑道:“那不对呀,你们鲜卑人商量事情,我们不来也是应该的。可是你们这两天连请也不请一趟,未免就太瞧不起我这位小师父啦。亏得他两天来往来奔波一千余里地,追踪呼衍洁,为你们去找轮回生死丹的解药,你们就是这么报答他的吗?”
众人闻听全都一愣,两天奔波一千多里,虽说有日行千里的良驹那也太过辛苦,可是谁曾想陈瑕这两天游山玩水,好不惬意,哪像他们这些人终日烦恼,劳心劳力?
尸突炎起身问道:“那……瑕儿,你找到解药了?”
陈瑕笑道:“不找到我回来干什么?”
此言一出,欢声雷动,慕容广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陈瑕还真有些本事。
“瑕儿,解药何在,快点给诸位解毒。”
陈瑕把红布一车,里面摆着整整齐齐三十粒丹药,其实全都是江浪用尿和的泥丸,两天时间早已经干透,江浪怕不像,临来之时又淋了一点水,有的草叶没处理干净,露在外面。现在看起来就个小号的马粪蛋子差不多。
一见此物,不用吃,便想作呕了,董土楠问道:“这便是解药了?”
有人说道:“我怎么记得,呼衍洁拿出来的解药是白色的呢,这个东西看起来肮脏污秽,与他的那个解药实在差的太多。”
慕容广道:“瑕儿,这件事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可不要拿些假药来戏弄旁人。”
陈瑕也不太善于扯谎,便大声把之前江浪教给他的话,重复了一遍,“管它黑丸儿白丸儿?能治病救人就是好丸儿!那呼衍洁哪里会拿真药给你们吃,那白丸儿只是暂时缓解,要想去根儿啊,就得用黑丸儿。”
慕容广道:“那你之前为我解毒的东西是什么,我怎么觉得有腥甜之味,好像是一滴血呢?”
这句话可没人教陈瑕怎么回答,他顿时语塞。
叶长风立即前来解围,“那不奇怪,料想也是解药里的什么东西,陈瑕有妙手空空的绝技,从拓跋红的身上偷了一点出来。慕容头领,你请放心,难道我们三个人会来跑了一千里地再回来害诸位?如果这样,那当初我们又何必相救呢?”
尸突炎毫不含糊,他现在对陈瑕是一百二十个放心,连宝贝闺女都给他了,还有什么可值得怀疑的,他离席上前,从托盘里,拿过一粒丹药就放到嘴里,又喝了一口酒送下,这才说道:“我家姑爷总不会害他岳父,管它是什么?死马当活马医,我们死都不怕,还怕吃这个东西?”
他这么一说,董土楠也过来吃了一粒,入口之后,只觉得腥臊恶臭,差点就吐了出来,不过为了活命,他还是一骨碌咽下,又有几人上来吃了,忍不住说道:“就是这个味道,跟马粪差不多,实在难以下咽。”
尸突炎道:“大概真的解药就是这个味!”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在座的唯有慕容广没动,江浪心坏,暗想:这个慕容广最是可恶,问东问西,好不啰嗦,无论如何也得叫他吃上一粒我的尿丸。
520、心有芥蒂
“慕容头领,也请你吃一粒丹药吧。”江浪笑着说道。
慕容广道:“那晚陈瑕已经给我解了毒了,没必要再吃,不如就留给旁人。”
陈瑕笑道:“这东西,河沟里多得是……不在乎一粒两粒……你吃吧。”
此言一出,陈瑕就暗道糟糕,慕容广自然也是一愣,“河沟里?”
江浪忙打圆场:“什么河沟里?是西域的子合国,此解药产自子合国,所以叫子合枸杞,这个傻小子连个国名也记不住,就说什么河沟……”
陈瑕哈哈大笑,“对,对,对,是我记错了。”
慕容广听了这一番对话,不觉得这个药有什么问题,但是觉得陈瑕大有问题。如果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将领又或者侠士也还罢了,可按照他所说似乎跟女儿有很大关系,女儿在来信中也把陈瑕百般夸赞,那投鹿侯剿灭丘麟回来之后,又告知慕容倩招揽了一个叫陈瑕的汉人,她说这个陈瑕有经天纬地之才,盖世绝伦的武艺,大英雄,大将军,大谋士。
慕容广那时就对陈瑕有所耳闻,不过今日一见,无非就是一个胎毛还没退干净的傻小子,空有一身力气,但是与慕容广所听到的“大英雄,大将军,大谋士”相差太远,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促成结盟之事,多半是小倩倾心于他,故意夸大其词。可这样的笨蛋,也想娶我慕容广的女儿,简直是痴心妄想。
有人把药丸给慕容广呈上,陈瑕和江浪都瞪大了眼睛,等着看慕容广的笑话。不料慕容广把药丸接在手里看了看,两指一搓,将那药丸给碾开,见里面无非是一些黑土以及混合着碾碎的杂草,顺手就偷偷扔到了身后。
江浪大失所望,“这个家伙的心眼儿可真是不少,居然这么说还不上当。”
慕容广城府颇深,看破机关,却也并不说穿,毕竟现在人心惶惶,不管这颗丹药是真是假,却可以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明日便是结盟之约,万万不可因小失大。不过他心中已经知道,陈瑕、江浪以及叶长风,这三个人没有去追呼衍洁,他们是在说谎。如此一来,慕容广对陈瑕的印象就又差了三分。
等众人兴高采烈地夸赞陈瑕之后,慕容广这才对陈瑕说道:“连日往返千余里,的确很不容易,本王代各位头领感谢你的苦劳。你且回去吧……”
陈瑕看了看江浪,那意思是:咱们这就走了?
江浪何其老练,一听慕容广的口气,便知道他对陈瑕已经心存芥蒂,他不说陈瑕有功,却只说他辛苦,叫他回去,没有任何奖赏,明日结盟之事似乎也不想叫陈瑕参与,看来陈瑕与慕容倩的姻缘还面临诸多阻挠啊。
江浪微微一笑,“那咱们先回去,明天就跟着新的鲜卑王一起去沙城见一见小倩啦。”
陈瑕大喜,“终于可以见到小倩了吗?太好了。”
慕容广闻听,没说同意陈瑕去,也没说不同意他去。
江浪心中就已经明白了,他冷笑了一声,拉着陈瑕的手,便要向外走,陈瑕又说道:“等等,咱们跑了一趟,董土楠应该给我们点东西才对,你怎么给忘了?”
江浪笑道:“不要你的脑袋,已经算是给你面子了,还要什么东西?快走,快走!”
“那可不行!八宝龙纹璧是阿曼的,我得要回来,不是说好的吗?”
慕容广面如严霜,问道:“阿曼又是哪个?”
不等陈瑕回答,尸突炎道:“她是精绝公主,据陈瑕所说也是他的另一个未婚的妻子。”
慕容广冷哼了一声,“陈瑕,你究竟有几个未婚妻子?”
“四个啊!她们都和我情投意合。”陈瑕大咧咧地说道。
江浪把脸一捂,心中暗道:你和慕容倩的事这辈子也别想成!
尸突炎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他是不在乎陈瑕有多少妻妾,只要他肯娶小雀那个母夜叉,尸突炎便心满意足,可慕容广未必如他这样想。尸突炎赶紧笑道:“大丈夫有个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这些年很多人到处征战,不管是大汉还是匈奴,都是人丁单薄,男人死得太多,剩下的一大推女子便无人养了,所以在大汉多娶几个老婆才能子孙兴旺,很正常,很正常。”
慕容广笑了笑,“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汉人怎么做,你们尸突部落怎么做,都与我无关,不过我慕容氏乃是鲜卑的贵胄,自不可与那些汉人一样。”言外之意,慕容倩是千金之体,你要娶她就不可以另娶旁人。而且又说陈瑕想怎么做与他慕容广无关,那意思就是慕容倩是不会嫁给你的,你爱和谁好就和谁好,与我慕容家没有关系。
可这番话陈瑕却听不出来,依然笑着问道:“慕容家的规矩跟我也没关系,但是八宝龙纹璧,还请董土楠头领还给我,我将来见到阿曼再给她。”
董土楠皱了下眉头,“八宝龙纹璧?我不曾见过……”
“就是那块和氏璧啊!”江浪补充道。
董土楠这才恍然大悟,“那是母亲的遗物,我打算随我母一同下葬的,不过既然陈少侠想要,那我便把它还给你也就是了。”
他叫人到车银花生前的卧室里把八宝龙纹璧取来,交还给陈瑕。陈瑕千恩万谢,董土楠笑道:“少侠大恩大德,我董土楠是没齿难忘了,一块玉璧算不得什么。”
陈瑕得了玉璧,心中大喜,兴高采烈地走了。
慕容广本想安排了明天出行的具体事宜,可是那些部落的头领吃了陈瑕的药,一个个觉得肚子疼,不住有人要离席出恭,有人也怀疑陈瑕的药有问题,不过尸突炎却道:“反正也是要死,怕什么?我看清清肠子也好,大家不必在意。”董土楠又安排军中的医生,给众人治疗腹泻之症,结果一大晚上,什么也没商议明白。慕容广见这会议也开不下去,只好作罢,明天干脆就由自己做主,不必听他们这些小头领的建议。
次日一早,各部落整备人马,慕容广带了两千名精兵以及各部首领随行。慕容广叫所有出行之人都用白布缠头,举着白幡,又叫人抬着车银花以及死去的几个小部落统领的棺椁,赶赴沙城赴会。
慕容广是要叫汉人知道鲜卑人的决心,为了这次结盟,我们鲜卑人付出了血的代价,只希望以后与大汉之间少动干戈。其时正是七月底,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凉风轻袭,吹动得旗幡招展,荒草摇曳,一行人精神抖擞,只盼望这片即将属于鲜卑的土地上,再不要洒下烈士的鲜血。
521、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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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2、沙城之盟
慕容倩这一笑,千娇百媚,慕容广看见了,独孤离自然也看到,只这一笑,便把独孤离魂儿给勾去,一双眼睛再舍不得离开,“小倩?你……你怎么穿着汉人的官服?”
慕容倩瞥了他一眼,就把脸转过一边,并不理会。
窦笃见状,便问道:“怎么,你们还认识我大汉的这位官员?”
慕容广笑道:“实不相瞒,此乃小女慕容倩,她生性顽皮,不知怎么被廉范大人看中,在渔阳郡做了个小小的贼捕掾,我这次前来除了结盟之外,便是接这劣女回去。还望将军和廉范大人说一说,放她回来。”
有那十颗珍珠,窦笃早就心花怒放,再也不是刚才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脸,回头对廉范说道:“果真如此吗?”
廉范躬身说道:“的确是慕容姑娘自愿在我渔阳郡做官的,老夫并未亏待于她……她随时都可以走,老夫绝不阻拦。”
窦笃点了点头,“真没想到,我大汉与鲜卑还有这样的牵绊,有趣至极。”
慕容广笑道:“这就说明,我们有缘分。今日与将军相见,我也觉得脸上有光彩啊。”
“既然如此,那就放她回去吧。”说着,窦笃又看了看珍珠,“此物本官就代我大汉天子暂且收下。只可惜,本官来得匆忙,没有礼物相赠。”
慕容广笑道:“说哪里话?能叫小女回来,我慕容广已经千恩万谢了。”说完把脸一沉,“小倩,还不给我回去。”
慕容倩冷哼一声,迈步往对面走去,独孤离在她身前身后,嘘寒问暖,慕容倩只是不理,目光却在投在人群之后,远远地看到有三个人影正向这边如风一样跑来,慕容倩也不顾众目睽睽大声喊道:“瑕哥哥!瑕哥哥!”
陈瑕一见慕容倩,喜出望外,恨不能立即跑到她的身边,把她抱起来转上一圈,可是前方是一千多人的队伍阻隔二人,陈瑕展开轻功踩着众人的肩膀就向前冲来,慕容倩见他如此心急,更是喜欢得芳心绽放,哪管众目睽睽,又哪管场合地点,她相对陈瑕飞奔,早把独孤离抛在身后。
两人跑到众人面前,陈瑕不由分说一把就将慕容倩拦腰抱起,又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四目相对,脉脉含情,陈瑕哈哈大笑,“小倩,这些日子,可想死我啦。”
慕容倩也满面寒春,“瑕哥哥,瑕哥哥,你这个傻瓜!我就是要你想我,看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后面的独孤离、慕容广,包括窦笃全都目瞪口呆,窦笃颇觉得尴尬,笑道:“莫非鲜卑女子都是如此豪放?”
慕容广吞了口口水,回头斥责道:“小倩,你们两个休得胡闹,给我乖乖站到一旁!等回去我再和你算帐!”
独孤离可等不得回去,指着陈瑕喝道:“你……你这个臭小子,还不把小倩放开。真是岂有此理!”他怒从心头起,眼看着自己的未婚妻,被陈瑕抱在怀里,如何能忍,几步赶到身后不由分说对着陈瑕的面门就是一拳。
陈瑕一拉慕容倩的手,将她带到身后,一把抓住独孤离的拳头,“你这个蛤蟆精,我早看你不顺眼了。”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两人便在慕容广的身后动起手来,别看那独孤离长得粗鄙,但是武艺和力量与陈瑕不相上下,双方彼此过了几招,独孤离便看出些许端倪,问道:“你的武功怎么和董烈虎那么相似?”
陈瑕正要回话,慕容广便斥责道:“我这里正在谈事情,你们俩要干什么?不懂规矩!”
小倩拉过陈瑕的手,说道:“你们谈你们的事情,瑕哥哥,我没来过沙城,你带我转一转可好!”
陈瑕自然欣然同意,虽然这个沙城是个废墟,实在没什么好转的,但只要和慕容倩一起,到那里又有什么关系,大汉与鲜卑的盟约自有慕容广和窦笃商谈,又怎么比得上和小倩互诉别情重要?
两个人携手绕过人群,向着旷野飞奔而去。独孤离还要去追,却被慕容广喝止住。在慕容广看来女儿的婚事再重要,也不能和鲜卑的前途相比。所以这个时候他任何闪失也不能有,更不能叫这么多汉人看自己的笑话,说他的女儿有两个未婚夫婿,这两个人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如此一来,就太不像话,他管不住陈瑕,就只能管着独孤离了。
独孤离气得牙根直痒,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陈瑕和小倩走了。
剩下的时间,自然就是互相谈条件,讨价还价,其中的过程勾心斗角,纷繁复杂自不必多提,但是有了之前送的礼物,窦笃还是叫协议顺利达成,盟约如下:
大汉天子谨致誓书于鲜卑部落盟主阙下:共遵成信,虔奉欢盟。沿边诸军,各守疆界,两地人户,不得交侵。盗贼逋逃,彼此无令停匿,陇亩稼穑,南北勿纵惊骚。
所有两地疆土,可依旧存守,淘壕完葺,一切如常,即不得创筑城隍,开拔河道。誓书之外,各无所求,必务协同,庶存悠久。自此保安黎献,慎守封陲,质于天地神祗,告于宗庙社稷,子孙共守,传至无穷。有渝此盟,不克享国,天地鬼神,当共殛之。
基本上盟约都是按照慕容广所想,算是一个互不侵犯的条约,彼此结为兄弟之盟,大汉没有要求鲜卑人纳粮、进贡或者出兵,鲜卑也没有对大汉俯首称臣,双方还约定可以互相在边地进行贸易。这对于鲜卑人来说真是天大的喜讯,大汉物产丰富,而鲜卑的战马、牛羊也可以贩卖到大汉,对双方都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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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样,窦笃无论如何不肯答应,那便是承认鲜卑立国,所以依旧称慕容广为鲜卑部落盟主,而不是鲜卑王。
不过慕容广心想:鲜卑王也无非是个虚名,只要与大汉结为盟友,解除后顾之忧,将来便可大展拳脚,至于自己是不是鲜卑王也无关紧要,因此还是把盟约签下。
至于共抗匈奴,也不在盟约内容之内,不过双方共同的敌人都是匈奴,就算盟约没有提及,慕容广也决定重返西域,与匈奴以及拓跋部落决一雌雄。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部分解……
(第一部完)
后续情节欣赏:
1、陈瑕一脚将他手中的油桶踢飞,里面油像是天女散花,落在哪里,哪里便是烈焰沸腾,有那躲闪不及的野狼顿时烧得四处乱窜,这一下整片草地到处都是火,江浪把鞭子抽得啪啪直响,这带火的马车,什么野兽能不害怕?前方的野狼也只得纷纷避让。
2、叶长风见大队人马出发,心知慕容倩交代的事情已经顺利完成,便提前一步赶了回来。说完了以往的经过,叶长风便道:“这次小倩跟慕容广回去,如果投鹿侯顺利剿灭通天教的那帮人还好,如果无法剿灭,那没准他们直接就进山支援了。蛊祖非同一般,我回来之前又骑着金雕去看了一眼,大鲜卑山里浓雾不散,比拓跋红所用之毒,更加厉害。所以我看投鹿侯的兵,守住要道,不进山最好,如果进了的话,多半是要凶多吉少。”
3、但是神农三杰可不给陈瑕这个时间去学会,三个人倒退着又回到了三层高塔的下方,那些吸血蝙蝠又不断地向着木板冲撞,就听外面噼噼啪啪好像雨点相似。那堵着窗户的木板被震得呼呼直颤,只听砰的一声,一枚丧门钉被撞掉,木板的顶端出现了一个缝隙,跟着又是几声撞击。
4、陈瑕挠着头,不发一语。心中暗想:树人大概就如梅丽丝所说,应该是个全身瘫痪,武功尽失,看不见、听不到、也说不了话的人吧。那样的话的确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不过据胡古所说,那须卜提作恶多端,伤天害理,在大雪山杀人如麻,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恶有恶报。如果是这样,那就不能算一个悲伤的故事,简直是大快人心!
陈瑕不由得想笑,可是看到梅丽丝又是愤怒,又是伤心的表情,不知怎么,陈瑕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他忽然明白,不管须卜提做过多少坏事,可是爱他、敬他的亲近之人,总是会觉得他好,为他难过,为他心疼。
523、难说再见
第二部 天地四灵
第八卷 黄沙百战穿金甲 不破楼兰终不还
沙城的背面是一片荒芜的沙漠,斜阳如血,将那些沉睡了万年的砂粒染成了红色,一眼望不到尽头。狂风吹过,卷起远处的一片薄沙,如海浪一般,那片沙眨眼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道最终会去向何方,也许就此停驻,也许浪迹天涯,无人知晓。
此时的陈瑕正沉浸在与慕容倩重逢的喜悦之中,经历了无数的腥风血雨,终于换来了此刻的安逸,陈瑕什么也不愿想,哪怕是最初的愿望,此时此刻也已经忘却,他的心里只有身边的这个女子——小倩。而小倩靠着陈瑕肩,两人一起坐在一处沙丘之上,望着无边无际的沙漠,她一句话也不想多说。陈瑕本来就是个话痨,可慕容倩却只想享受这片刻的安宁,和心爱的人依偎在一起,看着夕阳下的沙子到处流浪,她在想:人大概也和沙子一样漂泊,可是又那么渺小,没有谁会真的在乎她在想什么,她想去何方。
风儿总是喜欢撩拨着女人的秀发,如同撩拨着慕容倩少女的情怀,她最近喜欢上了莫名的感伤。即便此刻与陈瑕相互依偎,可她依旧觉得身不由己。
这时身后有人说道:“小倩,玩够了没有,我们该走了。”
慕容倩和陈瑕同时回过头,见是慕容广,他骑着赤电神驹,身边跟着一百多随从,独孤离也在其中。慕容倩对着陈瑕微微一笑,“瑕哥哥,我要走了。”
陈瑕一愣,“要走?什么意思?”
独孤离黑着脸,道:“就是与汉人结盟之事已经完成,我们要回部落了。你这个连鞋都露了脚跟的臭叫花子,怎么配和公主在一起,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陈瑕,那慕容广身穿一身华丽的行头,珠光宝气,连他身边的随从也是一身的锦衣,一个个穿得光鲜亮丽,威风凛凛,可陈瑕却穿得穷酸破烂,显得风尘仆仆。
慕容倩倒退着从沙丘上慢慢走下,陈瑕与她四目相对,一时间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她虽然穿着汉人的官服,但是她天生丽质,自有一种贵族的气质,她越走离陈瑕越远,离慕容广那群人更近,陈瑕越发觉得他们更相似,在人群之中,陈瑕只觉得格外的孤单。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与贵族之间有天差地别的距离,身后是荒凉空旷的沙漠,陈瑕不敢去面对大漠的孤独。可面对这一群陌生的人,无家可归的陈瑕又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他终于明白,原来哥哥陈瑜说的对,人与人之间,是有区别的。
之前慕容倩跟着陈瑕行走江湖,陈瑕并不觉得她和自己有什么不一样,今天他才发现,原来小倩属于慕容广那类人,而自己则属于另一类人。至于是什么类的人,陈瑕又不明白。但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慕容倩这一走,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慕容倩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她转回头去不忍看陈瑕,她一直走到慕容广的身旁,有随从牵过一匹赤电神驹,慕容倩飞身上马,这才对陈瑕挥了挥手。但她依旧什么也没说。
陈瑕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他也想对慕容倩挥一挥手,可他怕自己如果挥手,这辈子也不能再和慕容倩相见。尽管两个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却谁也不肯说破,慕容倩不敢说,她怕自己如果说出来,会忍不住落下泪来。陈瑕不懂得说,但他却明白,慕容倩食言了,她显然并不能忤逆自己的父亲,最终还是要回归部落,与他人结为百年之好。
慕容广对小倩说道:“走吧!”说完拨转马头向北方而去,其他人紧随其后,慕容倩见陈瑕连道别的话也不说,却也只是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里有几多凄楚,有几多心酸,就只有慕容倩自己才能知晓。
陈瑕嘴唇微微动了两下,这才开口道:“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你是骗我的……”
慕容倩心如刀绞,实在不忍看陈瑕像个孩子一样的表情,她倔强地转回头去,催马疾驰而去,走了一段路,又带住缰绳,回头对陈瑕说道:“我从未骗你,我一直在争取。希望你也和我一样。”
“再见”的话慕容倩不想去讲,她狠狠地抽了那匹马一鞭子,那匹赤电神驹追随慕容广而去。只留下陈瑕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高坡上,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心中一片茫然。
陈瑕悻悻回到沙城,刚才还热热闹闹的会场,如今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所有的人全都撤离,没有人在乎陈瑕是否回来。
陈瑕一声轻叹,忽然觉得身心疲惫,找了个避风的地方,靠在一面断墙坐下,怅然若失。
这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咳嗽,故意弄得很大声,然后又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他娘的,这帮忘恩负义的家伙,咱们辛辛苦苦促成这次结盟,最后这帮人把功劳都算在慕容广和窦笃那两个龟孙子头上,对咱们的功劳提也不提一句,哪怕给个一匹绢也好啊,就这么全都他娘的走光了!现在就剩下你老子我陪着你,连你的女人也靠不住吧!”
陈瑕不用看也知道说话的是江浪,只有他和自己一样无家可归,无处可去。
陈瑕问道:“叶师伯呢?”
江浪走到陈瑕面前,大声骂道:“你觉得那个瘦鬼,愿意看着我?早他娘的跟董土楠回去大吃大喝了。慕容广说什么有要紧事办,就不去董土楠部落,直接回去了。要我看啊,他就是不想叫女儿和你在一起,故意找的借口。”
陈瑕沉默了一阵,他也知道慕容广的用意,多留一天,自己与小倩的感情就深一天,所以他着急要走,不给小倩和我接触的机会。“那……尸突炎呢?”
江浪道:“那还能去哪里,今晚他们回去大吃大喝,明天一早自然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就是你呀,你娘到底是在匈奴呢,还是在大鲜卑山呢?我看多半是在匈奴,慕容倩和大漠五鬼当初骗你,所有人都看你老实,想要骗你!就只有我对你最好,你说对不对?”
陈瑕轻笑了一声,“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一向都恨我不死,你为什么不走?”
江浪哈哈大笑,“我为什么要走?从今往后,只有我们师徒二人相依为命了,我早就说过,女人这东西靠不住,都和那戚沧海一样无情无义,你看着二八佳人温柔可爱,千好万好,等到她决绝地转身离去,也一样是头也不回。”
524、情路艰险
“小倩不会……”陈瑕道。
江浪把嘴一撇,“她不会?她要不会为什么不留下来,又为什么不叫你跟着?如果她死皮赖脸地非要跟你在一块,慕容广又能有什么办法?其他的话,无非都是借口,在她的心里,你比不上她爹,也比不上她的部落,没准还比不上那个蛤蟆精。慕容倩是谁?是堂堂鲜卑公主,你又是谁?一个连家都没有,流落江湖的小傻子!你笑话独孤离是蛤蟆精,可你才是那只癞蛤蟆,你想要吃天鹅肉,也不看看你自己,凭什么攀慕容家的高枝儿?就算你救了慕容广,救了她女儿,又能如何?最后还不是说把你抛下就抛下。所以说,情情爱爱的,就是这么回事,没有什么放不下的。我劝你……”
“够了!”江浪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陈瑕实在不想再听下去,“小倩自有她的苦衷,情情爱爱也并非一生的全部,总一些东西是超越男女之情的!她是鲜卑人,我是汉人,她高高在上,我只是一个浪迹江湖的孤儿。但是这都阻止不了我们喜欢对方……”
江浪不以为然,“哼,她无法放弃她鲜卑的身份,你也无法否定自己汉人的身份,血统这个东西,你怎么改变?……算了,算了,反正你这辈子也不会和我一样打光棍,至少还有小雀那个胖丫头等你,阿曼、小倩、墨喜儿谁都好,哪怕所有女人都娶不了,可是你却有个现成的……丑是丑了点,不过人嘛,倒和你般配……”
见陈瑕不言语,江浪又道:“你的闲事我也懒得管了。”
陈瑕忽地站起身,什么也不说,迈步就走。江浪在后面紧紧跟着,“喂,你要到哪去?”陈瑕不理他,越走越快,江浪本来轻功就不及他,如今又武功尽失,不到片刻就已经被甩出一里地远,他只好在后面喊道:“喂,臭小子,老子和你说话,你也不理,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他以为陈瑕生气,再也不管他这个废人,顿时有些慌了,不过江浪了解陈瑕的脾气,说两句好话,他自然也就心软,可江浪的嘴臭,好话到他嘴里也得变成臭话,“他娘的,你个小畜生,是不是不管老子啦。你要走你走,亏得我救过你,最后别人都跑了,我还留下来等你,他娘的,没良心的,你要滚就滚吧,以后就自己一个人,爱死哪去,就死哪去!小气家家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陈瑕闻言,只好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江浪一眼:“我决定了,去大鲜卑山找喜儿,和他爷爷说退婚!然后就去找慕容广求亲,不管你怎么说,也不管他们族人是否同意,我都要带小倩走。”
江浪点了点头,“抢亲吗?这倒也是个办法,那然后呢?你的阿曼公主又怎么办?”
陈瑕一愣,“然后我就去找阿曼啊。”
江浪一边走,一边说道:“慕容倩的心眼比你还小,你觉得她会容得下阿曼?再说了,那个小雀,你又怎么处理?你可是已经允了她的婚事……”
陈瑕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你不是说,小雀对我是恩情,并非男女之情吗?”
“现在你又听我的了?”江浪笑道:“好吧,我和你说个明白。这些日子,你自己当局者迷,我却把这些事看透了。你四个未婚妻子,却并非都是你心中挚爱之人。”
陈瑕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小雀她对你有恩,你知恩图报,答应了婚事,所以这是恩情;我没和墨喜儿见过,但是听你所说,她是逼婚,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就只能嫁给你,那都是他娘的扯淡,你与她之间是情面,你碍于情面所以答应了这门亲事;而你对阿曼是情欲,阿曼是西域第一美女,自然人人喜欢,她纵然后来被囚禁在宫内,无人见过她真正的样貌,但是她的美名早在十二岁时想必已经尽人皆知,而你只是想圆了你儿时的一个梦,所以才想与她成亲,这不是什么男女之情,而是你的色欲……”
江浪说到这里,见陈瑕不言语,又停顿了一下,笑道:“你也不要不好意思,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大多数男人都喜欢美女,更何况那阿曼的的确确是天生的尤物,佛爷见了怕是也要动心。可情和欲,又是两回事。
思来想去,唯有那个叫你夜不能寐、牵肠挂肚、难分难舍,不管刀山火海、人言可畏、千山万水也要与之长相厮守在一起的慕容倩,才是真真正正的男女之情。可偏偏男女之情又是最脆弱的,一点点的波折都可能遗恨终身,更何况你们不管是身份、地位、民族、血统都隔着千山万山,所以你们俩注定历经波折才能修成正果,就是不知道这果子是苦是甜啊!或许你格外珍惜这段姻缘,所以才能如此固执,只是你自己并不知晓你究竟最爱的人是谁。喜欢你的女人这么多,也算是你的福分,不像我……不管怎样,戚沧海那个贱人也不会正眼瞧我一下的。”
“原来最懂我的,却是你这个老鳏夫。”陈瑕喃喃说道。
江浪骂道:“放屁!鳏夫那是死了老婆的!我还没老婆呢!既然你决定要去摘下那枚苦果,那我也办法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你是否要改变主意?不过我得提醒你,不管你最后和谁相守,不管为恩、为面,为欲,还是为情,或许最后都会后悔。”
“那又是为什么?”
江浪微微一笑,“因为我看小倩的‘情’字里,容不得其他的东西。信不信由你。即便如此,你还要与她成亲?我再提醒你一句,情路是一条险路,所有喜欢过你的女人都可能为你通断肝肠啊,你扪心自问,你自己又舍得吗?”
陈瑕沉吟了半晌,才说道:“我什么也舍不得,却什么也留不住,情路再险,我也要闯一闯,只要她们还活着,我就真心待她们。我绝不能叫小倩委屈,其他人也是一样。”
“怕只怕事与愿违呀!”江浪一声长叹,“傻小子,就算要去找小倩,你也弄两匹马啊?是不是你真的要跟我分道扬镳?”
525、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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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6、背负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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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7、猛虎斗群狼
三人交替赶着马车,日夜兼程,一路向大鲜卑山而去,就连用餐也是在车上完成,着实辛苦。沿途是茫茫的草场,一眼望不到尽头,越往北走,就越发荒凉,出了辽西地界,开始的时候还能偶尔看到一些零星部落,可过了一条不知名的大河之后,便再也没有看到人家,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荒草、野林,时不时还能看到野兽出没。那赶车的阿白不敢稍作停留,生怕被老虎、野狼给吃了。
相比之下,陈瑕却心情好了很多,望着杳无边际的荒野,他便想起小时候在大漠和父亲陈睦狩猎的日子,那个时候只要有一张弓,便觉得是天大的快乐,哪里会像现在,有如此多的烦恼?此时他身上没有弓箭,但是一身本领,倒是真想抓几头老虎、梅花鹿什么的耍一耍。
江浪对一切都什么兴致,整天睡大觉。就算轮到他赶车的时候,也是迷迷糊糊。
这一天夜里,阴云密布,星月无光,离大鲜卑山还有一天的路程,阿白这些日子实在太累,便指明了大鲜卑山的方向,把马车交给江浪。他则和陈瑕在车上睡觉。
此时天空阴沉沉的,星月无光,看不清道路,好在马车的车头前挂着一盏牛头油灯,青铜制造,与室内用的座灯不同,车头灯的外面都用羊皮罩着,上面有气孔,这样一盏油灯非但照不了多远,而且还阻隔了前方的视野,江浪放眼一看,除了眼前的一点光亮,到处都是漆黑一片。看着这样的景色,江浪不知不觉地便觉得倦怠,他虽然成天躺着,但是舟车劳顿,尽管什么体力活也没干,也觉得疲乏,他见一路上也并没什么阻碍,便坐在赶车的位置上打起盹来,任由马车自己向前奔,渐渐地就偏离了方向。
因为沿途荒凉,并没有什么大路,车子走起来极为颠簸,即使离开了道路,也感觉不出,那盏油灯便随着车头的摆动,摇摇晃晃,如同午夜的鬼火,四匹马一颠一颠地正向前赶,忽然便停住脚步。
江浪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猛然见前方是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着寒光,正在向马车一点一点逼近,四匹马也不住地打着响鼻,马蹄细碎地在草地上骚动,却不敢太大地挪动地方。
江浪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道:这是碰到狼群了!
看着那些绿油油的光点,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再回头一看,身后草丛也在微微晃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把马车赶到了狼群的包围圈内。
江浪慌忙招呼道:“陈瑕,陈瑕,还不醒醒,你不是要打猎吗?这回可有的你打。就怕你打不过啊!”
他这一喊,陈瑕立即惊醒。那车夫阿白也醒来,他哪里见过这么多的狼,纵然偶尔也曾出过远门,但那都是一百人以上的队伍,如今只有三个人,四匹马,哪里能是狼群的对手?
眼看狼群逼近,阿白忙道:“狼也怕火,快把油灯打掉,把这里的草点着了!”
江浪不敢怠慢,回身把油灯罩子取下,将里面的黑油倒在草上,然后把整个油灯往左前方一扔,顿时烈焰沸腾,他一带马的缰绳,却向右方跑去。车上还有一个装油的小木桶,阿白见后方的狼群已经追了上来,他忙把木桶里面的黑油向车后倒去。
这时,一匹黄毛的野狼无声无息地从左侧猛然扑上,阿白一时手抖,里面的油便泼在马车上,这一下不要紧,车尾顿时火光一片,连油桶也着了。
陈瑕手疾眼快一脚将他手中的油桶踢飞,里面油像是天女散花,落在哪里,哪里便是烈焰沸腾,有那躲闪不及的野狼顿时烧得四处乱窜,正是中秋时节,野草青色未退,却已经现了枯黄,被烧的狼四下一跑,整片草地到处都是火。江浪把鞭子抽得啪啪直响,那四匹马撒开四蹄向前飞奔,这带火的马车,什么野兽能不害怕?前方的野狼也只得纷纷避让。
马车冲出包围圈,可是车轱辘都已经点着,马车上的三个人,只觉得炙热难耐,再跑一阵,车轴烧断,好端端的一辆马车顿时咔嚓一声裂为两截,狼群却在后面穷追不舍,陈瑕和阿白站在车上,全都摔了下去。江浪在前面赶车,此时也是一个趔趄,向后仰倒,一匹马被车辕架住,起步稍慢,缰绳被扯断,而另外三匹则拖着残破的马车依旧向前飞奔,江浪的手被缰绳缠住,挣脱不开,就被逃走的三匹马倒着拖走,不到片刻就就被夜色淹没。
陈瑕摔倒在地,只觉得后背剧痛,再一看江浪被马拖走,大吃一惊,“乖徒儿,你去哪里啊?”江浪还哪里能回答他,早就不知去向。
陈瑕再一看阿白,躺在草地里,啊啊大叫,右脚跟扭到前面来,陈瑕顺着他的膝盖往下一摸,却原来是把小腿的胫骨给摔断了。陈瑕稍微一碰,阿白就是一声惨叫,“动不得,动不得!”
陈瑕道:“等我背着你!”
阿白咬着牙道:“不必了,你背着我跑不过那些狼,活该我命该如此,你不必管我了,逃命去吧!”
陈瑕犹豫了一下,正色道:“你放心,我不会放弃任何人!”
说完他把阿白腰间的大带解下,将他绑在自己的背后,此时那些群狼又都跟了过来。阿白见状,说道:“陈少侠,你真不用管我了,把我放下,还能为你逃命争取一点时间,我自己死,总比我们两个人死要强。”
陈瑕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们俩谁都不能死,死的是这群畜生。”
他抓起两个铁锤,一点一点向后退却。之前他救过墨喜儿,与狼群交过手,那时的陈瑕尚且不惧,今日他的武功已经进步了一大截,就更加不怕。不过今天这群狼,比那日陈瑕所遇到的数量多得多,而且也更加聪明,见陈瑕手提着大锤,面对它们,竟然没有一丝惧怕,它们也不敢从正面进攻,原来狼群和那些草原的部落一样,都有的头领,而其中的狼王便是狼群中最精明的一个。它见正面进攻有危险,便仰天一声嚎叫,群狼居然有次序地分开三列,一列正面与陈瑕对峙,另外两批则缓缓地在长草中迂回,想绕到陈瑕背后偷袭。
陈瑕的内功深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听到两侧传来悉悉索索极细微的声响,便知不妙。他自幼跟随陈睦打猎,在对付野兽颇有经验,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转身逃走,纵然他轻功绝佳,可是狼群的耐力更长,它们在追捕黄羊之时,能从北海的雪地开始追击,一直追过草原、大漠不下千里之遥,这样的脚力与耐心,绝非其他的猛兽能与之相比。而且俗话说:猛虎怕群狼。狼这种东西,可以说是最凶残的生物,它们纪律性非常之强,复仇之心也极强,一旦被它们锁定,很少有人能生还。刚才那一把火烧死了好几头它们的成员,那狼王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528、暴雨倾盆
陈瑕尽管明白狼的习性,但此时他背负着一人,有多少活命的机会,自己也不知道,可他心中想:阿白为了我远赴大鲜卑山,如今遇险,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弃之不顾。
此时尚有一匹马在身侧,已经无路可逃,它就只能踱着蹄子,在陈瑕身畔跟着一点点倒退。留下的这匹马是战马,可以说身经百战,尽管它此时被狼群围困,却依旧守在人的身旁,准备与狼群决一死战。
陈瑕知道这个时候如果上马的话,自己的兵器太短,恐怕就难以抵御狼群,只有在步下,才能发挥自身的长处,因此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阿白背在自己的身上。
情势越危急,反而越能激发陈瑕的潜能,他两手紧紧抓着铁锤,手臂上的肌肉不住隆起,一双虎目精光四射,面前的恶狼见他身体强健,又背着一个人,就显得个头更大,一时间一个个口中流唾,却不敢轻易上前,瞪着绿油油的眼睛,只是盯着陈瑕,在他周围转着圈地缓慢行走。
陈瑕一个大锤在前,一个大锤挡在身后,也不敢冒然行动,一点一点地向后退却,可那狼群实在狡猾,也非常有耐心,前面的十几匹狼转得累了,就坐下来休息,跟着后面却又有狼来补充,依旧是把陈瑕团团围困。
僵持了不下一刻钟,阿白越发心惊胆战,道:“看来这群畜生是要把我们活活困死,等你力竭之时再群起攻之。”
陈瑕也知道这些狼要干什么,心想: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我毕竟是个人,这两天奔波劳累,又没好好休息,精神少有松懈就可能成了这些狼的猎物。想到这里,陈瑕故意卖了个破绽,将两个大铁锤垂于身侧,猛然间一个转身,发足狂奔。
果不出陈瑕所料,早有几匹狼断陈瑕的退路,见他突然飞奔,以为他定然是要逃走,一匹黄毛野狼猛然从身侧草丛窜出,对着陈瑕的小腿便咬了下来。此时的天公也不作美,星月无光,四周漆黑一片。尽管面前的火带来了一点光亮,可这个季节的狼,毛色与草色相似,在黑暗之中极难分辨。唯有那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格外醒目。
陈瑕只见两个光点贴着地皮而来,他想也不想,抡起大锤便向光点砸下,可那头狼是偷袭过来,先是缓慢接近,跟着猛然出击,迅捷无伦,陈瑕这一锤没有砸到狼头,却砸在那头狼的腰间。这一锤力有千钧,狼的腰又是身上最脆弱的所在,一锤下去,脊柱尽碎,连肠子都给打爆。尽管如此,那狼的利齿还是在陈瑕的小腿上叨了一口,陈瑕向后一撤步,裤管上立即就是一条大口子。
惊魂未定之际,后背一阵腥风扑至,陈瑕耳朵一动,已经听到,回身一锤正中狼头,打得它脑浆崩裂,尸身横飞数丈之远。
群狼一见陈瑕骁勇,一时不敢上前,却发现那匹战马落了单,几匹狼舍了陈瑕向那匹马冲了过来。没想到那匹马也不含糊,眼看头前一匹狼扑上,战马为了活命,居然张口腰住狼的脖子,从来只有狼吃马,哪有马吃狼,可它毕竟是吃草的,虽然咬中,却不致命。那匹狼哀嚎一声,随即挣脱,战马前蹄一踏,踩住恶狼的脑袋,当场将它踢死过去。
忽然又一匹恶狼从侧面扑上战马的脊背,一口咬住马背,无论那匹战马腿蹬口咬咴咴暴叫,恶狼只是不松口。其他的狼,见同伴这招奏效,一起扑上来三四只。战马只能原地打转,毫无办法。
陈瑕想去救援,阿白却道:“趁着狼群和马战斗,我们还是快走吧。”
陈瑕犹豫了一下,心想:还是人命更重要,这次的狼群数量众多,自己背着一个大活人,未必是它们的对手。
想到这里,他再没有时间理会,转过身来,向旷野奔去。
忽听身后那匹战马一声嘶鸣,陈瑕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在狼群的最末,跑来一匹个头最大的狼,便是那匹指挥狼群作战的头狼。
别看战马英勇,几匹狼在后背撕咬,依旧不肯倒下,可狼王一到,它便不是对手,那狼王把头一低,口中剑齿一露,战马害怕,调头就跟着陈瑕的方向奔来。阿白见状,怕它把狼群引来,因此不住吆喝,“别跟着我们啊,退!退!”
战马听到主人的命令,稍微犹豫,狼王已从背后扑来,战马将后蹄撩起,向狼王的下颌踢去,那狼王摇身一扭,居然后退两步,闪开了马蹄,等那战马蹄子落下之时,它又狂叫一声冲上前去,身子一低,钻入马腹之下,回头又是一口,将那匹马的卵蛋咬掉。战马吃痛,猛地向前一窜,狼王探出前爪插入粪门,连它肠子都给掏了出来,断然再无活命的道理。
那匹马一死,群狼扑上,将它分而食之,你争我抢,再顾不得陈瑕。刚才还团结在一起的狼群,霎那间就为了一口吃的,争得不可开交。别的狼都去争食马肉,唯独那匹狼王却死死盯着陈瑕。一人一兽对视良久,阿白不住催促陈瑕快走,陈瑕则道:“这回糟了,我刚才杀了它们两个伙伴,那狼王把我看作仇敌。恐怕不把我吃了,它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原来陈瑕深知狼王的习性,那狼王的样子,分明是已经把这仇给记下了。
“现在还管得了那么多?逃命要紧啊。”
陈瑕这才背起阿白,回身狂奔,好在那狼王就在原地蹲着,看着陈瑕远去,并未追来。陈瑕一口气跑出二十多里,忽然空中电光闪烁,跟着就是倾盆大雨。八月初,冷热交替,正是雷雨多的季节。陈瑕被淋得好似落汤鸡相似,心中却庆幸,这么大的雨那群狼肯定是要找地方避雨的,多半是不会再跟来。只要到了人多的城镇,估计也就安然无事了。
只不过陈瑕想得太美了,再往前走还哪里有什么城镇?江浪被战马带走,也不知道去了何处,此时漫天的乌云,遮蔽星月,放眼四野,黑茫茫一片,只有一人多高的长草以及深深浅浅的水洼,连东南西北也分辨不出。
陈瑕心中暗自焦急,本想早点去大鲜卑山,却不料欲速则不达,早知如此,不如晚上不赶路的好。其实如果不是江浪赶车偏离了正道,那多半陈瑕也不会遇到狼群。不得不说,命运这东西,有时候就是难以捉摸。
这时一道闪电划破远方的夜空,从苍穹之顶一直击到地平线上,陈瑕猛然发现,就在那闪电之下,居然有一个黑影,依稀是座三层的小塔……
529、三层妖塔
那大雨如同瓢泼一般,陈瑕身体强壮,不觉得如何,但是阿白毕竟只是个赶车的车夫,这么大的雨恐怕承受不了。陈瑕见有一处建筑,便背着他往那里赶。
他心中暗暗祈祷:千万是个有顶的结实房子才好。如果像是沙城那样的断壁残垣,不但不能避雨,还可能被大雨冲垮,将二人压在里面。
此时的草地,已经如同泽国,积水流淌的到处都是,这里的草又高又密,草下面都是黑色的污泥,随便一踏步,脚踝都要陷入里面,十分难行,尽管已经远远地看到那座塔,可陈瑕还是走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到了近前。抬头一看,这座塔着实不小,高有百尺,宽约数丈,上面一个大圆顶,顶部还有一个长长的高杆。此处地势低平,这座塔好似异峰突起,引得天空的闪电动不动就向它劈下。闪电一照,陈瑕便看到在塔上面立一尊尊石像,每一尊的样貌姿态各不相同,身穿着僧袍,或男或女,一个个张牙舞爪,面目狰狞。
在高塔的下面,分左右各立着一头铜铸的大象,身形高大,长鼻子、獠牙,大耳朵。许是因为日久年深,那大象的身上锈迹斑驳。陈瑕没见过大象,还以为这东西乃是什么怪物。这样的建筑他倒是见过,一般像这样的高塔,基本都与西域的教派有关,只不过西域的教派太多,不知道是正教还是邪教了,也不知为何会在此地建一座塔。
见两座石像的后面一排青石台阶,台阶后面便是高塔的入口,陈瑕不敢冒进,索性便躲在大象的肚子底下。头顶的闪电依旧不断打来,将四野照得一片通明。陈瑕本想就这样暂避一时,正要把阿白放下来,猛一抬头,却发现不远处草丛晃动,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原来那狼王居然不顾大雨,循着陈瑕身上的血气,跟了过来。只是它离此一箭之地,便不再上前,大雨淋得它身上的毛都支了起来,就蹲在那里,一双眼睛只是盯着陈瑕看。
陈瑕喝道:“喂,你这畜生,跟我到此就以为能吃了我吗?有种的你过来,你爷爷一锤子打得你脑浆迸裂。”
阿白则苦笑道:“它怎么可能听懂你的话,我看此地也不是栖身之所,不如我们就进到高塔里面暂时避一避。”
陈瑕回头看了一眼,道:“我看此地实在诡异,我与西域的通天教有仇。这座塔明显不是东土的风格,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地。最好还是不要进去,你看这天雷滚滚,都劈这座塔,这要是我们进去,被雷劈了可怎么办?”
阿白道:“纵然被雷劈死,也死得痛快一些,总不能成了狼群的口中之食啊。陈少侠,我看那些狼之所以不敢近前,多半就是因为此地灵气逼人,吸引天空的闪电,它们也害怕天雷。我们到里面,找一块干爽的地方,总不至于真的被雷打中。”
陈瑕犹豫了一下,心想:既然里面外面都很危险,那就不如不在外面受罪,管他通天教还是通地教,我一身武艺,怕者何来?
想到这里,陈瑕背起阿白,便奔着大门走去。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狼王也跟着站起。陈瑕冷哼一声骂道:“畜生,你有种跟过来吧。”说罢推开大门,闪身钻了进去。
一进门,见里面的神像前方有个三足两耳的青铜虬龙鼎,少说也有五百多斤重,陈瑕也不及多看,走过去把它举起,然后用它顶住大门,以防狼群进入。
阿白直咋舌,那陈瑕背着一个人,又举了个鼎,居然不如何吃力。暗想:听说鲜卑族的独孤浑号称东胡霸王,那力量也不过如此罢。
陈瑕回过头来,这才把阿白从身上解下来,只不过塔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刚才进门之时,陈瑕就只看到了那口大鼎,也不曾留意这塔里的布置如何。此时两眼一抹黑,就只能摸索着向里面走去。好在塔内十分干爽,不似外面那样泥泞,陈瑕的精神也松懈下来。
他摸索着向楼梯的方向走去,忽然觉得脚底一软,身子便向下一沉,陈瑕应变奇速,足尖轻轻一点,向后纵身,阿白还跟在身后,被陈瑕撞了个屁股墩。
“陈少侠,你干什么?”
陈瑕怕中机关,再不敢上前,“就在原地坐吧,咱们什么也看不见,可别中了什么机关术。”
阿白笑道:“料想不会,想必是年久失修,地面塌陷也是有可能的。”
陈瑕点了点头:“当初主母车银花,便是用机关术困住我的,我也是一朝被蛇咬……看来这里真的只是一座荒废的古庙,不知道是何人所建。”他心中嘀咕:按理说这样的古塔,自然都是要建在人烟稠密之地,以宣传教义之用,可这里荒芜一片,哪有人前来进香朝拜,不知这座塔建在此地有什么用意?
陈瑕问阿白:“难道你不知道在去大鲜卑山的路上,有这么一座塔吗?”
阿白微微一笑,“实不相瞒,大鲜卑山我虽然没进去过,但是往北去的路,我也走过,从未发现有这么一座塔,更何况此塔建在人迹罕至之处,这周围的草又属于那种长草,不适合放牧。我看咱们多半是在草原之中迷路了。”
陈瑕皱了下眉头,“草原中也会迷路?吴真师父曾告诉过我,只要抬头看向天空,按照北斗的方向去走,那便是北方了,这总不会有错吧?”
阿白笑道:“少侠你有所不知。相传在空旷的原野、沙漠或者大海之上,会有一种怪物出没,那怪物长得就象一个大牡蛎,善于吞云吐雾,制造幻像,我只这么一说,但是却没碰到过,那怪物吐的气就叫做蜃气,蜃气遍布整个天空大地,明明里面的景物就在眼前,可实际上都是镜花水月。你不管怎么向那个地方走,就是走不到,很多人在沙漠里看到这种东西,就以为前面有绿洲,结果实际上越追就越远,最后常常渴死、累死,那妖怪吞噬旅人的灵魂之后,便又去其他地方作恶,我想,咱们俩多半是被怪物给迷了,所以才走错了路。没准这座塔也是假的呢。”
陈瑕哈哈大笑,“那要这么说,那口鼎也该是假的才对。”
“我就是说这件事,否则你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就把它举起来?”阿白一本正经地说道。
正说着话,忽然发现楼梯口处闪过一丝光亮,陈瑕顿时警觉起来,“有人在?”
阿白也发现了那束光,惊慌地说道:“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呢?多半是妖怪来了!”
陈瑕缓缓站起身,“那我倒要看看是不是那个大牡蛎妖!”
530、蛊祖门下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便映在对面的墙上。那人影头大如斗,披头散发,能清楚地看到突出的颧骨以及长长的下巴,一只枯如干柴的手,向前伸着,果然就和妖精相似。
偏偏这时,一道闪电从塔外的小窗闪过,人影便淹没在电光之中。再一看时,就只剩下灯光依旧,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阿白只觉得头发都要炸了起来,头皮一阵阵地发麻,“真的有妖怪,妖怪!忽然就没了!”
陈瑕也觉得吃惊不小,冷哼一声,“我就不信有什么妖怪,有的话,那就是我了!你在这等我,我上去看一眼!”
阿白一把拉住陈瑕的裤子,“你可不能过去,妖怪不来找我们,已经算是万幸了,你还敢去找它?”
陈瑕笑道:“你放心,我去去就来,它要吃人的话,也先吃我。”说完他提着两个大铁锤,便向楼上走去。阿白则胆战心惊地向门口挪去,只是脚已经断了,无论如何也推不开顶着大门的那口铜鼎,又想起门外便是狼群,只觉得进退不得,只好趴在地上求神灵保佑,他也不知道这塔内供奉的是哪路神灵,差不多把满天神佛都给念叨了一遍。
陈瑕摇了摇头,继续上楼,之前地上被踩了大坑,陈瑕怕有什么埋伏,便贴着墙壁,一点一点地蹭到了楼梯口,心中暗道:楼上绝不是什么妖怪,多半是通天教的人在搞鬼。
不知怎么,陈瑕几次与通天教的人打交道,认定他们行事诡秘,不是好人,所以就先入为主地以为:此地可能是通天教的据点,他们定然是埋伏在此地,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到了楼梯口正要上去,忽然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陈瑕这才发现,那楼梯上垂着许多生锈的铁链,铁链的一头从小窗的窗口伸到塔外,然后在挂在一个个的雕像上,大雨就从窗口倾泻而入,把楼梯淋得到处是水,那些水又从楼梯上留下,一直灌入楼梯下的一个地沟之中,然后再排出塔外。
再仔细一看,那楼梯之上有几只烧焦的老鼠,地上全是积水。老鼠怎么可能烧焦?陈瑕正在纳闷,忽然前面电光一闪,一道惊雷当空劈下,闪电打在铁链之上,再传入水里,那老鼠身上立时连身上毛都没了。
陈瑕这才恍然,楼上的家伙好不阴损,他是故意引我上楼,如果这个时候天空中一道闪电下来,好把我电死。看来此塔的确是机关重重,那外面的雕像,以及铁链都是专门引天雷的,难怪四周围电闪雷鸣。
这机关如此诡异,陈瑕就越发好奇,倒要看看那楼上到底是何方神圣。正要施展轻功跃上楼梯,忽然听到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踏着水声,听起来格外清楚,此时那群狼大概也是发现了新的猎物,居然变得无声无息。陈瑕心中一动,此地如此荒凉,什么人还来赶夜路?莫非是江浪?他心中牵挂江浪的安危,便又折返回来想看个究竟。
阿白见他回来,便问道:“如何?那里有什么吗?”
陈瑕神色严峻,“我看有人故意布了个什么机关,不知道是不是要对付我俩,幸亏我没上去,不然被雷劈死。”耳听得脚步声渐近,陈瑕便要去开门。
阿白却道:“等等,别是那些小妖回来。看明白再说。”
陈瑕点了点头,一纵身跳上铜鼎,贴着门缝侧耳倾听。他倒不是怕什么小妖,只是觉得这脚步声来得诡异。陈瑕内功深厚,纵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也能听出来的是三个人,而且步伐稳健,明显身负武艺,只是略显粗重,明显轻功不高。陈瑕暗想:既然是三个人那大概就不是江浪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三个人果然就到了这里,有人一推门,没推开,便说道:“他娘的,这门怎么生锈了?”这个人是个小公鸭嗓,说的是南疆一带的语言,阿白是一句也听不懂。不过陈瑕一家早年曾四处游牧,接触过来自天山南北两麓的人,虽然陈瑕是汉族,但是那一带的语言,不管是阿尔泰语、匈奴语、南疆语,陈瑕就算不会说却也基本都听得懂。
“打雷闪电的,那老毒物知道我们要来?所以故意把门堵死了!干脆咱们爬上塔去,把那老毒物废了也就是了。”另一个人说话憨声憨气,单从声音来判断,陈瑕觉得此人应该岁数比较大,至少应该是五六十岁的样子。
陈瑕心中一动,暗忖道:“果然这楼上有人,名字叫老毒物。姓老的百家姓里不知道有没有,应该有,老子不就是姓老的吗,那肯定也有别人姓老,楼上的这个人姓老,名毒物。看来门外这三个人不是好东西,憋着要害人呢!”
那小公鸭嗓说道:“还是不要,这四野的闪电全来打这座塔,我们纵然有办法上去,一个雷下来,就成了人干了。还是走正门的好。咱们三个人一起推,总能把门推开!抓到老毒物,就叫他说出那本书的下落,可千万别把他弄死!”
陈瑕暗想,你们来害人的,我可不能叫你们得逞。
他飞身下了铜鼎,两臂向前一撑,任外面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那两扇大门纹风不动。
那小公鸭嗓又骂道:“他娘的,奇了怪了,我们三个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七八百斤的力气,还就推不开这个门了!”
又一人说话清亮,“推不开想必里面有什么门闩,让我来!”
说着话一把弯刀从门缝里直插进来,陈瑕吓了一跳,赶紧向旁一闪身,那把刀向上撩起,大概是在找门闩的位置,划了两下,没划到,却把铜鼎打得砰砰响。那人道:“这下面有什么东西顶着,难怪打不开!”
陈瑕看着那把刀晃来晃去,手里凝聚一道真力,对着那把刀一掌推过去,他使的是一股暗力,那把刀被他一掌推断,却毫无声响。等对方把刀抽出,顿时一愣,“真怪了,我的刀怎么断了。”陈瑕抓着刀头,心中暗笑:你们想害人,先废了你一件兵器再说。
憨嗓子道:“这大雨天的,却叫我们做这个苦差,那老毒物又不敢放我们进去,干脆回去找师父交差也就是了。”
清亮嗓子说道:“不急,师父说,那老毒物修炼溃痈功时曾走火入魔,只有在雷雨天的时候才会功力尽失,与废人无异,我等皆是蛊祖得意弟子,就算进不去这座高塔也有的是手段对付老毒物!”
陈瑕闻听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这三人又是蛊祖门下。不知道要用什么手段对付老毒物。碰到我陈瑕,可算你们倒霉!”
531、索命魔音
就在这时,塔顶上有个女人说道:“好大的口气,蛊祖门下岂有你们这样趁人之危的无耻之徒?你们这三个虾兵蟹将,也想在我面前逞威风,有本事的你们就上来,机会难得。否则等到雨住之时,我功力尽复,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人说话声音不高,明显有气无力,而且声音略带沙哑,听年岁已经不小了。
公鸭嗓笑道:“老东西,现在看看谁死。”说着话就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也不知道他把什么东西打上塔顶,跟着就听他哈哈大笑,“老毒物,你倒是别躲啊,你有本事出来杀我。”
那塔顶高有百尺,纵然楼上的女人是在第三层,但是要把暗器打上去也不是轻易就办得到的,过了半天毫无动静,陈瑕暗想:这几人内力不弱,本以为蛊祖门下都是用毒的行家,武功平平,没想到这其中也有高手。我现在是该冲出去,把这三人抓住,还是再等一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给明白再说?这座高塔如此诡异,也不知道老毒物前辈是好人还是恶人。
正犹豫着,又听到楼顶一阵金属声响,那“老毒物”把许多瓶瓶罐罐从塔顶扔了下来,门外的三人哈哈大笑,“你就是把这座塔拆了又能如何,你扔这些废铜烂铁下来,还想砸死人吗?”
跟着又听一阵铁链从楼上抛下,“老毒物”说道:“你们就在这站着别动,呵呵呵,我砸不死你们,不叫天雷劈死你们?”
这下那三人再不敢在门前停留,嗖嗖嗖全都飞身下了台阶,跟着就是一道历闪划破夜空,几个人不敢在高塔附近停留,飞也似地跑远。“老毒物”哈哈大笑,“你们就在野地里站着,等着打雷劈死你们这帮不孝的儿孙!就算天不收你们,大雨浇死你们!”说完她又哈哈大笑,笑声与雷声相伴显得格外阴森。
就在这时,忽听公鸭嗓一声尖叫,“妈呀!有狼!”
陈瑕暗道:那狼王还徘徊在附近,此时几人离开塔基,到了野地里,自然就进了狼群的包围圈。
“老毒物简直无耻下流!”那憨嗓子大骂道:“不但弄了这座塔,还把狼群招来!”
老毒物则大声笑道:“这是蛊祖保佑,天不灭我,你们这三个败类,今天就看看你们如何葬身狼口!”
陈瑕心中又是一动,怎么老毒物也和蛊祖有关系?为什么要蛊祖保佑?
那公鸭嗓的大声说道:“别慌,别慌,我们神功护体,多少狼也不怕。”
憨嗓子的则比较老成,考虑的也多,“只是我们对付群狼,就没时间去对付老毒物啦!”
“所以只能速战速决!”清凉嗓子的说道。
跟着就听一阵笛声传来,三人的笛声各有不同,分高、中、低三部,忽高忽低、忽明忽暗,也不成一个曲调,交织在一起,十分刺耳。陈瑕内力高深,还不觉得如何,可阿白却好似被那声音所迷,高音直入耳膜,听着听着,就觉得耳朵里唧唧作响,吵得头晕目眩,中音似乎穿透肺腑,在五脏不住揉搓,那低音却好像锤击心脏,每一个音调都叫心头一跳。不到片刻,阿白便哇地一声吐了起来,晚餐吃了点锅饼就着咸菜,吐得到处都是。
陈瑕大惊,他知道对方所使的乃是南疆的驭蛇之术,不过他们在笛声中辅以内力,便有催人心魄的作用。虽然笛声并不大,三人的距离又远,但那笛声却穿透雷电雨声,能丝丝入耳,可见这三人的内功不是一般的高。那老毒物究竟是什么人,要蛊祖派这么三个厉害的弟子前来击杀?
陈瑕越来越是好奇,他想不到蛊祖以毒见长,内力竟然也不弱,这三个弟子尚且如此,那蛊祖本人定然更加厉害,胡古已经没什么武艺,就这么去大鲜卑山找蛊祖的话,恐怕要凶多吉少。
忽听得楼上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也不知道老毒物碰翻了什么东西,料想她也是听到笛声,以至于神智大乱,好在对方的魔音虽强,却不能致命,料想老毒物一时死不了。
陈瑕随手扯下两块布塞住阿白的耳朵,可是阿白还是死死按着太阳穴,五官扭曲,口吐白沫,看来那魔音听到一丝一毫,没有内家根基的人也难以抵挡,陈瑕纵然也有感应,但他毕竟有剑神的一成功力,与慕容倩在渔阳郡修炼了玉影双飞剑的法门,功力更上层楼,再加上陈瑕心如明镜,少有杂念,因此并不如阿白反应那么强烈,只是这样下去,不知道那老毒物和阿白是否受得了。
对付这种魔音,就只能以声音相抗,陈瑕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猛然间看到门口那个铜鼎,也不知道这东西能发出多大的响动,陈瑕拿过一个铁锤,对着铜鼎便是一下,可是那铜鼎并不是铜钟,一锤下去,只发了一声闷响,毫无作用。
陈瑕只好单臂抓住铜鼎的底座,将它举起来,然后用铁锤敲打铜鼎的耳,这回铜鼎悬空,才“嗡”的一声传出些许。
铜鼎一响,对方的笛音也住了,那公鸭嗓说道:“有高手!莫非老毒物功力未失?”
憨嗓子的道:“不要分心,免得狼群有机可乘!”说罢笛音又响,任陈瑕如何敲打铜鼎,三人再不受任何影响。
陈瑕心中暗自焦急,忽听楼上的女人咬牙说道:“楼下的高人,请你上来叙话!”随着话音落地,那楼梯的铁链也跟着吊起,铁链离开楼梯板,便不会有雷击中这里。
陈瑕怕对方突然再把铁链降下,展开轻功,飞奔上了二层。到了二层一看,只有一盏油灯如豆般放在楼梯口,根本没人,陈瑕把油灯拾起,借以照明,只见二层供奉了一尊神像,三头六臂,赤裸上身,神像的三个头还不是人头,乃是牛、羊、马,身上盘着一条独角的怪蛇,一双手抓着蛇头,一双手拿着猎叉,另外一双手则拿着两样东西,一个大红葫芦,一条杨柳枝,神像下身穿着草裙,赤着脚。一般的神像,要么肃然挺立,要么正襟危坐,可这个神像却张牙舞爪,看起来有些吓人。
神像两侧依稀是两个大胖娃娃,一个没有脑袋,一个缺了条腿,都光着屁股,看起来残缺不全,神像的后面已经结满了蛛丝,身上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打扫过,布满了灰尘。
陈瑕不禁暗想:这里供的是什么怪物?这样的神,要有人供奉香火,恐怕那才是件怪事。
正想着,楼上之人催促道:“你要我等你多久?你是敌是友,总要见一见,你想要我的命,就上来拿吧!”
532、化骨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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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3、白发魔女
陈瑕暗想:这老毒物可能是中了什么毒了,把眼睛都给毒绿了吧?
古时通讯并不发达,陈瑕走了很多地方,却不知道,此时在世界的另一头,还有一个与大汉一样如日中天的罗马帝国。丝绸之路虽然开通了东西方的商贸往来,也曾有欧洲的商人到过我国西域,只是少之又少,陈瑕无缘一见。今日一看到这个女人,陈瑕便想:这家伙如果不是中毒,大概就是个妖怪,否则人的眼睛怎么会是那样的颜色?他不由得想到阿白所说的蜃妖。
此女手指细长,指甲尖尖,按着陈瑕的脸,本来这是一双很美的手,可被灯笼的光映照在墙上,那只手就显得越发细长,就真的好似妖魔的爪子一样。陈瑕真怕她把两根手指猛然向内一扣,便往自己的眼珠扣了下去。
这个时候,两人已经非常之近,陈瑕只把左手一抬,在那妇人腹部一点,正中檀中穴,妇人哎呦一声,已经侧身倒地。陈瑕这才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指着她大声喝道:“你是何方妖孽,在此地布下陷阱害人?”
那妇人满脸惊恐,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死人突然诈尸,苦于此时功力尽失,穴道被点,动弹不得,只能心中连连叫苦。转念一想,事已至此,不必和他啰嗦,有死而已,又有什么可怕的?
一想到这里,她的神色由惊恐变为傲慢,用拙劣的汉语说道:“你要杀便杀,何必多言?想不到我会败在一个少年的手上,真是可笑啊!”
陈瑕微微一笑,“你承认败了,我就不杀你!”说着在她身上随手一点,将穴道解开,顺手又把自己合谷穴上的银针拔掉,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闻到一股淡淡的腥气,“真是歹毒,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用毒针打我,快说,你是什么妖怪?”
妇人眉头轻蹙,“你才是妖怪?”说话间,把口一张一枚紫色的针从口内发出,速度奇快,她速度快,陈瑕更快,一招妙手空空,两根手指轻轻一夹,那枚毒针就又被陈瑕收去。中指一弹,银针反刺入那妇人的耳罩。那耳罩是金片打造,为的是防御塔外那三人的魔音,可陈瑕只以一根针便将耳罩刺穿,手上的劲道可不是等闲之辈。
这一下那妇人满脸惊惧,手按着地,向后退去,以陈瑕则步步逼近,她只好道:“你最好杀了我,不然等我功力一复,便要你死!”
陈瑕笑道:“我偏偏不杀你……”
陈瑕这么一说,那妇人反而更加惊恐,她知道耿珊海的手段,如果不给个痛快,说不定还有多少残忍的手段。一想到此节,毛骨悚然。此时她已退到墙边,上面便是一个小窗,她便是从这里把许多物件扔到楼下去的。
“你想折磨我?也没那么容易!只可恨我的大仇再也报不了!”说完她猛然站起,把住窗沿,便要跳楼。
陈瑕上前一步,将她头发揪住,跟着往怀中一带,将她掀翻在地,妇人就好像风中败叶一样,毫无反抗之力,陈瑕心想:这女的太弱了,我要杀你,实在无趣的很。先问明白了再说。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再死,你到底是不是妖孽!”
那女人心中暗骂:哪来这么一个糊涂蛋?满口胡言!
“我若是妖孽便先吃了你,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耿珊海给了你多少好处,要你替他效力?”
“耿珊海?我跟他可毫无瓜葛,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妇人道:“你不是耿珊海的人,为何今夜到此,又为何破坏了我一楼的机关,到了二楼蜈蚣也毒不死你,纵然有八宝龙纹璧,可化骨针对你也无效,分明是已经把我们本门的用毒之术掌握的炉火纯青,除了耿珊海谁还能破我的毒?你的功力又那么高,点了穴道也没事,你……你到底是谁?”
陈瑕摇了摇头,“爷爷专门降妖捉怪的,岂会怕你的妖毒?别说是你的,就算是蛊祖的毒又能把我如何?就算你点中我的合谷穴,可你的功力实在太弱,那根针对我实在无用,在下陈瑕,你叫什么?是不是妖怪?”
“你这个蠢货,总是问我是不是妖!难道我说得还不清楚?”那妇人大骂道:“你莫非是有意要羞辱于我?你奶奶不是妖怪……”
“不是妖怪,怎么长得这幅德性?”
妇人闻听一愣,心想:我在南疆之时,哪个男人不赞我貌美如花?想来大概是岁月蹉跎,已经不复当年的容颜啦。
“我长得像是个妖怪吗?”妇人问道。
陈瑕把嘴一撇,“不是妖怪怎么白头发,绿眼睛,又长得这么白,你肯定就是蜃妖!”
那妇人气得浑身哆嗦,“简直是一派胡言!你这个傻小子见识浅薄,不知天外有天,我是南疆人士,叫做梅丽丝!哪里来得妖怪?”
陈瑕愣了两秒钟,“哦,原来不是妖怪。那我就不用降妖捉怪了,我问你,为什么外面的那三个人要害你?”
“你真不是耿珊海的弟子?”梅丽丝问道。
陈瑕微微一笑,“耿珊海便是那个蛊祖了吗?说实话,我不但不是他的弟子,还和他有些仇怨呢。”
“果然如此!”梅丽丝神色也稍微缓和了一些,“既然你不是他的弟子,又和他有仇,不如帮我渡过这次难关,门外的三个人要害我,可我有伤在身,每逢雷雨之时,一身的功力就会失去,对付不了他们三个。我看你在楼下敲响铜鼎,便知道你功力不弱,正是那三人的敌手,我引你上来也无非是想试试你。如果你是耿珊海的人,我便直接杀了你,如果你不是他们的人,便正好帮我一个忙,化骨针、赤角大王的毒虽然厉害,却不立即致命,只是为了把你制住而已。”
“你要我帮忙?”陈瑕犹豫了一下,心想:你行事狠辣,我都不知道你是好是歹,凭什么帮你?
梅丽丝见他犹豫,以为他想索要点什么好处,便笑道:“傻小子,只要你帮我渡过这次难关,我可以教你一手毒功,从此那些武林正道也好,邪魔妖秽也罢,都不是你的对手?你看如何?”
本来戚沧海就以用毒闻名,因此陈瑕并不觉得用毒有什么不对,只是一听到要学东西,便有些犯懒:“那还是算了,你要不教我学什么武功,我还可以帮你,你要是叫我学东西,那你还是自己想办法的好。再说你的毒功也不稀奇……”
534、南疆万毒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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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5、吸血蝙蝠
陈瑕一听蝙蝠有毒,忙抓起一个铁锤轮了上去,蝙蝠没砸到,可铁锤落下,却把楼梯给砸了个大洞。
梅丽丝喝道:“你来我这是拆房子的吗?”
陈瑕一吐舌头,好不尴尬。梅丽丝瞪了他一眼,甩手一把化骨针飞去,别看她此时功力尽失,但是这手暗器绝技,便是为对付今日这样的情况,因此出手又狠又快,嗤嗤两声,两只蝙蝠应声而落,另有一只飞在最前,反而到了一半的时候,把翅膀一翻,向外飞去,因此梅丽丝没打到它。
原来陈瑕克制毒物,那蝙蝠飞到切近,立即感觉到不妙,因此不敢上前,刚一进来,便转身飞走了。
虽然暂时脱险,但蝙蝠可不仅仅只有三只,陈瑕扒着窗户向外一看,只见旷野之上,成千上万的蝙蝠就好像黑云一样,居然不顾雷雨交加,依然在半空盘旋,让人看了头皮都发麻。
被狼群围着的三个怪人,吹奏着笛子,指挥着蝙蝠正与狼群厮杀,看来之前那三只蝙蝠不过是来探路的,如今探路的一死,其他的蝙蝠依旧与狼群战斗。
成群的蝙蝠往下一扑,沾在身上就极难甩脱,它们在狼的身上撕咬,吸血,狼群传来声声惨叫,眨眼间一头活生生的恶狼,便成一堆白骨。
梅丽丝道:“你看见了吧,你不是降妖捉怪吗?这些都是吸血的蝙蝠精,吃完了狼群,便要来吃你我了。”
“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可以控制这么多吸血的蝙蝠?”
“这些蝙蝠不畏水火,只要闻到血气,便不顾自己性命也要来吸,不管之前它们死了多少,就只会勇往直前,绝不后退。”梅丽丝朝塔外轻蔑地看了一眼,冷哼道:“他们都是耿珊海的弟子,也是现在所谓的万毒教水火堂最得力的三个护法,一个叫赫尼丘、一个叫隍尚与,还有一个默利金。”
南疆的名字多是音译,梅丽丝又口齿不清,陈瑕只听了大概,他也懒得记那些人的名字,便沉吟道:“哦,黑泥鳅、黄鳝鱼、牡蛎精,这是一窝水鲜成精啊!”
梅丽丝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大喜,对陈瑕多了几分好感,“没错,他们都是害人的妖精,不是人,他们专门为了对付我而来,你在塔里,也必定难以活命,纵然他们不想杀你,可是吸血蝙蝠可分不清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你要肯帮我就最好不过,我便留你和你的朋友在这避雨,蝙蝠噬血,你现在出去也难逃一死。”
陈瑕点了点头,“嗯,是啊,那么多蝙蝠,咬上一口也不是闹着玩的。帮你没问题,你说的对,那蝙蝠可不认人,我不能死在此地!你说,要我怎么帮你?”
梅丽丝道:“趁现在狼群牵制住那三人,你到楼下,取几块木板,长钉,先将窗子堵死再说吧。”
陈瑕点头称是,“正该如此!”
两个人到了二楼,将供桌、木几、床榻、地板等一切可以堵窗之物全都劈成木板,那时候的建筑多半也不用钉子,好在梅丽丝有不少做暗器用的丧门钉,足有二百多根全都交给陈瑕。陈瑕一手抱起木板,一手拎着铁锤,从三楼开始,把所有的窗子全都封死,梅丽丝也想帮忙,可是她却抡不动陈瑕的那个铁锤,心中暗想:这傻小子好大的力气。
铁锤本来是战斗之用,可不是榔头,丧门钉也是一种暗器,陈瑕使起来实在不方便,眼看着那群蝙蝠追击狼群,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回来。陈瑕心中着急,干脆凝聚真力到了掌心,把一双手掌当成锤子,一拍一个,把丧门钉硬生生拍在墙里。
梅丽丝见状,对陈瑕又多了几分喜爱,心中暗忖道:“此子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收归我的门下。他不肯答应,我总有办法逼他答应!”
不多时所有的窗子全都封死,梅丽丝这才笑道:“好孩子,你的手段不错,但是要对付那些成千上万蝙蝠精,还差一些。”
“那怎么办?”
梅丽丝笑道:“你听我的,那三个人是用音律控制这些蝙蝠的,所以你也只能以音律破之,那些畜生平日里生活在漆黑的洞穴,夜里才出来,所以全都是瞎子,它们是靠声音判断猎物的位置,只要你以内力把音律传出去,那它们就不能进来。”
“可是我不懂音律……”
“无妨,三楼的神像后面有一排编钟,你把它抬到楼梯口,我说敲哪一个,你便敲哪一个。他们的音律是有规矩的,我们便把音节打在他们的两个拍子之间,叫他们成不了曲调。”
陈瑕依言照做,穿过三楼那些悬着的白色丝绸,一直走到最里面。见前面果然有一座神像,别看二楼的神像布满了蜘蛛网,可三层的这个神像却打扫的干干净净,神像前面是一张红木的供桌,供桌两边点着长明灯,上面还有一些野果当作贡品。前面是一个大香炉,里面熏着香,袅袅青烟,轻轻摇荡,再一看那神像,用白纱遮着,依稀是个女人,陈瑕把白纱撩起,这才发现雕像是用白玉雕成,左脸美艳绝伦,右脸如同鬼魅,眼角似乎向下滴血,陈瑕倒吸了一口凉气,“巫仙像!”
一瞬间,陈瑕的心里转过千百个念头,莫非万毒教供奉的也是巫仙?那这个女子与巫仙又有什么瓜葛?为何此地的神像与巫仙冢一模一样?
可是这么多问题,陈瑕都来不及细想,只听窗口处,不住传来撞击之声,原来那些蝙蝠吃了几匹狼,又向这座塔冲了过来,它们在魔音的控制之下不顾生死,一个劲地撞击着木板。
梅丽丝催促道:“你还不把编钟抬出来!”
陈瑕快步走到神像之后,果然见到此处有一个编钟,有十三个大小不一的扁圆形的钟组成,钟上雕刻人、兽、龙、花和各种形纹,采用了圆雕、浮雕、等技法雕刻而成,十分精美。旁边还放着两个木槌,这东西都是青铜打造,十分沉重,陈瑕单肩扛起,连同木槌一起,把它抬到窗边。
梅丽丝便说道:“现在我传你把真气运用于音律的法门,你可要记好了。编钟的钟体小,音调就高,音量也小;钟体大,音调就低,音量也大,你先在最大的那一口钟上敲击一下试试。”
陈瑕一咧嘴,看来不想学也只好学了,他拿起木槌,在那最大的钟上敲了一下,嗡的一声,将窗外的蝙蝠惊走了好几只。
536、万毒三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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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7、紧要关头
“好像是……”陈瑕按着发痛的脸颊说道。
梅丽丝忽然目露凶光,“你是他什么人?八宝龙纹璧是不是他给你的?紫宸冰魄珠在哪里?你今日前来莫非也是受他主使?”
陈瑕连连摆手,“我不是他什么人,他只是治过我朋友的病,你说的什么八宝龙纹璧乃是阿曼之物,我与胡古并不太熟悉。”
梅丽丝忽然又笑了,“以你现在的武功,可以随时杀了我。就算你是胡古派来的,我又怕你什么?你可以告诉那个胡古口引,《轩辕外经》根本就是个骗局,他若是想看就自己去昆仑之虚看个究竟,没人会阻拦于他。”说着她神色又变得惊慌,“不能去,不能去,他与师父仇深似海,就算师父已经变成了树人,他又怎么肯善罢甘休?此事你万万不可对他提起,否则我便叫你化为脓血而死!”
说到后来梅丽丝已经显得有些歇斯底里,凌乱的白发遮住她苍白的脸,面目狰狞,陈瑕从没见过有人会有这样怨毒的表情,可陈瑕心里又十分好奇,问道:“究竟什么是树人?”
梅丽丝瞪着他说道:“你怎么这么笨,树人就是树人,你不是我门内之人,问那么多做什么?”
陈瑕道:“是你非要说什么树人的,我听故事嘛,自然就应该问一问了,这样你讲起来才高兴。”
“胡说八道!”梅丽丝怒道:“你这蠢货,我像是在讲一个开心的故事吗?我讲的……我讲的是伤心得不能再伤心的真事,你居然当笑话听是不是?”
陈瑕挠着头,不发一语。心中暗想:树人大概就如梅丽丝所说,应该是个全身瘫痪,武功尽失,看不见、听不到、也说不了话的人吧。那样的话的确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不过据胡古所说,那须卜提作恶多端,伤天害理,在大雪山杀人如麻,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恶有恶报。如果是这样,那就不能算一个悲伤的故事,简直是大快人心!
陈瑕不由得想笑,可是看到梅丽丝又是愤怒,又是伤心的表情,不知怎么,陈瑕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他忽然明白,不管须卜提做过多少坏事,可是爱他、敬他的亲近之人,总是会觉得他好,为他难过,为他心疼。
梅丽丝见他不说话,便又说道:“现在是生死关头,你要不想看着我死,那便把我说的心法学会。这不但是救我,也是救你自己,还有楼下的那个废物!”
陈瑕点了点头,“只要你不自尽,那我就听你的吧。”
“哼!不知道有多少人求着想学我万毒教的武功,偏偏只有你,显得勉为其难!要不是今天打雷下雨,我何须叫你帮忙?”梅丽丝见陈瑕傻乎乎的,心中越发气愤,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学得一身高强的武功,而且内力雄浑,“你再给我听好了……宫、商、角、徵、羽为五音,与五脏相配:脾应宫,其声漫而缓,发力之时内息经脾俞、足三里等穴;肺应商,其声促以清,真气应走大椎、风池、合谷、外关等穴;肝应角,其声呼以长,以列缺、百会、肩井等穴;心应徵,其声雄以明,真气走太阳、合谷、腰阳关;肾应羽,其声沉以细,走昆仑、丘虚、太溪等穴道,此为五脏正五音。
心肝脾肺肾各脏器的要诀不等,发力的方法也不尽相同,或使五音短促,或使五音悠长,你以肺部的穴道发力,便正了商音,对方如果此时也用这个音,那便与你相和,二者音律一致,就会震荡他的肺脏受伤。那三个家伙用音律催动血蝙蝠,你虽然不懂音律,但是你的内力不弱,他们总要转音才能催动蝙蝠,所以只要你持续往一处脏器发力,就总会碰到一致的音律,如此一来,他们就不敢再吹那个音调,那吸血蝙蝠也就没用了。你明白了吗?”
陈瑕摇了摇,梅丽丝叹道:“其实你也不用明白,按照我说的口诀行事就是了。”说完梅丽丝又把整个运功的法门,详详细细给陈瑕讲了一遍,可陈瑕还是一句也记不住。梅丽丝无奈,就只教给他一脉心法,这其中“宫”字诀的真气的变化最少,声音也最长,梅丽丝叫他只敲那一个最大的钟,持续不断地反复练习。
但是万毒三杰可不给陈瑕这个时间去学会,此时群狼已经渐退去,三个人倒退着又回到了三层高塔的下方,指挥蝙蝠来攻击雷神塔。那些吸血蝙蝠不断地向着木板冲撞,就听外面噼噼啪啪好像雨点相似。那堵着窗户的木板被震得呼呼直颤,只听砰的一声,一枚丧门钉被撞掉,木板的顶端出现了一个缝隙,跟着又是几声撞击,那缝隙便已经可以容一只蝙蝠飞进来了,可是那木板又一时掉不下来,蝙蝠便朝着那个缝隙拼命地挤,身子到了一半,就被木板夹住,唧唧唧唧痛苦地叫着,可身子还在拼命地往里钻,借着木板的缝隙,只见外面黑压压一大片的蝙蝠,在窗口处不住盘旋,而且越聚越多。
陈瑕大惊失色,这么多蝙蝠进来,别说它们是否有毒,就算是靠咬的,也能把人咬死,陈瑕纵然艺高人胆大,但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由得惊恐万分。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头皮发麻。
梅丽丝却异常镇定,“不要管它,继续练习,你专心一点!”
话是这样说,可陈瑕实在是专心不了,一只蝙蝠已经从窗缝挤了进来,肠子都挤得掉出来了,啪的一声,落在楼板上,拍打着两下翅膀跟着又突然飞起,奔着梅丽丝就冲了过来,梅丽丝一枚化骨针过去,将它结果。可是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又闯了进来。
梅丽丝只好紧走几步,用双手推住木板,可是也不知道外面有多少蝙蝠,梅丽丝的双手按在木板上,却被震得浑身直颤。
可那座宝塔的窗户又岂止一扇,六面的宝塔,每一层就有六扇窗,一楼无窗,可二层和三层加在一起,有十二扇窗,梅丽丝守得住这里,却守不住其他的地方,就听咔嚓一声,二层的窗子的木板已断,缺口打开,一团蝙蝠云鱼贯而入!
只听得楼下的阿白一声惊呼,“救命啊!”
538、困兽犹斗
原来那群蝙蝠嗅到血气,却不敢攻击百毒不侵的陈瑕,也不敢轻易攻击浑身是毒的梅丽丝,反倒向着楼下的阿白扑去。可此时陈瑕人在三层,与阿白尚隔着一层的距离,无论如何也难以赶去救援,心中一急,一股内力从气海直冲掌心,此时木槌已断,他干脆一掌击在编钟上,咚的一声,依旧是毫无效果。
梅丽丝道:“气门不对,‘宫’字诀,声音低沉,气息应该走下盘。”陈瑕终究还是不懂这套运气的法门,索性把所有的真力逼向脚掌,本来这座塔就年久失修,那木头也糟了些。陈瑕双足一踏三层的楼板,哗啦一声,竟把楼板给踏了个窟窿。
如此一来,他与梅丽丝连同编钟一起,直接就掉下二层,四周木屑纷纷,一齐向下坠落,陈瑕忙提了一口真气,缓冲了一下下落之势,眼看着梅丽丝也掉了下来,他也来不及多想,右手一探,托住梅丽丝的肩膀,虽然把人救了,但是那编钟无论如何也来不及接住,那编钟实木为架,再加上上面十三口钟的重量一齐又砸上二层的楼板,又是咔嚓一声,二层的楼板也被砸断,那编钟就卡在一层与二层之间,而且中间摔裂,再也不能用了。
梅丽丝剩下的就只有懊恼,道:“编钟一毁,你拿什么驱赶那些吸血蝙蝠?”
话音刚落,就听三楼的堵窗户的木板又被蝙蝠撞开,这一下四面八方全都是这种怪物,一只挨着一只,一只挤着一只,黑压压、密麻麻,就算陈瑕艺高人胆大,这个时候也不禁觉得毛骨悚然。梅丽丝已经来不及对陈瑕发脾气。把身上的袍子脱下来,随手向空中一甩,许多的赤角蜈蚣跟着飞了上去。那群蝙蝠一见蜈蚣,就过来撕咬,一碰蜈蚣的身体,那蜈蚣随即爆炸,如此总算把上面的蝙蝠阻了一下。梅丽丝踮着脚快步走到墙边,一按墙壁,二层的神像后面刷地一声平平地飞出一团白色丝绸。
丝绸是极轻薄之物,可此时却好像有人拉扯着一样,变得笔直,一头搭在神像之上另一头则牢牢钉在对面墙上。跟着神像之后又爬出来许多八爪的怪物,借着三楼如豆的灯光一映,影子便落在丝绸上,却原来是一群大蜘蛛,之前陈瑕在二层的神像之后只看到蛛网,却没看到蜘蛛,当时还以为是这座古塔年代太久,以至于蜘蛛结网也无人打扫,如今一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这也是一处恶毒的机关,此时陈瑕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蜘蛛的个头也不比蝙蝠小,足有圆盘那么大,丝绸上又布满了蛛丝,蜈蚣的毒液再洒在丝绸上,那群蝙蝠向下一冲,便被蜘蛛网缠住,沾上蜈蚣毒液的立即动弹不得,没沾上毒液的就好似飞蛾一样拍打翅膀,那些蜘蛛便过来吃这顿美食,蝙蝠怕毒液,蜘蛛却不怕,此一机关设计得可以说天工鬼斧,陈瑕不由得暗自钦佩。
上面的蝙蝠虽然暂时阻住了,可是飞到一层的蝙蝠无论如何难以阻挡,阿白大声尖叫着向楼上爬来,身前身后已经爬满了吸血蝙蝠,他明明腿已经断了,这个时候连滚带爬,反倒比腿好的时候跑得还快。梅丽丝见他上来,又把左手袖子一甩,袖子里有箭筒,一把化骨针疾射而下,连阿白带蝙蝠全都给打了下去。跟着手臂一挥,也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一团蛛丝将楼梯阻断,透过层层蛛网,依稀能看到阿白在地上打滚,陈瑕怒道:“你干嘛?”
梅丽丝道:“用他的肉身也能抵挡一阵,你要救你的朋友,却不肯按照我说的法门去做,那你的朋友注定死于非命!”
陈瑕深吸了一口气,此时看到阿白已经危在旦夕,他无论如何也要把音波发出来才行。陈瑕这个人没有点压力,他学不会任何东西,此时他就感觉到千钧的重担在肩,心念转得飞快,把“宫”字诀重新梳理一遍,突然单臂抓起编钟把它从夹缝中硬给拉了过来,真气从丹田到了脚掌,跟着又灌入左臂,对着那口最大的种,便是一掌击去。
只听嗡的一声,钟声冗长低沉,从古塔内直传到旷野中,万毒三杰猛然一声惊叫,脾脏真气受阻,此时正吹着弟子,鲜血就从笛子眼儿里喷了出来。默利金更是当场昏厥。另外两人大骇,忙把他架起,向野地跑去。
梅丽丝知道这个音节发对了,蝙蝠已经失去控制,暂时不会再有更多的蝙蝠过来,但是此地的蝙蝠仍在,危机尚未解除,她忙对陈瑕说道:“你这蠢货总算练成了我的龙吟索命!快去三层,取八宝龙纹璧来!”
陈瑕惊道:“还不成么?”
“你看不到这群蝙蝠还没退么?”
“三层的楼梯已经被你用蜘蛛阵封了,我怎么上去啊?”
梅丽丝给了陈瑕一粒药丸,“你把它吃了!那些蜈蚣与蜘蛛喂的是一种毒,你吃了这颗解药它们毒不了你,你不必太过担心,以你的轻功要上到三层取回八宝龙纹璧,应该不成问题吧?你再晚一点,我也救不了你的朋友!”
陈瑕一听再不犹豫,解药对他来说也可有可无,他将解药含在口中,向着墙壁的方向紧跑两步,跟着在墙上一蹬,向上纵起,双手一分已经从两条丝绸的中间穿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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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蛛丝、毒液弄了满头满脸,死蝙蝠被蛛丝缠着,粘乎乎地还挂在头顶几只,可这个时候陈瑕已经顾不得,抬头一看刚好头顶便是楼梯,他双手一扳楼梯的木头台阶,再次纵身而起,那群蝙蝠见下面黑乎乎上来一物,也不管好歹便扑了上来,陈瑕双掌连劈,内力喷涌,大部分蝙蝠都进不得身,就只能围着陈瑕打转。
陈瑕双足一落地,不敢多做停留,便朝着巫仙像的方向跑去,一群蝙蝠还跟在身后,陈瑕连看也不敢多看,不是因为他怕蝙蝠咬他,只是这些东西密密麻麻的实在恶心。可是他不想看也不行,因为整个三楼的地面都已经被这些毒物覆盖,陈瑕就踩着这些怪物的尸体,浆浆水水的也撒了一地的毒汁,他一路飞奔,到了内室,见那玉璧就在地上,隐隐放着亮光,四周的毒物进不到玉璧光亮所及之处,竟形成了一个大圈,陈瑕暗忖道:果然是一件辟邪的宝物。
他把八宝龙纹璧往怀中一揣,玉璧的光随即消失,抓过灯笼,刚要原路返回。才一转身,一群蝙蝠就好像旋风一样,扑面而来,陈瑕忙掀起一快桌板挡在面前,大吼一声向前推去,那些蝙蝠本来惧怕陈瑕,但这个时候魔音已消,它们一时找不到出路,犹如困兽,便不顾一切地扑来,蝙蝠撞在桌板上,发疯一样撕咬、撞击,完全不顾自己性命,陈瑕双臂被震得不住颤抖,仗着一身的蛮力,勉强走到楼梯板的破洞附近,双掌向前一推,直接跳了下来,木板向前直飞,后面没了陈瑕的支撑,瞬间就被蝙蝠撞成碎块。陈瑕落在两块丝绸中间,丝绸一翻随即又合在一处,人落了下去,一群蝙蝠又雨点样扑了下来。
539、玉璧成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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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0、寒冰烈阳掌
陈瑕满腹怀疑,但是见梅丽丝的表情又不似作伪,心中暗想:我见她把碎玉装进了那个口袋,莫非口袋里还有什么毒物?可她要我保护,又何必害我?纵然害我,我又不怕毒药,有什么大不了?
陈瑕把阿白重新放在地上躺好,这才慢慢把手伸到了口袋里。
“另一只。”梅丽丝催促道。
陈瑕皱了下眉头,“你到底要做什么?”
梅丽丝把脸一沉,“你还怀疑我?好歹我是你的前辈,难道还会害你?你想不想帮那个阿曼?还有你想不想救你的朋友,想的话,就乖乖伸进来。”
陈瑕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另一只手伸了进去,梅丽丝突然把袋口一合,咔嚓一声,竟把陈瑕的双手给锁住,原来那袋口里面暗藏着一副手铐,陈瑕纵然力大,但是双手被缚,有力也使不出。忽然觉得指尖微痛,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撕咬双手,跟着密密麻麻地窜上来一堆,陈瑕只觉得手掌火辣辣地钻心疼痛,他刚要向梅丽丝发难,她却早就用毒针顶住阿白的面门。
陈瑕大叫着怒道:“你又骗我!”他想要用牙去咬口袋,却发现手臂已经麻木得抬不起来,无论他或甩或撞,那口袋都牢牢地套住他。渐渐地,陈瑕只觉得腿发软,眼发直,居然浑身麻木,动弹不得,直挺挺地向后一仰,摔倒在地,口舌冰冷,好像浑身所有的经脉都不似自己的,无法控制,只能含糊地问道:“你不是要我帮你,为何又要害我?”
梅丽丝见陈瑕已经被制服,这才把手中毒针一捻,向身后丢了,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也以为自己有的是手段对付你,你要不说你是百毒不侵之体,我还想不到这个办法。放心,傻小子,我要你帮我,自然不会叫你死的。但是你长着两条腿,说走就走了,我再要找你可就难了……”
“我说了帮你,就一定帮你,你这是什么手段?好像被点了穴道,动也不能动……”
此时那口袋里的毒虫渐渐地不再蠕动,梅丽丝笑道:“普通的毒对你当然无用,但是加上八宝龙纹璧和我的特制的金蚕蛊毒,自然就叫你浑身麻木。我不相信任何人,我只相信毒。这一次耿珊海敢来惹我,那我便叫他死无葬身之地,我的时候也不多了……只是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既然你的内力那么高,正好可以一用。”
她走上前来,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蜈蚣来,掰开陈瑕的嘴,就把那只蜈蚣塞了进去。
那蜈蚣居然还是活的,在陈瑕的嗓子眼里转了一圈,就往他肚子里趴去,陈瑕只觉得浑身燥热,却再也说不出话来。梅丽丝冷笑了一声,解下陈瑕手上的口袋,往地上一倒,只见里面全都是毒虫、毒物,此时全都已经死绝,还在向上冒着白烟,而八宝龙纹璧的碎片又全都消失不见。陈瑕斜着眼就只能看到这些,只觉得汗毛都要竖起,暗想:“我这双手怕是要废了搞了这么多毒虫毒物来咬我,现在大概已经露到骨头了。”
没想到梅丽丝这才说道:“果然是百毒不侵之体,换做旁人焉有命在?我用身上所有的毒物加上八宝龙纹壁,才中和了你血中的舍利子之毒,否则那只蜈蚣也是入口即死。”
蜈蚣进了肚子,陈瑕就觉得五脏如同火烧,那只蜈蚣在他肚子里来回扭动,刮得肠子也一阵绞痛,过了一会儿,那蜈蚣又悄无声息,腹内暖洋洋的,又是十分舒坦,陈瑕食指微微勾了两下,片刻之后便活动自如,他腾地坐起,一把抓住梅丽丝的脖子,“那只蜈蚣被我消化了,真可惜,你的毒对我没用!”
梅丽丝不慌不忙,口中念念有词,陈瑕突然觉得小腹又是一阵剧痛,一身的功力烟消云散,手也跟着软了下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梅丽丝冷冷说道:“我给你用的不是毒,是蛊!你敢动我,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陈瑕大惊,腹中疼痛难忍,料想梅丽丝所言非虚,“你要如何?”
梅丽丝手掌轻拍了两下,陈瑕的肚子便又不痛了。
梅丽丝探了探他的脉搏,这才道:“不妨事了,你真是天生炼蛊的材料。实话告诉你,我师父便是南疆蛊祖须卜提,既然是蛊祖,又怎么会只懂得用毒?当年在大雪山,我师父与胡古老贼斗法,本来已经必胜,可最终却被摩柯伽叶横插一手,导致终生遗憾。不过他也发现,虽说万物相生相克,偏偏舍利子之血能克制所有的毒物以及邪祟,所以他开始制造一种无法用药能解的毒,那便是金蚕蛊王。你纵然百毒不侵,可蛊乃是用活物炼成,你把它吃到肚子里,它却可以在肚子里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又偏偏不死,发作之时,叫你苦不堪言。”
陈瑕皱了下眉头,“一条蜈蚣而已,过两天就成了大粪了,我怕什么?”
梅丽丝微微一笑,“蜈蚣经过你的肠胃自然就已经死了,却有另外的东西在你肚子里,它能进入你的四肢百骸,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嵌入你的肉里,融进你的血里,我问你,你怎么解?它们不发作还好,一旦发作,嘿嘿,神仙也难救!”
梅丽丝说得轻描淡写,陈瑕却惊得毛骨悚然,“你是说金蚕蛊王?你好歹毒啊。是了,蛊祖一定不甘心被摩柯伽叶打败,所以处心积虑弄了这么一套玩意……”
梅丽丝道:“只可惜摩柯伽叶死得太早,否则我一定叫他尝尝,好了,傻小子,我不会害你,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那蛊毒就不会发作!”
陈瑕心中忐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看了看地上的阿白,问道:“那他怎么办?”
梅丽丝笑道:“化骨针死不了人的。我刚才已经用银针刺了他的天庭,现在蝙蝠的毒已经解了,休养一夜自然转醒。”
“原来你刚才是在救他……”陈瑕低声嘀咕道。
“傻小子,何止如此?”梅丽丝笑道:“那些毒物虽然咬了你,但是我把八宝龙纹璧放在里面,是帮你提升烈阳掌的功力。你不想和我学毒功也不成了。”
陈瑕又是一惊,“烈阳掌?”
梅丽丝笑道:“如今八宝龙纹璧碾成粉末,被毒虫吃了,再融入你的体内。你体质特异才能这么快练此奇功,寻常人只能靠八宝龙纹璧和紫宸冰魄珠来修炼这套武功,而你就是八宝龙纹璧了,所以只能修炼烈阳掌,却不能修炼寒冰掌。”她拍着陈瑕的肩膀,“姑姑这便传你寒冰烈阳掌的秘籍,来对付那些蝙蝠,他们都以为我门下使毒厉害,却不知我们还有这么高超的武功。”
陈瑕面有难色,“你机关算尽,最终还是要逼我学武。”
541、雨夜魔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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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2、以攻为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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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3、口舌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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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4、一招制敌
不等赫尼丘发话,隍尚与回头喝道:“打就打,倒要看看一个毛头小子能有多少斤两!事先说好,要是失手把你的男宠打死,你可不要心疼!”他一边说着,一边迈步向雷神塔走去。赫尼丘这个时候却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他的确怕梅丽丝诡计多端,可转念一想:隍尚与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机会难得,好容易找到梅丽丝的行踪,岂能就此放弃?如果不赌一把,那一趟从南疆千里迢迢追到大鲜卑山,那不是白来一趟?
正犹豫的当口,隍尚与已经踏上了台阶。“我们就把这塔基前的空地当作擂台,不管是掉下去,还是被打倒,都算输了,生死各安天命!”
隍尚与一边说着一边就走到平台正中,说了“请吧!”便立足站定,脚下的雨水洗刷着青石,从他的脚底流下,他暗暗把手背到身后,袖口处却探出一条绿色的小蛇,蛇虽然不大,但是两颗滴着毒液毒牙却分外醒目。
梅丽丝对陈瑕使了眼色,“按照我之前的吩咐做。”说完转回头来,大声道:“隍尚与善于的绝招叫‘袖里乾坤’,袖中蛇毒刺人双目,中毒者立即失明,陈瑕,你要小心提防!”
隍尚与面带冷笑,“提防的了吗?”
陈瑕什么话也没说,走前几步,从怀中拿出一条白色丝带,竟把自己的双眼蒙住……
在此之前,梅丽丝早把三人的手段告诉了陈瑕,她是要借陈瑕之手,将这三人收服,此时特意提醒,此人叫隍尚与,陈瑕便蒙住眼睛,倒不是他惧怕蛇毒,主要是污物入眼,终究要难受。
隍尚与见状大骂了声“找死”,踏前一步,探手抓向陈瑕胸口,手还没到,忽觉脚下一滑,如中电掣,一股强力正中脚尖,隍尚与立足不稳,还没碰到陈瑕,先自己摔倒。他怕陈瑕忽然发难,接着再踩上几脚,顺势骨碌碌先滚出数丈,好容易才硬生生撑住,心中又惊又恐。
旁人不明所以,那赫尼丘还斥责道:“师弟,雨天地滑,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隍尚与心中却知道,自己在出手之际就中了人家的暗算。只是对方出腿太快,再加上四野光线不明,隍尚与并未看清陈瑕如何把他踢倒,现在只觉得脚尖发麻,一时竟站不起来。
但抬头一看陈瑕,正双手向前摸着,“你不要紧吧?”分明就什么也看不见。
隍尚与心中暗想:今天星月无光,蒙眼与不蒙眼区别也不大,看样子倒是他占了便宜。
“小子!你蒙着眼睛,我不和你打了,免得说我欺负晚辈!”
梅丽丝冷哼道:“胡言乱语,他是堂主,叫我声姑姑,怎么是你的晚辈?你要怕自己胜之不武,不如也把眼睛蒙起来。”
隍尚与道:“我把眼睛蒙起来,你好从旁暗算?”说完心中一动,老毒物全仗着这个傻小子保护,现在傻小子把眼蒙起来,我就不如直接偷袭老毒物,讲什么江湖规矩?
想到这里,隍尚与腾地站起,足一蹬地,飞身而起,右手挥拳出击,左手却把衣袖一甩,对着梅丽丝的额头便打了下来,袖中青蛇立即射出两条毒液,就算梅丽丝护得住右手的一拳,也躲不过毒蛇的一击。
梅丽丝心中大骇,没想到这隍尚与如此卑鄙,居然不守约定。
那料想,陈瑕听到地上水响,便知隍尚与已经起身,虽然陈瑕听声辩位的手段还不到炉火纯青,但是胜在应变惊人,他整个人扑过来,后发先至,挡在梅丽丝和隍尚与之间。一招“开门罗汉”推向隍尚与的手臂。
隍尚与没想到陈瑕的方位判断得这么准,如果非要攻击梅丽丝,那手肘便要被陈瑕打中,他赶紧沉肩回掌,去抓陈瑕手腕。
赫尼丘看得真切,心中暗想,这是一个败招。既然陈瑕什么也看不到,全凭听觉才能行动,他冲过来,就是要和你贴住身形,如此一来你想再偷袭梅丽丝有谈何容易?
心念刚动,陈瑕已经反手搭住隍尚与的手肘,隍尚与正待运劲向里夺,忽觉手臂一震,竟被陈瑕拿住穴道,半个身子都麻了,只得叫了声:“不好。”
陈瑕左腿横扫,已将他整个人踢下台阶,这一跤比刚才一次更重,那台阶也不平整,高高低低此起彼伏,隍尚与一路翻滚,头脸上擦出不少鲜血,啪叽一声摔进水坑这才停住。
陈瑕顺手扯下蒙眼的白布,笑道:“黄鳝鱼回龙宫,你输了!”
梅丽丝在身后缓缓点头,暗道:我赌这一把,便等于是把命托付给他,果然没叫我失望。
那隍尚与一招即败,只道是自己大意,如何肯服气,腾地站起,骂道:“他娘的,不是说比试毒功吗?你这是哪门子的毒功?你用的不是本门的武学,也算是狗屁雷神堂的堂主吗?”
梅丽丝冷冷说道:“隍尚与,输了就是输了,还不承认,你把袖子扯掉,看看自己的手臂。”
隍尚与一愣,抬起手臂,把衣袖卷起,只见曲池穴上赫然一个红色指印,顺着那个指印四散的血管全都凸起,呈现青绿之色,密密麻麻好似蜘蛛网一般,显然是中了毒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毒,是否致命,他这才面带惶恐,“这是什么,你几时下的毒?”
陈瑕也是莫名其妙,耸了耸肩道:“不是我干的……”
梅丽丝哈哈大笑,“不是你还能是谁?”
陈瑕不解,疑惑地看着梅丽丝,梅丽丝道:“寒冰烈阳掌便是毒掌了,你以为我所有的那些毒物都是白喂给你的吗?现在你不但是百毒不侵的神人,也是五毒俱全的妖孽,哈哈哈!”
梅丽丝笑得无比癫狂,陈瑕把双掌举起,放在眼前,只见掌心处一片暗红,“你没告诉我这是毒掌啊!”
梅丽丝冷冷说道:“是谁说的,最不屑的就是用毒?我偏偏就要你用毒!”
“你这是害我……”陈瑕怒道:“我好心帮你,你为什么总是骗我?”
梅丽丝冷哼一声,道:“废话,万毒教的教主传人,怎么可能不用毒,那不是叫人贻笑大方?好孩子,你放心,你虽然五毒俱全,却不会伤及自身,你乖乖听姑姑的话,姑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
545、金蚕蛊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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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6、化血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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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7、智退强敌
那把红色的刀好似片片血云,将默利金的周身围得风雨不透,他的轻功在三兄弟里最高,虽然不是上乘,没有那些高来高去的手段,但是步伐混合在刀法当中,相当诡异。不等陈瑕站起,默利金几个转圈,弯刀又已经跟上,手掌、手腕、手肘弯曲扭动,再连上手中的刀,就好似一条不住翻滚的怪蟒,不管陈瑕从哪个角度似乎都无法闪避,更不要说回击。
几刀下来,刀锋挂起的风,竟擦着脸庞热辣辣地发痛,陈瑕赤手空拳也只能仗着碎影无极剑的身法,左躲右闪,但是对方却总是能紧紧跟住他的脚步,不管陈瑕怎么闪躲,始终被笼罩在绵绵的刀影之中。
“不是说好了比兵器的吗?我还没拿兵器,你着什么急啊!”陈瑕边退边喊,在雨水地里连滚带爬,稍慢一些便是性命之忧。
默利金不善言辞,他自知理亏,并不答话,只是把手中刀越舞越疾,盼着一刀将陈瑕结果,然后再回过头去对付梅丽丝。陈瑕越退越远,眼看着就到了擂台的边缘,再往后退,便要掉下去。赫尼丘见陈瑕被逼退,心中暗喜,默利金对付那个傻小子,我何不趁此机会,将那老毒物制服?讲什么信义二字,我把他们全都杀了,谁又知道是我做的?
他心里这样想着,便轻轻把弯刀抽出,一点一点地向梅丽丝靠近。
而梅丽丝也忽然之间想到了这点,可眼看着陈瑕情势危急,她又不好叫陈瑕分心。看到那赫尼丘慢慢走上来,心里知道这个败类怕是要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这个时候,她完全可以退回到塔内,但那样一来赫尼丘肯定要跟默利金一起夹击陈瑕,陈瑕以一敌二,必败无疑,陈瑕一败,自己武功尽失,纵然有雷神塔也抵挡不了这两个人。
因此尽管明知凶险,梅丽丝也不后退一步,表面上一点看不出她有什么心慌,反而显得气定神闲,面带着一丝狡黠的微笑,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赫尼丘,听说你的幽冥神功是水火堂里境界最高的,不知道练到了第几重?”
赫尼丘微微一愣,当即停下脚步,“你……你胡说些什么?幽冥神功是恩师的绝技,我……我可不会……”
原来,赫尼丘趁着耿珊海围攻大鲜卑山之际,偷学了教内的武学典籍,未经师父允许,偷学武功,乃是门派大忌,此事连隍尚与和默利金都不知道。刚才赫尼丘放出毒蝎对付狼群的手段,便是幽冥神功的一招“万毒归宗”,隍尚与还过来询问他几时会的这一手,他当时神情尴尬,胡乱岔开了话题,那二人也不曾留意。但是梅丽丝乃是蛊祖的关门弟子,论年岁虽不及赫尼丘,辈分却比他高,他修炼了什么武功,瞒得了他两个师弟,可瞒不过她这个师姑。随便问了一句,便险些把赫尼丘的实话给诈了出来。
梅丽丝笑道:“幽冥神功的确是教主才可以修炼的武功……看来你师父有意要你做教主啊。”
赫尼丘一时心慌,不知道这句话该如何应答,梅丽丝见他面有惧色,便接着说道:“要做万毒教的教主,除了幽冥神功,还要会溃痈功、寒冰烈阳掌、天蚕盘丝手、聚魂魔音功、阴阳摩罗功、百变神通拳,不知道你学了几样?”
赫尼丘道:“除了聚魂魔音功,我都没学过。怎么教主要学这么多武功的吗?”
梅丽丝笑道:“那可惜了,你没得到你师父的真传啊……本门武学博大精深,你这样的资质,能做到堂主也算是难得了……”言外之意,竟是没把赫尼丘放在眼里。
赫尼丘冷哼一声,“哼,万毒教早就没有了,现在我们都是通天教的人,师父是通天教护法!不必学那么多武功!”
梅丽丝摇了摇头,“耿珊海啊耿珊海,剑神、巫仙、蛊祖、雪怪四灵天下闻名,那都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你执掌万毒教,居然叫它成为别派的附庸,蛊祖的威名都被你堕到十八层地狱去啦!”
赫尼丘道:“我师父便是蛊祖!你胡说什么?”
梅丽丝哈哈大笑,“你师父是蛊祖?只要我活着一天,他就永远也不是蛊祖,他想欺世盗名,也得问问我是否同意!”说到这里,梅丽丝忽然把声音提高了八度,一双湛蓝如湖水的眼睛里精光四射。“你过来,我叫你见识见识连你师父也不会的万毒教绝学——阴阳摩罗功,让你看看什么叫蛊祖的真传!”话音刚落,她把手中的白灯笼向上一提,一点碧绿的火光居然不畏暴雨从灯笼底下直奔赫尼丘疾射而来。
赫尼丘大吃一惊,阴阳摩罗功他是没听说过,但是梅丽丝说得煞有介事,叫他不得不信,眼看着绿光带毒,他哪敢怠慢,刚刚踏上台阶的脚,赶紧收回,跟着纵身向后一跃,脚才落地,绿光已经打在台阶之上,哗的一声,台阶上升起三尺多高的鬼火,只惊得赫尼丘连连倒退,直到后脚跟踩上一物,方才站定,低头一看,脚下正是方才他斩断隍尚与的那条手臂,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尽管暴雨淋头,赫尼丘却兀自出了一身的冷汗,心想:莫非她根本没有功力尽失?否则以那个傻小子的武功怎么可能把“老二”毒成这个样子?
他的修为和心机跟梅丽丝相比,有天壤之别,哪能想到,用毒之法不一而足,并非一味地使用毒功,也不一定要用内力。梅丽丝不过是用一根化骨针挑了一条会爆出浆汁的赤角蜈蚣,偷偷在在灯火上点着,这盏灯笼里用的也是带毒的灯油,三种毒物混合在一处,便成了可以爆炸燃烧的毒火。可她毕竟内力尽失,因此是先用袖箭筒发了一枚化骨针,化骨针穿透羊皮灯笼,在毒灯油上点着,那只赤角蜈蚣则垫在灯笼下面,化骨针再把它挑起,打向赫尼丘。银针本来极为细小,蜈蚣爆开之后尸骨无存,现场自然就只留下一片燃烧的毒浆,尽管雨急风骤,地上也全是积水,还是烧起了一大片。
548、万毒至尊
可惜的是,袖箭筒的射程有限,化骨针毕竟难以伤及赫尼丘。不过惊退赫尼丘已经算是达到目的,雷声隆隆,梅丽丝在风雨交加的高塔下傲然而立,说不尽的威严与庄重,哪里像是一个武功尽失之人?
赫尼丘再不敢冒然上前,转头一看,默利金已经把陈瑕从“擂台”的边缘,逼到铜象肚子底下去了,陈瑕赤手空拳处处落于下风。
原来陈瑕眼看自己要掉到塔基下面,陈瑕如果掉下去就等于是输了,尽管对方欺他没有兵器,胜之不武,但要陈瑕就此认输可不容易。眼看对方的快刀如这暗夜里的狂风骤雨一般,逼得他气息受阻,陈瑕也是情急生智,一蹲身向塔座下跳去,赫尼丘飞身赶上一刀凌空劈下,不料陈瑕人虽然下去,但身手敏捷,一只手还搭在塔座的青石板上,他自幼修炼玉影连环诀,常常用单臂倒立着睡觉,一只手的力量足有千斤,眼看对方的弯刀劈下,他摇身一扭,竟让从对方的裤裆底下兜了回来,尽管姿势狼狈,十分难看,却恰好躲过的对方的刀锋。
相反默利金以为陈瑕必定掉到下面,正好趁他立足不稳之际一刀将他毙命,怎么也没想到陈瑕用一只手的力量又把自己的身体拽回,可默利金的杀招已出,无论如何也难以收回,只好把这一招使完,一刀砍过,人也已经在塔基之外,想要回来,除非肋生双翅。等他站稳回身,陈瑕则早就回到“擂台”,他哈哈大笑指着默利金的鼻子道:“牡蛎精你脚先着地,输了!”
默利金不说话,那塔基一人多高,他猛然挥刀横削陈瑕的脚踝,陈瑕大惊,“哎呦”一声向后一个空翻躲过,默利金不等陈瑕落地,甩手抛出一物,正中陈瑕的屁股。跟着就听嗡的一声,一群大马蜂将陈瑕围在当中好一顿叮咬,陈瑕步履蹒跚,一边倒退,一边挥打,“你都输了,怎么还偷袭我?好个无耻之徒?”
默利金抢上一步,刀刀都奔陈瑕的要害,这才说道:“傻小子,哪个和你比武,老子要你的命!”
陈瑕没有兵器,料想自己不是默利金的对手,哪敢硬接他的刀,无奈之下撒腿就跑,默利金轻功比他稍逊一筹,几步没追上他,便又打了一个蜂窝。那马蜂也带着毒,被叮咬的人就算不死也要半身麻痹,可叫默利金没想到的是,陈瑕居然行动自如,非但如此那些叮咬了陈瑕的马蜂,居然噼里啪啦地全都死在雨里,默利金大吃一惊,暗忖道:这小子毒功这么厉害,我的毒蜂乃是用赤练蛇喂养的,他纵然不畏毒蜂,也不该把毒蜂给毒死啊。
他哪里知道,陈瑕体内被梅丽丝种的金蚕蛊,乃是毒中之王,别说几窝马蜂,就算是一群大象也能给毒死。陈瑕中得毒越多,金蚕蛊的威力便越大,陈瑕的毒功也更加精进,他现在不但是百毒不侵之体,还是万毒至尊,这世上已经没什么比陈瑕还要毒的毒物了。
只是陈瑕懵懵懂懂,对自己本事还一无所知,他躲进铜象的肚子底下,默利金就要弯腰来砍他,可陈瑕也学得乖了,就绕着大象的四条铜柱一样的大腿和卷曲如蟒的长鼻子来回打滚闪避,默利金虽然占尽上风,却无论如何也砍不到他。
赫尼丘见陈瑕招数平平,明明就要败了,他便不甘心就此离开,纵然梅丽丝厉害,但她已经说了只要我们打赢这个臭小子,便交出《轩辕内经》,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想到这里,他对梅丽丝说道:“师姑,是不是我们打败这个臭小子,你就把《轩辕外经》交出来?你可别说了不算!”
梅丽丝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陈瑕身上,刚才的手段使一次可以,使多了就要露出破绽,一旦陈瑕败了,那她的这条命也就只能交代,即使陈瑕处于下风,这个场面也无论如何也要撑下去,她微微一笑,依旧不露任何痕迹,“哼,我一向一言九鼎,又岂是偷袭、暗算,输了不认,说话如同放屁,反复无常的鼠辈?”
这句话说得赫尼丘老脸一红,那偷袭、暗、趁人之危,输了又不认,说话如同放屁之人可不就是他们万毒三杰?
赫尼丘道:“老三闪开,我来教训这个小子!”
默利金打得兴起,这个时候反而叫不动了,“不行,这个臭小子好不灵巧,总是躲躲闪闪,我今天非宰了他不可。”
赫尼丘道:“输就是输,赢就是赢,难道我们还输不起吗?可不要落人话柄!”
默利金把弯刀舞得飞快,依旧伤不到陈瑕,陈瑕本想趁他说话分神之际,使一个妙手空空夺他的刀,可是默利金的刀型特殊,刀法又快又怪,并不像中原的兵器直挥横砍,随着他手臂转动,那把弯刀挥砍的时候总是成圆弧状,把一条胳膊也护得如同铁桶,陈瑕想用妙手空空的招数根本没有机会,几次还险些被他把手腕给削了去。
默利金见陈瑕拿自己毫无办法,自然不肯轻易放弃,“落人话柄就落人话柄了,我跟师父学艺三十几年,难道还拿不住这个臭小子?”
赫尼丘冷笑了一声,心中暗想:我好意替你下来,你又不听。既然如此,就叫你多消耗点这个小子的体力也好,不管谁输谁赢,我都坐山观虎斗,你们两败俱伤最好,没人和我争《轩辕外经》!
梅丽丝也暗暗为陈瑕捏了一把汗,在旁提醒道:“陈瑕,默利金使得是化血刀法,刀身血红,喂了化血毒,见血封喉,你可千万小心,不能用空手入百韧去夺!”
陈瑕道:“毒我倒是不怕,只是他的刀法太快,我无力还手啊。”
“那还不找件兵器?”梅丽丝低头一看地上的那把大铁锤,她弯腰去抓,想把它扔给陈瑕,可那铁锤实在沉重,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提了一下纹丝不动。
突然间就感觉到一股不还好意的目光,她立即意识到不好,自己这个动作一定被赫尼丘看在眼里。她偷偷向那边瞄了一下,果不其然,赫尼丘已经看出了破绽,脸上露出了一抹阴森的笑容。
549、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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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0、大势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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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1、冰火相克
赫尼丘早有防备,反手一掌打在梅丽丝的胸前,他的掌也是练过毒功的,只是轻轻一抚,便可取人性命,不过他无意立即就杀死梅丽丝,至少要看一眼那《轩辕外经》才能杀她,因此这一掌并不太重。
梅丽丝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了赫尼丘一脸,赫尼丘的手依旧往梅丽丝怀中探去,只觉得硬梆梆的似有一物,赫尼丘大喜,单手向后一拉,将梅丽丝的外衣撕裂,里面掉出一个黄布包裹,依稀便是一本书册的形状。东汉已有纸张,只是并不常用,多用木简或竹简,少数民族多游牧,盛产毛皮,因此就常常用干羊皮装订成册,那便是书了。赫尼丘弯腰拾起,梅丽丝忽然抽出一把解腕尖刀,对着赫尼丘的小腹便刺,“狗贼,你不能拿!”
这也是她最后一搏,没想着杀死此人,只盼着对方能给她个痛快,少受折磨便好。
赫尼丘却道:“可由不得你!”他一刀砍下,正敲解腕尖刀上,跟着甩手横着一抹,解腕尖刀没有护手,只一刀下去,梅丽丝四指齐断,尖刀也跟着掉在地上。
赫尼丘飞起一脚再次将梅丽丝踢翻在地,“师姑,你这又是何苦?真以为你一个武功尽失之人,能杀得了我?”他口称师姑,出手却如此狠辣,哪有半点同门之情?
此时风雷更急,一道道闪电将四野照得如同白昼,梅丽丝半支着身子,手上滴下的血,在风中飘摇,她此时也顾不得那几根手指了,大笑道:“你真以为你可以这么轻易就拿到《轩辕外经》?那书上有赤蝎粉,你倒是拿一下看看。”
赫尼丘一愣,随即笑道:“我却不信,赤蝎粉沾上浑身奇痒,七日内浑身溃烂而死,你会把它揣在怀里?”
“那你大可以拿起来看看。”梅丽丝咬牙说道。
赫尼丘猛然抓起她的头脸,便往那黄布包上按,“那你先来试试吧!”
见梅丽丝安然无恙,赫尼丘这才放下心来,“哈哈哈,雕虫小技还敢骗我?”
正在得意之时,梅丽丝猛地把四根断指塞进他的口中,赫尼丘只觉得一股又苦又酸的味道直冲喉头,他立即知道不好,赶紧封住自己的天突、人迎、檀中三处大穴,跟着一刀对着梅丽丝的脸上就砍了下来,从额头到嘴角,鲜血迸流,大骂到:“贱人,你这下毒的手段也算光明磊落?”
梅丽丝几处受伤,依旧大笑不止,“哈哈哈,对付你这样的狗贼,何必讲什么规矩?你想不到我血中带毒,你砍我多少刀,我就叫你中毒就有多深。”
赫尼丘冷哼道:“化血毒并非无药可解,但是我的刀可就真的无药可解了!我刚断了你的四根手指,现在我再砍下你一手一脚,看你还如何用毒!”
他正要上前,却忽听身后有人大喝一声,“狗贼住手!”
赫尼丘回头一看,却是陈瑕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又重新站起,赫尼丘大惊,“你……你还没死?”
梅丽丝见陈瑕还活着,非但没有多少欣喜,反而骂道:“你这蠢猪,临敌之时还犹豫不决,险些就害了你姑姑的命啦!现在你又起来干什么,赶紧滚!”
她本是一番好意,毕竟赫尼丘武功在万毒三杰里最高,陈瑕已经有伤在身,怕不是此人的对手,与其如此,就不如舍了自己的命,换陈瑕一线生机。
可陈瑕人却执拗得很,更不会明白梅丽丝的良苦用心,他受伤倒地,见梅丽丝受辱,早已义愤填膺,尽管受伤很重,但他身体恢复的机能异于常人,这时挣扎着站起,自觉得还可以再打,就再不肯独自逃走了。
他对梅丽丝鞠了一躬,说道:“是我保护不周,才叫你受伤,无论如何我也要救你!”
“我用不着你救,你赶紧滚,滚得越远越好,不要再叫我看到你!否则我便大耳刮子扇死你!”
赫尼丘冷笑道:“死到临头……你们俩都要死,谁也别想跑!”说完上前一步,刀锋一转直奔陈瑕的软肋而来。
陈瑕心中早打定了主意,正是自己一时犹豫,才叫梅丽丝身陷险境,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心慈手软,只是他只顾着救人,依旧没有拿兵器,随手抄起一块青砖,就要跟赫尼丘拼命,赫尼丘见状有恃无恐,一把弯刀使得更加凌厉,与默利金相比,他的刀法虽然没有那么快,但是内力更胜。忽地一刀劈下,风雨都要为之让路。
陈瑕却大吼一声,把手中的青砖对着赫尼丘的脑袋拍了下来,依旧是以命博命的打法,这个时候,什么自在罗汉拳、什么碎影无极剑,全都被他抛诸脑后。
赫尼丘见他凶神恶煞一般的表情,不禁自己先怯了,这一板砖拍下来可也不是闹着玩的,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不顾性命,无奈之下只好把刀法收回向上架去。咔嚓一声,青砖断为两半,赫尼丘却虎口发麻,那口弯刀再也拿捏不住,当地掉在地上。
梅丽丝见状一声长叹,“真是个傻小子!”
赫尼丘不敢怠慢,不等陈瑕出手先行一掌按向陈瑕的胸口,陈瑕出掌迎击,两掌相碰,立即黏在一起。陈瑕只觉得手心一阵刺痛,一股寒意直袭丹田,他赶紧运功相抗,二人竟在风雨之中比拼起了内力。
梅丽丝担心陈瑕有失,提醒道:“对方的内力阴寒,只能用烈阳掌克制!”
陈瑕闻听立即把真力转换成烈阳掌的内功,一股极热之力顺着丹田升起,将对方的寒毒给逼住,那一条手臂霎时变得殷红,赫尼丘大惊,猛然想起这小子掌中也有毒,不敢怠慢立即把功力加大了几分,把全身的寒气都逼到掌心。一阴一阳两股内力来回碰撞,两人的手臂也放着一红一篮两种光芒,一人手臂如火炭,一人的手臂似冰柱,互相交织,难解难分。两人就好像两尊雕像,站在雨中,一动不动,但是梅丽丝知道,那赫尼丘更胜一筹,这么下去陈瑕终究不敌。内力的比拼稍有差池便是性命之忧,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大意。
梅丽丝心想:我正该趁此机会,在背后下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偏偏这时,默利金幽幽转醒,只是他受伤极重一时,还爬不起来,只是在地上趴着,呻吟着说道:“师兄,你还没打赢吗?”
552、酥胸半露
生死关头,那容半点分心?赫尼丘听师弟询问,他却无法开口,稍微一分神,就觉得掌心火辣辣的灼热,赶紧屏息凝神,又催动一道真力过去。
梅丽丝这时也不敢上前,毕竟默利金离他们更近,突然她看到那条断臂,灵机一动,笑道:“哈哈哈,陈瑕的寒冰烈阳掌至毒无比,对方只要挨上一点也要中毒。瑕儿,不必再心慈面软了,你是万毒教雷神堂的堂主,他们都是叛徒!”
赫尼丘勉力凝神,想对梅丽丝的话充耳不闻。可梅丽丝的话却等于是提醒他,陈瑕的掌中有毒,但不知自己中了多少。
梅丽丝又道:“瑕儿,你百毒不侵之体,肯定没事的,就是不知道赫尼丘练了那么久的毒功,是不是百毒不侵,赫尼丘,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脸上痒痒的呀?”
赫尼丘听她这么一说,果然就觉得脸上有些微氧,心想:莫非我在无意之中,中了什么毒?忽然想起梅丽丝方才吐了他一脸的血,莫非就此中毒?只是不知是什么毒,化血毒可解,但这脸上的毒又是什么?
他越这样想,脸上就越觉得痒,无非都是在比拼内力时,心神太过集中,无暇判断真假,以至于雨水从脸庞滑落,他也觉得痒痒得难受。
梅丽丝见他挤眉弄眼,便知自己的计策奏效,忽然厉声道:“赫尼丘,师姑想问你,你师弟中毒,你把他们的手臂砍掉,如果你这只手中毒,你自己会不会亲手砍掉啊?”
那赫尼丘闻听此言,心胆俱裂,要他砍别人的手容易,真的要砍自己的手,如何舍得?这一分神,被陈瑕乘虚而入,陈瑕咬牙闷哼一声,一股纯阳真力猛地推来,赫尼丘再也抵挡不了,只听砰的一声,整个人被震得飞起。
他心中大骇,已然战意全无,不等陈瑕追来,一把抓起地上的黄布包裹,撒腿便跑。与此同时,右臂的几处血管接连爆开。
默利金在他身后大喊,“师兄等我!”
赫尼丘哪敢停留,一路飞奔而去。
陈瑕见默利金起来,又怕他突然发难,抢上一步,先把他打晕在地,抬头再看赫尼丘已经钻入长草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陈瑕追了几步,不见赫尼丘的踪迹,又恐梅丽丝有失,便重新折返回来。
见梅丽丝趴在血泊之中也不知生死如何,紧走几步到她身边,伸手相搀。梅丽丝却甩手给了他一个嘴巴,打得陈瑕当场愣住,“姑姑……”
梅丽丝怒道:“那个贼人跑了,你不去追他,回来干什么?”
陈瑕拉住她的手臂,“我……我怕你再遇到危险……”
啪的一声脆响,梅丽丝又是一个嘴巴,陈瑕本可以避开,但是见她已经太惨,就于心不忍,硬生生受了,“我像是要死的吗?我不用你管!”
“我不管你,这么大的雨,你又受了重伤,会死的!”
梅丽丝使劲生平之力,对着陈瑕又是一个嘴巴,“就算是死,也不用你管。”
陈瑕单膝跪地,道:“你于我有恩,我自然要管你……”
梅丽丝第四掌打来,陈瑕依旧不躲不闪,好在梅丽丝内力尽失,虽然打了陈瑕四个嘴巴,他也不觉得痛,梅丽丝申斥道:“你临阵退缩,差点害了我的性命,我不要你管,我宁愿一死!”
陈瑕跪地说道:“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姑姑,我知道你受了伤又被那恶贼抢走的秘籍,一定难过死了,如果打我可以舒服一点,我便叫你打个够,不过我们先回到塔里好不好?”
梅丽丝银牙紧咬,她还从未见过如此迂腐之人,一腔怒火只觉得无处发泄,对着陈瑕劈头盖脸连扇了二十几个耳刮子,可陈瑕始终闭目承受,既不还手,也不躲闪,他内力精湛,也不用内功相抗,梅丽丝见他如此,终于不忍再打,哀嚎一声,仰天大恸。
陈瑕就跪在旁边看着。
哭了一阵,梅丽丝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见陈瑕还在那闭着眼睛等着挨揍,忽然又觉得好笑,“混蛋,我不想回去,你就任由我这样撒野?难道不会强把我背回去吗?”
她分明已经同意回去,可陈瑕却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低头说道:“我惹姑姑生气,又害姑姑受伤,哪敢再对姑姑不敬,如果你不肯回去,那我就只好陪姑姑一起淋雨啦。”
梅丽丝终于一声长叹,被陈瑕感动,“哎!真是蠢得不可救药!扶我回去!”
陈瑕大喜,双手搀起梅丽丝,可梅丽丝受伤太重,一起身,立即就又向下瘫软。
“蠢货,你得背我回去。我是走不了啦。”
陈瑕犹豫了一下,“喜儿说男女授受不亲……”
梅丽丝又给了他一个嘴巴,“我和你是平辈吗?你叫我声姑姑,还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汉人为什么总是讲那么许多规矩,少废话,叫你背我,你就背我。”
陈瑕低头瞄了一眼,“这不大好……”
梅丽丝这才发觉自己的外衣被赫尼丘撕破,酥胸半露,只有一抹白色抹胸护着半边,西方女子,丰乳肥臀,的确惹人遐想。她冷哼一声将外衣裹住胸前,“小色鬼,诸多借口,我看你分明是不想救我!我比你娘的岁数都大,我尚且不怕,你怕什么?”
陈瑕无奈只好背起梅丽丝,向雷神塔走去,背后热乎乎、软绵绵,不由得觉得尴尬,心中暗想,“你比我娘的年岁大?我看也不见得。”
陈瑕并无太多想法,可梅丽丝伏在他的背上,却觉得有些异样,自己多大的年岁,那颗心早已如同死水一般,今天却不由得心潮起伏。
可惜青春不复,如果再回到二十年前,而背着她的是“那个人”,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是啊,那个时候那个人便是这样背着她的,不管风雨,都不离不弃,不管她如何撒娇打闹,那个人都不会生气,反而要哄她开心,陪她玩耍,那时的他真的就好像慈父一样。他是人人惧怕的魔头,却偏偏对她百般呵护,也是从那时起,梅丽丝的心里再也不可能有别的男人……
553、同门相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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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4、雨夜梦回
到了塔内,见梅丽丝已经斜依着墙边睡着了,陈瑕轻轻唤了两声,她也不答应。陈瑕暗想:她大概是受伤太重,精神萎顿,所以昏睡过去了,既然如此,也就不便打扰。
见那个蓝色的药瓶就在旁边,他便将它拿了过来,先给默利金的伤口撒了一些药粉,好在这个塔里面有的是白色的绸缎,他又随便找了一些干净的,给默利金包扎。一边包扎,嘴里还一边念道:“这位牡蛎精大哥,你的手臂断了,再也不能作恶,希望你从今往后,改过自新,不要再为难姑姑啦。姑姑其实很好的,给了你伤药治伤,不然你就死定了。”
那默利金昏迷不醒,哪里能听到他说话?可陈瑕的背后,梅丽丝却微微睁开眼睛,暗自摇头:瑕儿毕竟不是那个人,那个人又怎么会像瑕儿一样?可绝不会对仇敌有半点怜悯。
陈瑕把默利金安顿好,又怕梅丽丝醒来会责备他救了仇人,便故意把默利金放到门口,心想:一旦姑姑醒来,要杀牡蛎精的话,他也可以夺门而逃。
梅丽丝不动声色,看着陈瑕也不知道他忙来忙去的,到底要做些什么。
陈瑕转回头来,见梅丽丝已经醒来,便嘿嘿一笑,“是你叫我把他带回来见你的,我……我擅自给他用点药。不然他就死了,带回来也没用了。”
出乎意料的是,梅丽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责怪陈瑕的意思,“嗯,瑕儿,姑姑口渴了,你去接点雨水来给我。”
陈瑕看了一眼地上狼王,犹豫着是先救狼,还是先给姑姑打水。
梅丽丝催促道:“还不快去?”
陈瑕这才慌慌张张地走了出去,到了外面把馥芳锦华壶打开,酒壶装的是从尸突部落偷来的云珍大补酒,陈瑕又舍不得倒掉,便一口气喝了精光,喝完之后,觉得浑身舒泰,一身的疲惫也跟着一扫而空。今晚的雨也实在太大,不到一刻钟,他便接了大半壶雨水。
转回屋内双手递给梅丽丝,“姑姑,水来了。”
梅丽丝轻轻点了点头,接过来喝了一小口,见那酒壶十分精美,便问道:“瑕儿,你这个酒壶是从哪里来的?”
陈瑕如实说道:“哦,这个是一个叫雷沐泽的前辈送给我的。”
“酒神雷沐泽?”梅丽丝沉吟了一下,“难怪……那你和通天教有什么渊源?雷沐泽是通天教四大长老之首,怎么会送你东西?”
陈瑕怕时间太久,那狼王死了,便道:“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我与他脾气相投,都喜欢喝酒,所以他就送我这个酒壶。姑姑……我有点急事要办,你喝了水,就早点歇息吧。”一回头却发现装金创药的瓶子不见了,翻了一下药箱也没看到,便又凑到梅丽丝面前问道:“姑姑……那金创药呢?”
梅丽丝面无表情,从身后拿过药瓶递了过来,“还以为你带着这条狼回来,是烤了吃呢,没想到是要救它的命!”
陈瑕接过药瓶,嘿嘿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姑姑……”
梅丽丝笑道:“你这个傻小子,心肠太好……真不适合做万毒教的教主。”
陈瑕道:“那太好了,本来我也没想做,是不是我就可以不用管这件事了啊?”
梅丽丝冷哼了一声,“那是痴心妄想!你快去救那条狼吧,我累了!”说完梅丽丝把眼一闭,又不言语。
陈瑕把金创药给狼王上了,可惜它的伤口太大,一点点金创药根本也不起作用,索性把整瓶都给它倒进肚子里,然后再用两块木板给它夹住,又从医药箱子里取了针线,把肚子给缝合上,那狼王已经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陈瑕每刺一针,它的四肢都要抽搐一下,那痛苦可想而知。
陈瑕在一旁安慰道:“不怕不怕,疼完了这一阵,自然也就好了。不然的话,你就死定了。希望你身体强健,可以闯出鬼门关……”
陈瑕也不知道那畜生是否听得懂,见它一双凶恶眼睛里竟也流露出几缕哀伤的神色,不由得慨叹道:“狼王是何其桀骜?却懂拼死报仇!一个畜生尚且有情有义,何况是人?或许这世上本来也没有恶人,哪怕是罪大恶极之人,心底也一丝天良未泯。”
陈瑕是舍利子轮回一转,深具佛性,自然是大慈大悲的心肠,梅丽丝看在眼里,听在耳内,心里却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这个傻小子始终不肯拜我为师,我就偏偏要收他为徒!你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就要你亲手毒死几个人,到时候看你还有什么借口。
陈瑕又用白布把狼王裹了里三层外三层,忙完之后才发现早已经风停雨住。他这才有时间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放到火上烤一烤。见梅丽丝依旧穿着一身湿衣,又匆匆跑到楼上,结果发现这个雷神塔里,什么御寒的东西也没有,他又不好提醒梅丽丝把衣服换下来,就只好作罢。
闲来无事,总算可以仔仔细细把这座雷神塔打量一番,一层的地板上有一个踏裂的大洞,下面则立着一些竹签,二层的楼梯,几条铁链,三层则是一些开启机关的的拉杆,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道干什么用,陈瑕不敢乱碰,心中暗道:看来此塔并非姑姑久居之所,只有在雷雨天气她才会躲进来。
再一看三层的巫仙神像,陈瑕又不禁觉得奇怪,姑姑的师父明明是蛊祖须卜提,但不知她为何供奉巫仙呢?走到神像前一看,只见那白玉雕像下面,尽是些毒虫毒物,在毒物之中又写着许多符咒,陈瑕不认得南疆的文字,看了半天也只觉得一头雾水。
陈瑕又不禁想起慕容倩来,如果小倩在的话,那就不用费脑筋去想了,明天天一亮,我就得立即动身,希望阿白早点醒来早点抵达大鲜卑山。他靠在一头的墙上,痴痴地望着巫仙的神像,思绪飞到了他与慕容倩在巫仙冢时的的情形,不知不觉倦意袭来,沉沉睡去……
555、千方百计
“妖怪!”
陈瑕迷迷糊糊之中,就听楼下传来一声惨叫,他惊坐而起,才发觉天已大亮,外面的风雨也已经住了,他赶紧飞奔下楼。
到楼下一看,只见那默利金口吐白沫,在地上不住抽搐,而梅丽丝则好似换了一个人一样,再也不是昨晚那副萎靡不振样子,站在一旁面带诡异的笑,眼中精光四射,昨晚的她的面门被砍,这个时候已经成了一道深深的刀疤,鼻梁骨已断,五官扭曲,嘴唇外翻,显得又是凶恶又是狰狞。
在墙角处,阿白瑟缩成一团,脸上的表情满是惊恐。方才的那一声惨叫便是他发出来,想必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梅丽丝一点一点地正向他逼近,“你叫什么?”
阿白连连摆手,“我……,我没叫什么……”
“姑姑……”陈瑕怕她忽然发难,唤了她一声。可梅丽丝只是冷冷地白了他一眼,继续追问阿白:“我问你,你叫什么?你再叫一次?”
“我……我不敢,我再也不敢了!”
梅丽丝探出手把阿白从地上揪了起来,“你必须说,不说的话就得死!”
掌力一吐,阿白就觉得呼吸困难,鼻孔都跟着流血,陈瑕哪敢怠慢,一个箭步抢到梅丽丝身后,“休得伤人!”他也是情急之下,竟对着梅丽丝使了一招“蔽日踏风”,梅丽丝听到背后风起,连头也不回,反手一掌,可她忘了自己四指已断,与陈瑕的拳头一碰,遍觉得痛彻骨髓,她只好松开阿白,以双手接陈瑕的单拳,尽管她有伤在身,可内力却在陈瑕之上,双掌齐出陈瑕就觉得虎躯一颤,被打得倒退四五步远,胸中内息翻涌,好不难受,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原来姑姑的内力这么强!”
“姑姑!手下留情啊,看在晚辈的面上!”陈瑕强攻无效,只好求饶,“姑姑,他并非歹人,与你没有仇怨。”
梅丽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要了阿白的命,回过头来问道:“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陈瑕也不会说什么哄人的话,“俗话说:相由心生。你如此歹毒,那自然就越长越难看了!”
“岂有此理!”梅丽丝抬手要打陈瑕,掌到了一半,又忽然放下,“你去给我拿一面铜镜来。”
“要做什么?”陈瑕问道。
梅丽丝道:“我要看看我脸上的伤……”
陈瑕却没动地方,“你看了又能如何?”
梅丽丝道:“如果我受伤不重,就说明这个阿白说谎,我就割了他的舌头,如果我受伤太重,容颜尽毁,那他叫我妖怪也有情可原,我或许可以饶他不死……还不快去!”
陈瑕看了一眼阿白,只好又去塔的三层,在梳妆桌上找了一面铜镜回来。
他把铜镜小心翼翼地递给梅丽丝,“姑姑……其实容貌对你来又有那么重要吗?子曰: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你一直孤身一人,长得怎样,也只有你自己看得到。”
“少废话!”梅丽丝一把夺过铜镜,“你怎知我是孤身一人?”
她说完就朝铜镜里看了一眼,不看则可,一看之下立即大怒,大叫一声,把铜镜掰为两半,从地上捡起弯刀来,对着默利金的面门连砍两刀。她内功已复,出手极为精准,既不把默利金砍死,又叫他受和自己一样的伤,阿白在一旁吓得连声惊叫,梅丽丝回刀一指,“你再叫,你再叫,我把你鼻子割下来!”
阿白立即赶紧按住了嘴巴,生怕露出一点声音来。
陈瑕皱眉道:“默利金现在还不省人事,你为何又要砍他?”
梅丽丝冷冷说道:“万毒三杰毁我容貌,我就加倍奉还,他没有不省人事,他只是中了僵化毒,动弹不得。我要慢慢折磨他,叫他生不如死!”
陈瑕怒道:“果然你们万毒教的人都一样,全是那么歹毒。你叫我把他带回来,便是为了折磨他,用来解恨的是吗?”
梅丽丝淡淡一笑,“你说的不错,万毒教的人都是一样歹毒,你也是万毒教的人,难道就不歹毒,他中的僵化毒是你下的。”
“我怎么下的毒,胡说八道!”
梅丽丝走前几步,从背后掏出那个蓝色的药瓶,“你还记得这个吗?”
“这是金创药。”陈瑕回答。
没想到梅丽丝又拿出一个蓝色药瓶,“你错了,这个才是金创药!”
陈瑕一愣,见那两个药瓶颜色一模一样,心中就有种不好的预感,“那这一瓶是……”
梅丽丝微微一笑,“这瓶就是僵化毒,见血即溶,中毒者四肢僵硬,口舌麻木,小便失禁,却能提升自身感觉,哪怕扎一根刺也会痛入骨髓,万毒教常用它来逼问消息。这个东西就是从赫尼丘逃走时遗落的,我顺手捡起,没想到与我的金创药用一种瓶子来装。他们是打算抓住我之后,用此毒来对付我的,逼我交出《轩辕外经》。”
“那也不是我下的毒啊!”陈瑕道。
梅丽丝笑道:“昨晚叫你去把人给我带回来,你在外面磨磨蹭蹭,其间有的是时间,我就把毒药和伤药掉包,然后放在我的面前,你随手拿它给默利金治伤,难道还不是你下的毒?后来你生火、取水,我再把药换回来,所那条狼用的是真药,而默利金用的是毒药,你给人用毒,却给害人的狼治伤,你难道不恶毒吗?”
陈瑕怒道:“姑姑,你屡次三番骗我!原来你叫我去给你找水、生火,也是早有预谋!”
梅丽丝冷哼一声,道:“之前你说我逼你用毒,可这一次又有谁逼你?是你自己分不清毒药和伤药,难道我当时说了这一瓶就是金创药吗?你把默利金害得这个样子,怎么回过头来埋怨姑姑?”
陈瑕何其单纯,哪里能似梅丽丝那般狡诈,对方千方百计引他入瓮,陈瑕无论如何也难以防范,一席话,说得陈瑕哑口无言,明明知道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急得满脸通红,半晌才道:“你们都喜欢骗人,我是个老实人,说不过你们。既然姑姑你的功力已经恢复,那我就走了,姑姑,你自己保重……”
556、毒誓赌约
才一迈步,梅丽丝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陈瑕想要挣脱,可梅丽丝的手就好像一把钢钩,陈瑕那么大的力气,竟然动弹不得,“姑姑……你功力好强!”
梅丽丝面有得意之色,“那是自然,我乃蛊祖关门弟子,尽得万毒教真传,别说是你,就算是巫仙、剑神、雪怪我也不放在眼里!”
陈瑕不以为然,“我可不信,昨晚要不是我相助,你早被万毒三杰给抓住,现在躺在地上受苦的可不是默利金,而是你了!”
梅丽丝加了一分内力,掐的陈瑕肩骨咯嘣咯嘣直响,道:“要不是看在你帮了我的份上,你这么和我说话,还能活命么?我当年修炼溃痈功,耿珊海知道师父宠我,怕我的武功有朝一日超过他,故意在我练功之时用龙吟索命扰乱我的心神,导致我走火入魔,当时正是雷雨交加,所以每逢到雷雨之日,我便功力尽失,若非如此,我岂能用你帮忙?我传你毒功,也是无奈之举,你以为我真的觉得你这个笨蛋是合适继承人吗?”
“我可不想做什么继承人,既然你那么厉害,又为什么供奉巫仙的神像?我看你和万毒堂那些人一样,也都是通天教的人!”
梅丽丝哈哈大笑,“巫仙?我会供奉她?”
“那楼上的神像又作何解释?”陈瑕问道。
梅丽丝道:“神像的确是巫仙,但是我给她立的生祠,写上符咒,诅咒她时运不济,处处碰壁,不得好死!巫仙展红绫和我师父须卜提乃是势不两立的仇敌。我师父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只可惜……”说到这里梅丽丝的声音有些颤抖,手上猛一发力,把陈瑕推了趔趄,“你是后生晚辈,知道那么多做什么?总之你记住,巫仙乃是一个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猪狗不如的贱人!”
陈瑕撇了下嘴,“我也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你也没必要给她下什么诅咒,再说诅咒也未必管用。我看巫仙还活得好好的。”
“哼!”梅丽丝瞪了他一眼,神色随即又缓和下来,“算了,你太小了,很多事你都不明白,我又何必告诉你。总之你姑姑的本事大着呢,你好好孝顺我,我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瑕儿,我见你根基不错,只要你肯拜我为师,我不管你的资质如何,必定把毕生所学全都传给你。之前你一直不肯答应,又说我逼你,现在你自己也用毒害人,还有什么可说的?你就是我万毒教第四代弟子。你有什么仇人,告诉姑姑,姑姑帮你灭了他!又或者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对姑姑说,只要姑姑办得到,就一定帮你……不过你必须答应,从今往后你就是万毒教的弟子,日后你就是新一代的蛊祖!”
陈瑕连连摆手,“什么我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行。”
“我几次三番恳求于你,你为什么还是那么冥顽不灵?真以为姑姑非找你不可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挖你一双眼出来!”
陈瑕正色道:“就算你挖我一双眼,我也不会心甘情愿啊。反正我脑子笨,就算做了你的徒弟,我什么也学不会也是枉然。”言外之意,就算你暂时逼我答应了你,但是到时候我不好好跟你学艺,你又能把我如何?我就是个笨蛋了,你武功再高,权势再大总不能把一个笨蛋逼得聪明起来。
梅丽丝眼中凶光一闪,心里已经转过好几个念头,有心杀了陈瑕,又觉得不妥。我若杀了他,就显得我太小气,要是以他亲人朋友相逼,他固然肯就范,但最终也不是真正服我,这小子天生就懒惰,到时候就更不肯认真学艺。
梅丽丝与巫仙展红绫一样,都是性情高傲之人,从不肯轻易认输,越是困难的事情,便越想办到,陈瑕不肯拜师,她就越要他心甘情愿地做自己的徒弟。陈瑕的确是太过单纯,却又固执得好似块石头,别人都可以“三人行必有我师”,就是这个万毒教行事太过狠毒,无论如何也不想加入,梅丽丝威逼利诱他也全然不为所动,无奈之下梅丽丝只好虎着脸问道:“那你要怎样才肯拜我为师?!”
陈瑕嘿嘿一笑,“怎样我也不拜你为师,除非你改邪归正,不再用毒害人,或许过了十年八年,我还会考虑一下。”
梅丽丝哈哈大笑,“我就是要用毒害人,就偏偏不改邪归正,我要收你做弟子,你却想着改变我吗?”
“我没这个意思啊……”
梅丽丝想了想,道:“也罢,我以后不逼你,我和你打个赌如何?”
“打什么赌?”
“只要你以后心甘情愿地使用毒功或者用毒害人,就不要以狗屁正人君子自居,不但要磕头拜我为师,做万毒教第四代传人,还要执掌门户,自称蛊祖。如果你不用毒,那也就不用做我的弟子。”梅丽丝脸上挂着笑容,多少显得有些狡黠。
陈瑕正犹豫着要不要答应这个赌约,梅丽丝接着说道:“怎么,你学了我的毒功,又不想做我的弟子,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不答应也可以,要么自废武功,要么我来震断你的筋脉,你把万毒教的武功还给我!你莫想欺我身有残疾,你要敢逃走,我就先杀了你的朋友,然后便要你蛊毒发作而死!你不肯做我的弟子,也就算了,难道想赖去我的毒功?这又岂是正人君子所为?”
陈瑕叹了一口气:“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是大漠第六鬼,我只是不想用毒害人,特别是万毒教的毒功,当年须卜提和胡古在大雪山也不知道用毒害死多少人,我又怎么能学这么邪恶的法门?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我现在要去大鲜卑山救人,还不能自废武功。好吧……反正我也不打算用什么毒,就答应你的条件。但是我也有条件……”
“什么条件,你先说来听听!”
陈瑕正色道:“你不能逼我,不能骗我,否则就算你输,入教之事,再也休提!”
梅丽丝微微一笑,“既然你不是正人君子,我也不是名门正派,那我们也就不说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只说若违此约,叫你所有至亲至爱之人全都不得善终!”
557、最大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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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8、贺若部落
“那本秘籍不是我的啊,那是我一个死去的朋友要我帮他参详的武学,你把它弄丢了,我怎么对得起那位朋友?更何况他的后人还在,你叫我将来如何对他的后人交代?”陈瑕怒气冲冲地说道。
梅丽丝则面无表情,反问道:“难道叫赫尼丘夺走《轩辕外经》?叫他折磨姑姑,你就开心?”
陈瑕立时无言以对。
梅丽丝又道:“瑕儿,姑姑当时也是逼不得已,不用些计谋,恐怕早就要死于非命,那些身外之物不必斤斤计较,能活着就好。更何况所谓的《屠龙刀法》记载的也无非是一些粗浅的武艺,与万毒教的化血刀法相比,简直不值一晒,你如果有兴趣,不如拜我为师,我传给你更高明的刀法,不是比那本秘籍强上百倍?难道以我的修为还不及你朋友留下的一本破书?”
“这……这不是刀法高深与否的问题,问题是那是我朋友留下来的!”陈瑕眉头紧锁。
梅丽丝淡淡一笑,“你朋友留下来的是不是全都要留在你身边?那八宝龙纹壁呢?”
“那也是姑姑你给弄坏的!”陈瑕道。
梅丽丝申斥道:“不错,的确是我弄坏,那有如何?从小到大你有多少东西是属于自己的?你又曾挽留下来多少?到如今不也只剩下两把大锤,和一身的武艺?其他的东西呢?你小时候穿的衣服,玩的玩具,用的东西,想必都是你至亲至爱之人送给你,但是到了今天,你还剩下多少?既然你爹你娘留给你的东西,你都留不住,又何况是朋友?纠结于过去又有什么意义?”
一番话说的陈瑕哑口无言,思来想去,自己得到的东西的确不少,但是最终失去的也同样多,并没有什么是真正可以一直留作纪念的。只是心中觉得对朱广福亏欠很多,因此依旧闷闷不乐。
梅丽丝见状,便劝慰道:“瑕儿,你放心,那个赫尼丘虽然跑了,但是东西还在,下次我们再见他时,姑姑定然帮你索回。咱们还是趁着天色尚早,尽快上路吧。”
陈瑕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阅历太浅,讲道理是无路如何也讲不过姑姑的。昨晚被刀锋劈开的发髻也来不及梳理,一手搀起阿白,一手搀起梅丽丝,出了雷神塔随即上路。那受伤的狼王以及中了僵化毒的默利金就只能由他们自生自灭。
离开雷神塔走出里许,梅丽丝便说道:“你的这个朋友碍手碍脚,走得那么慢,不如杀了他!”
陈瑕道:“那怎么可以?”
阿白吓得面如土色,“不要杀我,我走快些就是。”
可他左腿已断,想要走快谈何容易?陈瑕只好把他背起,“没事,我背着你,这样咱们就能早些赶到那个部落去。”
梅丽丝道:“我的腿的也是跛的,你只背他不背我吗?”
阿白忙道:“对,对,对,我的脚不碍事,你还是背着姑姑的好,要不干脆我自己慢慢找路回去也就是了。”
雷神塔一带荒无人烟,四周又有野兽出没,陈瑕如何放心把阿白一个人留下,但是梅丽丝是个跛足也是实情,思前想后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两个人全都抗在肩上。
这一下陈瑕一个肩头一个,还带着两把大铁锤,所有的这些加在一起将近四百斤重,稍稍慢一点,还要被梅丽丝喝斥,她不喝斥别的,只说是“人的力量有限,你背负不了那么多人,就不如把阿白丢下。”陈瑕却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只好加紧脚步,一路向东北而行。
昨晚一场大雨,将这一带下了个沟满壕平,此地又没有什么道路,陈瑕只能涉水而过,又恐怕弄湿了肩头上的两人,时不时还要把他们高高举起。他一边赶路一边又寻找江浪的下落,可是大雨洗刷掉了所有的痕迹,根本一点线索也找不到。
如此走了大半日,到了黄昏时分总算走出那片沼泽。上了大路,又走了一段时间,远远地看到前方有个村落,村落里有十几间毛草屋,后面一大片庄稼地,陈瑕大喜,问道:“姑姑,那里便是贺若部落了吧?”
梅丽丝道:“不错,现在你可以放我们下来了。到了部落里,就可以好好歇息一晚,另外看看村中有没有什么跌打医生,给你的朋友治一下伤腿。我的金创药虽好,但是你的朋友伤的是筋骨,需要好好静养一番。”
阿白连忙道谢:“多谢姑姑,多谢姑姑。”
梅丽丝瞪了他一眼,“谁要你谢?哪个又是你姑姑?”阿白不敢答应,只好低头不语。
陈瑕把梅丽丝和阿白放下来,三人并肩而行,陈瑕不禁觉得奇怪,问道:“鲜卑族多游牧,为什么这里会盖起这么多草屋呢?如此一来游牧的时候,不是很不方便?”
梅丽丝冷哼了一声,并不回答,心中暗想:傻小子的问题还真多,麻烦得很。
阿白则说道:“少侠,你有所不知,贺若部落是慕容部落联盟南方的前哨,相当于在此地长期驻军,他们部落的人,亦民亦兵,别看昨天我们经过的地方是一片荒野,可实际上大鲜卑山一带尽是黑土,土地肥沃,这一带又没有什么天灾人祸,基本上年年都有不错的收成。贺若部落的人,便长期在此地屯田。”
“哦,原来如此!”陈瑕点了点头,心中暗想:慕容广的确是深谋远虑,好似匈奴那样随打随走,那疆土终究是别人的,如今鲜卑族也开始屯田,就等于是用自己的臣民把这一带土地牢牢占住,将来建国之时,有鲜卑人的地方,便都是鲜卑国的疆土,不管大汉还是匈奴,再也要不回去了。这一招棋,从大鲜卑山开始布局,一直延伸到辽西、辽东,鲜卑的土地越来越大。
梅丽丝忽然冷笑道:“慕容家果然野心不小,可惜呀……”
陈瑕一愣,“可惜什么?”
梅丽丝道:“可惜鲜卑四分五裂,人心不齐,而且人丁也不如大汉强盛。慕容广想要在鲜卑成大气候,没有七八十年恐怕是办不到了。”
陈瑕觉得梅丽丝说的有道理,因此不住点头。“如此说来,慕容广活着的时候,是看不到鲜卑统一啦。”
梅丽丝心中暗暗好笑,天下大事,又岂是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应该关心?
559、村中老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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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0、描龙画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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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1、人去楼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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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2、冒名顶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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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3、独力难支
此言一出,人群里议论纷纷,“蛊祖不是我们师尊吗?”
“是啊,须卜提是哪一个?”
“这个家伙大言不惭,居然也敢自称蛊祖!”
原来须卜提退隐多年,如今这些人都是新进万毒堂的晚辈,很少有人听说过须卜提的名字。再加上耿珊海自称蛊祖,自然要刻意隐瞒万毒教的过往,须卜提的名字早已经从教内的典籍、碑刻乃至于人们的记忆里抹去。耿珊海处心积虑,是要所有人都不记得这个世上有须卜提这个人,后世心口相传的名字只能是耿珊海,只有耿珊海的名字才能被称作是真正的蛊祖。
尽管别人都不知道须卜提的大名,于大成可知道。当年万毒教有风雨、雷电、水火、刀剑四大神堂,每个神堂各有一名堂主,皆是千里挑一的用毒高手,堂主旗下又各有四大掌旗使,共一十六名。其中雷电堂,亦称雷神堂的堂主为梅丽丝,而风雨堂堂主便是耿珊海,于大成则是风雨堂的一名不入流的弟子。
十八年前,通天道崛起于大月氏,阿修罗自封主持,陆续平定了大月氏以及西域的大小教派,整合为通天教,万毒教地处南疆自然也在其中。当年须卜提与胡古在大雪山一场鏖战,后来却被通天道主持摩柯伽叶所伤,以当时蛊祖的修为,苦练五十几年也觉得不是摩柯伽叶的对手,后来他想出破解摩柯伽叶百毒不侵的手段,便开始修炼金蚕蛊毒,在试毒之时,不幸被金蚕蛊反噬,因而受了内伤,不过他却从中得到了炼制金蚕蛊的秘方。那件事,多年来他耿耿于怀,便把金蚕蛊毒的炼制方法教给了梅丽丝,希望梅丽丝可以在他闭关养伤期内,替他再炼一条金蚕蛊王出来。
也是从那时起,蛊祖便再不问世事,一心闭关疗伤,却不曾想,通天教的阿修罗趁他闭关之际,突然发难攻打万毒教,导致他一身的毒功,从此再难恢复,其结果自然是万毒教最终被通天教所灭。
水火堂和刀剑堂堂主以及十六大掌旗使大多数都死于战乱,须卜提与梅丽丝不知所踪,而耿珊海率众叛教,成了通天教的右护法,万毒教也改为万毒堂,于大成乃是耿珊海的心腹,这才一跃成为通天教里的骨干,他与万毒三杰同为耿珊海的门下,善于操控毒蛇阵,人称蛇王,其实力自然不容小觑,虽然不过是个传教士的身份,但他直接听命于耿珊海,因此连通天教四大长老,于大成也不放在眼里。
听陈瑕自称是蛊祖须卜提,他不禁心里有些打鼓。原来他虽然知道须卜提的名字,可十几年前的他,在万毒教里身份低微,根本不可能有资格见到教主。而且天地四灵均为不入俗世的隐者,蛊祖又岂能像耿珊海一般,大张旗鼓地宣扬?寻常人想见蛊祖一面也极为困难,在于大成看来,所谓的蛊祖也无非是风雨堂之内供奉的一尊神像而已。
“住口!”他这时把手向后一挥,叫众人收声,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把陈瑕打量了一番,从前蛊祖在万毒教内被奉若神明,他究竟多大的年岁,武功如何也无从考证。
于大成见陈瑕眉宇之间的确与当年万毒教里的雕像有几分神似,只是这身行头分明又是鲜卑一族的服饰,穿得又有几分滑稽,实在是不敢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须卜提。于大成既不承认,也不敢否定,只好鞠躬说道:“尊驾既然号称是蛊祖,敢问一句,本门的毒功有哪些?你能说得出来,我便信你三分!”
陈瑕想了想,昨晚姑姑可是对那个赫尼丘说了不少武功的名字,到底都有什么来着?我这记性,可实在太差……就在彷徨无措之时,忽然听到梅丽丝说道:“聚魂魔音功、溃痈功、寒冰烈阳掌、阴阳摩罗功、百变神通拳、翩若惊鸿……还有堂主以上才能学的幽冥神功,皆是我万毒教的上乘武学,你再告诉他,蛊祖的不传绝技叫做‘朝丝暮雪’,那耿珊海可会?”
梅丽丝内功精湛,用的是传音入秘的高超手段,除了陈瑕之外旁人谁也听不到。有姑姑做后盾,陈瑕心里又多了一分底气,大声道:“信就信,不信就不信,什么叫信我三分,信我三分便是怀疑,简直大逆不道!”接着他梅丽丝的话重复一遍,于大成连同身后那两百多人全都目瞪口呆,有些武功的确是耿珊海教过的,而有些干脆听也没听过,特别是蛊祖“朝丝暮雪”的不传绝技,连于大成也不知道,耿珊海也从未提起过,就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你……你是从何得知?这些武功都是本门不传之秘!”
陈瑕有些得意忘形,笑道:“老子便是蛊祖,说了你又不信,见到你们的师爷、师祖宗还不跪地磕头?”
于大成听陈瑕言语粗鄙,如何肯听,“就算你知道这么多毒功也不见得你就是须卜提,他如果活着也应该是个耄耋老人,哪能像你这么年轻?我看你多半是从哪里偷听而来!”说到这里,于大成回头对手下弟子说道:“我们大家一起吹奏魔音,看他一个人如何抵挡!”
二百多人同时举起短笛,把那驭蛇术吹奏得震天嘹亮,那些掉进坑里的毒蛇爬不出来,可毕竟仅仅是少数,大部分毒蛇还来不及找地方藏身,就又被笛声吸引过来,这次千万条毒蛇挤满了院落的篱笆墙,一点一点把陈瑕牢牢围困,可陈瑕兼有舍利子以及八宝龙纹璧两种圣物的气息,那些毒虫又不敢太过靠前,那一条条长虫来回蠕动,杀不死人却恶心人,陈瑕厌恶此物,便把手里的铜水缸不住敲打。
内力以玉影连环诀的心法发动,虽然并不发“宫”的音调,但是陈瑕这么一敲,声音巨大,与二百人的内力同时相抗竟然不落下风。
那些毒蛇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就围着篱笆院不住打转,进又进不得,退也退不出。
可陈瑕毕竟独力难支,二百多人一起吹奏,又全都集中在他这一点,渐渐地有些毒蛇便冒死穿过篱笆墙,向他爬来,陈瑕一点一点倒退,只把那口水缸敲得山响。不知不觉就退到了草屋的墙边。
梅丽丝在里面听着心中好笑,这个陈瑕真是蠢货,你怕使用我万毒教的武功,输给我,故意不用我传你龙吟索命去对付毒蛇,何时可以解围,那驾驭毒蛇之人,才是罪魁祸首,他们只能驾驭毒蛇,却无法扰乱人心,你不趁此机会杀进人群,把那为首之人拿下,却在这里比拼什么内力?
想到这里梅丽丝再也坐不住了,她要找耿珊海算算旧账,最好还是暗中行事。因此虽然有心出去帮手,又担心暴露了自己的行踪,眼看着一个影子倒映在破旧的窗棂上,知道陈瑕离她很近,梅丽丝探手在墙上按住,内力徐吐,将茅草屋推开了一个破洞,探手按住陈瑕的大椎穴,低声道:“‘宫’字决,你我一起发力!”
564、人之常情
梅丽丝故意这样说,以为陈瑕没有防备,定然和自己一起使用毒功,如此陈瑕便输了。可陈瑕脑子慢,水缸敲地太纯熟了,一时又绕不过弯来,正在琢磨着龙吟索命该如何发出,就觉得一股雄浑的内力直抵丹田,他来不及反应,依旧使用玉影连环诀的内力,借着梅丽丝的一臂之力,一掌向那口大缸拍下。
梅丽丝的内力非同小可,聚魂魔音功与玉影连环诀两股内力合为一处,居然威力倍增,合二人之力,那两百人就觉得耳膜疼痛,呼吸急促。于大成万万没想到,陈瑕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修为,此时如果散功不打,势必要受内伤,无奈之下只好把内力提到十分,短笛声更加刺耳。
陈瑕就只顾着把那口大缸拍得山响,一掌紧似一掌,寂静的黑夜之中就听到“咚咚”之声,如同雷鸣一般,直传到数十里之外,尽管那大缸只能发出一个音调,却震得众人心脉也跟着跳动。陈瑕和江浪在绝地山谷之时,就曾练过出拳的速度,这时便越拍越快,一声比一声更疾,众人的心跳随着那“咚咚”的巨响,也跟着加速,好像随时都回跳出嗓子眼,有那功力较弱的弟子,干脆手按住胸口,再也无力与那声音相抗,听那声音真好似声声催魂,于大成只觉得心惊肉跳,再看身边一个个弟子,抖如筛糠,什么驭蛇之术,完全顾不得了。
那些毒蛇失去控制,又反而向他们这边涌来,于大成只好一边吹奏笛音,与陈瑕内力相抗,一边又不住倒退,头发胡子全都震得飘起。陈瑕此时越打越顺,大吼一声,一掌打在铜缸的正中,就听咔嚓一声,那口铜缸竟被他以掌力震裂,第二掌跟着就到,把那铜缸一拍两半,却再也发不出什么响动。
与此同时对面两百多人,除了十几名功力较深的弟子之外全都经脉尽断,随着惨呼声口喷鲜血,跪倒在地。就在这时,部落外的庄稼地里铜锣骤响,部落周围火光四起,跟着一哨人马冲杀出来。
于大成见状,再不敢恋战,长吟一声,落荒而逃。有那未曾受伤的弟子,见他都跑了,舍了二百多名同门师兄弟不要,也紧随其后逃走了。
大队人马将其余人全部生擒活捉,又用火点燃香草以驱散毒蛇,然后把整个部落团团围困,陈瑕见这些人的装束,知道他们是鲜卑人,并非通天教的教徒,便对梅丽丝说道:“姑姑,这次来的应该是贺若部落的人啦,原来他们都躲在外面。”
梅丽丝冷哼一声,道:“见到我们被蛇群围困,他们还袖手旁观,如今又来坐收渔利,真是可恶!我看他们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这时一员二十多岁的小将带着之前的那个老汉一起走到陈瑕面前,先是深施一礼,这才笑道:“多谢前辈施以援手,在下投鹿侯,有礼了。”
陈瑕、小倩与投鹿侯曾一起剿灭过丘麟部落,因此有过一面之缘。此时他躬身施礼,陈瑕心中暗笑:易容术果然神妙,他居然叫我前辈。
不等答话,里面梅丽丝听到投鹿侯叫“前辈”,还以为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便冷冷回道:“我的大名,岂能随便告诉你?你叫贺若来见我,我倒要问问他,为何如此轻慢贵客?”
投鹿侯看了看陈瑕,“这里面是……”
陈瑕笑道:“里面是我姑姑,小鹿啊,你最好快点贺若头领来答话,我姑姑的脾气不太好。”
投鹿侯一愣,心想:我怎么成了小鹿了?这个前辈也算是为老不尊。他哪知道这人是陈瑕假扮,依旧毕恭毕敬说道:“虽然前辈如此吩咐,但是贺若头领恐怕是来不了啦。”
“那是为什么?”陈瑕问道。
投鹿侯叹了一口气,“之前我们慕容部落与通天教的人在大鲜卑山交过手,贺若头领中毒身亡,部落里的五百壮丁也全都埋骨山中。如今此地由我统领。”
这一点,梅丽丝和陈瑕万没想到,可梅丽丝性格高傲,脾气古怪,心想:既然贺若已死,,自己这副嘴脸,就不要出去见什么生人了。
“他死了也就罢了,我不追究也就是了。今晚我住在这里,你们少来打扰。赶紧滚开!”
投鹿侯道:“前辈……此地还是有很多毒蛇毒瘴,不宜居住,在下的军营就在庄稼地的后面,离此不过四五里路,不妨到那里歇息。”
梅丽丝怒道:“叫你们走,你们就走,啰啰嗦嗦干什么?一点毒蛇瘴气,能耐我何?”
陈瑕忙把投鹿侯拉到一旁,低声说道:“姑姑性情古怪,不喜生人,我就不一样了,我最喜欢结交朋友,你有什么好酒好饭,给我施舍一点,我便当你是自己人啦。”说着他一拍投鹿侯的肩膀,“小鹿大哥,你先回去,我等会儿自去找你讨要一杯酒喝。”
投鹿侯忙道:“前辈真会说笑,我岂敢做什么大哥,军营里自有好酒……既然你姑姑不想见我,那我也就不打扰了。”转回头又把那老汉给陈瑕指引:“前辈,这位原是贺若军中的一名参将,名叫索勒,我尊称他一声伯父。今晚他会留在这里,你有什么吩咐,便和他说也就是了。”
梅丽丝冷冷说道:“这个老汉狗眼看人低,我已说明自己是贺若的故人,他却不肯收留,我心中有气,叫他也走!”
索勒也不生气,笑道:“老汉之前是怕你们遭难,所以故意要劝你们离开,并非不肯收留,只是这位……”他看了看陈瑕,“之前却没见过。真是奇怪。”
梅丽丝在茅屋之内,也不知道他指的“这位”是谁,她也懒得去理,冷冷说道:“你是一番好意,怎么这位小将军最终却又留我们住下呢?”
投鹿侯无言以对,梅丽丝却道:“他是在想:既然我们执意要留下,那就不如叫我们喂了毒蛇,还要你特意吩咐我们在这里住着,不可乱走,是怕我等破坏你们的围捕计划吧?舍了我们三个外人,却能试探出对方蛇阵的厉害,小将军,你也算是心狠手辣……”
投鹿侯被梅丽丝说中计谋,不禁满脸通红。
索勒替他解释道:“实不相瞒,投鹿侯将军本打算自己留下吸引毒蛇来攻,然后再四面放火,全力围剿通天教徒,我是贺若部落的人,理应和将军同生共死,所以也选择留下来。将军不顾个人安危,实乃大智大勇之人,这条空城计布置已久,不能有任何差错,我们又不知道你们几位是否通天教的奸细,所以……既然你们想要留下,那将军和老夫也就不必以身犯险。此乃人之常情,还请见谅。”
565、最大破绽
梅丽丝冷笑道:“好一句人之常情,人之常情便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傻小子,你都听到了吧,以后别人的闲事能不管就不管,人家要我们在此送死,你还和那小将军称兄道弟,什么时候他又把你出卖,你还不知道呢!多少无益,这种人你还是少和他们来往的好,交友不慎,当心将来有杀身之祸!”
一番话把几人全都说的不尴不尬,投鹿侯见陈瑕可以对付毒蛇,正是通天教的克星,因此有心结交,不想梅丽丝却拒人于千里之外,因此心中不悦,不过投鹿侯此人城府极深,并不与他人争一时的口舌短长,还是客客气气地说道:“那前辈就请便吧。索勒,那些深坑之中还有不少毒物要清理,我们不打扰前辈休息啦。”
说完带着索勒自行离开。他们早准备好了一些引火之物,那些毒蛇钻进深坑全都出不来,众兵丁就在各个大坑之中放火焚烧。陈瑕饥肠辘辘,他与投鹿侯相识,本想讨些吃喝,没想到梅丽丝把他们全都赶走了。而投鹿侯又有军务要办,不便打扰,陈瑕只好去另一间草屋里,找了一个破油灯,又回到茅草屋内。
此时梅丽丝正在闭目养神,那阿白一见陈瑕,却又认不出来,便对他连使用眼色,那意思是:“这个妇人可不是好惹的,你还是快点出去的好。”
陈瑕微微一笑,将油灯放在一旁,轻轻走到梅丽丝面前,心想:我现在装作是蛊祖须卜提,不知道姑姑是否认得出是我。
他也不知道须卜提说话是什么声音,也不知道自己画的像不像,就轻轻咳嗽了一声,故意压粗着嗓子说道:“你一向可好?”
梅丽丝眼皮也不抬一下,“装神弄鬼!我不就在这里,你问我什么一向可好?”
陈瑕又咳嗽了一声,“你看看我是谁?”
梅丽丝这才微微睁开双目,屋内灯光不明,陈瑕又是背对着油灯,乍一看之下,那轮廓依稀便是须卜提的模样,梅丽丝先是一愣,跟着那一双本无神彩的眼睛里,立即绽放出惊喜的光芒,“师……师父!”
梅丽丝过于激动,竟一头扑进陈瑕怀里,放声痛哭。这可叫陈瑕万万想不到,两臂半张着,放下不是,抱着她也不是。
梅丽丝忽然又想到自己容颜尽毁,不敢再去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带着羞涩赶紧转过脸去,如此一来,便更加没想到那须卜提乃是陈瑕假扮,“师父……你不要看我……我……我现在这个模样,怕要玷污了您的眼睛……我……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去捂脸,想起自己的手指也断了,又赶紧换了另一只手,生怕被“须卜提”看出有一丝一毫的不完美来。
梅丽丝平时何其冷傲、坚强,此时竟好似一个小女儿一样手足无措,语无伦次起来,陈瑕见状心中感触,说道:“你受苦啦!”
只这么一句,便叫梅丽丝嘤咛一声,再次泪如雨下,“我……我为师父受多大的苦,都值得。师父……我……我对不起你,这么久了还没有找到一个你想要的传人,弟子不孝,弟子……弟子罪该万死!”
说到这里,梅丽丝忽然跪地给陈瑕磕头,这一下陈瑕无论如何也受不起,赶紧伸手相搀,“你武功那么高,已经尽得蛊祖真传,什么传人也不及你呀!”
陈瑕说的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比不了姑姑你。可梅丽丝一见到蛊祖,芳心已乱,即使陈瑕的声音与蛊祖完全不同,可她又哪里分辨的出是真是假,师父的双手搀着她,叫她觉得是如此温柔,一如从前对她那样,梅丽丝真以为这一切都是在梦中,可那感觉又如此真实,她再次一头扑进陈瑕的怀中,“师父……我想得你好苦啊!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一旁阿白也是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女魔头居然有这么柔弱的一面。陈瑕此时也慌了神,自己只是觉得好玩,没想到却把姑姑惹得哭起来没完,这可如何收场?
梅丽丝哭了一阵,忽然一把掐住陈瑕咽喉,怒道:“臭小子,你好不知羞耻,连姑姑也骗!我掐死你!”
陈瑕再也装不下去了,只好求饶道:“原来你看出来是我啦,姑姑放手,我是看姑姑太想见你师父了,所以扮成这个样子叫你开心,没想到却惹得你落泪,姑姑没错,侄儿才有错……”
梅丽丝看着陈瑕的样子,虽然与蛊祖有七分神似,可毕竟是按照那个画像做的面具,与真正的蛊祖还是有很大区别,而且蛊祖温文尔雅,陈瑕虽然精通易容术,能变换容貌,但他是个不喜读书的懒人,与蛊祖相比自然少了一股书卷之气,又如何能瞒得了梅丽丝的眼睛?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那易容术如此神奇,初见之下,心慌意乱,等冷静下来,立即就想到是什么原因,有心对陈瑕加以惩戒,但是看到那张脸,一腔怒火又说什么也发不出来。只好把陈瑕旁边一推,依旧是换回冷若冰霜的样子,“算你有些孝心,饶你不死!”
陈瑕嘿嘿一笑,将面具摘下,“姑姑,如你所愿,你师父来看你了。”
阿白大惊道:“原来是陈少侠……真是没想到。”
梅丽丝道:“要是真的就好了。瑕儿,我给你讲的,是我师父年轻时的样子,那时我才十几岁,现在我都已经四十岁了,你想我师父现在应该多大?”
陈瑕摆弄着手指,“起码八十岁了?”
陈瑕想:八十年前,须卜提与胡古比试毒功,那他肯定要大于八十岁。可陈瑕却没想到,就算那时须卜提出世,也只能是个婴儿,如何能与人比武?实际上蛊祖年愈百岁。
只是万毒教里除了毒术高超之外,医术以及解毒之术自也十分高明。他们也同样追求长生不老之术,因此尽管蛊祖年岁不小,却因修炼溃痈功的缘故,样貌到四十岁容颜便不再衰老。随着日子久了,没有人知道蛊祖真正的年龄,连他自己也不记得。而在梅丽丝的印象里,师父始终是那么成熟俊美。
可他毕竟已成了树人,又如何能到此地?这才是陈瑕最大的破绽。
566、两难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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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7、鲜卑营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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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8、儿女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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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9、意气相投
陈瑕问道:“怎样才能超过独孤浑?”
投鹿侯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道:“自然是兵不血刃将他部落的人马归于自己麾下,就算他要反叛也对联盟无损。”说到这里,投鹿侯自觉失言,又摆手说道:“当然,此事根本不大可能,陈兄你是个汉人,恐怕更没什么机会。无法达成的事,你我还是不要想得太多啦,来,来,来,喝酒喝酒。”
陈瑕心中烦闷,举起又把一坛子酒喝了精光,看着空空如也的酒坛,叹道:“都说一醉解千愁,偏偏我就怎么喝也喝不醉。”
投鹿侯重新回席,笑道:“就算喝醉又能如何,睡上一觉,终究还是要醒。那些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陈兄还是暂且放下,小弟有一事相求,不知陈兄可否帮忙?”
陈瑕笑道:“你我一见如故,说什么‘求’字,只要在下办得到,一定尽力而为。”
投鹿侯赞道:“陈兄果然爽快。实不相瞒,这次王上派我去大鲜卑山讨伐通天教,途中遇阻,那大鲜卑山本来就是一处险地,虽然是初秋时节,可那里常年风雪不断,越往山顶,气候便越发寒冷,通天教的妖人,藏身雪山之中,极难剿灭。如今山里面更是妖雾弥漫,方圆三百里之内,目之所及不过丈余,对面但闻其声,不见其人。我带兵不多,未避免全军覆没,因而不敢冒进,便派了贺若部落的兵马先行探路,哪知道贺若部落连同头领一起,进到浓雾之中,便有去无回。
好在索勒年迈,因此带着一百多老弱残兵,守在营地,没想到又遇到通天教的毒蛇阵,他自己夺路逃回,剩下的人,就没有一个活着回来了。”
陈瑕点头道:“怪不得他如此痛恨通天教的人。”
投鹿侯正色道:“我鲜卑族早有传闻,那山中有雪妖,千百年来,大鲜卑山便是我鲜卑族的禁地。从前我也不信那些传说,可事实就在眼前,又由不得我不信。无奈之下,只好撤兵,虽然今日小胜,可是大王的意思是要我剿灭此地的通天教徒,如今僵持不下,实在是愧对王恩。我想:山中有雪妖,为何通天教的人没事?那大概多半是因为他们不是我们鲜卑人。
陈兄,你武艺高强,又不是我鲜卑族人,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和血奴一起带领我们部落的奴隶,与我一起讨伐通天教?”
陈瑕把手一摆,“不必,有一点得事先说明,血奴和那些奴隶却没有我这样的本事,他们进山凶多吉少,我看就不用带他们去了。”
投鹿侯笑道:“无妨,那里只是我们鲜卑人的禁地,血奴和那些奴隶都不是鲜卑族……”
陈瑕皱了下眉头,将投鹿侯的话打断,“所以,他们的性命,就无关紧要?”
投鹿侯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们不是我们鲜卑族,或许会更安全。”
陈瑕这才笑道:“其实我早知道是慕容广派你出兵,因为这个主意是小倩出的。只是没想到会连累那么多人,真是过意不去。”
“小倩的主意?”投鹿侯先是一愣,但他聪明过人,立即就想明白事情的原委,话不细问,转而又笑道:“陈兄不必介意,通天教为祸不小,他们在大漠和草原不断培植自己的教众,迟早要与我们慕容部落发生冲突,而且他们和拓跋部落以及匈奴过从甚密,就算小倩不写信给大王,恐怕大王也会出兵除此祸根。现在我只想听听陈兄的意思,究竟你肯不肯帮我?”
陈瑕笑道:“实不相瞒,我此次正是为了剿灭通天教而来,我告诉你,那山中的妖雾,和蛊祖有关联,雾中带毒,中毒者浑身脱力。害了你们那么人命的并非是雪妖,而是通天教右护法自称蛊祖的耿珊海,我是百毒不侵之体,正是耿珊海的克星。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去大鲜卑山,找耿珊海算账!”
投鹿侯大喜,“陈兄果然是侠义心肠……以防万一,我还是派人前去接应。”
陈瑕点了点头,“也好,也免得有什么漏网之鱼。只是那些人都不必进山。”
投鹿侯又道:“陈兄,虽然刚才我说你是个汉人,与小倩不大可能在一起。不过事在人为,将来若有机会,说不定可以将独孤家的势力瓦解冰消,到那时你们或许鸳盟可携,我一定尽力帮忙。”
“你怎么帮忙?”
投鹿侯道:“只要你协助我剿灭通天教的那些恶贼,便是大功一件,带着这个礼物去见大王,就算他不允诺你和小倩的婚事,也不至于将你赶出去。否则的话,你有什么理由总是缠着小倩呢?只要你完成此事,到时候,我再向大王保举你,替你美言几句,或许还有机会。”
陈瑕信以为真,“但是……如此一来,你的功劳不就没有了?”
投鹿侯笑道:“我和小倩也算是青梅竹马,只是她既然对你情有独钟,我也只能祝你们早结连理,哎,她是你我钟爱之人,而你又与我是朋友,我又何尝愿意看到你们劳燕分飞呢,陈兄?”
投鹿侯是怕陈瑕反悔,因此以美色诱之。他心机过人,只求这一次建立一场大功,以提升自己在鲜卑部落联盟之中的地位。尽管他也喜欢慕容倩,但那些儿女私情,对投鹿侯而言,说放下就可以放下。陈瑕也不过是他利用的一枚棋子,慕容倩的婚事连她自己也做不得主,更何况是投鹿侯?如果投鹿侯可以做主,那也轮不到陈瑕这样一个汉人。
可陈瑕却对投鹿侯感恩戴德,几坛子酒下肚,就把投鹿侯当作知心朋友,他的话,陈瑕没有丝毫怀疑,“你我同病相怜,又十分投机,我看我们不如结拜为异性兄弟。”
投鹿侯赶紧说道:“小弟本来也有此意,但是陈兄武艺高强,我怕高攀不起,一直没敢提出,只是军中没有香案……否则我们对天鸣誓,立即就结拜为兄弟。”
陈瑕端起一个酒坛子,一饮而尽,大笑道:“哈哈,既然你我投缘,又何必在乎那些麻烦规矩,大丈夫一言既出,绝不反悔,搞那些繁文缛节有什么用?”
570、天生反骨
“说的是,说的是!”投鹿侯笑道:“小弟今年二十岁,不知陈兄贵庚几何?”
陈瑕大笑道:“你老是陈兄,陈兄的叫,我才不过十六岁,应该叫你声大哥才是。”
投鹿侯忙一本正经地说道:“陈兄,此言差矣,我们鲜卑族,有能者居长,陈兄你见识过人,武艺超群,正是我学习之楷模,又岂能以年庚论长幼?你想:那大汉天子乳臭未干,匈奴单于也不过二十出头,有多少比他们年长的,不都要跪地磕头?你本事比我大,这声陈兄就绝对担得起!”
投鹿侯舌灿莲花一般,恨不能把陈瑕捧上天,目的只有一个,用最小的损失换取在大鲜卑山的胜利。所谓最小的损失,便是想借陈瑕之手,铲除那些通天教的教徒,即便陈瑕在大鲜卑山战死了,那也不过是死一个外人,于慕容部落毫无损失。而且大鲜卑山的毒雾,投鹿侯已然见识,的确非人力所能左右,陈瑕却不惧任何毒物,就算他无法剿灭这里的通天教徒,作为探路之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旦陈瑕得胜,他不是鲜卑人,那功劳大部分便又都是投鹿侯的自己的。此时对称呼陈瑕一声兄长,他也不损失什么,而得到的却可能极为丰厚。
陈瑕一片至诚之心,哪里有投鹿侯那么多想法,他更不知道他自身在投鹿侯这里有怎样的利用价值,只觉得此人不错,又有酒、又有肉,对自己殷勤款待,礼遇有加,还说要帮着自己娶小倩,陈瑕真觉得这投鹿侯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大好人了。人家一口一个“陈兄”,他便一口一个“大哥”,反正都是兄长,谁也不占谁的便宜,倒显得其乐融融。
投鹿侯心中暗想:此人武功的确高强,可惜毫无心机,小倩却对他不吝赞誉之辞,足见慕容倩对他的情义。他这次去大鲜卑山,能完成所托就最好不过,如果不幸战死,那也只能怪他自己命短了。
言谈之中,陈瑕又问起江浪的下落,投鹿侯只说不知,陈瑕道:“大哥,小弟去大鲜卑山,就来不及找我那乖徒儿啦,我求你也帮我两个忙!”
投鹿侯笑道:“好说,可是叫我寻找那个叫江浪的人?”
陈瑕点头道:“是啊,除此之外,请你帮我照顾一下我的朋友阿白,他的腿断了,麻烦你送他去慕容部落,给他找好一点的军医治伤。等他伤好之后,便给他四匹快马,叫他回董土楠部落报讯。”
“这有何难?董土楠部落也是联盟中的一个部落,理应照顾他们部落的使者。”投鹿侯爽快地答应了。阿白不过一个马夫,投鹿侯听陈瑕称呼阿白是朋友,便说阿白是董土楠使者,这也是捧着说。
为了取得陈瑕的信任,他酒还没喝完,便派了一支队伍,要他们在方圆二百里之内寻找江浪的下落。跟着又叫军中的医生,去给阿白治伤腿,忙里忙外,好不殷勤。陈瑕看在眼里,感动得一塌糊涂。心中暗想:投鹿侯如此够朋友,我说什么也要报答他,这次去大鲜卑山,必定赴汤蹈火!
其实,就算投鹿侯不这么做,陈瑕也会去大鲜卑山的,只不过他之前一直犹豫,究竟是先去找慕容倩,还是先去找喜儿,跟投鹿侯喝了这一通酒,便觉得投鹿侯的话很有道理,那慕容广显然对自己不是很满意,如果就这么去拜访,他只需说一句不见客,那陈瑕怕是连联盟的王庭也进不去,就更不要说见小倩了。他虽然武功高强,可这次来是为求亲,并非为了打仗,总不能跟慕容广兵戎相见。
酒足饭饱之后,陈瑕辞别投鹿侯,又向他讨要了一些酒饭给阿白和梅丽丝带回去。投鹿侯一路相送,走到半路时,通天教的那些教徒已经斩杀完毕。现场只留下一个大土包,陈瑕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这次去大鲜卑山也不知道会不会杀人,又会杀多少人,不管那些人是好是坏,可陈瑕天生不喜杀戮,再加上剑神有言在先,叫他不要滥杀无辜,他已经数次违背承诺,恐怕此一去,依旧是身不由己。
到了草屋之内,阿白已经被投鹿侯派人接走治伤。投鹿侯也曾叫陈瑕带上梅丽丝一起去军营居住,可是梅丽丝性情孤僻,不喜欢往生人多的地方去,因此断然拒绝。陈瑕也就只好留下陪她。
他把那些带回来的食物一一摆在梅丽丝面前,一边摆,一边笑道:“姑姑,劳累了一天,你也早就饿了吧,投鹿侯大哥待我们不错,给你送来这么多好东西吃,快点享用吧。”
梅丽丝冷冷地看了一眼,“给你点吃的,便和人家称兄道弟了。却不知道人家想利用你,达到自己的目的!”
陈瑕一愣,“姑姑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与投鹿侯已经结拜为兄弟,叫他声大哥也是理所当然啊。”
梅丽丝冷笑道:“呵呵,我识人的眼光不差,那个鲜卑人心机颇重,野心勃勃,绝非那么好相处的,你不要把他看得太好,他有求与你,自然百般巴结,有朝一日,你触动他的利益,说不定就要你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可能?”陈瑕不以为然,“他既然是我结义的兄长,自然应该相亲相爱,我俩守望相助,也是应该。更何况,我们的目标都是耿珊海,他有什么理由要对付我呢?”
梅丽丝道:“兄弟反目,刀剑相向的有的是。更何况他与你并无深交!那个投鹿侯虽然仪表堂堂,可他眼尾上吊,耳后见腮,乃是薄情寡义,天生反骨之相。你对他有天大的恩惠,他也不会放在心上,有朝一日,你若得罪了他,他便会报复于你。这样的人,只能共患难,不可同富贵。共患难时,你们互相依存,彼此相安无事,共富贵时,他就只会想着自己,你要敢与他争抢,势必遭其暗算。”
陈瑕笑道:“看相这个东西,我吴真师父教过我的,虽然我不精通,却也略知一二,都是江湖上骗人的把戏,岂能作准?如果从面向能看出谁好谁坏,当初你又怎么能叫耿珊海有机可乘?”
571、单独行动
梅丽丝把脸一沉,“有些人善于伪装,是看不出的。不过这个投鹿侯表面上谦逊和蔼,实则意志坚决,锋芒内敛。否则你叫他放过那两百多个通天教的人,他为何不允?否则你我被毒蛇阵围困,他为何袖手旁观?
所谓的看相,也未必一定是看相貌的。瑕儿……姑姑与你有赌约在先,也曾发过毒誓,绝不会骗你,依我看,此人不得势则可,一旦得势之后,必反慕容氏,他日自有应验,信不信由你!”
陈瑕还是半信半疑,虽说杀通天教徒的事,陈瑕也有些不满,可他实在看不出投鹿侯有什么反叛之心。至于他利用自己引出毒蛇阵,却又不来相救,想必也是以为自己和通天教的人是一伙的,并不能以此就判定投鹿侯人品不行。至少目前为止,投鹿侯还在想着立功杀敌,与慕容广明明是一条心的。
可陈瑕却忘了,如今慕容广大业未成,正是患难之际,而并非共享富贵之时。
与冷冰冰的梅丽丝相比,陈瑕更愿意相信热情、谦和的投鹿侯才是知音。姑姑早年在万毒教受挫,耿珊海叛教,那些经历自然叫她认为身边的人都是坏人。
“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姑姑,你还是早些吃饭吧。”陈瑕道。
梅丽丝也的确有些饿了,吃了几口饼子,忽然说道:“瑕儿,今天我叫你用龙吟索命,对付蛇阵,你为何不用啊?”
陈瑕笑道:“嘿嘿,赌约之事我牢记在心,我一旦听了姑姑的话,那不是输了?要不拜你为师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梅丽丝点了点头,“你这榆木脑袋也有明白的时候,看来想引你使出毒功杀人,还真不容易呢。”
陈瑕得意地笑道:“我一来不擅用毒,而来也不喜欢用毒,你的那些毒药、毒虫,不在我身上,这场赌约,我看姑姑是赢不了啦。”
“哼!”梅丽丝道:“到了大鲜卑山,见到耿珊海,你不用我的毒功怎么能打得过他?既然你叫我声姑姑,那我便提醒你两句,危难之时,就别管什么赌约,输赢其实又有那么重要,自己的性命要紧,否则什么小倩、阿曼,都与你无关了。你只要答应拜我为师,我便告诉你如何破解耿珊海的毒功。”
陈瑕笑道:“这个嘛,咱们还是走着瞧的好,我绝不轻易认输。”
梅丽丝放声大笑,“哈哈哈,很好,跟我对脾气,你越是倔强,我反而越喜欢。不过我迟早要你跪地认输,拜我为师!”
陈瑕一听,更是打定了主意,说什么也不使用毒功。只是今天对付毒蛇阵的时候,险些就上了梅丽丝的当,今后可得多加注意。
一夜无话,次日天还没亮,梅丽丝便把陈瑕叫醒,陈瑕才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问道:“姑姑,这么早,你要干什么?”
梅丽丝道:“已经不早了,咱们不必和投鹿侯一起,只有你我二人,现在就走。”
陈瑕一愣,“我已经跟大哥说好了的,怎么可以不辞而别?”
梅丽丝正色道:“耿珊海的毒功高强,不是于大成、赫尼丘那些人可比,也不是人多势众就能取胜的。这些鲜卑人都是凡夫俗子,别说攻打通天教,不等进到山中,恐怕就要被毒死大半。现在耿珊海不知道你我要对付他,我们也好暗中行事,带得人多,不管他们进不进山,都容易打草惊蛇。”
陈瑕点了点头,“姑姑的话也有道理。那好吧,待我留书一封,免得大哥惦念。”
梅丽丝也不反对,陈瑕只写了句:“先行一步,大哥勿念。”便背起梅丽丝乘着夜色离开了贺若部落。向北走了半日,过了一条大河,又跨过一处丘陵地带,远远地就看到无数群山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尽头。
最初陈瑕以为大鲜卑山无非是一座比较大的山而已,到了此地才知道,原来大鲜卑山乃是一处连绵山脉。殊不知,此处山脉从东北到西南,横亘两千八百里,寻常的山峰也高有四五百丈,往西是高原牧场,往东则是大片平原,不管从那个方向看,都一望无际。
陈瑕登时傻眼,“这么大一片山,谁知道耿珊海在何处啊?早知如此,还不如跟着投鹿侯一起来了。”
梅丽丝在他后背斥责道:“笨蛋,鲜卑人能找到线索,莫非你就找不到?”
陈瑕挠了挠头,“侄儿实在鲁钝,还望姑姑指点迷津。”
梅丽丝哪里知道,投鹿侯那里有墨喜儿留下的进山地图,她与陈瑕单独行动,想要进山可就是比登天。只是梅丽丝性情高傲,纵然有错,也不会轻易承认,“你跟着我走就是了,既然耿珊海叫山中浓雾不散,那通天教的恶贼自然就是在浓雾附近,哪里有雾,我们就往哪里走,这有什么找不到的?”
陈瑕笑道:“要我看,到处都是雾气昭昭,实在是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梅丽丝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掌,道:“那自然是雾气最浓之处。”说着她向对面看了看,指着一处高峰说道:“应该就在那里!”
陈瑕抬眼一望,只见群山之中果然有一处白茫茫一片,在雾中,山的形状也瞧不清楚。“大概就是那里吧。”
梅丽丝道:“俗话说望山跑死马,我们又没有马匹,要到那个地方,怕是还有一天多的路程。你少啰嗦几句,还是加紧赶路的好。”
陈瑕领会,背着梅丽丝撒脚如飞,就往雾气最浓处跑去。
越接近大鲜卑山,雾气越大,午后之时,二人进了一片原始森林,尽管其时艳阳高招,可到了这里百步之内已经视线不明,地上杂草丛生,参天古木高耸入云,浓雾中时不时听到几声猫头鹰叫,听起来叫人觉得心里发慌。
陈瑕问道:“姑姑,方才我们还能看到浓雾,到现在我们自己也身在浓雾中,又如何找到刚才那个地方?难怪投鹿侯的兵有去无回,别说他们中毒了,就算不中毒,要走出这片森林也不大容易。”
梅丽丝申斥道,“一直朝前走,总有走出去的时候,啰嗦什么?”
陈瑕不敢怠慢,脚下生风,只管向前一路飞奔。跑了一段,因看不清路,一不留神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一条突出地表的树根。好在他轻功不弱,并未摔倒。
刚开始陈瑕也不曾留意,可他再向前又跑了一个多时辰,结果又被一条树根绊到,陈瑕大怒,一脚把树根踢断。再一个时辰之后,天色渐暗,雾气更浓,陈瑕已经跑得满头大汗,梅丽丝忽然说道:“等等,别傻跑了!”
陈瑕一愣,“怎么了姑姑?”
梅丽丝道:“你低头看看,脚下是什么?”
陈瑕低头一看,正是三个时辰之前被自己踢断的那条树根。
572、天下人管
陈瑕向四周看了看,“姑姑……我们好像在浓雾之中迷路了。我是按照您的吩咐,一路向前啊,怎么会迷路呢?”
梅丽丝道:“这个地方所有的景物都极为相似,再加上地域广大,浓雾缭绕,所以我们表面上是一直向前跑,可实际却是在兜圈子。你放我下来……”
“哦,”陈瑕答应一声,将梅丽丝从背上放下来,梅丽丝弯腰捡起起那根断了的树根,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然后对陈瑕说道:“你向左走十步,看看那里是否有一株樟子树。”
陈瑕依言照做,向左走去,到了第八步的时候,果然看到一株樟子树,“没到十步,便有一棵了。”回头再看梅丽丝的面目已经看不清楚,“好浓的雾,这还没进山呢,雾就已经这么大,如果进了山,我怕是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梅丽丝走过来说道:“看不到人影怕什么,我们看不到人影,敌人也看不到我们。你个子比我大,所以八步就已经走到了拐点。你再往后退走八步,看看那棵树是什么?”
陈瑕又向后退了八步,不由得咦了一声,“奇了,这里是一片白桦林,怎么会又有樟子树呢?”
梅丽丝点了点头,“怪不得……此地是按照奇门五行刻意做的迷宫,寻常人到此,困也要困死在里面。”她把手中的断树根往地上一扔,“不可能啊?”
陈瑕问道:“什么不可能?”
梅丽丝眉头紧锁,想了许久才说道:“如你所说,耿珊海到此不过数月,而这些树木少说也有几百年了,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布下这么大一个迷宫来阻我们?”
陈瑕也觉得不可思议,“难道是他有什么手段,可以叫树木在数月之间长成?”
梅丽丝还是摇了摇头,“绝无可能,本门的医毒典籍里没有这个记载。我不知道的,那耿珊海也不可能知道,除非他背后有高人指点。而且本门是以毒功见长,奇门五行之术并不在其内。我之所以略知一二,是因为展红绫到访万毒教时,与师父一同探讨过长身不老之法,他们在言谈之中曾有所提及,那时我未及弱冠,师父留我在他身边伺候,当时巫仙展红绫也不以为意。现在想来师父留我在旁边,可能另有深意。”
“此话怎讲?”
梅丽丝若有所思,“瑕儿,你不知道,姑姑除了毒功厉害,还有个本事,那便是过目不忘。不管是武林秘籍,医学典籍,只要看一遍就能牢牢记住,师父知道我这个本事,是要我把巫仙当时所讲的奇门五行之术学去。虽然只是一些皮毛,不过那巫仙是何许人也?她所知道的,乃是世人所不能企及的绝学,只这么一点点奇门五行之术就已经超越当世很多人啦。当时,展红绫那个贱人就曾提及,此类阵法,名曰:星罗满布,阵法是按天上星斗排列,每一颗星,便对应地上的一棵树,一共七百八十三棵。方才你踩到树根之地,正是紫薇之位,往左十步为天市,后退十步则为太微,此为三垣……”
“原来如此……”陈瑕点头道。
“我这么说好像你明白似的!”梅丽丝白了他一眼。
陈瑕笑道:“我是不明白什么星位、三垣,不过我倒是想明白了,这个阵法是谁布的。”
“除了耿珊海,还能有谁?自作聪明!”梅丽丝不以为然。
陈瑕笑道:“姑姑,你错了,还真不是耿珊海,如你所说,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在数月之中可以布下一个几百年的阵法出来。所以这个阵法乃是传说中的雪怪所布,为的是叫人进不得大鲜卑山。”
梅丽丝道:“一派胡言,雪怪、雪怪,那它不是精怪就是妖孽,道听途说之言怎么能轻信?”
陈瑕道:“我不是道听途说,我之所以要对付耿珊海,也不是为了什么慕容部落,而是为了雪怪的传人,她叫墨喜儿。”
陈瑕便把当初如何遇到墨喜儿,如何被喜儿逼婚,又如何飞马过悬崖,以及发现齐天丹穴阵之事一五一十跟梅丽丝讲了。
梅丽丝听完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雪怪是掌握《先天机关术》之人。”
陈瑕点头说道:“是啊,都以为雪怪是个妖怪,其实他无非是一个隐者而已,巫仙展红绫为了建造齐天丹穴阵,所以联合蛊祖来对付雪怪墨奇,为的就是他手中的《先天机关术》。此事关乎天下兴旺,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们得逞。”
梅丽丝忽然大骂道:“什么联合蛊祖,我师父可不会办这样的蠢事,哼,早就知道展红绫那贱人心肠歹毒,却不曾想她竟然如此歹毒,难道为了她自己长生不老,便要全天下的人都陪葬吗?如此说来,那天下大事,我也要管了?”
陈瑕笑道:“天下事,天下人管,姑姑又岂能置身事外,如果巫仙成事,那便是人间一场浩劫,到时候所有人都要死。”
梅丽丝忽然诡异一笑,口气又变:“哼,所有人都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陈瑕一愣,知道梅丽丝喜怒无常,可不知道究竟自己又哪里得罪了她,刚才还说天下大事,她也要管,两句话没说完,又说“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不是前后矛盾?
“你也要死啊,怎么跟你没关系?”
梅丽丝笑道:“我一个跛足的老太婆,早就活腻了,当年师父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巫仙多杀些人而已,又有什么不对。我们万毒教一向作恶多端,人所共知,难道我堂堂万毒教,无缘无故地轻易改恶从善,来拯救世人吗?”
“为什么不可以?巫仙实在太厉害了,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做些善事,有那么难吗?”
梅丽丝笑道:“你是什么人,也配对万毒教发号施令?这件事我不但不想管,还要帮着巫仙杀更多的人,除非是本教的教主命令我,要我帮他的忙。否则,我看耿珊海也不必除掉了,我这就回去。”
“那你师父的仇呢?你不报了?蛊祖是万毒教的教主,他又不在这里。”陈瑕道。
梅丽丝瞪了他一眼,“何须蛊祖在此?你只要拜我为师,那就是第四代弟子,我拜你坐教主之位,那就可以叫我帮你的忙了。”
573、迷林夜宿
陈瑕这才明白梅丽丝前后矛盾之处在哪里,说到底,还是要我做她徒弟,当什么万毒教的教主。其实梅丽丝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她也有救世之心,只不过与拯救万千生灵相比,实现她师父蛊祖的愿望更加重要。要达成这个愿望,就一定先要收陈瑕做她弟子不可。
陈瑕心想:只要你能拯救万千生灵,我就算答应做你的徒弟也无所谓。但是现在我可无论如何还不能认输。
他嘿嘿一笑,“嘿嘿,姑姑,你这是用千千万万的性命来逼我啦?就算我暂时答应了,可万毒教里那么多武功,我也肯定不会用心学的。你这是违背赌约。”
梅丽丝笑道:“臭小子,我可没逼你。难道你有求于我,叫我帮你的忙,也是我逼你?我只是告诉你,你与我非亲非故,就算叫我声姑姑,我们也没有任何关系,你姑姑我自私自利,不喜欢帮外人,这有什么不对吗?你和我耍小聪明,还太嫩了些。”
陈瑕说不过她,只好点头称是,“是是,姑姑你老奸巨猾,我是比不了啊。”
“放肆!”梅丽丝骂道:“你这蠢货,干别的不行,调皮捣蛋,拐弯抹角地骂人,你就一个顶俩。我看你现在根本也不把未来的师父放在眼里。”
陈瑕哈哈大笑,“我那几个师父和我都是这般开玩笑的。大漠五鬼、小倩,哪一个不曾吃过我的亏?对了,还有王之利剑呼衍洁,那是我启蒙的师父,小时候我可把他折腾惨了。小时候我还在他帽子里拉过屎呢,所以姑姑你要做我师父,当心我捉弄你。”
梅丽丝白了他一眼,“小畜生,我敢收你做弟子,难道还怕你不成?你要敢在我帽子里干那肮脏勾当,我便给你下毒,叫你得痔疮,屁股烂掉。”
陈瑕哈哈大笑,“姑姑太歹毒了,你这么说的话,谁还敢拜你为师?吓也吓跑了。”
梅丽丝也觉得此言不妥,见陈瑕天真烂漫,强忍住笑,板起脸说道:“好了,你不肯拜我为师,我才……”话到一半,便闭口不语。
“你才怎样?”陈瑕笑着问道。
梅丽丝心想:我如果说“我才给你下毒”,那便是逼他,自己可输了。这个小子看似老实,却还没傻透,我还得小心提防才行。
“还能怎样?你不拜我为师,也得叫我声姑姑,姑姑教训侄子,也是天经地义!快赶路吧!”
二人说笑一阵,变得亲昵许多,只是要出这片树林并非易事,他们一早出发,到了这里已经是午后,绕了几个时辰,便又到了夜里。整整一天,浓雾不散,晚上光线更暗,想再往前赶路,已经不允许。
梅丽丝便提议休息一晚,明早再走。
陈瑕临来之时,特地带了些干粮以及引火之物,二人在林间找了块空地,打算野地里将就一晚,吃喝虽然不愁,可此地接近大鲜卑山,北方的冷风到了这里,便开始向上爬坡,这里又几个月被浓雾笼罩,不见阳光,白天赶路还不觉得如何,可到了晚上就阴冷蚀骨,八月才过立秋时节,林间的草地上就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霜,伸手一抹,便化作一滩水渍,根本没有地方睡觉。
陈瑕见林中到处都是参天古木,飞身上了其中一棵,想看看有什么干爽的地方,结果树上也和下面一样,而且高处风大,反而觉得更冷。他又在树上折了几根树枝,攥在手里当作扫帚,想把地上的枯枝烂叶扫到一旁,打扫一片干爽的地方来给梅丽丝休息,不想那些叶子扫走之后,下面的土地全是烂泥。
陈瑕不禁叫苦:“这样的地方,树木、荒草全都是潮了,想生火也不成,所到之处全都是湿哒哒的,如何休息呀?”
梅丽丝见他忙上忙下,简直跟个活猴子一般,到最后又一点用也没有,不禁心中好笑,她从腰间解下一条白绫,找了两棵相邻的树系好,身子横担在白绫上,摇摇晃晃,好不惬意,陈瑕呆呆地看了半晌,觉得意兴索然,“原来姑姑自己有办法,又不早点说,害得我一阵瞎忙。”
梅丽丝暗想:原来他是为了我给我找个安稳的地方,倒是有心了。
心中虽然有些感动,可梅丽丝是个不喜欢表达自己情感的人,因此依旧冷冷说道:“我有说过没办法睡觉吗?是你自己在忙,我今晚就这么睡了,你自己想办法吧。你要想睡觉,就跪在地上,给我磕三个响头,求我收你为徒,否则,万毒教的武功可不会轻传!”
“有什么了不起?”陈瑕心想:自己轻功也不弱,姑姑能办到,我也能办到。
于是他也学着梅丽丝,把大带解下,在附近也找了两棵树系好,可梅丽丝的轻功与东福岛的轻功大不相同,东福岛的玉影连环诀,修炼的是快若闪电,飞腾纵跃,而万毒教的轻功则讲究身轻如燕,心如止水,两种轻功完全相反,陈瑕不得要领,怎么可能做到和梅丽丝一样。他往大带上一躺,就直接掉了下来,满地的白霜,蹭了一身都是。
见大带摇摇晃晃,心想:就算我能抓住,也只能抱着丝带,才不至于掉下来,可如此一来,也就不用睡觉了。
再试几次,他也学得乖了,抱着树干,身子搭在绳子上,脸朝下,腿蜷着勾住大带,这一下总算固定住了身体,再过了一会儿,也不再摇晃了,等于是趴在大带上,陈瑕有些得意,冲着梅丽丝嘿嘿一笑,“如何,姑姑?不当你的弟子我也做得到。你看,和你一样纹丝不动。”
梅丽丝根本不不屑一顾,“不动是不动,可你这个姿势实在不雅。看着恶心!”
说话间,她把中指轻轻一弹,一枚化骨针刺穿大带的另一头,她这一针,辅以内力,黑暗之中陈瑕也看不到梅丽丝在使手段,那化骨针又极为细小,打出来无声无息,陈瑕的那条大带当场撕裂,陈瑕哎呦一声,再次掉了下来。他又是脸朝下,距离地面也近,想使千斤坠的手段,腿又被大带缠住,直接以脸触地,几百年的腐败落叶灌得满嘴都是,好不狼狈。
梅丽丝见状哈哈大笑,但她很快就又收起笑容,原来她忽然发现自己很多年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了。
574、翩若惊鸿
“呸呸……”陈瑕一骨碌站起,把嘴里的污物吐掉,再把那条腰带扯过来一看,已经短了一截,再也不能系在树上了,索性打了个结,重新系到身上,这才说道:“看来这条腰带不结实,我人又比姑姑壮,那这腰带肯定是禁不住我了。姑姑,你睡吧,我就站在这守到天亮好了。”
梅丽丝道:“强词夺理,你如果觉得是因为你太强壮,而带子太不结实,所以无法在学我一样睡觉的话,那我大可以把这条白绫让给你。”
陈瑕连连摆手,“还是算了。再把你的白绫也弄断,那咱们俩就都不用睡了。你好好休息吧,这样才有精神赶路,我年轻力壮,少睡一会儿也不怕,而且我体质特殊,又学过龟息功,别说这里潮湿,就算把我泡在水里,也一样睡得着。”陈瑕说完就靠上一棵大树,把眼一闭。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梅丽丝见陈瑕说的一片赤诚,终于被他感动,沉吟一会儿,笑道:“瑕儿,难得你一片孝心,这样吧,我就传你一套‘翩若惊鸿’的轻身心法,学会之后,你便可以跟姑姑一样在白绫上休息,你意下如何?”
陈瑕大摇其头,“不学,不学……这又是你们万毒教的武功,我学会了的话,只要往白绫上一趟,你便说:这次是你心甘情愿地使用万毒教的武功啦,可别说姑姑逼你。你还不快跪地上磕三个响头,拜我为师?”陈瑕说的时候又模仿梅丽丝的语气,板着脸,鼓着腮,虽然夜色不明,只能大概看清人的轮廓,不过梅丽丝想也能想到他现在的表情滑稽的很。
梅丽丝笑道:“傻小子,我们打赌是说使用万毒教的毒功,学‘翩若惊鸿’我不算你失约。姑姑不骗你。”
陈瑕还是摇头,“不妥,不妥,我才懒得学什么武功,太辛苦啦。”
梅丽丝见他像个石头一样固执、呆板,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沉吟了一下,说道:“又不是武功,只是一个睡觉的法门,既然你那么懒,睡觉总不会觉得辛苦吧。”
陈瑕想了想,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
“翩若惊鸿”是万毒教轻功的心法,鸿雁浮在水面上,那水也不起一丝波澜,一旦鸿雁察觉有异,便惊得翩然飞走。可以说静时如止水,动时如波浪,讲究的是把内息可以在瞬间收放自如。其中呼吸、运气的法门,与玉影连环诀的心法大不相同。
陈瑕自幼所学皆是刚猛的套路,招数简单,使起来虎虎生威。玉影连环诀、自在罗汉拳,皆是如此。当年在伊吾卢采石场,呼衍洁传艺之时就曾对陈瑕讲过,要他抡大锤时做到能放能收,放时,开碑碎石,收时轻若鸿毛,陈瑕当时悟性不够,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举重若轻,再后来,剑神又传授他碎影无极剑,但毕竟时间短促,陈瑕的资质又有限,无法掌握太多。剑神走后,虽然内力与日俱增,就再也没有高人从旁指点,陈瑕自行修炼,只能是走他已经熟悉的路子,以至于刚猛之劲越来越强,而绵柔之劲却越来越弱,除非不出手,一出手便是致命的杀招,寻常人接不住陈瑕一拳,非死即伤。
梅丽丝早看出这一点,翩若惊鸿的心法正好可以弥补陈瑕在绵柔方面的不足。陈瑕内力已有雄厚的根基,梅丽丝是蛊祖亲传弟子,武学造诣极深,不是大漠五鬼可以相提并论的,有她指点陈瑕一二,便胜过陈瑕懵懵懂懂地独自修炼好几年。
陈瑕虽然鲁钝,可他之前已经学会了龙吟索命中的“宫”字决,万毒教的武学虽然博大,可内力总是一脉相承,而龙吟索命又是聚魂魔音功之中的上乘心法,不是什么人都有机缘学到的。相反,“翩若惊鸿”却是万毒教的轻身之术,属于中上层级的心法,普通的第四、五代弟子,只要师父允许,就都可以修炼。
所以说陈瑕所会的万毒教武功,起点极高,如今由高往低学习,一旦开窍,便事半功倍。也不过一个多时辰,基本上就可以做到把内力收放自如。
梅丽丝觉得差不多了,便指了指地上的一片荆棘丛,“瑕儿,你用翩若惊鸿的轻功,踩到那上面试试?”
陈瑕把嘴一撇,面有难色,“那些草有倒勾啊,我一脚踩进去,不把我的腿给刮出血吗?”
梅丽丝道:“如果荆棘伤到你,就说明你学艺不精。算是我对你的惩罚。还不快去?”
梅丽丝的语气充满了威严,不容陈瑕辩解。陈瑕无奈。只好提了一口真气,小心翼翼地单足踏入荆棘丛,梅丽丝催促道:“另一只脚!”
陈瑕双脚踏上,那荆棘丛只是微微晃动,陈瑕的脚却并不陷入,陈瑕心头大喜,“奇了,这草连风一吹都要摇晃,怎么我站在上面,居然安然无事?”
梅丽丝见他轻功已成,也大为欣慰,笑道:“总算还没蠢到家!我万毒教的武功何其神奇?学了我的‘翩若惊鸿’别说踏上一片荆棘丛,就是走鼓粘绵、登萍渡水也非难事。”
陈瑕大喜,“那可好了,等我回到董土楠部落,也骑着我师伯叶长风的大雕耍耍。登山、下水、钻矿洞,我都试过了,就是没在天上飞过呢。”
梅丽丝点了点头,“好了,你既然已经学会了这手绝技,那这条白绫让给你。”
陈瑕忙道:“不必,不必,这套轻功太有意思了,我得好好练习几次,免得忘了。”
梅丽丝道:“也好,那我先睡一会儿,到了后半夜再来换你。”
陈瑕答应着,却已经跳上一棵大树。
从前他行走于树从之间也不是难事,但是最多站在树顶,却无法站在树梢,如今这些就都不成问题了。陈瑕越跳越高,不多时已经上了树顶了,到了顶上才发现,即使上到这么高,可放眼望去,依旧是浓雾弥漫,完全找不到方向和道路。
陈瑕不禁担忧起来,这浓雾这么大,就算走出这片树林,又如何找路进大鲜卑山呢?
575、天圆地方
梅丽丝见陈瑕跳得那么高,便骂道:“才学了一点皮毛就得意忘形,你爬那么高,当心摔死!”
陈瑕赶紧从树梢上跳下来,“姑姑,这雾也太大了,一眼望不到边啊!”
梅丽丝佯怒道:“你还知道雾大,你走得那么远,我们彼此谁也看不到谁?难道你要把姑姑一个人扔在这里吗?”
陈瑕忙摆手解释道:“绝无此意啊,我的意思是,这雾这么大,要怎么才能走出去?”
梅丽丝道:“就算没有迷雾,我们也没那么容易走出去!”
“那又是为什么?”陈瑕不解。
梅丽丝道:“我虽然知道这个奇门阵是按照星宿排列,却不知道破解的方法。按照占星术来说,讲究的是天圆地方,别看地方不大,可此地的树木是仿照星空排列,所以我们无论怎么走,都是一个圆。”
陈瑕皱着眉头说道:“姑姑,你和我说这些我也不懂啊,我们明明是在地上,既然大地是方的,总有尽头,怎么会始终是一个圆呢?”
梅丽丝笑道:“这就叫当局者迷,我们身处此圆之中,就迷失方向,想要出去,除非在星空之外有人指点,或者有可以参照的东西,我们就可以朝着那个方向一直走,只有这样才能出这个星宿阵。可惜的是,此地只有你我二人,并无人可以指路,而浓雾弥漫,遮天蔽日,星月无光,我们辨别不了方向,如何出得去?”
陈瑕闻听顿觉气馁,“如此说来,我们不是要困死在此地?可是那也不对啊,贺若部落的人是怎么通过这里的?”
梅丽丝道:“那多半是因为他们走的是另一条路……又或者那其中有精通机关术之人。”
陈瑕心中一动,“莫非是墨奇的孙女儿,墨喜儿带路?”
“那也有这个可能!”梅丽丝点了点头。
陈瑕一拍大腿,“糟糕,如此说来,喜儿可能已经进山,那她不是凶多吉少?”
梅丽丝面带冷笑,“你到底是关心那个小倩,还是关心阿曼?如今又多了个喜儿,你小子倒是艳福不浅啊。”
陈瑕道:“什么艳福,要我说是桃花劫才是。不管怎么样,姑姑,你足智多谋,还是快些想个什么办法离开这里的好。”
梅丽丝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想早点离开么?说这些风凉话没有用,你最好盼着明天浓雾散去,这样或许我还有些办法。”
陈瑕叹了一口气道:“这么说也只能听天由命了,真是可恶,早年间吴真师父教过我这些纵横术的,可是我那个时候却怎么也学不会,没想到今天被困于此。”
梅丽丝笑道:“你是学不会,还是不想学?”
陈瑕笑道:“都有吧,脑子笨,学不会,越学不会,就越不想学,后来就只记了一些蒙人算命的口诀,其实是一点用处也没有。早知如此,不如专心学习奇门阵法。”
“俗话说:技不压身。多学一些总是有好处的。我传你的武功,你也不如何上心,似你这般懒惰之人,也真是世间少有。瑕儿,有朝一日你做我门下弟子,可不能再如从前一般懒惰,辜负了你师祖和姑姑的一番栽培……”
梅丽丝觉得陈瑕各方面都很不错,只是性情太过懒散,恐怕他将来无法把本门的武学发扬光大,又怕他不能达成师父所愿,因此这番话语重心长,可陈瑕听了之后却沉默不语。他明白梅丽丝的意思,可陈瑕实在不想做什么万毒教的教主,更不想成为蛊祖那样的人。
梅丽丝一声长叹,“睡吧,天亮之后才有精神赶路。”
陈瑕那边早没了动静,又过了一会儿,梅丽丝低头一看,却见陈瑕闭着眼睛,单臂倒立,双脚倒悬着靠在一棵树上,身子挺得笔直,可呼吸匀称,显然已经入定。
梅丽丝不禁心中一动:原来他有如此奇功,根本不需要学习什么“翩若惊鸿”,也可以安稳入睡。他的内功从何而来,为何这么古怪?
次日天明,梅丽丝先一步醒来,却见陈瑕依旧保持着倒立的姿势一动未动,地上的那些满是潮气枯枝败叶竟然被他以真力给烘干了。
梅丽丝收起白绫,陈瑕也跟着一跃而起,看起来精神百倍。梅丽丝冲他微微一笑,“瑕儿,你的内功是谁教给你的?”
陈瑕也不隐瞒,“是王之利剑呼衍洁,他告诉我一些睡觉的法门,我后来才知道是内功心法。”
梅丽丝点了点头,“那……如此说来,你的师父里没有东福岛的人了?”
陈瑕道:“没有。姑姑为何有此一问?”剑神虽然传授给陈瑕武艺,可名义上剑神步游尘不是陈瑕的师父。
梅丽丝笑道:“没有就好,我告诉你,东福岛的人和我们万毒教有不共戴天之仇。特别是那个巫仙展红绫……”
陈瑕倒吸一口凉气,“巫仙和蛊祖还有仇怨?”
梅丽丝冷哼一声说道:“不然的话,你以为阿修罗有那么大的本事,平灭我们万毒教吗?”
“哦,”陈瑕虽然不大明白,还是点了点头,“那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
梅丽丝却又把手一摆,“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总之,你给我记着,将来你学会了我万毒教的神功,就要替师父杀尽东福岛的那帮伪君子!”
陈瑕一撇嘴,“切,我可不想学万毒教的神功。我还不是你的弟子,不必听你的。”
梅丽丝冷笑道:“迟早会是的。我如果连你一个傻小子都赢不了,还有何面目去见师父?睡醒了就赶紧上路吧。”
陈瑕道:“那我只能跟着姑姑你走了,我还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
梅丽丝四下看了看,见浓雾依旧不散,也不由得心中焦躁,究竟往哪个方向才是对的,她也无从知晓。这里的树木成千上万,就算用神功可以打断几百棵树,可消耗巨大,也未必找得到出口。
就在拿不定主意之时,忽听远处传来一阵野兽的喘息之声……
576、深山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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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7、野兽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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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8、庞然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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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9、上古怪兽
话音未了,那怪物的舌头已经卷回,在陈瑕的脖子上绕了一圈之后迅速收紧。
陈瑕忙把单臂向外一撑,挡在自己的咽喉要害,手向外推拒,同时头拼命向后挣。两臂青筋暴起,双腿在地上猛蹬着退走,那怪物的舌头缠着陈瑕,一时又收不回来,陈瑕这么一退,扯得它舌根疼痛,越是疼痛,就越向后夺,可陈瑕也同样再向后夺。一人一怪,扯着那条长舌头,就好似拔河一般。这个时候,什么武功、什么毒术,什么内力完全都用不上,只是陈瑕不如何疼痛,那怪物被扯着舌头,可疼痛难忍,口中呜呜地发着怪声,脑袋来回乱甩,陈瑕干脆一手撑着獠牙,另一只手成鹰爪状,抓住那舌头底部一条青筋,三指一扣再不松开。
那怪物一声大叫,被陈瑕拖得向前挪了几尺,陈瑕一招得手,凭借着一股蛮力,拖着那怪物在空地上不住游走。只是如此下去,陈瑕虽然不至于被怪物吃了,却挣脱不了那条舌头。
梅丽丝闪到一旁,看准机会,对着那怪物头顶的眼睛,连发了数十枚化骨针。
就算怪物的皮囊再如何结实,可它的眼睛始终都是柔软的所在,十几根针刺入,那怪物再也忍受不了,干脆也不要舌头了,忽地向前一窜,小山一样的身躯,对着陈瑕压了过来,陈瑕无处可躲,被那怪物压在身下。
轰隆一声,尘土飞扬。
原来这怪物和大象一样,也喜欢在泥地里打滚,等到泥巴干了的时候,身上就等于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铠甲,如今它向下一压,身上的干泥巴就全都抖落下来。
好在这里的土地松软,陈瑕运足了真气,再把浑身上下的肌肉绷紧,被那怪物一压,陈瑕便陷入地里,因此并未受伤。
如此一来紧绷的舌头突然松了,怪物赶紧把舌头收回嘴里。大概心里还纳闷,这个小子怎么这么大的力气?
它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再不敢使用舌头,就只把那庞大的身躯紧紧地贴紧地面,好似肥猪一样来回晃动。陈瑕本来一只手被缚,如今也挣脱出来,只是除了手腕之外,整条胳膊都被它压住,陈瑕想要反击,根本没有发力的距离。头脸都顶着怪物的肥膘上,呼吸不畅,好不狼狈。
那怪物虽然伤了一只眼睛,可它把陈瑕制服,反而更加得意,对着梅丽丝不住咆哮,一开口便是婴儿大哭的声音。
梅丽丝接连又发了十几枚化骨针,可那怪物把眼一闭,那些细如牛毛之物就再难起什么作用。
梅丽丝暗暗着急,如此下去,陈瑕就算不被它压死,闷也闷死。自己岂能袖手旁观?
她休息一阵,内力略有恢复,干脆把身上袍子一抖,里面能用的毒蝎、毒虫一股脑地全都向着那怪物打去,可这怪物却是个不怕毒的,不管梅丽丝如何发难,它也只是雷打不动地在那里蹲着。时不时还要对梅丽丝做一做鬼脸。
梅丽丝骂道:“你这畜生也敢长人脸,真是可恶至极!”
畜生也不愿意长出人脸,可它就长成这个样子,又有什么办法?梅丽丝几轮攻击,都毫无效果,心中越发恼恨,可她知道怪物厉害,又不敢太上前,提起陈瑕大锤来,对着那怪物的脑袋就扔了过去。
那怪物只把前蹄一抬,竟把大锤给拨到一边,梅丽丝趁此机会,已经展开轻功绕到它的身后,从袍子里拽出一把红色的刀来,纵身跃上怪物的脊背,梅丽丝一刀就砍了下去。
岂料那怪物背上有眼,她的举动早被对方尽收眼底,脊背向上猛地一拱,将梅丽丝直接给弹飞,脊背重重地摔在一处石壁之上,当场口喷鲜血,再也爬不起来了。
她虽然受伤,可那怪物一弓背,被它压住的陈瑕那里却得了空隙,奋起一掌对着那怪物的胸骨便是一下,才一出手,那怪物却把后蹄对着他的裆部踩来。陈瑕“哎呦”一声,这一掌就无论如何也打不下去,只好向旁一滚,险险躲开。
可那怪物有四个蹄子,他躲开了后蹄,前蹄又迎面踩来,陈瑕只好再向后滚去。那怪物虽然庞大,但是动作却一点也不笨拙,接连踩了好几脚,要不是陈瑕不动脑子的时候,应变奇速,这个时候恐怕早成了肉饼了。
猛一抬头,忽然发现这怪物腋下居然还有两只眼睛,他这才明白,怪不得自己在它肚子底下它还可以踩得这么准,原来这家伙到处是眼睛,不管敌人从什么角度进攻它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陈瑕也是情急生智,眼看着它又一次把前蹄抬起,陈瑕随手抓起一把泥土,手腕一抖对着那腋下的一只眼睛扔了过去。这把泥土灌以内力,一把大下来,顿时把那怪物的眼睛打瞎一只。
怪物一声怒嚎,向前扑倒,陈瑕哪能再给它压住,探出两指对着那怪物腋下的另一只眼睛点去。扑哧一声,乌珠崩裂。与此同时陈瑕对着它的足底又踩了一脚,借力从它腹下钻出。
那怪物腋下双眼被打瞎,疼痛难忍,它恼羞成怒,哀嚎一声反向梅丽丝的方向跑来。
梅丽丝这个时候只觉得毒素运行得越来越快,再加上刚才的一撞,已经提不起一丝力气来,眼看着那怪物飞奔而至,心中不禁难过:难道我这次到大鲜卑山,连仇人的面还没见到,就这样死了?实在心有不甘!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梅丽丝这样的武林高手,在这上古神兽的面前也显得如此无助。那怪物如无头苍蝇,只顾着奔跑,离梅丽丝不过数尺之遥,再向前一丈之地,怕是要把梅丽丝踩得脑浆迸裂。梅丽丝也只能把眼一闭,活活等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陈瑕大吼一声,“孽畜休走!”
睁眼一看,好个陈瑕,飞身跃起,单手提着一把大铁锤,好似天神一般从天而降。半空中双腿成“一”字分开,大锤挂着风声忽地砸下。
尽管那怪物后背的四只眼都看到陈瑕到了,可他却来不及躲闪,陈瑕这一锤的力气也使得大了些,竟然把那怪物后背的眼眶给砸裂,大铁锤直接嵌入怪物眼睛里。
580、亦真亦幻
陈瑕向外拔了一下,可锤子陷入太深,居然拔不出来,可是这个时候,那怪物前冲之力依旧不止,梅丽丝随时都有性命之忧。情急之下,陈瑕也来不及多想,踏着怪物的脊背,到了它的脖颈处,抓住按怪物脑后钢针样鬃毛,把右拳抡起,对着那怪物的太阳穴便是一拳。
那怪物一声惨叫,被打得迷迷糊糊,身体失衡。它右侧太阳穴受击,头便向左偏,整个身子也跟着一起歪歪斜斜地向左跑,一阵风一样,擦着梅丽丝的身边呼啸着冲了过去。再往前方,就是山峰的石壁,那怪物这个时候已经被惹得眼红,哪管前方是什么东西,只是一个劲地猛冲猛撞,轰隆一声,把前面的石壁撞得碎石乱飞。扭过身来,又朝着旁边的几棵松树撞去,咔嚓咔嚓数声响,把那参天古木也撞得东倒西歪。
陈瑕就只是死死地抓住他身上的鬃毛,把头贴着它的头,拳头好似雨点一般在它的脑袋上不住捶打。之前陈瑕徒手搏双狮,已经有了不少经验,这怪物的脑袋硬,便只朝着一个地方猛击,早晚也能把它打得脑浆迸裂。
可是这只怪物却不是那两只狮子可比,狮子毕竟是野兽,这怪物长着一颗人头,似乎就要比那野兽聪明许多。它接连撞了数次石壁,可依旧无法把陈瑕甩脱,便把头往下猛地一低,跟着向前打了十几个滚,陈瑕力气再大,但和这个怪物比,还是有所不如。手中的鬃毛再也抓不住,被那怪物甩出两丈多远,扑到在地。
好在那怪物自己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一时也没力气再站起来,四脚朝天躺在地上不住喘息。
就在这时,梅丽丝扔过一把刀来:“瑕儿,用这个砍了它的头!”
陈瑕一见,正是默利金的那把红色的化血刀,从雷神塔离开之后,梅丽丝就将这把宝刀一直带着,刚才本想用这把刀刺瞎怪物的眼睛,却又被它给弹起。
这个时候怪物倒地不起,正是最佳的机会,陈瑕操刀在手,到了怪物近前,把宝刀举起,又迟迟不肯落下,整个人就好似呆住一般,一动不动。
梅丽丝大骂道:“你这蠢货,还不动手,等什么?”
陈瑕却如同着魔,喃喃说道:“我……我……我下不去手啊!”
梅丽丝闻听厉声道:“对人你下不去手,对畜生你也下不去手,莫非是要等我们俩死在此地,你才甘心?趁它还起不来,你快杀了他!”
陈瑕却道:“它……它是我爹、我娘、我兄长,还有小倩、阿曼、师父……我看到,它有许多的脑袋,许多的脸,全都是我认识的人,他们在向我哭,向我求饶。”
这时,那怪物摇晃着脑袋,缓缓站起,对着梅丽丝一声低吼,跟着把那张人面一晃,梅丽丝也突然之间发现,那张脸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师父的模样。
只是她的师父,此时满脸是血,闭着一只眼睛,在对她说:“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
梅丽丝只觉得毛骨悚然,惊恐地说道:“不是我,不是我,是耿珊海!”
那张脸大声叫道:“要不是你护法不利,趁我闭关之际,偷炼溃痈功,我怎么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难道我没提醒过你,未经我的允许,不可以修炼此功吗?”
梅丽丝惊慌失措,说道:“不是的,不是的,是耿珊海骗我的……他告诉我,修炼了溃痈功,就能青春常驻,师父就会喜欢我,我那时已经三十多岁啦,我怕……我怕……我有一天老了,师父再也不理我,师父就只会在乎展红绫,可是师父……只有弟子对你才是真心,其他人都是骗你的……你受伤之后,通天教就接管了整个门派,所有人都背叛了你,唯有我才是真心对你好的,师父……师父……”
这番话,陈瑕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暗想:原来蛊祖与巫仙还有那么多瓜葛,只是这个时候他无暇去理,只问道:“姑姑你看到了你的师父吗?”
梅丽丝指着那怪物说道:“他就在那里,他……他就在那里。他要向我索命……”
陈瑕的刀高高举着,他看到的景象又和梅丽丝完全不同,好多的人头,好多的人脸,不停地变换,全都是陈瑕觉得至亲至爱之人,可他们又都在对陈瑕虽说着他的过错。
陈睦的脸说道:为什么你爹死了,到现在你还报不了仇?你如何对得起我?
银萍则说道:为什么你这么多年,也不找你娘?你是不是把娘忘了?
陈瑜道:是你,就是因为有你,爹和娘才认为我是妖孽,所以我要用你的名字去到处作恶,叫你恶贯满盈,人人厌弃,不得好死!
阿曼说道:陈大哥,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执意要娶我,精绝已经灭国了,陈大哥,阿曼的心是属于精绝的,来生再见吧。
喜儿的脸说道:这三个多月你去了哪里,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却迟迟不肯来相救,我爷爷和全村的人都是因你而死,你有什么脸还来大鲜卑山找我?
小倩则说道:陈瑕,我真看错了你。你为了救阿曼,居然把我们之间的誓言弃之不顾,所有人都是你的知己,唯独我慕容倩不是,既然如此,我们永远也不要在一起,既然没人疼我,干脆叫我死了算了。
……
陈瑕应接不暇,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原来对不起那么多人,做错了那么多事,难道当初所有的选择都是错的。那些脸孔变换莫测,又出现大漠五鬼、江浪、剑神、慕容广、小雀、尸突炎、董土楠、廉范等等等等,几乎所有陈瑕所认识的人都来指责他。只是所有的人,全都瞎了一只眼,看起来十分诡异。
这其中甚至出现了梅丽丝的脸,她大声骂着:“你这小畜生,不肯拜师,难道要我带着遗憾离开人世吗?既然你对不起我,你应该现在就去死!”
所有人都在指责陈瑕的过错,所有人又突然叫陈瑕去死。可是梅丽丝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她在叫着师父,又叙述着自己的错。
两个梅丽丝,陈瑕竟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581、狼王报恩
那些个脸在陈瑕的周围来回闪动,就好似从地狱里出来的鬼魅,化成了一道道影子,直达心底最阴暗以及不能触碰的所在。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那些悔恨的、懊恼的、憎恶的一切一切事情全都纷至沓来,叫人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最可恶的那个人。
梅丽丝不禁以头触地,恨不能就这样一头撞死最好,陈瑕的刀也不再砍向那个怪物,而是横在自己的哽嗓咽喉。
就在此时,树林里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一头小牛样的巨狼,向着那怪物猛冲过来。一口就咬住了怪物的脖子,那怪物依旧如婴儿啼哭一样嚎叫,前蹄一蹬,将那头巨狼打翻在地。
与此同时,陈瑕和梅丽丝也全都清醒过来,那些晃动的人脸最终合成了一个,变成了怪物的脑袋,看起来狰狞可怖。
梅丽丝惊呼道:“这怪物懂得摄人心神,快砍下它的脑袋!”
陈瑕刚要动手,那怪物又把头转了回来,脸上立即浮现出母亲银萍的样子,随着陈瑕视线的波动,渐渐地又变换成了小倩,陈瑕的刀依旧无法砍下去,但他心里明白,自己被怪物迷惑,眼前的至亲至爱之人,无非是镜花水月,全都是假的。
陈瑕实在不忍看小倩人头落地,咬着牙把眼一闭,化血刀划了一道弧线,对着“小倩”的脖子一刀砍落。噗的一声,红光迸现,陈瑕本以为一刀了事,可是睁眼再看,那小倩的脸依旧对着他,口中不住说道:“你忍心杀我,你好狠的心啊!”
陈瑕只觉得毛骨悚然,“小倩……小倩……”
梅丽丝再也不敢看那怪物的脸,闭着眼喊道:“那不是小倩,那是妖精!你的小倩根本没来这里!”
陈瑕头疼欲裂,勉强维持着灵台的一丝清明,大喝道:“你是假的!”再一次举刀砍落,“小倩”的人头应声而落,咕噜噜滚到陈瑕的脚边,就算这人头已经掉了,可依旧是慕容倩的模样,陈瑕只觉得心如刀绞一般。
再一抬头,那怪物的腔子里居然又是一颗人头钻出,也依旧是慕容倩的模样,只是这一次变得楚楚可怜,“瑕哥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陈瑕深吸了一口气,“小倩我可以不杀,可你这怪物蛊惑人心,想叫我姑姑自裁,我岂能容你?你再敢变成小倩的模样,我就见一次杀一次!”
说罢手起刀落,第三次把人头砍掉,那怪物依旧长出头来,陈瑕也发起狠来,也不管再出来的是不是“小倩”的头,只是一个劲把化血刀奋力挥砍,连砍了六刀之后,那怪物也终于发现,这个办法再也行不通,索性不再把头冒出来,一蹄子对着陈瑕的小腹踹了过来。
陈瑕侧身一闪,挥刀砍下,那化血刀也算是神兵利器,一刀下去,却也只砍进一半,怪物只觉得小腿剧痛,再不敢恋战,转头便朝山洞跑去。
陈瑕恼恨它变化成小倩来欺骗自己,哪能就此轻饶,眼看着怪物跳起来,冲上石壁,陈瑕紧随而至,一手抓住它的尾巴,一手对准小腹,使尽平生之力,一刀刺入。
那怪物前蹄刚刚攀上洞口,忽觉下腹一疼,前蹄跟着一脚踏空,庞大的身躯上到了一半,就又滑落下来,陈瑕怕被它压住,赶紧朝着石壁与那巨身的空隙处向前一纵,化血刀并不拔出,他双手卧刀,向上奋力一推,就听哗啦一声,那怪物被陈瑕开膛破肚,鲜血喷溅似暴雨,将陈瑕喷得如同血人相似。
那怪物的蹄子扒着石壁,悬在陈瑕的头顶,腋下两只眼睛早就一片血污,却还在不住乱转。陈瑕惊魂稍定,喘息了半晌,这才一脚把它踹倒。
怪物的尸身倒地,那肚子里出来的又不是肠子、肚子,而是一颗人头,陈瑕走前几步,用化血刀豁开它的肚子,只见那肚子里的人头竟有几十颗之多,怪不得砍掉一颗脑袋就又长出来一颗。
陈瑕用刀尖随手挑了一颗头来,想看看它还能不能再变化,不想那张脸皮竟从那头上掉了下来,人头就只剩下一个骷髅。
好在怪物已死,这张面具也就不再变化,“这怪物善于变化,也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人命。”陈瑕一边说着,一边把那脸皮,在衣服上干净的地方蹭了蹭,揣在怀里,又捡了两张干净一些的,揣好。
梅丽丝不解,“瑕儿,你要那脏东西做什么?”
陈瑕道:“以前易容都是用牛皮、羊皮做材料,这怪物有这么多人皮,正好拿来用。姑姑,我之前说过,我会易容术,叫你年轻二十岁也不是问题,这样将来你再见到蛊祖的时候,就不用在乎自己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啦。”
梅丽丝心中暗笑:你倒是一番好心。表面上不苟言笑,“这种脏东西,要用你自己用就好,我可不用。”
陈瑕嘿嘿一笑,又问道:“姑姑,你的伤不要紧吧?”
梅丽丝看了看自己的手,摇头道:“我中了毒了,不过已经封住心脉大穴,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等下我运功逼毒,料想无事。不知道这怪物是什么来历,如果是耿珊海召唤出来的,那你我还要加倍小心。”
大战刚过,两人均需要休息,梅丽丝说完,便开始运功疗毒,再不言语。
陈瑕又去查看那头狼,见它重伤倒地,奄奄一息,仔细一看,正是那天在雷神塔所救的那只狼王。
它感念陈瑕救命之恩,因此特地前来相救,浓雾也好,迷宫也罢,只能阻隔了人类的脚步,却阻止不了狼。陈瑕也不知道它是为了报仇而来,还是为了报恩而来,值得欣慰的是,自己救过那么多人,不见得有什么回报,而这只畜生却在最危机的时刻救了自己一命。
陈瑕拿出金创药给狼王上了,喃喃说道:“朋友,你救我一命,陈瑕感激不尽,只是前路凶险,你重伤未愈,还是在这里好好歇息,不要跟我走了。”
他也不知道那狼王是否听懂,只见狼王抬起眼来,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便昏睡过去。
582、九头狍鸮
就在这时,忽听梅丽丝一声呻吟,跟着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来,因为来势汹涌,染污了前襟。
陈瑕大惊,赶紧上前问道:“姑姑……你不要紧吧?”
梅丽丝深吸了几口气,又缓缓吐出,半晌才道:“这是什么毒,以我的内力居然逼不出它,反而伤了心脉。”
陈瑕惊道:“那可如何是好?连你都解不了此毒……可惜我现在又有金蚕蛊在体内,不然用我的血就可以给你解毒啦。”
梅丽丝微微一笑,“没想到我当初害了你,现在反过来,却害了自己。”
陈瑕道:“对了,姑姑,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叫金蚕蛊出来啊,这样我就可以救你了。”
梅丽丝闻听,立即把脸一沉,“你想驱走金蚕蛊王,从此不再听我的话,是不是?哼,人心叵测,连你也是如此,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了,你也休想把金蚕蛊从体内驱走!”
陈瑕意兴阑珊,“我没这个意思。我是担心姑姑你……”
梅丽丝冷哼道:“无须担心,此毒虽然厉害,还不至于立即丧命。我现在把毒素逼到右掌,又封住了曲池、中脘、内关、列缺四处穴道,不会毒气攻心。只要在毒发之前找到解药,料想无虞。”
“可解药是什么,又在哪里?”陈瑕问道。
梅丽丝皱了下眉头,“用不着你担心,此怪既然是耿珊海所造,那他肯定就有解药。就算他没有,不过他手中有一部本门的毒功秘籍,叫做《蚩尤毒经》,那上边包罗万象,无毒不可解,到时候我们查阅‘毒经’就有办法配置解药了,事不宜迟,你快背我去找他。”
“哦,还是要我背你,也不知道那山洞是进山的路还是出山的路。如果从那里走,出了大鲜卑山,那可能就见不到耿珊海了,到时姑姑你性命不保。我看还是把金蚕蛊给我取出来吧。”
梅丽丝骂道:“你越叫我取,我越是不取。那山洞是进山还是出山,你不去走一趟又怎么知道?真是个笨蛋!”
陈瑕叹了口气,心中暗想:我好心要救你,为什么你总是不信?我陈瑕又岂是那种不顾信义的卑鄙小人?
他心中不悦,就再不言语,飞身上了山洞,再用白绫把梅丽丝连同两把大铁锤一起吊了上来。梅丽丝见陈瑕面色阴沉,便又说道:“瑕儿,我看你心肠不错,对姑姑也尊敬,所以才传了你金蚕蛊王,这都是万毒教那些叛徒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一旦化去,金蚕蛊王必死,那蛊祖和姑姑的一番心血就付诸东流啦。姑姑不是要为难你,是实在舍不得。”
陈瑕依旧不说话,只把梅丽丝背起,向洞内处走去。
洞中腥臊恶臭,数不尽的无头尸骨,从洞口一直排到里面,二人心中均想:这畜生在这里吃了多少人了?怪不得腹中那么多人头。
不多时,前方光线更加明亮,只见一块黑色的巨石好似屏风一样,将山洞分为两段,光正是从石头后面放出来。陈瑕走近一看,却原来是一块石碑,石碑上刻有文字,笔画七扭八拐,好似一只只小虫,看了半晌,一个字也不认得。
“这是什么东西,鬼画符一样!”陈瑕嘀咕着说道。
梅丽丝道:“这是先秦时宋国一带的古文字!”
陈瑕微微一怔,“还以为是天书,这么说上面的石刻也是人写的?”
梅丽丝笑道:“自然是人写的,这上面记载着那怪物的来历。怪不得这么厉害……”
“写的什么呢?”陈瑕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
梅丽丝解释道:“石碑上的意思晦涩难懂,我也只能看个大概,是说此地是鲜卑山地脉入口,有九头狍鸮守护,生人勿进,原来那怪物叫九头狍鸮,难怪如此厉害。”
“地脉?”陈瑕心中一动,梅丽丝问道:“怎么,难道你还知道地脉?”
陈瑕点了点头,道:“喜儿曾对我提过,人有经脉,地有地脉,巫仙在天山建造不老宫,便破坏了那里的地脉,所以本来在传说中子桐山才有的?鱼,却出现在了檀石部落的地下河道里。当时喜儿告诉我,这个叫‘反斗子桐之脉’,因为地脉反常,导致东土旱灾。如今这里又有一处地脉,还有这个狍鸮怪守着,莫非此地与齐天丹穴阵有关?”
梅丽丝道:“那这一处的地脉又叫什么呢?”
陈瑕摇头道:“那我怎么知道?我就知道上古神兽之前都不出世,可如今数月之内,我就接连见到了两个,我看巫仙真的是要灭世了。”
梅丽丝摆了摆手,“那也未必,这些尸骨少说也有两百年,巫仙才多大年纪,更何况我看她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能把藏于地底的怪物给召唤出来,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
陈瑕道:“这件事的确是奇怪得很,关于狍鸮怪我看雪怪墨奇可能会知道一些,等我们找到他,就能问个明白了。”
梅丽丝点了点头,“但愿雪怪的传说是真的。你与她孙女很好吗?”
陈瑕口无遮拦,早把自己和墨喜儿的事告诉了梅丽丝,听她这么一问,不禁脸上发烧,“那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就是不知道她容不容得下小倩、阿曼和小雀。”
“简直是废话!你一天到晚朝三暮四,当心一个也得不到,既然你与墨喜儿很好,又已定下婚约,我看倒不如其他的女人全都不要,就把那墨喜儿娶到手,到时候你除了是蛊祖的传人,又是雪怪的孙女婿,那《先天机关术》何其神奇,你学到一成,终生都受用不尽了。”
陈瑕笑道:“我这脑子,可什么也不想学……不过喜儿活泼可爱倒是很讨人喜欢,就是脾气臭了点,凶了些。”
“说起女人,你两眼都放光了……”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就转过了巨石屏风,原来屏风后面,依旧是一个山洞,只是这个山洞与外面不同,入口狭窄许多,也比较低矮,陈瑕想再背着梅丽丝已经不大可能,他只好把梅丽丝放下,怕有什么危险,提着铁锤先一步钻入洞口。
一到里面顿时觉得晃眼,过了好半天才恢复过来,他再一望洞内的景象,才知道什么叫别有洞天。
583、不老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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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4、容颜已逝
离开“不老泉”之后的路,便都是上坡,走起来更加艰难。两个时辰之后,已经是近七十度的大斜坡,而且随着二人越走越高,气温却越来越低,到了后来,所见之处已经全部被严霜覆盖,变得又光又滑,稍有不慎,便要滚落下去。
可两个人心知肚明,再也不可能走什么回头路,也不能就此停歇,二人衣裳单薄,随着气温的降低,两人都开始瑟瑟发抖,这一个大斜坡,又爬了足足有两个多时辰,山洞开始变得狭窄逼仄,那通路就只容得下一个人爬着过去,稍微一抬头,就要碰到洞顶的石头。二人只好一前一后,继续攀岩。好在洞内变窄了,可以用于攀爬的手段就多了,就算偶尔滑落,也可以用两脚支撑住洞穴的两端石壁,两人全都武功高强,因此到了这里,反而比之前走得更快一些。
只是那两个大铁锤个头不小,陈瑕无法把它们再绑在身上,否则就要卡在洞内。
梅丽丝提议:“这两个东西扑扑楞楞的,如此不便,留着做什么?赶紧扔掉!”
陈瑕皱了下眉头,“这是小雀送我的呀。”
梅丽丝道:“你……小雀又是哪个?我懒得管你,总之现在出去才是最要紧的,身子越轻便越好,你带着这两个铁疙瘩,是能吃还是能喝?那些身外之物,该舍就舍,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陈瑕无奈,只好把大铁锤解下,顺着二人与石壁之间的空隙处,扔了下去,只听乒乒乓乓一阵乱响,也不知那两个铁锤滚落到哪里去了。
又爬了一会儿,就听到头顶有阵阵风声,陈瑕这才有了些喜色,“姑姑,看来我们就要找到出口了。”他想要回头,不料脑袋却撞在一旁的石头上,好不疼痛。
梅丽丝骂道:“走你的路,我会不知道么?”这个时候,梅丽丝似乎又恢复了之前冷若冰霜的语气,阴森森的叫人胆寒,死了老娘一样凄凄惨惨。陈瑕打了个冷颤,不敢言语。
再往前一段,斜坡已缓,道路也变得开阔起来,可是四周霜冻却越来越重,有的地方,已经开始结冰,一些荧光石完全被冰层覆盖,好似一盏盏水晶灯,洞顶的冰时化时冻,形成了一个个如倒悬利剑一样的冰棱。
陈瑕是个话痨,尽管被梅丽丝数落了几句,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越走越冷,好像到了冬天一样……”
梅丽丝道:“少见多怪。我们越走越高,如今已经三四个时辰了,想必已经快要了到了绝顶之处,那自然是越来越冷。”
陈瑕关心地问道:“姑姑,你累了吗?”
梅丽丝并不答话,却在他屁股上轻推了一把,示意他加紧赶路。
薄薄的一层寒气,从二人脚下流走,石头的荧光透过白色的霜雪,把地脉点缀得宛若仙境一般美轮美奂。
陈瑕何曾见过如此奇景?不禁赞叹道:“想不到地脉内部的样子是这么好看的,有机会我要叫小倩也来瞧一瞧。就是走起来实在累人,可惜这里实在是没地方歇息。不然的话,就要滑下去了。”
梅丽丝道:“不要吵!你听……”
陈瑕这才注意到,头顶的传来的风中有阵阵金属交鸣之声,似乎有人在交战,只是距离尚远,随着风声传来,听得断断续续。
陈瑕回头问道:“有人打仗,那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他这一回头,顿时愣住,原来梅丽丝的头发已经变得雪白,除了脸上的刀疤不见之外,走了这么许多路,她的年龄竟好像增长二十几岁,比刚进来的时候,更显苍老。
梅丽丝却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见陈瑕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便觉得恼怒,“看什么?小色鬼!”
陈瑕吐了吐舌头,心中暗想:原来不老泉之水,就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一旦远离泉水,那就要变回本来的样子,如此说来,想要永葆青春,那终生只能呆在地脉里,不断地用那池水洗脸。现在姑姑还不算太老,可以借助轻功来去自如,等有一天老得动也也动不了的时候,不知还能否再回到地脉之中。那不老泉水何其深远,进去出来,容颜已逝,终究只是空忙一场。怪不得姑姑的脾气又变差了,想必也是因为年纪增长的缘故。
“姑姑……”陈瑕不知该如何对梅丽丝说这件事,想了半晌只说道:“你的头发又白了。”
梅丽丝先是一愣,接着她抓起自己的头发看了一眼,满脸惊恐,“怎会如此?”
陈瑕道:“地脉之内可以永葆青春,可只要离开这里,一切就都化为泡影。”
“我是不是很老了?”梅丽丝问道。
陈瑕道:“也不是很老,跟刚进来的时候……差不了几岁。”
“真是岂有此理!”梅丽丝忽然恼羞成怒,“想不到我好容易找到不老的方法,居然不能带出地脉。那……那我如何去见师父?”
陈瑕劝道:“也许蛊祖前辈并不一定很在乎你的容貌呢?”
梅丽丝连连摇头,“不会,师父他风流倜傥,最喜欢年轻貌美的脸庞,他怎么会不在乎?”说到这里她一把抓住陈瑕的肩膀,“瑕儿……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只要不是加入万毒教害人……”
梅丽丝沉吟了一下,道:“不管你是否做我的弟子,姑姑如果死了,你可否把我葬在这地脉之内?”
“这里的萤石虽然漂亮,可寒如冰窖,又没人瞻仰,为什么要葬在此地?”
梅丽丝道:“我不想死去的时候,也是这幅模样。你带蛊祖来此,叫他再看看我年轻时的样子也好,难道这你也不肯答应吗?”
陈瑕点了点头,“这……好吧,不过姑姑一定长命百岁,哪能这么轻易就死呢?”
梅丽丝苦笑了一声,“我又不是长生不死之身,是人终有一死的。”
陈瑕笑道:“还以为姑姑什么都可以放下,如今看来,你也有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人。”
梅丽丝正色道:“盖世英雄,也迟早化为尘土,生死荣辱,也不过过眼云烟,我只希望能活在他的心里,只要他永远记得我,那我今生便不觉得虚度了。”
585、风中刀声
陈瑕笑道:“可是你说过,人总有一死,蛊祖前辈又怎么可能永生?所以他也不可能永远记得你的。姑姑还是想开一些,好好珍惜当下才是。”
梅丽丝瞪了他一眼,“蛊祖就是永生的。你拜我为师,我将来带你去见他,到时候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师父他又怎么可能到此地来看我。”说到这里,梅丽丝眼窝竟有些湿润。
陈瑕忙劝慰道:“我会易容术啊,你忘了,到时候我把你易容成那个小姑娘的样子,不就行了?又何必纠结于此呢?”
“哎……”梅丽丝轻叹一声,“可那终究是假的。走吧,很快我们应该就可以出去了。”
此时冰层愈厚,可前面的风却越来越响。风中的刀声也越发清晰。渐渐地洞内有风雪灌入,那些萤石的光芒也被积雪掩盖,洞中光线渐暗。再走一段路,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二人摸索着,循着声音向前,不多时,忽觉一阵冷风从侧面吹过,刮得脸颊生疼,一捧衰草随风掠去,眨眼间消失在浓雾之中。陈瑕这才发自己已经置身于洞穴之外,只是走了那么多的路,这时已经是黑夜,四周依旧浓雾弥漫,星月无光,只有漫天的风雪,在身边如鹅毛乱舞。
他把梅丽丝拉出洞口,回头再看,许多积起的雪好像大漠的沙子被风吹得成了一个山丘,那雪丘又把洞穴掩映。
再往前走几步,忽然见远处的山坳里有一处火光,穿透浓雾,影影绰绰地在风雪中摇曳,只是那火光是在脚下,陈瑕这才知道自己已经置身在一座高山的断崖之上。那金属交鸣之声,便是从断崖下的火光处传来。因为山谷构造特殊,产生阵阵回音,即便是在洞穴里也能听到。
梅丽丝道:“想不到地脉居然是连接山外与山内的通道。瑕儿,我们已经在大鲜卑山的绝顶之处了。”
陈瑕点了点头,“不知那火是从何而来,下面有打斗之声,姑姑,我们这就下去看看吧。”
梅丽丝把手一摆,冷笑道:“要下去,你自己下去,我可不去。”
“可万一是喜儿的族人遇险怎么办?不行,我得下去看看,姑姑,你先等我。”
陈瑕刚要走,梅丽丝伸手把他拦住,跟着反手一掌将陈瑕打坐在地,厉声道:“蠢货,你能看到火光不假,可那里离此尚远,我看这悬崖高有几百丈,深不见底,你我视线不明,更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你这么下去,妄自送了性命,岂不是白来一趟?”
“就怕万一是喜儿或者是投鹿侯的人马呢?”陈瑕皱眉道。
梅丽丝觉得陈瑕实在是个直性子人,拿他无可奈何?就算对方是自己人,可这么高的悬崖,又是漫天的风雪和浓雾阻隔视线,你轻功再高,这么跳下去焉有命在?
“你等着,容我用千里传音,问一问再说!不要白白送死!”说罢,梅丽丝气沉丹田,粗着嗓子对着山下高声道:“困吞逮,乌林阿西,带里无丝?”
她说的这是南疆的语言,便是问:“下边的,蛊祖在此,要帮忙吗?”这里是大鲜卑山,少有南疆人来,如果有鲜卑人或者汉人,那自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如果是西域来的人,便能作答,只不过鲜卑人是不会回答她的话的,如此一来,她便可以告诉陈瑕,这下面的全都是耿珊海的人马,我们坐山观虎斗,不必去管。
可声音在山间回荡了好久,打斗之声依旧不止,却无人回答梅丽丝的话,梅丽丝又喊了一声,依旧没人回答。她心中暗想:莫非下面的都是汉人?
于是她又用汉话道:“下面的朋友,你们是谁?”
风声依旧,仍然无人作答。
陈瑕看了看她,“姑姑,他们不说话呢?”
就在这时,对面却传来一声呼喝,“蛊祖在此,你是何人,也敢妄称蛊祖?”
浓雾中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想必对面也有一座高山,而那个自称蛊祖的人,就在对面山上。这个声音实在再熟悉不过,尽管近二十年未见,但是梅丽丝半生的凄凉与心酸,都是拜这个人所赐,他的声音梅丽丝这辈子也忘不了,“耿珊海!果然是你搞鬼!如今真正的蛊祖已经出关了,你现在过来,我这就取你狗命,替师父雪耻!”
对面哈哈大笑,“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瘸了腿的废人!我不去找你,你却来找我了,真是可笑!那老家伙经脉尽断,早就死了,如何还能到此?梅丽丝,我听你的千里传音,真力不继,莫非有中毒之状?须卜提如果真的在这里,又怎么会叫你中毒呢?”
“不信的话,你就过来受死!”梅丽丝声嘶力竭地吼道:“耿珊海,你的万毒三杰已经被我废了,马上就轮到你!”
耿珊海又是一阵大笑,“难道你的内伤已经好了吗?我记得当年,你私练溃痈功走火入魔,还被师父挑断脚筋,赶出师门,从此后,每逢雷雨之夜就武功尽失,万毒三杰虽然是小角色,但是对付你应该绰绰有余,要不是我有要事在身,真想会一会你,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怎么从雷神塔逃出生天的。”
陈瑕大惊:怎么也想不到梅丽丝是被逐出师门的,而且还被她自己最爱的师父,挑断了脚筋。
梅丽丝怒道:“我修炼溃痈功,师父就算怪我,我也心甘情愿,只是当时我被你蛊惑,如今师父已经知晓,原谅我啦,万毒三杰就是被师父所败,你不信……你不信……”说着她一把扯过陈瑕,低声道:“瑕儿,说不得,你使个龙吟索命,叫他知道知道,蛊祖尚在人间!”
“你骗人?”陈瑕皱眉道。
梅丽丝道:“我不镇住他,他要真突然发难怎么办?我中了毒了……现在不是他的对手。”
陈瑕面有难色:“可是我用龙吟索命,便输给你了。而且我也只会一个‘宫’字诀,如何骗得了他?”
梅丽丝真是气得想一掌把陈瑕给毙了,可是现在有求于他,又不能痛下杀手,就在左右为难之际,耿珊海大笑道:“师妹,当初你不知廉耻,居然喜欢比自己大六十几岁的师父,不顾伦常,此事早就沦为我万毒教的笑柄,如今又假借师父之名来此捣乱,我看那老鬼在九泉之下也会死不瞑目,须卜提他老了,男欢女爱他也享受不了,又怎么可能喜欢一个长着黄毛的怪丫头,否则又怎么舍得把你逐出师门?我看你不如跟了我,交出《轩辕外经》,也不要再想着替那个死人报什么仇了。”
586、绝悬风雪
梅丽丝喜欢自己的师父,师父却不喜欢她,这件事梅丽丝自己心知肚明,这些年来,她一直骗自己,师父是喜欢她的。可耿珊海却把这层窗户纸故意捅破,为的是要摧残梅丽丝的心志。
说梅丽丝如何,她都不会乱了方寸,唯独师父不喜欢她这件事,却是提也提不得。
梅丽丝发疯一样咆哮着,“你胡说,师父……师父喜欢我的。”
“疯婆子,师父都不喜欢你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留你到今天,也无非是为了《轩辕外经》,你告诉我,那本秘籍究竟在哪里,或许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你有种过来!”梅丽丝大声骂道:“你说的对,师父的确不在这,就只有你我,决一死战。”
“姑姑……”陈瑕轻唤了一声,刚才梅丽丝还说要把耿珊海镇住,可这个时候她却什么都顾不得了。
没想到,对面的耿珊海听她这么一说,反而犹豫了,半晌才道:“此时风雪如刀,浓雾弥漫,你想骗我过去对面悬崖送死,哪有那么容易?我耿珊海可不是笨蛋。反正我有通天教的法术,我看你这辈子也休想出去大鲜卑山。不急着找你。你不是说须卜提就在你身边吗?他为何不发一语?如果他肯说:我就是喜欢。那我便信你啦,哈哈哈。”
耿珊海这么说,也无非是想试探一下虚实。他生性多疑,心想:多半梅丽丝是骗我的,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万一蛊祖真的没死,如今又重新出山,那可就大事不妙。不管对面是否回答,我今天打定了主意就不过去,这么大的雾,距离又这么远,山又那么高,就算是蛊祖亲至,又能拿我如何?
正得意之时,却听对面一声虎吼,声若洪钟,“我就是喜欢!”
这一嗓子,在浓雾中穿透风雪,直传到几十里之外,震得面前雪花乱舞,而且说得又如此坚定,良久之后,回音还在山谷中回荡,以耿珊海的定力,都不禁觉得心头一颤。因为距离太远,耿珊海也无法确定那个声音到底是不是蛊祖。但是除了蛊祖之外,耿珊海一时还想不到谁还有如此修为?
“师……师父……”耿珊海只惊得面如土色,再也不敢直呼蛊祖之名。
梅丽丝哈哈大笑,“现在求饶也晚了,你过来受死吧。”
耿珊海定了定心神,忽然又笑道:“想我死,可没那么容易,后会有期啦!”
“你这欺师灭祖的鼠辈,休走!”梅丽丝大声喊道,可这个时候,耿珊海哪还敢再回答,早就在迷雾中,逃得无影无踪。
梅丽丝听到对面没有回音,这才长出一口气,一口鲜血哇地喷出。陈瑕赶紧把梅丽丝扶住,“姑姑……”
梅丽丝摆了摆手,“还死不了,只是方才那一招龙吟索命,已经用了我毕生的功力啦。瑕儿,想不到二十年不见,耿珊海的内力更深,合你我二人之力,也只能堪堪把他惊走。难道我今生报仇无望了吗?”
方才梅丽丝用聚魂魔音功,陈瑕则用玉影连环诀,两股内力合二为一,便威力倍增,之前在贺若部落,二人已经尝试过了,如今用这个手段惊走耿珊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陈瑕使用聚魂魔音功的话,反而没有这么好的效果。只是梅丽丝这时心灰意冷,她苦练了这么多年,本以为自己神功大成,可通过方才千里传音与耿珊海对话,她发觉自己还是稍逊耿珊海一筹。
要知道她虽然内力日深,可耿珊海也同样在进步,而且她是蛊祖的关门弟子,入门比耿珊海晚了二十几年,就算她这些年如何刻苦,可那二十几年的修为,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追得上的?
陈瑕安慰道:“虽然话是没错,可我们毕竟把他吓走了啊。岂是要报仇的话,未必一定需要高强的武艺,我是百毒不侵之体,完全可以克制他所有的毒,武功虽然不及他,但是我们既然可以吓走他一次,就可以吓走他第二次,所以就算报不了仇,也不一定会有什么危险。”
梅丽丝闻听,咬牙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我又怕什么危险?你说的没错,我们有力使力,无力使智,这个仇我早晚要报。瑕儿,你扶我到洞口歇息歇息……明早,我们再找他算账!”
话虽如此,但那耿珊海也不是傻瓜,用什么样的智谋才可以把他铲除,梅丽丝一时又想不出什么来。她方才发力过度,此时已近虚脱,更不知那些功力,要多少年才能否恢复过来。
陈瑕把她扶近洞口,只觉得梅丽丝浑身如冰一样寒冷,不禁暗暗担心,“姑姑,这里风雪小一点,你觉得好些了吗?”
刚离开地脉时梅丽丝还不觉得如何,如今功力耗尽,便冻得面色苍白,此时眉毛、头发全都被寒霜覆盖,一开口说话,吐出的白雾都比之前少了许多,那是从里到外的冷。
陈瑕道:“早知道大鲜卑山常年风雪不断,却不曾想这么冷,我们衣裳单薄,可怎么熬过去?不如暂时回去不老泉,不然你便要冻死在这里了。”
梅丽丝却骂道:“还不都是你这傻瓜,既然明知道风雪大,为什么不把那条狼的皮给剥下来穿着,你把它放走,现在就要自己挨冻!”
陈瑕道:“它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岂能恩将仇报?”
“它对你有恩,姑姑对你便无恩?”梅丽丝怒冲冲说道。此时她被耿珊海激得心智大乱,就只想找个人痛骂一顿发泄一番,这里就只有陈瑕能做他的出气筒,因此不管陈瑕如何殷勤,她也只是觉得怒不可遏。
和女人吵架,男人总是吃亏,陈瑕只好说道:“姑姑对我也恩重如山……”说着话,陈瑕解下外面的一件羊皮坎肩给梅丽丝裹上,“你先穿着它,多少暖和一些。这里也不再潮湿了,我去找些柴火,再生一堆火来。”
才转身要走,梅丽丝一把将他拉住,“不可,你一生火,耿珊海那厮定然知道我们的方位,他会立即派人来查探,这个地脉入口如此隐蔽,我看耿珊海也不知道。挨过今晚,我便没事了。”
“我总不能看着你活活冻死,管不得那么多了!姑姑,你先歇着,我去去就来。”这个时候,陈瑕要做什么梅丽丝也无力阻止,心中却想:如果耿珊海真的来了,必然要逼问我师父和《轩辕外经》的下落,那时我也只有一死,也免得到时受他折磨。
587、放手一搏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风也越刮越猛,此地四季严寒,寸草不生,断崖上就只有一块块巨石,哪里能找到生火之物?
陈瑕沿着那些岩石寻了半天,连一株植物也找不到,他想起刚出山洞的时候,被风卷走一捧衰草,刮得脸颊微痛,心想:那定然是从山下被狂风吹上来的,说不定下面有柴火。
他怕梅丽丝等得太久,会被冻死,也不管自己衣衫单薄,寒风凛冽,就抱着肩膀,低着头,逆着无边的风雪向山前飞奔而去。好在陈瑕在天山终日上山下山,也不觉得辛苦。
不多时竟又来到一处断崖边缘,再也没有去路,只好重新折返回来,再顺着风往相反方向跑了一阵,结果又是一处断崖,除非跳崖,或者用长绳吊下去,否则想要下去,就只能重新回去地脉。
他猛然想起梅丽丝所讲的“天圆地方”之说:“如果那迷雾树林代表的满天的星宿,那这个地方或许就代表大地,只是为什么天在下,地在上,整个山脉的布局,又与天地是相反的呢?”
以陈瑕的脑子,是无论如何想不明白这其中关键。他在山顶转了一圈,果然发现这个地方就是四面的悬崖,这些悬崖又围成一个大正方形,正方形的面上,有许多怪石凸起,极不规则。此地又是大鲜卑山的绝顶之处,山壁陡峭,哪有什么路走,只是这悬崖深不见底,黑暗之中也看不到脚下的状况,稍有不慎,便要葬身于此。
他想顺着一处石壁滑下去,可没下几丈远,就发现这下面也全都是嶙峋怪石,有的似刀,又有的似利剑,尖头冲上,石头上还覆盖不少白雪,连落脚的地方也没有。陈瑕只好用双手攀着那些石头,一点一点地向下滑落,哪知崖壁并非直上直下,而是稍稍有些倾斜,他顺着断崖一滑,就觉得脚下一空,心知不妙,借着白雪的反光,见斜对角处有一块空地,赶紧提了一口真气,左脚在石壁上猛踩一脚,借着这一弹之力,落在那块空地之上。空地离山崖也有两三丈远,他从斜刺里飞身而下,勉勉强强足尖搭在空地的边缘,也是他新学了“翩若惊鸿”,若是之前可跳不到这里。
好容易踏实地,陈瑕以为可以喘口气了,可往前走了没两步,就发现这里依旧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他再不敢冒然行动,只好趴在地上,伸手顺着石头的表面向下一摸,到了一臂之处,便什么也摸不到了。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站在一块凸起的巨石之上,这黑夜之中如何下得去山?
想要回去,一抬头,却发现风雪漫天,已经看不到绝顶之处,而距离来时的那段斜坡已经太远,而且那斜坡处,没有落脚的地方,再也跳不回去了。
陈瑕一拍大腿,“这可如何是好?我若回不去,姑姑岂不是要死在此地?”
危急关头,他只想到梅丽丝的生死,却一时忘了自己也身在险地,这么大的风雪,天气又这么冷,梅丽丝会冻饿而死,他陈瑕又如何能够活命?
陈瑕在那岩石上头,来来回回走了十几躺,依旧是一筹莫展,只急得抓耳挠腮,两只手不断捶打自己的脑袋,好像就这么敲着,就能想到下山的办法。
他又冲着山谷大声喊叫,“有人吗?”他希望可以有人回答,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能帮自己出出主意就好,可惜这荒山野领的,哪有人答他的话。
寒风刺骨,陈瑕内力再高,又如何抵挡?不知不觉地,他也冷得上下牙都开始打颤,手脚也渐渐觉得麻木。为了避免冻僵,陈瑕就只好在那岩石上打了一通自在罗汉拳,以活动筋骨。一边打,一边又想着怎样逃出生天,再去救梅丽丝。
一趟打完,身子似乎暖和一点,但是长此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以陈瑕的脑子,就算绞尽脑汁,也未必能逃出此地,可人的求生欲望总能激发出无限潜能。陈瑕专心只想一件事,终于被他想到了一个主意,只是他自己也不确定这个主意是好主意还是馊主意。
这自在罗汉拳乃是神眼骆袈传给陈瑕,通天教里除了神眼骆袈之外,还有一个人也会,那就是号称“打架第一”的沙雄海,当初在渔阳郡之时,沙雄海借助一件袍子,从九丈高的城头上好像一只巨大的蝙蝠,滑翔飞下,落地之时,毫发无损。如果沙雄海能做到,那我陈瑕能否做到?
他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可行,现在他不但会自在罗汉拳,又懂得玉影连环诀,如今还学了“翩若惊鸿”。姑姑说:“学了万毒教的轻功,就算是走鼓粘绵、登萍渡水也非难事!”
只是如此一来,陈瑕就要使用万毒教的武功,那又算不算违背赌约?
陈瑕一边想着,一边自言自语,“不算,不算,姑姑说:这是轻功,不是毒功。我没有违背赌约。就算这个办法不行,也总不能困死在这里。更不能叫姑姑在悬崖上冻死……”
陈瑕说完,望着眼前的万丈深渊,又觉得犯难,那沙雄海有一件黑袍,可我陈瑕的羊皮坎肩已经给了姑姑,现在就只有这件外衣,如何下得去啊?更何况,那城头离地不过九丈,可此地却不知道有多深,万一这个办法不灵,那我可就死定了!
他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幕,那漫天的风雪呼啸着吹过悬崖,丝毫没有缓下来的意思,陈瑕把心一横,咬牙说道:“左右也是一死,不如放手一搏!”
他解下外衣,把两个袖子往脖子上一绑,就相当于是一件小“斗篷”。可他这次出来是要救人的,也不曾想到大鲜卑山会是如此严寒,因此是小衣襟短打扮,此时就只穿了一件灰布衣,衣服绑在身后,袖子又系在脖子上,就显得这衣服更加小了,还不到沙雄海那件袍子的三分之一,为了保险起见,尽管天气严寒,陈瑕干脆连中衣也给脱了,打算接在外衣下面。如此一来,他等于是赤膊上阵,本来天气就冷,陈瑕就只盼着快点飞下去,否则的话,真的冻也冻死了。
588、禁忌之地
他把两件衣服分左中右,系了三个死结,又把中衣的两个袖子系在两脚的脚踝处,这才站到巨石边缘,耳畔就听得风声怒吼,如鬼泣狼嚎一般。
陈瑕把眼一闭,心想:听天由命了。
大叫一声,抓住两个衣角,从巨石上飞身跳下,就听呼啦一声,狂风兜着衣服,鼓动起两个大包来,陈瑕真气一提,双臂张开,好似一个巨大的风筝,凌空滑去。雪打在身上,奇寒刺骨,陈瑕就觉得手手脚脚几乎就要冻僵,可这个时候,哪敢稍有松懈,四肢打成最开、最大,任风雪凛冽,拍打着他光溜溜的胸膛,他只憋住一口真气,置之死地而后生,浑然不惧。
就这样被狂风带着,飘飘荡荡地也不知道滑翔了多久,陈瑕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忍不住昏睡过去,玉影连环诀反而在这时自行运作,他体内有金蚕蛊王,冰火皆不能伤,金蚕蛊王觉得宿主浑身冰冷,也自行引导真气,将陈瑕体内八宝龙纹璧所化成的热毒,散布到四肢百骸,以维持陈瑕的体温,尽管他的皮肤已经被风雪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可体内却有一股热流好像是小耗子一样来回滚动。
那热力把贴近陈瑕皮肤的冰雪全都融化成水,而外面的一层,又很快被冰雪覆盖,随解随冻,渐渐地,在他四周便成了一个中空的大冰坨,将陈瑕包裹在内。如此一来,那冰坨的外面,坚硬无比,可中空的内部,却是有水有冰。尽管此地的气温已经接近极寒,可冰水混合的温度相对来说已经温暖不少,尽管陈瑕依然觉得冷,却再也冻不死了。
他随着风飘飘摇摇,对自身的变化一点也不知道。那大冰坨越来越厚重,好似一枚陨石从天而降,扑哧一声扎进了雪地里。尽管陈瑕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所有的本事全都用上,可毕竟那悬崖太高,冰坨瞬间摔得粉碎,地上的积雪松软,陈瑕陷入足有五尺多深,大雪随即坍塌将他半身覆盖,冰坨内的冰水也早就飞溅开来,陈瑕被冷水淋头,随即惊醒,只是四肢百骸都觉得痛入骨髓,一时竟爬不起来。也是他福泽深厚,命不该绝,换做另外一人,焉有命在?
听着寒风从头顶吹过,几片洁白的雪花,落在脖梗里,叫他打了激灵。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站起,回头一看,无数的山峰高耸入云,那地脉入口的洞穴,已经不知道是在那一座山峰的绝顶了。
“姑姑……”陈瑕轻唤了一声,心中一阵惆怅,没想到自己意外逃出生天,却把梅丽丝一个人留在了山上,这么冷的天,她又身受重伤,怕是凶多吉少了。可现在想要回去,谈何容易?他从悬崖顶上不顾生死,跳下来容易,想要回去,除非肋生双翅。
陈瑕把衣服解开,重新穿回去,有发现那衣服上已经凝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变得硬梆梆的。穿上之后不但不能保暖,反而觉得更冷。
伸手向后一摸,无意中碰到馥芳锦华壶,陈瑕大喜。那酒壶里尚有半下白酒,是那天从投鹿侯的军营里带出来的,陈瑕喝了几口,觉得稍微暖和一些,精神也略有好转,还是决定找一个避风的地方,生一些火,暖和再做打算。
地上的雪,经年累月,已经到了陈瑕的大腿根了,他蹒跚着一点一点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不多时,忽然又听到风中金属交鸣的声音。
陈瑕心道:对了,方才在断崖下有打斗之声,那个地方有火,既然有火就有人。那里离姑姑所在的悬崖也相对近些。我刚好到那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打起来没完。
想到这里,陈瑕便循着声音的方向迤逦走去。这一路是个上坡,刚才陈瑕掉下来的地方,则是一处洼地,因此积雪甚后,出了洼地之后,地上的雪便仅仅能没过膝盖了。
转过了一处山坳,远远地就看到对面也是一座山,火光便在山顶上,因为地脉所处的悬崖太高,所以从上往下看,还以为那里是一处平地,却忽略了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其实,大鲜卑山的地形是山上还有山,陈瑕的位置属于大鲜卑山的半山腰,可半山腰的一些地方又是地势低平,时不时又会有异峰凸起。到了这里,也能看到不少植物,多属耐寒的灌木,有一半都埋在雪地之中,虽然是八月份的天气,可大鲜卑山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所以那些雪也都是从山顶飘落到此的,如果真的到了平原,又怎么会风雪漫天?
陈瑕心想:我得记得此处,等到天亮的时候,好从这里出发去找姑姑。
虽然看到了那座山,可还是有不远的距离,陈瑕顶风冒雪走了好久,才到了山脚下。到了这里,因为距离太近了,反而又看不到火光。好在这座山比较平缓,似乎还有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绕山而上。
陈瑕顺着道路走到半山腰,忽然看到前方有许多人影,在风雪中伫立不动,或蹲、或坐,或靠着路边的松树,走近一看,竟是一支鲜卑人的队伍,可装束又与他所熟知鲜卑人的不同,这些人穿着兽皮,脸上涂着古怪的油彩,有的头上插着几根雉鸡羽毛,项上挂着用猛兽的牙齿穿成的项链,身上全是冰雪,看起来怪模怪样。陈瑕明明就在他们面前,他们依旧毫无察觉。
陈瑕试探着轻轻拍了那个靠着大树的人,这才发现那人早被冻在树上,已经不知道死了多久了。陈瑕又试着推了推另外几人,没有一个人是活的。
陈瑕心头一凛,这才明白这些人大概都是冻死这里的,死的时候,还保持着生前的姿势。他们穿着兽皮都要被冻死,那姑姑衣裳单薄,又如何活命?
“几位前辈,你们的衣服借来取暖吧。唐突亡灵,还请恕罪!”陈瑕脱掉自己湿衣服,一边说着,一边把其中一人的兽皮扒下来,给自己穿上,又找了个兽皮帽子戴上,顿时觉得暖和许多。
见一些士兵手里还拿着长矛,他便随手捡了一把,拿到手中才发现,这长矛是木头的,只是矛头是用石头制成,磨得比较锋利。这么原始的兵器,在汉代已不多见了,陈瑕心中暗道:看来鲜卑先祖们,的确有人到过此地,只是全都冻死在山中,又或者在山中迷路,无一生还,如此说来雪怪之说,亘古便有了。难怪鲜卑族世世代代视大鲜卑山为禁地。
589、先天机关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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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0、机械蜘蛛
陈瑕本来躲在树后,这下再无处可躲。眼看那怪物身高臂长,几步就到了切近,抡起大刀对着那棵大树就是一刀劈下。
陈瑕赶紧向旁一跳,那大刀锋利无比,机械怪物的力气也远非人类可比,只这一刀,就把近千年的参天古木,从当中竖着劈了个透,刀尖卡在树身里,一时又拔不出来。陈瑕趁此机会,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朝着那堆乱石跑去。毕竟陈瑕只有半条长矛,他武功再高,又如何对付得了这个钢铁怪物?那乱石阵定然是为了抵御机关术而建,能逃生的地方也就只有那里。
那些黑衣人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从哪里来的,更不知道他是敌是友,却见他穿着一件兽皮,头上还带着皮帽,那皮帽是用一棵熊头掏空了做成,陈瑕又跑得狼狈,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只大棕熊向这边扑来。
高台上那人喊道:“放暗器,不要叫野兽进入石阵。”
一声令下,那些黑衣人把身后的黑袍一抖,三十多枚金镖一起朝陈瑕打了过来。
可就在这时,那机械怪物已经把刀拔出,因为用力过猛,竟然仰天摔倒。可它四条腿突然垂直变换方向,关节处竟是可以随意旋转,就这么倒着追了上来。
也不过眨眼工夫,便到了陈瑕身后,陈瑕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眼看着那怪物的前半截身子已经立起,大刀举过头顶,就如螳螂捕蝉一般,只要大刀向下一剁,陈瑕小命不保。他索性向后一躺,正好躺到那怪物的腹下,那怪物一刀砍下,陈瑕把双腿分得大开,大刀离陈瑕的命根子也不过数寸。
跟着就听一阵金属之声乱响,那些暗器都打在怪物的身上,可它是金属制成,一点事也没有。陈瑕只惊得一身冷汗,见怪物的后腿有空隙,便想从它胯下钻过去,不料那怪物的构造十分奇特,知道陈瑕就在腹底,后腿一登,铿铿两声,竟在后腿的膝盖处,又弹出了两把大刀,与前爪的大刀一起,同时向内一勾。
这一下陈瑕有三面受敌,这要是砍中,手脚齐断。好在那怪物之前断了一臂,陈瑕就冲着那断臂处滚去,身后三把刀撞在一起,火星四溅。
陈瑕慌忙爬起,发足又朝着石头阵飞奔。那些黑衣人刚要发暗器,高台上的人又道:“且慢,这是个人,你们全都闪开,先叫他对付那个四脚蜘蛛!把蜘蛛引到石阵里面!”
陈瑕这才知道,这怪物原来是一只四脚蜘蛛,那四只脚可以折叠,的确就好像蜘蛛的脚,可它的速度比蜘蛛快多了,不等陈瑕跑起,它早已经先一步罩住陈瑕的头顶。三把大刀,已经立起,在陈瑕周身来回绞杀,陈瑕自幼就练习碎影无极剑,不可谓跑得不快,所差的只是那四脚蜘蛛是四条腿,虽然断了一条,可它两条后腿依旧强劲,迈一步相当于陈瑕迈出五步远。
陈瑕无奈只好施展开碎影无极的步伐,又不敢走直线,在那大刀下面,边跑边躲,来回穿梭,身边刀影闪烁,金风呼啸,刀尖落在雪地上,搅动得飞雪四溅。
高台上那人这才迈步走到边缘,隔着火墙向下望着,眉头紧锁,心中却暗道:“这个人是谁,好俊的轻功!”
其他的黑衣人得到命令,此时都已经退到高台的底下,见陈瑕频频遇险,反而开始替他着急。
有人甚至脱口喊道:“喂,大狗熊,快点跑!”
陈瑕心中暗道:我怎么成了大狗熊了,我倒是想快跑,可这怪物就在我头顶压制着,我要是全力冲刺,展开“登萍渡水”的轻功纵身一起,可半空中就再没有着力之点了,它凌空一刀下去,避无可避,我哪里还能活命?
眼看前方一块巨石拦路,陈瑕不跳起,反而向着那怪物的断臂奔去,怪物右侧的刀抬不起来,就把左侧的大刀右旋剁下,可毕竟相差了半尺的距离,便再也砍不到了,陈瑕身子一侧,从刀尖的空隙中闪出身躯,巨石把那怪物拦了一下,陈瑕总算从它腹下逃出。
还没等站稳,四脚蜘蛛好似陀螺,碰到巨石,随即平转个大圈,又已赶到。而且这次是后腿在前,前腿在后,陈瑕是再分不清那怪物的前后了,只见两把大刀同时劈下,赶紧纵身跳上一个石墩,这才借着火光把这四脚蜘蛛看个分明,这东西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居然可以任意翻转,无头无尾,无上无下,无左无右,等于是一个可以随意旋转大磨盘架起四条铁柱,铁柱上又垂着四把钢刀,就好像蜘蛛的脚一样。只不过蜘蛛的脚不能从反关节处扭曲,它却可以活动自如。
那蜘蛛大刀挥洒,转得和风车相仿,陈瑕就只好在各个石墩子上,来回跳跃。想要回击,根本不可能。毕竟人力终有一竭,可机械蜘蛛却不知道要转到几时方歇。
石阵之内,还有几十具支离破碎的死尸,想必都是那蜘蛛所杀。陈瑕见了,不由得心中发虚,他从贺若部落一路走来,着实辛苦,以他的饭量一路上只吃几个饼子,能恢复多少体力?刚才又从那么高的悬崖跳下,到了现在就觉得精疲力尽,又不得不和这个钢铁怪物周旋,就这么跑了半个多时辰,那怪物虽然打不到他,但是陈瑕却已经越跳越慢了。
不远处的黑衣人还在给陈瑕加油打气,“喂,好小子,跳得好!”
“就这么跳下去,那蜘蛛绝对伤不到你!”
“好样的!轻功不错嘛,神功护体呀!”
……
他们这时也早都看出,陈瑕是人,不是熊,口号喊得震天响,却没有一人上前帮忙。
高台上的那人这时却看出陈瑕力有不逮,长此以往是个必败之局,他带了二百多人护住这里,如今就只剩下这三十几人,眼看着陈瑕有些本事,就想借陈瑕之手,制服那两个怪物。
又看了半晌,陈瑕动作更慢,有几次就差点被械蜘蛛的刀砍到。
高台上那人提醒道:“蜘蛛身体巨大,辗转不便,你该往左侧小路上引它!”
591、绝地逢生
陈瑕一边闪躲,一边向左侧瞥了一眼,只见左侧的石墩更加密集,表面上看,极不规则,实则曲曲弯弯的,围成了一条小路。陈瑕刚才在石阵的外围,因此看不清楚,可到了里面,才发觉这石阵大有文章。
所有的石墩,都是为了拖慢那怪物的速度,它几只脚虽然可以伸缩,但是终究有一个限度,一旦在缩短时,超过限度,被哪一块石头卡住,就很难再伸出来,只不过它有时又不会自动缩短,往往一翻身把身体倒转,就从石墩上跨过去了。而它要通过那条小路,势必要把后面两只脚的钢刀收起,如此一来,陈瑕就只需要躲闪一把刀即可。
他依言展开轻功向小路跑去,四脚蜘蛛紧随其后,果不其然,那怪物把后面的两把刀折叠收起,只把前面的大刀不住挥砍,它虽然没有什么招数,可是力量惊人,那把刀敲在石墩上铮铮作响,陈瑕只是想着躲避它的刀锋,哪有什么御敌之策,一路狂奔,道路越发窄了,那石阵也不知道有多大,跑了半晌,暗叫不妙,原来那两侧的石头已经窄到了仅容一人通过,可那四脚蜘蛛的脚,却已经迈在小路之外。
高台上那人暗暗摇头,心想:我叫你进到小路里,是要把它困在里面,你只在那周围打转,它早晚会自己在转动的时候,卡在那几块石头中间,你这样一直朝前跑,如何困得住他?
转念又一想,这也不怪傻小子。想要困住这只机械蜘蛛,何其容易,自己手下的人为了对付机关术,把这套阵法练得烂熟于胸,可真正交手之时,依旧死伤大半,却也只拆掉一只蜘蛛。这少年一个人打了这么久,仍然毫发无伤,已经算是极为了得。
陈瑕哪知道石阵的奥妙,跑着跑着,就出了石阵,也顾不得和那怪物绕圈子,只盼着逃得越快越好,不知不觉,火光渐远,身后的黑衣人喊道:“朋友,不能再往前了!”
又有人喊道:“前方道路险恶,当心摔死!”
“只有石阵可以破这蜘蛛!”
可这个时候,陈瑕被机械蜘蛛追得正紧,想要回到石阵也不可能,只好撒脚如飞依旧朝前跑去。眨眼间就消失在浓雾里。
正往前跑,忽见前方有个两座紧贴的巨石山,两山之间有个夹缝,只有门板宽,陈瑕大喜,“我打不动这怪物,躲进这夹缝中,它那么大的块头,总不至于追进来。”
陈瑕几步就冲进夹缝,进来之后没跑多远,就大叫后悔,原来右侧的山壁依旧延绵,可左侧的那座山,在过了夹缝之后,就骤然消失不见,两山围成了一个“7”字形。黑夜之中,陈瑕也没太看清楚,险些直接掉了下去,他赶紧向后一仰,后背贴住山壁,骂道:“他娘的,老天爷怎么编排了这么一个缺德的地方?”
夹缝入口还有门板大小,可后面的山道却连门板宽都不到了,那蜘蛛居然侧着身子,贴着夹缝,一点一点地挤了进来。山道的右侧是山壁,左侧则是险崖,陈瑕后背贴紧山壁,只能把半截长矛交到左手,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
可寻常人用剑都是右手强于左手,就算剑法比陈瑕高出百倍之人,要把本来右手的招数,放到左手上来,也捉襟见肘。更何况,陈瑕的剑法也不怎么样,他的碎影无极剑虽然是至高的武学,可惜时灵时不灵,想要左右手互换招数,陈瑕的脑子也不够用。
好在那四脚蜘蛛钻过夹缝,也只能侧着立起,结果它右侧的足已断,只把前臂不住挥舞,那把刀就倒悬着甩来甩去,陈瑕一时间还不至于被它砍死。
可那蜘蛛不住上前,早晚也要把他挤下去,那把刀晃动得越来越快,之前都是直上直下地又刨又砍,现在随着它大臂的震动,那把刀变得毫无规则可言。偶尔撞到山壁上,还会挑起一些碎石,打在脸上,好不疼痛。
那怪物离陈瑕越近,刀就转得越急,陈瑕只好把长矛当作长剑来使,一边招架,一边后退,他的这半截长矛也不及那怪物的刀长,山壁又碍手碍脚,若是换成右手,陈瑕反应机敏,还可能好一些,可此时此刻纵然陈瑕武功再高,到了这里也无回旋之地,十成的功力,也只能发挥不到两三成。
勉勉强强接了怪物几刀,陈瑕的只觉得它势大力沉,尽管天气寒冷,自己的背心在这寒夜中居然见汗了。这个时候别说要取胜,光只是格挡就已经是耗尽全力。
四脚蜘蛛逼得太紧,陈瑕也顾不得看身后的路,走了几步,脚下微微一软,知道已经到了山道的尽头,便再不敢动。此时想要使用轻功快快逃命已经来不及。唯一的出路,就是象刚才一样再次跳下悬崖,可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又已经换成了兽皮,穿在自己身上,脱下来,再系在脖子上当作斗篷?
“停!”陈瑕运足了内力一声大叫,心想:最好这怪物能听懂人话,和他商量一下等会儿在打。若是野兽,听到陈瑕这一声喊,响彻山谷,它多半也会吓一跳,暂时停顿一瞬。可这是机械蜘蛛,任何聚魂魔音功、狮吼功、毒功一类的夺人心魄的武功,对它来讲毫无效果,它只管奋勇向前地消灭敌人,毫无感情、也毫无思想。
就在这时,那蜘蛛似乎一下子回过神来,猛然间中间磨盘旋转起来,把四只脚同时调转方向,变成有刀的两足向前,那只断了的足反而挪到了最下,如此一来,陈瑕的这条长矛再也难以抵挡,几声脆响,被大刀砍成了数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从夹缝之中伸过来一条长木棍来,对着机械蜘蛛的断脚向旁一挑,那蜘蛛本来就是侧着的,前面的两把刀去砍陈瑕,后面的一把刀也举在半空,支撑着它那么重的身体的,就只有那一条断足。被旁人用力一挑,重心不稳,直接从山道上翻滚着下去。四只脚还在不断挥舞,许久之后才听到山谷一声回响。也不知道这怪物还能不能再爬上来。
592、烈焰钩吾坛
陈瑕惊魂稍定,忽听夹缝之外有人说道:“朋友,你可安好?”
听声音便是方才在高台上提醒自己之人,陈瑕靠着山壁,答道:“我没事,那怪物掉下悬崖了,多亏兄台相助。”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请出来答话!”那人笑道。
陈瑕顺着狭窄的山道,又重新折回,穿过了夹缝,见之前那三十多名黑衣人簇拥着一个身穿大红袄的瘦高个子,便知道大概就是此人出手相助,他应该是个当头的,只是看他样貌也不过三十多岁,长得温文尔雅,眉清目秀,没想到这样一个汉子,却可以对那些黑衣人发号施令。
陈瑕抱拳说道:“多谢兄台仗义出手,否则在下焉有命在?”
那瘦高个微微一笑,“何必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们习武之人的本分。”
陈瑕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多了几分好感,却不曾想到,其实是他帮这群黑衣人引走了怪物,否则这些人也不知道要和那机械蜘蛛鏖战多久。
那瘦高个拉过陈瑕的手,显得极为亲热,“敢问朋友,高姓大名?”
陈瑕刚要回答,忽然想到这些人不知是敌是友,此次到大鲜卑山,是为了对付通天教的耿珊海,如果他们是大鲜卑山的住民还好了,要是耿珊海的手下,冒冒失失报出自己的姓名,没准就有杀身之祸。
也是陈瑕被人骗得多了,他也渐渐地聪明起来,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随着阅历的增长,陈瑕已经变得可以从多方面考虑问题,明白了人心叵测的道理,再不似之前那样懵懵懂懂地轻易相信旁人。想到这里,陈瑕便反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一说话,惹得众人一阵哄笑,心中均想:却原来是个不知礼数的傻小子。不过陈瑕武艺不凡,叫这些人心中钦佩,他们之所以笑,是觉得陈瑕有趣,并无讥讽之意。
那瘦高个也哈哈大笑,一拍陈瑕的肩膀,“哈哈哈,朋友,我问你话,你却反来问我?有意思,好吧,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楼环是也!”
这楼环长得清秀,说话却又豪迈,与陈瑕倒是有几分相似。这世上的人就是如此,有些人第一次见便觉得对方面目可憎,可有些人一见面则觉得彼此脾气相投,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投缘。陈瑕与楼环也是这样,尽管是萍水相逢,可是彼此间,竟不觉得有什么隔阂。
陈瑕笑道:“原来是楼大哥。”
楼环一摆手,“什么楼大哥,不敢当,不敢当。更何况我不是汉人,不姓楼,你便直呼我的姓名即可。”
“楼环……大哥……”最终陈瑕还是觉得叫声大哥更为妥当。“你不是汉人,那便是楼兰人了,我听你的名字与楼兰相似。”
楼环哈哈大笑,“楼兰已经亡了百年了,如今叫做鄯善。你看我有一百岁吗?我来自南疆黑岩山,并非楼兰。朋友,你又是哪里人呢?”
陈瑕道:“我叫东金,楼兰人……”
陈瑕心想:母亲小时候告诉我说,我是楼兰废墟里出生的,是楼兰人,我又不能说自己叫陈瑕,不如就各取父母姓名中的一部分,从此我的假名字就叫东金了吧。东是“陈”的右半部,金是“银”的左半边,一家人骨肉分离,希望东和金,将来也有团圆的一天。
这个名字对陈瑕来讲,寓意深远,楼环哪里明白,笑道:“早说了楼兰已经不复存在,这么说你是鄯善人了,东金兄弟?”
陈瑕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答道:“不知道诸位到此何干?”
楼环道:“还不是为了斩妖除魔而来,兄弟,你也看到,此地妖气冲天,又有那些不知名的怪兽出没,所以我奉通天教教主之命,在此守护烈焰钩吾坛,以保一方百姓平安。”说着他一指那座高台,“便是那里,只是这两天,怪物活动越发频繁了,我手下的弟兄折损大半,今天要不是兄弟你舍死引开怪物,不知道我们能否抵挡得了呢。”
“烈焰钩吾坛?”陈瑕皱了下眉头,心想:烈焰倒是有烈焰,钩吾坛又是什么意思?
殊不知,相传狍鸮产自钩吾山,地脉入口有此神兽,所以在《归元机关术》一书中,便命名这座法坛为钩吾坛。原来此地称为五绝之地,东南西北中各有金木水火土法坛一座,中间的一座法坛位于大鲜卑山的最高峰,称为绝岭,乃是齐天丹穴阵的阵眼之一,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齐天丹穴阵》的阵图布置,巫仙展红绫早有安排,只是陈瑕不懂机关术,因此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
楼环拉着陈瑕的手,向钩吾坛走来,“兄弟,既然你也不是本地人士,那到此何干呢?”
陈瑕不知道如何回答,眼珠转了转,“哦……我……我和你一样也是为了保护什么什么烈焰钩吾坛而来……”
楼环一愣,“莫非你也是教主派来的?我看你武艺不错呀,不知道是五部中哪一路的人马?”
陈瑕心想:我哪知道我是哪一路人马,看来这些人是通天教的无疑,本以为通天教都是那些奸险狡诈、善于蛊惑人心之徒,没想到这里面也有像楼环这样直爽的人。我该不该骗他呢?
见陈瑕不言语,有个黑衣人便说道:“不瞒兄弟说,我们是西鬼部传教使者,楼环是我们西鬼部的堂主。虽然事关重大,可大家既然都是为了保护烈焰钩吾坛而来,你又何必隐瞒呢?”
楼环也笑道:“可惜此地只有妖魔鬼怪,那些村民冥顽不灵,实在难以教化,有负教主所托。”
陈瑕想了想,自己虽然被骆袈指定为未来通天道的主持,可惜对通天道知之甚少,要如何回答这些人的话呢?思前想后,觉得对方既然全都是传教使,那自己也该是传教使才对。
“哦,我是地南部的传教使……我们这里有伽楼罗、赫尔沁、安罗巴什么的,头领叫于大成,不知道你们认不认得。”
陈瑕怕这些人不信,就把自己知道的几个名字全都说了出来,众人哈哈大笑,楼环点头道:“怪不得,那也不用把名字都说出来。不过地南部的于大成另有任务,护法怎么会叫你来帮我们的忙呢?”
“别提了,于大成那家伙围剿贺若部落不利,中了人家的陷坑,差点全军覆没。所以任务失败了,那……那护法就想啊,既然于大成的任务失败了,这里总不能再失败,于是就派我来了。”
陈瑕自己编了一套瞎话,也不知道是否圆全,这也是被逼无奈,叫他这个老实人说谎,还真有点困难。可是没想到楼环却信以为真,他不但全都相信,反而朗声大笑,“此事我早已知晓,于大成已经被左护法派人押回总坛受审了。”
他这才松开陈瑕的手腕,中指一勾,将一枚毒针收进袖口。
593、另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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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4、护法童子
楼环中指一挑,把毒针收进袖口,陈瑕对此毫无察觉。依旧和对方谈笑风生,“楼环大哥,不知道你们在此多久了?”
楼环笑道:“时间不长,不过半年而已。”
陈瑕惊叹道:“这鬼地方天寒地冻,又荒无人烟,你们如何生存啊?就算穿得多,我看也过不了冬吧?”
众人哈哈大笑,楼环拍着陈瑕的肩膀说道:“小兄弟,你可真会开玩笑,明知道大鲜卑山上终年风雪,我们怎么会没有御寒的手段?”
有人笑道:“我看这位兄弟想必是在总坛享福享受惯了,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在外奔波之人的辛苦?他少年心性,好日子过得久了,觉得闷,所以想到大鲜卑山游玩一番,却不曾想这里乃是苦寒之地。因而先怯了,是不是?”
陈瑕神色颇为尴尬,不知如何回答。
楼环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们在雪山上挖了山洞,白天就睡在里面,大被一裹,什么风雪也进不来。既然那两个机械兽已经废了,我们不如回去喝点酒,烤烤火,暖和暖和。”说着楼环吩咐手下人,“蹋顿、万虎、达西,你们留在这放哨,有什么动静,立即通报!其他人就跟我回去休息。小兄弟,随我来吧。”
得到命令的三个人答应一声守在原地,楼环也不管陈瑕是否答应,拉起陈瑕的手,便往一座山峰走去。到了山下,前面是一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楼环叫人把巨石搬开,后面果然便是一个山洞。
楼环笑道:“兄弟,里面请。”
陈瑕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楼环等人进去。
山洞里面,也有放哨的喽啰,见到楼环纷纷施礼,陈瑕暗道:看来传教使者,在通天教里地位还不低,统领这么多人马。不知道这山洞耿珊海会不会在里面,料想不在,否则楼环不是早就看出我的破绽。
为了保险起见,陈瑕还是问道:“左护法会不会来此?”
楼环笑道:“左护法另有要事,怎么轻易会到这个地方?我们只奉命守住钩吾坛即可……其他的都不用管。”说到这里,楼环忽然微微一愣,“兄弟,你不是护法大人派来协助我等的吗?怎么连护法来不来这里也不知道?”
陈瑕忙道:“哦……我是新来的啊,护法什么也不跟我讲,只说要我到这个钩吾坛来帮忙就好。”
楼环皱了下眉头,这才借着洞内的火把,把陈瑕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年纪轻轻就越发确定自己的一个想法,问道“但是……护法身边有许多高手,为何单单派你前来?我看你年岁不大,莫非真的可以顶替于大成的位置?”
陈瑕笑道:“别看我年岁不大,但是我本事大啊,否则你们那么多人损兵折将也对付不了那机械怪物,最后还不是我把它引到悬崖边上?”
楼环沉吟了半晌,这才点了点头,转而笑道:“说的也是,本教中像你这么年轻,又有如此本领的人,的确难得。说实话,护法身边的那些童子,都是些酒囊饭袋之徒,有几个中用的?”
“你说什么?”陈瑕眉头微蹙,心想:怎么耿珊海身边还有许多和我年龄相仿的童子吗?
楼环自知自己说错了话,似乎是泄漏了一件机密事,看了看左右,连连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不提也罢。既然蛊祖肯派你来,那自然是因为你极受他器重,其他人可就惨喽。”
陈瑕皱着眉头,问道:“此话怎讲?”
楼环笑而不语。
带着陈瑕径直走进了一处岔路,岔路后面是几个小的洞穴,有个布帘子挡着。原来这山洞中还挖了许多小的山洞,以便区分尊卑。
楼环笑道:“这里便是我休息的地方,其他的兄弟都睡另外的山洞。你我一见如故,不如喝些酒,驱散寒意,如何?”
陈瑕想求他想什么办法救姑姑,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这里人多眼杂,虽然耿珊海不会来,谁知道之前在大漠追杀我和喜儿的人中,有没有认识我的,救姑姑这件事最好单独和楼环说,因此他犹豫了一下,跟着楼环进了山洞。
山洞里的布置极为简陋,只有兽皮两张,干草一堆,其他的一切生活应用之物全都没有。
两人席地而坐。楼环叫人取过酒坛来,又要了两个大碗,然后叫手下人各自休息。
楼环给陈瑕满上了一大碗酒,笑道:“你看到了,咱们这条件艰苦啊,比不得总坛,总坛还有欢乐日,我们这里就只有受苦日,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就欢乐啦。我是他们的头领,也只能睡这样的地方,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了。酒也不是很多,不能开怀畅饮,将就一下,不要嫌弃。”
陈瑕面带忧色,楼环的话,他一点也听不进去,看着面前的酒碗,心中暗想:我在这里又吃又喝,却叫姑姑在悬崖顶上受苦,要找喜儿,也没找到,小倩又在等我,江浪乖徒儿,生死未卜……
他那里胡思乱想,楼环全都看在眼里,便问道:“东金兄弟,在想什么呢?东金兄弟?”
连唤了两声,陈瑕才回过神来,忙掩饰道:“哦,但不知和我朝夕相处的那些童子,怎么个惨法。”
楼环闻听,把脸一沉,掀开布帘向外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回席说道:“你自以为是护法的亲信……我看这件事,护法不会对你说,不过此事,万毒堂上上下下差不多全都知道,就只有你们这些左护法的贴身童子蒙在鼓里……你本事不错,死了可惜了,我这里对你讲,你姑且听之,可不要想着找护法算账。”
“愿闻其详!”陈瑕道。
楼环深吸了一口气,“按理说这个任务,是不该叫你来的。不过你对我说:护法大人什么也没告诉你,那多半就是因为你的年岁太大了,他是看着你心烦,故意叫你来此地送死。”
陈瑕笑道:“我今年也不过十六岁,何谈年纪太大?”
楼环淡淡一笑,“那我问你,你们这些守护童子里,可有比你年岁大的人吗?”
陈瑕哪里知道什么守护童子?一时语塞,“这……”
可楼环却以为陈瑕找不出来比他年纪大的人,“我就说肯定没有!”
说到这里,楼环把声音压得极低,“你想活命的话,从此隐居在大鲜卑山,我们这些人就只说你已经战死。”
楼环显然把他当作什么童子了,陈瑕只觉得一头雾水,可楼环下面的话,却叫他听得义愤填膺。
595、朝丝暮雪
原来,耿珊海性情古怪,喜好男风,尤其喜欢那些十一二岁,胡须还未长成的男孩,古时称其为娈童。所以在耿珊海身边有许多和陈瑕年岁相仿的少年。
那些少年自记事前就被偷来,长得好看的,耿珊海便留在身边伺候自己,长得丑的,就收为弟子,派到各地继续为他搜罗男童,或者蛊惑人心,或者执行一些危险的任务。
平时耿珊海也传那些娈童一些武艺,美其名曰是自己的贴身护卫,便称作守护童子。可他们毕竟年幼,能学到耿珊海一些皮毛就算不错了,更何况耿珊海是何许人也?他自己武功高强,又何须这些娈童保护?
因此娈童的主要作用,乃是用于淫乐,习武护教只是其次。
因为他们都是耿珊海身边的红人,相当于是耿珊海的妾氏,耿珊海平时对他们可以说极为宠爱,在他们没有成年之前,把他们视为自己的掌上明珠一般,于是有一些人便持宠骄纵,目中无人,以至于通天教内有些正义感的人,多有不满之心。
可护法毕竟是护法,大部分人也只在背后议论,有谁敢当面指责耿珊海?
只是那些娈童的命运,却十分凄惨,等到他们接近成年之时,容貌便不再像年幼那样可爱,有些甚至变得可憎起来。就算是依旧英俊可爱的,耿珊海觉得腻了,也不想把他们留在身边,更不想看他们。
于是便把一些他不喜欢的守护童子派出去,执行危险任务,可那些童子本来武艺低微,任务却又危险,往往都是有去无回。耿珊海往往还要装模作样地大哭一场,以示自己心中悲痛。
可有那死中得活的童子回来,他便又觉得讨厌,认为自己的计谋失败,叫你死你却不死,等于是违抗护法的命令,耿珊海对这些童子不但不加奖赏,反而把他们虐待致死。
楼环讲到这里,叹了口气:“兄弟,平日里,护法对你们这些人百般呵护,可玩够了之后,便要置于死地。你们都是他的玩物,是奴才,他对你们哪有半点情谊?所以我宁愿在这苦寒之地死守着这个烈焰钩吾坛。也不愿意看到那样惨事,我劝你不要回去,其实是为你好。”
“岂有此理!”陈瑕怒道,“如果我偏要回去,又会怎样?”
楼环冷笑了一声,“那大概就和其他童子一样,不到十八岁时,就统统阉割,然后拉去试毒。往往一去,便再也回不来了。”
“试毒?试什么毒?”陈瑕冷哼了一声,心想:我百毒不侵之体,可不怕毒。只是这句话可不能对楼环明说,更何况陈瑕是为铲除耿珊海而来,又怎么可能跟他回去做什么娈童?
楼环喝了一口酒,神神秘秘地说道:“这种毒叫‘朝丝暮雪’!”
陈瑕心中一动,隐约记得在贺若部落,自己假冒蛊祖吓唬于大成,当时梅丽丝曾提到过蛊祖的不传绝技就叫做“朝丝暮雪”。还叫自己问问于大成,耿珊海会不会。
陈瑕当时也未曾留意,只是觉得一个毒药也取这么好听的名字,实在有趣。因为他对毒药不大感兴趣,所以后来也并不曾向梅丽丝询问过。此时楼环提起,陈瑕更觉得好奇,“何为朝丝暮雪?”
楼环道:“朝丝暮雪,顾名思义,早上头发是青丝,可到了晚上便成了雪白,其实这是一种加速衰老的毒药,据说是护法之前所在的万毒教不传之秘。我是后来才进的通天教,所以这毒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也没见过,我只知道,左护法有一本《蚩尤毒经》,可以说天下之毒,无所不精,可唯独这‘朝丝暮雪’的配方,他怎么也试不出来。”
陈瑕挠了挠头,“听起来,也没什么厉害的。护法已经有那么多用毒的手段,又何必一定要炼什么‘朝丝暮雪’的奇毒呢?”
楼环笑道:“兄弟,此言差矣。左护法有两部奇书,一部《蚩尤毒经》,另一部是《轩辕内经》,一本用毒害命,一本解毒治病,两本书对照在一起研读,就会发现《蚩尤毒经》上记载的所有的毒,《轩辕内经》都能破解。所以说这天下什么毒都可能有解药,什么病,也都可能有救治之法。
可这世间唯独一个‘老’字,任你武功再强,医术再高,权势再大,金钱再多,也无力回天。从古至今,有多少人为了对抗这个‘老’字,想尽了多少办法,废了无数心血,来维持自己不老不死,可最终还是要败给岁月。而‘朝丝暮雪’……嘿嘿,便是要人的身体在一天一夜之间老去十年。你想:如果这个人是个婴儿,那他十天之后,便是百岁,那个时候,纵然再高明的医术也无能为力了,因为青春是不能复返的。而且此毒,在《轩辕内经》和《蚩尤毒经》上都没有记载,也就是说,目前为止无药可解。你只能看着中毒之人,一天一天老去,直到全部器官衰竭,最终命丧黄泉,任亲人伤心欲绝,医者费尽心力,却毫无办法。这难道还不厉害吗?”
陈瑕频频点头,“那的确是很厉害!”
他心中暗想:当年蛊祖与医毒双绝在大雪山决斗之时用得应该便是“朝丝暮雪”,蛊祖曾对一个猎户的孩子用过此毒。当时连胡古那么高超的医术,也救不了那个男孩,最终就只能通过给那男孩换掉全身的血液,方才保他活过了六日,可是到了第七天的时候,那男孩最终还是因心肺衰竭,窒息而死。胡古虽然保住那孩子七天的活命,可最终还是解不了这个毒,可见蛊祖的毒术更胜一筹。
陈瑕接着问道:“那……被带去试毒的那些童子,最终全都老死了吗?”
楼环摆了摆手,“左护法的‘朝丝暮雪’并未炼成啊。所以那些试毒的童子,没有一个是老死的。护法把各种毒药都用在那些童子身上,所以他们死的时候,要比老死,痛苦万倍。”
“护法实在太残忍了!”陈瑕咬牙说道。
596、一箭三雕
楼环道:“所以说护法叫你来,就是给你一个立功而死,却又不至于遭受太多痛苦的机会。你是我见过武功最好的守护童子,我真的不希望你就这么死了,如果你还想在通天教,那除非你永远也不出现在护法的面前,否则再叫他看到你……呵呵……”
说到这里,楼环只是苦笑了两声,其他的话已经不言自明。
陈瑕抱拳道:“多谢楼环大哥提醒……可是关于护法的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我也是万毒堂的人,自然一清二楚。”
陈瑕摇头道:“可就算大哥是万毒堂的人,又怎么会知道‘朝丝暮雪’呢?我好歹也是护法身边的童子,却从未听说此毒。”
“朝丝暮雪”是蛊祖的不传之秘,按照之前在贺若部落时梅丽丝所讲的,就连同是万毒教出身的于大成似乎也不知道这种毒,这个楼环年岁不过三十多岁,不可能比于大成跟随耿珊海的时间还久,这就叫人觉得匪夷所思了。
楼环看了看陈瑕,半晌才说道:“那是因为哥哥我是唯一一个,脱离了万毒堂而活下来的童子。”
陈瑕目瞪口呆,“莫非你也曾是……”
楼环点了点头,“不错,我也是娈童出身,早年间受尽屈辱,活到今天着实不易啊。”说到这里楼环,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在此地酒乃是稀缺只物,之前他都是一口一口的喝,突然喝了这么一大碗,只是因为其中凄苦都在酒中。
楼环相貌不俗,有儒雅之气,陈瑕初见此人,就觉得他和那些其他的黑衣人与众不同,却没想到,他居然是娈童出身。
楼环放下酒碗,一声长叹,“当年跟我一起被选作守护童子的,一共有十二名,我那时聪明伶俐,不管学什么,总要比别人学得多学得快,再加上一身好皮囊,护法对我尤为宠爱,因此我的武功在那十二人中最高。我本以为得到护法的欢心,从此飞黄腾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等我到了十二岁时,护法就对我渐渐疏远,我当时不明所以,后来才觉得,大概是因为我修炼了护法的武功,所以显得少年老成,再不似小时候那般可爱的缘故。而且,我还发现,我身边的那十几个和我一样的童子,总是莫名其妙地失踪不见。可过了几天,护法就又招来新人顶替。
其他童子都年幼无知,不觉得有什么异样,我就觉得事有蹊跷,因此特别留意。
有一天夜里,一个我极为要好的朋友,突然跑来对我讲:护法要他去行刺一个人,他知道可能这一去再也回不来了。因此向我辞行。
我当时心中一动,立即想到之前失踪的那些伙伴,便试探着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叹了一口气:我自己的斤两,我还不知道吗?要行刺的那人,是护法的师妹,她的武功肯定在我之上,可护法只叫我一个人去,这不是叫我去送死?”
陈瑕问道:“那护法的师妹,姓甚名谁?”
楼环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护法没有说明,我那个朋友也没有说明,不过我就问他:既然明知道必死无疑,你又何必要去?护法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你中途跑了不行吗?”
陈瑕猜想:耿珊海的师妹定然就是梅丽丝了,只是这个时候陈瑕不便明言,只说道:“是啊,既然明知必死,又何必以身犯险?”
楼环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那朋友却对我讲:明知必死也要去,否则以护法的脾气知道我违抗命令,死得更惨。还说:护法给我下了毒了,我不知道是什么毒,但是此毒如果他师妹不给解的话,那就等着毒发身亡。
你想:护法号称蛊祖,用毒乃是天下第一,他下的毒定然极为霸道,要我那朋友去找他师妹解毒,趁机刺杀,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深意。只是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
陈瑕却微微一笑,“护法用毒是否天下第一,还不得而知,不过我看护法在你朋友身上下毒,本身就是要去杀他的师妹,如果他的师妹可解此毒,那他就再换一种毒药,如果解不了此毒,那他师妹也会中毒,所以他屡次三番派一些童子去找他师妹的麻烦,纵然那些童子被他师妹所杀,护法也可以知道他的师妹的毒功修炼到何种境界。”
楼环恍然大悟,“护法果然心思过人,原来这是一箭三雕之计,第一、可以借机铲除他的师妹;第二、可以清除自己不喜欢的娈童;第三,就算任务失败,也可以知道他师妹的毒功境界。兄弟,要不是你今日说破,我恐怕永远也想不到这些,你真是个聪明人啊。”
陈瑕心中暗笑:我他娘的也算是聪明人了吗?我能想到此节,是因为我早知道梅丽丝和耿珊海势同水火,梅丽丝想要对付耿珊海,可耿珊海又何尝不想除掉梅丽丝?所以派一些杂兵去干扰姑姑练功,也再正常不过。可是姑姑毒术高超,想必是把耿珊海的毒全都一一化解,所以耿珊海一直不敢亲自出马,还有一个原因大概是为了《轩辕外经》,姑姑性情刚烈,绝不会屈服于他,如果真的把姑姑逼急了,她一死了之,那耿珊海就再没有机会得到那本奇书了。又或者,他惧怕真正的蛊祖?其中缘由,也许只有耿珊海自己才清楚了。
“那你的朋友去了吗?”陈瑕问道。
楼环点头道:“既然护法已经先在他身上下了毒,又岂有不去之理?不过我听他这么一说,就也想探个究竟。
我那朋友也是极重义气之人,说什么也不许我去,他说:我此去必死无疑,你跟着我就只会白白送死。我不想连累你……
我就把我之前的疑惑对他讲了:咱们那么多兄弟全都死得不明不白,如果下次再派我出去又当如何?所以此事我定然弄个明白。就算帮不上你忙,也能给你收尸。”
597、纠葛不清
“我那朋友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拗不过我,便答应带我一起去,只是告诉我,只能在远处看着,千万不能靠近。于是我们两个人乘着夜色前往师父指定的地点,到了哪里才知道,那是一座漂亮的大坟。当时我也不认得上面的文字,后来我朋友告诉我,那里叫做巫仙冢。”
一听道“巫仙冢”三个字,陈瑕不禁心中一动,忍不住脱口说道:“姑姑怎么会在那里?”
楼环咦了一声,“姑姑是谁?”
陈瑕忙道:“哦,护法是我们师父,那他师妹自然是我们姑姑了,我来的时候曾途径巫仙冢,可那里已经人去楼空,没有一个活人了。”
楼环点头道:“那大概她已经走了吧。毕竟我说的这件事已经很多年了。”
陈瑕心中暗想:原来当初传授慕容倩武功以及金铃索的高人竟然是梅丽丝。楼环那时十二岁,算起来那件事至少已经是十八年前,正是万毒教覆灭的那一年。可姑姑又为何回给巫仙守墓呢?
陈瑕记得,慕容倩曾说过:三年前,那白发的妇人说自己大限将至,所以要慕容倩在巫仙冢每年祭扫一次,顺便等一个背着桃木剑的男人,如果那个男人在清明时节到访,就请他去巫仙冢里看一看,如果五年后他还没有到此,也就不必在等,把巫仙冢一把火烧掉。如此说来,那身背桃木剑的人定然是剑神步游尘,可姑姑要慕容倩等着剑神步游尘,又是为什么?又为什么是以五年为期?姑姑说她大限将至,又是什么意思?剑神、巫仙、蛊祖以及雪怪,他们四灵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
诸多的疑问,陈瑕百思不得其解,怕是只有救了姑姑之后才有答案。上辈的恩恩怨怨实在是太过复杂,陈瑕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万一,不过有一点,他倒是想明白了,巫仙冢之所以叫巫仙冢,而不叫巫仙庙,那多半是姑姑希望巫仙早点死,所以在雷神塔和巫仙冢内都供奉着巫仙的塑像,目的不是祭拜她,祈求她保佑,而是诅咒她万劫不复。也不知道这件事巫仙是否知晓,可是姑姑居然迷信诅咒一说,也实在匪夷所思。
“那你的朋友性命如何?”陈瑕又问道。
楼环抬头望着山壁上的桐油火把,思绪已经飞到了当年,他喃喃说道:“那个地方实在荒凉,我还依稀记得那晚寒风侵肤,雾霭低垂,四下里黄沙莽莽,荒山寂寂,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狼叫,那情那景,宛若今宵……
我和我那朋友不敢冒进,就藏在暗处的树丛里,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白发妇人,在巫仙冢的前面打坐。似乎她早知道我们会来,风沙凛冽,她却不进去躲避,就那样坐着一动不动。我那朋友看了半晌,便嘱咐我,不要轻举妄动,他则提着一把弯刀,打算从巫仙冢的后面迂回过去,趁着那妇人不备,从背后下手。
他也算是十二童子中的好手了,尽管武功不高,但是偷袭的话,未必就不是那妇人的对手,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荒草丛里绕了出去,又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弯刀对着那妇人的后腰刺下,本以为就要得手,可那妇人其实早就察觉,她只是闭着眼睛喊了一声,也不见她出手,我那朋友当场捂着耳朵,跪在地上,那把弯刀再也拿捏不住。
那妇人大概就是护法的师妹,我只知道她武功肯定非常高强,却没想到会高到这种程度。她见我那朋友倒地,这才慢慢站起,对他说道:耿珊海就只会派这些小角色来,你今天又中了什么毒?我那朋友一侧耳膜已经震裂,半边身子都已经不听使唤……如何还能答她的话?”
陈瑕寻思:“姑姑的聚魂魔音功,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经有了极深的造诣了。可那时楼环也不过十二岁,他的那个朋友,也肯定与他年龄相仿,姑姑虽然是为了自保,可她对这样懵懵懂懂的少年出手也算是极重。”
楼环接着说道:“我见我的朋友眼看性命不保,再也不能袖手旁观,于是我不顾性命地跑了出去,跪在地上说道:他年幼无知,不知道仙姑法术高强,还请仙姑手下留情。”
陈瑕笑道:“她用的应该是万毒教的武功,不是什么仙术。”
楼环叹了口气,“我那时候懂得什么?我只以为她能以音波伤人,那定然是会法术了?而且在通天教里,总是说巫仙法力无边,此地又是巫仙冢,那这个妇人就算不是巫仙,也一定称得上是仙姑了。
她听到我这么一说,忽然哈哈大笑。一把抓住我的衣领,跟着又在我周身几处大穴用银针刺下,发现我身上并没有任何毒药,便觉得奇怪:你们不是耿珊海派来的吗?
我心想:这个时候,怎么能说实话?便问她:耿珊海是谁?
她说:那自然是我今生最大的仇敌。
我便说:如果是你的仇敌,那应该派身强力壮的人前来行刺,又怎么会派我们前来?我们小小年纪,怎么可能动地了仙姑你?这种自寻死路的事,我们说什么也不会干的。
我也不知道她信了没有,不过她却把我和我那朋友全都给放了。在那一瞬间她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跟着又哈哈大笑:错了,错了,全都错了。好个耿珊海,故意派些窝囊废来给我出气,却想叫我背负杀戮无辜的恶名!你想叫我杀人,我偏偏不杀!
她又把我那个朋友抓了过来,随便把了把脉门,说道:原来中的是蚀心毒,能耐我何?
她不但没有杀了我那朋友,反而把他中的毒给解了,只不过她却给我朋友下了新的毒,告诉我说:你七天之内,带他赶回万毒教,见了耿珊海问问他能否解了此毒。如果解了,就来找我,如果解不了,就不要枉费心机。
她虽然给我朋友下了毒,却没有给我下毒,我想她之所以放我一马,便是因为此毒极为厉害,她是要我做那个报讯之人。
我当时见我朋友也没什么异样,不知道此毒的厉害,但是我多了个心眼,便问道:但不知我朋友中的是什么毒?
那妇人就告诉我:此毒就叫做‘朝丝暮雪’!”
598、露水情缘
陈瑕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中暗想:没想到,蛊祖的独门绝技,连他师兄都不知晓,却被梅丽丝掌握了。如此说来,那蛊祖须卜提又为什么会不喜欢梅丽丝呢,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所以,‘朝丝暮雪’这种毒的名字,其他人都不知道,只有你知道?”
楼环点了点头,“我也是那天才知道的,这世上竟有如此厉害的毒药。刚开始的时候,我见他在一夜之间,身形陡然长了好几尺,身体也越发健硕,武艺似乎也有所提高,我觉得很是奇怪。第二天,他与我拆了几招,我那时年幼,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被他打了个屁滚尿流。”
陈瑕笑道:“习武之人谁并不想有强健的体魄,他突然长高,倒是一件好事。”
楼环轻笑了一声,“如果他寿命本来和那树上的蝉一样短暂,或许是件好事,可他本该长命百岁的呀。更何况,一夜之间长高了几尺,那过程中所受的痛苦,又岂是常人所能承受?肌肤之痛,还在其次,骨骼的生长才叫人痛不欲生,有时又撑裂肌肤,他身材加剧成长的那天晚上,哀嚎不止,我见他浑身是血,连脸皮都给撑裂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无能为力。好在到了第二天,他骨骼迅速长成,也就不在那么痛了,之后也再没有那样的事出现。本以为此毒也不过如此,可谁曾想我那朋友不过十几岁,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就已经接是中年人了。
我与他在一起,形同父子,他曾对我说:他喜欢过教内的一个小姑娘,本想长大了之后娶她,可是现在这个样子,再也配不上她了。
我说:长大了是好事,我也想长大,你比我先变成大人了,刚好可以做一些我们小时候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他哈哈大笑:那我们不如现在就去做。”楼环说到这里,忽然含笑不语,端起酒碗来喝了一口,似乎在这个故事里,也只有这件事算是比较开心的。
陈瑕很是好奇,谁在小时候不想快点长大呢?陈瑕自然也不例外,“那是什么事呢?”
楼环微微一笑,“那自然是找个女人了。我们这些娈童,从来只见过男人的身子,供男人取乐,可实际上,我那朋友的心里渴望的是女人。究竟女人和男人有什么不同?那小姑娘的脸蛋红扑扑的,皮肤白净净的,她的身子又是不是那么白的?他和我都想看一看。”
陈瑕听得两眼发直,脱口说道:“那的确是很白很白。”他曾见过喜儿的裸背,果然就是很白皙的,至于他和阿曼、慕容倩也曾有过一些肌肤之亲,却都是在夜里,没有墨喜儿在悬崖边上脱去衣服那一刻看得清楚。在陈瑕的记忆里,喜儿的身子反而是最美的那一个。
楼环笑着摇摇头,“也不见得呀。”
他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我告诉我那朋友:我们只有七天时间,如果见不到护法,那你就死定了,哪有什么时间去找个女人给你?
他却说道:既然只有七天的寿命,我又何必在乎许多?我现在已经是四十多岁的身体了,难道我这一辈子,就连女孩子的手也不能碰一下吗?连女人的身子是什么样,也没见过,就这么死了,那不是太遗憾了?就算在七天之内见到护法,他可以解了这奇毒,可那时青春已逝,再找女人也没有意义啦。
我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人生苦短,他则更短,理应及时行乐,既然注定要死,又何必强求多活几日,他想找女人,那么我就和他一起去找……于是,我们就到了附近的一个村子,那里有条大河,我知道那条河里经常有女人去洗澡,我们俩之前谁也不敢看,也知道那是无耻下流的行径,可是那一天,我们就说什么也要去偷看。”
“是啊,死都死了,还在乎那么多吗?那……结果怎样?”陈瑕问道。
楼环笑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们等了一天,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结果也没有一个女人过来洗澡,可巧不巧到黄昏的时候,看到一个鲜卑妇人来河边跳了河了,我二人把她救起,问她什么原因她也不讲。
说起来,那妇人也不算美貌,长得普普通通,普通到我已经记不得她的模样,可我那朋友还是她搭话,只说:自己就要死了,这辈子也没见过女人的身子,如果可以叫他看一看,那他便感激不尽。既然你决心要死,不如在死之前成全了我。
结果……呵呵……你猜怎样?”
“结果怎样?”陈瑕问道:“那一定是一顿臭骂。”
楼环抬眼看了看陈瑕,“非也,那妇人不但没有骂我们,还我那朋友带回家中,成就夫妻。”
陈瑕皱眉说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这妇人,未免太随便了一些。就算一死,也不该坏了自己的名节啊。”
楼环笑道:“名节算得了什么?你有所不知,我那朋友年幼时便长得十分讨人喜爱,成年之后自然也是英俊潇洒,气宇不凡,虽然前两天因为身体长大,而导致脸上有伤疤,却也平添了几分沧桑威严,倒把之前的稚气掩饰了。而且他那时是四十岁的模样,却是十几岁的心智,尽管自知大难临头,也并不觉得伤感,那妇人一来愤世嫉俗,因而自尽,二来,便是觉得我那朋友有一颗未老的心,现在想想,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更快乐一些,哪像现在尽是无边烦恼。”
陈瑕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楼环接着说道:“他说话童言无忌,容易惹人发笑,我看那女子当时是真的很喜欢他。他们两人缠绵一夜,他倒是看到了女人了,可我就惨啦。我那时年纪还小,也不太懂得那些男女之事,就在帐篷外面听了一夜。到了第二天,天还没亮,我那朋友就从帐篷里出来了,我问他:你觉得女人怎样?
他只告诉我一句话:就算现在就死,也值了。
话虽如此,可我看他两鬓斑白,已经不复壮年之气,心里知道,这是又过了十年。在此耽搁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七天的时候,他已经老得走不动路了,我就只好背着他,继续赶往总坛。
可他知道自己命不久了,在去总坛的路上,就告诉我说:他最念念不忘的,便是那个女子,他没有和那女人告别就走了,他死之后,叫我有机会再去看看她,替他道声谢。
这句话说完,我那朋友便与世长辞。终究还是没能活着见到护法。”
楼环一度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陈瑕则是一声长叹,“果然人生苦短。谁说露水夫妻,并非真心?如果他还活着,我倒是很想见一见你这位朋友,但不知他高姓大名?”
楼环沉默了好久,才道:“哎,我们这样的苦命出身,就算有名字,又有谁会记得?多年之后,就只有我还记得他名字,他叫做:巴列郎。”
599、东胡遗孤
“巴列郎,巴列郎……”陈瑕喃喃地小声重复着,似乎要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巴列郎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迹,只不过陈瑕觉得这个人的一生,实在是可怜。如果一个人死了,这世上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感觉是那么凄凉。
可他又未曾想到:这世上有多少个名字可以名垂千古?能流传下来的实在少之又少。
楼环见陈瑕出神,便又来劝酒,“逝者已远,兄弟你与巴列郎并无瓜葛,不必替古人担忧。喝酒喝酒。”
陈瑕也没了兴致,笑道:“这事关系到我是否再见护法,由不得我不担忧啊。那他既然死了,你又如何对护法讲呢?”
楼环酒到浓处,又有人听他叙述过往,就对陈瑕平添了几分亲近之感,他自斟自饮,半晌才道:“他人虽然死了,可是毒性还在,我依然把他的尸体送回总坛,护法见到之后,大吃一惊,他问我:‘这个畜生中了什么毒?’
我就只好把他师妹的话,跟护法讲了:‘这个毒叫做朝丝暮雪,你如果破解得了,便去找她,如果破解不了,就说明……’后面的话,我是不敢说出口的,可是护法聪明绝顶,我不说他也知道是什么意思。那便是说,他的毒功不及他的师妹。
果然,从那以后,护法就再也没派过刺杀师妹的任务给我们任何人,非但如此,反而潜心钻研起‘朝丝暮雪’的毒来。那些他不喜欢的娈童,往往就拿去试毒,却没有一次成功过。
说起来,巴列郎中毒的时候,年岁太小,所以说护法要试毒,便不能找年龄很大的人,他有许多娈童,就成了最好的试毒材料。我知道他这么试下去,迟早就会轮到我,所以,我就主动向教主请缨,专门执行外面最艰苦、最困难的任务,为的便是不回万毒堂去。这一出来,便是一十八年呐,这一十八年里,我从不敢与护法见面,就算是非见不可的时候,我也是低着头,不叫他看到我是谁,我就怕有一天,他忽然把我记起来,抓我回去试那些稀奇古怪的毒药。
好在我不畏艰险,不怕吃苦,所以通天教里的其他长老对我都另眼相看,传了我一些防身的武艺,我也知道,不好好练武,就难以在这些险恶的环境里生存,所以我加倍努力,从最低级的娈童,做到初级弟子,逐级提升,慢慢地做到了西鬼部的一个传教士,也称作传教使者,到现在也能统领不少人马了。不知这算不算苦尽甘来,只是大鲜卑山的这场鏖战,实在艰难,尽管我们已经把这里的妖怪打得落花流水,可他们主力尚在,我也不知道能否活着回去。”
陈瑕眉头紧锁,心中暗想:看来通天教内很多人也是逼不得已。楼环又何尝愿意到这苦寒之地来呢?只是他口中的那些妖怪,全都是这里的住民,他这么做等于是助纣为虐。
想到这里,陈瑕反问道:“你确定此地全都是妖怪吗?”
楼环一愣,“这还有假?你方才也看到了,那两个蜘蛛妖,有多难对付。我已经死伤了大半兄弟了。”
“那……你外面只留下三个人放哨,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楼环笑道:“这个兄弟你不必担心,今天这两只怪物已经被我们废了,白天的时候,怪物不出来,只有在夜里才会行动,而且数量也不是很多。所以我们这些人都是白天睡觉,黄昏时候才出来守护法坛。实不相瞒,类似这样的祭坛一共有五处,分为金、木、水、火、土,我们这里是西部,叫做烈焰钩吾坛,其他的法坛还有,东部红砂太华坛、北部赤金钟离坛、南部寒冰寿阳坛、中部木瘴菩提坛。”
陈瑕跟吴真也学过阴阳五行之术,可如今听楼环一说,似乎这里的五行法坛,与他所知的完全不同,“奇怪,按照金、木、水、火、土来布置的法坛,怎么又全都是乱的呢?五行相生相克,又为何单独把‘木’坛居中?”
楼环摇头道:“这些法坛都是护法奉教主之命所设,其中的奥妙……实在是参详不透,不过,其他的法坛皆不如我这里艰苦,倒是实情。”
“此话怎讲?莫非其他的法坛,不下雪,没有雾?又或者,怪物不来攻打?”
楼环喝了一口酒,“这件事另有原因,现在天色已晚,明天一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到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
陈瑕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要去见什么人。可他怕梅丽丝坚持不到明天一早,正要开口询问有什么上山之法,楼环却又说道:“兄弟,我看你颇有情义,又与我投缘,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千万不要对其任何人讲。”
陈瑕心想:我也不打算跟你们通天教同流合污,又会对谁去讲?因此点头道:“有话请说。”
楼环笑道:“这个秘密憋了我十几年了,真是不吐不快。反正你听了我的话,也不会再去见护法,我就把这件事跟你说了。当年,巴列郎叫我找机会去跟那妇人道谢,我为了完成他的心愿,在一年之后,真的又去了那里。”
陈瑕笑道:“大哥,你是重情重义之人,这件事,我一定替你保守秘密。”
楼环笑着摆了摆手,“我说的却不是这件事。为朋友办这么点小事,就算护法知道,又怎么会责怪?我告诉你:巴列郎与那妇人做了一夜的露水夫妻,居然有了一个儿子……”
陈瑕一愣,“做了夫妻,便要有后人了吗?”
楼环哈哈大笑,“那也要看机缘的,你还小,不懂,兄弟可知那妇人是谁?”
陈瑕摇头道:“这我怎么知道,想必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妇。”
楼环道:“若是如此,也还罢了,我刚才说了,那妇人是一个鲜卑人,其实她的丈夫便是人称东胡霸王的独孤浑!当年那妇人之所以自尽,是因为独孤浑要和他兄弟争部落头领,可他却没有子嗣,处于下风,因而独孤浑迁怒于他的妻子,将她大骂一顿,他妻子气不过这才愤然自尽。却不曾想遇到了巴列郎,一来是对他并不反感,二来也是她急于想要一个孩子,所以便答应了巴列郎的请求,她自己也未曾想到,只一夜便珠胎暗结。所以独孤浑之子,并非亲生!”
600、五部法坛
陈瑕心中一动,忙问道:“不知独孤浑有几个儿子?”
楼环笑道:“还能有几个儿子?我所说的便是小霸王独孤离。”
陈瑕大惊,“原来是那只蛤蟆精,怪不得独孤浑身高体壮,英武非凡,可独孤离却又矮又丑,原来并非亲生。”
楼环一愣,“莫非你见过此人?”
陈瑕道:“何止见过,我还与他交过手呢。”
楼环点头道:“听说慕容广的确是派了一支人马前来对付我们,莫非便是独孤离?不知此人武艺如何?”楼环以为陈瑕是耿珊海派来的娈童,那之前可能与慕容部落的人有过冲突,其实陈瑕所说的交手,是在董土楠部落时,曾和独孤离过了两招而已。
陈瑕想,那独孤离力大无穷,的确是一个劲敌,之前在董土楠部落虽然只是稍稍试探,陈瑕便知道此人非同小可。只是要陈瑕承认自己不如独孤离,又心有不甘,便道:“他只是家世显赫罢了,从小养尊处优的,能有几合勇战?原来他又不是独孤浑亲生,这件事要是被人知道,我看他的什么小霸王也当不成了。”
楼环神色一凛,“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连独孤浑也不知,你可万万不能宣扬出去。我看兄弟你是个直爽之人,这才以实情相告,想我那朋友巴列郎,在人世间就只有这么一点骨血,你要把此事说出去,我将来在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故人?”
陈瑕笑道:“这个大哥你放心,我还不屑做那种诋毁他人的卑鄙行径,独孤离与你们还是敌对,大哥你尚且没有说出此事,我又怎么会说呢?”
“那就好!”楼环心中稍安,
陈瑕又问道:“你说那巴列郎面目俊朗,可他的儿子又是奇丑无比,莫非他像他母亲?”
楼环摆手道:“那妇人我并没有什么印象。等我再回去的时候,才得知她生下了独孤离之后便死了,因此并没有机会再见到她,我朋友的遗愿也无法完成。因为独孤浑有了后人,再加上他也能征惯战,因此顺利做了部落的头领。只可惜那妇人与我朋友一夜夫妻,最后却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我想他们两人也算是有缘,便偷了那妇人的尸体,与我朋友葬在一处,也落得个死后结为夫妇。她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之姿,却也不算丑陋,只是很平凡,平凡到叫人记不住她的样子,至于独孤离丑陋,那也多半是因为巴列郎乃是突然长大成人,体内毒素郁结,所以那孩子一落生,便是鬼面人身,也因此长得不高。”
陈瑕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后来我得知孩子的生辰八字,再算了算日子,就猜想他是否便是巴列郎的后人,再一打听才知道那妇人乃是被独孤浑下手杀了的,于是就更加确定了。”
陈瑕不解,问道:“独孤浑杀了自己的妻子,这又是为什么?”
楼环笑道:“因为独孤浑当了头领之后,娶了九个老婆,再也没有一个身怀六甲,我跟随护法多年,也略通医术,于是乔装成一个行脚医生,曾给独孤浑看过病,得知独孤浑修炼的是洗髓童子功,娶再多的老婆,也不可能有子嗣的。可他却把一切责任都推给那个妇人,逼得她要跳河自尽。可她生下独孤离之后,那独孤浑反而醋意大发,因此把那妇人活活掐死。这等心狠手辣之人,也是世间少有。”
陈瑕听到这里,只觉得脊背发冷,“没想到独孤浑竟是这样的人……”
陈瑕在董土楠部落时,见那独孤父子骄横无礼,却也不曾想到,独孤浑竟如此心狠。慕容广留这样的人在身边,岂不是养虎为患?
此时楼环有些不胜酒力,一张脸涨得红扑扑的,又跟陈瑕讲了一些通天教的轶闻,有些陈瑕已经知晓,有些却又是头一次听说。
因为楼环是娈童出身,又自以为陈瑕是护法派来的,与他早年间的命运极为相似,多少有些同病相怜之感,所以几乎陈瑕问什么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此地的浓雾终年不散,便是因为那五座法坛,其中,中部的中部木瘴菩提坛为主坛,由耿珊海亲自镇守,每十五天便释放毒雾一次。中毒者全身酥软,无力战斗。其余的四个法坛,皆是处于风口的位置。大鲜卑山是一个山脉,群山环绕,只要锁住风口,叫那些风就只在大鲜卑山之内盘旋,却吹不出去,因此毒雾就可以在一定范围内顺着风扩散开来。
四个法坛,由通天教各部派人镇守,也并非全是耿珊海的门下,除了烈焰钩吾坛是由楼环统领西鬼部的人镇守。其余还有天北、地南、东神,三个分部的三名最得力的传教使统领人马。中人部的人马便是耿珊海亲自统领,中人部的传教士掌有五色令旗,可以号令其他各部,权力最大。
陈瑕心中暗想:天地人神鬼、东南西北中,你们通天教全都叫齐了。如此说来,要破浓雾,便需要破坏五座法坛。只是听楼环的口气,这五个法坛人数不少,而且有耿珊海亲自坐镇,以一己之力,实在难以攻打。就算叫来投鹿侯的千余人,恐怕也万万难敌?更何况,他们善于用毒,武艺高强,投鹿侯冒然进山,绝无胜算。
陈瑕又问道:“毒雾那么厉害,为什么我们没有事呢?”
楼环笑道:“通天教的人之所以没事,是因为我们很多人体质特异,特别是我们万毒堂出来的,就算不是万毒堂的人,事先也服了解药,一些守护法坛的人,不但不怕毒雾,还曾用药物浸泡身体,修炼毒功,临敌之时,以大钉刺入特定穴道,普通刀剑皆不能伤。护法说:那是一种失传已久匈奴武功,只是我们修炼的时间太短,进境也有高有低,并非完全的刀枪不入之体,多数人只在第一、二重的境界,所谓的刀枪不入,也无非是自身没有感觉,不怕疼痛而已。”
陈瑕心中了然,所谓的毒功,便是“九子六合功”了,想不到通天教已经把这种毒功在教内进行推广,一旦这些人全都修炼得金刚不坏、百毒不侵,那天下恐怕都是通天教的了。
601、飞枭传言
陈瑕试探着说道:“据我所知,这种毒功最是怕火,哪怕是沾上一星半点,也有性命之忧,我看钩吾坛那里烈焰飞腾,大哥可要多加小心!”
楼环笑道:“谁会没事往火里钻呢?毒功惧怕火焰,也只有教众才知道,也没有谁会把自己的命门到处宣扬?那不是自讨苦吃?兄弟你无需担心。”
陈瑕点了点头,“说得也是……”他停顿了一下,忽然问道:“不知道大哥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上到最高的峰顶?”
“你是护法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上菩提坛的方法?”
陈瑕所说的峰顶,是梅丽丝所在的那个地方,可楼环却以为是木瘴菩提坛。陈瑕只想求个方法解救梅丽丝,没想到楼环却听成了别的意思,只好答道:“那……那是因为我直接从总坛被调来的,也是初到大鲜卑山。”
楼环一愣,笑道:“可你为什么要去峰顶?现在护法守住峰顶菩提坛,你如果要去,怕是护法要抓你去试毒啊,所以千万不要去。”
陈瑕笑道:“话虽然如此,但是我总该跟护法有个交代,就算我要走,也应该向他禀明才是。”
楼环连连摆手,“难得你如此忠心,但是护法可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不会因为你效忠于他,就对你有所宽恕。兄弟,不要拿有用之身,做无用之事,你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做我们西鬼部的人,再也不要想着去见护法的面了。”
“可此地事情一了,我总要回去复命,我与哥哥你不同啊,你脱离护法多年,他早就不在乎你是死是活了。更何况当初是你主动请缨去那些艰苦之地,可我这一去不返,要是死了也罢了,一旦护法得知我没死,却又不回去复命,又岂能轻饶,大不了我回去和他说一声,我以后要跟随哥哥你,去那些苦寒之地,只有如此,或许才能活命。”
楼环沉吟了一下,觉得陈瑕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答道:“要去菩提坛可不容易,我告诉你,那座山峰称作擎天一柱,乃是绝顶,它孤零零的四面都是悬崖峭壁,护法不借外力要上此山,也要走上三天三夜,当初建造菩提坛时,是有一个轻功绝好的人,先一步登顶,然后用柳条编的竹筐,再用几千条麻绳吊着那竹筐,把另一个人地吊上去。那人再背着第二竹筐,与之前那人一起,再吊两个人上去,以此类推,一点一点地才把菩提坛造好,这个工程其实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开始,我也曾去过一次,那时我还年幼,就觉得那竹筐是从云里伸下来的一样,你想那菩提坛该有多高?”
陈瑕心想:我上菩提坛干什么,我是要去菩提坛对面的山峰救姑姑,如此说来想要回到地脉入口,楼环这里是不可能有什么好的办法了。
不过楼环却接着说道:“你下山容易,现在要上那座山峰,可就难了。除非你可以飞,否则的话……不会有人把竹筐放下来的。”
陈瑕道:“常有传言说,此地有可以吐火的鸟,不知道大哥你见过没有。”陈瑕是想:会吐火的鸟,定然和机关术有关,在关于大鲜卑山的传言里,的确有这个说法。如果自己可以抓住两只这样的大鸟,没准就能借助“翩若惊鸿”的轻功飞上悬崖。
楼环笑道:“这类传言,我也曾听过不少,据说这种鸟叫做飞枭,乃是春秋时墨翟用机关术所造,只是年代久远,飞枭如何制造已经失传了。所以现在这世上再也不可能有什么飞枭了。”
陈瑕心中焦急,忍不住说道:“如此说来,就没有办法飞上山啦。”
楼环哪里能猜到陈瑕担忧梅丽丝的安危,便笑道:“那也未必,或许有一个可以制造飞枭。”
陈瑕问道:“是谁?”
楼环道:“兄弟,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人自然便是雪怪了。我们这次的目的便是为了斩妖除魔而来,那雪怪就是最大的妖魔,你怎么会想不到呢?”
雪怪墨奇便是机关术的传人,通天教之所以围困大鲜卑山,便是为了从他那里得到《先天机关术》。此事在通天教里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通天教在行动之前,总要把自己说成是正义的一方,因此通天教里的都自称英雄好汉,反把老实巴交的大鲜卑山住民说成是妖魔鬼怪。又说此地的妖雾皆是雪怪所为,山外的那些老百姓,对雪怪一无所知,只知道大鲜卑山终年迷雾不散,以为此地有妖魔,反而对通天教赞誉有加,说他们除魔卫道,实乃大大的好人。
而通天教的教众把那些谎话说得多了,自己也认为自己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所做的都是正义之举,殊不知,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满足个别人的一己私欲,完全与正义无关。
陈瑕怕惹人怀疑,只好答道:“是啊,最大的妖魔便是雪怪了,可是他也不会把机关术拱手相让,我们降服不了他,终究还是造不出飞枭来。”
楼环笑道:“就算降服了,也是枉然,《先天机关术》根本不在他那里。咦?兄弟,怎么你对飞枭如此感兴趣?”
陈瑕正不知如何回答,忽然那个放哨的达西来报,“报传教使,外面有人求见,一个自称隍尚与,一个自称是默利金,他们还抓了一个俘虏,不知是何人。”
陈瑕大吃一惊,腾地站了起来,心想:这两个人怎么跑到这里?他们曾在雷神塔见过我,一旦告诉楼环,那此地这么多敌人,我等于是羊入虎口。更何况默利金和隍尚与的武功绝不在我之下,这个楼环想必也是厉害角色,我现在深入虎穴,进退无路,该如何脱身?
楼环见陈瑕站起,笑道:“想不到万毒三杰会到我这里来,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陈瑕稍稍定了定神,“大哥你去见他们就好,我还是不去。”
楼环一愣,“万毒三杰乃是护法亲传弟子,在教中地位颇高,你要是不见,恐怕不大好。”
陈瑕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既然我已经不再去见护法,又怎么能叫他的弟子知道我尚在人间?”
楼环笑道:“方才你还说要去菩提坛,回报护法大人,现在怎么又说不见了?莫非你想通了?”
陈瑕只好说道:“蝼蚁尚且惜命,我还是听从大哥的劝告。”
就在这时,忽听洞口外有人骂骂咧咧,“他娘的,你们恃强凌弱,欺负一个不会武功之人,算什么英雄,等我师父来了,把你们这帮有娘没爹的王八羔子一个个全都千刀万剐!”
陈瑕听这满口污言的话语,就算一死也要骂娘的脾气,心中暗喜。
透过山洞前帘子上的破洞向外一看,那说话之人不是江浪还能有谁?
602、阴差阳错
只不过江浪现在被那隍尚与抓住脉门,动弹不得,一旁默利金在他后腰上踹了一脚,“就怕那个小兔崽子不来,此地便是大鲜卑山了,他要敢来,叫他连同那个老贱人一并归西。”
“你娘就是老贱人,所以给你找了一堆爹爹,你长到几十岁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账生的孽种,抓你老子来此,老子就怕了你?”那江浪好一张臭嘴,论吵架,默利金、隍尚与没有他声音大,也没有他那么多污言秽语,就只能把拳脚全都往他身上招呼,先打了一顿再说。
可江浪却是块滚刀肉,越打骂得越凶,也是那两个人受了重伤,打在江浪的身上,他也不觉得如何疼痛,想点了江浪的哑穴,可江浪上次被淳于炎打得经脉尽断,被胡古接骨之后,竟然导致许多穴位挪移,点穴的手段对他毫无作用。
楼环走出洞外骂道:“这个家伙吃了大粪了,一开口就是污言秽语。再吵就宰了你!”
江浪又偏偏是个不怕死的,脾气又倔强,楼环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江浪便冲他骂道:“你这个小白脸是从谁的裤裆冒出来的?老子和别人说话,轮得到你这个小白脸插嘴?你要杀你老子,尽管动手,我江浪什么都怕,就是不怕个死字!”
楼环大怒,喝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撒野?来人把他嘴给我堵住!”
吩咐一声,两侧早有教徒把江浪掀翻在地,江浪依旧大骂不止:“娘的,你小子不敢杀我,就只会使些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你爷爷!”
手下人找了两块肮脏的破布,又抓了把烂泥,全都塞进江浪的嘴里,这下他可再也说不出话来,就只能瞪着眼睛含糊地发出呜呜之声。
楼环这才有空对默利金和隍尚与施礼,“两位尊者,此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口出不逊?”他早看到两个人右臂已经断了,那隍尚与的眼睛上还缠着黑布,两人浑身是血,显得甚是狼狈。
隍尚与大骂道:“别提了,我们万毒三杰奉命去找师父的仇人梅丽丝,结果遇到了这个混账的师父,年岁也不过十六七,叫做陈瑕的。本以为电闪雷鸣之夜,定然把那梅丽丝拿下,想不到我们英明一世,却误中了那两人的奸计,结果身中剧毒,我的一双眼睛,也被那小子给毒瞎了,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壮士断腕,舍弃右手,这才保住一条性命,如今大师兄生死未卜,就只有我们两人逃了回来。”
这两人之所以断了手臂,乃是与陈瑕赌斗失利,误以为中毒,赫尼丘怕毒气攻心,帮他们斩断了右手,那隍尚与的双眼也是中了自己的蛇毒,所以才瞎了,根本不是什么中了陈瑕的奸计,只是这些丢人的事情,也不便对楼环提起,就只说他们狠下心来,壮士断腕,反而把自己夸得如何英雄了得。
原来,那晚赫尼丘不管两个师弟,是陈瑕把默利金救回雷神塔。可当时隍尚与却藏在水里,借着一根空心草呼吸,当时夜如墨染,雷雨交加,陈瑕也不及去找他,叫他侥幸得活。到了次日,陈瑕和梅丽丝离开雷神塔,隍尚与才赶从水洼里钻出来。他双目失明,也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就摸索着想早点离开。
可他不辨方向,听到陈瑕往北去了,他就朝南走,不知不觉地越走离雷神塔越近,无意中听到默利金的呻吟之声。默利金中了僵化毒,就躺在那里等死。眼看着隍尚与走来,拼尽全身的力气,总算发出了一点声响。
隍尚与便问道:“是谁?”
默利金也只是呜呜地哼着,却说不出话来,听他的声音气若游丝,隍尚与确定不是敌人,这才仗着胆子进了雷神塔。循着声音摸索过去,总算把默利金找到,他也是用毒的行家,尽管目不视物,还是知道默利金中了僵化毒。这种毒也是《蚩尤毒经》所记载过的,同是万毒教的人,自然知道如何化解。
给默利金解了毒之后,才知道默利金的脚筋已经被梅丽丝挑断了,而一只右手和隍尚与一样,也成了残废。
两人一个瞎子,一个瘸子,又全都断了手,虽然死里逃生,可终究是落得个终生残疾,不禁悲从心起,放声嚎啕。
哭了一阵,隍尚与又问:“大师兄现在何处?”
默利金摇头不知,“想必也早就死了,或者就如我俩一般,是个废人了?”说完又大声哀嚎。
隍尚与忙劝道:“师弟先别急着哭,不管怎样总算留住了这条性命,你我应该立即去大鲜卑山,找师父说明此事,叫他为我们报仇雪恨!”
默利金抽噎了一阵,止住悲声,“可是你我已经是废人,如何回得去大鲜卑山啊?梅丽丝实在狠毒,她就是要我们生不如死!师父也救不了我们了。”
隍尚与沉吟了一会儿,“我两眼盲了,却还能走路,你走不了路,却看得见。不如我背着你,你指引我一个方向,咱们一同回去找师父。”
默利金本来就是软弱之人,此时此刻也没有别的主意,就只好听二师兄的话,两个人结伴往大鲜卑山的方向而来。
背着一个人终究吃力,他们又都重伤在身,虽然有神药止血,暂时保住性命,可走了一段路之后,隍尚与便再也走不动了。两个人坐在荒草地里,又是一通大哭,全都埋怨赫尼丘不讲义气,就这么走了,不顾两个师弟的生死。又大骂陈瑕和梅丽丝心狠手辣,用毒计害人。
现在千错万错,都推给别人,心中懊悔这一趟雷神塔之行,却谁也不提。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马嘶。却是江浪来找陈瑕。
那晚他被受惊的马车拖着跑出去三十多里才停下来,他知道狼群厉害,一时不敢回来,心想陈瑕武艺高强不至于死,我且在这里等他,谁知等到天亮也不见陈瑕来,三匹马跑丢了一匹,马车也碎了,所以他就只好骑着一匹马,又牵着一匹马,循着原路回来找陈瑕。偏偏那时陈瑕早就和梅丽丝已经上路,二人就此错过。
江浪心想:如果瑕儿死了,也就罢了,如果没死,定然要去大鲜卑山,那我不如就只身往大鲜卑山一行。于是又迤逦前往大鲜卑山。
没想到途中却碰到隍尚与和默利金两人,听他们在草丛里大哭,江浪见他二人又都是残疾,还以为是被狼群所伤,他就自己作死,凑过来问道:“喂,你们两个,可见过我师父了吗?”
603、受制于人
那两人悲悲切切,正哭得昏天黑地,没来由地冒出个愣头青来,询问什么师父,隍尚与心想:此地方圆百里就只有一个老毒物,莫非他是老毒物的徒弟?
一想到陈瑕、梅丽丝,隍尚与闭口不语。但是默利金却看出江浪牵着两匹马,气息微弱又面色苍白,似乎有极重的内伤,反问道:“不知阁下的师父是哪一位?”
江浪那也算是久历江湖之人,不可谓不精明,却哪里能想到这两人会与陈瑕结仇?见他们断脚、瞎眼,已经凄惨到了极点,因此未加防备,只是要说自己拜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人为师,好说不好听,因此便笑道:“我师父的名字,不用告诉你,你就只说,有没有遇到什么人,随行的还有一个赶车的马夫。昨晚我们遇到狼群,我侥幸逃脱,也不知道那两人现在死了没有。他娘的,还得老子前来寻他们。”
默利金一听,心想:这人怎么这样?既然对方是你师父,你却张口闭口地出言不逊?他见江浪所骑的马不错,正好可以骑着去大鲜卑山,便心生歹意,委委屈屈地说道:“狼群我们倒是见到了,不然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说着他往身后一指:“后面的长草丛里便有几具尸体,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师父。”
江浪大惊:陈瑕那臭小子死了吗?这怎么可能?
他翻身下马,便往那长草出去查看,以他的机警也不曾想到,表面上那默利金唯唯诺诺,看起来十分老实,其实是一肚子的毒计。看着江浪从他身边走过,他突然出手,用一根带麻药的银针刺江浪一下。
江浪就觉得腿弯一麻,当即摔倒在地,隍尚与趁机掐住他的脉门,喝道:“此地就只有一个老毒物,老妖婆,你和那老毒物是什么关系?”
隍尚与眼睛虽瞎,可一身功夫还在,相反的江浪武功尽失,加上毫无防备,被他按住脉门顿时觉得半身麻痹,“他娘的,什么老毒物,老妖婆,我师父是个男的,你们他娘的搞什么鬼?”
默利金冷笑道:“那你师父不是老毒物,你师父是谁?说出名姓来,我便饶你不死。”
这江浪虽然智谋过人,偏偏是个倔强脾气,人家越逼他,他便越不肯屈服,他连老天爷也敢骂,哪把这两个残废放在眼里,“龟儿子,老子用你饶我不死?你两个瞎眼、瘸腿的废物,要杀便杀,老子不怕你,你要是求我,我或许把我师父的名字告诉你们,你们要是这么问我,就算我死了也不说!”
“好一个武功高强!”隍尚与冷哼道:“你师父那么厉害,却教了你这个窝囊徒弟!便一掌杀死你又能如何?”
他捏住江浪的脉门,发现他不但没有一点武功,而且重伤未愈,脉象紊乱,因此也放下了几分防备,料想他的师父不是习武之人,之前提到了什么车夫,莫非就是一个赶车的马夫?
古代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赶车,六艺里礼、乐、射、御、书、数都要拜师学艺的,所以此人有个不会武功的师父一点也不奇怪。
而那个阿白自始自终都是躺在雷神塔里,默利金被擒时,尽管见过此人,又哪里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默利金制止道:“师兄且慢,这个满嘴喷粪的家伙,杀他无益,既然你我身有残疾,不如就叫他赶着马车带我们去大鲜卑山。”
说着话默利金把一包毒药硬塞进江浪嘴里,江浪本想破口大骂,可这两人一个掐住江浪的脉门,一个捏住江浪的嘴巴,他们尽管也都受了伤,却是通天教里的高手,对付一个武功尽失的江浪,还不绰绰有余?
江浪吃了两口药粉,只觉得舌根发苦,大骂道:“你给老子吃的什么鬼东西?”
默利金笑道:“百日穿肠散,百日之后得不到解药,就肠穿肚烂而死。到时候看你嘴硬!”
江浪骂道:“给你老子下毒,老子做鬼也不饶你!”
隍尚与在一旁冷哼道:“这已经是最轻的毒药的,你既然有这个力气骂人,不如带我们去大鲜卑山。如果伺候得好,到时候自然给你解药,不然的话,还有七日痛风丹,三日抽筋丸,一日头疼膏,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浪把嘴一咧,“哪来这么多古怪毒药,骗鬼的吧?”
默利金道:“我们是通天教万毒堂的人,我们的毒药千奇百怪,无所不有,就算和你说了,你又知道个屁?我只问你,你答不答应送我们去大鲜卑山,答应送我们去,到时候便给你解药,如果不答应的话,先给你来个三尸毒尝尝!”
一听是通天教的人,江浪就不敢言语,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两个废物浑身是毒,我落在他们手里没有好果子吃。反正我也要去大鲜卑山,不如就送他们一程,等找到陈瑕,自然帮我把毒解了,到时候我再叫你们尝尝你爷爷的手段!
想到这里,江浪便不再坚持,“也好,就当爷爷做一件善事,等到了大鲜卑山,可要给我解药。”
就这样,默利金与江浪共乘一骑,控制住他,那隍尚与看不见路,就单独骑了一匹马,由江浪牵着。三人两骑就赶奔大鲜卑山而来。
沿途上,那两人行动不便,就把江浪当作奴隶,伺候他们的吃饭起居。江浪受制于人,尽管心中有气,却也不敢造次。
等到了大鲜卑山时,江浪果然看到这里浓雾弥漫,与当初叶长风所说一般不差,只是江浪万万没想到雾这么大,这么浓,陈瑕那傻小子没人带路如何进得了山?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方,知不知道我这个徒弟现在做人家的奴隶,受尽屈辱。
烈焰钩吾坛是往山顶的必经之路,因此默利金便叫江浪把他们送到此地,打算明天一早再接着赶路。江浪沿途便发现了很多通天教的人,他想此地不宜久留,便对默利金说道:“此地已经是大鲜卑山了,你们有这么多帮手,也就不需要我再送你们,不如把解药给我,我这就下山找我师父。”
默利金冷冷一笑,“进到大鲜卑山,你还想活着出去?”
604、冤家路窄
江浪那是人精,如何听不出默利金这话的意思,等于是出尔反尔,想要了他的命。这一下江浪如何肯答应,心想:左右也是一死,老子这几天的气可受够了,当即大骂不止。
默利金本想一刀解决了他,隍尚与却拦下,“师弟,这家伙这几天伺候我们,也经常骂骂咧咧,这样一个满口污言秽语的废物,我们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就给他下几个厉害的毒,等他毒发之时,就知道我们万毒三杰的厉害!”
江浪骂道:“狗屁万毒三杰,老子的师父百毒不侵,怕你们?你们这些言而无信的无耻鼠辈,不该叫万毒三杰,应该万毒三狗!”
“岂有此理!”默利金大怒,在马上抬手给了江浪一个嘴巴,江浪也不管自己武功尽失,对着他就咬了一口。
默利金哪能被他咬到,一掌把他打翻在地,正要提刀杀他,隍尚与忙劝住,“师弟,且慢……且问问他……他的师父是不是陈瑕那个臭小子!”
默利金神色微变,转而笑道:“不可能,师兄你眼睛看不到,这家伙少说也有六十岁了,怎么可能拜那小子为师?”
江浪历尽沧桑,尽管不过才四十多岁,看起来却很老,隍尚与道:“说到百毒不侵,倒是不可不防啊,陈瑕那小子连败我们三人,要不是他,那老毒物又怎么会如此猖狂,我们落得个终身残废,不都是拜他所赐?”
江浪一听,哈哈大笑,之前他还在犹豫,自己这么大的年岁,却拜陈瑕为师,多少有些丢人,可没想到陈瑕倒是争取,早把什么狗屁万毒三杰教训了一顿,既然如此就等于是陈瑕提前替自己出了这口气了。
隍尚与怒道:“你笑什么?”
换做旁人得知陈瑕与万毒三杰是仇敌,定然是不肯承认自己是陈瑕的徒弟,可江浪哪管那些,他不但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脸上有光,当即朗声道:“我道万毒三杰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却原来是我师父的手下败将,我看是你们打不过我师父,结果弄得断手断脚,又瞎眼,真是大快人心。你们这两个鼠辈打不过我师父,就拿你爷爷我来出气,脸皮真是比长城还厚!不对,不对……你们根本没有脸,我要是你们落得这个下场,不如一头碰死,也免得说出去丢人啊!”
万毒三杰都喜欢以毒害人,江浪把他们骂的狗血淋头,可他们又偏偏骂不过此人,两人的面子上早就挂不住了。都想着把江浪折磨得跪地求饶,好好羞辱一番,才能出了胸中这口恶气。再一听他承认自己是陈瑕的徒弟,那隍尚与便说道:“且留他一条性命,等到了烈焰钩吾坛把扒光了绑起来,砍断手脚,挖去双眼,吊在树上,丢他师父的脸。”
默利金也表示同意,“就这么一刀杀了江浪实在太便宜了”。
因此再往前走,就任由江浪咒骂,二人只是扣住他的脉门,也不回嘴,直到进了山洞,见了楼环,江浪依旧骂个不停。
楼环只好先把他捆起来堵住嘴再说。隍尚与对楼环吹嘘一通,真假参半地把以往经过讲了一遍,然后又说道:“这个老头子便是那个陈瑕的徒弟。说不定知道梅丽丝的下落,先把他关起来,连夜派人严加拷问,到了明天,他要什么也不说,那就把他扒皮抽筋,吊在树上示众。”
默利金也道:“对,也不必用什么毒药,浪费我们的毒功,这山上这么冷,冻也冻死他!”
楼环道:“两位尊者,休动无名之火,免得伤了身子,不如到我洞府饮一杯水酒,也好暖暖身子。”
陈瑕在暗处听着,不由得暗叫糟糕,他二人进来可大事不好,一抬头,见墙上挂着把青铜短剑,陈瑕随手摘下,心中暗想:他二人要是进来,说不得,我就只好一剑一个,先把他们宰了再说。至于之后怎么办,我就只能再使什么计谋,搪塞过去。
可究竟是什么计谋,陈瑕又没有注意,只好见机行事。
楼环叫人把江浪押下去,严加拷问,便要带他们来喝酒,默利金脚筋断了,不想走动,便说道:“我腿脚不方便,你就安排我一个住处,把酒送过来也就是了,我可不想跑来跑去,叫那么多人看我的笑话。”
隍尚与也道:“护法叫你们镇守烈焰钩吾坛,是叫你们在此地享受的吗?”
楼环忙解释道:“此地极寒,需要喝酒暖暖身子,不然这大半年的冬天,如何捱得过去?”
隍尚与冷哼一声,“少废话,你叫人把酒送过来就是!”
楼环心中暗骂:口口声声说我们享受,可你们俩却又如此傲慢,难道把酒给你们送去,你们就不是享受了?
陈瑕一听他们不来,稍微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万毒三杰的地位比楼环高得多,因此他不敢忤逆,依旧陪笑道:“遵命!好酒好菜,立即就奉上,来人,送两位尊者休息,就到我那里去,那是最好的洞府。”
说着有人过来搀扶着默利金和隍尚与,依旧往陈瑕这边来。
陈瑕手攥着短剑,正要出击,可楼环挡在前面,他一时又不便下手,赶紧把宝剑背在身后,布帘一挑,楼环先走了进来,对陈瑕笑道:“劳烦兄弟到别处去吧,此地暂时让给两位尊者。”
默利金往里一看,怒道:“这便是最好的洞府了?”
楼环笑道:“的确如此啊,大鲜卑山乃是苦寒之地,我这里还有两件兽皮,那也是兄弟们抬爱,其他人就只有草甸子。东金兄弟,你快出来啊!”
陈瑕忙把头一低,短剑收进袖子,又抱拳挡住脸,“是!”说着就从默利金身边走过。只要默利金认出他,他便反手一剑要了他的命再说,可默利金见他穿着一身熊皮,又戴着个熊头帽子,显得高人一头,还以为是个初级弟子。他奔波多时,也早就饿了,见那里有酒有肉,就不再理会其他,坐在那里先吃一通再说。
陈瑕心中暗喜,一出来却又跟隍尚与撞了满怀。
605、中空监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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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鹤发童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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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化外高人
江浪调侃道:“不是有把短剑嘛?把你的手脚都砍下来再,把琵琶骨撬开,这样你就可以出去了。”
“放屁!”矮老汉怒道:“手手脚脚都砍了,再把琵琶骨撬开,那我不是成了残废?你吃剩饭长大的吗?全都是馊主意。”
江浪闻听哈哈大笑,“我是馊主意,你的就是好主意?没把你弄成木炭,就算不错啦,还管残不残废?”
那矮老汉这才明白,原来江浪是因为刚才口角了几句,因而怀恨在心,这会暂时没有危险,便拿他消遣。老头冷哼一声,骂道:“也不是个爽利之人!无趣得很。”
江浪笑道:“你这老儿才是小家子气,许你老人家消遣我,就不许我说你几句?”
那老汉抬头看着棚顶,再不理会江浪,只是一个劲地喘着粗气,吹得两撇胡子一抖一抖。陈瑕见他穿得太多,以至于满头大汉,便走过来说道:“这位老伯,这里这么热,你还穿这么多,当心中暑啊。”
江浪大笑道:“这大冷天的,要是中暑可真是笑话死人啦。”
那老汉一听这话,故意把脸扭去一边,对陈瑕怒斥道:“我不用你管。走开!”他说话犹如孩童,声音又尖又高,把陈瑕吓了一跳。
江浪笑道:“你不用管他,这是个老疯子。”
那老汉瞪了他一眼,抱着铁链跑去面壁,再也不向这边看上一眼,那样子好像气得不轻。陈瑕见老汉脾气古怪,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只好先来去查看江浪的状况,“乖徒儿,你怎么被通天教的人抓了?”
江浪忿忿说道:“别提了,我也是一时大意,被那两个残废给制住,还中了什么狗屁百日穿肠散,你快点用你的血给我解毒。等我功力恢复,早晚出去灭了那两个王八蛋!”
老汉背对着二人,突然嘿嘿怪笑。
江浪问道:“老东西,你笑什么?”
老汉听他这么一说,反而笑得更厉害。江浪骂道:“你再笑我就把胡子一根一根拔下来,有什么好笑的?他娘的!”
那老汉也不回头,故意呵呵干笑了两声,这才说道:“有些人啊,经脉尽断,重伤难愈,这辈子恐怕也难以恢复啦,可他偏偏整天喊打喊杀,要是他有这个本事,又怎么会叫两个残废给制住,这等大话也说的出口?真是可笑,可笑,嘿嘿嘿!”
江浪怒道:“你怎么知道我经脉尽断?你这老不死的,长了一张娃娃脸,莫非你是个老妖精?”
那老汉挠了挠自己的耳朵,爱理不理,“我说有的人,你叫‘有的人’吗?我又没和你说话,你搭什么茬?”
“岂有此理,瑕儿,这老东西也不知是什么人,没来由地总是消遣我。”
老汉笑道:“我在这关了些日子了,又没什么好玩的,不消遣你消遣谁?”
江浪见陈瑕到此,说话也有了底气,“师父,你干脆一剑把他杀了,免得他多嘴多舌。”
老汉嘿嘿一笑,突然唱起歌来,“我本无生,非徒无生而无形,非徒无形而本无气。杂乎苍茫混沌之间,变而有气,气而有形,形而有生,变生而死,天地轮回,周而复始,又何惧哉?”
江浪听到这首歌,顿时一愣,别看江浪言语粗俗,性情古怪,但他年少时乃是奔赴大月氏的十勇士之一,那都是千里挑一的人选,因此江浪也颇有学识,这老汉所唱的歌词多半是出自道教的《庄子》一书,大致的意思是:我本来就没有出生在这个世上,是因为在混沌之间,产生了阴阳二气,二气交合始有万物,如今我死了,也不过是回归于寂静,无非是另一个轮回的开始,又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大鲜卑山是化外之地,几百年来与东土没有任何联系,这村野老汉居然可以把《庄子》编成歌谣,实在匪夷所思,江浪当即不敢再小觑此人,因此只是看着老汉的背影闭口不语。
陈瑕眉头一皱,也觉得这老汉不是等闲之辈,因为他所说的是道家的东西,与东福岛的道家武学暗暗吻合。尽管早年间剑神和呼衍洁教给他的那些练武口诀,陈瑕到现在早已经忘却了,可听着这老汉的歌词,多多少少觉得耳熟,陈瑕忙抱拳问道:“老伯,敢问高姓大名啊?”
那老汉依旧是头也不回,“你是什么人,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陈瑕道:“我叫陈瑕……”
老汉冷哼一声说道:“别说你是个无名小卒,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不想理他,他也管不着!”
陈瑕笑道:“老伯,我刚才听你所念的好像是道家武功的楔子,莫非老伯也是习武之人?”
江浪故意说道:“我看不像,这老头子故弄玄虚,他要是习武之人,又怎么会受制于人呢,如今被人抓到这里,还说要把此地炸开,老头,你就算烧了我,我看也炸不开这里。”
“为什么炸不开?”老汉颇不服气,“只要把你烧了,再找到硫、硝二物,我就可以轰的一声把这里炸的粉碎,管叫这个反斗五行阵瓦解冰消!”
江浪笑道:“可是你到哪里去找硫、硝二物呢?这里除了石头就是石头。就算侥幸被你得到了一块可以烧的岩石,也不可能把这里炸掉!”
老汉一拍脑门,“这倒是个难题,我纵有本事,也不能隔空取物啊!要到哪里去找那些材料呢?”说着话他腾地站起,怒道:“我一身武艺跟你可不一样,我只是中了毒了,又困在这里,一身功力发挥不出。我能出去的话,总有办法把这里炸了。”
陈瑕刚要说话,江浪却把他打断,“你一身武艺,我可看不出来,不如说些法门来听听,大家都是习武之人,正好一起探讨。”
江浪是想:这老汉的谈吐犹如孩童,可从他方才唱的几句歌词来看,又绝不是等闲之辈,没准真的是什么世外高人,因此试他一试。
那老汉冷笑一声,“当我是笨蛋?想偷学我的武功?”
“不说便罢了,”江浪笑道:“空口无凭,谁知道你是不是吹牛,我只知道蛊祖的毒功独步天下,以你这样的老头嘛,我看没什么本事,所以你肯定不是人家的对手。”
老汉道:“我也不与他人争什么短长,他的武功好,那是他的事,不过说起本事嘛,我也未必就在蛊祖之下。”
“老伯,您有什么本事?”陈瑕好奇,忍不住问道。
608、大智若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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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9、墨家传人
老汉略微沉吟了一下,看了看被穿了琵琶骨的江浪,笑道:“好吧,我便是雪怪墨奇,告诉你又能如何?你要是通天教的人,也不用枉费心机使什么苦肉计,就算老夫今日一死,也不会给你们想要的东西。我们墨家祖训叫‘兼爱非攻’,机关术绝不是用于杀伐的。你们这帮恶人,我和你们玩儿得也够久了,什么火墙、什么穿琵琶骨、什么蒸包子,我什么都见过了,你们又能把我如何了?如今你们折磨我没用,又想打喜儿的主意,也罢,我墨奇就当没有这个孙女,认她自生自灭也就是了。”
陈瑕抱拳道:“老伯,你真是令人钦佩,不错,《先天机关术》落在通天教这帮恶贼的手中,便要生灵涂炭。他们现在势力已经够大,一旦再得到《先天机关术》那还了得?只不过我们俩的确不是通天教的人。而且我也的的确确是墨喜儿叫我来帮忙的。你派喜儿去天山找千年雪莲,对不对?”
墨奇虎着脸也不回答,陈瑕接着说道:“喜儿身上有一件宝甲,那机关术的秘籍就在宝甲之内,对不对?”
“你就算知道,也脱不下来!”墨奇冷冷说道。
“男女授受不亲啊,我可没脱过她的衣服。不过她被通天教的赫尔沁等人用毒蛇所伤,是在下替她疗毒的。所以……所以……”
“所以怎样?”墨奇听着话头不对。
江浪替陈瑕说道:“所以你的孙女已经以身相许,这位小兄弟陈瑕,便是你未来的孙女婿。”
陈瑕赶紧道:“此事还做不得准!”他心想:我还要退婚,去找小倩呢,你这一句话,等于是我非娶喜儿不可了。
江浪则是不住坏笑,显然是有意为之。
墨奇的脸上这才有所缓和,看了看陈瑕,见他虽然奇装异服,但是样貌不凡,却不知他二人所说的是真是假。
江浪又道:“陈瑕乃是当年西域都护府陈睦之子,忠良之后。在下姓江名浪,是当年太史傅毅门下的干将。我们都是汉人。想必你也知道,通天教在我大汉是行不通的。”
墨奇冷笑道:“嘿嘿,你说你是汉人,就是汉人?就算你们是汉人,但是汉人里的奸细可也不少,我是山野村夫,一辈子就住在这大鲜卑山,可不知道外面的事,我只知道通天教侵犯大鲜卑山,搅得这里鸡犬不宁。我墨家祖上虽然是华夏一脉,但是已经离开中原,隐居世外多年,跟汉人也没有来往,你不要和我套什么近乎。”说着他一指陈瑕,“你说是喜儿叫你来的,有什么证据?”
陈瑕琢磨了半天,墨喜儿夺了他白马和宝剑,可没留下什么信物给陈瑕,如何证明自己见过喜儿呢?
“这……这喜儿长得很可爱,个子比你高一点……”
“住口!”墨奇怒道:“你是笑话我个子矮吗?”
“晚辈不敢……但是喜儿和我分别之时,走得匆匆忙忙,什么也没留下,不过……对了!”陈瑕眼前一亮,“不过《先天机关术》她不可能传给通天教的人,所以我见过喜儿设计的机关,这个可不可以证明啊?”
墨奇想了想,笑道:“喜儿有我的吩咐,定然不会把机关术交给通天教……此话不错,那你说说看,你见过什么机关?”
陈瑕道:“我见过好几样,一样叫九曲追魂弓,可以射出弧形的追踪箭,一样叫飞天连弩,连通天教的沙雄海也难以抵挡,还有什么龙爪甲。至于董土楠部落的投石车,是不是喜儿的杰作,那我就不得而知啦。对了,还有什么竹蜻蜓啊,带迷烟小葫芦啊,我就不知道是不是机关术了。”
“果真如此?”
陈瑕点头道:“此事千真万确呀!
墨奇依旧沉着脸问道:“那这几样兵器,都给什么人用了?”
陈瑕道:“九曲追魂弓给了丘麟,至于龙爪甲和飞天连弩都交给了渔阳郡的太守廉范廉大人。”
其实喜儿在大汉留下的还有千金闸和蜈蚣灯的图纸,只不过那些不是兵器,因此陈瑕也不知道那是机关术所记载的内容。
“简直岂有此理!”墨奇听完竟大发雷霆,“这个死丫头,不听我话,随意使用机关术,等她回来我非替她爹娘好好教训一顿不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墨奇气得满地乱转,带着肩头上的铁链哗哗直响。
陈瑕赶紧替喜儿解释道:“她把九曲追魂弓交给丘麟,是因为丘麟那里有千年雪莲。在大汉留下机关术是因为,她被沙雄海追杀,需要廉大人保护。实属万不得已,你可千万别责怪她,气坏了身子也不好啊!”
“你懂什么?”墨奇怒道:“我墨家虽然精通机关术,可只是用于防守,她把机关术交给那些征战沙场的兵卒,说不定要有多少人死在机关术之下。九曲追魂弓、飞天连弩,都是杀人害命的凶器,与我墨家精神相悖,又岂能随意传授给别人?即便是龙爪甲,也是要断人手臂,以求取胜,到时候那些兵卒所作下的孽债,还不是要算在我墨家子孙的头上?当年先祖墨虚造出神剑‘非命’,因它而死的人,不计其数,只因杀戮太盛,所以将它沉于东海,那时墨虚先贤便留下祖训:从今后,我墨家不许再将机关术传于世人。可如今那死丫头为了一己之私,便违背祖宗的遗愿,将来定然遗祸无穷!”
“此言差矣!”陈瑕道:“墨家虽然不想用机关术,可是如今有人在用,据我所知,巫仙展红绫正在建造齐天丹穴阵,想必这个阵法也是出自墨家,而且前辈你所说的非命神剑,也已经落在巫仙展红绫的手中……”
墨奇大吃一惊,“此话当真?”
陈瑕便把当年展红绫和步游尘在天山一战对墨奇讲了,“当时巫仙正是以‘非命’克制‘胜邪’,连步游尘也险遭毒手。所以,机关术就算墨喜儿没有流传出去,展红绫也掌握了不少,而且巫仙冢的构造极其复杂,显然也是因为有了《归元机关术》的缘故。如今能克制展红绫的,便只有前辈你啦。”
“想不到剑神、巫仙自相残杀,嘿嘿!”墨奇怪笑了两声,忽然神色又转而凝重,点了点头,“先祖知道非命剑的厉害,但它并非毫无破绽,要克制‘非命’除非落日神剑!”
610、吵架第一
“落日神剑?”陈瑕一愣,“什么是落日神剑?”
墨奇颇不耐烦,道:“落日神剑就是落日神剑,这都不明白,你问那么多做什么?以你的资质,连话也听不明白,什么都要问,就算你有落日神剑,也不可能是展红绫的对手。”
陈瑕自知自己的确资质太差,被墨奇数落一顿,也无话反驳,“是啊……巫仙神功盖世,我何德何能敢与之为敌……可是偏偏所有人都把那么重的担子给了我……”
江浪见陈瑕有些气馁之意,便对墨奇说道:“老鬼,你他娘的胡说些什么,瑕儿才多大年纪?来日方长,像这老东西,不也囚禁于此,凭什么大言不惭地数落别人?你要真有本事也不至于被人捉住,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天地四灵你排在最末,想必是才疏学浅,浪得虚名。”
墨奇怒道:“你……你这歪厮又有什么本事,还不是和我一样囚禁在这烈焰牢笼之内?”
“可我又不是传说中的雪怪!而且武功尽失,你又有什么借口?”
墨奇道:“我全村人都身中剧毒,我需要什么借口?”
江浪还要再吵,陈瑕忙劝阻道:“好了,没什么可吵的,天地四灵本来就各有千秋,不是以武功排名,更何况,雪怪之说自古就有。真正的雪怪其实没人见过,人们所惧怕的是隐藏在大鲜卑山的机关兽,所以才有的雪怪传言……”
墨奇点了点头,“没错了,可机关兽又是谁造出来的?”
江浪冷哼道:“那也是你祖上的功绩,所以说雪怪指的是机关兽,可不是你这长着白胡子的矮冬瓜!”
“岂有此理!”墨奇气得浑身栗抖,可他又偏偏吵不过江浪,“好吧,我也不与你做口舌之争,我们墨家族人,隐世多年,岂会在乎那些虚名?人们爱怎么说雪怪,也与我无关。”
江浪哈哈大笑,“要是天地四灵,各有千秋的话,那我江浪也可列入其中。”
“此话怎讲?”陈瑕问道。
江浪道:“我别的本事没有,吵架肯定是天下第一。只可惜我这个本事,只能叫我自己痛快,却伤不了人命,不然的话,我就把那些仇人一个一个全都骂死。”
陈瑕不以为然,“说的好像你骂人不生气似的。”
“骂人生气,打人也一样生气,老子现在也杀不了人,就只好骂人解气。”说着,江浪看墨奇又转过身去不理人,便笑道:“不过我和墨奇也无冤无仇,就谈不上解气不解气了。纯属吵着玩,谁叫他说你的不是?说你不好,就是说我江浪投师不明,我岂能坐视不理?”
陈瑕见墨奇生气,也不好高声笑他,就掩着口偷笑,江浪又对墨奇道:“老头,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离开此地,要吵架的话,咱们还是出去再比个高下,这一阵就当打个平手如何?”
墨奇理也不理,只是气得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大概是想:哪来这么一个伶牙俐齿的畜生,肯定是通天教的人故意派人来气我,我可不要上当。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可他这么大的年岁,可还没被人如此当面数落,说得他一点反驳的余地也没有,他小孩儿脾气,反而就气得更厉害。
陈瑕道:“说出去容易,可是要怎么才能打开这锁链啊?”
江浪笑道:“那你应该问墨奇前辈才是。”
墨奇冷哼道:“我早说了,先把你烧掉,然后就能想办法出去了。”
“这他娘的算什么办法?”江浪道:“把我烧了,你也找不到需要的材料,那我不是白死?”
墨奇一边不住地抖着腿,一边说道:“材料是要一点一点积攒的,反正你也是要死的,就不如做点好事。”
陈瑕忙劝道:“前辈,你不要生气了,究竟这个铁链怎么打开,我是诚心实意救你出去,又何必跟我徒儿怄气呢?你想想喜儿还在外面!”
一提起墨喜儿,墨奇这才转过身来,“小子,我问你,喜儿是不是真的深陷重围?”
陈瑕看了看江浪,“其实喜儿现在如何,我们也不知道。不过之前在贺若部落,我见过了投鹿侯,他告诉我,之前派进山的军兵几乎全军覆没了。只希望喜儿吉人天相,不在其中。前辈,其实喜儿早对我说过,我只有三个月的期限来大鲜卑山救人,可是途中遭遇通天教重重阻挠,又恰逢渔阳郡有大难,我不能坐视全郡百姓生灵涂炭,之后又有呼衍洁带人攻打董土楠,还抓了慕容广,整个辽东、辽西的安危都系在我的身上,所以始终也不得脱身,如今已经是八月份,三个月的期限早就过了,实在是对不住前辈你,也对不住喜儿。”
墨奇这才点了点头,多少相信陈瑕是自己人,至少他可以说出三个月的期限,毕竟自己现在深陷囹圄,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离开此地。而陈瑕也并未向他索取什么机关术,多少值得信任,“那我问你,你们两个又是如何进来这里的?”
江浪和陈瑕就各自把以往的经过简单叙述一遍,墨奇揣摩再三,觉得二人言语间严丝合缝,并无什么纰漏之处,也不像是事先商量好的。
他沉吟了半晌,一声长叹,“你没有对不起我,也没有对不起喜儿,你对不起的是大鲜卑山的百姓。只不过此事本来也与你无关,你能冒死前来,我还是应该感激你。既然如此,我便暂且认下你这个孙女婿。如果有一天,我大难不死,再去找喜儿问个究竟。”言外之意对陈瑕依旧心存芥蒂,不敢轻易相信。
陈瑕却道:“我来救人,完全是因为喜儿是我的朋友,其实当初也是她逼我的,不然就要寻死觅活,我其实有一个更喜欢的人,所以,喜儿的婚事……”
话不等说完,墨奇便把他打断,“等等,你是嫌弃我孙女配不上你这个笨小子?”
陈瑕忙道:“这……绝无此意。”
“那你凭什么悔婚?如你所说,你已经与喜儿有了肌肤之亲,怎么又喜欢旁人?你不为名,不为利,又不为美色,那凭什么来这里救我,定然是假的!”
江浪笑道:“难道一定要为了什么才来救你?”
墨奇冷哼了一声,“哼,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可也不想亏欠别人。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天底下哪有这等笨蛋,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就甘冒奇险进入鲜卑族的禁地?说什么我也不信……而且这一带有毒雾,你定然是通天教的人,否则为何你一点中毒症状也没有?”
611、先祖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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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2、断龙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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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3、内外交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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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4、惊天阴谋
江浪哈哈大笑,“原来如此,那你是不是真的怕热啊?”
墨奇道:“那还用说?我体质特异,生下来就怕热,别人家的孩子一出生,都怕冻着,稍微凉一点,就要里三层外三层地又包又裹,我可不一样,我听我娘说,我越是穿得多哭得就越厉害。哪怕是到严冬腊月,千里冰封的时节,我也可以赤身在雪地里行走,雪怪可不是浪得虚名。所以天下虽大,却只有像大鲜卑山这样的极寒之地,才最适合我居住。
我生平的绝学除了机关术之外,武功也非同一般,自七岁起,就修炼一种特殊的武功,叫做雪莲神功,这种武功,增长的是阴寒的内力,久而久之,威力虽然越来越强,可寒气终于郁结体内。也是机关术逐渐衰落,可是来自外界的骚扰却从未间断,我要对抗外敌,又不得不修炼这种武功,大概是我那死鬼老爹责怪我违背墨家宗旨,修炼这些邪门的武功,在九泉之下也不保佑我,我年少时自行修炼学练神功,以至于走火入魔,也因此受了些内伤,随着年龄增长,也就越来越怕热。只是外面的人对此事知之甚少,多半就是那三个叛徒告诉楼环的。也可能是当年怂恿王莽来剿灭我们的那个妄人的后代,把这个秘密宣扬出去。否则楼环怎么可能想到以烈焰钩吾坛来对付我?好在我咬紧牙关,就不说自己的身份,他们当我也是叛徒,所以没有如何为难我。”
陈瑕皱了下眉头,“如此说来,他们就是要逼你承认自己就是雪怪。那当初那个妄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墨奇道:“还能有谁,这天底下人人都想长寿,可是最痴迷于长生不老之术的,为此不计代价,又懂得齐天丹穴阵的,就只有两个人。第一是大月氏通天道主持摩柯伽叶,第二便是东福岛岛主安其生。当年祖上墨虚曾到访过东福岛,与安其生把酒言欢,酒醉之后,无意中泄漏了齐天丹穴阵的秘密。”
江浪道:“既然齐天丹穴阵关乎天下苍生,为什么墨虚还会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呢?那不也正是违背了你们墨家兼爱非攻的宗旨?”
墨奇苦笑了一下,摇晃着脑袋,“所以说人心难测。以我祖上的聪明才智,也有被人算计的时候。自古就有传说:东福岛那是神仙居住的地方,神仙自然是长生不老啦。当时我的祖先又怎么会想到,一个长生不老的神仙,为了长生不老,也会建造可以长生不老的齐天丹穴阵,而达到自己长生不老的目的,进而灭世?
二人一同探讨长生之术,安其生也给了一些药方子出来,作为交换条件,那祖上墨虚就只能把齐天丹穴阵的法门讲解出来。这世上就有那种悟性极高,聪明绝顶之人,安其生只听了一遍,竟把齐天丹穴阵的阵图给硬生生记了去大半,可我祖上得到的无非是一些海外的药物,根本没什么功效,结果可想而知,他最后还是难逃一死。临死之前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骗了,那安其生根本就不会长生不老之术。嘿嘿,神仙也骗人,你们说,这件事谁能料到?”
江浪问道:“可是墨虚如此聪慧,又怎么会落入人家的圈套呢?”
墨奇又摇了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多年以后安其生还在,可是祖先却早已仙游。可安其生最终又没有建成齐天丹穴阵,这件事我到现在也是想不明白。”
陈瑕心中一动,想起剑神讲过安其生长生不死的秘密,“其实很简单,因为东福岛历代掌门都叫安其生。虽然前任掌门死了,但是安其生这个名字却是永远流传,就好像通天道的摩柯伽叶一样,所有的主持都叫一个名字,外人便以为这两人都是长生不死之身,因此视他们为神仙。”
墨奇和江浪同时“哦”了一声,顿时有茅塞顿开之感,墨奇大笑道:“原来如此,哈哈哈,不错不错,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祖上居然想不到,那安其生骗得我们墨家好苦啊!”
陈瑕叹道:“何止你们墨家,东福岛的这个谎言几乎骗了天下所有人。人人都以为东福岛是神仙之地,也难怪墨虚前辈会上了这么大的当。”
江浪也道:“不错,秦皇、汉武也曾派人到海外去寻找安其生,更是有无数信徒自称自己是安其生的弟子,连皇帝都相信他是神仙,又何况墨虚呢?此人能骗到天下所有人,也算是了不起。”
墨奇却笑道:“我看安其生未必想骗天下人,却有人故意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撞骗,这个谎话越来越多人说,假的也就变成了真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当初怂恿王莽派兵来打我们的那个妄人,肯定与东福岛有关。墨虚只是对安其生说了整个机关术的一部分,其实大部分的机关术依旧在我们这些后人的手上,我想大概后来继承掌门之位的‘安其生’突然真的想做神仙,于是就来找我们要机关图了。”
陈瑕道:“那这件事一定是和巫仙前辈有关。”
墨奇却摆了摆手,“那倒未必,从时间上推断,展红绫的年岁还不够老啊。你想:从王莽篡位时,就已经有人不断地来骚扰这里了,除非那个人真的长生不老,否则谁能活这么久?可如果那个人真的已经过了百岁,是长生不老之人,又何必屡次进犯?”
陈瑕皱了下眉头,“如果不是巫仙前辈,那当年攻打大鲜卑山的人又是谁呢?这个人也真是有毅力,为了得到《先天机关术》几十年如一日,不住纠缠大鲜卑山,汉人走了,又借助通天教……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大阴谋!”
墨奇白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说?我现在倒是有些怀疑,安其生到底还在不在人间。”
陈瑕道:“我听剑神前辈说,安其生已经仙游,所以应该是巫仙前辈继承了他的衣钵……”
墨奇冷哼了一声,“不管怎样,东福岛和我大鲜卑山,结怨已久,就算不是展红绫逼我交出《先天机关术》,我看也会有其他人来骚扰,你说的那个剑神步游尘,也未必是什么好人!”
615、穿心连环锁
陈瑕想:当年东福岛的妄人怂恿王莽派兵平灭大鲜卑山,导致墨奇的父亲惨死,他们与东福岛肯定有解不开的仇怨,墨奇因此迁怒于步游尘也是正常。既然他生气,那我还是少提我和剑神前辈的关系。
“前辈,我看往事已矣,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怎么离开这里。”
墨奇面有不屑之色,“你没有神兵利器,我看很难出去。”说着他又捧起那条铁链,“而且我们俩的琵琶骨被铁链锁住,这东西设计得也缺德,里面有个机括,碰到硬物,两侧的铁钩便要合拢成一个圆环,等于是我的骨头被圆环套住,除非把琵琶骨给拆了,否则都拿不下来。”
江浪惊道:“难道我的也是一样?”
墨奇白了他一眼,“废话,你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我倒是佩服你条汉子,那些人给你上刑具的时候,你还大骂不止,换做普通人恐怕早就吓得说不出话啦。”
江浪冷哼道:“我江浪什么样的苦没吃过,这点小灾小难,又算得了什么?”说着江浪微微一笑,“你拖着那两个大钩子多少天了?”
墨奇道:“这个鬼地方,也看不到日升月落,我看起码也有半个多月啦。”
江浪笑道:“那你也是个了不起的人,戴着这东西那么久,居然还有心情玩火。”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前嫌尽释。
一旁陈瑕却是一筹莫展,尽管这两人都是英雄了得,但困在此地,几时才能脱险?他试着去拉那几条铁链,以陈瑕的功力,拉了几次,纹丝不动。
见铁链的末端挂着一个大锁,锁头正中有个拉环,试着用手去掰,可那锁头也十分结实,单凭人力难以拉动。
陈瑕道:“如果大铁锤在身边就好了……”
江浪笑道:“那也没什么好的,铁锤在这,你一锤子下去,锁头是开了,老子的肩膀可也残废。”
陈瑕皱眉道:“要是能推的话,或许也可以用上力气,可我怎么就拽不动它呢!”又试了几次,只觉得那铁链滑不留手,根本无处借力。
墨奇道:“你不用白费力气了,这链子乃是特殊混铁铸成,坚硬无比,要是用火烤加大风力,烧上一两天,或许还能把它烤断,可这里的火又达不到那个温度。我看你要救人,还是早点找到一件神兵的好。”
江浪道:“既然你们墨家精通机关术,怎么会不铸造出几把神兵利器备用?不如叫瑕儿进去迷宫之内……”
话未说完,墨奇便打断了他,“行不通,行不通,一来,我们没有神兵利器,多年前那些凶器都已经赠给中原的一个道士;二来,他如果能进去迷城,那通天教的人,不是也能进入?的确有个入口,但是我可不能随便告诉外人。”
陈瑕摇头叹道:“说到底,你还是没把在下当作自己人啊。”
“嘿嘿,该说的我会说,不该说的,我是半个字也不能透露。你用尽千般妙计,我就只打定主意不说,不管你是不是骗我,我只要不说,就不会上当,你们又能把我如何?”墨奇捋着胡子得意洋洋,嘴里又哼起那不知名的歌儿来。其实这个主意他在进来的就已经想好了,不是他人三言两语就能说动的。
三人正在交谈之际,陈瑕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有人上来。”
墨奇和江浪全都武功尽失,听不到楼下的动静,陈瑕却听得一清二楚。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渐进,两个赤膊的壮汉提着四桶水,上了九层。
江浪大喜,“太好了,这个鬼地方,烤也要烤死了,洒点水多少凉快一些。”
墨奇却面带冷笑,“要说吃饭那自然是好事,这个地方能吃的东西不多,可要说水嘛,漫山遍野都是雪,随便就能弄上一大桶,现在又不是饭口,他们提水上来,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那两个壮汉把水桶往地上一放,其中一个壮汉对陈瑕说道:“朋友,坛主说:你进来已经有些时候了,叫你下去。这里就交给我们。”
墨奇看了一眼江浪,满腹疑云,那意思是,你不是说他叫陈瑕么,是来救你的,怎么现在又叫东金?而且这两人对他恭恭敬敬,是什么道理?
江浪使了个眼色,叫墨奇不要多嘴,“喂,东金是吧,既然坛主叫你下去,那你就乖乖下去。不必管我了。”
壮汉在陈瑕耳边耳语了几句,陈瑕点了点头。
那壮汉便对江浪说道:“既然这样,那你也要下去。”
江浪一愣,“我?”
另一个壮汉道:“当然是你,你既然是东金的父亲,那坛主就网开一面,放你到下面去,少受点罪。”
江浪还没明白过来,那壮汉走到江浪身边,从腰间掏出两把钥匙,同时插入锁头眼里,,左右各转了几圈,只听咔吧一声,扣住江浪琵琶骨铁钩随即打开,那壮汉把铁链拉出,江浪疼得打了个冷颤,鲜血迸流,不过江浪见铁链打开,还是笑道:“哈哈哈,原来有钥匙就能打开……”他冲着陈瑕使了个眼色。
陈瑕点头会意。
墨奇却笑道:“这个锁头叫做穿心连环锁,需要转对锁眼圈数才能开得了,转错一点,那嵌入体内的铁环,就会越收越紧,苦不堪言,想开这把锁哪有那么容易?”
墨奇是提醒陈瑕:这个锁头也应用了机关术,你光有钥匙,没有开锁的密码,也休想把它打开。这个时候,可不要轻举妄动。
陈瑕本想干脆把这两个壮汉点倒,然后拿了钥匙,把江浪和墨奇救出去,墨奇一提醒,陈瑕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现在是在虎穴之中,敌众我寡,如果是他一个人,那大不了逼问他们开锁的方法,但是江浪和墨奇全都武功尽失,纵然离开了这里也未必能把他们安全带走。既然已经知道了开锁的方法,那就不如见机行事。陈瑕自己是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好在江浪暂时脱险,倒不如商议一个万全之策再做打算。
两人一起下了楼梯,那壮汉便把一半水倒进铜盆,留着给墨奇喝,另一半则全都淋在青石地板上,跟着第九层的牢房白雾蒸腾,那股蒸汽直冲房顶,却听墨奇在楼上高喊:“好舒坦,好舒坦!再多加些水。”
两个壮汉跟着快步下了楼梯,一人回头笑道:“老不死的,那你就好好舒坦吧。今天非把你蒸熟了不可!”
616、非人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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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7、金甲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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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8、走漏消息
夏侯破是当年出使大月氏十位兄弟之首。陈瑕既是陈睦之子,又是大漠五鬼的弟子,理应尊称夏侯破为大师伯。
当初,陈睦兵败伊吾卢,陈瑕和母亲银萍不幸被拓跋红所俘,并且带去天山做奴隶,是夏侯破出面调停,陈瑕以及那些汉人俘虏才得以活命。因此夏侯破对陈瑕算是有救命之恩,尽管时隔多年,陈瑕却对他人的恩情铭刻于心,因此对夏侯破印象深刻。只是陈瑕想不到他会到鲜卑山来。
其实夏侯破是焉耆国的辅国候,掌管整个焉耆国的军事命脉,但他为了解舍利子之毒,不得已修炼九子六合功,每隔半年要服解药一次,尽管都是以巫仙之名,可那解药却在淳于炎的手中,因此他虽然已经做到了焉耆国的辅国候,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要受淳于炎的要挟。
通天教攻打大鲜卑山,尽管将墨奇等人打败,却没得到想要的东西。雪怪的机关术也的确非同小可,通天教同时也死了不少人,打了几个月,劳民伤财,依旧没有雪怪的消息。
众人只知道雪怪怕热,却不知道真正的雪怪长得是什么模样,就算他们抓到了墨奇,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雪怪。不过最近一个月的时间,机关兽又重新出来捣乱,就叫通天教的人认为:雪怪一定还活着,以耿珊海的本事,觉得孤掌难鸣,于是写了封密函,派人快马加鞭,回通天教请求派人增援。
按理说,大月氏离此地千里之遥,没那么快收到信息,所以耿珊海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心想:反正要得到《先天机关术》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带着本部人马,吃苦受罪,到最后消耗巨大,等我势微之时,难免叫淳于炎和四大长老等人盖过风头,再等一个月,有援兵来便罢,没有援兵来,那干脆我也离开此地,管他什么雪怪、巫仙。
那报讯之人昼夜兼程,也终有疲乏的时候,于是便到了乌桓的一个旧部落歇息。在那里却又碰到了淳于炎。原来淳于炎被剑神打败之后,一直在那部落里养伤,没想到会碰到耿珊海的信使,他和耿珊海一向不睦,淳于炎便叫那报讯之人把密函拿来给他看。
耿珊海是左护法,淳于炎是右护法,那信使谁也不敢得罪,就只好把信件交给淳于炎过目,淳于炎看完之后心里暗笑道:“这个老毒物,巫仙命他镇守大鲜卑山,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功绩,日子久了他就心生懈怠。”他把信合上,对那信使说道:“此去总坛,何止千里?就算教主肯派人来支援,整备人马也需要时日,一个月的时间万万也赶不回来。这封信就交给我,你回去复命,就说不日便有兵马前来,叫你们护法安心办事。”
那信使不敢违抗淳于炎,可丢了信件,他也不敢直接回大鲜卑山,索性就拖上几天,再做打算。因此耿珊海一直也没收到回信。
淳于炎则奔着北方的一些零散部落而来。因为这之前,慕容广自称鲜卑王,此事已经引起匈奴的注意,匈奴优留单于自然是不希望鲜卑部落结成联盟的,而且慕容广亲汉,那样的话,对于匈奴就十分不利,他只希望鲜卑越乱越好,借以拖住大汉在北方的力量。所以单于才叫呼衍洁到董土楠部落游说,叫他们不要与慕容广结盟,要不是陈瑕救了那些部落头领,没准匈奴的阴谋就要得逞。
与此同时,北方的那些小部落,也需要收服,因此优留单于又要求焉耆国前来游说。焉耆国当时是匈奴的属国,单于下的命令只能听从,于是夏侯破就带着五百铁骑,到了大鲜卑山一带。仰仗着一身刀枪不入的神功,名为游说,实则示威,以武力使之屈服,那些小部落本来没钱没兵,彼此又不够团结,夏侯破一路所向披靡,倒是征服了不少人。
而那些部落的头领可就没有辽西、辽东那么幸运,吃了轮回生死丸受制于人,只好全都带着族人背景离乡,去玉门关战场上为他人拼命。只是那些部落实在太小,凑在一起也不足五千人。对于匈奴单于来讲,等于是杯水车薪。夏侯破就只好继续在这一带搜罗那些小部落的残余势力。
淳于炎知道他在这一带游说,便来找他,把耿珊海的信给夏侯破看了,说道:“大哥,耿珊海那边可能吃了大亏,这些小部落也没有多少油水可榨,我看你不如去一趟大鲜卑山,帮耿珊海的忙。。”
夏侯破皱了下眉头,“我听说贤弟你与那耿珊海在教内一向不和啊,为何这么好,要帮他的忙?”
淳于炎笑道:“巫仙大人要在大鲜卑山建齐天丹穴阵,这才是头等大事。至于匈奴人的命令,你愿意听便听,不愿意听,也不必理会。你我都要记得,我们都得听命于巫仙,我们不为匈奴效力,也不为大汉效力,更不是为了焉耆国那样的弹丸小国效力。你我能有今日,都是仰仗巫仙的提携,饮水思源,也应该帮巫仙完成此事。”
夏侯破不敢多说什么,只好道:“贤弟所言极是。”
淳于炎笑道:“大哥你明白就好,我和耿珊海的确有些不睦,在教内争权夺势,明争暗斗,其实与在大汉的朝堂之上为官的道理一样,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过耿珊海心生懈怠,要撤出大鲜卑山,他走了不要紧,那巫仙的计划就要前功尽弃。以你的身手去大鲜卑山,一来可以监视耿珊海的动静,二来,也免得他抢了所有的功劳。你且去大鲜卑山,守他一个月,而我则回总坛调派更多人马,一个月之后,来接你回去。这样在大鲜卑山里,也有我们的心腹。”
夏侯破点头道:“贤弟高见。”心中暗道:好个淳于炎,他是想借此机会培植自己的党羽。说什么我们的心腹,其实都是你淳于炎的心腹才对。就算将来找到《先天机关术》,那这里面也有你淳于炎的一份功劳,只是你叫我守一个月之后再离开,那我不是等于白忙一场。
夏侯破表面不动声色,笑道:“那一个月之后,愚兄我又何去何从呢?”
淳于炎知道夏侯破心中顾虑,笑道:“大哥,你不用计较这场功劳,另有别的好处等着你,一个月之后你也不必回焉耆国,带着本部人马,和匈奴人一起,征讨鄯善!”
619、各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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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0、怎会是他
夏侯破得了任务,就连夜带着自己的那五百人赶往烈焰钩吾坛。沿途上见到不少通天教教徒的尸首,越往这边来,尸首就越多,他们支离破碎,很多又被冰雪淹没,惨不忍睹。
夏侯破暗暗心惊:看来这次的任务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完成的。我这五百人都是焉耆国带出的来的兵,他们的父母妻儿都在家中翘首盼望着他们能平安回去,遇到危险能战则战,如果不能战,也就做做样子算了。
他是金刚不坏之身,没什么可怕的,可他却不想叫焉耆国的这些兵丁命丧于此,因此路上便吩咐道:“诸位兄弟,我看大鲜卑山凶险至极,听说这一代有机关兽出没,人力难以匹敌,如果不幸遇到,咱们就绕路而行。你们记着,我们来这的第一要务是要保住性命,第二件事才是奋勇杀敌。你们也不必和通天教的人有太多来往,不过一个月,我们便可回转西域了,本将军不希望各位有任何损伤。”
那些手下齐声称是,再看那些零零散散的尸体,全都心生畏惧。
到了烈焰钩吾坛,与楼环寒暄了几句,便叫手下兵丁把马拴好,然后进山洞休息。
陈瑕混在人群之中,也没机会跟夏侯破打声招呼,楼环送夏侯破进洞之后,这边又要准备攀登之物,也无暇招呼陈瑕,陈瑕心想:江浪在里面有危险,既然大师伯到此,不如求他帮帮忙。也免得明天江浪被隍尚与和默利金那两个恶贼所害。
只是他又是通天教请来助拳的帮手,万一要加害于我,那我也防不胜防。说不得,只能赌这一把,否则江浪性命难保。
陈瑕趁此机会,又溜回山洞,见焉耆国的士兵全都集中在洞内的一个大水潭旁边,准备铺盖睡觉,周围再没有通天教的人,他这才向那边凑了过去。
早有士兵发现了他,便上前拦住他说道:“这位兄弟留步,现在这个山洞已经是我们的了,你们原来的人马都在外面。”
陈瑕抱拳施礼,“在下东金,有要事求见侯爷。”
夏侯破一向和手下的那帮兄弟同吃同住,听到这话便向陈瑕这边看了一眼,二人四目相对,陈瑕心中感慨颇多,原来夏侯破号称玉面太岁,样貌不俗,八年前陈瑕见到他时,只觉得此人面貌俊朗,威风凛凛,身穿金甲,外罩大红袍,真宛如天神临凡一般,可今日他摘下面具,脸上尽是疲惫之色,已经不复当年英姿。短短八年,胡子都已经花白啦。
陈瑕嘴角抖动了两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夏侯破见陈瑕面色有异,便笑道:“小兄弟,不必害怕,你找我有什么事?”
陈瑕这才回过神来,“我有件要事禀报,但是只能和你一个人说。”
夏侯破微微一愣,一旁的副将说道:“侯爷,通天教的人古古怪怪,这小子又鬼鬼祟祟,当心有诈。”
夏侯破笑道:“吾乃金刚不坏之身,怕什么?不必担心!更何况,我们这次是来帮通天教的忙,他们有什么理由害我?”
那副将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夏侯破起身跟着陈瑕到了洞内的僻静之处,见左右无人,这才笑道:“小子,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时隔多年,夏侯破纵然老了一些,但依稀还是当年的模样,可陈瑕却已经从一个调皮捣蛋的顽童长成了一个健硕的英武少年,因此夏侯破认不出他来。
陈瑕赶紧双膝跪地,“大师伯在上,当年救命之恩,未曾言谢,请受陈瑕一拜。”
夏侯破一听陈瑕这个名字,只觉得心头被人掐了一下,他倒退了半步,惊道:“你是……你是瑕儿?”
陈瑜当年离家出走,到现在也生死未卜,他们出使大月氏的十个兄弟颠沛流离,反目成仇,到最后就只有五弟陈睦留下了陈瑕这么一丁点骨血,夏侯破没想到会在此地见到故人之子,又如何能不激动?
陈瑕道:“正是瑕儿。”
夏侯破赶紧双手把陈瑕搀起,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依稀还有他小时候的影子,只是他现在更加英俊,更加挺拔,要不是亲口说出陈瑕两个字来,夏侯破几乎不敢相认,“你真的是瑕儿?”
“真的是我,大师伯!”
夏侯破一把将陈瑕抱在怀里,“想不到你我还有重逢之日,你现在长得这么大了,五弟泉下有知也该,也该……”
也该如何,夏侯破却又再也说不下去,想起当年在伊吾卢城下与陈睦一场大战,两人兄弟相残的情境,最后他又亲眼看到陈睦受伤,最终惨死,不禁热泪迸流。
陈瑕与夏侯破也没有什么过多的交往,却不曾想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听到夏侯破哭泣,也忍不住伤心落泪。哭了多时,夏侯破这道:“真是英雄气短,我怎么哭起来没完?瑕儿,你告诉伯伯,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陈瑕道:“一言难尽……现在情势危急,我也没时间和师伯解释太多,但有一事相求,看在我爹的份上,请师伯你帮我一个忙。”
夏侯破拍了拍陈瑕的肩膀,道:“当年十兄弟里,你爹和我最是要好,我佩服他为大汉在沙场尽忠,可惜我没有他那个勇气……他也是我这辈子最钦敬的人之一,孩子,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和师伯说,只要师伯做得到,一定尽力而为。”
陈瑕道:“如此,先谢过大师伯了。我有一个徒弟被关在烈焰钩吾坛的监牢里,这里有两个护法的尊者一个叫隍尚与,一个叫默利金,他们要取我那徒弟的性命,既然师伯接管了烈焰钩吾坛,能否请你救我那徒弟?”
夏侯破面有难色,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只是到此地帮忙,既然是护法的尊者要取你徒弟的性命,我看此事不太容易办。搞不好要和蛊祖结仇,我之前见过那个蛊祖,此人心机颇深,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陈瑕焦急地说道:“师伯不帮我,那明天一早他们就要把我那徒弟吊在外面冻死了。”
夏侯破笑道:“贤侄,师伯只是说此事难办,没说不帮你,只是要想个办法,不要得罪了蛊祖,否则我回去之后不好交代。你徒儿长得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
陈瑕道:“这个人大师伯认得……便是你当年结拜的七弟——江浪!”
夏侯破大吃一惊,“怎么会是他?”
621、神清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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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2、壁虎爬城手
有人拍了拍他的皮帽子,笑道:“傻小子,没有带家伙你上什么山?看好了!”
那人说完,从腰间的皮囊里掏出两把四指挠钩。挠钩的尖端磨得锋利无比,中间却是一个手腕粗的中空圆筒,末端有三条铁链,两把挠钩便是六条铁链。那人把上衣撩开,又露出腰间的一条带着铁环的牛皮大带,那人把铁链往腰间的圆环上一搭,铁链自动锁紧,跟着又把两臂伸过挠钩的圆筒里,随着几声清脆的金属声,那圆筒跟着收紧,箍住那人的手臂,他再把手腕向内一扣,便成了一副假手。
陈瑕目瞪口呆,“还以为你们皮囊里只装着吃的,没想到还有这个东西。”
万虎笑道:“这个叫‘壁虎爬城手’,乃是攻打城池之用,不管多高多光滑的城墙,也不用架云梯,放冲车,只要用这个都可以轻而易举地爬上爬下。只不过穿戴着壁虎爬城手,双手被束缚,不能使用刀剑,就算上了人家的城墙,也难免被人一刀砍死。当年公输般做出此物,可各国的君主都以为没用,君主不喜欢,那它自然就要被淘汰,因此逐渐失传,反倒被墨家收入机关图。其实,这玩意用于偷袭真是最好不过。”
这些人又纷纷从百宝囊里拿出一双铁鞋来套在脚上,陈瑕问道:“这又是干什么?”
万虎解释道:“鞋子叫‘虎爪靴’,底部有倒勾,攀爬时可以增加摩擦力,乃是仿照猞猁的爪子做成,就算墙壁光滑,但是手拿壁虎爬城手,脚踏虎爪靴,也如履平地。就是有一点不好,这两样东西都太过沉重,要是上面有什么敌人,我们现把它脱下来,再拿起兵器,多少就有点来不及了。”
说话间,众人已经把爬山的装备都穿戴好,每个人又从百宝囊里拿出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来,把夜明珠用一个网兜罩着,别在腰间,以做照明之用。
夜明珠本来是极其稀有的珍宝,并不那么容易得到。其实,万毒教精于药理,需要采集各种各样的东西来合成药剂,与道家的炼丹,以及西方的炼金术相似,两种物质放在一起,会产生什么,往往后果不可预期,却因此形成了千奇百怪的配方,有一些用于制造丹药,但是更多的时候都是失败,可往往失败的那些东西虽然不能用于服用,却可以做其他的用途,比如火药的发明,有人就说是源于古时的炼丹术。而这种发光的夜明珠也是如此。
早年间,蛊祖须卜提游历天下时,曾在海外发现过一种食腐肉的老头鱼,这种鱼柔软,无鳞,头大,口宽,锯齿獠牙,体态平扁,头顶上有一根触角,触角上又一个会发光的圆球,就好似在脑袋上顶着一个灯笼一样,须卜提以为神奇,便叫人抓了一些带去南疆豢养。他自有养鱼方法,旁人也不得而知,他将那些鱼越养越多,本来是当作教内的点缀,以给夜晚增色,可鱼的寿命毕竟有限,总有死掉的一天。须卜提便把那鱼头上的圆球割下,积攒起来。到后来又碾成粉末,做成涂料,涂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便是一片荧光。
因此这些人“夜明珠”其实只是在一个小木球涂上了这么一层荧光的涂料,用水一冲就原形毕露了。
陈瑕对通天教的人没有什么好感,却以为是他们的人到处劫掠,所以弄到这么一大堆夜明珠。
眼看着一行人排成几个队列,一个一个往山顶攀岩,陈瑕因没有工具,只能在下面干着急,抬头一看,那一大串“夜明珠”连在一起,就好似一只蜈蚣相似,尽管每一个的光不算亮,可接在一处,就明亮许多,方圆三两丈以内的状况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对于攀岩的人来说,不需要知道更远处的情况,已经足够了。
陈瑕也试着向上爬了几次,可终归因为山壁太过光滑,没能成功。他随手一摸,只觉得冰凉一片,原来那山峰的外面竟全都是冰。
达西笑道:“小兄弟,你想跟着我们,还是回去向坛主借这样的一套宝贝再来吧。”
“你们谁借给我啊?”陈瑕喊道。
达西大笑道:“虽然装备齐全,但是路上有什么危险可还预料不到,你还是快走吧!”话语中俨然是不希望陈瑕冒险。
那些人越爬越高,渐渐地已经到七八丈左右的距离,眼看着夜明珠的荧光越来越远,陈瑕暗自着急,我若不上去,等这些人见到姑姑,她还哪有活命的道理?说什么今晚我也要登顶。
猛然间看到对方攀爬时用挠钩刨出的一个个小坑,陈瑕忽然灵机一动,丹田一提气,足尖点地,嗖的一声跳起两丈多高,一根手指扣住一个小坑,脚尖又踩住一个小坑,凭借着“翩若惊鸿”的轻功,居然好似壁虎一样牢牢地固定在山壁上。
陈瑕心中大喜,当即手脚并用,一窜一跳地往山顶爬去。
不过片刻工夫已经到了最末一人的脚下,向上招呼了一声,“兄弟,我也来啦。”
最后那人正是蹋顿,低头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兄弟,你疯了不成?你……你就算轻功再高,但是上山之路也不是一蹴而就,我们有工具在手,中途可以休息,可你徒手攀岩,如果半路内力不续,当心抓不住这些石缝,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趁着还有力气,赶快回去。”
陈瑕笑道:“只要你们在前面把山壁凿出坑来,我就可以借此上去。”
蹋顿等人知道此去凶险,可不再像之前一样嬉皮笑脸,怒道:“这次我们是去送冒死探听消息,岂是儿戏,我们是为了你好,还不快走!”
稍一分神,右脚就向下一滑,踩得山石崩裂,险些摔了下去,陈瑕单臂向上一托,把蹋顿的脚掌抓住,“你看,有我在能救你一命,你不必担心我,我轻功高强,有这身熊皮,大不了我再飞下来也就是了。”
蹋顿犹豫一下,心想:这小子一根手指扣着山壁的缝隙,却还有手段把我托举起来,力气倒是不小,或许他真的有什么本事,既然他非要送死,劝说也是无益。
“那好吧,你不要拖我们的后腿就好。”
正说话间,忽听悬崖下面有人喝道:“通天教的恶贼,受死吧!”话音刚落,一支雕翎破空而来。
623、在劫难逃
陈瑕大惊,想不到在这个时候,会有人伏击,脚下雾霭重重,根本看不到对方的模样,耳听得金风响动,陈瑕忙把摇身一扭,那支箭擦着脊背飞了上去。好在山风强劲,把箭支吹偏了一些,这才没有伤到别人。
惊魂未定之际,下面有人高喊道:“一起放箭!射死这帮狗贼!”
一声令下,箭如飞蝗,这些人在山壁之上,辗转不便,前方立即就有几人中箭,直接从悬崖上跌落下去,有的还撞到下面正在攀岩之人,又砸下来两个。
陈瑕在队伍最末,此时一手双脚都必须抓稳山壁,就只能靠着一只手拨打雕翎,也频频遇险。
头顶有人提醒道:“散开,散开。快!”
众人心想不错,大家排着队列登山,如果最上面的人中箭,那下面其他的弟兄搞不好也有危险,因此众人一边向上攀爬,一边尽量向两边拉开距离,只是对方的箭不住射来,他们在山壁上行动缓慢,顷刻间,又有两人中箭。
那蹋顿骂道:“他娘的,什么人如此卑鄙,乘人之危!”
话音刚落,小腿上中了一箭,他距离陈瑕最近,本来身子已经摇摇欲坠,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又把他按到山壁上。
原来大家向两侧散开,之前的位置便又多了许多小坑,陈瑕趁机向上爬了些许,这才把蹋顿给救了。二人现在处于平行的位置,可他这边救了蹋顿,那边却有一人中箭坠崖。
众人眼看着身边的人不住往下掉,只好拼命向上攀爬,此时如果走回头路,注定难免一死,但是如果向上爬,到了一定的距离,对方的弓箭也就射不到了。
一个个手忙脚乱,真恨不得立即就到悬崖顶端,对方箭如雨发,又有两人虽未中箭,但是慌乱之中却拿不住山壁,直接掉了下去。此时离开地面已经近十几丈的距离,就算雪地松软,怕也凶多吉少。
而且对方似乎也越来越顺手,之前因为有风,有些弓箭难免射偏,可射了几波之后,对方把风力也考虑进去,那些教徒就只能一边攀爬一边回身用铁链击打箭雨,稍有不慎便要粉身碎骨。
而陈瑕则趁机爬到了队伍最上面,再往上爬已经没有着力之点了,前面领头的乃是万虎,见陈瑕上来,先是吃了一惊,忽然又问道:“难怪我们遇险,是你非要跟来,莫非你是奸细?”
话虽如此,但是现在叫万虎腾出一只手来,对付陈瑕也绝无可能。
不等陈瑕回话,后面有人说道:“他要是奸细的话,也就不必冒险上来,只在下面射我们一箭,我们也活不成啊。”
万虎点了点头,这才确定陈瑕和山下的人不是一伙。“既然还是兄弟,那你可要多加小心。”
一支羽箭直奔万虎腰间而来,陈瑕眼疾手快,单手一探将箭支抓住,跟着反手又把那支箭以内力给打了回去,低头一看,只见雾气昭昭哪里能看得到敌人?
陈瑕道:“怪了,这么大的雾,我们看不到他们,可他们却好像能看到我们,这怎么办?”
陈瑕这话,立即提醒了万虎,他赶紧叫道:“把夜明珠收起!”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敌人也同样看不到人,他们射的是那一颗颗夜明珠,只因陈瑕没有夜明珠,反而不容易被人射中。
众人用衣服把夜明珠盖住,这招果然有效。对方又射了两波箭,便停止进攻。可是没有夜明珠照亮,众人又不敢冒然攀岩,就只好在原地趴着,听着山风呼啸而过,四野里漆黑一片,却静得出奇。
停了好一会儿,万虎看了陈瑕一眼,这才低声道:“这些是什么人?”
陈瑕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
万虎道:“鲜卑山的那些贱民都中了毒了,不可能有这么多人来伏击我们。莫非是……”
话没说完,忽听浓雾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那声音极为细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楚,黑暗中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侧耳仔细聆听,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只竹蜻蜓随着凛冽的北风,摇摇晃晃地旋转飞上。跟着便是两只、三只,到了后来竟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片。随着那竹蜻蜓的翅膀越转越快,竟然扑的一声,窜起蓝色的火苗来。
万虎大吃一惊,立即吼道:“是机关术!快跑!”
话音刚落,山下万箭齐发,那一只只竹蜻蜓,就好似催命的符咒,窜起的火苗将山壁照得通明一片,这一下那些人避无可避,完全暴露在对方的射程之下。有那跑得慢的当场射死,陈瑕只嫌万虎爬得太慢,索性抓着他的一只手,帮他奋力向上。
可人在山壁上终归不如弓箭的速度快,片刻之间,万虎身中两箭,要不是陈瑕拖着他,恐怕也早就坠崖而死。而通天教的其他人,则没有那么幸运了,三十人的队伍,片刻间就只剩下不到十人。蹋顿因为在最末,早就已经中箭身亡。
只是这个时候,人人都觉得大难临头,究竟谁死谁活,已经根本顾不得了,好容易又向上爬了十几丈,对方的弓箭终于再也够不到,众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万虎道:“还有谁活着,名字报来。”
众人一一报了名字,万虎一听,加上自己和陈瑕就只剩下六个活命。
陈瑕架着他的胳膊说道:“现在怎么办啊?”
万虎想了想,说道:“小兄弟,鲜卑山的贱民中毒,所以袭击我们的很可能是山外来的人,我看定然是慕容广的援兵到了。他们早就看到我们登山,因此暗中埋伏,只等我们上山之后再动手射杀。可是……慕容广的人又怎么会机关术呢?”
他想从陈瑕这里找到答案,陈瑕心知肚明,那自然是喜儿教的。如果是慕容广来的话,那墨奇等人就有救了。
就在这时,又忽然听到山壁的两侧传来金属敲击的声音,不多时又听有人说道:“那个狗熊奇怪的很,定然是当头的,先把他杀了再说!”
陈瑕心中一动:狗熊说的可是我吗?
听对方声音距离已经非常之近,所剩下的那几个人心中均想:恐怕我们难逃一死了。
624、鬼面怪人
万虎见这山壁无处藏身,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剩下的这几人断然没有活命的道理,就只有陈瑕轻功高强或许可以逃出生天,他索性把心一横,对陈瑕说道:“兄弟,左右我们也是一死了,你的轻功最高,就穿戴我的装备逃命去吧,跑得越远越好。”
陈瑕皱了下眉头,“可是万大哥……那你怎么办?”
万虎说话间已经按动机关,以最快的速度把身上的壁虎爬墙手解了下来,往陈瑕怀中一塞,又把夜明珠揣进陈瑕怀里。
脚下的虎爪靴却来不及脱了,对陈瑕微微一笑,“你自己保重!”说着话挣脱了陈瑕抓他的手,大吼一声跃下山壁。陈瑕想要去抓又哪里来得及?眼看着万虎消失在云雾之中。
陈瑕心中慨叹,通天教中也有这样重情重义的好汉,倒是大出意料之外。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既白,纵然是恶人当中也有好人,只是正道与邪魔之间彼此利益不同罢了。
就在这时,忽听下面万虎惊呼道:“小心,有妖怪!”那声音随风渐远,想必万虎已经掉下悬崖,再难生还。
几人还没等反应过来,浓雾之中倏地窜出一个长臂怪人,穿着一身白袍,好似一只灵猴一般,攀着光滑的石壁,飞奔而来。
通天教的人借助壁虎爬城手虽然也可在山壁间自由攀爬,却没有这怪人这般迅捷,
那怪人背后背着一个圆轮,四肢抓着山壁,如履平地,真好似一阵风一样,斜着就冲到了一人切近,他双臂一张,肋下边是薄薄的一层膜,展开之后跟蝙蝠相似,他双腿一盘,夹住一人的腰间。
那人回头一看,只见这怪物靛脸朱眉,顿时吓得瞠目结舌,按理说这三十个教徒在与机关兽的搏斗中生存下来,个个武功不弱,与敌人贴身肉搏,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受制于人。可那怪人的模样实在吓人,叫那教徒心里胆寒,一时竟忘了反抗。
说时迟,那时快,怪人抽出背后的的圆轮,在那教徒的脖子上转了一圈,便把脑袋给切了去。尸身向后一躺,坠下悬崖,那怪人却还抓着他,也跟着一起掉落,半空中,他在教徒身上一蹬,跟着把两臂一展,宛若一只苍鹰,在浓雾中绕了一圈,不知滑翔到哪里去了。
就在这时,两侧的山壁又有四五个这样的怪人从斜刺里冲上,他们跳跃一次,都有丈余,跟着又能用四肢牢牢抓稳山壁,比通天教的那些“虎爪靴”和“壁虎爬城手”稳当得多。再加上他们样貌奇特,也难怪万虎临死之时说自己见到的妖怪。
那几个教徒连同陈瑕一起,再不敢停留,只能继续向上攀爬。陈瑕也来不及把装备穿戴好,就只好用两个挠钩,拼命敲打石壁,借着他“偏弱惊鸿”的轻功,反而比那几个教徒爬得更快。
就在这是忽听头顶一声怪叫,有两个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先一步到上面堵截,此时用两条绳索吊着腰间,眼看陈瑕跑在最前,两个怪物一手抓着绳子,一手持圆轮,交叉着向陈瑕砍来。
陈瑕大惊,足尖在山壁上一点,两个铁钩向下一带,整个身子上纵一丈多高,跟着再用挠钩叨住一块凸起的石头,可那石头上面却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陈瑕一钩下去,反把那块冰给敲裂,身子才一靠上山壁,随即向下滑落,陈瑕只好把另个钩子牢牢抓住,那铁钩摩擦着冰层和岩石,发出唧唧的怪声,叫人脊背发凉。
勉强阻止住下落的趋势,刚好两个怪物就已经到了,那两个圆轮转得飞快,这要砍中,非得被对方腰斩不可。
情急之下,陈瑕也来不及多想,干脆那另一只手的挠钩向后一抬,整个身子便迅速垂直落下。
那两个怪人的圆轮在他头顶相碰,发出当的一声响,火星四溅。
陈瑕再次把挠钩勾住山壁,那两个怪人又冲了下来,忽听右下方一声惨叫,一名教徒被人打落悬崖,他一死,那出手之人便也冲着陈瑕而来。
此时陈瑕三面受敌,似乎只有左下的方向可以逃生。因此上面的一人早把一个圆轮顺手扔下,先阻断了陈瑕的退路。陈瑕只好迎着下方上来的怪人跳去,也不等那怪人把圆轮举起,陈瑕的脚已经到了,在那人都上轻轻一点,借势往右上方弹起,一纵身,便是两三丈远。
可那人被陈瑕踩了一脚,竟然心中发慌,他一只手抓圆轮,一只手攀山壁,顿时手忙脚乱,不知是攻陈瑕好,还是稳住身形好,下意识地用圆轮随手一划,可陈瑕早就飘然跃走,他圆轮打空,又被陈瑕踩了一脚,哎呦一声掉了下去。空中忙把身子张得最开,一阵山风吹过,便不知道滑到何处去了。
另外两人大惊,其中一人道:“这个狗熊好生厉害。”
“再厉害也要了他的命!”另一人喊道。听声音居然是个女子,只是寒风呼啸,听得不太真切。
陈瑕再度稳住身形,心中暗想:这些怪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头,看武功也不是很高,所仰仗的无非是那一身奇怪的装束。看来要想取胜,只能把他们的衣服给扒下来。
但转念一想:这些人与通天教为敌,那便是自己人了,可他们又不知道我是什么人,这可如何是好。
有心解释,一男一女两个怪人已经借助绳索到了跟前,二话不说举起手中的圆轮对着陈瑕便削了过来。
那圆轮飞速旋转,挂着呼呼的风声,别说陈瑕现在腾不出手来御敌,就算手拿着兵器,也难以抵挡。无奈之下只好急转身形,借助两手的挠钩,不住交替着钩着山壁才不至于坠落悬崖,顷刻间竟已经转了二十多圈,感觉就好像猿猴在挡着藤条,对方的两个圆轮分上下贴着山壁切来,又好像两个轮子带着那怪物逼近,陈瑕腾不出手御敌,迟早要坠崖而死。
情急之下,陈瑕一声虎吼,使出平生之力对着山壁猛击一拳,足下又猛踢一脚。他是想把山壁打出一个洞,只要脚下有跟,便可以凭借这两个挠钩跟对方周旋一番,到时再解释自己的身份。
不料这一拳一脚下去,就听轰隆一声巨响,大片山壁竟然被震塌,他和那两个怪人一起掉了下去。
625、冤家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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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6、永不言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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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7、性命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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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8、雪夜疗伤
那空地上也不平坦,到处都是乱石,上面又有许多冰雪覆盖,稍不留神一脚踏空,就会再度跌下悬崖。陈瑕也不知道这个地方距离地面尚有多远,此时墨喜儿昏迷不醒,已经再不能像之前那样滑翔下去。他抬头看了看那座山峰,也只能看到几丈之外的状况,其余的部分全都在云雾之中。
他现在有两条路选,一是拿着墨喜儿的装备,叫她等在此地,上去找梅丽丝,如此一来,墨喜儿必死无疑;二是,不管梅丽丝的死活,在这里照顾墨喜儿,可那样的话,梅丽丝又该如何活命?而且墨喜儿中了那么重的一掌,陈瑕想自己就算耗尽真力也未必能够救活。又或者,等他到了峰顶,梅丽丝也已经冻死,却又错过了救援喜儿的机会。
殊不知他那一掌虽重,可墨喜儿却穿着那件贴身子母连环甲,暂时性命无虞。
两难之际,陈瑕一筹莫展,不管救哪一个都可能空忙一场。人世间的事,在很多时候,难以取舍,所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不是想怎样就可以怎样。
陈瑕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就只能在那半山腰空地上等着天亮,也许天亮了,喜儿会有所好转,也许天亮了,浓雾就会散去。也不必再找什么避风的地方,就把喜儿抱到贴着山壁的地方,自己坐在外侧,叫墨喜儿面对的山壁,希望这样可以替她遮挡一些风寒。
他把手抵住墨喜儿的肩背,一边缓缓地把真力输入到她体内,一边喝着馥芳锦华壶里的酒,希望这样可以撑过这个夜晚。
过了片刻,墨喜儿幽幽转醒,却冻得瑟瑟发抖,口中呢喃着:“好冷……”
陈瑕这才发现她衣衫单薄,为了穿上那件“蝙蝠衣”在悬崖峭壁上来回奔走,她自然是穿得越少越好,刚开始她不断地跑动,也不觉得如何,可此时安静下来,便再也抵受不住雪山的风寒。
陈瑕赶紧把自己的熊皮衣解开,然后叫墨喜儿坐在怀里,再用熊皮衣裹住她冰冷的身躯,好在墨喜儿娇小玲珑,那件皮衣又十分宽大,墨喜儿的后背贴着陈瑕的胸膛,头露在衣服外面。冰凉的身躯这才感受到一丝温暖。
回头望了陈瑕一眼,一朵红云飞上面颊,轻声问道:“你做什么?”
陈瑕道:“这样会不会暖和一些?”
喜儿笑道:“这样好像个熊宝宝……被母熊抱着……”说着她的身子向后靠了靠,耳朵便贴上了陈瑕的面颊,一颗芳心没来由地乱跳,“这样子真像我们当初一起骑马的时候,只是……今天你把我抱得特别紧。”
陈瑕道:“我只想你活下来……这样也方便我用真气给你续命,虽然你说男女授受不亲,但是我现在没有别的办法……”
墨喜儿扑哧一笑,“傻瓜,现在还提那些做什么?我们是未婚的夫妻嘛,迟早……迟早也要这样,只要我们不死的话。”
陈瑕无言以对,他这次到大鲜卑山本来是想和墨喜儿以及墨奇说清楚,自己最喜欢的人是慕容倩,希望他们可以通情达理,把之前的纳闷婚事退掉。可现在这个状况,那些话又怎么好再说出口?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墨喜儿现在活生生地就抱在怀里,二人耳鬓厮磨,肌肤相亲,尽管还隔着一层衣物,还是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身体的柔软。
对于墨喜儿来说,在这个命悬一刻的时候,哪怕是一点委屈,也可能叫她觉得生不如死。
就当是安慰也好,欺骗也罢,陈瑕终于决定不去伤害喜儿。只是把内力源源不断地向她体内输送。
墨喜儿又哪里知道陈瑕心中所想,尽管身受重伤,可心爱的人就在身边,她还是觉得又甜蜜又安慰。任由陈瑕的手按着她的娇躯,感受着他掌心的热度。
渐渐地她觉得自己能动了,竟觉得有些情难自制,忍不住把手向后去抚摸陈瑕的脸颊,陈瑕的脸颊微微发凉,上面覆盖了一层冰雪,墨喜儿轻轻帮他扶下。
陈瑕心中一荡,柔声道:“别乱动,否则我怎么救你?”
墨喜儿轻“嗯”了一声,“能救便救,不能救我也不怪你。我忽然很想就这样死去。”
“不会的……你别胡思乱想。”
墨喜儿却道:“我才没有胡思乱想……陈瑕,如果现在倒在你怀里的是那个阿曼姑娘,你也会待她这般好吗?”
陈瑕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当然也会救她……”
“原来如此……”喜儿略感失望。她多么希望陈瑕有一个不同的答案,好显得她是特别的那一个。可陈瑕又怎么能放弃阿曼呢?
墨喜儿忘了,她的这个问题,是一个伪命题。在危机的时刻,一个人是很难做出最佳的选择。就好像陈瑕现在为她续命,却不得不放弃梅丽丝一样,不管陈瑕怎样去做选择,最后都可能后悔一辈子。
见陈瑕再没有其他的回答,墨喜儿轻叹了一声,便在心上人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一夜风雪,天亮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完全被白雪覆盖,因为他们是面对着山壁,所以成了一个大雪人。与那雪白的山峰浑然一体。
墨喜儿轻声说道:“哎呀,天亮了。”
陈瑕打了个激灵,头顶和后背的雪便散了,他这才发现,他和墨喜儿都坐在一个雪堆里。“就这么过了一夜了?”
墨喜儿转回头,见陈瑕睡眼惺忪,笑道:“傻瓜,我们没死吗?”
陈瑕笑道:“看样子是没死。我都睡糊涂了。”
墨喜儿瞪了他一眼,“好啊,你不是说给我疗伤?怎么又自己睡觉?”
陈瑕嘿嘿一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你……你现在好些了吗?”
其实陈瑕在睡梦中也可叫真气自行运转,所以完全不影响他为喜儿疗伤的进度,只是喜儿见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之下也能睡得这么安稳,心中实在有气。忍不住嗔道:“没心没肺的,现在好像已经好了很多了,只是还是觉得浑身乏力。胸口好痛。”
陈瑕见喜儿能骂人了,显然精神大好,一夜的疗伤起了作用,他的心中也觉得宽慰,“中了我十成功力的一掌,你还能活下来,真是难得。胸口痛……那怎么办?我给你揉揉?”
墨喜儿大窘,“你又想占我便宜,这是能随便揉的吗?”
629、进退无路
陈瑕笑道,“不揉就不揉,总算没白费力气,现在你都有精神骂人了。”
墨喜儿得意一笑,既然活过了昨晚,墨喜儿现在也不大想死了,“是你这傻瓜自己找骂!还是趁着天亮看看周围的状况,否则的话,我们还是困在这里,终究要死。”
“哦!”陈瑕答应一声,将身上的雪抖落,然后缓缓站起,怕牵动墨喜儿的伤口,两只手伸到她的腋下,轻轻地把她托起,“你试试看,能不能走动?”
之前坐着墨喜儿觉得还好,此时一站起身,就觉得五脏挪移,好一阵恶心。陈瑕忙把她扶住,“看来还没有痊愈啊。”
墨喜儿按着陈瑕的手臂,说道:“没良心的冤家,出手那么重。不过现在比昨晚已经好多了,你扶着我,我还能走几步,只希望有路可以下山。”
此时风雪已住,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即使天亮,那浓雾依旧不散,好在视线已经比昨晚清晰了不少。墨喜儿看罢之后,忍不住叹道:“熬过了昨晚也没用,这里依旧是半山之中。我们没有粮食,就算不冻死也要饿死了。”
说着话她有意无意地靠紧陈瑕,似乎只有这样才觉得安心温暖。
陈瑕牵着她的手说道:“昨晚那么凶险,我们都活下来,只要不轻言放弃,就有希望。”
墨喜儿苦笑了一声,“也只有你这么想,我真的很佩服你,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这么乐观。”
陈瑕道:“乐观一点,总比绝望要好。”他看着周围的环境,道:“想不到一场雪崩之后,神清峰面目全非。”
墨喜儿这时也注意到,之前直上直下的山峰,忽然多出了许多凸出的岩石,之前它们全都被冰层覆盖,因此山壁近乎垂直,可冰层脱落之后,便出现了一些斜坡。
她忽然灵机一动,指着一处斜角说道:“陈瑕,以你的轻功能不能顺着这些斜坡上去?”
陈瑕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摇头道:“就算有些地方已经可以攀岩,但是想要徒手上去的话,根本不可能。昨晚的爬城手又丢了,不然或许还有办法。”
墨喜儿道:“那你穿我的这件衣服呢?我这件衣服也是特制的。”说着她抬起手来,陈瑕见手腕、肘部都有倒勾,就好像蝙蝠的爪子,与“壁虎爬城手”相比,墨喜儿的这件衣服,不但可以攀岩,而且是连为一体,可以当作滑行之用。只是到了现在已经残破不堪,已经不能再用。
陈瑕按住喜儿的手,“要是能把它补起来,或许还能飞下去,可是我们又没有针线……”
墨喜儿闻听,反而笑道:“想不到我们费尽心机想要活下来,但是最终还是要死在这里。连你也没有办法,那我就更没有什么主意了。”
陈瑕道:“那怎么可能,我的脑子一向不灵光,至少你比我聪明许多,又精通机关术,一定有办法的,你好好想一想啊。”
墨喜儿笑道:“我哪里称得上精通啊,你别拿我寻开心了,我的机关术其实源自祖上遗留,再说机关术那是我们墨家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数不清的能工巧匠以及大圣先贤为此呕心沥血,才能成书。又岂是凭借一个人的聪明才智可以做到?”
“至少有什么借鉴之处……”陈瑕笑道,“我是肯定一窍不通的。对了,我之前已经见过了你爷爷。原来他早在半个月以前就已经被通天教的人抓了。”
墨喜儿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才做了几个机关兽前去救援……只可惜我学艺不精,大鲜卑山的材料也不多,所以本来是八只脚的机械蜘蛛,就只能做出四只脚来。威力和机关图上所记载相差太远……”
陈瑕恍然大悟,“怪不多那烈焰钩吾坛的坛主说最近骚扰不断,而且机关兽也比从前的厉害许多,原来竟是你杰作。如此说来你做的机关兽,要比之前大鲜卑山存留的那些要好很多了。”
墨喜儿淡淡一笑,“你不懂,我们墨家讲的是兼爱非攻,从前的一些机关都只是用于防守,可是为了对付通天教的恶贼,单单防守又有什么用,不把他们斩尽杀绝,他们是不会离开大鲜卑山的,我也救不出爷爷,所以我就在机关图上,挑了几个先秦时比较简单的图纸,叫村民制造了一些可以杀人的机关兽。”
陈瑕一愣,“奇了,不是说大鲜卑山的人已经全都中毒了吗?这种毒能叫人浑身绵软无力……莫非你找到了解药?”
墨喜儿笑道:“我哪有那个本事……本来我是我是想借助慕容广之力对付通天教的那伙恶贼,慕容广也派了五百人的队伍来帮忙,为首之人是大将田碧恒,又叫投鹿侯守住各地进山要道,一是防止通天教的人逃窜,二是作为支援,可是大鲜卑山贯穿南北三千里,道路错综复杂,又四处都是通天教的眼线,我们还没等进山,就被发现了,所以我也不敢带他们进密道,否则的话,就暴露了迷城的入口。为了保险起见,田碧恒派了一名手下约蛊祖到大鲜卑山外来谈判,本来想带着假的千年雪莲作为交换解药的条件,以探虚实。我以为没有人见过千年雪莲,可以用一株普通的雪莲花蒙混过关,可是通天教的那伙恶贼居然认得千年雪莲的样子。所以我们不但没有骗得了他们,反而连田碧恒的那些兵也都中了他们的毒。”
陈瑕道:“你有所不知,此地是通天教护法耿珊海镇守,他冒名蛊祖,本来就是从前万毒堂的人。而万毒堂的人不但精通用毒之术,也懂得医术,所以对方能辨出真假一点也不奇怪。”
墨喜儿叹道:“其实这一点慕容广和我早就想到,我们这么做是想拖延一下时间,一边和蛊祖谈着,一边再找机会进密道送信。而且田碧恒提醒我,就算我真的雪莲交出,蛊祖也未必肯交出解药,所以才先用假的雪莲,只是没想到他这个人实在卑鄙,居然在谈判的时候下毒。”
630、八方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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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1、一件宝贝
墨喜儿把脸一沉,“蛊祖的弟子?那她凭什么帮我们?她应该帮她的师父才对。”
陈瑕笑道:“你有所不知,此蛊祖非彼蛊祖……”
当即把梅丽丝与耿珊海的恩怨,一五一十对墨喜儿讲述一遍。
“怪不得你一定要到神清峰去,原来是要救她?只是我们误以为你也是通天教的那伙恶贼。想不到全都是误会……”
陈瑕笑道:“如果不是这场误会,我几时可以找到你?”
墨喜儿觉得脸上一红,“你倒是找到我了,却又打了人家一掌,现在胸口还隐隐作痛呢。”
陈瑕道:“我也没想到敌人会是你,当时情况危机,你不顾性命一样,用那个大轮子砍我,我也只能……总之,是我对不住你。”
墨喜儿笑道:“算了,这也怪不得谁?只要你将来待我好,那……那我愿意被你打这一掌。”一想起昨晚在陈瑕怀中沉沉睡着,墨喜儿就觉得羞涩,似乎之前所有的苦全都值得。
女儿话中有话,陈瑕似乎也能听懂了几分,赶紧岔开话题,“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一掌那么重,你居然还能活着?”
喜儿嗔道:“是不是你打死我才开心?”
陈瑕赶紧解释:“哪有此意?”
墨喜儿扑哧一笑,“你忘了,我内衬一件子母连环甲,如果不是这件宝衣,我看多半是要被你这冤家打死。
陈瑕恍然大悟,“对了,那一定是这件宝衣,所以我才没有铸成大错。”
“你知道就好,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救江浪的时候,你偷看过我换衣服?”墨喜儿低头说道。
陈瑕顿时满脸通红,“上次……上次……”
“你总不会想说是迫不得已,又或者说是我逼你……你就是个小淫贼。”墨喜儿含羞带臊,陈瑕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好默认自己就是小淫贼了。
不过他也并不觉得这是一句骂人的话,因为大漠五鬼中的余智便是彻头彻尾的淫贼,那陈瑕从小到大免不了被灌输一些外道邪说,甚至引经据典,告诉陈瑕好色没有什么不对。
像什么尧舜之子,先于桀、纣,未有喜妹、妲己,亦失天下也。吴亡,越亦亡,岂只因一个西子。文园令家徒四壁,琴挑卓女而才名不减。
那些典故,陈瑕也是似懂非懂,但是他所受的教育可不是“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而是淫贼无罪,淫贼有理,中原的那些教条对陈瑕毫无约束之力。
陈瑕也曾问过余智,“但是你说这些都是国家大事,似乎与淫贼没什么关系。”
余智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父母不淫,焉有你乎?”
陈瑕一个顽童,哪里能听得明白,还以为余智又引经据典,其实想了好几天,也不知道余智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反而总是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为什么女人不站着撒尿,为什么女人的胸脯那么大,为什么女人走起路来屁股总是一扭一扭。
时间久了,余智也弄得烦了,就告诉陈瑕:“你这个小兔崽子,我说什么你听着就是,等你长大我再把那些御女术、房中术还有那些淫毒、春药一股脑地全都教给你,保证叫你小子一天不淫都难受,叫你做个彻头彻尾的小淫贼。”
别的话,陈瑕没怎么记住,小淫贼三个字倒是印象深刻。
墨喜儿见他不反驳,还以为他也害羞,便低声问道:“你想不想再看一次?”
陈瑕一愣,“这个……大冷的天,不太合适。”
墨喜儿道:“所以看的时候,你要抱着我,像昨天那样……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乱摸,乱动,不然……不然我饶不了你。”
“非看不可吗?”陈瑕忽然觉得有些激动,毕竟异性相吸,要说不想看却是假的了,只是这么冷的天气,墨喜儿要是脱光了,那可就冻坏了,他忽然想起墨奇,忍不住说道:“对了,你爷爷人称雪怪,天生的不怕冷,莫非你也体质特殊,所以不怕寒冷?”
墨喜儿白了他一眼,“傻瓜,不怕寒冷,我就不要抱了。”说着她挽着陈瑕的手臂,“你扶我到那边坐着啊。然后你便知道了。”
陈瑕已经入坠云雾,脑子里就只想着墨喜儿的身体,几乎不能思考。
任由她牵着手,坐到山壁前面,墨喜儿羞涩地望了他一眼,将那件蝙蝠衣脱下,露出里面的连身子母连环甲,那宝架十分贴身,把墨喜儿玲珑的体态勾勒得凹凸起伏。她盘膝坐在陈瑕的前面,轻声道:“你也不用害臊,反正如果我们不死,早晚你也要看的。只要别叫我冻着就好。”
此时雪虽然住了,可风依旧凛冽,陈瑕不敢怠慢,把熊皮衣打开,将墨喜儿轻轻裹着。
墨喜儿忍不住嘤咛一声,闭上眼睛,跟着逆转真气,那件子母连环甲随即脱落。
“小冤家,这件东西除了爷爷、我之外,就只有你才能看,你明白吗?”墨喜儿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寒冷。
陈瑕向前靠近了一些,尽管此时他什么也还没看到,却觉得胸口光滑温暖,与昨晚搂着墨喜儿的感觉已经大不相同。
原来陈瑕原来的衣物早就湿透,换了熊皮衣之后,就已经扔掉,而墨喜儿的子母连环甲贴身穿的,所以此时此刻,两个人在熊皮的包裹之下已经是赤身相拥。
火热的胴体紧靠在一起,叫两个人都觉得温暖许多,陈瑕不禁说道:“原来女孩子这么暖和……”之前虽然与阿曼也曾如此亲近,但当时阿曼浑身冰冷,与墨喜儿的感觉完全不同。
墨喜儿羞涩骂了句“淫贼!不许胡思乱想”
她扭动着身躯,后背与陈瑕的胸膛轻轻摩擦,尽管寒风呼啸,可她觉得周身发烧,更是羞得连头也不敢回一下,勉强克制住心中的悸动,故作镇定地说道:“你可不要把熊皮拿开,我们一起看一件宝贝。”
632、机关密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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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3、峭壁险路
“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叫我陈瑕在这个时候置你于不顾,我说什么也做不到!”陈瑕的语气无比坚定,墨喜儿看着他深邃的眸子,怎能不感动?沉吟了良久才道:“好,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只要有你这个傻瓜陪着我,那喜儿也死而无憾!”
墨喜儿说到激动之处,忍不住转回身与陈瑕轻轻拥抱。柔弱的身体又充满了羞涩,碰了一下,赶紧又躲开,一双小手掩在胸前,可眼眸中又怀着浓浓的春意,望了陈瑕一眼,又赶紧闪开,她仿佛那株千年雪莲,在极寒的冰雪中悄然怒放,既不娇艳又不做作,却叫陈瑕的心随之荡漾。
陈瑕心猿意马,忍不住想把她拉进怀中,墨喜儿却推拒道:“你……你不许亲我……”
这个时候说这种话,等于是种鼓励,但是陈瑕却又不懂得少女的反语。嘴唇递到一半,便又不敢凑近,只是怔怔地望着墨喜儿的脸。
墨喜儿冲他甜甜一笑,却主动送上香唇,然后又赶紧羞涩地低下头去,双臂环抱住陈瑕的虎背,微凉的脸蛋贴近陈瑕的胸膛,只觉得他的心和自己跳得一样的快,不由得芳心窃喜。要不是有伤在身,加上天寒地冻,就算现在成就了夫妻,墨喜儿也心甘情愿。
可那木头却道:“你若是冷的话,那就多抱一会儿,暖暖身子我们再走,你觉得怎么样?”
墨喜儿只说了两个字:“傻瓜。”便不再言语。她多想就这样一直抱着,但是还有更多的使命等着她和陈瑕去完成。
过了一会儿,墨喜儿才缓缓抬起身子,几片雪花从头顶的山峰上落下,穿过衣物的空隙落在了墨喜儿的胸前,陈瑕却看到她那里有一个红色掌印,慌道:“这就是我打你的那一掌留下的吗?”
墨喜儿轻轻咬着下唇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羞涩难当,心里想着:终究我在他面前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她叹了一口气,拉起陈瑕的手贴近胸口,柔声道:“你这一掌,打进我心里了。我会永远记得你打了我一掌。”
陈瑕皱眉道:“是我不好,希望你不要记恨我太久,要不你也打回我?大不了我叫你打三掌,绝不还手。”
墨喜儿扑哧一笑,“我不是恨你……好了,你说的哦,等你将来要是负了我,我便打你三掌!”
陈瑕笑道:“只要我们能活下来,莫说是三掌,就算三十掌,三百掌,我由你打。”说着话,他把手掌在墨喜儿胸前轻轻抓了一下,惹得墨喜儿轻声呼痛,赶紧把他的手打开,嗔道:“真不要脸,叫你摸一下就得寸进尺。将来还要还你一抓!”
陈瑕哈哈大笑,“都由得你。”
两人嬉闹一阵,墨喜儿这才重新穿好衣服,脱衣服的时候,陈瑕并未看见,可穿衣服的样子倒是看得清清楚楚,墨喜儿就当着的他的面做了这一切,尽管依然羞涩,却再也不需要避讳什么。
出发之前,陈瑕喝了一口酒,补充些许能量,这才背起喜儿,将她牢牢绑在身后,朝着山壁的方向前行。
浓雾依旧,寒冷依旧,墨喜儿再也不觉得迷茫和寒冷。她摘下陈瑕的熊头帽子扣在自己的头上,却把两只手搓热了,按住陈瑕的耳朵,问他“冷不冷。”
陈瑕笑道:“我有真气护体,不怕冷的,你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
墨喜儿当即搂住他的脖子,脸贴着脸,只觉得无比温馨。
二人到了石壁近前,果然看到一条三寸宽的小路,贴着山壁一直蔓延到巨石之外,贴着峭壁,转过一个弯之后,被岩石遮挡,再也难觅踪迹。
陈瑕问道:“你所说的路,便是这条路?”
墨喜儿点头道:“应该就是这里,另一侧也有的。”
陈瑕转头看去,果然如此,墨喜儿接着说道:“当初祖上探查地脉之时,路也不是只有这么窄的,后来为了避免旁人上山,将悬崖上很多的石头都敲了下去,就只留下这么宽的立足之地,不知情者也极难发现。所以我说,如果你的轻功够好,或许可以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但是如今要带着我,我看就非常困难了,要不……”
不等墨喜儿说完,陈瑕道:“要不我先送你下山,叫胡古给你治伤,然后我自己再去救姑姑?”
墨喜儿的意思是,陈瑕干脆不要管她。可陈瑕的意思却是先把她送下去,墨喜儿转念一想:其实下山和上山却是一样危险,陈瑕不肯把她一个人留在巨石上。那就莫不如一起跟陈瑕继续攀岩。
她轻叹了一声,笑道:“不是说好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吗?你别想丢下我不管……”言外之是要与陈瑕同生共死,不可能改变主意。
陈瑕道:“那好,我爬山的时候,你可要抱紧我。”
“抱着呢!”墨喜儿笑道。
陈瑕试探着把身子紧紧贴住石壁,然后以脚尖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向着旁边挪去。
墨喜儿知道这件事并不简单,背着一个人,轻功也要大打折扣,但两个人都下定了决心,墨喜儿觉得自己也不会如何害怕。
可当陈瑕离开巨石的那一刻,她还是觉得恐惧。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的手上,生死都要听天由命,这已经是最大的信任了。
墨喜儿轻轻闭上眼睛,任由陈瑕一点一点地贴着峭壁挪动。她看也不想去看一眼。过不多时,陈瑕忽然说道:“前面没路了啊。”
墨喜儿这才把眼睁开,只见那条狭窄的小路已经到了尽头,前面是一处断崖,就好像被人生生把一座山劈成两半,一半留下,另一半则在里许之外。
墨喜儿道:“转过石头,小路肯定还有。”
陈瑕两只手抓住峭壁上的一块岩石,从九十度的折角向另一侧探出头去,只见那条小路在岩石的另一侧忽然断开,另一半的道路则在两丈开外。
634、何以负心
如果是平时,陈瑕一个纵身也能跳到那么远,但是现在却有两大难题。
第一、落脚之处十分狭窄,又是在折角的另一头,首先陈瑕不能直接向前跳跃,而是要能在半空中转过身子,要做到这一点非常困难。
第二、陈瑕背着墨喜儿,他又不能像之前那样先把墨喜儿扔过去,然后自己再跳。
陈瑕看了半晌,说道:“要过去那边至少有什么抓的东西才行。否则无处借力。”
墨喜儿皱了下眉头,“但是这岩石光秃秃的,连根草都没有拿什么借力?”
陈瑕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从背后抽出那把青铜短剑来,“从楼环那里出来,就只带了这把短剑,希望可以派上用场。”
陈瑕说完从一侧山壁摸了过去,把青铜短剑用力插入石头里,只一刀便直没到剑柄,陈瑕惊道:“想不到是把宝兵刃,早知道用它砍断你爷爷的锁链。”
可墨喜儿却笑道:“我看未必……”
刚才陈瑕拿出短剑时,墨喜儿已经看得清清楚楚,那不过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青铜剑,剑刃也不如何锋利,胜在十分厚重,陈瑕把它插得那么深,倒是可以承受得住两人的重量。
“但是怎么插这石壁根本也没费多大的力气。”陈瑕道。
墨喜儿道:“那是因为你功力加深,所以之前看起来很难的事,现在容易了很多。否则那一掌怎么可能打透我的子母连环甲?”
陈瑕觉得奇怪,怎么短短一天一夜,内力会增长得这么快?
原来从雷神塔出来之后,梅丽丝传了他南疆万毒教的几招毒功,在昨晚跳崖之时,金蚕蛊又自行调动了他全身的真气,抵抗严寒,在他周围形成了个大冰坨,陈瑕包裹其内,真气无法宣泄,越聚越多,到最后全都归于气海,所以此时他的功力已经又进一层。可陈瑕却懵懵懂懂地浑然不知。
“这一定是万毒教邪门武功,我怎么就使了出来?”
墨喜儿笑道:“你使出来又怎么了?武功学了,不就是使用的吗?”
陈瑕当即把与梅丽丝的赌约跟墨喜儿讲了,“我要使用毒功的话,那就要拜姑姑为师了,到时候继任什么万毒教的教主还是掌门,做下一个蛊祖。”
墨喜儿大喜:“那多好,统领一个教派,你做万毒教的教主,就把耿珊海杀了,把那些屠戮我们村民的恶贼一个也不要留。”
陈瑕摇了摇头,“我做了教主的话,又怎么能杀教内的人?”
“难道你还要和我们为敌?”墨喜儿嗔道。
陈瑕赶紧解释,“那当然不会。只不过万毒教现在已经是一个空壳,蛊祖真正的传人就只有姑姑一个,我能统领谁?耿珊海和那些通天教的人更不会听我的,所以这个教主做不做也没什么意思。再者,我现在入的门派也太多,要是之前我也不是很在乎,可剑神步游尘又收我做无极门的第二代弟子,我要再加入万毒教,那他肯定不会饶了我,还有什么虾米门,通天道的主持,大漠第六鬼……我实在是觉得应接不暇。”
墨喜儿笑道:“那你加入了这么多门派,又有几个人听你的?”
陈瑕想了想,“别提了,都是我听别人的,哪里自己能做主?”
墨喜儿哈哈大笑,“什么掌门、主持、教主,原来到最后都是孤家寡人,这么多头衔,简直狗屁也不如,哈哈,笑死我啦。”她这一笑,牵动的胸口好疼,忍不住大声咳嗽,陈瑕险些被她给带得重心失衡,赶紧使了个千斤坠,才稳住身形,“你别乱晃啊。当心掉下去。”
墨喜儿道:“那你干脆退出所有的门派,做我们墨家的掌门人。”
陈瑕一愣,“你们墨家还有掌门人?”
墨喜儿笑道:“那是自然,我们墨家学派源远流长,不比你说的那些什么无极门、虾米门差,而且大鲜卑山的这些子民,都是墨家弟子的后代,我们将来……将来成亲之后,那你自然便是墨家的掌门人啦。”
陈瑕心头一凛,忽又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是说好了只喜欢慕容倩,要找墨奇退婚的么?怎么又和墨喜儿纠缠不清,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姑娘的身子,他看也看了,抱也抱了,摸也摸了,还和她亲嘴,再提出退婚,怎么说得过去?但是要陈瑕舍弃慕容倩和阿曼又谈何容易?
陈瑕不禁觉得有些歉疚,但是他歉疚了谁,自己又说不清道不明,想来想去,却发现他所认识的几个女子,他都有所亏欠,包括尸突小雀。
他忽然觉得没来由地害怕,他怕这些人一旦从生命中消失,再也不理他,再也不见他,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每一个女子,每一个亲人,每一个朋友,他都想对得起,可结果又会不会事与愿违?至少陈瑕目前根本做不到对所有人都问心无愧。
他待人太好,以至于叫所有的女孩都对他情有独钟,却做不到叫所有的女孩都不伤心难过。
“我们还是早点上路吧。”陈瑕故作平静地说道。可他的心里却十分忐忑,想不出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也只能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按了按峭壁上的短剑,觉得足够结实,这才跳出小路之外,下面云雾缭绕,也不知道有多高,陈瑕单手在短剑上向旁一带,整个人打了个回旋,飞一样地越过断处,非但如此,还把短剑顺势抽回,以防再有类似的地方。
墨喜儿只觉得好像肋生双翅,兴奋地尖叫着。她不觉得害怕,倒是觉得这是一个十分有趣的体验。
落地之后,陈瑕再次把短剑刺入峭壁,回头看看,拐角处的山壁随即脱落。
墨喜儿拍着陈瑕的脑袋,笑道:“我们过来了。想不到你的轻功也越来越俊。”
陈瑕则道:“原来的小路被我们踏坏,如今就只能朝前走了。”
墨喜儿也早发现了这点,笑道:“那就走吧,我们一起去拜见你姑姑。这样我们成亲就也有了长辈之命啦。”
“你就那么急着成亲?”陈瑕调侃道。
墨喜儿在他头上拍了一下,“你才着急!”
话虽说得如此轻松,可墨喜儿和陈瑕都知道,那拐角另一侧的小路离断裂处太远,无法像之前那样探头看到,两个人除了向山上走,已经再没有退路。
635、地脉入口
仗着一把青铜短剑和“翩若惊鸿”的绝技,陈瑕背着墨喜儿越走越高。
陈瑕资质虽然差,却有一个聪明人不具备的优点,那便是特别善于做一些不动脑筋的重复动作,刚开始他还有些生涩,但是到了后面,“翩若惊鸿”再施展出来,已经完全不需要经过思考,随便踏出,便是惊艳绝伦的高超轻功。因此也越走越快,旁人借助工具要攀登神清峰,起码也要三天两夜的时间,他背着一个人,不过半日,便把路程全都赶了出来。
就好似两脚生风,在悬崖峭壁之间跳跃飞奔,哪怕是只有方寸之地可以立足,他也不摇晃一下。
墨喜儿在他的背上,只惊得不住尖叫,却又大呼过瘾,有时情难自禁,还要在陈瑕的脸上香上一下。陈瑕得到美人的鼓励,就更加得意,跑得越发快了。终于两个人到了半山腰的一处平台上,总算站稳了脚跟,叫陈瑕万万没想到的是,神清峰其他的地方都是冰雪覆盖,唯独此地却荒草成堆,冰雪到了这里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一些矮小的灌木虽然也已经枯黄,但是却并未结冻。
“咦?”陈瑕觉得奇怪,便说道:“怎么这里好像暖和许多?”
墨喜儿也发现了这一点,“你放我下来,我看看《先天机关术》上怎么写。”
陈瑕答应一声,将墨喜儿放下,喜儿站在那里却又半天没动,陈瑕不解,问道:“你快看啊?”
墨喜儿却板着脸道:“你转过去。”
陈瑕笑道:“哦,原来是又要脱衣服……”
墨喜儿羞得真想揍他一顿,“知道了还不转过去?”
陈瑕笑道:“那要不要我……”
“不要!”墨喜儿转过身躯,不敢看他,“这里暖和了,不要你再抱着啦。再说我也只看一眼。”
陈瑕却站在那里偏偏不动,墨喜儿偷偷瞧着他,嗔道:“你到底想不想快点见到姑姑嘛,就知道欺负我。”
“我……我还想看看你……”陈瑕嬉皮笑脸地说道。
可这一次墨喜儿却又说什么也不答应了,“说了不行了,干嘛叫人家为难?”
陈瑕怕墨喜儿生气,只好转过身去,“那好吧,反正都看过了,多看一下也不行。真想不懂你们女孩家都在想些什么?”
墨喜儿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果然转过去,这才解开子母连环甲,匆匆看了一遍地图,却听陈瑕说道:“你最好把全图都记下来,免得到时候又要脱衣服。”
墨喜儿吓了一跳,回过头才发现陈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来了。她气得甩手就给了陈瑕一个嘴巴,“小淫贼!你卑鄙!”
陈瑕哈哈大笑,“这回看得可是一清二楚!看你往哪里逃?”
墨喜儿气得眼泪汪汪,用机关图遮着身子,“气死我了,都怪墨奇那个老鬼不好,怎么偏偏设计了这么一个倒霉的机关,叫你这个傻瓜、淫贼、冤家欺负我。”
陈瑕笑道:“要我说这个子母连环甲设计得真是太好了。”
墨喜儿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却只能捂着脸娇羞扭捏,好半天才骂道:“臭陈瑕,不守信用,无耻小人,等我伤好了不把你也扒光了看个仔细,我就不姓墨!”
陈瑕笑道:“反正之前我也看过了,多看一次又能怎样?”
墨喜儿气呼呼地说道:“之前……之前又不是叫你看我的,我是叫你看机关术。那当然不一样啦!就知道气我。你再笑,你再笑,你再笑我就不告诉你怎么进密道。”
陈瑕赶紧收起笑容,墨喜儿却扭过头去不想理他。
陈瑕只好坐在她旁边,求饶道:“是我错了,行了吧,你不要生气啦。”
墨喜儿怒着小嘴儿,白了他一眼,“你还敢坐到我旁边来,趴在地上,脸转过去,我要盯着你,你要敢回头,当心我一刀戳瞎了你!”
陈瑕只好依言照做,墨喜儿掩口偷笑,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生气。一边看着陈瑕的背影,一边穿上子母连环甲,这次陈瑕可老实了许多,果然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墨喜儿见那把短剑被陈瑕扔在一边,偷偷捡起,贴在陈瑕的耳朵上,“小淫贼,本姑娘问你,是我好看还是那个阿曼好看?”
陈瑕心中一动,猛然想起,从前墨喜儿也问过这个问题,他当时是直言不讳,不过这次刀抵着耳朵,如果说错了的话,墨喜儿会不会一剑下去,把我耳朵割下来?
“说话呀?”墨喜儿用短剑拍了拍陈瑕的脸。
陈瑕笑道:“穿着衣服阿曼好看,脱了衣服你最好看!”
墨喜儿顿时大羞,“岂有此理,你还看过阿曼是吗?”
陈瑕只是哈哈大笑,一翻身滚到了一边,“谁叫你说我是淫贼?”
“卑鄙!”墨喜儿再想打他已经打不到了,把那把短剑扔了过去,可陈瑕随手一抄已经握在手中,再看那把短剑,剑刃已经卷了,再也不能用。“这次我们要是再走那样的山路,我看多半是要死了。”
墨喜儿却道:“臭淫贼,这你不用担心了,我刚又对了一遍地图,此地便是入口。因为地脉之内的热气烘上来,所以这里要比其他地方暖和。”
陈瑕向四周看了看,“可是我怎么看不到入口?”
墨喜儿道:“要是叫你这个淫贼笨蛋容易发现,那不是显得我祖上太无能?扶我起来。”
陈瑕搀着墨喜儿站起身,笑道:“打我有力气,站起来就没力气,也真是奇怪。”
墨喜儿在他腰间拧了一把,“被你气的,所以才有力气。”
陈瑕知道墨喜儿虽然和他嬉闹,但实际上身体还很虚弱,叫她轻轻靠住自己,这才问道:“那地脉的入口在哪里呢?”
墨喜儿指着灌木后面的一块圆形石头,“应该就是那里了。”
陈瑕走过去把石头搬开,下面是一个仅仅容一人出入的小洞,一道白光从里面照了出来,陈瑕定睛向内一看,惊道:“不老泉!”
636、不老妖泉
“不老泉?”墨喜儿奇道,“这个名字你是从何得知?”
陈瑕笑道:“这个名字是姑姑取的,因为这水潭里的水可以叫人恢复青春,所以她便称其为不老泉了,其实是她胡乱说的。”
墨喜儿摇头道:“泉水的功效我是不得而知,不过不老泉这个名字,倒是在《先天机关术》中有所记载,想不到竟然与你姑姑所说的吻合。”
陈瑕笑道:“那也不奇怪,想必墨虚探查此地之时也发现了这个秘密。”
可是墨喜儿却道:“如果真的不老就好了,可惜机关图上记载的这个地方叫做‘不老妖泉’。既然是妖泉,那我看不是什么好地方。而且上面也没有说它有返老还童的功效。”
“不管怎样,入口只有这一个,我看墨虚前辈一定是从这个小洞进入,然后坠入不老泉中,这样就到达了地脉之内。我们再沿着山路就可以到达峰顶,见到姑姑啦。”
墨喜儿点了点头,“理应如此,除非当时我祖上还带着绳索,否则从这里下去,那一定是要掉进潭中。不过你有所不知,当初墨家弟子在大鲜卑山入口列了八阵图,这说明很多人其实并不是从这里进入地脉,而是经由外面的一处树林,穿过九头狍鸮守护的洞口进入地脉,所以祖上也可能不是从这里跳进潭水。既然它叫做不老妖泉,我看……”
喜儿明显是担心跳下去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陈瑕笑道:“大不了返老还童,姑姑用水洗了把脸,结果年轻了二十岁,我们要是跳进去,你说会不会变成小婴儿?到时候你光着屁股,我就可以把你养大成人!”
“去你的!”墨喜儿扑哧一笑,“傻瓜,我要可以变成婴儿,难道你就不变成了婴儿,说不定谁养活谁呢。”
墨喜儿古灵精怪,忽然灵机一动,“对了,你先下去,我要看看你会不会变成了婴儿,你要是变了的话,到时候你毫无抵抗能力,我就可以把你扒光,看看你们男人长得什么模样。然后我就把你养着,让你叫天天叫我娘。”
陈瑕哈哈大笑,“那你不用成亲了?”
墨喜儿道:“等养你到十六岁,我再和你成亲。”
陈瑕笑道:“那可就有意思了,你不是最讲汉人的那些繁文缛节?到时候娘和儿成亲,那不是乱了伦常。”
墨喜儿也觉得此事不妥,但她嘴上又不肯服软,便道:“我管那么多,反正你又不是亲生,这叫老牛吃嫩草。哼!”
“也罢,到时候你多喂我几口奶吃。我可先走一步了!”陈瑕也不知道跳下去会如何,但是与其困在此地就不如另想出路。
可他那句话,却叫墨喜儿大为窘迫,明明是想讨陈瑕的便宜,她反而觉得自己好像吃了亏,骂了声:“淫贼,不要脸。”作势欲打,陈瑕早就一转身形跳进洞口。
山洞里面就好像一个滑梯,陈瑕径直滑了下去,只觉得水底白光耀眼,仿佛要穿梭到另一个时空。那“滑梯”的两端距离着实不近,滑了许久也不见尽头,两侧碎石滚滚而下,掉入水潭中便消失不见。
其实,这个通道相当于是一个盗洞,当初墨虚勘察到此处有地脉的存在,因此特意打了这个洞口,并非是用来进入,而是用于观察里面的情况。他当时也知道不老泉的神奇之处,后来曾经想过,如果隐居在大鲜卑山也要被人骚扰的话,莫不如藏身在不老泉附近,如此一来,不管是汉人、匈奴人也都不知道他的去向了。所以这条通道又是墨虚给自己留下的一条退路,只是地脉之内除了那些会发光的石头,寸草不生,常人根本无法生存,虽然他不会老死,却迟早会饿死。而地脉内有九头狍鸮守护,也不是久居之所。
到后来墨虚垂垂老矣,也曾想过再进地脉,可他那时又有所悟,忽然觉得什么齐天丹穴阵、什么长生不老术皆为虚妄,乃是逆天之事,与其困在这样一个地方孤独终老,倒不如轰轰烈烈做一番成就留给后世子孙,然后了此一生。
于是把不老泉命名为不老妖泉,也不去做任何解释和说明。在机关图的最末写道:生命有始有终,有复归无,生死轮回方为道,强求无益。
那墨虚参透天道,与世长辞,希望能以此句惊醒后人。可惜这世上谁能参透生死?谁又摆脱得了红尘中的爱恨纠葛?谁又真的愿意舍弃这繁华如锦的俗世?便是墨虚自己在临死之时又有多少牵挂未曾释怀,多少心愿未曾了却?只是那些事已经不足为人道也。
陈瑕下落一阵突然觉得后背失去重心,大叫一声从入口飞身落下,那个斜坡有一个小小的弧度,陈瑕就觉得身体悬空滑了出去,还来不及借力,人已经在不老泉的正上方。跟着就一头栽进水中。
心中还在想:也不知道自己会年轻多少岁,如果真的变成了婴儿,那墨喜儿可千万不要下来。
好在那一切都没有发生。但是另一种感觉却纷至沓来,那并不是很好的体验,在落水的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童年,看到哥哥远走他乡;看到父亲战死杀场;看到汉兵被人当作奴隶;又看到无数的人在战争中丧命;大漠五鬼、呼衍洁、夏侯破、骆袈、拓跋红、义父周贤、童年时的慕容倩以及阿曼、就仿佛一个一个幻影,在脑海中不断地闪现。再到后来,前生旧梦也跟着涌入脑海,他如何被阿修罗背叛,如何烈火焚烧,又如何许下恶毒的诅咒,眼前的大漠五鬼,面目狰狞,仿佛在那一瞬间,他回到前世,种种不幸,只搅得心烦意乱,陈瑕大叫一声,猛然清醒,发现自己浑身湿透,许多透明的小鱼在围着他打转,他这才知道方才的一切皆为镜花水月。
陈瑕不禁心头一凛:这便是泉水的功效?能叫人回忆起许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也难怪姑姑洗了把脸心情大好,只是为何她返老还童,而我却一点事也没有呢?
泉水古怪的很,陈瑕不敢在水中多做停留,刚要上岸,却听墨喜儿喊道:“淫贼,你变成了婴儿吗?”
陈瑕顿时又清醒了不少,抬头看了看那洞口,几颗碎石轻轻滑落,他才知道,自己方才经历的前生旧梦,种种感受,其实只不过是在眨眼之间。
听墨喜儿叫他,陈瑕就故意学着婴儿的哭声,“哇哇,快点下来,我要吃奶啦。”
墨喜儿掩口轻笑,“傻瓜!婴儿是不会说话的!”她犹豫了一下,也跳进洞中。
637、两个女人
陈瑕考虑到她毕竟重伤未愈,怕她被冷水激到,因此先一步从水中跃起,不等墨喜儿落地,就已经被他揽在怀中,真气一提,带着墨喜儿平飞两丈多远,方才落地,墨喜儿一声惊呼,已经稳稳站定。
她左顾右盼,惊诧地看着地脉中的奇景,不禁拍手笑道:“这便是地脉里面了吗?真好像天上一样。”她一说话,四面皆是回音,显得空洞深远。
陈瑕笑道:“外面那么冷,可这里就暖和好多了,也难怪那个地方还有植物,昨晚我和姑姑从悬崖上的出口离开,就有一株灌木刮到我的脸,我还以为是大风把山下的野草吹上了天,却不知,在冰川之下另有洞天。”
话音刚落那入口处的石头便又自动滚了回来,将洞口完全覆盖,陈瑕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下来的地方,是一处凸起的岩石,从下面往上看,绝不知道那里还有出路。他不仅赞道:“墨虚前辈的技艺真是巧夺天工,连一个小小的密道入口也设计得如此隐蔽。难怪机关术神乎其神,叫那些通天教的人闻风丧胆。”
墨喜儿听陈瑕夸赞自己的祖先,有些得意,“那还用你说?否则怎么列入天地四灵?可惜的是我的水平和祖上差得远了,机关术那么多手段,我却学不到万一。否则大鲜卑山也不会遭此厄运。”
陈瑕安慰道:“你也说了,机关术并非一个人的智慧,乃是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又岂是穷尽一个人的一生可以学会?这里面有那么多机关图纸,你能在有生之年做出一两样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墨喜儿点头称是,就在这时,在一侧荧光石的后面突然窜起一人,双掌齐出,对着陈瑕和墨喜儿打了过来。
陈瑕听到衣袂风向,赶紧把墨喜儿往身后一带,单掌向旁斜推,可那人却好似不受力一般,双掌对在一处,被陈瑕震得斜飞出去。好在陈瑕有了梅丽丝的指点,他的内力已经能够做到收放自如,出手再也不是没轻没重,因此这一次出手并未使出全力,虽然如此,可那人却依旧被打得半天爬不起来,两人四目相对,同时一惊。
原来那人非别,正是梅丽丝本人。只是她回到不老泉,又恢复到了青春年少时的模样,要不是陈瑕之前已经见过这番变化,几乎认不出来。
“姑姑?你怎么会在这里?”陈瑕惊道。
梅丽丝也发现了此人是陈瑕,只不过他穿着一身熊皮袄,与之前的装束大不相同,梅丽丝又是从背后突袭,因此没看出是他。
“不在这里难道等着冻死吗?真是笨蛋,你死哪去了?”梅丽丝怒道。
陈瑕不等答话,墨喜儿却从陈瑕身后探出头来,一见梅丽丝金发碧眼,丰乳肥臀,皮肤嫩得都要掐出水来,又长得年轻貌美,风韵入骨,顿时醋意大发,抓着陈瑕的胳膊问道:“她就是你姑姑?”
陈瑕笑道:“对呀,快点来拜见!”
墨喜儿冷哼一声,怒道:“怪不得你不要命了也要来救她,原来你这小淫贼是见色起意,早知道如此,就不如在悬崖上摔死你的好。”
“哪有的事?”陈瑕还要解释。
墨喜儿却说什么也不想听,“还说不是?我看你就是喜欢这个黄毛怪,既然你已经答应了与我成亲,怎么又三心两意?”
“她真的是姑姑。年岁已经不小了!”
墨喜儿道:“如果你不喜欢她,那你跟我走,不用管这个黄毛妖怪!”
“姑姑不是妖怪……只是样貌特异!”
“还说不是妖怪,长着那么绿油油的狼睛,又那么白,鼻子比别人高出一个大包,丑死了……”墨喜儿也没见过西方人,因此口无遮拦,把梅丽丝与众不同的优点全都说成了缺点。
梅丽丝见这个小丫头,小巧玲珑,模样倒是十分可爱,怎么口中无德?顿时心中不喜,问道:“瑕儿,这个叽叽喳喳的丫头是谁?凭什么对万毒教的传人指手画脚?你还不把她杀了?”
“你才叽叽喳喳!”墨喜儿也不顾自己有伤在身,走前两步,怒道:“你这老妖女,看陈瑕长得不错,武功又好,人也傻,就想缠住他是不是?我告诉你,他和我是定了亲的,你还想叫他杀我,简直做梦。陈瑕,你要是真心喜欢我,就告诉她,我们离开这里就要成亲,叫她死了这条心,她要是不答应,你就杀了她!”
陈瑕本来也不是善于争吵的人,这时只觉得百口莫辩,又觉得心中好笑,这两人说的是哪跟哪啊?才一见面就吵个没完没了。他扶着额,不住摇头。
“你下不去手杀她吗?那我杀!”
墨喜儿是个火爆脾气,也不管陈瑕是否答应,随手抄起那把残破不堪青铜短剑,就朝着梅丽丝的方向走来。
梅丽丝也不示弱,“不分尊卑,简直岂有此理,陈瑕你是不是不听姑姑的话?”
陈瑕笑道:“一场误会,都是自己人……”
话还没等说完,那梅丽丝手腕一抬,一把化骨针就奔着墨喜儿的胸口而来。
她虽然内力尽失,但暗器的手段以及用毒的功夫,可不是墨喜儿可以抵挡得了,陈瑕也没料到梅丽丝说出手就出手,而且毫无余地。
此时三人的距离又近,陈瑕想要救援已然不及,只说了“当心!”
化骨针已经打到,可墨喜儿有宝衣护体,那化骨针打在胸口,竟是一点事也没有。
梅丽丝不禁惊道:“难道你也会九子六合功?东福岛的人都该死!”
说罢大叫一声,恶狠狠地向墨喜儿扑来,墨喜儿本来武功就不怎么样,现在又有伤在身,被梅丽丝一扑便倒,那把青铜短剑也扔在了一旁。
好在梅丽丝也是强弩之末,尽管休息了一夜,但内伤极重,一身的毒功发挥不了万分之一。虽然扑到墨喜儿,自己却失去了重心,两个人同时倒地,便如村妇一般扭打在一起。
陈瑕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又是好笑,又是为难。他一手一个,把两个女人分开,结果这两人又气不过,一边一个各扇了陈瑕一个嘴巴。
638、用情不专
一个是长辈,一个是刁蛮任性的未婚妻,陈瑕也不敢运功抵御,只好挨了两人每人一巴掌,这才喊道:“闹够了没?”
这个说道:“是这妖女用暗器伤我。”
那个则道:“是你这臭丫头想用短剑刺我。”
“是你偷袭我在先!”
“是你不打招呼闯入在先。”
“谁叫你勾引陈瑕!”
“简直是放屁!你敢污我清白,我非要用千蛛万蚁毒,把你的脸弄花!”
……
陈瑕听这两人越说越是离谱,怕她们吵起来没完,干脆把两个人的哑穴全给点了,这一下世界安静了许多。陈瑕看了喜儿,又看了看梅丽丝,见她二人只能怒目而视,再也吵不了了,这才说道:“现在终于轮到我说话了。这位的确是姑姑梅丽丝,不是什么妖女。只不过不老泉之水可以返老还童,所以她现在是少女时的模样。等到她离开此地,就变回本来的样子了。”
墨喜儿冲着陈瑕做了个鬼脸,心中暗道:又不见你返老还童,也不知是真是假!
陈瑕又对梅丽丝解释道:“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提到的那个墨喜儿,我这次来大鲜卑山,就是要找她的。”
梅丽丝心想:这么野蛮的丫头不要也罢。
这两人完全没有一丝好感,互相看谁也不顺眼。陈瑕接着说道:“我和喜儿是冒死前来救你老人家的。”他特意把“老人家”三个字说得重了一些,免得墨喜儿听不懂,“现在事情弄清楚了,你们可不要再打了。”
说完,啪啪两指,将二人的穴道解开。
梅丽丝冷哼一声,“原来你就是逼瑕儿成亲的那个死丫头。瑕儿根本不喜欢你,也不想娶你,这门亲事我决定了,退掉。”
墨喜儿一听,顿时急道:“你胡说……你……你凭什么叫他退亲?陈瑕你告诉她,你喜欢的人是我……你是不是因为她,所以才要退亲?”
陈瑕赶紧解释道:“我怎么会因为姑姑?”
梅丽丝哈哈大笑,“那是因为哪个姑娘?瑕儿,你不好意思开口,姑姑帮你开口!他这次来大鲜卑山一是要帮我对付本教的叛徒,第二件事,便是要和墨奇说清楚,当初是你逼他,非要嫁给他,我见过很多女人,可没有人像你这样不知廉耻!”
墨喜儿瞪着陈瑕说道:“你才不知廉耻!陈瑕,她说的是真的?”
陈瑕无言以对,墨喜儿眼圈泛红,点了点头,“好啊,好啊,原来你昨晚全都是骗我的!我问你,当初真的是我逼你?你还记不记得我在檀石村的地窖里对你说过什么?”
陈瑕沉吟了半晌,这才道:“你说:要是我真有对不起你的一天,你可能舍不得杀我,那你宁愿死在我的面前,叫我记你一辈子,后悔一辈子。”
墨喜儿哭道:“难得你这傻瓜还记得。那你是不是要对不起我?”
陈瑕道:“我哪有对不起你?”
梅丽丝哪管墨喜儿的死活,冷冷说道:“对不起又能怎样?要人家记你一辈子,后悔一辈子,你这丫头的心肠也不见得有多好,这难道还不是逼婚吗?”
墨喜儿缓缓拿起那把短剑,陈瑕吓了一跳,赶紧一掌把短剑打飞,“喜儿,你别这么傻,既然你我有婚约在先,那我……那我娶你也就是了。”
梅丽丝道:“这么说,你就不要其他的红颜知己了?那个精绝公主,还有那个小倩,难道你舍得?”
陈瑕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哪一个他都舍不得,但是他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墨喜儿伤心欲绝,自寻短见呢?
墨喜儿这才知道陈瑕这几个月来,已经认识了那么多女孩,每一个又都是他的心头肉,她只能低声骂道:“小淫贼,四处留情是不是?”
陈瑕犹豫了半晌,说道:“我答应娶你为妻,从此不再三心两意,只对你一个人好……”说这话的时候,陈瑕忽然觉得心中空荡荡的,他不由得想起,他所喜欢的女孩中,慕容倩和阿曼其实全都早有婚约,就只有墨喜儿一个人,在痴痴地等着他。两人虽然也有很多不和谐之处,可单单是她这份守候,以死相逼的决心,陈瑕便承受不起。只是要割舍掉自己的情和欲,再也不去想另外两个女子,又是谈何容易?
梅丽丝冷笑道:“你顾及她的性命,却委屈自己,这有何苦?她若真心爱你,就不会逼你做这么困难的决定。你扪心自问,到底你心里现在最想念的那个人是谁?”
陈瑕只觉得一片茫然,心中最想念的是谁?绝对不会是墨喜儿。是阿曼吗?又似乎并非一定要在一起,否则当初他就不会帮着阿布提了。
思来想去,那个脑海中本来模糊的影子不禁渐渐清晰,便只有慕容倩一个。他历尽千辛万苦来大鲜卑山,原来要找的人也不是墨喜儿,而是慕容倩。他为了救墨奇而来,可他在潜意识里是更希望能在大鲜卑山见到慕容倩,离大鲜卑山越近,那种思念便越发强烈。
见陈瑕没有回答,墨喜儿便道:“妖女,你别胡说,陈瑕当然最想我,他是为我而来,早知道你这么坏,我就不该来救你。”
梅丽丝仰天大笑,“哈哈哈,我要你救吗?别以为你是雪怪的孙女,就有什么了不起,瑕儿将来是要掌管万毒教的,到时候他便是蛊祖,你是什么身份,不过是大鲜卑山的一个山野丫头,怎么配得上瑕儿?瑕儿要娶的是公主!不管是精绝公主,还是鲜卑公主,哪一个不比你的身份高贵?”
墨喜儿也不依不饶,“万毒教又有什么了不起吗?据我所知,万毒教里可就只剩下你一个老妖婆,你死之后,陈瑕可算是当了掌门了,却连一个手下也没有。这算什么名门大派,真是笑话!”
梅丽丝眼中凶光一闪,随即敛起,冷哼道:“你以为墨家很厉害?等我功力恢复,叫大鲜卑山的人全都死绝!包括那个墨奇在内!”
陈瑕忙劝道:“不对啊,姑姑,你是为了对付万毒教的叛徒耿珊海,可不是要和大鲜卑山的村民为敌。”
639、怀恨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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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0、一夜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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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1、途中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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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2、一曲关山月
梅丽丝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你认得他?”
陈瑕道:“那便是东胡霸王独孤浑之子,人称小霸王的独孤离。曾在渔阳郡外有过一面之缘。”
梅丽丝点了点头。
陈瑕道:“他们肯定是中了通天教的埋伏,我们得像个办法去救他们。”
梅丽丝却一把将陈瑕的手按住,“他们还没死呢,要救人不必急于一时,免得深陷重围不好脱身。”
墨喜儿也道:“是啊,你一个人没问题,但是我和姑姑都有伤在身,不便节外生枝。”
“可是……他们都是帮我们对付通天教的。”
梅丽丝道:“那又如何?你江湖经验不够,如今敌我状况不明,冒然出手,只怕他们俩立即人头落地,你记着,以后凡事三思而后行,你这么鲁莽,将来怎么接任万毒教教主以及掌门之位?”
陈瑕刚才也只说是想个办法去救人,却没有说立刻便救,虽然如此,还是被梅丽丝数落一顿,陈瑕也不敢反驳,只好吐了吐舌头掩住身形,再不敢多言。
过了一会儿,那些教徒取来酒肉,就围着火堆大吃起来。看到那火上的烤肉,陈瑕忍不住直吞口水,这才发现三个人都已经一天未曾进食,看他们吃的香,心中就暗暗有气。
那些人吃到一半,就有人拿出一条马鞭来,走到投鹿侯的面前。此时投鹿侯昏迷不醒,显然是中了什么迷药或者毒物之类,那人把一口酒喷在马边上,对着投鹿侯便是三鞭子下去。投鹿侯啊呀一声大叫,从昏睡中惊醒。其实那个教徒完全可以用凉水把投鹿侯泼醒,却偏偏要用马鞭把他打醒。
那人打了三鞭子还不解气,又对着独孤离抽了三鞭子,独孤离疼得醒来,立即大骂道:“你们这帮妖人,就会使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有本事把我放了,我和你们拼了!”
那人打完之后,哈哈大笑,“下三滥的手段?笑话,我们蛊祖门下就是以毒功闻名天下。你们现在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我们要你活,你就活,要你死你就死,当然,还有更厉害的手段,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投鹿侯朗声道:“败军之将,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话未说完,帐篷内传来一阵悦耳的笛声,吹的却又是大汉乐府的曲子,名曰《关山月》。其时天空中一弯冷月窥人,四野无声,那支曲子随风飘来,竟有伤别之意。
投鹿侯和独孤离互相看了看,不由得想起今日一战惨死的那些鲜卑弟兄,再想到自己即刻赴死,不禁悲从心起。那血奴被困在马车上并未昏厥,听到此曲,竟放声大哭。
陈瑕听罢多时,只觉得这个曲子极为耳熟,墨喜儿问道:“这个曲子怪怪的,叫人听了,心里很不舒服。”
梅丽丝道:“想不到通天教里竟有如此高人。此曲有摄人心魄之功,吹奏之人,内力精纯,犹在陈瑕之上。”
陈瑕猛然间灵机一动,惊道:“莫非是他在此?”
“谁?”墨喜儿问道。
陈瑕切齿道:“我的杀父仇人——淳于炎!”当年陈瑕在伊吾卢便曾听过这个曲子,只是他那时年幼并不懂得生离死别之苦,只见伊吾卢军中上上下下,全都军心涣散,一个个悲悲切切,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今日再听此曲,方知厉害。
梅丽丝道:“要破它的摄魂之功不难,只要把我教给你的聚魂魔音功施展出来,便能破解,只不过你的内力必须在他之上。否则便会受其反噬。”
“便是如你这般?”陈瑕问道。
梅丽丝点了点头,“所以你现在也不必用聚魂魔音功,因为你的内力不及此人。”
一曲终了,那帐篷的帘子一挑,果不其然,吹笛者正是擒龙大圣淳于炎。在他身后还跟着地南部的三个传教士,陈瑕全都认得,赫尔沁、安罗巴以及伽楼罗。
陈瑕心中暗道:淳于炎之前本来是在渔阳郡附近的,怎么又会跑到此地?真是冤家路窄,通天教左右护法,兵合一处,可就不好对付。
那淳于炎似笑非笑,把短笛往腰中一别,看了看投鹿侯,又看了看独孤离,“如何?听我一曲《关山月》,二位可有所悟?”
独孤离道:“今天中了你们的奸计,大不了跟我的那些兄弟一起死,我连眼睛也不眨一下,我们鲜卑人顶天立地,从来就是不怕死的。”
投鹿侯也道:“大丈夫死得其所,一支曲子,便想蛊惑人心?你们通天教未免把我们鲜卑联盟看的小了。”
淳于炎哈哈大笑,“二位何出此言,既然你们在中毒之后,我没杀你们,那你们的性命自然是有的商量,特别是你,小霸王!”
“哼,我和你又有什么好商量的?”独孤离道。
此话一出口,陈瑕便赞道:“想不到这个独孤离倒是一条汉子。”
梅丽丝冷笑道:“那你可说错了,他如果想立即就死,便不会这么说,表面上还很傲气,实则他已经在告饶了。否则那淳于炎的一曲《关山月》不是白白耗费内力?”
淳于炎笑道:“我知道你们独孤氏和慕容氏同气连枝,乃是联盟中最大的两个部落。但是我们汉人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有什么话?我是一介武夫,不懂得你们汉人的典故!”说完独孤离瞪了淳于炎一眼,冷笑道:“原来你是个汉人,想不到却帮着匈奴人做事,又跟通天教狼狈为奸。”
淳于炎笑道:“匈奴和大汉对我来说根本无关紧要,既然大汉我回不去,那我投靠匈奴又有何不可?倒是慕容广,分不清是非好坏,居然与大汉结盟,还自称鲜卑王。如今慕容的势力越来越大,甚至插手我们通天教的事务,那我这个汉人也不能坐视不理啊。我觉得二位皆是英雄好汉,不想叫你们才能就这么埋没,所以才说一些肺腑之言。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做:一山不可容二虎。慕容和独孤两个部落实力相当,独孤老弟,你又是东胡霸王独孤浑唯一的儿子,又怎么心甘情愿久居人下呢?”
643、未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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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4、早定奸谋
投鹿侯犹豫了一下,态度忽然来了个大转弯,叹道:“我那里只是个小部落,没想过要壮大。”
丘麟冷笑道:“难道我的部落很大吗?我也是联盟中的一员啊,慕容广野心勃勃,要统一整个鲜卑,又怎么会允许我们这样的部落存在?说什么他事成之后,加官进爵,难道还能如先秦时一样给我们一块封地,他做周天子,我们做诸侯王吗?他要做的是皇帝,慕容氏一家独大,什么辽东、辽西、独孤、董土楠,最后全都要交出兵权,他再一个一个击破,我们拼死拼活却为这样的人打江山,到最后便是落得家破人亡,名声尽毁,我便是前车之鉴!”
投鹿侯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所有的消息,都是你告诉通天教的?”
丘麟道:“我当二位是朋友,就把实情告诉你们。我的部落的确被灭了,但是我从前的心腹还在,如今已经被慕容广编入他的部落,慕容部落里有什么事,我当然了如指掌。你们也不必问我,告密者是谁,除非把我部落原来的人全部杀光,否则的话,你们查也查不到。慕容广心狠手辣,绝不是什么仁义的君主,他以为我死了,又派人到我部落里把我的尸体拖出来鞭尸,说是反叛之罪以儆效尤。幸亏右护法早把我的尸体掉包,又砍得面目全非,你们看,那慕容广一心只想称霸天下,对我等哪有半分兄弟情义?你们两个居然还执迷不悟!”
一番话,说的陈瑕差一点就信了,不过陈瑕知道,鬼见愁凶残成性,可不是什么好人,就算慕容广要除掉他也是理所当然。
可独孤离却和陈瑕想的大相径庭,一来,他要自己活命,二来,他对慕容广也有诸多不满。
本来他以为把小倩带回部落,理应立即完婚,可慕容倩却总是推三阻四。
等到独孤浑带兵进大鲜卑山的同一天,慕容倩便又趁机溜走,不知所踪。
就在昨天,被耿珊海派去送信之人被淳于炎拦下,他不敢回大鲜卑山,就在外面游荡,偏巧被独孤离给拿住,独孤离便向他询问大鲜卑山的状况,投鹿侯、田碧恒是死是活,独孤离也不在意,他在意的就是到底慕容倩是不是随军去了那里。
那信使曾在墨喜儿交付假雪莲的时候见过慕容倩一次。当时田碧恒带去的五百多人全部中了通天教的埋伏,还是独孤浑出兵救援的,而慕容倩就混在独孤浑的队伍当中,因为耿珊海最喜欢漂亮的男童,一些手下为了巴结他,也时常要搜罗一些男童,慕容倩女扮男装,自然要比其他人清秀许多,所以那信使对她特别留意。只是她一直跟在独孤浑的后面,千军万马之中独孤浑又哪里会留意多出来的一个小兵?
独孤离一说她的体貌特征,那信使便断定那个人是慕容倩了。
独孤离觉得慕容倩实在狡猾,居然利用父亲出兵的机会,再次逃走,这一点,独孤父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而等父亲回来的时候,她却没有回来,料想她是不想和自己成亲的了。
独孤离气不过,对慕容广说明此事,想要去把慕容倩追回,可慕容广却道:“大鲜卑山是苦寒之地,小倩养尊处优惯了,呆几天自然就回来,你不必着急。”
独孤离哪里能不着急,万一她再遇到什么陈瑕、张瑕、王瑕的,跟人家远走高飞,到哪里找她?所以也不跟慕容广打招呼,私自带了两千多人,到大鲜卑山来找慕容倩。虽然都是本部的人马,但是没有盟主之命擅自出兵,便是有罪。独孤离也是仰仗着他们父子劳苦功高,料想慕容广不会真的责罚,因此有恃无恐。
可他并没有大鲜卑山一带的地图,结果一进大鲜卑山便被迷雾所阻,绕了一夜,人困马乏,不管怎么走,最终还是在山口处打转。
这么多人一起行动,自然早就引起了通天教的注意。有探子便通报这个消息给淳于炎。
淳于炎心想既然慕容广要对付通天教,那便留他不得。
恰逢于大成在贺若部落吃了大亏,损失了两百多人,淳于炎便把那些未死的十几个人连同于大成手下其余的人马纠结在一处,供自己驱策。他另有计划,因此也不跟耿珊海打招呼,与赫尔沁等人定下了一条毒计,要把这两千多人,全部剿灭。
贺若部落之内有可以抵挡毒蛇阵的深沟,在大鲜卑山一带可就没有这些屏障了,得知这些人在山口徘徊,便驱赶毒蛇去围攻他们,尽管独孤离的武功也不弱,又怎么可能是淳于炎的对手,有他一人助力,再配合毒蛇阵,两千多人,几乎全军覆没。淳于炎又故意放走一些人,引他们去找投鹿侯求援。
本来投鹿侯知道对方毒蛇阵的厉害,不再封锁大鲜卑山,改成全军在贺若部落据守,但是独孤离乃是大将军独孤浑之子,地位比他要高得多,投鹿侯无奈之下不得不救,因此只留下老将索勒紧守营寨,他则带着一队轻骑赶赴救援。
哪知道,淳于炎在半路就设下伏兵,也料定投鹿侯为了赶时间,必定是轻骑前来,因此在进山入口埋了陷坑,绊马索,投鹿侯的兵马一到,便纷纷坠落马下。
大鲜卑山的入口狭窄,两侧又有赫尔沁等用毒的高手施放迷烟,投鹿侯带去的两百轻骑也全都交代。
这其中有一人例外,那便是血奴,这两百多人里,唯独他不会骑马,靠着一双大长腿也跑得飞快,他终究是步下的兵,落在队伍最后。因此投鹿侯和独孤离全都被迷晕,血奴反而没事。
可是他一个人独木难支,最后也免不了失手被擒。
那淳于炎精通兵法,智计过人,当年是执掌过御赐虎符的督邮官,虎符在手,甚至可以调动边关的军队,可见明帝对他也是高看一眼,他是可以掌控全局的人,绝不是通天教的那些乌合之众可以相比。此一战,淳于炎用的乃是围魏救赵之计,先困住独孤离,等到投鹿侯救援之时,再行反扑,一计破了两敌,端地是厉害非常。
独孤离此时听丘麟说完以往的经过,再想到慕容倩屡次悔婚,以及为慕容广卖命,最后死在大鲜卑山的那些兵卒,便觉得丘麟说的不无道理。
淳于炎在一旁面带冷笑,心中暗道:只要离间独孤浑和慕容广,到时候再联络北方的宇文部落攻打慕容部落,却不废我通天教一兵一卒,鲜卑联盟必定瓦解。
645、反叛之心
独孤离还在犹豫,一旁投鹿侯却说道:“尊驾所说也不无道理,想我投鹿侯虽然也是联盟的一份子,却并不受慕容广重用,出征在外的都是我们这些冒死杀敌的勇士,坐享其成的反而是慕容广。那大鲜卑山何其凶险,贺若部落的人也全都因而惨死。如果可以与通天教联手,我看注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又何必与汉人结盟呢?”
这番话与投鹿侯之前的态度大相径庭,连独孤离都是微微一怔,“投鹿侯,你说的什么屁话?大家既然都是联盟的一份子,自当对鲜卑王唯命是从。大丈夫就算战死沙场,又能如何?何必向这奸贼告饶?当初是你极力主张慕容氏称鲜卑王,现在说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投鹿侯道:“人家说的有道理,我现在的状况,不是和丘麟一样,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只是不想落得和丘麟一样,最后家破人亡暴尸荒野。他有护法相救,我又有谁相救?”
“田碧恒将军难道不能救你?”
投鹿侯笑了笑,“可他毕竟是我外祖……”
言外之意,投鹿侯在田碧恒的部落里也未受什么重用。
“慕容家待你不薄,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独孤离怒斥道:“简直岂有此理!”
陈瑕也气得咬牙切齿,心中暗道:“想不到投鹿侯居然是这种人,就在前几天还与我称兄道弟,没想到生死关头,他居然要投靠通天教!”
投鹿侯不慌不忙,说道:“我和你们独孤家不同啊,兵没你多,粮比你少,明知道大鲜卑山乃是禁地,可我们还是不得不前来送死。不错,慕容广的确给我一处封地,可那又如何?丘麟、乌珠两大部落,也是我剿灭的,我理应得到两处封地。只是没想到慕容广却把丘麟的万顷良田以及乌珠部落的牧场全都纳为己有,却只分给我一个河边的小渔村,此事难道公平?想你独孤父子,也曾立下汗马功劳,但是却依旧要受他差遣,这还不算,屡次三番悔婚,但不知你们独孤父子的颜面何在?”
独孤离本来也不善言辞,那投鹿侯口若悬河般夸夸其谈,说得投鹿侯哑口无言,“你……”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投鹿侯反问道。
独孤离终于大声叹了一口气,“哎!事实的确如此,但是我们独孤家,世世代代与慕容氏同气连枝,我又能如何?”
投鹿侯偷偷眨了眨眼睛,笑道:“那便要问问护法大人又何高见了。”
独孤离抬头看了投鹿侯一眼,见他神情古怪,似乎欲言又止,却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其实投鹿侯知道,这次落入敌手在劫难逃,恐怕通天教对部落联盟另有企图,而慕容广对此毫无防范,既然淳于炎有意招降,莫不如将计就计,一来可以保存性命,二来,也能从他的口中得知通天教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只是独孤离并不是大智大慧之人,根本不知道投鹿侯的用意,见他使眼色,也不明所以,既然投鹿侯这么说,他便问道:“那护法大人,你要怎样?”
淳于炎哈哈大笑,“好,既然两位小将军这么爽快,那我就当两位是自己人,咱们进帐详谈!来人,给二位将军松绑。”
安罗巴忽然说道:“慢着,护法大人,这投鹿侯坑杀了我们通天教二百多弟兄,难道就这么放了?”
淳于炎斜睨了他一眼,笑道:“难道你们地南部的那二百多人,又比得了丘麟一整个部落的人多吗?两军交兵,死伤再所难免。岂能因小失大?别忘了,你们的地南部的头领于大成新败,是我助你们反败为胜,从今往后,我看大鲜卑山也是凶险之地,你们就不要回去了。我已经派我旗下八大金刚去联络当年北匈奴失散在这一带的旧部,到时候我们兵合一处,不愁慕容广不破!”
他这番话表面上是说给安罗巴等人听,实际也是说给独孤离和投鹿侯二人听,他要叫这两人知道,通天教的计划,不仅仅是一个大鲜卑山,到时候你们鲜卑联盟能否存在还是两说,现在投降才是最佳选择。
安罗巴等人不敢忤逆,给投鹿侯和独孤离松了绑绳,淳于炎请两人进帐内详谈,至于是什么内容,陈瑕和梅丽丝距离太远,便再也听不到了。
墨喜儿道:“现在人家已经投降了,那我们还要不要救他们?”
梅丽丝冷哼道:“都死不了啦,又何必我们出手?多此一举!”
陈瑕却眉头紧锁,“就是不知道他们安排什么奸计要对付慕容广。”
梅丽丝道:“如何对付慕容广也不关你事!”
“可是……慕容广有恩于我们陈家,我不能见死不救啊,更何况他还是小倩的父亲。”
墨喜儿这次和梅丽丝的口风一致:“又是那个小倩,那个小倩的事比我的事重要,人家已经许配给独孤离了,你再惦记也没有用!”
“我哪有……”陈瑕还要解释。
梅丽丝却打断了他,“现在最要紧的可不是慕容广的生死,而是喜儿的爷爷雪怪墨奇!”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去大鲜卑山救人?我还有伤在身呢,你可别忘了!”墨喜儿催促道。
陈瑕左右为难,“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讲良心,慕容广派兵助你,他现在有危险,你怎么可以置之不理?淳于炎诡计多端,武艺高强,绝非善类,这件事还是尽快通知慕容广知道的好,也好叫他早做防范。”
梅丽丝道:“也罢,我们走了一天也饿了,贺若部落离此不远,瑕儿,你就把这个消息通知那个索勒,由他向慕容广转达,也就做到仁至义尽,我们顺便也休息一晚。那个淳于炎内力高深,以你的武功我看现在也不是他的对手,我和喜儿又有伤在身,不便节外生枝。既然那两个叛徒已经投降,你也就不用再管他们的生死,我们这就走吧。”
陈瑕无奈,只好按照梅丽丝的主意行事,三个人不敢多做停留,星夜赶往贺若部落。
好在投鹿侯只是带了一部分兵马出去,因此部落里大多数人都还活着。陈瑕见了索勒之后本想说明此事,可梅丽丝却又阻拦,“如今投鹿侯被擒,即便是贺若部落内,你又是否知道有没有丘麟的探子?此事不必当面讲明,我们住上一晚,启程之前,给索勒留书一封也就是了。”
646、非乐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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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7、地下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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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8、机关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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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9、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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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0、惊闻噩耗
只见陈瑕面目俊朗,身材健硕,坐在那里似笑非笑,真有如宋玉在世一般。那庄稼汉顿时有自惭形秽之感。愣了一瞬,这才抱腕拱手,“原来阁下便是陈瑕,幸会幸会。”
陈瑕也起身回礼道:“这位大哥高姓大名啊?”
喜儿介绍道:“这就是我四师弟,我四哥——祖惧。”
梅丽丝问道:“他既然是你师弟,怎么又是你四哥?”
墨喜儿笑道:“这你有所不知了,师弟是师门的排名,但是那些师弟都比我年长啊,所以我也管他们叫哥哥,他们就又管我叫师姐,也叫喜儿妹妹,只是因为师门我最大,所以,没有大哥,却有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七哥,有什么奇怪?”
她好似小燕一样一口气说了一大堆,那祖惧直勾勾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喜爱之意。梅丽丝闯荡江湖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经过,一眼便看出这个祖惧对墨喜儿“心怀不轨”。
陈瑕这里却毫无察觉,笑道:“原来是四哥祖惧,久仰久仰!”
祖惧鼻子里轻笑了一声,“我们几兄弟常年在大鲜卑山隐居,都是山野村夫,不曾到外面走动,在江湖上也无名无号,你怎么可能久仰?”
陈瑕微微一愣,心想:我不过是跟你客气客气,何必反驳于我?
陈瑕本来也不喜与人争论,因此只是笑道:“说的也是,现在不久仰,将来相处久了,自然也就久仰了。”
话音未落,门帘一挑,又走进一人,“那也不见得呀。”
陈瑕定睛一看,说话之人中等身材,长得白白净净,三缕短髯,身穿大氅,头戴方巾,是个书生打扮,拿着把鹅毛扇,梅丽丝心中暗笑:大冷的天,拿着把破扇子,也不知这是抽得是哪门子风。不用问,这也是墨家七贤之一。
“阁下是哪位贤人啊?”陈瑕笑着问道。
也不等墨喜儿介绍,那书生抢前一步,轻摇羽扇说道:“我一介书生,又不考取功名,闲是闲了点,你是不是挖苦我啊?”
陈瑕一愣,“在下绝无此意,贤人,不就是圣贤之人?”
书生又笑道:“圣贤之人,自不敢当,我门墨家子弟都浴血奋战,唯独书生我,百无一用,所以你笑话我是剩下来的闲人,对不对?”
墨喜儿拍了他胸口一掌,“就会开玩笑,陈瑕你不用怕他,他我五师弟,段爱。你就叫他五哥就行了。”
“等等!”段爱制止道:“先别急着叫哥,我可还没当他是自己人。”
“不叫就不叫,”墨喜儿笑道:“你就叫他五弟好了,反正他自己不想当长的。”
“这怎么可以?”段爱还要再说,墨喜儿却道:“不可以你就给我正经一点,大师姐之命,你敢违抗?陈瑕是老实人,你再敢刁难他,就是违抗师姐之命。我把你逐出七贤。”
段爱忙笑道:“既然是大师姐之命,那小生也只好勉为其难,认他这个兄弟了。”
“这还差不多。”墨喜儿笑道。
陈瑕见这几个人关系非常要好,便也在一旁傻笑。
段爱却再也不理他,对墨喜儿道:“喜儿,不是五哥说你,你知不知道那晚你跑出去,有多危险?四师兄他为了你,废寝忘食,两夜没睡,你看他现在眼睛还红着呢。就算你能杀了那几个通天教的恶贼又能如何?你如果有事,你叫我们几个如何向师父交代?”
墨喜儿吐了吐舌头,忽然问道:“对了,二师兄呢?他回来没有?”
段爱看了看祖惧,并不答话。
墨喜儿立即就感到事情不妙,“到底怎样?四哥、五哥,你们可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祖惧叹了一口气,“那么大的雪崩……”
墨喜儿颓然后腿半步,险些摔倒,陈瑕赶紧上前扶住,将真气输送过去,对那二人正色道:“喜儿有伤在身,你们可别胡乱说话!”
段爱问道:“兄弟,该知道的总要知道。喜儿也不是傻瓜,不需你提醒我们。那晚喜儿和二师兄吉哀、七师弟吴欲,一起去攻打烈焰钩吾坛,想借助机关兽之力,救出师父。眼看就要成功,可不曾想,半路杀出了一个怪人。据七弟所说,那怪人轻功绝顶,武艺高强,竟把我们的机械蜘蛛引到了断崖处,那机械蜘蛛就这样摔了下去,再也不能用。于是他们三个就下山去寻找残骸,沿途中就看到那伙通天教的贼子,带着爬城手赶奔神清峰。二师兄以为这一个反败为胜的好机会,便提议借助我们的蝙蝠衣、弩箭和五行轮,跟着那三十几人,打算将他们一网打尽。敌人的力量少一点,我们的力量就大一点,而且那个怪人也在其中,那个人武功奇高,正是机关兽的对手,不可不除,本来喜儿和二师兄就要得手。可那个怪人却力大无穷,将山壁上的万年寒冰击碎,结果……”
“结果怎样?”陈瑕神色紧张,忽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感觉叫他觉得又害怕,又愧疚。
祖惧接着说道:“结果我们派出去的十几个兄弟,全都被大雪埋了。今天一早,田碧恒将军佯攻烈焰钩吾坛,拖住了那个金甲将,我才有机会到现场去寻人,挖了整整大半天,才看到我们那些兄弟。除了七弟之外……全都死了。”
墨喜儿忙问道:“二哥死了……那七哥现在怎么样?”
祖惧道:“我也是刚刚把他带回来,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四肢骨骼尽碎,筋脉尽断,已经是个废人了。”
墨喜儿闻听放声大哭,“怎么会这样?这……这都是我的错。要是我一个人去,可能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二哥!七哥!”
段爱劝道:“打仗嘛,死伤在所难免,喜儿你也应该习惯才好,不必哭哭啼啼。这些日子我们死伤的人还少吗?我们身为墨家弟子,师父对我们有养育之恩,如同父母,为墨家而死,理所应当,只要你平安无事,就比什么都强。你放心,就算师父不在了,我们几个兄弟也必定保你周全。”
“我不要周全,我宁愿死的人是我!”墨喜儿哭道。
祖惧怒道:“最可恶的便是那个怪人!如果不是他,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惨死。七弟又怎么会受伤,现在他昏迷不醒,等他一醒,我就要问问,那个怪人到底是谁,长得什么模样!”
段爱道:“何必要问七弟呢?喜儿当时也在场,喜儿,你告诉我们,究竟那个怪人是谁,你可认得他的模样?”
墨喜儿方才悲痛过度,一时忽略了这点,等到两个师弟问起,她才想到,那个杀人的凶手不正是救了自己的陈瑕?她手上忽然一软,那个熊头帽子掉在地上……
651、口若悬河
陈瑕见到那熊头,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喜儿……”
“我没事……”墨喜儿故作平静地说道。这件事墨喜儿又如何能怪陈瑕呢?她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揭穿陈瑕便是那个凶手。犹豫了再三,还是决定把此事替陈瑕隐瞒。
祖惧追问道:“那个怪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墨喜儿不动声色,也不敢去看祖惧的眼睛,只能低下头,闪烁其词,“当晚夜黑风高,又有大雾笼罩,百尺之外不见人影……我也没看清那个怪人是什么模样。”
梅丽丝阅历丰富,见墨喜儿多少有些吞吞吐吐,自然已经猜到七八分,一个怪人,武艺高强,轻功堪称绝顶,那非陈瑕莫属。
她微微一笑,“这也难怪,那雪崩那么大,我在山顶都听得一清二楚,想必那怪人也早就死了。”
祖惧咬着钢牙说道:“但愿如此。若是叫我知道那个怪人尚在人间,我就算不要这条命也得为二哥、七弟报仇。”
段爱也说道:“还要把他弄进地下宫殿,碎尸万段!”
墨喜儿听到,心惊胆战,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梅丽丝则一旁面带冷笑:“大言不惭,那怪人使的是万毒教的神功,能一拳击碎冰川,造成雪崩,那是有多大的力气,就凭你们两个也想抓他?”
陈瑕忙道:“他使的不是万毒教的武功。”
梅丽丝骂道,“傻小子,姑姑说话,要你插嘴了吗?”
段爱脑子反应快,立即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使的不是万毒教的武功?是不是你当时在场,我问你,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陈瑕哪里回答的了,他人再笨,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如果说是自己制造的雪崩,那这里的人怎么会把他轻饶,“我就只看到蝙蝠飞来飞去,至于谁死谁亡……当时情况紧急,是真的什么也看不清。”
陈瑕也并非说谎,当时的确难分敌友,雪崩又来的如此突然,那些人都涂着古怪的油彩,陈瑕就更不知道究竟谁死谁活。
墨喜儿赶紧解释道:“段爱,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是陈瑕救我回来的,你们不说声谢谢,反而咄咄逼人,难不成你觉得是他一拳击碎冰川的吗?”
祖惧瞪了陈瑕一眼,冷哼道:“料想他也没这个本事。”
那祖惧言辞之中并无多少善意,梅丽丝眯着眼睛,心底暗自沉吟:看来这个农夫,因为对墨喜儿有意思,视瑕儿为眼中钉,所以处处针对瑕儿,甚至不肯承认陈瑕的武功高。
陈瑕却一点也不生气,笑道:“没错,在下本领低微,能救了墨喜儿和姑姑,已经天大的幸运了。不过当时也要多亏了喜儿,否则的话,那外面的八阵图,我和姑姑无论如何也走不出来。”
“那是自然,大师姐尽得师父真传。与其说是你救了她,倒不如说是大师姐救了你。”段爱自然是帮着他的师兄,因此对陈瑕也毫不客气,看了看墨喜儿又说道:“喜儿,当天晚上究竟是怎么一种情况,你不妨和我们讲个明白。”
墨喜儿沉吟了一下,心中暗想,我绝不能说陈瑕那三十几人当中,但是这个谎话要怎么编排才能圆满?
这时梅丽丝说道:“当时的情况,现在想来还是惊心动魄。那场雪崩真的是亘古未有,我和瑕儿在悬崖之巅,只见一个蒙面黑衣人,在峭壁之间辗转跳跃,如履平地,他的肋下夹着一个妙龄少女——那便是你们的大师姐墨喜儿了,当时我想墨喜儿的心里一定只想着一个人,那就是陈瑕……”她故意这么说便是要看看那祖惧的反应。
“何以见得?简直一派胡言,凭什么大师姐那时候想着陈瑕,你又怎么可能知道?”祖惧瞪着大眼问,那反应果然与梅丽丝所想不差,这个庄稼汉定然对墨喜儿有意。
梅丽丝笑道:“还什么何以见得,当时墨喜儿就大喊:‘陈瑕救我,陈瑕你这冤家在哪?’你想她当时那么危险,谁的名字都不叫,却偏偏叫陈瑕,那不是心里只想着他?”
“怎么可能,简直……简直……一派胡言!”祖惧头脑简单,想不出别的词来。他也不知道梅丽丝不过随口这么一说,替陈瑕摆脱杀人害命的嫌疑,可祖惧一听墨喜儿叫陈瑕的名字,脑子早就乱了,虽然口口声声反驳,可心里却对梅丽丝的话深信不疑。
梅丽丝心中好笑:他不但喜欢墨喜儿,还是个醋坛子。
“你说老太婆一派胡言,难道我还能当着你们大师姐墨喜儿的面说谎?”梅丽丝看了墨喜儿一眼,笑着问道:“喜儿,你说姑姑说的是不是实情?”
墨喜儿看了一眼陈瑕,心想:虽然我当时没有那么想过,不过梅丽丝是为了替陈瑕遮掩,那我们三人的口径就必须一致,也只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因此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祖惧已经气得眼中冒火,“喜儿,你怎么……怎么可以……”
墨喜儿耸了耸肩,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
梅丽丝面有得意之色,接着说道:“当时我们刚刚走出地脉的入口,听到有人呼叫陈瑕的名字,陈瑕觉得很奇怪:我明明只喜欢那个阿曼,又是谁对我念念不忘?”
墨喜儿闻听立即满脸通红,知道梅丽丝故意气她,便质问道:“胡说……陈瑕心里怎么想的,你又知道?居然还说出来,真是可恶!”
梅丽丝也觉得这句话说的不对,转而笑道:“陈瑕这傻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心里想着,嘴上也就说出来。那姑姑当然就要劝他:不管对方是谁,人家呼救,你总要帮帮忙。
陈瑕就说:阿曼贵为精绝公主,如果是她,我自然就出手相救了,可偏偏大鲜卑山里有个刁蛮任性的墨喜儿,她不知羞耻地向我逼婚,我要救了她,就要碰她的身子,到时候,她又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要以身相许,麻烦的很。”
祖惧怒道:“你这老妖婆不要信口雌黄,救人一命,管什么男女之嫌,我只想知道那个蒙面的黑衣人长得什么模样,姓甚名谁,你东拉西扯,说什么鬼话?”
梅丽丝冷哼道:“你也知道百尺之外,目不视物,墨喜儿那么近都看不清那人长得什么模样,你叫一个眼花耳聋的老太婆到如何看得清?我跟你们说这些,是希望可以从中找些许线索,既然不想听,那就算了,你们的二哥、七弟,就白白死掉,跟我老太婆有什么关系?”
梅丽丝抢白几句,当即闭口不语,一脸傲气。
段爱忙赔笑道:“四师兄是个粗人,只要有任何的蛛丝马迹,我们都不想错过,还请姑姑你把过程讲清楚。”
梅丽丝冷笑道:“像你们这种凡夫俗子,就只想着男欢女爱,哪里会真的关心兄弟的死活?我说了真话,可又有人不想听真话,那就不必多说。”
祖惧满脸通红,这才知道梅丽丝伶牙俐齿,不好得罪,只好躬身赔罪道:“是我错了,还请姑姑你把事情说清楚!叫我和手下的兄弟也有个交代。”
652、众口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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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3、苦海无涯
梅丽丝也怕自己说出破绽,便将这个话题终止,“总之那个黑衣人是带着化血刀的恶贼,是通天教的人。他武艺又那么高强,我看多半就是你们口中的蛊祖了。不过他是冒蛊祖之名,实则是万毒教的叛逆耿珊海,如今你们已经知道真相,就要找通天教的人报仇雪恨。姑姑别的本事没有,用毒解毒,乃是天下无双,尽管我们人少,但是有机关术助力,未必不能报得了此仇。”
段爱闻听,皱了下眉头,“此事还是要等慕容广派来的人回来,大家坐在一起从长计议才是。”
祖惧也道:“以我们目前的实力,自保尚可,但是想要反扑……还是有些困难。”
墨喜儿道:“最主要的是,我们的两只机械蜘蛛已经损毁,拿不出像样的机关兽来与他们周旋。”
段爱点头道:“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把七弟的伤治好。姑姑,既然你善于用毒、解毒,但不知医术如何?”
祖惧冷冷说道:“我们有神医在此,只等他回来,一切就好办了。何必要外人帮忙?”
梅丽丝心中不悦,说来说去,你们墨家子弟依旧是把我当外人。她忽然心中一动,问道:“你们说的神医可是叱干仆兰·胡古口引?”
祖惧也不隐瞒,“便是此人。”
梅丽丝点了点头,忽然狡黠一笑,问道:“但不知神医怎么不在呢?”
段爱说道:“此地病患太多,神医出去采集一些草药,以备不时之需。说起来要不是他,我们现在还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他现在又一个人以身犯险为我们采集草药,实在令人钦佩。我也真怕他被通天教的人所擒。可他却不肯叫人跟随……”
梅丽丝笑道:“你要说你们这里的人会怕耿珊海的那些手下,但是胡古绝对不会。”
“为什么?”祖惧问道
陈瑕总算知道一件事,就忍不住说道:“因为耿珊海是万毒教的叛徒,胡古前辈乃是耿珊海在万毒教的师伯,所以他那些门下弟子所有的用毒手段,胡古前辈皆能破解。而我姑姑……”
他本想说:便是耿珊海的同门师妹,也同样是用毒的行家里手。
梅丽丝却把他的话打断:“而我也可以克制他们的毒。”
段爱立即肃然起敬,“如此说来,那姑姑也是个世外高人。”
梅丽丝面无表情地说道:“就算是吧。不过陈瑕也有些夸大其词,就算胡古号称医毒双绝,也不是所有的毒都可以破解。”
陈瑕笑道:“那是自然。”
墨喜儿却道:“姑姑,照你这么说,难道你就可以破解耿珊海所有的毒?”
梅丽丝淡淡一笑,“如果他所用的毒出自《蚩尤毒经》,那我就都可以破解。”
段爱忙问道:“既然如此,你也精通医术?”
梅丽丝想了想,微微点了下头,“我看你们这里也有不少伤兵,既然神医还没回来,那我便出手替你们治上一治。”
段爱等人自然求之不得,墨喜儿自然也没理由反对。
几个人一起离开偏殿,直接就赶奔七弟吴欲的病榻前。
只见他是个樵夫的打扮,一脸络腮胡子,模样甚是彪悍,只是此时双眼紧闭,气若游丝。
梅丽丝蹲在他身边,素手搭他的寸关尺上,闭目良久,这才说道:“他筋脉尽毁,脾脏受损,颅内有淤血,四肢骨骼尽碎,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天大的造化。”
墨喜儿道:“这不消你说,我们都看在眼里,只问你还有救没有。”
梅丽丝忽然神情哀婉,跟着又淡淡一笑:“他这种情况,就算是你们的那位神医,怕也无力回天。不过我有一个方法可以保他不死,只是他活在这世上,注定是个废人,要承受无边的苦楚。我只想问你们,这样的话,你们也愿意让他活着?”
墨喜儿道:“那是当然,如果死了,那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哪怕只有一口气,谁愿意去死呢?”
祖惧也说道:“是啊,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姑姑你有这个手段,为什么不试一试?”
梅丽丝犹豫了半晌,摇头道:“但是也要问问他本人是否愿意。你们所说的都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墨喜儿道:“可他现在昏迷不醒,我们怎么知道他是否愿意?好歹你叫他睁开眼睛,和我们说上一两句话啊。”
梅丽丝慢慢摇了摇头,“能否醒来也要看他自己的毅力,这件事没人能帮得了他。”
陈瑕忍不住问道:“究竟是怎样的方法?姑姑你不妨直说。为什么你这么为难,这不像是姑姑的作风啊。”
梅丽丝看了看陈瑕,正色道:“我这个方法就是把他做成树人。”
众人全都觉得莫名其妙,唯有陈瑕心中一动,他记得梅丽丝曾说过,蛊祖如今便是一个树人,“究竟什么是树人?”
梅丽丝道:“这是南疆蛊祖须卜提的不传之秘,记载于《轩辕外经》。如果一个人即将离开人世,可他却在俗世上,仍有许多心愿未了,便可以借助此法,成为树人。要把他的四肢砍下,五脏掏空,将身体嵌入一棵大树之中,浑身的血脉与树木相连,吸收大地的营养,沐风淋雨,受日精月华,便可长生不死,只是从此再不能动,哪怕被虫咬蚁噬,任鸟儿在他身上搭窝下蛋,野兽挠他、蹭他,他也都毫无办法,偏偏他又可以感受到这一切。久而久之,他的眼睛也会跟着退化,看不到任何东西,但他却始终可以听人说话,也能开口回答。不知情者,把他当成妖精,还用斧头砍他,流出的不是树的汁液,而是鲜红的血。可这一切他只能默默承受。因为他知道,从此人就是树,树就是人。尽管活着,但是那无穷无尽的痛苦,会一直折磨他。这棵树的寿命可能是几百年,几千年,就这样一直痛苦下去,没有人可以救赎……”
说到这里,梅丽丝竟然热泪盈眶。
陈瑕自从与梅丽丝相识以来,还从未见他如此,猛然间他恍然大悟:梅丽丝所说的不是这个吴欲将来会怎样,而是这一切都发生在了蛊祖的身上。一个人变成了树,尽管长生不死,却要忍受时间的摧残,那痛苦无边无尽,实在是惨不可言,这样的活法,比死更加残忍,人死了就可以万事皆休,一切的痛苦都得到解脱,但是人不死,便永远没有解脱的机会……
654、以毒攻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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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5、减轻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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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6、进境神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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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7、因妒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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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8、鬼面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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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9、心上的人
地下宫殿的空房不少,可大多数的房间都和废墟无异,那鬼面人一直拉着陈瑕往前走,一路上不管陈瑕问什么,他都不与回答。
再往前走,已经到了内城的南门,高大的宫墙直达洞顶,整整一大面,把前路死死封住,正门处是一块黑乎乎的擎天巨石,好似一座小山似的,把城门完全堵死。
陈瑕问道:“前辈要带我到哪里去,这里应该就是断龙闸了吧?”
那鬼面人依旧不答话,一直走到断龙闸的前面,这才回身冷冷问道:“你叫陈瑕是吗?”
陈瑕点了点头,“晚辈正是,不知前辈带我来这,有何吩咐?”
鬼面人问道:“我问你,你这次到大鲜卑山来是为了什么?”
陈瑕不知这鬼面人的来历,只是见他说话粗声大气,充满威严,竟不敢小觑,忙毕恭毕敬地说道:“回前辈的话,我是受喜儿所托,到此地来助他一臂之力。”
鬼面人冷哼了一声,“以你的本事,你觉得凭你一个人,就能赶走通天教的那伙恶贼?”
陈瑕叹了一口气,“前辈既然问起,在下也不敢相瞒。我来之前,自以为是百毒不侵之体,正是他们毒功的克星。可到了此地才发现,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有限了,现想想多少有些自不量力。雪崩那晚,我和姑姑又隔山与那耿珊海答话,才知道他不但毒术高超,而且内力雄浑,其武功可以说登峰造极,连姑姑也因此受了内伤。原以为我可以战胜通天教那个打架第一的沙雄海长老,料想对付他们的护法也绰绰有余,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啰啰嗦嗦一大堆,都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要你何用?”鬼面人厉声说道。
陈瑕本来就觉得自己本事不济,听鬼面人这么一说,便道:“前辈教训的是,不过既然受人之托,理应终人之事,明知自己不敌,也应该尽力而为。怎么能因为对方实力强大,就俯首认输?大鲜卑人的这些村民,已经太可怜了,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保他们周全。”
鬼面人这时又不说话,陈瑕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诚惶诚恐,心里在想:他是谁呢?说话这么冲的,莫非是喜儿的长辈?连祖惧也要敬他三分。
鬼面人沉吟了半晌,“我跟你讲,墨家的子弟有多少人,又是什么状况,你也看到了,不过区区五百另几个,还有一半老弱妇孺,是上不来战场的,以屈指可数的几个人,要对付通天教几千人,绝无胜算,你现在要走还来得及。”
陈瑕正色道:“既来之则安之,我若是怕的话,也就不来了。前辈无需多言,我一定和这里的人同生共死。”
鬼面人点了点头,忽然笑道:“你只是因为喜儿的请求?莫不是你也觊觎雪怪的机关术吧?”
陈瑕皱了下眉头,“前辈此言差矣。机关术虽好,却也不是人人都对它感兴趣。我陈瑕资质鲁钝,更是学不到它的万分之一。但是通天教的人想要得到它,祸害天下苍生,我是习武之人,又岂能坐视,只要我陈瑕有三寸气在,就万万不能叫他们得逞。”
鬼面人冷哼了一声,“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一个人不为名,不为利,甘冒奇险进鲜卑禁地,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傻瓜,我说什么也不信。”
陈瑕朗声道:“就只为大丈夫千金一诺。答应人家的事,我自然要尽心完成。”
鬼面人冷笑道,“好一个千金一诺,果然如此吗?我看也不不见得……你不是大漠第六鬼吗?是坏人来的,学人家讲什么信义,这些话是谁教给你的?”
陈瑕心头一凛,暗忖:这人真是世外高人啊,怎么把我的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大漠第六鬼这个名头,我可还没在这个地方提起,转念一想:对了,肯定是喜儿讲的,要不就是我哥哥陈瑜?所以这位前辈知道我这个大漠第六鬼的称呼也就不足为奇。
陈瑕笑道:“不错,我的确是是大漠第六鬼。我那五位师父,教了许多行走江湖的法门。但是我在天山还有一位义父名叫周贤,他常对我说:一下天山,一定要行走在正道上,要讲仁义礼智信。尽管我不太喜欢听他说的那些,但是他从小就这么教我,我耳濡目染,自然也就会说一些。”
鬼面人道:“原来如此,你身边还有这样的汉人酸儒。可他们就会说那些好听的话,却又言不由衷。”
“此话从何说起啊?我义父又没得罪前辈你!”
鬼面人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他没得罪我,但是有人得罪我,还不肯承认。”
“谁得罪了前辈?”陈瑕只觉得这鬼面人好怪,东一句,西一句,他越听越是糊涂。
鬼面人道:“我看你冒死前来,可不是为了人家的千金一诺!”
“那我又是为什么?”陈瑕道。
鬼面人想了想,冷笑道:“我看你是看墨喜儿年轻貌美,动了歹心才对。”
陈瑕一听,顿时满脸通红:“貌美的姑娘谁不爱,但是我到这,也不完全是因为……因为她长得好看。”
“那你又为什么跟她许下婚约?”鬼面人问完这句,忽然肩头微微颤动,“你心里是不是真心喜欢她?”
“我……我是喜欢她……”
鬼面人突然抖动得更加厉害,陈瑕接着说道:“不过……不过我有心上人,这次到大鲜卑山,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救出她爷爷之后,说明此事,把这门婚事推掉,这样我就可以心无挂碍地跟我那个心上人在一起啦。”
鬼面人颤声问道:“你的心上人是哪个?你不是为了她,所以耽搁了三个月的期限吧?”
陈瑕叹了一口气,“终究也是有缘无分,不过我之所以耽搁了,又不是因为她,这才是叫我觉得愧疚的地方。她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事,可我却总是在为别人奔忙,现在想一想,我从来没有替她考虑过,以至于她终于负气而走。”
鬼面人似乎平静了一些,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却跑到大鲜卑山来?”
“我打算忙完了这里的事,就去找她,带她远走高飞,可我又怕她放不下她那些责任。如果她可以放下所有的责任……就好了。她这一走,我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她。我甚至又怕见到她……”陈瑕说到这里眼圈微微泛红。
鬼面人问道:“你怕什么?”
“我怕再见到她,依旧不能在一起……”陈瑕说完,一声长叹。
660、复杂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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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1、有情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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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2、接风洗尘
陈瑕未经人道,天山上,有戚沧海在,余智也不敢教给陈瑕那些男女之事,所以他不明白慕容倩说的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瞪着天真的眼睛问道:“那个?是什么?”
慕容倩一个大姑娘家,哪好明说,支支吾吾好半天才道:“就是……就是……就是洞房啊!”
陈瑕想了想,“那神清峰上哪有房可洞啊?再说我和她也没成亲,怎么洞房?”
“真是个笨蛋!”慕容倩忽然转怒为笑,弄得陈瑕莫名其妙。
慕容倩心想:换做其他人,当时那个情况,恐怕早就把持不住,唯独陈瑕这个傻瓜,什么也不懂。就只知道给人家运功疗伤,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真力和那么好的机会。
陈瑕懵懵懂懂地问道:“你笑什么?我真不知道没有房子,怎么洞房,起码有个帐篷,大冷的天……”
慕容倩红着脸道:“她可以教你,那她有没有教给你什么嘛?”
陈瑕茫然地摇了摇头,“就只是看了机关图啊,还能教什么?”
“一对小傻瓜!”慕容倩终于放下心来,心想:瑕哥哥太单纯了,总算没有做出那种对不起我的事来。一想到这,芳心荡漾,凑在陈瑕耳边轻轻说道:“她不教你最好……师父以后教你。”说完在陈瑕的耳垂上轻轻一吻,直羞得脸儿发烧。
陈瑕再单纯也知道她这话的意思,笑道:“那你不如现在教我。”
慕容倩嗔道:“你想得美,去死吧你。”
她也未经男女之事,但懵懵懂懂的还是知道一些,那种羞人的事情,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地野合?不过陈瑕的话,也提醒了她,“我虽然现在不教你,但是也不许别人教你。”
陈瑕笑道:“连姑姑收我做徒弟,我都没答应,我想好了,以后再也不拜师,我有一个女师父已经足够。”
慕容倩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这还差不多。背叛师门,在我们虾米门可是罪大恶极,当心我把你逐出师门。”说完又扑哧一笑,问道:“对了,你是不是真的来和喜儿退婚的?”
陈瑕道:“那还有假?但是有了之前的那些事……我看更难开口。”
慕容倩微微一笑,“只要你心里只想着我,我要她找你退婚,就是有一点,我怕到时候她受什么伤,觉得委屈,哭哭啼啼,你心一软就又改了主意。”
“我知道你鬼点子多,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就怕墨奇前辈和喜儿不肯答应。”
慕容倩道:“那你就不用管了,只要你舍得那个小妹子,一切包在师父身上。”
陈瑕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主意?”
慕容倩狡黠一笑,“总之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弟弟,你不能叫我小倩,也不能叫我师父,要叫我陈青。这个计策叫做二龙争珠……就看你我谁的魅力更大了。”
慕容倩是想:墨喜儿总是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就去“亲”她,叫她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只要她答应了我的婚事,就不能再缠着陈瑕。等她们把亲事退了,就算将来发现我是女儿身,也可以说她用情不专,陈瑕就算对不起她,她也无话可说。
两人互诉离别之情,早已经忘了时间。地下也不知日升月落,都觉得有说不完的话,谈不完的心。正在你侬我侬之时,梅怒又带着祖惧来了。
远远地就看到祖惧双臂被捆,身上背着两根柳条,被梅怒拉拉扯扯,一脸的不服气。在二人身后还跟着墨喜儿、梅丽丝以及胡古。
慕容倩低声道:“那个祖惧准是负荆请罪来了,看来吴欲的伤情,大有好转。”
果不其然,梅怒带着祖惧到了跟前,喝道:“还不跪下!”
陈瑕要扶他,慕容倩却把他的手按住,示意他不必搀扶。
那祖惧满面羞惭,跪倒在地,“陈兄弟,是我错了,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墨门上下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说着话,便要磕头请罪。
陈瑕于心何忍,再不管慕容倩阻止,赶紧把祖惧搀起,“四哥,说的哪里话?更无需如此,小弟实在愧不敢当。”
梅怒道:“陈兄弟,你不必谦虚,这一拜你绝对当的起。别说祖惧得罪了你,就算没有得罪你,你于七弟有救命之恩,也不能不拜谢。在下特地摆了一桌酒席,专门为兄弟和姑姑接风,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不必再分彼此。”
陈瑕道:“现在地下迷宫物资匮乏,实在没有必要为了我摆什么酒席,还是能省则剩吧。”
墨喜儿在一旁笑道,“陈大哥,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田老将军和陈青今天打了个大胜仗,在那些通天教的据点,缴获了许多山珍野味。据他们所说,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肉食了,大家也是借着给你接风,吃一顿好的。咱们正好乘胜追击,今晚饱餐战饭,有了力气,休整一日,明晚好破烈焰钩吾坛,救我爷爷。”
陈瑕也的确几天没沾油水,这时一听晚上要吃点好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慕容倩笑道:“瑕哥哥,你不必那么客气,今天的胜仗是我和田老将军打回来的。你我兄弟,就算有再多的矛盾,有我吃的,又怎么会少的了你?”说着她故意看了看墨喜儿,“喜儿,你说我这么说合适吗?”
墨喜儿满脸通红,低头说道:“你……你拿主意就好了。”
陈瑕想不到慕容倩能叫墨喜儿服服帖帖,这倒是大出意料之外。
其实田碧恒出兵大鲜卑山,乃是慕容广授意。但是在谋略方面远不及慕容倩。所以慕容倩找到他之后,上阵杀敌固然是田碧恒冲锋陷阵,但是幕后掌控全局者其实就换成了慕容倩了。对外就说:大兵是由陈青统领,自己最多只是个参赞。
墨家子弟人丁不够,派来这五百士兵,正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如此一来,自然人人都对慕容倩十分敬重。祖惧见她总是言语挑逗墨喜儿,虽然心中嫉妒,却也对慕容倩畏惧三分。
663、恩怨难解
她本来在慕容部落里就地位尊崇,尽管是个女儿身,但是在手下面前,说话做事颇具威严。这种气势,乃是在鲜卑贵族中长期浸淫的结果,大鲜卑山的人均为隐者,心态平和,都没见过这样的人。种种原因加在一起,自然谁都对慕容倩又敬又怕,墨喜儿虽然调皮,却也不能例外。更何况她以为“陈青”信守诺言,就是为娶她而来,而她自己却与陈瑕在大鲜卑山上卿卿我我,此时心中有愧,所以慕容倩说什么她都得听着。
慕容倩又看了看陈瑕,“我们兄弟的事以后再和你算。”
陈瑕只是憨笑,既然慕容倩说是兄弟,那就暂时做兄弟好了。
众人将陈瑕和慕容倩迎到了御宴阁大殿,酒席早已备好。一众人将陈瑕、慕容倩让在首位,挨着坐在一起,右手边分别是田碧恒、胡古、左边是墨喜儿、梅丽丝,墨家七贤以及大鲜卑山的之前的首要人物分列两侧,祖惧只能坐在末位,距离墨喜儿太远,心中闷闷不乐。
陈瑕与田碧恒初次见面,慕容倩给二人引荐,少不了寒暄了几句,陈瑕笑道:“田老将军,我与令孙投鹿侯有些交情呢。”他当众把当初如何跟投鹿侯联手大破丘麟和乌珠两部落,以及在贺若部落如何击退于大成等人的事迹讲了一遍。只不过投鹿侯叛变的事,也不知道现在进展如何,陈瑕便没有告知。
田碧恒听完,哈哈大笑。“陈瑕兄弟的事我早有耳闻,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我们鲜卑与大汉结盟也是仰仗你和小倩,果然英雄出少年,老朽佩服得很。”
田碧恒那么大的岁数,岂能说谎?那墨家弟子这才知道,原来陈瑕也不是等闲之辈,怪不得墨喜儿对他如此赞誉。此话陈瑕自己说,和墨喜儿说,都不足以服众,由田碧恒开口,那便不一样了。当下纷纷给陈瑕敬酒,对他钦佩不已。
陈瑕来者不拒,有多少酒,他就喝多少酒。
梅丽丝在一旁也暗暗点头,心想:自己总算没有看错人,他虽然资质不佳,胜在心地不坏,至少不会像耿珊海那样,做出那种伤天害理之事。
酒席间,胡古自然也要把陈瑕赞美一番。
梅怒又说起祖惧负荆请罪之事,劝陈瑕多多海涵,陈瑕笑道:“他又没把我如何,大可不必如此!不知吴欲现在怎样?”
胡古笑道:“你不惜消耗内力,他的伤势已经大有改观。至少暂时是死不了了。我告诉这些墨家弟子,你相当于用十年的功力给他蓄命,对你来说损耗巨大,所有人都应该感念你的恩情。”他停顿了一下,忽然看了看梅丽丝,“只不过他的体内有两种剧毒互相排斥,以我对医术的了解,竟不知这两种剧毒为何物。不知这位姑娘和否告知?”
梅丽丝年岁不小了,但是她手背上有个守宫砂,别人不认得,胡古却知道这是什么,他断定梅丽丝依旧是处子,所以叫她姑娘。
梅丽丝皮笑肉不笑,“呵呵,尊驾号称医毒双绝,连你都不知道的毒,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胡古微微一笑,“陈瑕用毒的本事如何我非常清楚,这种毒,他绝对不可能有。不过数十年前,我曾在西南大雪山见过此毒。以我当时的本事,无法破解,想不到时隔多年,它居然会在大鲜卑山出现……除非蛊祖重出江湖,否则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毒。”
“那又怎样?叛徒耿珊海来大鲜卑山,蛊祖重出江湖清理门户,一点也不奇怪呀。”梅丽丝笑道。
梅丽丝是蛊祖须卜提的关门弟子,她知道这个世上蛊祖有个仇人叫叱干仆兰·胡古口引,可胡古却不知师弟有个传人叫梅丽丝。但是朝丝暮雪这种毒,就只有须卜提才会用,此际又没有旁人,就只有陈瑕和梅丽丝是后来者,陈瑕不会使毒,那用毒之人,便只能是梅丽丝了。
胡古心知肚明,却也并不说破,只是他不知道梅丽丝和须卜提究竟是什么关系而已,“老夫所担心的是,这种毒会用在无辜之人身上,而我又无药可解,甚至连这种毒的名字也不知道。想来师弟的毒功,依旧胜我一筹,如果是蛊祖出山,那大鲜卑山恐怕就要生灵涂炭了。”
“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梅丽丝冷冷说道。
胡古笑道:“我已经是风烛残年,死不足惜,我只希望,当年的恩怨,不要牵扯太多的无辜的人,如果师弟要取我性命,那就报应在我一人身上。我希望他能够明白……”
梅丽丝仰天大笑,“他是否明白,我不得而知,有些时候,事情往往会事与愿违。一些血海深仇,也未必就是一条人命可以偿还的。有的人可能以为,不管什么恩怨,都可以一死百了。可真的能够这么简单就解决吗,那未免太便宜了些。”
她虽然带着笑意,但是这番口气,却叫在场之人全都觉得毛骨悚然。不知道她和神医之间有怎样的瓜葛,因此谁也不敢做声。
慕容倩心思那么缜密,也猜不透二人之间能有什么恩怨。但是她心里却偏向梅丽丝一些,只因当年在巫仙冢,那个守墓之人便是梅丽丝。她一早就已经认出,所以对梅丽丝毕恭毕敬,但是当着大鲜卑山这些村民,她不好相认。
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慕容倩当时还只是个女童,如今女大十八变,又是女扮男装,所以梅丽丝认不得她。
陈瑕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可他拙嘴笨腮又不知道该怎样化解这些陈年旧怨,姑姑与他共同经历生死,历尽磨难,尽管他没有拜师,却早当她是至亲之人,但是胡古又是有名的神医,心底无私,乃是大大的好人,他又怎么能叫姑姑害了他的性命?
为难之际,就只好举着酒碗说道,“管他蛊祖是否重出江湖,反正他也不曾害人。更何况,吴欲所中的怪毒,又被另一种毒中和,姑姑说以毒攻毒,方能治愈,如果蛊祖有什么害人之心,又怎么会下这么奇怪的药呢?”
胡古心中一动,暗想:恐怕事实并非如此。陈瑕大概是上了人家的当,表面上胡古不动声色,笑道:“说的不错,至少目前,还没有被人中了这种毒,但愿她就此收手,要怎么对付我,我都不在乎,但求不要殃及无辜就好。”
慕容倩笑道:“按照陈瑕所说,菩提顶的那个家伙不是蛊祖,而是冒名顶替。两位前辈,你们都是精通医术之人,正该联手御敌,否则以耿珊海的本事,在场之人,又有谁能抵挡得了?”
664、新的危机
梅丽丝不置可否,不过胡古却很大度,“理应如此……”说着话端起酒碗站起身,走到梅丽丝面前笑道:“姑娘,救人一命,自有功德,老夫敬你一碗酒,希望你我联手,一起救治这里的可怜人。此间事了,老朽这条残命,任凭处置。为善为恶,都在姑娘一念之间。”
话已至此,梅丽丝又能说些什么?论起辈分来,胡古是梅丽丝的师伯,他低声下气来讲和,已经是给足了梅丽丝的面子。但是一想到师父变成树人,还在昆仑受苦,这个老东西好模好样的,却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善恶,自以为有多么高尚,所有人也都觉得他是个天大的好人,而师父蛊祖却再无人问津,梅丽丝胸中这口恶气如何能轻易平息?
她端起酒碗,将酒往地上一泼,怒道:“好一个救人一命,自有功德。某些人也要扪心自问,当年曾害了多少人,讲什么功德无量,那不是自欺欺人,虚伪得很?前辈自认为有很大的功德吗?”
胡古顿时哑口无言,当年大雪山一役,仿佛犹在昨天,他为了取胜杀了那么多人,这辈子恐怕也偿还不完,如今救死扶伤,只是叫自己内心平静一些,哪有什么功德可言?
梅丽丝冷哼道:“这碗酒,我是不会喝的。我梅丽丝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但是我问心无愧,做过什么也不隐瞒,又何须改恶从善?吴欲身上的毒就是我下的,给你七天时间,如果解得了,他便可以活命,如果解不了,那你就又输了蛊祖一次!刚才泼出去的酒,就拿来提前祭你在天之灵!”
此言一出,人群哗然,祖惧总算得了道理,怒道:“我就说没有那么简单,你到底和蛊祖是什么关系?为何处心积虑害我七弟?”
段爱道:“难道你还想要神医的命吗?”
梅丽丝昂首而立,“什么神医,不过是个欺世盗名,自以为是的老叟!告诉你们,七天之内,神医能解了此毒便罢了,如果解不了,我叫你们所有人为他陪葬!你们也没资格知道我是谁!”说罢把酒碗往地上一扔,拂袖而去。
墨喜儿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好好的,那妖婆疯了不成?”
胡古端着酒碗站在原地,只觉得心胆俱裂,自己若死了不要紧,又怎么能牵连于这里的所有人?那不是罪孽更深?
有人道:“不用担心,那老妖婆能有什么本事,难不成还能真的把我们所有人都给杀了?有神医在此,我们怕什么?”
胡古看着那酒碗,半晌无语。
忽然田碧恒说道:“不好!莫非酒中有毒?”说完,就暗暗后悔,这酒肉是他从通天教的地盘缴来的,如果有毒的话,那这件事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不会的,”陈瑕道:“姑姑不是坏人,你们……”
慕容倩在旁边拧了他一把,低低的声音说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果不其然,祖惧紧走几步,指着陈瑕骂道:“臭小子,人是你带来,你快老实交代,到底用的是什么毒?”
陈瑕听他这么一问,顿时一愣,他哪里知道是什么毒?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好似全然没把毒酒当作一回事。“就算有毒,我也喝了!”
祖惧越看越气,掀起一张桌子就奔着陈瑕砸去。
慕容倩在一旁惊呼一声,陈瑕眼看对方桌子到了,飞起一脚,也把自己面前的桌子掀起,两张桌子啪的一声,撞在一处,上面杯盘碗碟,摔了一地。
段爱喝道:“这两个外人,还想毒害我们,干脆我们先把他们杀了!免得到时候死得冤枉!”
胡古忙劝道:“住手,住手!”
墨喜儿也喊道:“都别吵了,事情究竟是怎样,我们谁也不知道,先听听陈瑕的解释行不行?”
慕容倩缓缓起身,笑了笑,“究竟酒里有没有毒,还没有定论,你们就急着要砍要杀。姑姑也不过是一句气话,只因为和胡古前辈积怨颇深,又岂能当真?难道你们都是三岁小孩,说翻脸就翻脸,既然要翻脸就不妨冲着我陈青来,酒肉是我们带回来的,我人就在你们地下宫殿,对这里的一切都已经如数家珍,我和瑕哥哥要害你们简直易如反掌,又何须这么麻烦?各位是不是信不过我们?胡古前辈也是跟着我到此,诸位信不过陈瑕,就是信不过我陈青,那我干脆退兵好了,就任由你们自生自灭。”
一番话讲完,现场立即安静下来。
梅怒笑着说道:“大家稍安勿躁,不要因此伤了和气。陈青公子说的有道理啊,她现在就在我们地下宫殿里,五百人的队伍,如果突然发难,我们谁能抵挡,所以陈家兄弟不可能会害我们的。祖惧!你这傻瓜,听风就是雨,人家千里迢迢赶来帮我们的忙,你却总是疑神疑鬼,陈青来的时候是这样,如今陈瑕来了,你又是这样。是不是还得叫你再次负荆请罪,你才甘心?就算你不相信陈瑕、陈青乃至于田老将军,但是总该相信喜儿。怎能胡乱猜忌,弄得人心惶惶?”
梅怒一发话,祖惧当即没了脾气,只是心中不服,嘀咕着说道:“他们没来之前,也没这么多烂事。”
段爱自然是帮他说话,朗声道:“说要我们死,是那老妖婆亲口所说,难道在座的这么多人,全都听不到吗?神医,你救人无数,我当你是自己人,就请说句公道话。”
胡古一声长叹,摇头道:“冤孽,冤孽……诸位不必担心,酒中并无毒,只是梅丽丝恐怕尽得异人真传,要你们一夜之间全都死绝,倒也并非难事。我要找个时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问个明白才行。”
有人惊道:“既然如此,那干脆我们先下手为强,又和比问她!”
胡古摇头说道:“那又何必?她只是说会要你们的命,又没有真的下毒,你们无凭无据,凭什么杀她?”
费恶说道:“等到她真的下手毒我们,那不是什么都晚了?就算你是神医,又如何能保住我等的性命?”
665、七日之约
费恶平时话不多,但是一开口就问到点子上。
胡古犹豫了半晌,“但愿七日之内,我能解了此毒。”
陈瑕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原来姑姑的心思如此缜密,恐怕自己早就在她的算计之中。墨喜儿现在也忽然觉得脊背发冷,之前在言语样得罪了她,说不好这次下毒,便是想要报复呢。本以为有神医在此,那老妖婆纵有手段,也无计可施,可现在看起来,似乎连胡古都无法替吴欲解毒。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和梅丽丝好好相处。
其实墨喜儿也是多虑了,梅丽丝要替蛊祖报仇之心,由来已久,不管墨喜儿待她如何,报仇的念头,梅丽丝也不会放弃。只是要看她使什么手段而已,墨喜儿之前得罪了她,那她当然要给墨喜儿一点教训,可这也不过是顺便而已,不是梅丽丝刻意为之。
梅丽丝一走,祖惧就又把矛头指向陈瑕,“姓陈的,她到底是你什么姑姑,你们和我大鲜卑山究竟有什么冤仇,要这样害我们?”
他这一叫,其他人也纷纷投来质疑的目光,陈瑕只是喝着酒,不发一语。
胡古道:“诸位,听老夫一言,陈瑕与此事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就不要为难他啦。”
“那老妖婆是他带来的,怎么能说没有任何关系?”段爱道。
陈瑕看了看胡古,“七日之后神医如果治不好吴欲,那在下自然带姑姑离开。如果她要行凶……那我也只好……”说到这里,陈瑕却再也说不下去,只好怎样,陈瑕一时拿不定主意。杀了姑姑吗?梅丽丝对他有授业之恩,他与梅丽丝的感情也日渐深厚,如果自己真的下手杀她,那算不算恩将仇报?可不杀她,自己称她姑姑,又岂能置身事外?这里这么多人的性命,更加不能坐视不管,更何况墨喜儿也在其中。
梅怒道:“大家别吵了,那老妖婆至少给我们七天时间,这七天之内,我们就只能听神医的安排,如果到了第六天的头上,神医还解不了七弟的毒,那……陈兄弟,也就休怪我们不讲情面,不但你姑姑要死,你、陈青都要留下来陪葬。”
“你说什么!”慕容倩怒道。
“这怎么可以?”墨喜儿急忙道:“陈瑕和陈青都是为了救人而来,我们怎么可以把恩人当仇敌?最坏的只是老妖婆,我相信陈瑕绝不会做出对不起大家的事来。”
费恶说道:“你相信他们没有用,难道我们就等着坐以待毙?”
祖惧喝道:“管那么许多,我们现在就去要了梅丽丝的命!来人,跟我走!”
说罢招呼一帮兄弟,就要去追梅丽丝。
陈瑕把酒碗往地上摔得粉碎,跟着一声大吼,猛然间腾空而起,只这一个纵身就已经跳到了门口,他眼中精光爆射,扫了一眼众人,“姑姑只是和胡古前辈打了一个赌,并未把你们真的如何,她对吴欲下的毒,也是为了治疗他的伤,既然说好了七天为限,七天还没到,你们现在发难,是何道理?七天之内,有谁敢动姑姑一根汗毛,我陈瑕绝不答应!”
祖惧恼羞成怒,抓起身边一根七尺高的烛台,喝道:“你算老几?”话音未落,抡起烛台对着陈瑕的顶门便砸了下来。
陈瑕这次再不忍让,后撤一步,将真气运于中指指尖,单掌直插,直把那根烛台从中间破开。使的正是刚刚学来金乌拂穴手第一式“寒来暑往”。那烛台枣木制成,十分坚硬,众人眼睁睁看着陈瑕用指力把它从中间裂开,全都目瞪口呆。
祖惧此时只觉得胸口烦闷,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当即跪倒在地,“你……你使的什么妖法?”
这一掌陈瑕是下意识地打出,完全没考虑到他用的乃是万毒教的武学。不过胡古在一旁却看得分明,“好一招寒来暑往!怪不得吴欲重伤之下仍然可以活命,能治疗吴欲的,除了万毒教的溃痈功别无他法。祖惧,你不要为难陈瑕和梅丽丝了……”
他一声长叹,取出一颗丹药给祖惧服下,“吃了它,便无大碍。”
这时慕容倩、墨喜儿全都跑到陈瑕这边,田碧恒见慕容倩过去,也只好跟着过去,如此一来,大殿之内,立即分出了两个阵营,大鲜卑山的人虎视眈眈,但陈瑕刚才那一掌石破天惊,再也没有人敢轻易出手,就只是直挺挺地瞪着他,一双双眼睛,充满了杀气。
胡古走到两个阵营中间,说道:“一切都是我做下的冤孽,就算救了再多人,也是无用,该还的,总是要还,终究是躲不过去的。只是没想到回连累旁人……”
慕容倩道:“前辈和姑姑之间有什么恩恩怨怨不妨当众讲明,免得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故意挑拨离间,冤枉好人!”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段爱搀着祖惧怒道。
“好了,事到如今,当年的错事,也不用隐瞒。”胡古把手一摆,把当年与蛊祖比武,在大雪山杀人无数,后来又是如何悔过,种种过往当着众人的面讲了一遍。
这些事陈瑕早就知道,但他却不便提起,毕竟胡古是人人敬重的神医,谁能想到,他当年会做出那样的禽兽行径来?如今他已经改恶向善,就更不该翻那些陈年旧账,说出来他的声望、名誉全都毁于一旦。可叫陈瑕没想到的是,胡古却亲自交代了以往的罪行,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异常平静,平静得就好像这大鲜卑山的浓雾一样,沉寂、悠远、阴郁不散。
只是他说这件事的时候,却把蛊祖以师弟代替,也绝口不提蛊祖的任何过错,只把那些罪孽一肩承担。
听完胡古的诉说之后,现场无人出声,所有人全都沉默着,如果为了大雪山那些枉死的人,胡古就算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嫌多。可他救的那些人呢?他对墨家的恩情就可以全然不顾了吗?
胡古仰天长叹,“我做了那么多错事,人家要找我报仇也是理所当然。梅丽丝就是为了那些枉死的冤魂来找我索命的,此事与任何人无关。七天之内,我如果还是解不了吴欲的怪毒,那就用我这颗苍然皓首,换诸位的活命,梅丽丝要怎么处置我,你们都不要插手也就是了。这七天之内,也不要去为难她……”
666、明知山有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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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7、自寻烦恼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慕容倩问道。
墨喜儿心思单纯,见两人抱在一起,也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她走道跟前,什么还没等说,先是一声叹息,“哎……想必陈瑕也都告诉你了,七哥实际上是被陈瑕所伤。我都犯了愁了,现在人人都针对陈瑕,连我这个大师姐也镇不住,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要不……你们走吧,本来你们就是外人……当初是我太天真,以为请来了救兵,就足以对付通天教,可现在连爷爷也被抓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陈瑕见墨喜儿神情沮丧,安慰道:“喜儿,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和你共同进退,答应你的事,陈大哥一定做到。只要你活着,陈大哥就绝不轻言离开。明天我就去破烈焰钩吾坛,将你爷爷救出来。”
墨喜儿心中感动,一头扎进陈瑕的怀里,“小冤家,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好?”
“喂喂喂!”慕容倩忙把她拉开,“说的好像我对你不好似的,你干嘛抱他?”回过头又说陈瑕,“人家投怀送抱,你就来者不拒,要点脸好不好,我还在这呢。”
墨喜儿满脸通红,“那他……他对我太好了,所以……”
“所以就情不自禁?”慕容倩洋怒道:“你别忘了,是我带来的兵,我才是小虾米,你在渔阳郡也是答应我的,现在看到我家哥哥了,你就喜新厌旧是不是?简直是水性杨花!”
说完又指着陈瑕骂道:“你不知道我和喜儿的婚事吗?我刚才不是讲的明明白白,你也答应把她让给我的,怎么人家叫你抱,你就抱,哪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一边说,一边对陈瑕使眼色,意思是,你刚才跟我海誓山盟,现在想变卦不成?还不把这场戏演下去!
陈瑕愣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哦,哦,是……我也是一时情不自禁。我们汉人讲:弟媳不见夫伯。我怎么给忘了?你们好好谈谈,在下告退!”
眼看着陈瑕要落荒而逃,墨喜儿哪里肯放他走,“你别走!我特地来找你的!”
慕容倩道:“怎么,你还舍不得?你这水性杨花的贱人!你不是最讲规矩的吗?”
墨喜儿把俏脸一扬,“你住口!你才是贱人!我可不是水性杨花,现在刚好就只有我们三个,今天就把话说清楚,当初我的确和你有过婚约,那是我以为陈瑕不会来找我。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陈瑕来了,而且就算是有约在先,陈瑕也是比你先来,你这做弟弟的本来就不该和兄长争……你知道吗?”
慕容倩和陈瑕全都忍俊不已,陈瑕笑道:“本来我们俩谁也没争啊。是我心甘情愿退出,祝你们百年好合,长命百岁……我先走了。”
“不许走!”墨喜儿喊道:“我想清楚了,这件事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你们俩都对我有恩,也都有婚约在先,可是好女不侍二夫,你们也没必要为了我伤了兄弟和气,更不能争得头破血流。”
“那不用你说……”慕容倩心道:这个墨喜儿迂腐得可爱了。哪个要争你?说什么“好女不侍二夫”,还信誓旦旦的样子,实在是惹人发笑。
“我和兄长的感情可是非常要好的,好的超出你的想像。”
陈瑕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但不知道这出戏要怎么样收场。
墨喜儿却显得相当为难,“但愿吧……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明白,墨家的这些弟子,和我爷爷的性命,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当初我怕你们不肯来大鲜卑山,所以才决定以身相许。现在你们有谁想走,那就可以走,这样我也就不用为难,特别是陈瑕……”言外之意,陈瑕有在大鲜卑山有命案在身,强留下来,未必会有什么好的结果。而且梅丽丝又与胡古势同水火,如果将来吴欲的毒解不了,那这里的人就会迁怒于陈瑕。
陈瑕笑了笑,“没必要为难,其实我们到此,并不是为了娶你。”
慕容倩道:“你只是长得可爱而已,真以为是什么倾国倾城之色吗?值得我们兄弟冒死前来?”
墨喜儿眼泪汪汪地说道:“想必我也不如那个阿曼了……可是我无以为报,只能如此。现在对不起你们的是我。就算你们现在离开,我也绝不会怪你们。”
陈瑕正色道:“我说了,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尽力而为,你不必为此烦恼。”
慕容倩也道:“只要瑕哥哥留下来,那我就留下来。”
“就是因为你们谁也不肯让步,所以我才烦恼。”墨喜儿小女孩一样,哭着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对我那么好?好吧,既然你们非要争我,那我就再提个条件,不算太过分吧。”
“什么条件?”慕容倩和陈瑕异口同声地问道。
墨喜儿道:“你们谁先救出我爷爷,我就嫁给谁好了!”
慕容倩问道:“哪怕是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只要救出你爷爷,你也可以以身相许?”
墨喜儿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陈瑕,又看了看慕容倩,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你们俩谁救出爷爷,我都可以……”
“等等!”慕容倩不等墨喜儿说完,便又问道:“你听清楚了,哪怕是一个你不喜欢的人,是不是只要他能救出你爷爷,你也心甘情愿地以身相许。这个人可不一定就是我们两个之一。也许是段爱呢,也许是祖惧呢,没准还可能是胡古呢?又或者是一个我们想也想不到的人,你是不是也肯下嫁?”
墨喜儿微微一愣,“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慕容倩笑道:“我还要问问你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们俩?所以只要是有人能救出你爷爷,你就可以以身相许?”
墨喜儿道:“我从来没喜欢过别人啊,我这辈子就只喜欢过你们两个男人。我也只能在你们两兄弟之中选一个做我夫婿!”
慕容倩笑着看了看陈瑕,“既然如此,那我们只好兄弟相残了,到时候哥哥你可不要和我争。”
陈瑕和慕容倩心有灵犀,尽管慕容倩没有明说,陈瑕也知道她的意思了,她要做那个救出墨奇的人,然后娶墨喜儿为妻,那样陈瑕就可以放心离开,可慕容倩自己是个女的,等到墨喜儿嫁了她之后,再表明身份,那时陈瑕早就远走高飞。慕容倩对墨奇有救命之恩,就算得知此事料想墨家弟子也不会为难于她。
“只是……这样会不会太对不起喜儿了?”陈瑕问道。
668、煞费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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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9、四种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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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0、雪莲秘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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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1、刻不容缓
陈瑕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姑姑,你几时到的?”
梅丽丝冷哼一声,“我内力虽然不如从前,但是‘翩若惊鸿’的轻功可不是浪得虚名的。我本来想看看你给那个吴欲疗伤的状况如何,没想到,你们俩却在这里密谋要害我的性命,陈瑕,枉我这么信你,甚至要把万毒教教主之位传给你,你居然还想对我下毒手吗?”
陈瑕忙道:“瑕儿从未想过啊!”
墨喜儿抢白道:“要杀你的是我,与陈瑕无关,谁叫你想着害我们的?更何况,我要杀你,也只是个构想,并未真的去杀你,无凭无据,你可不要胡乱讲话。”
这些话,是之前大鲜卑山的人要杀梅丽丝时,胡古所说。如今墨喜儿照搬照用,叫梅丽丝也无法反驳。
“好吧,你只是想想,我也不和你计较,你以为姑姑怕你们杀我?我浑身是毒,你们谁想杀我,尽管来试试,管叫他有来无回,就算神医在此,也无计可施。我劝你们还是乖乖地等上七天,如果胡古可以解了吴欲的毒,那我们自然相安无事。在此期间,你们想意图不轨的话,还是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你威胁我吗?”墨喜儿仰头道。
门扉一响,胡古走出了出来,朗声道:“绝不是威胁,梅丽丝可用之毒,足有一千种,其中立即毒发、见血封喉的毒药的便有四十多种,你们不懂毒功,想进她的身害她,根本就是以卵击石。梅丽丝,我说得不错吧?”
梅丽丝轻蔑一笑,“你终于知道我是谁了吗?”
胡古笑着点了点头,“从我发觉吴欲中毒之时就已经知道了。不过你未免太过心急了些,第一天尚未过去,你便又来了。”
梅丽丝笑道:“我只是来担心瑕儿,他以内力给那个吴欲续命,不知道会有多少损耗。眼看大战在即,瑕儿,你可要适可而止,千万不能因小失大呀!”
陈瑕心想:姑姑要借我之手给吴欲下毒,此时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胡古却知道,梅丽丝是故意试探,就是想看看我有没有发现烈阳掌之毒。但不知,方才墨喜儿和陈瑕的对话,她听了多少去。
胡古心里转了几个念头,既然你试探我,那我也来试探试探你。“大战在即不假,但是人命关天,不能见死不救。瑕儿如果你不施以援手的话,我怕吴欲最终不是死于中毒,就是死于内伤,总之是活不过七天。如果吴欲因伤重而死,那梅丽丝,你又作何打算呢?”言外之意,吴欲可能死于伤重不治,到时候,就不能算我解不了你的毒。
果然不出胡古所料,梅丽丝哪管吴欲是怎么死的?冷笑道:“既然师伯你号称医毒双绝,自有解决的办法。吴欲也的的确确是中了毒了,如果你把他杀了,或者他重伤而死,那不都是一死?到时候你就可以推脱,你的医术高过师父,可别人又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死于中毒?所以,我不可能给你这个抵赖的机会,陈瑕可以给吴欲疗伤,我不阻拦他也就是了。不过我要提醒陈瑕一声,大战之际,生死各安天命,他因为内力消耗过度,而被人杀了,那也怪不得谁。但这其间吴欲死了,还是要算你输了的。师伯,并非弟子不敬,而是当年比武的规矩也是如此。”
胡古要的便是她这句话,此话一出口,那就说明梅丽丝没有听到之前所说,既然如此,吴欲便还有一线生机。
“那就多谢你把陈瑕借给我了,只是你下的那种毒,跟你师父当年所下的毒,一模一样,实在奇怪得很,但不知是什么毒呢?”
梅丽丝哈哈大笑,“师伯,你这算不算认输啊?”
胡古摇头道:“只是一问而已,你若告知就最好不过,如果不肯告诉我,那我也不会强求!”
“好!”梅丽丝点了点头,“就算你翻遍所有的典籍、医书,也不会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毒,此毒不在《蚩尤毒经》和《轩辕内经》里,而是我师父自创,名叫朝丝暮雪。叛徒耿珊海花了二十年的时间,验证此毒,终究是徒劳无功。师伯,你比他高了近七十年的修为,我看此毒未必难得住你吧?”
梅丽丝句句都是试探,胡古怎么能不知?他手捻须髯,微微一笑,“幸亏此毒我发现的早,所以已有了破解之法,你无需担心!”
梅丽丝心中翻江倒海一般,暗忖道:这老鬼这么多年,毒功果然又有进展。表面上不动声色,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祝师叔早日成功,咱们七日后,再定输赢!”
她转身刚要走,胡古又把她叫住,“贤侄,先别走,朝丝暮雪的毒,我已知晓,但是金蚕蛊可并非我们本教的毒术。你用药终究还是有所纰漏,须知毒性相生相克,你把两种毒用在一个人的身上,难免药力会降低啊。”
胡古故意这么说,便是要梅丽丝以为,他只发现了两种毒,以卸下她防备之心。
梅丽丝冷笑了一声,“师伯的确是医术高明,我怎么用药,自有分寸,不劳师伯教诲。就算你认得这两种毒,可七天之内,要如何觅得解药?也许你另有办法,那就要看师伯的本事了,弟子告退!”说完仰天一声长啸,展开“翩若惊鸿”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墨喜儿心中恼怒,“这个老妖婆,真是可恶!明知吴欲不可能这么快痊愈,便到这里来耀武扬威。好在神医你已经找到病根,一定可以救吴欲的,对吧?”
胡古看着梅丽丝走远,不由得愁云满面,摇了摇头,“没有雪莲神功助力,要救吴欲是比登天。喜儿、瑕儿,梅丽丝轻功太高,神出鬼没,实在难防。我看她还会时不时来看我用药的进展,你二人切记,千万谨言慎行,雪莲神功之事,对任何人也休得提起,免得隔墙有耳,叫梅丽丝得到些许消息,改变用毒的方法。”
陈瑕道:“可惜喜儿说只有雪怪才懂这门武功,看来明天必须要把雪怪救出,形势已经刻不容缓!”
672、铁面无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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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3、三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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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4、最后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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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5、中华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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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6、守墓之人
此时墨奇生死未卜,更没有人知道今晚的行动能否成功,慕容倩既然已经这样说了,也就再无人反对。
毕竟这里的人都只是弟子,真正的墨家掌门乃是墨奇,由他做决定,别人自然心服口服。
梅怒道:“能等师父回来再商议此事,真是最好不过,大鲜卑山是墨家祖祖辈辈经营的,可以说除了姓墨的,我们都无权做这个决定,这里除了喜儿之外,也再无人姓墨,但不知大师姐的意思如何?”
墨喜儿看了看慕容倩,“事到如今也只好权宜从事,既然陈公子和田老将军可退一步,那我没有意见。不过……说一句不吉利的话,如果今晚我们救不出爷爷,又或者爷爷已经惨遭不测,那我墨喜儿宁死也不会加入所谓的鲜卑国的!”
慕容倩冷冷一笑,“呵呵,那就这样吧。汉人一向以天朝自居,称汉人以外的地方是四夷之邦,许是瞧不起鲜卑族人。”
梅怒忙说道:“绝无此意,陈瑕兄弟说的对,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慕容部落不甘向匈奴臣服,而我们也同样不愿意臣服于任何势力。不管是匈奴还是鲜卑,如果对我们友好,我们当他是朋友,如果妄图吞并我们又或者想达到扩充势力的目的,我们也绝不轻易低头。陈青,你也是汉人……说心里话,你不该替田老将军或者慕容广做什么说客!”
慕容倩笑了笑,“不错,我是汉人。三件事已经讲完了,没什么事的话,大家就各自歇息吧!”
墨喜儿一愣,“等等,你不是说你有计策可破烈焰钩吾坛吗?既然三个条件都已经讲完,那到底要怎么破敌啊?”
众人也都随声附和。有人甚至质疑道:“是不是因为第三个条件,我们没有答应,所以慕容广就不肯帮忙?”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们今晚干脆和通天教拼了!”
“慕容广不肯帮忙的话,大不了我们就跟着老掌门一起死了就算了。”
慕容倩道:“各位稍安勿躁,我陈青答应你们的事,一定说到做到。各位先回去养足精神,今天晚饭之后,再到此处相聚,我自有安排!”说完对陈瑕招了招手,“瑕哥哥、姑姑,你们两个随我来!”
说完不理众人议论纷纷,独自走了,陈瑕自然跟了过去,梅丽丝皱了下眉头,不知慕容倩叫她有什么打算,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
慕容倩在地下迷宫里有自己的住处,三人到了屋内,慕容倩将房门掩好,回头对陈瑕微微一笑,“傻瓜,今晚能否成功你便是关键。其他人都是为你做掩护的。”
陈瑕点了点头,“这里我的武功最高,理应打头阵。”
梅丽丝问道:“不知公子叫我来又是为了什么,老太婆的内功未复,恐怕帮不到你什么忙!”
慕容倩微微一笑,“姑姑,你不认得我了吗?我一身的武艺都是姑姑教我的!”
梅丽丝这才把慕容倩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可她实在认不出,“我只想收陈瑕一个弟子,可没有另外的徒弟。”
慕容倩道:“我虽然不是姑姑的徒弟,但是当年在巫仙冢,的的确确是姑姑传授了我金铃索,以及东福岛的入门内功。”
梅丽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慕容广之女,怪不得……怪不得处处替慕容广着想。”
慕容倩笑道:“我叫姑姑来,便是向你答谢当年传艺之恩!”说着慕容倩拜倒在地。
梅丽丝冷冷地看着也不搀扶,“起来吧,你不必谢我,当初我有伤在身,饥寒交迫,难得慕容广关照过我,作为报答,我叫你看那些武功也是理所当然。我只问你,我交代你的事,你都做了吗?那个背着木剑的男人可曾到了?”
当初梅丽丝叫慕容倩在巫仙冢等一个背着木剑的男人三年,每年清明,到巫仙冢祭扫一次。慕容倩全都一一照做了。此时梅丽丝问起,慕容倩就如实答道:“三年过去,那人始终没有到。”
梅丽丝冷笑道:“果然天下男子皆薄情!”
陈瑕赶紧说道:“姑姑别乱说,我可没有薄情。”
梅丽丝瞪了他一眼,“就属你最是薄情!朝三暮四!”
陈瑕吐了吐舌头,“原来姑姑便是当年的守墓之人,但不知姑姑为什么这么安排?究竟那背着桃木剑的男人是谁?又为什么是薄情之人呢?”
慕容倩也问道:“是啊,姑姑。我以为,你一别之后一定是去世了,没想到还有重逢的一天,如今三年已经过去,能否把当初的情形告诉我了?”
梅丽丝犹豫了一下,“本来这件事,与你们两个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既然你既然按照我的要求做了,那我告诉你也是无妨。”
她稍作沉吟,叹了一口气,“蛊祖和东福岛有解不开的冤仇,巫仙展红绫偷了我们万毒教的武功,反过来又唆使耿珊海以及一些教内的不忠之人,将师父打伤,师父为此郁郁寡欢……”
“等等!”陈瑕打断了梅丽丝的话,“这件事我早就想问了,展红绫号称巫仙,那以她的本事,又何必要偷万毒教的武功呢?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
梅丽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件事关乎到本门的声誉,你如果有兴趣,就入我门来,我自当全都告诉你。”
陈瑕连连摆手,“那还是算了。”
梅丽丝冷哼一声,:“不是我的弟子,就不要多嘴。总之事情的起因,就是因为师父和东福岛的人有不共戴天之仇。都说西域有巫仙,东岛隐剑神,可是实际上巫仙、剑神都是东福岛的门人,他们是同门的师兄妹,而师父那时已经是风烛残年,再也无力同时对抗他们两个人,所以要想报仇,就只能叫他们师兄妹反目成仇。但是他们俩为了要在一起,不惜双双背叛师门,在荒无人烟的草原上建了一个自己的小窝,可以说水乳交融,不分彼此,想要离间他们,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于是师父告诉了我一条计策,而这条计策的目的,是叫他们永远分开!”
677、妖焰宸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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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8、劳燕分飞
“难道步游尘变心?”慕容倩下意识地看了看陈瑕。
梅丽丝笑道:“岂止变心,整个人都变了,他本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但是再次回来,却形容憔悴,疲惫不堪。他对展红绫说:这半年里,他经历了太多的男女之事,现在觉得厌倦。人生在世,不过匆匆数十载,哪比得上神仙长生不老,所以他决定从此修道,远离红尘,远离男女之爱,以求永世不灭。
展红绫却说:长生不老有很多方法,用我的方法也一定可以,为什么一定要远离我?
步游尘说:那是因为游历这半年,看到了太多世间疾苦,你的方法未必奏效,却能使无数生灵因此惨遭涂炭,如果所有人全都死绝了,这世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又有什么意义?
展红绫本来就沉迷于齐天丹穴阵,所以无法接受步游尘的话,她说:难道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好吗?就好像从前一样,我们在红尘苑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步游尘叹了一口气,说:可是终究是要厌倦的。”
讲到此处,梅丽丝哈哈大笑,“那个步游尘,说得自己好像是圣人一般,其实只有我知道,他这半年因为中了妖焰宸极,纵欲过度,以至于再也不能人道。他怕将来满足不了那个贱人,所以编出这么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慕容倩皱了下眉头,“怎么会不能人道呢?我不明白。”
梅丽丝笑道:“你年纪太小,当然不懂。妖焰宸极号称天下第一淫毒,可不是给那种事助兴用的,刚开始用药时,男人在那种事上自然威猛无敌,可时间久了,药力越来越盛,就等于将那个男人阉割。步游尘游历半年,再回来的时候,油尽灯枯,已经是个长着那话儿,却不能用的太监了。”
陈瑕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厉害,余智师父可从来没对我说过。”
梅丽丝道:“余智只给女人用这东西,他干嘛要对你说?那贱人想长生不老,永葆青春,然后好天天逍遥快活,我用妖焰宸极废掉她的情人,你们想,他们最后就算达成所愿,长生不死,可这世上就只剩下一男一女,可惜那男的是个不可人伦的太监,而女的则是饥渴难耐的淫娃荡妇,怎么可能继续比翼双飞?妖焰宸极的是一种淫毒,并不致命,所以在《毒经》上又是没有任何解药的。哈哈哈,我就是要那个贱人,受这种折磨,最后看看他们如何收场!
步游尘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才提出修仙得道的方法。展红绫又怎么可能答应?结果两个人再次大吵了一架。这种事步游尘羞于启齿,也只好黯然离去。于是我就对展红绫说:男人如果抛弃一个女人,那只能是另有新欢。只是不知道那个新欢是谁,什么修仙得道,都是借口。
展红绫也觉得此事蹊跷,而且她也知道步游尘出去这半年都欠下了不少风流账。她稍加查访,便知道不又成曾有那些女人,她对我的话信以为真,就把那些女人一个不留,全都杀了。目的就是想逼步游尘来找她,可是步游尘也是无情无义之辈,女人死了,他却无动于衷。于是展红绫就又招来了许多年轻力壮的男人,轮番和她上床睡觉。她是故意要这么做,要叫那个负心人难堪。她以为可以气到步游尘,不曾想,步游尘居然从此一去不返,展红绫盛怒之下,又把她所有的男人全都杀了,还抓花了自己的半张脸。”
陈瑕暗想:怪不得巫仙像都是只有半张脸的,而展红绫也始终遮挡着半张脸。
“她告诉我说:从此凡间的展红绫死了,这世上只有巫仙。
言外之意,便是她以后也不再找男人了。交代完之后,她也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就这样,从此红尘苑就成了巫仙冢。而我则在那里等着步游尘回来。”
慕容倩不解,“既然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为什么还要等着他?”
梅丽丝道:“哪里有达成?我只是弄得他们两人分道扬镳,但是他们却还活在世上。所以我要等,我等步游尘回来,叫他亲眼看看,当初他走之后巫仙都做了些什么。虽然展红绫的那些玩物都死了,那些尸体最终也都变成了森森白骨,但是那是她曾淫乱的证据,所以,我从不清理。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巫仙不会对任何人讲,可她忘了,她还有一个每天伺候她的小丫头,只要我还活着,就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于是我就特意铸造了一尊巫仙像,把她的那些丑事用一般人没见过的蝌蚪文,都刻在了巫仙像身上。
我知道步游尘对展红绫余情未了,他回来之后,看不到巫仙,就一定会去看那尊雕像,一个男人如何能忍受自己深爱的女人,变成人尽可夫的淫娃荡妇?那巫仙冢里的尸骨,便是展红绫偷人的证据,他一定恨死巫仙了,只有那个时候他们才会彻底决裂,斗个你死我活。不管他们谁死,师父的大仇多多少少也算报了一半。”
陈瑕叹了一口气,“好端端的姻缘就这样被拆散了。”
梅丽丝白了他一眼,“你不必假惺惺地又充什么好人。可惜的是,巫仙和剑神,他们谁也没有再回这个伤心地。我自然也就报不了这个大仇。师父为了看到他们的下场,把自己做成了树人,再过几年,他便连听也听不到了,真真正正地成为一棵树,那个时候,如果还报不了仇,一切也都晚了,所以我嘱咐小倩,五年之后,如果剑神还不回来,那巫仙冢是否存在也就再无意义,就可以一把火烧了这个肮脏的地方。”
“那你为什么不继续等下去,却要我替你守着呢?”慕容倩问道。
梅丽丝道:“当初的计划百密一疏,报仇又岂能只报一半?只是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如何才能把另一半的仇也报了。直到多年之后,我才想出了另一种报仇的方法。他们二人同归于尽就最好不过,如果有一人未死,那我便要他生不如死。所以我必须叫活下来的人知道:这一切看似偶然,其实都是蛊祖的安排,也叫他们知道,得罪蛊祖的下场。所以我不惜散尽家财,在鲜卑山附近建造雷神塔,把真相刻在巫仙像的脚下。不管他们谁死谁活,等发现这里还有一尊巫仙像的时候,一定会来查看,到时候,或者的那个人,就会发现他是中了蛊祖的计策,因此杀死了自己最爱的人,注定内疚一辈子。而这一切都是我梅丽丝所做。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名震天下的巫仙、剑神最终会败在我这样一个小丫鬟的手里。”
陈瑕听得直咋舌,“这条计策真是太狠毒了。”
679、千山万山
陈瑕说梅丽丝的计策狠毒,她也并不生气,神情反而有些凄楚,“可惜的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按照步游尘离去时的说法,他会在清明时节回来,没有说是多少年以后,所以我留下慕容倩,替我办这件事。步游尘见她是小姑娘,又是我交代她的,所以不会杀她。尽管我费尽心机,把师父留下来的所有钱财都用尽,只是为了报仇,可最终那个负心人还是没有回到巫仙冢。他只要看到巫仙冢神像上的字句,一定就会想到追查我的下落,要把这件事问个水落石出,以他的聪明才智,要找到我很容易,所以我就在雷神塔等着他来,那个时候,我的溃痈功已然大成,或许还能以那些机关和毒术取他的狗命,就算我依旧不是他的对手,大不了就死在雷神塔,让他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手安排,他错杀了今生最爱之人,就算长生不老也要永远痛苦!”
陈瑕和慕容倩互相望了一眼,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两个人都在想:连巫仙和剑神那么恩爱,到最后被奸计所害,都要分道扬镳,那我们之间在一起久了,会不会也要产生各种各样的隔阂以至厌倦,最终反目成仇?
特别是慕容倩,这种想法尤为强烈,她与陈瑕之间是那么的不和谐,一个是未来的鲜卑公主,一个平民百姓,一个聪明绝顶,运筹帷幄,可以统领千军万马,而另一个则浑浑噩噩,懵懂无知。二人之间又有长辈的阻挠,民族的隔阂,以及鲜卑与大汉之间永远无法化解的矛盾,彼此之间的感情,显得那么脆弱,如何能否经得住岁月的磨砺。慕容倩开始变得没有信心。
今天陈瑕在御宴阁的一番话,更叫慕容倩觉得,陈瑕是不会为了儿女私情,而不顾民族大义的。但是慕容家要称雄于世,又怎么会和汉人没有任何冲突?如果将来爹爹达成所愿的话,势必要为了鲜卑族的荣耀与大汉有一场生死搏斗,那个时候,恐怕就要和陈瑕兵戎相见,也未可知。到时候陈瑕站在哪一方,自己又站在哪一方,实在不敢再想下去。
“能讲的,我都已经讲了。你们一定觉得我卑鄙无耻,穷凶极恶,是一个天底下心机最重,心肠最狠毒之人!”梅丽丝面带着一丝诡异而轻蔑的冷笑,斜睨着二人。
陈瑕和慕容倩都不知道这句话该如何回答,半晌之后,慕容倩才怯生生说道:“姑姑对我和瑕哥哥都有传艺之恩,虽然未曾正式拜师,但是我二人都感恩戴德,不管别人如何看待姑姑,姑姑在我的心里始终是个好人。”
陈瑕也不太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便道:“这些日子,姑姑待我的确不错。”
梅丽丝哈哈大笑,忽然又阴沉着脸骂道:“我骂你,打你,陷害你,你还觉得我不错?真是个蠢材!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恶人,天下人怎么看我又能如何,你们怎么看我又能如何?只要师父的大仇得报,我就算身败名裂,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至于你……”她看了看慕容倩,“你也不用假惺惺地说我是个好人。我当年传你的武艺,没有一样是属于我们万毒教的。那些不过是东福岛入门武功,虽然是入门武功,但是如有进境,也足够你行走江湖。只是我叫你自己去看那些秘籍,任由你胡乱修炼,很少加以指点。以你那么大的年岁,如果练错了,随时会走火入魔,可我没想到你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居然可以自己悟出那么高深的武学,倒是叫我……呵呵,有些喜欢你。”
慕容倩心头一凛,没想到梅丽丝虽说是为了报爹爹的一饭之恩,但是却也险些要了我的性命。“不管怎样,没有姑姑,就没有小倩的今天。我师父虽然是东胡霸王,可他却只传授我最粗浅的武艺,我能有今天的成就,多半是姑姑所赐,以后姑姑有什么差遣,慕容倩一定尽力而为。”
梅丽丝也不和慕容倩客气,“我本来用不着你帮我做什么事,不过既然你开了金口,我也不驳你的面子。如果将来我有用你之处,再告诉你。”
慕容倩点头称是,然后说道:“不过这次我叫姑姑前来,其实是想报答当初姑姑对我授业之恩。”
梅丽丝眉头轻蹙,“哦?你还算是有良心,不过我说了不用你什么报答,当初教你也无非是因为我那时有病在身,你爹肯施以援手。更何况,所有的武功几乎都是你自己悟出来的,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你不必感恩戴德。”
慕容倩笑道:“大恩不求回报,姑姑果然是义薄云天。”
“我不是义薄云天,我人称毒婆婆,下毒害人的手段凌厉的很!到底你想说什么,不妨明言!”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梅丽丝虽然依旧是黑口黑面,但是心里对慕容倩还是很是赞赏。
慕容倩心机过人,她之所以对梅丽丝恭敬,可不完全是出自二人之间从前的那一点微末情分。她知道虽然在大鲜卑山,她可以调动五百人,但是真正能说上话的,其实只有一个田碧恒。她要跟墨喜儿在感情的角逐里取胜,还需要拉上一个更强力的助手,陈瑕摇摆不定,保不齐什么时候墨喜儿一装可怜,他的心就又不在自己身上。而梅丽丝既然与陈瑕和她都大有关联,就不妨和她站在一边,将来就算得罪了所有人,至少还有一个人是向着自己说话的。她和梅丽丝这样所有人都不喜欢的人结交,也许在平时可能未必看出它有什么用,但是关键时刻却往往能够决定成败。梅丽丝是长辈,手段也高明,说话更有分量,有她一人,就远胜于墨门的那些乌合之众。
“姑姑,陈瑕已经早就把你的事对我说了一些,所以我知道你和通天教的人也有不共戴天之仇,虽然这一次我不一定可以另你老人家大仇得报,却有一个办法,替您报一个小仇,手刃仇敌!”
680、运筹帷幄
梅丽丝心中一动,自以为猜到了慕容倩的心思,朗声道:“我一生有三大仇人,第一、便是通天教护法耿珊海,第二、是东福岛的步游尘和展红绫,第三,便是胡古口引!前两个敌人,以你的修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替我报得此仇,你如果要花言巧语替胡古口引做什么说客,那就大可不必!”
慕容倩笑道:“姑姑果然考虑得真是周详。不过我所说的仇敌,与您说的三个仇敌,不是一回事。”
“嗯?”梅丽丝微微一愣,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仇敌。
慕容倩接着说道:“瑕哥哥告诉我,之前在雷神塔,你和他曾经联手对付万毒三杰,我所说的其实是他们。”
梅丽丝这才恍然大悟,“那也不错,他们三个觊觎蛊祖的《轩辕外经》,还想置我于死地,的确算是我的仇人。不过默利金已经是废人,隍尚与瞎了双眼,就只剩下一个赫尼丘不知所踪。”
陈瑕道:“姑姑,你可能还不知道,那隍尚与和默利金已经到了烈焰钩吾坛了。”
梅丽丝大吃一惊,“他们居然还没死!”
慕容倩笑道:“陈瑕已经把这件事告诉我,他本来也想和你讲,可是你那时候又在生气,不见他,所以就一直没机会和你讲这件事。”
其实梅丽丝之所以不见陈瑕,是因为怕他来给胡古求情,嫌他麻烦,因此以运功疗伤为由,不许陈瑕打扰。
慕容倩这么说,是不想把窗户纸捅破,免得双方难堪。她停顿了一下,见梅丽丝不置可否,应该不会刁难自己,这才接着说道:“这就是上天有意叫姑姑您手刃仇人,不管怎么说,万毒三杰是耿珊海的手下,您老杀了隍尚与和默利金,也算是稍微出一口恶气,对不对?”
“不错,他们两个蝼蚁之辈,为虎作伥,的确早应该除掉,是那晚我一时不查,叫他们得以逃命。可惜我内力未复,烈焰钩吾坛守卫森严,我如何杀得了他们?”
慕容倩道:“所以我叫姑姑来,便是商议此事。我想今晚你和瑕哥哥易容成夏侯破以及赫尼丘的模样,混入烈焰钩吾坛,便可除顺理成章地除掉这两个恶贼,只要他们一死,那救出墨奇前辈以及江浪等人,便再无阻拦。然后如此这般……烈焰钩吾坛可一战而破!”
梅丽丝沉吟了半晌,朗声大笑:“哈哈哈,妙计!陈瑕,你我苦思冥想这么多天,居然也没想到这个办法,墨奇那么多弟子也全都是酒囊饭袋,没有一个人能有小倩这般足智多谋。只有像小倩这样聪明伶俐的姑娘,才配得上你,你们两个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比那个墨喜儿要懂事太多。”
慕容倩俏脸飞霞,“都是姑姑当年教导有方。不管怎样,小倩提前恭喜姑姑,今晚可报万毒三杰的小小仇怨。日后,小倩还要帮姑姑杀了耿珊海……替蛊祖报仇雪恨!”
梅丽丝此时心情大好,对慕容倩更是刮目相看,“嗯,你的智谋胜耿珊海十倍……呵呵,原来我从前的智谋都是谋害某一个人,但是你的计谋却可能叫几百人丧命,论狠毒,姑姑也不及你!”
慕容倩淡淡一笑,“我哪里是狠毒?只是替姑姑办事。”
陈瑕却眉头一皱,“又要杀人了吗?”
梅丽丝冷哼了一声,“大丈夫行事,怎么总是有妇人之仁,难道通天教的恶贼害得人还少了吗?你又发什么善心?”
陈瑕愁眉不展,轻叹一声,道:“可夏侯破是我大师伯,更是对我和五位师父有救命之恩,而镇守烈焰钩吾坛的又都是大师伯的人马,根本不是通天教的人,小倩一举要灭掉他们所有人……我觉得不太妥当。”
“大义灭亲,有什么妥当不妥当,难道因为他是你大师伯,你就不救墨奇了吗?”梅丽丝怒道,“可惜小倩是个女子,不然的话,我宁愿叫她做万毒教的掌门,好过你这木头千百倍!”
慕容倩笑道:“小倩只要能帮到姑姑,就很开心了。但是,瑕哥哥宅心仁厚,而且夏侯破也的确没有什么劣迹,所以他的人,我们最好尽量不杀。”
梅丽丝看了看慕容倩,苦笑了一声,“怪不得师父说女子不能做教主,我现在才明白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陈瑕问道。
梅丽丝却只是淡淡一笑,什么话也没说。因为她和慕容倩一样是个多情的女人,她们为了自己喜爱的男子,甘愿背负所有的苦与累。
……
不知不觉,又到了掌灯时分。慕容倩便召集众人在御宴阁分派今晚的行动,在她的面前放着一个箭袋子,里面装着许多孔雀毛做成的令箭。
今晚的人里,唯独不见陈瑕和梅丽丝,大家便又议论纷纷,有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便怀疑这两人怕死已经走了,但是吴欲的毒还没解,他们这个时候离开实在叫人琢磨不透。
墨喜儿便问慕容倩,“陈青,瑕哥哥呢?”
因为慕容倩叫陈瑕瑕哥哥,所以墨喜儿也跟着这样叫了起来。
慕容倩道:“他另有任务,不参加今晚的行动。大家不必猜测,我只管救出墨奇前辈就是。今晚以令箭为号,分为三支小队,手持令箭者便是主将,一切务必听我号令,有违令者,定斩不赦!”
大鲜卑山的人没真的打过仗,田碧恒便亲自做示范,率先起身,躬身施礼,“末将遵命!”
其他人面面相觑,又没什么动作,梅怒抢前一步,“一切听从陈青公子安排!”
慕容倩微微一笑,“只有你一个人听吗?而且,今晚是要打大仗的,你应该叫我声陈将军!”
梅怒道:“听从陈将军安排。你们还等什么,不救师父了吗?”
“也不知她有计策!”
“是啊,灵不灵的?”
“姑且听她一次,如果不灵,再找她算账!”
众人议论纷纷,这才出班跪倒,齐声道:“遵命!”
慕容倩知道这些人瞧不起自己,今晚一战,便叫你们知道本姑娘的厉害!表面上也不动声色,笑了笑说道:“那好,段爱听令!”
段爱吓了一跳,心想:我是一介书生,平时也不显山露水,怎么第一支令箭就派到我的头上?但是慕容倩已经点将,他又不得不站出来,“我在呢!不过提前说明,在下只会读书,论武艺实在低微,恐怕难当大任啊。”
慕容倩点了点头,笑道:“我正是需要你这样武艺低微之人去打头阵。”
681、调兵遣将
慕容倩说完把令箭往段爱面前一扔,段爱伸手接住,这就算接了将令了,再不能反悔。
慕容倩这才说道:“今晚二更时分,你带着五十员墨家弟子,白衣打扮,佯装攻打钩吾坛,点名叫夏侯破前来应战,此一战,只许败不许胜,你口齿伶俐,能说会道,务必引得夏侯破去追你。”
段爱道:“我是个斯文人,那夏侯破马快刀疾,要被他追上,我焉有命在啊?”
慕容倩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田老将军坐下的宝马借给你,不比夏侯破的混红马要慢,你只管把夏侯破大骂一顿,然后向西北方雾凇涧败走,哪里自有人接应你。过了雾凇涧,立即躲进山涧内的树林,以白衣隐去身形。”又如此这般交代了一些行动细节,说道:“去吧!”
段爱也不知道此去生死如何,但是接了令箭不敢不从,到了御宴阁外点了五十个人,换上白衣,等待后续安排。
慕容倩又拿起一支令箭,“费恶听令!”
费恶没有那么多废话,大步上前,不等慕容倩把令箭交给他,他便一把夺过,“得令!”
慕容倩点了点头,以示赞许,“雾凇涧是两山夹道,我要你带五十人守在山涧口,等段爱来此,让他过去,你可与夏侯破交战数合,此战许败不许胜,然后朝饿虎山下败退。那里有人接应,你则就地藏身。你没有快马,不过可以放一只机关兽替你拦下一阵,千万小心。”
慕容倩又如此这般交代完毕,费恶点头应允,接过令箭,也走了。
慕容倩拿起第三支令箭,“梅怒、墨喜儿听令!”
这次同时点了两将,二人一起站出,墨喜儿见慕容倩气定神闲,偏偏又长得眉清目秀,颇有儒将风度,心中便有些欢喜,笑道:“说吧。”
慕容倩板着脸道:“行军打仗可不儿戏,你们二人是成功与否的关键,你跟我嬉笑只会扰乱军心!”
墨喜儿收起笑容,不太情愿地说道:“得令啦。”心中暗笑,真是铁面无私。
慕容倩道:“饿虎山下,有座八阵图,喜儿,你带着一百人务必把夏侯破引入阵图之内,他定然受困。梅怒,你从旁协助,务必保护喜儿周全。”
墨喜儿微微一愣,“你怎么知道饿虎山下有八阵图?”
慕容倩微微一笑,“奇门五行之术,也并非只有你们墨家人懂。行军打仗自然要对地理气候都有所了解。这些日子,我和田老将军经常外出,便是探查地形。夏侯破是焉耆国远道而来,短短一两天之内,绝不可能熟悉大鲜卑山的地理,我们便利用这一点,将他引入八阵图内,你从入口进,出口出,不可恋战,瑕哥哥说夏侯破是金刚不坏之体,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只要你困住他两三个时辰,便大功告成。”
慕容倩早年在巫仙冢时,翻阅各种典籍,这其中也不全是武学典籍,也有不少奇门五行之类的书,而且巫仙冢的密室内,藏有《归元机关术》的卷轴,这上面详细记载了八阵图的构造,她对此造诣不深,不太懂得其中的变化奥妙,但是却能认得哪个地方是按照八阵图布置的。
她又交代了一些细节,墨喜儿和梅怒,听到之后都觉得此计太妙,欢欢喜喜地去了。
慕容倩拿起第四支令箭,“田碧恒听令!”
“末将在!”田碧恒虽然年岁不小,但是对慕容倩可是毕恭毕敬,不像墨家的这些弟子,要么嬉皮笑脸,要么心怀疑虑。
慕容倩道:“你带着本部五百人,备齐火箭,埋伏在雾凇涧两侧,让过夏侯破,从中路将他的队伍后路截断,点到即可,不可穷追。之后夺了夏侯破的金甲带回给我。我就在烈焰钩吾坛下的山道出口附近等你。”
田碧恒微微一愣,“金甲穿在他身上……我怎么带回给你。”
慕容倩笑道:“你只管照我说的做,他必然会自己把金甲脱下来给你的。”
田碧恒笑道:“公子运筹帷幄,真有乃父之风。”他说的是慕容广,可别人听来只以为是陈睦,田碧恒接令走了。
慕容倩这才说道:“好了,分派完毕,其他人就留下来,摆上一桌好酒好菜,等着墨奇前辈回来,给他压惊。明天白天我们另有要事,到了明晚大家再痛饮庆功酒!”
“等等!”这时祖惧冒冒失失地跳出来说道:“其他人都有任务,为何单单没有我的事?”
慕容倩微微一笑,“你去打酒做饭啊。”
“你……你这么做,会让人家看不起我,说我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我虽然本领低微,但是多多少少会些武艺,你却偏偏派段爱诱敌,是何道理?再者,你只是把我们兄弟全都派走,却没有提怎么营救师父。莫非你有什么阴谋?”
慕容倩笑道:“第五支小队的令箭,我一早已经发了,只是这是任务成败与否的关键,我不能透露给你们任何细节。就算我给你救师父的任务,你敢去吗?如果你敢,我说那三件事的时候,你就应该站出来跟我和瑕哥哥进行比试,所以,如今救援之事,没有你的份。再者,你对我和瑕哥哥成见颇深,我怕你不听号令,坏了大事。所以你还是乖乖地留在这里,给我们准备庆功酒宴的好!”
“岂有此理!”祖惧怒道:“我有什么不敢,你不要小看了我,我这把锄头也杀过不少通天教的恶贼!”
慕容倩点了点头,笑道:“好吧,我信你是个英雄好汉。但是你还是不能出征。”
“为什么?”祖惧问道。
“一来,营救墨奇前辈的任务,最为凶险,要不带一兵一卒,去他们的龙潭虎穴。夏侯破是焉耆国的辅国候,并非等闲之辈,乃是身经百战的大将。他绝不会放着法坛不管,我想他定然会分兵追击,所以尽管把他引开,可烈焰钩吾坛一定还是有很多人马把守,你的武艺我知道,要是派你去,你有本事应付得了他们那么人吗?白白送死,多有不值。”
祖惧这才收起怒容,“难道说,你就有本事不用一兵一卒,救出我师父?”
慕容倩笑道:“到时候,自然就有分晓,我不但救出你师父,还要叫夏侯破撤兵。二来,用兵之道,要攻守兼备,我把所有人都派出去,那地下迷宫谁来主持大局?留你在此,是要你镇守住迷宫的要道,以防敌人偷袭。如此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如果我们救出了墨奇前辈,而地下迷宫失守,你叫其他人往何处安身?所以你的任务并不轻松,乃是守成的关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我且看你的计策灵不灵!”祖惧无话可说,又不肯服软。
慕容倩道:“你应该说遵命!”
祖惧犹豫了一下,只好道:“既然如此,那在下遵命了!”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682、诱敌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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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3、峡谷突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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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4、混入敌军
可没想到的是,雾凇涧内到处都是灌木,道路逼仄,他们又都是重甲骑兵,队伍到了这里几乎变成了一列,反而不如费恶等人徒步跑得快。
而此时想再找段爱,又已经不见踪迹,四周白雪茫茫,浓雾氤氲,只能远远地看到几个黑影在前面,却不知道前方的道路怎样。不过此时的夏侯破觉得对方已经再没有什么手段,因此放心去追。
可就在这时,忽听背后一声呼哨,跟着两侧火箭齐发,此地到处都是灌木,火箭一射下来,熊熊大火立即把山谷照得通红一片。
夏侯破大惊失色,他的九子六合功别的不怕,唯独怕火。眼看后面烈焰滔天,没了退路,他再管不了其他人,只能一路向前飞奔,但是终究马匹走不了这样的山路,无奈之下只好把战马舍了,再往前跑一阵。后面的火箭就好似暴雨相似,啪啪啪啪不住射来,所到之处,立即火起。
夏侯破身上的甲胄实在太过累赘,他的硬功可以说天下无敌,但是轻功可就差得远了,无奈之下只好一边跑一边把金甲、金盔全都脱下,以减少重量。眼看要到雾凇涧口,远远地又看到前方有一男一女两个人,至于身后的那些兵,夏侯破已经顾不得了。心中暗道:没想到今天会中此埋伏,不杀他们几个人,如何解心头之恨!
他提着金背砍山刀,向前追去,可那两人连打也不打,见夏侯破追来,一声呼哨就向树林方向败走,夏侯破穷追不舍。
才走没几步,便有两只机关兽从前后夹击而来,可是真正能打的机关兽已经被陈瑕给破了,这两只机关兽的威力和陈瑕所遇到的机械蜘蛛相去甚远。
那夏侯破挥动大刀,把看家的本事使出来,也不过三四个回合,竟把两只机关兽砍得七零八落。墨喜儿和梅怒见这夏侯破实在勇猛,别说机关兽无用,纵然这一百多人,也未必抓得住他,两人赶紧钻入树林,不和夏侯破恋战。
夏侯破大叫道:“墨家弟子就这点本事!机关兽也不过如此,我今天非杀了你们不可!拿命来!”说罢也跟着进了树林。
进了树林绕了一阵,那两人忽然不见了踪影,回头再看,身后密密麻麻全都是参天古木。他想顺着雪地的脚印追下去,可是越走越深,越走越远,到后来发现地上的脚印越来越多,也越发凌乱,仔细一看那些脚印竟然全都是他自己的,其他人的脚印,却一个看不到了。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被引入了一个迷宫之中,在树林里怪石嶙峋,道路错综,所有的地方在夏侯破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看不出任何分别。他顺着脚印追了这么久,其实一直是在追着他他自己,现在想顺着脚印回去,可走来走去,却始终困在原地。
见夏侯破进了树林,段爱和吴欲等人这才从灌木丛中的雪地里出来,段爱点了点头,“陈青的计策果然高明,那夏侯破进了树林就休想再出来,回去看看!”
兄弟二人又折回来与那些焉耆国的兵打了一阵,他们打不过夏侯破,这些小卒,可不是他们俩的对手,更何况两侧早有田碧恒的五百伏兵,此一战,除了夏侯破之外,全歼敌军,一共打了也不过半个时辰。
夏侯破的战马已经被烧死,田碧恒找到夏侯破的金甲,对手下的一个牙将说道:“我要把金甲带走,你就替我把队伍带回军营。”说完催马走了。
陈瑕在烈焰钩吾坛的山道处,远远地就看到山下的浓雾中似乎有红光亮起,应该是雾凇涧的大火,便对慕容倩说道:“现在是时候了吧?”
慕容倩笑道:“急什么,你要扮作夏侯破,还少一样东西呢。”
又等了一会儿,田碧恒赶到,慕容倩一见他,便笑道:“怎么样,事情都办妥了吗?”
田碧恒气喘吁吁,把金甲递给慕容倩,“你要的金甲在此,只是你可真是瞧得起我,这么远的路,你却偏偏叫我这个老人家来给你送东西。”
慕容倩笑道:“大鲜卑山的人,我信不过。你老辛苦了,回去给你记个大功也就是了。”
“大功不必,只要你平安无事,我能对王上有个交代也就心满意足。”
寒暄了几句,田碧恒告退。慕容倩叫陈瑕穿上金甲。陈瑕和梅丽丝早已经戴特制的易容面具。一个扮成夏侯破,一个扮成赫尼丘。
这次面具的材料是得自九头狍鸮,所以比以往的更加逼真,往脸上一戴,连缝隙也变得极不明显。再加上陈瑕高超的易容之术,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极难发现。
慕容倩嘱咐道:“这一次你和姑姑深入龙潭虎穴,可千万小心,人家要问你,面具、马匹和刀怎么没了,你还记得该怎么说吗?”
陈瑕想了想,“没问题,只是……”
“怎么了?”慕容倩问道。
“只是楼环和我不错,身世可怜,我可不可以不要杀他?”
梅丽丝骂道:“妇人之仁!”
慕容倩笑了笑,“只要救出墨奇前辈,再说服夏侯破撤兵,烈焰钩吾坛就不攻自破。其他的事,你自己做决定了。”
陈瑕和梅丽丝趁着夜色,直奔烈焰钩吾坛的山洞而来,放哨的兵丁哪里能辨别得出是真是假。大将军带了两百多人追那个段爱走了,却只带了一个人回来,面具也没了,刀和马匹全都不见,均觉得诧异。可这些人身份低微,有谁敢多问一句?
两人顺利进了山洞,楼环赶紧迎接,一见夏侯破发髻凌乱,满脸怒容,便知道打了败仗,“将军,你这是遇到埋伏了?”
“别提了,敌人真是狡猾,故意引我进雾凇涧,结果那里埋伏了重兵,足有三万之众,我连刀带马全都丢了,那二百多弟兄也全都死了!”
楼环大吃一惊,“三万之众?大鲜卑山哪来的这么多人?”
梅丽丝压着嗓子说道:“你不信吗?大鲜卑山是没有这么多人,但是慕容广有。”
楼环没见过赫尼丘,便问道:“将军,这位是……”
陈瑕道:“哦,这位是万毒三杰之一,也是隍尚与跟默利金的师兄——赫尼丘,是他救了我回来。他到此地是奉蛊祖之命,专门看守烈焰钩吾坛,麻烦你把锁着老头的铁链的钥匙交出来。”
685、出口恶气
楼环微微一愣,“但不知护法大人的令牌何在!”
陈瑕没想到要个钥匙还需要什么令牌,这一点慕容倩可没有交代,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厉声喝道:“怎么!难道以我夏侯破的身份,还需要令牌吗?你是不是因为我打了败仗,所以看不起我?”
楼环赶紧说道:“在下绝无此意。只不过我怀疑那老叟便是墨奇,只是每天试探,他都毫无破绽。更何况,烈焰钩吾坛是在下守护,责任重大。将军肯来帮我的忙,我自然是感恩戴德,也愿意听从将军安排,但是要交出钥匙,还需要护法的令牌。否则恕难从命!”
本来夏侯破是有令牌的,只不过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不可能轻易丢弃,所以田碧恒只得到了金甲,并没有得到这块令牌。
陈瑕道:“之前那个陈瑕告诉我他进了烈焰钩吾坛了,而且你还放了江浪,难道他可以放人,我却不能?”
楼环面有难色,“实不相瞒,那老叟的钥匙和江浪的钥匙,并非是同一把啊。江浪是个马夫,当然可以放。但是那老叟是大鲜卑山的原住民,就万万放不得。”
梅丽丝笑道:“坛主,难得你一片忠心啊。可在我看来,你分明是不信任夏侯将军,你有所不知,慕容广派兵分五路,派大军前来征讨大鲜卑山。夏侯将军虽然武艺高强,怎奈寡不敌众,我拼了这条性命救他回来,可惜逃走途中令牌遗失了……不如这样,我跟你一起去见护法,叫他亲自向你说个明白,你觉得如何?”
楼环与耿珊海有嫌隙,他虽然是为通天教效力,不过最怕见的人反而就是耿珊海,他怕一旦被耿珊海看到,又抓他试毒,或者干脆要了他的命,所以这件事楼环无论如何不会答应。
而梅丽丝则另有想法,正好找不到耿珊海的位置,如果楼环知道,那就不妨叫他带我去探探路,大不了快到了法坛的时候,把此人除掉,他一死,那钥匙自然到手。只是梅丽丝不知道这楼环是否把钥匙随身携带。如果此计不成,那多半救不出墨奇,只是事到如今,梅丽丝哪里还管墨奇的死活?
她见楼环犹豫,便笑道:“反正你去见护法要交出钥匙,不见护法也要交出钥匙,又何必多此一举?到时候护法见你抗令不尊,没准还要大发雷霆。”
陈瑕也说道:“是啊,本来我损兵折将,现在人手不足,如果你和赫尼丘去见护法,到时候慕容广派兵打,如何是好?”
楼环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轻易交出钥匙,“既然如此,不如这样。此地也并非我一人可以做主……”说着他对陈瑕抱了抱拳,“当然,夏侯将军统领全局,但是除了您之外,尚有两人,在下也不得不听命于他二人……”
陈瑕故意说道:“你是说隍尚与和默利金那两个废物?”
楼环笑道:“虽然他们受了重伤,但是那也是为护法办事。”
梅丽丝点了点头,心想:我正要去找他们,你能带我去就最好不过。
“那好,你就头前带路,我和他二人说个明明白白!”
楼环虽说是坛主,但是在通天教的地位远不及万毒三杰,他谁也不敢得罪,带着陈瑕和梅丽丝回到自己的那个山洞。
楼环不敢打扰,主动站到一边。
陈瑕想起小倩之前的嘱咐:只要顺利进了山洞,那你便是夏侯破,这里所有的人都应该听你调遣,所以你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跟谁都客客气气。
想到这里他从楼环的腰间夺过一把刀来,抢先一步冲入洞府内,见隍尚与和默利金都在熟睡,便一人一脚,把他二人都给踢醒。
两人睡梦之中,打了个激灵,全都坐起,默利金一见夏侯破满脸怒容,顿时有些发懵:“夏侯将军?你干什么?”
陈瑕喝道:“你这两个废物,老子在外面冲锋陷阵,险些把命都丢了,你们倒好,在这里睡着大觉,住着最好的洞府,喝着酒,吃着肉,可怜我那两百多弟兄都是因为你们而死!”
“此话从何说起?”默利金还想多说什么,陈瑕哪给他这个机会,抬手就是两个嘴巴,他手劲也大,这两个嘴巴下去,打得默利金满口流血,大牙打掉两颗,下巴都差点歪了。
默利金瞠目结舌,“你……你敢打我?”
陈瑕心中暗笑:打的就是你,不然如何给姑姑出这口恶气!
表面上,依旧怒目而视,“娘的,还不滚起来!”
楼环在外面听着,都觉得疼。心想:没想到这个夏侯破的脾气这么差,想必是因为吃了败仗,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
不过之前隍尚与和默利金两人耀武扬威,楼环也早看不顺眼,因此并不阻止。
默利金不辨真假,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是问道:“那……那你要我怎样?”
陈瑕道:“我问你,现在你大师兄来了,向楼环借一把钥匙,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默利金不明白陈瑕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他哪里知道楼环把责任都推给了他,更不知道烈焰钩吾坛里关的是什么人。此时捂着腮帮,支支吾吾半天,也不敢回答,再抬头一看,陈瑕身后站着一人,还真的是自己的大师兄赫尼丘,可是他又不知道,大师兄要的是什么钥匙,又该不该要那把钥匙。只好说道:“一切听你的就好了,何必问我呢?”
陈瑕见他这么说便又去问隍尚与,“瞎子,你说!”
隍尚与自作聪明,心想,这个夏侯破把一股邪火都发在我们兄弟身上,莫非是大师兄向楼环索要什么钥匙,楼环不给,跟大师兄有什么矛盾。而夏侯破是派来守护烈焰钩吾坛的,自然和楼环是一路,所以大师兄因此得罪了他,否则干嘛无缘无故打我们?
他把这件事正好想反了。
隍尚与眼睛已经瞎了,翻着白眼,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不应该要,人家的东西怎么能要呢,那是不对的!”
陈瑕抡起刀,用刀背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敢不答应?”说完甩手就是一个嘴巴。隍尚与眼睛本来瞎了,这一巴掌下去,居然打得他看到了许多星星。连忙喊道:“答应,答应!将军说什么我都答应。”
梅丽丝在身后忍俊不已,楼环也在一旁窃笑,这样的打法,他们两个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686、唾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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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7、暗表身份
楼环到了一间密室拿出一个锦盒来,这里面放的才是困住墨奇的那条铁链的钥匙,为了安全起见,楼环并不把它带在身上,而放钥匙的地点也只有他才知道。
陈瑕见他取了钥匙,就请他跟着一起进烈焰钩吾坛的牢房去看看。此时梅丽丝已经去追隍尚与了,楼环觉得奇怪,“之前将军不是已经看过囚犯了?为何又要看一次?”
陈瑕道:“慕容广大军来犯,多看一眼,我才安心,你和我一起以保万无一失。”
楼环不知是计,夏侯破有命,他也不敢不从,只好跟着陈瑕一起进了烈焰钩吾坛,陈瑕叫把门的出去,楼环不解其意,但这些狱卒早就换成了夏侯破的手下,只听夏侯破的命令,楼环虽然心知不妥,也不便过问。
一进牢房,就看到江浪在各个笼子之间四处转悠,因为他经脉尽断,此时没有武功,别人也不当他是个威胁,所以相当自由。
这里关押的奴隶不少,一些排泄之物总要清理。每个木笼的里面都有一个细长条的马桶,装了半下,便要把这些马桶从笼子的缝隙里顺出来,由人倒掉。
夏侯破的手下不屑做这些肮脏勾当,楼环的人差不多全都死光,陈瑕又有交代,要留住他的性命,所以夏侯破就跟楼环说:安排江浪在这里倒马桶、送饭,干那些粗活,暂时可以不必死了。夏侯破来看江浪的时候带着金面具,江浪也不知道他便是当年的大哥,否则他宁死也不为夏侯破做事。
夏侯破见江浪已经被那舍利子的“诅咒”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心中自然愧疚,想起当年年轻的时候,江浪虽然没有宋玉之貌,却也算是英俊潇洒,想不到多年之后重逢,已经是形容枯槁,如一个古稀老人。他是知道江浪的脾气,如果他知道救他的人是自己,那不但救不了他,恐怕还要惹来他一阵痛骂,所以夏侯破并未表明身份。
而此时的陈瑕身穿金甲,易容成了夏侯破,却未戴面具,江浪一见他的模样,先是微微一愣,跟着倒退了两步,手中提着一个马桶,当的一声掉在脚边,那里面的污物溅在裤子上,也浑然不觉。
楼环喝道:“江浪,这么晚还不睡觉?在这里走来走去,要做什么?”
江浪这才回过神来,慢慢地拾起马桶,低声说道:“这里也分不清白天黑夜,我哪知道现在是睡觉的时候?难道这些脏东西不倒掉吗?既然饶我不死,那总该尽心尽力。”
墙角处有一个排水沟,江浪便把那马桶里剩余东西倒了进去。然后把木桶又提了回来,往地上一放,又到前面的一个笼子,对里面的人说道:“有没有?”
那里面的奴隶便又顺出一个马桶来递给江浪,如此反复,江浪距离楼环和陈瑕也就越来越近。
陈瑕看在眼里,微微一笑,“果然寄人篱下的时候,就能好好干活。否则的话,你一向好吃懒做。”
他的意思是:江浪你是我的徒弟,可还没有伺候过我呢。
江浪只以为他是夏侯破,因此默不作声。夏侯破人称玉面太岁,别看人高马大,却面白如玉,江浪已经再也不是少年的模样,夏侯破虽然略显沧桑,但那张脸却没有江浪那么大的变化。因此江浪依然认得他。
等陈瑕和楼环走过他身边,江浪猛然间便抄起马桶对着陈瑕脑袋扣了下去,心中暗想:“就算我砸不死你,恶心死你也是好的,叫你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可他毕竟武功尽失,才一动手,就被陈瑕发觉,足尖一点,往前跃了丈余,那马桶摔在地上,一团污物撒了一地。
楼环大惊,飞起一脚,把江浪踢翻在地,同时回身抽刀,架住江浪的脖子,“找死!”
话音刚落,忽觉背心一麻,再不能动,竟被点了穴道。“将军,你做什么?”
陈瑕微微一笑,“你不能杀他!”
江浪并不领情,朝陈瑕吐了一口口水,“夏侯破,今时今日,你还充什么好人,我江浪落在你的手上,大不了一死,你想羞辱于我,万万不能!”
陈瑕闪身躲过,笑道:“我怎么羞辱于你?”
“你叫我替你倒这些粪水,还不是羞辱于我?今天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我杀你!”说着话江浪腾地站起,对着陈瑕的面门便是三掌。
他这三掌是跟着陈瑕在绝地山谷之中的瀑布里练出来的,尽管他现在力量不大,但出手的速度着实惊人。
可是他速度快,陈瑕更快,向后随便一闪,反手就把江浪的手腕抓住,那江浪咬牙切齿,恨不能现在就把夏侯破碎尸万段,“当年是你们对不起我,今天就算江浪拼了这条命不要,咬我也要把你咬死!”说完对着陈瑕的手背张口就咬。
陈瑕忙凝聚一道真力到手上,江浪的嘴一碰到陈瑕的手背立即就觉得下巴发麻,顿时大吃一惊,赶紧撤回。“多年不见,你居然有这么深的内力!”
陈瑕心想:再不能与他纠缠,否则难免夜长梦多,“乖徒儿,你老老实实的,我便救你出去!”
江浪微微一愣,这才猛然想起陈瑕精通易容术,莫非眼前这人是陈瑕,而不是夏侯破?
楼环道:“夏侯将军,此人身份不明……”
话未说完,江浪便道:“什么身份不明,这是我师父!我跟我那千刀万剐的狗屁师父在这练两手武艺,你懂什么?”
陈瑕哈哈大笑,这才把江浪双手松开,问道:“九层的那个老者现在如何?”
江浪笑道:“有我照顾,死不了。”
“那就好!”回过头来,也不给楼环解开穴道,“坛主,现在钥匙交出来了吧?”说完把手一晃,也不知怎么那串钥匙就到了他的手里。
江浪一见这一手,就更加确定,他便是陈瑕了,“好一个妙手空空。我们去放老头出来啦,”他拍了拍楼环的脸,“小子,你就在这多站一会儿,等一下便送你归西!”
眼看着江浪和陈瑕要走,楼环还是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夏侯将军,钥匙你已经拿到,你点我穴道这是何意啊?”
688、人有三宝
陈瑕恢复本来的声音,笑道:“对不住了,楼环大哥。”
楼环与陈瑕只是初次相识,因此还认不熟悉他的声音,只是问道:“你……声音怎么变了?”
陈瑕也不回答,更不给他解穴,带着江浪一起,直奔顶层而来,沿途景象依旧,黄橙橙的巨石下,许多牢笼,许多囚犯,到处都是火盆,到处都充斥着刺鼻的焦味道。置身于这样的环境,只会叫人昏昏欲睡。
不多时,见到墨奇。那墨奇的脑袋插在脸盆里,屁股撅起老高,正在那运气,在脸盆里吹出气泡,咕咕嘟嘟地向外冒着,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江浪便笑道:“老东西,总是跟我过不去,到头来,还不是我来救你?”
墨奇抬起头来,依旧是傲慢神色,“嘿嘿,哪个要你救?我看你倒是自在,可以随意上上下下。你看我的闭气功如何?我发现只要把头插入这个脸盆,闭住呼吸,不到一刻钟便可以睡着。”
江浪哈哈大笑,“那是晕过去了。这叫什么闭气功,你要想学我这门龟息大法,回头我就教给你,不过前提是你得拜我为师。”
“不学不学,你都已经是陈瑕的徒弟了,我再拜你为师,那还有辈分?”墨奇把那颗长满花白须发的脑袋晃得和拨浪鼓相似。忽然一抬头看到陈瑕,不禁咦了一声,“咦?这个家伙……嘿嘿,怪不得,你就是陈瑕!”
陈瑕心中一动,暗想:有了九头狍鸮的皮做面具,自己的易容术可以说天衣无缝了,刚开始连江浪也认不出我,怎么墨奇前辈却一眼看穿?
“正是晚辈!”
江浪笑道:“老东西有一套嘛,我一开始都不知道是陈瑕,你怎么会一眼看穿。”
墨奇嘿嘿一笑,“我是何许人也?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想不到这世上真的有易容之术,以前只是听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小子,你只掩饰了你的外表,可没敛住你的气。”
陈瑕不解,“我的气?”
墨奇笑道:“天有三宝:日、月、星;地有三宝:水、火、风;人有三宝:神、气、精。每个人身上的神、气、精全都不一样。你虽然换了张脸,但是眼中神光四溢,体内气息外露。从你呼吸、走路、行动以及神态判断,我便可以认得你是何人。所谓形似神不似,徒有其表,未及以里,别说我看得出来,只要是运气的高手,你都隐藏不住。”
陈瑕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内功太强,在不知不觉的呼吸之中,就暴露了身份。再加上,夏侯破的举止动作,与自己其实大相径庭,只要稍加留意,就容易叫人起疑。“但不知怎么把神、气、精收敛起来呢?”
“不可说,不可说!”
江浪道:“傻小子,你到这里是来请教这些的吗?”
“哦,”陈瑕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我是来救人的,前辈,钥匙已经到手,是不是只要把锁链打开就可以?还是说另有机关。”
墨奇笑道:“那不是废话,钥匙要是对的,就不怕机关,要是错的,那我这双手可就废了。”
陈瑕一听,不敢开锁,正犹豫着要不要开锁之时,楼环突然冲上顶层,提着刀一指陈瑕,“你点我穴道,原来你是陈瑕。你想骗我交出钥匙,哪有那么容易,我一早就看出你不是夏侯破,那把钥匙是假的,有种的你就开一下试试!”
陈瑕低头让过刀锋,“怎么我没点中你的穴道?”
“东金兄弟?”楼环这才听出陈瑕的声音,只不过他之前称呼自己叫东金,所以楼环一直以为他就叫这个名字。
“就是我,烈焰钩吾坛今日注定难保,楼环大哥,耿珊海作恶多端,你不值得为他卖命!”
他话未说完,楼环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把手中的钢刀向下一切,跟着反手向上撩起,“我是效忠巫仙的,看刀!”
陈瑕闪身躲过,身形一转,使了一招“日月穿梭”,眨眼间绕到楼环身后,探指在他大椎穴一点。本以为一击即中,不料楼环不躲不闪,竟硬生生把他这一指扛了下来。
楼环回身一刀,险些把陈瑕手腕给切了去,好在陈瑕缩手够快,楼环冷笑道:“东金,我早跟你说过,我是练过九子六合功的人。我浑身的穴位不在原位,只不过你内力够强,你点我一指,我背心发麻,那也是片刻光景。”
说话间,那把刀已经舞动得如同雪片相似,手腕一抖,连进数刀,陈瑕见默利金用过类似的招数,正是化血神刀的刀法。他有大锤时,或可一战,此时两手空空,只能连连倒退。
“又是九子六合功!这也是耿珊海教给你的?”
楼环边打边道:“我虽是娈童,又不是万毒堂的人!”
“可你使的刀法却是万毒堂的化血刀!”陈瑕稍一分神,那把刀已经砍在他的小腹之上,好在有金甲护身,陈瑕只是觉得腹部震动了一下,并无大碍。他趁着楼环招数已老,忽然拳法一变,从他两臂之间穿过,双手一分,将楼环两臂荡开,跟着右臂在楼环胸口用力一靠,这一招又是自在罗汉拳里的开门罗汉。楼环仰仗着自己刀枪不入之躯根本也不把这一拳放在眼中,挺胸硬接。
可陈瑕力大,只这一拳,竟把他打得倒退了两丈多远。内力一荡,连外面穿的衣服都给震得粉碎。楼环站立不住,单膝点地,一口鲜血竟而喷出。
这在之前几乎从未有过,他不禁诧异地看着陈瑕,“东金兄弟,真是好拳法!”
陈瑕见他胸口处,插着三根大钉。心中暗道:“原来他的九子六合功不过修炼到第三重。”
“我不叫东金,你说的不错,我就是默利金和隍尚与所说的陈瑕!”
楼环大惊道:“你便是陈瑕,那赫尼丘也是假的了?”
陈瑕点了点头,“他是人称毒婆婆的梅丽丝假扮,论辈分你要叫一声师姑。”
此时江浪已经夺了钥匙,也不管真假,将墨奇的锁链打开,笑道:“早知道这小子骗人了,你瞒得过我?”
楼环双膝一软,终于跪倒在地:“这次我是输得心服口服,那……那夏侯将军呢?”
689、全军覆没
夏侯破在八阵图的迷宫里足足转了一个晚上,怎么也走不出去,心中不免焦躁。刚开始他也和陈瑕一样,只朝着一个方向走,可八阵图迷宫之后,还是迷宫,如果不懂得行进之法,就算走到死也是走不出来的。
那一晚,他只能把手中金背砍山刀往大树上招呼,可是迷宫之内的树,密密麻麻,他一个人,一把刀,如何能砍得完?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大亮,抬头看了看天空,竟然现出些许蔚蓝之色,此地已经是在法阵之外,因此雾气淡了许多。
他心中大喜,想去寻找太阳的方向,可那些树冠密不透风,根本也不知道阳光是从何处投来。好容易看到一面金光灿烂,他料想那里定是东方,便跑了下去。
可等到了中午,太阳到了头顶时,他才发现,跑来跑去还是在原地打转,他这才知道,墨家的机关术有它自己的独到之处,以任何参照物都不能指引方向。
此时的夏侯破就算的是铁打的,也觉得精疲力竭。那把刀似乎越来越沉重,随随便便地就把它插在一旁的地上。夏侯破则在一棵树下,闭目养神,只希望恢复些许精力,走出这个鬼地方。
猛然间他一抬头,竟看到不远处的雪地里,露出一颗人头来,夏侯破试着用脚挑起,下面又带出一副身子,因为雪已经下得太久,这尸体完全被大雪淹没。夏侯破仔细一看,发现此人是个汉人的打扮,已经死了多时了,不过因为山中积雪,他依旧栩栩如生,一双眼睛微微睁着,迷茫地望着天空。左手中握着一份竹简,右手拿着一把小刀。
夏侯破下意识把那竹简从他手中抽了出来,只见上面用汉隶写着:谭晋,身长六尺七寸……长安人氏,俸……胡豆五石六斗……因剿匪有功,赐肉卅斤,酒二石……
因年代久远,很多字迹已经看不清楚。夏侯破心中一动:这是边关的汉军?怎么会死在此处?
翻过竹简这面,却是用刀子刻的字,上面写着:告谭家三弟。天凤二年一月初九,突降大雪,愚兄困于大鲜卑山,五日未曾得脱,料想再难回还……
后面一大段字,刻得极浅,想是弥留之际,没什么力气。
再后面又写:一别经年,愚兄离家万里,恐再无相见之日。此后家中多劳贤弟照看。老母久病,且去勤探着些寒暖,你嫂嫂独守空房,烦劳你常送些柴米。庭前梅花该剪了,三月里也不知它开得如何?后堂草屋当葺……贤弟,不知你在家中能否听说愚兄已然亡故,官家应赐葬钱三万……
得了三万钱应当如何,后面就再没写完。
想来是这人在临死之前刻下的一封家书,可惜除了知道他是长安人氏之外,并没有写这封家书应该投给何处。
夏侯破看完之后,轻轻把那个叫谭晋的人眼睛合上,只是他死得太久了,眼皮已然冻住,居然再难合拢,就这样死不瞑目。
夏侯破心中慨叹:天凤是王莽的年号,看来此人已经死了快一百年了。可惜他死在这里,家人也不知晓,那家中的老母盼他回去,想必望眼欲穿,家中三弟应该也会把一切照顾得很好吧。希望他的灵魂可以回到故里。
转念又一想:他尚有高堂老母以及妻子、兄弟,可我夏侯破孑然一身,死在此地也无人挂念。大汉……我离开已经太久了。
他用大刀在地上挖了一个坑,想将那具尸体埋了,可叫他没想到的是,死在此地的人又何止他一个?皑皑白雪之下,竟然有许多的汉兵尸体,挖出一具,旁边便又有一具,夏侯破望着这么多的死人,忽然觉得绝望,他仰天大笑,“想不到,想不到我夏侯破今日会葬身于此,我自己尚且没有墓地,还给他人挖坑掩埋!真是可笑以及!”
“那也未必!”忽然林中传来一声大喊。
夏侯破扭头去看,眼前尽是参天古木,哪里有什么人影。不过此人内力雄浑,倒是叫夏侯破不敢小觑。“什么人?”
那人说道:“你一直发出声音,我便找到你了!”
夏侯破便用刀背敲击着树木,发出笃笃的声音。过不多时,忽听脚步声响,头前走来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妙龄少女,身材不高,但是模样却娇小可人。后面跟着一个壮汉,身穿金甲,看那模样依稀有些面熟。
走近一看,夏侯破才发现那人居然是他自己。地上轻雾缭绕,这两个人就好似鬼魅一般款款从雾中走出,那一瞬间夏侯破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所以置身于虚无之境。
他不过才困了一晚,如何能死?但是这人和他一模一样又作何解释?
少女走到近前,笑道:“总算找到你了,这一晚过得如何?”
夏侯破怒道:“你是何人?”
少女笑道:“昨晚便是我引你入瓮,这么快就不认得?”
夏侯破闻听这才恍然大悟,“我居然中计!休走看刀!”话未说完,一刀力劈华山向少女砍下。身后那人却早闪身挡在少女身前,他手中提着两把大锤,向上一架,当的一声,震得夏侯破的刀都险些脱手,“师伯,是我!”
夏侯破微微一愣的工夫,那人伸手在脸上一抹,一张面具这才摘下,不是陈瑕还能是谁?
陈瑕那两把大锤本来是遗忘在了地脉之内,出来的时候,因为要照顾墨喜儿和梅丽丝两个伤号,这两把大锤也不便取回。昨晚大破烈焰钩吾坛之后,陈瑕找不到什么趁手的兵器,因此今天一早,就跟着墨奇再进了一次地脉,把两把大锤给提了来。
“瑕儿?”夏侯破大吃一惊,“你……你怎么这身打扮?”
陈瑕笑道:“昨晚多有得罪,但是若非如此,怕你不肯退兵。如今烈焰钩吾坛已经被墨奇破了,你的五百军兵全军覆没……”
“什么!”夏侯破只觉得一头雾水,“怎么会如此?”
690、大获全胜
陈瑕把昨晚的经过简单讲述一遍,夏侯破听完陈瑕所说,目瞪口呆,他身经百战,几时败得如此彻底过,“真想不到李云帆会把易容术传给你。”
陈瑕道:“所有的一切,都在我们掌握之中,我这次来找你,便是希望师伯能早些退兵,没必要为了通天教白白送了性命。我们都是汉人,又何必自相残杀呢?”
“哼!陈瑕,我好意帮你,你却这样害我!烈焰钩吾坛失守,我的人全都死了,还有什么面目再回去焉耆国。今日……今日我与同归于尽!”
说罢,挥刀便向陈瑕砍去。
夏侯破的刀法颇有大将之风,寻常人与他过招,基本上都是一刀毙命,他力气也大,刀也重,这一刀下来挂着风声,威势惊人。
不过真实武功,夏侯破最多与当年的陈睦相仿,可陈瑕早已青出于蓝,见对方刀法凌厉,陈瑕也只是微微一侧身,让过刀锋,双锤往地上一扔,跟着两手抓住刀杆,内力一吐,震得刀头嗡嗡作响。
夏侯破忙向内夺,可陈瑕的两只手就好似两把钢钳,死死攥住刀杆,他竟然夺不回去。“你以为你能打过我吗?我是金刚不坏之躯!”说着话,居然撒手撤刀,肩头一沉就往陈瑕胸口撞去。
陈瑕没想到夏侯破有这种打法,也跟着松开大刀。蔽日踏风的绝招太过刚猛,陈瑕不敢对夏侯破使,金乌拂穴手是毒功,陈瑕又不想随便使,因此就只以自在罗汉拳与夏侯破周旋。
他二人一个是金刚不坏之躯,一个是力大无穷的猛士,就在林间大打出手。陈瑕本来就留有余地,因此他的拳头打在夏侯破的身上,叮当作响,却又毫无作用。而夏侯破却始终打不到陈瑕一招半式。
顷刻间交手了二三十个回合,也不分胜负。可这个时候,夏侯破越打越是心惊,自己修炼了九子六合功尚且如此,如果没有这护体的神功,那不是早就落败?
陈瑕的拳法走的是刚猛的路子,越打越快,夏侯破只觉得眼花缭乱,竟再无还手之力,只是仗着一身硬功,不至于落败而已。心中在想:陈睦当年可没有瑕儿这么劲的拳法,他是从何学来,大漠五鬼也绝对教不出这么厉害的徒弟来。
稍微一分神,陈瑕脚下一扫,夏侯破闪躲不及,正被踢中小腿,整个人忽地腾空而起,转了三圈这才重重地摔在地上。就听一声脆响,低头一看,正落在谭晋的尸体旁边,那尸体旁的竹简被他一屁股给坐断了。
夏侯破望着那竹简,心中百感交集,“不错,我是汉人,我是汉人……家中老母也不知道如何了,又何必为了焉耆国和通天教卖命?烈焰钩吾坛能守则守,守护不了,也不必与汉人兵戎相见,大不了一死,也不与陈瑕交手。”
他见陈瑕也不来继续进攻,便叹了一口气,“我认输了,瑕儿,几年不见,你已经是一个一等一的高手,师伯也不如你。哎,我做了焉耆国的辅国候,对不起大汉,守不住烈焰钩吾坛,又对不起焉耆国,我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也对不起墨家的弟子。像我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实在无趣的很。”
夏侯破只觉得心灰意冷,生无可恋,昨晚奔波了一夜,此时此刻竟觉得心力交瘁。他缓缓抓起那死尸的右手,将那把小刀取下,对着自己的哽嗓咽喉突然刺去,陈瑕距离尚远,想要阻止也来不及,“师伯,不可!”
夏侯破这一刺,力道不小,可那把小刀却无论如何刺不进去,夏侯破仰天苦笑,“哈哈哈,你看到了吧,就算我想死,也死不了。瑕儿,你虽然打倒了我,可始终杀不死我,你我再斗上三天三夜,你可以打倒我无数次,但是到最后你力气总有耗尽之时,到那时候,我便可以赢你了。”
陈瑕点了点头,“师伯武功高强,瑕儿自叹不如。”
夏侯破摇了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你赢了我,算不得什么。我之所以会到大鲜卑山,是被淳于炎指派而来。你是陈睦的儿子,淳于炎与你有杀父之仇,他的武功更是胜我百倍,我担心我死之后,他会亲自前来对付你,以你现在的修为,到时候想要对付他,还不够资格。”
陈瑕道:“不错,我与淳于炎交过手了,他的武功的确在我之上。”
“你知道就好……”夏侯破缓缓站起,提着他那把金背砍山刀便向前走去。
一旁那少女问道:“夏侯将军,你这是要去哪啊?没有我墨喜儿带路,你是出不去这里的。”
夏侯破回过头笑道:“多谢姑娘,我的兄弟已经死光了,还有什么面目再回焉耆国去?焉耆国很小的,它比不得大汉,连年征战,消耗巨大,这么点兵马可以说精锐尽出。我实在没脸再回去,至于大汉……呵呵,怕是永远也不会收留于我。更何况,我也同样受制于人……就算回得了大汉,也迟早是要做叛徒的。”他又看了看那地上的死尸,“真希望有一天我也和他一样,死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陈瑕道:“师伯,何必气馁,其实在我看来,大汉的百姓和焉耆国的百姓都是百姓啊,你守着那一方疆土只要不四处杀伐,也没什么不妥的。喜儿……我们带师伯去找他的人马吧。”
夏侯破一愣,“他们不是都死了吗?”
陈瑕笑道:“我扮成你的样子,带他们来见你,怎么会叫他们死呢?”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金甲脱下,“师伯,现在你还是辅国候,大将军。”
夏侯破觉得不可思议,跟随陈瑕和墨喜儿,七扭八拐地出了八阵图,只见自己的那些军兵果然就在外面列队。
原来陈瑕昨晚救了墨奇之后,依旧扮作夏侯破,传令撤军,把队伍带到此处,便叫他们在此处等着,他则和墨喜儿来找夏侯破。那些军兵亲眼见主将进了树林,进去的时候,拿着两把大锤,回来的时候,就换成了大刀,还都觉得奇怪。
夏侯破对陈瑕微微一笑,“你只有两个人,我现在要杀你,易如反掌!”
691、眇眇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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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2、话不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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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3、破敌乏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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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4、雪莲神功
昨晚楼环不敌陈瑕,只好束手就擒,江浪本来是想给他个痛快,墨奇却道:“此人虽然是通天教的人,但是对我并未加害,既然他未害人,我也没必要杀他。”
陈瑕当时也说道:“楼环大哥是个可怜人,他也只是奉命行事,更何况我之前已经和大家说了,饶他一命!”
江浪见两个人都说放过楼环,他也就只好听从。“但是要放了他,他要回去报讯终究是麻烦,不如当初他怎么对待我的,我们就怎么对付他,把他关起来再说。”
因此蒙住楼环的眼睛,他关进地下迷宫的水牢里,等候慕容倩的发落。
此时江浪提起,叫慕容倩觉得眼前一亮,“不错。我们抓了那个楼环,只是现在还来不及审问。我去看看他……希望可以劝说他帮我们。”
胡古说道:“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说实话。如果他不肯帮忙,那梅丽丝或许可以叫他开口。”言外之意,如果楼环不从,就可以叫梅丽丝给他下毒,万毒教控制人的手段很多,梅丽丝折磨人的手段自然也非同一般。
慕容倩犹豫了一下,“但愿不用。瑕哥哥,你跟我来。”
陈瑕点了点头,跟着慕容倩走了,江浪也想看看当初的坛主现在落得怎样的下场,因此也跟着去了。这边就只剩下胡古和墨奇。胡古这才把吴欲的情况跟墨奇仔细讲明,然后说道:“如今可以救他一命的,就只能靠雪莲神功,但不知掌门你是否会这么武功。”
墨奇微微一愣,道:“呵呵,你是从什么地方得知,我会雪莲神功的呢?”
胡古笑道:“实不相瞒,雪莲神功本来是源自你们墨家。我曾经也是万毒教的人,人称医毒双绝,所以对于雪莲神功的来历十分清楚。”
墨奇点了点头,“怪不得,万毒教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邪教,当年与摩柯伽叶和安其生都大有关联。”
胡古笑道:“正是如此,家师曾说过,东福岛的寒冰掌是源自墨家,但是未曾考证。不知先生能否告知一二。”
墨奇笑道:“你说的不错,当年墨虚到访东福岛,与安其生一起探讨长生不老之术,两人互相交换心得,最终墨虚子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仙丹,而安其生则得到了一部分齐天丹穴阵的阵图,这其中还包括雪莲神功以及《归元机关术》。所以说,东福岛的寒冰掌是源自我们墨家的雪莲神功。”
胡古道:“而安其生仙游之后,展红绫叛师,重返东福岛,以一把非命剑,将岛上的弟子全部杀光殆尽,不但得知了长生不老之法,还盗走了雪莲神功,再后来大破我万毒教,偷取溃痈功,她再集两派所长,自创了寒冰烈阳掌,自此便天下无敌了。连号称剑神的步游尘也不是她的对手。”
墨奇嘿嘿一笑,“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啊,我的雪莲神功,修炼的终究是阴寒的内力,而要解吴欲的毒,需要阴阳相融的内力,我资质不够,自认为是没有那个本事,可以同时将寒热两种内力合二为一,除非展红绫,否则谁还有这个本事?”
胡古笑道:“先生的确是个大智大慧之人,不错,单一的雪莲神功难以达到阴阳互转的目的。所以说救人的关键是陈瑕,他得到了梅丽丝传授的溃痈功,如果你再传授他雪莲神功,他集合这阴阳两脉的内功,未必不能救得了吴欲。”
墨奇犹豫了一下,摇头说道:“难,这两种内力相互冲突,如何合二为一?”
胡古道:“如果巫仙可以做到,为什么陈瑕做不到呢?”
墨奇把嘴一撇,“巫仙是何等样人,那是个天造地设的武学奇才。陈瑕这个臭小子,资质平庸,傻里傻气,凭什么和展红绫相提并论?就算他肯学,可是雪莲神功进境缓慢,没有个十年八年,难以有所成就,以他的资质,几时才能达到巫仙的修为?”
胡古笑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治病救人并不一定需要多高的修为,只要他能克制住吴欲所中的热毒便足矣了。本来那热毒就是陈瑕中了人家的奸计所产生的,说到底是梅丽丝借陈瑕之手下毒,所以陈瑕可以相同的雪莲神功功力解了此毒。”
墨奇还是拼命摇头,“不可,不可。我们墨家曾有祖训,本门的机关术和武功再也不会传授给外人。此事不是我说了算的,要知道墨虚子拿了安其生的仙丹之后,非但没有长生不死,反而很快去世。他知道自己是上了安其生的当,所以从那时起,雪莲神功和机关术,就再没有教过墨家以外的人,我那些个弟子也未曾看过一眼,就算是喜儿我也没有传授,如今你叫我传授给陈瑕,那不是逗着我玩儿吗?”
胡古正色道:“为了那些祖训,为了守那些门规,难道你徒弟有难,你也见死不救?”
墨奇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吴欲不幸死了的话,那也只是他今生命薄,又岂能怪得了我?不是我冷血无情,是祖宗的遗训实在不敢违背。你和梅丽丝与蛊祖都是一脉相承,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合起伙来,骗我的武功,要不然这样,你叫陈瑕把他溃痈功传授给我,以我的功力也未必不能替吴欲解毒啊?你看我这个主意怎么样?嘿嘿。”
胡古冷哼一声,“还以为墨奇先生是一个超然物外大贤。没想到和那些凡人一样,也是一个见死不救,见利忘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无耻之徒。”
墨奇道:“这话怎么说,由我救人跟由陈瑕救人,有什么区别,你告诉我?”
胡古道:“溃痈功乃是邪门毒功,修炼此功者,必须用上千种毒药浸泡一年方可修炼,你没有毒功根基,强行修炼只会走火入魔,陈瑕则不同,他本身就是百毒不侵之体,不需要用毒药来浸泡身体,所以他可以学你的武功,你却不可以学他的武功!”
“那我也用毒药浸泡身体啊?这有什么?”
胡古回头看了一眼吴欲的方向,“只是你的徒弟,等不了一年。”
“那就没办法了,雪莲神功绝不外传,如果吴欲熬不过七天,那我亲自替他送葬也就是了。”
胡古冷笑道:“可是梅丽丝已经说了,如果七天之内我解不了此毒,那这里的人,就都要死。到时候你牺牲的可就不止这一个弟子。”
695、墨家矩子
“太不像话!”墨奇怒道:“难道我墨奇会怕一个万毒教的弃徒?我就用雪莲神功杀了她,我看她还敢作恶?”
胡古微微一笑,“杀人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
“嘿嘿,你是为了赢这场赌约吧?我看你是怕输不起。”墨奇狡黠地看着胡古。
胡古轻笑道:“我的确输不起,因为我输了,这里所有的人包括你在内,恐怕都难逃一死。”
墨奇不以为然,“难道我杀了她,这些人也要死?”
胡古笑道:“你认为可以躲得了她的化骨银针,那就大错特错。如果你真的可以杀她,那也就不必因为中毒而导致功力尽失了。”
“岂有此理!”墨奇腾地跳到石桌之上,叉着腰对墨奇喝道:“之前无非是通天教的人偷袭,要是真实武功,我墨奇谁也不怕!”说罢双腿一分,那石桌竟被他踏成两断。墨奇一个翻身又跳下桌面,落地之时单足盘膝,双手高举,就好似一根钉子,噗的一声扎入地里。
胡古见到,微微一笑,“尊驾的确武艺高强。”
墨奇面有得意之色,“比起蛊祖如何?”
胡古点了点头,“如果单纯以武功来论,天地四灵之中以剑神步游尘最高,其次是巫仙展红绫,第三是蛊祖,而阁下的武功恐怕只能排在最末。”
“那又如何,只要我能除掉梅丽丝就可以。”墨奇也不争论天地四灵的排名,因为他从来不是以武功见长。他真正厉害的是连巫仙也觊觎的机关术。
胡古笑道:“可惜天地四灵各有所长,如果说到用毒的话,你是万万不敌梅丽丝的。万毒教用毒,千奇百怪,防不胜防,如果你要杀她,恐怕她死后有更厉害的后手。”
“什么后手?”
胡古道:“万毒教有一种毒,叫做腐三尸,也称作三尸毒,中毒者先从脚底溃疡而起,从下到上慢慢扩散到四肢百骸,其毒无比,如果没有解药,就只能把双脚砍去。如果你杀她,她就可以把自己化作这种毒,如此一来她的尸体便成了毒药,到时候,你们这里的人就会得瘟疫,中和她一模一样的毒。你想想,就算你杀了她,而你这里人全都变成了瘸子,那杀她又有什么意义?”
墨奇犹豫了一下,“照你这么说,连你也解不了这种毒了?”
胡古微微一笑,“我当然可以解,不过如果是因为梅丽丝死了,而导致大鲜卑山瘟疫横行,那……我想我也不会施以援手。而且解药配制不易,我也不可能救得了全部的人。”
“好啊,老东西,你这是威胁我!只是为了这场赌约?”
胡古冷笑了一声,“枉你自称是墨家传人,难道墨家的兼爱非攻,你全都抛诸脑后了吗?我要化解这场多年前的恩怨,可是你却只讲杀戮。”
“对付这种人讲什么仁慈?自古外界都称墨家为游侠钜子,可不是一味心慈面软之辈。”墨奇厉声道。
胡古摇了摇头,“梅丽丝并未下三尸毒,你又凭什么杀她?更何况,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毒,也不仅仅是一个三尸毒。没必要用大鲜卑山所有人的性命,去冒这个险。现在我们要对付的是通天教,至于我们和梅丽丝之间的恩怨,最好先放到一边。”
墨奇闻听,只好一拍大腿,“真是窝囊,留这个人在迷宫,就等于是芒刺在背,怎么都觉得不舒服!也罢,谁叫我是墨家弟子呢,不轻易伤人。只要梅丽丝没有行动,那我也不追究,如果七天之后吴欲死了,那我到时候要除掉她,你可也别拦着我。”
胡古笑道:“已经过去一天,算上今天,其实还剩六天,如果她执意要害人,那就由我把命赔给她也就是了。”
墨奇点了点头,“那就是你的事了,但是我墨奇生来就不会道谢,你肯舍身取义,我也不会领你的情。要是想以救人为名,威胁我将《雪莲神功》的秘籍传给陈瑕,那也是万万不能!”
胡古笑着说道:“你是否感谢我,老夫根本也不在乎。我也不会威胁你做任何事,但是雪莲神功关乎到大鲜卑山的存亡……”
“不必多说!”墨奇把手一摆,“我说过的话,也是算数的。雪莲神功绝不外传。”
“那……你要如何才肯把雪莲神功传给旁人?哎,可惜一门如此神奇的武学,自你之后就再无传人,你空有这么高的武功,却不能流传于后人,实在是遗憾。”
这句话可算说到了墨奇的心里,因为雪莲神功是至寒至阴的武功,女子反而是不能修炼的。可是墨奇的儿子,也就是喜儿的父亲,早在与外敌的争斗中丧命,墨家的传人就只有一个孙女墨喜儿。而整部《先天机关术》也在墨喜儿的身上,所以墨奇百年之后,墨喜儿注定是一派掌门,掌门如何能不会武功?将来由谁保护地下迷宫?
墨奇眼珠乱转,见胡古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一时举棋不定,胡古又道:“据我所知,陈瑕与喜儿早已私定终身啊,当初喜儿曾许诺,只要陈瑕救出你来,那墨喜儿便嫁给他,如此说来,陈瑕是你的女婿,你把武功传给你女婿,也算是外传吗?”
墨奇眉头紧锁,不耐烦地说道:“哎呀,此事……真是难办啊。”
“怎么还难办?”
墨奇道:“你是不知道,喜儿已经告诉我,她要嫁给那个陈青。对了,陈青是否会毒功啊?”
胡古笑着摇了摇头,“据我所知,一窍不通!”
墨奇急得原地乱转,“那怎么办?此事已经说定了的,我如果插手恐怕就要破坏喜儿的大好姻缘……说起来,那个陈瑕也还不错了,蠢是蠢了一点。”
“你是长辈,你要把喜儿嫁给谁,那不也只是一句话的事?为了吴欲,也为了你们这些墨家弟子,你都应该撮合喜儿和陈瑕,更何况喜儿也未必就喜欢陈青,此事你不妨找你孙女问个明白!”
墨奇犹豫了半晌,点头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去!”说完好似风一样地跑了,地上的尘土被他带起一大串,尘土消散之后,地面上竟是一层白霜。
696、腐三尸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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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7、红砂太华坛
楼环自幼跟随耿珊海,什么样的手段他未曾见过?在诸多毒术中,唯以三尸毒最让人深恶痛绝,中毒者不但不立即死掉,而且全身慢慢溃烂,到后来断手断脚,可终于还是不死,他深知,这种折磨有的甚至要长达数年之久。
这梅丽丝以毒虫啃噬生灵,再把毒虫种在人的身上,与当年耿珊海给娈童下毒的手段简直一模一样。一见此物,楼环只吓得面如土色。
梅丽丝用两根指甲把毒虫捏起,冷笑道:“就算你会九子六合功,但是白白胖胖的虫子如果放进你的鼻孔里,然后慢慢地爬进去,你看你的九子六合功,能否保护得了你啊?”
尽管楼环武功不弱,可是见到这虫子却比见了鬼还要惊恐,他大叫着:“不要过来,不要!”整个人瑟缩在墙角,满脸是汗。
陈瑕还从未见过有人露出过如此惊恐的表情来,不禁心软,“只要你答应跟我们合作……”
慕容倩忙拉了下陈瑕的衣袖,“现在已经晚了。瑕哥哥你不要说话,看看他的骨头到底有多硬,姑姑,不用客气,先折磨他十年八年,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梅丽丝点了点头,提着老鼠笼子,进了水牢之内,楼环吓得只能往墙角去躲,发疯一样地咆哮大叫,却始终也不肯松口。
梅丽丝索性把整个老鼠笼子扔了过去,楼环大叫一声,居然顺着牢房的栅栏几下爬到了牢房的顶端,差点就没吓昏过去,跟着又掉下来,一屁股坐在水里。
慕容倩见差不多了,便笑道:“楼环大哥,不是我们非要用这种特别的手段,但是你想想看,你是烈焰钩吾坛的坛主,如今法坛已失,就算你回去通天教见你们的护法,他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你,你今日所见无非是以后的排演,这些虫子并没有三尸毒,但是如果你落在耿珊海的手里,那……呵呵,可就难说得很。我和瑕哥哥当你是朋友,是条汉子,所以才未曾杀你,更不会折磨你。如果你执意不跟我们合作,那我们就放你回去,只不过将来如果受尽折磨的时候,你不要后悔。”
梅丽丝怪笑了两声,“后生,话已至此,是去是留,也由得你,但是姑姑可从来不会心软,你要离开的话,先留下一双招子,再把舌头割去,免得你泄漏地下迷宫的入口,是去是留,悉听尊便。”
梅丽丝说着把指甲一搓,将那蛆虫碾死。缓缓退出牢笼。
其他人分开两侧,只等楼环做最后的决定。
过了许久,楼环才渐渐地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惊恐,仔细一想:如果别人都死了,唯独我回去,那他们多半是不会信任我的。与其如此,还不如不要回去。免得皮肉受苦。
想到这里,楼环一声长叹,“好吧,我答应与你们合作,只是……我武艺低微,智谋也不如你们,你们要我帮什么忙呢?”
慕容倩大喜,“既然是朋友,那就没必要在留在水牢里了,你随我来。”
楼环垂头丧气,跟着慕容倩等人离开水牢。一行人到了一处宫殿之内,那里早已摆好了酒席,慕容倩请楼环上座,楼环说什么也不肯。“你是这里的首领,理应你坐上位。”
慕容倩也只好不再相让,入席之后,举酒碗笑道:“坛主,难得你弃暗投明,我们对待朋友一向是以礼相待,绝不会想通天教一样,视你为奴隶。小弟先敬你一杯。”
楼环正色道:“我虽然跟你们合作,但是也不想说通天教的坏话。它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我也判断不了。既然我答应跟你们合作,就不妨把你们的条件提出来,否则这杯酒我是不会喝的!”
慕容倩微微一笑,把酒碗放下,“果然是忠肝义胆。既然如此,我就不妨开门见山。虽然我们破了你的烈焰钩吾坛,但是却添了一个大麻烦,在你们的……错了,应该在通天教的监牢里,有不少奴隶。可惜的是,墨家弟子的家园,被你们占了,本来那里有的是良田,去年也曾有不少存粮,如今我们地下迷宫却拿不出这么多粮食来救活那些奴隶,所以我想知道:究竟你们当初是如何解决这么多人的吃饭问题呢?”
楼环心中暗想:看来这陈青、陈瑕的确是个好人,否则又何必在意那些奴隶的生死?
“原来是为了这个……”楼环沉吟了一下,自己端起酒碗先干了,那意思是,这个忙他肯帮了。慕容倩也举起酒碗说了声“请!”,把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楼环见她豪爽,点了点头,“其实,我们法坛的给养,均来自墨家。当初护法把他们墨家的那些弟子赶入地下,村中的猪、狗、牛、羊留下很多,上一年剩余的粮食少说也有十万石。大鲜卑山虽然是苦寒之地,每年只能长一季的粮食,但是这里土地肥沃,冻土之上,真的是种什么长什么,旱涝保收。所以,只要我们占据了那个村子,就有源源不断的粮食供给。这一步棋早在我们进入大鲜卑山之时就已经想好。与此同时,护法又派兵守住进山打猎的要道,目的就是要困死这些墨家的弟子,逼他们交出机关图来。”
江浪笑道:“可惜的是,墨家的弟子,还有一条退路,这你就万万想不到了。”
楼环苦笑了一声,“你太抬举我了,制定这个计策的并非是我楼环,而是巫仙之命。五大坛主,包括护法在内,也都只是奉命行事。墨家有退路,的确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僵持这么久。”
慕容倩问道:“那依你之间,应该怎么解决目前的粮草问题呢?”
楼环想了想,“大鲜卑山的那个村子,就在东方山下,离烈焰钩吾坛二百二十里,那里有一座法坛,叫做红砂太华坛,想得粮食,必须先破此坛!只要占据了这里,那整个通天教的补给,也相应的土崩瓦解!”
698、法坛遇袭
慕容倩轻轻点了点头,“红砂太华坛……到底是什么样的?”
楼环道:“非是我不以实情相告,而是那里的状况,我也不清楚,他们除了给各个法坛输送粮草之外,几乎不和我们有别的来往。我只知道太华坛的坛主并非是护法掌控,也不属于通天教,乃是圣火教的人,此人姓兰,叫兰天定。”
梅丽丝皱了下眉头,“奇怪,兰氏乃是匈奴四大姓氏之一,不及呼衍、须卜尊贵,但是匈奴人姓这个姓氏的人还是很多的。这么说圣火教与匈奴有关了?”
楼环道:“圣火教正是匈奴的本土教派。而通天教则是源于大月氏,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与圣火教的人合作。按照教主的说法,都是为巫仙效力。”
慕容倩沉吟了一下,“原来如此……既然此次大鲜卑山的这场浩劫与匈奴人有关,那我们慕容部落就更不能坐视不理。我看齐天丹穴阵的阵眼极有可能就在这五座法坛中的一座。”
江浪笑道:“此事要证实并不困难,如今墨奇已经回来了,可以说他们的五座法坛尽管有浓雾遮蔽,不过其实我们已经了如指掌。”
“不错!”梅丽丝道:“现在的状况是敌明我暗,除了不知道都有哪些人镇守法坛,以及兵马布置,但是法坛的位置应该都尽在掌握。只要派人去查探一番,料想就可以做到知己知彼了。”
楼环摇了摇头,“但是人马的布置,其实是一个谜,就连我也不知道其他的法坛是怎样的状况,我就只知道烈焰钩吾坛的火从未熄过。可它究竟有什么用,我就无法告知了。”
慕容倩笑道:“我们知道的已经足够……我再问你一句,运送粮草的队伍,几时会到达?”
楼环道:“如果你们在山洞没有搜出更多的粮食,那我看今天就会到!”
慕容倩大吃一惊,“这么快?”
楼环点了点头,“粮草车七天来一次,算起来今天刚好是第七天。”
“那还等什么?”慕容倩腾地站起,“瑕哥哥,时间紧迫,我们务必再去烈焰钩吾坛一趟。”
众人商量了这么久,陈瑕也插不上话,一直在边吃边喝,好不惬意。慕容倩骂道:“我在这为你这个傻瓜,出谋划策,你倒是轻松快活。”她也不管陈瑕是否吃完,抓起他的手就往外走,到了门口又突然折回,“楼环大哥,劳烦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三个人再无心酒席,刚到了迷宫的出口,却被守门的兵丁拦下,“干什么去?”
慕容倩道:“要去救人,让开!”
那兵丁横着大刀,单手一指楼环,说道:“你们出去可以,这个人不行。”
“为什么不行?”陈瑕问道。
那兵丁道:“他要离开,先挖去双眼。”
楼环面带冷笑,不发一语,慕容倩回头看了他一眼,“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有人问起,你就说我陈青下的命令。”说罢荡开兵丁的刀,先叫楼环进入地道。
楼环犹豫了一下,一头钻了进去,跟着是陈瑕、慕容倩。
出了洞口,楼环对慕容倩抱拳说道:“难得公子如此信任在下,实在是感激不尽。”
慕容倩微微一笑,“瑕哥哥当楼环大哥是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又何必这么客气?”
慕容倩说完就牵着陈瑕的手向前走去。根本也不管楼环是否跟来。
楼环大为感动,望着二人的背影,心中慨叹:“他们真当我是朋友?”
楼环是娈童出身,尽管已经升为坛主,但是耿珊海、包括万毒三杰,全都是一副高高在上,桀骜不驯的样子,有哪一个当他是朋友?
不多时,三人登上烈焰钩吾坛山道,远远地就听到前方有打斗之声,陈瑕和慕容倩相互对望了一眼,此时二人心中都想到一件事:段爱带着一千多奴隶,重返烈焰钩吾坛,会不会碰到押送粮草的人?
如果是那样可真的是百密一疏。昨晚一场大战,谁能想到今日里,太华坛会向这边送粮食?慕容倩埋怨陈瑕:“真是多此一举!”
说完向前疾奔,也不知这“多此一举”,是说陈瑕,还是说墨喜儿和梅怒,下了一个这么糊涂的命令。陈瑕也觉得大事不妙,紧紧跟在慕容倩左右。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三人刚刚转过山脚,就看到段爱和费恶两个,带着五十多人,在与一群黑衣人厮杀,那些奴隶谁也不敢乱动,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很多尸体横七竖八,或躺或卧,足有十多具,鲜血将雪地染得一片殷红。
陈瑕眼看着那些墨家弟子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也不等慕容倩发话,一个纵身冲入人群,他也没带什么兵器,就赤手空拳与那些人殊死搏杀。
陈瑕冲进去,就好似虎入羊群一般,一招蔽日踏风便足以所向披靡。
那些黑衣人打得正欢,也不知从哪里突然就窜出一个毛头小子。双拳挥舞,顷刻间就有七八个人倒地不起
只是对方的人数足有两百,陈瑕虽然骁勇一时也打不倒所有的人,远处还是有两个墨家弟子倒地。
陈瑕不想再多死伤,见后面的车队前,立着一个花白胡须的汉子,身上穿得狐皮大袄,骑着一匹枣红大马,马上绵垫雕鞍,一看便是个当头的。此时那汉子面带冷笑,气定神闲地看着众人厮杀,却不出手。
这个时候,陈瑕也不知怎么就灵光一现:擒贼先擒王,先拿下这个汉子再说。他忽地身子一转,使个旋风扫,将周围的敌人推开大半,足尖点地,纵身跃起,也不管下面是黑衣人还是墨家弟子,只踩着众人的脑袋,向那个锦衣汉子奔来。
那人本来以为这一阵,不需自己出手,因此没事人一样,嘴里叼这个根草棍看热闹,恰逢此时,一眼看到对面一个青衣少年,飞一样地朝这边来了,他不由得大惊失色,脱口说道:“墨家有武功这么好的后辈?”
他忙把后面的一条镔铁棍抄在手中,只等着陈瑕跳到跟前,一棍结果了他。
699、天马赤骥
慕容倩恐怕陈瑕有失,见那汉子举起铁棍,她忙把玉手一扬,一道金光闪过,金铃索破空掷出,斥道:“恶贼看招!”
其时,慕容倩的距离尚远,情急之下只想助陈瑕一臂之力,金铃索的长度有限,所以她这一下,等于是把金铃索整条给扔给了对方。远远看去就好似一条极细的金龙穿过浓雾。金铃索前面的铃铛,正打在铁棍的正中,只听得“铮”的一声,镔铁棍脱手飞出,那汉子微微一愣,在马背上一跃,不等镔铁棍落下,又稳稳地接着,半空中一个筋斗倒翻下来,又端端正正地落在马背上,整条金铃索便缠在了他的棍子上。他拧着两道白眉嚷道:“这条金链子不错,拿回去拴马了!”他把铁棍在马背上一敲,那匹马立刻迎着陈瑕地向前疾跑。
慕容倩大惊,没想到这个汉子身手了得,可不是万毒堂的那些只会用毒的人可比,自己这一招非但没打到他,反而被他把兵器给夺了。有心再捡起一块石头打他,但此时陈瑕已经离得太近,刚好挡住了慕容倩的攻击方向。
那汉子催马赶到陈瑕面前,二话不说,举起大棍当头砸下,陈瑕见他一出手,势如惊雷,本想先把他拿下再说,却没想到对方反而来拿他。眼看大棍距离头顶不过半尺,陈瑕向后一仰,身子成了水平。陈瑕想起对付九头狍鸮的招数对着马肚子便是一拳打去,可是马上的汉子骑术精湛,见陈瑕躺倒,便知不妙,把缰绳向上一带,那匹马忽地腾空跃起,从陈瑕的头顶跳了过去。跟着他在马屁股上用力一拍,那匹马后腿反向陈瑕的头顶踏去。
慕容倩一声惊呼,陈瑕却早已经滚到一边,马蹄踏进雪中,立即是一个碗口大的坑。
陈瑕和慕容倩都是自小就在马背上长大,游牧民族有时候甚至吃饭、睡觉都在马上,那骑术已经算是出类拔萃了,但是和这个汉子相比还差着一大截。
陈瑕惊魂未定,忽听得背后铃铛疾响,那汉子手提大棍,摇晃着金铃索,居然在霎那间拨马回来,大棍一挥,直奔陈瑕的背心点到。
陈瑕不敢怠慢,身子刚站起一半,把上身一摆,又带动着两条腿飞速平转了两圈,铁棍擦身而过。
本以为这一棍躲过,没想到那汉子竟把金铃索当作马鞭,冲过陈瑕身边时,手腕一翻,金铃索正打在陈瑕的肩胛上。
楼环在一旁看得真切,低声道:“好快的马啊!”
慕容倩已经顾不得那些墨家弟子的死活,一双妙目只是死死地盯着陈瑕的方向,她也知道对方的这匹马绝非凡品,比起慕容部落的赤电神驹来,这匹枣红马简直是神龙转世。再看陈瑕中了一金铃索,她哪里还等得下去?抽出宝剑,杀入人群。
可是,才走几步,便被十几个黑衣人围在当中。前方的战场也是乱成一片,想要去帮陈瑕,根本进不得跟前。
正在焦急之时,忽然就觉得脊背剧痛,心中暗道:糟糕,我中箭了!
原来斜刺里突然有人射了一发冷箭,慕容倩全身心都在陈瑕身上,根本不曾防备。勉强挥剑砍倒两人,便再支撑不住。楼环现在的心里还有些矛盾,一方是新朋友,一方是老主顾,自己夹在当中,究竟该帮哪一方?最好是两不相帮,可此时见慕容倩负伤,周围也没有人支援,楼环终于把牙一咬,心想:也罢,从此就背负叛教的罪名,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陈青死在这里。
他大吼一声,冲入人群,有经常送粮来的教众都认得他,还在向他招呼,“坛主!原来你还没死!”
楼环眼珠一转,假意说道:“抓活的!”说罢一把抓住慕容倩,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装作要挟持她的样子。其他的黑衣人一见,便都不来攻打。他趁人不备,在战场上将慕容倩拖曳到角落里,低声问道:“陈青公子……你坚持得住吗?”
慕容倩只觉得背部剧痛,一张脸惨白惨白,“我也不知道,楼环大哥,不必管我,你帮陈瑕啊……”
楼环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想出手,只得道:“我还是先照看你的好……”
慕容倩道:“那个人到底是谁……我怕瑕哥哥没有兵器,不是他的对手……”
楼环还不忘虚张声势,大声喊着:“全都住手,否则我把这当头的杀了!”
墨家弟子哪管慕容倩的死活,依旧边打边退。好在段爱和费恶二人武功不弱,勉强可以支撑一阵。
此时陈瑕与马上的汉子激战正酣,他没有兵器,始终只能在外围盘桓,对方把铁棍快如疾风,陈瑕想用妙手空空也无从下手。
忽然听到慕容倩大喊:“瑕哥哥,快走啊!”
陈瑕抽空瞄了一眼,却见楼环提着刀搂着慕容倩,陈瑕在那一瞬间,只觉得魂飞天外,他以为楼环出尔反尔要对小倩不利,因此脱口喊道:“小倩!”
他一时忘了慕容倩此时叫陈青,只因太担心她的安危,竟叫出了她的真名来。
马上的汉子见陈瑕分神,忽地催马到了近前,把镔铁棍横扫打来。
陈瑕听到马蹄声响,再回头时,铁棍已经到了胸前,此时此刻,陈瑕来不及多想,身体本能反应,转身、撤步、斜跨,三个动作一气呵成,竟然在毫厘之间把这一棍闪开了。
那汉子微微一愣的当口,陈瑕大吼一声,上前一步,双掌平出竟然按住了枣红马的前额,那匹马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阵仗,几时被人用手给按住脑袋,一时发起性子,扬起前蹄便踢,陈瑕足下发力,一只手砰的一声把那马的前蹄拿住,枣红马正在前冲,陈瑕这一按一拿,竟将它推着倒退了好几步,马上的汉子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什么人,好大的力气!”
原来这匹枣红马号称赤骥,《穆天子传》中所记载的天子之骏,以赤骥为首,乃是传说中的天马。寻常的宝马,日行一千夜走八百,已经算是非常了得,但是传说中赤骥可以日行三万里。它这一踢之力足有千钧,却反而被陈瑕以人力推得它倒退几步,这种事情实在是这汉子有生之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事,故此惊讶。
700、什么妖法
“放手!”马上的汉子把铁棍一挥,向陈瑕的肩头打来,陈瑕再不放手,那一条胳膊也就要不得了。他赶紧推了一掌,借着一推之力退后数丈,见旁边有一把鬼头大刀,用脚一勾把刀卷起,刀才入手,那汉子已经催马到了近前,一招“泰山压顶”当头轮下。
陈瑕不敢怠慢只好摆刀相迎,对方是居高临下,使的又是重兵器,再加上人借马力,这一棍子下来真好似泰山崩塌一般,陈瑕的刀一碰棍子,就被对方打得卷了刃。勉强支撑几下,那把刀已经被人家几棍子打得成了铁饼,这也就是陈瑕,换做旁人这时怕是要被震吐血了。对方棍法超群,陈瑕纵有轻功、力气,却觉得无处施展,只得连连倒退。心中暗道:我要有大锤在这,或可一战,这些刀剑实在太轻,经不住对方的铁棍。
打斗了二十多个回合,陈瑕渐渐觉得吃力,一来对方的铁棍厉害,二来陈瑕担心慕容倩的状况,越发无心恋战。临敌之时,那容分心,如此一来,本来十成的功力,能发挥出来的已经不过两三成。此时退到山道的出口,而对方依旧步步紧逼。
慕容倩越发焦急,她心中明白,论武功来讲,陈瑕未必在那个汉子之下,只是战场经验稍逊一筹,但是自己一受伤,叫陈瑕分心,他无法专心对敌,本来这个木头脑子就慢,临敌之时再想其他,哪里还能是人家的对手?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一声大喊,“让开,我来!”话音刚落,一支雕翎对着那汉子的面门嗖地射了过来。
慕容倩抬头一看,却是老将田碧恒杀到。
原来小倩和陈瑕带着楼环离开,田碧恒得知他们只有三个人,放心不下,因此带着两百多人前来查看状况,到了山下果然就听到上面有打斗之声,转过弯来,恰逢陈瑕频频遇险,田碧恒这才抽弓搭箭,把陈瑕救下。
那汉子把大棍一挑,轻轻松松就把箭打落在地,陈瑕抽出空来,跳出圈外,转身又杀入战团,直奔慕容倩而来。
只要不对付那个骑快马的汉子,其他人谁也拦不住他,陈瑕几个起落已经到了慕容倩身边,“楼环!你要对小倩做什么?”
“小倩?”楼环微微一愣的工夫,已经被陈瑕抓住衣领,顺手一抛,将他按倒在地。
慕容倩面色苍白,摆了摆手,低声道:“楼环大哥是要保护我,你别误会。”
陈瑕蹲下身来,拉住慕容倩的手,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了?”
楼环躺在地上,佯装被陈瑕打伤,小声说道:“中了一箭,不知是否有毒啊。”
陈瑕将慕容倩扶正,见她背上果然插着一支箭,他想伸手去拔,楼环忙出言阻止,“不能拔,这是锯齿狼牙箭,箭上有倒勾,一旦拔出,非带下一大块肉来。她后心中箭,正是要害所在,你冒然拔箭,我怕她性命不保。”
“那该如何是好?”陈瑕虽然也懂医术,可是对锯齿狼牙箭一无所知,此时看着慕容倩受伤,竟然束手无策。
慕容倩气息微弱,幽幽说道:“你先不要管我啦,先……先帮田老将军。”
可就在这时,忽听头顶弓弦响动,一支狼牙箭破空而去,此时田碧恒已然与那汉子交战了四五个回合,那汉子棍法超群,田碧恒只顾着与他厮杀,根本无暇顾及其他,那支箭不偏不倚正中眉心。田碧恒头上还戴着铁盔,有一块多余的铁皮垂下来,刚好挡住这个位置,可是射箭之人好似有意炫耀,偏偏就往这个地方射,一箭射透铁皮,直接入脑,田碧恒闷哼一声,在马上再也不动。
骑马的汉子抽出腰刀将人头砍下,攥着发髻往铁棍上一缠,大笑道:“想不到我们太华坛的人却在钩吾坛立下奇功!此人正是慕容广的大将田碧恒!”
慕容倩的心几乎要滴下血来,没想到一时疏忽,竟叫田碧恒死于非命。她想喊不敢喊,想哭不敢哭,一腔怒火攻心而来,当即昏迷过去。
陈瑕一声大叫,“都是那个射箭之人!”抬头一看,在半山腰的树上蹲着一个尖嘴猴腮的黑衣人,正要再次抽弓搭箭射向自己。
陈瑕也不等他发箭,向他追去。那人把手一松,一支狼牙箭对着陈瑕的小腿射来,陈瑕把真气一提,拔地而起,眼看对方的箭到了,足尖在箭杆上一点,居然又上纵了一丈有余。
那人万万没想到陈瑕的轻功如此厉害,回身抽出三支箭来,三箭连发,分上中下射来。
陈瑕在半空中随手三掌,那三支箭就全都打到一旁,身子靠向山壁,手脚并用,就好似一只猿猴,顷刻间已经到了与那人平行的位置。
那人想再发箭,已然不及,怪叫一声从树上一跃而下,陈瑕见他要走,也跟着扑下,“凶手,休走!”
那人不等双脚落地,回身又是一箭。这一箭射得极为隐蔽,他上半身挡着弓,谁也看不到箭已经搭在弦上,回身这一射,速度奇快,陈瑕直扑下来,料想他这一箭定然再躲避不开,眼看就要射中陈瑕,不料陈瑕猛然身子一扭,那人就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残影掠过眼前,定睛再看,陈瑕忽然消失不见。等他反应过来之时,忽然就觉得背心一震,已经中拳。
他哪里知道,陈瑕使的是碎影无极剑的身法,快得就只能看到影子了,只不过陈瑕的碎影无极剑不到关键时刻,就完全想不起来,要不是慕容倩中箭,要不是田碧恒惨死,陈瑕的潜能自然也发挥不出。
他瞬间到了那人身后,一招蔽日踏风,将那弓箭手一袋子的箭几乎全都给震碎,那人闷哼一声,直飞出去,直到撞上面前的山壁,方才停住,那山壁上积雪甚厚,他一半的身子都陷入雪中,形成了一个人形的大坑。
陈瑕也不管他是死是活,几个起落又冲到那骑马的汉子面前,大叫道:“还田老将军命来。”
碎影无极剑施展开来就在那汉子马前马后,来回乱闪。那汉子纵有武艺,又哪见过这般打法,一时也不敢大意,只把手中的铁轮舞动成一个大圆圈,以防陈瑕靠近。口中还叫道:“什么妖法!”
701、上天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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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2、于阗神箭
段爱吞了一口口水,一时不敢言语。
慕容倩轻声道:“瑕哥哥,你不必自责,我还没死呢。”
陈瑕凄然摇头,“我的确有错,否则怎么回叫田老将军白白牺牲,否则你怎么会受伤?”
“那……那你想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你就算把这座山铲平,也于事无补啊。”段爱道。
陈瑕喝道:“住口!我虽然愚钝,也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是你信口胡说,所以我和喜儿才叫你带奴隶回来,也是为了救你,才叫陈青受伤,你居然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你还谎称是陈青下的命令,难道你就没想到事情终究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素问墨家钜子以侠义为怀,你却还在这恬不知耻地推卸责任,你有什么侠义心肠,简直枉称墨家七贤!”
段爱叹道:“只要这些奴隶走了,就有足够的粮食,可以叫墨家的那些弟子多坚持几天,妇人之仁只会害了所有的人,大不了军法处置嘛,能换来所有人的生,我一死有何足惜?”
陈瑕当然知道段爱说的不对,但是他却想不到任何言语来反驳他。难道要使一部分人活下来,就一定要牺牲另一部分人吗?为什么人生的选择会如此纠结?
他不住捶打地面,恼恨自己为什么救不了全部的人。一拳一拳,嘭嘭作响,两旁的人见他发疯一样懊恼,谁敢劝阻,段爱更是觉得心惊胆战,如果这铁锤样的拳头打在自己的身上又当如何?
慕容倩心中难过,按着陈瑕的肩膀,啜泣道:“瑕哥哥,你别这样啊,你别这样!”
陈瑕仰天大叫,“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
“你做得很多了,还应该做得更多。”说话的是前来支援的费恶,他平时话语不多,但关键时刻,往往可以说道点子上。这个时候见陈瑕伤心懊恼,费恶便劝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陈青带回去,找神医医治。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陈瑕心想:不错,我在这里大喊大叫,终究是治不好小倩的。
他什么话也不再说了,抱起小倩就往地下迷宫跑去。田碧恒已死,鲜卑族的士兵就只能跟着副将跟着回去军营,等候慕容倩的命令。
主将虽然死了,还有偏将、副将、参赞、主簿等官员,他们都知道“陈青”的身份,因此鲜卑族的兵并未就此撤走。
等他们都撤离了,就只剩下墨家的那些人处理尸体和伤兵。
段爱看了看费恶,“这些奴隶怎么办?”之前他一点也不想管这些奴隶的死活,但是现在他却觉得为难,究竟是为了自己人而牺牲旁人,还是把粮食分给他们一些,以求所有人都活下来,此时连段爱也不知道也如何是好了。
费恶犹豫了一下,“我看这次他们运来的粮食不少,就分给他们一些吧。希望可以坚持几日,拿下红砂太华坛。”
“但是……如果打不下来呢?”段爱皱着眉头说道。
费恶叹息道:“听天由命吧!”
敌人虽然走了,但是离开的时候太过匆忙,粮草辎重全都没有带走,这些粮食本来就是给烈焰钩吾坛的奴隶和守军的。山路难行,粮食是他们用人力小车推来的,也没留下几头牲口。
段爱和费恶就把这些奴隶暂时安顿在山洞之内,分了一半的粮食给了他们,其余的打算全都带回地下。虽然段爱刚才信誓旦旦地说他是为了墨家的人,可现在他看着那些奴隶感激至诚的眼神,却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
他问费恶,“难道我之前真的做错了吗?你告诉我!”
费恶一边分着粮食,犹豫了半晌,才道:“巫仙也曾像你这么想。”
段爱瞬间恍然大悟,展红绫要牺牲旁人成全她的不死之身,原来自己的做法竟和通天教的恶贼没有区别。
……
慕容倩的伤势较重,胡古不敢把背后的箭取出,陈瑕在一旁万分焦急,“前辈,究竟怎么样?”
胡古皱了下眉头,“这是西域的狼牙箭,已经伤了她的心脉,我如果现在取出来,她就会失血而死。”
“难道连你也救不了小倩吗?”
胡古叹了一口气,“哪怕她是昨天受伤,我都有办法医治,可是……瑕儿,昨晚一场大战,我方怎么会一点伤亡也没有,我所有的金创药昨晚刚好用光,要重新配的话,起码还要半个月的时间,而且大鲜卑山本来就缺医少药,现在我只能以银针封住她的穴道,减轻她的痛苦。”
陈瑕急得团团乱转,忽然灵机一动,“姑姑有金创药!我这就去找她。”说完就推门出去,不多时梅丽丝急匆匆赶到。她查看了一下慕容倩的伤势,见伤口已经成了紫青色,不禁暗暗皱眉,“对方真是狠毒,不但箭有倒勾,而且带毒。”
陈瑕大吃一惊,看了看胡古,胡古也点了点头,“虽然只是普通的毒,但是却极难化解。”
“是什么毒?”陈瑕问道。
梅丽丝道:“西域一种很寻常的毒,就叫做箭毒,不过是把箭在牲畜的粪便里浸泡一晚就可以做成毒箭了。中毒者伤口容易溃烂,一般情况下七日必死。”
“那总有解药啊!”陈瑕急忙说道。
梅丽丝笑了笑,“只是这种毒箭在西域实在太过普通,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是,所以我也没有准备它的解药啊。要我看,射箭之人必有解药,如果他也没有,那你就只能在七天之内赶去于阗国,那里的有个神箭手善用此毒。”
“于阗国远在西域,七天往返?那怎么可能?”
“慢着!”胡古心中一动,“陈青也算是身手不凡,田碧恒更是久战疆场,你们想想,是什么人可以用此箭,连射两人?”
“什么人?”陈瑕问道。
梅丽丝微微一笑,“当然他就是于阗国的神箭手——尉迟新若!”
陈瑕惊道:“难道……镇守红砂太华坛的人是于阗国派来的?”
梅丽丝和胡古同时点了点头。
这时慕容倩忽然说道:“极有可能。既然焉耆国的夏侯破会来烈焰钩吾坛,那于阗国的人到红砂太华坛也就不足为奇。于阗自从休莫霸死后,其兄之子广德称王,数年间连败周围十三个小国,手下皆是能征惯战之人,尉迟新若便是其中之一。”
703、只为伊人
陈瑕见慕容倩转醒,忙说道:“什么鱼翅、熏肉你就别管了,乖乖地养伤……有瑕哥哥在这呢,一定替你报这一箭之仇!”
慕容倩淡淡一笑,“我不能不管啊,田老将军被此人射杀,要是不除掉他,我如何对得起爹爹。他叫尉迟新若,不是什么鱼翅熏肉,尉迟一脉是于阗国的贵族,尉迟新若是于阗国王广德的结拜兄弟。此人不但箭术高明,而且为人狡诈,两军交锋之时,尝尝埋伏于暗处,以弓箭取上将性命,防不胜防。”
梅丽丝点了点头,“如果是寻常的射手,以小倩的武功定然躲得过去,如果是尉迟新若……那就不好说了。”
陈瑕道:“怎么你们对西域的事都这么了解?而我什么也不知道。”
胡古笑道:“傻孩子,我们用毒解毒之人,谁有毒箭、谁有解药,当然要了如指掌,至于陈青嘛……那就不得而知。”胡古给慕容倩查看了伤势,早知道她是个女儿身了,只是胡古年愈百岁,老成持重,管的了自己的嘴,心里有数,却并不说破。
慕容倩道:“我自幼就听我爹讲西域、大汉的那些奇闻异事,所以各国有什么名将,有什么弱点,基本上都略知一二。”
梅丽丝心中暗道:果然慕容广其志不小,否则又何必挖空心思了解各国的人物?
“就是不知道那射毒箭之人究竟是不是尉迟新若。”梅丽丝道。
陈瑕道:“是不是又能怎样,就算他是个神射手,我也要抓到他,给小倩解毒。那个人中了我一拳,我看多半是死在烈焰钩吾坛了,我这就去看看,他身上又有没有解药!”
陈瑕说完转身便走,梅丽丝和胡古面面相觑,梅丽丝看了看慕容倩,笑道:“我还从未见他如此生气。”
慕容倩叹了一口气,“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暴躁。”
陈瑕到了烈焰钩吾坛时,那些奴隶都已经安顿好了,段爱和费恶也早就把给养拉走,这时就只剩下一些人打扫战场,陈瑕径直找到交战的地点,见那个人形的大坑还在,可是里面的人却不知所踪,他连问了几人那个弓箭手的下落,都说:尸体这么多,已经顾不得哪一个才是弓箭手了。
陈瑕又在尸体堆里找了半天,结果连个带箭囊的人都没有。他又翻找了几具尸体,也依旧是一无所获,陈瑕不禁心中懊恼,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那个射箭之人抓住,现在死人堆里没有他的尸首,多半是跑了。只是我那一拳力有千钧,连石壁都给打裂,什么人能经得住我那一拳?
陈瑕悻悻而回,把此事又和梅丽丝等人一说,“看来无论如何,我也要去红砂太华坛走一趟了。”
梅丽丝拦住他,“敌人状况不明,我们冒然前去,凶多吉少啊。按照你所说的,那个骑马之人的武功不在你之下,你没有必胜的把握,绝不可冒险。”
江浪也说道:“依我看,那个弓箭手能够逃走,多半是修炼了九子六合功。圣火教乃是匈奴的教派,他们供奉的是巫仙,所以此人会九子六合功一点也不奇怪。”
陈瑕眉头紧锁,“究竟那个骑红马的是什么人?既然你们对西域各国都有了解,难道就没听说有人骑着红马,力大无穷吗?”
梅丽丝摇了摇头,“他不会使毒,我便知之甚少。”
“那小倩呢?你又知道吗?”陈瑕问道。
慕容倩摇了摇头,“我也没见过此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这么好的武功,应该就是红砂太华坛的坛主——兰天定。”
陈瑕把手一挥,“我管他是谁!今晚我就去找他算账,你们谁也不要拦我。”
慕容倩道:“瑕哥哥,还是等楼环的消息再说……”
“等不得了,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算死,也要把解药拿回来!”
胡古、梅丽丝包括慕容倩全都劝他,可陈瑕一概不听。他心中憋着一股火,田碧恒死了,小倩受伤,如果不杀他们一两主将,实在心绪难平,自下天山以来,陈瑕也没有想过要杀谁,可慕容倩眼看只有几天活命,他竟什么也顾不得了。
陈瑕气呼呼地走了,根本就不想等到晚上,回到住处,喝了两坛子酒,吃了点肉,打算恢复力气之后便去红砂太华坛。吃饱喝足,取了两个大铁锤,就要往外走。
一出门迎面就撞到墨喜儿和江浪,陈瑕微微一愣,“你们俩要拦我,我就打出去!”
墨喜儿道:“你发疯了一样,我可不敢拦你。”
江浪笑道:“你的宝贝儿受伤要死了,谁能拦得住你?我是想和你一起去红砂太华坛。至于墨喜儿嘛,也是来帮你的。”
墨喜儿道:“不错,陈青受伤,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既然陈瑕要去闯红砂太华坛,那我也跟着去。”
陈瑕皱了下眉头,“不行,那里的状况不明,你们俩一个武功尽失,一个有伤在身,去了只会添乱。”
江浪笑道:“只要你不去,那我也就不去了,你以为老子愿意救陈青嘛,只不过我这个人不喜欢呆在地下,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再说以你的脑子,就只会硬闯蛮干,有我帮你,多少还能替你把把关。梅丽丝、胡古等人都不同意你去送死,就只有我支持你。你不带我去,带谁去?”
“那……喜儿为什么要去?”
墨喜儿道:“红砂太华坛一定机关重重,你一个人硬闯的话,我怕你中了人家的暗算,有我在,至少能看破机关。”能否看破机关墨喜儿可没有任何把握,只不过陈青受伤,她心中和陈瑕一样焦急,因此瞒着众人也要和陈瑕一起去找解药。
陈瑕犹豫了一下,“你爷爷同意?”
墨喜儿摇了摇头,“这件事不能叫他知道,否则谁也走不了,你和陈青对我们恩重如山,而且陈青又是我未来夫婿,既然他有事,我当然要赴汤蹈火,否则不是还未过门就成了寡妇?陈瑕,你就叫我跟走吧,不然的话,我就告诉爷爷他们,叫你也走不成!”
“你们谁也走不了!”
几个正说着话,墨奇不知什么已经到了。
704、魔刀魂泣
墨奇气呼呼地走了过来,“你们几个家伙,不知天高地厚,红砂太华坛到处都是陷阱,你们真的不怕死吗?还想背着我偷跑出去,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平时看起来很随和,可这个时候却阴沉着脸,神情严肃,说起话来尖声尖气,就更添几分别扭。
陈瑕未曾见过他如此,便道:“要得解药必须去红砂太华坛,这是没办法的事,还望前辈体谅,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墨奇前辈,你也不要阻拦我,你心疼墨喜儿,就叫她留下来好了,我一个人足矣!”
墨奇瞪了陈瑕半晌,忽然嘿嘿一笑,指着陈瑕的鼻子说道:“嘿嘿,我这辈子最佩服有勇气的人啦。本来想吓唬吓唬你,想不到你一点也不怕啊!”
“爷爷!”墨喜儿跺着脚嗔道,“你又来开玩笑了。”
墨奇突然又收起笑容,刚才一副顽皮的模样,眨眼间又变得一本正经,怒道:“谁有空和你开玩笑。我说的句句实情,按照《归元机关术》所记载:红砂太华坛里到处都是流沙,稍有不慎,陷入流沙群里,就休想出来,任你武功再高也于事无补。陈瑕轻功虽然好,但是你不懂奇门五行之术,进到里面就只会送命。喜儿你虽然懂得,不过也只是皮毛,而且你的武功又太差,所以……嘿嘿……”
墨奇手捻着须髯,突然又不说话。
墨喜儿道:“说到底你还是不想让我们去了。”
墨奇笑道:“我可没说,你们去那里有危险,但是带上我,就万无一失啦!”
陈瑕和墨喜儿,包括江浪在内,全都意想不到,同时“啊?”了一声。
陈瑕赶紧说道:“墨奇前辈,你是所有墨家弟子的领袖啊,陈青又受了重伤,你要是去了,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大鲜卑山的事务谁来主持?”
墨奇把手一摆,“你以为我愿意困在这巴掌大的地下迷宫吗?胡古已经给了我毒雾的解药,现在我已经没有大碍了。和你们年轻人一起出去耍一耍,也免得心里憋闷,再这样呆下去,我闷也闷死了。一切我自有安排,你们要是不带我的话,就谁也别想走出这个门口!”
江浪眼珠转了转,心想:久闻雪怪的大名,却不知道他有什么本事,今日正好开开眼。
“有前辈帮忙,那只会事半功倍,难道雪怪的武功还不如你陈瑕吗?我看墨奇前辈去得。”
陈瑕听江浪这么一说,也只好点头同意,墨奇大喜,“这就对了嘛,我看耿珊海还不知道烈焰钩吾坛已经失了,多耽搁一天,叫他得到消息,再想破其他的法坛就不容易了,所以必须速战速决。你们三个随我来,咱们做好完全的准备,就去把红砂太华坛搅个地覆天翻!”
陈瑕等人跟着雪怪墨奇沿着地下的街道一直走到了断龙闸附近,再往前走便是城墙了,江浪问道:“难道我们要从这里出去?”
墨奇笑道:“出去干嘛,这的出口是外城,沿着外城一直往前,就是烈焰钩吾坛,不过断龙闸已下,这条路是走不通的,我带你们去兵器库取几件兵器。”
说完,墨奇又带三人上了城墙,在城墙上的一块砖头上摸了两下,垛口处呼啦一声塌陷下去,城墙下居然闪出一条密道来。
陈瑕觉得吃惊,“怎么城墙里还有机关?”
墨奇笑道:“这里是我们先祖存放兵器的地方。原来是预计有人从这一侧攻打我们的话,取兵器方便,可惜现在已经完全用不到了。走吧……”
几人顺着台阶一直向下,每走一段距离,前面就有火光自动亮起,两侧的金色的石头反射着墙壁上的火光,将地道照得通明一片,江浪和陈瑕全都觉得神奇。墨奇和喜儿习以为常,因此不觉得如何。到了里面,墨奇又打开一扇厚重铁门,铁门后面就是墨家先祖存放兵器的宝库。
陈瑕到了里面,只见各种各样的奇形兵器玲琅满目,寻常的刀枪也数不胜数。第一个兵器架上就放着一个大圆轮,正是墨喜儿在神清峰所用的那种轮子,圆轮的两侧磨得飞薄,一圈都是忍,随手一拨,便飞速旋转。兵器架上写着三个字:五行轮。
只不过这些字相当古老,它们认识陈瑕,陈瑕却不认得它们。
第二个架子上放着把大刀,背厚刃也厚,宽有半尺,通体乌黑,墨奇把它取下在手中掂了掂,笑道:“我就用它吧,可惜宝刀宝剑已经不多,奇形怪状的兵器虽然各有用处也不能全都带着。”
江浪见那把刀普普通通,乌漆嘛黑,便摇头道:“这把刀的刃口差了些,而且太过沉重,为什么要选它呢?”
墨奇笑道:“你有所不知,此刀是天外陨铁锻造,重三十八斤,名曰‘魂泣’,别看它刀口差一些,实则是一口宝兵器,而且因为太过沉重,一般人是使不动它的,按照我徒弟段爱所说,那个使铁棍之人力气不小,与陈瑕激斗许久,陈瑕还差点被他伤了,所以要对付此人,非这把刀不可。”说着话,墨奇把刀背在身上,他五短身材,那把刀又重又大,由他背着都快点到地了,见他模样滑稽,江浪想笑又不敢笑,只好转过头去不看他。
一转身见一个兵器架上写着“非命”二字,可上面却空无一物,心道:“咦?为何非命剑不在了呢?”转念又一想,墨奇曾在烈焰钩吾坛里说过,当初他的祖上把它沉入海底了,现在非命已经落入巫仙展红绫的手中。”
江浪又问道:“但不知非命和魂泣谁更厉害些。”
墨奇有些不耐烦,“问什么问,就你的话多。”他扫视了一眼江浪,问道:“你经脉尽断对不对?”
江浪点了点头,“以胡古的医术,也只能把我治疗成现在这个样子,能走能动,就算是不错了。”
“那你还要去送死,真是蠢货!”
江浪笑道:“生又何欢,死有何苦?对我来说,生死已经无关紧要了。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不在有生之年为陈瑕多做点事呢?”
墨奇点了点头,“你对陈瑕倒是一片至诚。”
江浪看了看陈瑕,“实不相瞒,我之前屡次想要害他,可他对我始终很好,我就算是茅坑里臭石头,也被他感动了。如今我武功尽废,反而把所有的包袱全都放下,也不知是福是祸。如果哪天死了,对我来说反而是种解脱。”
705、七煞印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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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6、造化弄人
墨奇平时看起来为老不尊,举止诙谐,在原则问题上却又一本正经,似乎他的话根本不容反驳。
但是陈瑕哪能这么快就下决断?
小倩命悬一线,吴欲生死未卜,所有人的性命又仿佛一座大山一样,压得陈瑕几乎喘不过气来。如果他是个没有原则的人,大可以一走了之,但是他太有原则,反而不知道这件事应该如何解决。一个人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解决所有的难题,如今墨奇已经把几条路摆在他的面前,他仿佛站在十字路口,哪一条路,似乎都是绝路,一旦上去,就不能回头,他不敢轻易尝试,更不能轻易放弃。小倩、吴欲、喜儿、梅丽丝和胡古,包括所有的墨家弟子,这些人的仿佛化作了一个个影子在陈瑕的脑海中不住盘旋,叫他觉得无所适从。
“现在最要紧的,应该是去红砂太华坛啊,爷爷,成亲的事,又何必急于一时?”墨喜儿心中虽然对陈瑕的表现并不满意,但是见陈瑕面对如此痛苦的抉择,她的心里也觉得备受煎熬:为什么他不喜欢我?为什么他要和陈青一起骗我?其实当初的赌约,又何必耿耿于怀,为了大鲜卑山的墨家弟子,我宁愿退一步,与陈青成亲又能如何,可爷爷又为什么非要提出这么多规矩?
陈青、陈瑕,这两个人又何尝不叫墨喜儿难以抉择?
也许世间的姻缘,老天就是故意要叫她不那么美满。叫每个痴男怨女的心中总有一个牵肠挂肚,却偏偏不能在一起,又永远忘不掉的人。
墨奇并不在乎墨喜儿嫁给谁,也不在乎喜儿是否会幸福,他在乎的只是神功的继承人,不管是陈青也好,陈瑕也罢,谁学了神功,谁就是自己的孙女婿。目前看来,陈青是不可能有陈瑕这么好的条件,所以他这么做,也同样是别无选择。
对于喜儿的话,墨奇也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只有三天!”说完之后就再不提及此事,他从兵器堆里,找来一张弓交给陈瑕,“人家有神射手,我们也应该有一个,我弓箭不太擅长,就把这张九曲追魂弓送给你吧。就是不知道你的箭术如何。”
陈瑕已经没有心情回答墨奇的话,他的脑子里想的是:自己怎么能再对不起小倩?但是对得起小倩,就要对不起喜儿。不管是爱情还是人情,原来很多时候,并不能共存。
“不要愁眉苦脸的嘛,”墨奇拍了拍陈瑕的肩膀,“决定权在你的手中,我可不想强人所难,你会不会恨我呀?”
陈瑕勉强笑了笑,“我怎么会恨你呢?”
“你干嘛不恨我?我要你做你不想做的事,这样你都不恨我,真是无趣的很。”
墨喜儿道:“爷爷,干嘛叫人恨你,你传他武功这是好事啊。”
“说的也是,墨家弟子多少人想和我学,我还未必肯教呢。傻小子,你不恨我,我就当你同意了,从现在起,我就叫你孙女婿得了。反正迟早也是要叫的。”
陈瑕刚要说:“使不得!”墨奇已经嗖地一纵身跳到仓库之外了。
墨喜儿又羞又嗔,追了出去:“爷爷,你不能乱讲啊,还没成亲呢!”
墨奇却哈哈大笑,已经跑出老远。
墨喜儿一出门,正碰到江浪,他刚刚把衣服脱光,此时正在把那件“七煞印绶”穿在身上,结果被墨喜儿一眼看到,她惊呼一声,骂了句“臭不要脸!”捂着脸就跑了。
江浪怒道:“你突然跑出来看我换衣服,怎么成了我不要脸,这世上还有公道吗?”
这七煞印绶果然神奇,江浪穿好它之后,就觉得经脉上的各个穴位好似活了一般,仿佛许多蚂蚁,沿着那些经络不住爬行,丹田处又暖又痒,本来已经失去的功力,慢慢地又重新聚齐,他猛然把双拳一握,关节处劈啪作响。江浪欣喜若狂,仰天大笑:“我又变回来啦,我又有武功啦!假以时日,我再去天山报仇!”
说完他大笑着也离开了地道。
此时仓库里就只剩下陈瑕一人,心情又是矛盾又是沮丧。江浪恢复了武功,又激发了复仇之心,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为什么这个世上总有这么多矛盾,为什么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陈瑕想不明白,他把弓往身后一背,刚要离开,却看到在“非命”的空架子旁边,还空着一个架子,那上面有四个汉隶的大字写着:落日神剑。
陈瑕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在烈焰钩吾坛内,墨奇曾提到过此剑,还说要想克制巫仙的非命剑,就只有落日神剑了。当时陈瑕询问过墨奇,究竟落日神剑有何神奇之处,他却不与回答。现在看来,落日神剑也是墨家所铸,但是为何这个架子却是空的呢?再有一点,其他的兵器架上写的都是先秦的古文字,包括九曲追魂弓以及魂泣刀,都是以陈瑕不认识的字标注,唯独“落日神剑”四个字是大汉的文字。而“七煞印绶”,墨奇认为它是个半成品,所以任何文字说明也没有。
陈瑕又在那架子前端详了半晌,除了“落日神剑”四个字之外,再没有任何的说明。他满腹疑云,终于还是离开了仓库。
到了外面,墨奇正和江浪谈笑风生,江浪当然是对七煞印绶赞不绝口,墨奇则洋洋得意,把它的制作这件宝衣的经历讲得天花乱坠,“现在终于可以确定它是有效的了,以后你要是再受重伤,依靠这件衣服,也可以行动自由。”
江浪道:“你还是积一点口德,我这才刚刚恢复,你就诅咒我再受重伤?”
墨奇笑道:“我不是诅咒你呀,我是不知道穿着这件衣服,经脉还能否再被打断,所以想试一试!”
“还是不要乱试的好,再经历一次,痛也痛死啦!”
陈瑕见二人说起来没完,边催促道:“我们这就上路吧。”
墨奇把手一摆,“先不忙,红砂太华坛离此二百多里,祖惧准备了那么大的庆功酒宴,我们当然要享用完了再走。”
707、冷月村庄
“受伤中毒的不是你,你就一点也不着急!”陈瑕怒道:“你除了吃喝玩乐,难道就不关心别人的死活吗?”
墨奇一愣,“孙女婿,你敢这么说我?当心我叫喜儿改嫁,我告诉你!”
陈瑕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也随你的便!你要留下来喝酒,那你就自己留下来,我可走了!”
陈瑕说完再也不理墨奇,大踏步往出口走去。墨奇嘿嘿一笑,也不阻拦。
墨喜儿急道:“爷爷,你老糊涂啦。现在还有心情吃酒席?”
“我可没老糊涂,大白天的,我们去到那里给人家当靶子吗?当然是吃饱喝足,才启程了。”
江浪笑道:“我和陈瑕已经吃过了,你不走,我可走了。”
“慢着!”墨奇把他叫住,“真拿你们没办法,算了算了,你们也不管老人家是不是肚子饿,你去叫陈瑕回来,我们把酒菜搬到红砂太华坛去吃!”
说完墨奇飞一样地跑得无影无踪,他虽然没有“翩若惊鸿”的轻功,但是身法却一点也不比陈瑕慢。
江浪和墨喜儿追上陈瑕,叫他多等一会儿,陈瑕却道:“陈青的伤势随时可能恶化,我等不了。”
江浪劝道:“有墨奇帮忙,事半功倍,我看好过我们俩孤身前往,就不妨再等一等。”
陈瑕犹豫了一下,“那我们就慢慢走到出口等他,如果到了出口他还不来,我看我就自己去好了。”
墨喜儿江浪也拗不过他,只好应允。
不多时到了出口,没想到墨奇反而先一步到了,除了他之外还有二十多个墨家的弟子,费恶、段爱、祖惧、梅怒皆在其中。这二十多人,一人手里提着把单刀,每个人还背着一面盾牌,盾牌上绑着个大包裹。就属墨奇背后的盾牌最大,包裹也最大,他本来身材就不高,魂泣刀已经几乎就拖了地了,再背着一面大盾牌,又扛着一个大包裹,从后面望去,就只能看到两只脚了。
陈瑕见状微微一愣,不禁觉得好笑,“前辈,你这是何意?”
墨奇笑道:“当然是大家一起去喝酒啦,我跟你这个木头喝酒有什么意思?”
“那酒呢?”陈瑕问道。
墨奇拍了拍背后的包裹,“一人一份,我叫他们把酒宴里的东西全都用布包好了,特地在这等你的。”
“这么快?那几时吃啊?”
墨奇笑道:“阵前去吃。”他转回头对门下弟子说道:“你们都听我的啊,到时候能吃多少吃多少,能喝多少喝多少,咱们不醉不归。”
江浪不住摇头,心想:这不是胡闹吗?咱们是去偷解药的,你这拖家带口,又背着大包裹,简直和逃荒没什么两样,恐怕没等进人家的法坛就被发现,那还偷什么解药?
只不过这话江浪不便去说,就给墨喜儿使了个眼色,墨喜儿会意,“爷爷,我们是去给陈青取解药啊,当然带的东西越简单越好,人家那么多人,你叫他们背着这么多吃的,到时候跑都来不及!”
墨奇笑道:“我们跑什么,该跑的是他们,你不用管,跟着去就是了。”
陈瑕无奈,也没时间和他啰嗦,既然他想这么做,那也由得他,反正陈瑕横下一条心,如果拿不到解药救小倩,那就杀他们几个人,就当是给田碧恒和小倩报仇雪恨了。这个时候的陈瑕已经如同疯了一般,什么也顾不得了。
他不管这些人如何,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墨奇喊道:“猴急猴急的,应该往东边的山下走,你走反了,这个笨蛋。”
陈瑕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红砂太华坛在哪里。无奈之下只好跟着墨奇,慢吞吞地朝山下进发。
说是两百里的路程,可大鲜卑山山势崎岖,墨家的这帮人,又带着这么多辎重,想快也快不起来。等到了红砂太华坛附近,天都已经黑透了。
问墨奇到底还要走多久,那墨奇一路上都打着哈哈,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陈瑕暗暗叫苦,怎么这些人就一点也不知道着急?真是可恶至极!
但是江浪却觉得,墨奇乃是故意为之,否则以他刚才在地下迷宫里使出的轻功,早就应该已经到了。之所以磨蹭到现在,多半是想借着夜色掩映,出其不意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大鲜卑山上常年积雪,可到了这一带的地势就已经相当平缓,而且浓雾到了这里已经强弩之末,再不留一星半点。此时节已近中秋,远远地就能看到云中冷月窥人,凉风飒飒,吹动着路边的荒草微微摇荡,远处偶尔几声马嘶响起,此情此景,墨喜儿忽然想起当日和陈瑕一起策马草原的情形,也是这样的月夜,也是这样的清凉。
她不禁望向陈瑕的背影,心中却一时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变得陌生了许多。这一路上似乎有意与她保持着距离,不知从几时开始,这个男人学会了沉默。
忽然,墨奇停下脚步,往前下方一指:“那里!”
陈瑕放眼望去,只见前面是一个低洼地带,一条大河盘绕着一片偌大的村庄。此时村庄内灯火通明,村庄的外围是一排排松木扎成的木墙,墙后面有弓箭手来回走动,村口处吊桥高起,俨然如城池一般。
“这里便是红砂太华坛?”陈瑕问道。
墨奇冷哼一声,“这是我们原来的村子,现在成了他们的了。红砂太华坛一定就在村中地下的某个位置。”
一行人趁着月色,缓缓走进,早有弓箭手发现,高声喝道:“什么人?”
墨奇等人也不答话,纷纷把盾牌解下,对面见状立即剑拔弩张,有人喊道:“别再靠近了。”
墨奇把手一摆,忽然坐了下来,“肚子饿了,咱们先吃饱了再说!”
陈瑕气不打一处来,“人家拿弓箭指着我们呢!”
墨奇笑道:“有盾牌怕什么,他们又射不到你!”
陈瑕把脚一跺,“简直不可理喻!”
猛一抬头,忽然看到田碧恒的人头被人用竹竿穿着下颌,高高地挂在吊桥之上。
708、机关算尽
陈瑕见到那花白头颅,勃然大怒,大喊道:“鱼翅熏肉,你给我出来,我今天非和你决一死战!人死就死了,你居然还羞辱他的尸体!”
他身边那二十几人早就支好了盾牌,把铺盖往地上一铺,摆上酒,摆上肉,段爱没听懂陈瑕在嚷什么,便问道:“这哪有鱼翅?熏肉倒是有几块。”
墨奇大笑道:“什么鱼翅熏肉?人家叫尉迟新若。先吃点东西再说,吃饱了才有力气骂人嘛。”
对面嗖嗖嗖几只冷箭射来,陈瑕随手一抄打落两支,又有几支剟在盾牌上,陈瑕这才发现那盾牌是藤木编制,而对方的燕尾箭可以轻易就把盾牌刺个窟窿,只不过是穿不透而已。陈瑕觉得奇怪,转到盾牌后面蹲下一看,只见盾牌的背面又有许多丝网,对方的弓箭穿透藤牌,却被丝网拦住,再射不透了。每面盾牌的后面又支出两根铁棍,使盾牌稍微倾斜一些,又不会倒下。
此时,江浪、喜儿等人已经跟墨奇一起推杯换盏,大吃大喝起来。
陈瑕看了看盾牌,又看看墨奇,就属他那面盾牌最大,顿时怒道:“你仗着这些盾牌,在这吃吃喝喝,就能破掉红砂太华坛?”
墨奇哪里理他,抓起一只鸡腿,也不管冷热就往嘴里送,一边吃一边说道:“人家吊桥高起,大水拦路,你还能过得去怎地?当然是先吃饱了再说……”
秋风萧瑟,芦苇叶黄,陈瑕回头望去,见河堤上片片芦苇随风摇唳,大河上下,浪起千层,那村庄仿佛是扎在河道之内,并无一处可以攀登,而在水中又无法借力上去。纵使他会龟息大法,纵使他轻功卓绝,想要从水路进到里面,也是比登天。更何况墙头上剑拔弩张,不等靠近,人家一通乱箭,他就只能无功而返,搞不好还要把命都搭上。陈瑕本以为事情很简单,潜入到营寨之内,找到尉迟新若,逼他交出解药即可,但是如今看来,别说找人要解药,就算是那条大河,他也很难过去。
陈瑕一想到田碧恒惨死,小倩受伤中毒,而他自己却束手无策,不禁悲从心起,跪地大恸。
墨奇见他如此,反而哈哈大笑。墨喜儿忙拽他的衣角,嗔道:“爷爷……”
“知道了,知道了,”墨奇有些不耐烦,透过盾牌之间的缝隙,望对岸看去,“也罢,田老英雄的确是可敬,咱们这第一碗酒就祭田老英雄在天之灵,这样你们该满意了吧!”说着话墨奇捧起酒坛子,往地上倒了点酒,一边倒酒,一边放声大哭,“田老英雄啊,你死的好惨啊,今天我墨奇带着手下弟子,前来祭奠你啦,希望你在天之灵,吃饱喝足吧!呜哇……”
他这一哭起来故意喊得很大声,他中气十足,哀嚎声直传进对面的村中,只是干打雷不下雨,也不知道他是否伤心难过。
哭了一阵,墨奇又道:“对了,祭奠亡灵总该像模像样。孩子们,把火盆、松油还有檀石都拿出来,咱们一边祭奠,一边再把这些酒肉烤一烤。”
众人七手八脚,从背后背包里掏出一大堆东西,皆是锅碗瓢盆等庖厨之物,梅怒还带了一包檀石放进火盆,在上面浇了点松油,一旁段爱用火石打着了火,有的人就把肉放到火上烤着,有的拿出酒来打算热一热。
墨喜儿都看不下去了,气呼呼地说道,“爷爷,你太过分了,在这个地方居然……”
墨奇笑道:“你也觉得过分是吧。那就对了,你看着过分,那对面的人看着就更过分,咱们在这喝酒吃菜,祭奠亡灵,他们要是不派人出来,那就奇怪了。等他们过吊桥之时,陈瑕就阻住桥头,咱们就继续吃咱们的!”
墨喜儿这才知道,墨奇使的是一个诱敌之计,不过她还是不太放心,“就陈瑕一个人守住吊桥?”
墨奇道:“那是自然,想要报仇是他,要拿解药的是他,又不是我们。他不去送死,谁去送死呀?嘻嘻……”说完墨奇掩口偷笑。
梅怒笑道:“大师姐,你就放心吧,师父他老人家自有安排,你以为我们这些人是师父临时找来的?自打知道田老将军遇害,陈青受伤,师父就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所以我们才先一步在地宫出口等着你们。”
“那你又不早说?”墨喜儿嗔道。
墨奇嘿嘿一笑,“早说?早说还有什么意思?你看把那个臭小子给气的。恨不能肋生双翅,飞进去呢。不过他要是飞进去,恐怕也是死路一条。”
陈瑕这才止住悲声,问道:“前辈到底有什么高招?只要能救了我弟弟,我就算单枪匹马和他们厮杀又有什么关系?”
墨奇吧嗒喝了一口小酒,又吃了一口菜,这才笑道:“高招当然有,只是你还没答应我的条件,孙女婿,你要想拿到解药,就要听我的,和喜儿成亲。你弟弟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她的气息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陈瑕心中一动,“人有三宝?”
墨奇点了点头,正色道:“人有三宝,所以她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墨奇。嘿嘿……至于你为什么把喜儿让给她,这其中的因由嘛,我就不想追究,她可以活下来,但是这是有代价的。给你三天时间,是因为我不确定她能否活过三天。如果她死了,那你也就别无选择啦。”
陈瑕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雪怪已经算计好了一切,他故意引我到此,便是要我知道凭借一己之力是拿不到解药的,然后再以此要挟,为了慕容倩,他就不得不答应与墨喜儿的婚事。
一天之内墨奇连续两次提到喜儿的婚事,看来已经不容更改。陈瑕不由得心底发冷,暗忖道:原来我被墨奇的外表给骗了,他表面上看浑浑噩噩,玩世不恭,可他在机关术上的造诣堪称当世至尊,能制造出惊世骇俗的武器,当然是聪明绝顶之人,因此他对待旁人也同样是机关算尽,洞察一切。
709、祭奠亡魂
墨喜儿蒙在鼓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底陈青是怎么回事啊?爷爷,你的话我一点也听不明白。”
墨奇喝着酒,说道:“你不必明白,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糊涂要比明白好,否则伤心难过的终究是你呀,傻丫头!不过爷爷是不会叫这种事发生的。只是做决定的不是我这个糟老头,而是那个傻小子。如何,傻小子,你现在是否答应啊?如果你说不答应,那我立即就走了,这么多吃的,就留给你慢慢吃。”
笃笃几声,又是一排弓箭射在盾牌上,陈瑕只觉得心如刀绞,他恼恨自己为什么过不了那条河,为什么一定要做出最艰难的选择?
这时江浪说道:“老东西,说了那么多废话,无非是说我和陈瑕拿不到解药嘛,但是现在你也没拿到啊,我看还是等解药到手……”
不等他把话说完,墨奇把手一摆,“不行,解药到了陈瑕的手里,那我不是空忙一场?你们要欺负我家喜儿,那是痴心妄想,我虽然老啦,但是可不糊涂。嘿嘿……陈瑕要不你三天之后,再来和我商议此事吧,我不着急。”
陈瑕终于把钢牙一咬,说道:“好!既然当初我与喜儿有婚约在先,那也就不念什么兄弟情分,横刀夺爱了。就是不知道喜儿愿不愿意!”
墨喜儿俏脸一红,“那……全凭爷爷做主。”
墨奇哈哈大笑,“你说的,我做主,那就明日完婚!”
“什么?”陈瑕大吃一惊,“哪有这么快的?”
墨喜儿也觉得此事不妥,她虽然喜欢陈瑕,但是要说起成亲来,多少应该准备一下,“这使不得啊!”
墨奇道:“有什么使不得?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你喜欢他,那就要把他牢牢抓在手里,否则将来后悔的可是你。”回头又对陈瑕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下,如有反悔,那陈瑕,你谁也救不了。话已至此,多说无益,陈青的性命,就在你一念之间。”
陈瑕犹豫了一下,“但是,你要保证我可以得到解药!”
“那是自然!”墨奇胸有成竹,对陈瑕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是我的孙女婿了。我不管你之前有多少女人,但是我们墨家都是一夫一妻,你娶了喜儿,就不能再朝三暮四,否则,我定然不饶你!”墨奇说完把手一翻,单掌向火盆一推,一道劲风袭来,那火盆里的火烧得正旺,离着墨奇尚有一丈多远,竟被他隔空打灭。
陈瑕和江浪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这矮老头的内力已臻化境。最奇怪的是,火盆与他之间还隔着四名墨家弟子,那些弟子又毫发无损。单单凭借这一掌,差不多就可以说天下无敌了。什么打架第一沙雄海、玉面太岁夏侯破、擒龙大圣淳于炎……他们的武功,在墨奇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江浪脱口道:“天地四灵,果然是土地爷放屁——非同凡响啊!”江浪骂人已经成了习惯,就连夸赞的话里也带着脏字。“老东西这么好的武功,何愁红砂太华坛不破呀!”
墨奇的脸上不阴不阳,斜睨着江浪说道:“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最可恶的就是你,我要你传我闭气的武功,到现在你也不告诉我。”
江浪笑道:“那你要传我这招隔山打牛,我就教你龟息大法。”这两人在烈焰钩吾坛里共处了一日,早已熟识。那时候二人实在无聊。便比试谁在水中呆的时间长,输的那个就要答应对方一件事。那江浪号称绝世鲲鹏,水性极大,墨奇又中了毒,他武功再高,又怎么可能比得过江浪?
两人把脑袋扎进水盆里,不到片刻墨奇便输了。可当时墨奇内里尽失,又被铁链锁着,江浪也实在想不出他能帮自己做什么,就随口说道:“你能叫我恢复武功最好。”
墨奇当时没有明确表态,却告诉江浪,“你把这手憋气的法门告诉我,我就恢复你的武功。”
江浪自然以为他是说大话,他那么重的伤,连医毒双绝胡古都不能完全治好他,这老头子疯疯癫癫的,能有什么本事,便笑道:“等你真的把我治好,我再教给你这种功夫。”
墨奇把此事记在心中,回到地宫之后,便给了江浪那件“七煞印绶”。只不过他闭气输给了江浪,自己觉得丢脸,所以也不提及此事。
“诸多借口,”墨奇虎着脸道:“你想学这一手可不容易,前提是要把雪莲神功苦练四十年,第一,雪莲神功绝不外传,第二,我看你年岁也不小了,有今天没明天的,说不上你明天就死,肯定活不到四十年。所以你学来干什么?”
江浪笑了笑,“说的也是,高深莫测的神功,动不动就要修炼个三五十年,我已经不复少年……学来何用?”
这时一阵秋风吹过,寒意袭来,墨奇道:“怎么把火熄了,怪冷的。你看火一熄,对方也不放箭了,太冷清啦。”
明明是他在陈瑕面前展示雪莲神功,可这个时候,却又好像把这件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弟子重新点起火来,墨奇就走到火盆旁边,在怀里摸了半天,拿出一堆纸钱来,递给陈瑕一些,“来吧,田老将军毕竟是因为大鲜卑山而死,咱们一起在他的头颅前祭奠一下,聊表心意。”
那些墨家弟子,也纷纷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纸钱,投入火中。一个个神情严肃,十分虔诚。
墨喜儿幽幽说道:“希望田老将军在天有灵,助爷爷和瑕哥哥可以大破红砂太华坛。”
梅怒道:“还要保佑我们收复家园。田老将军,我们绝不会叫你白白牺牲的!”
陈瑕更是一边烧一边哭,只不过此时他心情复杂,望着熊熊的火光,却别无所求,唯有雨泪千行。
墨奇又对江浪说道:“江浪,你很会骂人是不是?教我们几句骂人话,把那个兰天定和尉迟新若给我骂出来。然后我再叫孙女婿取了他的性命,替田老将军报仇!”
710、尉迟新若
云天水乡,风鸣树响。冷月如银,高悬苍穹,月光投入河中,变成无数的光点随波摇荡。斑斑驳驳的光影反射到河中的一座石碑,依稀可以看到上面的四个金漆篆字:绝世钜子。下面没有落款,也不知是何人所题。
红砂太华坛四面环水,唯独这块石碑却好似从水中长出来一样,尽管圣火教的人并不喜欢这块石碑,却无法把它从水里移开。新建城池时,连松木栅栏也要在这块石碑之后绕过,给它让路。大寨的城头之上,兰天定手按着腰刀,极目远眺,只见河对面的墨家弟子生火喝酒,好不惬意,一波波的弓箭射过去,均被盾牌挡住,此时已经射了不下三千支箭,可对方依旧安然无恙。他们既不进攻,也不离去,就死死地守住吊桥附近,不知意欲何为。
一旁的尉迟新若堪称神箭,可是就连他的强弓也射不穿对方的盾牌,几轮弓箭射完,尉迟新若按捺不住胸中怒火,指着田碧恒的人头说道:“侯爷,简直岂有此理,他们不过二十几人,我们这里的人马是他们二十倍之多,怕的什么?我这就出去,把他们的人头一个个砍下来,也像这老头子一样,把脑袋挂起来!”
兰天定眉头紧锁,对于尉迟新若的话,并不回答。风中传来一阵哭声,月下那些墨家弟子,往火盆里添了许多黄纸,夜风袭来,搅得片片飞灰向西天飞去。兰天定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身后有一个黑袍之人说道:“这是中国祭奠死者的方式,他们以为把那些纸烧掉之后,到了阴间就变成了钱。”
尉迟新若怒道:“娘的,堵着家门口拜死人,分明是前来挑衅!今日一战,已经杀了慕容广一员大将,鲜卑人自古就四分五裂,难道我们于阗国就怕了他们这群乌合之众?”
兰天定冷笑了一声,道:“他们是有备而来,否则安敢如此?他们的目的,便是要引我们出去,说不定在这二十几人之后,就埋伏着千军万马,我想慕容广名声在外,曾经是漠北一带的豪杰,与我们匈奴人也曾在古琴山交过手,虽然他最终败了,但是我看他用兵绝不会如此大意。”
那黑袍人点了点头,“二位将军,巫仙给我们的任务就是守住此地,红砂太华坛里有的是流沙陷阱,不怕他们来攻,虽然现在有月亮,但是夜里终究视线不明,如果冒然出去,中了他们的埋伏,可就糟糕得很了。依我看,墨家的村子被我们夺了,大部分的粮草都在我们这里,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和我们抢粮食。所以只要我们不出去,过了几天,他们自然退却。”
兰天定点头说道:“国师所言极是。”
尉迟新若却道:“国师,难道你看不到他们有吃有喝,还很丰盛呢,我看你说的不对!”
“这是虚张声势而已!故意如此。”兰天定道:“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城,今晚三班轮流巡护,任何人不得在城头上睡觉,如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向我禀报,违我令者军法处置!一切等到天亮再做打算!”
留下这句话,兰天定大步下了城头,吩咐其他没事的人早早休息,不必理会那些汉人。
尉迟新若今晚负责守夜,坐在城头暗暗气恼。
不过片刻工夫,忽听对面有人喊道:“鱼翅熏肉,你这个缩头乌龟,被我打了一顿,落荒而逃,现在我们吃的喝的,都是你送来的,你爷爷的酒不够了,你还不再多送一些。”
尉迟新若接着朦胧月色,定睛一看,喊话的正是今天遇到的那个小将,只见他一手拿着个酒壶,一手抓着个猪头,一边喝酒一边吃肉,站在护城河前大骂不止。
尉迟新若记得楼环曾说过:今日与你交手之人名叫陈瑕,通天教几次行动都被此人破坏。而国师也曾提起:他与陈瑕有过一面之缘,此人力大无穷,骁勇过人,杀人不眨眼,就是有勇无谋,是个莽撞之辈。
那国师为何如此评价陈瑕?原来他不是旁人,乃是当日在檀石村传教的圣火堂传教士乌维图。圣火教是匈奴的教派,所以圣火堂只是名义上属于通天教的一个分支,实际却是巫仙直接掌控,其堂主便是右护法淳于炎。
当日,陈瑕在檀石村外的大河里孤身斗?鱼,乃是乌维图亲眼所见,后来他用计,点了陈瑕的穴道,想说服陈瑕入教,不料陈瑕被墨喜儿所救。到了夜半时分,陈瑜偷袭檀石村,把他的那些手下杀了个精光,幸亏呼衍洁为寻找当年银萍失散的一对骨肉,途径檀石村,这才叫乌维图侥幸脱逃。兄弟二人长得一般无二,因此在乌维图的印象里,始终认为他所见到“尹无悔”与陈瑕是同一个人。他把二人的身份合二为一,所以他才说,陈瑕力大无穷,杀人不眨眼,又是个有勇无谋的莽撞之人。
尉迟新若今天也发觉,那个陈瑕的确武功不弱,只是头脑简单了一些,居然用轻功把自己忙得晕头转向,要不是鲜卑人的援兵赶到,兰天定下令撤走,尉迟新若非和陈瑕较量一番不可。陈瑕那一拳打得他不轻,虽然仰仗着九子六合功,未曾受伤,却也震荡得五脏六腑一阵剧痛,今日陈瑕居然带着二十多人堵在门口大骂,尉迟新若如何还能咽下这口气。
他拿过一张大弓来,对着陈瑕的胸口便是一箭射来。
陈瑕骂得正欢,只见一支狼牙箭直奔胸前,他把猪头一举,刚好就把那支箭接住,“尉迟新若,你这个窝囊废,就只会暗箭伤人。你这点本事可不如兰天定!兰天定也不过是仗着他的马快,要我看,他做匈奴人的走狗不该叫兰天定,应该叫兰舔腚,专门舔优留单于的腚,单于吃了鱼翅熏肉,上茅房的时候,兰舔定就在下面接着!”
兰天定本来就是匈奴人,并非完全是走狗,这一番骂词,陈瑕自然想不到,都是江浪教他的,只不过他内力雄浑,因此由他去骂,叫城中之人全都听个清清楚楚。
墨家弟子全都哈哈大笑,墨喜儿也在一旁忍俊不已。
“岂有此理!”尉迟新若暗忖道:我成了鱼翅熏肉,侯爷成了给人家舔腚的了。他忍得了,我可忍不了!
“臭小子!你等着,我这就下去把你们这帮家伙一个个全都射死!”
711、死的好惨
乌维图此时还在城头之上,闻听此言便道:“侯爷有令,不得出城啊,我看他们闹不了多久,明日一早天光大亮,咱们看清敌人状况,再和侯爷商量一下,也不迟啊。”
尉迟新若怒道:“被人家堵在门口这么骂,简直是耻辱,你也说了那陈瑕有勇无谋,我看他无非是看到那老头子的人头挂在吊桥上,所以心中悲痛,才带了二十多人前来吊唁,此乃莽夫所为,怕者何来?”
乌维图劝道:“他是莽夫不假,可是墨家弟子里人才济济,可未必都是这般莽撞。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这傻小子已经不是孤军作战,城内机关重重,乃是最保险的所在,如果天明他还不退却,我们再出击也不晚。”
尉迟新若不以为然,“还要等天明?天明我们还要给赤金钟离坛送粮食,如果和他们打一阵难免要误了时辰,赤金钟离坛地势险要,到了夜里可就不容易上了。如今敌人就守在桥头耀武扬威,我们却当起了缩头乌龟,如果巫仙怪罪下来,谁吃罪得起?”
乌维图微微一笑,“出了事情自有兰天定担待,但是你若不从军令,以至于本法坛失守,恐怕就罪责难逃了。别忘了,于阗国也是要听匈奴人的号令。国王派你来此,是协助镇守法坛,可不是要你做主的!”
他说完这句话,便拂袖而去,只留下尉迟新若暗气暗憋,与对面的陈瑕相比,他反而对这个于阗国国师更为恼火。乌维图除了蛊惑人心之外,又有什么本事?无非是仰仗着他是通天教的人,不把我放在眼里,出生入死的,都是我等上阵杀敌的勇士,乌维图就只会变几个戏法哄得国王开心,偏偏就坐上国师的宝座。
西域的各个国家,都有展红绫派来的高官,并非只有于阗国才是如此,比如夏侯破、乌维图、淳于炎皆是如此,这些人混在贵族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些实力的国度,几乎都在巫仙的掌控之下。于阗国的大权自然也不在国王手中,而是对乌维图言听计从,诸多将官皆是敢怒而不敢言。
尉迟新若终究不敢得罪了乌维图,便对陈瑕喊道:“你再骂也是无用,本将军不和你这粗人一般见识!”
陈瑕等人只当尉迟新若的话是放屁,梅怒大喊道:“神射手怕了,真是没用啊!”
尉迟新若把牙咬得咯咯直响,冷哼一声下了城头,脚还没等挨到地,嗖的一声,从城外飞来一物,不偏不倚正落在他的面前。尉迟新若定睛一看,是一只刺着狼牙箭的猪头,正是陈瑕手中拿着的哪一个。只不过肉被啃了个精光,也不知道这陈瑕是什么牙口,竟然把猪肉猪皮全都咬了去,偏偏又留下来一个骷髅头,上面连着难以咀嚼的筋头、碎肉,滑滑腻腻,掉在地上,粘了不少灰土,显得很恶心。
不过尉迟新若却心中一动,此地离对岸吊桥距离可不远,那陈瑕用弓箭穿着猪头又给射回城中,可见陈瑕膂力过人,而且有强弓硬弩,不容小觑。或许国师说得对,他们敢冒险到这里来一定是有恃无恐。
再仔细一看,那猪头的舌头被抻出老长,上面挂着一块破白布,上写着几个小字,尉迟新若是于阗牧民出身,没读过书,因此这几个字一个也不认识,于是他找来军中主簿,问道:“你看看这写的什么鬼东西?”
那主簿见那猪头实在油腻,也不用手去接,凑过来念道:“鱼翅猪头,死的好惨。”
“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他转念暗想:那个陈瑕分明是个泼皮,他敢如此,无非是仰仗着自己力大过人,能有什么智谋?
再看那布条上的字,写的歪歪扭扭,犹如鬼画符,尉迟新若虽然不认识字,却也知道书法是美是丑,暗想:那个陈瑕拿这种东西来给我看,分明是小儿行径,我怕他何来?
想到这里,尉迟新若往下压了压火,“知道了!把这猪头给我扔了去。”说完把猪头往主簿手中一塞,又重新上了城去,倒要看看这陈瑕装神弄鬼到什么时候,只等天色微明,也不管兰天定是否下令,他便要率军出去与陈瑕决一雌雄。
那主簿拿着猪头,也不知道该扔去哪里,捧着它又滑腻腻的好不恶心。
正在犯难之际,刚巧楼环来查探状况,见主簿捧着个吃过的猪头,便笑道:“先生好啊,哪里来的猪头?吃得这么干净?”
白日里,兰天定撤走之后,楼环随后跟来,为了避免兰天定起什么疑心,他索性捅了自己软肋一刀,之说是被陈瑕打伤,兰天定知道他本来就是通天教的人,因此也没什么怀疑的。
那主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楼环听完心中一动,“原来是陈瑕到此,陈青叫我到此地做个内应,想不到这么快他们就有所行动,陈瑕的举动,分明是激将法,想要诓守军出城,我何不助他一臂之力?”
对面陈瑕见尉迟新若还不下来,不禁有些懊恼。连接了几波弓箭,他也骂得累了,就回到盾牌后面说道:“我骂了这么久,可是对方根本不上当,这可如何是好?”
墨奇想了想,笑道:“那咱们继续喝酒啊,有时候糊涂比明白好,来来来,大家干!”陈瑕不明所以,既然墨奇叫他喝酒,他也只好奉陪,可惜的是,别人似乎都已经醉意朦胧,可他偏偏千杯不醉,不多时墨奇带着那些墨家弟子敲着锅碗瓢盆唱起歌来。时而哭一通,时而笑一通。陈瑕不解其意,只是愣愣地看着众人,心想:这是什么时候?哪有闲情逸致作乐啊?
江浪却笑道:“傻小子,我知道你喝不醉,但是装醉总该会吧?你也学他们一样放浪形骸,我看他们迟早会出来人的,此事急不来。”
说完江浪忽然站起,手舞足蹈,围着火盆跟墨喜儿跳起舞来。
城头上尉迟新若越看越气,这帮不怕死的居然跑到我这来寻欢作乐!他实在按捺不住,命令弓箭手又是一通羽箭,可惜人家的盾牌根本不怕,有人甚至故意露出脑袋来,指着尉迟新若方向哈哈大笑。
712、为你定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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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3、法阵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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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4、夺命流沙
墨奇惊呼道:“都往后退,红砂太华坛里全是流沙,不可乱闯。机关术奥妙无穷,不是人多就可以对付得了的?”
“那现在怎么办?”陈瑕问道,此时除了城门附近的一点点空间,其余的地方似乎全都变成了流沙群,尽管地面看起来依旧是土地,可是只要人的脚一碰上去,就开始向下陷落。
梅丽丝也算是见多识广,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地方。“难道你们原来就是住在流沙上的吗?”
“当然不是!”墨奇怒道:“这都是红砂太华坛造成,因为这座法坛破坏了地脉,把这里的土地沙化了。”
“好端端的家,被毁坏成这个样子。”祖惧怒道。
“但是要怎么通过这里?”陈瑕眉头紧锁。
“不必惊慌!”墨奇轻蔑一笑,“小子,现在你知道一个人来这里,根本无用。这些沙坑有真有假,真的自然是万万进不得,但是假的,就有人在下面藏身,平时以木板拖着整个沙坑,沙坑正中有一个孔洞,战时只需木板一撤,那些真真假假的沙坑就连成一片,形成流沙旋窝,有重物在上面,就会顺着旋窝流入孔洞,下面早有刀斧手,只等着人一下来,就乱刀齐下。外面的护城河引入村中,那些沙坑里一掺河水就会变得松软无比,然后沙子就好像大河一样成为了可以流动的流沙啦。所以我说,要江浪把闭气的法门教给我,并不是要跟你们闹着玩儿,而是大有用处!”
陈瑕这才知道墨奇当初把脸插入盆子里,练习闭气,其实另有深意。
“我不想知道这些沙坑是如何形成的,只想知道怎么破解。”陈瑕道。
墨奇神情严峻,“你是江浪的师父,自然也会闭气法门了?”
陈瑕点头道:“不错,我会。在水下两个时辰也不会有事。”
“那就好!”墨奇低声道:“那就由你一个人潜入地层,从沙坑进入他们地下密道,再将木板顶住沙坑,从里面把机关破坏。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从地面杀进去。只是地道里面有多少人,我可不清楚,你一个人能否对付得了?”
陈瑕不等说话,费恶抢着说道:“不可!”
虽有只有两个字,却斩钉截铁。陈瑕问道:“有何不可?”
费恶道:“兰天定!”费恶惜字如金,但是考虑事情却很周全,那兰天定之前已与陈瑕交过手了,因为田碧恒的大队人马杀到,所以兰天定才败走,实际上陈瑕并未讨得什么便宜,此时前方沙尘滚滚,兰天定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陈瑕冒然下去,如果遇到此人能有几分胜算?
可梅丽丝却催促道:“但是瑕儿如果不去,错过了今晚要再破红砂太华坛可就不大容易。”
墨奇点了点头,“不错,今晚我们攻其不备,才能杀入城中,也只有趁着其他法坛还不知道的时候,才有机会一战而胜,否则通天教、圣火教纠集人马,要破任何法坛都是比登天。”
陈瑕把心一横,“我有铁锤在手,兰天定未必是我对手。他不过是仰仗着马快而已,在地下是不能骑马的,他定然打不过我。只要杀了兰天定,那红砂太华坛必破无疑。”
墨奇点头称赞,“好小子,喜儿总算没看错人,笨是笨了点,至少还有些勇气,如果你连勇气都没有,那我也绝不会叫喜儿嫁给你。”
陈瑕眉头一皱,“此事迟些再说吧!”
一旁的祖惧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大声道:“没准他死在里面,也未可知!”
墨喜儿嗔道:“四哥……你胡说些什么!”
墨奇却道:“他说的没错,此一去,陈瑕孤身一人,凶险异常。如果真的死了,也不要怨天尤人。”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只铁老鼠,那老鼠右侧是一个摇把,后腿细长,前足短小。墨奇把摇把转了数十圈,然后将老鼠放在地上,说道:“去吧!”
那铁老鼠仿佛能听懂人言,蹦蹦跳跳地向前跑去,到了沙坑附近,嗖地一声就钻了进去。
陈瑕颇觉得新奇,问道:“前辈,这是何意?”
墨奇道:“这是探路鼠,可以把那些假的流沙试探出来,你等下见它从哪一堆沙子里钻出来,哪里便是地道入口。如果是死路,不管它怎么跳,也出不来。”
过了一会儿,果然听到一声清脆机械声响,那只老鼠在前方两三丈远的地方高高跳起,墨奇一指那个方向:“就是那里!”
陈瑕刚要过去,墨奇又把他一把拽住,“且慢!”
“还有什么吩咐?”陈瑕道。
墨奇笑了笑,“笨蛋,你看探路鼠进进出出可以毫发无损,你如果就这么下去,人家刀剑并举,你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他见地上有不少死尸,抓了一具鲜卑士兵的尸体,把它推给陈瑕,“抓着这个人,叫他头上脚下,而你则头下脚上,敌人要砍要剁也是先伤在尸体上。”
陈瑕皱了下眉头,“他已经死了,想不到连个全尸也留不住。”
祖惧道:“活人尚且顾不过来,你管什么死人,师父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现在大发慈悲,于事无补。像你这样的蠢材,喜儿怎么会喜欢你?”
“四哥!”墨喜儿制止道。
陈瑕冷笑了一声,“说的不错,你们全都是聪明人,就只有我不够聪明,但是那又如何?大鲜卑山的墨家弟子,却要我加以拯救,否则你们就拿不到粮食,这么多人全都要饿死,我虽然不够聪明,但是不至于没什么本事,还一天到晚啰啰嗦嗦!”
陈瑕心想:此去生死难料,祖惧屡次三番奚落于我,说什么也要反驳回来,否则自己要是真的死了,他这种人不但不会感激,还只会说我死得窝囊。
“你说谁啰嗦?”祖惧闻听立即恼羞成怒,刚要发作,陈瑕已经拖着尸体转过身躯,再不理他。祖惧本以为陈瑕软弱可欺,没想到陈瑕会反过来说他,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陈瑕把尸体往沙中用力一甩,那尸体的双脚刚一碰到沙子立即下沉。陈瑕回头说道:“你们全都欠我的人情,不知道要怎么还给我!”说罢一纵身跳进沙堆。
715、浪里夺尊
此时陈瑕心中有一股火,是不是自己做了太久的好人?为什么他和慕容倩为了这些墨家弟子出生入死,鲜卑的许多兵卒包括田碧恒在内,也为了他们而丧命,可到最后这些满嘴兼爱非攻的墨家弟子并不领情。
陈瑕从未想过要什么回报,他之所以冒死前来,是为了帮墨喜儿一个忙,仅此而已。可即便是这样,还是会引起别人对他的不满和嘲笑。墨奇左一句笨蛋,祖惧右一句蠢材,已经不是开玩笑了,而是完完全全的蔑视与羞辱,甚至视陈瑕为仇敌,陈瑕想不通,但是他深深明白,自己没有读过多少书,学问定然不及这些墨家的弟子,所以他和大鲜卑山这些附庸风雅的隐者不是一路人,他们打扮成农夫也好,樵夫也罢,终究是有学问的墨者,当然只会把陈瑕当作俗世人来看待,不管墨喜儿有多喜爱陈瑕,也不论陈瑕的武功到了何种地步,有些人也不会真的看得起他。陈瑕心想:既然如此,我纵然留下来和喜儿成亲,想必也不会开心。
但是该做的还是要做,祖惧虽然可恶,红砂太华坛又不得不破,所以陈瑕依旧毅然决然地跳进龙潭虎穴,随着沙子的缓缓移动,那具尸体很快就沉没了,陈瑕闭住呼吸,闭上眼睛也沉入流沙之中。此时他不禁想起父亲陈睦,当初陈睦的尸体便是被流沙吞没,究竟这下面有什么,陈瑕无从知晓,更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活着出来,可陈睦之死,拯救了伊吾卢大部分家眷,是为国捐躯,陈瑕却找不到自己这么做的意义何在,仅仅是因为与墨喜儿的一个承诺,未免又太浅薄了。
眼看着陈瑕消失得无影无踪,墨喜儿不禁担心起来,拉着墨奇的手,神情紧张。
段爱冷哼了一声,对墨奇说道:“师父,这小子去就去了,说的什么鬼话?难不成他还想向您老人家要什么好处不成?”
祖惧怒道:“最大的好处,师父已经许给他了,那便是喜儿啊,他还想怎样?简直不识抬举。”
墨奇却什么话也没说,看了祖惧一眼,然后找了个石头坐下来,拿起酒葫芦,一口一口地喝着酒,心中却想:陈瑕这个人,不懂得变通,脾气又倔强,就算他答应了喜儿的婚事也未必会兑现承诺。
正想着,江浪已经把尉迟新若生擒活捉。那尉迟新若灌了一肚子水,此时已经昏迷不醒,江浪扛着他,兴高采烈地走了过来。他自从经脉尽断之后,今天还是第一次与他人交手,而且一举就把尉迟新若给捉获,自觉得大快人心。将尉迟新若往地上一摔,笑道:“什么狗屁九子六合功,还是不如我的龟息大法,现在人已经带来了,任凭你们处置啦。”左右一看,只见周围死了不少人,又不见陈瑕在此,便问道:“喂,我师父哪里去了?”
梅丽丝冷冷说道:“和你一样,也去为墨家的人拼命。说不定能否回来呢。”言语之中对墨家弟子多多少少有不满之意。
墨奇也不理会,看了看尉迟新若,和一个落汤鸡相似,此时口吐白沫,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便吩咐道:“把这个家伙给我救醒!”
众人七手八脚,将尉迟新若又是推拿后背,又是掐人中,把他一肚子的污水全都控出来,好半天尉迟新若才迷迷糊糊醒来,见周围一圈人,还想挣扎,墨奇早就一脚踏住他的胸口,尉迟新若只觉得似乎有千钧之力压在胸前,纵然身负九子六合神功,却再也动弹不得,“你们要做什么?”
墨奇诡异一笑,“当然是找你玩一玩,你看水里你都玩够了,要不要把你再放进沙子里玩一会?”
尉迟新若知道那流沙群如果进错了,就有去无回,忙道:“要玩你自己玩,我可不玩,我是于阗国的上将军,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墨奇哈哈大笑,“鱼翅猪头,你射杀了慕容广两个人,要是这么放过你,那你叫我如何向慕容家交代?于阗国的人又有什么了不起,这里是大鲜卑山。别说你一个将军,就算是于阗国王,又能把我如何?”说着,墨奇把力气又加大了几分,尉迟新若只觉得一股寒意直逼胸口,本来这个地方是在山下,现在又是中秋时节,因此远不如山上严寒,可他肺里吐出空气,这时却凝结成霜,浑身冻得瑟瑟发抖。
“你要怎样?”尉迟新若勉强咬牙说道。他知道这个老头内力雄浑,从他踏上胸前的那一脚来看,自己万万不敌,因此他再也不敢挣扎。
墨奇稍稍收了一点功力,“你不玩儿也可以,反正你杀的也是慕容广的人,不过你要永远离开大鲜卑山,滚回于阗国去!”
尉迟新若犹豫了一下,并不作声,墨奇笑道:“你看看,你们的红砂太华坛指日可破,那个舔腚的也已经逃得不知所踪,你一个人能撑得住这么大的法坛?别说你爷爷不给你机会……”
“好!我答应你!”尉迟新若也知道大势已去,本来兰天定叫他死守城门,是他自己冒然出击,这才叫敌人有机可乘,如果不走的话,一旦兰天定和乌维图追究起来,他这个于阗的上将军,在匈奴人的面前,狗屁也不如,既然如此,又何必为他们卖命?
楼环在一旁说道:“前辈,此事万万不可啊,纵虎归山,他日必成大患!”
墨奇把手一摆,“我自有道理,小兄弟,你就不用管了。”
“可是万一他向蛊祖通风报讯……”楼环所担心的是:今日自己已经成了通天教的叛徒,再无回头之理。如果尉迟新若把今天的事情告诉耿珊海的话,那对楼环来说,凶多吉少。
尉迟新若现在只求活命,哪管楼环心中忧虑,忙道:“兄弟,你放心,我这一去就直接回国,绝不会去见蛊祖。更不会再与大鲜卑山的人为敌。”
墨奇点了点头,“听到没有,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们又何必杀他?我墨家讲的是兼爱非攻嘛,能不杀人当然最好。你走吧!”说着话,一扯那渔网,一道金光闪过,渔网就已经在墨奇的袖子里。
尉迟新若死中得活,实在出乎意料之外,对墨奇抱拳说道:“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转身要走,墨奇却又道:“慢着,毒箭的解药你得留下!”
716、碎影无极
陈瑕闭住呼吸,在流沙里越沉越深,尽管流沙似水,可它毕竟不是水,砂体流动的速度并不快,沙坑好似一个漏斗,刚开始很快陷入,但是越到后来,沙子聚集得更多,下沉的速度反而越来越慢,上一层还是干爽的沙土,但盏茶之后沙中已经带有些许水气,使那些沙子变得粘稠,陈瑕就觉得耳朵里、鼻孔里已经全是沙子了。如果不会龟息大法的人进到这个深度,早已窒息身亡。
再到后来沙子已经成了泥浆,又软又粘,而且随着深度的增加,那些泥浆聚集在一起的力量也是惊人,远不是在水中可比,陈瑕只得紧紧闭住眼睛,屏住呼吸,就觉得有无数的绳索束缚,挤压着他的躯壳,越收越紧,偏偏又挣脱不开。那一瞬,陈瑕也不禁担心起来,自己会不会就葬身在这些污泥之中。
好在这感觉很快就消失,前方的尸体引领着他的身体,钻入了一个狭窄的洞口,跟着那尸体猛地向下一沉,陈瑕已经感觉到,此地便是尽头,因此他迅速把尸体放开。同时双脚大张,以两腿卡住洞口,叫自己不至于掉下去,此时泥浆挂在脸上,他还来不及擦拭,更无法睁开眼睛。就听下面一阵刀剑之声。片刻之后有人说道:“简直多此一举,难道还有活人能通过孔洞下来?”
陈瑕听声辩位,测算一下距离,估计对方离自己也就五尺左右的距离,只需一杆长矛就可以刺到自己。
另一人道:“不得不防有那命大之人。”
“今天杀了多少人?”
“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咦?那上面还有一个,怎么不下来?”
陈瑕想来自己脑袋已经露在外面,说话之人把头一抬,就能发现了,只是不知道死活而已。
有人说道:“用长钩把他钩下来。”
“他定然是死人,一动不动,钩他做什么,等他慢慢掉下来也就是了。”
可另一人却道:“有尸体堵住这洞口其他人就不容易陷进来了。还是钩下来的好。”
不多时,果然有人拿钩子来搭陈瑕的衣领。陈瑕心想:等我一落地,难免被他们乱刃分尸。不如趁其不备,先结果他们几个再说。尽管陈瑕并不想杀人,可生死关头,又如何能考虑太多?他不杀人,终将被人所杀,更何况听声音下面足有四十几人。出手慢一点都可能死于非命。
陈瑕忽觉衣领一紧,想来下面的人已经用钩子把他勾住,他猛然把手一探,抓住钩子跟着向上一带,下面那人非但没把他拉下来,反而被陈瑕单臂提起,手腕一翻,整个人都给抡了起来,他周围还有不少人,陈瑕这么一抡,竟把那持钩之人当作了流星锤一盘,顷刻间把四周的人群打向两侧。
有人惊呼道:“这人诈尸啦!”
话音未落,陈瑕早已解下一个大锤来,双腿一合,泥沙俱下,陈瑕也从洞口处落了下来,人还未到地,大铁锤已经甩手飞出,那大叫之人,正好暴露了方位,铁锤不偏不倚正中顶门,就好像砸碎了一个西瓜,顿时红光崩裂。
这时对方才有人反应过来,喊道:“不是诈尸,根本就没死!”
他这一喊不要紧,陈瑕身形一转,足下生风,众人只见一道黑影掠过身畔,眨眼的工夫那说话之人胸口中了一招“蔽日踏风”,口喷鲜血而死。
在他旁边又一人大吼一声,对着陈瑕的脖子举刀就剁下来。陈瑕只听得喊声,突然单足踏地,胳膊回身一摆,手肘刚好顶住那人小腹,只这一肘,竟从他的小腹打穿到脊背,五脏震碎,再不能活。耳听得前方有脚步声响,陈瑕向前一跨步,单拳横扫对方腰间,那人还没等撤走,就已经被陈瑕一拳打得飞起。跟着陈瑕又上一步,抓住那人的胯骨,往地上猛力一掼,连脑袋带脖子全都给打进腔子里。
这一招正是玉影连环诀第二式:“夸父追日”。陈瑕从来都只记得第一式“蔽日踏风”,可是今日不知怎么灵光一现,居然使出了这第二招拳法。也是他今天的心情太过气愤,又是在闭着眼睛的情况下,四面危机四伏,换做往常这招“夸父追日”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剑神所授的碎影无极剑的身法,在今日陈瑕把它发挥得淋漓尽致,脑子里根本也不想其他,就只想着给田老将军报仇,为慕容倩雪恨,因此这一系列动作并非事先想好,完完全全是自身本能的反应。他用身体支配了自己的头脑,加上他也看不到敌人的死状,少了些许恻隐之心,因此出手便越发凌厉狠辣,顷刻间就连毙四人。
他听到再无人上前,这才缓缓睁开双眼。只见眼前是一个石头堆砌的走道,顶端有许多孔洞依旧,向下滴淌着泥沙,两侧摆着许多油灯,好似鬼火摇曳,照在面前二十几个黑衣人惊恐的脸上,他们的打扮就与今天前往烈焰钩吾坛送粮的人相似,一个个手持刀剑,不敢轻易上前。
此时的陈瑕浑身都是泥沙,鬓角眉梢还在向下滴着泥水,满脸的泥浆覆盖着,也看不到他真实的样貌如何。此时他睁开眼睛,那一片漆黑之中,就显得精光爆射,令人胆寒。
前面的二十多人弓着腰身,缓缓向后退却,后面尚有二十几人,看不到陈瑕的眼睛,却在缓缓靠近。
陈瑕冷冷说道:“我不想杀你们,我只想知道兰天定在哪里!”
众人互相看了看,没人回答。陈瑕迎着众人向前走去,“你们把这里的洞全都堵好,我走了,你们不说的话,我只能自己去找。”
那些人听陈瑕说话,并没有多少霸气,心中暗想:你是什么人,也来叫我们把洞口堵住?还要自己去找兰天定,分明就是个有勇无谋之辈。
陈瑕这么一说,反而给他们仗了胆子,有人从背后缓缓偷袭一剑,以为陈瑕发觉不了,可是地上那么多油灯,他举剑的影子,早就被陈瑕看在眼里……
717、百步杀神
陈瑕也不回头,后退一步,那人举剑砍下,可没想到陈瑕后退的动作又猛又快,这一剑没有砍到陈瑕,却把前臂让过了陈瑕的肩头。
陈瑕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跟着向前一带,竟那人整个身子直接抓到前面,那人大声呼痛,一条胳膊早已脱臼,长剑脱手,陈瑕顺势把宝剑接在手中,另一条胳膊缠住那人的脖子,冷冷说道:“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我的眼前。”
陈瑕心想:我之前太过手软,这才叫田碧恒和小倩一死一伤,姑姑说的不错,对敌人仁慈,便要对不起自己人。我已经说了不想杀人,可他们却还是步步紧逼。这样下去几时才是尽头,他又想起自己的父亲陈睦,当年身陷流沙之中,尸骨无存,自己如今就在流沙之下,可不想步父亲的后尘。
他狠了狠心,左手抓住那人的下巴,向后一甩,那人吭也不吭一声,脖子已然扭断,当场气绝。只不过他是死在陈瑕身后,陈瑕更不回头看上一眼,果然就没有死在陈瑕眼前。
陈瑕直视着众人,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来,看着那块布,停顿了一下,抬头说道:“我这就要过这条通道,你说不说兰天定的下落都好,谁要挡我……”陈瑕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说道:“我就杀谁!”
他的语气平静异常,丝毫没有露出一丝霸气,墨奇已经说过,陈瑕气息外露,所以他这次学乖了,把所有怒气全都收敛起来,压抑在心中。只不过“我就杀谁”这四个字,还是叫那些教徒觉得毛骨悚然。
有胆小的,真恨不得现在转身就跑,可偏偏就在这时,通道的另一头,传来阵阵脚步声,有人大喜道:“定然是援兵到了,我们不用怕他。”
又有人说道:“小子,你现在束手就擒还来得及。”
陈瑕看准了自己一直到甬道尽头的距离,足有百十步之远,心中暗想:小倩生死未卜,田老将军的人头还挂在吊桥之上,我说什么也要给她和田老将军报仇,就算再多的人,我又怕什么?从今起,我就真真正正做别人心中的鬼!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无非是一念之差?经历了这么久,陈瑕已经深深地感觉到世态炎凉,尔虞我诈,所有人都要骗他,所有人都嘲笑他的愚钝,连他真心想帮的人也是如此,人心如此匪夷所思,顾及那么多实在太累了,他决定从今天开始要变得聪明起来,至少要少一些恻隐之心。丹田处一股火直冲顶门,叫他觉得怒不可遏。殊不知,金蚕蛊入体,中和了舍利子之血,他又修炼溃痈功,进境不小,陈瑕的内力已经渐渐进入魔道。
陈瑕杀了第五个人之后,从未感觉到自己像今天这么有力量,那不是体力、内力,而是权力。只要他肯,整个天下都尽在掌握,所有人都会臣服,甚至大地也会为之颤抖。可这些王者之气却有不露分毫,
这时有人问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就算死,也要留个名字!”
陈瑕面无表情地说道:“大漠第六鬼——陈瑕!”说完他用那块布条蒙住双眼,将一把大锤背于身后,手中拿着那把剑,一步,两步,三步……缓缓向众人逼近。
耳中听到,甬道的尽头涌来一群人,听着脚步声凌乱,不下三五百之众,后面的来的,还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有将官喊道:“还不动手,等什么?”
一声令下,在最前面的小兵不敢违抗命令,大吼一声就朝着陈瑕冲了上来,有一个人仗着胆子上前,其他人也就嘶吼着跟着冲杀。只是甬道逼仄狭窄,一时间不是每个人都能冲到陈瑕的附近。就在甬道了两侧形成了两排人墙,如果陈瑕硬闯的话,这么多刀剑一起砍落,非要把陈瑕砍成肉泥不可。
但是陈瑕却没有停步或者后退的意思,他也不知道前方究竟通往哪里,是否是这地道的出口,他只知道,这么多人一起攻上,如果一味忍让,只会死于非命。他资质不佳,却不是任人宰割的迂腐之人,越是危急关头,往往就越发清醒。
他蒙着眼睛,别人都觉得这个人疯了,只有陈瑕自己清楚,他不愿意见太多的杀戮,只有自欺欺人地不去看鲜血横飞的场面,才能叫他放下恻隐之心,从而把碎影无极剑发挥到极致。
陈瑕穿过人群,只听身边噗噗之声,不绝于耳,那是宝剑穿透身体的声音,清脆而犀利,就好像一阵风,又好似一道光影,他的人走过之后,往往就是旁人倒下。
他也不去想敌人从哪一路进攻,更不在乎有多少刀剑往自己的身上招呼,因为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不管他想什么破解的方法也难以躲避,就只把碎影无极剑的步伐施展开来。
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落日下的天山,一道残阳将水晶石上的招数,投射在对面的山峰,皑皑白雪之上人影舞动,在雪山之巅留下一片碎影。
那是陈瑕幼年在山上发力奔跑时,所留下的记忆。如今每一招,每一式,在不顾一切的忘我飞奔之中,全都纷至沓来,蒙着眼睛,看不到血,陈瑕也不需要想太多,只把手中的长剑挥舞,听着风声呜咽,凄厉地撕裂空气,再听那一声声鲜血喷洒,碎影无极剑终于发挥到酣畅淋漓,这期间却又听不到任何金属碰撞的声音。
因为影子任何人都能看到,却无论如何是捉不到的,他们举起刀剑砍下的一瞬,那影子已经走了。留给他们的却仅仅是一处致命的伤口。
人们能看到的是,一具具尸体相继倒下,或面目狰狞,或惊恐万状,有的被开膛破肚,有的被力劈两半,有的身上毫无伤口,可他却死了。那影子快得出奇,剑也快得出奇。
陈瑕风一样地穿过人群,走了一百步时,他这才缓缓把眼前的布扯了下来,对方见他如此,更是魂飞天外,有那还没死的,哪敢再战,丢了兵器,大叫着狂奔而去。
陈瑕回头看去,只见狭窄的甬道之内,尸横遍地,东倒西歪地躺在那里,油灯里的火燎到尸体上,慢慢地烧成一片,甬道内已经没有落脚之处,这一百步短短的距离里,他怕是足足杀了三百余人,这一切也不过是片刻之间而已。
718、法坛腹地
那些人逃走了,陈瑕也不想去追,回身踏过满是尸体与烈焰的通道,又向来路走去,那方尚有二十多人,此时已经如同惊弓之鸟,尽管还隔着一百步的距离,却缓缓向后退却。
陈瑕浑身是泥水,此时又沾染了数不清的血点,真好似杀神一般,那把长剑犹在滴血,谁人能不胆寒?
他每迈前一步,对方便后退一步,不多时走到进来的地方,而众人却已经退到了另一侧的百步之外,陈瑕缓缓捡起地上遗落的大铁锤,那铁锤的末端有个带钩的链子,两个铁锤勾在一起,刚好就可以搭在肩膀上。陈瑕抬头扫视一眼那些惊慌失措的人,淡淡说道:“你们不惹我,我也不杀你们,我只问一句话,兰天定在哪里?”
那些小卒已经吓破了胆,有人便指引道:“回头往那边走,出口便是了。”
“多谢!”陈瑕点了点头,又说道:“大鲜卑山不属于你们,你们还是回去原来的地方吧,免得客死他乡,连个埋骨之所也没有。”
陈瑕见那孔洞还在向下滴落的泥水,便问那些人道:“这个洞怎么关上,叫上面的流沙不再沉淀?”
一个胖子说道:“孔洞的两侧均有木板,墙壁有一些拉环,只需用手一拽拉环那木板便合在一处。”陈瑕依言照做,果然那木板啪嗒一声便合二为一,将上面的流沙彻底阻隔。与此同时地面上的沙子再也不流动了,陈瑕也不懂机关术,不知道其中原理,只是心中暗想:如此一来红砂太华坛的流沙阵就算破了吧。
他把所有的孔洞全都封闭,回身又说句:“多谢!”这才转身离去,只留下那二十几人,目瞪口呆,追也不是,逃也不是。他们何去何从,是死是活,陈瑕也无暇去理。
早有人把陈瑕闯入的消息向兰天定禀报,此时他正在阵法的中心位置,打算利用红砂太华坛的机关严防死守,与墨家弟子抗争到底。至少拖到天明,到时候他们找不到粮食,也找不到人,又破不了法阵,自然退却。
不曾想有人居然可以穿过流沙群,到了地下的机关密道里来,兰天定听到报告,当即恼羞成怒,喝道:“有一个人进来,那杀了他就是,这种事情也要向我禀报?”
报事的哭诉道:“若是能杀,当然就杀了,可那个人简直不是人,是地狱来的魔鬼……三百人的队伍,被他一剑击杀。他浑身漆黑,就好像一个影子,实在太快了,眨眼之间就从一头到了另一头,我们如何能跟一个影子为敌?”
其实陈瑕所出的非只一剑,只不过他身法太快,出剑的时间太短,这报事的又唯恐兰天定责备,故意夸大其词,因此便成了陈瑕一剑杀了三百人。
兰天定大吃一惊,“到底是什么人?”
报事的说道:“我只听到他说什么什么大漠第六鬼,叫陈瑕!”
一旁乌维图道:“果然就是他啊,此人杀人不眨眼,我早说过了。”
报事的已经吓昏了头,大声道:“何止杀人不眨眼,他根本就是蒙着眼睛的。”
兰天定只觉得毛骨悚然,白天与陈瑕交战之时,只是觉得陈瑕的步伐奇怪,却没想到他如同鬼魅一样,从地底钻出,居然还蒙着眼杀了人,纵使兰天定身经百战,也不禁觉得可怕。再加上报事之人和乌维图二人一番添油加醋,兰天定顿时慌了手脚,那报事的还等着他下达命令,可兰天定好半晌却只说了一句,“再探!”
报事之人微微一怔,心想:“再探?我还焉有命在?”只不过坛主发话,他不敢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遵命!”退了出去。
到了外面反而朝相反的方向走了,再不敢去招惹陈瑕。
他刚走没多久,陈瑕便已经杀到。这一路竟是毫无阻拦,那些守护法坛的兵卒,一见到他便望风而逃,地面上机关重重,可地道里是圣火教这帮人的腹地,哪里会布置许多机关?
陈瑕远远地就看到,前方一座四四方方的高台,有阶梯直通到上面,高台正中便是一座巫仙神像。陈瑕料想,这里便是红砂太华坛的法坛之位了。
只见那巫仙像的手里拖着一个金色的瓶子,瓶中有沙子不断喷出,落在周围的沙池里,沙池不过三尺见方,却好似无法填满一样,始终是那么多沙子,不增不减。
把沙子做成了水流的方式,这机关术的造诣也算不浅,陈瑕无心欣赏法坛的景色,一眼看到兰天定和乌维图就在巫仙像旁边站着,便大喝道:“你可是兰天定吗?还田碧恒将军命来!”
兰天定见陈瑕浑身是血,顿时心头一凛:想起陈瑕有勇无谋,表面上故作镇定,“今日你在我马前转得晕头转向,我饶你不死,你却杀了我那么多手下,我岂能饶你?田碧恒的人头就是我兰天定砍的,你要报仇的话,就上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前提是你要能抓到我才是。”
陈瑕也懒得和他废话,喝道:“因为你的那些手下来了不该来的地方,杀了不该杀的人。”
说罢一个纵身腾空而起,别看身负两个铁锤,手中提着长剑,可他的轻功已臻化境,这一纵身,举重若轻,竟似毫不费力。
兰天定大吃一惊,没想到陈瑕说到就到,见他脚未落地,当即随手从兵器架上抄起一条大棍,当作长矛对着陈瑕的小腹扔了过来。陈瑕身在半空,见铁棍飞来阻住去路,只好把腰一拧,身子向后仰成弓形,向后翻倒,那大棍贴着肚皮飞了过去,又砰的一声扎入地中。
一条棍子,无尖无刃,兰天定能把它硬生生地扎进地里,足见膂力不小。陈瑕冲到一半就被逼回,那法坛竟然未曾上去。陈瑕落地后立即弹起,再要上法坛,那兰天定和乌维图已经踏上台阶,头顶便是地道出口。乌维图半推上面的翻板,回头说道:“有种的,你就过来吧。”
陈瑕一见是这个欺神骗鬼的家伙,更加恼怒,把牙一咬,喝道:“乌维图,把夜明珠还给我!”
乌维图大笑三声,已经推开翻板走了。
陈瑕纵身上了法坛,奋起急追,那知才到法坛正中,地上的青石板登时四分五裂,滚滚黄沙从法坛之下冲出,就好似开了锅一样向上翻腾……
719、老谋深算
一块块石板,悬浮在沙子上面,距离越拉越开,那流沙之下不断有暗器射出,整座法坛开始向着甬道的后面移动,距离出口越发远了。除了那些摇摇晃晃的石板,陈瑕在这法坛之上,几乎无处立足,他想下了法坛再向出口追击,怎奈整个地道都已经化作了一片流沙群,而法坛就好似在流沙之上的一叶小舟,摇摇欲坠。
他轻功高强,却不是真的会飞,就只能踏着那一块块石板碎片,勉强稳住身形,可是稍微停留一瞬,那石板便开始下沉,陈瑕只能仗着“翩若惊鸿”的轻功在各个石板上来回跳跃,才能叫自己不至于沉没。可地底的黄沙流动的速度又变得奇快无比,同时上面的那些孔洞也不住有黄沙喷溅下来,不到盏茶工夫,地道内竟已经填塞了半壁沙土。周围的金漆石壁开始崩裂,更多的沙子,以更快的速度涌入其中,地上的油灯早已熄灭,甬道内只剩下巫仙的那个金瓶投射着一丝丝的微光。
陈瑕这才知道,红砂太华坛的终极机关,便是把甬道也变成流沙,如此一来不管是什么样的武林高手恐怕也难逃一死。
他冲着上方大声咆哮,希望此时的墨奇可以在外想些什么办法。
可这个时候,地面上沙土已经不再流动,墨奇带着众人沿着地面向村子后面追了过去,距离陈瑕已经非常遥远。墨奇远远就看到兰天定和乌维图二人,另外后方还有二百多个残兵败将,正朝着西门的方向逃窜。
墨奇首当其冲,大声笑到:“兰舔腚,尉迟新若已经被那个陈瑕杀了,你还想往哪里逃哇?”说罢,单手一扬,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直奔兰天定而来。
兰天定大吃一惊,用铁棍把人头打落,定睛再看,不是尉迟新若还能是谁。
“陈瑕杀了他?”
原来墨奇没有遵守诺言,口头上答应放尉迟新若离开,实则是为了诓骗他的解药,两天之内,连破两座法坛,接下来还要马上再破第三座法坛,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消息尽量不要传到其他的地方去。墨奇又怎么会对敌人手下留情,因此尉迟新若必须要死。
梅丽丝对墨家的做法颇有微词,眼看着墨奇用魂泣刀将尉迟新若的人头砍下,便说道:“还以为墨门是什么正派人士,想不到连掌门也是说话不算的无耻之徒。我万毒教虽然十恶不赦,却也坏得光明磊落,似你这样不讲信义,还说什么兼爱非攻,分明就是自欺欺人!”
墨奇不以为然,大笑道:“我逗他玩的,量他也料不到我这么大的岁数还会骗他吧?”
墨喜儿道:“对待这些恶人又何必心慈手软?就算不讲信用也是应该的。”
梅丽丝冷笑道:“这就是你们标榜的墨家精神,今日总算领教!”
祖惧喝道:“老妖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们墨家弟子指手画脚,我们墨家钜子侠义为怀,早在先秦时期就已经声名远播,我们生来就是侠客,可不是讲什么妇人之仁的酸儒!”
梅丽丝冷笑道:“好一个生来就是侠客,却躲在大鲜卑山这样的穷乡僻壤做起了隐者。”
“外人侵犯我们家园,理应奋起反抗,除恶务尽,这么做也没有什么不对!”梅怒道。
墨喜儿又说道:“没有人叫你看我们杀人,不爱看的,你可以现在就走,口口声声说什么帮我们除掉耿珊海,可实际上你到了这里除了发几句牢骚又做了什么?就只会拿吴欲的性命来要挟我们,大鲜卑山不欢迎你!”
梅丽丝一个人说不过这么张嘴,也懒得去和他们这些人争辩,不过她心中却想:原来雪怪墨奇也不过是一个卑鄙小人,天下的豪杰都是些背信弃义之辈,唯有师父才是真真正正的男子汉。
而此时,墨奇把人头扔给兰天定,却反说是陈瑕杀死,更叫梅丽丝觉得义愤填膺。早听瑕儿说:那兰天定马快,如光似电,就算你墨奇武功再高,也不一定能杀得了此人,墨奇为了不给大鲜卑山惹上麻烦,反把杀害尉迟新若的罪责推卸给陈瑕,如果兰天定跑了,那于阗国、匈奴乃至于整个西域都知道陈瑕这个名字,别说兰天定可以逃脱,就算有一两个败走的兵勇得活,也会给陈瑕带来无穷后患,如果将来陈瑕离开大鲜卑山,必定被这些西域的人讨债。
因为梅丽丝知道,那尉迟新若身份不低,乃是于阗国王广德的结拜兄弟,此事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墨奇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表面上看,墨奇似乎是语无伦次地,胡说八道,可今晚的一切迹象表明,墨奇种种怪诞表现,都有他不可琢磨的深意。
到龙潭虎穴之前喝酒吃肉如此,杀了尉迟新若也是如此,想必嫁祸给陈瑕也是早有预谋。这个人看起来疯疯癫癫,可实际上智谋过人,不可小觑。
梅丽丝虽然是这样想,却也猜不透墨奇的心里作何打算,而在其他人看来,墨奇无非是撒了一个谎而已,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连墨喜儿也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开心,因为陈瑕“立此大功”,那大鲜卑山的村民就会对他另眼相看,她和陈瑕的婚事也就少了一层阻碍。
墨喜儿少女心思,只想着与陈瑕结成连理,而墨奇又是她的爷爷,断然也不会害她,可她又哪知道墨奇心中所想,他之所以这么做,便是要陈瑕在天地之间难以立足,唯有留在大鲜卑山,才能安身立命。否则他就要不断地被人追杀,也要不断地杀人。
他也看出陈瑕绝非池中之物,如果不叫他撞到南墙,他恐怕不会死心塌地地与墨喜儿长相厮守,而大鲜卑山未来的接班人,是不应该离开这里的。
尉迟新若是什么样的人,墨奇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是于阗国的上将军,广德的结拜兄弟,西域的神箭手,也是匈奴人的“狗”,他是因一个汉人而死,这个人是当年伊吾卢守将陈睦之子,为了替鲜卑联盟的田碧恒报仇而来,于阗和匈奴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势必要与大汉和慕容部落展开一场恶战。到时天下大乱,而陈瑕和墨家弟子只能隐居他处,任谁也不会再来骚扰了。
720、破土而出
这是“李代桃僵”、“隔岸观火”、“借刀杀人”的连环之计,从墨奇打算杀了尉迟新若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想好此后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大势走向。
只有汉、匈奴、鲜卑纷争不断,他们才无暇顾及他们这些已经几乎快被人遗忘的墨者,墨家的弟子和机关术才能渐渐地脱离俗世,换回永久的安宁。这一步棋,是墨奇所愿,也是大鲜卑山的住民祖祖辈辈心中所愿。机关术害人至深,连墨喜儿也把它用于刀兵,此皆因世人知道机关术的存在,如果人们遗忘了,那或许这世上也就少了许多纷争。
墨奇那么聪慧之人,却忘了一点:只要有人,就有纷争,只要有人,就会创造各种杀人的手段,罪责不在机关术,而在人本身。也许多年以后,有比机关术更加厉害的杀人手段出世。只不过,那时墨家和机关术已经太过古老,甚至被人永远遗忘。
墨奇回头遥望了一眼那村口处“绝世钜子”的石碑,越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他这么做是对是错,在当世无从判断,也许在梅丽丝等人看来,他不守信用,出尔反尔,但墨奇自己认为,他是为了天下着想,为了这些墨家遗孤着想,是非功过以及世人的评说,对于墨奇来说根本不在乎,他所在乎的依旧是那三个字:“活下去”,叫所有墨家的弟子能活下去。
“不错,”墨奇诡异地对兰天定笑了笑:“就是在你出来的时候,陈瑕把他的头砍了下来,为田碧恒亲手报了仇。所以,杀人者陈瑕是也。”
一听到这七个字江浪也不禁心头一凛,他没有梅丽丝那种蔑视墨家的心思,相反的,江浪愤世嫉俗,尉迟新若的死,他不但不觉得不妥,反而觉得墨奇杀的好,杀的痛快。
不过墨奇刚才的这句话,却叫他觉得脊背发凉。因为墨奇的话竟和当初冒充陈瑕滥杀无辜之人的题字是如此吻合。如果说这仅仅是巧合,那就是上天故意跟陈瑕开了一个玩笑,要他背负一个杀神的恶名。
从此之后这个恶名必定传遍西域,乃至于整个天下武林。这幕后的始作俑者是冒充陈瑕杀人的那个人,但他绝不是陈瑜,而是另一个人,他到底是谁,便只有江浪能猜到他的身份,可是那人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江浪却又一无所知,他想不通为什么他要陷害陈瑕,也想不通墨奇又为什么陷害陈瑕。
兰天定也同样吃惊,因为陈瑕明明就在地下的甬道,兰天定畏惧陈瑕,不敢与之一战,所以出来的时候,开启了自毁机关,叫所有的沙子一股脑地全都涌入地道内,他要活活把陈瑕埋在里面。可按照墨奇所说:在他出来的一瞬间,陈瑕砍下了尉迟新若的人头。这怎么可能同时发生?除非他真的如报事的人所说,快得就只剩下影子。
乌维图道:“别听这个老疯子胡说八道,没有人能逃出里面的机关!”
可偏偏就在这时,墨奇身后一片扬尘,陈瑕大喝一声,居然破土而出,一个纵身飞上众人头顶,所有的沙土冲天四散,陈瑕在最高处,浑身污秽,黑的是泥,黄的是沙,红的是血,唯独那一双眸子在火光中,格外醒目,真好似地狱里跳出的恶鬼一般。
乌维图大惊失色,“陈瑕!是陈瑕!”
此话一出口,他面前的兵卒立即向后退却,之前还有心决一死战,可此时却战意全无。
原来陈瑕在地底被沙土埋没,可是随着沙子的聚集,反而叫他离地面越发近了。因为什么东西都被黄沙吞没,唯独那座法坛是不会沉没的。反而如同海中的孤舟,水涨船高,换做旁人等到沙子填满甬道之时,注定窒息而死,可陈瑕有龟息大法护体,又是不死之身,纵然在地下再憋上四五个时辰也不会就此死去。
随着法坛的升高,他渐渐地已经可以碰触到流沙下方的孔洞,尽管控制这些孔洞的拉环已经被黄沙吞没,但是几块木板如何能挡得住陈瑕的神力,他一掌将木板击碎,因为法坛上的巫仙像,使得他有了借力之处,所以他是踩着巫仙像的头顶,跳出地表的。与此同时头顶尚有两丈深的沙土,也被他一掌击地直飞冲天,这一掌已经是陈瑕的平生之力,自然威力无穷。
他瞪着眼睛,落在墨奇身后,紧跟着大地一阵摇晃,地面的那些沙土因为被陈瑕打得散了,轰隆一声巨响,身后的地面就此坍塌,形成了一个硕大的洞穴,红砂太华坛里的那些尸体、焦土、火把,房屋、栅栏等物一齐落到地下,顷刻间填满了大洞,跟着又被地底冒出的沙土掩埋,填平,就好像这个大洞从未出现。身后面唯有那“绝世钜子”的石碑岿然不动。
村外环绕的护城河水流入洞穴与泥沙混合一处,使得众人的脚下结实的地面也出现裂缝。墨奇也万万没想到,陈瑕破土而出,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不过他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一个很小的力,层层堆叠,最终也会变成移山倒海之势。眼看着所有人都可能葬身于此,他大吼一声,“冲!”
因为只有向前才能躲避地面的塌陷,不至于葬身流沙。
兰天定和乌维图等人见状也全都觉得是滔天大祸,哪里还敢在村中停留,尽管按照机关的布置,在太华坛的两侧其实并无流沙,只是这个时候他们还也无法想到那么多,只是看着地面的裂缝和墨奇、陈瑕等人全都冲着这边而来,就只能向后退却,不幸的是,兰天定不可能把战马拴在门前,而是全都在后方粮草仓的位置,他现在所想的就是骑上赤骥,立即逃走,再不管什么红砂太华坛了,乌维图和他自然也是一样的想法,不过他比较奸诈,自己向后逃走,却吩咐那些于阗国的士兵:“给我杀!”
于阗国的兵也不傻,眼看着地面就要坍塌到脚下,谁敢多做停留,坛主都要逃走,何况是他们?因此也紧随其后,无人阻拦墨家的弟子。
好容易塌陷缓和了一些,众人已经道了粮仓附近,这里是一片实地,再无流沙作祟,可是陈瑕等人却已经追到了。兰天定把大棍一横,看了看两侧的军兵,尚有三十多人存活,其余之人,要么被流沙吞噬,要么就是被墨奇等人直接击杀。
红砂太华坛到了此地,已经后门了,可此时吊桥来不及放下,城门也来不及打开,兰天定也只能背水一战!
721、地狱之门
“陈瑕!”兰天定用手中铁棍向陈瑕点指,他不去与墨奇计较,把一切的罪孽都算到陈瑕的头上,他也以为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陈瑕才是这次行动的头领,却不知这背后安排一切的另有其人,“陈瑕!红砂太华坛我让给你,绝世钜子的村子我再也不回,如今我穷途末路,只能认输,在下只求你放我一马,他日有缘再会,我兰天定定然感激不尽!”
江浪一旁笑道:“输了才知道求饶,你感激不尽又能如何感激?给我师父舔腚吗?哈哈哈……”
此言一出,墨家之人全都大笑,兰天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是匈奴大将,几时曾受过这等羞辱,但是要他这个时候口出污言秽语,自觉有失身份,虎着脸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也只有与你决一死战。陈瑕,倒要看看你的剑快到何种程度。”话虽是这样说,兰天定一时却又不敢上前,他也不能往后再退,否则被逼到寨墙前,躲闪不便。
江浪笑道:“我们虽然死了不少人,但是主力尚存,加上慕容广的援兵,如今的形势是你方数倍之众,我奉劝你一句,干脆跪地受降,或许还可以饶你不死,也免得你这些手下人尽数被杀。”江浪从前也是做过官的,按照汉人的观点,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其实是与敌人交战时的上上之选,如此既可以打赢,己方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按理说江浪的话,是个上策,可墨门之人却不这么想。
汉武帝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江浪虽然愤世嫉俗,但他是汉人,多多少少还是要受到儒家思想的影响,他与兰天定没有任何仇怨,既然兰天定有可能投降,就没必要赶尽杀绝。儒家讲“利天下”,墨家学派则讲求“为义”,与诸子百家相比,墨门之人组织严密,具有非常强的战斗力。自古以来,墨家弟子不光要学习墨家学说,为了实现非攻的主张,弟子们甚至要时刻准备着投入到守御弱国的任务中,甚至不惜一死,以身践义。游侠在当时就是钜子的代名词。守卫别人的家园尚且如此,守卫自己的家园就更要勇往直前。他们嫉恶如仇,家园又已经被红砂太华坛的法阵毁坏殆尽,如今大局已定,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仇人?
祖惧喝道:“我师父还在这呢,几时轮到你来做决定?兰天定,你今日必死,投降也是无用!”
兰天定大笑三声,“那就来吧,我身为匈奴骨都侯,绝不可能跪地投降!你们放我走,我感激不尽,当年老单于在漠北与窦固激战三天三夜,他宁可战死也不投降,我们匈奴上下个个都是如此,想叫我屈服你们汉人,万万做不到,唯一死而已!不过在我死前,也必定杀你们几个墨家弟子,跟我一起下地狱!”
地狱是人死后所去的地方,陈瑕知道,兰天定报了必死之心。
那兰天定已然拉好了架势,以他的武功纵然杀不死墨奇,但是在激战之中突施辣手,杀两个墨家弟子,还是绰绰有余。众人正要上前,祖惧突然又喊道:“大家先慢着,兰天定点明要陈瑕出战。为何此时陈瑕却不做声呢?莫非陈瑕你怕了?”
梅丽丝心头一凛,暗叫:不好!这祖惧定然是恼恨墨奇把他孙女许给陈瑕,所以想借兰天定之手除掉陈瑕。否则大家一拥而上,有墨奇、陈瑕、江浪等人一起动手,兰天定必死无疑。可他偏偏激将陈瑕,其心中恶毒已经昭然若揭,陈瑕杀了兰天定,那是墨门的胜利,陈瑕死了,那他便可以除掉一个心头大患。反正兰天定已是困兽之斗,无论如何也是要死的,而陈瑕生死如何,墨家的人都没有损失,依然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姓祖的,”梅丽丝冷冷说道:“你自己不敢上前,却鼓动陈瑕出手是何居心?难道我们瑕儿就该为墨家卖命,他前世欠了你们的?墨奇,你号称雪怪,乃是天地四灵之一,又是墨家的掌门人,兰天定如何处置,理应你来定夺,你来出手,怎么反而劳烦一个外人?”
墨奇却笑道:“姑娘,此言差矣,第一,陈瑕是我孙女婿,可不是外人;第二,人家指名道姓,要与他决战,我这做长辈的,怎么能护短?我看陈瑕去得。”
祖惧面有得意之色,“师父英明,陈瑕如果贪生怕死,又岂能做你老人家的女婿?那不是大大堕了你老的威名?陈瑕,我们这么多人都想知道,你到底能否赢得了这个匈奴的骨都侯!”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陈瑕,在这之前陈瑕一直没有说话,他在想着一件事,自己今天以碎影无极剑杀了三百多人,这些人是否真的该死?说起来,他们其实和自己并无仇怨,只因挡住了他报仇的去路,自己就不由分说把所有人全都杀光。他们在西域的妻儿老小由谁照顾?他们的子女会不会和我跟哥哥一样,从今往后成为孤儿。
此时祖惧催促他去动手,陈瑕却轻叹了一声,“不管他咕嘟不咕嘟,我今天不想再杀人了。白天我与兰天定交过手,我也打不过他……”
兰天定怒道:“我是骨都侯,不是咕嘟吼,也不是什么舔腚,你几次三番羞辱于我,现在又假惺惺地装什么善人,要动手就趁现在,你我大战三百回合。”
墨奇忽然笑道:“你放心,有你打架的机会。这出好戏,我岂能不看?”
“爷爷,你……”墨喜儿担心陈瑕不敌,正要劝阻,墨奇却把手一摆,转身对陈瑕说道:“你不杀他们,他们也是要死。我们大鲜卑山原来有千余户住民,如今就只剩下这几百人苟延残喘,匈奴人占我家园,杀我亲人,如果轻描淡写把他们放走,那又岂是我墨家钜子所为?你不必再想其他,你想一想田老将军因何而死,想一想你兄弟陈青为什么受伤,再想一想喜儿的父母。是他们来找我们的麻烦,可不是我们去打匈奴!你别忘了你此行是要给陈青和田老将军报仇的,从一开始,你就打算大开杀戒了,眼看只差一步,难道这个时候,你还想着放弃?”
722、死又何惧
其实墨奇完全可以自己出手,只不过墨奇有他的想法,就如祖惧所说,陈瑕是个外人,很多墨家弟子并不服他,而墨奇作为一门之长,必须处事公平,不能叫门下的弟子说三道四,只有陈瑕手刃兰天定,才能叫如祖惧之流心服口服,否则自己百年之后,大鲜卑山的墨者,怕是要像之前的墨家门人一样分崩离析,这不是墨奇想要看到的。
作为墨家的掌门人,除了要德高望重,技艺也必须要足以服众。陈瑕是未来的孙女婿,他必定要和喜儿共同执掌墨门,喜儿有《先天机关术》的秘籍,而她的身份又得天独厚,其他的弟子望尘莫及;陈瑕虽然资质不佳,却心地善良,有侠义之风,多少符合墨家的理念,他绝不可能项巫仙一样用机关术和武功搞得天下大乱,至少他不会把墨家弟子带入歧途,所欠缺的就是他的武功还没有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
墨奇早看穿了陈瑕宅心仁厚,但是现在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他不需要陈瑕把墨家学派发扬光大,只求自己死后,他可以和喜儿守住机关术的秘密,保护这里的村民,如果不能服众,那将来对他和喜儿来说,或许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因此兰天定必须交给陈瑕去抓,至于陈瑕如何处置,那是他的事。除此之外,墨奇也想借此试探一下,陈瑕到底有没有资格做墨家的掌门。他的打算相当长远,绝不仅仅是杀一个兰天定而已。如今大局已定,红砂太华坛破了,兰天定的生死就没那么重要,相反,墨家的掌门未来的人选,才是最重要的。
陈瑕听完了墨奇的一番话,心中暗想:不错,兰天定之前也不知道杀过多少人,我就是为了报仇而来,理应手刃仇敌。我已经违背剑神的教诲,杀了那么多人,可这个时候为什么我反而觉得如此不安?莫非我天生就做不了一个恶人?
兰天定催促道:“来啊,还等什么?我和陈瑕决一死战,任何人也不要出手帮忙,你们全都走,就由我一个人拦住他们。”
表面上是兰天定叫他的手下不要来帮忙,其实他是希望敌人不会群起攻之,自己与陈瑕单打独斗,也未必就一定会输,只不过兰天定作为坛主,料想自己今日是必死无疑,如果能拖延一下时间,叫手下的人和乌维图逃出生天,那也算是在死前为弟兄们做了点事情,要是能在决斗中侥幸杀了陈瑕,那还赚到了一条人命。
墨奇、梅丽丝、江浪等人,全都是聪明人,如何能听不出兰天定的话外之音,只不过墨奇已经决定要陈瑕出战,因此明知兰天定是故意要和陈瑕单打独斗的,却没有人反驳。只有墨喜儿心中忐忑,拉着墨奇的手不住摇晃着,央求他不要叫陈瑕出战。
可是墨奇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说道:“陈瑕要做我的孙女婿,这一关必须要过!”她从未见过墨奇如此严峻的表情,说的话又是这般斩钉截铁。
祖惧喝道:“陈瑕你还等什么?如果兰天定点名叫我出战,我早就上了,你这么怕死,干脆滚出大鲜卑山,我们不需要你!”
江浪自然不服,骂道:“就他娘的会吹牛腿,你那么英雄了得,那你倒是上啊?”
祖惧把嘴一撇,“可他没要和我打。我为什么要上。”
江浪探手抓住祖惧的衣领,笑道:“那我和你打,你敢不敢打?”
“够了!”墨奇也知道祖惧是个小人,可他是自己的弟子,不便当着外人的面严厉申斥,倒叫兰天定看笑话,因此便对江浪说道:“你这个老东西,你的辈分那么低,怎么可以目无尊长呢?你别忘了你的武功是怎么恢复的,我随时可以收回。”
江浪闻听,把祖惧往旁边一推,“你师父叫我师父送死,我师父要是死了,我就先杀了你,宁可舍了这一身武功不要!”
梅丽丝笑道:“陈瑕有什么三长两短,皆是因你这个无耻小人而起,到时候就算江浪肯饶你,我也不饶你。”
祖惧见这两人发话,心中还真有点畏惧,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此时,陈瑕已经迈步上前,对兰天定点了点头,“既然你非要与我一战,那我也只好奉陪到底,反正我不出手,墨家弟子万箭齐发,你也只有死得更惨。希望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免得你死前还要受那么多皮肉之苦。”
“少废话,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所有人,全都散开!”兰天定把铁棍一横,“陈瑕,冤有头,债有主,田碧恒虽然是尉迟新若射死,但他的脑袋是我砍下,也是我下令把它挂在吊桥之上,之前大鲜卑山的那些村民,也是我下令杀的,我只是奉命行事,不得不这么做,不管怎样,人我杀了,可你今天也杀了我三百多手下,你我都是各为其主,如果我有错,那你也有错!你如果要报仇,就冲着我来,同样,我也要找你报仇,绝不会手下留情,今天如果我不幸战死,我只求你最后一件事……”
陈瑕淡淡说道:“你还有什么所求?”
兰天定看了看那些士兵,这才说道:“如今我就只剩下这点人马,我不求别的,我求你放他们一条生路,我保证他们从此回到西域牧马放羊,再也不要当兵,也再不来大鲜卑山!”
陈瑕微微一笑,“可惜他们的命运,自己也做不了主吧。匈奴与大汉战事不断,他们回去之后还是会被抓来当兵。”
兰天定犹豫了一下,对手下人说道:“所有人听着,如果你们今日侥幸活命,再也不要回家乡去了,也再也不要当兵,就当你们已经死了。”
墨奇哈哈大笑,“简直是笑话,到这个时候,他们谁能活命?他们不回匈奴,不当兵又能去哪里?”
兰天定道:“就算做奴隶,也不要当兵了!”
墨奇又道:“可惜你死后不可能再命令他们,他们何去何从谁也说不准。如果有人给其他法坛送信,那我们找谁评理去?你的话,我是不会信的!”
兰天定把牙一咬,“老怪,你想杀他们,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此时他的手下已经退到了后面边上,匈奴人本来就彪悍,兰天定为了他们求情,反而叫他们更加不畏惧生死,尽管兰天定让他们走,却没有谁想临阵脱逃,这其中只有一人除外,那就是乌维图。
723、怪招频出
趁着兰天定与陈瑕对峙之时,他早就悄悄退到队伍的最后,他一身黑袍,把兜帽往头上一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陈瑕和兰天定的身上,因此也就无人注意。他在城门边,悄悄把吊桥的一条绳索砍断,准备一旦兰天定败了,第一个逃走。
别看乌维图的本事不大,但是说起奇淫巧计倒也不逊于墨家弟子。
机关术他是不懂,可这个人有一个本事,那便是会变戏法。之前在檀石村就用了一些小把戏,愚弄那些无知村民,除了陈瑕跟吴真学过一些这样的把戏,其他人就都无法看透。今日里他不准备和敌人决一死战,就一门心思地找机会逃走。
眼看着陈瑕已经与兰天定激战了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败,乌维图更是觉得大势已去。
别看陈瑕一口气杀死三百多人,但是对付兰天定还是棋逢对手。主要的原因是,此时并非危机关头,陈瑕又没有蒙住眼睛,碎影无极剑的威力发挥不到千分之一,他那把剑又是轻盈的兵器,剑法施展不开,与对方的镔铁棍相比,就要吃亏许多,杀道现在那剑刃都已经崩了,棍剑相交之际,往往都被对方震得手臂酸麻。
相反,兰天定是抱着必死之心,反而比白天更加勇猛,那条大棍舞动如风,棍梢带动周遭的空气呼呼作响,搅得地上黄沙四起,陈瑕有几次都险些被他砸中,只能在他身边来回游走,一时找不到进击的角度。
兰天定心中暗道:这陈瑕哪有那些人说得那么厉害?原来他的武功也不过如是,乌维图误我不浅。
见对方尚有许多人跃跃欲试,兰天定怕他们变卦,突然群起攻之,因此打算速战速决。猛然间把棍法一变,左手压住棍子,右手虚晃一掌,将陈瑕逼退半步,他则调头拖着棍子往马棚方向跑去。
陈瑕知道这人骑术精湛,在马上比地面更加厉害,那容他轻易上马,因此随后持剑急追。
梅丽丝惊道:“不可追!”
可惜说这话时,为时已晚,陈瑕的剑尖对着兰天定分心便刺,使的依旧是蔽日踏风。
二人已经交手十几个回合,这招蔽日踏风被陈瑕使了不下七八次,早被兰天定算到。耳听得背后金风一起,他大声喝道:““你就只会这一招!”话音未落,已经把手中长棍向后一顶,棍梢刚好顶住剑尖,陈瑕前冲之力受阻,想要撤剑也来不及。
二人使的全都是刚猛的招数,陈瑕这把剑已经有了裂痕,而兰天定的兵器是至刚之物,硬度极高,长剑自然难以抵挡,只听噼里啪啦一通暴响,竟从剑尖一直崩裂到剑柄,陈瑕就觉得手心一麻,赶紧撒手,那把剑已经震成数段,再不能用。
兰天定一击得手,索性回身疾点,大棍向下一低头,直奔陈瑕下阴扎来。这一棍阴狠至极,一棍分三式,名曰:断门三进手,棍法乃是从拳法中演变而来,只不过棍子更长,也更难躲避,三棍连取下阴,擦到碰到,也要断子绝孙。
陈瑕见对方狠辣,已经动了杀机,哪敢怠慢,只得连连倒退,第一棍堪堪闪开,第二棍就戳中大腿内侧,裤子上立即便是一个窟窿。
可恶的是身后居然有人叫了一声“好!”,却原来是祖惧看到兰天定出手恶毒,这招“断门三进手”如此凌厉,料想陈瑕不死,命根子也难保,喜儿是绝不会嫁给一个废了的男人,因此祖惧幸灾乐祸,那个“好”字竟然脱口而出。
他不叫这一声,可能陈瑕就要败了,偏偏他这一叫,叫陈瑕火冒三丈,那一瞬间,心中就想:我要就这么败了,不是叫那个祖惧看笑话?墨家弟子如此卑劣,我绝不能随了他的心意!
眼看第三棍又到,陈瑕干脆不躲不闪,突然一个后空翻,变成倒立姿势,此为“魁星踢斗”,乃是修炼玉影连环诀内功的法门,陈瑕自幼在天山练习了不下几万次,就连睡觉时往往也是这个姿势,因此使起来得心应手。
如此一来虽然让过了下阴要害,却把小腹露给对方。兰天定看到陈瑕使了一个奇怪的招数,不禁微微一怔,动作缓了一些,但是小腹也是要害,就算点不到他的下阴,叫他肠穿肚烂有何不可,因此他并未收招,反而加大力道,对着陈瑕的小腹直戳过去。
陈瑕不能以脚挡他的铁棍,但是倒立过来,便可以不用弯腰以手接棍。他自幼修炼玉影连环诀的心法,又在伊吾卢采石场抡过大锤,手上的力道比腿可要厉害百倍。
铁棍距离小腹也不过数寸距离,梅丽丝忍不住一声惊呼,“日月穿梭!”
这是金乌拂穴手里的招数,陈瑕只需使出这招,以阴柔之力将铁棍拨到一旁便可化解敌人攻势,虽然无法取胜,但是自保绰绰有余。可陈瑕为了不在梅丽丝面前使出万毒教的武功,落人话柄,偏偏故意舍弃这招不用,反而使了一招“妙手空空”的偷盗法门,单臂支撑身体,另一只手探出两指去夹对方的棍头。
在旁人看来,陈瑕简直是以卵击石,那兰天定的铁棍何其威猛,又岂是两根指头可以夹得住的,就算你能夹住,可人的手指又如何能比铁棍坚硬,这一下非把你的手指打残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陈瑕两指在铁棍上一搭,整个身子猛然前倾,借着这一搭之力,竟然以双腿盘住铁棍,兰天定这一棍不仅打空,反而被陈瑕给缠住了兵器。等于是陈瑕顺着他的力道,趴到了棍子上。
这一变化叫在场的习武之人全都大吃一惊,谁都没见过如此诡异的身法,而且这姿势也并不好看,但是却非常有效。任兰天定那么大的力气,但是被陈瑕缠住兵器,棍法再绝也施展不了。
梅丽丝不禁问江浪,“你师父用的是什么武功?”
这个招数,完全是陈瑕在危机关头不经意使出,哪里有什么套路可循,江浪又怎么会知道这是什么手段,纵使他可以认出“妙手空空”是学自李云帆,但那是偷东西的手段,江浪绝想不到陈瑕会把它用于实战。但是梅丽丝问起,他也只好胡乱说道:“这个叫野猪蹭树吧,我他娘的哪里知道?”
梅丽丝骂道:“这算是什么招数?难听得要死!”江浪哈哈大笑。
兰天定见铁棍被擒,忙向回抽去,跟陈瑕去已经牢牢抓住棍子,他怕一松手,对方再使出刚才的那一招,就不知道还能否抵敌。
兰天定大吼一声,索性把铁棍高高举起,陈瑕的腿缠在棍子上,一时难以脱身,他举起陈瑕连同铁棍,对着地上一处青石奋力砸下,他是想陈瑕再不松手,就把他活活砸死。
这一棍下去,就听嘭的一声,地上的青石板被砸得粉碎,陈瑕把所有的真气都运于后背,虽然如此,还是觉得五脏挪移。那兰天定见这招管用,又是一棍砸下,棍子到了一半却又再也下不去,原来陈瑕依旧抓住棍子,一只手却撑在了地上。
724、长刀所向
陈瑕这一撑住,不管兰天定如何“高举高打”,也难以伤他。兰天定也算是武学宗师,他见陈瑕臂力惊人,这么打下去只会徒耗体力,陈瑕并非泛泛之辈,等自己力气稍有不续,就容易被陈瑕反击得手。
他一扭头,见左侧有一处废弃马厩,刚才陈瑕破土从地下而出,天崩地裂一般,震得这马厩也东倒西歪。马厩里有不少拴马的桩子以及食槽、柱子等物,那兰天定便把铁棍抡起,对着马厩的篱笆桩没头没脑地打过去。
那些木桩等物,不像地面那般结实,这一下抡过去,只把那些桩子、立柱、食槽子,以及里面的耙子、锄头、镰刀、锅碗瓢盆撞得四处乱飞,带起的一阵罡风,把食槽里的草料也搅得凌空乱窜。陈瑕就只憋住一口气,把脊背舍出去,他神功在身,虽然不是钢筋铁骨,但是寻常的木具可也伤不了他。
马厩本就摇摇欲坠,这一棍下去,坍塌了一大半。马厩之后是一个放长矛的铁架子,平时是做栅栏之用,如今马厩坍塌,长矛虽然也已经散落,但是那架子却因为方才的一棍,横了过来,架子的顶端是数十根铁尖。兰天定这一棍未把陈瑕打死,就把他往那架子上去撞。
这一下可不得了,陈瑕功力虽强,可他却不是金刚不坏之体,如果后背撞到那些铁尖,就等于是一下子中了好几箭,就算不死,那也要受极重的外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人群中倏地窜起一条人影,好似闪电一般,先一步挡在那铁架子前面,此时陈瑕已经到了,那人影突然回身一掌,顶住陈瑕的后背。兰天定就觉得手臂一颤,被震得倒退两步。
那人影抓住陈瑕的脊背就势把陈瑕给拉了过来,只见他白须飘洒,满脸堆笑,正是雪怪墨奇。
也不等兰天定再度出手,墨奇已经抢上两步,眨眼间就道了兰天定面前。
兰天定忙举棍去打,可对方的手却好似会拐弯一样,居然绕过铁棍,直袭兰天定的面门。耳畔中呼的一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吹得兰天定须发皆张,不由得又倒退数步,等他站稳身形,又忽觉脸上一凉,伸手一抹,竟是一层严霜。腮边的一部络腮胡子,都被冻结成冰。
他大吃一惊,把墨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惊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之前虽然也见到了墨奇发号施令,但是兰天定太在意陈瑕这个名字,而墨奇把尉迟新若的人头扔给他使,也并没有使出什么特殊手段,因此他对这个又矮又胖,形象猥琐的墨奇并没有过多留意,以为他武艺平平,却没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才是真正的劲敌。
墨奇这个时候也没必要隐瞒身份,咳嗽一声,大声道:“我就是机关术的鼻祖,大鲜卑山的主人,墨家的掌门人,人称天地四灵之一的雪怪墨奇!”
他一出口就是一大串名头,墨家弟子人人喝彩,以壮声势。墨奇手捻须髯,得意洋洋。
兰天定收摄心神,暗想:原来此人是雪怪,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天地四灵?
纵使他圣火教信奉巫仙,兰天定却未曾见过巫仙本人,至于耿珊海,那是冒蛊祖之名,兰天定心里清楚得很,他本以为天地四灵已经绝于人世,没想到今日居然得见真身。只不过他做梦也想不到,传说中的雪怪,会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老头。他也才知道,雪怪不但机关术厉害,其武功也同样非同小可。
“原来你就是雪怪,今天遇到你也算是三生不幸。”兰天定故意把三生有幸说成三声不幸。冷笑了一声,道:“可惜雪怪不守信用,以多欺少,行径卑劣至极,与猪狗何异?”
他这话说完,却听对面传来三声干笑,“哈……哈……哈……”
那人笑得声音很大,却又故意把声音拉长,墨奇一扭头,见笑的是梅丽丝,便问道:“老姑娘,你喜从何来啊?”
梅丽丝是看不惯墨家弟子的所作所为,墨奇之前又背信弃义杀了尉迟新若,更叫梅丽丝觉得不耻。兰天定骂他,梅丽丝反而觉得有几分道理,因此发笑。
“有人替我说出心里话,我便高兴。”
墨奇也不生气,嘿嘿一笑,“我可没有以多欺少。你听我和你们说说这个道理。按理说我不该出手,但是我不出手陈瑕可就要吃亏。”他一指兰天定,说道:“咕嘟猴,你这小子不厚道。”
“我如何不厚道?”兰天定方才险些丧命,因此不敢轻易与墨奇交手,只是横着铁棍做防御状。
墨奇道:“我们陈瑕兵器不济,拿着把破剑,还被你给打断了,如果是公平的话,你就该丢掉铁棍与陈瑕空手相搏,那样的话,我便绝不插手。你明知陈瑕没有兵器,可你这一棍一棍的,专门往陈瑕的命根子招呼,他要是断了根,我孙女从此不是要守活寡?你如此狠辣的招法,你当我墨奇是瞎子吗?”
兰天定冷哼一声道:“这是生死对决,可不是什么比武切磋,我自然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取他性命,为我那三百多兄弟报仇便可,哪管你怎么想?他兵器不好,也是他咎由自取。”
墨奇点了点头,“好,你说的,生死对决,无所不用其极……大家都听到了没有,他说兵器不好,那死了也是咎由自取。”说着,他忽然从背后抽出那把大刀来,回身向陈瑕扔去,“陈瑕,你就用这把魂泣刀杀了兰天定,到时候,可就没有人说你胜之不武啦。”
陈瑕抓住刀柄,却犹豫了一下,“前辈,晚辈没学过什么刀法,不太会用刀啊。”
墨奇怒道:“你不会把剑法融入刀法之中?”
陈瑕依旧迟迟不动,因为他知道,碎影无极剑是一种以速度取胜的剑法,讲究的是轻盈迅捷,魂泣刀太重,反而难以施展。墨奇道:“你放心,有了这把刀,兰天定是打不过你的。你会什么招数,就使什么招数,我是不会看错人的。”
陈瑕朗声道:“好,既然前辈这么说,我就算不会任何刀法,也无所畏惧!兰天定,你放马过来!”他叫兰天定放马过来,自己却高举魂泣,向兰天定飞奔而来。
725、甩手轩辕
墨奇见陈瑕冲上,身子一晃,早已飘然荡去,又回到队伍之中。
他一闪开,兰天定便好似看到猛虎下山一般,一道污泥满身的黑影突然就从墨奇的身后向自己扑来。陈瑕的刀举过头顶,胸前门户大开,兰天定心中暗笑,这傻小子果然不会使刀。
刀为“百兵之胆”,习武者对刀法多多少少都有研究。兰天定虽然是使铁棍的,但是刀法的造诣也不算浅薄。但凡使单刀者,势必要先横刀在前,守住门户,待到短兵相接之时,再以扫、劈、拨、削、掠、奈、斩、突等手段施展开来,迅如疾风,势如奔雷,以最简单的招数,达到最有效的目的,只有如此方可克敌制胜。
那陈瑕人还没到,就把大刀高举,乃是街头巷尾之中,泼皮无赖打架斗殴时,用的玩命手段,不能算是会用刀的,特别是对方长兵器在手,更不能提前暴露下一刀的方向。这与陈瑕之前的剑法,尚有不如,陈瑕的剑法中,还有一路“蔽日踏风”算是有些威力较强,兰天定的确有些忌惮,但他的刀法在兰天定的面前,便如小儿相嬉一般,墨奇居然叫一个对刀法一窍不通的人使刀,简直是自寻死路。
虽然还未交手,但兰天定自己觉得已经胸有成竹,对面的墨家弟子中也不乏刀法精湛之人,见陈瑕大叫着举刀奔来,便频频摇头,心中均想:莫非师父是故意要陈瑕送死?明知他不会用刀,却偏偏给他一把刀。
唯有墨奇面带微笑,似乎陈瑕已经胜了一般。
其实陈瑕是否会用刀都无所谓,因为临敌之时,招数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陈瑕胜在身手敏捷,神力过人。墨奇料想,只要陈瑕躲过对方的第一招,随手挥刀砍下,而兰天定不知魂泣威力,自然以铁棍相迎,那样的话,兰天定必败无疑。
兰天定不会给陈瑕落刀的机会,眼看陈瑕就要近前,把大棍当作长枪依旧是那招“断门三进手”,棍头连点,陈瑕只要再往前冲的话,势必就要自己撞到棍子上,即便陈瑕再用刚才的怪招,兰天定也想好了后续的手段,他一手抓着棍子,另一只手却暗暗扣住一枚金镖,只等陈瑕稍有停滞,他便一镖打去。他这手金镖也是受过名师指点,有个名堂叫“低头一炷香”,不到危机关头也不轻易使用。
寻常暗器发出时,或甩手,或扬手,或张手。甩手时,手心向上,以手腕之力将暗器从掌中疾射,这种暗器打出,先露暗器,后掌心,算是比较光明磊落的;扬手时,掌心向下,暗器从掌底发出,这便属于暗镖,敌人以为是一掌打来,却想不到掌下还有勾当;张手时,往往使的都是天女散花一般的手段,经常都是多种暗器一齐打出,这种手段最是难防,就算明知对方有暗器打来,想要躲避,也极为困难。
而兰天定的这招“低头一炷香”与上面三种均不同。手臂不动,手腕不动,只把拇指一弹,那金镖就打出去了,几乎就看不到他有什么特别动作,无声无息便能取人性命,与暗镖相比,更为隐蔽。
因为施展这一手时,兰天定往往都是低头的姿势,叫敌人连他的眼神也捕捉不到,更不知这金镖打向哪里,而且兰天定的这招暗器手法可以说百发百中,从不失手,因此就叫做“低头一炷香”,意味着兰天定只要一低头,那敌人已经死了,就等着上香好了。
陈瑕眼看着大棍向下身点来,却突然拔地而起,使出“翩若惊鸿”,足尖以迅雷之势在兰天定的大棍上一点,嗖地又上纵两丈有余,他是想:兰天定攻我下三路,我跳起来,就叫你无法攻我。我再把大刀一挥,就能砍到你了。
其实,陈瑕也并非一招刀法都不会,只不过他的这招刀法只能使用一次。大漠五鬼中有一人善于使刀,那便是恶鬼庖丁余潇,早年间他曾教过陈瑕杀牛宰羊的技艺,实则有刀法融入其中,而这一招刀法乃是余潇的绝技,轻易也不使用。只因大漠五鬼把毕生的心血全都倾注在陈瑕的身上,所以余潇传授这招刀法时,可以说尽心竭力,毫无保留,陈瑕幼年时也曾练过数万遍,当时他也只是觉得好玩而已,没想到今日却派上用场。
之所以这招刀法只能用一次,是因为这是一招脱手的刀法,需要把手中的兵器当作暗器打出,打出之后,能否收回来,就不得而知了。余潇给它的名字就叫做“甩手轩辕”。
单打独斗时固然会有些用处,但是如果对方有几人甚至几十人,那没了兵器,注定还是要吃亏的。所以这招“甩手轩辕”讲究的是一击制敌,一旦使出就不能手软,就算自己要死,也得和敌人同归于尽才好。余潇自身的武功平平,但是这招“甩手轩辕”可以说是集他毕生的武学修为于一招之内,威力非同一般。陈瑕别的刀法都没有学会,但是却学会了这招最为精华的绝招。
今日把它想起,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因为他除了这招拼命的“刀法”之外,就不会其他的了,能否有效,陈瑕自己也不确定。毕竟余潇的玄铁菜刀短小精悍,而陈瑕手中的这把魂泣刀厚重长大,能否一击制敌,实乃未知之数。
不过陈瑕早已做好姿势,把大刀举起,此时借着兰天定的一棍之力,腾空跃起,再不出刀更待何时,眼看兰天定来不及撤棍,陈瑕的的魂泣刀已经脱手飞出。
这一下连墨奇都大惊失色,对敌之时,有一把神兵利器在手,那等于把自身的武艺提升了一半有余,本以为陈瑕凭借这把魂泣刀,定然能把兰天定打败,却不料神兵利器这傻小子毫不爱惜,居然把它当飞刀给扔了出去。
与他同样吃惊的,是兰天定。
他的那招“低头一炷香”还没来得及使,可陈瑕却已经率先发难,陈瑕的内力全都灌入那把魂泣刀中,魂泣刀旋转而来,刀锋摩擦着空气呜咽作响,那响声又不是风声,却更像是野鬼哀鸣——
“呜……嗷……”
726、魂泣宝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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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7、于事无补
陈瑕见他要逃,可偏偏吊桥又塌了,纵使轻功再高,也追不上天马,索性将背后九曲追魂弓摘下,对着兰天定的后心便是一箭。
兰天定听到背后弓弦一响,便知有人向他射箭。他胯下有赤骥,寻常的弓箭根本追不上他的马,因此有恃无恐,他一带缰绳,故意叫赤骥走一条曲线,料想,对方就算有强弓硬弩,难道箭还会自己拐弯不成?
赤骥的确神骏,片刻间绕过前方一处小山,就向山下直插下去,兰天定在无顾忌,顺着一条直线就跑下去,哪知道陈瑕臂力惊人,而且九曲追魂箭也真的是会拐弯的箭,居然追着赤骥绕过山坡,兰天定拨马转弯,那马匹的脚步自然放缓,恰恰就被九曲追魂箭赶上,噗的一声正中后心。
兰天定哎呀一声,趴在马背上,当场昏迷过去,那匹马载着他一路狂奔,眨眼之间已是数里之外,再也追他不到。
陈瑕收起弓箭,又折回村中。主将一死一逃,国师也不知所踪,所剩下的那二十几个于阗士兵,哪里还有心再战,逃窜之际,就已经被墨家七贤等人屠杀殆尽。等陈瑕回来,现场已经是血流成溪。陈瑕见状,心中慨叹:兰天定叫我放过他的那些手下,怎么不等回来,就全都被杀了呢?那我不是食言了?
只不过这里完全不是陈瑕能做主的,事已至此,陈瑕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
有鲜卑兵卒爬上吊桥,将田碧恒的人头取下,因为梅丽丝有兵符在手,便向她询问:应该如何处置田老将军的尸骨。
梅丽丝见陈瑕回来,便说道:“陈瑕是陈青的兄长,既然陈青受伤,你们理应问另一位陈将军,这件事应该怎么做。”
一员副将就哭着捧起田碧恒的头颅,走到陈瑕面前单膝跪地,“田老将军的头颅已经得了,我们大仇得报,究竟应该如何处置田老将军的遗体,还请陈将军示下。”
陈瑕见田碧恒双眼紧闭,依稀还有生前的风采,想起不久之前还曾与田碧恒谈笑风生,不由得悲从心起,流泪道:“田老将军是投鹿侯将军的外祖,想不到会死在这里,既然人头已经夺回,理应带回营中,缝在尸身之上,然后……就找个好地方掩埋了吧,希望可以为他一座碑……”他擦了擦眼泪,对墨奇说道:“风水我不在行,还请前辈帮我。”
墨奇笑了笑,“这种小事,就交给喜儿去办好了。”
墨喜儿道:“田老将军是为我们把性命留在这里,理应厚葬,陈大哥,你放心,我一定给他选一块最好的墓地。但是不知道碑文应该如何去写?”
陈瑕摇头道:“可惜……我读书不多,实在不知应该如何去歌颂老将军的功德……”
一旁段爱说道:“理应为老将军歌功颂德,此事就交给在下。我想老将军生前最大的愿望应该是看到鲜卑建国,不如就以‘鲜卑国忠义大将军恩公田碧恒之墓’为碑,我们大鲜卑山世世代代铭记鲜卑勇士的恩德,如何?”
陈瑕点了点头,“一切听从段兄的安排,今日我们虽然大破红砂太华坛,但是也死伤了不少人,希望这些人也可以得到妥善的安排。”
“那是自然!”段爱朗声道:“我们墨家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鲜卑兄弟的情谊,我等铭记于心。”
梅丽丝在一旁冷笑道:“人都已经死了,说这些客套话有什么意义?如果真的铭记于心,那就该同心协力,再拿下其余的法坛,杀掉耿珊海,为这些死难的弟兄报仇雪恨。空话、大话谁不会说?”
“当然要破掉其他法坛,只不过我们今日一战损耗不小,应该休整几日,再做打算。”段爱说道。
没想到墨奇却把手一摆,“不行,休整几日,就只会叫对方有所防范。我看事不宜迟,明天陈瑕和成亲之后,就立即攻打下一座法坛。”
“师父……两天之内连取两座法坛,已经是非常不容易,慕容广派来的人,在这一阵就已经损失了四分之一,如果其他法坛也是这般难打,那我们的损伤只会更大。”
墨奇微微一笑,“我自有道理。祖惧……”
“师父……”祖惧不知何事,对墨奇鞠躬说道:“师父有何吩咐?”
墨奇道:“你自己一个人去守住南边鸡头岭,记住只是占住此地,不得冒进,也不得暴露行藏,如果遇到从红砂太华坛逃走的杂兵,你就把他收拾了。”
祖惧微微一怔,“鸡头岭地势险要,后面是乱葬岗,王莽当年派兵攻打大鲜卑山时,大部分的人都是死在那里的。我看不会有漏网之鱼从那条路走吧,如果要守的话,应该是守雾凇涧或者钱化洞一带……”
墨奇笑道:“你有所不知,从这里去南部寒冰寿阳坛,走鸡头岭最近,敌人如果要报讯的话,当然是越快到达越好,我们明日三更时分,就从鸡头岭翻过去,走乱葬岗,那里正是寒冰寿阳坛的所在,我们出其不意,从后方就把他们给端了。你听我的准没错,事不宜迟,你这就上路。”
祖惧迟疑了一下,抱拳说道:“师父,大师姐明日大婚,弟子知道你老这么安排是什么意思,我一个人去鸡头岭,断然没有活命的道理,你是怕我将来反她,所以故意安排我去送死!”
“岂有此理!”墨奇申斥道:“师父要你死,何须这么麻烦,我派你前去,自有我的道理, 你只需照我的吩咐去做便是,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想法?喜儿要嫁给陈瑕不假,难道你留下来,看着他们成亲,就好受了是不是?师父是为了你好……可惜的是,你的资质不适合做墨家的接班人,所以这也是命中注定,你也怨不得谁?你放心,我保证你是不会死的。”
祖惧一声轻叹,“原来师父早知道我的心意……也罢……只要大师姐开心,那我一死又有何妨?”说罢转身离去。
墨喜儿到了今日,方知祖惧对她有意,见他要走,便喊道:“四哥……”
祖惧也不回头,停住脚步道:“对了,明日你们大婚,我无法见证,就提前祝你和陈公子白头到老……”
728、神翼飞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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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9、地支本气经
飞枭之名,众人也只是听过,却从未见过,就连墨家的那些弟子也是第一次得见。相传当年墨翟肋生双翅,跳下悬崖,化作飞鸟,从而躲避了韩信的追踪。自那之后,飞枭就在这世间消失,没想到两百年之后,飞枭重现人间。
自古以来,飞枭也只是一个传说,甚至当陈瑕在烈焰钩吾坛问起楼环时,他曾言道:这世上已经不可能有飞枭这种兵器。可此时此刻,飞枭就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合起来是一面盾牌,张开时便是一对翅膀,那翅膀上的羽毛,在火光下闪闪发亮。尽管陈瑕从未使用过此物,可那对翅膀却如同活的一般,随着陈瑕的举手投足,它也做出适当的反应,陈瑕肩膀一耸,那翅膀便收在一处,稍微再一用力,它便怦然张开,随着真气一转,翅膀就如同长在陈瑕的身上,可以随心所欲。
陈瑕身上有重物,才飞了一阵便又落下来,下意识地在地上转了一圈,那对翅膀也跟着张开,动作好似黑色的天鹅一般优雅,陈瑕惊叹道:“原来真的有飞枭!”
墨奇笑道:“此物祖上留下来的,百年来它一直都在地下迷宫,世间只此一件,孙女婿,它与你有缘,等你什么时候接任掌门,我便把它正式送给你,现在只是借你玩玩,有了它,兰天定就算逃到天涯海角,要找他也不是难事,不过有一节……想要飞行,你就不能带你那两把大锤还有九曲追魂弓,否则就太重了。狩猎场的方向一定还有很多西域来的兵丁,你就只能带一把剑去,不知你有没有把握取胜。”
陈瑕想了想,“我有飞枭的话,就算不能取胜,料想逃走也不成问题。”
墨奇哈哈大笑,“怎么说这种话?战还未战,就先说逃走,临敌之时只会叫你士气不足,飞枭不是用于逃走的,而是用于战斗。兰天定已然受伤,我看他不可能再是你的对手。你离近一些,我传你雪莲神功的几招心法……”
陈瑕犹豫了一下,心道:我资质这么差,就算听到秘籍想必也记不住。但是雪莲神功又关乎到吴欲的生死,以及姑姑和胡古的恩怨,又不得不学。他只好凑到墨奇跟前,墨奇嘴唇微动,以传音入密的手段,将那《雪莲神功》的第一篇秘籍讲了一遍。
陈瑕听着有些耳熟,猛然想起,这《雪莲神功》的开篇竟然与梅丽丝的聚魂魔音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原来雪莲神功和聚魂魔音,全都是天下至阴至寒的功法,与东福岛的武学大相径庭,二者虽然各属两个门派,却有不少相通之处。陈瑕如今已经不再是一张白纸,学了这么多手段,虽然都只是一知半解,但是他的武学造诣,其实早已经不是初下天山之时可以相提并论的了。他纵然资质不佳,可修炼的都是当世武林至高的绝学,自然就能做到触类旁通。
聚魂魔音功本身与五音十二律相匹配,讲究“五脏正五音”,而《雪莲神功》则是墨翟在研究奇门五行之术时悟出的一套绝学。
五行说中的六十甲子和五音十二律结合起来,便称作“纳音五行”,所以陈瑕听到墨奇念诵口诀,才会觉得与梅丽丝所授的技艺相似。而陈瑕幼年又和神算子吴真学过算命之术,虽然都是些江湖上骗人的把戏,不过陈瑕耳濡目染,也多多少少有些印象。偏偏这雪莲神功的一套“五行雪莲掌法”,在招数上的口诀,与吴真当年所教刚好吻合。
陈瑕犹记得幼年时,吴真教过的一首古歌,名曰《地支本气遁藏歌》:子宫癸水在其中,丑癸辛金己土同;寅中甲木兼丙戊,卯宫乙木独相逢;辰藏乙戊三份癸,巳中庚金丙戊丛;午宫丁火并己土;未宫乙己丁共宗;申戊庚金壬水戊;酉宫辛金独丰隆;戌宫辛金及丁戊,亥藏壬甲是真踪。
有了幼年时的基础,以及梅丽丝的点拨,在旁人看来,相当繁琐的《纳音五行》以及天干地支,陈瑕听起来却觉得非常简单,他自然不懂什么天干地支,奇门五行,不过这首歌谣到了墨奇这里,便成了十二路雪莲掌法的真气运行法门。陈瑕根基已深,把口诀默念了两遍,居然不曾忘却,自己心中还觉得奇怪,莫非我变得聪明了?
教完之后,墨奇便对陈瑕说道:“这还是雪莲神功的初级功法……你如果有兴趣,将来我再传你其他……”说着他拍了拍陈瑕的肩膀,陈瑕就觉得一股寒意,自肩井穴向下,直入丹田而来。体内金蚕蛊立即感应,自发升起一股热流与墨奇的寒气相抗,慢慢的,那股热流又被寒意中和,其实墨奇这一道真力非常柔和,虽然不强,却被金蚕蛊悉数吸收,自此,陈瑕的内力一阴一阳,一热一寒,相辅相成,他的体质已经可以修炼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学,所欠缺的就只是火候而已。
陈瑕懵懵懂懂,还不知体内变化,心中牢记着胡古的嘱托,只想着:学了雪莲神功之后,便可以给吴欲疗伤了。这件事万万不可叫姑姑知晓。
墨家弟子全都看到墨奇将《雪莲神功》教给陈瑕,众人心知肚明,雪莲神功绝不外传,从今天开始,陈瑕便是未来墨门的继任接班人。师父百年之后,大鲜卑山的一切都将由陈瑕和墨喜儿共同掌管。
墨奇笑道:“明天你和喜儿成亲之后,那就正式是我墨家的人了。我早就想当一当祖师爷,可惜没这个机会,既然你接受了我的雪莲神功,那你的徒弟江浪理应叫我祖师爷,小浪啊,还不过来见礼?”
江浪气不打一处来,“哪个拜你这个糟老头子……我看不如这样,你拜我为师,我教你龟息大法,这样一来,陈瑕的老丈人便是我的徒弟。你看如何?”
墨奇哈哈大笑,“我看使得,陈瑕是我的孙女婿,又是我的祖师爷,实在太有趣了。不过这样的话,梅丽丝是他的姑姑,那理应叫我一声师父才对。好乱,好乱!”
730、声东击西
墨奇一向为老不尊,梅丽丝哪肯听他胡说,厉声道:“墨奇!你与我师父蛊祖虽是平辈,但是我生是万毒教的人,死是万毒教的鬼,怎么可能拜你为师?你这么说,等于是羞辱我的师门,瑕儿是我选中的人,我不会叫他留在大鲜卑山终老一生的!”
言外之意,陈瑕要做墨家的掌门,梅丽丝一定会百般阻挠。
墨奇也不以为意,“自古正邪不两立,万毒教终究是邪门歪道,陈瑕既然与喜儿成亲,那他理应为大鲜卑山效力,又怎么会跟你走呢?”
梅丽丝冷笑道:“墨奇,我知道你老谋深算,不过我也有的是手段,叫你追悔莫及。”
江浪怕二人争吵不休,便道:“好了,瑕儿何去何从,还要看他自己,既然有了飞枭,又学了雪莲神功,应该尽快把兰天定除掉,以免夜长梦多。你们两人想争我师父,也不急于一时。”
陈瑕道:“此事等我回来再说,多谢两位前辈抬爱,我只希望有一天,我可以自己做主一回,而不是被他人左右,我走了!”
陈瑕说完,将肩头一抖,腾空而起,飞枭的翅膀一张,足有四丈,在月下盘旋了一圈,眨眼间直冲云霄而去。
墨奇见陈瑕飞走,便不与梅丽丝争执,刚才那番话表面上是调侃梅丽丝,实则是说给陈瑕听的,既然入我门来,就应该为大鲜卑山效力,再不可与万毒教有任何瓜葛,他这番话虽不明说,却足以叫陈瑕考虑将来的后果。梅丽丝自然也明白墨奇的意思,不过师父的遗愿,她不敢忘却,陈瑕说什么也要做万毒教的教主,不管阻挠此事的是墨奇,还是其他人。
墨奇对梅丽丝微微一笑,然后就吩咐手下众人道:“把此地的粮食连夜运走……”
众人把那些粮食装了十几辆大车,一部分分给鲜卑军营,一部分带回地下迷宫。
离开红砂太华坛之后,转过山坡,墨奇忽然把楼环叫住,“楼环!”
楼环没想到墨奇会叫他,方才看到墨奇大显神威,帮着陈瑕打退兰天定,楼环已经知道雪怪绝非浪得虚名。之前在烈焰钩吾坛,楼环把墨奇关押起来,现在他突然叫起自己的名字,楼环也不禁心中打鼓,“前辈,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之前的事多有得罪……”
“哎——”墨奇把手一摆,“都是各为其主,小兄弟你也不要介意,今日多亏你的帮忙,我们才能顺利破了红砂太华坛,此事我都已经看在眼中,知道你是真心实意地弃暗投明……”
“多谢前辈不杀之恩,在下只求安稳度日,除此之外别无他求,既然两座法坛均已告破,那在下也该告辞了。自此后隐姓埋名,不再回来大鲜卑山……”
墨奇嘿嘿一笑,“小兄弟,你何出此言啊?虽然我们连破两座法坛,但是,还有三座法坛未破啊,既然你已经脱离了通天教,就不妨再帮我们一回。”
楼环眉头微皱,“在下何德何能,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前辈要破寒冰寿阳坛,我看有陈瑕兄弟足矣。”
墨奇点了点头,“差得远,今天一战虽然大捷,不过我方也损失惨重。所以我想,如果在敌营中有自己的人,就会方便许多。如今兰天定暂时不会再回来了,时间久了,其他的法坛得不到粮食,难免要起疑心,所以我想请你明天帮忙,给他们送一趟粮草。不过却不是往寒冰寿阳坛,而是赤金钟离坛……”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特别是墨喜儿,“爷爷,原来你早就想好了下一步棋,那为什么又要祖惧去冒险?”
墨奇微微一笑,晃动着一根手指,“你不懂,这叫声东击西,因为在城中还有一人未死。我得叫他帮我去送这个消息给寒冰寿阳坛的坛主,然后我们却出其不意地去取下赤金钟离坛。”
原来,乌维图看起来是化作一团火光冲出营寨,但是那些都是障眼法,在西域一带被称作巫术,他没有兰天定那样的宝马良驹,想要躲过陈瑕的轻功谈何容易?因此就借着火光一闪之际,躲进地下的一处沙坑之内,同时以袖中机关,将一个火球打到营外,现场就只留下那件黑袍,别人看来,就以为他的真身借着火遁逃走了。这金蝉脱壳的法门,糊弄别人可以,但是却瞒不过墨奇的眼睛。他早把一切看得明明白白,因此叫祖惧去鸡头岭守着,佯装是要进攻寒冰寿阳坛,实则另有打算。
一来,乌维图知道鸡头岭有人,就一定不会走那条路,所以墨奇断定,祖惧在一天之内,是没有危险的。他又见不得墨喜儿和陈瑕成亲,派他去,最好不过。
二来,乌维图报讯之后,那敌人的注意力就只会在寒冰寿阳坛,所以赤金钟离坛便会疏于防范,也不会得到太华坛已破的消息。寒冰寿阳坛与赤金钟离坛不过一山之隔,当敌人往寒冰寿阳坛集结兵力之时,赤金钟离坛注定空虚,如果佯装运送粮草给他们,将一部分人藏在粮草车内,到时候内外夹击,则赤金钟离坛可一战而破。
墨奇把自己的想法简单讲了一遍,众人全都钦佩不已。没想到他看到乌维图藏起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想好了以后的对策。
只有一点,众人还比较担忧,那便是楼环是烈焰钩吾坛的坛主,能否取得对方信任实在难说。墨奇笑道:“陈瑕精通易容之术,如果能扮成兰天定的模样,那就事半功倍。只是我怕他掩饰不住自己的气,所以这件事……还要有劳江浪徒孙走一趟。”
“凭什么叫我去?”江浪道。
墨奇笑道,“因为你懂得随机应变,又会骂人,有匈奴咕嘟侯的派头,因此这件事非你莫属。”
“简直一派胡言,红砂太华坛已然这么难打,你叫我和楼环去的话,等于是自投罗网,谁知道这个小子会不会中途叛变?”
墨奇把脸一沉,“你要不去,对我来讲就没有用了,你把七煞印绶还给我!”
731、忠骨无存
有了飞枭,三十里的路程,片刻而至。陈瑕在半空中就远远地看到山坳中的一处大湖,此时明月当空,在湖面上撒下一片波光,这周围的各种野兽,都要到这个大湖来饮水,即便是这个时候,还有几头梅花鹿在湖边的草地里嬉戏。在湖畔处有十余顶帐篷,用栅栏围起,栅栏里点着几处篝火,防止野兽来袭,陈瑕料想此地应该就是在红砂太华坛外围打猎的匈奴军营。
夜已深沉,只因此地并非什么险要关隘,也不是法坛所在,因此这个时候守卫松懈,大部分人都已熟睡,就只有两个守夜的喽啰,站在寨门前,目视远方。
陈瑕从他们身后飞过来,也无人察觉。他把真气向内一收,飞枭的两片翅膀随即并拢,陈瑕便从空中向着营寨的后面扎了下来,稳稳当当地落在后营的草地,那飞枭此时已经又合成了一面盾牌,就好似雄鹰掠地,神不知鬼不觉。
陈瑕琢磨:墨奇说兰天定必来此地,也不知是真是假。那墨奇难道真的就料事如神?
他见中军有一个大帐,灯火通明,便朝着那里摸了过去。还没等到切近,便听帐内传来一片哭泣之声,听起来似乎有十几人在那里面,陈瑕心中一动:莫非兰天定已死?如果他死了,我就取他首级,带回去给墨奇看看,以做证明,只有这样,他才会把解药给小倩。
哭声越来越大,更无人听到陈瑕的脚步声,陈瑕把腰一低,几个小碎步,就到了大帐的后面,身子一歪躺在地上,顺手轻轻掀开帐底的一角,贴着地皮,向内看去。
只见兰天定趴在一块木板之上,身上的甲胄全都已经被军中的医生切开了,背后是一片淤青,身下则是一大滩血迹,几大块沾满血迹的白布,随意散落。背后陈瑕射他的那支箭已经被人斩断,只是尚有一点箭杆露在外面。
身旁有两个小卒,一个提着油灯照明,另一个则一边按住兰天定的虎躯,一边不断地用麻布给兰天定擦拭流出来的血迹。前方是一名军医,左手拿着个夹子夹住箭杆,右手则拿着一把短刀在向外撬着箭头。
稍微动一动,那兰天定便浑身抽搐,汗水与血水混在一处,不住向下滴落。
在外面还有一圈人,想来都是兰天定的手下,此时见兰天定身受重伤,随时可能会有性命之忧,众人无处投奔,因此痛哭不止。
陈瑕心道:“他们这么多人,我如果冲进去,少不了要死上几个,且等兰天定自己气绝,我再下手,也免得多伤人命。”
那军医忙了半晌,也不曾把那支箭取出来,急得满头大汗,压低声音说道:“侯爷,你中箭极深……我如果这么取出,恐怕你性命不保啊。”
众人闻听,又是一阵嚎啕。
兰天定咬牙说道:“没想到……没想到这群刁民那么狡猾,居然用我们的箭来射我们的人。你只管把箭头取出便是……”
那军医道:“但是小人只是一个负责打猎的,未曾学过真正的医术,平时给牲口看看病还凑合,给人看……这样箭我没有把我取出。”
原来红砂太华坛被灭,兰天定大部分的手下全都死了,说话之人虽然操刀拔箭,却并非真正的军医,而是在这里的一个负责给马治病的兽医。湖畔的军营也只是为打猎而设,另外的一个作用,就是阻止大鲜卑山的原住民到此,因而这个地方多是一些老弱残兵,这其中有匈奴人,也有于阗人,可不管他们故乡来自哪里,根本就没有医生。
兰天定叹了一口气,转而轻笑道:“不妨事,你就取吧,如果我要是死了,也不怪你。你们就把我的尸体用芦席一卷,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这里有山有水,倒是一个不错的所在。”
那军医放声大恸,“侯爷……”
他这一哭,其他人全都跪倒在地,跟着一起大哭。
兰天定强忍着背后的伤痛,勉力坐起,“快快请起,有什么好哭的?”
那军医道:“侯爷,我们千里迢迢从西域来到此地,刚开始有一千多人,到现在就只剩下这么百十号人,昨天送野鹿到大营时,还在与法坛的那帮兄弟喝酒吃肉。可才过一天就再也见不到了,侯爷,如今你也要离我们而去,又如何能不悲伤?”
陈瑕闻听,鼻子微微发酸,那些人或许是因我而死。他们虽然是敌人,却也是有情有义,有血有泪真汉子。本来陈瑕并无任何立场,只因通天教侵占墨喜儿的家园,陈瑕觉得他们应该是恶人,可是如今一看,他们其实不过是一些普通人,并非真正的恶人,只不过是因为单于有命,不得不到此。说到底,一切果然就如夏侯破所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者,只能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王侯将相。这些西域来的小小一兵,又如何能左右自己的生死?
兰天定闻听军医的话,也不禁潸然泪下,他久战疆场,看过太多的兄弟、手下,离他而去,他也早就想过自己会有离开人世的一天,只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之时,还是觉得心中伤感,他不禁一声长叹,也含泪说道:“不要哭了,不要哭啦,胜败乃兵家常事,是人也终有一死,你我都逃脱不了,有什么好哭的?既然取不出这支箭,那也只能顺其自然。我死了,还有你们这些兄弟……挖我……埋我……可那些死在大鲜卑山里的匈奴子民,暴尸荒野,任野兽食其血肉,飞鸟啄其忠骨,最后慢慢的就全都烂在山里头啦……他们又有何辜?”
此话一出,兰天定泪如涌泉,所有人全都跪地嚎啕,哭声震天,远远传出,其他大帐里的人听到,也不禁心中恻然。
有个老卒说道:“侯爷放心,天明之后,我便进山,把其他兄弟的尸骨拢在一处,一起埋葬,也就是了,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也绝不让他们暴尸荒野!”
兰天定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只有不到百十个人,我实在不忍心叫你们再去送死。那陈瑕武艺高强,杀人如麻,慕容广的兵以及墨门的弟子,全都骁勇善战,此乃是我亲眼得见,我带了那么多人尚且不敌,何况尔等,如今我重伤难愈,再不能征战,你们去了也于事无补,不如天亮之后,收拾行囊,也别什么什么匈奴还是于阗,就都一起回西域去吧!”
732、放虎归山
众人沉默半晌,忽然有人咬牙说道:“可是我们的人就这么白白死了?”
又有人说道:“通天教的护法精通医术,一定可以把侯爷治好的。”
红砂太华坛里有一半的兵是来自于阗,另有一半则是来自匈奴,可如今几乎全军覆没,如何向优留单于交代?
兰天定身为坛主,无颜再回西域。他自觉大限将至,心灰意冷,摇头说道:“蛊祖神龙见首不见尾,更何况,我们不是通天教的人,没有毒雾的解药,上不了木瘴菩提坛。只求能保住诸位的性命,我心愿已足,再不要死伤人命了。我记得离开家乡之时,曾对单于许诺过,我把你们完完整整地带出来,然后再完完整整地带回去,可如今……”
兰天定越想越觉得自己该死,居然一把抓住军医的刀,往自己的咽喉处刺下,就在这时,大帐后面被人一把掀开,一个黑影风一样地窜到众人当中,手中长剑向上一挑,那把短刀就飞了出去。
众人大吃一惊,还未等反应过来,来人已经到了兰天定的面前,长剑在他肩头一架,朗声道:“兰天定,你想一死了之,可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兰天定定睛一看,来者正是陈瑕,他自杀容易,但是要是死在陈瑕的手中未免心有不甘,此时也顾不得后背伤痛,更不在乎长剑架着脖子,一爪就奔陈瑕的下阴抓来。
他的“断门三进手”本来就是从拳法中演化而来,虽然没有铁棒,也依然可以使用,料想自己受伤,力气终究不及,所以直取陈瑕要害,就算要死,也要跟陈瑕同归于尽。
陈瑕哪能给他这个机会,更何况兰天定受了重伤,力道和速度已经大不如前。
陈瑕眼看对方爪到,反手向后一拨,跟着又朝自己的方向一带,正是金乌拂穴手中的一招“日消月割”,这是以柔克刚的招数,一拨之下,兰天定大部分的力道就已经卸掉,再顺势一带,兰天定就觉得陈瑕的手上似乎有一股粘力,挨到之后便有些身不由己,顺着陈瑕的力道竟从木板上掉了下来。陈瑕手腕一翻点中他的曲池穴,兰天定半身一麻,再不能动,陈瑕再一按他的肩膀,将他反转过来,三根手指已经卡住他的咽喉。长剑向外一指,对众人说道:“不想你们侯爷死的,全都滚出去!谁想来试试剑的,那在下也奉陪!”
众人互相望了一眼,却缓缓抽出兵器,只不过谁也不敢轻易上前,陈瑕在兰天定耳边说道:“兰天定,你手下的这帮兄弟,不听我劝,是不是你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我的剑下?你刚才说的清楚,不希望再有人死了,莫非你口不对心?”
兰天定犹豫了一下,咬牙说道:“全都出去,这个人就是我刚才跟你们说的陈瑕。”
陈瑕微微一笑,“不错,我就是大漠第六鬼,杀人如麻。”
兰天定知道,只有未曾受伤的自己,才可以与陈瑕一战,如今虽然人多,但是没有一个是陈瑕对手,就算群起而攻之,也只会徒增伤亡,相反的,陈瑕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他已经死了太多的手下,实在不忍心,着这一点点仅存的人马再有什么损失。
“你们不必管我,我已经是必死之人,你们还是早早逃命要紧。不然等慕容广的大军一到,谁也休想活命。”兰天定早料到对方不会放过自己,只不过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料想陈瑕也不可能孤身到此,想必援兵随后就到。
众人闻听,这才倒退着出了营帐。
陈瑕等众人离去,这才说道:“你可以下地狱了。”
陈瑕年少时久在西域,从吴真的口中多多少少对圣火教有所了解。由于受到西方各教派的影响,圣火教里也有人间和地狱之分,认为人死后,便要下地狱。但是圣火教里是没有天堂的,因为圣火教拜的巫仙,追求的是长生不死,所以死对于圣火教的人来说,是一种罪孽,只要死了,就都要下地狱。兰天定之前两次提到地狱这个词,陈瑕便记在心中,暗想:地狱对兰天定来说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了。
可兰天定料想今日难逃一死,把眼一闭,冷冷说道:“你要杀便杀,我在地狱等你!”
兰天定是圣火教的教徒,自然相信这个世界有地狱的存在,言外之意,陈瑕和自己一样,迟早也是要下地狱的。
陈瑕却冷哼了一声,把他翻转过来,按在床板上,剑尖顶住兰天定的后脑,切齿说道:“你们杀了田碧恒,射伤小倩,杀了大鲜卑山那么多人,就算一死,也不足以抵罪。我今日杀你,就和杀一条狗一样容易!”
兰天定笑道:“动手吧,不用犹豫,你我立场不同,我也不会怨天尤人,跟不会恨你,只是有一点我很好奇,你又不是大鲜卑山的人,究竟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叫你这么为他们卖命?”
“少废话!”陈瑕犹豫了半晌,那把剑却始终未曾刺下,他把宝剑一直移到兰天定背后的伤处,向内猛地一剜,兰天定一声惨叫,几欲昏厥。
大帐外众人听到,便要闯入,兰天定却喊道:“谁也不要进来!”
陈瑕连点兰天定后背七处大穴,将他的血止住,与此同时,叮的一声,那箭头已然取出。
这是一支燕尾箭的箭头,如果是狼牙箭的箭头,陈瑕也没本事把它取出来,他对弓箭相当熟悉,而且自幼跟戚沧海学过一些医术,虽然并不能算是精通,但是取这样的箭头,对他来说并不太难。怕兰天定就此死了,陈瑕又送了一道真气过去,他已经学了雪莲神功的入门心法,因此这道真力也不带有热毒。
兰天定只觉得一股寒气,侵体而来,伤口居然不再疼痛,他勉强扭过头来,看着陈瑕的脸庞,不禁诧异,“你……你为何救我?”
陈瑕幽幽说道:“按理说,你应该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救你。带着你的人,连夜走吧,地狱暂时放不下你。”
陈瑕说完,用长剑在大帐划了一条口子,便昂首走了。
兰天定紧跟着追出帐外,陈瑕却如同鬼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兰天定心中五味杂陈,没想到陈瑕在最后关头,居然改了主意,就这么把自己放了。
不多时,帐外的兵丁进来,见兰天定安然无恙,而且箭头已经取出,大家上来七手八脚帮兰天定包扎伤口,有人便问道:“那个陈瑕呢?他怎么没杀侯爷你?”
733、卑梁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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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4、绝世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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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5、情债难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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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6、走投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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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7、五行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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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8、掩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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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9、何方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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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0、出言不逊
那几个女子身大力不亏,把陈瑕按在澡盆里,又是擦背,又是抹香料,根本不容陈瑕出来,陈瑕不住说道:“我自己能洗,不用你们帮手!全都滚,全都滚!”
有个女子却嗲声嗲气地说道:“掌门的命令我们可不敢违抗,你叫我们走,叫掌门知道了,就要一顿好打啊。”
“是啊,就当你行行好,让我们把你伺候完了再说。”一边说着,几个人一边又按住陈瑕的几个穴道,原来这几个女子还会些粗浅的武艺,墨奇怕陈瑕不从,因此特意又传了他们几招对付陈瑕的办法。
偏偏陈瑕痒痒肉也多,被几个女子按住,又是叫,又是笑。也不知是苦是乐,旁边梅怒、段爱几人见了,也不禁心中窃笑。
好容易折腾完了,一身污秽总算洗干净,那几个女子才低头告退,陈瑕一脸委屈,又躺在澡盆里一动不动。
段爱问道:“怎么,你还没洗够吗?”
陈瑕白了他有一眼,“这哪里是什么洗澡,简直和宰猪没什么两样!那些臭娘们,都要把我掰开了,揉碎了,我好累,还要再躺一会儿。”
段爱笑道:“也好,既然你那么累……来人啊,伺候姑爷更衣!”
陈瑕大吃一惊,腾地跳起,一想到身上又光着,又赶紧坐了回去,“不用了,我自己能来!”心想:洗个澡已经折腾我半死,再要叫她们来给我换衣服,那就全都让人家看光了。
段爱哈哈大笑,“能自己来就好,那我们在外面等你了,一炷香之后要不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陈瑕颇不耐烦,看来今天就算我死了,他们也要把我抬去成亲,打又不能打,逃又不能逃,就当是为了小倩,只好舍弃对小倩贞洁啦。
他委委屈屈,别别扭扭地刚把新衣服穿好,忽然心中一动,“干脆我也学小倩,逃婚算了。”
刚想到这里,梅怒等人便又推门进来,陈瑕叹了一口气,“都说了很快就好了,你们急什么?”
费恶冷冷说道:“怕你跑!”
梅怒则道:“跑也没有用啊,地下迷宫如今就一个出口,昨晚开始就已经把后门关了。还派了不少人守在那里,他能跑到哪里去?”
陈瑕把嘴一咧,真恨不能以头触地,这帮墨家的人简直太可恶了,怎么就处处都想到我前面去。
他忽然想起昨晚墨奇的话来,“就凭你陈瑕这个傻小子也能算计过我?”到现在陈瑕才知道墨奇的话是什么意思,看来自己的智谋和墨奇相比,实在相差太远,这场婚事无论如何也推不掉。
陈瑕虽说穿上了衣服,却歪戴着帽子,倒拖着鞋,衣服的前襟敞开着,头发也乱蓬蓬的,看起来就和一个小疯子也没什么两样。
梅怒见状,便道:“来人,伺候姑爷梳头!”
两个大丫鬟过来把陈瑕按在那,给他梳头打扮,陈瑕现在也只好听之任之,一副任人宰割的表情。头发梳理完毕,又描眉画眼,给他鬓角还戴了一朵用绸缎做的大红花。
那些女子不住赞叹,“别看新姑爷身体强健,但是长得眉清目秀,你看那嘴,你看那眼,说他是大姑娘我都信呢。”
另一人说道:“可不是嘛,刚才还不觉得如何,这梳洗打扮完了之后,我都爱了。也难怪喜儿那么喜欢他呢。”
有那调皮的丫鬟,故意用红纸粘了下嘴唇,又把红纸在陈瑕的脸颊上按了一下,如此一来,就好像被一个大嘴女人亲过了一样。
陈瑕也不管他们胡闹,一切听之任之,面沉似水。
打扮完之后,梅怒便又说道:“因为你是倒插门的,所以婚礼一切从简,你现在就跟我去御颜阁拜堂,大家吃喝一顿,就算礼成。走吧!”
几个壮汉上来,七手八脚架起陈瑕就往御颜阁的方向而来,途中陈瑕一语不发,心里只想着:等下拜堂完了,我就问墨奇小倩的下落,他若不肯告诉我,我就把婚宴给砸了。
他心中不痛快,因此这一路上,故意走得大摇大摆,摇头晃脑,把帽子甩歪了,头发也给弄散了,一身大红袍也被他弄得皱皱巴巴,凌乱不堪。
其他人看在眼里,心中暗笑,却也不出言阻止。
不多时到了御颜阁,墨奇和梅丽丝分别作为双方长辈坐在那个大红喜字的两侧。二人全都面带微笑,似乎这桩婚事,两个人已经商量好了。江浪盘膝坐在下垂手,见陈瑕这个模样进来,便笑道:“陈瑕,大喜的日子,怎么把自己搞得乱七八糟,这新衣服都白穿了。”
陈瑕见到墨奇,双臂一晃,甩开搀他的众人,径直走到近前,喝道:“墨奇,是不是我和喜儿成亲,你就叫我见她?”
墨奇假装一愣,“见谁啊?”
陈瑕大声道:“当然是我弟弟陈青!”
梅丽丝申斥道:“住口,难道墨掌门这么高的身份还会骗你?他是你长辈,不说叫声爷爷,也该叫声前辈,哪有你这样直呼其名的道理?”
陈瑕怒道:“姑姑,你喝了迷魂汤了吗?难道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把陈青藏起来了!就算你不帮我,也不该帮着他们啊。”
江浪一旁劝道:“陈瑕啊,这桩婚事你已应允,断然不能反悔,事到如今,就只能与喜儿成亲,你还是恭恭敬敬地叫墨奇前辈一声爷爷的好。”
陈瑕怒道:“怎么,连你也不帮我?”
江浪耸了耸肩,“我是很想帮你,可惜我的主意,都不用啊。”
墨奇把手一摆,“好了,陈瑕,我知道你心中不满,不过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是我逼你和喜儿成亲,而是你自己与喜儿早有约定,又怪得了谁?你也不必再找什么陈青,陈青并不在这里。我已经和你姑姑商量好了,助她击杀耿珊海,并且把我们墨家的无影袖箭作为嫁妆送给了她,至于江浪嘛,只要他不反对这门亲事,那件‘七煞印绶’他就可以一直穿着,我也绝不收回,你看,你的长辈、晚辈都同意你成亲,你自己也是答应了的,事到如今,又何必出言不逊呢?”
741、大婚之喜
“岂有此理!”陈瑕怒道:“就算可以成亲,我总该知道陈青到底在哪里。”
墨奇微微一笑,“这就好像一件东西,有时候,你刻意去找,未必找得到,往往她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出现。婚礼未成,你跟我谈什么陈青的下落?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陈瑕闭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好,叫喜儿出来……这就成亲好了。”
墨奇又把手一摆,“慢着……”
“还有什么事!”
墨奇微微一笑,“大喜的日子,你好歹也庄重一些嘛,你看看我平时最怕热的人,今天都穿得这么正经,可你衣衫不整,歪戴着个帽子,倒拖着鞋,喜儿看到会不开心的。”
陈瑕无奈,只好正了正衣冠。
墨奇起身说道:“各位墨门弟子,乡亲父老,先听我一言……”
他一声吆喝,中气十足,声音一直传到御颜阁之外。扫视了一言众人说道:“咱们墨门从先秦墨翟开宗立派,到后来墨家钜子四分五裂,唯有祖上墨虚一支,方为嫡系正宗,在座的诸位,都是当年跟随祖上一起来到大鲜卑山的弟子后裔。世世代代,都以我们姓墨的为掌门,可惜的是,我那儿子和媳妇死得太早,就只剩下一个孤苦伶仃的幼女,给我这个老人家抚养。自我之后,我墨门再无后继之人啦。
时至今日,大鲜卑山千余户村民,便只剩下这区区几百人,这其中又多是老弱病残,我们为了守护先祖的秘密,又不能出山,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把外人招进来,娶妻生子,使得我们这样一个小小的部落,也能繁衍生息。陈瑕英俊倜傥,武艺不俗,心肠不坏,呆头呆脑,又爱偷懒耍滑……”
梅丽丝在一旁笑道:“亲家,你是要夸他,还是要损他?”
墨奇笑道:“都无所谓了,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也不要介意。”众人早知道墨奇诙谐,因此全都不以为意,有人甚至笑出声来。唯独陈瑕冷眼旁观,倒要看看墨奇说些什么。
墨奇接着说道:“不管怎样,陈瑕系大汉的将门之后,身世清白,虽然少年多难,但是往往也都能化险为夷,可见其福泽不浅。他曾和喜儿许下婚约,只要救得了老夫,那喜儿便以身相许,这其中也有不少波折,就不值一提啦。当日我被困烈焰钩吾坛,先救我之人,便是陈瑕,而非陈青,此事我已查明,既然有言在先,那陈瑕就绝不会食言。这也算是天意如此,我这个做祖父的,理应撮合他们走到一起。诸位……我想,大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梅丽丝心中暗赞,“这个墨奇把所有的话全都说死了,别说陈瑕推辞不了,就连我恐怕也难以悔婚了。”
其实,梅丽丝是不大喜欢墨喜儿,更不想同意这门亲事,只不过她来大鲜卑山另有大事要做,陈瑕和喜儿的婚事绝不可以成为她计划的绊脚石。墨奇既然请她到此,她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至于陈瑕心里是否愿意,梅丽丝也顾不得。
江浪在下面坐着也是频频摇头,可他一身的武艺得以恢复,要仰仗墨奇的“七煞印绶”,如果反对的话,墨奇一句话,他就得把那宝贝交出去,没了武艺,他今生报仇无望,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好违心地不去表态。
胡古又并不在场,而其他人,没有一个是站在陈瑕这边,自然就连一个为陈瑕说话的人也没有。
墨奇见无人反对,这才拍了两下手,道:“叫新娘子来拜堂啦!”
大鲜卑山物资贫乏,也没有什么花轿、爆竹、吹拉弹唱等丝弦响器,众人就击掌相庆,门口处,有人拿着面铜锣象征性地敲了一通,不多时只见几个清秀的女童,搀扶着一身大红的墨喜儿款款入内。众人齐声道贺。
一些女子,对着墨喜儿的头上撒着花瓣。本来大鲜卑山常年冰雪,此时又是中秋时节,没有那么多鲜花,这些花瓣都是墨奇叫人连夜剪了两匹绸缎做成的假花。
看着墨喜儿红彤彤的脸庞,含羞带怯,陈瑕就仿佛入坠梦中,这场婚礼也和那些飘零的假花瓣一样,显得那么不真实。难道自己真的要和她在一起了吗?
大鲜卑山如何办一个婚礼,已经与汉人大不相同了,陈瑕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人群一起簇拥着墨喜儿,把她推到陈瑕身边,互相推搡着要他们紧紧贴在一处。
墨喜儿心情激动,正眼也不敢去看陈瑕,只把一双冰凉的小手,塞进陈瑕的手心。陈瑕下意识地捏了一下,又赶紧放开,只觉得心中越发不安。
可墨喜儿已经沉浸在幸福之中,哪里会想到陈瑕此时心里在想着另一个人,陈瑕的手松开了,她就又把它握住,同时挽住陈瑕的胳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低着头,带着笑,与平时泼辣调皮的她,判若两人。
见陈瑕依旧无动于衷,一脸茫然,墨喜儿轻声唤了一声,“瑕哥哥……”
陈瑕如遭雷击,猛地打了个冷颤,问道:“你可曾见到陈青了?”
墨喜儿还不知道陈青便是慕容倩,笑着说道:“爷爷说他有伤在身……而且你我成亲,怕他受到什么刺激,所以暂时不叫他来,等伤愈之后……我们再一起告诉他,瑕哥哥,你不用担心的,我会和他说清楚。”
墨喜儿还以为是兄弟之间的矛盾,对陈青是个女子之事,毫不知情。
陈瑕苦笑了一声,道:“这件事,你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的。”
这时,有老妇人端过来一盘薄饼,几双筷子和两个酒碗,递给二人,说道:“喝了和亲酒,长长又久久,吃了长寿饼,孩子不生病。”墨喜儿端起酒碗递给陈瑕,又用筷子了一小口饼,陈瑕则愣愣地看着,墨喜儿道:“吃啊……瑕哥哥。”
一旁的老妇人笑道:“这叫富贵饼,新姑爷得富贵,必须要吃的。”
陈瑕看了看墨奇,见他面带微笑,手里却拿着一条金色锁链,好似不经意地随手摇晃。陈瑕心中一动,“那不是小倩的金铃索吗?”昨晚大战兰天定,只把他的铁棍斩断,可金铃索却不知下落,没想到被墨奇给收了来,他这是提醒我,要救小倩,就只能笑着把酒喝,把饼吃了。其实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又何必如此?
742、要她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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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3、妾心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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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4、扪心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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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5、贻误终身
墨喜儿摇了摇头,“不错,我也很喜欢陈瑕,可是我总是逼他做他不喜欢做的事,爷爷你也是和我一样……他为了我,到大鲜卑山,几乎丧命,我很感激。可我们却从未考虑过他的感受,与慕容倩相比,她才是处处为陈瑕着想的人,这番情义,叫喜儿自愧不如。”
墨喜儿含泪凄然一笑,“我当初还在为难,到底陈青和陈瑕,我该如何选择,现在想想,我真是傻啊……居然没想到陈青是女儿身,她为了陈瑕跟他走了几千里路,到了渔阳郡,又为了陈瑕,冒死到大鲜卑山找他,其实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陈瑕,而我一直都在要求陈瑕为我做事,可我仔细一想,我又为他做过什么……如果我真的喜欢陈瑕,就不该再犹豫自己是不是还喜欢陈青。一个人的心,又怎么可以给两个人呢?瑕哥哥,这个世界上,可能再也没有比慕容倩对你更好的人啦。但是……我真的又舍不得你……”
说到这里,说罢墨喜儿一头扑进陈瑕的怀里,已然泣不成声。陈瑕依旧如初次拥抱墨喜儿一样,两臂张着,抱也不是,推也不是,不过这一次,陈瑕的手臂却再也没有落在喜儿的肩膀上。
墨喜儿知道,陈瑕已经打定了主意,再难更改,她幽幽说道:“错过了她,你要后悔一辈子。我又怎么忍心,看着你一直后悔下去。你去找她吧……”
“不行!”墨奇大声道:“要走可以,把我的雪莲神功还回来,再留下一手一脚,否则,他只要敢出这个门口……”
“走出去怎样?”梅丽丝问道,“你要留他一手一脚,也要问问我这个长辈是否同意!”说罢梅丽丝把腰一抖,从腰间抽出一个麻布口袋,“朝丝暮雪的毒,嗅之七日必死,我倒要看看,胡古又有没有本事救你们所有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向后倒退。
之前众人已经吃过毒雾的苦头,谁都知道梅丽丝善于用毒,如果她要和众人同归于尽,就算是墨奇在场,也未必能阻止得了。
墨奇被激得暴跳如雷,在地上又蹦又跳,撕扯着自己的胡子叫道:“我怕什么朝丝暮雪?他敢背叛我,就是背叛墨门,我必杀之,就算我大鲜卑山从此覆灭,也在所不惜!”
“爷爷!”墨喜儿撕心裂肺的大哭道:“你叫他走吧,我求求你啦。又何必为了留住他,而叫所有人丧命。”
“不行!他不肯娶你,就必须要留下手脚来。这是我们墨家的规矩!”
墨喜儿挡在陈瑕身前,跪地哭道:“孙女儿不孝,你要杀他,那你就先杀了我吧!”
墨奇大怒,把手高高举起,重重拍下,墨喜儿把眼一闭,不躲不闪,墨奇掌到了一半,忽然又收住功力,一股劲风扑面,把墨喜儿的泪痕也都冻结。
墨奇等着一双圆眼,这一巴掌终究是打不下去,一声长叹,道:“哎,我墨奇何其聪慧,什么机关术、奇门五行、星象阵法、神兵锻造,全都了如指掌,天下间有什么难题、算术是我解决不了的?我自以为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可惜千算万算,却算不到女人的心啊!怎么你们这些女人一个个的,都和疯了、傻了一样,明知最终痛苦会留给自己,却偏偏呵护这个傻小子!喜儿我问你,你就这么叫他走了,把他让给旁人,难道你一点也不后悔?”
墨喜儿咬着下唇,幽怨地望着陈瑕,哭道:“我唯一后悔的,便是在天山遇见了他……”
陈瑕给墨喜儿深施一礼,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墨喜儿轻轻摇头,“你走吧……再也不用回来了。”
“慢着!”墨奇又把陈瑕叫住。
江浪说道:“前辈,我师父执意要走了,你孙女也已经放弃,你又何必那么固执?”
墨奇眉头皱了一下,说道:“事情可不能这么算了,陈瑕,你得了我的雪莲神功,就该为我做事,一去不返可不是大丈夫所为。既然喜儿对你已然心灰意冷,那老夫也不强求了。不过今晚我们要破赤金钟离坛,你找到慕容倩之后,务必回来,助我破坛。等到铲除蛊祖之后,我要你自废武功,从此与我墨门再无瓜葛!你如果连这件事也不应允,那就休想离开地下半步!”
江浪忙说道:“早晚要陈瑕自废武功,你这糟老头子,是用完就扔啊?”
墨奇冷冷说道:“你给我住嘴,如果你想再变成废人,我随时可以帮你。”
江浪耸了耸肩,只好不言语。梅丽丝道:“雪怪的武功很稀奇吗?瑕儿,你大可以放心,除掉耿珊海之后,你便是我万毒教的传人,我带你去见真正的蛊祖,我师父的武功可一点也不比这老妖怪差。”
墨奇笑道:“那也随你的便了。不过他的武功想从头练起,也不是那么容易,为了一个女人,舍弃一身武艺,不知道陈瑕是否愿意。一般人可都舍不得!”
陈瑕正色道:“别说是武艺,就算是这条命我都可以给你,但是我必须要去救小倩,解药给我!”
墨奇犹豫了一下,对胡古点了下头:“神医,那就劳烦你了。”
胡古说道:“这个没问题,本来我就是要救人的,只是没想到那个陈……慕容倩那么固执。瑕儿,事不宜迟,你我赶快上路……”
陈瑕点了点头,又对墨奇说道:“求前辈借我飞枭一用……”
墨奇哈哈大笑,“你倒是学聪明了,不过你不是我墨门的人了,没资格使用飞枭。”
“爷爷!”墨喜儿还要再劝,可墨奇心意已决,哪里会帮孙女的情敌的忙,冷哼一声,“我已经很宽宏大量了!”说罢拂袖而去。
墨喜儿泪痕犹在,看了看陈瑕,说道:“那……你早些回来。”
陈瑕轻轻点了点头,“喜儿,谢谢你。”
说完就和胡古一并走了。墨喜儿望着陈瑕的背影,泪如雨下。
出了地道口,胡古便问陈瑕,“如果救了小倩之后,你还回来?那墨奇这么就让你走了,你大可以不必再管这里的闲事。”
陈瑕犹豫了一下,“喜儿对我情深义重,我岂能放任不管?”
胡古哈哈大笑,“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傻瓜,难怪几个女人为了你神魂颠倒,贻误终身啊!”
746、风雪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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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7、来者不善
虽然大汉不承认慕容广的鲜卑王,不过慕容广自与大汉结盟之后,便仿照汉人的方法分封爵位和土地。
其时,大汉一共二十爵位,但慕容部落没有那么多人,土地也远不及大汉,就暂时按照《孟子》典籍,把爵位分为公、侯、伯、子、男五等,之前有功之人全都有所封赏,其中公爵便只有一位,那就是慕容广的结拜兄弟独孤浑。至于万户长,也是最高的封赏,按照当时部落联盟的人数来说,没有谁有资格统领万户,就连慕容广自己也没有,只不过诸多部落合在一起,便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了。所以慕容广所封的这个万户长,意在将来,而非现在。
独孤浑对爵位和封号很是在意,特意叫人做了一面黄旗。鲜卑人历来都是以渔猎、游牧为生,因此读书识字者不多,便找了懂汉字的,把他的那些封号写成汉文,全都绣在大旗上,不管走到哪里,这杆大旗都要高高挂起,显得十分张扬。
慕容广也曾劝他不要如此高调,可独孤浑却依旧我行我素,还对慕容广说道:“这次我儿去和大汉商讨结盟之事,见那汉人队伍旗幡招展,很是威武,可我们鲜卑人出征,要么在旗杆上插根鸡毛,要么就挂一条豹尾,让人家看了耻笑,既然汉人可以做旗,为何我们鲜卑人不可?我不但要做这面旗,还要做得比汉人的更大,字数更多。叫那些汉人也瞧一瞧,我们鲜卑并非是‘被发文身、羽穴而居’之流!”
慕容广拿他没办法,心想,反正他只在部落里展示,无伤大雅,因此也就默许。
独孤浑这次出兵大鲜卑山,依旧打起这面旗子来,却不管通天教的人是否发现。不过说来也怪,这一路走来,竟然十分顺畅,并没有一个人阻挠。独孤浑自己都觉得奇怪,殊不知这一切其实是有人故意安排。
那日独孤离与淳于炎达成协议,打算反了慕容广,因此独孤离便以自己被擒为由,派人给父亲送信,叫他出兵大鲜卑山。独孤浑爱子心切,便调来部落的一万骑兵,一万步兵,举全部落之力,到大鲜卑山救人,没想到很顺利地就见到独孤离,问他为何安然无恙。独孤离便说:“其实不是我被抓,而是墨门的那帮家伙背信弃义,抓了小倩,强要她与陈瑕成亲,她是你的儿媳,你理应救她。”
当然这番话纯属胡说,独孤浑哪里能知道,心想: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就平了大鲜卑山和通天教再回去也不迟。因此并不退兵,反而直奔山上而来。淳于炎自然早和沿途的通天教教徒把消息传出去,遇到独孤浑,便放过去,任他和墨家弟子鬼打鬼。
此时独孤浑没遇到敌人,觉得满腹狐疑,可独孤离却对手下将官说道:“那些鼠辈,知道东胡霸王到此,早吓得望风而逃,通天教也不过如此!”
手下将官自然全都随声附和,独孤浑也就愈发嚣张,不把通天教放在眼中。
这一路上风尘仆仆,哪管敌人是否有什么埋伏,便直奔山顶军营,想和田碧恒等人汇合。
陈瑕见状,便说道:“看来是独孤浑亲至,小倩一定在,我去找她!”
胡古则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把陈瑕拦下,“不可。”
“为何不可?”陈瑕问道。
胡古神色严峻,“别说小倩未必在军中,就算她在,你杀了鲜卑这么多人,他们岂能饶你?”
陈瑕眉头轻蹙,“可是你能给我作证,这些人不是我杀的,怕者何来?”
胡古正色道:“孩子,我知道这些人不是你杀的,但是独孤浑不知道,我的证言屁也不如。那马皮上有你的名字,如果让人看到,就算你说不是你杀的,他们也要怀疑。你想,那独孤浑的名字里有个‘浑’字,说不准就是个浑人,到时候你百口莫辩,他们这几万人到此,你武功再高,又如何应付的了?而且他们又是慕容部落的人,你难道还能像对付兰天定的人一样,把他们杀了?”
陈瑕犹豫了一下,“但是小倩……”
胡古摆了摆手,说道:“你先不要管她,我看这次事情不妙,你我最好先藏起来,静观其变,说不定独孤浑去攻打其他法坛,不一定就往山上来。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好好找一找凶手的线索,只有这样,你才可以洗脱嫌疑。”
陈瑕沉吟半晌,觉得胡古所说也并非没有道理。两人营寨后的树林里找了一棵参天大树,爬上去,查看营中的动静。
那独孤浑偏偏就带领队伍往山上而来,胡古忽然想起一事,说道:“陈瑕,那张马皮还在,你应该把它取下,然后毁掉。”
陈瑕称是,“那……你在这等我?”
胡古点了点头,“速去速回!”
陈瑕飞身跳下大树,又从后门翻回寨内,可这个时候,独孤浑的先行人马已至,为首之人便是那个蛤蟆精——独孤离。陈瑕扯下马皮再想回去已然不及,只好跳过栅栏藏在后面。
刚刚隐去身形,便听到那独孤离吆喝道:“真是岂有此理,那陈瑕果然恩将仇报,亏得小倩还这么帮他。我看大王也是糊涂,通天教攻打大鲜卑山,关我们他娘的鸟事?如今这些弟兄全都死了,说什么我也要手刃陈瑕,为这些兄弟报仇!”
陈瑕闻听,心中暗忖:这独孤离怎么知道我杀人?
他看了看手中的马皮,越发觉得奇怪。
又听有人说道:“小将军,现在该如何是好啊?所有人都死啦……”
独孤离道:“死了就死了,反正都是田碧恒的人,又不是我们的人……”
此言一出,又觉得不对,换做一副哀伤的语气,叹道:“不管怎么说,田碧恒也是我鲜卑大将,没想到死在这里。你们快把尸体收拾一下,回头把那张马皮找出来,我看这下陈瑕那傻小子难逃一死了。”
陈瑕大惊,“独孤离到此,是为了我来的吗?”
748、嫁祸于人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进山之前他和梅丽丝、墨喜儿发现了独孤离叛变,打算与淳于炎勾结对付慕容广,只是他现在把兵马带来大鲜卑山,又意欲何为?
这两天时间紧迫,陈瑕一直疲于奔命,他与慕容倩重逢之际,陈瑕又大喜过望,只与慕容倩互诉衷肠,此事就忘记对慕容倩讲明,而知道内情的梅丽丝有自己的私心,如果把此事告诉慕容倩,她担心慕容倩下令撤兵,那时便少了一股助力,所以决定不说。至于墨喜儿直到今早才知道慕容倩的身份,自然也就无从说明。
另外陈瑕在进山之前,曾给投鹿侯的军营留了一封书信,讲了此事,自以为不会有什么差错,现在想来也不知道老将索勒有没有把信送到。
可陈瑕和梅丽丝全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索勒等将官,均是鲜卑族族人,其实是不识字的,谁又会管陈瑕留下的木简上写的是什么?保不齐随手就把它当柴火给烧了。
陈瑕躲在木栅栏后面,偷眼观看,那些鲜卑兵卒搬运尸体,还有人到马棚处寻找那块马皮,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便向独孤离报告去了。
陈瑕趁着无人注意,飞身上了马棚,在上面一趴,就看到那些兵卒把一具具尸体排成几排,挨个摆在营寨的当院。
过不多时,大队人马赶到,果然独孤浑就在其中,早有探子回去向他报告,所以独孤浑一进门便嚷嚷道:“真的全都死啦,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独孤离凑前说道:“爹,陈瑕恩将仇报杀了田碧恒以及他所有手下,大王命我这次大鲜卑山之行,可谓失策啊!”
“是那个叫陈瑕的?他到底是何许人也?”
独孤离道:“听说是陈睦之子,杀人如麻,人称大漠第六鬼,之前在董土楠部落附近也曾作案多起,想不到今天惹到我们的头上,此人绝不能轻饶!”
就在这时,忽听寨门外有人说道:“是否是陈瑕做的,尚无定论,独孤哥哥,你可不要胡乱臆测。”
一听这个声音陈瑕差点从马棚上直接跳下来。只见有两个壮汉用竹竿挑着一个担架,上面端坐着一名汉装少年,不是慕容倩还能是谁?
独孤离冷笑道:“小倩妹妹,我知道你与他相识,不过这件事是田碧恒的副将金龙亲口所说,还能有假的吗?”
原来慕容倩离开地道,一心只想着早点回到部落,再不想理大鲜卑山和陈瑕,可偏偏途中遇到了独孤离的队伍,独孤离见她受伤,便询问究竟,慕容倩就只说:“还不是那个陈瑕。”
没想到独孤离咬牙说道:“又是陈瑕,昨晚田碧恒的一个手下到我那里,说陈瑕把所有的人全都杀光,连田碧恒也不幸遇难,想不到那个畜生连你也要杀!”
慕容倩一听这话,顿时一愣,心想:“昨晚陈瑕去攻打红砂太华坛,怎么可能分身到田碧恒的军营杀人?此事一定另有隐情。”
慕容倩心思缜密,明知事有蹊跷,却也并不说破,只是问道:“田碧恒的什么人,向你报告此事,为何我一无所知?”
独孤离便说道:“当然是田碧恒的亲信,此人你也认得,就是那个叫做金龙的副将。”
慕容倩想与那个金龙副将当面对峙,可是独孤离却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不便操劳,我看还是叫军医给你治疗一下再说。”
慕容倩也的确疼痛难忍,只好应允,再做打算。
独孤浑是慕容广手下的第一勇士,手下能人众多,慕容倩虽然中的是狼牙箭,不过她的箭头已被胡古取出,独孤浑的军医手段又非同一般,立即对慕容倩进行医治,也不过盏茶的光景,疼痛立止,又敷上一些止血抗毒的草药。暂时缓解了慕容倩的伤势,只不过慕容倩身上的毒素,却无法清除。军医便对独孤浑提议道:“公主中的是毒箭,需要立即以快马送回王庭医治,否则性命堪虞。”
独孤浑立即下令给慕容倩备一匹快马,又派十几人护送慕容倩离开。可慕容倩心想:有人嫁祸瑕哥哥,这件事我得先弄个明白,因此执意要跟着队伍上山。
独孤浑也拗不过她,只好勉强应允,并说道:“看了状况之后,你得立即回去医治。”
慕容倩自然满口答应,一路上就只想着:瑕哥哥呀,瑕哥哥,你如此负我,我却还要为你奔波,一定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
只是她的这番心事,那个瑕哥哥再也听不到了。
一想到这些,女孩家不由得心中凄苦,忍不住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伤心落泪。
独孤父子见她如此,便来询问何事。慕容倩又如何肯说,只把眼泪强行忍住,只说道:“大概是太久没见到亲近之人了。”
独孤离道:“现在你知道,那些汉人皆是狼心狗肺之徒。杀我族人,恩将仇报,只有我们鲜卑人才是团结一心。”
慕容倩低头不语,心中暗想:鲜卑人也不见得团结,否则又怎么会四分五裂?只不过我走之时,墨门的弟子明知我身中剧毒,有伤在身,竟无一人相劝,想起来也的确叫人心寒。纵然派了胡古在门口等我,又有什么意义?
独孤离见慕容倩不哭了,便先行一步,前来探路。
而陈瑕和胡古在营寨中搜寻了半天,就把小倩错过。此时突然见到,陈瑕百感交集,也不知是天意如此,还是缘分未尽,见慕容倩梨花带雨,漆黑的眸子哭得通红,却还在为他出言辩解,陈瑕心中又爱又怜,暗暗发誓: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叫小倩离我而去。
独孤离听慕容倩说完,冷笑了一声,“小倩妹妹,事到如今,你还在向着那个陈瑕说话,难道金龙还能骗我?”
话音刚落,独孤离身后闪出一员将官,单手扶胸说道:“公主殿下,陈瑕杀人乃是千真万确,下官亲眼得见,绝对假不了……”
749、破绽百出
“昨晚三更时分,陈瑕带着大鲜卑山数百人围攻我们营寨,所有人都死了,小人见那陈瑕武艺太高,对方又人多势众,不敢与他交战,所以事先藏了起来,这才侥幸活命,可怜我们这些兄弟,没有死在疆场之上,却死在这荒山野岭。”说着还掉了两滴眼泪,看样子是悲痛以极。
慕容倩微微点了点头,“哦?昨晚陈瑕等人去攻打红砂太华坛抢夺粮食,怎么可能分身到此杀人?我就在他们的藏身之处,为什么我不知道此事呢?”
金龙微微一愣,不知该如何解释。独孤离问道:“小倩,你什么时候中的箭?”
慕容倩也不隐瞒,“就在昨天……”
独孤离笑道:“这就对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想必攻打红砂太华坛你也去不了。所以陈瑕究竟做了什么你根本不知道。但是金龙告诉我,昨天有个白发妖女,拿着田老将军的兵符,到此地以调兵为名,诈入营寨,其结果就是所有人全都死绝。”
金龙忙说道:“不错,那陈瑕杀完人之后,还剥了一张马皮,写上:杀人者,陈瑕是也!此事皆是我亲眼得见,绝不会错的。”
独孤浑闻听大怒道:“岂有此理,如此说来,田老将军之死,那陈瑕也注定早有预谋。”
尽管金龙说得天花乱坠,可慕容倩断定陈瑕绝不会杀人,更不会杀人如麻,只不过对方有目击证人,而慕容倩暂时并不能证明,墨家弟子到底是攻打了军营还是法坛。她没有足以叫人信服的证据,就不便替陈瑕分辨。只好笑道:“以陈瑕的武功,要进营寨又何须诈开大门,那兵符是我交给梅丽丝姑姑的,目的是由她带兵去支援红砂太华坛。难道你没去?”
金龙狡辩道:“但是梅丽丝并没有去红砂太华坛啊,否则这些人的尸体就不应该出现在我们的军营里,而是应该在红砂太华坛里。”
慕容倩把脸一沉,斥道:“我问你,这番话是谁教你说的?”
金龙慌忙跪倒:“启禀殿下,此事千真万确,为何有此一问?”
慕容倩道:“那你可否敢与梅丽丝当面对质?”金龙刚要回答,慕容倩又道:“我告诉你,梅丽丝可不是等闲之辈,她是万毒教蛊祖的关门弟子,手段毒辣,如果使个什么三尸毒、五尸毒的,叫你浑身溃烂,苦不堪言,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金龙一时犹豫,不敢轻易开口,一旁独孤离说道:“小倩,你可不要吓唬人,你这么一说,金龙明知真相,也不敢以实情相告。金龙,你不用怕,梅丽丝纵有手段,还能挡得住我独孤部落的千军万马?别说一个小小的梅丽丝,就算是整座大鲜卑山,我父子也能把它踏平!”
别看独孤离长相粗鄙,但他是独孤浑之子,自幼就统领兵马,虽然骄纵,却不是傻瓜,他知道慕容倩想替陈瑕开脱,故此先对金龙一番恫吓。那金龙权衡利弊,当然不敢改口,跪地说道:“就算当面对质我也不怕,大不了一死以报大王之恩,又怎么敢欺瞒殿下?”
慕容倩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好道:“那好,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我下去看看那些人的伤口……”
独孤浑忙道:“小倩,你重伤未愈,不便操劳。”
慕容倩却固执地把手一挥,“田老将军与我家世代交好,他们部落死了这么多人,我怎么能不看一看?独孤叔叔,我已经包扎了伤口,不碍事的。”
陈瑕闻听稍微放下点心来,见慕容倩从担架上慢慢走下,走到那些尸体前方低头查探了一番,然后淡淡一笑,回头问道:“金龙,我再问你便,昨晚有多少敌人?”
金龙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下,说道:“昨晚陈瑕带了不下数百人。”
慕容倩点了点头,“这么说,他们人多势众,而且各个武艺高强,全都是御剑的高手了?”
金龙道:“那还有假?”
慕容倩笑了笑,对独孤浑说道:“独孤叔叔,我之前和大鲜卑山的人,曾经在烈焰钩吾坛与匈奴的兰天定和于阗的尉迟新若交战,也是因此中了敌人的毒箭,这件事独孤叔叔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独孤浑点头道:“是啊,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早一天来此,或许你就不会受伤,田碧恒也不会惨死。”
慕容倩把手一摆,“独孤叔叔,多谢你的关心,此事迟些再说。”
她转过头,又问金龙,“金龙,我问你,昨天田老将军被害,可是你亲眼所见?”
金龙知道这件事抵赖不了,也不知道慕容倩问这句话有什么用意,就随口说道:“当时我就在现场,当然是亲眼所见。”
慕容倩沉吟了一下,笑道:“那……你觉得大鲜卑山的人武艺如何?”
“这……”
慕容倩见他自知言语前后矛盾,根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冷哼一声,又问道:“马皮何在?”
金龙道:“就在后面马棚!”
“带我去看。”慕容倩不由分说,拉着金龙等人到了马棚附近,那张绷好的马皮早被陈瑕拿走,还哪里找得到。
慕容倩这才说道:“根本没有那张马皮,分明是你在胡说!”
金龙凑进马棚里,找了许久,也不曾找到,只好复命,“回殿下,昨晚它明明被人绷在这里……怎么我下山之后就不见了呢?”
慕容倩道:“被人绷在这里,你为什么不说是陈瑕等人?我看做这件事的,不是陈瑕,到底是谁?”
金龙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对,独孤离忙说道:“既然昨晚还在,现在却不见了,说不定营中有奸细,来人,给我四处再搜查一遍!”一声令下,大队人马就在营寨附近搜索开来。
慕容倩也料到一定是有人到此,既然他们故意要陷害陈瑕,不可能会这么疏忽。只希望不要找到陈瑕陈瑕才好。
独孤浑皱着眉头说道:“也许是陈瑕叫别人做的,金龙不认得他,也未可知。”
750、心意已决
慕容倩冷笑道:“哼,好,叔叔说的也有道理。那金龙,我再问你,梅怒和段爱已经算是墨家弟子里的好手了,位列墨家七贤之中,他们在对付兰天定和尉迟新若的时候,尚且有所不如,大鲜卑山的村民里哪来的这么多高手?更何况!我们死的这些弟兄,均是一剑封喉毙命,试问天下间有几人可以做到?难道一夜之间,大鲜卑山里就多出来这么多剑神一样的人物?既然是数百人闯入营寨,这些尸体又怎么会没有其他的伤口?难道他们就不知道反抗吗?我问你这些作何解释?”
金龙没想到慕容倩心思如此缜密,只惊得满头大汗,一连串的问题,他支支吾吾地一个也答不出来。
慕容倩毕竟有伤在身,方才说话的声音大了一点,便牵动伤口,她忽然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向后躺倒。
陈瑕顿觉心疼,便再也隐藏不住,从马棚上直接跳了下来,半空中大喝道:“你们不必再找了,陈瑕在此!”
这一声大喝,好似炸雷一样,独孤父子等人全都惊得倒退数步,陈瑕把手一举,“这马皮也在这里。不过上面的字可不是我写的。”
本来那金龙就要说出实情,没想到陈瑕担心慕容倩的身体,居然自投罗网,不过他要与金龙对质的话,恐怕金龙还不足以把谎话说的圆满,独孤离见状,故作镇定,对金龙道:“还不退下!”
慕容倩则暗暗叫苦:瑕哥哥呀,我百般替你开脱,你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纵然你武艺再高,独孤浑手下有千军万马,每人射你一箭,你也要变成刺猬。
她勉励保持住一丝清醒,对陈瑕说道:“你到这来做什么?你应该去做你的新郎官才是。”
陈瑕自觉惭愧,柔声道:“你受了伤,中了毒,我怎么忍心叫你独自上路?所以我和胡古前辈来找你,给你送箭毒的解药。我已经和墨喜儿说明白了,我陈瑕对天发誓,我的心中只有你一个人,从前我不知道你对我那么重要,可是你今天一走,我才知道,我根本离不开你,从今后,我也再不要你离开,再不会叫你伤心难过……”
陈瑕这番话慕容倩已经等得太久,她心里明白,陈瑕断然不会欺骗她,心头一软,险些就要原谅陈瑕。不过她何其聪颖,立即想到了一件事情。
独孤离为什么处心积虑地要冤枉陈瑕,当然是嫉妒他,想必他陷害陈瑕也早有预谋。独孤离才是与慕容倩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而陈瑕现在名不正言不顺,如此坦白地表明心迹,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如今独孤父子手握重兵,稍微走错一步,说错一句,不但陈瑕性命难保,大鲜卑山的那些村民也必定死于非命。因此不管陈瑕如何表白,如何喜欢慕容倩,今天慕容倩都不能与他重归于好。
想到这里,慕容倩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收起笑容,“陈瑕,是你负我在先,我刚才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了,你不要再来烦我,我也不想看见你,你滚吧!”
“小倩……”
“你还不走?你是不是故意来气我?”慕容倩佯怒道。
“慢着!”独孤浑忽然喝道:“杀了我鲜卑那么多人,想走可没那么容易!小倩,到底你和这个小子是什么关系,他敢如此大言不惭地当众羞辱于你?”
陈瑕道:“我说的话,句句发自肺腑,何来羞辱?”
慕容倩脑子里飞速旋转,想个什么办法才能救了陈瑕。只可惜尽管她聪明绝顶,还是想不出一点主意来。
独孤离早就在沙城之时就看陈瑕不顺眼,此时陈瑕当众说出他和小倩之间的爱慕之情,独孤离如何按捺得住?大声道:“陈瑕,小倩与我早有婚约,岂会与你有什么私情?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话音未落,早就一拳打向陈瑕的软肋。
之前在董土楠部落,陈瑕曾与独孤离交过手,二人差不多势均力敌,一招之后,谁也没讨了便宜去,今时今日,独孤离的武艺依旧止步不前,但陈瑕的武艺已经今非昔比,眼看着独孤离这一拳势大力沉,陈瑕却觉得他的动作已经太慢,只把手中的那张马皮向下一甩,就把独孤离的拳头给包住。
独孤离这一拳就好像打进棉絮,千钧之力便只剩下四两,陈瑕顺手抓住他的手腕往怀中一带,同时左脚轻描淡写地踢起,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只脚踩住独孤离的腋窝,独孤离进退两难,居然再也动弹不得,“你……你放手!”
陈瑕看也不看他一眼,“你撒一泡尿,照照自己,你才是那个蛤蟆精,小倩要是嫁给你,那不是暴殄天物!”
独孤浑万没料到,这个陈瑕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武艺。这些年,久在部落,未曾有什么大的征战,想不到会出现这么厉害的后起之秀。他儿子独孤离人称小霸王,乃是独孤浑亲传的武艺,在联盟的后辈之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却被陈瑕一招制住,叫独孤浑也觉得脸上无光。
“小子,识相的把我儿子放了,不然的话,我一声令下,叫你万箭穿心!”
陈瑕冷哼了一声,说道:“要放他可以,我要带小倩走。我心意已决,既然你们都说我是恶人,那我就真的做一回恶人,谁要阻拦于我……”
阻拦他,他又当如何?他不想说那个‘杀’字,停顿了一下,忽然想起兰天定的话来,把眼一闭,高声道:“……就下地狱吧!”
有弓箭手见陈瑕居然当众闭气眼睛,突然射来一支冷箭,不料陈瑕闭眼,是不想看到鲜血。他在红砂太华坛里发现,自己闭着眼的时候,出手就会非常毒辣,此时自己身处重重包围之中,要带小倩走,谈何容易?他闭上眼睛,就表示要大开杀戒,哪怕这里要死一万人,他也顾不得了。
墨奇说过:人有三宝。体内之气外泄,往往不是用眼睛就可以捕捉到的,陈瑕修炼了雪莲神功,自身的感官几乎就可以感觉到在场所有人气场的变化,他的肌肤觉得有一股劲风当胸而来,就已经知道有人对他射出冷箭。
751、恩断义绝
慕容倩见到有人放箭,便要出言提醒,如果这句提醒的话一出口,她和陈瑕谁也走不了。但是慕容倩没想到的是,陈瑕却在她说话之前,就已经把脚一扭,居然将独孤离挡在身前。
冷箭已发,断难回头,那一箭不偏不倚地射在独孤离的肩头上,独孤离一声惨叫,声音未落,陈瑕猛然转身,却原来是身后又有人不自量力射了陈瑕一箭。只是陈瑕转身的动作实在太快,那人的箭术也是差了一些,没射中陈瑕,却又射中独孤离的屁股。
陈瑕冷笑道:“你们想他死,尽管射来,我看这只蛤蟆精替我挡上几百支不成问题。”
“谁他娘的射的箭?我让你们乱射了吗?”独孤离手腕被擒,腋窝被蹬,身中两箭,疼得龇牙咧嘴,气急败坏地吼道。
独孤浑冷哼一声说道:“看来金龙说的不错,你就是杀人凶手,除了你之外,谁还有这么高超的武艺?”
陈瑕这才睁开眼睛,缓缓说道:“那是你见识太少,比我武功高的大有人在。金龙怎么说都没有关系,我陈瑕不在乎,我就是要带小倩离开,看你们谁能阻挡。就算你有千军万马,我也不怕”
慕容倩心中焦急,暗忖道:“你怎么可以说没有关系,如果你承认这些人是你所杀,就算今日侥幸逃脱,他日也注定有无穷后患。难道你还能真的杀人吗?”
“难道你还能真的杀人吗?”慕容倩是这么想的,也就是这么说的。“我知道田老将军的手下不是你所杀,但是你现在要杀人,也是一样罪孽深重。”
陈瑕面如冰霜,看着慕容倩的眼睛说道:“谁要把我们分开,我就杀谁!”
“你这个傻瓜!”慕容倩心如刀绞,咬牙说道:“可你别忘了,我是鲜卑人,你今天只要是杀了一个鲜卑人,我也不会原谅你。你我的事情,再也别想!”
陈瑕心头一凛,暗忖道:不错,慕容倩是鲜卑人,我如果杀了任何一个鲜卑人,那她也不会开心。而我又怎么能为了带小倩离开,就滥杀无辜?独孤离也与我无冤无仇,我干嘛要杀他?今天我是怎么了?
见陈瑕有所犹豫,独孤浑忙说道:“陈瑕,只要你放了离儿,你有什么过错,我可以暂时既往不咎。我独孤浑一言九鼎,绝不会为难于你。”
陈瑕犹豫了一下,手臂一抖,将独孤离推了过去。独孤浑赶紧将儿子挡在身后,没想到那独孤离一得逃脱,立即吩咐众手下,“射死他!”
话音刚落,几千人抽弓搭箭全都瞄准陈瑕。
慕容倩惊道:“住手!”
陈瑕反而显得气定神闲,他心中在想:如果今生不能与小倩一起,实在生无可恋,就叫他射死我又能如何。他把手中的马皮一抖,上写“杀人者,陈瑕是也”,大雪纷飞,那七个血红的大字显得格外刺眼。“人是我杀的!你们想怎样!”陈瑕冷哼一声,掌力一吐,把马皮震得粉碎。
在场众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箭已再弦,竟是无人敢发。
独孤离道:“你们还等什么,他杀了我们鲜卑这么多人!”
慕容倩高声道:“不是你杀的,不是你杀的,你不能承认。全都把弓放下,此事疑点众多,还要向金龙问个明白!”她一边说着,一边绕过独孤父子向陈瑕走去,如此一来,独孤离如果再下令放箭,势必要身在慕容倩的身上,陈瑕对着她淡淡一笑,“小倩,我就知道,你一定舍不得我。”
慕容倩美目含泪,却硬生生忍住,咬着银牙,颤抖着说道:“你错了,你以为你是何许人也?”
陈瑕微微一愣,“小倩……”
“你不过是一介草民,又是个汉人,我是鲜卑公主,你凭什么带我走?我在鲜卑联盟里养尊处优,高高在上,一声令下便能指挥千军万马。你叫我跟你走?呵呵,难道我跟着你,到处流浪,吃苦受罪吗?你下了天山多久了,现在可有一寸土地是属于你陈瑕的?”
陈瑕顿时无言以对,“小倩,我……答应你,一定给你盖一座房子,就好像巫仙冢……”
慕容倩道:“坟地吗?真是笑话!从你和墨喜儿成亲的那一刻起,我已经对你彻底死心了,你不要再想着我了,更何况,你是汉人,我是鲜卑人,根本不可能在一起,我说,我说……我说喜欢你,都是骗你,目的是要我爹和大汉结盟,解除后顾之忧……将来我们慕容家可以重返漠北。你这个傻瓜还一厢情愿地想做我们鲜卑人的驸马,简直是不自量力!”
陈瑕也不知道慕容倩所说的是真是假,尽管慕容倩的话多多少少有些语无伦次,可每一句都好似一把钢刀扎在陈瑕的身上,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慕容倩会说这样的话。
“之前你不是这样说的……”
慕容倩冷冷说道:“我都告诉你是骗你的了,你还说什么之前?就算我对你稍微有一点情谊,那也是看在你曾经帮过我们鲜卑人的份上。我和独孤哥哥,早就指腹为婚,这辈子也非他不嫁,等到我们回到王庭,便要成亲。从今天开始,你和我再无瓜葛。既然独孤叔叔说既往不咎,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的好。不然我一看到你就烦……”
“你要嫁给那个蛤蟆精?”陈瑕摇着头说道:“不可能的,你根本……”
“住口!”慕容倩浑身颤抖,此时气血不畅,险些又要昏厥,不过她知道,如果这个时候自己昏过去,那独孤离一定会杀了陈瑕,现在能救他的办法,只有一个,答应与独孤家的婚事。从此,再不与陈瑕见面。只有这样,或许可以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叫独孤父子退兵,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慕容倩说这番话的时候,也同样觉得如万箭穿心一般,可她又必须说得如此绝情,否则,陈瑕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可能就此放手。而独孤离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她强打着精神,一步步走向陈瑕,独孤离忙道:“小倩,不可再近!”
慕容倩微微一笑,对陈瑕说道:“你看,独孤哥哥多关心我,哪里像你?”
陈瑕顿时觉得惭愧,他本来就是个不善辩解的人,嘴唇颤抖了两下,终于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752、笼中之鸟
慕容倩道:“你说独孤哥哥难看,可你就很英俊,你看看你,灰头土脸,一身破衣服,你在我心中不及独孤哥哥万分之一。”
陈瑕心想:自己被墨奇毒打一顿,此时鼻青脸肿,虽然是一身新衣,却沾满了灰尘,与独孤离盔明甲亮、气宇轩昂相比,的确算不上英俊吧。
“原来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陈瑕喃喃说道。
慕容倩见他神情凄楚,险些就要落下泪来,却还是咬牙说道:“没错啊,墨喜儿不是也说了,好女不侍二夫,我怎么会喜欢你呢?你这个傻瓜,又蠢又笨,连伊吾卢的殃伯劳鸟也不认得,还说为了我建什么房子,那都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讨厌你。你还说要和我吃在一起,玩儿在一处,做尽天下坏事,可是这么久了,你一件坏事也做不成,真是没用,我不喜欢没用的人。我甚至在做梦的时候梦到你,都会觉得越发讨厌……一辈子都讨厌,下辈子也讨厌,永远讨厌你!”
慕容倩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心中酸楚,竟而潸然泪下,可她却不敢去擦拭,叫人看出任何破绽。陈瑕也早已泪流满面,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往事如昨,历历在目,二人四目相对,一个柔肠百结,却偏偏要把话说得如此决绝;另一个单纯懵懂,把她的话信以为真,只觉得伤心欲绝,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表达。
她所说的当然都是反话,可单纯的陈瑕却未必能听得明白。
朔雪漫天,北风呼啸,二人相视良久,唯有雨泪滂沱,慕容倩望着陈瑕流泪的眸子,那狠心的话,又如何还能说的出口?
在场之人全都沉默着,就连独孤浑也抱着肩膀,眉头深锁,琢磨着:究竟慕容倩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可他又哪里知道慕容倩和陈瑕之前所发生的一切?这一生的缘分,早在伊吾卢二人童年相识开始,似乎就已经注定,纵然远隔千山万水,彼此间谁也不曾忘怀。
陈瑕还记得小倩曾说过:殃伯劳鸟性格倔强,如果不叫它飞,它宁可一死。可是世间的束缚似千重万重,又始终牵绊着恋人的羽翼,不知怎样才能挣脱牢笼。
慕容倩觉得自己就好像那只殃伯劳鸟,而陈瑕有很多时候,都体会不了她的苦衷。慕容倩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淡淡说道:“从今往后,我就是独孤家的儿媳,你不用再来找我……”
陈瑕眉头紧锁,不住地摇头,“你……不能……”
慕容倩同时说道:“你我恩断义绝……”
“小倩!”陈瑕喊道:“你不能……没有你,我什么也做不成。”
慕容倩冷笑了一下,“原来你只是怕自己什么也不成……”
“不是的,我……”
陈瑕还要再倾诉肺腑,慕容倩哪容他多说,“别说了,下个月初九,我便与独孤哥哥成亲。你还是回去找你的喜儿吧。”
陈瑕撕心裂肺地一声大吼,慕容倩不忍再看,转过头去,对独孤浑说道:“叔叔,婚期就这么定下了,侄儿斗胆,擅做决定,望叔叔不要责怪。”
独孤浑笑道:“不怪,不怪,只要你肯与离儿成亲,之前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慕容倩点了点头:“既然大鲜卑山不需要我们慕容部落帮忙,那咱们也不必空耗粮草,,做一些无谓的牺牲,我们这就走吧。”
陈瑕只觉得晴天霹雳,一颗心茫茫然然,没有着落,想要挽留,可慕容倩已然把话说死,再没有给陈瑕任何余地,可她的这番话,在独孤离听来分外受用,对陈瑕说道:“听到没有,傻小子,小倩根本就不喜欢你。她注定是我独孤家的人!小倩妹妹,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慕容倩也懒得看他,冷冷说道:“那还有假?你就记得下月初九,便是你我的好日子,你和独孤叔叔都遂了心愿,等我爹百年之后,便将鲜卑王位传于你独孤家。”
独孤浑大喜,“好!那我们事不宜迟,应该早点回去筹备你和离儿的婚事。”
“慢着!”独孤离突然说道:“陈瑕还活着呢,杀了田碧恒那么多人,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陈瑕咬牙说道:“那你叫弓箭手射死我?我就死在这里,你们所有人心中就都好受了吧!小倩想必也会满意这样的结局!”
慕容倩心头一凛,她知道,刚才自己说的太过绝情,陈瑕竟是有了求死之心。
“陈瑕!”慕容倩猛然回头,怒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就算你我之间已经没有希望了,但是你也不用说这种话吧。你别忘了,你还有娘、你还有喜儿,难道你答应的喜儿的事,就这么算了?”
“那你要我怎样?”陈瑕喊道。
慕容倩从未见他如此恼怒,但是有些话,是不可以当面讲出的,只得道:“你我虽然没什么情义,不过我们鲜卑联盟也不会冤枉你。你杀人的事,我一定会查个明白,如果是你所为,找到天涯海角,我也会亲自杀了你,如果不是你干的,我也会还你清白,你不要和一个小孩子似的。”
“还查什么?”独孤离怒道:“一刀结果了他,又有何不可?”
就在这时,后寨却有人喊道:“慢着,慢着……”说话间有个白发老头匆匆赶到,陈瑕回头一看,却是胡古。
刚才军兵搜山,那胡古不会武功,如何能找不到,四五个人押着他来见独孤父子,恰逢独孤离和慕容倩在为如何处置陈瑕争论不休,胡古听到,急忙赶来劝阻。
陈瑕猛然间心头一凛:我只想着小倩离我而去,却忘了胡古还在险地,我死不要紧,又怎么可以连累他人?
独孤浑喝道:“什么人在此大呼小叫?”
慕容倩道:“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人称医毒双绝的胡古前辈,正是他为我拔出狼牙箭。叔叔,麻烦你放了他。”
独孤浑也不含糊,笑道:“原来是小倩的救命恩人,这么说,那就是我鲜卑人的朋友。把老先生放开。”
两旁军兵马上松开胡古,慕容倩强作欢颜,笑着问道:“胡古前辈,哪阵风把你吹来。”
那胡古百岁修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陈瑕有难,他自然不会说自己与陈瑕一起来访,见慕容倩问起,便道:“哦……我今天一早得到消息,听说田老将军的大营惨遭不测,因此特来查探。到底是何人所为。”
753、疑点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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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4、另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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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5、八大金刚
陈瑕挠了挠后脑勺,说道:“你的解药还没拿呢!”
胡古赶紧把解药塞进陈瑕手里,陈瑕跑上几步,又把解药递给慕容倩,“不管怎么待我,我也不能看着你死,我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
独孤浑在一旁看着,慕容倩什么话也不便多说,接过解药说道:“有劳了,你也好好活着。告辞!”
陈瑕站在峰顶,看着鲜卑的队伍浩浩荡荡越走越远,直到那队伍渐渐消失在浓雾和飞雪之中,陈瑕依旧站在那里,头发和脸上,都已经被雪花覆盖,却动也不动,连眼睛也不曾眨一下,整个人就好像钉在原地,心中却怅然若失。
胡古走过来安慰道:“你也不要太难过了,男女之事,强求不来。不过小倩说的明白,下月初九她才成亲,我看你如果能及时赶去找她,事情未必没有变数。”
陈瑕却忽然大叫一声,“不好!独孤离叛变了,这件事我必须要告诉小倩才行啊!”
胡古忙劝阻道:“不可啊,独孤父子挟持小倩,你现在去揭穿这件事,那不但你性命不保,小倩也有危险。”
陈瑕惊道:“那……我该怎么办?”
胡古道:“不必担心,小倩姑娘聪慧过人,一定可以化险为夷,而且下月初九独孤离与她完婚,我看在这之前,小倩都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如果冒然前去,反而容易打草惊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在七天之内,治好吴欲的毒,如今已过三天啦,好在梅丽丝还没有察觉,在那之后,我们再想办法除掉耿珊海,以绝后患,只有这样才是上上之策。”
“就怕等不到下月初九,独孤离如果突然发难,我怕慕容广……”
胡古摆手说道:“不会,绝对不会,而且就算你现在对慕容倩说明此事,她又能做得了什么,反而会给她带来危险。有时候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我看那独孤离可能狼子野心,但是独孤浑还算是可以明辨是非之人,有他在,慕容部落一定没事。”
“那我也不能放任这件事不管啊,也不知索勒有没有把信送到慕容部落,按理说应该没有,如果送到了的话,独孤浑又怎么会到大鲜卑山来,不行,这件事关系到小倩的安危,我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
胡古拗不过他,只好说道:“也罢,只是你现在分身乏术,而且敌我状况不明,你又没有什么证据说明独孤离反叛,就好像你刚才说:独孤离并非鲜卑人一样,连小倩也不相信你,所以你就这么去了,说什么都等于是污蔑他人,于事无补。依我看,最重要的还是留下来,破掉剩下三座法坛,保住喜儿等人的性命。至于慕容部落……你不妨叫江浪替你查探一下,再做打算。”
“江浪……”
胡古点头道:“只有他是个闲人,而且江浪虽然粗鄙,但是江湖经验比起你可就丰富得多,他为人机警,认识他的人又少,由他去做这件事,最好不过。”
陈瑕这才勉强应允,“那好吧,就算小倩离开我,我也不能弃之不顾。”
胡古笑道:“傻小子,她人虽然走了,可她的心从来没走,喜儿和小倩都是好姑娘,你可不要再辜负另外一个佳人啊。”
陈瑕不解其意,“小倩……没走……”
胡古哈哈大笑,“难道你还不明白?她一再提及下月初九才是大婚之日,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陈瑕摇了摇头,“为了什么?”
胡古也摇头道:“难怪小倩说你是个榆木脑袋,你若有意,当然是去把她抢回来了。难道她告诉你这些,是为了叫你去参加她的婚宴吗?”
陈瑕的眉头略微舒展开来,“那这么说,我还不能死。”
胡古笑道:“废话,慕容倩其实劝了你半天,最后不是叫你要活着吗?你都听什么了?你想想看,你为了救小倩,不得已娶墨喜儿,她为了救你,才说嫁给独孤离。你们俩的目的都是为了对方,根本没有分手啊。所以说,她方才都是不得已才说的那番绝情话,她都是为了保护你呀,傻小子。”
陈瑕这才恍然大悟,“哦……怪不得……我真是太傻了,哈哈哈!是啊,她故意说是下月初九,其实还有大半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破掉三座法坛,除掉耿珊海,还了墨奇和喜儿的人情,她什么都为我想到了。”
“你知道就好了!”胡古笑道。
陈瑕顿时觉得元气满满,冲着山下大喊道:“小倩,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胡古也跟着哈哈大笑,他阅人无数,可从未见过如陈瑕这般直性子的人。
哪知道,就在这时,忽听身后有人说道:“就怕你没这个机会。”
胡古和陈瑕全都大吃一惊,回头一看,身后空无一人。那营寨早已人去楼空,与之前千军万马到此相比,显得格外冷清。寒风吹过,空地上飞雪萦绕,一捧荒草被风卷起掠过山岗,显得格外诡异。
陈瑕先一步将胡古拉在身后,喝道:“什么人?”
就听那声音说道:“取你性命之人!”
陈瑕心中一动,猛然想起一事,“你才是凶手!”
那声音忽地变成了许多,从八个方向同时传来,“你说错了,不是‘你’,是‘你们’!”
说话间地上雪浪翻滚,一团团白雪好似裂开了一样,在地下不住滚动,顷刻间就把陈瑕的四面八方全都包围。
胡古惊道:“这些人在地下!”
陈瑕又岂能不知,摆好架势,随时准备应战。忽然一阵嗡嗡之声不绝于耳,跟着雪地嘭地炸开,八个黄衣僧人从雪下一跃而起。
陈瑕抬头一看,只见这八个人每人手中拿着一个黄金转经筒,八个转经筒一起旋转,上面有个响铃,那嗡嗡之声,便是由此而来。这八个人身高、体态几乎一般无二,长得又全都面目狰狞。那经筒一转,更是辅以内力,胡古没有武功,听到之后,立即觉得头痛难忍,“是巫术……巫术……他们是……圣火教大巫仙展红绫的门下!”
756、金刚法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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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7、三处混战
此时占据亥位的便是那个大神金刚,只不过金刚法阵是处于不断旋转之中,对方的转速有快有慢,那个位置也始终变换,人数又时多时少,而且这几个人不管身材还是样貌,乃至穿着打扮,全都极为相似,旋转开来,就更分不清谁是谁,要在对方出手之前找到亥位,并不容易。
陈瑕就只能跟住那一点,不管那个位置的人是如何变换,陈瑕却始终踏住敌人的阵眼。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陈瑕不好对付,因此迟迟都不出手。
就在这时,忽听陈瑕一声大吼,双臂一端胡古的两肋,使了一招举火烧天,竟把胡古抛向半空,猛然间回头,对着斜刺里的对角方向平击一拳,也不管那里是否有人,一招“蔽日踏风”挥打出去,恰逢有人转到此处,看也不看点出一指,陈瑕虽然是先发的拳,却好像料敌之先,早知道对方要在此时发难一般。拳指相碰,就听一声巨响……
真气鼓动,地上的飞雪被打得冲天暴起,一个暗黄色的身影,如败絮一般,直飞出四五丈远,放在落地。落地之后余威不止,在雪地上又滑了一丈有余,方才收住。后脑撞在一棵树上,又把树上的雪给震落,都看不清那人是谁,就被积雪埋没,雪地上只留下一道深沟。
圈子之内,陈瑕猛然向后纵去,头也不回,便是一记“落叶扫”,恰逢定持灾金刚赶到这个位置,他正打算一指点向陈瑕的百会穴,哪知陈瑕这记“落叶扫”刚好低下头去,同时出脚踢中定持灾的脚踝,那定持灾站立不稳,噗通一声栽进雪地。陈瑕顺势弹起,罩头再补一脚,将他踢得旋转着飞走。
陈瑕再跳回正中,此时胡古从半空落下,陈瑕只把单臂一擎,便又把他给接在身边。眨眼之间,陈瑕连打两人。这可出乎八大金刚意料之外,金刚法阵可从未失效,没想到被这个小子一招破了。
另外六人突然同时出手,不过这一次可不是以指点穴,而是把转经筒分六个方位一起攻到,陈瑕拉着胡古的手,左右闪避。陈瑕此时不管其他,只是牢记雪莲神功的口诀占住那个亥位,有两个僧人,各舞转经筒,便冲上砸他,陈瑕“嘿嘿”冷笑,忽地叫道:“都给我躺下!”
他的手法迅猛之极,众人连看都未看得清楚,那两个僧人的转经筒已是脱手飞出,厉叫一声,双双倒在地上。
原来却是被陈瑕用金乌拂穴手折断了手臀!
众僧人大惊,早有辟毒、紫贤两大金刚抢上来救,这二人在阵法中专负责防守。陈瑕出手如风,左手一招“日月穿梭”,右手一招“朝晖千芒”,霎忽之间,那两人也被陈瑕打断手臂。
原来比起玉影连环诀和自在罗汉拳那种刚猛的拳法,万毒教和雪莲神功这样的阴狠武功,在混战之时,才最为厉害。敌人人多势众,一但比拼蛮力,往往就容易吃亏,以巧取胜方为正道。
陈瑕刚才既然已经用了“聚魂魔音功”破掉对方的“摄魂魔音”。等于是输了与梅丽丝的赌约,既然已经输了,那就不如输得彻底一些。所以他再把“金乌拂穴手”使出来,便也毫无顾忌。只是陈瑕也没料到,姑姑所教的“金乌拂穴手”再配合雪莲神功竟是如此厉害。
众僧心道:一近身便得受伤。因此再不敢近身肉搏,猛然间从腰间抽出宝剑,打算以兵器之利取胜。陈瑕见对方恼羞成怒,已经亮了兵器,为保护胡古,他也不敢进击,就只是紧紧地把守门户,双方顿时形成了相持之局。
就在这时,忽听山下一阵大乱,陈瑕要对付八个敌人,无暇分神,胡古却偷眼望去,只见山下有两伙人,正在一边打着一边往山上赶来。距离太远,也看不清面目,不过隐隐约约,有一个白发妇人,正在与一群鲜卑人厮杀。
胡古暗道:是梅丽丝到了。怎么又和鲜卑人打了起来?
原来梅丽丝眼看着陈瑕出去,这么半天也不见回来,便跟墨奇说出来找找,墨奇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也不肯。
无奈之下,梅丽丝就只好带着江浪来找陈瑕,没想到途中碰到独孤离去追金龙。金龙没追到,却碰到了梅丽丝和江浪。
江浪认得此人,便问他陈瑕的下落,“独孤离,你可见过陈瑕?”
独孤离不知道为什么江浪会认识自己,在董土楠部落,二人曾有一面之缘,但江浪不过是一介布衣,他认识独孤离,独孤离可从未留意过他。“你是何人?”
江浪也不隐瞒,便道:“我是陈瑕的扑朋友。”
独孤离恨陈瑕入骨,便道:“陈瑕是杀人凶手,你是他的朋友,那也要消灭。”当即不由分说,带着那几百人竟要捉拿梅丽丝和江浪。双方打在一处,一时难分胜负。
而墨喜儿担心陈瑕的安危,终于也出来寻找,墨奇又拗不过孙女,带着门下弟子来帮忙,结果途中偏偏又遇到通天教的人。却原来是独孤浑带着大队人马进山,太过张扬,通天教的探子不少怎么会不知道,这一部分人是分散各处,看守道路的探子,也有个一百多人,事先可没人跟他们打过招呼,说独孤浑要来。之前独孤浑带着大队人马,他们也不敢造次,如今趁着独孤离,势单力孤,他们便想趁机立一场大功,没想到却与墨奇等人碰在一处。
如此一来,山上山下,三处混战厮杀,打得难分难解。
梅丽丝也不管是对方是鲜卑人还是通天教的人,只要对陈瑕不利,又岂能轻饶。她因为应允了陈瑕和喜儿的亲事,所以墨奇送了她一件法宝“无影袖箭”,尽管功力尚未恢复,但是仰仗着这件“无影袖箭”以及化骨针,还是所向披靡。无影袖箭一发,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便是数人倒地。
江浪那边仗着“七煞印绶”把毕生所学施展开来,那些鲜卑小兵哪里是他的对手?这江浪也是久未开杀戒了,今日一战,不管对手是谁,他也务必要打个痛快。他把手中长剑施展开来,剑势飘忽,与陈瑕的武功并不是一路,似左反右,忽实忽虚,每一招都似同时攻击数人,可他往往虚招居多,本以为自己必死的人,倒下的又往往是身边的人。那些鲜卑士兵被这两人冲散,难以并肩抵敌,死伤大半。
激战中就属墨家弟子那方最为轻松,因为墨奇那是绝世的高手,普通的通天教弟子如何抵挡,更何况墨家七贤的武功也不是等闲之辈。
758、暗下毒手
唯有墨喜儿实力稍弱,通天教中的人看穿这点,倒有七八个人舞动单刀夹击。
忽听得一声脆响,八个人的刀,同时震断,回头一看,却是墨奇施以援手,他手无寸铁,全凭着一股真力,居然能把敌人的刀一举震断,确是声威夺人。
那墨奇舞动双掌,分击墨喜儿周围的八个人,掌力连绵不断,顿时把那八个人逼得手忙脚乱。双掌内力猛然一吐,八人同时吐血到地。
墨奇这才对墨喜儿摇头说道:“哎,想我墨奇武功盖世,怎么孙女如此不济,现在还要去帮那个负心汉,不但武艺不济,连心眼也不济。”
墨喜儿嘟着嘴说道:“我又没叫你来!大不了被人砍了,杀了,也不关你事!”
说罢墨喜儿持剑奔向山顶,只留下墨奇频频摇头,“你是我孙女啊,怎么不关我事了?”
墨喜儿心中恼怒,又不知道该向谁恼怒,现在她只觉得这个世界上最烦的便是墨奇。她只想快点逃离,也不管前方激战正酣,只是一味向前,眼看要到营寨门口,忽然脚下一软,掉入一个雪坑之中。一个黄衣僧人就在坑内,见从天而降一个新娘子,先是一愣,转而一抓掐住墨喜儿的脖子,“小姑娘,你来送死吗!”
……
此时,通天教与鲜卑人又混战到了一处,时双方谁也难分彼此。独孤离不住高喊,“我们不是墨门的人……”
可是谁听他的话?有人喝道:“是慕容广的人,也不能留。”
早有五六个通天教教徒挥刀来对付他,那独孤离也是鲜卑的一员猛将,大铁枪左突右杀,好似银蛇乱舞,顷刻间连毙数人。
忽听得身后叮叮数声,梅丽丝突然杀到,扬手三支袖箭,却是灭了三个正要射独孤离的弓箭手。梅丽丝瞪了独孤离一眼,骂道:“不分好歹!”说完又冲入战团杀敌。
独孤离冷笑了一声,心中暗道:“你们与陈瑕为伍就是该死,那也怪不得谁!”
梅丽丝正与通天教的人激战,万没想到独孤离猛然从背后戳来一枪,她本来内力未复,更想不到独孤离和田碧恒和慕容倩绝非一路,梅丽丝以为他是自己人,刚才只是误会才与自己动手。却不曾想独孤离根本不念她的救命之恩。
这一枪从背后戳来,梅丽丝毫无防范,竟被独孤离一枪戳中腰眼。梅丽丝一声惨叫,向前扑到倒,前方还有三个通天教众,见她倒地,便一起挥刀来砍,梅丽丝把手一扬,连杀两人,可是再要打第三人,袖箭却刚好打完,那人见她袖箭厉害,挥刀劈剁,竟把梅丽丝的右臂连同无影袖箭的箭筒一起砍成两截。梅丽丝把牙一咬,左手一挥,一把化骨针疾射而去,钉得那人满脸,连眼睛也给刺瞎。
可梅丽丝自己连受两处重伤,再也支持不住,回头看了独孤离一眼,怒道:“我刚才救你一命,你居然……”
独孤离冷哼道:“要怪就怪你是陈瑕的人!”说罢举起大枪对着梅丽丝的胸口便扎了过来。
就在这时,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宝剑从旁拦过,当的一声,将他的铁枪斩为两段。
独孤离稍微一愣的当口,对方宝剑向上一撩,直取独孤离的面门。
独孤离知道对方用的是神兵利器,不敢以硬碰硬,只能用断枪反手一迎,想粘住对方的宝剑,以巧化解。可对方剑招突变,趁势一个回剑反削,“嗤”的一声,将独孤离的衣袖削去半截。
独孤离不敢应战,拖着长枪向后奔十几步,这才站定身形,回头一看,却是刚才问起陈瑕的那个糟老头子——江浪。
江浪初得“七煞印绶”,武功已复,今日杀得兴起,越战越勇,接连几剑,杀得独孤离手忙脚乱。而且江浪的这把剑也不是一般的剑,乃是一把先秦所铸的“青冥剑”。
此剑大有来历,相传是吴国铸剑名匠欧冶子所铸。他偶然发现女娲补天石,耗尽毕生精力铸造此剑,终究未成,临终前,欧冶子之女冥儿不忍见父亲抱憾,毅然跳入熔炉之中,一时间,烈焰冲天,天地无光,一柄宝剑破炉而出,剑身青光幽幽,寒气冥冥。又因冥儿跳炉之时,全身青装,故名青冥。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只因欧冶子铸剑享有盛名,所以后世的神兵利器动不动就说是欧冶子所铸,实则也未必如此。
可不管怎样,在墨家的兵器库里,这把青冥宝剑只能算是上品,与非命和落日相比稍差一些。墨奇把它赠与江浪,也是因为今晚将要去攻打赤金钟离坛,人手不够的缘故。而江浪的武功与他门下的弟子相比,绝对算得是上乘,因此这把青冥宝剑他用也是最合适的。
只不过叫墨奇没想到的是,江浪和梅丽丝为了找陈瑕,提前离开地道。因此青冥宝剑也提前出世了。
江浪的剑法源自东土,不及李云帆迅捷,更不及呼衍洁的勇猛,但是却有翩翩君子之风,与江浪平时的为人可说是大相径庭,这把青冥宝剑在他手中,如鱼得水,刚才已经杀了不少人,他正觉得春风得意,却没想到方才的两剑虽然斩断独孤离的兵器,却被对方闪开,心中也不禁暗自戒惧。
独孤离也同样是吃惊非小,要知道他人称小霸王,在鲜卑各部落里也是以骁勇著称的人物,江浪不但斩断了他的铁枪,更是削去了他半扇衣袖,独孤离觉得面上无光。但他身经百战,虽然惊惧,却也不慌不乱。冷笑了一声,将铁枪丢弃,却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月牙弯刀来,“老东西,别以为只有你有宝兵器。叫你看看我独孤家的独门刀法!”
说罢,手腕一转,那把弯刀斜斜砍下。
江浪见他出手凌厉,不敢怠慢,手中青冥宝剑向上一挡,两件兵器撞在一处,江浪就觉得手臂一酸,宝剑险些脱手飞出。
好在他之前早有防备,赶紧变挡为削,将对方的弯刀向里一划,同时飞起一脚去踹独孤离的小腹。
759、恩将仇报
独孤离把手腕再一翻,那把弯刀,月牙形状,几乎就是个半圆,他这一翻手腕,刀尖和刀柄刚好把青冥宝剑卡住。
江浪大惊,赶紧奋力回夺,可他的力气与独孤离相差太多,这一夺竟然纹丝不动,而他的腿又已经踢出。独孤离单拳对着他的膝盖便捶了下去。
江浪大惊,身形向后一仰,硬生生把踢出去的这一脚给收住,可他顾得了下面,就顾不得上面,独孤离单臂发力,把江浪给拽了过来。
就在这时,段爱和费恶二人同时赶到,段爱使的是一把羽扇,费恶则用鱼竿当作兵器,二人分两侧夹击,独孤离毕竟只有两只手,要同时对付三人可不容易,赶紧把弯刀向两侧分别一划,将二人逼退。江浪得脱,挥动宝剑和段爱、费恶一起来战独孤离。
独孤离要打三人,也只得小心戒备,“墨门的弟子就只会以多欺少吗?”
“少废话!你打伤了姑姑,我就代我师父陈瑕教训你!”江浪说罢,又是接连三剑。
独孤离挥动弯刀,临危不惧。他的弯刀刀法与拓跋红的刀法又不同,每一招都不用老,专门寻找空隙,哪一方露出弱点,刀锋就往哪个方向走。江浪等三人联手,虽是稍占上风,独孤离却也是有攻有守。
几人交战三十多个回合,独孤离这才渐渐觉得疲累,心中暗想:我要对付的是陈瑕,怎么半路里杀出这么多人来,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逃走要紧,就叫通天教和他们狗咬狗好了。
想到这里,他猛然把刀法一变,舍了正面的江浪,反而攻向右侧的段爱。三十个回合过后,独孤离已经试探出段爱这方最弱,一来,他的羽扇略短;二来段爱是个文弱书生的打扮,想来武艺不会太高,因此独孤离对着段爱这方连打砍了四五刀,段爱只得用手中羽扇挥打,眨眼的工夫,那扇子的毛都没了。独孤离大吼一声,向前猛冲,段爱赶紧闪身躲避,不料独孤离狡诈,刚才只是虚张声势。段爱一退,立即闪出一大片空档来。独孤离顺势冲出包围,一路狂奔往山下跑去。
江浪大骂道:“兔崽子,这么没种,真给你爹丢脸!”
独孤离哪管丢脸不丢脸,他自己琢磨着杀了墨家一人,对方肯定饶不了自己,还是速速逃命的好。
此时山下已经越打越乱,逃走的也不止独孤离一个,因此无人去追他。
江浪见他跑得比兔子还快,就算想追,也没那个胆量,也只痛骂一句娘就此作罢。回身又来查探梅丽丝的伤势,只见梅丽丝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大滩的鲜血将地上的积雪都染红了一片。
江浪呼唤了两声,也不见她转醒,不禁叹了一口气道:“哎,你这个老妖婆……可别怪我没救你。我实在是打不过那个独孤离!”
就在这时,段爱忽然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几步就走到梅丽丝的身边,二话不说对着她的咽喉便刺了下去。江浪吓了一跳,赶紧挥剑挡住,“臭小子,你干嘛,要窝里反吗?”
段爱说道:“她害得吴欲身中剧毒,如今陈瑕、胡古被困,生死未卜,如果神医死了,她却活着,将来就要对我们不利,所以趁她神志不清,我刚好可以杀了她!”
江浪怒道:“娘的,他是陈瑕的姑姑。我们这么帮你们,你们却要恩将仇报?”
段爱冷冷说道:“就算师父怪罪,为了我大鲜卑山,这个老妖婆也留她不得!”
江浪道:“我不管,她是我师父的姑姑,你要敢动她一根汗毛,先问问我手中的宝剑!”
“我只取她的性命,不关你的事。你要阻拦我,别怪我下手无情!”
“那你小子就来试试啊!”江浪宝剑一扫,只一剑就把段爱的匕首斩断。反手剑尖就指住了段爱的心口。
这时,费恶说道:“不内斗!先杀敌!”
段爱闻听,深吸了一口气,他自知自己不是江浪的对手,而听费恶的意思,是不会帮忙对付江浪的,只好说道:“也罢!等我多杀几个通天教的人,再回来找她算账!”
说罢段爱和费恶又杀入战团。江浪见梅丽丝已不能再战,就抓了几把雪,想把她就地埋起来,以防有人偷袭她。
没等把她盖起,梅丽丝忽然睁开眼睛,喃喃说道:“指环……指环……”
江浪微微一愣,却见梅丽丝的手上光秃秃的,哪有什么指环,猛然想起,她右手已断,赶紧又去找那只断手,果然见断手的拇指上有一枚翡翠指环,那指环碧绿碧绿的,似有云雾在其中飘过,江浪想把那指环取下,可是手在身上的时候,有血液流通,还可轻易取下,如今手已经断了,血液冻成冰,那指环就无论如何取不下来。
江浪也没别的办法,只好把断手拿到梅丽丝面前,问道:“老娘们,是这东西吗?”
梅丽丝点了点头,叹道:“想不到你这人嘴臭,心地倒是不错。帮我拿下来……”
江浪见梅丽丝说话有气无力,料想她命不久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江浪也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见她如此,便安慰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现在已经冻在你手上,取不下来了。等回去,用火把冰化开,应该就可以轻易取下。”
梅丽丝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江浪,你是陈瑕的弟子,是不是?”
江浪犹豫了一下,忿忿说道:“就他娘的算是吧。”
梅丽丝凄然一笑,“那你……你叫我一声师祖……”
江浪心道:该死的,我怎么认了陈瑕这个师父?梅丽丝也不见得就比我老,我还要叫她师祖?
梅丽丝道:“陈瑕始终不肯叫我师父,那场赌约,我怕是赢不了啦,我最后的这点心愿,终究还是难以实现……”
“话别这么说嘛,有神医在此,你也未必会死。”
“坚持不了多久了,你叫我……”说着梅丽丝眼前一黑,险些昏迷过去。
760、受制于人
江浪赶紧说道:“那好吧,我叫你师祖!师祖在上!这行了吧?”
梅丽丝的脸上这才露出些许笑容,突然把嘴一张,将断手的拇指咬掉,江浪大惊,“姑奶奶,你这是何意?”
梅丽丝道:“这样指环就可以取下了,这是本教教主的信物,你把他交给陈瑕,那他就是万毒教的人,如果我死了,你无论如何,要带陈瑕去见我的师父——蛊祖须卜提。”
说完梅丽丝再也坚持不住,闭上眼睛。
江浪取下那枚指环,骂道:“那真正的蛊祖究竟在哪里啊?……”
可梅丽丝再未回答,江浪探了探鼻息,已然断气了。
“真是麻烦,做什么好人?死便死了还给我找事做!他娘的,今天不多杀几人,都对不起自己啦!”
他把指环套在手上,手提青冥宝剑,只想找人去杀,可是这个时候,墨奇已经把通天教的人击杀殆尽,山脚下一片片的尸体,也分不清谁是谁。江浪想去杀人,又偏偏再无人可杀,一抬头,见山顶上飞雪弥漫。所有人都在营寨的门口。江浪把梅丽丝推进一处雪堆之后,便也跟着上山而来。
可是这些人都在营寨之外,又都不敢进去,定睛一看,只见一个黄衣僧人抓住了墨喜儿,墨奇那么高的武功,却不敢上前,所有的墨家弟子,一个个横眉立目,指着黄衣僧人大声咒骂。
可那黄衣僧人却气定神闲,“谁敢过来,我就把这个女娃的脑袋拧下来!”
喜儿是墨家唯一的血脉,墨奇如何能不紧张,他宁可自己死了,也不能叫墨喜儿有任何闪失,指着那黄衣僧人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黄衣僧人冷笑道:“你管我是什么人?看你的样子,你应该就是墨家的当头的了,我倒要问问你,《先天机关术》何在!”
墨奇道:“你们这些奸贼,又是为了我先天机关术而来!休想用它作恶,我是不会交给你的!”
黄衣僧人手上加大了力道,“你不说,那就先杀你一个弟子!”
其他人全都大惊,“住手!”
唯独墨奇反而气定神闲,原来黄衣僧人的这句话,暴露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他根本不知道墨喜儿的身份,既然如此,墨奇就不想受他要挟,“我门下弟子千千万万,死一个算得了什么,不过你只要敢动她一根汗毛,我便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墨奇说罢,运一股真力到了掌心,挥掌对着寨门后的一处箭楼打去,咔嚓一声,一起打断四根立柱,那立柱乃是枣木制成,坚硬无比,墨奇一掌下去,木屑纷飞,好端端的箭楼瞬间坍塌。
黄衣僧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暗道:这老家伙的功力深不可测,我若是杀了这个女弟子,他就再无顾忌。
心里这样想,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墨喜儿被他掐的疼了,忍不住一声惊呼。
墨奇也赶紧收手不打。“你把她放了,我答应不取你的性命。”
陈瑕与那八名僧人激战正酣,忽听身后大乱,又听墨喜儿惊叫。回身一看,只见又一个黄衣僧人抓住墨喜儿了,他不见此人则可,一见此人,陈瑕顿时一惊,“淳于炎!”
一见淳于炎,陈瑕就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嫁祸于我的人是他!”
本来陈瑕是占了上风的,但此时又想起杀父之仇,眼睁睁见他又抓住墨喜儿,陈瑕如何能不分心。稍一愣神的当口,那两名被打倒的僧人又已经重新加入战团,八个人一起出手,陈瑕再想和之前一样盯住亥位的人,一时之间就难以找到。
他心中暗想:淳于炎与墨奇成僵持之势,自己要是去救墨喜儿,胡古便有危险。既然墨家的人全都到此,不如先把胡古送走在说。
想到这里,他再不管对方的金刚阵法如何演变,抓住胡古的衣领,奋力向外一抛,“墨奇,接住!”
胡古就觉得脚下无根,拔地而起,陈瑕力气也大,这一抛足有四五丈高,胡古好像飞一样地跃过淳于炎的头顶,墨奇见状,双臂一张,飞枭翅膀打开腾空而起。探手抓住胡古的腰带,将他救了下来。
淳于炎见这两人露了这么一手,心里越发惧了,不过他此行是为了除掉陈瑕而来,眼看就要得手,如何肯轻易放弃,此时他挟持住墨喜儿,正好可以叫墨奇无法出手,等陈瑕一死,再另想办法脱身。
想到此处,淳于炎便笑道:“前辈,你我素无冤仇,我也不想杀你的弟子,但是我这次来是为了报仇。那陈瑕乃是陈睦之子,他身上有我要的宝物,既然你不肯交出《先天机关术》,我也不强求于你,不过你是个外人,我与他的恩怨,希望你不要插手!”
江浪早看到淳于炎,不过有墨奇在这,这一次江浪可谓是无所畏惧,上前一步喝道:“淳于炎,陈瑕身上有什么宝物?”
淳于炎一见江浪,顿时一愣,转而哈哈大笑,“原来你这个废物还没死啊!”
江浪怒道:“仇人还活着,我怎么会死?你当年害死陈睦,如今又来打他儿子的主意,墨喜儿是大鲜卑山的人,我可不是,我今天就要为我自己和陈睦报仇!”
“就凭你?”淳于炎冷笑道:“论心机,论武功,你哪一样比得了我?当年我略施小计就叫你们这帮废物自相残杀,今天爷爷心情好,不想与你计较,但是你要敢阻止我得舍利子,我也绝不会轻饶了你!”
江浪把手中青冥宝剑一横,“我今天有神兵在手,看你如何抵挡!”
说话间,江浪把宝剑一挥,就要冲上,淳于炎不慌不忙,抓住墨喜儿的衣领向前一挡。“要杀我,就得先杀她!”
墨奇如何敢让江浪出手,不等他走到前面,背后一搭他的肩膀,一扭他的胳膊,江浪的宝剑就已经被墨奇夺下,“不可造次!”
江浪怒道:“你舍不得墨喜儿,我可不在乎。”
墨奇已看出淳于炎的内力不俗,道:“此人有纯阳真气,金刚不坏之身,你万万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你可以不管喜儿,我怎么能不管。”
“你个老混蛋!为了一个女娃,缩手缩脚,受制于人。”
墨奇随手点了他的穴道,叫他不能再动,“休得胡言。”回头又对淳于炎说道:“好,陈瑕就交给你处置……我们墨家的人绝不插手!”
761、八魔合一
江浪破口大骂:“你这个老杂毛,简直没有人性!你这个畜生,难怪你儿子死的早,注定你今生无后,你的这帮弟子也全都不得好死……”
江浪放声痛骂,哪管对方人多势众。他并非傻瓜,但是心中有气,就非要骂出来不可,根本不考虑对方可能会对他如何。早有段爱上前给了江浪一个嘴巴,江浪被打,更是大骂不止。
可他骂得再多,墨奇也不在乎,只是冷冷说道:“不必打他,叫他骂个够,这个人嘴臭,不叫他骂出来,他会憋死的。我告诉你江浪,是陈瑕有负于我,他也不是我们大鲜卑山的人,我怎么对他,都合情合理……”
墨喜儿被淳于炎制住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望着墨奇的眼睛频频摇头,那意思是:自己的性命可以不要,只求墨奇千万要救陈瑕。
但是墨奇有墨奇的打算,眼看着陈瑕雪莲神功已有小成,要对付那八个僧人应该不至于落于下风,最担心的其实是淳于炎忽然加入战团,只要自己盯住此人,料想陈瑕取胜不是难事,到时候淳于炎腹背受敌,要救出墨喜儿就容易很多。
墨奇的打算是不错,可那江浪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依旧忍不住骂道:“他娘的,我和陈瑕帮你良多,你现在却见死不救,现在连梅丽丝也死了……你这帮畜生到底有没有良心!”
这句话一出口不要紧,陈瑕听到如遭晴天霹雳,“姑姑……姑姑死了?”
临敌之时,哪容分神,只稍微一犹豫,众僧人阵法一变,分八处要害一起向陈瑕打来。
陈瑕躲辗转腾挪,勉励躲开七处,但是左侧赤声火的一掌,打的无声无息,陈瑕发现之时已经为时太晚,想出招化解已然不及,无奈之下只得把右掌背贴上太阳穴,使了一招金乌拂穴手里的“遮天蔽日”,这一招其实攻守兼备,是以自身内力化解对方攻势之后,再徐图反击的招法。可是陈瑕已经来不及使出后招,就只是下意识地向太阳穴处一挡,看起来毫无威力可言,而且他这一招,也只是勉强用了一半,掌力似发未发,似吐未吐,而对方的一掌却已经扑面而来。
赤声火见陈瑕只以单手护住太阳穴,顿时大喜过望,这么随便一挡,分明是处于下风,只消一掌下去,叫他自己的手背打中自己的太阳穴,就算不死也要发昏,因此赤声火掌到一半,猛然发力,喝道:“找死!”这一下使出十成功力,料想非把陈瑕的脑浆子打出来不可。
可就在他的掌一碰到陈瑕的手心,便突然觉得一阵酸麻,十成的功力打过去,如同进了棉絮,又似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自己的掌心发热,稍微一愣的当口,陈瑕已经静下心来,掌中内力一吐,将“遮天蔽日”的后半招跟着打出,这一掌下去不要紧,赤声火一声惨叫,被陈瑕当场震飞,低头再看,刚才袭击陈瑕的右掌变得一片赤红,五根指头肿的跟胡萝卜相似。
赤声火面如死灰,指着陈瑕高声叫道:“他……他掌中有毒!”
此言一出,那八大金刚全都倒退两步,将阵法拉成了一个大圈,一双双诧异的眼睛盯着陈瑕,生怕他再使出什么毒招来。
原来陈瑕那一掌无意打出,但是体内金蚕蛊却能预判危险,知道赤声火的掌力雄浑,所以陈瑕把真气提到右手时,也同时把金蚕蛊的毒素带到了掌心,此为溃痈功和金蚕蛊相互作用之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只见左手蓝,右手红,半边身冷,半边身热,体内真气寒一阵,热一阵,到处乱窜,可归于丹田之后又冷热相抵,毫无不适之感。
他自己也惊奇于体内变化,正在纳闷的时候,却听赤声火一声惨叫,那只中的毒的手起了好几个大水泡,水泡一直涨大,再爆裂开来,便是一团血浆,这个炸开,那个跟着又涨,起起伏伏,又往胳膊上蔓延,赤声火只吓得哇哇大叫,八大金刚谁也不敢上前。
还是淳于炎见多识广,大喝道:“你的手要不得了!”
白净水反应机敏,从地上捡起一把大刀来,对着赤声火斜肩带背砍了下来。赤声火惨叫一声,右臂已断。
淳于炎喝道:“合你们八人之力,还拿不下这个小子吗?还不请巫仙入体!”
八大金刚这才回过神来,白净水一把垃圾还在哀嚎的吃赤声火,从背后抽出四根丧门钉,分别刺入赤声火的百汇、天柱、大椎、腰阳关四处大穴,这个手段想来他们操练已久,因此十分熟练,四根丧门钉入体,那赤声火就好像换了一人,尽管手臂依旧滴血,却似毫不疼痛。
忽然大神金刚一声呼哨,八个人唰地排成了一竖排,也把丧门钉刺入穴道,之前陈瑕已经打伤了几个人,可此时却全都和没事人一样,恢复如初。
陈瑕暗自沉吟:九子六合功果然厉害!
大神金刚最前,其余人全都在他身后,从正面看去,就好像一个人同时长出了八个脑袋,十六只手,只不过其中赤声火的手臂已断,因此就只剩下十五只手,这十五只手同时出击,陈瑕只觉得一股寒风扑面,气息不畅,他赶紧倒退两步,闪到一旁。
却见大神金刚把那转经筒往自己脑瓜顶猛地刺了下去,双拳一握,浑身肌肉紧绷,八个人同时跺脚踩地,口中念念有词。霎时间一个个血灌瞳仁,面目狰狞。那脚踩地的声音越来越响,咚咚咚咚,就好似打鼓相似。
墨家弟子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八个人在使什么手段,却听大神金刚一声暴喝:“巫仙附体,所向披靡,金刚不坏,天下无敌!”
墨家弟子也算是见多识广,可是却从未见过有人在打架之前还要请神附体的,所有人都不禁在想:莫非巫仙真的会降世?
唯独陈瑕面不改色,冷哼道:“大巫仙欺神骗鬼,哪有什么巫仙附体?你们就算全都有九子六合功,我又何惧?”
陈瑕一语道破天机,倒是大出八大金刚意料之外,不过此时九子六合功已经发动,再没有收功的道理,八个人就好像是合成了一个人,每人的手都顶住前一个人的后背,八人的功力全都注入大神金刚体内,同时对陈瑕再度出掌。
762、五行五方
陈瑕见对方掌力雄浑,不敢硬接,猛地提气纵身,上纵丈余,仰仗着“翩若惊鸿”的轻功在大神金刚头顶轻轻一点,飘然荡到八个人身后,一招蔽日踏风却是从背后打来。
那八个人心念一体,同时转身,如此一来接陈瑕这一拳的,便是排在最末位的青除灾。拳掌相交,砰的一声,八个人同时一颤,浑身骨骼噼啪作响,可陈瑕毕竟势单力孤,八个人的内力全都非同小可,推得陈瑕不住倒退。
陈瑕再想使用毒掌,也毫不奏效。他知道九子六合功一旦发动,不但浑身刀枪不入,而且百毒不侵,溃痈功根本派不上用场。
他勉强以千斤坠的手段,将真气沉入脚下,却始终阻止不了后退之势,地上的积雪被他两脚蹬得拱起,也于事无补。
青除灾大叫一声,八个人同时把内力提了一层,陈瑕就觉得周遭寒意逼人,仿佛大鲜卑山的冷风全都聚集到这八人身上,内力一鼓,白雪飞扬。
陈瑕身穿着大红袍,被这股劲风激得冲天飘起,两臂的袖子也被震得粉碎。胸中气浪翻滚,不得宣泄,一口鲜血险些就要喷出。他忙要紧牙关,也把功力提高到十成。
这种内力比拼格外凶险,稍有不慎,便经脉尽断。比之方才以招数对敌,陈瑕实在吃亏,他以一人之力,要对付八个顶尖高手,谈何容易?而且对方的阵法又使彼此内力叠加,好似海浪一般绵绵不绝,在最末端可能只是一个微小的水花,可是经过不断累积之后,到了最前面的时候,便成了惊涛骇浪。
陈瑕只能勉励支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破解之法。墨奇远远看着,却旁观者清,见陈瑕搞不清这其中奥妙,便忍不住出言提醒道:“戊己辰戌丑未土!”
淳于炎听他忽然说了这么几个字,虽然不解其意,但却猜到墨奇在从旁指点,忙道:“老鬼,你说过,不插手此事的。”
墨奇嘿嘿一笑,“我没有插手啊,只不过是插了句嘴嘛,你难道还管得了爷爷说话?爷爷想说就说,想不说就不说,我还要唱歌呢,你来咬我?”
“岂有此理!”淳于炎刚要发火,那墨奇居然真的唱起歌来,口中哼哼道:“二八佳人白腊金,我的嗓子可不如人。破筛筛米杨柳木哇,沙锅和面用不着盆啊。守寡不如有男人。平地木棉这么香,长在茅厕墙头上。天河水泻落长江,地上的好妻无好郎,奴家我心强命不强。天上火云一块块,奴家好比嫩白菜……”
他这一唱,淳于炎忍不住哈哈大笑,“想不到墨家掌门,居然唱起淫辞滥调来……也罢,就当给老子助兴!咱们好好看陈瑕怎么受死。”
墨奇越唱越欢,把这首歌谣从头到尾唱了好几遍。就连墨家的弟子也听不明白这首里唱的是什么,有人甚至以为什么“好妻无好郎”、“奴家心强命不强”,是在嘲讽陈瑕和墨喜儿的。
陈瑕与那八大金刚比拼内力,渐渐有所不支,听到墨奇唱这种歌谣,更加恼怒。
可他突然灵光一现,想起墨奇做事往往出人意表,看似疯癫实则大有深意。莫非这首歌谣是在暗示我什么?
他脑子飞速旋转,再把那晚雪莲神功的要诀仔细回想,这才恍然大悟,歌词看起来语无伦次,乍一听起来,的确是个普普通通的民间小调,简直俗不可耐。可这其中“白腊金”、“杨柳木”、“平地木”、“天河水”、“天上火”等全都关联着五行之位。旁人不懂其中奥妙,就以为墨奇定然是疯了。
再一想:墨奇刚才提醒的“戊己辰戌丑未土”,实则对应的是五行五方之中的正中位置。
想明白这点,陈瑕心中大喜,陡然把功力全部撤去,与此同时,脚下依次踏着金、木、木、水、火的几个方位,身形连转。对方没料到陈瑕忽然撤力,八个人内力发出,就此打空,脚步不止依旧向前冲去,没想到陈瑕接连几个奇怪走位,就把前四个人全都让了过去,转第五步时,刚好就到了赤声火的右侧,此为正中之位,陈瑕凝聚真力一拳打了过去,赤声火左臂抵着前面的白净水,而他右臂被斩断,无法出招防御,被陈瑕一拳打中右肩,那赤声火闷哼一声,平地飞起,如此一来,八个人的中间出了一个大缺口,陈瑕迈步上前,两臂一分,左手一掌打中白净水的后背,前面四个人连串倒地。右手一掌与定持灾的单掌抵在一处。他一人要对付三个人,便绰绰有余。
雪莲神功掌力一吐,一股阴寒内息,猛然暴涨数倍,把那三人给打得跪地吐血。
淳于炎大惊,没想到陈瑕不过一月不见,本事长了这么多。眼看那八个人也不是他的对手,忽然心中一动,对墨奇笑道:“老鬼,我现在要你去杀了陈瑕!”
墨奇微微一愣,“你傻了吗?我会受你差遣?”
淳于炎冷笑道:“我可没傻,现在我想明白了,刚才是你出言提醒,所以陈瑕才能取胜,既然你这么有本事,一定可以帮我完成这件事,反正陈瑕也不是你大鲜卑山的人,更不是你墨门的弟子,你杀他却能换回自己弟子的性命,这个交易对你并无损失,何乐而不为?”
墨奇抬眼一看,只见那八个人虽然倒地,但九子六合功是一种不死不休的武功,受了陈瑕一掌,他们毫不介意,瞬间就又全都聚在一处,陈瑕虽然能把他们打倒,可这些人似乎根本不知痛痒,就算打倒他们一千次一万次,打得他们头破血流,骨断筋折,陈瑕也无法取胜。长久下去,稍有不慎,陈瑕还要吃亏。
墨奇嘿嘿一笑,心中暗道:机灵鬼,你叫我去杀陈瑕,那可算你倒霉。
他怪叫一声,跳过淳于炎的头顶,脚下使了个“莲花上步”,就已经到了陈瑕身后,话也不多说一句,对着陈瑕的后背猛击一掌。
陈瑕此时又与那八个人比上了内力,墨奇这一掌下去,只见漫天的积雪瞬间融化成雨,跟着又迅速凝结成冰,也不过眨眼之间,连陈瑕和那八大金刚一起,全都被冰封冻结。
淳于炎倒吸了一口凉气,脱口说道:“寒冰烈阳掌!”
763、洞房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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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4、善恶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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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5、假神真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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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6、指鹿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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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7、赤金法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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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8、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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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9、反客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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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0、蒙混过关
格桑和楼环的身份相若,不管是隍尚与还是兰天定,他谁也不敢得罪,赶忙劝道:“二位,且住手,听我一言!”
“有屁快放!”江浪担心夜长梦多,只抓着隍尚与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他心里打定主意,如果对方要查粮草车,那无论如何也瞒不下去,到时候少不了兵戎相见,自己先抓住这个多嘴多舌的隍尚与,到时突然发难,自己就算死了,也他娘的赚他一个。
偏巧,兰天定本来就是个火爆脾气,江浪这么做,反倒叫格桑看不出破绽来。“侯爷,咱们几大法坛,都要仰仗你送粮食,怎么敢怀疑你呢?不过话说回来,隍尚与所说也并非没有道理,不是我们不相信你,而是赤金钟离坛至关重要,大意不得。”
“这么说你是向着他说话了?”江浪冷冷说道。
格桑笑道:“呵呵,说句实话,尊驾是匈奴的侯爷,我是不便得罪啦。不过隍尚与是蛊祖的弟子,今天如果我办事不利,将来他必定要到蛊祖面前告我一状,侯爷,你是匈奴的肱骨之臣,大名鼎鼎,大权在握,护法是不会为难你的,你当然大可以全身而退,可小人是的的确确担待不起呀。就看在小人的面子上,还是查验清楚的好。”
江浪假意恼怒,“你的面子又如何?就算是蛊祖,我兰天定占住道理,又怕他何来?黄鳝鱼是什么狗屁东西?也敢在爷爷面前出言不逊。我兰天定一服大巫仙,二服优留单于,其他人无权对我发号施令!你和他一样都是通天教的人,自然是一个鼻孔出气,我是个外人,惹不起你们,我走行不行?以后押粮运草你回去告诉你们的护法,叫他找别人帮忙!”
格桑正色道:“走是肯定不行了,侯爷,俗话说,身正不怕影斜。既然车里什么都没有,你又何必怕人查验呢?在下区区一名传教士,的确是身份低微,可我身为坛主,就要为法坛的安危着想,我一片忠心,人小力微,却也不怕与侯爷翻脸。来人,把车推过来!”
江浪心中暗道:这个格桑倒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我说了半天,他居然依旧要查。再要出言阻止,便显得心虚了。江浪此时也只好默默叨念,希望陈瑕安然无恙。
第一辆小车推到近前,那格桑直接跳上车顶,用猎叉在粮草车上连刺了数下,确定没有藏人之后,这才放行。早有手下人接过车去,却把墨家弟子拦下,不让入内。
第二辆车,又是如此查验一番,确定没有奸细,这才放行。
江浪便说道:“天气太冷了,我的人大概要在此休息一晚,不如你领着他们找个暖和的地方吧。”
格桑摆了摆手,“等验完再说。”
江浪只好冷哼一声,看着他们继续查车。
就这样,慢慢的,二十辆车全都查验完毕,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江浪心中嘀咕:陈瑕那小子,可别睡着了,叫人家一叉刺死。否则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那墨奇也不知在不在车上……
正想着,格桑鞠躬说道:“侯爷,多有得罪,车辆并无异样。快把二师兄放了,咱们里面请,好好叙叙旧。”
江浪担心说多错多,便大声道:“你就先给我们找个住的地方,今天已经太晚,我累了一天,没空和你们说闲话。”说罢把隍尚与往旁边一推,“我的兵器还回来!”
有人双手捧着青冥宝剑递给江浪,江浪一把夺过,格桑笑道:“怎么今天没用大棍,反而带了把宝剑呢?”
江浪没好气地说道:“就算带着大棍,那隍尚与一番说辞,不还是要被你收了去?多说无益,我们要去休息,吃好的,喝好的!”
格桑心中虽然依旧怀疑,但被江浪一句话轻描淡写地给带过去,只好点头道:“如此,那在下也不打扰了。来人,带侯爷到后营休息。把他的马也好生喂养。”
江浪刚要走,一听这话,顿时吓了一跳,心中暗道:那匹马可不能叫你看到,否则没准就要露出破绽,他回过身来,一把拉住格桑的手道:“兄弟,我想了想,你还是跟着我去的好。”
“那又是为什么?”
江浪看了眼隍尚与,“你跟着我,免得出什么事,有人又对我有所猜忌。”
格桑哈哈大笑,“既然车辆无事,断然不会。”
“不行!还是小心一点的好。我可不想惹人闲话,隍尚与,你要不要也跟我们走一趟啊。你们亲自带着这些刀斧手押送我,看看我是休息,还是想在这捣乱,再派几百人的重兵看守我的住处,以防有什么不测,只有这样,你们才会放心。否则的话,我这心里也不安稳!”
格桑以为“兰天定”心中有气,故意要折腾他一下,“既然侯爷这么说,那恭敬不如从命来了。我亲自送你去休息,至于看守嘛……那自然就不必了,师兄,你也跟着吧。”
隍尚与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才走了没多远,就听后面有人问道:“怎么这匹马,看起来这么奇怪的?”
只听梅怒笑道:“西域宝马自与别处不同,你别看它长得奇怪,日行三万里,非同一般。”
江浪一手揽住隍尚与,一手又架住格桑,头也不回地说道:“我那是天马赤骥,少见多怪!你们给我好生喂着如果喂死了,那下次我可就没有脚力来这里啦,你们就等着挨饿吧。”说罢哈哈大笑。
格桑和隍尚与也不知其中有诈,还都赞扬江浪的“马”好。其他人虽然觉得那匹“马”的样子奇怪,可格桑和隍尚与都没说什么,他们也懒得去管。
江浪带着众多墨家弟子,到了一处大帐暂且住下,格桑又叫人给他们安排酒饭。吃饱喝足之后,江浪又看了看,四下无人监视,便问那些墨家弟子:“你们师父和陈瑕呢?可曾进来?”
梅怒说道:“全都在粮草车上,也不知什么原因,不见踪影了。”
江浪眉头紧锁,“那可真是奇怪了,我们全都混进来了,可他二人不到,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啊。”
段爱问道:“大师兄,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此时梅怒也拿不定主意,摇头表示不知该如何是好,所有人全都看着江浪,江浪道:“都看我干嘛?”
梅怒道:“临行前,师父说你扮兰天定,叫我们全听你的。”
“这个老鬼倒是清闲!”江浪骂了一句,接着说道:“进都进来了,难道还能空手而归,咱们睡到四更天,不管墨奇老鬼和陈瑕是否出现,我们也得和他们拼命了。否则天光大亮,行事多有不便。”
771、无敌铁滑车
说是四更天动手,但是赤金钟离坛这里哪有什么更夫,根本不知道时辰。
众人聚在一处,就觉得时间过得实在漫长,一边担心陈瑕和墨奇的安危,一边又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似乎这个计划并不太周详。更没料到隍尚与会在此处,否则也不至于这么麻烦。
正在焦急之时,忽听城内一阵大乱,江浪等人立即冲出帐篷,只见后营火光冲天,喊杀之声此起彼伏,江浪心道:看来墨奇已经发动攻击,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
正想着,只见一只大鸟腾空冲下,不是墨奇还能是谁?
墨奇冲江浪嘿嘿一笑,“你们还在这享清福,趁着他们都去后面救火,你们一起杀上城头!”江浪想询问缘由,可那墨奇早就飞得无影无踪。
楼环说道:“前辈说的不错,我们现在是兰天定的兵马,如果此时到城头之上,格桑绝不会怀疑,正好一举拿下城门。”
江浪点头称是,四十几人各带兵器,不去后面救火,反而直奔城上而来。赤金钟离坛的城墙分为三层,每一层,都有二十多人把守,如果敌人攻城,那六十多人分上中下一起放箭,城顶上又有三十人,准备了圆木,石头以及引火之物,就算千军万马到此,想要攻破也是比登天。如今慕容广的人已经全部撤离,墨家弟子能征惯战的也就只剩下这四十多人,万万不能再有任何损伤,若非用计混进来,那要破赤金钟离坛根本是不可能的。
众人到了城上,自然就有人询问,江浪只说道:“后面烈焰滔天,你们居然还在这里守着?还不去救火?等下坛主怪罪,你们吃罪得起吗?”
那些守城的教徒也不明所以,既然坛主有令,自然就全都下城去了,三层的弓箭手,全被江浪支开,不过片刻,那些人就登上城头,到了这里,江浪等人也懒得费那些口舌,干脆亮出兵器,与城头的教徒大杀一通,仗着青冥宝剑,也不过盏茶工夫,城上的那些教徒就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江浪手把垛口向后观望,只见火势越发大了,那些刚刚被他支走的人马,此时不知怎么,反而向这边跑来。
城头之上漆黑一片,对方看不到墨家的人,但是下面则灯火通明,即便雾气昭昭,依旧能看到许多人影狼狈逃窜。
忽听格桑的声音传来,“快开,城门,快跑,快跑!”
江浪暗道:“干嘛要跑,莫非陈瑕和墨奇两人,竟有这么大的本事?既然他们要跑,我可不能轻易放走他们。”
那开城门的大绞盘偏偏也在这城头上,江浪只要不去转它,那城门就关得死死的。眼看着不下四五百人一起向这方涌来,江浪便道:“我看咱们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把这些石头、圆木,都扔下去,砸死他们算了。”
其他人都表拍手叫好,那些人没等靠近,头顶上石头、圆木好似暴雨倾盆一般向下砸来,有那躲闪不及的,当场就被砸得脑浆崩裂。
格桑大声吼道:“城上的人,疯了吗?往里打,你不要命了!”
江浪哈哈大笑,“格桑,我来的时候,你是怎么刁难我的?我要你把兵器放下,跪地磕头,向老子认错,否则你今日休想出城!”
“岂有此理,你果然就是奸细!”
江浪懒得和他废话,端起垛口处的一个火盆来,对着下面没头没脑地就扔了下去,跟着石块、火箭如雨点一样向下打去。
格桑几次冲锋都被击退,无奈之下只好拨转马头又向后折返,此时那些教徒们都已经慌不择路,坛主往哪里走,他们就跟着往哪里走。
才往后走了不远,忽然看到一匹着火的红马直冲过来,马上一名英武少年,手持双锤杀到,不是陈瑕还能是谁。在他身后,并排四十多辆着火的粮草车,也向着这边疾驰而来。
原来赤金钟离坛前后高,中间低,特别是后面的粮草堆,必定是在高坡之上,墨奇有各法阵的阵图,对此了如指掌。
那运送粮草的车辆,乃是连夜特制而成。与寻常的车辆相比,最容易沿坡滚动。那些车子前方用铁皮包裹,有刺覆盖其上,中间有刀,下方坠着铁秤砣,顺着斜坡滚动,力有千斤,名曰铁滑车。据说是韩信围攻项羽之时曾使用过此物。
墨奇简单改装,将它们覆盖上粮草,料想这帮西域来的奸贼也不认得。
他只是没想到格桑居然要查验车辆,因此他提前就已经走了,仗着飞枭,直接飞入城中,伺机而动。
而陈瑕自知凶险,就先一步藏入车底,他轻身功夫了得,以手脚撑住车辕,格桑竟也未曾发现。
等二人到了后营汇合在一处,墨奇又从车上抽出二十几条麻绳,浇上桐油,每辆车上都拴上一条,最后再把它们攒到一处,放火烧车,之后依次把铁滑车的机关打开,。
其时粮仓附近巡夜的时不时经过,二人还要小心躲避,因此到了四更天左右,这件事才算做完。等江浪听到火起,那时格桑已经去救火了,可这个时候铁滑车全都被放开。赤金钟离坛正中一条大路,几十辆铁滑车并排冲下,就算千军万马也难以抵挡,只一个冲锋,坛内教徒便死伤大半。这其中固然不少烧死的,更多的却是被铁滑车撞到,要么被尖刺刺死,要么就是被乱刀砍死,还有的跑得慢的,就直接被铁滑车碾死了。
所有的帐篷遇到铁滑车也立即起火,摧枯拉朽一般把个好端端的赤金钟离坛打得落花流水。那铁滑车从后营冲下,直奔前门而来,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格桑自知大势已去,便想着弃坛逃走。哪知到了门口又被江浪阻住。
而这个时候,那些铁滑车已经冲过了中间的营帐,江浪的那匹梅花鹿,见到火起,也早慌了神,它头上罩着个马脑袋,眼睛又被江浪给蒙住,就没头没脑地反向后跑去。
772、命运之潮
陈瑕见它呆头呆脑,被人利用,就好像自己的处境一般,不禁有些同病相怜之感,眼看它就要葬身火海,陈瑕竟奋不顾身跳过前面两排铁滑车,想要救那只鹿一命。
稍稍慢了一些,那罩着鹿头的马脑袋就已经被火点着,陈瑕双腿跨上梅花鹿的脊背,一带缰绳将它整个调转过来,别看江浪骑不了它,但陈瑕自幼在大漠打猎放羊,骑术精湛,双腿一夹梅花鹿的肋骨,那梅花鹿挣扎两下,就再动弹不得。
这时一辆铁滑车冲了下来,火借风势,将梅花鹿的屁股点着,陈瑕回身一掌,一道寒气将铁滑车推后数尺。
那梅花鹿受惊不小,可它又不是战马,只知道一味上蹿下跳,见高不见远。眼看铁滑车又要滚落,陈瑕叹了一口气,一边跑一边又对它说道:“我傻,你也傻,你断了犄角,我断了小指,你就和我一样,都是身不由己,我岂能不救你,乖乖听话,我带你逃出生天。”
那梅花鹿又好似听懂了陈瑕的话,这才径直向前跑去。
墨奇等人远远地看着,心中都想:这个傻小子为了一头梅花鹿,连自己的命也不要?换做是我,可做不出这等蠢事来。
可他们又哪里知道陈瑕此刻的心情?他所有的心愿,如今全都化为泡影,这只梅花鹿就好像他自己一样,在命运的浪潮之中风雨飘摇,如果就这样死了,那不是太可怜了?陈瑕横下一条心就是想要救它。叫他没想到的是,那铁滑车刚开始时速度并不算太快,可是随着斜坡拉长,竟是越跑越疾,陈瑕就只能不住催促梅花鹿快跑。
只听身后呼呼火声越发近了,两排铁滑车的轮子一起碾压地面,隆隆之声好似雷鸣相仿,震得地面都跟着颤抖。背后火光冲天,陈瑕就好像从烈焰之中杀出来相似。
那格桑见前路不通,才折返回来,哪知铁滑车过了中间的一段平坦地带依旧不止,继续向着城门的方向直冲过来,看样子对方连距离都已经算好,就只等着把他和他的那些手下全都逼到城池边缘,一起撞死。此时见陈瑕骑着一匹怪马迎面而来,格桑把心一横,打算和陈瑕拼个你死我活,明知前方铁滑车厉害,可这个时候格桑什么也顾不得了,大吼一声,挥动猎叉就要和陈瑕拼命。
陈瑕见那格桑血灌瞳仁,索性把梅花鹿的马头罩子摘下对着格桑劈头盖脸地扔了过去。格桑赶紧用猎叉向外一拨,“小子,今天就算我死,也要杀你们一人。”
陈瑕哪里和他客气,不等他话说完,梅花鹿已经到了跟前,陈瑕双锤并举,随手一下,也没什么招数,格桑把猎叉向上一挡,结果被陈瑕一锤就个打坐在地,梅花鹿前蹄撩起,从他头顶跃过。
才一落地,就听格桑一声惨叫,竟是被铁滑车碾成肉泥。猎叉刚好顶住车轮,那辆铁滑车正往前急冲,突然前轮受阻,整辆车便腾空飞去,对着陈瑕的头顶扣了下来。
江浪在城头上看得真切,忍不住一声惊呼。
陈瑕人在鹿上避无可避,眼睁睁看着铁滑车带着熊熊大火翻滚而来,此时也不容他考虑太多,只把雪莲神功的真气运于右臂,冲天一掌向上打去。那铁滑车毕竟只是外面包了一层铁皮,其实铁皮之下还是木头,此时奔波了一大段距离,跌跌撞撞的,多多少少有些松散,陈瑕一掌打去,真气一吐,隔空把那铁滑车打得粉碎,里面的粮草,木屑早被点燃,车子一碎,火光四溅,天女散花一般惊艳。
格桑已死,陈瑕又如此骁勇,那些教徒再无心恋战,调头就跑。他们也学得乖了,道路两侧都有铁滑车滚下,唯独陈瑕打翻了一辆,就只有这条线上没有车,他们就争先恐后地朝这边挤了过来。
陈瑕抬眼一看,隍尚与也在其中。而且跑在队伍的最前面,隍尚与一只手攀着一人的肩膀,一只手扣住那人的脉门,要挟他给自己带路。这个隍尚与十分狡猾,格桑往后去的时候,他却在原地不动,此时大队人马向这边涌来,他就知道事情不妙,提前转身逃窜。
才到城下,就听城头上弓箭射来,他索性把带路之人挡在身前,任由他中箭而死,觉得差不多了,足下一点,直接跳上城墙的台阶,如此一来,上面的人也就看他不到。
本以为逃出生天,正要长出一口气,却听身后有人笑道:“瞎子!你猜的不错,我不是兰天定,我就是带你来大鲜卑山的马夫!”
隍尚与只觉得汗毛都要竖起来,“真的是你,你……你要做什么?”
江浪笑道:“我好心救你,你却恩将仇报,还要把我冻死在烈焰钩吾坛,你当我混世鲲鹏是好惹的?刚才你这小子还百般刁难,我不把你扒光了冻死在这,都对不起我自己!”
江浪说罢挥剑就往隍尚与的脑袋上砍落,可隍尚与可不是等闲之辈,岂能任人宰割,猛然间一回头,手腕一抖,一把绿烟从袖子里甩出,江浪本以为他双目失明,定然不是自己的对手,却不曾想,他还有此一招。那毒烟入眼,江浪顿时就觉得眼前一黑,隍尚与腾地跳起,对着江浪的胸口连拍三掌,把江浪打倒在地,“哼,就凭你也想杀我?连梅丽丝都杀不了我!”
“那我呢!”
隍尚与一听是陈瑕,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上前一步按住江浪的心口,“你敢过来,我便要了他的命。”
可是对面却无声无息,隍尚与闭着眼睛侧耳倾听。就只听到风声呼啸以及木头燃烧发出的噼啪响动,他不禁有些慌了,“小子,你在哪里?”
话音刚落,忽然就觉得耳朵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跟着就浑身一软,跪倒在地,一身的内力竟使不出一星半点。“怎么回事?”
陈瑕冷冷说道:“你中了化骨针了。姑姑有生之年,虽然杀不了你,不过我却可以替她完成这个心愿。”
陈瑕说罢,对着隍尚与的顶门拍了一掌,隍尚与指着不知名的方向,说出了他这辈子最后的三个字:“溃痈功!”
773、血色朝阳
陈瑕掌毙隍尚与,这才把江浪扶起,“乖徒儿,你没事吧?”
江浪双目紧闭,“我也中了毒了,还被那个畜生打了三掌,怎么会没事?你小子现在什么都别管,赶紧带我回去,找那个胡古医治,或许我这眼睛还有的救。”
陈瑕道:“理应如此。”
江浪笑道:“我烂命一条,死不死的也无所谓,只不过你刚才用了梅丽丝的毒功。”
陈瑕沉吟半晌,这才说道:“那场赌约……我早就输了,可当我想拜姑姑为师的时候,她又已经死了。现在想一想,是不是我当初太执着了,这才叫她老人家抱憾而终。”
江浪叹了一口气,“都是天意弄人,也怪不得你。瑕儿,你变了。”
陈瑕虽然杀了隍尚与,大破赤金钟离坛,心中却感觉不到任何欣喜,听江浪这么说,甚至觉得有些伤感,“我变了吗?”
江浪点了点头,“你又长大了。人世间的事,就是这么无常,有时你来不及后悔,一切就都结束了。梅丽丝也不一定就死了,之前她给了我一枚指环,说是万毒教的信物,你拿着它,便是万毒教的掌门。”江浪一边说着,一边把掌门指环摸出来交给陈瑕,“我怕是不能再和你并肩作战,你拿着它手刃耿珊海,再去找真正的蛊祖,这也是梅丽丝要我告诉你的话。”
陈瑕点了点头,“可惜,我的血再也不能为你解毒。不知道你的那些泥丸用光了之后,又当如何?”
江浪忽然灵机一动,大笑道:“对呀,你现在的血虽然不能治我,可那些用舍利子之血做成的泥丸我还有不少呢,我得赶紧吃一点,老子可不想这么死。你那些都是灵丹妙药,我死不了啦。”
陈瑕赶忙帮他把泥丸找出,江浪吃了一颗,瞬间伤势就有好转。陈瑕见他无碍,略感欣慰。身后一片喊杀之声,师徒二人却再也不想去管。只坐在城墙的台阶上,静静聆听。换做以往,陈瑕多半又要悲天悯人,搞不好还要把剑神步游尘的教诲搬出来自责一番,可今日的他却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因为他忽然发觉,只要打仗就不可能不死人,不是敌人死,就是自己亡,而陈瑕在这其中,也劝说不了任何人。因为交战双方的利益本来就是冲突的,为了达到目的,不管是正义的一方,还是邪恶的一方,都不得不大开杀戒。
所谓的正义与邪恶又当如何界定?在通天教的人看来,他们的目的似乎是“福泽苍生”,但是对于墨门的人来说,就是守卫家园,立场不同,正义与邪恶的定义也有所不同。剑神曾告诫陈瑕,万万不可滥杀无辜,可他的那套说辞,在现实面前又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陈瑕自从来到大鲜卑山之后,已经杀了太多的人了。今日火烧赤金钟离坛,那些人死得更是凄惨无比。可陈瑕站在墨门的一方,又不得不这么做。究竟要怎样才能阻止这世上无谓的杀戮,陈瑕还想不到答案。
不要说陈瑕想不到答案,恐怕古往今来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以仁治天下的儒道,以兼爱非攻为理念的墨道,乃至于慈悲为怀的佛道,很多时候也都是以杀止杀。可从有史以来,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又从似乎未真正停止过。
终于,杀声渐止,赤金钟离坛内已经是一片火海,尸横遍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臭的味道。十几辆铁滑车一直撞到城墙上方才停止,另外一些变全都破损了,城门处也是一片火光。陈瑕不知道是否还有人幸存,不过那些都已经无关紧要。
墨门弟子见大局已定,便都利用绳索从空中滑到城外,可陈瑕却依旧搀扶着江浪坐在那里,望着无边的火海,动也不动。
墨奇这个时候才从城头下来,“小子,人都已经死光了,我们赢了,你还赖在这干什么,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再去破寒冰寿阳坛。”
陈瑕也不回头,“三天破三座法坛,死了近千人,我忽然觉得很累,前辈麻烦你带江浪回去,我想去找一找姑姑的下落。”
“那也随你,”墨奇道:“不过……你还是早些回来,不要耽搁得太久。”
陈瑕点了点头,又说道:“对了,那只梅花鹿……我把它拴在台阶上面,你把它也带走吧。”
“一个畜生,管它做什么?”
陈瑕笑了笑,“那我自己想办法好了,不劳前辈帮忙。”
墨奇冷哼一声,搀起江浪,临走之时,还不忘说道:“真是个笨蛋,我看你不是疯了,就是傻了,早点回去,也免得喜儿担心!”说完就带着江浪扬长而去。
陈瑕又坐了一会儿,等到火势渐止,这才上了城头,用绞盘打开城门,再牵过那只梅花鹿,从正门走出。
原来他等了半天,就是因为火势太大,梅花鹿始终出不去而已。
离开了赤金钟离坛,陈瑕就把那梅花鹿的龙头解下,对它说了声:“去吧!”
那梅花鹿惊慌失措,撒开蹄子,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陈瑕这才顺着山路赶往田碧恒所处的军营。
到了那里所见到的依然是尸横遍野,有通天教徒、有鲜卑士兵,也有几个墨家弟子,他们全都死在这里,无人掩埋。陈瑕把所有的尸体搬到军营之内,那里有淳于炎等人挖的地道,陈瑕就把那些尸体,都扔到里面,又找了把铁锹,把尸体都埋起来。他想立一座碑,又不知道写什么才好。心中慨叹:不管什么冤仇,终究死了之后也就化解了,这些人生前争得你死我活,死后同葬一穴,只希望他们在黄泉路上少一些争斗吧。
陈瑕终于还是没有找到梅丽丝的尸体,就只找到了那只断了的手,他把这只断手单独埋了,又劈了一块木头立在此地以做标记。木头上刻着:恩师梅丽丝埋手于此。
干完了这些,已然天光大亮,陈瑕走上雪山之巅伸了个懒腰。
如今五座法坛已破其三,大鲜卑山的浓雾顺着那三座法坛的风口渐渐飘去,风雪已住,碧空如洗,半轮朝阳从两山之间跃出,透过天边的一抹朝霞,洒在一望无际的雪山上,血一样鲜红。
774、无间行者
“多么美太阳,好久不见啦!”身后传来墨奇的声音。
陈瑕也不回头,望着远方说道:“是啊,这么好的地方,昨日却宛若炼狱……”
墨奇笑了笑,“那些尸体你都把他们埋了?”
陈瑕道:“是啊,不管他之前是什么人,全都埋了。”
“有多少人?”墨奇问道。
陈瑕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惜大鲜卑山里死的人太多,我一个人不可能把所有人全都埋葬,更多的人暴尸荒野,也可能尸骨无存,又或者如赤金钟离坛一样,已经成为焦土。”
墨奇笑道:“只有你做这样的蠢事,人死不能复生,死都死了,又何必那么麻烦,大鲜卑山常年积雪,这些尸体永远也不会腐烂,就由得它不是更好?”
陈瑕沉吟了半晌,才说道:“也许你们墨家的人,就是这样对待死者的,但是我在天山的时候,也曾见过很多人死,不管是匈奴人、鲜卑人、莎车人又或者是汉人,义父都会把他们埋起来,还要立一座墓碑。哦,对了,我义父叫周贤,曾做过西域都护府的小官。”
“那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把人埋起来?”
陈瑕叹了一口气,“我那时年幼,从未想过这些,到现在似乎明白,原来人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残存在世上的一切也随之渐渐消失,但是活着的人,总是希望他们在天有灵,还会祭奠他们,为他们祭祀,替他们祈福。我也希望人的魂魄真的可以不死,那样的话,他们知道在这个世上还有人记得他们,想必也会觉得安慰吧。死在这里的人,连个姓名也没有,后世又该如何祭奠?我也想给他们立一座碑,可惜……终究不知道该怎样去写他们的生平。”
墨奇笑道:“人死如灯灭,他们在九泉之下根本也不在乎是否有人记得,就算他们的亲戚、朋友,想他念他,他们却不可能知道。傻小子,我问你,你相信人死之后,还有魂吗?”
陈瑕眉头深锁,良久才道:“我不知道。”
墨奇笑道:“舍利子,如果你是通天教摩柯伽叶的话,理应知道转世轮回一说。”
陈瑕微微一愣,这才回过头来,“很多人都说我是舍利子转世,可为什么我没有继承前世的智慧?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墨奇笑道:“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胡古知道。他什么都对我说了,如此说来,你注定就是一个不平凡的人。不对,你也许不是人,是神。”
“多谢前辈抬爱……可是……我现在只想做个凡人。”
墨奇摇了摇头,指着那一轮红日说道:“你看那太阳,有起有落,多好啊,如果这世界有一天太阳不再升起,那便是人间的一场浩劫,而你既然身份特殊,注定会成为阻止这场浩劫的人,你生来就不是个凡人,又如何能强求自己非要做一个凡人呢?不管是好人,还是恶人,其实你都做不成,所以你不是人,你是鬼神。”
陈瑕不解其意,“我是鬼神?”
墨奇点头说道,“不错,一个不死的鬼神。所以任何人的生死,其实都与你无关。因为大月氏诸多教派,全都相信这个世界有轮回转世一说。据我所知,六道里有天人、阿修罗、人、畜生、恶鬼、地狱,那些死去的人堕入六道轮回周而复始。也许昨晚,你救的一只梅花鹿,其实是你前世的一个朋友,只因前世他曾救过你,所以今生你要报答它。而这些死者,也无非是因果循环,他们理应死在此地,受此磨难。”
“听起来实在匪夷所思,”陈瑕沉吟了半晌,“那我呢?我死后又当如何?”
墨奇道:“你不在六道之中,自然就是不死之身。其实大月氏的佛法,我也不是特别了解,究竟有没有六道轮回,又有没有因果报应,其实我也不知道。很多时候,都是作恶的长寿,行善的命短。如果真有天理昭彰,这世上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枉死啦。不过我倒是希望这个世上,真的有人轮回转世,也许在几百年后,你还会遇到曾经遇到过的人。那时候他可能面目全非,又或者根本就变成了畜生……叫你也认不出来,想一想实在是很好玩的一件事,哈哈哈。”
陈瑕正色道:“如果是我喜欢的人,我一定会认得。”
墨奇哈哈大笑,“傻瓜,这些你也相信?是真是假,反正我这辈子是看不到了,不过我倒是希望你可以验证这个说法。”
陈瑕神色黯然,幽幽说道:“受身无间者永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这句话来,此乃通天教教义中的一句话,神眼骆袈入梦传艺之时,曾对陈瑕念过,只是他那时年幼无知,不想学自在罗汉拳,所以从未留意过这句话。可今天不知怎么他竟忽然想起。仿佛这句话早在他的前生就应听过无数次一样,居然一字不漏地记了起来。
他用力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想把这个声音赶出去,因为他明白,是人终有一死,那小倩迟早也会死的,天长地久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唯有死亡才是一直存在的。
陈瑕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他宁愿和小倩一起去死,也不想接受这样的结局。
他打定了主意,如果有转世轮回的话,那他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小倩转世之后的那个人,就算她什么也不记得,就算她已经变了模样,陈瑕也要找到她,只是千万年实在太久,陈瑕更想在今生与小倩长相厮守。就算命运的安排,身份的悬殊,都不允许他这么做,他还是要固执地坚持下去。
墨奇听到这句话,却似有所悟:“可能真的有无间地狱,说起来你大概不会相信,”说着他拍了拍陈瑕的肩膀,道:“你跟我去一个地方,我带你看看:什么叫求死不得的无间地狱!”
陈瑕微微一愣,“你要带我去哪里?”
墨奇双臂一张,背后飞枭打开,腾空而起,“跟得上再说!”
775、命里难逃
那飞枭带着墨奇在空中盘旋,陈瑕就只能凭借脚力紧随其后,展开“翩若惊鸿”的轻功,竟然也不落下风。
墨奇就好像燕子一样接连转过几处山峰,不断催促陈瑕,“还不跟上。”
陈瑕撒脚如飞,可跑着跑着,那墨奇就不按道路去走了,反而翻山越岭,走的尽是些古木狼林的险要地段,陈瑕喊道:“前辈,你究竟要去何处?”
墨奇空中说道:“你只管跟上,我给你选的这条路是最近的,也是最隐蔽的,其他地方,恐有通天教的埋伏。”
陈瑕无奈只好跟上,接连翻过两座大山,已经耗费了一个多时辰。按理说,太阳应该越升越高,天色越来越亮才对,可与预期的相反,陈瑕越往前跑,天色反而越暗,再到后来,浓雾开始渐起,遮天蔽日,墨奇在空中就只剩下一个淡淡的灰影。到了后来几乎就已经看不到了。
陈瑕这才止住脚步,只见面前又是参天古木,又是怪石嶙峋,四周愁云惨雾一片,想回头顺着来路返回,去看到身后的怪树密密匝匝,再也找不到路了。
忽然林间草丛之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陈瑕寻声过去,拨开草丛,见前方一块空地,一头巨狼正在啃噬着什么东西,听到声音,猛地回转狼头,对着陈瑕龇了下獠牙,目露凶光。可它也只是看了一眼,却又转回头去,继续狼吞虎咽,并未攻击陈瑕。
陈瑕见那头巨狼腹部有伤,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狼王?它怎么会到此地?”
那狼王也不理他,吃饱之后,又回头望了陈瑕一眼,便大摇大摆地走了。陈瑕这才从草里出来,却发现那狼王所吃的正是昨晚搭救出来的那头梅花鹿,它没有再回到湖畔,反而乱走乱撞,死在此地。只因它鹿角是陈瑕亲手锯断,所以陈瑕认得。那狼王从臀部吃起,它食量惊人,吃到现在,最后就剩下这个鹿头还在。陈瑕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真的是天命难违?我明明救了那头鹿,可它却偏偏死在这里。而杀了它的,又是曾经我所救下的那头狼王。梅花鹿似乎命中注定要死在大鲜卑山,就算是我千方百计地想要救它,也于事无补。那我当初救了那头狼王,又是对是错?”
陈瑕背负着拯救苍生的使命,可现在他却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觉得人世间希望渺茫。这只梅花鹿终究是无法埋葬,陈瑕只得收拾了一下心情,寻找出路,可是转来转去却发现自己始终在原地打转,他不禁想起之前进过的八阵图来,嘀咕道:“莫非我又进了八阵图了?”
话音刚落,身后呼啦一声,墨奇从天而降,“说对了。我们的确进了八阵图!”
“你去了哪里?叫我在这转了这么许久!”陈瑕有些不悦。
墨奇笑道:“我去给你探探路,看看前方敌人有没有防备。我告诉你,别以为八阵图困住你,正是因为有八阵图,所以这条路才最安全,也不容易被人发现,你现在处于云垂阵内,还有天覆阵、地载阵、龙飞阵、虎翼阵、风扬阵、鸟翔阵、蛇蟠阵,总共八处阵法……嗐!我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只管跟着我走,穿过这个八阵图,前面就是鸡头岭了……”
陈瑕心中一动,“鸡头岭?那不是你叫祖惧去守的地方?”
墨奇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说道:“没错,过了鸡头岭,是一处乱葬岗,四面环山,那里就是寒冰寿阳坛,你我去破了它。”
陈瑕紧紧跟在墨奇身后,惊道:“就只有你我二人?”
墨奇笑道:“你我二人足矣,人多了,反而不便行动,难免死伤过大。我们墨门之内,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
“可……前面三座法坛已经那么难破了,就只有我们两个,真的可以吗?”
墨奇哈哈大笑,猛地回身看着陈瑕说道:“陈瑕啊,陈瑕,以你今时今日的武功,足可以以一当百,不说是天下无敌,也罕逢敌手,为什么还是这么没有信心呢?我问你,楼环和格桑的武艺如何?”
陈瑕皱了下眉头,“那……算是好手吧。”
墨奇点头说道:“这就是了,他二人远不及你。兰天定和夏侯破都是援兵,楼环和格桑才是真正的通天教传教使者,他们二人皆为坛主,从两人的武功来推断,可以说不相伯仲,所以我断定各个法坛的坛主,武艺也不会高过你,就算守护法坛的有三五百人,你我二人联手,又何惧之有?”
陈瑕忙摆手道:“我不是怕,我只是觉得奇怪,这么快就要去破寒冰寿阳坛,会不会太着急了些。”
墨奇笑道:“不急不行啊,等到敌人反应过来,那要破法坛,可就不容易啦。你不必担心,我实话告诉你,寒冰寿阳坛里的活人没什么可怕。最难对付的其实是死人。”
陈瑕不解其意,“这话从何说起?”
墨奇道:“你以为人死不能复生,所以把所有人都埋了,可你不知道的是,有些人会巫术,可以叫死人复活。寒冰寿阳坛,名字叫的好听,可那里是乱葬岗,面到处都是汉人的死尸,乃是大鲜卑山中的至阴之地。他们的阳寿也就此冻结在那里,你进去之后,就只管放手一搏,大开杀戒也就是了。”
陈瑕还是不大明白,“死人又怎么可以复活?”
墨奇笑道:“这便是寒冰寿阳坛的神奇之处,到了你我再和你解释。”
陈瑕无奈,只好跟着墨奇继续前行。拐弯抹角又走了十多里路,前方现出一座山,那座山不过四五丈,光秃秃的,上宽下窄,乍看起来的确像个鸡头,又与蘑菇有点相似,山间只有一条小路可行,墨奇对陈瑕说道:“尽管从小路上去,我已看过,没有埋伏,山顶上还有一个你认识的人呢。”
陈瑕淡淡一笑,“是祖惧吗?”
墨奇点了点头,“他一直埋伏在这里,也不知现在状况如何。”
两人顺着山路上去,到了鸡头岭的顶上,果然看到祖惧在那里盘膝打坐。一见墨奇,便立即站起,“师父,你这次可算错了,我守了一天一夜,你怎么才到,我在这里是一个人影也没看到,哪有什么报信的经过?”
776、鸡肠峡谷
墨奇笑道:“没有人经过就对了。他们中了我的计,知道鸡头岭有人把守,就不会经此地送信。他们以为我必走鸡头岭,所以昨晚一定在出口布置下天罗地网,我不叫你冒进,你倒是听话得很。”
祖惧挠着头笑道:“师父的话,我哪敢不听?总之师父是不会错的。”
“少拍马屁。”墨奇轻拍了祖惧一下。
陈瑕皱了下眉头,“既然敌人一定布下天罗地网,那我们此行不是凶多吉少?”
“怕死你可以回去嘛!”祖惧一见陈瑕就气不打一处来。
“住口”,墨奇一摆手,说道:“现在陈瑕是我们的人,要破寒冰寿阳坛非他不可。你不要处处针对他。”
祖惧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墨奇又道:“虽然有天罗地网,不过昨天我们去破了赤金钟离坛,他们空守一夜,这个时候,一定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候,而你我临来之时又走的是八阵图,躲过了他们的伏兵,所以这个时候动手,才是最合适不过的。就是有一点,咱们三个从昨晚开始是一夜没合眼,今天又走大半天的路,你能否吃得消啊?”
陈瑕笑道:“我无大碍,就是不知道四哥是否吃得消!”
祖惧闻听大怒,“你瞧不起我是怎地?”
“四哥,小弟绝无此意啊!”陈瑕解释道。
祖惧冷哼一声,“你少和我称兄道弟,我从不当你是自己人。只不过恩师有命,否则我说什么也不和你联手!”
陈瑕颇为尴尬,当即低头不语。
墨奇也暗暗摇头:祖惧心胸狭窄,不知以大局为重,又岂是可以叫喜儿托付终身之人?
只是他此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叹了一口气:“别争了,走吧。”
三人兵合一处,下了鸡头岭。鸡头岭的后面是一处狭长的山谷,曰鸡肠道,山谷极为狭窄,宛若鸡肠,因而得名。两侧山峰高耸入云,只有一条路通往前方。地上积雪甚厚,都已经没了膝盖。山中云雾更浓,虽然已近正午,可山谷之内透不进一点阳光,仿佛一下从白昼到了黑夜。墨奇之前所说,寒冰寿阳坛所在之地,如地狱相似,倒是一点不假,单单是这条走道便如此诡异。他拿出一颗萤石来,算是有一点光亮,虽是如此,萤石的光亮有限,目之所及,依旧是一片白雾茫茫,那些淹没在黑雾中的树木,就如同鬼影一样突然出现,然后又突然消失。
陈瑕道:“这个地方还真是阴森森的,就算见不到什么鬼魂,也叫人觉得毛骨悚然。不知道这山谷中有多少‘冤鬼’?”说完陈瑕为自己觉得可笑,这世上怎么会有鬼魂。
他说话时的声音并不高,但是在山谷空旷,四下里静得出奇,因此他发出来的声音便嗡嗡作响,在谷中不住回荡。
墨奇神色紧张,道:“少说废话,说的多了,下一个冤魂没准就是你。”
陈瑕很是好奇,“到底为什么寒冰寿阳坛这里会有一个乱葬岗呢?”
墨奇解释道:“据祖上所说,当年王莽派不断派兵到大鲜卑山骚扰,很多人就被困山中,就属走到此地的人最多。乱葬岗附近四面环山,这里的植物又大多有毒,很多人中了瘴气而死。那带队的将领就把他们埋在此地,可是叫他没想到的是,那些埋葬他人的人,很快也中毒死了,于是就那些尸体就再也没人敢去掩埋,就只能任由他们暴尸荒野。后来天降大雪,剩下的那些汉兵,最终也没有能走出山去,就全都被困于此地,当时死的不下万人。这里本来就是大鲜卑山的极阴之地,再加上那些尸首,就变得更加恐怖。后来的人,全都不敢经过这个山谷,我说的可不光是外来的人,包括我们墨门的人,也不愿意到这里来。”
陈瑕皱眉道:“那不对啊,为什么通天教的人敢在此地建法坛呢?”
墨奇笑道:“那是因为他们要建造寒冰寿阳坛,必须选择此地。之所以不怕这些瘴气,只能那些人善于用毒,有可解瘴气之法。你看这里浓雾重重,实则全都有毒。大鲜卑山的雾终年不散,也和此地有关。”
陈瑕沉吟了一下,“那……前辈你和祖惧就不怕瘴气了吗?”
墨奇哈哈大笑,“神医胡古早就做好了避毒丸,你忘了,我们所有人的毒都是他解的吗?”
陈瑕这才点了点头,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前行。他和墨奇轻功都高,就算走这样难行的道路,也如履平地。
可祖惧练的是一身硬功,扛着个锄头,在雪地里举步维艰,渐渐地便与二人拉开距离。。可他又不肯服输,在陈瑕的后面紧紧追赶,累得气喘吁吁。陈瑕有心要伸手搀他一把,却被他厌恶地断然拒绝,陈瑕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与他斤斤计较。
这一切墨奇都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在想:论人品,论武功,墨门的这些弟子,都远远不及陈瑕。可惜他终究不愿和喜儿长相厮守,我还是应该再想个什么办法,将陈瑕挽留在大鲜卑山才是。
可一时墨奇又想不出什么特别好的办法来。如今他的气也已经消了,就琢磨着要不要收回陈瑕的武功。只是叫喜儿伤心难过,墨奇又觉得于心不忍。这一路走来,他不住唉声叹气,陈瑕也不知道他这是为着谁来。
再向前走道路越发狭窄,积雪也更加厚了,两侧的山峰高耸入云,乃是一处兵家禁忌之地,墨奇提醒道:“你们两个可要小心一些,此地地势险要,恐有埋伏。”
说这话的时候,祖惧已经被甩开里许之外,墨奇使劲摇晃着脑袋,喝道:“怎么那么没用的,还不快点跟上!”
祖惧答应一声,却不见动作有多快。他发力追赶,脚下却绊了一物,顿时趴在雪地里。
忽见一双眼睛,正盯着他的脸,祖惧吓得赶紧爬起,“有人啊!”
再定睛一看,却是一具满身寒霜的死尸。绊倒他的正是那死尸的双脚。
就在这时,山顶上忽然咣当咣当地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击声,墨奇心中一惊,大喊道:“还不快跑!”
777、雪山倾覆
祖惧这才知道大难临头,拖着锄头向前猛冲过去。刚刚离开原地,身后一颗的巨石从天而降,把那里的雪地砸了一个深坑。
那咣当咣当的巨响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祖惧左躲右闪,大喊道:“怎么敌人在这里也有埋伏?”
话音未落,又是无数乱石滚落,那些石头大的与桌面相似,小的也有酒坛大小。再加上是从峰顶下来,其中又混杂着许多白雪,越滚越大。
祖惧虽然玩命一样飞奔,山峰两侧的石头却追着他一样,在身后不住坠落,跟着就是山崩地裂一声巨响,隆隆之声,一连串的如雷鸣一般,山顶的积雪混合着石头滚滚而下。
陈瑕大叫道:“不是埋伏,是雪崩!”
原来此地的山谷平时就没有任何动物前来,以至于那山间的积雪越来越多,那些雪本来就十分松散,祖惧被陈瑕和墨奇甩得太远,所以发力狂奔,结果脚步震动的声音太大,在山谷回响,就激着峰顶的积雪松动,再加上昨天一夜的鹅毛大雪,雪山不堪重负,就此崩塌。
两侧的白雪瀑布一样,重重地落在地上,又迅速被崩起,遮天蔽日地再落下来,整个山谷山摇地动,洁白的雪如海浪一般向四处奔涌,顷刻就充斥了整个山谷。以墨奇那样的绝世高人,面对这样的情形,也只有胆战心惊的份,他早一步驾起飞枭腾空而去,半空中还不住催促,“快跑,快跑!”
可这个时候,整个大地都在晃动,想跑又哪有那么容易,雪浪追着祖惧,越来越高,好像白色的恶魔要吞噬天地一般。祖惧摇摇晃晃,尽管道路难行,此时反而跑得比刚才更快,只不过他虽然已经拼尽全力,还是很快就被滚滚而来的雪浪追上。
墨奇在半空中也只有暗暗着急。到了这个时候,什么机关术,什么盖世神功都不及大自然的威力。
祖惧实在跑不动了,本以为必死无疑,忽然脚下一轻,竟被陈瑕拦腰抱起,陈瑕把两个铁锤扔了,顺手把祖惧往肋下一夹,也不管前方乱石翻滚,雪浪滔天,就只是一个劲地发力狂奔。
只见他左躲右闪,忽跑忽跳,夹着祖惧,在深一脚浅一脚的雪地中也如履平地,这一口气就跑出十几里路,陈瑕连头也不敢回一下。
墨奇在空中把那落石的方向看得真切,不住出言提醒:“壬辰、戊戌、甲寅……”这都是雪莲神功所要牢记的方位,陈瑕依言照做,每每墨奇喊完,陈瑕也就踏中他所说的方位,紧跟着就是几块巨石落下,稍慢一点,他都要被大雪埋葬。
终于前方的光,明亮起来,陈瑕咬紧牙关,猛地拔地而起,冲着那处光亮直扑过去,头才一探出山谷,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大雪竟将整个山谷填塞得满满登登,无边的雪浪将陈瑕和祖惧双双推了出来,陈瑕从未感受到如此强的力量,尽管已经把内力运于后背,可还是被大雪冲了个跟头,连滚带爬地甩出去十几丈远,方才停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轰鸣声才止住,回头再看,来路已经完全堵死,想要回去也不可能了。
墨奇这才收了飞枭,把陈瑕和祖惧双双搀起,“你们不要紧吧?”
陈瑕长出了一口气,“这雪崩说来就来,前辈你可算到了?”
墨奇一脸尴尬,不过他可不愿意承认自己这次失算,假意笑道:“不就是雪崩嘛?意料之中。不必介意。”
祖惧看了眼陈瑕,“师父,真的是意料之中,那你可是差点要了徒弟的命啊。要我看,路选的没错,的确是一个敌人也没碰到,可是比起上阵杀敌,走这条路,怕是更加凶险!刚才你可跑得比谁都快。要不是陈瑕……”
“多嘴!”墨奇骂了一句,眼珠转了转,说道:“我如果不这么做,你怎么知道陈瑕是好人呢?对不对,我是看你对他颇有成见,所以故意叫他去救你。不然你心里的疙瘩什么时候能解开?我说的没错吧,陈瑕,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瑕是个至诚之人,哪里会想那么多,笑道:“多谢前辈……其实我和祖惧本来也无冤无仇,救他也是理所当然。”
祖惧叹了一口气,对陈瑕深施一礼,“大恩不言谢,在下没什么可说的。之前言语冒犯,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陈瑕把手一摆,笑道:“不用赔罪了,我这个人不喜欢记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怎样待我都无所谓,你是墨门的弟子,那我救你也是应该。”
祖惧道:“看来喜儿没有选错人,你才铁骨铮铮的好汉。在下自愧不如……”
陈瑕微微一笑,心中却有些酸楚,什么也没说。
回过头来,问墨奇,“前辈,如今退路已断,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墨奇拍了拍陈瑕的肩膀说道:“这个你不必担心,寒冰寿阳坛虽然四面环山,却有八条通路,这只不过是其中一条,平了寒冰寿阳坛之后,我们从其他的路走回去就是了。只是刚才的雪崩实在太猛,我们一路奔波也十分劳累了,要不要歇息一下。”
陈瑕道:“不必,我现在就想看看,到底你说的无间地狱是怎样的情形。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快点赶路要紧。”
……
这么大一场雪崩惊天动地,寒冰寿阳坛离此地不远,那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早有探子把此事飞报坛主。“鸡头岭方向发生雪崩,整个山谷都被埋了。”
寒冰寿阳坛的坛主非同一般,乃是通天教东神部的传教使者,名叫赤那,那于大成号称蛇王,此人则号称鬼王。
听到这个消息,鬼王赤那哈哈大笑,“如此说来,敌人是不可能从鸡头岭翻山过来了?”
报事的说道:“绝无可能!”
赤那冷笑了一声,“把乌维图给我叫来。”
原来那乌维图果然就如墨奇所料,把墨奇要攻打寒冰寿阳坛的事向赤那讲了,只是他来的时候,走的不是鸡头岭。赤那担心敌人偷袭,所以一天一夜都不敢合眼,派了重兵去守鸡头岭的要道,结果空等一场。天明时,方才收兵。如今鸡头岭的山谷下发生了雪崩,足以证明乌维图的消息有误,赤那心中不悦,所以要找乌维图前来问个明白。
778、寒冰寿阳坛
不多时,乌维图躬身进了帐篷,见赤那满脸怒容,就已经把缘由猜到七八分了,赶紧赔笑道:“坛主,想不到敌人真是愚蠢,他们打算从鸡头岭攻入,现在我看多半是被大雪埋了,真是巫仙庇佑,可喜可贺啊!”
赤那冷哼一声,说道:“按照你之前所说敌人理应昨晚来偷袭,结果害我白白守了一天一夜,你知不知道,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我们的士气都被你弄散了。你们太华坛失守,却也想叫我的寿阳坛和你们一样吗?”
乌维图忙道:“坛主说的哪里话,他们要来攻打寿阳坛乃是我亲耳听到,绝不会有错的。本想等着他们大队人马一到,我们出其不意取胜,谁知道他们会不来呢?依我看,鸡头岭有雪崩,他们过不来,一定走的另一条路。”
赤那笑道:“要我说未必……他们肯定怕了,不敢前来。又或者如你所说被大雪埋了。”
乌维图道:“那墨门弟子诈开红砂太华坛的城墙,可见十分狡猾。虽然雪崩谁也预料不到,却不可不防敌人偷袭啊。”
赤那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嗯,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如此说来,他们也可能走的另一条路,避开了雪崩。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是好呢?”
乌维图想了想,“离此地最近的入口,除了鸡头岭之外,应该是西方的雾凇涧了。他们昨天没到,今天多半是要到的,他没走鸡头岭必死,如果不走的话,那就一定是走雾凇涧。雾凇涧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们埋伏在那里,就可以叫他们不等到法坛,就全都有来无回。只要守过了今天,我看他们就是真的不敢来了。”
“希望这次不会扑空……就再信你一次!”赤那说完,立即吩咐手下人开赴雾凇涧埋伏。这一调走,就是三百人。
乌维图心中反而有些不详之感,劝道:“坛主……与寿阳坛相比,雾凇涧似乎没那么重要,我们理应留些重兵在法坛附近。”
赤那却把手一摆,“不必,雾凇涧离此不算太远,如果打起来,我一定知晓。更何况,寒冰寿阳坛并非靠人力把守,有我坐镇何惧之有?我看你在这里闲来无事,不如就由你带人去守雾凇涧如何?”
乌维图微微一愣,劝道:“不是在下贪生怕死,那陈瑕的的确确非同小可,你想:他连破两座法坛,那是何等的武艺?在下自认为本领低微,不是那陈瑕的对手……”
赤那腾地站起,“我就不信,那个陈瑕能有三头六臂。我这里的米不养闲人,就算你是于阗的国师,要在我这里求得庇护,也得听我的命令。你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在说陈瑕如何了得,叫我手下人听去,弄得人心惶惶,你也无非是为失利找些借口,却偏偏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坛主,我所说的情况句句属实啊。你怎么可以如此轻慢?”
赤那大笑道:“我如果轻慢,就不会把主力交给你了。你也说了,雾凇涧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给你三百好手,依仗地形之利,打赢了这场仗,不正好可以挽回点面子?不然等你回到西域,如何交代啊?国师,在下是为你着想。”
乌维图点了点头,“好吧,难得坛主看得起,我这就去守雾凇涧。免得有那贪生怕死之人,反说我的不是。”
“你说什么?”赤那把眼一瞪就要发火,乌维图却早已转身离去。
也是乌维图把陈瑕和墨奇说得太厉害,赤那的确有些怕了。心里想着:先叫那个乌维图去送死好了,如果敌人真的如此强大,那干脆舍了法坛不要,滚他娘的蛋。
他打算的是不错,可乌维图走了也没多久,就有探子前来报告,“报坛主,大事不好,墨门的人前来闯坛!眼看就要到了。”
赤那大吃一惊,“难道他们走了别的路,没走雾凇涧,那乌维图是干什么吃的?”
报事的答道:“他们是从鸡头岭的方向而来!”
赤那又是一惊,“难道他们会飞?”
“这……的确有个人会飞的……”
赤那有些慌神,心想:我要不要现在就跑?转念一想,敌我状况还不明,就这么跑了,实在窝囊得很,临出门之前又对报事的问了一句,“对方来了多少人?”
那报事的说道:“只有三个人!”
赤那这才稍稍定了定神,心想:“吓死我了,原来就三个人,那怕什么?”
“准备法器,叫他们尝尝寒冰寿阳坛的厉害!”
……
陈瑕此时已经到了乱葬岗外。此地方圆数里,地势由高渐低,一圈一圈的低矮草丛,一环套着一环,乍看起来和一面铜锣相似。八方都有道路,阡陌纵横,与那些圆环交织在一起,又好似一张蜘蛛网。“铜锣”的中心也是最低的位置,建起一座圆形的高台,跟烈焰钩吾坛一样,没有任何城墙,却点着许多火盆,只不过这里的火全都放着绿油油的光,陈瑕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火焰,不过这火焰照在周围的雾气上,就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墨奇指着那高台说道:“这就是寒冰寿阳坛了,只要把它的鬼火灭掉,就算破坛。”
祖惧放眼望去,不禁纳闷,“师父,怎么这里连个人影也没有?”
墨奇笑了笑,“急什么!他们都藏在暗处。只要我们向里走,自会遇见。”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荒草从中就站起三十几人,与通天教其他人不同的是,这些人的服饰五颜六色,又都画着鬼脸,每人手中提着一把铁叉,真和地狱的恶鬼相似。
跟着高台上突然出现三人,当中的便是鬼王赤那,他看了看陈瑕三人,哈哈大笑:“真的只有三个人,你们是走错路了吧?”
墨奇朗声道:“没有,我们就是来破寒冰寿阳坛的。”
赤那笑得更加厉害,甚至捂着肚子大笑道:“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老东西,你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吧。”
墨奇也笑道:“是啊,这的确好笑,不过却是你这辈子听到的最后一个笑话了!”
779、死而未死
赤那大笑道:“法坛就在眼前,你真有胆子,就放马过来吧!”
墨奇道:“区区三十几人,又何必我出手。我就叫陈瑕一个人去。”
他这样一说,赤那更加觉得好笑,“你们三个人已经够少的,居然还敢叫一个人来,到底谁是陈瑕,真的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陈瑕却低声道:“前辈,我看这个家伙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会不会另有埋伏?”
墨奇调侃道,“当然另有埋伏,所以不能叫敌人一网成擒,先叫你去把埋伏引出来。你不是我墨家的人,生死就无所谓了。”
陈瑕把嘴一咧,笑道:“你这是要我去送死了?是不是这件事你也早就算好?”
墨奇哈哈大笑,“那还用说,不然带你来干嘛?就当是你谢谢我传你雪莲神功,理应去冒这个险!”
陈瑕知道墨奇喜欢开玩笑,沉吟了一下,笑道:“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破阵就是!”
说完陈瑕一指赤那,“寒冰寿阳坛的坛主,你现在赶紧逃走还来得及,不要等到我揍你!”
“岂有此理!”赤那怒道:“就凭你一个毛头小子能有几合勇战?我早听说过你,今日正好来会一会,不过你想和我打,得先赢得了我的手下再说。”
说到这里,赤那将头上勒发髻的丝带扯掉,被发跣足,高举宝剑,大声念道:“日月星辰听我令,通天彻地鬼神惊。巫仙显圣低头拜,恶煞破土走不停。大巫仙有灵,显神通,何神不伏,何鬼不惊,钦吾符令,扫除妖孽!”末了,喊声“敕!”
面前三十名弟子全都散开,跟着就在法坛周围来回游走,实则是按照黄道十二宫的走位。陈瑕只懂得五行八卦,对这种西方的阵法一无所知,看起来这阵法毫无规律可寻。他犹豫着走上前去,那三十名弟子,忽然阵型一变,长龙摆尾相似,眨眼就将陈瑕困在当中。
陈瑕不管对方阵型如何变换,只是往前急冲,他心里明白,擒贼先擒王,那个坛主才是罪魁祸首,你的阵法再厉害,多半也是坛主下令才可发动。
眼看到迎面七把钢刀砍下,耳听得背后金风响动,陈瑕腹背受敌,只得足尖点地,腾空跃起,他是想着直接跳出圈外,仗着轻功甩开众人,直取法坛。
没想到那三十人好似料到他会如此,陈瑕跳起,他们中每隔一人,便也有人同时跳起。有的甚至比陈瑕跳得更高,十五把刀对着陈瑕顶门一起劈下。就好像一个大碗被加了个盖子,任你辗转腾挪,也休想逃脱。
陈瑕此时手无寸铁,又如何抵挡对方的十五把刀,只得收了功力,脚下使了个千斤坠,嗖地落下,可下面又有十五人一起出刀奔着陈瑕的小腿直刺,陈瑕大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该如何是好。
临敌之时哪容多想?说时迟那时快,陈瑕双腿向内一攒,盘膝而下,同时更把内力灌于双腿,不但躲开了十五把钢刀直刺,反而把他们的刀全都压住。那十五人就觉得手腕一沉,不由自主地全都伏下身去。
陈瑕大叫一声,猛然倒立,双腿打开成“一”字,手臂一扭,整个身子就地旋转一圈,那双腿就好像旋风相似,眨眼间连踢十五脚,下面的十五名弟子好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样,一起向后倒地,如同暗夜里放出一束烟花,在空中炸裂。
墨奇忍不住赞了一声“好!”
话音未落,头顶上的钢刀又已压下。陈瑕笼罩其中再难闪躲,他把之前地面的上十五人的刀全都给压住,此时便刚好派上用场,顺手把些刀拢在一处,没头没脑地向上抛去。掌力一吐,那些刀隔空把对方的刀给架住。陈瑕大叫一声,双掌齐推,天上的十五人也被打飞。
这一切就只发生在陈瑕跃起、落下,再站起的瞬息之间,那三十名弟子就全都被打得倒地不起。
此等武功,在赤那看来简直闻所未闻。这一下他顿时慌神,只把那口诀拼命念起,“钦吾符令,扫除妖孽,扫除妖孽!”
陈瑕面带冷笑,喝道:“装神弄鬼!你才是妖孽!”说罢用脚弹起一把刀来,在手中握住,向着法坛疾奔。
那法坛离陈瑕的位置差不多二里地的路程,地上积雪深厚也拦不住陈瑕的脚步,放眼望去,就见一个黑点风一样地,在雪地飞驰而来,赤那忽然怪叫一声,“起!”
这一声喊倒是中气十足,一阵风吹过,地上飘过一丝浮雪,跟着雪地里似乎有东西来回翻滚。又几处雪地就此裂开,墨奇这才喊道:“当心伏兵来了!”
话音刚落,便有人从裂缝之处站了起来,刚开始只是三三两两地出现,到后来雪地如开锅了一般,不断有人从下面钻出。本来沿着道路走,前方空无一人,不过眨眼的工夫,路的两侧,竟然站起不下千人。
陈瑕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怎么藏了这么多人?”
墨奇喊道:“不是人,是死人!”
陈瑕停住脚步,定睛一看,只见站起来的那些人全都穿着汉兵的衣服,一个个脸色铁青,双眼紧闭,面无表情。他之前经过烈焰钩吾坛已经见过太多这样被冻死的汉兵,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汉兵居然真的死而复生,而且会从雪下钻出。墨奇所说的“死而不死”之人多半就是指的这些家伙。
陈瑕朗声道:“原来你们才是妖孽,还口口声声说要消灭我?”
墨奇这才解释道:“因为大鲜卑山里有种傀儡虫,可以附在死人身上,叫他们千年不腐,如果附在机关兽上,那机关兽也可行动自如,寒冰寿阳坛控制不了死人,却可以控制这些傀儡虫,再由傀儡虫操控死尸,便可以有无穷无尽的死亡部队,只是傀儡虫存活的条件较为苛刻,出了大鲜卑山,便立即死去,而这些尸体离开雪地也注定腐烂,所以这种法阵只能在常年积雪的寒冰寿阳坛才有用。”
赤那一听墨奇把寒冰寿阳坛的法门说得清清楚楚,不禁有些吃惊,问道:“老东西,你到底是什么人?”
墨奇笑道:“好说好说,老朽不才,正是机关术的鼻祖,大鲜卑山的主人,墨家的掌门,人称天地四灵之一,你们口中的雪怪——墨奇,巫仙教给你们的巫术其实都是偷学我墨家的!”
780、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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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1、僵尸统领
陈瑕哪能想到,这人居然有此一招,此时距离太近,出掌出腿都已然不及,情急之下,只好用以肘当拳,对着那怪物的左侧脸颊奋力一击,力气大了些,把下巴都给打飞,半张脸给打凹陷,陈瑕也来不及“欣赏”,后撤一步,对着他的胸口便是一脚踹去,那怪物被直接踹飞,砸中的又有五六个,全都怪叫着倒地。
陈瑕惊魂稍定,又听背后一声低吼,他头也不回,再反踢一脚,将一人的肋骨踢断三根,这边的人刚倒下,右侧又是一把青铜剑刺到,陈瑕手起刀落,把他手腕砍断,夺过剑来,回身一扫,一颗不知名的头颅旋即滚落在地,那尸身不倒,居然依旧向陈瑕扑上。
陈瑕惊叫道:“这都不死?”
话刚说完,陈瑕宝剑一转,对着身后刺去,这一剑自下而上,穿着下巴直透对方脑壳,可他的胳膊却被那怪物抓了一把,陈瑕一招蔽日踏风接着打去,将他击退。
对方有千余死尸,陈瑕只有一人,可数量多也未必就是好事,能近到陈瑕身边的始终也只是十几个人,而且他们的行动毕竟缓慢,相反陈瑕则要迅捷得多,他一手持剑,一手拿刀,左劈右砍,先立余不败之地,然后一点一点地向前逼近。
唯一的麻烦,就是这些死尸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杀死一次,只要过了地上杂草遍布的圆圈,毒烟一熏,就立即重新站起。
陈瑕此时也管不了许多,那些敌人密密麻麻,就算陈瑕的轻功够高,一时也冲不出去,索性就径直往法坛的方向杀,只前进,不后退,渐渐地,那些死尸的包围圈越来越靠近法坛,也越来越靠近那三十名弟子。
有的一些死尸,在这个时候居然突然调转矛头,不攻击陈瑕,反而去攻击通天教的人。
那些个未被陈瑕震昏的弟子,刚开始还在大喊着口号,念着咒语,可是眼看着那些死尸倒戈,就越发觉得事情不对,有的人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些咒语对于死尸来说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起作用的是那些毒烟毒雾,以及活人身上的气息。有那聪明人不敢再念,转身便跑。却也有那反应迟钝的,心里还在想:怎么咒语也失灵了,大巫仙不是应该保佑我们的吗?
之前被陈瑕那一嗓子给震晕的,震得吐血的,想跑也没有力气,早被几百个死尸冲上前去,压在身下又是咬又是啃,不到片刻就死于非命。
他们死了不要紧,一碰到毒雾,竟也随之复活,专门找那些还喘着气的人厮杀啃咬。
墨奇把此地比作地狱,倒是一点也不过分。
陈瑕一边打,一边心中暗想:这法坛如此邪恶,展红绫又岂是什么福泽苍生的大巫仙,简直与魔头无异,通天教助纣为虐,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陈瑕是被骆袈指定的转世灵童,是未来的主持,不管陈瑕本人是否愿意,但是血脉的传承却是无法回避,他与通天教有着极深的渊源,眼睁睁看着通天教已经沦落至此,陈瑕又怒又悲,出手的动作也越发狠辣凌厉,也不管那些死尸是否有什么感觉,又或者他们都是汉人所化,只把一刀一剑舞动如飞。
风中的金属与空气的摩擦之声,挥砍击打之声,以及那刀刀入肉,剑剑刺骨的撕裂之声不绝于耳,死尸的血液早已凝结,就算复活也没有多少可流,看起来似乎也没那么残忍,只不过这一仗,却叫陈瑕更加恼怒,通天教不但蛊惑活人,连死人居然也不肯放过。
他一路杀过去,也不知道把那些死尸“杀”了多少人,“杀”了多少次,只是觉得胸中气愤难平,越杀越是勇猛。赤那在法坛之上看得分明,此时方才暗暗心惊:这小子是人吗?那乌维图所说的果然不假,他看到法坛发出绿光,为何还不回来支援?
到了现在赤那开始后悔,把大部分的人全都调去守什么雾凇涧了。如果那三百多人在,至少可以多抵挡一阵。他有心要逃走,忽然看到半空中又飞来一人,那墨奇居然去而复返。正在对着他坏坏地笑。
赤那心头一凛,敌人会飞的,我就算逃,又能逃到哪去?说不得,也只能死撑到底了。
他继续促动寒冰寿阳坛,咒语一变,也不知开启了什么机关。只见那法坛周围一圈圈的荒草,旋转起来。
陈瑕只顾杀敌,也不曾留意眼前的变化,眼看着距离法坛只有十几步的远,陈瑕心中大喜,高声喝道:“那个唱曲的,今日便要取你狗命!”
赤那的咒语此起彼伏,阴阳怪气,倒是真的和唱曲相似,只是这话听来及不顺耳,就好像是在说赤那念动咒语是给陈瑕唱曲一样。
“想要我的命,哪有那么容易!”话音刚落,法坛下的一块石头突然裂开。从里面冲出一匹黑色战马,马上是一员身穿着铁甲的汉军统领,这家伙身高过丈,比陈瑕足足大了两圈,手里提着一个金瓜大锤,直奔陈瑕的方向冲了上来。
所到之处,也不管是人是怪,大锤一挥全都给打到两侧。
十几步的距离片刻而至,大锤高举,一个泰山压顶对着陈瑕的顶门就砸了下来。
那金瓜锤势如流星,那统领也是人大力不亏,这一下砸来,足有千钧之力,陈瑕一骨碌滚到一旁,大锤落地,立即就是一个大坑。
陈瑕暗道:“可惜我的双锤为了救祖惧,在雪崩时被埋了,否则倒要和这家伙比比力气。”
“你是什么人?”陈瑕问道。
那铁甲统领并不答话,大吼一声,第二锤又到,陈瑕见他力大,不敢硬接,只好一躬身钻入马腹,对着马肚子便是一剑。
可是那匹马连叫也不叫一声,四个蹄子一蹬转回身来,张口就来咬陈瑕,陈瑕吓了一跳,赶紧跳开,定睛再一看,这才明白,原来这匹马也是死的。那不用说,这身穿铁甲的汉军统领,自然也是被傀儡虫控制的死人了。
果不其然,这个统领连眼睛都没有睁开,闭着眼睛就只是把金瓜锤来回挥舞,陈瑕本来已经渐渐地接近法坛,却又被他给逼了回去。身后就是那些刚才被打倒的死尸,此时全都爬了起来……
陈瑕再无退路,而铁甲统领的又一锤,却已然到了他的眼前。
782、寒冰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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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3、三教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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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4、心愿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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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5、焉知鱼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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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6、毒发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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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7、 香风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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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8、回风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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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9、昨日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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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0、琴挑文君
展红绫说着话,以指当剑直指陈瑕檀中穴,只是这一次出手展红绫又刻意地缓了许多,陈瑕见她一指点来,却又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展红绫指到一半,旋即收住,质问道:“怎么,你就任由我废掉你的武功?”
陈瑕笑道:“前辈要取我性命易如反掌,偷学了玉影双飞剑,的确是我不对,就算你废掉我的武功,在下也毫无怨言,但是要我对前辈出手,一来,我还有自知之明,我不是你的对手;二来,对前辈不敬,大大不该。所以你要杀要剐,在下也只能悉听尊便。”
展红绫微微一愣,转而笑道:“我倒要看看你的武功进步到什么境地。步游尘那老东西也指点过你,所以你处处与我为敌。你也不必客气,尽管还手,我恕你不敬之罪,也叫我开开眼!”
言下之意,是叫陈瑕施展平生所学,与她较量,怕陈瑕不肯,展红绫又道:“三招之内,我如果杀不了你。就饶你不死。”
陈瑕道:“那可否绕过大鲜卑山的人,以及大漠五鬼,还有不要再建什么齐天丹穴阵。”
“简直得寸进尺!”展红绫按下怒气,淡淡说道:“那要看你能接得住我几招了。”
陈瑕暗道:那巫仙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如果我再不出手,反倒显得不够恭敬,因此陈瑕再不谦让,双手合十,朝着梅丽丝似揖非揖,拜了一拜。此为“静坐罗汉”,在“自在罗汉拳”里,算是一个起手式,也是陈瑕表示恭敬的一个招数,虽然这招“静坐罗汉”显得太过平常,可陈瑕阴阳两股内力,合于掌心,等于是真气多了一条可以来回游走的通道,只一瞬间功力便提高了一成,却是非同小可。他并未出手,展红绫便已经觉得劲风扑面,不禁心中一凛,不但没有出手攻击,反而倒退了半步。
“你这个不是东福岛的武功!更像是西域失传的拳法。莫非是通天道的自在罗汉拳?”
陈瑕也不隐瞒,道:“你是前辈,自然见多识广。小小拳术何足挂齿?为表恭敬,所以以‘静坐罗汉’先施一礼。”
那自在罗汉拳乃是通天道主持和右护法以及传功长老才可以学的武功,就算是展红绫虽然听过这套拳法的名字,却也不曾见过。
她冷哼一声,“任你什么拳法!我要废掉你武功,不必多礼啦!”言罢,探出两根纤纤玉指,以指尖去挑陈瑕的手腕,看起来却好似要把陈瑕搀扶起来,不受此礼之意。
虽然双指上挑,可使的却是玉影双飞剑里的一招“琴挑文君”。当年她与步游尘何其恩爱,因此在修炼这套玉影双飞剑之时,那招数的名字和动作,很多都极尽露骨暧昧之意。
这一招“琴挑文君”,便是步游尘以宝剑的剑尖端起展红绫下巴的一个轻佻举动。但是化到剑法上,却又威力巨大。剑尖向下二寸便直指咽喉要害,此时展红绫估计着陈瑕的斤两,抵挡不了自己两成的功力,因此出手还算是留有余地,否则只这一指下去,陈瑕的手筋怕是要断了。
陈瑕虽然练过玉影连环诀的心法,也看过玉影双飞剑的剑谱,却从未真正体会到它的威力,当初与慕容倩修炼之时,也只是觉得好玩而已。如今展红绫突然使出,陈瑕才知道玉影双飞剑的厉害,眼看着展红绫的指尖点到,陈瑕赶紧把双掌一分,使了一招“笑狮罗汉”,变掌为拳,猝击展红绫的胸口和小腹。
这一拳陈瑕使足了十成的功力,带着一股风雷之声,威势惊人。
展红绫忍不住叫了声:“好!”也不知她这一声“好”,是称赞陈瑕的拳法,还是胜券在握,看出了陈瑕的破绽。只见她身形一晃,宛若飘风,身下的裙摆转动,已经到了陈瑕的身侧,纤指如剑,点向陈瑕的“曲池穴”,另一只手却对着陈瑕的掌心猛击过去。
陈瑕赶紧撤招,可终究是慢了一步,只得与展红绫硬对了一掌。
二人一合即分,陈瑕接连倒退四步,方才站稳,脚下虽稳了,身子却依旧晃了两晃。
反观展红绫,如山一般岿然不动,不过头顶却有丝丝白气升起,如果不是仔细观看,几乎察觉不到。
展红绫笑道:“才第二招,便接不住了吗?我看你是不肯使出全力啊,只要你把这套自在罗汉拳尽数施展开来,或许能与我一战,那时我可以考虑一下,今天不向索要掌门指环。如果你要输了的话,最好乖乖的把指环交给我。”
陈瑕正色道:“你要那指环有什么用?你又不是万毒教的人。”
展红绫道:“怎么梅丽丝没告诉你,那指环如何使用吗?”
陈瑕摇了摇头,“这个的确没人告诉我。”
展红绫笑道:“那我来告诉你,那万毒指环是用以开启昆仑之虚的钥匙,没有它就算你知道蛊祖的下落,也进不去的。”
陈瑕皱了下眉头,忽然想起一事,“姑姑说你和蛊祖曾经大有渊源,究竟你们两人之间是怎么回事?”
展红绫把脸一沉,“你不用知道!”说罢足尖一点,眨眼间又已经到了陈瑕面前。方才展红绫不过才使了一成的功力,陈瑕就觉得招架不住。二番出手,她更是把功力再提一成。
陈瑕的内力太杂,远不及展红绫这般精纯,方才他已使出全力,如今展红绫逼近,而且气势比第二招更胜,陈瑕再不敢硬接。
只能仰仗着翩若惊鸿的轻功,向旁荡去,他动作已然够快,但展红绫比他还快,知道陈瑕要退,竟先一步抢上前去,阻住陈瑕的退路,左手指剑直戳陈瑕的后心。
陈瑕大惊,双足向着寅位转了一个圈,使的却又是雪莲神功。展红绫本以为这一指必中,却没想到陈瑕在霎忽之间,迈了个诡异的步伐,将她这一指化解了。这一下大出展红绫意料之外,“怎么可能?”
791、半步之胜
陈瑕避过了第三招,可是展红绫的内力太纯,单单是带起的一阵罡风,就把陈瑕的背后的衣裳给切了一条口子。这也是因为展红绫手下留情,否者手指才向前半寸,陈瑕就要见红了。尽管展红绫并未使出全力,但是能在她手中过三招还未败者,也已经相当难得。
陈瑕却不是好歹,见自己把展红绫第三招也躲了过去,兴奋的大叫道:“三招已过,我和巫仙打成平手啦!”
展红绫闻听,一股傲气顿生,心中又暗暗好笑,这傻小子居然不知道我有意相让,既然如此,便多陪你玩儿一会。其实陈瑕不是武痴,展红绫却是,那自在罗汉拳是通天教不传之秘,她倒想看看有怎样的威力。另外一点,便是因为陈瑕懂得玉影双飞剑,而他的眼神又和年轻时的步游尘如此相似,叫展红绫从心底有一种不愿杀他的想法。甚至当她三次出手之时,就隐隐约约地把陈瑕当作了步游尘。
想起年轻的时候,她和步游尘在东福岛的海滩上,也是这样对着月亮比试武功。当时展红绫的功力尚浅,步游尘却已经是剑术的高手,只是每次交手的时候,都是展红绫拼尽全力,而步游尘则总是故意让她,每每比武过后,反而被她揍得鼻青脸肿。也是因为如此,才叫展红绫对步游尘一往情深。
往事如昨,如今有意的相让的人,换成了自己,展红绫心中慨叹:年轻之时处处要强,非要和师兄争个高下。如果我能再温柔一些,或许游尘他便不会离我而去了。
看陈瑕举手投足,有些滑稽,武功使起来又不是那么熟练,哪有步游尘那般潇洒?展红绫实在太想见到步游尘了,哪怕是有他些的许影子也好,她猛然想起,这也难怪,步游尘的武功何其之高,又岂是陈瑕可以相比?而自己经过几十年的浸淫,在武学的造诣上早已今非昔比,陈瑕固然不是步游尘,自然就不可相提并论。
想到这里,展红绫竟撤掉所有的功力,只以招数攻击陈瑕,她一边打一边疾呼,“还不把真本事使出来吗?你这个坏人就只会欺负人!”
这句话是当年她和步游尘练功打斗时所说,步游尘那时回答:“我已经尽了全力了,不是师妹你的对手。”……
展红绫稍一分神,陈瑕依然向后急退数步,“不打了,不打了,我打不过你的。”
展红绫淡淡一笑,“骗人!”说着追上前去,又是一阵猛打狂攻,尽管不用内力,但玉影双飞剑的招数精妙,陈瑕就只觉得眼花缭乱,仿佛对方招招都是杀手,步步都带着危机。那展红绫一双玉手,却好似两把利剑,时而指尖打穴,时而削砍如刀,打到要紧处,时不时还要炫耀一番,故意以指力点落陈瑕的一片衣裳,却又不伤他筋骨。
陈瑕值得连连倒退,还哪里能使出自在罗汉拳来。就只是边退边喊:“十招了……二十招……三千五百七十八招了!还打?”
其实展红绫哪有打了那么多招数,只不过陈瑕手忙脚乱,胡乱大叫,却把展红绫这个老太婆哄得十分开心。她越打越是高兴,忽然间想起一事来,自己一味强攻,就看不到这小子的自在罗汉拳了,想到此节,招式放缓,笑道:“我叫你使出平生所学,你还等什么?”
陈瑕一边闪躲一边说道:“这就是我平生所学了,我哪有等什么,前辈你说了只打三招的。”
展红绫哈哈大笑,“我说了只打三招吗?我是说三招之内,打不倒你,可饶你不死。现在你不用死了,我却要废掉你的武功。看你还不还手?”
说话之间,又是几招剑指,动作也不是很快,却把陈瑕的退路封住,叫陈瑕无法闪躲。
陈瑕无奈之下也只好出手还击,一招“开门罗汉”去封展红绫的手指,不过展红绫的招数飘忽不定,明明就要拦住,不知怎么,身形一转,便轻松躲开,同时手指一捻,去掐陈瑕的耳朵。
陈瑕依然无法闪避,只能出招迎击。可不管陈瑕如何出招,却始终也碰不到展红绫的手掌,两个人在空地上越走越快,都只是隔空出招,没有一次真正的碰到对方。原来展红绫没使用内力,只是以招数逼得陈瑕出手,这一点陈瑕是不知道的,等于陈瑕是用十成的功力在和一个没有内力的人打斗,那展红绫使用任何一招都毫不费力,可陈瑕长此下去,最终内力耗尽,还是要落败。只是在这其间,展红绫不能与他有任何接触,陈瑕内力雄浑,碰到一下,也不是闹着玩的。她只是引诱陈瑕把十八路自在罗汉拳尽数施展出来,渐渐地展红绫却发现这套拳法与东福岛的武功大不相同,甚至与玉影连环诀相比,通天道的武功以纯阳之力取胜,打起来呼呼作响,犹如万马奔腾,竟是找不出一丝破绽来。陈瑕现在功力尚浅,展红绫还能以招数取胜,如果陈瑕和自己功力相当的话,那胜负其实还在未知之数。
眼看陈瑕越打越快,猛然间拳法一变,自在罗汉拳里夹了一招“蔽日踏风”,这一变化,叫展红绫吃惊不小。这招蔽日踏风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内力催动,竟夹杂着一股阴寒之力,直侵肌肤。那陈瑕一个“莲花上步”又使了一招雪莲神功的里步伐,展红绫一时慌乱竟险些被他打中。
她连忙向后退了半步,躲过陈瑕这招蔽日踏风,拳虽躲过,但是那股阴寒的内力却躲避不开,寒气过处,裙摆上竟是一片严霜。此时没有旁人在场,如果有他人的话,恐怕就会觉得万分惊诧,陈瑕居然把天地四灵之一的展红绫,逼退了半步,此事实在是叫人觉得匪夷所思。
这一下展红绫不敢怠慢,忙提了两成真力于掌心,施展玉影双飞剑的精妙剑法,与陈瑕重新斗在一处。
792、如幻玉影
现场飞沙走石,雪花乱舞,两个人突然都使出了东福岛的武功,陈瑕所用的是碎影无极剑,展红绫所用的是玉影连环诀。虽然同属于东福岛的武学,不过陈瑕的碎影无极剑,是在玉影连环诀的基础上,经过步游尘细细打磨过的,在招数上更胜一筹。
二人的身法快到了极致,如同幻化出无数分身,从四面八方互相扑击。耳畔风声呼啸,依旧是碰不到一处,这样的打斗,实在是千载难逢,可惜只有这二人穿插往复,没有人知道在松林之中的这场恶斗。
此时一红一黑两道影子纠缠在一处,已经分不清哪一个是展红绫,哪一个是陈瑕。
如此惊心动魄的比斗,将周围的松木也震得随风摇晃,一朵乌云遮住月光,松林里立即漆黑一片,光亮一消失,陈瑕的内力忽然之间暴涨,招招都是夺人性命的手段。展红绫居然心中忐忑,有些惊惧之感。她不得不把功力提高两成,才可以继续与陈瑕周旋,但是再想和之前一样,以招数玩弄陈瑕于股掌之间,已经万万不能。
此时展红绫周围的白气愈浓,陈瑕也呼吸沉重,大汗淋漓。因为天气严寒,他的周围也是一层白气。
展红绫听出他消耗过度,一个转身,突然到了陈瑕背后,陈瑕此时正向前扑,以“长河落日”的剑法点展红绫的纤腰,忽然就觉得一阵风从身边掠过,展红绫就已经到了身后。
陈瑕大惊,赶紧使了一招“夸父追日”回身横扫。展红绫两指手指在他手腕处轻轻一划,便是一道血痕。
指尖划过的力道不大,但是展红绫内功精湛,一般人可经不住她这一划,陈瑕哎呦一声,立即觉得半个身子隐隐酸麻。
陈瑕大骇,吸了一口气,猛地一个起身反扑,两臂大张,大叫道:“你还是杀我的好!我不会把指环交给你!”
展红绫万万没想到,有人脉门被抓,还会反击,而且他两臂张开,等于是把胸前的要害暴露给对方,她大可以一指下去,将陈瑕点住,但是如此一来,怕陈瑕真的就经受不住,死于自己的指下。既然已经说了他躲过三招便不杀他,以展红绫的身份,可不想对一个后生小辈食言。
展红绫赶紧把手指收回,却没料到陈瑕的反攻会是如此之快,百忙之中避无可避,出手杀陈瑕又不可以。稍一犹豫,竟被陈瑕抱了个满怀。展红绫一声惊呼,心中又惊又怒,“臭小子,你作死吗?”
陈瑕却怕她再度出手,好容易把她抱住哪敢轻易放开,“反正也是一死,我便和你同归于尽,叫你建不成齐天丹穴阵!”
展红绫功力虽高,但是身子轻盈,哪比得了陈瑕那般健硕,被陈瑕拦腰抱起,便要把她往树上去撞。展红绫又好气又好笑,我这么高的武功,还能被你用摔跤的手法给摔死不成?
不等陈瑕发力,她的手向后一掏,已经把陈瑕的手腕擒住,拇指刚好就扣住陈瑕的脉门,一道真力顺着脉门便打入陈瑕体内,只希望陈瑕手上一痛,就此放手。
可陈瑕情急之下,也没有其他的手段对付展红绫,见她扣住自己的脉门,便也抓住展红绫的手腕,扣住了她的脉门。也把一道真力打入展红绫的穴道。
如此一来,二人穴位相连,真气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对方的身体里,直接就被丹田吸收,然后又从对方的丹田处流转回来,他二人的内力本来就有极深的渊源,相辅相成,阴阳互补,真气流转之间,无意中就使出了玉影双飞剑的内功修炼心法。
刚开始本来极为痛楚,但是在真气进入丹田之后,竟全都暖洋洋的不想动弹,只是任由真气在双方体内互相交换。
那玉影双飞剑入定之后,便可察觉到对方身体的变化,二人全都觉得入堕云雾一般。此刻展红绫怀念步游尘,陈瑕又想念慕容倩,两人虽然并无任何感情,却全都对伴侣有所牵挂,在幻境中,陈瑕化作了步游尘,展红绫在陈瑕的眼里则变成了慕容倩。
展红绫心中充满了甜蜜,所有的戾气在那一瞬间化作了万千柔情。尽管她早知道玉影双飞剑的修炼务必要“郎有情,妾有意”,可与步游尘在一起修炼时,却从未真的成功过。想不到多年以后叫她体验到那种的感觉,居然是一个叫陈瑕的少年。
她明知道一切都是虚幻,却宁愿沉沦于虚幻之中。陈瑕也同样如此。那双修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妙,叫陈瑕也无法自拔,如果不回到现实,就与慕容倩在这无边无尽的幻境中永远游荡下去,那又该多好。因为幻境里他可以看到的人是小倩……
不知不觉,真气已经缓缓运行了一个周天,然后才消失不见。展红绫清醒得比较迅速,冷冷说道:“臭小子,你要抱着你姑奶奶到什么时候?”
月光此时已经探出头来,陈瑕立即惊醒,“你……你不是她?”
展红绫故作冷淡地说道:“你也不是他!我们俩一起放开,你再敢无礼,我便阉了你。”
陈瑕吐了吐舌头,“我怕你废掉我的武功啊!多有得罪。”
说完陈瑕才轻轻放开展红绫的手,展红绫把他推开,转过身去,竟觉得有些羞涩,“算了,你的武功还不错,废掉了可惜,我现在又不想废掉你的武功了。”
“那又是为什么?”陈瑕问道。
展红绫冷哼了一声,“多嘴多舌……哪来的这么多为什么?我想的话,随时可以……”她停顿了一下,忽然叹了一口气:“想不到,我和他研究了半辈子玉影双飞剑,竟是全然无用,却和你……难道他对我没有半点情义?我问你,你心中是不是有一个你很爱很爱的人?”
陈瑕试探着问道:“前辈是在问我,还是问……剑神前辈?”
“废话,这里还有别人吗?我当然是问你。”
陈瑕也不隐瞒,“的确是有那么一个人,叫我日夜思念,却无法相见。”
“她是谁?”展红绫道:“为什么你们无法相见?”
陈瑕叹道:“她叫小倩,因为她是鲜卑人,我是汉人。她下个月初九,便要嫁人了。”
展红绫冷笑了一声,“那又怎样,如果你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就应该尽量争取……不要像我和他那样……我今天饶了你不敬之罪,等你和你心爱的人在一起了,我再来要你的狗命。”
793、只此一人
“多谢前辈……”陈瑕说着对展红绫的背影深施一礼。
展红绫背对着他,却也能感觉到他给自己作揖,皱了下眉头问道:“你不记恨我吗?”
陈瑕道:“我……我才几岁,能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干嘛要记恨你。不过,你是个恶毒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我只是不喜欢你罢了。而且你还要建造齐天丹穴阵,所以你我立场不同,我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你。”
展红绫闻听仰天大笑,“哈哈哈,这简直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事,你阻止我?你凭什么,你自己什么斤两你不清楚?以你的武功和智谋,就算再过一百年,也不可能阻止得了我,更何况,也用不了到一百年,就算是三五年,你也未必活得下去。我今天不杀你,不代表我以后不杀你,我想要你死,随时随地都可以。”
陈瑕反笑道:“反正我的使命就是要阻止你,不管你是否杀我都是一样,既然你要灭世,我早晚也是一死,当然要和你拼命。”
展红绫微微点头,“这倒也是,迟早你也是要死的。我看你知道的事也不少,所以我也不需要瞒你,步游尘说的不错,到最后所有人都要死的,我又何必急于杀你呢?只要你告诉我万毒指环的下落,我可以叫你最后一个死。当然了,你还有个心上人,我甚至可以叫你和你的那个心上人,多缠绵几日。你觉得如何?”
陈瑕正色道:“墨奇前辈告诉我的:我不能只想着自己的小日子,多几日少几日,又有什么分别,万毒指环我是不会交出的。但是我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万毒教的指环呢?姑姑说,蛊祖如今已经是一个不能动的树人了。你找到他又能做什么,难道你连一个树人也不肯放过吗?究竟有多大的冤仇啊,你要把万毒教和须菩提赶尽杀绝?”
展红绫神色黯然,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和须卜提之间仇深似海。你一个后辈,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我只问你指环到底交不交出来。”
陈瑕摇了摇头,“万万不能!”
展红绫冷笑了一声,“你的心上人叫小倩是吗?既然你不肯说,我暂时也不逼你,我去问问那个小倩。”
陈瑕大吃一惊,“你……你不能找她……再说你也不知道小倩是谁。”
展红绫这才回身看了陈瑕一眼,笑道:“可惜你不懂得人心险恶,把什么都对人讲了,那个小倩是个鲜卑人,而据我所知,鲜卑人不与汉人通婚,这是慕容部落的规矩。寻常家的女子,恐怕也没有这么严格的家规,如果两个人非要在一起的话,只要舍弃目前的所有,便可以远走高飞。但是按照你所说,你和那个小倩之间的隔阂,远远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够解决的。所以,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那这个小倩应该叫做慕容倩,而且是慕容部落里的贵族……是慕容广的女儿,对不对?”
陈瑕瞠目结舌,自己只说了一个小倩,鲜卑人有千千万万,可是展红绫实在太过聪明,居然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小倩是慕容倩了。“这……”
见陈瑕无法回答,一双眸子闪闪烁烁,展红绫更加确定自己的推测,“下个月初九,慕容倩便要嫁人。而她所嫁的人理应门当户对,所以这个人只能是东胡霸王独孤浑之子——独孤离。”
陈瑕更加惊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这件事前两天才定下来的。”
展红绫微微一笑,“这便叫做人情、阅历。其实并不那么难猜测的。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你既然把小倩如此看重……”
“你要怎样?你要敢动小倩,我……我……”
展红绫笑得花枝乱颤,“何必那么紧张,我可不会随便以你的挚爱来威胁你。至于慕容部落屡次和我做对,我早就想派人把他们铲平。就算你想阻止,你又阻止得了吗?你说用指环交换你心上人以及整个慕容部落的人,你觉得如何?只要你把指环给我,那我就饶了慕容部落。”
陈瑕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道:“不行!如果小倩死了,那我大不了和她一起死,但是要我帮你祸害别人,万万做不到。别说你想铲平慕容部落,就算是大鲜卑山,我也会拼死阻止你。除非你现在杀了我,不然明天我就去打木瘴菩提坛,把你的党羽全都消灭。”
展红绫听陈瑕大言不惭,反而觉得有趣,“那好吧,我等着你。倒要看看雪怪和你加在一起能有多大的本事。万毒指环对我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说到这里展红绫轻轻叹了一口气,“天地之间如果只剩下自己,那又何必在乎容貌如何?”
陈瑕微微一愣,“前辈,你已经很漂亮了。”
展红绫淡淡一笑,又是一声叹息。陈瑕想起梅丽丝所说:当初步游尘离她而去,展红绫一怒之下抓花了自己的脸,想必那面纱遮住的,便是再难修复的绝色面容了。现在展红绫又后悔自己当初那么冲动,想要弥补回来,可惜再没有这个机会,听展红绫的口气,似乎她要万毒指环,与她恢复容貌有极大的关系。
陈瑕正想着,展红绫款步走到一棵树后,跟着便无声息。
陈瑕战战兢兢唤了两声,“前辈?前辈?”
可是展红绫依旧什么也没有回答,等陈瑕转过树后,展红绫已经消失不见。甚至连足印也没留下一个。
陈瑕嘀咕道:“怎么高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话还没说完,人就走了。”他对着树林深处喊道:“前辈,你不废掉我的武功了吗?”
他这一声中气十足,传出里许之外,展红绫听到,不禁好笑,“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笨蛋?我真的杀了你又能如何?”
她忽然又想起方才与陈瑕无意中使出了玉影双飞剑,进入了双修的境界,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要杀陈瑕易如反掌,但是懂得玉影双飞剑的人,世上却没有别人了。
794、惊天巨变
步游尘与她已经格格不入,更不可能与她一起修炼玉影双飞剑,如果陈瑕死了,或者废了陈瑕的武功,那展红绫再想修炼这套剑法,就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未免觉得可惜。
她沉吟了良久,最终还是舍不得那双修时的感觉,而修炼这套武功对她的功力也大有帮助,尽管别人都觉得展红绫才是天下第一,但她自己心里明白,单单从剑法来说,还不是剑神步游尘的对手。再加上陈瑕有万毒指环,他如果死了,要得到那枚指环便不太容易。
更何况,展红绫最终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长生不老。只是要达到这个目的,又必须要杀人,而且是要杀很多的人。所以陈瑕什么时候死,怎么去死,都不重要,因为只要齐天丹穴阵完成,包括陈瑕在内的所有人,都难逃一死。展红绫又何必急于对一个注定要死的人出手呢。种种原因加在一起,展红绫才决定留着陈瑕,日后或许会有些用处。
至于陈瑕所说他一定要阻止自己,展红绫也只当那是一个笑话。
墨喜儿当初对陈瑕说:是巫仙与蛊祖联手对付墨奇,可实际上都是通天教假借巫仙的名义。展红绫却从未亲自与雪怪交过手。此时她亲自到了大鲜卑山,倒想看看传说的中的雪怪究竟有什么能为。也是她心高气傲,不相信陈瑕最终会扭转败局。尽管五座法坛已破其四,但是这都在展红绫的意料之中,她就是要把那个雪怪从地道里引出来,抓住他,向他索要《先天机关术》,这才是展红绫来大鲜卑山要做的正经事。
陈瑕那边叫了半天,展红绫也没有回音,他猛然打了个冷颤,大叫道:“哎呦我的娘亲,巫仙亲至,那木瘴菩提坛如何可破?这我得赶紧通知墨奇,叫他们有所防范才是。”
想到这里,陈瑕就朝着地下迷宫飞奔而去,那江浪还被展红绫点住了穴道,趴在雪地里呢,陈瑕一时着急,竟把他给忘了。
不多时,进了地下迷宫的狭窄通道,快要出去的时候,对着里面喊道:“东郭婉儿。”
这是墨喜儿调皮,给他定的一个口令,人家一听到东郭婉儿便知道是陈瑕到了,便会叫他进来,陈瑕才一爬进去,就看到墨喜儿站在对面,“喜儿,大事不好!”
墨喜儿对他连使眼色,“回去。”
陈瑕稍微一愣,头顶上落下一个二齿叉,将他的脖子牢牢卡住,跟着四周嗖嗖嗖嗖,飞来四条铁链将陈瑕的手手脚脚全给扣住,两旁有人用力一拉,将陈瑕四脚朝天吊了起来,陈瑕大惊道:“这是何意?”
扭头再看,抓他的人全是墨门的弟子,段爱、祖惧、梅怒、费恶皆在其列,墨喜儿则站在对面,哭得眼珠通红,“你这傻瓜,走都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陈瑕不解其意,连忙问道:“我只是出去看看啊,哪个要走?还有一座法坛未破,我从没说要离开这里啊。你们到底要把我怎样?干嘛捆住我?”那四条铁链皆是混铁锻造,陈瑕手脚全都离地,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施展,他挣扎了两下,毫无作用,很显然,这铁链是为他量身而定,以防他突然发难。
墨喜儿哭着说道:“吴欲醒了!”
陈瑕又惊又喜,“这么说……我把他救了?但是为什么还要捆住我?”
墨喜儿眉头紧锁,柔软的嘴唇颤动了两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墨奇从墨喜儿的身后闪出身来。一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对陈瑕说道:“陈瑕,不是老朽无情,吴欲醒来,已经把那晚雪崩的事全都说明白了。你知道当他得知,喜儿的心上人便是行凶的凶手,他是怎样的难过?”
这一下陈瑕才知道:原来吴欲醒了过来,墨奇等人便询问他究竟因为什么才受了这么重的伤,吴欲自然就把那晚神清峰雪崩的事全盘拖出。
当时吴欲对众人说道:“那晚别人我也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有一个人,武功高强,就是此人在悬崖上打了一拳,造成神清峰的雪崩,结果我们带去的那些个弟兄,全都被大雪埋啦,多半是活不了的。偏偏只有我侥幸得活,却落得个终身残废。如果叫我知道那人是谁,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报此大仇,不单单是为了我,也是为了那些死去的兄弟。”
墨喜儿劝道:“师弟,你刚刚转醒,还是好好歇息……暂时不要再想那些事了。”
吴欲点了点头,咬牙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看了看众人又问道:“但不知,是谁救得我。”
祖惧因为被陈瑕所救,对他表面上尽释前嫌,为了表示自己大度,便说道:“还问呢,当然是大师姐的夫君——陈瑕啦。”虽然说这句话的时候,祖惧心中依旧酸酸的,可是看到地下迷宫里张灯结彩,显然婚礼已过,祖惧便以为米已成炊,现在再想与墨喜儿在一起已经不大可能了。尽管慕容倩捣乱婚礼的事,段爱也曾对他说过,只是陈瑕和喜儿毕竟是拜了天地,已经等于是正式成亲了。而墨奇也并没有明确表示这门亲事一定就告吹,所以叫陈瑕一声姐夫,也没有什么错。
吴欲一听墨喜儿已经嫁人,心中大喜,“那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大英雄,我倒是真想见一见他。”
段爱阴阳怪气地说道:“什么大英雄,无非是一个毛头小子,刚到我们这来的时候,穿着一身狗熊皮,还戴着个熊头,那打扮就像个傻瓜。”
此言一出,众人一想起陈瑕那日的模样,全都哈哈大笑,梅怒笑罢说道:“陈瑕是自己人了,怎么可以出言嘲笑?你们可太不像话了……”说这话的时候,梅怒又故意用手肘捅了一下身边的段爱,看起来极为亲密。
段爱却一撇嘴,不以为然。
可是吴欲这个时候神情骤变,一把抓住段爱的手,问道:“你说他戴着个熊头帽子吗?”
段爱点了点头,没想到吴欲突然放声大哭,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众人赶紧拦住,“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吴欲哀嚎一声,说道:“好,好……我的好师姐啊!”
墨喜儿低头不语,良久才摇头道:“是陈瑕对不起你……”
梅怒猛然间神色骤变,厉声问道:“吴欲,我们那三十几个弟兄的性命,到底是谁害死的!又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
795、杀人凶手
吴欲眼含热泪,看了喜儿一眼,心中在想:那陈瑕是喜儿的心上人,他们既然已经成亲,我又怎么能破坏这桩姻缘?更不能去手刃陈瑕,一想到他的仇这辈子恐怕也报不了,不禁悲从心起,用力地摇着头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了。”
胡古在一旁见他情绪激动,便劝道:“诸位,通常来说头脑受到重创,造成短暂失忆也是常有的事,他刚刚苏醒,大家还是不要再逼他了。”
段爱人却机灵,见吴欲始终看着墨喜儿,便已经猜到了此事多半与喜儿有关,咬牙说道:“不对,那个凶手分明是一个想提而不能提的人!”
祖惧则喊道:“不错,不管他是谁,但是三十几人性命还有师弟的伤,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管他是谁,也要为我们的弟兄讨回公道。”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墨奇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祖惧说的对,通天教害我们的人,我们就扫平通天教,兰天定做下的恶果,我们就铲除兰天定,就算是蛊祖,只要我墨奇还活着,也早晚要找他算账。吴欲,你不必有所顾虑,只管把那个人讲出来。”
吴欲目光闪烁,又看了一眼墨喜儿,还是闭口不语。
墨奇道:“就算是喜儿,我也绝不会姑息。你尽管指认此人,免得我们墨门之内,再有叛徒!”
之前有三名弟子叛逃,所以墨奇才不得不关掉断龙闸,也是因为此事,墨奇才会甘愿被楼环拿住。事到如今,墨奇便怀疑,墨门之内是不是还有什么内鬼,而这个人又和吴欲的关系特别要好,所以他不愿意说出此人到底是谁。
吴欲犹豫了半晌,这才说道:“那个人……那个人我也看不清楚,他到底是谁。我只记得当日,他戴着……戴着一个熊头……”
此言一出,所有人全都明白了,原来当晚袭击墨门弟子之人乃是陈瑕,只有他是那身奇怪的打扮。难怪吴欲总是在看墨喜儿的脸色,他讲出了事情的原委,所有人的目光也全都聚集在墨喜儿的身上。
到了这个时候,喜儿也觉得无话可说,抽噎了一下,说道:“陈瑕是来帮我们的,没有他,我们就破不了四座法坛。也救不回爷爷……”说完,墨喜儿低头走出屋外,只能等着众人的裁决。大错已经注定,她无法帮陈瑕申辩什么,只能选择暂时逃避,希望诸多兄弟,看在自己的面子,以及陈瑕的功劳,可以宽恕他一次。
屋内所有人沉默了,全都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处理,还是段爱与陈瑕有嫌隙,所以率先开口:“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们的人总不能白死。师父也说了,杀人偿命。那陈瑕一口气杀了我们三十多人,这件事怎么可以这么算了?”
费恶说道:“但是……七弟的命,又是陈瑕所救。”
祖惧怒道:“这算什么?把你打伤了,再给你治好,难道这就叫恩情?那我们死掉的那三十多个兄弟,他也治得好?”
胡古与陈瑕关系不错,而且也是他请求陈瑕帮忙治病的,可他毕竟是个局外人,只好劝道:“可陈瑕立下大功也是实情,当初阴差阳错,所以才……”
“不必多说!”段爱喝道:“陈瑕和那个梅丽丝发毒誓要害我们,这件事众所周知,神医,也是你应允了那场赌约,算起来,你是不是也是内奸,还难说的很呢!”
“我是内奸?”胡古微微一愣,“这怎么又扯到内奸上头去了,那日陈瑕到此之前,他不认得你们,你们也不认得陈瑕……”
“帮那个杀人凶手求情,便是内奸!还有什么可说的?”一个弟子高声叫嚣。
墨奇把手一摆,“住口,胡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胡古是我们的恩人,怎么可以随便怀疑呢?”
段爱道:“但是陈瑕不能轻饶。否则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如何对死去的人交代?”段爱说着从靴子里抽出一把解腕尖刀来,举在空中说道:“现在我要去替兄弟们报仇,谁跟我去。”
这一声呼喝,在场众人全都振臂高呼,“杀陈瑕,杀陈瑕!”
胡古知道此事不妥,还要劝阻,段爱已经带了众人去找陈瑕了。
墨奇眉头紧锁,不发一语,胡古怒道:“墨奇,你身为掌门,难道分不清是非曲直,任由他们这般胡闹?”
墨奇看了眼吴欲,苦笑道:“谁都可以阻拦,我却万万不能!否则我怎么对手下的弟子交代?而且……我也阻止不了!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的苦衷。”说完墨奇也拂袖而去,刚一出门,便又被喜儿拦住,“爷爷,师弟他们……要去做什么?怎么气呼呼地走了,一句话也不和我说。”
墨奇也不隐瞒,叹了一口气,道:“他们去杀陈瑕!”
墨喜儿大吃一惊,“啊?那……那爷爷,你怎么不阻止啊?”
墨奇道:“我是墨家掌门,不管怎么说陈瑕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又怎么希望他有事?可神清峰的那些人也的确是因陈瑕而死,如今证据确凿,容不得抵赖。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不能因为他是陈瑕就心慈手软,他纵然有一千一万个理由,做了再多的好事,也抵不过这一件恶事。我身为墨门的掌门人,是所有人的师父,是大鲜卑山的主人,我如果出言阻止,只会叫门下弟子说我这个掌门徇私,将来还如何统领墨门。你叫我怎么阻止?”
墨喜儿急得要哭出来,跺着脚说道:“那……那也不能陈瑕就这样被他们杀了啊。”
墨奇安慰道:“你放心,陈瑕武艺高强,自保自然没有问题。只希望他不要傻乎乎的,中了段爱的毒计就好。”
墨喜儿一想也是,“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吴欲醒了,我得去找陈瑕,不能叫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受人冤枉。”说完墨喜儿就直奔陈瑕的住所,墨奇也紧随其后,到了那里,才发现那里已经被段爱等人光顾过了,所有的一切全都翻得乱七八糟,哪里有陈瑕的影子。
墨奇道:“看来陈瑕并不在啊。”
墨喜儿道:“那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出去找他,叫他永远也不要回来。”
796、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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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7、西域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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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8、谁是内奸
段爱闻听,立即高声道:“诸位弟兄,听到没有,此毒源自南疆万毒教,那梅丽丝就是万毒教的人,她又自称是耿珊海的师妹,也就是我们所知道的蛊祖。由此可见,梅丽丝和陈瑕都是细作,他们不惜用苦肉计,牺牲四座法坛,来博取我们信任,为的就是把我们墨门一网打尽。”
梅怒皱眉说道:“可是……段爱,你所说的,也无非是你的猜测,据我所知,陈瑕并非万毒教的人。”
段爱朗声道:“可据我所知,万毒教的掌门指环就在陈瑕的手中。此事乃是江浪亲口所说,绝不会有假,我们现在就去找陈瑕,叫他交出万毒指环。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众人闻听,一窝蜂似的,又去找陈瑕,此时陈瑕还被吊着,之前见有几个人急匆匆地走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如今又见众人去而复返,更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心里明白,今天注定要有大事发生。而且这件事关系到自己的生死存亡。
此时此刻,陈瑕扫视众人,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充满着怒火,他想不到人心是如此善变,不过是一夜之间,居然朋友可以反目成仇,除了墨喜儿,这里的人谁又曾帮他说过一句好话。
陈瑕觉得一股寒意凉透了心底,化作了一团怒火,又直冲顶门,究竟是谁要和我做对,为何屡次三番陷害、误解我,冤枉我?在董土楠部落是如此,在田碧恒的军营如此,就连在这地下迷宫也是如此。也许陷害他的人不止一个,也可能是这里所有的人,又或者是全天下的人。
这时,有个中年妇人,二话不说,捡起一块石头,就往陈瑕的脑袋上打去,陈瑕手脚被缚,避无可避,只能以头相撞,那妇人没有多少力量,扔过来的石头也不是很硬,陈瑕并不觉得如何疼痛,可是心中却如针扎了一下。
这个妇人他也认得,就在昨天她还曾对陈瑕嘘寒问暖,可今天却视他如仇敌一般。
有这个妇人开始,所有人都朝着陈瑕扔石头,大声辱骂,甚至有个孩子故意写了一块木牌戳在陈瑕的脖子上,那木牌上写着“大坏蛋”三个字,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把这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插好之后,还对陈瑕吐了一口口水。
陈瑕从未受过如此羞辱,即便在檀石村,那些村民受乌维图的蛊惑,视陈瑕为妖孽之时,还有个大婶为他求情,还有一个叫做小花的小姑娘替他难过,可是今天,连一个肯替陈瑕说话的人也没有,那墨奇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亲手所救回来的祖惧,显得义愤填膺,举着锄头喊打喊杀。费恶双手抱着肩膀,低着头,看也不看他一眼。至于段爱、梅怒等人,全都冷眼旁观。
再看那些大鲜卑山的村民们,一个个的面目狰狞,似乎他们最大的仇人不是通天教,而是他陈瑕。
再回想起,“杀人者陈瑕是也”那七个字来,陈瑕不禁慨叹,他背负着拯救天下苍生的使命,可天下苍生却容不得他。陈瑕实在想不通,究竟错在哪里?此时此刻,他心灰意冷,只能闭目承受,竟然一点要为自己的申辩的意思也没有。
他心中在想:难道巫仙才是对的?这个世界莫非已经沦落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吗?
人们见到楼环的尸体,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恐惧又使人变得愤怒,他们急需要找一个可以发泄的对象,而这个时候,这一切就只能由陈瑕这个外人来承受,惩治了他之后,不管事情真相是如何,至少可以叫众人的心情平复下来。墨奇明知道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却不出言阻止。
因为在这个即将得胜的关键时候,墨奇需要的不是真相,更不是恐惧,而是墨门弟子的团结,以及一致对外的决心。即将到来的大战,必定非常惨烈,怒火却可以使人忘乎所以,不顾一切,段爱的举动有煽动人心之意,他要叫所有人都觉得愤怒,而这个时候,最缺少的,便是这股要与命运抗争的愤怒和勇气。
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善于掌控人心,此人绝不是段爱,那幕后的推手又是何人?这一点,墨奇就算是聪明绝顶,也还想不明白。而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又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体内的真气好似进入了一个沙漏,在一点一点地流逝,身为天地四灵之一的神一样的人物,此时他竟不敢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来阻止那个内奸,更不能叫别人看出他现在的状况很差,因此这件事他也只能听之任之。
终于,人们发泄了一通,段爱才走过来揪住陈瑕的头发,质问道:“臭小子,老实说,你的万毒指环在哪里!还不交出来!”
陈瑕道:“万毒指环?难道你是巫仙派到大鲜卑山的内奸?”
段爱甩手给了陈瑕一巴掌,陈瑕没怎样,却震得段爱手掌发麻,“岂有此理,什么巫仙?你在说什么胡话?把万毒指环交出来,叫大家认识一下你这个未来的万毒教教主。”
陈瑕咬牙笑道:“真是笑话,你又不是万毒教的人,你要万毒指环有什么用,再者,此事就只有我和江浪才知道,你是从何得知?”
“江浪告诉我的,你少废话,把万毒指环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些。”
陈瑕冷冷一笑,“万毒指环是姑姑留给我保管的,巫仙向我要,我都没给,你算老几。江浪又怎么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你?”
段爱也不管他,在陈瑕身上摸索了半天一无所获,陈瑕笑道:“万毒指环和楼环的死有什么关系,你要它无用,你一定是内奸!”
陈瑕刚才他还有所怀疑,现在却十分肯定,段爱大有问题。
段爱却冷哼一声道:“我祖上便是墨门弟子,我更是自幼就跟随师父,从未离开过大鲜卑山。你说我是内奸,那不是天大的笑话?”
众人闻听全都向陈瑕投来鄙夷的目光。
段爱抽出一把短刀来,按住陈瑕的胳膊,冷冷说道:“你不交出万毒指环,我便挑断你的手脚筋!慢慢地再折磨你!”
说罢,便是一刀下去。陈瑕不是刀枪不入之身,但是血中带毒,段爱这一刀,未等挑断陈瑕手筋,献血就滴在段爱的手上,立即便如灼伤一般疼痛。段爱吓了一跳,后退半步说道:“他用毒,他就是万毒教的人。”
799、一封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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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舌战群墨
此言一出,人群大哗,却没有人想到:江浪又怎么会把万毒指环的事告诉段爱。这其中的是是非非,人们根本不想去理,他们只知道这封信便是证据。
有人说道:“陈瑕也还罢了,怎么神医也成了细作?”
“是啊,正是因为神医,我们才能解了毒雾啊。”
“如果神医也是奸细,那我们这场仗怎么可能打得赢?”
早有段爱的亲信抓住神医胡古,怒道:“就算打不赢,也不能叫奸细活命!”
受此牵连,连胡古也觉得意外,不过此时此刻他忽然明白了一切,有一个大阴谋正在酝酿之中,自己无论怎么辩解也敌不过这么多张嘴,他反而气定神闲,微微一笑:“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愚者,分不清是非。少数的聪明人,往往就是利用这一点,混淆视听,就好像大鲜卑山散不开的雾,叫人迷失方向。”
“你胡说什么?”段爱怒道:“难道一个死人还会说谎骗人?”
胡古大笑道:“死人如果能开口说话,那可真是千古奇闻,不过有人故意要死人说话,结果当然是鬼话连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段爱问道。
胡古笑道:“看来你不是那个聪明人,不过老朽猜测你知道那个聪明人是谁。他要的恐怕不是陈瑕的命,也不是我胡古的命,而是你们这里所有人的命。”
段爱眉头紧锁,把牙齿咬得咯嘣直响,“哪有这个人,你倒说说看他是谁?”
胡古轻哼了一声,“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应该就是一个会说谎的死人。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梅怒说道:“一派胡言!你根本说不出他是谁!会说谎的死人,那不就是楼环?如今死无对证,你怎么说都可以了!”
胡古其实已经猜到幕后之人,只不过他没有任何证据,而且也不想连累旁人,所以笑而不语。
段爱喝道:“何必跟这个冒牌的神医客气,他之所以救我们,也无非是要我们的《先天机关术》,你们这些外人真是不择手段。干脆把他杀了再说!”
胡古只是笑着看着他,却再也没言语。
墨喜儿知道胡古也一定是被人冤枉的。
她不相信陈瑕会是通天教的人,也不相信胡古这么好的一个人,会是内奸,“大家听喜儿一言!”墨喜儿灵机一动,大声喊道:“通天教也好,万毒教也好,他们最擅长的是用毒,而我们这里,除了神医之外没有一个人可以解他们的毒。如今另一个懂得毒术的人——梅丽丝不知所踪,而这里百毒不侵之体就只有陈瑕一人,现在又有人在打神医的主意,要知道,信中所说的人都是可以克制毒物的。你们只说陈瑕用了苦肉计,为什么不想一想,我们也可能中了敌人的反间计?所以胡古前辈不能死,陈瑕也不能死。不然毒雾再起,我们拿什么与之抗衡?”
段爱道:“我们有机关术,这些日子,那些受损的机关兽已经修复了不少,难道我们墨门弟子打仗,还需要亲自上阵?只需要一百只机关兽,再加上师父的神功,足可以抵千军万马!”
墨喜儿冷笑道:“说的好听,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忘了一点,”墨喜儿轻笑了一声,“通天教的目的并不是要把我们所有人斩尽杀绝,而是要得到我们祖上的《先天机关术》。所以你之前所说的一切,什么要把我们一网打尽,什么用苦肉计引我们去破木瘴菩提坛再下手,都是骗人的。段爱!究竟你是受何人主使,来破坏我们大鲜卑山?”
段爱没想到,一向糊涂墨喜儿这个时候居然明白过来。墨喜儿其实聪明伶俐,否则又怎么可以学会机关术?她只是阅历不够,不如段爱那么狡猾而已,此时她忽然想明白了,通天教不会杀掉爷爷,更不会叫墨门弟子全军覆没,至少在没有得到《先天机关术》之前,他们绝不会这么做。所以这件事一定另有内情。
段爱被墨喜儿一声断喝,吓了一跳,一时想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墨喜儿接着说道:“所以说,陈瑕和胡古都不能死。这件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如果有人想要加害他们,便是……便是做贼心虚。如果错杀了两人,真的导致我们地下迷宫失手,那他便是千古罪人。”
段爱道:“喜儿,你不是掌门,你不能左右大鲜卑山村民的决定。就算是师父,也要听取大家的意见。”
墨喜儿冷笑道:“你说的没错,我不是掌门,但是你也不是掌门……”她犹豫了一下,对众人说道:“各位叔叔、婶婶,兄弟,姐妹,神医救死扶伤,很多人都是他把你们从鬼门关里救回来的,而我爷爷的命、祖惧的命都是陈瑕救回来的,陈瑕连破四座法坛,出生入死,更不知挽救了我们多少人的性命,就算他之前确有过错,功过相抵,也罪不至死。诸位乡亲,我们怎么可以做那些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我们的敌人不是通天教吗?不是那个冒牌的蛊祖耿珊海吗?为什么我们现在要自相残杀?只因为一封来历不明的书信,就要对恩人恩将仇报吗?难道这就是我们墨门所讲的‘义’字?”
这时,人群的最后有人说道:“大师姐说的不错……”
众人回头一看,却是吴欲,他有伤在身,由两个弟子搀扶着到此,“吴欲的命是陈瑕和神医联手救回来的。而他们又都是对抗通天教的得力高人,遇到高人,我们不可失之交臂,更不该以仇报德。陈瑕更是喜儿的夫君,我理应尽释前嫌,不把这件事说出来。如今我已经是个残废,就算死了也无所谓,可是我们墨门不能输。机关术虽然强大,可我们之前终究在毒术上败了一阵,现在大鲜卑山也是用人之际,依我之见,不如就放过陈瑕和神医吧。”
“你说什么呀?七弟!”段爱道:“放了他们,要是他们通风报信怎么办?”
“要通风报信,陈瑕早就做了,何必等到今日?”墨喜儿嗤之以鼻。很多人便又觉得墨喜儿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众人议论纷纷,基本上要杀陈瑕的人,和要放陈瑕的人在数量上持平。而且吴欲的话更有分量,他终身残疾,均是拜陈瑕所赐,他都可以不去追究这件事,其他人又怎么好再去追究?
801、遭逢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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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2、神医归天
胡古诡异一笑,“你爷爷所中的不是这一十三种毒中的任何一种,他所中的是糊涂聪明毒。”
墨喜儿不解其意,“糊涂聪明毒?”
胡古笑道:“所谓当局者迷,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置身局外,方能看得清楚,有时看似入梦,实则洞察天机,墨门正处在多事之秋,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上之策。”
墨喜儿似有所悟,问道:“那……按照前辈所说,我爷爷他……”
胡古摆了摆手,“你心里明白就好。墨奇何其聪慧,你想到的事他一定早就想到。”
墨喜儿沉吟了一下,问道:“那前辈你呢?难道就由得他们这样关着你?”
胡古微微一笑,“我就只当是恕罪,任何苦难我都不放在心上,只是陈瑕毕竟无辜,你无论如何要放他一条生路。喜儿,附耳过来……”
墨喜儿凑过去,胡古低语几句,墨喜儿频频点头,然后说道:“那前辈,你自己一定要保重。”
胡古微微一笑,闭上眼睛,再不言语。听着墨喜儿脚步渐远,胡古这才睁开眼睛,忍不住一声长叹,自言自语地说道:“该还的始终要还。”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根银针,刺进自己的百会穴,闭上眼睛,不多时便一命呜呼。
墨喜儿按照胡古的吩咐,到了上林苑。在枕头里找出一部卷轴医书,封面上写着《悬壶全录》四个字,又在药箱里找到了一青一紫两个小葫芦来。她把医书和葫芦都揣进袖子里,这才向地道的入口跑去。
沿途之上,也不曾遇到他人,到了入口,见陈瑕还吊在那里,周围有十几名看守,以墨喜儿的武功无论如何是打不过对方的。而且她一旦这么做,不但陈瑕走不了,连墨喜儿也要受到牵连,所以她只能按照胡古所说:先打开青色的葫芦,嗅了一下,然后再打开紫色的葫芦。
那紫色的葫芦里装的是胡古特制的迷烟,无色无味,却足够叫这十几人睡上几个时辰。
不多时,连同费恶在内的几人,全都瘫软在地。唯独陈瑕没事人一样,嘀咕着:“怎么全都睡着了?”
墨喜儿这才从暗处跳出来,把紫色的葫芦收起,陈瑕一见是她,便全都明白了。
“喜儿……你来救我?”
墨喜儿含着眼泪,用力点了点头,走到一块巨石的后面,打开机关,陈瑕四肢的铁链全都松开,墨喜儿道:“陈瑕,你走吧,就算你对不起我,可我还是不忍心看着你死。你现在就走,永远也不要回到这个无情无义的地方了。”
陈瑕心中感叹,“喜儿,对不起……”说着他给了墨喜儿一个紧紧的拥抱,尽管二人的关系已经不同,可是这个拥抱却是发自陈瑕的内心,这其中只有感激之意,并无男女之情。墨喜儿反抱着陈瑕哭着说道:“我真……舍不得你……但是你心里的那个人却始终也不是我。”
陈瑕无言以对。
墨喜儿轻轻推开陈瑕,拿出那卷医书来,“这是神医要我给你的,他被段爱他们抓进了水牢,他要我告诉你,你已经习得了溃痈功,有了一双毒掌,理应精通医术,治病救人。这才配得上万毒教的教主身份。不然你只会害人,却不会救人……终究不配做教主。”
陈瑕眉头微蹙,“难道胡古前辈也认定我是万毒教的教主了吗?”
墨喜儿擦了擦眼泪,说道:“不错,他还特意让我告诉你:这是师伯的认可,与梅丽丝无关。我走了……”
墨喜儿不忍眼睁睁看着陈瑕离开,努力叫自己平静一些,然后突然转身哭着跑开。
陈瑕看了看医书,又看了看喜儿,忽然心头一凛,“莫非胡古前辈也受我牵连?他关进水牢,自知凶多吉少……否则他为何把这部医书交给我?胡古一定知道谁才是真凶……不行,我这么走了,算什么?我要把胡古救出来!”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头升起,陈瑕展开轻身之术,不到片刻就来到水牢,两个守卫依旧昏迷不醒,而胡古还在牢房里,陈瑕便一口气冲了过去,那铁笼拦得住旁人,却拦不住陈瑕,他抓住铁笼的两根栅栏,双臂一用力,把那两根栅栏硬生生拗断,探身钻入铁笼,唤道:“胡古前辈,醒醒!”
见胡古一动不动,陈瑕便又去探他的鼻息,不由得一声惊呼,“啊!”
发现胡古已经断气多时。
陈瑕又怒又悲,他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所为何来。如今胡古已死,陈瑕也知道险地不宜久留,只好探身出去。
才一道门口,便立即围上来一大群人,原来陈瑕他刚才那一声喊,声音太大,被水牢附近巡夜的人听到。
大鲜卑山之前死伤过大,所以此时墨门的男丁都在休息,那些巡夜的大都是些老弱妇孺之辈。一见陈瑕从水牢出来,全都大吃一惊,没有人敢与他为敌,只是叫喊着四散奔逃。这一下惊动了地下迷宫所有的人。
陈瑕不想杀他们,更不能在此逗留,展开轻功又直奔御颜阁的后院,那里是他和喜儿的新房,那万毒指环就被陈瑕藏在墨喜儿的凤冠里。此时喜儿怕自己睹物思人,因此不在房中,陈瑕找到那顶凤冠,将指环取出套上拇指。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人声嘈杂,陈瑕知道是墨门弟子来堵截自己。胡古不明不白地死了,陈瑕心中有气,不等对方到此,先一步一脚踹碎房门,冲了出去。
只见眼前大鲜卑山的村民,除了墨奇之外以及被墨喜儿迷晕的那些人之外,基本全都到齐,众人前呼后拥挤在大院的门口,阻挡陈瑕的去路。
段爱更是拿羽扇点指,大声喝道:“陈瑕,你好大的胆子,杀了楼环不说,还杀死胡古,你是想杀人灭口吗?”
陈瑕目光如炬,扫视了一眼众人,事到如今,再如何解释也是多余,陈瑕厉声说道:“就算所有人都是我杀的,你们又能把我陈瑕如何?我要走,你们谁能阻拦!”
803、含冤难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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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4、挥泪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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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5、墨氏掌门
墨门的那些人不管男女老少,对陈瑕还是有所怀疑,更怕陈瑕突然出手伤人,有哪个敢跟过来?墨喜儿一个人靠在地道的门上,哭了一个痛快,任陈瑕怎么呼唤,拍打铁门,她也只是说道:“你快走吧,你快走……”
陈瑕在那一头,心中五味杂陈,不管墨家的人如何对自己,可喜儿却始终是情真意切,我陈瑕今生注定有负于她,不知来世能否报答。
见墨喜儿再不理会,陈瑕这才说道:“喜儿……保重……”
陈瑕不知道是否还有来生,来生又会是怎样的光景,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今生只能和喜儿到此为止。最终他还是狠了狠心,离开地下迷宫而去。
听着铁门那头,渐渐地寂静无声,墨喜儿却又觉得万分不舍,她打开铁门,一望之内便只剩下黑漆漆的走道以及几块绿油油的萤石发着微弱的光,而陈瑕早已不知所踪。
她这时心中一片茫然,喃喃说了声“冤家”,再一次泪如雨下。
正在伤心难过之时,身后有人轻轻拍了拍喜儿的肩膀,墨喜儿木然地转回头去,却是墨奇不知何时已在她身边,她一头扑进墨奇的怀中,哭道:“爷爷,我什么也没有了,就只有你啦。”
墨奇抚摸着喜儿头发,轻声说道:“很多事都要你自己去面对,自己去解决,爷爷也无能为力。陈瑕的身份特殊,你与他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墨奇就把陈瑕是舍利子转世,通天道主持,以及长生不死的秘密,对喜儿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墨喜儿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无言,许久才道:“原来爷爷你早就知道……”
墨奇叹了一口气,“他身上的担子比任何人都重,作为一个不死之人,任何女人,任何男人,哪怕是不男不女的人,只要任何有寿命的生灵,对他来说,都是过眼云烟。你和慕容倩也不例外。这都是注定的,强求不来,你与他有这一段缘分,也算是难得,至少你对于他来说,永远都会刻骨铭心,又何必索取太多呢?”
墨喜儿听到这里,轻轻擦擦泪水,“要是我不认识他就好了。”
“可是世事的发展,又岂是人所能预料的?”墨奇叹了一口气。
墨喜儿忽然想起一事,“对了,爷爷,你为什么一直昏睡,你知不知道祖惧他……”
墨奇点了点头,笑道:“我已经知道,只不过我没想到的是,陈瑕会真的杀人,这算不算兔子急了也咬人啊?”
墨喜儿嗔道:“爷爷,这个时候你还开玩笑。祖惧的死……你不难过吗?难道不要陈瑕?”
墨奇收起笑容,正色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陈瑕是被选中的拯救苍生之人,就算他杀了祖惧,哪怕杀了我,将来如果能制止大巫仙展红绫的话,那我墨奇也心甘情愿。只是大鲜卑山的内细,还没有露出马脚,实在是……哎……”
墨奇一声长叹,似乎对于这次的事情很不满意,他不是对陈瑕不满,而是对他自己不满,以他的聪明才智居然想不通到底内奸是谁,不禁为此苦恼。
喜儿问道:“所以你装睡,是要引出那个内奸,叫别人误以为你中毒。可是……可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墨奇笑了笑,“胡古什么都告诉你了?”
喜儿点了点头,“胡古说你中的是什么聪明糊涂毒,我就猜到你是装睡了,我怎么可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没想到最后连胡古也死了。”
墨奇苦笑道:“其实是我想错了,我一直以为内奸一定和通天教有关,殊不知嘿嘿……”
喜儿眉头一皱,“莫非内奸不是通天教的人?会不会是段爱,就是他向陈瑕要万毒指环,还处处针对陈瑕。”
墨奇摆了摆手,“未必,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如果真的是段爱,那未免就太过明显。他也是我也一手带大,他是什么人,我心里很清楚。不过祖惧和段爱都喜欢你,我倒是早看出来,怕只怕有人利用这一点,在你们师兄弟之间挑拨离间。不攻打木瘴菩提坛,我看这个内奸都不会再出现……”
墨喜儿问道:“可如今胡古已死,陈瑕又走了,梅丽丝不知所踪,我们能对抗毒术之人一个也没有。又怎么攻克木瘴菩提坛呢?”
墨奇哈哈大笑,“那你就错了,只要我们攻打菩提坛,自然就会有人相助。”
“这个人是谁?爷爷,你似乎已经胜券在握了。”
墨奇笑道:“还谈不上,到时候你自然知晓……喜儿,今天这件事,你处理的还算妥当,不枉我的一番苦心,日后有更多的事情要你一个人去面对,你要做好这个准备,无论如何不能叫《先天机关术》落入外人之手,实在不行,干脆毁掉。”
墨喜儿不解其意,“我处理得很好……可是……现在人心惶惶,没有爷爷主持大局,整个地下迷宫全都乱作一团。”
墨奇笑道:“我之所以不理这件事,一来,是要查出内奸;二来便是要你来主持大局,你是墨家唯一的传人,以后墨门就要靠你啦。”
墨喜儿大惊失色,“爷爷,你……你说着话是什么意思?你又和我开玩笑……是不是?”
墨奇从未像今天这样严肃,他面沉似水,望着墨喜儿,说道:“墨家弟子——墨喜儿,跪下!”声音不大,却极有威严。
喜儿微微一愣,还是依言照做。
墨奇说道:“我以掌门身份,将钜子之位传于你。从今天起,你便是墨家钜子,肩负守护大鲜卑山以及《机关术》的使命,终身不得离开大鲜卑山。”说着,墨奇从怀中取出一块檀木牌子,上写“绝世钜子”四个字,他双手托着将它递给墨喜儿,“这是本门掌门信物,你要好好保管。有了它便可以号令天下所有的墨者……,”他停顿了一瞬,望着那快木牌,一声长叹:“不过也要他们信奉我们墨家才行……哎,墨门人才凋零至此,爷爷实在愧对列祖列宗,希望喜儿你可以把我们墨家发扬光大。”
墨喜儿看着那块木牌,却不敢伸手去接,“爷爷……我武功低微,机关术也不太懂的,如何能当掌门之位?更何况你老人家健在,我又怎么可以接受这块令牌?”
墨奇微微一笑,“迟早的事,喜儿,爷爷年纪大了,恐怕时日无多。”
墨喜儿大惊:“这话从何说起啊,爷爷身体这么硬朗,一定长命百岁!”
墨奇却摇头道:“陈瑕被淳于炎打成重伤,我为了救陈瑕,给了他十年的功力,怎么会没有任何损耗?我很清楚现在的状况……”
806、万事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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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7、大雪突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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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新的尸体
不知不觉,过了两天。雪却依旧未停,只不过比前两日小了一些,可陈瑕却再也等不得了,也不管江浪是否想出什么办法来,陈瑕都决定冒死回去。
江浪依旧劝阻,“你现在回去,没有用啊。他们不会信你的。还是趁早离开大鲜卑山的好。”
陈瑕道:“就算要走,也必须把消息告诉喜儿。如果他们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了,到时候,咱们立即上路,去找小倩。总之,我们仁至义尽,做到问心无愧也就是了。”
问心无愧这四个字是陈瑕被铁链吊住的时候,墨奇对他所说,陈瑕始终牢记在心。他心想:就算那些墨家弟子冤枉他,对不起他,但他总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如果他们实在不信,那陈瑕也无能为力了。
江浪听他这么一说,这才勉强同意:“罢了罢了,你自己要死,我也拦不住,不过我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问心无愧了。既然如此,那徒弟就跟你走一趟……”
陈瑕大喜,“早知道你鬼主意多。”
江浪却苦笑道:“可惜这次,我一点主意也想不出来。其实送消息的方法有很多,难就难在,人家不会信你的话。毕竟他们所有人都当你是仇敌,那些墨门的糊涂虫,你要他们相信自己人容易,要他们相信外人可就难了。如果说有主意,那也只是见机行事。不过你我事先说好,消息送到即可,不管结果如何,你和我都不再管墨家的闲事,速速离开。”
陈瑕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冒着风雪下山,不多时便到了地道入口处,果然就如江浪所说,这三天来,墨门的弟子几乎就没有出过地道。那雪地上连个脚印也未曾留下。
陈瑕道:“看来他们真的暂时无法攻打木瘴菩提坛。既然如此,我们见机行事,应当进去,就对着那个铁门说:巫仙来了。你看如何?”
江浪白了他一眼,“那你以什么身份去说这件事呢?”
陈瑕想了想,“当然是以我的身份,要不用你的身份?”
江浪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呵呵,以我俩的身份,人家只当是放屁,还是奇臭无比的大臭屁。闻都不会闻。”
陈瑕无奈,只好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江浪想了想,说道:“反正雪停了之后,他们也要攻打木瘴菩提坛。要去木瘴菩提坛,必然经过神清峰,所以我看不如在神清峰下做一个标记,以巫仙的名义给他们来点警告,就说巫仙到了。正在法坛等着墨奇,如此一来既不暴露这里的入口,又可通知到他们。”
“做标记?他们看不到怎么办?”
江浪笑道:“有你在,他们一定看得到。你跟我走就是……”
陈瑕也不知道江浪要怎么做这个标记,不过他既然想到了主意,总比没主意要好,两人一起来到神清峰下。之前的浓雾早已消散,此时雪峰上的冰层早已脱落,下了这么多天的雪,又积攒了厚厚的一层。
江浪便指着神清峰道:“你看到没有,那山峰高耸入云,它的对面便是木瘴菩提坛,你就在这山上写上四句话:巫仙真主,蛊祖为奴,菩提法坛,雪怪伏诛!每一个字务必一丈宽,一丈高,一般大小,一样深浅,否则就显不出巫仙的厉害。你看那块石壁,光滑如镜,如果你要能在那上面写下这四句话,就由不得那些蠢货不信。他们不会知道是你暗地告知,而是以为巫仙所为。如此一来便可救他们一命。”
陈瑕皱了下眉头,“之前有冰还好一些,但是现在要我在这雪山上刻字……”
江浪笑道:“小子,你现在的武功已经今非昔比,如果你这个都做不到,那我看报信的事,就没什么希望了。”
陈瑕望着那块石壁,只觉得这件事实在太难,“如果有飞枭还好一些,虽然要上那石壁,我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要把这十六个字全都刻完,恐怕墨奇他们早就死了。”
江浪摆了摆手,“你放心,咱们早有准备。”说着唰地一声,抽出青冥宝剑,“有神兵在此,就是不知你的轻功以及剑法如何?”
陈瑕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早就想好……”
江浪笑道:“那倒没有,不过神清峰最高,我刚才在入口处一眼望见它,方才想到这个主意,原来我之前忘记了一点,那就是五座法坛破了四座,已经没有那些恼人的雾了,所以只要墨家的人经过此地,就能看到你留下的字。”
陈瑕皱眉问道:“那……他们要看不到怎么办?”
江浪一摆手,“嗐!十六个大字,起码四丈高、四丈宽,就算是瞎子也看到了!”
陈瑕点头称是,接过青冥宝剑,便要上去刻字,江浪又把他拦下,“别着急,那字的深浅、大小不好控制,我又怕你书法不好,没有什么把握一次刻好,不如先在雪地里练习几次。”
陈瑕觉得江浪说的有道理,便先在不太高的地方写了一遍,全当试剑,写到一半的时候,却从山壁之中挖出一条人腿来。原来那日雪崩,许多墨门弟子惨死,被大雪埋葬,此人便是其中之一,那积雪和冰混在一处,正好将他压进山壁的夹缝,当时此人还有一寸气在,只是那冰块实在巨大,他无论如何推不开,想叫救命,又因伤势过重,没有力气。一天之后,恢复些许力气,却再没有墨门弟子到此,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无人知道他被活埋,都以为他失踪,结果他便活活饿死。
陈瑕还以为那山壁是一整块,青冥宝剑削铁如泥,几剑下去,竟把那尸体的腿给砍了下来。陈瑕大惊,将冰块的上的积雪拂落,这才看到那人的样子。见他是个屠户的装扮,与墨门的其他弟子大不相同。陈瑕记得墨喜儿曾说过:她是师门里的大师姐,所以没有大哥,却有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七哥。再想一想段爱、费恶、梅怒等人的装扮,全都是如此人一样与众不同。
陈瑕忽然想到一件事,他惊恐地说道:“他是一定是墨家七贤里的人,喜儿是大师姐,梅怒是二师兄,所以……他……他是三师兄吉哀,他……真的死在这里,是被我杀死的!”
809、笔走龙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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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0、扑朔迷离
陈瑕和江浪对望一眼,全都心中一惊。
陈瑕道:“怎么墨奇没打木瘴菩提坛,木瘴菩提坛反而有人下来?”
江浪也觉得奇怪,“看看再说……”一转头,见吉哀尸体旁边有许多雪堆,每一个都有一人多高,江浪便指了指那里:“咱们藏在雪里,看看这帮王八蛋搞什么鬼!”
陈瑕点头称是。二人都知道巫仙和耿珊海武艺高强,稍微有什么风吹草动,绝瞒不过他们,因此钻进雪堆之后,用龟息大法屏住呼吸,趴在雪里,只留下一双眼睛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过了许久,只见一个巨大的竹篮穿透峰顶的云雾,缓缓下落。那竹篮上全都是五颜六色的花花草草,一圈大红布罩着花篮的底部,迎风抖擞。花篮的四周是二十名童男,他们穿着白色狐裘,白色裤子,白色靴子,身高、体形几乎一般无二,年岁也都在十一二岁左右,一个个神采奕奕,每个人的一只手高高举起,托在花篮的边缘,双脚却悬空,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神情冷峻,艳若桃李。
如果说陈瑕称得上英俊的话,那这些个男童与他相比,多多少少就缺一些男子气概,便只能用漂亮来形容。
陈瑕不禁心中暗想:这些是什么人,怎么可以飞的吗?就算是墨奇想要飞,多半也是要借助机关术的,可是他们什么也没有,又是如何从云里下来的呢?
再仔细一看,方才明白,原来那花篮上面吊着十几根极细的丝线,那山上全是积雪,肉眼极难察觉到有丝线的存在。等于是峰顶上有人把这个花篮放下来。
展红绫的非命剑,便是以蓬莱玄丝穿成,当初陈瑕在天山初次见到非命剑之时,就已经知道有这种东西,既然耿珊海是巫仙展红绫派来此地,那他有这种玄丝也就不足为奇。
那些个童子手托着花篮,其实只是装腔作势,他们全都靠一只手吊在花篮的周围。只不过自身的重量在下落之时不那么容易控制,这些童子却岿然不动,倒也练就了一身高明的轻功,梅丽丝会翩若惊鸿,那耿珊海多半也会,所以这些童子能做到这一点,也不是难事。
那花篮里传出来的曲调十分诡异,而且绵绵不绝,这么大的排场,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
不多时,二十名童子双脚落地,同时回身下拜,接着那花篮才慢慢落在地面。
花篮里又有十名黑衣教徒垂手而立,宽袍大袖,带着兜帽,看不清面容。那一声声诡异的曲调,便是由这十人发出。
通天道原本就与大月氏的佛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属于佛教的一个分支,因此这些人所唱的全都是听不懂的梵文,可内容又与佛教的六字真言有所不同。只是这十个人内力不弱,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他们的声音竟然可以直达地面,久久不歇,几里之外都能听到。
花篮的正中间是一个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怪人,在那里盘膝而坐。那怪人身披着着红白相间的古怪袈裟,脖子上缠着白貂皮的围巾,头上戴着个三尺高的白色帽子,一对蛇眼,白眼仁多,黑眼仁少,却精光四射,叫人看了就觉得怕人,鹰钩鼻子,鼻梁略高,薄嘴唇下三绺黄色短髯,长得面白如玉,如同敷了粉,也看不出有多大年岁。
他的穿着、样貌,与东土和西域的人士全都不大相同,相反的倒与梅丽丝有些相似。
陈瑕正在猜测此人身份,在云中忽然又落下一个竹篮来,这个竹篮就要简陋许多,就只是个竹篮,其他的什么也没有,下落的速度也快,不过片刻便到了地。
竹篮仅容一人站立,那上面站着一个断臂的妇人,陈瑕一见此人,差点就叫出声来,此人非别,正是毒婆婆——梅丽丝。
陈瑕和江浪全都大吃一惊,他们找了梅丽丝这么多日子,没想到她居然就在木瘴菩提坛。
此事越来越扑朔迷离,梅丽丝与耿珊海本来就应该是仇敌,怎么会突然上了木瘴菩提坛,既然上了木瘴菩提坛,耿珊海又怎么会叫她活着?
陈瑕不禁在想:莫非一切都是姑姑在骗我?她和耿珊海根本就是一伙的,跟着我进地下迷宫,完全是为了要将墨家灭门?可是这怎么可能?我当初遇到姑姑是在雷神塔,她不可能预知我要进大鲜卑山……这世上的事果然复杂,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如果姑姑果然便是奸细,那我被墨门赶出来也是理所当然了。
他正胡思乱想,梅丽丝便对那怪人说道:“师兄,你每次出行,都是这么大的排场吗?”
那怪人微微一笑,说起话来女里女气,“身为通天教的护法,怎么可能和其他人一样?那四大长老不懂得享受,不管有人看到,没人看到,这气势是平时就要不断培养的,没有这个架势,人家怎么会怕你?”
陈瑕心中一动,暗忖道:原来这个娘娘腔便是耿珊海。
梅丽丝笑道:“说的也是……呵呵。像我孤身一人,就没有你样的排场了。”
“往后就不是孤身一人了,拿到万毒指环之后。你我兄妹联手,天下尽在我手。嘻嘻嘻……”
梅丽丝早看到山壁上那十六个大字,可是耿珊海坐在花篮里,被那十几个黑衣人挡住了视线,反而没有发现。
梅丽丝一指山壁,“天下尽在你手,可我怕有人不许。你看那是什么?”
耿珊海这才慢悠悠地站起来,一见山壁上的字,顿时神色微变,“巫仙?”
梅丽丝笑道:“巫仙还真是大言不惭,居然说什么巫仙真主,蛊祖为奴。这分明是在说:师兄你是巫仙的奴隶,不把我们万毒教放在眼里。”
耿珊海冷哼一声,“奴隶?呸!我寄人篱下的日子已经够久了,真的以为我信什么巫仙吗?通天教不过是一块跳板,我的目的是做万毒教的教主,一个狗屁护法,算什么?等我拿到万毒指环,再取得《轩辕外经》,学会长生不老之术,就算是巫仙又能如何?”
811、木瘴菩提坛
梅丽丝故作惊恐,警惕地看了看周围,低声道:“此话跟我说也就算了,刚才那铮铮巨响,分明是有人在此刻字。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把这十六这么大个字,刻得如此之深,之后又不留一丝痕迹,我看刻字之人会不会就是巫仙本人?”
耿珊海神色微变,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抬头看了看山崖上的字,笑道:“怎么可能?如果真的是大巫仙到此,怎会不和我打声招呼?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师父的万毒指环,至于大巫仙……我看没那么巧,会跑到这苦寒之地来。这几个字多半是墨奇用机关术搞的鬼,目的是挑拨离间,叫我们对巫仙不满。”
梅丽丝微微一笑,“也有可能,机关术实在神奇,那墨奇有飞枭,如果是他刻上去的倒也说得过去,但是自己说自己伏诛,还是有些说不通。总之,万事小心一些的好。当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耿珊海点了点头,“师妹所言极是。”
梅丽丝笑道:“事成之后,师兄可要守诺,把摧心丹的解药给我。”
耿珊海哈哈大笑,“那是当然,你我虽然有仇,不过好歹也是是兄妹,只要你听师兄的话,助我登上教主之位,将来我们把通天教和万毒教合二为一,就叫通天万毒教,到时候护法一职便由师妹你来担任,毕竟精通溃痈功和朝丝暮雪的人已经不多了呀。”
梅丽丝深施一礼,“那可要多谢师兄了。”
耿珊海甚是得意,大声道:“起轿,直捣毁雪怪的老巢!”
那些童子答应一声,直接将那竹篮抬起,十名教众依旧哼着那诡异的曲调下山而去。
陈瑕在雪堆里看着,按捺不住胸中怒火,便要冲出去,与那耿珊海决一死战。可一旁江浪,却把他的手按住,示意他不要冲动。
等到一行人走远,陈瑕腾地跃起,把周围的雪震得四散飞舞,“岂有此理,姑姑骗我,与那耿珊海同流合污,现在又要去墨门祸害好人,我本应杀了他们,你为何拦我?”
江浪笑道:“你杀了他们不要紧,但是你的冤屈如何伸张?地下迷宫的内奸不除,你的冤屈这辈子也洗脱不了。更何况,耿珊海号称蛊祖,又是通天教的护法,他的能为绝不在淳于炎之下,以你我二人之力,未必就可以取胜。”
陈瑕怒道:“大不了和他同归于尽!怕者何来?”
江浪劝道:“你是不怕死,我也不怕,可是你别忘了,整件事的始作俑者乃是巫仙啊。现在除掉耿珊海也不解决问题。再者,那耿珊海野心勃勃,你没听他说,他的目的是要那枚万毒指环,要做什么通天万毒教的教主,而万毒指环明明在你手中,这其中恐怕另有内情。听他们所说的话,此人并非忠于巫仙,而是另有企图。而梅丽丝似乎被他以毒药胁迫,不得不委曲求全,这其中的线索太过复杂,难道你不想把来龙去脉搞清楚?”
陈瑕沉吟了一下,“那依你之见呢?”
江浪眼珠转了转,“不如来个坐山观虎斗,我看那耿珊海这一次只带了三十几人,显然已经胜券在握,可墨奇是何许人也?他要轻而易举地扫平地下迷宫,也绝不会那么容易。所以这一次,他必定是要用毒的。
那墨门里的内奸,把善于用毒、解毒、抗毒之人全都一一除去,我看目的也是为了配合耿珊海的行动。依我之见,他的目的有二:第一是万毒指环;第二是墨家的机关术。所以他不会轻易杀了墨奇,而是要用毒控制住他们。所以只要耿珊海去了,那墨门中的内奸必定就会露出破绽,到时候一切就真相大白,那时你再想办法给墨奇等人解毒,叫他们感念你的恩义,自然前嫌尽释。至于吉哀的死,吴欲的伤,我看也不会再有人追究了。”
“可是万一再有死伤呢?难道我们就任由他们中毒?”
江浪笑道:“你何必怜悯那些小人,中毒就中毒,叫他们知道知道,墨门离不开你也好,否则他们怎么会长记性,你再回去,他们一样把你赶出来。再者,就算他们中毒,你一个人又能救得了多少?”
“能救多少,就救多少,他们赶我也无所谓,除掉耿珊海之后,我离开也就是了。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内奸不除,始终是心腹之患,就算我帮的了他们一次,但是我走之后,他们恐怕就没那么好运。那我们暗中助墨家弟子一臂之力……你以为如何?”
江浪却摆了摆手道:“不必着急……”
陈瑕微微一愣,“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江浪笑道:“耿珊海虽然只带了三十几人下山而去,但是那十个教徒内力超群,显然木瘴菩提坛精锐尽出。你何不趁此良机给他来一个绝后计?”
陈瑕不解,“什么叫绝后计?”
江浪哈哈大笑,“你这个蠢货,当然是现在就上木瘴菩提坛,把那个法坛一把火烧个精光。”
陈瑕心中一动,“这个主意不错。就是不知道那高山上还有多少人。”
江浪笑道:“山峰高耸入云,给养不易运达,我敢断定山上的人不会很多。而且从他们的言谈之中,你我可以知道,大巫仙也不在木瘴菩提坛,之前是我们多虑了。不如这样,我在山下等你,你自己去破坛,如何?”
陈瑕虽然不够聪明,但他最大的优点是肯听从别人的建议,只要他觉得合理就可以,可这也是他最大的缺点,完全没考虑到江浪其实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他给自己留了一条活路。
“也好,我去去就来。”陈瑕毫不犹豫,便直奔菩提山跑去,神清峰与菩提坛本来就很近,不到片刻工夫,陈瑕到了山下,见那细细的玄丝仍然吊在那里,陈瑕大喜,攀着那几根玄丝,便往峰顶爬去。
菩提坛的位置实在太高,尽管陈瑕轻功卓绝,上去峰顶还是花了很长一段的时间。
山上云雾缭绕,宛若仙境。山峰的最上面是一座硕大的透明宫殿。那宫殿一多半都建在山顶,但是周围的水晶又都悬在山外,从下往上看去,好似一个大圆盘将山峰断开两截。
原来那宫殿是用水晶制造而成,从下往上看去,能把宫殿里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同样的,宫殿里的人也能看到陈瑕。只见宫殿内绿树成荫,花开四季,甚至有几只小兔子,在花草间跳来跳去。
菩提峰上白雪皑皑,峰顶更是寒冷,可这宫殿内却四季如春,整个宫殿又是透明,那些花草就仿佛是长在雪里的。此情此景,简直如同梦境,叫陈瑕叹为观止。
这建筑的风格如此熟悉,陈瑕不禁寻思:怎么这个宫殿和天山上那未建成的不老宫一般模样?
812、云霄飞渡
天山的不老宫并未建成,可陈瑕幼年作为一个奴隶,却曾亲自参与建造,那些红色的魔晶血石很多都是陈瑕开采。虽然此地的水晶并非红色,可那凸出于山外的透明的高台,却和不老宫的底座极为相似。陈瑕从下往上看去,因此就立即发现木瘴菩提坛实际上便是另一座不老宫。
他正向上望着,那宫内之人却也有人发现了他,一名黑衣教徒指着陈瑕喝道:“什么人?”
陈瑕是顺着玄丝直接爬上来,他也不知道要上菩提坛有什么暗语,那峰顶的人,毫无防备,根本想不到有人能冒着风雪上来,此时一见陈瑕,一时还没想起是有人偷袭,更没来得及招呼其他同伴,他反问陈瑕是什么人。
那宫殿四面是水晶的平台,之前有个大花篮遮住下方的入口,出入此地,全都是乘坐花篮的,如果不是耿珊海今日下山,那这个法坛可以说坚不可摧。偏偏耿珊海走了,那花篮也被他的那些娈童扛走,就等于是少了一侧的平台。在旁边又有一个可容一人站立的小洞,便是梅丽丝下山乘坐的竹篮。平时少数人上下山,便是坐小竹篮。而遇到兰天定运送粮草,或者大队人马出入时,才会动用大花篮。
现在那里凭空多了一个缺口,正是木瘴菩提坛最薄弱的时候,江浪叫陈瑕这个时候进攻,也是有道理的。只不过,他可不知道木瘴菩提坛是什么结构,本以为以陈瑕的身手不会被人发现,却不料,那宫殿整体透明,别说陈瑕一个大活人,就算是一只壁虎,从下面爬上来也被看得一清二楚。
陈瑕听那人问他,并不答话,那玄丝有十几根,陈瑕就在它们中间飘来荡去,迂回着向上攀去。尽管玄丝细得几乎就看不见,可陈瑕轻功何其了得,飞腾纵跃,就如鸿雁一般越来越近。
这时,那黑衣教徒才反应过来,大喊道:“有奸细!”一边说着,一边把手腕一抖,一团黑雾顺着黑色袖子的袖口嗖嗖嗖地向陈瑕打来。黑雾之中尽是毒蛇。
跟着又有四五个黑衣人聚集在入口处,不断向下方投掷毒蛇、蝙蝠等毒物。
陈瑕此时距离头顶的入口尚有四五丈远,被对方一通毒虫打下,给逼退了些许。转念又一想:我百毒不侵之体,怕这些毒蛇、毒蝙蝠干什么?
其实如果对方用弓箭、暗器,陈瑕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上去,可他们这些人使毒使惯了,一时就没想到用暗器打他,那些毒蛇、蝙蝠咬到陈瑕,陈瑕没什么事,反而把毒蛇给毒死。他在玄丝之间左摇右摆,不到片刻,便又爬上了两丈。
就在这时,五只秃鹫凌空扑下,对着陈瑕的眼睛、后背便啄。通天教的地南传教士安罗巴等人均可以驾驭秃鹰,想不到在木瘴菩提坛也会有这等猛禽。此时比不了地上,陈瑕轻功再高也不会飞,那五只秃鹰围着他来回啄咬,稍有不慎,便要摔得粉身碎骨,而玄丝本身又极细,要把它握住尚且不易,在这上面要想有什么动作,就更加困难。那玄丝如刀刃一般,握得轻了,便向下滑落,握得重了,则要割破手掌。
陈瑕不敢发力,就只能在几根玄丝之间,来回跳跃,却无论如何不能前进半分。
陈瑕一边闪躲,一边心中暗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通天教的这些恶贼就会放一些禽兽来对付我,我虽然不至于受什么重伤,但人的体力有限,长此下去必定还是要败下阵来,到时候再要上菩提法坛可就不容易了。”
这菩提坛四面全是水晶,简直和铁桶相似,墨奇纵然有飞枭,要上到峰顶也极为困难,更何况陈瑕任何攀岩以及飞行的工具都没有。渐渐地,就被那几只秃鹰逼到云雾下方,不见了踪迹。
平台上的那些教徒哈哈大笑,有人说道:“不自量力,居然孤身一人想要偷袭,都不需要我们动手,那些鹰一般人就对付不了。”
“这小子注定摔死了,可惜的是,我们在这个地方,闷也闷死,却不能与之一战。”
众人正在得意之时,两只秃鹰又从云雾的下方飞了上来。一个麻子脸的教徒笑道:“秃鹰回来了,那个家伙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黑影如闪电一般从秃鹰的翅膀下面,跃上平台,身后是茫茫雪山,那黑影好似苍鹰搏兔一般,飞驰而上。原来陈瑕穿过云雾之时,一把抓住了一只秃鹰的爪子,那秃鹰身下有重物,自然而然地要拼命拍打翅膀向上飞,不然的话,就算它是一只鸟恐怕也要摔死。
陈瑕见状忙提了一口真气,施展“翩若惊鸿”的轻功,踏上那只秃鹰的脊背。叶长风曾骑着一只金雕翱翔天宇,陈瑕今时今日居然也可以做到这一点。只不过秃鹰毕竟没有金雕那么大,尽管陈瑕的轻功够高,可它却驮不动陈瑕,依旧向下落去。
陈瑕足尖一点拔高数尺,再踏上头顶一只秃鹰的背,如此,接连踩下三只去。第四只、第五只同时扑来,陈瑕干脆抓住它的脚,由它们带着他直接飞进木瘴菩提坛去。
才一落地,两手一探抓住二人,向后奋力一带,陈瑕多大的力气,看似轻描淡写地一带,可那两个人却直接从缺口处摔了下去。就听两声冗长的“啊——”远远传来,人已经不知道人在几十丈之外了。
“亮兵器!”围着陈瑕的尚有四个黑衣人,有人一提醒,“唰唰唰唰”四把宝剑齐齐出鞘。但见白光一闪,剑尖已经划道胸前。
陈瑕方才刻字之时,一直带着江浪的那把青冥宝剑,临来之时并未交还。
只不过这四个黑衣人的剑法精纯,陈瑕纵有宝剑却来不及拔出。
而且对方是四剑齐发,凌厉至极,陈瑕方才打飞两人,这个时候,招数都还未使满,却见对方四把宝剑齐至,稍有不慎便是四个窟窿。
陈瑕动如脱兔,足尖连点,迅速倒退。那四个人得了先机,手中长剑一抖,紧逼而来。
陈瑕只得连连倒退,才不过两三步,一只脚却已经悬在平台之外。
813、万毒指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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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4、人神共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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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5、云里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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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6、大破菩提坛
陈瑕正觉得奇怪,忽然浓烟中一枚金珠迎面打到。等陈瑕看清之时,那金珠距离鼻尖也不过数寸。陈瑕赶紧低头,下方却是两把钢刀等着,陈瑕忙把宝剑向下一挥,左右挥砍,将剑尖削断。虽然如此,可他也同时失去重心。
班纳洛以为陈瑕被这么多人联手攻击,步履蹒跚,定然是要败了,他精神为之一振,从腰间抽出一把利剑来,剑光暴涨犹如洪水决堤,接连进了三招。他的宝剑喂过剧毒,乃是绿色,寻常人碰上一下也要丧命,陈瑕只见面前绿光闪烁,便笑道:“这么多人打一个,还要用毒,真是无耻至极!”
本来陈瑕看不清刀光,可班纳洛的那把剑太过耀眼,一出手便叫陈瑕看了分明,他不知道是谁用毒,却也不去攻击使剑之人,只把手中的青冥宝剑,向两侧带去。班纳洛就觉得有一股引力,引导着他的宝剑,不由自主地往别出去了,但又绝不是陈瑕的方向。
只听扑哧两声,陈瑕安然无恙,他身边的两个黑衣人却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班纳洛大吃一惊,“什么邪门妖术?”
陈瑕却道:“你不知道雪莲神功吗?”原来陈瑕把雪莲神功运于宝剑之上,竟把班纳洛的宝剑给吸住了。猛听得陈瑕一声长啸,陡然间,只见青色的剑光在浓烟之中,如同闪电一般刺眼,仿佛一瞬间,到处都是陈瑕的影子,竟好似化身千百个陈瑕,从四面八方攻来。碎影无极剑配合雪莲神功,哪一个能是他的对手?只一招之间便反客为主,明明是十几个人围着陈瑕,可此时却好像陈瑕把他们围住。
陈瑕的雪莲神功是五行走位,那些西域来的通天教徒哪里能懂,尽管陈瑕看不清他们的位置,但只是把那套雪莲神功的身法使出来,这些人就连衣角也碰不到一下。他的轻功造诣也远在班纳洛等人之上,不管他走哪个方位,旁人也追不上他。
那些教徒想发暗器,却发现根本来不及,陈瑕暴风雨一般的攻击之下,所有人都觉得汗毛倒竖。陈瑕的碎影无极剑越使越是凌厉,渐渐地,整个大殿之内,剑气纵横,陈瑕内力翻涌,那把青冥宝剑挂着风雷之声,竟把满地的浓烟给劈开一条条清晰的裂缝。大殿内人影晃动,那十几个人竟觉得在和千军万马追逐厮杀一般。冷冽的空气,侵透肌肤,一阵阵寒风扑面而来,在地上也不知什么时候,结了一层厚厚的严霜,仿佛雪莲绽放。
浓烟被陈瑕以内力逼出空隙,他这才发现,原来这些人的眼睛上都带着个红色的水晶。用两根带子绑在头上,他们又是一身黑衣黑袍,一个个的模样看起来和茅房里的红眼大苍蝇差不多。
原来魔晶血石可以叫视线穿透这些浓烟。虽然距离太远时这东西自然失效,不过大殿内能有多少距离?此时又是白昼,他们看到陈瑕是理所当然的事。
陈瑕终于发现了这个秘密,心中暗笑:这帮苍蝇以为我看不到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其实我要杀人,又何须用眼睛去看?
他猛然间把眼一闭,这一下碎影无极剑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就算化骨针无声无息,对方暗器毒物齐至,陈瑕也毫无畏惧。
陈瑕看不到血,就会觉得心安理得,因此出手越发狠辣。不过几招之后,周围便再无声响了。远远地却听到对面有急促的脚步声跑远。陈瑕这才睁开眼睛,要追此人已经来不及,就顺手捡起一把弯刀,对着声音一刀挥去,“看暗器!”
就听一声惨叫,跟着就是厚重的关门之声。
陈瑕紧追几步,见地上血迹一直通向另外一扇门。他一直追到门前,却见地上有只断脚,穿着白色的靴子,陈瑕这才知道,原来逃走的那个是班纳洛。
陈瑕冷哼一声,骂道:“他娘的,叫别人送死,你自己见势不妙,就先跑了,算什么头领!这辈子也只配做个娈童。”
陈瑕见浓烟四起,心中暗想:追不追他其实也无关紧要,但是毒烟还是尽快关闭的好。
他一直走到巫仙像的旁边。那巫仙神像,同样用水晶罩着的,陈瑕也不知道机关在哪里,索性用青冥宝剑,喀嚓喀嚓把巫仙像砍了个七零八落。巫仙像整个一碎,那些浓烟也渐渐消失。
陈瑕心想:不知道这算不算破了法坛,不过毁掉他们的机关,料想不能再用木瘴菩提坛害人了。那班纳洛就随他去好了。
通天教的教徒伤亡惨重,有没死的,也倒地呻吟。陈瑕不想去理他们,径直来到入口处,见几根蓬莱玄丝还在凌空飘荡,陈瑕心中一动,便道:“不管我是否杀人,可这里也应该毁掉才是,否则大巫仙难免还要借助此地建造什么法坛。我就叫他几十年的辛苦全都白费。”
他看了眼手中的青冥宝剑,干脆把外面平台的几块水晶,挥剑砍下。
按理说,青冥宝剑再锋利,也不易砍断那些水晶,可陈瑕的内力已经足够高,雪莲神功运到宝剑之上,就平添了一股威猛之力。
砍了完了这边,又推到一面水晶墙。见墙后面有几根柱子,他就扛起一根来,把一个好端端的水晶宫砸得东倒西歪。
轰轰的巨响,从山顶一直传到山下。
江浪在底下等着,时不时山顶上就有东西往下掉。先是不少毒蛇,跟着又是秃鹰,到后来又有人掉下来,现在倒好,随便一块水晶,就有桌面大小,江浪再不敢在山下等了,干脆一直跑到神清峰下,看看陈瑕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陈瑕这么个砸法,要是再引发一场雪崩,可不得了。
好在木瘴菩提坛没有那么多冰层,雪崩并未发生。
木瘴菩提坛有金、木、水、火、土,五个通道,陈瑕从金门而入,连破了五座大门。一直砸到了水门附近,也没看到班纳洛的身影,却看到水门的宫殿外,有二十多个小男孩。陈瑕不禁一愣,“这些人也都是娈童?”
817、护法童子
他皱着眉头,走前几步,那些小男孩聚在一起,一个个吓得面如死灰,却一点一点地往后退却,有的甚至当着陈瑕的面放声大哭。
陈瑕收起宝剑,轻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此地?”
那些小孩谁也不敢说话。陈瑕又道:“是蛊祖抓你们来的?你们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有个年岁大一点的小孩说道:“你救不了我们的……我们马上就要死了!”
陈瑕微微一愣,问道:“为什么你们马上就要死?”
“因为……因为……我们都中了毒。”
陈瑕笑道:“这不用担心啊,我……我最善于解毒了。你告诉我,你们中的什么毒,我这就给你们解。”
那些小孩面面相觑,也不知道陈瑕所说的是真是假。二十几人慢慢分开两侧,现出身后的几座水晶棺材来,那棺材上面铺着一层白布,第一个棺材上面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子,身材不高,长得瘦小枯干,浑身的皮肤不知什么原因全都裂开,血迹还没有干。看样子是死去多时了。
第二口棺材则是一个年愈古稀的老汉,头发胡子两丈多长,却全都白了。他也同样早就死了。其他的棺材大抵如此,直到最后一口棺材上面,是一个四旬左右的汉子,虽然未死,却坐在棺材上落泪。
陈瑕问道:“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棺材?这位大叔,你又是因为何事这么伤心?”
那汉子抬头看了陈瑕一眼,哭道:“我不是大叔,我今年不过十岁而已。就是中了那个女人的怪毒,所以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陈瑕闻听,倒吸了一口凉气,“朝丝暮雪?”他紧走几步,走到那汉子面前,抓住他的腕子问道:“如此说来,梅丽丝拿你们试毒?”
所有的小男孩全都点头,其中一人说道:“那个女人说:我们这里毒物很全。但是需要用我们来验证那种毒的效力,所以……所以爹爹就答应了她。”
陈瑕皱了下眉头,“你们的爹爹是谁?”
那小男孩说道:“便是护法,蛊祖大人啊!他本来很疼我们的,自从那个女人来了之后,就给我们所有的人全都下了毒啦。可我们还小啊,不想和他们那些人一样,就这么慢慢老死……这位大哥,你行行好,如果你真的会医,还请你救救我们吧!”
说话之间,那男孩忽然就一声惨叫,两条腿在陡然间,便长高一寸,脚跟处的皮肤撕裂开来,鲜血迸流。
陈瑕尽管知道朝丝暮雪的毒厉害,却也没想到毒发之时,这么残忍。他赶紧点住那男孩的穴道,左手雪莲神功,右手溃痈功,两股内力同时送入那男孩体内。“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陈瑕本来也不会解朝丝暮雪,但是之前吴欲曾经中了此毒,胡古当初告诉了他解毒的方法。只是吴欲体内有几种厉害的毒,陈瑕也不知道胡古的方法对男童来说是否还有效。
那男孩疼得大哭,哪里能感觉到好一些,就只是大声喊疼。
他这一喊,其他小孩也跟着大哭不止,这一下陈瑕手忙脚乱,不知道应该医治哪一个才好。“朝丝暮雪真的就无药可解?”
他从怀中取出胡古的那本《悬壶全录》的卷轴,当着这些孩子的面展开,见那部医术上密密麻麻的字,如同芝麻大小,那卷轴厚厚的,陈瑕一只手都握不住,估计里面记载的医术足足有几万篇,要找到解毒的方法谈何容易?
这么多的孩子,陈瑕在短时间之内又怎么可能救得完?
“你们别哭,你们别哭……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你们中的是朝丝暮雪,我想那个女人一定有办法解你们的毒……我……我去求她,拜她为师,她就会给你们解药的。”
那些孩子依旧痛哭不止,一人说道:“就是她害我们的,怎么会给我们解药?”
陈瑕也知道此事极难,而且梅丽丝又是跟耿珊海同流合污,陈瑕也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敌,什么是友,可这些孩子总是无辜,陈瑕又怎么能看他们一个个全都老死?
“你们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陈瑕问道。
那汉子说道:“我们就是大鲜卑山的人,当初村子被通天教的人攻陷,所有人都中了毒。那些能跑的就全都跑了,剩下一些跑不了的,就被通天教的人活埋。可是那个叫蛊祖的却不杀我们这些小孩,还带到这个地方,每天好吃好喝地养着我们,要我们叫他爹爹。”
又一个小孩抢着说道:“是啊,我们都是他的儿子,他告诉我们,只要我们乖乖听话,将来就给我们长生不老丹,不然的话,就给伸腿瞪眼丸。”
“那你们不想家么?”陈瑕问道。
所有人都拼命摇头,一人道:“谁敢说想家啊,连娘都不许叫,要是被哥哥知道,就要叫那些穿黑衣服的挖鼻,挖眼,然后就带到这里试毒,死得可惨了。”
“哥哥又是哪一个?”陈瑕问道。
“就是……就是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大个子。叫什么班纳洛的。”
“他已经杀了好几个了,他还告诉我们,要我们互相监视,将来学了武功也替爹爹这么管别人……”
陈瑕听到这里,只觉得义愤填膺,楼环当初所说的一点不错,这个耿珊海简直是个禽兽,不,他禽兽也不如。为什么巫仙那么美丽的女人,会用这样的人做手下?而耿珊海调教出来的娈童,越是受宠的,便越发残忍。虽然最后这些债在他们二十岁之前迟早要还,他们也同样会被耿珊海试毒,但是这之前又做了多少泯灭人性之事?
通天教里允许有这样的人在,又岂能走上正途?教主阿修罗把好端端的通天道搞得乌烟瘴气,看来我必须要重返通天道,还天地一个清静!
陈瑕沉吟了一下,“不用怕了,我这就带你们下山,从今往后,你们再也不用听什么蛊祖的命令,我保证,谁也不会再受他毒害!”
818、真正雪怪
另一边,那高高的地下城池,大门紧闭,吊桥高起,城门上的五十几个守卫,全都刀出鞘,弓上弦,神色紧张而严肃。往城下看去,成千上万的黑毛老鼠,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于此,密麻麻、黑压压,到处都是。护城河前面的空地已经被它们布满,可还是有很多老鼠向这个方向爬来。任城头上的机关纵使如何厉害,却不能把它们如何。
在那些老鼠中间还有几具刚刚死去的墨门弟子的尸体,如今已经被它们吃的只剩下一堆白骨。那吱吱吱吱的叫声,在幽暗的地下世界里回响,如同鬼魅一样叫人胆战心惊。
望着这群黑色的幽灵就算墨奇武功再高,此时也觉得一筹莫展。他的的对手不是人,而是一群老鼠,他不知道这些老鼠从何而来,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老鼠全都有剧毒,极具攻击性,否则那守门的弟子又怎么会轻易便死去?
好在有一条水银护城河护住地下的内城,否则这个时候,地下迷宫里所有的生物,都将荡然无存。除了那五十几个城头上的守卫,其他人全都聚集在迷宫的大殿之内,商量对策。
墨奇忧心忡忡,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的内力已经快要消耗殆尽。本来墨奇已经年过六旬,他给陈瑕那十年的功力,相当于折寿二十年。之后就全靠一口真气才能支撑到现在,因为有内奸的缘故,所以除了墨喜儿之外,这件事墨奇没有告诉任何人,但他心里明白,自己迟早要露出破绽,到那时候,内奸从中作梗,就麻烦了。
墨门弟子单单凭借人力,已经无法与耿珊海一战了。如今陈瑕又走了,似乎一切已经无可挽回,那潜伏在身边的内奸,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而对方并没有在木瘴菩提坛等着墨家的人攻打,反而先行发难。墨奇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也许今日一战,将会是墨门最后的战斗了。自己是生是死,墨奇已经置之度外,可是一想到大鲜卑山就此覆灭,世外桃源从此绝世,这里的老老少少,特别是喜儿也要跟着陪葬,他的心里还是放不下。
他把众弟子叫到一起,打算嘱托后事,尽管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刻,但墨奇脸上却还是挂着那种猥琐的笑,没有人能察觉到他其实已经油尽灯枯,很多人还跟着表态:“通天教的人不敢进来,却派了一堆老鼠,我放几个机关兽出去,那些老鼠算得了什么?”
“大不了和墨门共同进退!”
“就算一死,也绝不辱没我们墨家矩子的名头,有老掌门在,我们就什么也不怕!”
可墨奇心里明白,他真正的敌人不是这群老鼠,也不是耿珊海和梅丽丝,而是大巫仙。要退鼠群容易,要赢巫仙却难。他待众人安静下来,这才说道:“各位大鲜卑山的村民……决战的时候终于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一场大雪刚刚下过,我们没来得及去木瘴菩提坛,却被他们堵在了家门口……说起来也真是惭愧,也许是我领导无方,以至于我们的家园被毁,诸位跟着我到了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城池,难免有人心生怨言……”
“那怎么会?”段爱朗声道:“师父对我们如同再生爹娘,地下城池就是我们的新家,只要人在,家就在。”
“是啊,师父!”吴欲也道:“罪魁祸首是通天教的蛊祖,师父守卫家园有什么过错,难道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总之!我们决不投降!”费恶道。
众人纷纷表态,都说要和墨奇共同进退。
墨奇频频点头,笑道:“各位的心意,我墨奇心领了。自楚汉争雄起,这么多年,我们大鲜卑山的子民一向都希望与世无争。可我们不争,别人要争,时至今日,几百年都过去了,我们这里却还是不得安宁。今天如果我们有人侥幸活命,我希望……他们可以离开此地,去外面的世界看个究竟。也不枉此生了。或许我们墨家当初的想法就是错的。机关术本来就不应该代代相传,如果没有机关术,那各位的亲人,也就不会因此惨死啦。就连喜儿的爹娘……”
墨喜儿跪地哭道:“爷爷,机关术就是我们墨家的命,我们祖祖辈辈都守护着这个秘密,爹娘更是为此牺牲。今天,就算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对不起列祖列宗。爷爷没有错,机关术也没有错,错就错在,那些外面的恶人贪得无厌,野心勃勃。我们讲兼爱非攻,可是他们不讲,唯有与之死战,才能配得起天地四灵之一的雪怪的称号,才对得起死去的亲人。”
墨奇觉得万分欣慰,笑道:“喜儿,你真的长大了。爷爷还把你当小孩子看待。之前把掌门之位传给你,其实我还有些放心不下。现在你说出这番话来,说明你已经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了。”
“爷爷……”墨喜儿跪地哭着,可满腔的肺腑之言,却化作两行清泪划过脸颊。
墨奇正色道:“我早已经传位给喜儿,今天你们全都在这里,作一个见证,喜儿便是你们的新掌门。不管这一战,我是生是死,你们都要尽心尽力辅佐她。”
此言一出,人群大哗,没有人能想到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墨奇居然提出卸任掌门之职。虽然墨喜儿注定会是掌门,可这一天来得太过突然,没有人能接受的了。就连墨喜儿自己也没有信心。
墨奇把手一摆,大声说道:“都静一静,喜儿……你是个闺女家,无法习得我的雪莲神功,但是机关术才是我们墨家的根基,只要你学好机关术,也一样会成为叫人闻之色变的雪怪。只是单单靠机关术,还不足以对抗巫仙展红绫,她的非命剑乃是我们祖上墨虚留下来的至宝,当初沉于东海,被展红绫得去,你要想对付她,需要有一把神兵!”
墨喜儿问道:“是什么神兵?就算我有了神兵,也不是她的对手啊。”
墨奇笑了笑,“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也许那个傻瓜可以帮你……你明白我的意思。”
墨喜儿犹豫了一下,“可我不想再见到他。”
墨奇微微一笑,“你和他在一起,才能称作雪怪。”
819、神兵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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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0、真相大白
这时吴欲抢着说道:“可是你和胡古的赌约输了,我活过了第七天。我不但活过来,还解了身上的毒。你现在去而复返,分明就是不守信用!”
梅丽丝哈哈大笑,身旁的耿珊海也跟着大笑,耿珊海尖声尖气地说道:“真是笑话,我们需要守什么信用?难道师妹肯饶了你,你们就能活命吗?我告诉你,你们这帮蠢货中了本宫的反间计了,是你们自己赶走了陈瑕,也是你们墨家弟子,在田碧恒的军营外乘人之危,要杀梅丽丝,还是你们自己,逼得胡古自尽。所有可以解毒、抗毒的人,你们一个也不相信,如今兵临城下,死到临头,又怪得了谁?”
这一下那些墨门众人,才明白事情远没有想像的那么简单,原来这一切是一个局,有人挑拨离间,把墨门最得力的帮手一个个的全都给挤走,所以耿珊海才有恃无恐地下山来攻打地下迷宫。
梅丽丝笑道:“当年,胡古赢了我师父须卜提,害得我师父几十年都恢复不了功力,只可惜胡古死得太快,我不能亲手杀他,真是平生之憾!”
墨奇道:“想来胡古聪明过人,一定早就料到,这一切都是你在搞鬼,他亏欠了你师父,更亏欠了那些被他毒死的人,所以才选择自尽。”
梅丽丝冷哼一声,“他自尽不过是因为怕我。说起来,我也很佩服他,朝丝暮雪无药可救,他居然可以把吴欲治好,倒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但是我的目的并非要赢他,而是要杀他。他死的太快了,我没有机会折磨他。”
墨奇点了点头,“既然你的目的已经达到,那就不妨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个明白,究竟你们安插了什么人在我门下,这个人挑拨离间,最终害死胡古,我看胡古也一定猜到其中原委,所以才饮恨而终。如今大家面对面,不妨坦诚相告,叫老夫死之前,也作一个明白鬼。”
梅丽丝冷笑道:“你们这些人当中的确有个内奸,却并非由我安插。既然你们掌门想要见你,你就不妨站出来跟他说个明白。”
墨喜儿大声道:“这个人,是不是段爱?”
段爱微微一愣,“绝不是我,我对师父忠心不二,天地可鉴。”
“不是你?”墨喜儿沉着脸道:“不是你,为什么你处处针对陈瑕,整件事都是你在搬弄是非,如今你的主子就在城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段爱当即跪倒在地,“大师姐,我这么做完全是不想看你……看你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人伤心难过,我是在为你出气,你居然……居然怀疑我?”
墨奇叹道:“为了一些儿女私情,就将所有人的的性命和我墨门的安危置之不顾……又岂是钜子所为?其实我早就想以门规处置你,可我知道,那个内奸,绝不是你。”
“爷爷!”墨喜儿怒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为他求情?”
段爱咬牙说道:“喜儿……你……你今天是要冤枉我了?”
墨喜儿满面通红,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谁叫你冤枉他?”
段爱闻听,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祖惧不是陈瑕所杀?难道吴欲不是陈瑕所害,难道我们那么多兄弟,就全都白死?你为了一个外人,冤枉我吗?好,好……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不必掌门动手,我自己了断也就是了。”
说罢从腰间抽出鹅毛扇来,那把扇子内藏匕首,段爱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的咽喉便刺了下去。
就在这时,墨奇却一探手把他的手腕抓住,“死解决不了问题,我们现在需要同仇敌忾,不是意气用事!”
“师父……”段爱微微一愣,因为他在这么近的距离,已经感觉到墨奇的手在微微颤抖,似乎使了很大的力气一样,这在从前绝不会发生。他忽然明白过来,怪不得墨奇今天传位给喜儿,怪不得要说出落日神剑的秘密,原来师父的武功大不如前,恐怕命不久矣。
段爱并非莽撞之人,在墨家七贤里他的智谋反而更高,做下错事,完全是因为他喜欢喜儿,嫉妒陈瑕。却不曾想,会被他人利用。
“师父,弟子的确错了……”
墨奇对着他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应该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内奸了?”
段爱犹豫了一下,低头不语。
这时,梅怒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说道:“师父,不必问了,内奸……就是我!”
这句话出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梅怒一向德高望重,处事公允。墨奇那么多弟子里,他最赏识的人便是梅怒,如果不是他亲口说出这句话,任何人也不会相信他是内奸。连墨奇也不禁觉得惊讶,指着梅怒说道:“是你?你是我的大弟子,自幼就在大鲜卑山长大,到现在已经三十个年头,老夫自问不曾亏欠于你,你为何勾结外人来害自己的骨肉兄弟,害你的师门,害这么多乡亲父老?”
梅怒看了看段爱,说道:“对不起,师弟。我利用了你。”
段爱却看了墨喜儿一眼,回过头说道:“是我鬼迷了心窍,怨不得谁!”
墨奇面沉似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怒道:“这都要怪我。当日,通天教攻打我们村子,所有人全都中了毒,无力与他们抗衡。我和小娟虽然侥幸逃出生天,可是梅展却在逃来地下迷宫的路上,走丢了。不知师父可曾记得这件事。”
小娟是梅怒的妻子,梅展是梅怒的唯一的儿子,当时作为母亲的小娟哭得死去活来,墨奇又怎么会不记得?
“可后来你不是找到他了吗?”墨奇问道。
梅怒摇了摇头,“不是我找回来的,而是……而是蛊祖放回来的。”
耿珊海面有得意之色,大声说道:“他是我的娈童,哈哈哈。”
梅怒两只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你这个畜生,可恨我那天杀不了你!”
耿珊海笑道:“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是畜生,你和我联手残害同门,难道你就不是畜生,我可是守信用的人,你的儿子,我已经还给你了。你不谢谢我,反而骂我。信不信我叫你全家死绝!”
821、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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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2、咎由自取
梅怒说道:“做错了事,就该坦然承认,小娟,为夫不能一错再错……如今兵临城下,如果城破,那我绝不独活,我只希望师父可以网开一面,耿珊海能够信守诺言,叫你们母子平安过完后半辈子也就是了。”
说到这里,一家三口抱头痛哭,在场之人,无不恻然。
“先别急着要死要活,究竟你们一家是怎样诬陷陈瑕,害死胡古,还没交代清楚呢!”梅丽丝大声说道。
耿珊海皱了下眉头,“胡古口引那老不死的,如今死都死了,又何必什么都要讲个明白?”
梅丽丝一摆手,厉声道:“那可不行,当初墨门弟子对我和陈瑕横加指责,我梅丽丝可受不了这样的气,我现在必须要他们明白,到底谁才是正人君子,谁才是卑鄙小人。再者,这件事也是通天万毒教教主你的杰作,难道你不想听听自己是怎么把这些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吗?师兄,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理应听一听自己的成就啊!也好叫你的这些护法童子,知道知道他们的爹爹是多么的了不起。”
一听到通天万毒教教主的名头,那耿珊海眼前一亮,大笑道:“哈哈哈,师妹所言极是!梅怒,你们还不把怎样诬陷陈瑕、加害胡古的事从实招来?叫这些傻乎乎的自以为是的墨门中人,听个明白,气个半死?哈哈哈!”
耿珊海刚愎自用,好大喜功,说完之后得意地大笑,那声音又尖又利,叫人听到,便觉得阵阵作呕。梅丽丝在一旁面带冷笑,轻蔑地看着他。心中暗想:这样的人,怎么配做我万毒教的教主?这时你笑,等一会就有你哭的时候。
这时,墨奇一摆手叫手下弟子收起兵器,说道:“可是当天,通天教的人并没有来攻打我地下迷宫,究竟后来的事情是怎样,梅怒,你还是当众交代清楚的好。”
梅怒这才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道:“本来那一天,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可没想到的是,当天夜里在神清峰上,忽然有两个不速之客到此,耿珊海得到消息,与那两人交谈,不知怎么,便受了点内伤……结果就把那件事耽搁了。”
“两个不速之客,又是何人?”墨奇追问道。
梅丽丝笑道:“你们这里来了谁啊?”
墨奇恍然大悟,这才明白,那两个不速之客便是陈瑕和梅丽丝。
梅怒说道:“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我只是隐约听到,什么蛊祖亲至……什么欺世盗名,双方把音波以把内力发出,震得山谷嗡嗡作响,再以后的日子里,耿珊海那恶贼便都在养伤了。”
墨奇点了点头,“怪不得,我们接连破了四座法坛,你们都没有人来救援。”
耿珊海笑道:“我也以为是我师父到了,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事情总有转机的一天,而我早就布下梅怒这一招棋,所以你们地下迷宫的情况,我了如指掌,所等的,只是时机而已。叫我没想到的是,那个陈瑕百毒不侵,内力又高,如今他来到这里,正是我的克星,所以无论如何,我必须要把他先请走,然后才能再对你们下手。也是你们自作自受,得罪了我的师妹,叫她也倒戈于我。那日,你们与慕容部落的独孤离反目成仇。梅丽丝受了重伤,可这个时候段爱和祖惧,居然想乘人之危,要了她的命,还是我在暗中把师妹救回去的。”
梅丽丝笑道:“可是你也趁我昏迷之际,给我下了毒啊。”
耿珊海哈哈大笑,“人心难测,你虽然说帮我,可谁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只有毒药不会骗我。师妹,你不会怪我吧?”
梅丽丝冷笑道:“我的命都在你的手上,又怎么会怪你,否则又怎么会把朝丝暮雪,这么厉害的毒功传授给你?”说完梅丽丝指着城头大声说道:“墨奇!伪君子,非是我一定要灭你们墨家,也不是我不守信用,而是你们一再相逼,我不得不投靠师兄,此事梅怒怕也早就告诉了我师兄了。所以说,胡古救了吴欲,我饶你们不死,可是你的弟子要杀我,这笔帐就要另外算一算了,现在你们该知道,为什么我要你们全都死绝了吧!”
墨奇叹道:“冤孽……正所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墨门弟子有今日之祸,也是咎由自取。”众弟子闻言全都低头不语。
“梅怒……为师想问一句,你为通天教做了那么多事,你的儿子真的保住了吗?”
梅怒皱眉说道:“弟子不知能否保住,我被放回来之后,本想去找神医,但又怕他解不了我的毒,走漏了消息。所以就先叫梅展去试一试,胡古果然医术高明,很快就解了梅展所中之毒,于是我又叫小娟去解毒,可是她有孕在身,胡古可以解她的毒,却解不了她肚子里孩子的毒。我一想,每天还要去向蛊祖说明情况,为了避免露出破绽,所以……我的毒,便没有叫胡古去解。”
墨奇点了点头,“你也算心思缜密。”
梅怒面有惭色,低头说道:“到后来,我又把陈瑕精通易容术,师父传授他雪莲神功,以及他要娶喜儿,还有他与慕容倩之间的事,全都对耿珊海的探子说了。所以其实我们地下迷宫的情况,他早就知道,之所以任由四座法坛被毁,是因为他忌惮陈瑕、胡古以及梅丽丝。所以才定下了一条反间计,利用喜儿和慕容倩、梅丽丝之间的矛盾,赶走这些外人。
包括祖惧要对付陈瑕,也都是我在从中挑拨……所以他的死,我也有很大的责任。”
“岂有此理!”这时段爱走上前来,喝道:“这么说,我的确是被你利用?”
梅怒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早知道你对喜儿也有情义,所以就怂恿你去为难陈瑕,就算有什么破绽,师父也会认为你是因爱生妒,不会想到,我才是内奸,可这一切又都是在耿珊海的授意之下完成的,不杀掉陈瑕,不杀掉胡古,我的儿子就要胎死腹中,而我自己也要死于非命。”
823、但求一死
段爱恼羞成怒,甩手就给了梅怒一个嘴巴:“想不到你一向处事公允,我段爱这辈子除了师父,最信任的就是你,你却利用我!”
梅展忽然扑上来,护住父亲,“别打我爹,都是我不好。是我害死祖惧叔叔的!你要打就打我好了!”
那天陈瑕放出狠话,“我陈瑕要走,你们谁能阻拦!”
当时在场之人,无人敢去阻止,唯独梅展却上前一步,对陈瑕说道:“恶贼叛逆,人人得而诛之。我敢拦你,你能把我怎样?”
才不过几天时间,当时的情形,人人都记忆犹新。
现在想来,梅展这个十一岁的孩子,平时少言寡语,书也不读,只会闷声玩耍,不知忧愁,也不见他有多聪明,怎么可能在危急关头说出那样大义凛然的话来,原来也是受人主使。段爱望着梅展稚嫩的脸庞,无辜的眼神,又怎么下手打他,只能捶胸顿足,大骂自己,“我真他娘的糊涂啊!我真是个蠢得不能再蠢的蠢货!”
段爱一向以足智多谋自诩,想不到却被最信任的师兄愚弄,如何能不懊恼?
梅怒见他如此,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只是这计划终究百密一疏,陈瑕还是逃走了。那天陈瑕逃出来后,被我们堵在新房的门前,是喜儿替他求情,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叫我觉得惭愧。我也知道,陈瑕的武艺太高,他要走,我们这里的人,没有谁能拦得住他,所以才叫梅展去说了那番话。可后来祖惧被陈瑕杀了,他真的出手杀人,我的心里又如同刀绞,我知道如果再强行阻止的话,那只怕死的就不止祖惧一个啦。我心里想:为了我一己活命,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朋友,死在一个本来良善之人的手上?这不是违背了我们墨门的义气?
因为我知道陈瑕是被冤枉,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大的过错,又何必叫他在被逼无奈之下,真的成了一个杀人的魔头,而死的又都是我大鲜卑山的子民,我于心何忍?那一刻一来是我良心发现,二来,是梅丽丝告诉我,陈瑕不能死。所以我就劝说众人放陈瑕一条生路。他虽然没死,却也再不能回地下迷宫来,这样也算是完成了耿珊海交代的事情。”
耿珊海这时皱了下眉头,看了梅丽丝一眼,“你要他放了陈瑕?”
梅丽丝淡淡一笑,“他对我有情有义啊,就当是报恩,我可不像墨门的人,恩将仇报。再说,陈瑕已经走了,对你又有什么威胁?”
耿珊海冷哼一声,面上多少有些不悦之色。
梅怒说完跪地给段爱磕了一个响头:“段爱……我知道被人冤枉的滋味并不好受,所以今天喜儿故意冤枉你,你一定受不了。这等叛逆之罪,罪无可恕,祖惧、吉哀全都死了,吴欲也受了重伤,我又怎么能叫你再因为替我顶罪而死,所以我才站出来坦白一切,不管你是否原谅我,都是师兄我对不起你!”
段爱咬着牙,瞪着眼,可他却再也下不去手去打梅怒,只能把袖子一甩,冷哼一声退了回去。
梅怒站起身,对众人说道:“还有一件事……我也要交代清楚。那天雪崩之时,其实是陈瑕救了喜儿。至于吴欲的伤,和吉哀的死,的确是一场误会。我当时就在木瘴菩提坛,神清峰离法坛很近,他们有魔晶血石做的水晶片,透过水晶片可以看穿浓雾。虽然夜里视线不明,距离又远,无法看清面目,但是陈瑕当时的打扮太过与众不同,那个熊头帽子很大,所以后来我一眼便知道那个熊头人就是他。”
墨喜儿道:“原来你早知道,那为什么不说?”
梅怒苦笑道:“我奉命要害他,又怎么会说?就只能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到后来你领着陈瑕到此,我就已经开始留意他了,他的资质平平,可是武艺的确是高,之前我还曾抱有一线希望,希望他真的可以帮我们铲平通天教的恶贼,可是后来,小娟的状况越发不好,我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些日子,我每天出去,都要和耿珊海的探子见上一面,我越发担忧我们墨门的将来,却又无能为力,我心中也百般煎熬,不知道如何去做才是对的。祖惧的死,叫我很内疚,我……我就是恶人……不配做墨家的弟子……今天,师父又说起我的祖上梅元,他制造了天下第一神兵——落日神剑,我更加觉得汗颜。我是个罪人,但求一死!”
此时梅怒的精神已近崩溃,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落日神剑乃是墨门的大秘密,又怎么能当着敌人的面说出。墨喜儿忙喝止道:“还不住口!”
可是梅怒却依旧自言自语道:“我错了,我该死!我对不起墨家同门,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兄弟,更对不起喜儿你……希望你将来得到落日神剑,和陈瑕一起剿灭巫仙,消灭通天教!”
墨奇见他如此,也于心不忍,既然他把落日神剑的消息放出去,就不怕梅怒去说,便劝道:“你别这样窝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就算梅元当初有错,后来不也被原谅了吗?胡古是自尽的,你又没有害死过任何人,又何必耿耿于怀,只要今日我们师徒渡过难关,为师也可以原谅你呀!”
费恶也说道:“都是被逼无奈,情有可原!”
可是梅怒却摇头道:“晚了,什么都晚了,楼环是我用毒毒死的,那封楼环给蛊祖的密信,是我放的,梅丽丝说要报仇,要我陷害胡古,胡古救过我们所有人,更是给我儿子解毒,可我最终却把他逼死,就连那两个看守胡古的婶娘……也是我亲手杀死,我所做的一切便是要嫁祸给陈瑕。师父,诸位师弟,诸位乡亲,‘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师父他老人家过的话,我有两条人命在身,更不知我背信弃义,会害死多少人!”
他说着走到爱妻身边,“小娟,你我夫妻一场,事已至此,我不想连累你!你替我好好照顾小展。就算师父肯原谅我,我又有何面目活在世上?”他用小娟的身体挡住墨奇,跟着把她往墨奇的怀中一推,一纵身便跳下城头。
824、两尸三命
此一变故,大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而且他知道墨奇武功最高,所以先用妻子挡住墨奇,而他作为墨家的大师兄,其武功要比其他人都高出一大截,他执意要跳下城头,没有人来得及阻拦。
那城池之下是流淌着充满了水银的护城河水,梅怒大头冲下栽进去,瞬间就被水银吞没,尸体一时不沉下去,从上往下看去,仿佛成了一个银色的雕塑。只是水银本身就有毒,他在一瞬间喝了不少,再也没有活命的道理。
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从城头上传来,小娟发疯一样地扑了上来,对着城下的梅怒大声哭喊着:“夫君,夫君!”
两旁段爱、费恶早就将她拦腰抱住,小娟大喊:“放开我,放开我!”见二人不肯撒手,她便又说道:“事情还没交代完,我有话要对师父讲。”
两人望了一眼墨奇,墨奇也觉得心中难过,不管怎么说梅怒是他一手栽培的,如今就这样白白死掉,却叫通天教的恶人全都看在眼里,当真是亲着痛,仇者快,墨奇又怎么会觉得好受?他见小娟泪眼朦胧,实在不忍心,便说道:“放开她。叫她把话说完。”
段爱和费恶这才松手,小娟跪在地上,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哭道:“师父,我们梅家世世代代都是墨门的弟子,不管梅怒做错了什么,今日该还的也都还完了。但是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个明白,希望你不要怪罪我的夫君。”
墨奇点了点头,“我本来也不想责罚他,他依旧是我的好徒弟。”
小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就多谢师父。其实,看守胡古的那两个婶娘,并非梅怒所杀,而是小女子一时鬼迷了心窍……不关梅怒的事……只不过他为了保护我们母子,所以把一切都揽在自己的身上,此事千真万确,还望师父明察。”
墨奇苦笑了一声,“我早知道梅怒绝不会做出这等残害同门的事情。只不过我不想追究此事了,你也不必死了。”
小娟再次磕头,“多谢师父体谅……”
说着她又对梅展招了招手,梅展走过来叫了声:“娘。”
小娟擦着他脸上的泪痕,哭着说道:“太师父原谅爹爹了,你爹爹是为了保护你,为了保护我们这个家才那么做的。不管旁人说什么,你都要相信,你爹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不是什么内奸,他是一个好男人。记住了吗?”
梅展含泪点头道:“我什么都明白的,我已经十一岁了,我知道爹爹是被那个坏人所逼的!我在木瘴菩提坛,坏人逼我叫他爹爹,可我知道,我的爹爹叫梅怒,是墨家七贤里的大师兄……”
耿珊海骂道:“乖儿子,你怎么不识好歹?我对你哪里不好?”
小娟也不理会他在下面叫嚷,对着梅展欣慰地点了点头,“那你以后也要听太师父的话,就算一死,也不要再与通天教的人有什么来往啦。而且你要记得,长大之后,要替你爹爹报仇!你知道你爹爹的仇人是谁吗?”
梅展一指耿珊海,“就是他!还有大巫仙,还有通天教的所有恶贼!”
“简直岂有此理,”耿珊海跺着脚喊道:“小崽子,你不怕我的毒吗,别忘了毒发的滋味!只要你乖乖听话,爹爹自然疼你爱你。”
小娟猛然回身,一指耿珊海,骂道:“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你逼死我夫君,现在又要蛊惑我的儿子,我们一家跟你有什么仇怨?”
耿珊海哈哈大笑,“我不但要蛊惑你这个儿子,如果你肚子里的是男孩,我还要是要留下来,叫他给我做娈童,如果是女孩嘛,那就把直接摔死。放心,今日城池一破,我会留下你的性命,叫你眼睁睁看着你的一双骨肉成为我的奴仆!”
小娟仰天大笑,状若疯魔,“怕你没这个机会,夫君,我随你去了!”
她此时就在城边,说完这句话,也学着梅怒一样,推开身前的儿子,叫旁人无法救援,她上前一步也跳下城头。
身后的梅展放声大哭,一瞬之内便是双尸三命,说什么“为了一家人的平安”,可最后还是家破人亡。在场众人全都潸然泪下,连梅丽丝也不禁眼眶湿润,却唯独耿珊海不以为然,“真是的,都说了我不杀你们一家人,又何必寻死觅活?为什么我说的话,你们就是不信呢,现在好了,死了,连奴仆也做不成。”
梅展就只顾着大哭,哪能反驳他的话,墨喜儿就只觉得胸中一团怒火,快要把自己焚化,指着耿珊海大骂道:“你这个阴阳怪气的畜生,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耿珊海笑道:“人又不是我杀的,你骂我做什么?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们自己搞出来的,与我们外人有什么关系?喂,雪怪,该知道的,你已经都知道了,我叫这么多老鼠来,可不是要杀你的,咱们可以谈一谈,只要你交出机关术和万毒指环来,我们通天教立即离开大鲜卑山,从此你们继续过你们的小日子,我保证永远不来侵犯。我虽然手段毒辣,却也是个守信用的人,你也别说我心狠手辣,梅怒的死,你也看到,是自尽,可你连破了我四座法坛,杀了我们那么多人,这笔帐又如何算呢?”
墨奇冷冷说道:“如果这么说,我们大鲜卑山一千余户的性命又当如何去算,像梅展这样家破人亡的,大有人在。这笔帐怎么去算?是你们通天教打扰我们的清静,可不是我们墨门去找通天教的麻烦!这笔帐又该如何去算?”
耿珊海知道自己做过什么,辩不过墨奇,便笑道:“其实只要你肯放弃机关术,哪有这么多事。好了,过去的事就当过去,本宫也不想和你计较。就当你我扯平,如今兵临城下,你们又没有任何解毒的办法,做困兽之斗,毫无意义,终究也是徒劳的。你虽然已经是朽木之年,可还有这么多弟子啊,又何必叫他们跟着你送死?我看咱们不如就此握手言和。共同为大巫仙出力,你看如何?”
825、疯狂鼠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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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6、内力耗尽
有护法童子说道:“护法大人,这帮家伙的机关兽厉害,虽然只有几只,可是我们的毒老鼠终究是血肉之躯,这么打下去,就全都被机关兽杀死了。”
耿珊海冷笑道:“我岂能不知机关兽的厉害?不过区区几只机关兽,就能破我的毒功?大鲜卑山纵横三千里的毒物,全都在这里,它能抵挡得了几次?不是只有墨奇才会武艺!”
耿珊海说罢,一个纵身,已经跳到老鼠中间,面前一只机械蜘蛛见到有人,便舍了老鼠向他杀来。
耿珊海也真是了得,那机械蜘蛛四把大刀,分前后左右依次劈砍,他左躲右闪,便可轻松躲过。翩若惊鸿的轻功,这耿珊海比陈瑕使得更高。机关兽尽管厉害,想打到他却不容易,渐渐地,耿珊海把一只机械蜘蛛引到护城河的边缘,跟着一个跟头从机关兽的头顶翻过,回身一掌,想把机关兽推下去,可没想到的是,那机关兽的体型巨大,以他的功力就只能推动一点,机械蜘蛛的一只爪子随便在护城河的边缘一搭,便掉不下去了,两把大刀交叉砍下,耿珊海赶紧缩手,稍慢一点,一条胳膊就要掉了。
“果然厉害!”耿珊海不敢怠慢,猛然间一声呼喝,声若洪钟,一群老鼠得到命令呼地围上,别看一只老鼠并不可怕,可成千上万的老鼠,便有排山倒海一般的力量,机关兽尽管沉重却被老鼠逼着推下河里。
耿珊海哈哈大笑,“也不过如此嘛!”
正在得意之时,那只机械蜘蛛居然能从水银中爬了出来,四把大刀飞旋,绞肉馅一样,把一堆老鼠绞得血肉横飞。
墨喜儿大声道:“笨蛋!我们的机关兽是不会死的!放雷石!”
话音刚落,城头上又有投石车往下扔石头,那些石头最小的也有拳头大,石头上浇了黑油,用火点燃,那些老鼠遍地都是,石头落下来,便是一片火海。
耿珊海这下可领教了机关术的厉害,看来单单凭借这些老鼠群是打不进城内的。他也怕被石头砸中,赶紧撤到远处。一见梅丽丝就在身边面带冷笑,就气不打一处来,“师妹,你不是说,你不是说:他们没有了陈瑕和胡古,很容易就败了吗?刚才我冲过去,差点丧命!”
梅丽丝笑道:“师兄,我只是说他们没了可以抗毒之人,可没说一定会败,那雪怪是天地四灵之一,与大巫仙齐名,机关术的造诣登峰造极,又岂是这么容易就被你我打败的?”
“那现在如何是好?”耿珊海瞪了她一眼,“要不干脆暂时先退了,别为了人家卖了自己的命。”
“机关术还在其次,难道万毒指环你也不要了?”梅丽丝问道。
耿珊海犹豫了一下,“能取则取,不能取我也没有办法。只不过就这么走了,的确心有不甘。”
梅丽丝道:“我看你应该把鼠群召回,避免损失过大。毕竟方圆几千里内的老鼠都被你招来,想要再找,可就困难了。我看还是按照第二步行事吧。”
耿珊海犹豫了一下,“也罢,那就从内部攻克!”
说罢他从背后掏出一根铜箫来,放到唇边徐徐吹奏。那箫声并不大,却暗含万毒教的聚魂魔音功,一些城头上的人听到,顿时觉得头晕眼花。
墨奇惊道:“敌人用魔音扰乱我等心神,喜儿你来指挥,我去擂鼓!”
墨奇交代完,迅速登上鼓楼,拿起鼓锤拼命敲打,尽管墨奇不懂聚魂魔音功,可他内力高深,一通鼓下来,震得耿珊海心惊肉跳,可此时等于是内力比拼,他一时又撤不回来,只能勉励继续以魔音与墨奇抗衡。
渐渐地,耿珊海就觉得气力不续,胸中一股恶气上不去,下不来,鼻孔都开始往外冒血,却又不得苦苦支撑,心中猛然惊醒:梅丽丝害我!
梅丽丝在身后把一切看得分明,探手入怀,那里是无影袖箭的箭筒,里面尚有一枚化骨针,这个时候,只需一针下去,耿珊海真气外泄,必死无疑。她此时想起远在昆仑山的蛊祖须菩提,忍不住想要落泪,因为这一针下去,耿珊海死了,而她所中的摧心丹的毒,却再也无人可解。
如果胡古还活着,或许梅丽丝还有一线生机,可胡古也是仇人,梅丽丝又怎么会叫他活着,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自己难逃一死,也要和耿珊海同归于尽。
可惜事与愿违,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那鼓声猛然一滞,梅丽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耿珊海却突然恢复过来,把那魔音一吹。城头上又是一片哀声。
原来墨奇内力即将消耗殆尽,已然无力再和耿珊海抗衡,他自知大限将至,眼看着众弟子一个个吐血倒地,可他却再也保护不了他们,不禁一声长叹,高呼道:“天意,都是天意!”
而此时耿珊海也需要调息一下,听到城头鼓声已止,他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好险,真的好险!”
只不过梅丽丝断了一臂,想要杀取他性命再无可能。只好把化骨针收起,垂着两手站在一旁,说道:“看来师兄的计策奏效了。”
耿珊海看着她冷笑了一声,并不答言。
城头上,墨奇支撑着身子默默地走下鼓楼,一直走到墨喜儿的身旁,一只手抵住墨喜儿的肩头,将最后一道真力传给了墨喜儿。喜儿见墨奇脸色苍白,忙问道:“爷爷……爷爷,你怎么了?你的脸色……”
墨奇笑着摇了摇头,“时候到了,爷爷……要去和你爹娘团聚啦。”
“不会的,爷爷……爷爷你不能死啊!”
此言一出,墨家弟子全都围拢过来,“老掌门,老掌门……”
墨奇摆了摆手,对众人说道:“老掌门没有了,你们有新掌门,只要新掌门活着,机关术还在……雪怪就在,从今往后,喜儿便是雪怪。”
墨喜儿哭道:“可没有了爷爷,我不知道怎么统领墨门,更不知道怎么能赢下这场大仗。”
墨奇惨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会赢的,因为机关术……天下无敌,你附耳过来……”
827、战鼓催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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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8、二十娈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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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9、反间计中计
虽然杀了一人,但是梅丽丝却再也隐藏不住,她表面上是要杀陈瑕,可刚才那一刀,分明是在帮陈瑕脱险,而陈瑕又把她给救了下来,这一切耿珊海看在眼中定然起疑。
梅丽丝对此心知肚明,她想偷袭耿珊海的计划大概就要落空了。
果不其然,耿珊海这时也不再躲躲藏藏,他从暗处走出来,冷笑道:“师妹,你们的戏唱得不错,连杀我两名弟子啦,你倒是帮我还是要害我啊?别忘了,摧心丹的解药你是没有的。你身上所有的解药,都在我这里。”
事已至此,梅丽丝也没有必要隐藏下去,她把短刀收进袖口,回身厉声说道:“狗贼,你欺师灭祖,天理难容。可惜墨门容不得我,才叫我落在你的手上。摧心丹又能如何?我死了又能如何?如今我大仇即将得报,我还在乎是死是活?你未免太小瞧我了。这么多年,我什么苦没吃过,比摧心丹再厉害十倍的毒药,我也不怕!”
耿珊海哈哈大笑,“都住手!师妹,我可没想杀你,其实你我同掌通天万毒教又有何不可呢?”
梅丽丝冷笑道:“你之所以不杀我,是想要朝丝暮雪的解药,我当初只教给你朝丝暮雪,却没传你解药。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朝丝暮雪无药可解。”
耿珊海道:“你骗谁啊?无药可解的话,那个吴欲是怎么活的?你也知道,我们用毒之人,一般都要留着解药的,不然的话,自己中毒也无药可医,那怎么可以?你我系出同门,我对你不薄啊,那都是因为念及我们师兄妹的情义。”
“呸!”梅丽丝怒道:“我和你有什么情义可言?如果有的话,你就不会给我下摧心丹的毒了,就算在临敌之时,你也是连长剑都不给我用,反而给了我一把普通的短刀,你这样丧心病狂的畜生,哪里会在乎别人的死活?”
“那好吧,我无话可说了!你的功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就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小的们,给我宰了她!”
一声令下,那些娈童和黑衣教徒立即冲上,把陈瑕和梅丽丝困在当中。
梅丽丝对陈瑕说道:“你不杀小孩,我可不管那些,那就由你对付大的,小的交给我了!”
此时梅丽丝已经红了眼睛,不顾死活,提着断了一截的短刀就往那些娈童的方向扑去。
虽然她断了一臂,可威力依旧不减,把金乌拂穴手施展开来,那些小童如何抵挡?
只见她宛如蜻蜓点水、蝴蝶穿花,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在人丛中传穿来插去,每出一刀,都是刺向敌人的穴位要害。不过片刻,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下一堆。
陈瑕与那些教徒纠缠在一处,见她连孩童也杀,不禁心中恻然,“姑姑,手下留情啊!”
梅丽丝哪管那些,厉声道:“他们都是耿珊海最宠幸的人,为他们的爹爹而死,也该瞑目了!”
忽然剑光一闪,耿珊海无声无息地从梅丽丝背后偷袭一掌,梅丽丝听到衣袂声响,猛一侧身,回身便是一刀。
耿珊海身手了得,却纵身跳到她断臂的一侧,在梅丽丝肩头重击一拳,梅丽丝就觉得肩头一阵发热,怔了一怔,知道自己又中了溃痈功的毒了,她咬紧牙关,反握短刀扎向耿珊海的背心。这一刀相当凶狠,简直是梅丽丝平生之力,那耿珊海反手一探,却把她的手腕拿住,只听咔嚓一声,紧接着又是“当”的一声响,梅丽丝另一只胳膊被耿珊海生生折断,短刀拿捏不住掉在地上。
那耿珊海回身旋步,握手折臂,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简直快到了极点,别说梅丽丝单臂已断,就算两臂皆在,也绝不是耿珊海的对手。
她一声惨叫,被耿珊海击倒在地,那耿珊海冷冷说道:“师妹,你太不自量力了。我以为这么多年,你的武功已经进步了很多,想不到还是如此不堪一击。以你这样的本事还想找我报仇,简直是痴人说梦!”
梅丽丝却哈哈大笑,“狗贼,你不必得意,你杀了我,也得不到朝丝暮雪的解药,更找不到万毒指环!”
耿珊海微微一愣,转而笑道:“如果万毒指环在你的身上,本宫倒是忌惮你三分,可是你的手不是被砍了吗?万毒指环,被一个叫段爱的人偷走了,当时我就在附近,亲眼所见啊。”
梅丽丝冷笑道:“是吗?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骗人吗?你以为我引你到此是为了什么?”
耿珊海皱了下眉头,“为什么?”
梅丽丝笑道:“当然是借助墨奇之手除掉你。”
耿珊海面带不屑,“嘿嘿,他的确内力高深,我不是对手,他的机关术我也领教了,我的鼠群也伤不到他。不过可惜啊,墨奇老鬼的命太短了,不但帮不了你,自己还被累死了。看来要想真正的天下无敌,还要活得够久才行。如今我鼠群已经攻入城池,墨门里还有谁能是我的对手?”
梅丽丝笑道:“还是你的手段高明,这次我倒是失算了,不过既然如此,你为什么现在不进城去看看呢?”
耿珊海笑道:“我可没那么傻,只等着鼠群把墨门的弟子全收拾了就好,我又何必以身犯险,等他们中了毒,自然就会求我,乖乖的把《先天机关术》交出来,现在我的敌人是你。”
梅丽丝点了点头,“时候也差不多了……你看看你的左肋下是什么?”
耿珊海微微一愣,慢慢地掀起自己的袍子,只见左肋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刺入了一根银针,耿珊海大吃一惊,“这……这是怎么回事?”
梅丽丝笑道:“你以为你还可以活吗?幸亏墨奇给了我一个可以发暗器的无影袖箭筒,之前虽然连我的手一起被独孤离砍断,可只是砍断了箭筒,那发射毒针的机关还在,我叫梅怒把它捡回来给我,你不知道吧?你叫梅怒做内应,用的是反间计,我也可以用反间计来对付你,这叫做反间计中计!我把箭筒藏在我的断臂之下,你只在乎的我完整的手臂,却忽略了我的断臂,哈哈哈,你想不到墨奇的机关,没有手也可以发,看你这次还怎么活?”
“那又如何?区区一根化骨针你以为我会怕?”
梅丽丝诡秘一笑,“化骨针你是不怕,但是你却没有朝丝暮雪的解药!”
830、地狱等你
此言一出,耿珊海骤然变色,“朝丝暮雪?不可能,不可能!你想吓唬我?我带你回来的时候,已经把你身上所有的瓶瓶罐罐全都收走,朝丝暮雪的毒,还是你教我如何炼制的,你哪有机会再去弄朝丝暮雪?”
梅丽丝哈哈大笑,“可是你忘了,你拿那些娈童试毒的时候,我也在旁边,尽管你炼制了那么多毒药,而我只需要米粒大小的那么一丁点,哪怕它只是一粒微尘,我只要把它藏在指甲缝里,就可以要你的命,以报师父多年前的血海深仇。”
“岂有此理!”耿珊海勃然大怒,把那银针拔出,单膝顶住住梅丽丝的小腹,将那枚银针插入梅丽丝的左眼之中。梅丽丝啊的一声大叫,陈瑕正与那十人打得难解难分,听到梅丽丝大喊,便知道不妙,“姑姑!”
话音刚落斜刺里便有人一刀劈下,陈瑕赶紧用宝剑去挡,那人力气不小,陈瑕的宝剑都险些脱手,不由得大吃一惊,好在青冥宝剑锋利,那人的大刀却被砍断。陈瑕再不敢大意,只好全神贯注抵御敌人。
忽听梅丽丝又哈哈大笑,“你杀吧,你杀了我,也只有七天活命。再也拿不到解药啦!”
耿珊海咬牙切齿,“你现在也中了朝丝暮雪,而且你还有摧心丹的毒,还有,你一只眼瞎了,双手断了,要死你也会比我先死,有什么好笑?”
梅丽丝依旧大笑道:“我烂命一条,何惧一死?就算你再怎么折磨我,害我,我能报了大仇,死而无憾!哈哈哈!师父,弟子给你报了仇了!”
耿珊海大怒,连打了梅丽丝十几个嘴巴,直打得鼻孔流血,牙齿脱落,依旧不肯罢手。打完之后还不解气,对着梅丽丝的肚子又踹了一脚,冷哼道:“既然如此,就试试三尸毒吧,看你能撑到几时!”
说罢口中念念有词,那些攻城的老鼠忽然一下子全都向他聚拢过来,耿珊海冷笑道:“就叫你脚底烂起,看你受得了受不了,这么多毒老鼠,就算你解得了毒,那也成了一个没手没脚,眼瞎耳聋的怪物!”
梅丽丝哈哈大笑,“就怕你不用这个手段呢!虽然朝丝暮雪厉害,可我始终不能看到你是如何死的。现在你放这些畜生出来,等于是自取灭亡?”
耿珊海微微一愣,转而奸笑道:“嘻嘻嘻,死到临头,还说大话。”
梅丽丝笑道:“我告诉你,我是骗你的,哈哈哈。那不过是一枚普通的银针,没有朝丝暮雪,哈哈哈,你太蠢了。”
耿珊海冷哼一声,“现在求饶也晚了,就算没有朝丝暮雪,我也要你的命!”说着话一群老鼠就冲着梅丽丝咬来,梅丽丝双手已废,只能凭借两只脚闪躲,她的轻功毕竟还在,足尖一点飞到陈瑕身畔,大叫道:“陈瑕,万毒指环拿出来!”与此同时一把刀直透小腹,梅丽丝闷哼一声,陈瑕赶紧把她抱住,同时飞起一脚,将偷袭之人踢倒在地。“姑姑,姑姑!”
那些教徒见耿珊海发动鼠群向这边冲来,也不敢留在陈瑕周围,纷纷倒退。
那被陈瑕踢倒的教徒,一时爬不起来,眨眼间就被鼠群吞没。那些老鼠撕扯着那个人,任他挥刀腿蹬,也驱散不了。鼠群因而受阻,一时也不向陈瑕攻来。
梅丽丝惨淡一笑,“你还叫我姑姑吗?”
“师……师父……”陈瑕终于叫出了这两个字。梅丽丝答应了一声,“好孩子,万毒指环拿出来,你就是万毒教的教主!替我清理门户!快呀!我不能再等啦!”
陈瑕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把万毒指环取出,把它戴到拇指上,梅丽丝道:“溃痈功可以控制任何毒物,你还等什么?”
陈瑕对万毒指环的作用已经知晓,听梅丽丝这么一说,便把拇指竖着,高高举过头顶,他不知道如何控制鼠群,不过万毒指环一出,耿珊海只吓得面如死灰,尽管把功力提到了十成,可那些老鼠却突然之间全都不受控制,满地乱跑,除了进不到陈瑕三尺之内,几乎逢人便咬。那十名教徒吓得四散奔逃,有的甚至直接上了柱子,可那些老鼠却是无处不到,不管躲到哪里,都旋风一般席卷而去,不管是黑衣教徒,还是白衣的童子,眨眼之间就被成千上万的老鼠推倒、吞噬,任你武功再高,轻功再好,也抵挡不了。
陈瑕惊慌大叫,“孩子,孩子全死了啊!要怎么收功啊!”
梅丽丝满口是血,依旧咬牙说道:“我卧薪尝胆几十年,忍辱负重,就为了今天,你收什么功?瑕儿,师父我……我怕是不行啦,不过我临死前,还是替蛊祖报了大仇。如今还有一桩心事未了,不知你是否能答应我。”
陈瑕自知,如果这个时候收回万毒指环也于事无补,搞不好他和梅丽丝全都要死,无奈之下,只得含泪说道:“师父……你有什么心事,尽管明言,瑕儿一定尽力帮你完成,但是要我做那些伤天害理,毒害旁人的事,瑕儿却万万做不到。”
梅丽丝苦笑道:“瑕儿,你做得已经够多了,我就要死了,再也不会逼你做你不喜欢做的事……”
“姑姑没逼我,我都是……都是心甘情愿……”
梅丽丝欣慰地笑了笑,“那就好了,最后一桩事情,不是要你报仇、杀人……你替我去一趟昆仑山,哪里有一个地方叫做昆仑之虚,你告诉那里的人,就说他的心愿,梅丽丝已经替他完成了。他就会……就会……”说到这里梅丽丝便要昏迷。
“就会怎样?”陈瑕赶紧输了一道真力过去问道。
这个时候梅丽丝受伤太重,不管什么真力也挽回不了她的性命,她勉强挣扎着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啦。
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却看不到师父最后一面,未免心中遗憾,流下泪来,“他就会……就会把他百年的功力,都传授给你……要与不要,你自己决定……”
梅丽丝忽然奋力坐起,大声喊道:“师父,弟子先去地狱等你啦!”
说完居然大笑三声,跟着一口鲜血喷出,便与世长辞……
831、巫仙入世
梅丽丝自知作恶多端,死后要下地狱的。可是一想到能与师父在地狱相见,从此双双永堕地府,再也不分开,她竟觉得无比欣慰,因而大笑而逝。
陈瑕再把内力输送过去,便如泥牛入海,再无任何效用。他这才确定梅丽丝这一次是真的死了,陈瑕忍不住跪地大哭。梅丽丝虽然总是骂他,骗他,甚至逼他,可这么久相处下来,陈瑕已经把她当作至亲之人。如今梅丽丝一死,陈瑕只觉得痛彻心扉。
他大呼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想杀人,却总在杀人,为什么我想救人,却救不了?”
哪里有人能回答得了他,那三十几人,此时已经被杀光,可在鼠群之中却又偏偏不见了耿珊海。他才是罪魁祸首,不管这里死了多少人姑姑都不算大仇得报,那耿珊海作恶多端,岂能轻饶。
陈瑕忽听脚步声响,却是耿珊海不敢一战,展开轻功发疯一样向出口跑去,一群大老鼠紧随其后追赶。耿珊海身上的毒虫比谁都多,万毒指环一出,所有的毒物全都去咬他,任他功力高深,却防不胜防,无可奈何之下,就只能把身上的衣服、袍子、靴子……所有可以藏毒物的东西全都给脱掉,连那顶白色的高帽子也不敢戴,披头散发,赤身露体地发力狂奔。
回头一看,陈瑕持着宝剑远远追来,耿珊海就觉得毛骨悚然,一头钻入地道。
那地道之内,又有数不清的毒蜘蛛,那是他之前,为了防止墨门之人逃走,特意留下,想不到如今却自掘坟墓,才一露头,无数的蜘蛛劈头盖脸的袭来,咬得耿珊海哇哇大叫,一张苍白的脸,霎时变成了紫色,就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虽是如此,他却一步也不敢停留,与这些蜘蛛相比,那些老鼠更为可怕,而比老鼠更可怕的则是陈瑕手中的万毒指环。
只是入口实在狭窄,耿珊海拼了老命,总算逃了出来,却也弄得遍体鳞伤。
外面风雪依旧,他浑身上下就只剩下一块兜裆布了,可就连这块布,还被老鼠咬得破破烂烂,大风一吹,千疮百孔。虽然陈瑕可以控制鼠群,但是万毒指环能发挥作用的范围有限,耿珊海到了外面,那些老鼠便全都堵塞了地道,如此一来,陈瑕反而一时出不来。
耿珊海心中发狠,“这陈瑕果然厉害,加上万毒指环更是如虎添翼,今天无论如何不能取胜,干脆不管什么机关术,也不管什么万毒指环,就把他们全都困死在里面算了,我进不去,也不叫他们出来!”
他见那个大花篮里还在,顺手扯掉底下的红布,简单围住下身,然后把那花篮反转过来,一群蜘蛛随即跑出。他在花篮的底部,找了几块火石,然后把花篮里的花花草草扔进地道,放火那些花草都给烧了,一股浓烟向里面喷射而去,原来那些花草,全都带毒,那些老鼠也好,蜘蛛也罢,闻到浓烟就不敢前进,可是后面又有陈瑕的万毒指环,那些毒物进退不得,就只能在甬道里不住徘徊。
老鼠成千上万,甬道才有多长的距离?眨眼之间就塞得满满登登。陈瑕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正在纳闷的当口,那些浓烟便穿透鼠群向内飘来,不过片刻光景,整个地道里到处都是。
陈瑕大惊,他自己百毒不侵,倒是无所畏惧,可墨门众人该如何抵挡。陈瑕只好收起万毒指环,可是那些老鼠却又好似被毒烟吸引,进了地道之后就再不出来了。而且还不住深处涌去。
陈瑕暗暗着急,抽出青冥宝剑在里面不住砍杀。希望可以杀出一条血路,到外面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耿珊海暂时阻住陈瑕,心中暗想:这臭小子一时出不来,毒烟灌进耗子洞,那些墨门的人也注定要死,我还是赶紧回法坛的好。
他抱着肩膀,光着脚,快步向法坛方向跑去,没走多远,迎面便是一千多奴隶,持着各式兵器追了过来。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瘦小枯干的老汉大声喊道:“这光屁股的老东西就是蛊祖啦,别让他跑了!”
耿珊海不认得那是江浪,只吓得面如土色,心道:“真是流年不利,才逃出地道,怎么又来这么多人?”
此时他赤条条的,也没什么法宝护体,论武功的话,虽然能打死几个,但是对方这么多人,他可不敢恋战。看来法坛回不去了,就只能转身逃窜。
好在他的轻功够高,江浪等人一时也追他不上。只听身后喊道:“老东西,你们的木瘴菩提坛已经被我破了,你这个老屁眼要到哪去啊?”
耿珊海也不答话,只是一个劲地狂奔,这么冷的天,他怕就此冻死,因此一刻也不敢停留,只希望跑起来,多少能发出一点热量,不至于冻僵了。
这一气狂奔就有十几里的路,前方是一处两山夹道,透过两山之间,可以看到一抹夕阳低垂,他这才知道自己一直在往西方前进,而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啦。
正往前跑着,山顶上忽然飘下一个红衣女子,如同仙人一样拦在道路的正中,面对残阳,背对耿珊海。
耿珊海回头又看了一眼,见江浪等人依旧向这边追来,不由得心中着急,对那红衣女子喝道:“识相的,还不滚开?”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红衣女子的身后,见红衣女子还站在那里,便一掌向她背心打去。
那女子不躲不闪,只向前迈了一步,耿珊海这一掌就此打空。
微微一怔的当口,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女子已然消失不见。耿珊海大骇,怎么今天来了这么多高手,一个比一个厉害。
江浪未必比陈瑕厉害,但是这个红衣女子的武功却是超凡脱尘,深不可测。耿珊海如同见鬼一般大叫一声,便又要逃窜,可是一只脚却陷在雪地里,再也迈不动了,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那只脚被冰冻住,再一回头,却见那女子就在身后,她蒙着面,眼中却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
“你……你是……”
那女子冷哼一声,“多年不见,你连我是谁也不记得了吗?你每天对着我的神像又是磕头,又是跪拜,可在神清峰下,却说:要夺万毒指环,创立万毒通天教!”
耿珊海这才恍然大悟,赶紧跪地求饶:“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巫仙,救我,救我!”
832、三个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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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3、山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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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4、一丝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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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5、洪水滔天
见证这场大战的,便只有江浪一人,他实在想不通,本以为陈瑕必死无疑,却又如何跟大巫仙斗了个旗鼓相当?难道陈瑕的武功已经进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但是这件事绝无可能啊!要不就是,那展红绫色迷了心窍,见我师父长得好看,想把他也收做娈童。
一想到这里,江浪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也不管二人打得正欢,放声大叫道:“师父,你可当心啊,这老妖婆别看长得年轻,实际上已经八十多岁啦!你要给她做娈童,不被她吸干精血才怪!”
展红绫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暗骂:哪里来的粗人,真是扫了兴致。
她单手持剑,与陈瑕练剑,另一只手,却从腰间摘下一个葫芦来,单手把盖子打开,葫芦嘴朝地,口中还念念有词。
陈瑕是全神贯注应战,巫仙不但一只手和他对打,还能分心念咒,足见展红绫的武功远在陈瑕之上。
她把那葫芦往地下一按,霎时间所有的毒物,便排山倒海一般朝着江浪涌来。
江浪见状大骇,再不敢停留,就只能发力狂奔,可是四面八方的乱石和毒物早就挡住了去路,唯一的去处,便是地下迷宫的入口。才刚到那里,耿珊海却从里面爬了出来,别看陈瑕和展红绫出来的轻松,耿珊海没有那样的武功,要出地道还是费了很大的周折,其结果就是又被老鼠、蜘蛛一通乱咬,这一次弄得浑身是血,一边爬还一边说道:“大巫仙,你不管我啦!好,好,你这么对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哪知道他往外爬,江浪往里爬,二人的脑袋咚地撞在一处,耿珊海下意识地说道:“快回去,这里面已经成了老鼠窝啦。”
江浪也道:“你快让开,外面的毒物更多啊!”
二人都想挤开对方,谁也不肯想让,结果就困在地道之内,眼看着那些老鼠越来越近,心中均想: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
江浪倒是不太怕死,反而笑道:“这回好了,你和我死在此地,也不用人埋了!”
“你才要死,我不想死!”耿珊海说罢,抓住江浪的肩膀就想从他身上爬过去,恰在这时。地道之内忽然一阵剧烈的颤动,洞顶的乱石飞溅,在耳畔噼里啪啦作响,那些老鼠、蜘蛛仿佛发疯一般,纷纷往洞顶爬去。跟着就听迷宫之内,水声隆隆,不到片刻便冲到此处,那水流实在湍急,江浪和耿珊海两个人手拉着手,连同地道内的乱石、蜘蛛、老鼠,全都一股脑地冲到了洞穴之外。
到了外面,只见大地到处开裂,大鲜卑山地脉里的水,如万马奔腾一般,向外涌出,滔滔不绝。山谷之外也到处是水,眨眼间就漫过了两侧的小山,跟着雪山迅速融化,水势滔天,有如汪洋大海平地升起,什么老鼠、蜘蛛、毒蛇,全都被洪水吞噬。
大鲜卑山十分寒冷,那涌出来的洪水却带着一股热浪,江浪深识水性,还好一些,可耿珊海在南疆干旱之地,几时见过如此大的洪水,他就只能在背后牢牢抱住江浪。江浪想要游水也不行,跟着他一起沉底。
心中还暗骂:他娘的,这个老屁眼,祸害娈童还不够,还要对我干这么龌龊的事。
他气不打一处来,对着耿珊海的脑袋连捶数拳,把他打得晕头转向。在水中,江浪可称得上天下无敌,耿珊海的毒功再厉害也不是对手。好容易将他打晕,可这家伙的手去还死死抓住江浪不放。
江浪就只能带着他,向上游去,见上面那个大花篮飘在水上,江浪便带着他一起坐到花篮之上,心中惊魂稍定。
一抬头,此时陈瑕和梅丽丝已经各自站在一块礁石之上,全都浑身湿透。其实那不是礁石,而是两座山峰,只不过洪水暴涨得实在太快,以至于两个人被洪水隔开,各自站了一个山头,隔水相望,谁也打不到谁了。
展红绫环顾四周,只见一片汪洋,洪水依旧缓慢上涨,却不如刚才那般猛烈,一些水已经漫过了她的脚面,她看了看头顶飞翔城堡,又看了陈瑕,忽然哈哈大笑,“是了,是了,这么大的水只有在大海中才能出现,如今却出现在大鲜卑山的山顶,甚至把群山都给淹没了。游尘,你不觉得奇怪吗?你看到了吧,这就是齐天丹穴阵的威力啊,它真的存在啊!师父没有骗我们!游尘,你看一看啊!雪怪发动了齐天丹穴阵啦!这还只是一小部分,等全部完成的话,我们就可以长生不死啦。”
原来墨奇对喜儿所说的天下无敌的机关术,便是这座齐天丹穴阵,地下飞城只是墨门逃生的手段,他们大部分人早在通天教来的时候就都已经死了,如今就只剩下百十多人,墨奇为了免遭灭门之祸,临终之前叫喜儿发动了这个阵法。虽然他并没有集齐所有的法宝,不过墨门却能用机关术,叫地脉的洪水涌出地表,同时雪山融化,威力同样非同小可。就在墨奇的住处,便有开启城池飞升的机关,城池飞上了天,大地震动,地下被困住的水,便再也存不住了。只不过法宝不全,所以墨奇的这个阵法并不可以长使人生不老,相反却极具破坏之力。
洪水一放,任你武功再高,权势再大,也绝不是对手。
巫仙和陈瑕激斗正酣,洪水一到,如果再打下去,只能双双被水卷走。好在二人内力不弱,在水中也游刃有余,借着水的浮力,各自抢了一个山头站定。
陈瑕见展红绫突然之间,好像疯了一般,不断叫着步游尘的名字。不由得心中慨叹,就算给你建成了齐天丹穴阵又能如何?步游尘始终也不在你的身边,可这洪水的威力这么大,最终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而死。
他忽然见到她手中拿着的那个葫芦,便问道:“巫仙,你手里的那个葫芦是不是九转灵葫芦?”
836、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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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7、巫仙降世
展红绫说到这里,一声冷笑,“前提是你要能活着出去,而她是死是活,我就不敢保证了。对了,其实有了九转灵葫芦,万毒指环对我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蛊祖那个老鬼是死是活,也与我无关了。”
陈瑕把万毒指环吐出来,戴在手上,大声道:“你上当了,我还没吞掉,你想要的话,就飞过这边来拿啊!”
展红绫微微一笑,“你这个骗人的伎俩实在拙劣,真以为我不知道吗?我知道你水性好,在水里我不想和你交手。而且我心情不错,今天不想再杀人了。如今我已经见到了齐天丹穴阵的威力,就算我没有《先天机关术》也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这一趟我又得了九转灵葫芦,总算是不虚此行。如果你要继续与我做对的话,那也由得你。”
巫仙此言非虚,她本身就有另一本机关术的秘籍,叫做《归元机关术》,虽然与《先天机关术》所讲的完全不同,可她却能从那一本书来推断《先天机关术》的内容,她也不需要知道全部,只要知道如何布置齐天丹穴阵即可,之前她也曾试过几次,现在她看过了地下迷宫的状态,她大概能猜出齐天丹穴阵的布阵方法。
而且墨奇已死,城池飞升,展红绫也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再拿《先天机关术》了,之后就只能凭借猜测来建造这个法阵。但她相信,以自己的聪明才智,这件大事一定会完成的。
她与陈瑕隔水相望,轻功再好,也飞不过去,所以万毒指环的事也只好作罢。只是现在这里这汪洋一片,要如何离开,却是一个难题。
恰在此时,耿珊海趁着江浪不备之机,从背后偷袭一掌,将他从花篮上打了下去。那江浪在水中尚可,到了花篮里面,可就不是耿珊海的对手。耿珊海掌中带毒,只一掌就把江浪击昏,他则划着花篮顺水下去。
巫仙见状大喜,对他招了招手,“喂,你还不过来渡我离去?”
耿珊海望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心道:“我之前和梅丽丝说过要创建通天万毒教,巫仙会不会因此记恨于我?虽然她口头上说饶我不死,却在洪水暴涨的时候,任由我困在地道之内,多半是不肯救我,既然如此,我为何又要渡她?”
想到这里,他拼命地朝着相反的方向划走,展红绫大怒,“耿珊海,你作死吗?我叫你来渡我,你听不见?”
耿珊海只是装作不知继续划走。展红绫冷哼一声,“想不到你敢背叛我!”
陈瑕却大笑道:“看来你的人实在不怎么样,表面上都说信奉大巫仙,可实际上只不过是屈服你的淫威罢了。”
陈瑕说罢跳入水中,去救江浪。
展红绫被陈瑕数落几句,就觉得颜面扫地,把九转灵葫芦一翻,那水中还有许多老鼠没有被冲走,便将耿珊海的花篮围住,推着那个大花篮向这边而来。任耿珊海拼命划水,却无济于事,眼看着离巫仙越来越近,他只觉得毛骨悚然,赶紧喊道:“巫仙大人,我……我是要杀那个掉进水中的老头子,他知道一个大秘密呀!巫仙,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我……我告诉你这个秘密好了,墨门弟子说,绝不能叫你知道。”
展红绫冷冷地看着他,“废话!什么秘密?”
耿珊海情急生智,大声说道:“他们说要对付你……说……说你的非命剑厉害,要对付你,就只能用一把落日神剑……那把剑在什么地方……我可就想不起来了……”
耿珊海哪里是想不起来,他是想:话可不能全都说出来,否则巫仙一旦知晓全部,非杀了他不可。
果然展红绫犹豫了一下,“我知道了。你快点滚过来吧!”
也不用耿珊海划水,那群老鼠便把花篮推到展红绫的脚下,她一纵身上了花篮,回头又望了陈瑕一眼。
此时陈瑕已经把江浪救到另一处岩石上,也在望着展红绫。
展红绫对他笑了笑,“陈瑕……不管怎样,我帮你找到了那个小倩……”
陈瑕大声道:“我早就找到她了,可不是你帮我的,再说我当初只是要你找我爹娘还有我兄长的,可不包括小倩。”
展红绫道:“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不过我帮你一个忙,你最好也帮我一个忙。我虽然拿了九转灵葫芦,可是还不知道千年雪莲的下落,如果你找到慕容部落,就把千年雪莲带给我。我在昆仑山等你的消息。”
陈瑕一愣,“你怎么知道我会去昆仑山?”
展红绫笑道:“因为你有万毒指环,迟早要去昆仑山的。”
陈瑕皱了下眉头,怪不得她不要万毒指环了,却原来另有打算,“那你又凭什么叫我把千年雪莲给你?”
展红绫一把抓起耿珊海,“你师父梅丽丝的话,你都忘了吗?你把千年雪莲给我,我叫你替蛊祖和你师父除掉此人,报此大仇,否则,梅丽丝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耿珊海吓得面如土色,“巫仙大人,你不能这么对我呀!”
展红绫却把一巴掌扇倒,“我是巫仙,我想怎么对你都可以,你对我不敬,我便是现在取你的狗命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我也不会随便杀你,你的命在我这里一文不值,但是在蛊祖那里可就值钱得多了。你现在立即带我离开。”
耿珊海不敢怠慢,划着那个花篮越走越远,展红绫站在花篮的前方,迎着夕阳大声笑道:“巫仙真主,蛊祖为奴,菩提法坛,雪怪伏诛!哈哈哈!”
陈瑕望着展红绫离去,不禁一声长叹,“想不到刻在神清峰上的字,竟然一语成谶。原来巫仙早就洞悉一切,我要与她为敌,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
猛然间,陈瑕想起一事,他把江浪摇醒,“醒醒,醒醒,你会龟息大法,总不至于淹死,巫仙走了,别装蒜了。”
江浪这才睁开一只眼睛,扑哧一笑,“大难不死啊,好险,好险。”
陈瑕却抓住他的肩膀问道:“我问你,那二十几个娈童何在?”
838、事与愿违
江浪闻听,顿时笑意全无,“这么大的一场水,多半是死光光了。”
陈瑕大叫一声,“怎么……怎么死了呢?”
江浪低头说道:“我叫他们去烈焰钩吾坛的山洞,洪水一发,他们在山洞之中,无法逃脱,定然是要淹死的。”
陈瑕一拍大腿,“我这就去看看……游也要游过去。”
江浪一把将他拉住,“没用的,人是不可以与天斗的,你想,如果他们在木瘴菩提坛,那山峰高耸入云,必定不会死,可是你把他们全都带下来,就无论如何也活不成啊。”
陈瑕心中懊恼:“可我明明是要救他们,怎么反而却成了害他们呢?”
“只能说是天意……”
“我偏偏不信,就算有一个人还活着,我也得救他们出来!”陈瑕也不管江浪阻拦,一头扎进水里,迅速沉入水底,他会龟息大法也不需游泳,就只是在水底狂奔而去。
只不过洪水一到,气温升高,之前这里是白雪皑皑,如今却到处都是污泥,那水中悬浮着数不尽的尸首。之前埋葬在雪中的汉兵以及墨家的先人,全都被泡了出来。此情此景,叫陈瑕觉得脊背发凉。心中在想:这大雪之下隐藏了多少杀戮,只希望从今天开始,大鲜卑山再也不要有人惨死啦。
不多时便到了烈焰钩吾坛,果然就如江浪所说,那山洞里面已经灌满了水,陈瑕游进山洞里,里面是一片漆黑,哪里能找到什么娈童的尸体?再游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
大雪已住,只见漫天的星斗倒映在水中,天空格外晴朗。这时,西方的天际处,有无数的流星划过,陈瑕自小就听哥哥说过,天上的每一颗星星,就代表地上的一个人,如今这么多星星陨落,那大概是因为很多人死去了吧。
陈瑕心中感慨,忍不住掩面而泣,他想救人,可最后却又把他们全都害死。江浪说的不错,如果他们留在木瘴菩提坛或许就不会死了,他还想着,等把他们救回来之后,再用胡古所教的方法一个一个给他们解毒,就算耗尽功力,也再所不惜,可是老天爷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这时,忽听远处有水声响动,陈瑕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大木盆向这边缓缓驶来,那木盆里坐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陈瑕在水中就只露了一个脑袋,那少年也未曾发现。不多时那木盆漂到了切近,陈瑕与那少年四目相对,那少年满脸惊恐,“你……你还没死?”
陈瑕认得他正是班纳洛,想不到他从木瘴菩提坛下来了,陈瑕不等他划走,一把抓住那个木盆的边缘,此时班纳洛脸色铁青,那木盆之内是一片血水,他自己虽然包扎过伤口,可到了这个时候,血水还是渗了出来。被陈瑕拦住,不知道怎么有了力气,大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的腿已经断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陈瑕望着他稚嫩的脸庞,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今天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我不想再杀人,你的护法已经不管你们这些娈童,自己跑了。可是你一个人要去哪里呢?”
班纳洛哭着说道:“爹爹不要我了,我也不知道能去哪里,但是……但是我不想死啊。”
陈瑕道:“你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大鲜卑山,只是再也不要回通天道了。”
“我害过你,你要救我?”
陈瑕点了点头,班纳洛道:“但是,你能带我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陈瑕推着那木盆又去找江浪,也许江浪有什么办法离开此地。
不多时又重新回到了那处山头,见江浪依旧坐在那里未曾动过,江浪见陈瑕回来,还带了一个少年,便笑道:“让你说对了啊,还真的救回来一个。这个木盆不错,我们可以坐上它,去大海里面玩一玩。”
班纳洛看了江浪一眼,只说道:“我好冷啊,我可能要死了。我爹和我娘还不知道我要死了……”
陈瑕安慰道:“我不会叫你死的。你是哪里人,我……我带你去找他们,如何?”
班纳洛苦笑了一下,“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自己已经不行啦。我出不了这片大水的。而且我已经瘸了……我的脚就是你砍断的……”
陈瑕心中酸楚,听着班纳洛胡言乱语,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把真力输送过去,可班纳洛却毫无起色。
江浪摆了摆手,劝道:“不要白费力气了,他失血过多,早晚都是要死的。”
陈瑕万分懊恼,“为什么我不想杀人,却总是叫别人因我而死,当我想救人时,却总是觉得无能为力,我空有一身武功,空有一部医书,可到头来,却什么也做不了。”
江浪怒道:“贼老天偏要如此安排,你又有什么办法?它就是要你很多心愿都达成不了。贼老天,有种你就把我江浪的命也收去,又何必挖空心思去算计别人?”
陈瑕放声大哭,也跟着江浪一起骂道:“贼老天,你他娘的搞的什么名堂,我陈瑕就在这里,我要打死你!你为什么这么残忍?”他一边喊叫着,一边挥舞着拳头,向着天空拼命地打去。但是苍天不语,如何能回答得了陈瑕的问话?
良久之后,水声渐止,四下里依旧是一片汪洋,数不清的尸体已然漂浮上来,顺着水流的方向,朝着不知名的远方漂流而去。
江浪道:“瑕儿,水开始往山下退了,大巫仙说的不错,大鲜卑山一下流去这么多水,恐怕你下山之后,所见到的依旧是一片泽国。”
这时,班纳洛忽然坐起,指着远方说道:“如此说来,我再也见不到爹和娘啦。”说罢他哽咽一声,就死在陈瑕的怀中,不管陈瑕再如何呼唤,运功,也活不过来了。他的眼角还挂着泪水,可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曾与陈瑕兵戎相见,恶毒的手段完全不逊色于那些通天教徒,以至于那个时候,陈瑕完全忘了他其实不过是一个孩子。陈瑕忽然觉得,这世上有太多痛苦和眼泪,都不为外人所知,每一个人都是如此,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他望着班纳洛的尸身,却已然欲哭无泪,“他还是死啦。”
江浪劝道:“算了,他不过是一个娈童,就算他不死在这里,早晚也会被耿珊海折磨致死,现在死了倒是脱离苦海,也少祸害一点别人家的孩子,你又何必如此伤感呢?”
陈瑕摇头道:“我不是为他伤感,我是恼恨自己没用!为什么我一个人也救不到?”
839、弹尽粮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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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0、天外飞仙
二人换了干爽的衣服,在军营休息了一夜,次日天明,陈瑕便要拉着江浪重回地下迷宫,江浪尽管不想惹那么多事,但是陈瑕要去,他也只好跟着。
雪后的大鲜卑山美轮美奂,所有的尸体都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望无际的水泊,碧蓝碧蓝的,好像一面镜子。如果不是经历昨天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天人之战,陈瑕甚至会以为,这才应该是大鲜卑山本来的样子。
此时碧空如洗,有一种叫人想融化其中的冲动,几朵白云悠闲地飘着,太阳温暖而明亮,那悬浮在半空的城池,叫陈瑕有一种天离得很近的错觉。所有的一切倒映在宁静的水中,象是一幅画。
陈瑕冲着太阳的方向一跃而起,跟着又一头扎进水中,粼粼波纹散去,将水的宁静打破。尽管山峰的海拔已然很高,可那些水却再也不结冰了,与昨日相比,这水的温度提高了许多,而水面也下降了很多。想来已经有不少流到了外面。
江浪紧随其后,两人的龟息大法在这个时候,派上了大用场,只不过几万石的粮食,他们两个人一次能拿多少?江浪尽管昨晚就劝过陈瑕,可陈瑕还是一意孤行,“能拿多少就拿多少,总不能坐以待毙!”
但是到了地下迷宫,却发现哪里早已经坍塌得不成样子,别说是几万石的粮食,就算是一粒米也找不出来。
陈瑕又想起,木瘴菩提坛没有被淹,那里或许还有一些,两个人又顺水上了木瘴菩提坛,可是木瘴菩提坛的人数有限,存粮不多,加在一起,也不够一千人三天的口粮。陈瑕就只好抓了几只野兔,又拔了一些青草凑数。
两人回来的时候,又已经是黄昏了。
江浪提醒道:“你在这里为这些奴隶找吃的,可是你别忘了,慕容部落也可能被水淹了,而且九月初九,你的小倩就要嫁人,到时候你怎么办?”
陈瑕也觉得此事为难,可要他见死不救,又怎么可能,只好说道:“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此过了三天,洪水退了一些之后,便再没有降低的迹象了。可是大鲜卑山的粮食却是越来越少,到后来就只能熬粥才可以勉强度日。其实这个时候,陈瑕和江浪都可以选择离开,毕竟他们的水性极佳,想要活命非常容易,可是陈瑕不肯走,江浪也只好跟着他忍饥挨饿。
到了第四天,弹尽粮绝,再想不出办法,别说这一千多奴隶要死,就算陈瑕自己也难以活命。
江浪再次劝道,“还是走吧,为了这些奴隶搭上自己的性命多有不值啊。”
陈瑕却道:“再给我一天,我一定想出办法来,我没事的,反正在天山的时候,苦日子过惯了,就算是三五天不吃不喝,我也不会死的。”
“你那个榆木脑袋能想出什么办法?”江浪摇头苦笑道:“你是长生不死之人,吸风饮露也可活命,我可不一样啊,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我想想。”
陈瑕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记得兰天定的军营附近,有一个大湖啊,没道理一条鱼也找不到。”
江浪笑道:“傻瓜,这些水是冰山融雪以及地脉泛滥而来,哪里会有什么鱼啊。不过说真的,如果巫仙最后叫齐天丹穴阵发动的话,那我看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到时候到处都是水,却没有鱼,就算有人和你我一样,占据了一个山头,最终还是要被困死的。”
陈瑕一筹莫展,“我还是出去看看的好。”
他信步离开军营,虽然又见到几处山头露出,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机,天还是那么蓝,云也还是那么白,只是如此美景,反而是最无药可救的炼狱,他不禁心中忧闷。
恰在这时,一个竹蜻蜓从半空中飘落下来,摇摇晃晃地落在陈瑕的脚边。陈瑕弯腰捡起,“喜儿?你在哪里呀?还活着吗?”
正在纳闷的时候,天空中飞来许多竹蜻蜓,那些竹蜻蜓的下面又吊着一张大弓,缓缓地飘落下来。
陈瑕一跃而起,把大弓握在手中,定睛一看正是墨奇送他的那张“九曲追魂弓”,见弓背上还帮着一支箭,箭上插着一根黄色小草,陈瑕把草取下,见上面写着两行针刺小字,“九曲为弓,玄丝为箭。结草蹑空,天外相见。”
陈瑕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意思啊?江浪,给我滚出来看看!”
江浪跟出来接过陈瑕手中的草看了一遍,忽然笑道:“我知道了,这是墨喜儿叫你上天与她相见啊。九曲追魂弓在这里,但是你要找到玄丝……这根草可以助你飞升啊!”
陈瑕道:“可是玄丝……在哪里?”
江浪笑道:“你忘了,那耿珊海下山的时候,吊着个大花篮啊,那花篮上有十几根玄丝,接在一处,然后用九曲追魂弓射向天空的城池,喜儿知道你臂力惊人,或许可以做得到。”
陈瑕恍然大悟,当即背起弓箭,回头对江浪说道:“城上有粮食,我这就去找她!你在这里安抚那些奴隶,千万不要叫他们死了。”
江浪点了点头,“但愿你可以把玄丝射到城头上。”
陈瑕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飞也似地就游到木瘴菩提坛上。他把十几根玄丝接在一处,又绑上一支雕翎箭,箭头上又帮着那根草,对着天上的城池射了过去。
他的力量已然不小,只是九曲追魂弓的力量却有限,眼看着那只箭变成了一个黑点,然后就向下坠落。可就在这个时候,那支箭却打了个回旋,径直往天上飞去。地上的玄丝被带起一大堆,陈瑕之前怕它们打结,已经弄成了一大捆线圈,蓬莱玄丝变一圈一圈地减少,线圈变成了一条细线,肉眼几乎就看不到。
足足过了一顿饭的工夫,眼看着玄丝已经就要没有了,陈瑕却不知道自己方才射出去的那一箭是否到了城池,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了,他什么也看不到。他索性把心一横,抓着蓬莱玄丝的一头,纵身跳下悬崖。
可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却发生了,他不但没有掉下去,反而飞升而起,沿着那条蓬莱玄丝向天外飞去。
841、天堂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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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2、空空天空
陈瑕想要给墨奇磕几个头,却被段爱拦下,“那些繁文缛节能省则省吧,掌门还在等你……”
“掌门?”陈瑕眉头紧锁,忽然笑道:“哦,这么说墨奇前辈并没有死。”
段爱淡淡一笑,“他永远不会死。走吧。”
墨奇固然已经死了,段爱如此说,是说墨奇会永远留在钜子的心中。陈瑕不解其意,心情倒好了一些。
他跟着段爱又走过了两条铁索桥,这才到了最中心的位置,一个偌大的空地,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磨损的青砖,八条铁索桥从这个地方延伸出去,与其他飞行的房子连成一体,就好像是一个八爪鱼。中心雄伟的宝殿高起,四周尽管依旧是许多断壁残垣,不过却已经打扫得比较干净了,青砖上尚有一些细尘,不断地被风吹去,好似雾一样,消失在蓝天里。
墨喜儿穿着一身白衣,站在大殿的台阶上,倒剪双臂,头上缠着一条白绫子,神色忧伤而庄重,背后背着那把魂泣刀,那刀后的穗子,随风飘舞,更添了几分威武之气。从前墨喜儿总是一副古灵精怪的调皮模样,可今天的她,却显得格外威严。
陈瑕见到都不禁觉得心里在打鼓,远远地就招手,“喜儿,喜儿,你没死呢,我真担心你啊。怎么这城池说飞就飞了?还有其他人都还活着吗?那大老鼠真是太多了,你不知道地下发生了什么呀,到处都是水啊,那些奴隶就快饿死了……”
墨喜儿对他微微一笑,“陈少侠,我什么都知道了。里面请……”
陈瑕微微一愣,“陈少侠?我叫陈瑕啊,干嘛在中间加个‘少’字,乱给人改名字可不好。”
换做平时喜儿听到他这番调侃的胡话,定然是莞尔一笑,可今天她却只是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转身就进了大殿。
段爱说道:“外面风大,我等还是进里面叙话吧。”
陈瑕颇感无趣,只好耸了耸肩,跟着段爱进去。那些穿着白衣的墨门众人也都陆陆续续地进来。
才一进到里面,就见到大殿宝座的后面贴着一个巨大的“喜”字,那墙上贴着金,四周有萤石照耀,更显得金碧辉煌。陈瑕这才记起,这里原来就是御颜阁,想不到飞到了天上,那些喜字还在,这里之前张灯结彩,还挂了许多假花,如今全都被人收拾到两侧,只是那个大红的“喜”字,却还在那。
陈瑕不禁琢磨着:莫非喜儿还要和我成亲?那……我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墨喜儿见陈瑕看着那个喜字发愣,便走到前面将它一把扯下,回身问道:“为什么这个东西还在这里?”
段爱抱拳说道:“回掌门,现在我们在天上,很多东西再也难以找到,留着它,或许……或许谁再成亲的时候,还能用……能省则省。”
墨喜儿看了看陈瑕,“可惜它带来的运气太差,不够吉利,你把它拿走烧了吧。”
段爱忙上前接过,陈瑕的心里则很不是滋味,忙岔开话题,“怎么喜儿现在做了掌门吗?可喜可贺,那墨奇前辈呢?”
墨喜儿坐下之后才说道:“爷爷已经仙去了……”
陈瑕大吃一惊,“这,这怎么可能啊,他是雪怪啊,他是大鲜卑山的主人……”
墨喜儿强忍热泪,说道:“人终有一死的……”
吴欲说道:“他把十年的功力都给了你,相当于折寿二十年。你能站在这里和我们说话,都是因为师父他舍身成仁。”
陈瑕闻听,沉默了半晌,忽然放声大哭,“前辈,前辈!怎么会这样的,你人那么好,都是因为我,贼老天真是不长眼!”
他这一哭,在场之人也全都纷纷落泪,唯独墨喜儿毫无反应,“算了,吴欲,还提这些事做什么?陈少侠你也不要太过悲痛……”
陈瑕哭道:“前辈对我恩重如山,他如今就这么死了,我如何能不悲痛,我要去拜祭他……”
“不必了!”墨喜儿大声道:“我们走的时候,那些毒老鼠开始攻城,爷爷的尸体,我们都来不及带走。现在已经是一堆白骨,还留在地下迷宫,你来的时候,看到的坟都是空的。但是爷爷不会白死的,我一定带领大家重建家园。陈少侠,叫你来此,是想问一问下面的情形如何了?”
陈瑕也不隐瞒,就把人间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如今巫仙和耿珊海都走了,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再回到这里。只是沧海桑田,如今大鲜卑山已经是一片汪洋大海,他们回来又能得到什么?
墨喜儿点了点头,“可惜我们这些人都不是大巫仙的对手,不过此仇不共戴天,迟早有一天,我要找大巫仙报仇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说到这里,她看了看陈瑕,心中柔肠百转,颤声问道:“陈少侠……你愿意留下来和我们一起重建家园吗?”
陈瑕没想到墨喜儿会问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下,“这个……”
段爱说道:“陈瑕,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通天教的那些人已经全军覆没,可大巫仙随时还可能回来,之前我等对你有所误会,如今已经真相大白,以后断然不会了。而且你和喜儿的婚事……也该……”
“婚事就不必再提。”墨喜儿道:“我只想叫陈少侠帮我们一起渡过难关,别无他意,段爱,你不要顾左言他。”
“是!”段爱躬身退到一旁。
陈瑕还是摇了摇头,“可惜……我有要事在身,不能在此久留啊。”
费恶怒道:“你还有什么要事?什么事,能比我们活下来更加重要?”
陈瑕皱了下眉头,“这场大水,注定生灵涂炭,你们就算要重建家园,但是至少还能活命,可是鲜卑山的水一直流到山下,那方圆千里之内的人,就不知道能不能活命了,我说什么也要出去看一看才是。更何况……鲜卑联盟大大小小的部落都在附近,这场天灾,他们首当其冲……”
“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那个妖女!”段爱大声嚷道,“我们低三下四地求你留下,你以为真的需要你吗?我们是不忍看着掌门日渐憔悴!”
843、乱了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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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4、日蚀传说
此刻,已经再没有旁人,墨喜儿本以为陈瑕会说一些思念的话,可他竟然只是询问神剑的下落,喜儿皱了下眉头,“难道在你的心里,就只有打败巫仙一件事吗?”
陈瑕再如何木讷,也听出来墨喜儿言语中的不满之意,“我……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我这次来……除了见你,其实……其实还有很多的事想说,可一看到你,就什么都忘记了……”
墨喜儿心中凄然,痴痴地望着陈瑕,心想:他不就是一直这样木讷,一直这样不懂女孩家的心吗?难道我要怪他什么,他心中挚爱毕竟不是我了,明明我已经和他说了那样绝情的话,可再见到他时,为什么还是那么舍不得他。
沉默了许久,墨喜儿才一声轻轻的叹息,走下宝座,走过陈瑕的身边,走过落寞的青石地板,又走到大殿的门外,站在门前,眼望着远方的不知名的所在,幽幽说道:“落日神剑,就在玉门关附近,爷爷说那里有一座道观,至于是什么道观,便不得而知……但是如果想要取它,就只能在太阳消失的白昼。”
陈瑕不解,问道:“什么叫太阳消失的白昼?阴天吗?”
墨喜儿道:“什么也不知道,天狗食日,就是说有一天,天上的天狗会把太阳吃掉,也叫做日蚀。有的时候,天狗会吃掉一点点的太阳,有的时候,又会全部吃掉,相传当天狗吃掉所有太阳的时候,就会天下大乱,我们汉人历来把日蚀视为灾异。”
陈瑕大惊:“究竟会发生什么灾异呢?”
此时,艳阳高照,墨喜儿却抬头看了看那明亮的阳光,“如果太阳都消失了,难道还不是灾异吗?不过灾异发生的时候,却是取出落日神剑的最佳时机。天狗食日的情况,在同一个地点,每四百年出现一次,而我查阅了《先天机关术》的典籍,上一次玉门关出现日蚀,正是在四百年以前。也许你说的对,那场天地之间的浩劫,恐怕很快就要发生了……”
陈瑕摆手说道:“不会,不会,什么都是天意,我就不信,大巫仙灭世,也算到了要发生日蚀?就算天狗真的吃了太阳,可四百年前,不也没有发生巨大的灾异?现在也断然不会。”
墨喜儿苦笑道:“由不得你不信,《诗经》有云: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今年是灾异之年,我已经算到十月初一的这天必定会有天狗食日发生,地点就在玉门关。所以你无论如何要在那一天赶到玉门关,找到落日神剑,否则就要再等四百年。”
陈瑕瞠目结舌,“这个东西也可以算到的吗?”
墨喜儿微微一笑,“这不稀奇啊,我们墨门对天文历法都有研究。不但我们可以算到,巫仙也可以算到,精通星象和纵横术的高人,也全都可以算到。”
陈瑕道:“既然如此,明知有日蚀就会出现灾异,那应该通知那一带的人赶快离开才是……”
墨喜儿摇了摇头,“很难啊,因为日蚀,乃是阴侵阳,臣掩君之象,必有亡国。可它出现在玉门关附近,就是说在十月初一这一天,我们这里是看不到日蚀的,但是在西域的那些地方却可以看到,你要知道,西域大大小小有三十六国,彼此又经常互相攻伐,今天你吞并我,明天我吞并你,西域那么大,我们怎么知道是哪一个地方会发生灾难呢?”
“也对……”陈瑕点了点头,忽然灵光一现,“有了,你把飞枭给我啊。这样如果发生了灾难,我就可以通知那个地方的人……”
“不行!”墨喜儿斩钉截铁地说道:“飞枭只有一只,却要用它配合无数的蹑空草来支撑整个天空城池。如果把它给了你,这个地方就会沉入大水之中,我们所有人都要被淹死,而且我也不知道巫仙几时回来,所以就算你找不到落日神剑,我也不能把飞枭给你。”
“原来如此……”陈瑕又道:“那……带我飞上天的那根草呢?有了它我也可以飞啊。”
墨喜儿摇了摇头,“还是不行,蹑空草只能使你腾空,却无法控制方向,所以要用蓬莱玄丝作为引导,我叫你用九曲追魂弓射一支箭上来,蹑空草就会带着那支箭一直飞到我这里来,因为我知道你的力气够大,箭术高超,所以蹑空草才能带着那支箭准确地到达这里,换做另外的人,射偏了一点,你也来不了。给你蹑空草,虽然可以带着你飞,可你就会一直飞,一直飞,就不知道飞去哪里了。所以这个办法行不通。”
陈瑕几步走到墨喜儿的身后,抓住她的肩膀,将她反转过来面对自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有大灾发生,而我却无能为力?”
墨喜儿低着头,好半天才说道:“大鲜卑山也遭逢大难,可你一个人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两滴泪水,落在陈瑕的脚上,濡湿了鞋面,陈瑕不由得眉头紧锁,不知如何回答。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有限了,纵然在大鲜卑山有这么多墨门弟子,可陈瑕还是觉得力不从心。他的武功已经很高,可是他的武功越高,他却发现自己越是没用。
墨喜儿只是抽噎着,陈瑕明白,她和自己一样,都要背负一个巨大的责任,可是她还那么小,她瘦弱的肩膀能承受多少苦难与压力,虽然她提出了要去寻找落日神剑,可终究这个希望还是太过渺茫,未来如何,结局怎样,喜儿、陈瑕谁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面对着天地的巨变,都有一种无能为力之感,却又不得不硬撑下去。
陈瑕心头一软,将墨喜儿紧紧搂在怀中,墨喜儿的脸颊贴在陈瑕的胸口,泪水再也止不住,决堤一般流了下来,可她又不敢高声,叫那些墨家的弟子听去,她也明白,自己不该在陈瑕面前如此脆弱,否则他的心无法平静,势必完成不了墨奇的重托。
如果所爱的人,也爱着她,那这世界该有多么完美,但是喜儿知道,即使再温暖的怀抱,也只是片刻的安慰,终有离开的时候。
845、勿复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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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6、旧地重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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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7、游牧女子
陈瑕见到“古琴山”三个字,心中一动,猛然叫道:“古琴山啊,我知道这个地方的……”
江浪一愣,“你是如何知道?”
陈瑕道:“你有所不知,当年慕容广被困古琴山,我爹曾经带了不少人马前去救援,击退了拓跋部落,也是因此,慕容广欠我们家一个天大的恩情。现在想来,那里一定有几个当年的旧部驻扎,所以这里发水了,慕容广就带着自己的族人去了古琴山,与原来的人马汇合。”
江浪沉吟了一下,“我看未必。你父亲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这么多年的时光,古琴山就算有慕容的驻军,难道还能听慕容广的?”
陈瑕皱眉道:“可这金铃索是小倩留给我的,还能有假?”
江浪笑道:“通天教诡计多端,不可不防。大巫仙在大鲜卑山上已经提醒去找慕容倩,她怎么会那么好心?如果这是一条毒计,引你去古琴山送死,那你又知道吗?”
陈瑕犹豫了一下,大声说道:“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一闯,见不到小倩,我绝不罢休。江浪啊,现在鲜卑联盟全都消失不见了,独孤离和投鹿侯叛变,又有宇文部落追击,我说什么也要去古琴山一趟,至于落日神剑,也在西域。不是我非要去冒这个险,而是不得不去,就好像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安排,叫你根本不得不按照这条路去走。也许这是一个圈套,可我没有退路,要不然……你留在雷神塔吧,我一个人去找小倩。”
江浪哈哈大笑,“说的不错,一切都好似刻意安排,命里有一双手,推着我们往前赶。既然你这样说的话,那我也不得不跟着你去西域一趟了。”
“没有必要,你已经帮我很多了……”陈瑕道。
江浪却淡淡一笑,“古琴山属于天山支脉,我必须要去……”他还记得,大漠五鬼就在天山,既然迟早要报这个仇,又何必等到明年中秋?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得到那个时候。
陈瑕道:“以前总是觉得闷,没想到现在你成了那块狗皮膏药,黏着我了。”
江浪大笑道:“你是说对了,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不然你以为凭你自己可以找到小倩?”
陈瑕轻叹,道:“哎,自从我和爹娘失散之后,总以为师父对我最好,现在我才发现,原来对我的最好的人是你,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从来都不会离开。”
江浪冷笑了一声,“还是那句话,对你好的人,也可能会害你,你也不要太大意了。”
他的话,陈瑕自然不信,“既然对我好又怎么会害我?至少你是不会害我的。”
江浪哈哈大笑,陈瑕也跟着大笑,只是这笑声,一个奸险,一个至诚,所笑的又不是同一件事。
到了第二天,陈瑕和江浪两人,便继续向西行进,走到正午的时候,就看到前方有几个帐篷,十几匹蹄宽腿长的骏马在帐篷周围吃草,在帐篷的前面又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个牧马的牧民。头戴斗笠,遮着半张脸,身披红斗篷,也看不清样貌如何。
在几个帐篷中间,还有一个马圈,里面拴着一匹大黄马,那黄马身长一丈有余,浑身黄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马背上也没有鞍韂,看起来好似一匹野马,其他的马都有吃有喝,唯独它那里,食槽空空如也。
此时秋草早黄,并不是放马的最佳季节,而这个地方既不靠山,也不靠水,又不是牧场,不知道牧马人从何而来。
陈瑕在大漠长大,对于游牧民族的行动非常清楚,按理说过了中秋之后,很多游牧民族都要收拾帐篷,到一些避风的山脚准备过冬,到了来年春暖花开之后,才会再回到原来的牧场,真正放牧的时间,其实也就是半年左右。放牧的牲口也多为牛羊,可是这个小部落附近,连一头牛,一只羊,也看不到,看那马匹膘肥体壮,肯定是战马,绝不可能轻易宰杀。也不知道他们平时以什么为生。
江浪也觉得奇怪,便提醒道:“之前咱们从天山到这里,可没见到有这么个部落,小心一些,说不定是通天教的教徒。”
陈瑕皱了下眉头,“天到午时了,你我一天水米没打牙,好容易碰到了个部落,就这么绕过去?”
就在这时,忽然看到马圈里大黄马,发疯一样暴叫起来,跟着那匹黄马挣脱绳索,怪叫一声,将马圈撞翻,一个纵身,四蹄腾起,开始绕着帐篷不住飞奔,好像受了惊吓一样,暴跳如雷。
绕完了一圈之后,忽地又向着那几个牧马人冲了过来,伏下脑袋就顶翻了一个。不等那人站起,又纵身一跳,从他头顶跃过,向前直冲了两丈,猛然回身又向其他人撞来。
那几个牧马人纷纷躲避。一人大喝道:“好畜生,饿了三天,还这么疯!”
另一个人,说道:“它肯定是偷吃草料了。这种野马实在太难驯服。”
几个人拿着皮鞭吆喝着,围住那匹马,却不敢上前,黄马左突右闯,又都被她们闪身躲开。陈瑕听着这几个人的声音,才发现原来这几个人全是女子。
就在这时,帐篷里跳出一个妇人,五十岁上下,手里拿着根套马杆,套马杆上拴着一条长索对着那匹马脖子扔了过去,那老妇身手还算不错,只一下便将黄马套住。
跟着其他的女子也全都从腰间拽出绳子,一圈一圈地全都套在马脖子上,合五个人之力,连扯带拽,可那黄马就是不肯屈服,两只后腿连环踢去。五个人就分五个方向,围成了一个大圈拉扯着绳套,围着黄马不住转圈。大概是希望把这匹黄马给转晕了才好。
没想到那黄马却十分神骏,不管她们怎么拉扯,就是不倒,它仰天一声嘶鸣,向前一个猛冲,反而拉到了四人。
陈瑕在一旁看到,忍不住拍手大笑,“看来女人力气终究是差一些啊。”
这话一出口,便惹人生气,那年龄大一点妇人便怒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在这里笑话我们?这匹马本就是野马,根本就很难驯服,跟男人女人有什么关系?”
848、宝马渠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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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9、姑墨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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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0、是否绝路
陈瑕点头称是:“是啊,的确是太巧了。”
江浪却不以为然,“姑墨国据说以前和匈奴人走得很近,有不少人都是信奉圣火教的。我和陈瑕都是汉人,你们这衣服里是不是有毒啊?”
玛依拉怒道:“我们好心好意送你们东西,你却怀疑我们,已经好几次了。难道我们这些东西太多,没处送吗?”
江浪笑道:“我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更不相信你们是什么好人。几个女子,鬼鬼祟祟,正所谓:无功不受禄。你们凭什么对两个陌生人这么慷慨?”
陈瑕忙道:“这都是我们赢来的啊,大婶,这个江浪就是这张臭嘴,你不必介怀,其实他人是不错的。”
江浪皱着眉头,再不言语,心中却想,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缘故,偏偏这个玛依拉又不透任何口风。姑墨国就在漠北,远大汉而亲匈奴,不可不防!
吃罢午饭,陈瑕便要上路,玛依拉带着其他几个女子,出来相送,又赠送了不少干粮、水袋等物。临行前,玛依拉问道:“少侠不知要前往何处?我等对各处道路都非常熟悉,或许可以指点你一条近路。”
“不必!”江浪说道:“我们也是从天山下来的,走什么路,清楚得很。”
玛依拉却笑道:“是吗?可是地脉大乱,很多地方已经不能走了呀。”
陈瑕在马上抱拳说道:“我急着要去古琴山,当然是越快越好。既然有近路,不妨指点一二。”
玛依拉道:“古琴山啊,这个我真的有一条近路可去,从这里往西南方向,一直走,会经过一条大河,河上有石桥一座,过了那石桥,再往西行,便到了大漠了,你们折返向南,穿过大漠,再一直前行,就到了古琴山啦。只是古琴山这个时候,应该是一片荒凉,左近没有部落,你们到那里做什么?”
“你问的太多了。”江浪冷冷说道。
陈瑕却笑了笑,“找一个朋友,另外离开天山的时候,春暖花开,现在已经半年了,想回去看一看我的干爹、干娘还有师父他们。”
玛依拉点了点头,又白了江浪一眼,“如果你们要饶过大漠的话,就耽搁了许多时间,按照我指引的路线,才是最快的方法。之前两个大部落一路厮杀,已经过去多日了,所以北麓,万万走不得的。”
陈瑕皱了下眉头,“那……那两个部落现在大概在什么地方?”
玛依拉道:“他们骑的都是快马,想来已经过了大漠。”
陈瑕看了看江浪,“看来我们要追上小倩,就只能走近路了。”
江浪嗤之以鼻,“就怕大路太平,近路凶险。”
玛依拉冷笑了一声,“你这个老东西就是不肯信人,大路沿途都在打仗,你们想快也快不了,遇到那些鲜卑部落或者匈奴的人,没准就把你们俩抓去当奴隶。”
“我们有神功护体,怕什么鲜卑和匈奴?”江浪大声道,回头又对陈瑕说道:“不要相信她的鬼话,就走我说的道路。”
陈瑕略一沉吟,“算了,如果碰到敌人,就免不了一番厮杀,我看就不如抄近路尽快和小倩他们会合。鲜卑人大多不认识我,如果杀错了谁,慕容广绝不会叫小倩再和我见面。”
江浪见陈瑕不允,只好作罢。对玛依拉说道:“我师父有马了,你是不是也应该送我一匹好马啊?不然的话,拖慢了师父的行程,终究还是不能提早到达。”
玛依拉冷哼了一声,显得很不满意,“我本来是什么也不想给你的,只不过有言在先,这里的东西陈瑕可以自取,既然你们两个人,总不能共乘一骑,就把我新得的混红马借给你,办完事之后可是要还的!”
一摆手,叫人牵来一匹卷毛的红马来,江浪也不客气,飞身上了坐骑,“我骑着走了,说不上哪年才回来呢,怎么还给你啊?”
玛依拉笑道:“你别想赖账,迟早要归还,不然的话,我天天烧香拜神咒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浪他被诅咒弄怕了,脸色微变,“这诅咒可不是随便说的。”
玛依拉哈哈大笑,“想不到你也有怕的时候,算了,我不和你计较,你们快快上路吧!”
陈瑕再次道谢,可此时心中也有些生疑,那匹红马分明是慕容部落的赤电神驹,他幼年时,也不知道见过多少次,绝不会认错,莫非慕容广已经战死,以至于部落中的马匹到处逃窜,被玛依拉得了。
他心中忐忑,越发觉得慕容倩可能已经出事,当即马不停蹄向西南方疾驰而去。江浪紧随其后,两匹快马闪电一般,就跑出去百十里地。回头再看,那个牧马的小部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方是一片荒草地,几只飞鸟掠过晴空,赶到前方去了。
陈瑕带住缰绳,回头问江浪道:“你说会不会慕容广已经死了?我知道你的马是慕容部落的,我真怕小倩有什么事,不知道她如果死了,我该怎么办……”
江浪望着那些鸟儿飞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对陈瑕的话,没有回答。
陈瑕又唤了他一遍,江浪才回过神来,“哦,按理说赤电神驹不应该被老妇人得到,但是打仗的时候,跑了一两匹也不足为奇,你不必介意,倒是她指的这条路很奇怪……”
陈瑕问道:“哪里奇怪呢?”
“你看这一路走来,到处都是荒草,不见人烟,分明是一条绝路啊。你我孤身前往,又岂能不吃不喝?更何况到了大漠之后,没有任何补给。而沙漠里气候多变,地形复杂,不是那么容易闯的,我怕你和我都要困死在沙漠中。”
陈瑕皱了下眉头,“那……难道我们要从北面绕过去?不早点找到小倩,我怕事情更糟。”
江浪笑了笑,“确实,绕过沙漠的话,起码走一个月,到那时小倩就算不死,恐怕也嫁人了。北面的路水草丰沛,如果巫仙告诉你去找小倩的话,没准还会中了通天教的埋伏,那就不如冒险穿过沙漠。我不信他们在大漠里也埋伏下千军万马!”
851、青青子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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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2、一死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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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3、霸王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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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4、幕后主使
陈瑕和江浪解释了半天,这次定然不会,哪怕船家的闺女和天仙相似,他也绝不会留下来。
江浪当然知道陈瑕不会留下,他要去艄公的家里,只是为了确定那个女子到底是不是慕容倩而已,只不过这船家实在诡异,江浪阅历丰富,对人总有戒心,因此多多少少有些怀疑。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好听陈瑕的话,跟艄公一路,便向山坡上的那几个帐篷走去。
途中问起艄公的名姓,艄公便说道:“我们乌桓人大多没有姓氏,觉得谁是英雄,我们便跟着那个大英雄的姓氏,所以你们就叫我丘力居好了。”
不多时,丘力居就带着两人到了他的住处,此地有五个帐篷,住户也不过两三家,却全都是男子,总共不过五个人。丘力居一一给陈瑕引荐,那些乌桓的名字古里古怪,陈瑕也记不得。
不过江浪见过了几人之后,见他们体态健硕,精神抖擞,眉羽之间隐隐有些杀戮之气,不像是普通的渔民。便问道:“不是说有女孩家吗?为什么不出来相见啊?”
丘力居叫众人去叫女儿出来,不多时,却从帐篷里出来两名妇人,却全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半老徐娘,一个皮肤黝黑,一个胖嘟嘟的一脸麻子,哪有什么妙龄少女?就更不要说小倩了。
陈瑕不禁哑然失笑,问道:“这两个都是你的闺女?”
丘力居拉过一女子说道:“这个是我老婆啊,她旁边的这个便是小倩姑娘了!”
江浪哈哈大笑,“我看这个娘们的岁数和你差不多,她是你女儿,还叫做小倩?”
那麻脸的女子走上前说道:“是啊,人家还没嫁人,当然是黄花大姑娘。我就是叫做小倩的。”那女子花枝招展,说起话来瓮声瓮气,颚下青嘘嘘一片,好像还刚刮了胡子,穿着女人的衣服不假,可陈瑕觉得她分明就是个男人。
陈瑕摇头苦笑,“此小倩,非彼小倩,不是我要找的人。”
那麻脸的女子反而说道:“你还不是我要找的人呢!找那么多借口有什么意思?你看不上我呀,我还看不上你呢!呸!”说着啐了陈瑕一口就回去了,走起路来摇风摆柳,大屁股一甩一甩,扭得实在难看。
江浪也不禁觉得好笑,“这也算貌美如花?你老婆也还罢了,多多少少有点女人的模样,可你这个闺女分明是个男子假扮,莫非是戏耍我们?你当我二人眼睛瞎了不成?”
丘力居却笑道:“在我们乌桓这就是最漂亮的女人啦,想必你们楼兰人跟我们的喜好有所区别也是可能。”
众人也跟着起哄,说道:“就是啊,小倩姑娘是我们这最美的姑娘,你还挑三拣四!”
陈瑕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江浪则笑道:“这话也对,你们这里一共就只有八个人,两个女的,而且一个已为人妇,那美的,丑的也就只有这一个姑娘了,当然是最好的那个……,不过说实话,我真怀疑她是个男的,你们有没有见她站着撒尿啊,哈哈哈。”
“好了,好了!”丘力居说道:“新姑爷,是你说要娶她的,刚才连丈人也叫了,现在总不会不认账吧!”
江浪把嘴一咧,“算了,这种极品,还是留着给你送终的好,这家伙体壮途牛,哪里受了伤啊?”
丘力居笑道:“难道你还要看看人家大姑娘的伤势?如果看了,那就必须要娶。”
江浪频频摇头,哪敢继续追问?这一下可算是甘拜下风,再不跟丘力居做口舌之争了。
“你们看不上我这闺女,我闺女也看不上你们,这亲事嘛就此作罢。不过既然来了,就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在上路好了,我们这些人也少与外人来往,相逢便是有缘。”
陈瑕这个时候也觉得饿了,便留下来吃了一顿饭。席间,丘力居便再也不提姑娘嫁人的事。
陈瑕又问起古琴山怎么走,丘力居也如实相告,与玛依拉所说的一般无二。江浪在吃饭的时候,再不多言,心中却在琢磨:显然玛依拉和丘力居是另有目的,到底是什么人指的这条路,非要引我和陈瑕这么走?难道有什么阴谋?
丘力居的言谈风趣,江浪也听不出有什么破绽,但是他可不相信,这些人会安什么好心,通天教的教徒遍布各地,而陈瑕的行踪也只有大巫仙展红绫才能猜到,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只是究竟有什么隐情,幕后主使又是何人,江浪一时还想不明白。
席间有米酒,鱼肉,江浪怕中了对方的暗算,因此只是吃菜,并不喝酒,陈瑕就不管那么许多,来者不拒,吃了个沟满壕平。
之后,陈瑕便急着上路,丘力居也不挽留。陈瑕和江浪两人便又向西南进发。
一路荒芜,也不见任何人烟,到了夜里,二人随便找了个避风的山坡,就在草原上露宿,江浪躺在地上,裹着条毯子,便把自己的疑惑跟陈瑕讲了。
陈瑕却不以为然,“一个是姑墨国的玛依拉,一个是乌桓的丘力居,彼此八辈子都见不到面,怎么可能串通一气呢?”
江浪却道:“通天教的触手极长,大大小小的部落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信奉巫仙。那些人的言谈举止,不似普通的牧民和渔夫,人心险恶不得不防啊。”
陈瑕笑道:“那我该如何去防啊?他们又没有害我。”
江浪道:“我可不是危言耸听。有句话叫放长线,钓大鱼,说不定巫仙故意引你去找她,然后再向你索要万毒指环。她怕你不肯给她,所以故布疑阵,叫你迷迷糊糊,等你疏于防范的时候,她再想办法对付你。”
陈瑕大笑道:“她要对付我,早就下手,又何必这么麻烦?你想得太多了,这个世界上的人,并不都是像你想像得那么坏的。”
“可也不像你想像得那么好!真是好话当作耳边风,你要怎样也由得你啦,我是管不了。”江浪说完便转身睡去。
陈瑕心里其实也在嘀咕:难道真的是有人要害我?管他呢……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得把小倩找到,这一次绝不会再错过。
正想着,忽然看到星空下一只大鸟飞驰而过,拍打着翅膀向西南方向飞去。陈瑕看那只鸟一身白毛,正是丘力居的那只鱼鹰。
陈瑕越发觉得奇怪,“丘力居以打鱼为生,怎么会把鸟放了?它又要飞去哪里?”
855、大漠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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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6、纵马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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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7、原来如此
陈瑕第三支箭已经在弦上,大声喝道:“你还有什么手段?再不停下,我第三支箭就射进你坐骑的粪门里去!”
“别别!”那汉子连连摆手,心中暗道:这小子好大的力气,果然有两下子。就算我的马快,可渠黄马非比寻常,最有长力,越跑就越精神。这小子又是个一根筋,认准了我,不要我走,就一直穷追不舍,长此下去,就算他不射落我,也会追上我。我又不是做坏事,干嘛躲躲藏藏?
想到此处,他猛转回身,带住缰绳,那匹胯下坐骑,望天嘶鸣,慢慢停下脚步。
那汉子翻身下马,才一落地,就摔了个跟头,却原来是刚才跑得太疾,裤子还没来得及提起,脚下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啃泥。
陈瑕纵声大笑,片刻就已经追到,依旧用弓箭指着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看你骑术这么高,绝不是普通的商贩?”说罢左手一撒,九曲追魂弓上的箭嗖地射来。
那汉子正要提裤子站起,却被陈瑕一箭射在腰带上,直至没羽,把那条裤子就牢牢地钉在地里。
那汉子神色微变,裤子也不提了,仰起头冷哼一声说道:“小子,我来帮你的忙,你却想要我死!真是不识好歹。”
陈瑕这才把九曲追魂弓挂在马上,笑道:“我都不认识你,你为什么帮我?实在叫人觉得奇怪。今天你不说个明白,就光着屁股在这冻着,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穿上裤子,不信的话,大可以试试。”
“算了算了,”那汉子一摆手,扭过脸说道:“不是我要帮你,是我家殿下要帮你,她说只有你才可以解古琴山之围,所以叫玛依拉给你指了一条,最快到达古琴山,又最为安全的道路,她说:你孤身一人,知道她有难,一定不顾一切要和人家厮杀,可是宇文部落有三十万大军,你孤身一人,定然要吃亏,就莫不如从背后穿过沙漠,再和她在古琴山汇合,她怕你没有坐骑,叫玛依拉给了你渠黄宝马,又怕你过不了大河,所以叫丘力居在那里渡你过去,丘力居唱的那首歌,也是殿下为你而唱,可惜你这傻小子完全听不懂。飞鸽传书里已经把这些事交代的明明白白。
你知不知道丘力居等你的时候,本来是没有船的,只是大水将石桥冲垮,他们几人连夜造了一艘渔船?也不知道多辛苦。沿途之上,所有的人全都提前派出,去供应你,就连我这个商队,也是怕你过不了沙漠,把十几头最好的骆驼给你使用。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射死我!”
陈瑕这才恍然大悟,试探着问道:“那……你家殿下,姓甚名谁?”
那汉子冷哼了一声,“你觉得天下间,还有谁能对你这么好?把什么事都考虑到了,当然是鲜卑的公主殿下啦!”
陈瑕鼻子一酸,“真的是小倩……可……可她为何要遮遮掩掩?”
那汉子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变心?她说:如果你变心的话,那也就不用赶去了。她宁可一死,也不与独孤离成亲。你可还记得,丘力居对你说:他有三不渡?”
陈瑕点头说道:“当然记得。汉人不渡,有妇之夫不渡,活人不渡……”
那汉子道:“你也知道,慕容部落不可与汉人通婚,如果你说自己是汉人,那机会就再也没有,好在你误打误撞,说是楼兰人;如果你已成亲,自然也就没有机会;至于活人不渡,是因为小倩知道你自称大漠第六鬼,这个称呼是你亲自对她讲的,如果你说是鬼的话,那就可以确定你是陈瑕无疑。”
“原来之前的种种都是在试探我。可惜我实在不够聪明,完全没有想到。”
汉子轻蔑地笑道:“要论聪明,当然我家殿下才是举世无双。不过你破了三个谜题,倒是也颇为难得,之前我思前想后也不明白,还是后来丘力居飞鸟传书告诉我,我才知道这其中原委。过河之后,便是过了第一关,如果你连那一关也过不了,我们这些人早就去古琴山和大王汇合了,之后你一路畅通无阻,就算是殿下对你的奖赏。你这下应该知足了吧。”
陈瑕心中一暖,心想:在雷神塔留下书信,沿途又安排这么多人接应,小倩把一切都打点得妥妥当当,单单这份情谊,就不知道如何报答。
当她得知自己和喜儿并未成亲,想来定是偷偷欢喜的模样。一想起小倩,陈瑕就觉得心头痒痒的,把什么事都忘了。
他一个人盯着那汉子的脚下,傻笑了半天,不住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汉子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心中在想:殿下说这个陈瑕勇武过人,有万夫不当之能,又说他深谋远略,大智大慧。可惜今天才发现,见面不如闻名,武功倒是不错,可是要说他大智大慧可实在看不出,相反的,还有点傻里傻气,你一个人在那里笑什么呢,还笑得那么猥琐?莫非是嘲笑我没穿裤子?
他哪里知道,陈瑕把这一路经历的一桩桩,一件件奇遇,从头到尾梳理一遍,每想到一件事,便都觉得是慕容倩的安排,便说一句“原来如此”。
其实奇遇不少,每每化险为夷也并非都是慕容倩早有安排,只不过陈瑕想到的事情实在太多,就连睡觉时遇到的那棵枯树,他也以为是慕容倩种的。
这两人,一个懵,一个痴,互相对峙了半天,也不说话,等到陈瑕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完了,自觉已经理清了脉络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
那汉子这才问道:“喂,你笑够了没有,在下是不是可以提上裤子回去了,这风把我屁股都吹得凉飕飕,再过一会儿,没准要着凉,拉肚子的!”
陈瑕笑道:“那你还不穿上?这位兄台高姓大名啊?”
那汉子白了他一眼,把雕翎箭拔出,这才发现那支箭已经被陈瑕折断了箭头,心中暗道:原来他并无伤我之意。“我叫博阿图,跟我一起的叫牡达虎律。”
陈瑕问道:“又是这么怪的名字,这么说你们两人也不是鲜卑人啦?”
博阿图说道:“不错,我们祖上都是无雷国人。”
858、雄心万丈
陈瑕很是好奇,尽管西域他很熟悉,可对无雷国却知之甚少。
回去的路上,博阿图便向陈瑕解释无雷国情况。原来那无雷国是西域的一个行国,百姓大多过着游牧生活,那里与大月氏接壤,都城去东土长安近万里之遥,人口有一千户,规模大概与大鲜卑山相当。
陈睦早年过游牧生活的时候,因无雷国离通天道的总坛太近,因此从未去过此地,所以陈瑕不知还有这么一个小国的存在。早年大月氏发生叛乱,无雷国受到牵连,因此东迁,结果龟兹趁火打劫,烧杀抢掠,博阿图和牡达虎律全家都不幸罹难,自此雷与龟兹便结下世仇。他二人流落到漠北被慕容广收留,在帐下听令,虽然没有自己的部落,却也丰衣足食。
他们二人发愤图强,自幼习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借助慕容广的力量消灭龟兹,以报大仇。只是后来慕容广兵败,被拓跋部落赶去了大鲜卑山,他们也只好跟着前往。这次重回大漠,对他们来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他们发誓要铲平龟兹。可慕容广却觉得他们报仇心切,难免急功近利,所以就在慕容倩的建议下叫他们来接应陈瑕,叫二人先冷静冷静。
陈瑕问道:“难道接应我的人,就没有一个是鲜卑人吗?”
博阿图也不隐瞒,便笑道:“殿下就是怕你猜出她用心良苦,所以不派鲜卑人来。否则就无法试出你对她是否真心。本以为瞒过你就好,殊不知你身边还有一个老弟子,把事情弄得复杂了一些。其实要我看,她还是有些小脾气,她在生你的气,故意叫你着急。”
陈瑕嘿嘿一笑,“这倒是像她的作风。”
博阿图又道:“慕容部落里的确不全是鲜卑族,还有很多其他部落的人投奔,再加上西域各国逃难来的,足有几百号,所以说鲜卑联盟人才济济,不容小觑,像那个玛依拉,虽是女子,却是驯马的行家,丘力居则是殿前都尉,武艺不凡。至于在下嘛,就是大王的左右牙门将军,专门是跟随大王左右保护大王的,却为了你,到这里来受苦。这次我们大队人马驻扎古琴山,就是希望能重振漠北雄狮的威风,联合大汉横扫西域!从此平定整个鲜卑!”
陈瑕点了点头,“慕容广真是志向远大……莫非现在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吗?我听说宇文部落的人一路追击……”
博阿图哈哈大笑,“宇文吉的部落只不过是北方的癣疥,鲜卑联盟已经成立多时,连我家主公也自称鲜卑王,他却不来投奔,也不知被何人唆使,反而想要谋夺主公的王位,就算他不来打我们,我们还要打他。这次远赴大漠,他居然还敢一路追击,可小倩足智多谋,故意使了增兵减灶之计,叫他们摸不着头脑,以慢敌心。我们是打算到了古琴山,汇合那里慕容奎的五万驻军,然后以逸待劳,一鼓作气将它平定,抓住宇文吉,削首祭旗,以绝后患,之后嘛,当然是出兵西域,消灭拓跋族,则漠北可定!”
博阿图边走边说,口沫横飞,说道兴奋处,两眼放光。可陈瑕却沉默不语,慕容广要参与西域战事,就不知有多少生灵涂炭了。但是陈瑕又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一统鲜卑,是慕容广毕生宏愿,没有人能够阻止。更何况就算慕容广不出兵,大汉和匈奴乃至于西域各国之间,依旧是要打的,想要平息这场亘古持续的战乱,便只有统一一途,陈瑕能做的就只能是祈祷大漠尘沙少染鲜血了。
回到了商队处,牡达虎律早就等着了,跟江浪斗了一场,他不是江浪的对手,被江浪生擒,无奈之下也把实情全盘托出。江浪叫他见过了陈瑕,牡达虎律对陈瑕赞不绝口。
陈瑕寒暄了几句,便问二人:“今后有何打算?”
牡达虎律笑道:“既然所有的事都说穿了,那也没有必要隐瞒下去。本来我们是想等着你们,然后再演一出好戏,骗你上路的,没想到你们却连夜赶来,那没办法,我们就只好跟你一起穿越大漠,一同前往古琴山交令了。”
博阿图也道:“是啊,不然的话,我们就要绕过大漠,不知道几时才能与龟兹交战。反正殿下怕你们粮草不够,备了足有一个月的粮食和水,咱们慢慢行进,迟早也能过了这片戈壁。”
陈瑕却皱了下眉头,“一个月怎么可以?那小倩和独孤离不是早就成亲?”
牡达虎律口无遮拦,哈哈大笑,“不会,不会,你放心。殿下何其聪明,早就说了平定宇文部落之后再行成亲,所以婚期一改再改,如今已经被她推迟到月底去了。”
原来,淳于炎挑唆宇文部落,叫他们趁独孤父子兵进大鲜卑山之际,联盟内部空虚的时候,偷袭慕容广,然后和独孤父子两面夹击,如此一来慕容部落必败无疑,而鲜卑联盟也自动瓦解。本来这个计划是天衣无缝,可有一件事淳于炎却算不到,那便是小倩答应了独孤离的婚事。按照之前的计划,独孤离要策反他的父亲,可现在他就又改了主意,一来,独孤浑忠心耿耿,与慕容广情同手足,很难说动;二来,既然慕容倩已经答应嫁给他,又何必联合宇文部落来夺自己已经快要到嘴的肥肉?只要娶了慕容倩,再暗地里谋害了慕容广,那鲜卑王的位子迟早是独孤家的。所以他日夜兼程,在宇文部落偷袭之前,便去跟慕容广汇合了。
而且当时淳于炎劝说独孤离时,还有个投鹿侯在场,投鹿侯表面上把一切都应允下来,可他不过是为了自己活命而已,如今田碧恒身死,他一人掌管了两大部落,实力越发强大,可以和独孤父子、慕容广成鼎足之势,更不会自掘坟墓帮淳于炎的忙。
所以不等独孤父子回来,投鹿侯便已经开始阻击宇文吉,到后来三处兵马合一,宇文部落就再无胜算。慕容倩回来以后最发愁的便是与独孤离的婚事,可大敌当前,她又知道父亲需要这样一股势力,所以才定下增兵减灶的计策,劝慕容广去古琴山屯兵,以图西进。
而此时天下形势已经巨变,这边鲜卑部落联盟与大汉结盟,慕容广解决了后顾之忧,另一边,大汉在玉门关屡屡得胜,匈奴势危,慕容广也觉得正是出兵大漠,重振雄风的最佳良机。因此全营开拔,大队人马足有三十万,浩浩荡荡往古琴山而来,准备在西域大展拳脚。
那一日出兵,万里无云,清风拂面,红旗半卷,映日招摇,上写:征西鲜卑王——慕容,七个绣金大字。
莽莽大漠,风尘万里,慕容广带着三十万大军,雄心勃勃地踏上征途,自信从此可以一统鲜卑,青史留名。殊不知他这一去,便再也不曾回来。
(本卷完)
859、万碛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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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0、莫非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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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1、不拘一格
一句话,说得慕容广哑口无言,半晌才道:“迟早会我们会有自己的王庭和都城的!”
此话虽然说得豪情万丈,可在场众人却全都面带惭色,毕竟鲜卑还没有自己的土地。此时说什么都是无用的,要想建立国家,必须攻城掠地,绝不是一座小小的古琴山而已。
“那也要等到解了古琴山之围以后吧?”慕容倩反问道。
“那是当然!”慕容广面带不悦,可对于慕容倩所说的话,又无法反驳。
慕容倩微微一笑,“那就是了,宇文吉联合匈奴人在古琴山的山下摆下屠龙大阵,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学来的,如今近十天过去了,却还是无人可以破阵,之前派去的几波人马,都是铩羽而归。陈瑕到此,便是为破阵而来,可是爹爹和诸位头领却对他百般刁难,不知这是不是我们慕容部落做大事的风范?难道就因为他不肯叫爹爹一声大王,便损失一员猛将?”
慕容广若有所思,并不言语。
却有其他部落的头领大声说道:“可是他又提及窦笃不承认鲜卑国之事,分明以天朝人自居,瞧不起我等!”
“陈睦的儿子有怎么样?老子英雄,儿子可能是狗熊!”
慕容倩心思敏锐,早就想好说辞,环视众人一眼,笑道:“太公曾是商臣,后垂钓于渭水,周文王亲往求之,才创下大周八百年江山。商鞅本是卫人,却为孝公重用;百里奚是虞国人,为何被穆公封相?到后来始皇帝统一六国,全都是不拘一格,重用别国人才的结果。爹爹你这么多年辛苦经营,总是说向汉人学习他们的治国之道,可是现在却一味排斥汉人,你心胸如此狭窄,目光如此短浅,将来如何称霸天下?女儿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正所谓忠言逆耳,还望爹爹恕小女不敬之罪啦!”
慕容倩说完,倒背着双手,冲着慕容广挤了挤眼睛,那调皮的模样,慕容广纵然心中不悦,却也再不忍责罚。而且慕容倩所说的,也不无道理。自古成大事者,怎么会把来投奔的人拒之于千里之外?慕容广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而陈瑕的确是一员猛将,正可以为他所用。
慕容广点了点头,笑道:“孤王现在开始后悔,叫你一个女孩家读了那么多汉人的书籍,如今反倒教训起我来了!”
慕容倩忙躬身说道:“女儿不敢,只是如果不把此事说个明白,我怕父王将来就算真的做了鲜卑王,那也是个昏君。当然啦,如果父王肯听我的劝,留下陈瑕,那你便是明君。”
慕容广哈哈大笑,“昏君,明君,又岂是你信口胡说的?好吧,姑且恕陈瑕不敬之罪。但是这件事可不能这么算了……”
慕容倩撒着娇唤了一声,“爹……”
慕容广一摆手,“不必多言,大汉和鲜卑已经结盟,陈瑕虽然并不是大汉使者,可终究是汉人,希望以后伤和气的话,最好少说为妙。陈瑕,你不称一声大王,孤王也不怪你啦。既然你到我古琴山这里,就一定有办法破掉屠龙阵了?”
慕容倩抢着说道:“陈瑕才刚到,也不曾休息一下,你就叫人家破阵啊?你看他,风尘仆仆的,连一件兵器也没有,怎么可能带队出征?”
慕容广笑道:“那当然不会叫他现在就去破阵,但是这个人是你举荐的,他迟早也要去。这样吧,今天就安排陈瑕在军营休息一日,等养足精神,便去破阵,陈瑕,你以为如何?”
陈瑕看了看慕容倩,他现在哪管什么破阵不破阵,就只想和慕容倩叙述相思之苦,此时见慕容倩人瘦了一大圈,心里就别提多心疼了,当即说道:“破阵这等小事明天再说了,小倩,你带我和江浪出去逛一逛吧。我好想你呀!”
慕容倩俏脸一红,伶牙俐齿的她立即变得羞涩难当,不敢言语。
慕容广却冷笑一声,“破阵你居然说是小事,看来你有十足的把握了?”
陈瑕道:“我都不知道什么叫屠龙大阵,哪有什么把握,不过我娘曾告诉我说:天无绝人之路嘛,总能破掉的,不必担心!”说完拉起小倩的手便要告辞。
鲜卑族也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那些规矩,其他人看到他如此,反而觉得这个人愣头愣脑的,倒是一个直性子的人。
慕容倩被陈瑕牵着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大帐,迎面却撞上独孤父子二人。
独孤离一见陈瑕拉着慕容倩的手,便上前推开,“臭小子,你真的是太无耻了,从大鲜卑山千里迢迢追到这里。”
独孤浑也是满面严霜,怒道:“陈瑕,小倩与我们独孤家定了亲了,你又跑来缠什么?”
原来接应陈瑕的那些人,都是慕容广安排,独孤父子负责断后,并不知情。此时突然得到消息,说是陈瑕到了,便匆匆前来看个究竟。
陈瑕闻听,只是淡淡一笑,“就算定亲又能怎样,只要小倩一天没嫁人,就不是你独孤家的人!我不妨明言,我这次来就是来抢亲的……还有……独孤离,你斩断我姑姑一只手,这笔帐我还没和你算呢!”
慕容倩忙道:“那些私仇,日后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同仇敌忾,对付宇文吉才对。独孤叔叔,陈瑕是我爹找回来帮我们的,你们还是不要为难他的好。”
“怎么,拿大王压我们父子吗?我早与你有婚约在先,大王也要讲道理!”独孤离怒道。
陈瑕冷哼了一声,“恐怕没那么简单吧,你被淳于炎生擒活捉,投靠了通天教,这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向慕容伯伯禀报呢!我在大鲜卑山,已然见过大巫仙,她对我说,你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便是等将来娶了小倩之后,再谋害她的爹爹,以夺王位!”
独孤离神色骤变,“你……你血口喷人!”
独孤浑更是暴跳如雷,“我父子忠心耿耿,你胆敢这般诋毁,我岂能容你!”
陈瑕却笑道:“你或许忠心耿耿,但是你的儿子,恐怕是狼子野心!”
“岂有此理!”独孤离忍无可忍,挥拳对着陈瑕的面门打来。陈瑕的武功今非昔比,岂能被他得手?身子一晃,已经闪身躲开,这时两旁的博阿图和牡达虎律赶紧上来劝架,一人抱住一个。
大帐的帘子一挑,江浪从里面走出,看了看几人,笑道:“大王要独孤父子进帐答话。在下帮着传个话。”
862、柔肠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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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3、下此毒手
陈瑕轻轻揽过小倩纤细的腰肢,对小倩所说的日子,无限神往,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不好……”
慕容倩微微一愣,“为什么不好?你不喜欢?”
陈瑕笑道:“我要像巫仙那样,为你建造一个属于我俩的宫殿,和你每天在一起,然后生他十几个娃娃,替我们养牛,放羊,种菜、种花……”
慕容倩又羞又气,在陈瑕的腰间狠狠拧了一把,“难道你要娶我,是为了叫我给你生奴隶的吗?真是过分。”
陈瑕哈哈大笑,慕容倩在他耳边问道:“那你说我们如果成亲,生的第一个孩子,叫什么才好?”
陈瑕皱了下眉头,“这个,我不会取名字啊。你学问大,不如你取。”
慕容倩笑道:“我们慕容家男丁稀少,所以第一个孩子要取一个鲜卑人的名字,就叫陈慕容区路吨,你看怎么样?”
陈瑕嗤之以鼻,“这叫什么烂名字?又难听,又难记。”
“谁叫你不取?”
陈瑕道:“那我取算了,干脆就叫陈大儿,陈二儿,陈三儿……以此类推,将来生了孙子就叫陈大孙,陈二孙……”
慕容倩忍俊不已,“那要是女儿呢?”
“那还不简单,就叫陈大妮儿,陈二妮儿啊!”
慕容倩捧腹大笑,忽然按倒陈瑕,骑上陈瑕的肚子,对着胸口就是一顿粉拳,“我先替儿女教训教训你这个糊涂爹!取这么难听的名字!”
陈瑕也不还手,躺在草地上纵声大笑。慕容倩打着打着,忽然俯下身抱住陈瑕,一行清泪,流过陈瑕的耳畔,柔声说道:“如果是那样就太好了,这么多天以来,我都没有笑过啦,今天是我笑得最开心的一次。你知不知道我为你流了多少眼泪?……瑕哥哥,我好想你呀。”
陈瑕心中一软,轻声道:“我也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
慕容倩抱着陈瑕低声啜泣道:“所以,无论如何你不要再得罪我爹了,就当是为了我,委屈自己一次,不再做汉人,做我们鲜卑人……”
“倒插门?”陈瑕调侃道。
慕容倩哭着说道:“我愿意做汉人,你愿不愿意做鲜卑人?”
陈瑕沉吟了一下,说道:“只要和你在一起,做什么人有什么关系?”他自幼就不是在东土长大。大汉对陈瑕来说,已经太遥远了。只是陈瑕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人与人之间,总是有这么多隔阂?如果所有人都可以和平相处,那该有多好。就好像他和小倩一样,不必分什么民族疆域,而是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他是这样的想的,也是样说的。可慕容倩轻笑了一声,“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呢?就好像你和我,就算一个是鲜卑人,一个是汉人,可还是想在一起。再比如我爹和我娘,将来我们的子女,即是鲜卑人,又是汉人,还是匈奴人……为什么不可以做到?”
对于陈瑕的问题,慕容倩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当时民族极大融合,各民族之间通婚屡见不鲜。各族之间同在一片蓝天下,或许有一天,真的可以实现和平相处,从此再没有纷争。
就在两人谈心之时,独孤离带着一哨人马到此,见陈瑕和小倩居然抱在一起,顿时妒火中烧,他也没带着他那杆大铁枪,顺手从随从那里夺过一把佩刀,远远地就大声骂道:“臭小子!你在干什么?作死吗?快把小倩给我放开。”
说话间已经大步飞奔到切近,话再不多说一句,举刀便砍。
陈瑕早推开小倩,腾地站起,手腕向后一拨先将慕容倩挡在身后,眼看着对方的刀直取面门,当即飞起一脚,去踢独孤离的手腕。独孤离力气不小,虽被陈瑕踢中,却也不过倒退半步,单刀并未脱手。
慕容倩怕陈瑕打伤独孤离,反而被人抓住把柄,连忙喊道:“瑕哥哥,你别伤他。”
陈瑕犹豫一下,随即收招站定,“我和小倩谈心,关你屁事?”
陈瑕虽然停手,独孤离可不想停手,大怒道:“你和别人的未婚妻抱在一处谈心,居然说不关我事?如果没有你,我和小倩早就成亲了!你娘给别人抱着贪心,你也愿意?”
陈瑕怒道:“不许侮辱我娘!”
慕容倩道:“陈瑕是我和爹请来的,就算没有陈瑕,大敌当前,我和你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成亲啊!”
独孤离冷笑道:“小倩,你总是说这个陈瑕如何如何厉害,大王免不了就要冷落我们父子,今天我倒要真的领教领教,到底他有什么本事!”
话音未落,第二刀搂头盖顶劈了下来。
陈瑕就觉得一股劲风扑面,不敢大意,只得连退两步,却把身后的小倩露了出来,可那独孤离好似疯了一样,两刀砍下全被陈瑕闪了过去,他恼羞成怒第三刀拦腰横扫,却不顾慕容倩就在陈瑕身旁,这一刀横扫之下,他又进前一步,攻敌之所必救,陈瑕如果再躲,那慕容倩就难免一刀之厄。
陈瑕只得将慕容倩往旁一带,同时反手一掌向独孤离手腕抓去。
独孤离也是久经杀场的大将,“小霸王”之称也不是浪得虚名的,他单刀向旁一削,左手倏张,一道寒光疾射而出,却原来掌中还扣着一支精芒耀眼的牛耳短刀。
陈瑕本来是想抓住独孤离的脉门的,这一下无异于凑上去,给人家削他手指。可陈瑕的武功已然大进,临机应变,手腕向下一沉,化掌为指,横指如剑,身形向下一矮,不但躲过独孤离的短刀,反而剑指点向对方的膝盖。
独孤离没想到陈瑕的变招这么迅速,之前二人交手之时,还没觉得他有这么厉害,他赶紧纵身跳起,同时右手的佩刀再次直刺陈瑕面门。
陈瑕蹲着,这一刀本来极难躲避,却不料他突然用了个“铁板桥”的身段,忽地向后一仰,那把刀几乎是贴着肚皮穿了过去。
独孤离心中发狠,“你勾引小倩,今天叫你断子绝孙!”说罢左手的牛耳短刀,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虚空中划了一道圆弧,竟然对着陈瑕的会阴穴扎了下去。
慕容倩忍不住一声惊呼,“独孤离,你疯了吗?”
此时陈瑕头向后扬,眼睛看不到前方,这招阴损的招数,他定然是发觉不了。那会阴穴是人体大穴,最为薄弱,别说一刀下去,就算打上一拳,踢上一脚,也有性命之忧。陈瑕与他何怨何愁,独孤离竟然下此毒手?
864、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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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5、另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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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6、化险为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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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7、共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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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8、步步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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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9、逍遥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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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0、屠龙阵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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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1、以小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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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2、燃眉之急
慕容广岂不知女儿心中所想,可他要顾全大局,不可能为了陈瑕而不顾独孤浑的感受,表面上不动声色,淡淡地说道:“小倩,今日陈瑕殴打独孤离,就算你巧言狡辩,这件事也无法替陈瑕开脱,孤王派他去,是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如果这个机会他放弃的话,那父王也帮不了你……”
慕容广明显话中有话。原来慕容倩今天安顿好陈瑕之后,便私下里来找慕容广表明心迹,又把丘力居的飞鸽传书交给慕容广过目,告诉父亲:“陈瑕不是汉人,是楼兰人。他亲口所说,所以是可以嫁给他的。”
慕容广看过之后大为恼火,便对慕容倩说道:“你与独孤离早有婚约在先,又岂能悔婚?”
慕容倩则把独孤离图谋叛变之事,一五一十地对慕容广讲了一遍。陈瑕白天见过慕容广,之后离开大帐,恰好碰到独孤父子。争吵之中已经把这件事给说了出来,慕容广虽然与独孤父子早有芥蒂,但毕竟是多年友邦,所以当时并不以为意,可小倩再这么一说,慕容广便半信半疑。
小倩又道:“与独孤离同时被擒的还有投鹿侯,他可以替陈瑕作证。另外陈瑕曾留书一封,向老将索勒说明过此事。”
慕容广便派人把索勒找来,一问之下,果然曾见过一封留书,可惜索勒不认汉字,所以丢掉了。慕容倩便叫索勒凭借记忆,把陈瑕的那封书信好像画画那样再写一遍,可索勒不认识字,不可能留意陈瑕书信的内容,而且时间又过去了这么久,索勒如何画得出来?
但是慕容倩毕竟聪明,叫人把索勒绑了,又堵住嘴巴,自己则以梅丽丝的口气拟了一封假信,其中自然把整个经过详详细细地记载了下来,要比陈瑕当初所写的详尽得多。
之所以用梅丽丝的口气,是避免投鹿侯因此对陈瑕怀恨在心。
因为血奴当时也在场,所以慕容倩又传血奴到此,却是什么话也不问,只叫他跪在那里。
最后才又叫慕容广偷偷召见了投鹿侯,一见面,慕容倩便把书信往他面前一掷,喝斥他:“好大胆子!究竟你和淳于炎是什么关系,我今日接到飞鸽传书,说你卖主求荣,现在信件和证人全都在此,你还有何话说?”
投鹿侯不知有诈,大惊失色,把那封信草草看了一遍,顿时额角见汗,再一看血奴、索勒全都在此,一个跪地不语,一个被五花大绑,便以为东窗事发,再也隐瞒不了。于是便跪在地上,把当晚的情形一五一十对慕容广交代了一遍。
慕容广这才知道,原来独孤浑带兵去大鲜卑山,是通天教和独孤离联合定下的计策,为的是叫我们鲜卑联盟内部空虚,然后再联合宇文部落两面夹击,以图谋鲜卑王位。
投鹿侯又说道:“末将只是诈降,绝无反叛之意。否则也就不会提前撤去大鲜卑山的各处关卡,冒死回来报讯了。”
慕容广道:“可正因为你撤掉了关卡,才叫兰天定得以回到匈奴,如今却又派兵来打我们。所以你还是有罪!”
投鹿侯不敢反驳,只好叩头山响,说道:“末将罪该万死,望大王责罚!”
慕容广道:“功过相抵,暂且不罚。”
投鹿侯自然千恩万谢,慕容倩又问道:“那照你这么说来,独孤父子已有反叛之心了?”
投鹿侯忌惮独孤浑,哪敢说实话,只得说道:“末将只知道自己一向忠心,至于独孤父子究竟如何……的确不知。”
话虽如此,可是慕容广却已经对独孤浑和独孤离起了猜疑之心。慕容倩火上浇油,说道:“爹爹,独孤父子之所以还未谋反,是因为我答应了独孤离的婚事,但是父王你想,那独孤离利欲熏心,连他的父亲也可以出卖,拉去大鲜卑山,却把我们部落联盟这么多人的性命交给宇文吉等恶贼,又岂是良善之辈,将来他如果真的做了鲜卑之主,那便是我鲜卑人的一场大难。为了爹爹你的王位,为了鲜卑族各地的百姓,也为了你的宝贝女儿,还请爹爹三思而后行。”
言外之意,便是自己不想嫁给独孤离。而事已至此,慕容广也有些后悔,想不到他有心传位于独孤离,甚至把女儿许配给他,以求鲜卑各部落的安稳团结,却没想到这厮还是觊觎鲜卑王之位,甚至被外敌利诱,谋害自己的族人,论德论才,独孤离都配不上自己的女儿。
而慕容倩屡次提及陈瑕,慕容广对比之下,才觉得陈瑕虽然不太机灵,但至少人品不坏。所以今晚陈瑕再见慕容广时,就觉得和慕容广的态度已经缓和许多了。
只是要慕容广立即处决独孤离,他又不敢轻举妄动。犹豫了半晌,只说道:“出师未捷,却先去肱骨之臣,于我军士气不利,更何况,独孤浑在联盟里德高望重,手下能征惯战者众多,牵一发而动全身,大敌当前,我不能没有独孤贤弟!”
慕容倩却道:“可他如果突然谋反,那又当如何?独孤的营寨就在你的大帐旁边,一旦突袭,防不胜防。”
慕容广犹豫再三,还是觉得独孤浑不可或缺,“那便只有叫陈瑕贴身保护……至于你与离儿的婚事,为父尽量帮你拖延一阵,先解决了燃眉之急再做打算。”燃眉之急便是古琴山外屠龙大阵,言下之意,陈瑕要和慕容倩在一起,必须先破此阵,然后才是如何对付独孤父子。
慕容倩对陈瑕百分之百的信任,而眼下慕容广觉得危机四伏,似乎只有陈瑕才可信赖,父女二人商议了半晌,决定叫陈瑕住在大帐附近,所以陈瑕等于是慕容广的贴身保镖,只不过后来封官的时候,慕容倩觉得官职太小,没想到爹爹仅仅给了他一个亭长。
接下来,慕容广又再三嘱咐投鹿侯,“今日之事,万万不可外传,一旦走漏风声,叫他人知晓,你便提头来见!”
投鹿侯不敢不答应,当即磕头谢恩,慕容倩又动之以情,说田碧恒如何忠心不二,如何为国捐躯,忠烈之后,理当厚待云云。
投鹿侯便跪在地上,发毒誓,誓死死效忠慕容广。古人多迷信,一般发过毒誓的,都会谨言慎行,不轻易违誓。此时慕容广内外交困,正是用人之际,投鹿侯手下有田碧恒的旧部,之前又封他为檀石部落的头领,他加入己方可以平衡独孤家的势力,自然心中大喜。
本来一切看似顺理成章,慕容广理应成全慕容倩和陈瑕,可叫慕容倩没想到的是,最后关头,爹爹居然变卦了。
作者的话:应读者要求,加更两章。自书旗免费活动开始,订阅下降的厉害,麻烦各位读者多订正版,投月票支持,作者才有动力写出更好的故事。本文书旗小说独家首发,未经授权转载皆为侵权盗版。
873、感天之誓
“如果这个机会他放弃的话,那父王也帮不了你……”
这话中的弦外之音,就是提醒慕容倩,陈瑕如果想和你在一起,这个任务必须接下,否则,慕容广就算是鲜卑王,也无能为力。
“不帮就不帮!瑕哥哥绝不能以身犯险!”慕容倩大声说道。
“小倩,我知道陈瑕与你交情莫逆,但是很多时候,不可意气用事!陈瑕如果不接受这个安排,那他作为一个汉人,永远也没有资格做鲜卑人的朋友!”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汉人就不能做鲜卑人的朋友?就算是我们是鲜卑人,不也在沙城与大汉结盟了吗?更何况陈瑕自出生时起,她娘就告诉过他,他是楼兰人,不是汉人。他既然不是汉人,为什么这么多部落的头领就是不接受他,甚至要把他置于死地?”
父女俩当众争吵,越说声音越大,慕容倩虽然受宠,却也从没这样顶撞过自己的父亲。慕容广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这才咬着牙说道:“因为他的父亲是当年攻打伊吾卢的陈睦!”
慕容倩一愣,“那……那又怎样?”
慕容广道:“你忘了,你阿杰叔叔是怎么死的吗?陈睦虽然有恩于我,可当年我也有恩于他,十年前他替我们解古琴山之围,就当前仇旧怨一笔勾销。我们鲜卑人一向恩怨分明,我可以不计前嫌,但是你要所有人都接受陈睦的儿子,将来……”
他本想说:将来做鲜卑王。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如果陈瑕和小倩在一起的话,那他注定是要做鲜卑之主的,可惜所有慕容部落的人,包括鲜卑联盟其他部落的人,不可能叫一个汉人来坐王位。更何况,陈瑕的父亲是杀死阿杰的凶手?这件事,大部分部落头领全都知晓,所以陈瑕初到此地,差不多所有部落头领都对他充满敌意,只是阿杰的事,不好挑明而已。慕容广威望再高,也不敢轻易冒天下之大不讳。
这一下,慕容倩也无话可说,心中暗忖道:我只有小聪明,哪有爹爹那般深谋远虑,陈瑕的父亲,是慕容部落恩人,也是慕容部落的仇敌,当年爹爹不与大汉结盟,也全是因为陈睦杀死阿杰之故。如今所有人都巴不得陈瑕去死呢,这一点,我不如爹爹考虑的周详。
果然慕容广当众提及此事,便听有人说道:“阿杰是我们大王左膀右臂,却被陈睦一箭射死,要不是后来他解了古琴山之围,我恨不得现在就把这小子杀了。”
“父债子偿,这小子本来就该死,只不过死前替我们大王立一点功劳,也算是恕罪了。”
独孤离怕陈瑕不肯送死,反而说道:“为大王效力,所有的罪孽就当是一笔勾销了,关键是这个机会难得。”
陈瑕本来一直乖乖地听慕容倩的话,沉默不语,但是这个时候,他忽然灵光一现,明白了些什么。
慕容广说这是个机会,就等于是叫我立这个大功,小倩一直都说:要我立一场大功,堵住他们那些部落头领的嘴巴。现在总算领教了这些部落头领的厉害,独孤离说的对,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我又岂能错过?
也不等慕容广发话,他抢先一步大声喊道:“我去就是!”
“瑕哥哥!”慕容倩闻听此言,差点魂飞天外。“你去什么你去?叫你不要乱讲话……上一辈的恩怨,与你有什么关系?”
陈瑕却淡淡一笑,望着慕容倩焦急的眼睛,柔声道:“上一辈的罪孽,我也不打算偿还。但是这一辈的恩怨,却要有个了断。如果我这辈子不能和你一起,就算叫我空活一万年,又有什么意思?”
慕容倩嘤咛一声,几乎就要感动得落下泪来,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瑕哥哥……你别那么傻……”
陈瑕上前一步,拉过慕容倩的手,对上朗声说道:“慕容伯伯,你答应过我,只要我破了屠龙阵,便许给我一件宝贝,侄儿什么也不敢奢求,我只要娶你的掌上明珠——小倩为妻。就算此去被人千刀万剐,剥皮剜心,也在所不惜,还望伯伯成全。”
“岂有此理!”独孤浑气得暴跳如雷,“早知道你对小倩心怀不轨,想不到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不知羞耻的话来,你……你快把小倩放开。她与离儿有婚约在先,岂容你横刀夺爱!”
陈瑕微微一笑,反而把慕容倩的手攥得更紧,慕容倩毕竟羞涩,想要抽出手来,却没有陈瑕的力气大,就被他拉着向独孤浑走去,陈瑕也不管是否众目睽睽,对独孤浑说道:“我和小倩两情相悦,要不是那么多条条框框的阻隔,我俩早就在一起了。但是,今天我陈瑕什么也不在乎了,如果此去我注定要死,还在乎她有没有婚约吗?就算她已经嫁人了,嫁了一千次,一万次,只要她喜欢我,我也要娶她为妻。只要她愿意再嫁我一次!”
慕容倩又是感动,又是生气,红着脸说道:“我就那么不堪?还嫁一千次,一万次,我宁可只嫁你一次!”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众人终于明白,为什么慕容倩一定要叫陈瑕到此,又为什么对这个名不见经传,又无钱财,又无势力的人盛赞有加,原来二人早已情根深种。
此时慕容倩也不顾一切了,什么慕容部落的规矩,什么两家的世仇,什么民族相异,皆比不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自己最爱的那个人说出来,那个人就是她的瑕哥哥,今生谁也无可替代。
这番话说出来之后,一直以来压在慕容倩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好像突然落了地,她竟觉得坦然了许多。刚才陈瑕握着她的手,她还稍有抗拒,现在却反过来去握住陈瑕的手。陈瑕的手温暖有力,她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有些微凉,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
最为光火的自然要属独孤离,他跳着脚叫道:“臭小子,给脸不要脸,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还不把我的未婚妻子……给我放开!你这叫以下犯上!我……我叫人杀了你!”他之前被陈瑕打了一顿,知道陈瑕武功太强,这时见陈瑕神色坚毅,有一种不容侵犯的霸气,独孤离竟有些惧了,所以只说“叫人杀了你”却不敢说“我杀了你。”
陈瑕哈哈大笑,看了一眼慕容倩,对独孤离斥道:“蛤蟆精,你是在说你自己是癞蛤蟆?既然我决定带三千奴隶闯屠龙阵,难道还怕死吗?我只怕小倩不快活!”
慕容倩含泪说道:“如果你死了,那小倩也不愿活了!”
874、以退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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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5、又出奸谋
慕容倩忙道:“但是如果不带精兵,又如何能试出敌阵的虚实?陈瑕不但要带精兵,还要由他自己挑选。”
投鹿侯是谁也不敢得罪,便说道:“殿下所言极是,可是独孤公说得也有道理,以末将之见,应该由陈瑕自己和监军各选一部分。”
“那等于是把兵力减去一半,带着那些老弱残兵,陈瑕不是更加凶多吉少?”慕容倩反驳道。
陈瑕却道:“第一次出战,只为试探敌情,人多了,反而损伤更大,依我看,就带一千人应该可以了。”
慕容倩冷哼一声,也不管他人非议,对着陈瑕的脚背就踩了一脚,本想问:你是不是傻。可话到嘴边,又改口道:“你……你就算本领高强,也不能这么冒险啊!你要一千,人家就能给你减到五百,你再要五百,人家就给你二百五。你是不是想要二百五?”
“二百五”一词,源于战国的典故。苏秦六国封相之后,遇刺身亡,却不知是何人所为。于是齐王想出了一条妙计。下令把苏秦的头割下来,鞭尸示众,然后把苏秦的人头悬挂与城头之上,出榜文说:苏秦是个内奸,死有余辜。下旨重赏锄奸义士黄金千两。
此榜一出,竟有四人前来领赏,而且他们都一口咬定:苏秦是自己杀的。
齐王召见四人,便说道:“一千两黄金,你们四个人怎么个分法?”
这四个人不知道中了计,还帮齐王出主意,“这好办,每人二百五。”
齐王拍案大怒,便道:“把这四个二百五推出去斩了!”于是这四个人就成了替死鬼被杀了。而真正的刺客,早就逃回秦国去了。自此后“二百五”便用来形容人的不智。
这个典故大部分鲜卑族人是不知道的,慕容倩之所以这么说,便是在讽刺陈瑕是个笨蛋。可鲜卑人不知道,陈瑕读书少,也不知道,居然皱了下眉头说道:“其实……刚才有人说你,为了我而不顾自己族人的性命,我心里很难受。所以如果可以,我宁愿一个人去敌营里闯一闯,又何必在乎我能带多少兵呢?这样就算要死,也是死我一个,不会连累旁人!”
慕容倩道:“……你真以为你是神吗?可以一个人破掉屠龙阵?那些人是奴隶,不是鲜卑人!”
陈瑕却道:“可他们也是人,你忘了在丘麟的部落里,我们是怎么做的吗?我也曾做过奴隶,我不希望任何人死。”
慕容倩知道陈瑕心地善良,只好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可是打仗就是要死人,不是敌人死,就是我们死,很多时候,是无从选择的……哎,你想怎样也由得你了,但是你要记得我方才说的话,如果你死了,那我也随你而去,看在我的份上,一定要活着。”
陈瑕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一定!”
独孤浑见两人卿卿我我的,早就不耐烦了,“大王,陈瑕已经同意,就按他说的办了,其他人再说什么,也不能替他带队出征。”
事到如今,陈瑕、慕容广以及小倩,全都是骑虎难下,慕容广也只好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下,如果陈瑕最终破阵,便和小女暂定婚约。离儿大义当前,主动放弃婚约,大家也无须再有异议,陈瑕初到这里,舟车劳顿,环境又不熟,就许他再休整一日,后天便是月底,午时带队出斜阳谷,不得有误!是生是死,与人无尤。”
“且慢!”独孤离高声喊道。
慕容广微微一愣,“离儿,你还有何事?”
“回大王!”独孤离冷冷地看了陈瑕一眼,然后说道:“军中无戏言,既然这件事已经决定,断无更改之理。陈瑕带着我们的人马去闯敌阵,如果成功则可,若是不成功,我军定然损兵折将,士气衰落,这种后果便全都是陈瑕一人造成。这等大事,可不能说说就算了,他敢大言不惭地说一定破敌,料想有些手段。但是如果破不了,把我军那么多人的性命断送,他自己却安然无事,又当如何?”
独孤离断定陈瑕不可能凭借三千奴隶,就破了三十万大军,他现在是想:这个陈瑕武艺不凡,就算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也未可做到。万一这小子仰仗一身武艺,侥幸不死,那我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慕容广眉头紧锁,问道:“那你的意思呢?”
独孤离朗声说道:“我们鲜卑有一种文书叫‘军令状’,为的是此战必成,不留后路,否则便自绝于世,要不然陈瑕临阵退缩,却把我大军推入火坑,他安然无恙,成何体统?请大王下令,要陈瑕签下军令状,如果兵败,应受火刑而死!”
“你太过分了!”慕容倩厉声喝道:“难道非要把瑕哥哥置于死地,你才甘心?”
独孤离还没说话,独孤浑则冷冷说道:“这是他自找的……我早叫你走着瞧了,小倩!”
慕容倩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独孤浑早和儿子串通好了要谋害陈瑕,方才的一切,独孤浑早就知晓,与儿子抱头痛哭也无非是逢场作戏。她一直以来认为独孤浑是一个耿直之人,和父亲共同创下现在的基业,却想不到他行事也是这般狠辣。
再仔细一想:自己年少时,曾和独孤浑学过武艺,可他却每每藏私,不肯把真正的绝学传授,现在想来,定然是防备着爹爹,怕我把他的那些独门绝技向爹爹告知。说不定他早就有心取代爹爹,做联盟之主了。多年隐忍,到了今时今日,时机已经日渐成熟,就算独孤离不谋反,独孤浑怕是也早有此心了。
慕容倩多多少少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对独孤离不喜,便以为独孤浑也和他儿子一样,有不臣之心。可实际上,独孤浑对慕容广却是一片忠心,他这么做无非是爱子心切,尽管独孤离不是亲生,可他独孤家因修炼童子功,不可能有其他后人,因此把这个养子视为亲生,儿子要找陈瑕报仇,他这个做爹的,自然鼎力相助。
独孤离却道:“我这么做,是为鲜卑大业着想,我想大王也能体谅。小倩妹,你无需多言,我只问陈瑕,敢不敢签下这个军令状!”
876、入铁三分
慕容倩还要阻止,“就不签,你又能如何?”
陈瑕却把手一摆,“我陈瑕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如果真的因为我一人,而连累诸位,甚至于整个鲜卑,那陈瑕也是死有余辜。更何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不签下这个军令状,难道就能免遭毒害了吗?”
慕容倩眉头微蹙,再不言语,心中暗想:瑕哥哥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与其被独孤离耻笑,莫不如做一回英雄,大不了等下我再和瑕哥哥说,叫他不必信什么军令状,如果战败,能走则走,永远也不要回来……什么君子、英雄、大丈夫,不做也罢。
“那就取朱笔及铁卷来!”独孤浑大声说道。
所谓铁卷,便是一块铁板,用朱砂或鲜血在这上面写下的字句,不可更改,之后还要立即找来工匠,重新雕刻,以为凭证。
不多时,有小卒拿来铁卷,搬来一张台子,将铁卷平铺在台上,两侧摆着一把刻刀,一个小锤,一把凿子,一支笔。又抓来一只白羽公鸡,当众宰杀,取鸡血一碗放在铁卷之侧。
独孤离冷哼了一声,“写吧!”
陈瑕问道:“怎么写?”
众人哈哈大笑,慕容广解释说道:“当然是用笔蘸着鸡血去写。然后再找工匠刻字,之后再涂一层鸡血,辅以特殊材质,铁卷便写完了,永不退色,这件事非同小可,关乎你的身家性命,还是想好了再动笔。”
独孤浑也说道:“白羽公鸡,在我们部落视为神鸟凤凰的后裔,神圣无比,如违背誓言,必受天谴!”
慕容倩道:“那拿锤子和凿子做什么?写下也就是了,之后再找人刻字,不可以吗?”
独孤浑道:“那不行,陈瑕虽然初来乍到,可是与你交情匪浅,你的鬼主意又多,如果之后刻字,保不齐你就悄悄把原话涂改了去。所以就叫铁匠在这刻字,我们所有人都得看着才行。陈瑕,铁卷一成,再不能更改,否则你的死法比受火刑更要残忍万倍,死得可难看啦!嘿嘿。”
陈瑕淡淡一笑,“左右都是一死,怎么个死法有什么区别?”说着话,他已经走到铁卷前面,刚拿起笔来,独孤浑却一把将笔夺过,“且慢!”
陈瑕微微一愣,“前辈还有何指教?是不是可以不写了?”
独孤浑冷笑了一声,“破阵迫在眉睫,我大军急于出征,但是你要破阵总要定下个期限,不然这个屠龙阵一年不破,你便得以一年逍遥,如果十年不破,那你便过十年安稳日子。可是我们鲜卑人等不了那么久。”
“那依前辈的意思呢?”陈瑕问道。
独孤离皮笑肉不笑,“老夫也不为难你,从即日起,十天之内,必须破阵。”
慕容倩道:“十天,我们困了这么久,不还是一筹莫展,你叫三千奴隶,在十天之内平灭人家三十万大军,这怎么可能?”
慕容广忙说道:“哎,三千奴隶只是用于探阵,回来之后再提拔陈瑕,那他所带的兵,就不止是三千人了。”
投鹿侯又说道:“陈瑕与我部落大有渊源,所以探阵回来,我愿意把本部人马,交给陈瑕和大王调遣。与其他各部落合力,对抗匈奴。”
众人也纷纷表态,如果陈瑕真有本事,全身而退的话,各部落也愿意全力支持,有父亲和各位头领的这句话,慕容倩的心这才放下来。至少只要陈瑕探阵有所斩获,并且全身而退,那人心便又全都归附于慕容广这边了。只是以陈瑕的生死作为赌注,慕容倩心中不安。可此事又关乎到父亲鲜卑王的地位,以及各大部落的团结和自己的终身幸福,她又不得不叫陈瑕出战。
陈瑕算了算日子,距离十月朔日,尚有月余,如果拖得太久,便赶不上日食寻找落日神剑了。就算给他一年期限,陈瑕也没那么多时间可以等。
想到这里,陈瑕也不需要用朱笔先行描画,就任由它被独孤浑夺去。他抓起那把刻刀,锤子也不用,略一沉吟,单臂一晃,笔走龙蛇,喀喀喀喀,刻刀划过铁板,一封军令状便一蹴而就。
他把铁板举起,叫众人看个分明,只见铁卷上刻着:今签此状,十日内誓破屠龙阵。后面又写道:在场各位,皆可为证。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如违此状,甘受火刑!谨白。
落款:陈瑕,年月日。
众人只见陈瑕所刻之字,劲透铁板,每个字一般大小,深浅一样,他不用锤子和凿子,就只凭一把普通刻刀,也不见使多大力气,居然可以把字刻得如此之深,实在叫人觉得惊叹。
众人看罢,陈瑕便笑道:“铁卷已成,就不劳烦铁匠师傅了!”说着把铁卷一翻,拍在台上,那手也不拿开,另一只手却把刻刀递向独孤离,“独孤兄,劳烦你再刻上你的大名,作为见证之人。”
独孤离皱了下眉头,心中暗忖道:“这个小子这么大的力气,我如果叫铁匠帮我刻,便显得我本领不如他,无非是刻几个字,便可送他归西,以刀刻字,我也做得到!”
想到这里,独孤离还是接过刻刀,故意昂首挺胸走到陈瑕身边,手肘一抵陈瑕小腹,想把他撞开,可陈瑕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缓缓后撤一步,便退到一旁,独孤离连衣角也不曾碰到他一下。
他冷哼一声,“刻就刻!这有何难?”
低头再看,顿时神色骤变,只见陈瑕方才手掌按处正在“陈瑕”签名的那两个字之上,那块铁板,竟被他硬生生按进去三分。
独孤离额角见汗,暗道:他功力如此之深,搞不好屠龙阵真的就被他所破?
慕容倩冷眼旁观,见独孤离变颜变色,便踮起脚尖,向铁板上观瞧,一望之下,心中好笑:原来独孤离现在反而怕了。
“独孤哥哥,你倒是刻啊,是不是没本事刻字,做这个见证?”
独孤离也不看她,伸手按住铁板,想试着刻字,却猛然间好似触电一样把手收回,原来陈瑕以溃痈功打在铁板上,尽管此时他的手掌已经离开铁板,可那快铁板还是热得发烫。
877、破敌乏术
慕容倩见状心中暗喜,看来独孤离号称“小霸王”可终究还是不敌瑕哥哥。
陈瑕则笑道:“陈瑕已经刻好军令状,独孤兄,你在这慢慢刻,在下一路奔波,还不曾好好休息,现在可要回去养精蓄锐了。”说完陈瑕又对慕容广等人拱手而别,大摇大摆地离帐而去,此时各部落头领,包括慕容广以及独孤浑在内,全都瞠目结舌,居然没人想起要阻拦陈瑕,问他究竟有何破敌之策。
那个手印触目惊心,虽然按在铁卷之上,可独孤离却觉得是打在自己的脸上。手里拿着刻刀微微颤抖,却不知道是该刻上自己的名字好,还是就此作罢。
所有人全都默默无言地看着他,那目光好似一根根黄蜂的毒刺,蜇得他浑身都觉得不舒服,他赢不了陈瑕,却又输不起。手悬在铁卷之上,那把刻刀居然也拿捏不住,当的一声掉在那个手印的掌心之内。
独孤浑见状,便说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难道一个手印就可以破敌三十万?离儿,你不必与陈瑕争一时之短长,他本事再大,你也是监军……他要听你的号令!不必再刻字了,就写下你的名字,我们有的是能工巧匠,替你完成。”
独孤离此时已经满头大汗,咬着钢牙说道:“我……我一定要刻完!我一定要自己刻完!”
慕容倩走前一步,将刻刀拾起,递给独孤离,“那独孤哥哥,你就在这里慢慢刻吧。”
说完又转身对慕容广道:“父王……陈瑕天生神力,定然可以成功破敌。我去问问他,看看他需要什么!”
慕容广点了点头,“不要太晚,他需要多多休息。”
慕容倩一听父亲对陈瑕的态度似乎也好了许多,顿时心中乐得跟朵花儿似的。“遵命,父王!”她吐了吐舌头,跳着脚也走了。
过了一会儿,众人把大事基本商议已毕,慕容广便叫大家各自回去休息,他也回去自己的住处。一时间中军大帐之内便只剩下独孤父子二人。
自慕容倩离开之后,独孤离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手里拿着那刻刀,还在拼命地要刻自己的名字,可他的手却一直颤抖,怎么也停不下来。
独孤浑见状心中不忍,一把抓住独孤离的手腕,“离儿,你不必如此啊!”
独孤离咬着牙说道:“简直是奇耻大辱,我明明可以做到的,为什么就是不行?这把刻刀是坏的,是坏的!”
独孤浑皱了下眉头,他明白,独孤离恼恨自己被陈瑕压着一头,如今军令状已立,他又当众把小倩拱手让人,但是陈瑕有这等奇功,独孤离怎么能不担心?如果陈瑕不死,那独孤离所有的计划全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不到辛辛苦苦经营多年,眼看就要和慕容倩成亲,眼看就要做上鲜卑之主,可最后却被一个汉人横刀夺爱,独孤离的心又怎么可能平静?
独孤浑道:“它不是坏的,是那个陈瑕手段太高……”
独孤离猛地回头,抓住独孤浑的衣领,质问道:“爹,你说陈瑕会不会真的破掉屠龙阵?我们父子是不是失策了?”
独孤浑皱了下眉头,抓住独孤离的手腕,向一旁拂去,“我早说了,有你爹在,不会叫他那么容易。你又是监军,就挑一些老弱病残的奴隶给他,你要知道,他带的是奴隶,只会劳作,不会打仗,而且有一半的伤兵,那些老弱病残会把他带去所有的人,全都拖累致死的。”
独孤离道:“怕只怕这个小子本事太大,骁勇无敌,我看他百万军中也可出入自如,何况对方只有三十万?”
独孤浑皱了下眉头,眼珠一转,笑道:“不妨事,且叫他得意两天,等到明日他闯阵回来之时,为父另有办法帮你,绝不会叫他活着回来!”
……
独孤父子定下毒计要谋害陈瑕,可陈瑕对此却还一无所知。回到自己的大帐,心中忐忑不安,问江浪有何对策,江浪却笑道:“是你自己签下的军令状,现在问我要什么对策,如此说来,你对破屠龙阵并无把握了?”
陈瑕头枕着两手,摇了摇头:“我都不知道什么是屠龙阵,也从来没有行军打仗,突然之间叫我带三千人马进去,怎么可能取胜?”
江浪哈哈大笑,“原来你不懂破阵,这你都敢答应,我可真是佩服你到极点了。”
“我不是有你和小倩帮我出谋划策吗?”陈瑕反问道:“所以你这次还要帮我才行,你不是总是说自己熟读兵书,排兵布阵你是行家里手啊。”
江浪把嘴一撇,“在大汉时,的确钻研过行军之道,兵书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仗怎么可能打得赢?人家慕容奎在讲的时候,你又睡觉,最后又大言不惭地什么都应允下来,我看你不是要破阵……”
“那我是要做什么?”
江浪笑道:“嘿嘿,你是要去自杀。你问我有什么主意,我的主意只有一个,干脆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那些骆驼还在,你我又有宝马良驹,连夜逃离此地,穿过沙漠,再回大鲜卑山!”
陈瑕一摆手,“你不明白。我已经没有退路……”
“那是,退路都被你自己给堵死了!”
陈瑕正色道:“我是说我和小倩成亲之事。今天我打伤独孤离,如果我不答应,慕容广定然要降罪于我,而我也错过了一个叫他回心转意的机会。这样的机会,不可能经常都有,我怎么能不把握?小倩不能嫁给独孤离,否则她这辈子也不会幸福。就算我真的死了,也不能叫小倩再受委屈。”
就在这时,忽听帐外有人说道:“嗯,原来如此啊。为了一个女人……”
“什么人?”陈瑕大惊,以他的内力,居然对来人毫无察觉。
却听帐外之人说道:“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出手的话,不管你自己的结果如何,注定是要死很多人的。你口口声声说:要拯救天下苍生,如今为了慕容倩,却要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那又装什么英雄好汉呢?虚伪!”
878、传音入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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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9、宿命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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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0、老弱残兵
次日。西风怒号,将大漠的万里黄沙吹得遮天蔽日,投鹿侯部落的一排大旗,扑啦啦迎风招展。
陈瑕和慕容倩到了这里的时候,独孤离早就先一步来了。他骑着一匹黢黑骏马,盔上的红缨飘洒,一身乌油铁甲,手提着一条丈八铁枪,威风凛凛,神色冷峻。在步下的时候,独孤离自然又矮又胖,可是骑上战马再穿上甲胄,俨然就是个能征惯战的猛将。
远远地看到陈瑕,便高声喝道:“今日就要出征,你却到现在才来!简直目无军纪!”
陈瑕这边则依旧是一件青布衣裳,盔、甲、兵器,全都没有,背着一张九曲追魂弓,胯下渠黄宝马,除了宝马神骏之外与普通的牧民并无差别。
慕容倩骑着一匹桃红马与他并骑而行,听独孤离还未出征,就要先打击陈瑕的士气,便气不打一处来,立即反唇相讥,“来的早,不如来得巧,独孤哥哥,你没听说过吗?你比陈瑕早来半个月呢,也不见你去破了屠龙阵。”
独孤离满面严霜,正要发作,投鹿侯在一旁笑道:“小将军,叫陈瑕养精蓄锐,是大王的意思,反正今天风这么大,也并非真的破阵的日子,有十日期限,将军要责罚陈瑕,也不急于一时。”
独孤离点了点头,“不错,反正他早晚也要去的,早一天,晚一天也没分别。”
等陈瑕和慕容倩到了切近,独孤离又问道:“不知今日你打算怎么去探阵啊?”
陈瑕没等说话,慕容倩便笑道:“今日风大,不宜探阵,所以刚才我和陈瑕商量过了,就到阵前与他们打一仗,先去看一看地形,明天再想对策。昨晚在大帐父王他也说得明白,陈瑕远道而来,理应休息一日。怎么独孤哥哥记性这么差,今天到这来无非是挑选兵丁的,并非是今日探查敌阵,你那么着急顶盔贯甲的,是不是今日你要到阵前先打一场啊?”
独孤离冷哼一声,“本将军是时刻准备厮杀,哪像他?既然如此,我替陈瑕先选了一千五百人,都是精锐啊。出列!”
他把大枪向后一挥,指向身后。陈瑕定睛一看,果然就和昨晚所说,这独孤离给他挑选的这一千五百人,全都是老弱病残,一个个骨瘦如柴,穿的衣服破破烂烂,长得也是歪瓜裂枣,西风这么强,有那体弱的奴隶,连站都站不稳,风再大一点,没准就能把他吹上天了。最可气的是,这些奴隶连像样的兵器也没有,每个人手里提着一根破破烂烂的烧火棍,最长的也不过齐眉高,最短的居然只有一尺多长,这样的兵,这样的武器,与人家三十万精兵交战,等于是把这些奴隶全都当了肉盾,经不住对方一个重逢,就全军覆没了。
陈瑕微微皱了下眉头,厉声斥道:“怎么我带兵出征,连兵器也不给吗?你这是叫这些奴隶去送死!”
独孤离冷笑道:“死便死了,反正这些人也不堪大用,早点死了,还省不少粮食。就算他们不上战场,过些日子,我也打算把他们全都活埋!”
慕容倩嗔道:“这是檀石部落的奴隶,你有什么资格活埋?”
独孤离笑道:“我是监军,就有这个资格,小倩妹妹,大王好像没有叫你来发号施令吧?军令如山,不容更改,何况我军中的事,与你们女人无关。”
“你……”慕容倩压了压火,“那也不能不给兵器啊!”
“此话从何说起啊?”独孤离笑道:“那些烧火棍就是兵器,你怎么能说我不给呢?我知道你博学多才,应该听过,陈胜、吴广当年起事,不也是‘斩木为兵,揭竿而起’的吗?同是姓陈的,既然陈胜做得到,陈瑕为什么做不到?”
“你……你简直强词夺理!就因为瑕哥哥昨天打了你,你今日就挟私报复!”慕容倩怒道。
独孤离却哈哈大笑,“瑕哥哥?叫的真是亲切啊!就算我挟私报复,可这一千五百人如何安排,是归独我孤将了算的。就算是告到大王那里,能奈我何?陈瑕,还有一千五百个奴隶,就由你自己挑选了,如何安排,本监军也同样不会过问。”
慕容倩点了点头,“好,你说的,在场的各位可全听见了,你要不要立个军令状啊!”
独孤离神色微变,想起昨日之辱,气呼呼地说道:“大丈夫一诺千金,立什么狗屁军令状。”
慕容倩扑哧一笑,再不理他,带着陈瑕一起,到后营再去挑选奴隶,这一批由陈瑕自己做主,他是想随随便便地选出一千五百人也就算了,慕容倩却不依不饶,一定要精挑细选,把那些精壮之士尽可能地挑选出来。
只可惜奴隶再强壮,也不及那些训练有素的兵丁,挑来挑去也不过才找到一千三百多个称心如意的人选,而且这些人贪生怕死者居多,远不是鲜卑的精兵可以相提并论的。无奈之下,又在那些中等的奴隶里找了一百多人,勉强凑够一千五百个。
独孤离果然也不来询问,就在阵前等着。慕容倩有心戏耍他,虽然挑好了,也不叫去报告。两个人在后面的铜炉里炖上一锅羊肉,又叫了几坛子酒,就去了大帐里又吃又喝。
陈瑕对慕容倩道:“这个独孤离要奴隶们全去送死,我们捉弄他一下,你看如何?”
慕容倩扑哧一笑,“你要怎么办?”
陈瑕低语几句,慕容倩拍手叫好,“那还不够……咱们可以这样……”
……
独孤离在营寨前面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骑着高头大马,又不好随便下来,过了午时,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还灌了一肚子西北风,盔缨也散了,甲胄也送了,连那匹黑马也没了精神。有心要回去,又恐陈瑕和慕容倩搞什么鬼,把他挑的奴隶给换了。结果饿了小半天,那甲胄就显得越发沉重,独孤离腰酸背痛,终于忍无可忍,叫手下人到后面看看,怎么这么久,还没选完。
不多时手下人回报,“公主殿下和那个陈瑕,正在后面饮酒作乐!”
独孤离大怒,“岂有此理,那选出来的奴隶呢?”
手下人道:“这……属下也不清楚!”
独孤离再也压不住火,大踏步走到后面营帐,就闻到一股炖羊肉的味道,一挑帐帘,见陈瑕和慕容倩果然在那里推杯换盏,有说有笑。怒道:“你们两个……莫非是戏耍本将军!”
881、兵出斜阳谷
陈瑕见独孤离满脸沙土,模样狼狈,再也不复方才的装腔作势时的威风,不禁哈哈大笑,“你可真像个沙子里蹦出来的蛤蟆精啊!”
独孤离火冒三丈,便要往里硬闯,才一迈步,脚下一滑,便仰面摔倒。
低头再看,毛毡地毯下面被人塞了两块圆滚滚的羊骨头,他一脚下去,那羊骨头打滑,也是他用力过猛,这一下把铁盔都给摔歪了。一身的甲胄,一时爬不起来,肚子又大,两条短腿来回直蹬,好半天才坐起身来。
陈瑕和慕容倩笑得前仰后合。独孤离更加恼怒,没等爬起来,可陈瑕早拉着慕容倩出去了。他追出帐外质问道,“人呢?”
陈瑕拍了两下巴掌,博阿图带着一千五百人从营寨后面走了进来。独孤离定睛一看,只见这些人,全都身高体壮,与之前他选的一千五百人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慕容倩笑道:“这才有个打仗的样子,否则的话,就你选的那些人,只会长他人志气,让人家以为我鲜卑无人!”
陈瑕接着说道:“每人全都发的双刀,还有铁甲、盾牌。”
独孤离冷哼了一声,“他们是奴隶,发这些干什么,如果临阵倒戈怎么办?”
陈瑕笑道:“这你不用操心,你自己说的,怎么安排你不会过问。”
独孤离道:“那双刀又有何用?”他可不是笨蛋,知道双刀中有一把是要给另外那一千五百个奴隶的,可他还是要询问一下,想压住陈瑕。
陈瑕却道:“你不会过问的,什么大丈夫一诺千金……你全都忘了吗?莫非你不是大丈夫,是小娘们?”
“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这些东西还不是我鲜卑人的?本监军觉得太浪费了,不许他们携带。”
慕容倩笑道:“你觉得浪费,但是我觉得无所谓,这些刀、盾牌、弓箭,都由我慕容倩个人来出。又不浪费部落联盟的资源。”
独孤离沉吟了一下,心中暗想:你要出也随你的便,反正发了装备,这一千五百人也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
想到这里,独孤离冷笑了一声,“既然早就选好,为何不来向我报告?”
陈瑕笑道:“你也没说要向你回报啊。更何况这一千五百人,我还要考虑考虑。刚好日头过午,所以我就和小倩在这里吃点东西,喝点酒,也不曾叫你,你是不是馋了?那羊肉炖的,可真是不错呢。人已经定好了,你自己去找点吃喝,我和小倩,可要出去转转啦。”
说着话陈瑕又拉着慕容倩走了,那一千五百个奴隶也一并带到前方营寨,投鹿侯还要登记造册,奴隶是从他这里调走的,去了哪些人,他总要记录在案。
独孤离忙活了半天,始终也抓不到陈瑕把柄,自己又摔了一跤,觉得有些窝囊。此时又饿又累,没心思再找陈瑕的麻烦。便又叫来几个手下人,问他们可准备了什么东西吃。
手下人道:“将军,我等都陪你在前面候着,哪里有准备什么吃的?”
“那投鹿侯呢?不准备午饭给本将军吗?”独孤离怒道。
手下人低声道:“他……他也和将军一起啊。就只有那个姓陈的和公主殿下吃过了。”
“不妨事,他们两个人能吃多少?你们几个跟我一起进帐用餐,不必理他!”独孤离气呼呼地进了大帐,见还有大半盆的羊肉,以及几坛酒,也不管冷热,端起来就吃。
其他的手下见状也都围拢过来,独孤离也还算大方,把羊肉和酒又分给手下众人,“多吃,多喝,不用给那傻小子留。”
众人大喜,抓过羊肉、酒坛,狼吞虎咽。
没吃几口,一个个就觉得嘴唇发麻,跟着四肢僵硬,独孤离惊叫了一声,“不好!这酒里有毒啊!”他吓得赶紧在肚子上捶了两拳,刚吃进去的东西,又都给吐了出来。可惜陈瑕在酒中下了麻药,他用毒的手段得自戚沧海的真传,又有梅丽丝的指点,岂能这么轻易叫独孤离给解了,吃喝的东西虽然全都吐出来,可那毒性却未解,独孤离等人双眼一翻,口吐白沫,全都给麻晕了过去。
慕容倩虽然聪明,但是这个主意却是陈瑕出的,慕容倩只是把细节给陈瑕说明白。
陈瑕调皮捣蛋本事得自大漠五鬼的真传,幼时就常常捉弄呼衍洁,要拿出那些手段来对付一个独孤离还不是绰绰有余?要不是慕容倩就在旁边,陈瑕没给他来一点童子尿尝尝,就算客气了。
独孤离本想抓陈瑕一朝之错,自以为聪明,万没想到却着了一个笨蛋的道,心中懊悔不已。只是现在他纵有天大的权势也管不了陈瑕去干什么了。
陈瑕和慕容倩到了前面的营帐,点齐三千奴隶,每人都发了单刀一把,那些烧火棍就叫奴隶背在背上,留着做火把用了。陈瑕又向投鹿侯要了一把青铜宝剑,便和慕容倩带着这三千奴隶直奔斜阳谷而来。
斜阳谷位于古琴山西侧,乃是出兵的毕竟之路,山谷两侧是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夹道之内有重兵把守,山势巍峨,道路险峻。山间有许多白色营帐,旗幡招展,丛林中埋伏着不少弓箭手,笔直的一条峡谷,满布荒草,敌人如来,一把野火,就能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此地易守难攻,虽然慕容广无法出兵,敌人想进来却也不那么容易。所以屠龙大阵布置在斜阳谷之外,目的是为了困住慕容广,叫他无法西进。
按照慕容倩的意思,是跟陈瑕一起来看一看到底屠龙阵是什么样子,也好做到知己知彼。明日闯阵的时候,就多了几分胜算。
有慕容倩在此,那些守卫自然放行,只是陈瑕没有盔甲,对与斜阳谷的地形也不熟悉,免不了在马上左顾右盼。
有些山上的军兵见到,就有一番评论,都觉得这个新任的亭长年纪太轻,又多多少少有些不大稳重,就这么出去,不是送死是干什么去?
早有人把此事通报慕容广,慕容广闻听女儿跟着陈瑕一起出谷,顿时大惊失色,“简直是胡闹!传监军独孤离速去把他二人召回!”
等了好长时间,手下才来回报:“独孤将军喝得酩酊大醉,不能出征!公主殿下和陈将军已经出了斜阳谷了。”
慕容广气得暴跳如雷,只好亲自点了两万精兵,又带独孤浑、慕容奎等一干名将杀奔斜阳谷而来。
882、内忧外患
今日的风沙格外的猛烈,虽然刚过午时,天地之间便只剩下一片昏黄。
陈瑕带着三千人的队伍,才出谷没多久,便看到前方一片大寨,帐篷密密匝匝,纵横交错,直排到天边去了。前方一条大河贯穿南北,将对方的军营分为两半。左侧一片密林,右侧是凸起的山岗,里面都能影影绰绰地看到有大旗飘舞,也不知藏了多少人马。
陈瑕问道:“这么多人在这里,难道不担心粮草么?”
慕容倩道:“如果是在渔阳郡,自然要担心粮草。但是古琴山一带水草丰沛,山麓两侧全都是一望无际的牧场,就算双方在此地对峙个一年半载也不愁粮草。那条大河叫洮子河,到了秋冬季,又是渔猎的好时候,每年的收成往小了说都有几十万斤。如果在此地屯田的话,那恐怕这场仗打上三年五载也难分胜负。”
陈瑕笑道:“那不挺好,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这个地方如此富饶,为什么一定要打?光是这条大河,光是古琴山的牧场,足以养活六十万人。大家坐下来喝碗马奶酒,吃几个烤羊腿,共同在古琴山生活,不是很好?”
慕容倩摇头笑道:“哎……可是我爹的志向不是一座古琴山,否则在大鲜卑山也可以生存,他是要击败匈奴,一统鲜卑。而匈奴也不会甘心把古琴山这么好的地方让出来的。自古这里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越是富饶,便越多杀戮。”
陈瑕一声长叹,“可惜了这么好的地方,却不能为大家所共有,非得争个你死我活。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
慕容倩笑道:“当然有了,不是我们消灭匈奴,就是匈奴消灭我们鲜卑。”
陈瑕又问道:“那消灭之后,就算打败了匈奴,还会有别的人觊觎这片土地,也许是大汉,也许是其他的国度。你爹要为此打到什么时候?”
慕容倩道:“你的意思是叫我爹把这么大好的山河拱手让给别人?”
陈瑕沉吟了半晌,才道:“其实只要他不做鲜卑王,大好山河,不就在脚下?”
慕容倩淡淡一笑,“可惜他要做鲜卑王,他不是一个自甘平凡的人。而你之前在大帐里所说的纵马天涯,无拘无束的日子,对他,对我来说,都是不可能做得到的。我们鲜卑人自古世代为奴,如果我们不争取,那就永远都受匈奴人的奴役。我爹是那个改变整个鲜卑族命运的人。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他便开始着力发展自己的势力,联合西域三十几国,共同与汉人和匈奴人之间周旋求生,终于有了自己的部落,也终于团结了不少其他的鲜卑人。经过这么多年休养生息,眼看大事将成,他绝不会轻易罢手。在我的心里,爹爹就是大英雄。他带着部落到了古琴山,占据了这里,扫平了周边二十几个流浪部落,却没有杀一个人。那些部落的头领全都纷纷归附,如果没有他,就没有后来的鲜卑联盟。
你说的不错,古琴山的确是个好地方,就算我爹不取,匈奴人也会取,它现在之所以这么富饶,是我爹的功劳,是我们部落的引以为傲的圣地,你却劝我说,要我爹放弃这里的一切,那怎么可能?就算他肯,其他的鲜卑人也不会答应。”
陈瑕说道:“那为什么不能像墨门弟子那样……固守一个地方……隐居世外?为什么一定要出兵西域?那样不是要损失很多人的性命?”
慕容倩苦笑了一声,“你以为我爹贵为盟主,就可以一手遮天?鲜卑联盟是靠着建立鲜卑国的信仰才团结在一起的。如果不能建国,一切都是虚言,就不会有人再信任我们慕容家。到时候鲜卑又要四分五裂,匈奴很容易就能将我们鲜卑各部落,逐一击破,那样的话,我们就又成了奴隶了。之前所得到的一切,所做出的一切努力,全都付之东流。所以我爹没有退路,鲜卑人也没有退路。当你好的时候,别人便全都纷纷投奔,可当有一天,你没落了,人家就会和你分道扬镳,甚至反过来要欺负你。人是这样,鲜卑联盟也是这样,我们困在古琴山,无法再发展自己的势力,时间一久,那联盟内部便人心思变,岌岌可危,对方等的就是这个时机,所以屠龙阵必须要破。我爹也必须要出征西域,击溃匈奴,只有不断地打仗,才能稳固鲜卑联盟,叫所有人都齐心。”
这些政治上的纷争,远不是陈瑕这种单纯的人,所能够了解的,尽管慕容倩已经把事情说得很清楚了,可陈瑕还是不明白。
说到底,所谓的鲜卑国目前无非是一个军事联盟,大家凑在一起,抵御外敌,同时也要开疆扩土。谁的实力最强,谁就是联盟之主。众人之所以齐心是因为不断的战争,如果没有战争的话,那在利益分配上,便不可能公允,会产生许许多多的矛盾和分歧,甚至为了争权夺势,自相残杀,最终联盟瓦解。就目前的形势来讲,鲜卑联盟内部已经初现这种苗头,以独孤浑为首的一股势力,正在逐渐威胁慕容广在联盟中的地位,尽管独孤浑本人可能并不想如此,可他最终一定也会和慕容广一样别无选择,就算他是部落的头领,都做不了自己的主,如今正因为有匈奴的存在,独孤和慕容两家才不得不团结在一起。一旦古琴山之围解不了,那独孤浑很可能会在众人的推举之下取代慕容广,成为新的联盟之主。
很多时候,权势的斗争中,就算是那些大人物也都同样做不了自己的主,慕容广和独孤离是结拜的兄弟,从私交来讲二人不愿意反目成仇,可事情往往并不是按照个人的愿望发展的,大势当前,两股势力的明争暗斗在所难免,慕容广和独孤浑谁也控制不了。联姻似乎是最佳的选择,可独孤离却又提前暴露了野心,慕容倩又屡次悔婚。慕容广和慕容倩父女二人全都明白,与独孤家决裂的日子已经为时不远了。
883、居然是他
陈瑕和慕容倩在这边探查地形。早有人飞报匈奴大营。
屠龙阵最前的营寨,便是宇文鲜卑的人马,打着的白色大旗,所有兵丁也全都是一身白衣。宇文鲜卑并非出自东胡,而是一些匈奴人与当地人通婚,又兼并北方十二个部落,逐渐形成,所以说宇文部落并非鲜卑人,而是加入鲜卑的匈奴人。因此他们的语言、风俗与鲜卑其他部落迥异。盟主宇文吉也自称鲜卑王,正因如此他们与慕容鲜卑不和,却和拓跋鲜卑私交甚好,因为祖上与匈奴关联极大,所以跟匈奴也是同气连枝。东汉末年及三国时期,其部族越发繁盛,到了晋代已经是鲜卑六大部落之一。目前虽然依旧是个游牧部落,没有王庭,在北方已然是一股不小的势力,连兵带民一起近十万人,实际上可以作战的兵也不过三万之众。但是宇文吉此人好大喜功,三万人马便敢诈称三十万,又联合周遭的几个部落,突袭慕容广的营寨。
慕容广与宇文吉的矛盾已久,全都要做鲜卑王,自然免不了屡次交锋,可是每每都以宇文吉失败而告终。这次慕容广要出兵古琴山,因此慕容广虽然得知宇文部落来攻,并不与之交锋,反而带着老老少少全都离开大鲜卑山一带。宇文吉以为得势,便带着部下一路追赶。叫他没想到的是途中便接到匈奴的密信,告知他联合剿灭慕容广,那宇文吉更加得意,一路从大鲜卑山被慕容广引到此地。
慕容广本想依仗古琴山的地利,以逸待劳,将宇文吉一举击溃,从此再不能与他为敌。按道理说,慕容广要在此地平灭宇文吉,易如反掌。
可叫他没想到的是,宇文吉到了此地便在山外七十里处安下大营,再不进击。
慕容广想要杀一个回马枪,却发现不过半日时间,那宇文吉竟真的集结了三十万大军,并且摆下屠龙大阵,将慕容广困于山中。慕容广这才知道,这次出兵古琴山,匈奴人开始插手了。要对付宇文吉容易,要对抗匈奴,慕容广便有些捉襟见肘。更何况,来犯的并非只有匈奴和宇文部落,三十万大军还包括拓跋部落,以及于阗、龟兹等西域诸国的人马。
而宇文吉得此强力后援,早就憋着一鼓作气把慕容广生擒活捉了,只是他在自己的部落里可以一手遮天,加入联军就要听从匈奴人的安排,匈奴人要用围困的战术,他也不可以随意出兵,所以这么多天以来,他都摩拳擦掌,希望早点和慕容广的人打上一架才好。
昨日慕容奎前来查探地形,他便想要出去,可是慕容奎老谋深算,并不出斜阳谷,而是走伊犁河谷,上沙山,居高临下,远观敌阵,所以宇文吉也得不到什么机会。此时宇文吉得到消息,有人在营外窥探,顿时两眼放光,立即点将出征,亲自带了两万人出了营寨。
到阵前一看,只见对面两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的是一男一女两员小将,那女将穿戴整齐,倒也英姿飒爽,那男的却是一件粗布蓝衫,连盔甲也不穿一件,手里也没什么像样的兵器,就只提了一把兵卒才用的青铜剑,两人身后带着几千个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的奴隶。哪里有什么打仗的样子?心中不禁懊恼。
陈瑕也远远地看到了他,只见此人身高过丈,红袍金甲,四十多岁,长得浓眉大口,三缕长须飘洒胸前,手中一把大砍刀,刀头雪亮,系着一条红缨子,随风舞动,看模样甚是彪悍。身后跟着十二名战将,一万骑兵,一万步兵,全都穿着白衣,队伍整整齐齐,精神抖擞。两方一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可陈瑕对此根本不以为意,宝剑一指,对为首的宇文吉喊道:“喂,这位大叔,麻烦你让开一点,我都看不清你们的营寨啦。”
宇文吉闻听差点气得从马上跳起来,大骂道:“哪里来的小畜生,居然跑干么近的地方来窥探营寨,你是活扭了吗?”他说话自带着一股宇文鲜卑特有的口音,陈瑕听过那么多语言,对这个宇文吉说的话,却听不大明白,又说道:“你叫你的人分开两边,我好看看你们的屠龙大阵啊,你这样全都挡住了!我怎么看?真不像话!”
“你看个屁!”宇文吉怒道:“这家伙不懂人语,我这就出阵教训教训他!”
话音未落,身后一员大将催马上前,笑道:“这是个傻小子,杀鸡焉用牛刀?末将愿替头领打个头阵!”
宇文吉点了点头,那大将双腿一夹马肚子,直奔陈瑕的方向而来,到了百步之外,勒住战马,用手中大枪点指陈瑕,“小子,你姓甚名谁,报个号来,爷爷枪下不杀无名之鬼!”
陈瑕不知他是要斗将,还在原地不动,慕容倩见状,便道:“你没打过仗,兵对兵,将对将,他是要和你先比划比划。”
陈瑕低声问道:“那我怎么办啊?去和他比武?”
慕容倩扑哧一笑,“如此最好不过,他们人多,这蠢货却要单打独斗,不是正中下怀?你且报个名给他,再问他叫什么,然后就跟他打,最好是生擒活捉,叫宇文吉那家伙知道知道咱们的手段!”
陈瑕又问道:“那谁是宇文吉?”
慕容倩指了指,“那不就是?你打可是打,千万不可现在就冲进营寨去,不然容易中人家的计。”
陈瑕一一记下,心想:原来出兵打仗还有这么多规矩,真是麻烦得很。
他一催渠黄马,上前几步,这才说道:“你先说说你叫什么东西?”
那将领闻听,气得眉毛都立了起来,哪有问人家叫“什么东西的”,那人大吼道:“我不是东西……”说完之后,又觉得哪里不对,改口道:“岂有此理,我是宇文国大将军——格尔图,你到底是什么鬼,好大的胆子!”
陈瑕叫他什么东西,他便叫陈瑕什么鬼,可陈瑕却一点脾气也不发,反而微微一笑,“你说对了,在下正是大漠第六鬼——陈瑕!
此言一出,对面的一众人,包括宇文吉在内,全都神色大变,心中均想:“居然是他?”
884、走马擒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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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5、师徒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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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6、骨肉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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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7、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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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8、兄弟相残
陈瑜一只手挡住脸,在那一瞬间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淡淡说道:“你也不是格尔图,你到底什么人?”
那人说道:“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陈瑕!”
一听到陈瑕两个字,陈瑜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再抬头观看,只见格尔图把一张薄薄的面具从脸上撕下,陈瑜见到他,就仿佛照了镜子相仿,惊道:“你……真的是陈瑕!想不到数月不见,你的武功进步到这种地步?”
他本不愿意与陈瑕正面接触,更不想叫陈瑕知道自己的存在,却没想到冤家路窄,在斜阳谷的小路上邂逅。
陈瑕飞身跳下树梢,指着陈瑜说道:“我问你,之前在沙城的小村,是不是你行凶杀人,然后在辽东尸突部落,你又杀了那里的鲜卑兵,在大鲜卑山时,是不是你杀了田碧恒整个军营的人?”
陈瑜微微一愣,“你在说什么鬼话?”
陈瑕怒道:“说什么鬼话?这天下间只有你和我长得一样,所有幸存者都认为是我行凶,你还留下字迹,说杀人者陈瑕是也,用来嫁祸于我。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陈瑜冷笑道:“想不到我在你心里居然这样不堪吗?”
陈瑕道:“只因你杀人之事,是你师父摄摩腾、竺法兰亲口对我所说,两位大师佛法高深,不打妄语。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凶残成性的家伙!”
陈瑜笑道:“亲耳听到也未必是真,我只问你,你真的相信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吗?”
陈瑕怒目而视,咬牙说道:“除了你,还有谁可以冒充我?在檀石村我也曾亲耳听到,是尹无悔下令屠村,要不是我师父呼衍洁阻止,不知道那尹无悔要杀多少人,时至今日,我已经知道,那个尹无悔便是我的好哥哥——陈瑜。如今你又跑来鲜卑部落,莫不是要把我所有认识的人全都杀光,你才甘心,你为什么那么恨我?我不明白!”
“哈哈哈”,陈瑜朗声大笑,点了点头,说道:“好!好!你既然这么想,那我也无话可说,事已至此,不妨挑明一切,你我各为其主,我帮匈奴,你帮鲜卑,注定我们是仇敌!你就算恨我也是应该,这样一来你我真的对战沙场的话,大家就不必顾及什么骨肉亲情!”
陈瑕道:“你在渔阳郡说过,要杀光我所有至亲至爱之人,每每想起此事,我都觉得毛骨悚然。现在你来打慕容部落的主意,有我陈瑕在一天,就绝不会叫你得逞!”
陈瑜笑道:“不错,刚才你的身手已经与当日不可同日而语,和渔阳郡你我对打之时相比,我想现在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个笨蛋,总是那么好运,而我聪明绝顶,为什么偏偏就不如你!从小,你就受爹娘宠爱,而我就因为太过聪明,反而备受冷落。甚至当爹提起宝剑的时候,也是认为我才是妖孽,欲杀之而后快。而你却因为太笨反而爹爹一点不怀疑你,这件事困扰了我多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你才是那个妖孽。”
“我不是妖孽……”陈瑕喝道。
陈瑜淡淡一笑,“你不是妖孽,为什么在你身边的人全都死于非命?你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灾异,难道你自己还不明白?正因为你是妖孽,会带来灾难,所以害死爹爹,叫伊吾卢的守军全军覆没,而我离开了伊吾卢,才侥幸逃过一劫。你在大鲜卑山又杀了多少人?因你而死的又有多少人,你天生就带着妖气,只是你太狡猾了,故意装得很憨厚的样子,却叫我做替死鬼。”
“不是……我不是妖孽……我不是……”陈瑕语无伦次地说道,仔细一想,陈瑜所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从舍利子离开大月氏的那一天起,到了哪里,哪里就伴随着杀戮。即便它转世为人,仿佛也依旧只会给他人带来痛苦。
陈瑜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脑袋不太灵光,可他偏偏习得一身的邪门武功,陈瑜自知难敌,如今两人狭路相逢,他可不想被陈瑕给杀了,所以便把当年的事全都翻出来,叫陈瑕自责,后悔,这样他就不会轻易下毒手。
陈瑕越想,就越觉得陈瑜说的有道理,神色大变。
陈瑜冷哼一声,“明明你才是妖孽,爹爹却要我来背负罪名,代你而死,我这些年的委屈不找你报仇,找谁报仇!”
陈瑕用力摇了两下脑袋,把那些纷乱的思绪赶出脑海,厉声道:“所以,你就假我之名,到处行凶?”
陈瑜把脸一沉,昂首说道:“说来说去,还是要与我为敌了?好!就是我做的,所有人都是我杀的,所有事都是我做的,是我嫁祸的你,那你要把你这个亲哥哥如何处置?”
“我……我……”陈瑕说了两个我字,终究还是难以下决断,一直以来,他一直怀疑所有的事情都是陈瑜故意安排,可是田碧恒军营里发生的事,明明是独孤离所为,为什么陈瑜也要承担下来,这就叫陈瑕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试探着问道:“那田老将军的军营……是你联合独孤离……”
“你不必多问!”陈瑜朗声道:“只要是坏事,便是你哥哥做的,你想找我算账就现在动手,否则我还是要杀光你所有至亲之人!”
陈瑕立即想到小倩,如果放任陈瑜离开,那小倩不是有性命之忧。
想到这里,陈瑕再不犹豫,把牙关一咬,一招蔽日踏风当胸打来。
可陈瑜站在那里,倒背双手,不躲不闪,陈瑕拳到一半,赶紧收招,内力向后一缩,反把自己震得倒退两步,后背撞上大树,又将树上无数叶子震落,西风一吹,树叶好似鬼魅一般在两人之间狂乱飞舞。
兄弟二人四目相对,半晌无语。
等到落叶飞尽,陈瑜才问道:“你为什么不动手?”
陈瑕满脸惊恐,忽然想起步游尘所说的话:不要轻易杀人,免得将来后悔……
可他刚才一时冲动,险些一拳打死自己的亲哥哥,现在想来能不后怕?
“因为……因为你也是我至亲之人,你说要杀死我所有的至亲至爱,难道你还能杀死你自己吗?”
889、手中的剑
陈瑜面无表情,沉吟了半晌才,冷哼一声说道:“你我除了同父同母之外,哪里还有什么亲情?我不认你这个弟弟,你要杀我,现在就动手,否则将来是要后悔的。”
陈瑕皱了下眉头,只觉得十分矛盾,“我……我不想和你动手!”
见陈瑕已经完全没有斗志,陈瑜诡异一笑,唰地从背后亮出宝剑,“你不动手,那可轮到我了!”
说话间,把手腕一抖,同是一招“蔽日踏风”直取陈瑕心窝。虽然二人武功全是呼衍洁所授,这招“蔽日踏风”也全都出自“玉影连环诀”。但是与陈瑕的威猛相比,陈瑜的剑法更多的是一股灵动之气,举手投足,潇洒飘逸,真正的剑术也正当如此。陈瑕修炼了这么久,尽管内力日深,可对于剑招的把握却始终难得要领,此时陈瑜以同样一招来打他,顷刻间陈瑕便手忙脚乱。
好在陈瑕轻功和应变都异于常人,眼看剑尖直奔胸口,他双手反抱大树,与此同时,两脚猛蹬,使了个“壁虎倒游墙”,唰唰唰向上蹭了数尺。他掌中暗含内力,连树皮都给蹭掉了两块。
陈瑜一招打空,第二招便到,一出手便是极为凌厉的刺穴剑招,一招之内,自下而上连刺陈瑕涌泉、商丘、太溪、三阴交、地机、阴陵泉、血海七个穴位。陈瑕手无寸铁,便只能继续向上蹿去,可树干终有尽头,再往上便是一个横着的树枝,陈瑕一头撞到上面,好不疼痛。临敌之时,哪容多想,陈瑕脚往身后一蹬,凌空翻下。相反陈瑜则直冲上来跃上枝头,二人交叉换位,优劣立判。
陈瑜有些得意,笑道:“弟弟,还以为你武功进步到何种地步,这时怎么怯战了?”
按理说,兄弟二人的武功,本是半斤八两,陈瑕甚至要胜陈瑜一筹。但此时此景,陈瑕反而被哥哥压得毫无还手之力。一来,他顾及兄弟情谊,二来,陈瑜聪明绝顶,短短数月,已经把玉影连环诀练得炉火纯青,纵使内力不如陈瑕,但他的剑法凌厉,足以弥补他内力的不足;另外一点,陈瑕没有陈瑜那样的心机。陈瑜动手之前,先叫陈瑕出手,他太熟悉自己这个弟弟的性子,不会真的要他的性命,因此不躲不闪,如此一来,陈瑕在心里便有愧疚之意,等他犹豫不决之时,陈瑜再把玉影连环诀使出来,陈瑕便抵挡不了。
见陈瑕向地面遁逃,陈瑜一声长啸,头下脚上,从树枝上一跃而下,剑尖直指陈瑕的头顶,陈瑕大惊,听到风声,便知不妙,只好向前纵去。
“还想走?”
陈瑕只觉得眼前剑光一展,陈瑜竟先他一步拦住去路,陈瑕再要转身,陈瑜的剑尖已经点到他背后魂门穴,只需再加把力气,便能将陈瑕穿心而过。“兄弟,你输了!看来你还是不及我!”说完这句话,陈瑜忍不住哈哈大笑。
陈瑕不敢乱动,苦笑道:“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不如你呢……”
“就因为你不如我,所以爹娘才偏心!”陈瑜冷冷说道。
陈瑕淡淡一笑,“那你就错了,自你走后,你不知道娘每天以泪洗面,那晚风沙那么大,她还冒着生命危险去大漠找你……如今爹爹也已经死了,往事你又何必耿耿于怀?我打不过你,你杀了我好了,我死之后希望你不要再为难别人……”
陈瑜沉默了半晌,忽然把剑架在陈瑕的脖子上,“别以为我心软,不敢杀你。”
“那你还不动手?”
陈瑜笑了笑,“临死之前,我得问个明白,你易容成格尔图,想要做什么?”
陈瑕也不隐瞒,“当然是潜入敌营,把屠龙阵看个明白。”
陈瑜哈哈大笑,“这个馊主意是谁出的?是不是那个慕容倩?”
陈瑕皱了下眉头,说道:“是一个叫江浪的人想出来的。小倩……是不会叫我一个人冒这样的险。只是万不得已……才勉强应允。”
“你终究是听那个女人的话。哼,以你的资质,就算到了匈奴的大营,也不可能看得穿屠龙阵。你以为屠龙阵是宇文部落可以摆得出来的吗?你冒充格尔图,最多只能潜入到宇文吉身边,可他只知道自己白旗营的变化,而其他营寨如何,全然不知。”
陈瑕道:“我知道我不聪明,如果你还当自己是伊吾卢守将陈睦的儿子,不妨把破阵之法告诉我。鲜卑和大汉已经结盟,帮鲜卑,就是帮大汉,你又何必与匈奴人为伍?”
“少说废话,我做什么,自有我自己的决定,我的确是陈睦的儿子,但同时也是银萍的儿子,你不要忘了,娘是匈奴人,爹是被班超和郭恂害死的!而我们家和鲜卑族更是没有任何关系。”
陈瑕道:“哥哥,你说错了,爹是被淳于炎那个恶贼害死的,大漠五鬼亲眼得见。宇文吉又是被淳于炎蛊惑而来,难道你要帮仇人,对付自己的弟弟吗?”
陈瑜沉吟了半晌,倏地把宝剑入鞘,“淳于炎的大仇,我一定会报,但是班超和郭恂才是罪魁祸首,要不是他们在那个风雪之夜,找到我们,叫爹爹加入他们的出使队伍,以后的事怎么可能发生,你、我还有爹和娘,一家四口,现在还在大漠牧马打猎,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正是因为爹爹顾及他和班超的情义,才答应镇守伊吾卢,做什么西域都护府的大人,最后还不是死于非命。爹也忘了,他为了兄弟义气,为了大汉,却差一点全家人为他一个人殉葬,在那个时候,爹爹的心里可曾想过你我,可曾想过娘?班超又岂会想过我们,我们家破人亡,有谁可怜,是大汉天子,还是班超?你也不是纯粹的汉人,又何必为大汉效力?小弟……只要你我兄弟齐心,同样可以创立一番功业,就算不在匈奴为官,只要给我们三千奴隶,一把宝剑,便可横行天下!又何必兄弟相残?”
陈瑕冷冷说道:“班超是否对得起我们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爹是淳于炎所杀,是匈奴人攻打伊吾卢,叫爹爹血染黄沙。我在大鲜卑山时,墨奇前辈便曾对我说过: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这样,我绝不怨天尤人,迁怒他人。爹是汉人,我便是汉人,就算我不是汉人,是匈奴人,但只要匈奴作恶,便要问一问我陈瑕手中的剑!”
890、往事已矣
陈瑜闻听,哈哈大笑,“那你手中的剑呢?我手中用的才是爹爹的胜邪剑。而你什么都没有。你对得起谁?”
当初墨喜儿在绝地山谷和陈瑕分别之时,带走了陈瑕的胜邪剑和白龙马。后来喜儿去了渔阳郡,便把宝剑和白马留在廉范的府中,陈瑜扮作一名白衣秀士,又把胜邪和白马盗去,并且在董土楠攻打渔阳郡时,救了陈瑕一命,几经辗转父亲的遗物最终还是在陈瑜的手中。
此时陈瑜忽然提及此事,叫陈瑕的心头一凛:胜邪剑是一把可以分是非善恶的神剑,每杀一个恶人,那剑的威力便增加一分,杀一个好人,它的威力便减一分,如今哥哥这么厉害,莫非他所杀的全是恶人?难道他投靠匈奴是对的,而我则是错的?
转念又一想:此事绝无可能,人的善恶,又怎么能靠一把剑来决定,至少一个与世隔绝的荒村里百姓,能算什么恶人,尸突部落的朱广福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哥哥要杀了他们呢?还是说爹爹在天之灵,故意要他得到胜邪剑和白龙马?
陈瑜方才已经亲口承认,所有的坏事都是他做的,那其实只是一句气话,可陈瑕是个直性子人,居然信以为真。把牙一咬,正色道:“就算我什么也没有,也不会叫匈奴人得逞,更不会帮匈奴人做事。”
陈瑜冷笑道:“难道你以为慕容广是什么好人?你看他高高在上,可脚下的白骨必定堆积成山。自古哪一个英雄不是如此?想要成就霸业,注定是用人命来换的。你帮匈奴,还是帮鲜卑,其实都没有分别。昨晚我便对你说过:你为了一个女人,居然要帮慕容广杀那么匈奴人,难道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就一定是对的吗?
我记得当年,爹就对班超说过:‘汉人、匈奴人、鲜卑人、鄯善人不都是人吗?有什么分别?’你帮着慕容广,必定要杀匈奴人,而我是匈奴的官员,注定要杀鲜卑人,你和我一样,都要靠杀人才能达成目的,我们没有退路,也无所谓对和错。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唯一可以改变的,是我们不需要兄弟相残,我和娘全都在匈奴,娘已经做了长公主,为什么你不肯过来和我一起?你喜欢那个慕容倩,就把她抓过来也就是了!”
呼衍洁早已告知陈瑕,银萍的去向,那时陈瑕还不敢确定,可如今陈瑜也这么说,陈瑕这才知道,当初师父所说的是真的,银萍不在慕容广这里,而是去了匈奴,原来大漠五鬼当初真的是骗他的,那些他看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娘的书信,均系伪造,信中描述的那些美好的日子,全都是假的。
陈瑕最信任的人,居然骗了他。就算呼衍洁告诉了陈瑕事实,可一直以来陈瑕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如今陈瑜亲口说出,他只觉得心中一片茫然。大漠五鬼在天山把他从小养大,到头来一切都是假的,陈瑕一时之间如何接受得了?
但是陈瑜的话,又有多少是真的,陈瑕再也不敢确定。除了小倩和江浪,他已经不知道应该去相信谁。
见陈瑕怔怔地出神,陈瑜追问道:“为了一个女人,不但要以身犯险,而且你也没做什么有意义的事,他们是鲜卑人,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说的话,你考虑一下……”
不等陈瑜说完,陈瑕便厉声喝道:“不必考虑,匈奴人杀了我爹,就算不为了小倩,我也不会投靠什么匈奴。当年伊吾卢一场血战,你知道那些汉兵的结局如何?一场大火,便叫那么多人流离失所,如今,匈奴人又来到古琴山,我不会再叫那样的事重演,更何况慕容广是小倩的父亲,我更不会坐视不理。我这次到古琴山也不单单为了小倩,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就算我、师父和娘都在匈奴,你也不肯归顺?”陈瑜皱着眉头问道。
陈瑕神色冷峻而坚毅,“我不像你,读了那么多书,能讲出天大的道理,我只知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认为大汉是我们家的仇敌,我也不会像你一样滥杀无辜,只要匈奴人退兵古琴山,就没有人会死。”
陈瑜冷哼了一声,“你真是天真,鲜卑和匈奴乃是世仇,就算现在左贤王肯退兵,你以为慕容广就会从此善罢甘休?他敢自称鲜卑王,其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他是要扫荡大漠,到时候,西域诸国一样是生灵涂炭,优留单于又岂能容他活着?”
陈瑕道:“我没你那么聪明,看得到将来的事,没发生的,我不想妄自猜测,但是匈奴一直都把鲜卑人视为奴隶,慕容广带领鲜卑崛起,想摆脱匈奴人的统治,又有什么不对?”
“他那是犯上作乱,就连鲜卑内部不也分为多个部落?拓跋、宇文,全都听命单于,也不见被谁奴役,都是些出兵的借口,你却信以为真。”
陈瑕冷笑道:“不必多言,我看到的是,每每打仗的时候,匈奴人断后,却叫其他的小国,或者部落冲锋在前,这不是奴隶,又是什么?”
“看来,你我注定免不了一战,我实在不愿意和你为敌,你大概想不到,当年我离家出走,风沙漫天,寒风刺骨,以为就要冻死在大漠的风沙中,谁知,你的那条丢失的围脖却被风吹到我的身上,我在渔阳郡救你一命,大概就是念及你我儿时的情义。难道你都忘了吗?”
陈瑕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儿时,你我感情深厚,可我想不到你那天会把我推给呼衍洁,想要呼衍洁杀死我。从那个时候起,你我的兄弟情分恐怕就已经荡然无存了。”说到这里陈瑕冷笑了一声,“呵,可惜我始终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这么恨我,今天总算是有了答案,谁是神,谁是妖,根本不是你恨我的关键……你杀了那么多人,所以,你就是那个妖,你我都长大了,不可能重回儿时的日子啦。”
“既然如此……”陈瑜目露凶光,正要再拔剑,忽然就觉得内息全无,一股热流从掌心直逼丹田,跟着半身发麻……
891、倔强如此
陈瑕见陈瑜神色有异,不等他宝剑出鞘,反手一招金乌拂穴手,点了陈瑜的穴道。
陈瑜猛然大惊道:“你……对我用毒?””
陈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我忘了告诉你,我在大鲜卑山得到了蛊祖弟子梅丽丝的真传,习得一双毒掌,不是我用毒,而是你刚才偷袭我,我还手之时,与你对了一掌,因此你中了毒!”
“不可能!不可能!”陈瑜吼道:“我和你一样都是百毒不侵之体……我怎么可能中毒?”
陈瑕淡淡说道:“也许这就是真神和假神的区别,你说我是妖孽,是舍利子转世,虽然我们流着一样的血,但是你的抗毒能力不如我。不过也正因为你是我哥哥,所以你毒发的时候比别人要慢很多倍。换做旁人这个时候,恐怕已经毒发身亡了。”
陈瑜满脸惊恐,“你……说的是真的?可你和我是所有毒物的克星,为什么你会练成毒掌?”
陈瑕也不隐瞒:“因为我体内被种了金蚕蛊,所以不但不会中毒,而且剧毒无比。我知道刚才你已经有了杀我之心,你聪明才智胜我百倍,剑术高超,自以为占尽上风,可你想不到最后会败在刚开始的那一掌之下。”
“你……”陈瑜点了点头,“我真的是小看了你,你果然和渔阳郡之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你有解药没有……”
陈瑕缓缓地摇了摇头,“姑姑没有给过我解药。而且金蚕蛊的毒,连舍利子之血,也镇它不住,或许是无药可解的。之前有通天教的万毒三杰中了我的毒掌,最后都是自断一臂,才侥幸得活。但是……你和我说了这么久的话,恐怕自断一臂也已经为时已晚了。”
陈瑜此时痛痒难耐,果然如陈瑕所说,那毒一发作,蔓延极快,顷刻间半个身子都觉得火辣辣的,他有些支持不住,却还故作镇定地咬牙说道:“看不出来,你的手段这么毒辣,外表一副憨厚模样,实则内藏奸佞。陈瑕,你要把我如何?难道你还要杀你的亲哥哥?”
陈瑕皱了下眉头,半晌无言,心中在想:我几时这样想过?
陈瑜却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昂首说道:“你不必等着看我毒发身亡,胜邪剑就在这里,拔出它,取了我的项上人头,去找你未来的泰山大人邀功请赏吧!”
陈瑕轻叹一声,“哥,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亲人,又怎么会亲手杀你?更不会把你的人头交给别人,至于胜邪剑在你的手中,我想也是天意安排,只希望它可以真的做到惩恶扬善,而不是滥杀无辜。”
“废话少说,你不杀我,就解开我的穴道!”陈瑜厉声道。
陈瑕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把手一抬,搭在陈瑜的肩头之上,问道:“我内力一吐,穴道便解,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陈瑜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怒火,“你休想叫我投靠慕容广!我刚对你用过的手段,你现在却想再拿来对我用,就算一死,我也不会应允,你杀了我好了。”
陈瑕淡淡一笑,“你说的对,但是你错就错在太聪明,又偏偏自以为是。我问你的事与慕容广无关……我只想知道……阿曼在哪里?”
陈瑜哈哈大笑,“你已经与慕容倩许诺婚约,如今却又惦记起精绝公主,你的胃口真不小啊!”
陈瑕道:“阿曼也是我的患难之交,而且她关乎到一个天大的秘密,所以我必须知道她人哪里!当初你把她带走,现在她是否安然无恙?”
阿曼明明不是陈瑜带走,他却沉默了一下,冷笑道:“我杀人如麻,又何必在乎一个阿曼,她死了!就是我杀的,你要报仇的话,尽管动手!”
陈瑕眉头紧锁,“你又何必非要我杀你?我知道你不会杀阿曼的,否则你就不需要把她带走,她到底在哪里?”
“我没什么可说的!”陈瑜把眼一闭,再不言语,倔强如斯,与年幼时并无分别。
陈瑕一声长叹,反手解开陈瑜的穴道,“你走吧!如果不想毒发身亡的话,最好快点离开古琴山,找个僻静的所在,运功逼毒,连续三天,不眠不休,以你的体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我有解毒口诀一篇,乃是溃痈功的入门心法,希望对你有用!”
当下陈瑕把运功解毒的法门给陈瑜念了一遍,那陈瑜记性甚好,听了一遍,已经烂熟于胸。陈瑕戴上面具,依旧向着屠龙阵的方向而去,但是陈瑜却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然暴露,再要留下毫无意义。
望着陈瑕远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他终究不忍杀我,就如我不忍杀他一样,呼衍洁说的对,我最终是下不去手的。否则的话,在渔阳郡,我就可以动手了。
陈瑜虽然这样想,可是心中的恨意,却无论如何难以平复,反而越发强烈。明明恨透了陈瑕,可为什么又不忍杀他,连陈瑜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眼看着陈瑕就要离开斜阳谷,陈瑜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小弟!要破屠龙阵,你需要找到一个叫赫尼丘的人!”
陈瑕回头向峡谷内望去,里面漆黑一片,也看不见陈瑜的身影。
“谢谢了……大哥!”说完便又飞也似跑了。一边跑心里一边想:赫尼丘不就是万毒三杰里的大师兄?想不到最终还是要和通天教打交道。
陈瑜望着弟弟走远,赶紧盘膝坐在树后,按照陈瑕所讲的法门,运功疗毒。真气运行了一个周天,果然麻痹减轻。此地是两军交战正中位置,再往深处,便到了鲜卑联盟的地界,尽管尚有余毒未清,陈瑜也暂时来不及逼出。他这个时候,也觉得心中一片茫然,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和自己的弟弟为敌,从感情上来讲,他的的确确不愿面对陈瑕,因为每见他一次,心中的那种嫉恨便增加一分,今天他们兄弟还能彼此手下留情,谁知道下次见面又会不会如此。
就在这时,陈瑜忽然嗅到风中吹来一股香气,若有似无,他不禁猛然回头,不知何时身边竟站着一个一身红衣的西域女子。
892、机缘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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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3、空城计
“如果找到神剑之后又当如何把它给你?”陈瑜问道。
展红绫道:“这你不用担心,你拿到落日神剑,便去助兰天定攻打鄯善,你师父呼衍洁也会去,至于落日神剑,本宫自然会派一个得力之人向你索取。本宫另有要事在身,你只负责办好交代的事情,其他本宫自又安排。”
陈瑜暗忖:看来师父这次回匈奴,恐怕就算见到银萍,也不会回来送信,而是立即启程去攻打鄯善了。如此说来,莫非优留单于也要听命于巫仙?难道巫仙要舍弃屠龙阵,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那这里怎么办?难道就任由陈瑕破了屠龙阵?莫非匈奴人的死活,大巫仙完全不在乎吗?”陈瑜皱着眉头问道。
展红绫微微一笑,“陈瑕能否破阵还是未知之数,你方才把屠龙阵的关键人物都告诉了他,就说明屠龙阵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你又何必多问呢?”
陈瑜道:“只是小人心中疑惑……故而有此一问。”
展红绫笑道:“本宫说过,你从今往后效力的是巫仙,是巫仙的奴仆。匈奴人是死是活与你无关,而我的目的,是要借此阵拖延时间,如此一来陈瑕就没有时间寻找落日神剑。至于匈奴和鲜卑谁输谁赢,改变不了天下大势,本宫毫不关心。”
匈奴人信奉圣火教,可他们的精神领袖大巫仙,居然毫不关心她自己子民的生死,这件事未免太奇怪了些。陈瑜试探着问道:“敢问巫仙大人,天下大势既不是古琴山这场战斗,也不是匈奴人的存亡,那究竟何为天下大势?”
展红绫怎么会把齐天丹穴阵灭世,以求长生的事情,对陈瑜说明?她微微一笑,“做好你自己的本分!”说完便飘然而去,片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瑜眉头紧锁,觉得巫仙一定在酝酿一个天大的阴谋,可究竟这个阴谋是什么,陈瑜却无论如何也猜不透。
耳听得远方马蹄声响,似乎在山谷的那一侧,有许多人向这边而来,陈瑜再不敢留在原地,纵身上了路旁的大树,藏身于此。
过不多时,只见一哨人马乘着未央的夜色,向这边赶来。
为首之人,正是“小霸王”独孤离,在他身边两侧,一个是慕容倩,另一个却是陈瑕。
陈瑜心头一凛,陈瑕昨晚不是进了屠龙阵了吗?如何又多了一个陈瑕?
在后面是三千衣装不整的奴隶以及三万鲜卑兵。
一行人匆匆忙忙从此经过,片刻出了山谷列开队伍。
陈瑜刚要离去,却见到山顶两侧各来了两哨人马,加在一处足有五万多人,分开山谷两侧,有的隐藏在树林之中,有的则埋伏在荒草之内,一个个剑拔弩张,神情紧张,对方居高临下,陈瑜再不敢乱动。心中暗想:看来今日果有一场大战。慕容广派了这么多兵出来,如果费连达冒然进山,势必全军覆没。
原来山顶上的正是博阿图和牡达虎律带的兵,按照之前的计策,这五万人是作为防御的,以防万一。独孤离带着的是本部三万多人,作为监军,另有慕容奎带兵一万,兵出洮子河口,乃是绕路而行,不走斜阳谷。而这些人全都不是真正出战的,真正要破屠龙阵的,便只是陈瑕和他所带的那三千奴隶。
独孤离这边安下队伍,陈瑕则带着那些奴隶继续向前,到了白旗营的阵前,便就此停下,陈瑕骑着高头大马,只站在那里,既不讨敌骂阵,也不冲锋向前,依旧是那一身青布衣裳,背着一张大弓,挎着把破烂青铜剑,一动也不动。
早有人回报宇文吉,“大事不好……那个陈瑕又来了!堵住门口,也不进来。”
宇文吉昨日新败,一听陈瑕的名字,就战战兢兢,但是为了稳定军心,还是说道:“不妨,不妨……只要我们不出去,我看他天大的本事,也不敢进来。传令下去,弓弩戒备,如果他强行闯关,把他射成刺猬,任何人没我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把大阵列好,通知后面的黑、紫、绿、黄、蓝、红各旗营寨,随时准备与敌人决一死战!”
命令下去,营中一阵大乱,随时准备厮杀。那边陈瑕只是守在原地,不去攻打,这边则严阵以待,不敢出征。双方从清晨,一直对峙了到了晌午,也未曾交手。
到了午饭时间,陈瑕又令那些奴隶,就地埋锅造饭,就在两军阵前,又吃又喝。即便如此,宇文吉还是不敢出兵,有手下觉得事有蹊跷,便提议道:“那个陈瑕未免太目中无人,居然如此托大,他本领再高,难道我们就这样怕了不成,末将愿意带五千人马杀出去,将那个陈瑕碎尸万段。”
宇文吉心里也犯嘀咕,莫非他用的是“空城之计”?他三千奴隶,就叫我方三十万大军自乱阵脚,传扬出去,实在是丢人。正要下令出征,下面一人说道:“别忘了昨天是怎么败的。”
宇文吉低头一看,说话之人正是格尔图,昨晚这人从敌营逃回来,只说是,慕容广大摆庆功宴,守卫喝醉了,这才侥幸地脱。宇文吉等人也不知天下有易容之术,更不知此人是陈瑕假扮,所以对他的话也信以为真。那格尔图是宇文吉的妹夫,因此也无人怀疑他的身份。
至于阵前的陈瑕,当然就是假的。这个主意是江浪想出,叫陈瑕冒充格尔图潜入敌营,打探消息。
陈瑕觉得这个计策不错,至少那三千奴隶的性命可以保住。慕容倩却认为此计太险,而且已陈瑕的资质,怎么可能把屠龙阵看破?只是江浪说道:虽然陈瑕孤身入敌营,但最起码要比冲锋陷阵安全得多。慕容倩觉得有些道理,这才应允。
只是有一点,陈瑕连夜进敌营的话,那明日出战,就不可能赶得回来。
有心叫江浪扮作陈瑕,但仔细一想:江浪本来就是跟着陈瑕到此,突然失踪,容易惹人怀疑。但是要是用一般的小兵来充当陈瑕的话,又怕他露出破绽。
计策虽好,却不便实施。
可陈瑕却道:“一旦我进入敌营,便有充足的时间,把屠龙阵摸个清楚,否则就算冲锋一阵也未必有所收获,就算此计冒险,可易容术鬼斧神工,我想敌人也发觉不了,大不了就告诉独孤离,江浪胆小如鼠,怕死,自己先跑了。”
江浪骂道:“你他娘的才胆小如鼠,我最不怕的就是个死!只不过这个计策务必要做到天衣无缝,不管是匈奴,还是鲜卑,都抓不住我们的把柄,这才是一个上上之策,要做到这点,可就难了。”
894、疑兵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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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5、僵持不下
独孤离一直查看着陈瑕动静,见他只是在阵前闲坐,并不闯阵,便勃然大怒道:“这个陈瑕搞什么鬼,说好了今日他要去探阵,怎么就在那里?”
慕容倩笑道:“谁说的探阵一定要往里闯啊?就在这里看着不也挺好?只要十天之内破了屠龙阵不就行了?”
“废话!”独孤离怒道:“是你和慕容奎说的,要破此阵,总要派一哨人到里面试探一下,不然就不知道这个阵法如何变化,那陈瑕就在那又吃又喝又是睡觉,难道就能试探出敌阵的变化来?”
“没准就是可以……”慕容倩笑道。
独孤离哪里理她,吩咐手下弓箭手,与他一并上前,他要亲自督战。
慕容倩想拦也拦不住,独孤离喝道:“我是监军,不能看着他打击我军士气,不然敌人只会以为我们不敢破阵!”
到了丘力居百步之外,他又叫弓箭手抽弓搭箭,不去对付宇文吉的白旗营,却全都对准丘力居。丘力居见他到此,知道事情有变,但是又不敢多言,只等着慕容倩替他求情。
“小将军……这是何意啊?”
独孤离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我是小将军了吗?我叫你带三千奴隶闯敌营,你却在这里给我浪费时间,今日你若不去,看到没有,本将军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叫你变成刺猬!呵呵,陈瑕,就算你武功再高,看你怎么避开我的弓箭!”
丘力居心中暗道:那个陈瑕未必避不开,可我不是陈瑕,这下可就死定了。
正在两难之际,慕容倩催马赶到,大声斥道:“独孤离,你疯了吗?我们鲜卑人的弓箭什么时候对着自己人了?”
独孤离笑道:“违抗军令就该死了。你想这样耗费一天,就这么算了,我独孤离可不是傻瓜,绝不答应!就算大王偏心,可陈瑕违抗军令在先,我叫人射死他,也怨不得我!”
慕容倩万没想到,独孤离丧心病狂,居然等不及要现在就把陈瑕置于死地。虽然这个人不是陈瑕,可也不能叫他这样被独孤离射死。
独孤离见慕容倩没有说话,更加得意,对丘力居说道:“我数三个数,如果你再不出兵,那就别怪我无情了!一……”
丘力居吞了下口水,又看了看慕容倩,却见她神色冷峻,瞪着独孤离。
“二……”
“慢着!”丘力居忙起身上马,“我去就是了!”
“现在求饶已经太晚了!”独孤离洋洋得意,还是把那个“三”字给念了出来,正要下令放箭,忽听对面队伍中有人大喝一声,“就不去!”
跟着那三千奴隶手持盾牌把丘力居护在当中。
独孤离微微一愣,“你们是要造反吗?”
慕容倩则冷笑道:“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独孤离,你分明是想谋害陈瑕,此事大家全都看在眼里,就算你是监军,也不可以临阵斩杀大将。你想挟私报复,也要先问问本殿下!你们所有人全把弓箭收起,哪个敢放一箭,回去之后便要向我父王有个交代!”
“你想拿大王来压我吗?”独孤离怒道。
慕容倩道:“大王难道压不住你?”
这句话极难回答,独孤离立即无言以对,“你……”
慕容倩现在也豁出去了,大声道:“你是监军不假,但我是鲜卑公主,究竟你这个监军,敢不敢射杀了我?”说罢她催马上前,正对着独孤离,却把诸多奴隶以及丘力居挡在身后。
独孤离咬了咬牙,“小倩妹!你何必为了一个陈瑕伤了我们多年的感情?你我青梅竹马,我哪一点不如他?”
慕容倩淡淡一笑,“就凭你现在这般,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大局,便不如瑕哥哥了!难道这三千奴隶真的可以破三十万大军?我想独孤哥哥心知肚明,他们不该就这样死,更不该死在自己人弓箭之下!”说着她又昂首对那些鲜卑兵说道:“我父王才是鲜卑之主,从不会下令射杀自己的兄弟和朋友,就算是奴隶,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你们想想看,你们手中的弓箭,是不是这样用的。”
双方僵持不下,有慕容倩拦着,就算是独孤离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射杀了慕容倩,那他回去之后没办法向慕容广交代,而陈瑕纵然有错,也只能回去等候慕容广定夺,他则无权把他射杀。
思前想后,独孤离还是叫众人放下弓箭,冷笑了一声,“小倩,你别忘了,陈瑕签了军令状,如果十日之内无法破敌,他还是要死的。”
“十日之后的事,以后再说,今天便一切交给陈瑕,你只是监军,如何部署也要瑕哥哥安排,与你无关!”
独孤离叹道:“他早晚要死,你又何必执迷不悟?得罪了我的人,你觉得我爹会叫他活着?不如你现在改了主意,与我成亲。我可以既往不咎,放陈瑕一马!小倩,你记不记得,我们的婚期一拖再拖,但是那是在行军途中,我也可以不怪你,今天便你我大喜之日,我却要跟这个傻小子在这里空耗一天,你又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我恨不得现在他立即就死,然后带你回去成亲。”
“那是不可能的!”慕容倩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你要瑕哥哥死,就和我的尸体成亲吧。更何况,你早在父王面前,推掉了这门婚事,你我再无瓜葛!”
“你是执意不肯了?”独孤离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道。
慕容倩毫无惧色,“我早说过,瑕哥哥死,我陪着,今生非陈瑕不嫁。更不会嫁给你!”
此时独孤离只需一声令下,就能叫慕容倩血溅当场。可望着慕容倩美丽而坚毅的面庞,他又觉得万般不忍。
二人四目相对,望了许久,那独孤离把心一横,小倩心有所属,为了那陈瑕,纵然一死也不肯嫁我,什么情,什么爱,什么鲜卑之主,都叫它见鬼去吧!
“今天就算一死,也要取陈瑕的狗命!”独孤离大喝一声,催动坐骑,对着慕容倩冲了过来,手中大枪一举,刺向慕容倩的胸口。
896、纵马疆场
慕容倩没料到,他真的想要杀自己,眼看大枪扎过来,竟是毫无防备,此时她只带着一把弯刀,并没有长兵器在手,这一枪刺到,恐怕难以避开……
江浪、丘力居距离尚远,也没料到独孤离竟然会对小倩下手,想要救援已然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慕容倩的身后倏地伸过来一条镔铁大棍,斜刺里向上一架,将独孤离的长枪荡开。
独孤离就觉得手臂一震,前冲的战马居然后腿了两步。慕容倩花容失色,早已拨马闪到一旁,却露出身后一员壮汉来。独孤离定睛一看,只见此人浑身黝黑,身高体壮,光着脚,提着棍,面目狰狞,站在当场真如半截黑塔相似,却原来是投鹿侯部落的血奴。
当初陈瑕挑选奴隶的时候,慕容倩便想起此人,陈瑕和小倩攻打丘麟部落的时候,对血奴有救命之恩。而血奴武艺虽然不高,但是力大无穷,当初与陈瑕决斗之时,也几乎不落下风,三千个奴隶里面有他一人在此,便胜过那些老弱病残十倍。因此慕容倩特意管投鹿侯要了这个人。
投鹿侯这个人远见卓识,料到此行陈瑕和慕容倩可能有危险,因此特地嘱咐血奴,如果有什么差池,还要他尽全力保护殿下和陈瑕的周全,特别是要小心那个独孤离,他可能会对陈瑕不利。血奴牢记于心,他也感念陈瑕慕容倩的恩情,所以尽心竭力,一双眼睛自出征之始就从未离开过独孤离,只防着他突然发难。
血奴虽然是个奴隶,可他本来的身份是海外枭阳国的王子,并非普普通通的一介莽夫,眼看着独孤离神色有异,所以其他奴隶都在保护丘力居之时,他却悄悄地来到慕容倩的马后。果然独孤离便要对小倩下毒手,他这才出手相助,一棍将独孤离击退。
独孤离一枪扎完之后,也不禁暗自心惊:自己方才妒火中烧,竟险些把慕容倩一枪刺死。要不是这个奴隶突然出手,恐怕这时已然铸成大错。慕容倩死了不要紧,慕容广又岂会轻饶了他?
独孤离要杀陈瑕容易,可要杀慕容倩就不得不考虑一下后果,这个时候,他也不禁有些后悔:陈瑕不敢破屠龙阵,早晚会死,又何必对小倩下毒手?
只是他胸中的妒火,毕竟难平,现在被一个奴隶一棍击退,便觉得脸上无光,把这一股邪火全都冲着血奴发来。当下舍了慕容倩,催马轮枪直刺血奴,口中大喝道:“找死!”
小霸王成名已久,绝非等闲之辈,他这一枪下来,又快又疾。血奴方才一棍是出其不意,才把独孤离击退,但是正面迎敌,就显得捉襟见肘。好在他膂力过人,把打铁棍向旁有一挡,两人使的全都是重兵器,撞在一起便是一声巨响,血奴挡不住独孤离一马一人之力,被震得倒退了数步,坐倒在地。
独孤离不依不饶,大枪向前一递,直奔血奴咽喉刺到,血奴知道这人力气也不小,只好来了个就地十八滚,咕噜噜滚到一旁,独孤离催马提墙随即赶到,血奴却把铁棍往地上一支,飞身而起,反跳到他马后。
独孤离挥枪横扫,血奴又把脖子一缩,顺手一棍点向战马的屁股。独孤离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奴隶在逃跑之际还能出手还击,他赶紧把马一带,向前窜去。同时回身连刺三枪,又把血奴逼退。
早有探子把此事回报给宇文吉,“敌人在阵前打了起来,却不知何故?”
宇文吉不以为然,“不必理会,是计策,是计策,慕容广那个老狐狸实在狡猾,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如此一来,宇文部落依旧按兵不动,独孤离和血奴二人便在疆场之上打了个难解难分,虽然独孤离的枪法绝伦,可那血奴却十分灵活,在步下辗转腾挪,马前马后不住奔走,三十几个回合,也不分胜败。
江浪在军中看了半天,心中暗想:这个独孤离分明是要陈瑕死,陈瑕死就不如你死。这个血奴空有一身力气,却不会使用,长此下去不是独孤离的对手,他如果败了,那假陈瑕恐怕也要惨遭不测。与其如此,倒不如我助血奴一臂之力,双战独孤离!
想到这里,江浪也催马上前,话不多说,拿着一把长剑就朝着独孤离的后心刺来。
独孤离听到背后马蹄声响,便知不妙,回身一枪,把江浪的长剑荡开,一见是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差点忘了,陈瑕还有个帮手。”说话间大枪一抖,枪尖好似化作一朵莲花,连取江浪数处要害。
江浪没想到独孤离在马上这么厉害,一把长剑可抵挡不了人家的长枪,勉强接了两下,只觉得虎口酸麻,好在血奴那边又把大枪架了过去,二人双战独孤离,又打了十几个回合,可独孤离越战越勇,毫无败像。反而是江浪和血奴,越打就越发不济。
丘力居不敢轻易上前,便请示慕容倩,低声道:“殿下,看来这两人不是独孤离的对手,要不要在下出手?”
慕容倩摇了摇头,“你若出手便露馅了,且不用你,我去就好!”说完慕容倩也催马助战,三个人轮番与独孤离厮杀。
虽然如此,可独孤离尽得独孤浑的真传,马上的功夫非常了得,三人打他一个,也还是堪堪打了个平手。三匹战马,在沙场上纵横驰骋,那血奴在步下,反而得不到机会上前。这一仗从平明一直打到日落,也不见分晓。
鲜卑兵谁也不敢阻止,谁也不敢上前,都不知道该帮哪一方才好。
眼看天色渐暗,只能点了火把,看着他们继续厮杀。
正在难解难分之时,慕容奎带兵赶到,远远就喊:“还不住手!自己人打自己人成何体统啊!”
独孤离边打边叫到,“是陈瑕造反,还不帮我拿下!”
慕容倩这边则说道:“是你要杀我在先,看你怎么向叔公交代!”
“我不需向他交代!”独孤离怒道。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他稍微一分神的当口,慕容倩把手一张,只见一道金光疾射而来,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897、远走玉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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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8、望眼欲穿
因为古琴山是临时的营寨,鲜卑人住的也都是帐篷,不像城镇一样,有自己的牢房,所以慕容奎就砍了几棵大树,做成木笼,把血奴和江浪关在木笼内,又叫人押在部落的牛棚边上。
深秋时节,漫山遍野的红叶,将古琴山渲染得艳丽多姿,景色怡人,慕容奎也并未为难二人,好酒好肉,夜里还送了羊毛毯子给他们御寒,虽然身在牢笼之内,江浪倒也落得清静,只是在牛棚边上闻着牲口的骚气,实在叫江浪受不了。
次日一早,慕容倩便带了些酒饭来探望他,江浪关了一天一夜,见到慕容倩,真比见了亲妈还亲,可是他这个人一向口中无德,一时又改不过来,还没等慕容倩近前,远远地便笑着骂道:“小师母,你他娘的可把老子害惨了。要不是为了帮你,我和陈瑕还在大鲜卑山逍遥快活,现在倒好,帮了你,你那混账爹爹,也不说奖赏我,反而把老子下了大狱,这可说不过去!要是我师父知道,不把你这个小骚蹄子休了!”
慕容倩满脸通红,这江浪也太没眼力,当着这么多守卫的面,居然大骂自己的师母。就算慕容倩并非他的师母,寻常女孩家也受不了他这通辱骂,忍不住也骂道:“你这个千刀万剐的,我好心来看你,你却破口大骂,当心我把你那张臭嘴撕烂了,再把舌头拔出来喂狗。”
江浪嘿嘿一笑,“习惯了,我虽然骂你,可也没有坏心,不然的话,我也就不必在这里坐牢了。”
慕容倩向两旁守卫招了招手,叫他们全都回避,这才上前把那些吃喝都递给江浪,一边低声说道:“你都不知道,我在爹面前费了多少口舌,才保住你二人的性命。爹身为鲜卑联盟的盟主,是不可以处事不公的,就算是我也受了责罚。下次再打屠龙阵,就都没我等的份了。”
说着她有递给血奴一些酒饭,“还有血奴,你的主人投鹿侯因为用人不当,派你进了陈瑕的奴隶队伍,他也受到牵连,扣了一年的俸禄,好在是用人之际,才没有责打,否则就要挨三十鞭子。”
血奴低头说道:“是我处置不当,不该削了慕容奎的马腿。”
慕容倩微微一笑,“那也怪不得你,你和江浪的救命之恩,我爹已经知晓,否则就不会把你们关在此处,如果交到独孤离的手上,你俩全都人头不保。”
“哦!”江浪抓着条狗腿,一边吃一边笑道:“那倒是错怪了那老混账了。”
慕容倩冲江浪啐了一口,怒道:“你再胡说,明天可就没有这好日子过了。我现在就把你交给独孤离,就算你有七煞印绶护体,不打折你两条腿,我就跟你姓!还不像你师母赔罪?”
慕容倩为人泼辣,说得出就做得到,江浪再不敢胡言乱语,忙赔笑道:“还没过门呢,就惦记着做师母了。好吧,小师母,江浪看在你人还不错的份上,向你赔礼道歉。不过事先说好,如果陈瑕这次死了,那你这个师母,我可不认。”
慕容倩白了他一眼,“就会胡说。这个馊主意是你出的,我当初就不怎么同意,如果你师父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或者回不来的话,那你们俩也要跟着陪命,这话是我爹当着众部落头领的面说的,绝不会有所更改,所以老东西,你最好烧香拜神,保佑瑕哥哥平安无事,不然的话,你就死定了。”
江浪闻听,再没什么心情吃喝,摇头叹道:“那也得有神可拜,那臭小子资质那么差,就算潜入到敌营之中,也未必就能看破机关。如果他要是贪生怕死,中途跑了,那我和血奴得罪了独孤离,不是妄作小人,白死一回?”
血奴道:“陈瑕一定吉人天相……再说,陈瑕和公主殿下于我有救命之恩,就算一死,又如何报答?”
江浪道:“我不是怕死,我是怕死得冤枉。我那么相信那个臭小子,他要不顾我,那我可看走了眼。”
慕容倩笑道:“这你就放心,瑕哥哥绝不是那样的人。”
“但愿吧……自己的兄弟也靠不住,上司、皇上就更不用提,何况是陈瑕?说实话,我除了自己谁也不信。”
慕容倩虽然安慰江浪和血奴,可她自己心中也有几分忐忑,毕竟三十万大军,不是小数目,对方的营寨,绵延百里,陈瑕一个人又如何能把敌营全部探查完毕,而且他深入虎穴,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到时候,又当如何回来呢?只希望神明保佑,叫陈瑕顺利完成使命,即便无法完成,一走了之也就是了,千万不要回来。只是那样一来,独孤离必定借题发挥,恐怕就要委屈自己了。
慕容倩和江浪、血奴,日盼夜盼,只盼着陈瑕早日回转,可又怕他回来遭人暗算,那感觉真是望眼欲穿。一天、两天、三天,陈瑕音讯皆无,到了第四天的当口,独孤离便要处决江浪,慕容倩以及投鹿侯拼死保他,只说十日之期未到,凭什么处置江浪?
慕容广说道:“我已经许了十天的期限,又岂能食言,再多等两天,陈瑕如果不回来,那江浪必死!”
慕容倩心中有愧,如果陈瑕真的一去不返的话,那江浪死得的确冤枉,因此每天依旧好酒好饭款待他,又央求慕容奎,好好照顾江浪,千万不要叫他有什么三长两短。
慕容奎毕竟疼爱她,满口答应,派了重兵把守两个木笼,明着是防止江浪逃走,实则是怕独孤离加害。
慕容倩打定了主意,如果陈瑕真的有什么意外,那她就把江浪和血奴全都放了,一切责任就由自己承担,绝不连累他人。
这两天,鲜卑联盟也派了几波人马试探着去攻打营寨,宇文吉紧守营寨,不肯交锋,派出去的几员战将,全都无功而返。
慕容奎又把格尔图严刑拷问,想从他嘴里弹得一些屠龙阵的情况,可那个格尔图只是一员偏将,对阵法如何布置根本一无所知。
终究只能等陈瑕的消息,陈瑕又偏偏无影无踪,为此鲜卑联盟上上下下全都一筹莫展。
不知不觉,到了第九天,陈瑕依旧没有回来,独孤父子再也忍不住了,独孤浑亲自上表慕容广:“大王,陈瑕定然是逃了,不必等陈瑕回来,干脆今天午时就杀了江浪和血奴,祭了大旗,明日由你我亲带二十万人,踏平屠龙阵,就算损兵折将,也在所不惜!”
899、偷龙转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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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耀武扬威
“何为偷龙转凤?”慕容奎问道。
投鹿 侯笑道:“很简单,就是把木笼里的两个人换成其他人。”
慕容倩闻听,恍然大悟,“这倒是一条好计,可惜的是瑕哥哥不在啊,如果他在的话……”她看了看慕容奎,又看了看独孤离,笑道:“其实瑕哥哥懂得易容之术,大家都是自己人,是我也不必隐瞒,如果陈瑕回来的话,大可以把人改头换面……”
说着她便把,陈瑕如何化妆成格尔图潜入敌营,又是如何叫丘力居冒充陈瑕的事,对二人讲了一遍,此事本来极为机密,但是这里一个是慕容倩的叔公,一个是出谋划策的投鹿侯,慕容倩也就如实说出。
二人听完之后,全都觉得不可思议,慕容奎道:“如此说来,陈瑕并非逃走?”
慕容倩点头说道:“所以说不能杀掉江浪,否则我如何向瑕哥哥交代?这件事连我爹也不知晓,叔公,你可以不要告我的状啊!”
慕容奎哈哈大笑,“那怎么会,如今大家都坐一条船,我绝不会做那种不义之事。”
“就知道叔公最疼我了……”慕容倩笑嘻嘻地说道。
投鹿侯却道:“可惜陈瑕并不在这里。否则这个计划便真的天衣无缝了。”
慕容奎道:“是啊,就算换了两个人,难道独孤父子会察觉不了吗?”
投鹿侯笑道:“好在大王说要把二人斩首,人头下来,发髻一散,遮住头脸,谁会真的分辨是真是假?只要找两个身材相若的人,便可以瞒天过海,等陈瑕回来,破了屠龙阵,一切早已尘埃落定,那时有功无过,就算是独孤父子也不能把陈瑕如何。当然前提,还是要成功破阵,否则……这件事就只能一直隐瞒下去,直到进了坟墓里了。”
慕容奎皱了下眉头:“但是要到哪里去找两个人来呢?都是我们鲜卑的兄弟,哪一个死了,老夫这心里都觉得不忍,要救两人却又害两人,实在是……”
慕容倩道:“这有何难?那个格尔图不是还活着?就叫他顶替血奴……他两人身材相似,虽然皮肤大不一样,只要抹上些牛粪泥灰,远远看去,一般人也不会知晓。”
慕容奎点了点头,“他死不死的,倒是无所谓,毕竟是仇敌,这里不杀他,到了战场上,他也是要死。那另一个人呢?”
慕容倩低头不语,江浪实在太瘦,找不到与他相似之人。
投鹿侯笑道:“这也不难,那日丘力居假扮陈瑕,带三千老弱残兵出征,日晒风吹,本来他们身体就弱,就有那坚持不住的奴隶得了暴病,勉强支撑了几日,今天一早便一命归西,便叫那个那个死人去救活人的命!”
慕容奎摆手道:“不可,不可,你要说杀一个活人容易,但是死人谁都看得出来啊?”
投鹿侯笑道:“敢问老将军,江浪和血奴由谁看管?”
慕容奎道:“当然是老夫看管。”
慕容倩笑道:“这不就得了,由你看管,当然由你行刑,你不说,我不说,他也不说,谁知道真假?就算万里有一,有人想要查验,你以血奴打断马腿为由,非要报这个仇,别人也不会怀疑。”
投鹿侯点头说道:“不错,咱们为了更像一些,今晚便把那个格尔图和奴隶的尸体,用鞭子打得血肉模糊,叫他亲娘也认不得。然后再把江浪和血奴,藏在老将军的营寨之内,神不知,鬼不觉。”
慕容倩摇头道:“不行,那样的话就会连累叔公,我看就藏在我的大帐里……”
投鹿侯道:“可……可你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啊,金闺之内岂能藏男人?传扬出去……好说不好听。”
慕容倩笑道:“救人要紧,还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只要行的端做得正,怕人说去?”
投鹿侯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下。”
慕容奎道:“你我这就去准备,投鹿侯,入夜时分,你便去把那尸体搬来。来个偷龙转凤。”
商议已毕,慕容奎便去提格尔图,又询问了他一遍屠龙阵的状况。格尔图就只说不知,慕容奎便打了他一百皮鞭,然后挖去双眼,再问一遍,他还是原来的说辞,只知道联军都有哪些部落以及白旗营的一些粗略的布置,其他的则一概不知。慕容奎知道此人再无用了,便把他的舌头割了,耳朵刺聋,如此一来,他不能看,不能听,不能说,到了明日行刑之时,他便不能大喊大叫,走漏不了任何消息。
非是慕容奎残忍,而是他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一旦被独孤父子知晓,就算是他独孤奎,也难以自保。到了夜里,投鹿侯把那奴隶的死尸亲自背来。
那死尸已经僵硬,慕容奎又把死尸双腿打折掰弯,做成跪地之状,再换了江浪和血奴的衣服,一起关进木笼,只等着明天发落。
投鹿侯又带了两件斗篷,给江浪和血奴各穿一件,混入兵丁之中。
慕容倩见那格尔图实在太惨,心中多少有些不忍,便不去理会,偷偷带着江浪和血奴等人回去自己的营寨。
才一进寨门,便看到独孤离已经等在那里,慕容倩吓了一跳。“你……你跑来做什么?”
独孤离笑道:“小倩妹妹,已经是第九天了,陈瑕还是杳无音讯,我来这是告诉你,我爹已经和大王说了,如果陈瑕不回来,当初的军令状依旧有效,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抓陈瑕正法。至于你嘛,还是我独孤家的儿媳妇。为夫一定好好疼你!”
慕容倩听他的口气,分明是来示威的,冷笑了一声说道:“是啊,如果瑕哥哥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和我爹,也别无选择了,是不是?”
独孤离哈哈大笑,“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甚至倒戈匈奴……我想大王不会不明白的。陈瑕终究是要死的,他的女儿怎么能嫁给一个死人呢?”
慕容倩瞪着他说道:“你死了,瑕哥哥也不会死,之前我对你还有些情义,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幸亏我当初没嫁给你。就凭你刚才的一番话,我告诉父王,便能治你一个谋反之罪!”
901、龟兹使者
独孤离冷笑道:“不必拿大王吓我,我爹他老人家忠心耿耿,最后还不是两手空空?不管陈瑕回来也好,不回也罢,绝不可能活着。你就等着给这个臭小子收尸吧!就算把我独孤部落打得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取他的小命!大王也不能阻止!”
独孤离说完这番话,拂袖而去。到了大寨门前,见门口点着火盆,火焰飞舞,好似胸中怒火难平,一脚踢翻,那火苗烧了寨门旁的栅栏,他理也不理,扬长而去。
慕容倩满面怒容,却拿他毫无办法,只气得两眼含泪,心中便越发思念陈瑕。也不知道他到底把事情办得如何了,眼看着明日便要出征,他却还不回来。
之前慕容倩也曾想过,如果陈瑕不离开大鲜卑山,与喜儿结为夫妇,那她就遂了父亲的意愿,嫁给独孤离了,至少还能保持两家团结。那独孤离对她是好是歹也无所谓,人生匆匆几十年,如白驹过隙,不过弹指一挥间就老了、死了,跟谁不是过一辈子?可今日,独孤离跑到这里耀武扬威,叫慕容倩心生反感,暗下决心:我就算嫁猪嫁狗,也不嫁给他!如果瑕哥哥死了,我干脆就随他去也就是了。免得终日里对着这个无赖一样的人,徒惹烦恼。
早有牡达虎律叫人前来灭火,一边又劝慰道:“殿下……”
慕容倩把手一摆,“我没事!今晚你们严加防范,独孤离如果再敢擅自前来,不用等他进寨,直接射杀了他,死了的话,拿我的头给他抵命!”
江浪忍不住骂道:“不必跟这个畜生动怒,娘的,野驴似的,好大的脾气,陈瑕不死,我看他是不会善罢甘休。”
慕容倩怕旁人看出破绽,便说道:“不用多说,我什么都知道,你们俩今晚就到我营寨里住!”回过头又吩咐牡达虎律和博阿图,“今晚所发生的的一切事不许宣扬出去,更不必叫父王知晓。我自有主意!”
慕容倩是怕这两人找慕容广报告的时候,说漏了嘴,那样的话,可就救不了江浪和血奴了。她带着二人进了自己的大帐,里面多少有些脂粉气,血奴觉得很不习惯,便笑道:“还是头一次进女孩家的帐房……浑身脏兮兮的……”
他搓着手,坐也不敢坐,站又站不稳,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江浪是不管那一套,爬到慕容倩毯子上,用力嗅了嗅,“女孩家就是不一样,哪像陈瑕那小子,臭烘烘的。”
慕容倩白了他一眼,“我叫你们来,就不怕你们弄脏我的东西。你们且在这里睡上一晚,千万不要出门也就是了。反正你们用过的东西,我扔掉也就是了。”
血奴道:“殿下如此厚待于我,如果独孤离再敢乱闯,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不要,也必定保你周全。”
慕容倩微微一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既然如此,明日午时出征之后,你便去找玛依拉,然后到古琴山月牙峰等我,在那里我早叫人准备了七杆大旗,一千面牛皮大鼓。如果瑕哥哥不回来的话,我便居高临下观察他们阵法的变化,然后想办法破敌。”
江浪皱了下眉头,“原来你早有第二手准备,看来你对你的瑕哥哥,也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嘛!这件事居然连我也瞒住,真是想不到……”
慕容倩笑道:“你算什么,我要瞒的是独孤父子,他们注定要害陈瑕,我不得不做万全准备,如果独孤离借机造反,便可以指挥剩下的十万伏兵与他们决一死战。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什么鲜卑团结……”
江浪点了点头,“说的不错,你爹的王位要紧。”
慕容倩叹了口气,“要坐稳王位的方法有很多,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不希望鲜卑人自相残杀的。江浪,父王不许我出征,你明日便跟着我一起上月牙峰,随机应变,虽然你的武功马马虎虎,但是比其他人要强一些。”
江浪哈哈大笑,“什么叫马马虎虎啊?没问题,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只是,如果陈瑕死了的话,那独孤离就不会叛变了,那样的话,又当如何?”
慕容倩道:“我也很为难啊,实在不知道屠龙阵应该如何去打。瑕哥哥最可恶了……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我现在真的好怕啊……”
慕容倩都怕,更何况江浪,他也知道陈瑕此行凶险,这么久毫无消息,莫非真的出了什么事了?
三个人对面而坐,辗转难眠,可惜陈瑕还是鱼沉雁渺,音讯皆无。第十日拂晓,忽然牡达虎律匆匆前来报讯,在帐外轻声唤道:“殿下,殿下!”
慕容倩腾地坐起,“莫非陈瑕有消息?”她鞋子也不穿,快步走出大帐,问道:“是不是瑕哥哥回来?独孤父子可曾为难他?”
牡达虎律道:“陈瑕是没回来,不过有个人求见。”
“见我?”慕容倩微微一愣,“什么人?”
牡达虎律道:“他自称是龟兹来的亲善使者,叫什么摩勒……”
慕容倩皱了下眉头,“既然是龟兹的亲善使者,理应由父王接见,为何要来见我?更何况天还没亮……”
牡达虎律回道:“我也是这样说的,可他却说已经见过大王了,本想昨晚来找你的,可是独孤离到此,他没这个机会,他说有机密事宜,务必要和殿下你单独商议。属下实在推辞不过……还请殿下定夺。”
慕容倩犹豫了一下,心中暗道:“龟兹与我们部落素无往来,他们的使者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又为什么非要见我?”有心不见,可是又觉得盛情难却,毕竟她名义上是鲜卑的公主,也有接待外使之责。虽然龟兹是在敌方阵营,不过两军交兵不斩来使,料想此人是来向我爹打探什么消息,结果没有打听到,便又来打我的主意,既然如此,我且会会他,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想到这里,慕容倩便道:“既然有机密事宜,那就请他进来叙话。”
不多时牡达虎律带着一个身高体壮的大个子进来,慕容倩便迎上前去,“龟兹使者要见我一个小小的鲜卑公主,不知有何指教啊?”
902、万毒掌旗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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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3、屠龙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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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4、引蛇出洞
到了第七天夜里,摩勒还是没有找到线索,偏偏陈瑕又来找他,摩勒便把自己的想法对陈瑕讲了。
陈瑕闻听,皱了下眉头,“那不是要害人?”
摩勒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再说,我们万毒教以用毒闻名天下,害死两个匈奴人,又算得了什么?”
陈瑕只是不允,摩勒心中好生懊恼,早知如此,就不和他商量。不过几天相处下来,新任教主宅心仁厚,与蛊祖的刁钻狠毒相比,行事风格迥异,摩勒对他多是感激与钦敬之情,并无畏惧之心。既然他不答应,可这件事又必须完成,索性给他来一个先斩后奏,如果他要责罚,受着也就是了。
“那好吧,不过明晚你我夜探匈奴营寨,我另想办法也就是了。”
此事商议已定,到了第八天晚上,二人乔装成匈奴的两个小兵,穿过黄旗营,便进了匈奴的绿旗营中埋伏。摩勒告诉陈瑕,二人分头行事,这样找到赫尼丘的机会更大一些。
陈瑕觉得有道理,便跟着一支巡逻的队伍,向另一边查探。赫尼丘则从怀里摸出事先准备好的两条“红眼青”的毒蛇,悄悄放进了几个营帐之中。
红眼青是昆仑山一带的毒物,匈奴人没有这种蛇毒的解药,而唯有南疆万毒教的人才可能解得了此毒,而且这种毒蛇,还有一个特点,便是咬人之后,还会继续行凶,如果不除,那死伤更多。摩勒放了好几条进去,没多一会儿,营寨之内,便一阵大乱。
有人立即飞报费连达,费连达赶紧又找军医,没料想,那军医本事不济,非但不能治病救人,自己也中了毒。无可奈何之下,费连达才下令请传教使者来此。
一切都在摩勒的意料之中,可陈瑕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见营中几处帐篷里都有人中毒,这才知道摩勒未听自己的劝告,趁着营中乱作一团,悄悄跑来找摩勒询问。
摩勒笑道:“放心,教主的吩咐我自然牢记在心,所以毒药减半,一时死不了人,如果那个赫尼丘不出现的话,你我再施以援手也就是了,绝不枉杀无辜。”
陈瑕信以为真,实际上,当时已经死了两人,摩勒并未告知。不多时果然就见草料场后面,众兵丁匆匆簇拥着一个黑袍人而来,正是赫尼丘。
陈瑕大喜,摩勒劝道:“此时人多,不宜行事,等到他治好毒,你我再找他的晦气。”
陈瑕点头称是,二人混在兵丁之中,也跟着上前观看。
赫尼丘查看了中毒者的状况,随便开了两幅蛇药给伤者,然后拿出一个小葫芦来,葫芦里装的是一些黄色粉末,在空地周围撒上一圈,也不知道那是何物。
接着叫人把死人搬出来,将尸体放在黄圈之内。陈瑕也懂医术,见那人面色黝黑,毫无生气,分明已经死了,便低声问道:“你不是说毒药减半了,为何他却死了?”
摩勒不敢直言,笑道:“多半是此人本就有病,所以并非毒死,而是病死。”
这回陈瑕可无论如何不信了,“你不必瞒我,既然我师从梅丽丝,怎么会不懂得用毒?这人分明是中毒而死,原来你也骗我!”
摩勒低声说道:“不是在下骗你,你是想鲜卑人死,还是匈奴人死?”
陈瑕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便有许多毒蛇向着那具尸体爬去,每一条毒蛇全都是半尺多长,小指粗细,从尸体的鼻子眼里钻入,之后就再也不出来了。
摩勒在陈瑕耳边低声说,道:“他用的正是万毒教的擒蛇之法。”
陈瑕明明听见,却不予回答,面沉似水。摩勒微微一笑,再不言语。
赫尼丘叫人在尸体周围堆上柴火,然后对费连达说道:“左贤王,这些毒物已经全都收了,放一把火把尸体一起焚掉,它们就再不能害人。”
费连达忿忿说道:“大师,这些毒物怎么突然之间出现,究竟是从何而来?”
赫尼丘神色微变,说道:“实不相瞒,在下的用毒之术源于南疆万毒教……,这用毒的手段,分明就是万毒教的方法,虽然也不太高明。可我觉得是一个警告,在下与师尊有些误会,不敢回通天教去,想来是师尊知道我在这里,所以放毒蛇试探,看来不久之后他就要来了。”
费连达点了点头,“哦,那大师的师尊是何许人也呢?”
赫尼丘道:“通天教护法,蛊祖大人。”
摩勒咬牙说道:“耿珊海冒充蛊祖,想不到连匈奴人也骗!”
又听费连达笑道:“原来如此,我们匈奴与通天教的人有些往来,不如请师尊出来,本王替你求个情,如何?”
赫尼丘摇头道:“不可,不可,师尊喜怒无常,就算他今天答应了你,不会处置我,明天说不定就找个其他的借口把我弄死了。我看我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费连达上前抓住赫尼丘的手,“大师,你可不能走啊!你走了,屠龙阵由谁指挥啊?”
赫尼丘道:“不妨事,机关已经布置完毕,就算没有我,慕容广也出不了古琴山。蛊祖心狠手辣,我是一刻也不敢耽搁,今夜我便走了。左贤王你保重,回到单于庭之后,不要忘了替我多多美言几句。这也是我们教主的意思……”
陈瑕心中暗道:原来赫尼丘此行,背后是通天教的教主在支持。阿修罗的触手未免太长了一些!
摩勒对陈瑕招了招手,把他叫到一旁僻静之处,见左右无人,低声说道:“赫尼丘要离开屠龙阵,势必路过蓝旗营和红旗营,我们在这里不便动手,不如跟着他到了野地里,再把他拿住,慢慢询问。”
陈瑕皱了下眉头,“那就听你的安排。”
二人趁着匈奴人还在忙着的当口,偷偷离开。白旗营在斜阳谷的出口,而绿旗营则是屠龙阵的中部,蓝旗营反而在绿旗营之后,内部的守卫也远没有那么严格,二人得以顺利离开。
路上摩勒见陈瑕闷闷不乐,知道他还在责怪自己,便笑道:“如果破阵,不知要死多少人。不破阵也要死很多人,教主,这是你死我活的战场,容不得有半点妇人之仁。我知道教主你悲天悯人,可只要你身处其中,便无能为力,匈奴和鲜卑不可能共处!既然教主选择站在鲜卑一方,那我自当尽心辅佐,属下自知有欺瞒之罪,教主如果要责罚,人头大可拿去!”
陈瑕不由得一声长叹,又如何能去责罚摩勒呢?
905、屠龙阵图
二人在蓝旗营内等到了夜半时分,果然就看到赫尼丘一人一骑,穿过大营,身边也不带任何随从。陈瑕和摩勒两人骑着两匹马紧随其后,跟着他穿过红旗营。
到了屠龙阵外面,后面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荒野,赫尼丘一出大营便催马狂奔,陈瑕和摩勒则奋起直追。
赫尼丘听到身后马蹄声响,以为是耿珊海的追兵,更不敢停留,甚至连询问也不敢询问一声,摩勒在身后大喊:“大师留步啊,左贤王有话要讲!”
赫尼丘头也不回地说道:“该说的已经说完,你们不是匈奴人,休想诓我!”
摩勒一边追,一边又问陈瑕,“这家伙不上当,如此一来可就逃掉了。”
陈瑕也不答话,抽弓搭箭对着赫尼丘胯下战马便是一箭射去,陈瑕箭无虚发,正中马的前足,那匹马一声惨叫,摔翻在地。赫尼丘大惊失色,还要再跑,陈瑕喝道:“赫尼丘,哪里走!”话音未落,第二箭跟着射出,正中赫尼丘的脚背,好似钉子一样,将他钉在原地。
赫尼丘大骇,料想今日在劫难逃,把箭拔出,还带出一大块肉来,他却顾不得疼痛,回身跪倒,磕头如小鸡奔碎米,口中连连叫道:“尊使饶命,尊使饶命啊……”
他只以为是耿珊海来找他的晦气,却不知是陈瑕到此。当初他偷学耿珊海的《幽冥神功》,自以为打雷下雨之夜,梅丽丝功力尽失,可以取得《轩辕外经》,没想到却冒出了一个陈瑕,坏了他的好事,在雷神塔时,他又不顾两个师弟生死,自己跑了,其实早已触犯门规,只是耿珊海目前自身难保,还不及找他,因此他才得以藏身在匈奴,今日见到有人使万毒教的手段,自以为是耿珊海前来拿他,这个时候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以为陈瑕是耿珊海派来催命的,根本也不曾多想。
陈瑕催马到了近前,翻身跳下马来,一脚先把他踢翻在地,喝道:“赫尼丘,你可还认得我?”
赫尼丘皱了下眉头,“阁下是白旗营的格尔图,莫非你是护法派来的?”陈瑕易容而来,赫尼丘哪里认得出他?
不等陈瑕答话,摩勒早抢先说道:“没错,护法大人要我俩取你狗命。”他是想:陈瑕不可暴露身份,否则这个赫尼丘万一回去匈奴哪里报讯,那就大事不妙了。既然这个赫尼丘非要认为两人是耿珊海派来的,那不妨来个顺水推舟。
那赫尼丘果然上当,“尊使饶命……尊使饶命!”
摩勒冷笑了一声,“赫尼丘,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赫尼丘与摩勒同是万毒教出身,虽然多年不见,却还是能认得出他,“你……你是当年万毒教刀剑部的掌旗使……摩勒大哥吗?”
摩勒笑道:“算你还有眼力,我现在也为通天教做事,这次奉蛊祖之命,取你狗命。”
他所说的蛊祖,指的是陈瑕,可并非耿珊海,赫尼丘慌乱之中无论如何也听不出其中破绽,忙告饶道:“弟子也是为蛊祖效力的呀,之前……我也是为了除掉护法的心腹大患,没想到遇到了一个瘟神,此人名叫陈瑕,非同小可……两个师弟,在雷神塔,都被陈瑕杀了,只有我侥幸得脱!”
“一派胡言!”陈瑕怒道:“这笔帐是这么算的吗?默利金和隍尚与都是死在大鲜卑山,是因为你贪生怕死,叫你两个师弟一个瘸腿,一个瞎眼。你当时是想逼梅丽丝交出万毒指环以及《轩辕外经》秘籍,然后好背叛蛊祖,自立门户!你当我不知道吗?”
赫尼丘大惊失色,连连磕头,说道:“师父英明神武,洞悉一切,弟子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耿珊海整治人的手段,非常残忍,摩勒见赫尼丘怕得要命,正是询问破屠龙阵的方法最佳时机,便对陈瑕使了眼色,问道:“哼,屠龙阵的阵法并非万毒教所有,你是从何得来?莫非你从梅丽丝手中夺得?从实招来!”
赫尼丘眼珠转了转,说道:“回尊使的话,屠龙阵并非梅丽丝所有,而是陈瑕那个臭小子的。”
陈瑕微微一愣,“胡说八道,陈瑕几时学过这种阵法?你别把一切都推到陈瑕身上,说不明白的话,我先割了你一只耳朵!”
赫尼丘忙道:“弟子怎么感欺瞒尊使啊?在雷神塔时,陈瑕走的匆忙,遗落一部《屠龙刀法》,被我拾到。本以为是一本盖世无双的武功秘籍,谁知道我翻了好几遍也不觉得如何厉害,于是就把那本刀法给扔进火盆里给烧了,结果外面的羊皮烧掉,露出里面便是许多碎片,才知道原来那羊皮册子另有夹层,那些碎片火烧不化,我便拼凑在一起,成了一张奇怪的机关阵图,我虽然不懂机关术,但是明白这种东西对行军打仗,非常有用。
我心想:反正护法那里是回不去了,不如就把这张阵图献给那些带兵打仗的将军,只说是屠龙阵的阵图,或许可以换取安身立命的资本。恰逢有个匈奴人叫兰天定,从大鲜卑山上败下来,我就到了他军营,献上此图。兰天定看罢,果然就带我回了匈奴。你也知道,我们这些通天教的人,都有一些江湖障眼法,人家都叫我们巫医,随便演示了几招,于是他们又尊我为什么大师,谋士,我又有些武艺,就提拔我做了左贤王的军师,这才跟着大队人马到了古琴山,不曾想,一切都瞒不过师父……不过我们通天教与匈奴人往来密切,如果师父要杀我的话,就要顾及一下左贤王的面子……”
陈瑕和摩勒对视一眼,心中暗道:原来有一张屠龙阵的阵图,也不知赫尼丘说的是真是假。
表面上看,赫尼丘所讲的环环相扣,并无错漏之处,可陈瑕却还是觉得有些蹊跷,因为《屠龙刀法》明明记载的是一套武功,当初朱广福曾说过,他刻苦钻研了一辈子,也没发现其中的奥妙,觉得陈瑕武功不错,所以请陈瑕参透之后传授给他的儿子朱晖,难道朱家的祖上都不知道这书中另有夹层?如果刀法无用,为何要祖祖辈辈地修炼不休?另外这阵图是被赫尼丘在雷神塔时以为那个黄布包裹里装的是《轩辕外经》,无意中从梅丽丝手中抢走,并非陈瑕遗落,单单这一点,而陈瑕便知道赫尼丘在说谎。只是这个谎话无关大局而已。陈瑕问道:“你还想瞒我,到底《屠龙刀法》和阵图何在?”
906、瞒天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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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7、献图破敌
俗话说举拳难打笑脸人,纵然两军交锋之际,慕容广也不好不收这份礼物。所以还特地准备了一些大鲜卑山的特产,要摩勒带回去交给龟兹国王。这一切当然都是假的,是做戏给旁人看。
独孤父子怎么也不会想到,龟兹的亲善使臣,和陈瑕有所联系。
慕容广又亲自款待摩勒,席间自然旁敲侧击打探一下龟兹以及屠龙阵的情况。
摩勒便说道:“这种事情不便当中讲出,大王如果感兴趣的,不妨在酒席散去之后,你我单独详谈。”言外之意便是有军情机要禀报。慕容广何其英明,立即听出他话外之意,只是手下人反对,独孤浑首当其冲,“大王,龟兹使者突然到访,实在奇怪的很,更何况他们也是和匈奴人为伍,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大王怎么可以与他单独会面?”
摩勒笑道:“大王有疑虑,可以理解,既然如此,不谈也罢……”
慕容广心想: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他有心加害,难道我慕容广还怕了不成?但是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就算此人骗我,我也应当分辨得出是真是假。
“独孤贤弟,不必惊慌。龟兹与我无冤无仇,怎么会加害于我?我见使者性情开朗,能说会道,正好有意结交,将来我们兵进西域,扫平匈奴,也还要龟兹国的帮忙啊。”
摩勒笑道:“说的是,龟兹和鲜卑的情况差不多,很多时候都受匈奴的控制,不甘久居人下。你们怀疑我,便是怀疑龟兹,于两国邦交不利。”
慕容广听到这里,本想立即应允,但是独孤浑等人以安全为由说什么也不同意,只说:“大王与我八拜之交,何事不肯对我明言?非要单独与使者见面,莫非信不过我独孤浑?”慕容广闻听,只好说道:“既然如此,……使者,有什么事情就和我跟独孤贤弟一起说也就是了。”
摩勒心道:我防的便是独孤老贼,岂能当他的面说出阵图的事?于是就扯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搪塞过去。他无法把阵图交给慕容广,便只能按照陈瑕所说,走小倩这条路,不经意间,说道:“在下听闻,大王有一女,貌美如花,因此特地准备一点礼物送给公主殿下,这个大王总不会推辞了吧。”
独孤浑道:“那女儿有什么好见的?”
摩勒笑道:“此乃龟兹王后的意思,龟兹王有一个王子尚未娶妻……”
独孤浑怒道:“小倩迟早是我独孤家的人,老夫和大王早已定亲,与龟兹联姻是不可能的事!”
有人说道:“独孤贤弟,你怎么忘了,独孤离已经推掉了婚约了。如今陈瑕又不知去了哪里,若能与龟兹联姻倒也是好事一件。”
慕容广笑道:“只是见见又有何妨?既然如此,就通知小倩,说龟兹使者想要见一见她。”
慕容广已经应允,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可是当摩勒来到的时候,恰逢独孤离在此,所以就只能又等到天亮才来。好在顺利见到了慕容倩,把阵图以及画像亲手交给了她。
摩勒对慕容倩说道:“教主嘱咐我,务必把阵图亲自交给殿下或者大王,至于之后怎么安排,那就由公主做决定了。这些行军打仗的事情,我是不大明白,不过等到两军交锋之时,教主必定鼎力相助。”
有了内应,慕容倩心中又多了几分把握。“先生冒死前来,真是义薄云天。陈瑕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只是今天午时便是破阵之日,而我又不许出征,消息该如何送达到前方呢?”
摩勒道:“那龟兹使者只好就此拜别!”意思是,回去给陈瑕知会一声,叫他早做准备。
慕容倩点了点头,“希望我能尽快看懂阵图,赶在出征之前,通知父王。”
慕容倩又把江浪、博阿图、牡达虎律、丘力居等人一起叫来,简单把前情陈述一遍,便展开阵图共同商讨。众人看了半天,全都神色凝重。
丘力居道:“这张阵图的确奇妙,各营寨首位相连,又互相回应,各寨子关闭营门,便如瓮中捉鳖,我军进去多少都难以活着回来。除非有人打开营门,不过即便如此,想要破敌,起码要演练半个月,叫军兵演练纯熟,才有绝对的把握!”
牡达虎律摇头道:“可是只有半日的时间,就要破阵,我们就算立即操练兵马对抗这个阵法,也来不及啊?更何况,独孤父子的人也不归我们调遣……”
博阿图道:“还有其他部落的联军,如果一一通知到,恐怕都要半天的时间,这张阵图如果早几日到,或许还有机会……”
慕容倩冷哼一声说道:“早几日,晚几日也没有分别。终究是来不及操演人马。独孤父子说今日闯阵,这阵法如此险恶,看来他们是有去无回了。”
江浪笑道:“那不正好?他们死了,就没人为难师父了,这两个家伙居然还要处决我,爷爷恨不能把他们扒皮抽筋,死了最好!”
慕容倩道:“他们死了不要紧,那二十万鲜卑兄弟,都是精壮之士,却要跟着陪葬,何况我爹也要身先士卒。所以这两个人现在还不能死。”
“但是,你也破不了屠龙阵啊?”江浪道:“依我看,不如干脆不要管你爹了,就跟陈瑕走了也就是了。反正现在除了我们几个也没人知道他还在敌营之中。”
慕容倩苦笑道:“那不是成了猪狗不如的畜生?我又岂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将整个鲜卑联盟的人推入火海?”
慕容倩说到这里忽然眼前一亮,“对呀,陈瑕在敌营之中,只要放上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就算屠龙阵再如何厉害他们也得退兵!”
摩勒说道:“此事极难,各营寨的粮草,并非统一放在一处,就算可以烧掉一座大营的,却还有其他营寨支援,而且粮草场,大多在洮子河的岸边,随时可以取水救火,那里又守卫森严,不比其他地方,即便放火也很难一举成功,一旦被人发觉,还有性命之忧。”
慕容倩笑道:“只需烧掉一座即可,我想当大军攻入白旗营的时候,便是下手的最佳时机。到时,两军混战,恐怕也无人可以顾及粮草了。阵图我已看明白……只要不踩到机关的话,料想还是可以破的,演练肯定来不及,不过我另有办法,所差就是需要一个指挥之人,我看也不必通知父王……”说着她看了看手下几员战将,“你们几个也有几千人可以指挥,不如就等着独孤父子的大队人马进去,随后出击。然后看我月牙峰的大旗行事,我的大旗往哪里指,你们便带兵攻打哪里,这样一来打出一个通道来,我们的大军便可长驱直入!”
908、隔山打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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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上天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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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0、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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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1、父子成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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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2、心有芥蒂
慕容广怕独孤离当场造反,还是说道:“独孤离是谁的儿子也不重要,这件事是独孤的家世,与我等无关,只要他为我鲜卑尽力,那孤王便当他是自己人。”
江浪忙道:“如此说来,那陈瑕也是自己人了?”
慕容广微微一愣,“那是当然……”话一出口,便知失言,果不其然,江浪顺着杆往上爬,“那就没有什么汉人和鲜卑人之分,公主殿下可以与陈瑕成亲,大王金口玉言可不能反悔了。”
慕容广神色微变,“那也看小倩的意思!”
独孤离今天实在窝囊,也不知江浪和陈瑕所说的是真是假,自己并非鲜卑人,而是通天教一个身份低微的娈童的后代,也难怪爹爹非逼着我上战场?转念又一想:江浪的话又何必当真,我便是鲜卑贵胄,岂是旁人能够诋毁得了?但是陈瑕貌似不是个会说谎的人,之前在中军大帐前就曾说过,我并非父亲亲生,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原委?
他满腹疑云,还未想明白,慕容广又说当陈瑕是自己人,顿时妒火中烧,再也忍受不住,冷哼一声飞身上马,不顾独孤浑劝阻,更是一个兵丁也不带,独自回古琴山去了。
独孤部落手下的将官,一时全都沉默不语,独孤浑忙道:“兄长,你千万不要听这些人信口雌黄,离儿……离儿就是我的儿子,他们说的全是假的。”
慕容广把手一摆,“贤弟,不必多言,刚才我已说的明白,贤弟的家事与我无关。至于陈瑕、江浪,休得再提及此事,不管是真是假,与我鲜卑大业有何关系?在场诸位将官,有谁造谣生事,挑拨孤王和独孤贤弟的情义,被孤知道,便提头来见!”说完又看了看摩勒,“尊使,为何在此?”
摩勒笑道:“当然是助大王破阵,过了绿、黄两旗的大营,便是龟兹的人马,大王就不必再动兵刀了,在下已经叫苏提大人撤兵,特来向大王禀报。”
慕容广微微一笑,“能不动干戈,那尊使也是大功一件,本王绝不会亏待于你。”
不多时,浮桥架好,慕容广带着大队人马冲过洮子河北岸,继续追杀匈奴残部。独孤浑最后一个离开,回头忘了一眼儿子离去的方向,忍不住一声长叹,这才过河而去。
陈瑕、江浪、摩勒到了此时便算是功成身退,也不需要再跟着大军厮杀了。押着宇文吉回转古琴山。有慕容倩的在月牙峰指挥,鲜卑兵势如破竹,将七座联营全都平定,费连达粮草被烧,也无心恋战,惶惶如丧家之犬,一口气兵败二百多里,屠龙大阵,就此烟消云散。到了次日天明,清点人马,除了龟兹早已撤退之外,联军各部,便只剩下五万余人,再也无力与慕容广为敌。费连达羞愤交加,便要当场自尽,好在手下人劝阻,这才作罢。
思前想后,觉得这场失利,源于他太信任别人,那个赫尼丘临阵脱逃,终有此败,又想:呼衍洁如果在这,或许也就不会败的这么惨了,可他偏偏要去找什么银萍来劝降陈瑕,人还未曾回来,屠龙阵便已经被破了。
他带着残兵败将回到匈奴,痛述呼衍洁与赫尼丘的不是,把一切罪责归咎到他二人身上。
优留单于听过之后,却是一筹莫展,“慕容广有陈瑕那样的良将,为何我匈奴却没有?”
费连达回道:“陈瑕的哥哥便为我匈奴效力,此人化名尹无悔,其母便是长公主银萍殿下!”
此事本来机密,可是呼衍洁为了不与陈瑕在战场上交锋,不得已才对费连达提及,却没想到费连达以此为把柄,告了他一状。
优留单于当时未做表态,到了夜里,召见银萍,询问此事。银萍闻听,真的是悲喜交加,哭着说道:“我那瑕儿,自幼失散,九年来骨肉分离,不知生死如何,想不到他竟然流落到慕容广的部落了。他虽然为慕容广效力,但我想,定然是受人蛊惑……望狼主恕罪,叫我们母子早日团圆。”
优留笑道:“陈瑕号称大漠第六鬼,手段高明,现在我军与大汉正在玉门关交兵之际,缺的就是这样的人才,如果你能将他招揽到我匈奴来,不但可以骨肉团圆,而你两个儿子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银萍道:“我们家与大汉有不共戴天之仇,自当效力匈奴,打败西域都护府,儿子又岂能流落在外任人趋势,那慕容广与大汉结盟,便是我们家的仇敌,他更不能为仇人所用,单于请放心,我这便休书一封,叫陈瑕来投。”
优留大喜,“长公主果然明事理的人,你另外一个儿子尹无悔,到底是何许人也,也不妨明言了。”
银平知道此事隐瞒不了,也只好如实交代,优留这才知道,原来尹无悔名叫陈瑜,他和陈瑕一样都是当年伊吾卢守将陈睦之子。他犹记得,当初陈睦单枪匹马杀入军中,万夫难敌,险些就要了他优留单于的小命,那一年,优留单于年方十二,被陈睦之勇吓得屁滚尿流,幸亏淳于炎从沙中冲天而起,砍掉陈睦一臂,他才死里逃生,此事过去这么多年,优留单于依旧记忆犹新,每每梦中想起,都觉得心有余悸。
如今他的一个儿子,就在匈奴为官,优留单于心中又岂能没有芥蒂?只是他现在是用人之际,不便把陈瑜如何,因此表面上不动声色,安慰了银萍几句,叫她回去。
只是从今天开始,陈瑜再想在匈奴向上爬一步,也是绝无可能了。至于陈瑕反而不同,他在敌营之中,优留单于对陈瑕有所忌惮,这么厉害的人,在对方那里,如何能行,要么把他招揽过来,要么就叫他死无葬身之地。陈家的两个儿子,一个在匈奴,一个在鲜卑,却都成了优留单于的心腹之患。
次日一早,优留单于召见百官,明明陈瑜去寻找落日神剑,并未回来,他却传令下去:“立即到古琴山大营找到尹无悔,叫他不必在那据守,速速带本部人马,再到焉耆国借二百铁甲骑,限时一个月,攻克鄯善,不得有误!”
913、兵发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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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4、有过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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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5、残酷火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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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6、反叛之言
慕容广岂不知慕容倩是强词夺理,但是鲜卑一直以来都是众人商议,然后再去决定一件事情的处理方法,而不是在事情发生之前,就已经定好了规矩,与大汉相比,鲜卑尚属于部落,的确不能算是一个国。
独孤浑要陈瑕死,慕容广自然不会同意,便点了点头,笑道:“小倩尚且年幼,不知轻重,在这里胡言乱语。但是她所说的也是实情,很多事我们鲜卑还没有明文的法典可依。既然如此,火刑之事就当你行刑完毕了吧,独孤贤弟,军令状的事,你也不要耿耿于怀,今日是我鲜卑大喜的日子,不宜杀人。连宇文吉也暂且收押,更何况是自己人呢?”
有慕容广发话,独孤浑也不能反驳什么,施礼说道:“既然大王开了金口,那我也无话可说……遵命便是!”话虽如此,可心中依旧愤愤不平。
慕容广又道:“小倩提到了以法治国,倒是值得商榷,贤弟,不如这样,便由你找一些识文断字之人,共同商讨,写一部《鲜卑律》如何?如此一来,将来再有人坏了规矩,便依可照《鲜卑律》定罪了……”
独孤浑想了想,说道:“好!便由我编撰这部《鲜卑律》。”其实独孤浑是一介武夫,哪里懂得什么律法?不过他另有打算,心中暗道:既然你要我编写《鲜卑律》,那我第一条便要写上我们慕容部落的祖训,鲜卑与汉不得通婚。《鲜卑律》写成,就算你慕容广也无法更改。
独孤浑自己觉得他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之前的懊恼似乎也淡了许多。
回到家中之后,便把今天的事跟独孤离讲了一遍,独孤离哪有什么病?只是这场功劳与他无关,他不想和众人一起庆祝,看着别人颂扬陈瑕的功绩罢了,此时听完父亲说了当时的情况,心中感激父亲,但毕竟没有把陈瑕置于死地,因此还是不满,“爹,你好糊涂啊!”
“此话怎讲?”独孤浑问道。
独孤离道:“你就算加上鲜汉不通婚这一条,难道大王就会同意吗?他大权独揽,一句话,便可以叫这一条作废。终究还是治不死陈瑕,又有何用啊?”
独孤浑在帐内踱了两步,“说的也是……不过离儿你放心,我知道你对小倩情有独钟,一定想尽办法,替你达成所愿,豁出去我这张老脸不要,也要叫大王收回成命。”
独孤离频频摇头,“没用的,我看在阵前,大王已经对我不再信任。就算陈瑕不娶小倩,他恐怕也不会再提联姻之事。”
“不会吧?”独孤浑皱了下眉头,“我与大王情同手足,只是因为有陈瑕阻碍,所以大王才觉得左右为难。那小子只要死了,他自然就要把女儿嫁给你。不然的话,他也别无选择啊……”
独孤离苦笑道:“爹,你还不明白?你当人家情同手足,可慕容广可未必这么看!”独孤离直呼慕容广的名讳,叫独孤浑很不高兴,“大王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叫人听去,便会说你有不敬之罪!”
独孤离笑道:“不敬就不敬,他处事不公,不值得尊敬,更不配做鲜卑王!”
“一派胡言!”独孤离怒道:“就算他一时糊涂,也由不得你一个晚辈去说!别忘了他是你的伯伯,是鲜卑联盟之主!”
独孤离昂首说道:“大利当前,还讲什么结义之情?爹,他明知道你是一员武将,却叫你去编撰什么《鲜卑律》,你当他安得什么好心?编得不好,他自然要抓你的把柄,编得好了,他又可以给你来个明升暗降,眼看鲜卑就要建国,到时候,兵马大权,他一人独揽。大可以因为你编撰《鲜卑律》,给你封一个文职,进而解除你的兵权,到时候他再有陈瑕那样的猛人做自己的女婿,可就再不需要你我父子二人为他卖命了。自古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怕慕容广要对付你的时候,我们全家都死无葬身之地,又偏偏再无还手之力呀!”
独孤浑半晌无言,竟觉得儿子说的有几分道理,一时之间,觉得茫然无措,良久才问道:“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处之?我已经接了这个差使。”
独孤离压低声音,道:“那就要先下手为强,你我父子齐心,不等鲜卑建国,先取了慕容广的江山!”
独孤浑本来是站着的,闻听此言,只觉得脊背发凉,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到了胡床之上,“你的意思是……”
独孤离咬牙说道:“慕容广死了,天下就尽在我父子二人之手!”
这种事,独孤浑从未想过,尽管刚才已经猜到独孤离要说什么,可现在突然亲耳听到,还是觉得毛骨悚然,他本来已经坐到胡床上,听到这句话之后,吓得脸色煞白,又一屁股从胡床上掉了下来,坐到了地毯上。好半天才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这乱臣贼子,休要挑拨离间,慕容广待我恩重如山,我二人是结义的兄弟,共同打下今天这么大的基业,他做第一,我便做第二,岂能有谋反之心?我们鲜卑人虽然被汉人称作蛮夷,却也讲‘义气’二字,这么多年,慕容广没有对不起我们家,将来也不会害我……”
独孤离此时已经打定了主意:慕容广不仁,那也休怪我不义。我爹和你是结拜的兄弟,我可和你非亲非故,就反了你又能如何?
“爹……事情已经明摆着了,他如果真的在乎你,又岂能留着陈瑕?生杀大权尽在他手,无非是一句话的事,可他连这句话也不肯给你,足见爹已经失势……那陈瑕武艺高强,又有慕容倩撑腰,大王的确已经不再需要爹爹了,陈瑕虽然傻瓜一个,可慕容倩却尖酸刻薄,我们得罪了她,她有怎么会轻易罢休?究竟是你这个结拜兄弟亲,还是他们父女亲?你如果不敢,就由孩儿写一封书信,叫匈奴国师淳于炎来帮我们的忙!”
独孤浑心头一凛,把手一挥,便是一个嘴巴打过去,他东胡霸王力气也大,这一巴掌几乎使了十成的力气,因此打得极重,尽管独孤浑稍微闪开,还是被打得嘴角流血。
只听独孤浑怒道:“当初我便曾听闻一些风言风语,说你投靠了匈奴,我还不信,原来你真的与匈奴人早有勾结!怪不得要说这种大逆不道之言!”
917、身世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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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8、违心之言
陈瑕皱了下眉头,“之前在两军阵上,我已经说过了,具体是怎么回事,应该去问你爹独孤浑才是。”
独孤离道:“就是因为我苦苦逼问,他才打我啊。我知道这其中一定另有内情,既然你要交我这个朋友,理应如实相告。”
陈瑕看了看慕容倩,慕容倩其实也想听听,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陈瑕一口咬定,独孤离不是独孤浑亲生之子,因此点了点头。
她哪里知道,独孤离方才所说,都是假的,独孤浑根本没有承认这件事。独孤离就是想听一些父亲不可能对他讲的真话。陈瑕看起来是个老实人,如果他讲的前后通顺,那多半便是真的了。
陈瑕对这件事也不需要有什么隐瞒,便把从楼环处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对独孤离讲了一遍。当年,耿珊海拿巴列郎试朝丝暮雪的毒,以至于他小小年纪,在一夜之间便长大成人。因自知时日无多,随便找了个女人,强行施暴,那女人便是独孤浑之妻。未曾想珠胎暗结,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产下一子,便是独孤离。独孤浑为了和自己的几个兄弟争夺部落头领之位,将独孤离认作亲生之子,在产子不久之后,独孤离之母便去世,至于死因,楼环却未曾说明。
这些往事,曲折离奇,连慕容倩之前听到的时候,也不禁觉得匪夷所思,更不要说独孤离了,听完之后忍不住腾地站起身来,喝道:“陈瑕,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欺我,天下哪里会有朝丝暮雪这样奇怪的毒?你与通天教有仇,所以故意在此挑拨!”
陈瑕耸了耸肩,“我所说的千真万确,乃是通天教传教使——楼环亲口所讲。我也曾见过耿珊海是如何对待那些娈童的,玩腻了之后,必定要拿他们试毒,所以楼环所说的绝对可信。他与你并不相识,与鲜卑人更无来往,有什么必要拿此事诋毁于你?”
慕容倩道:“当初,你被通天教淳于炎蛊惑,想要造反,也是瑕哥哥亲眼得见,别人不知,我却知道,只是父王仁慈,见你并未铸成大错,才没有深究,更是从来未提及此事,便是顾及到独孤叔叔和你的面子,以及我们鲜卑联盟的团结。与你有仇的不是陈瑕,也不是我爹,而是通天教!那些败类如此可恶,是他们间接害死了你的亲生爹娘。瑕哥哥与通天教有仇不假,可也不至于信口雌黄,挑拨离间。再者,如果你是鲜卑联盟的人,那自然就与通天教为敌,瑕哥哥又有什么必要挑拨你和通天教的关系呢?”
独孤离心中已有答案,陈瑕虽然是道听途说而来,但这件事至少有九成是真,否则独孤浑身高体健,而他的儿子又怎么会又矮又胖,多半是因为当年巴列郎是中了奇毒,在年少之时强行长大,然后生出来的孽种,便好像永远长不大。独孤离的样貌与父亲也没有一丝一毫相似,而独孤浑修炼的是一种特殊的童子功,是不近女色的。既然不近女色,儿子从何而来?这一点也是最大的疑点,只是独孤离自己还不愿承认而已。“不会,我是鲜卑人,我姓独孤的!我是鲜卑贵族,是万户长定国公之子……你们说的全都是假的!我不信!”
慕容倩叹道:“的确很难接受,毕竟你自幼就在鲜卑长大,独孤叔叔又待你如亲生之子,有养育之恩,要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唯有找独孤叔叔亲自确定。”
独孤离再不言语,只是一个劲地喘着粗气,慕容倩见状,就对陈瑕使了个眼色,也不和独孤离告辞,便悄悄离开。
等走远了,这才低声说道:“瑕哥哥,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陈瑕道:“那还有假?”
慕容倩冷笑了一声,“看来不必等到独孤离发难,原来父子也可离间……”
陈瑕微微一愣,“那你刚才说的话,又是真的?”
慕容倩问道:“我说什么了?”
陈瑕学着慕容倩的语气说道:“你说‘你还是我最好的独孤哥哥’……不知道是否发自真心……”
慕容倩微微一笑,“可惜独孤离已有反叛之心,恐怕再也回不去从前了。我最好的哥哥,就只有你一个……”
本以为陈瑕听到会憨憨地笑,觉得很开心,可是陈瑕却什么反应也没有,许久才说道:“你太会骗人了,我当时居然信了。”
慕容倩笑道:“你信了不要紧,要紧的是,独孤离会不会信……”
“那他会不会信?”
慕容倩往河边望了一眼,见独孤离站河畔,迎风而立,笑道:“他只相信自己,不会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在内。之前所说的,全都是违心之言。不过我觉得,他虽然不可能把你当作朋友,但是对你的话,倒相信个七八分。”
“我?”陈瑕皱了下眉头,“那又是为什么,他一直把我当成仇人一样……”
慕容倩莞尔一笑,“因为你呀……”她本想说他太傻,但是转念一想:瑕哥哥哪里傻了?如果傻的话,又怎么会破掉屠龙阵,又怎么能学会高深的武学,又怎么会每每都化险为夷?
“我怎么了?”陈瑕追问道。
慕容倩突然踮起脚尖,在陈瑕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因为你是坏蛋!”说完笑着跑开了,陈瑕心中大乐,笑道:“你又咬我,我得咬回来!”
两人嬉笑着跑远,笑声一直传到河畔,在古琴山美丽而温馨的夜里回荡。
独孤离却对身边的一切充耳不闻,似乎慕容倩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他终于知道自己所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慕容倩,他需要的是整个鲜卑联盟,是万世不朽的基业,以及至高无上的权力。独孤浑如果不是自己的生父,那又何必顾及什么父子之情,只是如果留着陈瑕,终究也是一个麻烦。小倩这条路,独孤离已经再也走不通了,那就不如玉石俱焚,叫所有看不起他,羞辱他,欺骗他的人,全都下地狱去吧!
919、临终毒咒
夜色深了,不远处营寨内的喧嚣渐渐归于平静,所有人都很尽兴,很多人都醉了。因为屠龙阵已破,方圆几百里之内不可能再有什么威胁,鲜卑人经过了一番腥风血雨的厮杀,终于换来了片刻的安宁。
独孤离依旧站在岸边,月亮这个时候都已经不见踪迹,四周漆黑一片,他听着那欢声渐渐小了,直到所有的声音,最终只剩下几声战马的嘶鸣,然后又归于沉寂之时,他依旧那样痴痴地望着那平静的河水。
可他的心却如惊涛骇浪一般,越发不得平静,独孤浑毕竟对他有养育之恩,多年的感情,并非一朝一夕便可以磨灭的。他也是个人,并不是畜生,怎么可能没有感触?
这时背后传来一声轻咳,独孤浑举着一个火把,踏着满地的荒草,向他缓缓走来,可站在背后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就只是默默地望着独孤离的背影。独孤离似乎察觉到了,又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不迎接,不回头,不说话。
还是独孤浑忍不住一声轻叹,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独孤离闭起眼睛,依旧什么也不说,独孤离只好说道:“孩子,爹今天出手打了你,的确重了一些,你不要再和爹赌气了,我已经答应了你,替你除掉陈瑕,就一定说道做到,除非他不在鲜卑,只要他留在这里,早晚是你我父子二人砧板上的肉……”
“娘是怎么死的?”独孤离忽然问道,语气平静而阴冷。
“你娘……她是因为生下你之后,身体太过虚弱,所以……你不要听被人胡言乱语,你是我独孤浑的儿子,没有人可以改变!”
独孤离冷冷说道:“小倩什么都知道了……她知道的话,慕容广就会一定会知道,之所以还没对我动手,便是因为我还有利用的价值。”
“你……你胡说什么?小倩知道什么?”独孤浑似乎有些着慌。
独孤离停顿了许久,才说道:“我的身世,我全都知道了。你不必再瞒我,我不是你亲生的儿子……你修炼童子功,是不能和女人亲近的,对不对?你不把童子功传授给我,也正是因为如此,对不对?但是你为了争夺部落的头领,又必须有个儿子,所以才把我留下,却叫我娘消失得无影无踪,对不对?”
独孤浑微微一怔,“这些话谁告诉你的?”
独孤离不是笨蛋,父亲这么一说,就等于承认了一切,他冷笑了一声,“恐怕所有人都知道,唯独我还蒙在鼓里……”
独孤浑以为独孤离已然知道了一切,孩子也长大了,那个秘密再也隐藏不住,只好叹道:“哎,好吧,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我也不妨直言。趁着今晚夜色不错,又没有旁人,你我父子推心置腹把想说的,该说的,都说个清楚明白……我们独孤家有家传的童子硬功,如果近女色的话,便会导致前功尽弃,所以我与你娘的确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当年她有孕在身,可我却忙于公事,大半年未曾回家,直到她十月怀胎,生下了你,还是手下的人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当晚,我骑快马,星夜兼程走了八百里的路赶回部落,一边跑,我心中一边又气又恼,当时我就想:我对夫人不薄,绫罗绸缎、珍珠玛瑙,她要天上的月亮我都愿意给她摘下来,可她为什么会有了别人的孩子?
不错,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这个儿子不可能是我亲生。因此我便动了杀心,次日天明,我赶回部落,直接就去找那个贱人理论。我问她:你的野男人到底是谁?
可她当时却异常平静,对我说道:从来没有什么野男人。你从前总是怪我不生孩子,如今我生了孩子,你却来数落我的不是,真是太可笑了!
我当时无言以对,她就又对我说道:你不是要争夺部落头领之位吗?代价就是把你最爱的人,推进别人的怀里。不是我要找野男人,而是你要我去找男人的……
我摇着头说:我没有,我没有!我要的是一个孩子!
说完我自己都觉得可笑,我不近女色,想要个孩子,又能从何而来?
她当时抱着那个孩子,用手掐住孩子的咽喉,对我说:如今孩子已经有了,可惜不是你亲生之子。但是天下间除了你我之外没有人知道,有了这个孩子,你就是部落头领,没有这个孩子,你就一无所有。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要这个孩子,还是要我?如果你要这个孩子,就杀了我!如果你要我的话,就放弃头领之争!
想来是我这么多年冷落了她,所以……她还是想和我在一起的,至少对我还是有情有义,可当时老头领病入膏肓,继任者的争夺十分激烈,如果我失去这个孩子,那便没有任何优势。
我想从她手中把那个孩子夺过来,可她却发疯一般,死死地抱着孩子不放,我眼看着那孩子的脸被憋成了紫色,一时性起,拔出佩剑,一剑便刺穿她的小腹,然后又把孩子拼命夺了过来,她当时按着伤口看着我,眼中充满了凄凉,那眼神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她对我说:我愿意为你,任何事,甚至被人糟蹋了,也在所不惜,但是……你为了一个孽种,却要杀我,你于心何忍?
我一时糊涂,怒道:你已经残花败柳,对我不起,留你何用?
她却说:你我多年的夫妻情分,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还不如那个野男人待我真心。我为你才生下这个儿子,到头来,换来的却是这样的下场,我发誓,你要留下这个儿子,将来他长大成人,必取你的项上人头!”
说到此处,独孤浑猛然转头,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独孤离,便再也不说下去了。那眼神说不上是恐惧、愤恨又或者爱怜、后悔,实在太过复杂,无人知道此刻他是怎样的感情。
独孤离听到此处,也只觉得毛骨悚然,一阵狂风卷起河边的衰草,呼啸而过,独孤离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是一身的冷汗,他颤声问道:“那……那个孩子是谁?”
独孤浑慢慢地说道:“因他出生没多久,便和母亲骨肉分离,所以我给他取名离儿……”
920、以退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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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1、金刀驸马
宇文吉微微愣了一下,“你当真放我走?”
慕容广冷笑道:“玛依拉,赐他一匹马,让他回去宇文部落。他日待孤王扫平匈奴,回头再来收服宇文部落也就是了。”
玛依拉答应一声,对宇文吉说道:“头领请随我来吧。”玛依拉前头带路,宇文吉跟着她,向帐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说道:“慕容广!今日虽败,有死而已,你犯不着假惺惺地放我回去!”
慕容广笑道:“孤王要的是鲜卑一统,从此不再受人奴役,又并非要消灭所有鲜卑部落,为何不能放尊驾回去?宇文部落虽然是匈奴后裔,但长久以来,都称作宇文鲜卑,自然也算是我鲜卑兄弟,孤王又岂能杀自己的兄弟呢?”
宇文吉又是一愣,低着头,沉吟了半晌,忽然跪倒在地,“想不到大王有有如此胸襟,难怪可以统领鲜卑,在下今日方才领教,只觉得自愧不如,从今往后,愿带着宇文部落投靠大王,共同建立鲜卑国,不知大王可否收留在下和在下的族人。”
慕容广朗声大笑,走到宇文吉身前,双手把他搀起,“鲜卑要建国离不开宇文部鲜卑,有头领这句话,慕容广深感慰藉,从今往后,你们部落便是鲜卑联盟的一员。孤王愿与尊驾结为兄弟之梦,共抗匈奴!”
宇文吉诚惶诚恐,忙道:“多谢大王!他日征讨匈奴,在下愿为先锋!”
慕容广却摇头说道:“不必,大鲜卑山也是我们鲜卑的根基,宇文部落对那里更为熟悉,你且回去,把你的部落发展壮大,休养生息,他日鲜卑建国之时,你便是封疆大吏,我要我们鲜卑的版图,东起白头山、鲜卑山,往西直穿过大漠南北,比大汉和匈奴全要广袤,从此称霸一方,傲视天下!”
慕容广豪情万丈,众头领倍受鼓舞,齐声高呼道:“称霸一方,傲视天下!称霸一方,傲视天下!称霸北方,傲视天下……”
呐喊声经久不息,响彻云霄。自此,慕容广收服宇文部落,从辽东、辽西、大鲜卑山,一直到大漠古琴山以东,已经全都在鲜卑族的掌控之中。一些在大漠流浪的鲜卑部落,也都纷纷前来投奔,势力日渐壮大。
七天之后,大军兵出古琴山,扫荡天山以北的大片草场,势如破竹一般。匈奴与大汉战事胶着,无暇分兵顾及慕容广,拓跋部落得不到匈奴人的支持,再也无力与慕容部落一战,只好被迫南迁。头领拓跋琦被流箭射中,在南迁途中暴毙身亡。
眼看便要到冬天,大漠气候无常,天山又地势险峻,因此不宜翻山越岭,慕容广的大军就在天山北麓安营扎寨,准备找一个水草肥美之地,建立一座王庭。天山以南的广袤土地,等到明年春暖花开时,再徐徐图之。
此间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眼看寒冬将至,陈瑕之前几次请辞,想去寻找落日神剑,可慕容广和慕容倩都不同意,一来,匈奴人可能随时反扑,二来,陈瑕骁勇善战,慕容广也怕他一去不返,因此几次挽留。
陈瑕也太久没和慕容倩见面,多少有些舍不得离开,所以便耽搁了几日,但是往玉门关去,毕竟路途遥远,眼看现在大局已定,慕容广和小倩再也没有什么危险,陈瑕便再次提出要走。
慕容广当然还是执意挽留,可陈瑕却道:“此事关乎天下苍生,我不能为了小倩一个人,就一直留在这里,等到事情办完,我再回来和小倩成亲,那时,我便永远留在鲜卑联盟,哪也不走啦。”
慕容倩听到,满脸通红,低头不语。
这时独孤浑忽然提议道:“陈瑕离开也好,虽然他是比较能打,可是这几日我军摧枯拉朽一般,非常顺利就扫平天山以北,并未遇到太大的阻碍,陈瑕其实也没什么用武之地。但是来年,我军要翻过山去,打天山以南的那些无主之地,到时候,就要与西域都护府的人有所接触,叫陈瑕去玉门关大汉的地界,与班超知会一声,也免得我们错打了大汉的地盘,破坏鲜汉联盟之约。”
慕容广觉得独孤浑说的也有些道理,便笑道:“既然你要去玉门关,那……就不妨顺便去拜访一下西域都护府班超大人,看他有什么需要我鲜卑联盟帮忙的地方,如果有需要,你也可以留在大汉,为他出些力,一来,你是汉人,二来,你父陈睦与班超又是结义的兄弟,由你做我鲜卑的使者,正好合适。”
陈瑕大喜,“我与班超伯伯也是多年不见,大王说的有道理,我事情办完,自然就去看望班超伯伯,到时候,我就在西域都护府等候小倩啦……”
慕容广点头应允,“小倩啊,取我的金刀来。”
不多时,慕容倩在屏风后拿出一把金刀,慕容广对她微微一笑:“还不给你的夫君?”
慕容倩满面通红,羞答答地托着刀,递给陈瑕,说道:“爹赏给你的……还不谢恩?”
陈瑕却皱了下眉头,“谢恩是要谢恩,但是我不善使刀,不如就赐给我一把青铜剑吧!”
慕容广哈哈大笑,“这把刀不是使的,使给你摆着的,……你接了金刀,从此便是我鲜卑联盟的驸马了。只要在鲜卑联盟的土地上,拿着这把金刀,所有人都要敬你三分。”
陈瑕这才把刀接过,“多谢伯伯……”
慕容广皱了下眉头,“你还叫我伯伯?”
慕容倩则含笑嗔道:“有没有那么傻,爹已经许了我们亲事啦。”
陈瑕再如何鲁钝,这个时候也恍然大悟,赶紧跪倒在地,“多谢岳父大人!”
按理说,像这种正式的场合,他应该和慕容倩一样,称慕容广一声“父王”,否则礼数就显得太过平庸,不过在场的并没有什么外人,因此慕容倩可以称呼慕容广为爹爹,而陈瑕叫“岳父大人”也就没有什么不妥。慕容广并非一个吹毛求疵之人,只是这个女婿,实在不通事故,心中虽然不喜,可小倩却非他不嫁,慕容广也觉得无可奈何。
“等你和小倩出使大汉回来,便择日成亲吧!”慕容广道。
“那就先恭喜大王了。”独孤浑大声说道。
922、又生奸计
“那就先恭喜大王了。”独孤浑大声说道。
这个举动实在出乎慕容父女的意料之外,独孤浑不但没有任何阻挠的言语,而且似乎还很赞同这门亲事,实在是奇怪的很。
独孤浑回到自己的营帐,一进门便喊道:“离儿,天大的喜事!”
独孤离正在帐中闲坐,见父亲兴高采烈地回来,便问道:“何喜之有,莫非陈瑕死了?”
“没死,也快了。”独孤浑把今天的事对独孤离一五一十讲述了,不但讲了,还讲得眉飞色舞,独孤离暗暗皱眉,问道:“爹,慕容广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你为何还如此高兴?儿子再没有希望了呀。”
独孤浑笑道:“陈瑕所仰仗的也无非是慕容家,如今他一个人远赴玉门关,势单力孤,沿途之上便有的是机会可以除掉他。我们独孤部落家大业大,难道还整治不了一个陈瑕吗?这个机会岂不是千载难逢?”
独孤离叹了口气,道:“哎,爹……你好糊涂啊,那陈瑕岂是等闲之辈?匈奴和宇文吉三十几万大军,他都可以来去自如,千把个人,怎么能奈何得了他?”
独孤浑把手一摆,“你不用担心,你爹又岂是莽撞之人,陈瑕的手段如何,我比你清楚。明天一早,我便奏请大王派出去的一千精兵,名为保护,实则监视,反正他要先去玉门关,我们就暗地里,派快马提前到西域各地进行一番布置,第一、把他出使大汉的消息,暗中通知匈奴和通天教;第二,便仿照田碧恒军营的惨案,硬说是杀人凶手陈瑕是也。
如此一来,匈奴人和通天教与陈瑕有过节,不会放过他,而他是大漠第六鬼,是个恶人,想必他在大汉也无处立足,西域各国只会把他视作凶神恶煞。这样,不管他走到哪里,都可以借他人之手,将他除掉,你是我的儿子,为了你,我宁可舍了那一千人不要,也要取陈瑕首级,这么多明的,暗的手段,难道你还怕陈瑕不死吗?”
独孤离沉吟了半晌,“怕只怕他武功太高,就算这么多手段,也难以除掉他啊。”
独孤浑笑道:“就算他侥幸不死,但是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臭名远播,天地间还有他容身之所吗?慕容广恐怕也不会与这样的人结亲吧。”
独孤离摇了摇头,“那也不大好说,除非在鲜卑联盟之中,也发生类似的惨案……”
独孤浑眉头微蹙,说道:“那绝不可以,我们鲜卑联盟各部落之间,只可以战死疆场,怎么可以自相残杀?为了害一个陈瑕多有不值!”
独孤离淡淡一笑,“我也只是这么一说,爹爹,不要往心里去。”
独孤浑冷哼道:“哼,但愿你不要口是心非。此事想也不要去想!”
独孤离闻言,便再不言语,心中却想:其实我并非鲜卑人,又何必遵守你们鲜卑的规矩?
次日一早,陈瑕收拾行李准备上路,龟兹已经撤军,摩勒左右无事,因此便打算与陈瑕一路结伴而行,慕容倩等人全都前来相送,她本想也跟着陈瑕去玉门关走一走,只是军务繁忙,慕容广暂时还离不开她,因此不允。陈瑕笑道:“不过数月而已,你等我的消息也就是了。你爹已经许了我们的婚事,难道你还怕我飞了不成?”
慕容倩笑道:“说心里话,你这次到西域都护府,可是要路过鄯善的,不要想着什么阿曼妹妹,阿快妹妹的。”
陈瑕说道:“我也不知道阿曼现在何处,说起来,还真是有些担心。如果有她的消息,我当尽力寻找。”
“那你就不要回来了!”慕容倩嗔道,“去和你的阿曼妹妹远走高飞也就是了。”
慕容广道:“如果陈瑕朝三暮四,被我知道的话,一定替你做主。以我们联盟现在的兵力,要灭掉精绝国易如反掌!”
陈瑕大惊,赶紧说道:“精绝和鲜卑可没什么冤仇,我最多找到阿曼,不理她也就是了……”
慕容广等人哈哈大笑,投鹿侯道:“大王只是随口一说,不过公主对你一往情深,万万不可负了她……”说着向慕容倩望去,见她满面娇羞,含情脉脉地又看着陈瑕,心中不知是苦是乐。
陈瑕笑道:“这个你们就放心,我陈瑕并非无情无义之人,绝不会负了小倩的。”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尽管慕容倩依依不舍,也只能说一句“前途珍重”,然后望着陈瑕和江浪、摩勒三人绝尘而去。回到部落之后,心中却总觉惴惴不安,似乎陈瑕这一次离开,恐怕不会那么顺利,独孤浑对她和陈瑕婚事并不阻挠,多半是要暗中捣乱,可他究竟要对陈瑕做什么,慕容倩又不得而知。
这种奇怪的感觉,叫慕容倩心神不宁,无所适从,过了晌午,博阿图突然回报,“殿下,大事不好!”
慕容倩问道:“什么事这么惊慌?”
博阿图道:“独孤浑上表大王,派了一千精兵,追随陈瑕而去!”
慕容倩大惊失色,暗道:“不是说好了只派陈瑕前往吗?怎么又派兵跟着?他到底要做什么?我这就找老贼问个明白!”
慕容倩大步流星,直奔独孤部落,可是独孤浑又避而不见。慕容倩无奈只好又来找慕容广,一见面便大声喊道:“爹!你明知独孤父子与陈瑕不睦,为何又允诺独孤浑派一千精兵去追陈瑕?”
慕容广笑道:“出使西域都护府,等于是去大汉的地界,沿途有不少关卡、守卫,更有匈奴的一些属国,一千精兵是保护陈瑕的安危!”
“你不会真的以为独孤浑那么好心吧?”
慕容广淡淡一笑,“他怎么想,我心里明白,不过陈瑕不是等闲之辈,一来有江浪、摩勒那样的精明之人在他身边,二来,陈瑕有万夫不当之勇,第三,他有渠黄宝马,一千人又能把他如何呀?独孤浑退一步,那我也只能退一步,否则针锋相对,于我鲜卑大业不利!”
“又是你鲜卑大业!”慕容倩怒道:“为了你的鲜卑大业,就要加害陈瑕,之前你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慕容广把脸一沉,怒道:“鲜卑大业当然是重中之重。陈瑕如果真有本事,自然可以活着回来,你当我真的很愿意把你交给那个仇人之子吗?”
923、分道扬镳
慕容倩这才明白,原来慕容广当初答应这门婚事其实也是违心的,他始终对陈瑕心存芥蒂。“漠北雄狮原来也这么卑鄙!”慕容倩低声骂道。
慕容广微微一笑,道:“破了屠龙阵,陈瑕的确立下大功,但那只能说明他勇武过人,并不能证明他日后可以统领整个鲜卑,你要知道,你的夫君便是未来的鲜卑之主,不能叫人心尽服,那鲜卑还是要分崩离析,我现在既然被人拥立为鲜卑王,就不可以只考虑我这辈子的事,而是要让鲜卑王国,千秋万代,永世相传。这次陈瑕如果克服所有的阻挠,成功见到班超,与大汉在西域结成同盟,才能证明他的确是个文韬武略的盖世英雄!到那时独孤浑也就无话可说!他父亲杀死阿杰的仇,也才没有人再去提及。我虽然不喜欢他,但也不阻挠你的亲事,可陈瑕如果没这个本事,完成使命,那也就不配做鲜卑的驸马,为父也是无奈之举。
表面上看,独孤浑要保护陈瑕,乃是出于好心,我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就算明知他要对陈瑕不利,我也只能应允,不然的话……独孤父子就会觉得我对他们有猜忌之心,随时起兵造反。现在我们才刚刚站住脚跟,外有匈奴虎视眈眈,内有独孤父子权势熏天,功高镇主,我不能叫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从我的眼前溜走,否则前功尽弃,换做是你,如何处之?”
慕容倩被父亲数落一顿,顿时哑口无言,她只想着陈瑕的安危,却忽略了父亲其实也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他又要防范独孤父子,又要团结独孤部落,这个鲜卑王也不是那么好做,换做是自己,恐怕也难以决断。
“那……那陈瑕如果平安回来呢?”慕容倩低声问道。
慕容广正色道:“他已经是千户长,只是封地还未选好,如果他平安回来,我便要他在原来伊吾卢所在之处屯兵,将那里交给他统领,一来可以牵制独孤父子,二来,与西域都护府比较近,便于我们联合起兵。到那时,在联盟之外,我们也有自己的兵马。便可以高枕无忧,而你也就跟他在一起,不必再管我这个爹爹啦。”
慕容倩翘着小嘴,嗔道:“怎么会不管你?你女儿就那么不孝顺?”
“是谁刚才说我卑鄙无耻?”慕容广笑道。
慕容倩道:“我知道爹你有苦衷了,但是,等陈瑕回来才给他封地,搞不好独孤浑又要从中作梗,我看现在也不到和匈奴决战的时候,不如就分出一部分人马,在天山南簏扎营,等陈瑕出使回来,直接走马上任,岂不是好?”
慕容广未置可否,慕容倩又央求道:“反正早晚都要给他这块封地,早日占住,也免得夜长梦多。西域那么多小国,说不准就有哪个国王,心血来潮,下令把那个地方给占了。我们先到,那里便是鲜卑的地方!爹……你就答应了我吧!”
慕容广只好点了点头,“也有道理,那明天我就派玛依拉、丘力居,牡达虎律三人出兵伊吾卢,占据此地。”
慕容倩笑道:“如此最好,当年陈瑕的爹爹,还曾在那里屯田,现在也不知荒芜了没有……”
慕容广道:“伊吾卢本是兵家必争之地,此时怕已经被汉人占领,如果是那样,就只能另择封地了。”
慕容倩笑道:“总之有块地方就好啦!”
……
次日,慕容广派了一万兵丁,由几名心腹战将带队,离开部落,到天山南簏去寻找水草丰沛的无主之地。他倒并非完全是因为小倩的建议,而是想到日后争雄,迟早要翻过天山,在天之南有自己的兵马,出兵可以作为前哨,据守也可多一条退路。西域何其广袤,慕容广胸中的蓝图恐怕比西域更大!
父亲虽然答应了这个请求,可慕容倩还是放心不下陈瑕,暗地里又派博阿图偷偷去打探消息,最好能赶在那一千精兵与陈瑕汇合之前,提醒陈瑕小心行事。不过陈瑕的马快,恐怕短时间内,那一千精兵是无法追上他的。
陈瑕带着江浪和摩勒,自离开慕容部落之后,日夜兼程前往玉门关。
这一日,过了天山地界,江浪突然向他辞行,陈瑕觉得奇怪,“不是说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吗?为何急着要走呢?”
江浪淡淡一笑,“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如今你已经功成名就,又抱得美人归,我无非是一个流落山谷的野人,本事不高,岁数也大了,更不想什么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又何必跟着你东奔西走,这么辛苦?这一路走来,风光无限,看不尽的壮丽山河,心情大好,我想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再帮你,所以打算从此就在天山安顿下来,还望你答应我吧!”
陈瑕暗暗皱眉,“可是……你我相处这么久,我……怎么舍得你走呢?你足智多谋,没有你,我都不知道去何处寻找落日神剑。”
江浪笑道:“有缘自会找到,如果没有缘分,那你费尽心机也未必能得到。一切自有定数,由不得你不信啊!你不必留我,如果有缘,你我定有重逢之日……你不是要和慕容倩那个小骚浪蹄子成亲了吗?我要找你,随时都可以的。”
江浪说完,也不管陈瑕是否应允,策马走了,陈瑕望着江浪的背影,心中万般不舍,但是他去意颇坚,似乎再也无法挽留,只好喊道:“那……那你可要来找我啊!”
江浪哈哈大笑,“如果不死的话,我便去找你!”那赤电神驹跑得飞快,话音未落,人已经被荒草淹没。
陈瑕看了看摩勒,“既然江浪走了,那我身边便只有你了,原来这个世上除了死别还有那么多生离……”
摩勒笑道:“是啊,很多人一直陪在你身边,但是一个转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永远也见不着了,人活一世,免不了如此。”
陈瑕一声长叹,再不言语,两匹快马,朝着相反的方向绝尘而去。
可此时,江浪却回过头来,再看不到陈瑕踪迹,不禁眼中含泪,心中暗道:此去天山不老宫复仇,是生是死,不可而知。与陈瑕相处这么久,自己怎么越来越是软弱?
(本卷完)
924、天山奇遇
辞别了陈瑕,江浪直奔天山不老宫而来。但是山间只有供奴隶走的栈道,想要骑马已经不可能了。无奈之下只好将马放了,徒步上山。
沿途望不尽苍茫雪海,穿不完的丛山峻岭,他道路不熟,又从天山南簏绕远而来,因此走了几天还没找到陈瑕所说的那座不老峰。不知不觉竟然翻过天山,又回到了北麓。虽然同是天山之北,可是此时已经是在慕容广的大营三百里之外了。
江浪不禁有些气馁,早知不老峰如此隐蔽,还不如跟陈瑕去玉门关。按理说陈瑕路过天山理应回去看望一下大漠五鬼以及干爹干娘,只是时间紧迫,陈瑕不敢耽搁,因此才没上山。可江浪转念又一想:如果陈瑕在的话,那报仇也就没什么希望,他一定全力阻止。此次上天山,就算一死,也要找戚沧海和李云帆把当年的事说个明白,何须等到明年中秋,只可惜叶长风不在此地,如果报了大仇,恐怕还要去董土楠部落一趟。
因为有了七煞印绶,江浪的功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要报当年之仇,他并无全胜把握。单论武功的话,江浪不如李云帆和吴真,却强于余潇和余智,至于戚沧海,暂时还不在要敌对范围之内。对方是五人联手,而江浪的优势只在于敌明我暗,没有人知道他回来报仇。
为了增加一些获胜的几率,江浪在临离开慕容部落之前,特意又向摩勒索取了一些化骨针,以备不时之需。摩勒因为他是陈瑕的弟子,也没有不给的道理,因此不但给了他化骨针,还给了他一些迷药。所以江浪觉得,只要用毒偷袭,便可将大漠五鬼各个击破,那些人害他不浅,讲什么真刀真枪?所在乎的只是戚沧海一人而已。到时候用迷药把她放倒,是否杀她,再做决定。
这一日,江浪还在漫无目的地找寻不老峰,却远远地就看到一座营寨,外面的寨墙东倒西歪,里面的帐篷大多也都破损,看样子已经荒废了多时,可是寨子内却有炊烟袅袅升起。江浪不禁觉得奇怪,不知什么人在此地留宿,此时天色已晚,天气寒冷,江浪便想着进那个营寨暖和一下,顺便讨些热水、热饭。如今马也没了,他就大步向营寨跑了过去。
眼看就要进了寨门,寨门旁的一座箭楼上,忽然站起一名壮汉,看穿着打扮,是大汉的人,手持弓箭指着江浪喝道:“鲜卑人!”嗖的一声,羽箭飞出,直奔江浪胸口。
江浪没想到这人说打就打,连话也不问一句,赶紧向旁一闪身。羽箭插入身后的雪地之中,江浪顺手抓起,甩手又将它打了回去。弓箭钉在箭楼的栏杆上,兀自颤动。别看江浪和陈瑕比,算不上什么高手,但是和普通人相比,那已经是非常了得,露了这一手绝活,那军汉吓得面色煞白,赶紧蹲下身隐蔽起来,同时大喊道:“大人,有人偷袭!”
话音刚落,那些个破帐篷里,哗啦一声冲出许多汉兵,江浪打眼一扫,不下百十人,他对付十几个人绰绰有余,但是要对付一百多人,可就没那个本事,方才听那壮汉叫他是鲜卑人,大概是因为从慕容部落里出来,身穿着鲜卑服饰,因此被人误会。江浪连忙喊道:“不是鲜卑人,是流落大漠的汉人!”
江浪祖籍江南,说起汉话来带着一些家乡口音,这个无论如何做不得假。
对面为首之人,却是一个文官打扮,闻听江浪所言,立即把手一摆,叫底下人且慢动手,那文官也用江南的口音问道:“阁下姓甚名谁,到此何干?”
江浪闻听大喜,“想不到在这苦寒之地,还能碰到同乡啊,在下姓江名浪,到天山找几位失散多年的朋友。只可惜寻友不遇,误闯贵寨,还望恕罪。”
江浪平时说话,几乎每说几句便要带个脏字,可今天见的是汉人的官员,居然把他之前脾气全都改了。他又不知道这个汉人官员,与大漠五鬼是否有什么联系,因此只说是寻找朋友,却没说来寻仇的。
那文官笑道:“什么贵寨不贵寨的,这里又不是我们汉人的大营,乃是拓跋部鲜卑的一个奴隶营罢了。既然同是汉人,就请到帐内暖和暖和,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本官是西域都护府副校尉郭恂。”
江浪心中暗暗好笑,寻思着郭恂前来此地,多半也是要找慕容广的……,慕容广派陈瑕去天山之南拜访西域都护府,却没想到西域都护府却派人到天山之北,实在是有趣的很。
他也不便表明身份,只说自己是往来西域与大汉的客商,只因途中碰到鲜卑与匈奴交战,失了货物,所以才来投奔友人。
江浪的话半真半假,那郭恂又是个庸才,哪里能听得出来?便请江浪到帐内叙话。江浪原来在大汉也是为官之人,流浪大漠多年,突然见到了同乡,只觉得十分亲切,因此也不和他客气,跟着郭恂进了寨子,他说话粗鄙,却又心细如发,偷眼就把这个营寨简单看了一遍,只见到处都是破破烂烂,没什么特别,但是井边的雪地里有一滩殷红,明显是血迹,看样子血迹形成的时间不长,尚未干涸。一旁的兵器架子,散落着两把钢刀,也是血迹斑斑。
郭恂见他神色有异,便笑道:“方才宰杀了一头野驴,拿来充饥,那是驴血,不是人血。没什么好看的……难道你还怕我杀了你不成?你放心,我郭恂从不乱杀汉人……”
江浪微微一笑,“大人说的哪里话来?我只是随便看看。如果郭大人想要杀我,方才也就动手了,是不是?”
郭恂哈哈大笑,江浪跟在后面,心中暗道:郭恂从不杀汉人,如此说来,那恐怕便是要杀其他族的人了。不过听他口气,似乎不是冲着慕容广而来,否则理应往东三百里,去和慕容广相见,又何必到这不毛之地?
进了帐篷,见里面有个火盆,火盆上煮着酒,在一旁还熏着香,角落里是羊毛毡子、毯子等御寒之物,在这个地方已经显得极尽奢华了。地上有个大木箱,盖子尚未盖起,里面尽是些红色的水晶。
江浪一见此物,微微一怔,暗忖道:这大概便是陈瑕提起的魔晶血石了,如此说来,我离不老峰已经不远了。
925、两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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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6、天工巧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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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7、还有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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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8、大难临头
只听丘麟骂道:“真他娘的晦气,来晚一步,所有人全都死绝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蛇王大人,看来此地也没有什么凶险啊,教主未免多虑了吧。”
江浪虽然没见过蛇王,但是却早有耳闻,通天教里的于大成,便是这个绰号。江浪知道他被陈瑕在大鲜卑山打败,损兵折将,所以耿珊海命人把他押回总坛,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出来兴风作浪,却不知是什么原因。
于大成说道:“教主不会搞错的,据说那把桃木剑是剑神插在上面的,这么多年也不见有人拔出。要不是我犯了点小错,教主也不会叫我来办这件事。只是实在太奇怪,那些人好像死了也没多久,难道剑神早知道我们要来此地?”
丘麟道:“绝无可能啊,如果剑神知道,理应把你我二人全都杀了,没有理由来杀这些奴隶啊!”
于大成笑道:“他大概知道你要建不老宫,所以先把人杀了,免得到时候奴隶太多!”
丘麟哈哈大笑,“死他娘的,本来也只是探探路,想要奴隶,随便平灭几个鲜卑部落也就是了。”
于大成摇头说道:“现在难啊,如今慕容广的势力越发大了,那周围的小部落纷纷投奔于他,匈奴一时又无法将其打败,哪里还有奴隶可用,凭我们这二十几人要建天山不老宫,没有个百八十年,我看是无法成功。”
丘麟笑了笑,“想当年,我号称天山鬼见愁,这里都是我的地盘,何其威风,我叫那些奴隶吃人肉,他们就吃人肉,叫他们自相残杀,他们就自相残杀,一把皮鞭,所有人都听我的。要不是我太忠于慕容广,怎么会有今天的下场,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尽屈辱,有一天,咱们通天教最好踏平慕容部落,我叫那个慕容广也做我的奴隶,任我用皮鞭抽打,他的女儿,就当做女奴,夜夜欢歌,我还要叫慕容广亲眼看着!”
那丘麟越说越激动,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
于大成笑道,“慕容广手下能人不少,但不知你的九子六合功修炼得如何了?”
丘麟道:“别提了,护法的确教给我九子六合功的法门,可那种武功要想炼成,还要泡几年的药水,我之前用药酒浸泡了几个月,毫无进展。身上却被大钉钉了几个窟窿……”
于大成笑道:“这种刀枪不入的神功急不来的,迟早也能练成。”
江浪听到,心中有了些底气,原来丘麟的神功未成……此人与陈瑕有极大的冤仇,不如找个什么机会将他做掉,也算是还了陈瑕一个人情。
丘麟叹了一口气,道:“哎,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能报大仇,那个陈瑕的武功越来越高,我就算炼成了九子六合功,怕也不是陈瑕的对手。”
于大成哈哈大笑,“想要报仇又何必亲自动手?我这次回去只好已经把陈瑕的消息报告了教主,教主派出四大长老以及各个分舵的人马,四处去追查陈瑕的下落,一旦找到,便要他身首异处。日前又接到消息,独孤浑放出风声,说陈瑕正要去西域都护府,沿途之上有无数的陷阱在等着他,任他武艺高强,恐怕也难逃一死!别的不怕,就怕那四大长老护短,不肯杀了他!”
丘麟微微一愣,“这话怎么说?”
于大成道:“你有所不知,之所以教主一定要杀陈瑕,是因为他会自在罗汉拳。这种武功绝不外传,连教主也不会,普天之下便只有传功长老沙雄海和以前的那个神眼骆袈才懂得,骆袈人在鄯善,眼睛也瞎了,走也走不了,你想陈瑕的武功从何而来?”
丘麟道:“那自然是得自沙雄海了?”
于大成点头道:“说的也是啊,可我把此事告诉教主,他却说什么也不信,还说我挑拨离间,结果就只把那沙雄海责罚几句了事。”
“那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于大成冷哼一声,“还不是因为沙雄海与教主是莫逆之交,因此明知他私自放过了陈瑕,却也舍不得杀他。反把我派到这苦寒之地,来冒险送死,简直岂有此理。所以我说四大长老和我们不是一条心,叫他们去铲除陈瑕,那多半是要放走的。”
丘麟皱了下眉头,问道:“那教主……未免太……”
于大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我们做手下的,不便说教主的不是。教主不可能那么糊涂,我看这次多半也只是试探一下那四大长老是否还有异心。而且他上次闭关已有三年,这个时候出关,想必已经神功大成,就算陈瑕会自在罗汉拳,恐怕也不是教主的对手,我们通天教的教主虽然不在天地四灵之内,但是论武功的话,怕也不在天地四灵之下。听说当年前任教主,曾打败蛊祖,可见通天教的武学也是同样博大精深,不可琢磨。这一次教主放过了沙雄海,下一次,他可能就没那么走运了。”说着他看了看肩头上的赤莽,“那陈瑕害死我的神龙,我不得不重新再养一条,我也想除掉此人。不过这次,教主打算出马对付陈瑕,你又何必担心大仇不报?”
江浪在一旁,把二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越听越觉得心惊:想不到通天教的教主已经着手要对付陈瑕了,可陈瑕还远在玉门关一无所知……陈瑕会自在罗汉拳不假,但他的神功是得自一个梦中的神人传授,如今通天教教主已经下了格杀令,只能说明他已经知道陈瑕的身份。四大长老一起出马,再加上大大小小的教徒,陈瑕孤身在外能有多少胜算?这件事务必要想个办法,尽快通知陈瑕,叫他早做防范才是……
江浪正想着,忽听那水缸内传来一声抽鼻涕的声音。这一下,不但江浪听到,丘麟和于大成也全都听到。
二人互相望了一眼,于大成指了指那水缸,意思是“有人!”
丘麟则点了点头,轻轻从腰间拽出一把弯刀来,蹑手蹑脚地走到水缸附近,于大成那边则抓着那条红色蟒蛇,随时准备出击。
二人神情戒备,均不知那水缸里是何许人也……
929、唯一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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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0、一场屠杀
丘麟笑道:“原来是公然索贿,想必是索要不成,所以动了杀机!”
周天也不知道什么叫索贿,便接着说道:“我吴伯伯说:‘天山是苦寒之地,哪有什么礼物进献?要是要一些野骆驼皮倒是可以……’”
丘麟问道:“你吴伯伯又是哪一个?”
周天往地上一指,“那就是吴伯伯了,别人都叫他吴老二,已经死啦……”
丘麟走到那尸体旁边,踩着它的脑袋,冷笑道:“还以为是大漠五鬼的吴真,却原来是个老奴!当年大漠五鬼,也不知身在何处……”
“你与大漠五鬼是仇敌吗?”周天皱了下眉头,“那你……”
于大成使了个眼色,心想:这个丘麟可真是多嘴,好端端的提什么大漠五鬼?他们久居天山,自然和这个小孩儿相识,你如果说和他们有仇,那这个小子多半就什么也不肯说了。
“大漠五鬼名声很大,我们只是听说过……那个当头的,把骆驼皮收下了吗?”于大成不给周天思考的机会,抓紧问道。
周天道:“那当头的把嘴一撇,说‘这种寻常之物,怎么进献给皇上和班大人啊?’我也不知道谁叫皇上,谁叫班大人。但是我爹听了,却很害怕,赶紧说道:‘这种礼物的确是拿不出手,不过我们这里有些特产,在外面绝无仅有……’
说完就叫人抬了一个木箱,那里面装的全都是红色的石头。
那当头的也只是略微瞄了一眼,却忽然哈哈大笑,跟着又突然阴沉着脸,恶狠狠地说道:‘周大人何必装糊涂?当日,你们这里有两个毛孩子冒充鲜卑人下山,打伤了大汉的守军,所使的乃是机关术!这么奇妙的东西,你不交出来,却拿一些破石头充数,简直是侮辱本官!’”
江浪闻听,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魔晶血石、机关术”种种线索表明,原来行凶者正是郭恂一伙,难怪他们要骗我走其他的路,想必是怕我怀疑,而此地距离又太近,一些话传出去好说不好听……这个郭恂身为大汉官员,竟在西域做下这等丧心病狂之事,简直枉为汉人!
“那当头的一声令下,所有的人突然就拔出刀来,将那些跪地在地上的人,好像杀牛宰羊一样,杀了个精光,有些人想要逃走,可他们外面也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们毫无防备,他们又太厉害,所以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其他人全死了。”周天说到此处,放声嚎啕。
“那你们这里有机关术吗?”于大成故意问道。
周天哭了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啊,可我爹说没有,任他们拳打脚踢,只是说没有。最后就被他们活活打死啦。我娘这才知道这是一伙强盗,根本不是什么大汉的官员。他们有一百多个,冲上山来,到处杀人,吴伯伯就带着众人和他们打……可是,那些人的带着弓箭,武功也高,这么多年,我们这里从来都不打仗了,毫无还手之力,最后就被他们全都给杀了,连村里的牲口也宰杀干净……我娘把我藏在这个水缸里,叫我不要出去。”
周天此时有些语无伦次,一边哭,一边说,不过还是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个大概。
于大成听完暗暗皱眉:“那你知不知道他们所使的武功又是哪门哪派?”
周天摇头道:“我也不懂武功啊,哥哥教过我一点,都是睡觉的方法,我也记不得许多,如果是大漠五鬼在的话,可能就知道了……”
丘麟道:“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这些人的生死与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于大成却把手一挥,叫丘麟不要多言,然后问道:“那大漠五鬼如今又去了哪里?”
江浪竖着耳朵倾听,希望能查出一点线索,可周天还是一个劲地摇头,“已经走了一个多月啦,突然之间就走了,什么也没留下。我什么也不知道……后来那个当头的又四处乱搜,到了山洞这里,把吴伯伯他们也全都抓了,吴伯伯还说什么同是炎黄子孙,为何自相残杀?可是那当头的却说:没有机关术,所有人都得死。就这样,连村子里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个也没放过,我娘大概也死了……可我却吓得不敢出去……也不知道她到底死了没有。”
于大成点了点头,“那……你哥哥可是叫陈瑕的?”
丘麟自然知道陈瑕的身份,他加入通天教之后,便把当年的事全都抖落出来,通天教教主阿修罗自然是要收回神僧舍利子的,既然已经猜到了陈瑕的身份,当然绝不会轻易饶了他。只不过一时间查不到什么线索,因此派于大成和丘麟回到天山来打探消息。只是来晚一步,整个村子的人,除了周天之外,全都被郭恂等人所害,于大成是想从周天的口中套出些话来,看看能否找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周天把丘麟当作坏人,却觉得于大成和颜悦色,虽然不敢肯定他是好人,却敢和他说话,便道:“哥哥是叫陈瑕,不过半年前就下山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等我哥哥回来,就一定能替我爹和我娘,报了这个大仇。你们是不是认识我哥哥呀……”
江浪暗道:不好,这周天是陈瑕的干弟弟,如果丘麟和于大成用他来要挟陈瑕,那陈瑕可就要吃大亏了。
果不其然,于大成的眼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那是当然,你哥哥可能就在匈奴,我明日便带你去寻他,如何?”
周天年幼,却并不傻,哭着说道:“我不信,你们刚才说要派四大长老找我哥哥,我都听见了……”
这个时候,丘麟已经再次持刀在手,冷冷说道:“这个臭小子什么也不知道,却偏偏知道了我们的秘密,留着也是个累赘。干脆一刀劈了算了。”
于大成道:“那可不行,留着他一条小命,放出风去,说周天就在通天教,那陈瑕如果有良心,必然主动送上门来,又何必叫四大长老四处寻找?到时候,你我立场大功,岂不是好?”
周天闻听,大惊失色,“你们……你们真的要对付我哥哥?”
丘麟笑道:“小鬼,你哥哥是我们通天教的仇敌,你乖乖听话,不哭不闹,跟我们走,还留你一条性命,如果不然……你看我手中的弯刀!”说着话他一把抓起周天的衣领,“先割你一个鼻子,以解我心头之恨!”
那丘麟是个没有人性的家伙,恶毒至极,弯刀贴着周天的脸颊便向上划去,周天只吓得面如土色,放声大叫。
恰在此时,躺在地上的江浪猛然把眼一瞪,大喝一声,腾地跳了起来……
931、赤色怪蟒
死尸突然复活,任谁也要吓上一跳。那江浪满脸满身全都是血,看起来就更加可怖。
趁着丘麟稍微一愣神的工夫,江浪扬手就是两指,两枚银针直插入丘麟双眼。那丘麟虽然学了九子六合功的心法,可是才不过数月光景,能有多少进境?江浪出其不意,两针打去,疼得丘麟一声惨叫,跟着四下里漆黑一片,半张脸全都发麻,手手脚脚也不听使唤,想要伸手去揉也动弹不得,口中怪叫道:“肉安吃……”他本想说“有暗器”,可是舌头瞬间木了,就变成“肉安吃!”
其他人也听不懂他说些什么,没人上来帮忙,江浪趁此机会一把将周天拉了过来。
一旁于大成抽出宝剑对着江浪的后背便是一剑刺下,却听“当”的一声,宝剑非但没有刺入江浪的身体,反而被弹了回来,于大成一剑不中,左手又补上一掌,他号称蛇王,通天教里,他的功力可谓非常之高,虽然不及沙雄海,但是在晚辈之中算是数一数二。可叫他没想到的是,江浪把周天护在身后,不躲不闪,居然硬生生接了他一剑一掌,借着他一掌之力,前纵两丈,竟然毫发无损。
于大成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个怪人如此了得,眼看再追已经不及,顺手又发了两枚铁丸去打江浪的两处穴道,结果铁丸打得很准,一中大椎,一中命门,可那怪人却依旧毫不在乎,扛起周天向洞口飞奔。
原来江浪有七煞印绶护体,寻常刀剑不能伤他。纵然受了内伤,那七煞印绶也能尽快叫他行动如初。他本来就是经脉尽断之人,如何还能再断,因此就算点穴对他也没有用。
眼看江浪就要逃出门去,于大成赶紧喊道:“把这个诈尸的家伙给我拦下。”
江浪闻听,哈哈大笑,大叫道:“你们老祖宗的鬼魂在此,还不给我躺下。”说着话,双手连连点指,指到哪一个,哪一个便倒地不起。
其实全是江浪用化骨针将他们打倒,他的暗器虽然也平平,只是黑暗之中,敌人也看不到他的化骨针,便真的以为是鬼魂显灵,否则怎么指谁谁倒?除了妖魔法术,已经想不到别的解释了,因此那些通天教的教徒吓得纷纷闪避,再不敢阻挠江浪。
于大成见状恼羞成怒,骂道:“一群废物。”说罢也不管丘麟的死活,提着宝剑奋起直追。
眼看江浪跑出洞去,把手中的红色毒蛇向着江浪一抛,心中暗道:你就算刀枪不入,难道毒也不怕?除非此人会九子六合功,否则绝无可能。
那条毒蛇别看没有脚,速度却是齐快,江浪前脚刚踏出洞口,那毒蛇随后就到,江浪随手扯下洞口的帘子向后甩去,跟着一个纵身就到了雪地之中。不料那条毒蛇非常有灵性,半空中身子一扭,竟从帘子底下钻了出来,不等落地,腮边一鼓,居然从腹下探出两支翅膀,翅膀一拍,倏地腾空而起,对着江浪把口一张,一团绿色的汁水,直奔江浪的双目而来。
这下江浪可万万没有想到,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怪物,忙用两根手指护住眼睛,可那毒汁一沾上,便浸入肌肤,江浪哎呀一声大叫,手上的皮瞬间起了一片白沫。
江浪叫道:“好厉害!”
周天也扛不住了,只好把他扔下来,留他在这送死。刚要逃走,那条毒蛇已经到了,把嘴一张,坛子口大小,一口便把江浪的手腕咬住,江浪虽然有七煞印绶,可惜手腕处却没有什么防范,那毒蛇想来也是咬人咬惯了的,这一下咬住,就再不松口,两颗大毒牙钳住脉门,一边喷毒,一边又向腹内吸食人血。不过片刻,江浪的一只手已经成墨绿色,任江浪又拉又扯,全都于事无补。
恰在此时,于大成已经赶上,江浪来不及多想,随手抓了一把化骨针,还有一包毒药药粉,全都向他扬去。于大成赶紧把眼一闭,以防药粉入眼,江浪趁此机会,猛地冲上前去,对着于大成的胸口连击数掌。
他跟着陈瑕那么久,什么武功也没学到,但是这一手连击掌法却早已炉火纯青,当初都是在绝地山谷里击打瀑布时练出来的,虽然功力较浅,胜在速度够快,一掌打去,等于是连击三掌,于大成未曾防范,被江浪直接又给拍回洞去。
江浪迅速关上那两扇铁栅栏门,门旁就有一个大锁,周天从地上爬起来,赶紧把锁头锁上,别看他年岁不大,可比陈瑕小时候要聪明百倍,此时已经知道这个于大成不善类,便要帮江浪一个忙。
江浪虽然暂时脱险,可毒蛇还死死地咬着他,他也是个狠角色,又岂能坐以待毙,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心中暗道:“你咬我,我就活吃了!”那条毒蛇还未长成,江浪也不管它腥臊恶臭,满身是毒,情急之下就一口一口地去撕咬那毒蛇的身子,没想到这种怪蛇不但没有什么鳞甲,而且浑身柔软,一咬就断,江浪从尾巴咬起,吃到中间的时候,那条蛇便把口松开,再后来不住扭动,想要挣脱,可此时江浪被咬的伤处,已经由绿转黑,脑子似乎也被毒素侵蚀,如发疯一般,依旧撕咬不休。
于大成被锁在山洞里,急得大叫道:“你放开我的神龙,你吃了它,就死定了!我有解药,我有解药……你别咬它!”
江浪哪管这些,他现在就只觉得又痛又痒,连耳朵都不听使唤,他咬住了蛇头,真的把那条毒蛇连皮带骨吞入腹中。原来那毒蛇也疼,只想要有个洞钻进去,江浪的嗓子,便是一个洞了,它当然尽力往里去躲,眨眼的工夫就进了肚子,再不出来。江浪此时还能感觉到它在里面来回撕扯,只疼得满地打滚,口中大骂:“他娘的,爷爷就不能做什么狗屁好人,每次做些好事,吃亏的总是我!”
周天在一旁看着觉得束手无策,又大哭起来。
932、自相残杀
于大成见状,却拍打着栅栏门,懊恼不已,大骂道:“哪里来的野人,吃了我的神龙,还我神龙命来!”又指着周天吆喝道:“臭小子,我刚才说要帮你报仇的,你现在把这个人给我杀了,再把他的血给我喝,我就帮你杀光汉人!不然等一下他又诈尸,不把你也吃了!”
周天见江浪五官扭曲,的确像是个凶神恶煞一般,心中也有些害怕,他毕竟年幼,可能不怕那些大人,却怕死人诈尸,他四下里看看,见地上有一把破烂青铜剑,顺手捡起,以防万一。
于大成催促道:“杀了他,快,把他的脑袋给我砍下来,替我神龙报仇!不然他连你也要吃!”
此时江浪感觉到那毒蛇撕咬的动作渐渐小了,想来毒蛇入腹,也受不了他的肠胃,这个时候大概它快要死了,只是江浪想要动一下,也不可能,只好瞪着周天说道:“周天,我是你哥哥的朋友,是来救你的,你不要听这个于大成的鬼话……你就算把我杀了,他也不会替你报仇雪恨。你快扶我起来,我带你去找陈瑕!”
“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身中剧毒,乱了心性,随时可能跳起来再杀人!”于大成喊道。
江浪又道:“小孩儿,你想想看,方才那两个人要对你做什么?他们是要用你来要挟你哥哥,你千万不可以听他的。我知道陈瑕在哪……”
周天半信半疑,问道:“那我哥哥在哪?”
江浪道:“他正在去玉门关的路上……我……我怕是不行了,如果侥幸不死,你便去玉门关找他……你要告诉他,通天教的人要害他……”
周天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前几步,想把江浪搀起来,可他力气太小,只把江浪稍稍拽起来一点,便又摔倒,虽然只是轻轻一摔,可江浪却觉得五脏挪移一般剧痛,一口污血哇地喷了出来,周天吓得倒退数步,不敢再往前去,颤巍巍问道:“你……你怎么啦!不会尸变了吧……”
于大成便又说道:“你放我出去,我有解药可以救他……还不把这个锁头打开?”
周天看了看于大成,又看了看江浪,不知如何是好。
没想到江浪吐了一口黑血,似乎好了一些,只是脸色蜡黄,依旧是浑身无力,他想坐起,挣扎了两下,还是没能起来,周天这时却吓得不住倒退,用剑指着江浪说道:“你……你别过来。”
那于大成几次叫周天打开锁头,可这个小孩儿犹犹豫豫,始终不肯就范,此时他已经等不及要出来,怒冲冲回到山洞里面把那碎了的水缸捡起一片来,回头来砸门上的锁头,一边砸一边骂道:“小畜生,这个家伙反正也是要死了,你不放我出来,等我砸开这个锁头,就活剥了你的皮!”
这时丘麟听到砸锁头的声音,又摸索着向这边而来,他练过九子六合功,虽然化骨针叫他暂时麻痹,却比其他人恢复得要快许多,只是那一双眼睛却再也不可能复明。“于大成,你就只想着出去,老子中毒了,你也不管,快看看我中的什么毒?”
于大成此时心中正有一股邪火,喝道:“休要啰嗦,我的神龙被那厮活吃了,我要为神龙报仇,哪有空理你?”
丘麟眼中疼痛难忍,又半身发麻,实在是坚持不住,便央求道:“你先别管什么神龙,先救我!我受不了了!”
于大成回头看了一眼,见他双目流血,已经彻底瞎了,又听他啰嗦个没完,心中更加恼怒。冷冷说道:“你过来,叫我看看!”
丘麟到了切近,扬起脸来,“不知那个怪人用的什么手段……你看看我的眼睛还有的救没有?”
于大成这才发现丘麟的眼睛里钉着银针,冷笑道:“原来是化骨针,还真以为是什么法术!雕虫小技,看来此人和梅丽丝有莫大的关联……”
“那……那我的眼睛还有的救吗?我他娘的疼死啦!”丘麟咬牙说道。
于大成目露凶光,“眼睛瞎了,就是废人了,通天教不需要废物……”说话间一把掐住丘麟的脖子,三指一扣,将他喉骨捏得粉碎。
丘麟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死在天山,这一下可真的成了“天山鬼见愁”了。
周天见那于大成刚才对自己和颜悦色,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狂魔,连自己人也不放过。他吓得一声大叫,喊道:“坏人……”
于大成懒得理他,“什么好人坏人?没用的人,都该死,就好像那个病老鬼一样!你不杀他,就是没用,我出去就宰了你!”说着话,他又开始砸那个锁头,可是这个锁头是当年关奴隶用的,非常结实,不是一时可以砸开的。
周天再不敢说话,反而向江浪靠拢了一些,问道:“现在怎么办啊……”
江浪休息了一阵,似乎有了些精神,深吸了一口气,道:“周天,我怀里有些泥丸,你帮我把它取出来,给我吃下……”
那泥丸里有舍利子之血,可医治百毒,江浪这时想起,却偏偏使不出力气来。
这个时候,于大成就只顾着砸那个锁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江浪,再也不言语。
周天怕江浪“诈尸”,依旧用宝剑指着江浪,江浪叹道:“我要想杀你,方才就不救你出来了!”
周天这才走到江浪身旁,探出小手伸进他的怀里,里面有一个布包贴身放着,他把布包打开,里面果然有不少泥丸。他捏了一颗递进江浪的嘴里。
江浪也不管肮脏,把泥丸吞下,跟着闭上眼睛,又倒在地上。周天问道:“这个泥丸有用吗?”
江浪也不回答,如同死了一般。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睁开眼睛,周天吓了一跳,江浪顺手把他的宝剑夺了下来,周天大叫一声,“诈尸!救命!”转身刚要跑,却又被江浪抓住衣领,周天心想:“这下死定了……这个人好了,就把我的剑夺走,我哪里还能活命啊!”
没想到江浪却用宝剑拄着地,挣扎着站起,又看了眼于大成,淡淡一笑,“我现在无力杀你……这个孩子,我带走了!”
933、大雪封山
于大成在身后拼命摇晃着栅栏,江浪只是不理,拉起周天的手踏入茫茫风雪之中。
一阵狂风袭来,雪雾漫卷,不过片刻光景,便再也寻不到江浪的身影。
于大成愈发恼怒,将那铁栅栏门敲得山响。只是这时天气更冷,他的手抓着栅栏门都要冻僵了。转回身,看到手下众人东倒西歪,一个个口吐白沫,全都中了化骨针的毒人事不知,于大成号称蛇王,自然善于用毒解毒,又跟随耿珊海多年,因此化骨针的毒,他可以徒手便解,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而已,因此他先用银针先封住那些人的心脉,只等着毒素自行运转,等上一天,料想这些人便可以行动。
过了一会儿,又来看那铁门,却依旧无法打开,来来回回试了十多次,最终也只好放弃。在山洞里又吃了些干粮,补充下体力,跟着又生了点火,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醒来,又去看那铁门,却发现昨晚一夜风雪,他一生火,雪水融化,灌入锁眼,半夜里气温骤降,整个铁门已经布满了冰,想要打开就越发困难。
于大成心中暗道:“看来我从此要困在此地,也不知道几时才能逃出去。”
不知不觉到了晌午,那些中毒的手下慢慢地也苏醒过来,于大成便叫他们帮忙一起想办法离开山洞。商量来,商量去,终于有个老一点的教徒,提出了一个建设性的意见:“山洞里也没什么趁手的家伙,唯有那草甸子下,有块长条的石床,我们把石床抬起来,合众人之力,未必不能把那扇门给砸开。”
于大成觉得此计可行,便吩咐手下人,一起抬床。好在那张石床并不是连在地上的,三尺宽,七尺长,二十多人合力,把它抬起,喊着号子,一下一下砸那扇铁门,终于门框有所松动,再撞几下连门带锁头全都给撞翻。
于大成大喜,忍不住说起脏话来,“他娘的,还以为我等全都要死在此地!快去抓那个老鬼和小孩儿,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众人出了洞口,却发现昨晚一场风雪,下得沟满壕平,江浪和周天的脚印全都被大雪掩埋,又哪里去寻?
于大成忿忿说道:“就算把天山挖地三尺,也要把那老鬼找出来,叫他还我神龙命来!”
手下有人说道:“可是那老鬼的法术厉害……”
“厉害个屁!他不是我的对手!”于大成喝道:“所用的无非是化骨针,现在又中了神龙的毒,一定走不多远,就算他真的死了,我也要把抓到,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原来,于大成练就毒功,那红色的毒蛇乃是他用七十多种药材炼制而成,吃了之后他的毒功便大有进境,没想到第一条毒蛇眼看就成了,却被陈瑕治死,第二天虽然小一些,但是毒性更甚,他还未曾享用,就被江浪活吃了,于大成心里如何能不恼恨,暗想:神龙虽然没了,可那老鬼吃了它,多半他的血也有些功效,我必须找到他,否则那神龙蛇找来不易,炼制更是不易,我这几个月的心血不是白费?
如果他此时下山,或许还来得及离开,可他偏偏要去找江浪,结果大雪又下了两天,便封住了下山之路,再想走可就不行了。好在郭恂之前虽然带人把这里扫荡了一通,山中却留下了许多粮食,因此这些人吃喝也不发愁,便就此住了下来,每天除了吃喝睡觉,便只做一件事,寻找那个会发化骨针的老鬼。
于大成还特意嘱咐道:“把所有的粮食全都集中在山洞里,严加看管,我不信那个臭小子不吃不喝,能受得了。他们早晚要下来找吃的。到时候,就把他们除掉!”
虽然这么大的雪,江浪和周天的存活下来的几率已经非常渺茫,可于大成还是不放心。叫手下的那些人,天天搜山,看看有什么脚印,或者任何蛛丝马迹。结果找了八天,还是毫无头绪。于大成也以为那老鬼和小孩多半已经死了。
第九天,风停雪住,晴空万里。于大成便有叫人去探查一下下山的路,既然找不到也不能总留在此地。可是几天的大雪,山谷全都被大雪填满了,还哪里有什么路走?想要下山,除非会飞。于大成等人,无奈只好作罢,只好等明年开春的时候,冰消雪化再离开这里。
到了第十天黄昏,残阳如血一般,照在天山的山丘之上,忽然听到有人一声惊叫,“好剑法!”
于大成正在山洞里打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懒得去理,可手下一些人却耐不住性子,出去观看,不多时有人回报,“老大,快出来看啊,神仙舞剑啊!”
于大成微微一愣,“除了巫仙,哪有什么神仙?”
那人叫道:“真的,真的,大伙都在看呢……只是那剑法实在太快,根本看不清楚他使的是什么招数,天下只有神仙才有如此厉害的剑招,你要不看,后悔终身!”
于大成半信半疑,这才出了山洞,只见落日的光辉穿透不老峰上的红色水晶,映在对面山上,将整座山峰染上一片绮丽的红光,光影之中,一人手拿一把宝剑,来回奔走,无数的影子杂乱地闪烁,第一招还未等看清,第二招却已经使完,快得叫人应接不暇。
所有人都在惊呼,“好快,好厉害!”
于大成也不禁心中惊惧,“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厉害的剑招?”他也和其他人一样,也想跟着舞动两下,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跟不上,最终只能作罢。猛然间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抬头往那峰顶的水晶宫望去,跟着慢慢地抬起手来,想峰顶一指,“只有那里,只有那里,我们未曾到过……”
话音未落,那些凌乱的影子忽然一晃,合在一处,变成了一个迎风而立的人形,影子一转身,又多了一个小孩儿的影子,那大人的影子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跟着就消失不见,于大成大喊道:“那吃我神龙的老鬼……那老鬼就在山顶!”
934、人性本善
十天前,江浪拖着周天步入无边的风雪,鬼一样地消失在于大成的视线之中。
江浪知道,他只是暂时脱险,于大成如果出来,以自己目前的状况无法与他为敌,小村中再也没有容身之所。他有心离开,偏偏又力不从心,勉强走到路口,便对周贤说道:“小孩儿,我只能带你到这里,你如果知道下山的路,便自己走吧,再也不要回去……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周天听他这么一说,这才肯定这个怪人才是个好人,便说道:“那你呢?”
江浪苦笑了一下,“我已经毒气攻心,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料想是活不成了,临死前就当为你哥哥做最后一件事,虽然半途而废,至少我已尽力,你不用管我,自己逃生去吧,快走,快走……”
江浪不住催促,周天朝着山下走了几步,忽听身后扑哧一声,回头一看,江浪已经扑跌在雪地里。他于心不忍,又折返回来,把江浪用力搀起,这一次他再没像之前那样把手松开,江浪摔了一跤,脸上沾上雪水,反而叫他清醒了一些,见周天又回来,问道:“你还回来做什么?”
周天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爹说,君子不可见死不救。明知道你要死了,我又怎么能自己走了,而不理你呢?”
江浪骂道:“真是迂腐,走便走了,什么君子不君子?你要救我,等我一会儿尸变,便活吃了你!”
周天吓了一跳,却还是咬了咬牙说道:“那我也不能不救你啊。那个恶人的话,我不信……就算你真的是诈尸,不过你刚才救过我,我也应该救你……”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周天终日里与陈瑕玩在一起,心地自然良善。他宁可自己死,也要救江浪,也就不足为奇。江浪闻听大为感动,鼻子微微发酸,心中暗想:原来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陈瑕如此,周天小小年纪也是如此。贼老天毕竟没有叫好人死绝。
他一声长叹,苦笑道:“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你和陈瑕这样的蠢货?自己逃命不好?非要救我,我与你萍水相逢,你又何必放弃自己逃生的机会?”
周天说道:“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我不想再看到你死!”
“那你要如何救我?”江浪问道。
周天立即无言以对,支支吾吾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帮你,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你是大人……”
江浪笑了笑,自嘲道:“说的真他娘的对,我是大人,理应想办法活下去,却要一个小毛孩子出什么主意?既然这天底下还有一个好人,那我便尽力不死啦,小孩儿,我问你,除了那个村子之外,这附近还有没有什么避风的地方?这么大的风雪,如果不赶紧找到一个去处,你我就要冻死在这里了。最好是一个隐蔽之处,不然等于大成出来,定然四处找我们,到时候你不但救不了我,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周天想了想,说道:“这里有不少当年挖水晶的矿洞,只不过都不算隐蔽……对了,在那座山的后面,有一个小山洞,离此也就七八里地,当年我哥哥带我去过,连我爹我娘都不知道。”
“那真是最好不过……我们赶在冻僵之前到了那里,就有一线生机。”
周天搀扶着江浪,便朝着那个山洞走去,七八里的路程,走了一个多时辰方才赶到。一老一少进了山洞,全都已经累得浑身无力。
外面的风雪更大,那山洞狭窄,也避不了多少风寒。周天常年在天山居住,穿的也多,还不觉得如何,江浪却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也不知是因为中毒还是因为寒冷。周天摸了下他的额头,热得发烫。
到了后半夜,寒风更猛,江浪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周天守在旁边,不敢乱动,四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紧紧靠在江浪的怀中,二人相偎取暖,就这样渡过了漫长又惊悚的一夜。
次日,江浪开始发起烧来,浑身变得通红,体内的热度散到外面,使得洞顶的积雪融化,然后又慢慢地在洞口成了一个个冰柱,洞外的雪打在上面,又不住地融化冻结,渐渐地将洞口全都封死。光线通过冰层投射进来,显得凄冷可怖。
周天腹中饥饿,也开始觉得冷了,却见江浪只是昏睡,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想要出去找点东西,又怕于大成真的出来对江浪不利,因此也不敢乱动,就守着江浪在山洞里躺了半天。过午时分,忽听洞口处有脚步声传来,他便趴到冰冷处向外观看,用手指化开一个小洞,只见外面有几个黑衣人走过,正是于大成一伙。好在冰已经封住洞口,这些人不知这里有个山洞,因此没有发现他。
这时,身后有人把他拉了过来,周天刚要喊叫,就被江浪把嘴堵住。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出声。
等那些人脚步声渐远,江浪才把他放开。周天见江浪醒来,大喜过望,问道:“你没事了吗?”
江浪淡淡一笑,“舍利子之血果然了得,吃了你哥哥的泥丸,现在所有的毒已经尽解,只是功力尚未恢复,还不能与敌人交战。”
周天笑道:“我看那个强盗有些手段,你孤身一人,就算可以交战,也不是他们那么多人的对手吧。”
江浪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你可比陈瑕机灵多了。”
周天道:“爷爷,我饿了。”
听他如此一说,江浪也觉得腹中饥饿,可是现在出去等于送死,伸手又往怀里摸了一把,除了郭恂给他的水晶以及装着药丸的布包之外,里面空空如也。他忍不住把这个山洞四下打量一番,映入眼帘的全都是石头,除此之外,山洞里什么也没有。再困上几天,就算蛇毒毒不死他,饿也饿死。他倒是有龟息大法的神功,三五天不吃不喝,也不觉得如何,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就在这时,一抹阳光从冰柱的缝隙之中照在身旁的墙上,那上边隐隐约约刻着一只小猴子,那猴子手里拿着一条树枝,向前挥舞,看起来像是一招剑法,隐隐约约便是陈瑕会的那招“蔽日踏风”。
935、雪夜登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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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6、秃鹫巢穴
江浪点头称是,心中暗道:陈瑕是个至诚君子,周天也是个良善之人,绝不可能相欺,恐怕剑神当初刻下这些武功秘籍的时候,考虑得很多,所以不太容易被人发现。今天天色已晚,不妨等到明日再看个究竟。
只是山风呼啸无处御寒,飞雪漫天,在这么高的峰顶上,根本没有御寒之所,眼看着雪越下越大,上山的时候,还相对容易,可此时乘着夜色下山,就万分危险,稍有不慎,怕是要粉身碎骨。眼看着周天又饿又冷,瑟瑟发抖,江浪心中不忍,说道:“我烂命一条,死便死了,干嘛要连累一个无辜孩童?”
周天问道:“我们会死吗?”
江浪往山下看去,只见那山洞里面隐隐有火光闪烁,骂道:“这帮混账倒是逍遥,我们要是死在这里,不是遂了他们的心意?我不会叫你死的……”
周天抱着肩膀道:“但是……但是山上比山洞里更冷,我觉得我快要冻死了,如果这个时候有一碗热汤喝就好啦。”
“你随我来,”江浪牵起他的手,把他带到了一处避风的水晶墙后面,按住他的肩膀说道:“当初你哥哥在绝地山谷,救过我……”
周天忙道:“不是你救得他吗?认他做的干儿子。”
江浪哈哈大笑,“互相帮助嘛……总之,你哥哥跟我交情匪浅,我曾传授他龟息大法,运起此功,便可将心跳呼吸全都变慢,就好像乌龟冬眠一样,不吃不喝,也不会立即便死,虽然此地天气寒冷,但是只要学会了龟息大法,便可以保你一夜平安。等到明天出了太阳,我们便收了神通,再想办法弄些吃的,你看可好?”
周天道:“那当然好了,我现在好困啊……”此时周天的意识还算清晰,不过在天寒地冻的峰顶,如果说困,那很快就要陷入昏迷了。
江浪忙按住他的肩井穴,将真力输送过去,“困也不能睡,否则就要冻死在这里……我现在把龟息大法传授于你,你按照我所说的法门运气调息,排除一切杂念,希望可以帮你渡过难关。”
两人盘膝而坐,江浪一边把龟息大法的入门心法传授给周天,一边运功御寒,不知不觉,两个人的身体里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遍布四肢百骸。只是皮肤依旧冷冰冰的,雪打在身上也不融化,慢慢地就把二人包裹其中,远远看去,好似两个雪人相似。有了外面的一层冰雪,风反而吹不进来。周天觉得又冷,又困,又饿,昏睡过去。
江浪的武功是正宗的道家武学,道家自古便有传说,那些世外的神仙,多能不吃不喝,吸风饮露,原来并非空穴来风,龟息大法除了装死、潜水之外,便还有这样的功效。
周天虽然年幼,可他的资质比陈瑕不知强上多少倍,尽管初学乍练,可有江浪手把手的指点,竟然很快就把龟息大法融会贯通。否则的话,这一夜的风雪,他穿得再多也要活活冻死。
不知不觉,天色大亮,江浪率先醒来,见周天尚有一丝生气,心中大喜,过了昨晚,那周天多半是活下来啦。他轻轻把周天唤醒,周天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雪窟之中,原来昨晚风雪太大,将二人完全淹没,而这场雪又比较粘稠,绕过了水晶墙,竟然在二人身外形成了一个空心的雪窟窿,就好像一个洞穴一样,将他们护住。
这样的情形别说周天没见过,连江浪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也想不到龟息大法会有这样的功效。
“干爹,我们还活着?”周天有些不敢相信,江浪笑道:“当然活着,这一次贼老天还算待你我不薄。”
“这个雪洞好有趣啊。”周天顺手一摸,那雪窟便塌了一小半,他惊叫了一声,赶紧把手缩回。
可他不动还好,再一动弹,那雪窟便彻底坍塌,只见满天飞雪萦绕,半空中许多秃鹫还在那不住盘旋,看来山下的死尸不少,这群秃鹫足有四十多只,打算在此地吃个痛快,因此一时还不想这么快散去。
周天见到,便觉得心中酸楚,幽幽说道:“这些怪鸟也不知道从何而来,如今爹和娘他们都死了,恐怕还要被这群畜生吃尽血肉……”
江浪安慰道:“人已死,万事皆空,就算不被这群秃鹫吃,最后还不是烂在地底,不必伤感……既然秃鹫吃人,那我们就吃了秃鹫!”
周天吓了一跳,“但是它们会飞啊。”
绝世鲲鹏江浪从前是玩鸟的,什么样的猛禽他没见过?因此对这群秃鹫的习性十分清楚。它们不可能是从远路飞到这里吃死尸的,而是这些猛禽的老巢就在这天山之上。
秃鹫分部很广,适应性及强,沙漠、草原、森林全都不在话下,甚至可以生活在海拔几千米的高山之巅,而他们的巢穴一般都是建在裸岩之上,像天山不老峰以及附近山峰,全都是高耸入云,又如此陡峭,那秃鹫的巢穴,多半就在这附近。
四十多只秃鹫,光鸟巢恐怕便能有十几处,只要找到几个,江浪便有办法饱餐一顿了。
他叫周天在山上等着,然后站在峰顶居高临下,极目远眺,见有几只秃鹫叼着一条人手向不老峰后飞去,心中大喜,“原来在不老峰的半山腰便有秃鹫的窝,这下好了,咱们不必下山,就可以吃上一顿。”回头再一看,于大成等人正在雪地里四处转悠,几个人下了矿洞,几个人又上了另一侧的小路,相比还在寻找江浪和周天的踪迹。
今天也没有什么云雾遮挡视线,江浪把山下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心中暗道:“这帮家伙还在找我,看来一时还不能下山,等我参透了剑谱的秘密,到时候再拿于大成试剑!”
转回身,向山后走去,透过山峰边缘的水晶,果然见半山腰处有两个大鸟窝。
当年,剑神临走之前,故意推到了上山的木头架子,但是山间还有不少残留的断木,如今便都成了这群秃鹫的巢穴。
937、一念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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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8、神秘水晶
忙完了这些,便过了午时,周天吃了几口鹰腿,只觉得阵阵作呕,就再也吃不下什么了。江浪又把剩下的那条腿吃完,笑道:“味道的确不怎么样!”
见周天闷闷不乐,便说道:“咱们恐怕要在山上住一段时间,等那个于大成走了,才能下山,不如就在这里盖个房子如何?”
周天道:“这里没有石头,如何盖得了房子?”
江浪笑道:“不妨事,这里到处是雪,你我把雪做成砖,跟那些水晶一起垒起来,那便是一间雪屋。我来教你……”
江浪领着周天在不老峰上,攒雪做砖。搬过了几块比较大的水晶,用冰雪接在一处,怕这小屋禁不住风吹,江浪便用掌心将雪做的砖块化开一点,然后再对接在水晶的缝隙处,如如此一来一化一冻,那雪屋倒也结实。虽然不大,而且四处漏风,但总好过露宿峰顶。
小屋搭好之后,便已经是黄昏时分,两人挤在一处,钻进水晶屋中,借着彼此的体温取暖。屋子盖在峰顶正中,山下的人也未曾发现。
到了夜半时分,江浪忽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顿时惊醒,睁眼一看,原来是水晶屋塌了,好在水晶是向脚边一侧倒去,并未砸到脑袋。只是压在江浪的身上,好不疼痛。
江浪骂道:“他娘的,这招不好用啊!”
伸手一摸,只觉得那水晶上面温热一片,又湿又滑,他以为是周天的血溅在上面,赶紧去查看周天的状况,没想到周天睡得正香,穿着那件羽毛的斗篷,居然热得满头大汗,却毫发无损。
江浪看着他安详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一阵凉风袭来,江浪不禁打了个冷颤,这才察觉到自己也同样满头大汗。他探手一摸身边的水晶,只觉得温热异常,再看那水晶的状况,只见搭在两个水晶之间的雪块,此时已经融化成水,正在一点一点的滴落。
这个时候,江浪忽然明白了些什么,怪不得秃鹫可以孵蛋,原来这些魔晶血石可以吸收热量,到了夜里便会释放出来。
他也不叫周天醒来,站起身,走到其他的水晶墙附近,用手试探着摸了一下,却又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温度。可刚才为什么自己用的那几块水晶,会如此之热呢?
他下意识的探手入怀,怀中有郭恂送给他的那块魔晶血石,虽然贴身放着,却也同样毫无温度。猛然间,江浪一声惊呼:“是了!不老宫是巫仙给自己建造的宫殿,她要欣赏天山的美景,又绝不会忍受风寒。将几块魔晶血石围在一起,便可以互相感应,彼此释放热量。这便是魔晶血石的神奇之处。魔晶血石的基座,探出不老峰之外,正是围成了圈,只是那基座毕竟是平的,所以热度全在山腰,因此那些秃鹫才能在水晶基座之下筑巢产卵。而峰顶上却寒冷依旧。”
江浪猜测得也有七八分正确,只不过那些作为平台的魔晶血石,相当于是四面平整的围墙,却少一个屋顶,而当年步游尘用胜邪剑又将水晶平台击落了一大块,因此热度只是少量聚集,不可能如他那小屋一样温暖。而他自己做的那间水晶小屋,不但有围墙,还有屋顶,所以可以聚集许多热量。
周天这时已经被他吵醒,见屋子东倒西歪,便大叫道:“房子塌了!”
江浪回身笑道:“塌了不要紧,我看那半山腰的鸟巢里,还有不少废弃的绳子,另外山下又有许多木头架子,明天我冒险下山一趟,拆一些上来,做一间更结实的水晶屋,到时候,你我就再不用挨冻了。”
第二天,天才刚刚亮,江浪便悄悄下山,去找工具。于大成等人在附近寻了几日,不见江浪和周天的尸首,也心生懈怠,所以起的很晚。
江浪找了些绳子、木头等物,他也不敢进村,就在山下废弃的矿坑里,寻了一些破烂衣物和少许冻硬的熟干粮,这是当年下矿的奴隶吃的,后来他们去矿洞外生活,再没人回来这里,那些干粮也就再无人问津,天山苦寒之地,矿坑下更是干燥寒冷,干粮存了几年,也不见发霉腐烂。江浪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物品,一起打了个大布包,这才又回到山上,好在也无人察觉。
这一下吃穿都有了,再不需茹毛饮血,只是依旧不敢在山上生火,免得被敌人发现,吃东西的时候,就用雪水慢慢化开,味道差了一些,倒也可以充饥。
重新搭好了房子,果然就如江浪所想的一样,那些水晶到了夜里便会将白天吸收的能量释放出来,二人便再也不觉得寒冷。就算到了次日,里面的温度也足够支撑一个白天。
现在唯一江浪觉得奇怪的是,魔晶血石的秘密虽然解开,可是刻在水晶墙上的剑谱,却还是没有着落,不管江浪怎么询问,周天还是那些话,并没有什么新的线索。如此一来虽然不至于冻饿而死,但是一旦于大成发现他们,还是非常危险,也不知道那大雪要下到几时。恐怕现在已经把下山的路全都封死了。其实此地气候干旱,下雪的时候并不是很多,谁也没想到,这场风雪会来得如此猛烈。
山中无日月,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天,那场雪总算停了、黄昏时分,一轮红日西坠,但见悠悠远山,层林尽染,正是“无限风光在险峰”,看不尽的天外美景。
江浪在峰顶上,望着夕阳,不禁感慨人生苦短,什么仇怨,什么情爱,一切似乎变得没有意义,一想到自己已然半生荒废,青春不再,就算侥幸报了大仇,又能如何?
他想:若是真的死在这里,葬身在这如血的残阳之中,倒也是个不错的归宿。如今又收了周天这个义子,贼老天总算是良心发现,给我找了个送终之人,理应心满意足。
就在这时,周天忽然喊道:“干爹,猴子!”
江浪心头一凛,转回身来,周天一指那水晶墙,“干爹快来看啊,哥哥果然没有骗我,那些猴子真的有!”
江浪紧走几步走到水晶墙的中间,只见一只只灵动的猴子手持长剑,栩栩如生,那夕阳穿透水晶,使那些猴子金光闪闪,江浪万万也没想到,原来剑谱的秘密就在这里。他抽出青铜剑,顺着那写水晶墙一路看去,猛然发觉,这些猴子所用的正是“碎影无极剑法”。
江浪也是习武之人,如何按捺得住心中喜悦,当即就在水晶墙中演练起来,周天在一旁拍手叫好,只是其中有十几块水晶被他搭了房子,中间略有停顿,但是这套剑法演练开来,还是叫江浪觉得威力无穷。
却没料到,他的行动,早被落日映在对面的山峰之上。
939、火眼冰蟾
剑法虽然凌厉,却也只是剑招而已,江浪打了半天,却不懂得《玉影连环诀》的心法,因此在很多时候,都有力用不上。他用从前的所学的心法,强行催动剑法,等一套剑法演练完毕,江浪便觉得内息受阻。胸中一口鲜血压抑不住,哇地喷了出来。
周天见状赶紧过来搀扶,“干爹,你怎么啦?”
江浪按着胸口说道:“这套剑法高深莫测,看来不是用什么内力都可以使用得了的,用一次,伤敌七分,却自损三分。”
“那……应该如何是好?”周天问道。
江浪微微一笑,“我是贱命一条,死就死了,怕什么?只要能达成心中所愿,就算一死,又有何妨?”
“什么是你心中所愿?”周天问道。
江浪的心愿无非是要找大漠五鬼报仇,只是他不知周天与大漠五鬼感情如何,不便对周天言说自己心愿,因此岔开话题,说道:“这套剑法我还是要钻研下去,明天将另外几块水晶摆回原位,等我剑法一成,我便带你下山,除掉那个于大成!”
周天忙道:“能不能除掉他,也无所谓了,但是,你可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管……”
江浪摸着周天的头,哈哈大笑,“放心,换做以往我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如今多了个干儿子,绝不会留下你一个孤零零的。我还要带你去找陈瑕,把你交托给他。”
周天闻听大喜过望,一把抱住江浪的大腿,“干爹对我真好。但是你吐血了,我真的好担心啊!”
江浪笑道:“我有七煞印绶护体,一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周天说道:“既然你用这套剑法,于身体有损,倒不如不用。”
江浪正色道:“此剑法惊世骇俗,我是习武之人,岂能不学?只可惜我不懂心法,发挥不出它应有的威力。”
周天仰起头,忽然灵机一动,说道:“哥哥曾经教给我一些睡觉的方法,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就将那些方法教给你吧!”
江浪闻听眉头微蹙,“那睡觉的法门,多半便是这套剑法的心法了,也不知道周天这个娃娃掌握多少?但是东福岛的武功可以说是一门绝学,就算是能学会一些皮毛也非同小可。”
当即把周天带回到水晶屋子里,周天便把从前陈瑕教过他的两个睡觉的方法,给江浪讲了一遍,一个姿势叫“魁星踢斗”,另一个姿势叫做“月落星河”,只可惜周天只懂得姿势,却不懂真气应该如何引导,那还是小时候见陈瑕睡觉的时候,怪模怪样,所以非央求陈瑕教他的。可惜陈瑕本来资质不佳,就算曾经教过周天,那也只是一知半解,再由周天讲给江浪,那真气运行的方法就更是模糊不清,好在江浪天资聪颖,靠着自己的经验,也能猜出其中一二,于是便在那水晶屋内一边摸索,一边试验,中间也有阻滞,却多少有些进境。
等江浪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可以顺利运功了,就叫周天在一旁守着,没有什么要紧事,不要叫他。
周天知道他要揣摩心法,因此也不敢打扰,就蹲在不旁边静静地看着。
到了夜里,四块水晶墙的热度又再度释放,再加上江浪练功所产生的热量,使得水晶屋内的温度与蒸笼相似,一些水雾凝结在水晶屋内阻隔视线,屋外的夜色昏暗不明。
周天本想按照江浪所教的龟息大法睡觉,可这种内功对付严寒不成问题,但是置身热浪之中,就毫无用武之地。翻来覆去,只觉得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又见江浪双目紧闭,动也不动一下。小孩子活泼好动,睡不着的话,便想着出去走一走,透透气也好。
那水晶屋用木头和绳子架起,前方有个小门,可以任人出入,他怕吵到江浪,蹑手蹑脚地钻到屋外,一股寒风刺骨袭来,叫他打了个冷颤,热得迷迷糊糊的脑袋瞬间就觉得清醒许多。此际,弯月挂上中天,漫天星斗,天山上白雪皑皑,四下里寂静无声,通明一片。周天望向远方的小村,那里黑乎乎的,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道那些坏人走了没有。
他正在百无聊赖之际,忽听脚下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不由得心头一凛,却见到许多蓝色的怪蛙从山下一蹦一跳地窜了上来。
那些怪蛙四肢有膜,脚下有蹼,双目通红,浑身蓝幽幽的泛着荧光,天寒地冻,也不知道这些怪蛙是从何而来,密麻麻的足有二百多只,个头虽然不大,可聚在一起,就有些吓人。
周天从未见过这等怪物,吓得倒退了两步,回身去找江浪,“干爹,不好了,峰顶上有怪物。”
江浪此时正在闭目打坐,玉影连环诀修炼到紧要关头,虽然听到周天叫喊,却不敢轻易乱动。
可那些怪蛙却向周天迅速席卷而来,周天心中害怕就只能绕着峰顶来回奔跑。偷眼回头一看,只见那些怪蛙所经之处,雪地里就留下一道蓝光。
周天惊得大声叫喊,“干爹,干爹!”
可江浪却还在犹豫这个时候要不要出去。一旦出去,很可能走火入魔。但是如果不出去,周天恐怕遇到了什么危险。
就在这时突然从山底下跳上来一个人,一身黑衣,手持钢刀,肩上扛着个口袋。
见周天手忙脚乱,那人哈哈大笑:“头儿说的不错,你果然还活着,快说那个老鬼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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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下意识地朝着水晶屋看了一眼,却说道:“没有人,就只有我!”
那人可不是笨蛋,见状奸笑着向前走去,弯腰捡起一只怪蛙来,笑道:“小孩儿,说谎可不好,这是我们通天教的火眼冰蟾,剧毒无比,咬伤一口,管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周天走来。
那火焰冰蟾产子大雪山的极寒之地,越是寒冷就越发精神,而且积善攀爬,受伤者吃了它,便可疗伤,但是如果本身并未受伤,食之即死。这东西本来是“神龙”的饲料,但现在“神龙”被江浪吃了,于大成觉得此物无用,就派个人用口袋把这些怪物送上峰顶。他是想,山上也没有什么吃的,这些冰蟾你们定然当作食物,到时候非毒发身亡不可。
那人身穿黑衣,手持钢刀,刚才把冰蟾放出来,却被周天发现,也是那人自己作死,竟然直接就跳上来了。
周天手无寸铁,武艺低微,早就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可那人走了几步,对他微微一笑,“杀你没有意思,先把这只冰蟾喂那老鬼!”他一边说着,一边绕过周天,又朝着水晶屋走来,只见屋内漆黑一片,水雾蒸腾,却也不敢冒然上前,只是一点一点地向前凑去。
周天这时突然张开双臂,从背后将那人死死抱住,“不得伤我干爹!”
江浪闻听,不禁觉得自惭形秽,心中暗忖道:“周天危难关头却不顾性命,想到要救我,我为何还要瞻前顾后?怕什么走火入魔?岂不是连个小娃娃也不如?”
940、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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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1、日薄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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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2、无耻之徒
于大成把手中的刀扔到一边,却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来。自古武学讲:“一寸长一寸强”,可他舍了长兵器不用,却换了一把匕首,反而叫江浪多了几分戒心,可见于大成另有特殊的手段。
江浪小心戒备,一时不敢轻易上前,于大成不是通天教的那些小喽啰可以相比,统领所有的地南传教使,是通天教四大分舵的头领之一,不但用毒厉害,武艺也是不俗。江浪心念方动,于大成已经大叫一声,扑了上来。
江浪横剑一削,于大成用匕首向外格挡,同时左手一张,忽听嗖的一声,一道寒芒从袖口激刺而出。原来于大成功于心计,右手舍了大刀不用,而是换了匕首,可实际上左手袖子里依旧藏着一把匕首,却不叫江浪看到,他有意把江浪的注意力全都引到右手的匕首上,却用左手匕首进行偷袭。等到江浪一剑削来,他两手同时攻击,暗藏的匕首突然伸出,右手匕首刀顶住江浪的剑脊,趁着江浪剑招用老,来不及撤回防范之际,骤下杀手,闪电一般,欺身近前,匕首向着江浪软肋捅了过来。这一手阴毒至极,狠辣至极,寻常人绝难闪避。
幸而江浪是个胆大心细之人,他虽然不知道对方手中另有兵器,但是见他舍了长刀不用,而是换做匕首,便已经猜到他一定有后续的手段。因此江浪非但没有轻敌,冒然进击,而且格外留神,方才那一剑只是虚晃一下,未曾用实,就在电光火石的刹那之间,两人的身形都快到了极点。于大成一刀刺向江浪,刀尖还没等沾到江浪的衣裳,陡然间剑光一闪,江浪后退一步,同时伏身向下斜刺一剑,点向于大成的小腿。这一剑出手凌厉,不但化解危机,而且攻敌所必救,于大成只得把两把匕首偏斜一格,立时跳起,半攻半守,方才勉强化解了这一招快剑。
他那些手下看来,只见两条人影,一个弯腰,一个跳起,却不知道就在这一合一分之间,两个人都已经使出了生平绝学,过了性命相搏的一招。
于大成自以为武功在江浪之上,可到此时忽然发现,这个江浪的剑法颇有大家之风,实是非同小可,那日在山洞里,他难道是手下留情,故意不使出全部本领?否则短短数日之内,他的武功怎么能进步到这种地步?
又想到前两天,江浪在峰顶舞剑,他便猜测:莫非那峰顶上有什么绝世的剑谱?如果是那样,今天想要取胜,恐怕不那么容易。一想到这些,于大成不禁暗暗胆寒。
江浪那里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于大成不是等闲之辈,攻守之际毫无破绽,自己的碎影无极剑初学乍练,能否取胜,实乃未知之数。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稍作调整,便又打在一处。江浪跨步近前,唰唰唰,连环三剑,疾风暴雨一般狠狠攻上,第一剑“蔽日踏风”取于大成胸口,第二剑“夸父追日”横扫于大成腰间。前两剑,于大成左躲右闪,还能支持得住,可第三剑“朝晖千芒”凌厉至极,便难以招架。碎影无极剑是从玉影连环诀改良而来,招数简单,但是连环在一起,就威力无穷,使到疾处,但见剑光,不见人影,经好似十几口宝剑,从四面八方攻来一般,剑气纵横,青光霍霍,将于大成的身形全都笼罩在剑影之中。旁边观战的教徒,只看得眼花缭乱,个个心惊。
于大成号称蛇王,乃是地南部武功最高之人,也的确有些手段。虽然处于下风,但招数并不散乱。武学又云:“一寸短、一寸险”,于大成的两把匕首不到一尺长,实在是已经短无可短,因此他每一招都是欺身近搏,凶险万分,如此一来,江浪的剑法虽劲,反而施展不开,双方不管是谁稍有不慎,都有性命之虞。
江浪略占上风,一剑紧似一剑,眼看胜券在握,不想激战之中,忽听“嚓”的一声响,于大成手中的匕首,陡然间暴长三尺。原来他那把匕首叫做寸芒子母剑,其中暗藏机关,刀把内藏三节短剑,一按机括,便悉数弹起,与先端连在一处,便和寻常的宝剑无异。
高手过招,只差毫厘,两个人贴身肉搏,于大成的匕首陡长三尺,就算江浪本事再高,也难以躲避。只听裂帛声响,于大成的剑已经刺破了江浪的兽皮衣裳,直插入江浪小腹,观战的众人齐声喝彩。
可是喝彩声未绝,于大成却“哎呦”一声,斜斜地跳出丈余开外,众人先闻其声,定睛再看时,才发现他的肩头上已经殷红一片。
原来于大成只见江浪剑术精妙,料想以寻常手段不能取胜,所以兵行险着贴身肉搏,想以寸芒子母剑偷袭。可他不知道的是:江浪身穿七煞印绶,子母剑虽然厉害,可终究不是神兵利器,无法将七煞印绶刺破,再加上江浪的内功也有进境,但觉小腹关元穴微微一滞,便知不妙,身体本能反应,收腹吸胸,小腹陡然间向内凹近三寸,子母剑刚点到他的衣裳,力道便已经消了,只差一点点的劲力不够,再无法向前递过半寸。
碎影无极剑的剑招何其迅捷,就趁着于大成强弩之末之势,来不及撤力进招的瞬息,抓住机会,剑锋一扫,反把于大成的肩头削去一块皮肉来。
于大成也是应变奇速,一剑刺空,立即发觉不妙,赶紧撤招抽身,向斜刺里跃去,稍慢一点,咽喉都要割断。
这一下变化太快,于大成那些手下,大惊失色,喝彩声戛然而止。
江浪迎风而立,摸了摸肋下被于大成刺破的衣服,切齿道:“无耻之徒!”
于大成偷袭不成,反而被江浪所伤,众目睽睽之下,就觉得颜面扫地,回头望了一眼众手下,“你们还站在那里看热闹吗?大家一起上,不杀了这个老鬼,我回去便杀你们全家!”
943、性命相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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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4、以火为剑
江浪见他惧了,大笑道:“我是你家太爷,你娘给我洗脚,你爹给我磕头,只有你这个不孝顺的孙子,目无尊长,要取你爷爷的性命!”
于大成被辱骂,却依旧不敢上前,江浪此时也觉得气息不畅,一时也不敢攻上,就只以嘴皮子上的功夫破口大骂:“你这个孬种,怕了你家爷爷,要么跪下磕头,要么上来厮杀,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想干个鸟肾,瞪着你一双绿豆王八眼,看什么?”
江浪是故意拖延时间只希望可以在这个时候聚集一点真力,免得敌人攻来之时,自己无法抵挡。
于大成则咬着牙听着,不时地想寻找机会,要把江浪一击致命。眼看江浪的右手向下滴血,心中暗道:他右手已废,我若是从右侧攻他,未必不能取胜,只是他手中法宝厉害,要如何抵挡?
江浪刚才厮杀时,已把长剑交于左手,也是他右手太疼,青铜剑的分量不轻,江浪内力受阻,无论如何拿不稳,见于大成只盯着他的手看,心中知道这家伙在打他的主意,江浪如果那时不换手还能糊弄一阵,换了手之后,于大成观察半天就更加确定,江浪右手已经废了,反而再无顾及。
“嘴上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咱们还是得手底下见功夫!”于大成双手持寸芒子母剑,大叫一声,直扑过来。江浪方才把他骂得狗血临头,他的心里如何能不懊恼,虽然心中仍有忌惮,但出手却更加凶狠,剑剑都是朝着江浪的要害刺来。
江浪方才打斗了半天,虽然剑术高超,可体力也消耗不少,再加上有伤在身,又是左手持剑,于大成这一轮疾功,便显得江浪左支右拙,瞬间就被于大成占了先手。
激战当中,忽听“当”的一声响,于大成以双剑击中江浪左手的长剑,三把剑碰在一处,火光四溅,江浪顿时觉得此人的力气好大,震得手臂发麻,身子也被对方带得向旁一歪,于大成看准机会,子母剑斜下一点,乘虚而入。江浪赶紧急转身形,终究慢了一步,于大成的剑刺入衣裳,再向上一挑,整件衣服被他一挑两片,寒风吹来,前襟大敞,露出里面的七煞印绶来。
于大成定睛一看,笑道:“我之前还奇怪,以为你练了九子六合功,所以刀枪不入,现在看来,你果然是内衬宝衣!真实的本事也不过如是!”说话间又连进数招,这下他知道江浪刀枪不入的秘密,便不再攻击周身的要害,反而冲着江浪受伤的右手不住发力,“先砍掉你一条胳膊,为我的神龙报仇!”
那于大成剑招愈发凌厉,江浪左手毕竟不如右手灵活,虽然有剑在手,却因内力未复,不敢和于大成以硬碰硬,勉强招架了几剑,稍不留神就被于大成一剑刺穿右臂,登时鲜血汩汩。江浪吃痛,哎呦一声,倒退半步,可于大成身法奇快,追上前去,一招“怪蟒翻身”仰着身子倒刺江浪的喉头。
江浪不敢硬磕,只得连番后退,可于大成的剑尖却追着江浪不放,地上的飞雪都被二人之气逼得飞溅,剑尖距离江浪的咽喉,始终在三寸左右的距离。
江浪退了十几步之后,后背靠上山壁,已然退无可退,于大成猛然一个翻身,转了半个圆圈,双剑齐出,一刺江浪额头,一刺江浪膝盖。
江浪只好足尖一点,腾空斜跃而起,同时挥剑反削出去,勉勉强强格开一剑,避开要害处,但是他这一跳起,对方的第二剑却到了脚背,无论如何闪避不开,江浪“哎呦”,子母剑穿透脚背,顿时血流如注。
不等江浪站稳,于大成第三剑眨眼便到,江浪再想躲避已然不及,无奈之下,只好挥剑硬碰对方的子母剑,“当”的一声响,那把青铜剑本就残破不堪,竟被于大成砍成两截。
于大成哈哈大笑,骂道:“老鬼,你怎么不骂了?你叫我声祖宗,我便叫你死得痛快些!”
江浪打架可以输,骂人绝不能输,把断剑扔向于大成,将他逼退之后,立即反唇相讥,“孙子打爷爷,是要遭雷劈的!你要杀我,你奶奶就守寡啦!”
于大成恼羞成怒,“先砍烂了你的臭嘴再说!”长剑向前一递砍向江浪的腮,猛然间江浪忽然跳起,竟奋不顾身地以胸口去撞对方的剑尖。
于大成再想收招,已然不及,宝剑刺中江浪胸膛,可出手瞬间,猛然想起江浪有宝衣护体,此时于大成不知是撤剑好,还是前刺好,子母剑反而被江浪一冲之力折弯,“咔嚓”一声,机括被江浪撞坏,子母剑外面三节连环,骤然全都收入剑柄,如此一来江浪便到了于大成的身边,单手握拳对着他的太阳穴,便是一击。
这一拳力道不小,于大成眼冒金星,踉踉跄跄后退了两步,江浪得了空隙,探手入怀将魔晶血石握在手中,大喝道:“看招吧!”这已经不是什么高明的剑法了,只是江浪兵器已毁。就想着找个石头砸死他算了,顺手抄起魔晶血石,完全是市井无赖斗殴的打法,仗着七煞印绶护体,一通穷追猛打。
方才于大成被江浪打懵了,被江浪连连砸中,但他毕竟是武学大家,瞬间就清醒过来,眼看江浪发疯一样要和自己拼命,心中又惧了,向后退了两步。
此时江浪那块魔晶血石已经举到一半,一股怒火从胸中升起,内息竟然在那一瞬突破阻滞,直抵左手掌心,压抑在丹田许久的那股内力突然爆发开来,通过魔晶血石化作熊熊烈焰,向着于大成面门疾冲而来,于大成见江浪浴火成剑,下意识地将另一把子母剑举起向上招架。
可他在那一刹那忘了火焰无形,子母剑如何能把火架开?烈焰穿透子母剑,喷了于大成满脸满身,头发、胡子、眉毛,所有带毛的地方全都一扫而光,烈火瞬间将他吞噬,于大成疼得满地打滚,手下人见状,忙上来救援。
江浪的精神为之一震,纵身跳过于大成的身躯,又向着那群喽啰直扑过来,他心中暗想:此时内力顺畅,能杀几个便杀一个,否则等下再次内息受阻,就再没有反击的机会了。一旦走火入魔,还有性命之忧。
945、口舌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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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6、划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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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7、十月朔日
于大成那边发愁,江浪和周天那边反而好过了许多。江浪知道那些冰蟾全是毒物,或许有用,就挑了几只装进口袋。白日里运功疗伤,黄昏时分,便揣摩“碎影无极剑”的剑法,那于大成果然也不来相扰。
他和周天二人相依为命,日子一天天过去,江浪手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内力也基本恢复,只是要强行运功的话,难免还要吐血,江浪心知肚明,自从那晚强行出关,救下周天,这个毛病已经是他毕生的顽疾,就算是舍利子之血和七煞印绶,也难以使他痊愈了。
这一天正午,本来响晴薄日,忽然天色就暗了下来,只见天空中的太阳突然变得红彤彤的,一个阴影慢慢将日光吞噬,半个时辰之后,整个天地间就宛若到了黑夜一般,漫天的星斗在白天出现。周天从没见过这等异象,反而有些兴奋,站在星空下看着太阳消失,高兴得手舞足蹈。
江浪心中暗道:“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月朔日,墨家的人说的不错,天狗食日果然便在这一天发生。也不知道陈瑕是否已经找到了落日神剑……”
日蚀的时间持续了没有多久,天色又开始变亮,忽然见山下的村子里,于大成推着个小车正在往山口处跑,见天突然又亮了,赶紧又颠颠地往回折返,下意识地向着江浪这个方向望了一眼,迅速又钻回山洞里去。
江浪心中暗想:“这个家伙在搞什么鬼?分明是想趁着夜色干一些不可告人之事。看来此人不知道日蚀,以为天黑了,所以就推着小车出去,没想到天这么快又亮了,所以又躲了回去,这个家伙鬼鬼祟祟,多半夜里还要有所行动,我得探个明白,免得糟他暗算。”
到了晚上掌灯时分,见对面村中的山洞里,燃起火光,江浪便叫周天先去安歇,自己则悄悄爬过山坳,在村口处的一棵大树上隐住身形,倒要看看这个于大成要做什么。
过不多时,果然看见于大成鬼鬼祟祟地从山洞里探出头来,先是往不老峰的方向望了一眼,确定那边没人监视,这才从山洞里出来。山洞旁边有个废弃的牲口棚子,他悄悄从里面推出一辆小独轮车来,跟着就往山谷的方向而去。
江浪心中纳闷:这厮莫非白天睡觉,到了夜里反推着小车去卖货?这里人迹罕至,所有的人都死了,不是卖货,又推车做什么?江浪越发觉得奇怪,蹑手蹑脚地跳进村中,那些尸体自然阻挡不了江浪,虽然发过毒誓,可江浪又不信什么巫仙,哪管那些?
只是这村中陷阱不少,江浪也不敢在地上行走,好在村中的房间高低错落,也不全都是毛毡帐篷,以江浪现在的轻功,穿房跃脊也如履平地,而且白天的时候,江浪也做足了准备,将他们爬山用的挠钩绳索,连在一处,做成爬城索,遇到过不去的地方,就借此物缠住大树、房檐什么的,也可轻松过去。
追了一段路,便出了村子,于大成毫无察觉,依旧径直往山谷方向而去,这几日也未曾下雪,地上有许多车辙印和脚印,也不知道于大成在这几日里把这条路走了多少个来回,却一直瞒着江浪,不叫他知晓。
江浪心想:我所料果然不差,这家伙白天睡觉,到了晚上就有所行动,却不知到底要做什么。
再跟了一会儿,就到了山谷附近,这里有许多矿洞,于大成推着小车进了其中一个,过了一会儿又出来,车子里便多了些锄头、铁锨、大锤等物,他四下看看,没发现有人跟踪,就把车子一拐,进了一处岔道。
江浪不由得心头一凛,暗惊道:“这厮是想逃走!”
原来于大成这两天查看了自己的存粮,觉得坚持不了多久,心想:这里到处都是矿洞,肯定有从前奴隶留下来的趁手的工具,就算大雪封山,我挖一条路出来有何不可,总好在呆着此地空耗时光,万一那个江啸天不守信用突然偷袭我,我死了都没人知道。
再一想:自己的武功不是那个江啸天的对手,等下山之后回去把此事禀告教主,叫他再派人来,必定能给我报仇雪恨,再有那山峰上肯定藏有什么绝世的剑谱,只是现在那老鬼守在那里,我想得也得不到。
因此最终于大成决定,就算遭遇雪崩,也要冒死开一条路下山去。他也并非莽撞之人,临上山时,就把地形探熟,哪里有路,哪里不可通行,哪里适合开山,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找了几个矿洞,果然就有从前奴隶们采矿用的工具,虽然日久年深,可水晶矿洞下非常干燥,那些东西还都和新的一样,他挑了几件趁手的,又推了辆小车把它们装在一处,为了怕江浪察觉,就把工具留在山路附近的矿洞里,然后用小车推着些柴火、生肉,去开山通路。挖出来的雪就用小车推到别处去,白天他就只在洞中睡觉,到了晚上见江浪休息,他才出来行动,一边生火烤肉,一边干活,到了天快亮时,再推着小车回去,本身那些雪的质地柔软,虽然堵塞了山道,但是禁不住“水滴石穿”,如此反复,几天下来也颇有成就。
今天中午,天狗食日,也是于大成这些日子太过劳累,他一觉醒来,迷迷糊糊地以为到了晚上,便又推着小车出来,却不想日蚀持续的时间太短,结果就被江浪瞧见,无奈之下只好又悻悻回去。心里还觉得纳闷,“这天怎么说黑就黑,说亮就亮?莫非这江浪还真的会法术不成?
他不知道日蚀是种自然现象,久在西域从来也不曾听说过有这等事,便以为是江浪搞的鬼,就越发担心起来。
今晚他下定决心要开出一条路来,说什么也不想在天山多呆一日。
江浪偷偷跟着,见于大成光着膀子在那又砸又刨,不免心中好笑,“你在这砸吧,爷爷可懒得管你了。”
948、再下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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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9、女娲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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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0、中原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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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1、落日神剑
江浪一听,这才知道这些人分明是为了追查落日神剑而来,可自己死在他的剑下又是何其冤枉?不等那道士再发第二剑,江浪便喊道:“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小畜生、小白脸!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道士这才发觉原来庙里的并非盗取神剑之人,不由得面有惭色,但还是厉声喝道:“没拿神剑为何门口停着那小白脸的马,人去了哪里?”
“我哪知道?去对面的屋子里,也不见出来。”江浪如实作答,那道士也将信将疑,叫两人过去查看,可对面屋子里连个鬼影也没有,道士用剑指着江浪问道:“你是何人?”
江浪反问道:“道长又是何人,到此何干?”
道士大声道:“小道漱清——玉门关西斋观观主是我师弟,那个恶贼夺了他的落日神剑,又将西斋观灭了满门,这笔债该不该讨?我此次一为找落日神剑;二便是给我门中弟子报仇雪恨!”
江浪心中一动,暗忖道:原来落日神剑已落入陈瑜手中,他还杀把人家灭门了,这下可大事不妙啊。
……
落日神剑是一把神奇的剑,至于它是如何神奇,天下间却没有几个人知晓,因为它只是被西斋观的人奉为神物,并不轻易使用,它供奉在藏剑阁的灵位之上,既不能切金断玉,也很少沾染鲜血,甚至自汉武帝始,它就从不曾出过鞘。
十月朔日,正当午时。
西斋观观主漱玉迎风而立,在他身后是道观内大大小小的道士,不下二百余众,所有人全都面无表情地站在道观前的石阶之上,怒视着阶下的一个骑着白马的少年。那少年白衣白袍,肋挎着一把长剑,长得眉清目秀,玉门关的风吹动着他头顶的书生巾,白袍随风飘荡,更显得英姿勃勃。
漱玉心中暗想:似这样一个少年,能有多高的修为?也敢大言不惭想要进藏剑阁看一眼,简直是狂妄至极。
可他的眼神又是如此笃定,如刀子一般,充满了煞气,叫漱玉不敢小觑。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从何而来,受何人主使。怎么会知道在我西斋观内有一把剑呢?”漱玉冷冷地问道。
那白衣少年在马上拱手抱腕,“在下陈瑜,刚刚从西域回到大汉玉门关,并未受任何人主使,只因鄯善国王暴毙而死,在下打算辅佐鄯善王子阿布提登基,可现在多利王篡了国王之位,使得王子不能回国,对外却说国王临终之时传位于他,似这样的扰乱乾坤,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与汉贼王莽无异,实乃人人得而诛之,在下有心相助王子殿下重登王位,溯本清源,还鄯善国一个公道,只可惜在下一个人、一把剑难以成事,所以不得不前来求观主。还望观主成全,事成之后在下定然相报。”
漱玉冷笑了一声,“好个大胆狂徒,你身为汉人,那鄯善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再者,本观庙小人微,本来只是江湖上一个不入流的门派,在玉门关开山立派,也无非是为祖师爷传道,从不过问国事,别说是鄯善非我族类,就算是大汉的玉门都尉,我等也从不与之来往。我们西斋观怕是没有阁下要找的人和东西,也没什么人能帮得了你,阁下还是请便吧。”
陈瑜在马上点了点头,沉吟了半晌,笑道:“落日神剑便在你们道观的藏剑阁内,我只要看看那把剑是真是假!”
漱玉身后有个道士喝道:“落日神剑是我们的镇派之宝,又不是玩物,岂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观瞻的吗?”
漱玉把手一摆,“长清,不许多言!”
那叫做长清的道士怒目不语,漱玉接着说道:“若只是瞻仰宝物倒也没什么,但是这位朋友又说要管鄯善的国事,但不知看我神剑一眼,如何管得了天下大事呢?”
陈瑜笑道:“如果它果真是件宝物我自当把它带去鄯善,诛杀乱党,拯救万民,如果它不是宝物,那于我无用,你们继续供奉也就是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漱玉更是眉头紧锁,质问道:“阁下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便是要抢我派的神剑了?”
陈瑜抬头看了看天空,其时头顶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他这才缓缓点了点头,“落日神剑既然是宝物,自然交给能守住他的人。此剑留在你们这里,就只会给诸位带来无穷祸患,既然如此,就莫不如交给在下保管,等他日天下平定之时,我再双手奉还也就是了!”
长清怒斥道:“岂有此理!你多大的年岁,也敢口出狂言!”
陈瑜冷笑道:“武功的高低,岂能以年龄论短长,非是在下口出狂言,只是你们这西斋道观的名字实在不好,不适宜收藏这把神剑!”
“我们道观的名字哪里不好?”长清怒道。
陈瑜跳下马来,笑道:“自古,白日尽处,夕阳西下,人死驾鹤西去,你们的神剑名为落日,道观的名字又叫西斋,实在是晦气得很。再留着这把神剑,在下怕诸位要有杀身之祸呀!”
“好个狂徒!”长清再也忍无可忍,掣剑在手,一个纵身从漱玉头顶飞过,手里挽了个剑花,对着陈瑜的肩头便是一剑,这还是手下留情,否则这一剑直取心脏,定要把陈瑜扎一个透心凉不可,说时迟那时快,陈瑜右手在肋下一抹,长剑出鞘,向上一撩,只见白光一闪,当的一声,长清的剑脱手飞出,陈瑜一个上步,剑尖已经点在长清的咽喉要害,“这位道长,剑法如此拙劣,怎么能守护落日神剑呢?”
那把被磕飞的宝剑,扑哧一声刺入道观前的荒地里,仍在兀自颤动。长清只觉得双臂酸麻,双手还在微微颤抖,不敢再说一句废话。
漱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少年出手如电,内力精湛,绝非等闲之辈,自己这点斤两万万不是他的对手,一想到此节,漱玉心中先怯了三分,向后倒退了两步,对手下的小道士说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各部弟子,全力护剑,一起对付这狂徒!”
952、藏剑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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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3、天狗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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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4、剑亡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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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5、中土豪杰
陈瑜虽然夺了神剑,这次却没有杀人。而真正的杀人凶手,既不是陈瑜也不是陈瑕,而是另有其人,兄弟二人对此全都一无所知。
陈瑜打算在鄯善斡旋,希望可以说服多利归顺匈奴,如果那样,就可以兵不血刃拿下鄯善,完成了优留单于的托付,如果多利一意孤行非要和匈奴为敌,陈瑜也只能将其灭国。这两日在鄯善进展的不太顺利,多利亲王不敢与大汉为敌。只因西域战事胶着,大汉西域都护府收服于阗国受阻,与匈奴人僵持不下,因此多利亲王打算再观望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可陈瑜只有一个月的期限,实在是等不得。这一趟算是无功而返,无奈之下只好按照优留单于的交代,去焉耆国借兵,到时候师父呼衍洁再带鄯善王子阿布提前来接替多利的王位。
他连夜离开鄯善直奔焉耆国,半途中便又与漱清带来的那些好手相遇。众人要杀陈瑜,可陈瑜却不想和他们打斗,更何况漱玉虽然武艺平平,那漱清却比他师弟要厉害许多,再加上中土武林不乏高手,不是西斋观的道童可以比得了的。陈瑜以玉影连环剑砍翻了几个人之后,不敢恋战,便骑马跑了。好在白龙马够快,那些人一时也追他不上。
漱清等人循着马蹄的足迹,一路狂追,便在伊吾卢这里发现了陈瑜的白马,以为他定然藏身在庙中,又恐他的剑法太劲,因此先射一通弓箭,漱清则悄悄上了屋顶,他用的也是一把宝剑,奋力一砍,竟把江浪面前的铜鼎砍为两半。
这期间的过程错综复杂,漱清等人自己还摸不着头脑,到底行凶者是陈瑜还是陈瑕。因此他能告诉江浪的信息,也非常有限。可江浪聪明过人,再结合以往的亲身经历,一听落日神剑被夺,又有人将西斋观灭门,心中便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问道:“那行凶者可曾留字,说:杀人者陈瑕是也!”
漱清皱了下眉头,倒提着宝剑说道:“不错,你是如何知晓?”
江浪道:“我不但知晓这件事,我还知道杀人的不是陈瑕!”
“那就是陈瑜!”
江浪摇头笑道:“也未必是陈瑜。”
这时屋外四十几人一起撞破庙门,全都拥了进来,众人各持兵器把江浪团团围住。一员壮汉大叫道:“庄主,和他废什么话?那白马在外面,此人就算不认得陈瑕或者陈瑜,也多半与那人有关!先抓起来,暴打一顿,再问他那小白脸的下落!他敢不说就砍断手脚……”
江浪闻听皱了下眉头,冷眼把众人扫了一遍,见说话之人不到五十岁,手中提着一把开山斧,粗眉大眼,身材健硕,便笑道:“我倒是谁,原来是幽州神斧门的齐衡,你不在幽州抡斧子砍柴,却跑到西域来做什么?”
那人微微一愣,“你怎么认得我?我在西域可少有走动。”
“我不止认得你,”江浪随手又点指一人,“这位手持鱼叉,头戴斗笠,想必是彭泽门的人,你的鱼叉尖端用万年金刚石打造,应该便是彭泽门的掌门了……不知令尊杜宪在鄱阳湖可还安好啊?”
拿鱼叉的也是一惊,“在下叫杜威,莫非阁下认得家父吗?”
江浪也不回答,又指着两人说道:“阁下应该是南海派的龙崖,这位想必是长沙的阮翔……虽然都不是中原地区,却也都算得上是我大汉的豪杰,不知何故到西域来啊?”
齐衡大声说道:“我们来找漱清庄主,为的就是拿姓陈的那个恶贼,你到底是什么人?莫非我们这些人你全都认得?我怎么没见过你?”
江浪哈哈大笑,“要说西域武林在下可能一无所知,但是诸位都是中土一带成名的豪杰,我虽然在西域也略有耳闻啊。实不相瞒,在下江啸天,是大汉傅毅大人门下的一个门客。二十多年前,朝廷要调查中土武林中各门派的底细,看看其中是否有什么反叛之人,恰好我曾参与此事,因此你们的情况,我全都知晓。只是时过境迁,那年我才十几岁,还是有很多人我记不得了,各位你们当时应该也不过是门派中的一个弟子,想不到这么多年之后,已经都是独挡一面的掌门了,这么多掌门、高手,我以为是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却要合力对我一个孤老头子下毒手,未免说不过去了吧。杜威,当年你爹打遍长江两岸未逢敌手,可从没有以多欺少的时候,你虽然年纪轻轻,但好歹也是一派之长了,却和这些人同流合污……我真替你爹感到羞耻啊……”
“去你娘的!”齐衡骂道:“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到底那个小白脸在哪里,你又怎么知道发生在西斋观里的事的,是不是他告诉你的?”
江浪冷哼一声,“爷爷从来不受人威逼,别说我不知道小白脸是谁,就算知道,你这么和我说话,我就算一死也不会告诉你!”
漱清把手一挥,上前躬身抱拳,说道:“江兄,那陈瑜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又夺走我门派镇派之宝,如果江兄肯告知他的去向,在下愿意赠你黄金千两。”
江浪笑道:“久闻漱清道长大名,那时不过是往来张掖和敦煌的一个行商,想不到多年以后出手这么阔绰,居然一开口就是黄金千两,我看这些江湖豪杰多是冲着的钱财来的吧,这样的人,都是你有钱时,他们就来讨好投奔,叫他们做狗他们也愿意,等你没钱没势之时,他们如果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很讲义气了!”
“岂有此理!”众人纷纷喝道。“你这老东西是不是找死?”
“你是哪里来的鸟人,在这里信口雌黄!”
“再要乱说,爷爷砍了你的狗头!”
漱清皱眉说道:“这些都是我生死弟兄,为了助我报仇而来,岂能如你说的那样不堪?你不必拖延时间,到底阁下知道些什么,不妨明言。”
“废什么话?”齐衡怒道:“我早说了把这老小子先打一顿,看他还是否在这胡言乱语!”
江浪白了他一眼,笑道:“看来我想说的时候,总有人不叫我说,漱清道长,你不管管你的手下吗?”
“全都住口!”漱清往下压了压火,“既然你与仇人不是一伙,又是吴地口音,大家同是汉人,我且信你一次……你刚才说杀人的不是陈瑜,也不是陈瑕,那到底是谁?”
956、无法开脱
江浪本想说出实情,但转念一想,周天还在神龛下面,如果听到李云帆冒充陈瑕,四处行凶,恐怕会待不住。我若说是李云帆做的,又拿不出真凭实据,反而有污蔑他的嫌疑,等我要真的报仇那天,周天突然问起,一定就看不起我。
再一想:漱清身负大仇,而其他人知他有钱有势方才依附,虽然是中土的高手,却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江浪之前说他在傅毅手下调查各门派的情况所言非虚,这些中土人士大多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很多人身上都有人命在身。江浪猜想:这些魔头跑到西域来依附于漱清,一来是因为漱清名声大,钱财多;二来,也有躲避官府追查之嫌。
周天若是被他们发现,肯定凶多吉少,就算他们是真的英雄豪杰,可此时全都红了眼,拿周天来要挟自己,也未可知。江浪久历江湖,什么场合没见过?如果轻易说出真相,这些人也未必肯信。
想到此处,便微微一笑,道:“我只知道不是陈瑕……至于是什么人干的嘛,却不得而知……”
“一派胡言!”齐衡怒道:“难道漱玉道长临终之前还会冤枉别人吗?那个人已经报了姓名,还能有假?”
齐衡说话声如洪钟,震得庙堂嗡嗡作响,江浪也不和他一般大喊大叫,笑道:“齐大侠此言差异……我问你,陈瑜、陈瑕年纪多大?各位之前可曾听过此二人的名号?”
齐衡微微一怔,支吾着说道:“陈瑜倒是不曾听说,不过大漠第六鬼——陈瑕在西域横行无忌,所向披靡,他的名声可早就流传在外,各西域小国,稍微懂点武艺的,谁不知道陈瑕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阁下这么问有什么企图?”
“不错!”杜威高声说道:“陈瑕已经恶名远扬,别说是西域,就算在大汉,恐怕也有耳闻。他每次行凶都要留下七个大字:杀人者陈瑕是也!半年之间,各地凶案数不胜数,从渔阳郡一直到西域,陈瑕所到之处,全都是血流成河,无一例外。这次西斋观的惨案必定还是陈瑕所为!”
那个叫阮翔的汉子也说道:“实不相瞒,陈瑕作恶无数,人神共愤,我等皆为中土武林人士,不远千里到敦煌投奔漱清道长,你以为所为何事?”
江浪心头一凛,试探着问道:“莫非是为了陈瑕而来?”
阮翔道:“那还有假?”
江浪这才知道,这些人齐聚在漱清庄上,并非只是为了贪图钱财,而是和那个假陈瑕所做下的案子有关。如此一来,陈瑕恐怕难有立锥之地。李云帆处心积虑,这般陷害陈瑕,究竟是为了什么?
漱清正色道:“陈瑕作恶多端,武林同道早有耳闻。因此共聚敦煌清逸庄上,商议着如何铲除此贼,却不曾想,那陈瑕狡诈异常,居然趁此机会偷袭了西斋观。之前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挑起这杆大旗,共同剿灭此贼,可我不去惹他,他如今却已经惹到了我。西斋观被灭满门,镇派之宝被夺,那是师弟漱玉亲口对我说的。如今师弟已经羞愤自尽,难道此时会是假的吗?阁下与陈瑕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一味替他开脱?”
江浪顿时觉得此事难办,陈瑕的题字每个凶案现场都有,等于现在人家人证、物证俱在,就算江浪知道真相,恐怕也难以叫人置信。
他一时想不出什么开脱之词,便仰天大笑,仿佛听到了天下间最可笑的事情,笑起来没完,甚至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齐衡、阮翔、龙崖等人齐声喝道:“你笑什么!”
江浪哪里是在笑,他是在想说辞,免得他人误会陈瑕。半晌之后,忽然神色骤敛,冷哼一声说道:“杀人者陈瑕是也,他为什么要留下这个题字呢?”
齐衡道:“当然是为了闯出名堂,否则天下人谁知道有陈瑕这一号?”
江浪点了点头,道:“说的不错,可是各位,你们有谁见过陈瑕行凶?难道别人不可以借陈瑕之名作案吗?现在我就在这里题字,写上杀人者神斧门齐衡、南海派龙崖,可不可以?依我之见,那天有两个人到西斋观,一个自称陈瑜,而另一个自称陈瑕,这件事就未免太蹊跷了。所以我说,行凶者可能另有其人,为的是嫁祸于人……”
漱清皱了下眉头,“是否有人嫁祸,我也不得而知,不过阁下之言实在荒谬,大漠第六鬼之名,传遍西域,不管是焉耆、于阗乃至于匈奴,听到陈瑕二字,全都谈虎色变,可见此人凶残至极,这又岂能作假?纵然有人嫁祸,可也不至于把他的武功吹得神乎其神。至于陈瑜是什么来历,我等就更不得而知。但是此人扬言要颠覆鄯善的王位,绝不是什么好人。之前我等也曾与陈瑜交过手,这些是他亲口承认,你还有什么可替他们开脱的呢?”
江浪道:“陈瑜暂且不理,但据我所知陈瑕所杀的全都是与通天教有关的人,那通天教亲匈奴而仇大汉,四处招摇撞骗,广收教众,蛊惑人心,欲与我大汉为敌,陈瑕杀他们正是为大汉平定西域扫清障碍,又关中土武林什么事?除非……呵呵,除非西斋观的观主与通天教有来往!”
此言一出,人群哗然,漱清忍无可忍,怒斥道:“大胆妄人,你替陈瑕求情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诬陷西斋观的观主,死者死矣,又岂容你坏我师弟清白?”
龙崖说道:“此人黑衣黑袍,分明就是通天教的教徒,我们还等什么,杀了他再说!”
他这里话音刚落,那齐衡早已按捺不住,挥动大斧,对着江浪的面门便砍了下来。
江浪足尖一点,后退两步,“且慢!谁说穿黑衣的便一定是通天教的人,难道你们这里没有穿黑衣的?”
众人左顾右盼,这其中还真有两个穿着打扮与江浪相似之人,齐衡却道:“废话!我等都是中土来的好汉,就算穿黑衣也不是通天教徒!”
957、话不投机
那齐衡冲动至极,也是为了在漱清面前有所表现,否则这几日奔波下来,那些食客寸功未立,不免也对不起漱清所花的银钱,因此漱清还未表态,其他人却全都吵吵嚷嚷地要和江浪拼命。齐衡虽然长相粗犷,却还不是个莽撞之人,一斧子被江浪闪开,便知道此人有些本事,因此现在只是叫嚷,却不出手。
一旁的杜威年轻气盛,按捺不住,心想:齐衡都动手了,我们若出手慢了,倒显得不如别人,将来在漱清道长以及众人心目中,就显得我彭泽门无人。杜威的父亲已死,彭泽门的声望大不如前,因此他是想借此次追查陈瑕的机会,在武林同道中立一立威风,管他江浪是什么傅毅大人门下,是不是汉人,只求打上一仗,也好扬名立万。因此旁人不出手,可杜威却上前一步,手中鱼叉向江浪小腹一点,喝道:“得罪了!”
他这鱼叉实际上是源自一路捣马突枪的枪法,原本是用于疆场厮杀,老掌门在世之时,因长枪不适宜近战,所以化枪法在一根齐眉的鱼叉之中,讲究的是扎、刺、挞、抨、缠、圈、拦,变幻莫测。
只是他这路枪法,用于疆场征战固然厉害,对付寻常的武夫也尚可,在江浪等人看来便如小儿相戏一般。江浪脚步也不动一下,只把身形微侧,杜威的鱼叉贴着江浪的腋下就扎了过去,却连汗毛也未曾伤到。
杜威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干瘪的老汉身手倒是不凡,当即抖擞精神,把那根鱼叉舞动如风,江浪却只是以双掌抵挡又不还手,那杜威连刺了十几叉,江浪脚步都未曾一动一下。
其他人都是武学行家,其中也不乏高手,早看出其中端倪,杜威绝不是这个江浪的对手,不过十来个回合,江浪未出一掌,可再看杜威,腾挪闪展,上下翻飞,好似一个活猴子一般在江浪的身前身后,身左身右来回奔走,只是没有一叉伤敌,空耗体力而已。
江浪一边打一边笑道:“杜威,你的武功可比你老子厉害,再打下去,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杜威闻听精神大振,把那条鱼叉舞动更欢。可漱清等人却都看出事情有些不对,那江浪只要随手一拨,就能取胜,可他偏偏只是招架并不还手,所为何故?
江浪可不是笨蛋,对方人多势众,高手如云,特别是那个漱清,绝非什么等闲之辈,单打独斗江浪也未必能是人家的对手,如果他们全都一股脑冲上来,江浪就无论如何抵挡不住,反而这个杜威不识好歹,非要做出头鸟,那就与他一直缠斗,坚持半个时辰左右应该不成问题,再等一等陈瑜去而复返,事情多半还要有什么变数。不然的话,胜了一个年纪轻轻又根基不牢的杜威,脸上也没什么光彩。要是因为打伤了他,与这些人结下梁子,反而凶多吉少。
因此江浪不慌不忙,就只与杜威在庙中周旋,铜鼎被漱清砍成两半,这时残余的火光也渐渐熄了。黑暗中打斗本来更加凶险,可江浪却突然欺身迎上,杜威也看不清他是如何过来,顿时大惊,反手一叉,当胸刺去,江浪故意大叫一声,“好厉害!”身形一晃,闪过一边,反而露出身后的龙崖来,偏偏龙崖穿的也是一身黑衣,黑暗之中,杜威来不及收招,反而一叉冲着龙崖的胸口刺了下去。
漱清见状忙喝道:“住手!”话音刚落,但见寒光一闪,杜威的鱼叉已经被他用剑架开,“这个姓江的好不狡猾,他故意引你去刺自己人,这女娲庙里地方狭窄,如果要打不如到外面去,免得伤及无辜!”
杜威怒道:“我本来占尽上风,你们全都散开,待我生擒这个老东西!”
阮翔道:“漱清道长一番好话,你爱听不听,以你的本事就算打到天亮也不可能是人家的对手,要么让开,要么到外面去,免得我等在这里无所事事,还要受你连累!”
江浪闻听心中一动,暗想:“原来这些人也是面和心不和,乌合之众而已!”
他故意大叫一声,叫杜威刺中他的软肋,“哎呦,我中叉了!果然英雄出少年,可比那些成名已久的英雄,光说不练要厉害得多了。”
江浪有七煞印绶护体,虽然中叉也无大碍,杜威自以为得势,更加不肯罢手,“我自己已经够了,怕连累的,你们出去吧,漱清道长,不必担心,此贼我定然拿下!”说着话又是一叉,迎面刺来,江浪故意转到阮翔身前,见鱼叉刺来,猛地一闪身,那鱼叉就直奔阮翔哽嗓咽喉。
阮翔吓了一跳,抽出腰间的柳叶刀向外格挡,同时左手抓住鱼叉的叉杆,飞起一脚把杜威踹倒在地,骂道:“没眼力的东西,要杀我吗?”
杜威赶紧腾地跃起,想不到一招之内就被阮翔打败,顿时哑口无言。
阮翔把刀一横,“叫你看看我怎么和他打的!滚一边去。”说话间先是一刀劈向杜威,杜威大惊,赶紧向后纵身,后面还有几个人看着,他这一跳,旁人怕撞到,便全都向屋外闪去。庙里面黑漆嘛唔,杜威也没看清脚下,一脚踏上门槛,仰面摔倒。
江浪却道:“可惜你这么好的武功,那些武林前辈都瞧你不起!”
阮翔冷笑道:“你这个奸狡之徒,不必挑拨离间,在下长沙郡五方门阮翔,领教阁下的高招!”
说罢双手一合一分,那把柳叶刀居然一分为二,他左右手各持一把,原来此人是以双刀为兵器的。
此人身材不高,却一招将杜威踢出门外,倒叫江浪不敢小觑,笑了笑说道:“早就听说五方门的阮翔掌门两把柳叶刀出神入化,在下甘拜下风,还是不要打了吧。”
“不打?”阮翔冷哼一声,“你现在怕了的话,就说陈瑕究竟在哪里!”
江浪笑道:“我都说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可是你们这些人非要缠着我不放,不知是何道理。”
“不说,就打到他说!”齐衡高声喊道,见阮翔还不出手,便道:“怎么,堂堂五方门的掌门,这就怕了?那怎么对付陈瑕?”
958、神前激斗
阮翔把牙一咬,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来,“我怕谁呀!”
但见双刀一展,霍霍生风,刀光如练,反而向着齐衡劈来,齐衡大惊,下意识地抬斧子去迎,哪知阮翔这一招为虚,只晃了一晃,旋即回身横扫江浪的腰间。齐衡的斧子举到一半,什么也没碰到,好不尴尬,知道自己是被那阮翔明戏弄了一次,顿时觉得面上无光。
五方门的刀法,走的是八卦路子,阮翔身材矮小,双刀又不算太长,在狭小的娘娘庙使出来反而比杜威和齐衡都要灵活。江浪这次再不可能不动脚步就能自保,眼看对方双刀连闪,他也只能拔剑相迎。虽然他碎影无极剑已有造诣,却因内力反噬,所以不敢轻易使用内力,便只以精妙的剑术与之相斗。先防住腰间一刀,同时连消带打,反斩阮翔肩头。
阮翔身子斜飘而去,到了江浪左侧,刀光一闪,斜砍江浪的颈部,待江浪出剑格挡,他却又跳到右侧,依旧是砍江浪的脖子,那阮翔身法快得出奇,当真是只见刀光,不见人影,而他有双刀优势,攻击的又往往是江浪难以防御的部位,稍有差池,他就要在江浪的身上捅两个透明的窟窿。
眼看着阮翔占了些上风,龙崖又按捺不住,心想:这场功劳可不能叫你一个人得了,就算抓不到陈瑜、陈瑕,抓到这个家伙,漱清庄主也要给些赏钱。
想到这里,那龙崖便道:“这位江兄,既然你也认得我,那就不妨也和我较量较量!”说着话,扯出一口宝剑,加入战团,霎时间剑光暴长,犹如洪波决堤,威势惊人。江浪一把剑对付三把兵器,而这两人又都是武林中的掌门级的人物,多少有些应接不暇,眼看对方宝剑厉害,也只得挥剑荡开。剑光连闪,把龙崖逼退两步,可身侧阮翔的柳叶刀却又砍到,听到背后风响,江浪来不及回身,只得仗着七煞印绶护体硬接这一刀,不料,龙崖却突然进前一步,一宝剑架开阮翔的柳叶刀,替江浪挡住。
这一下倒是大出江浪意料之外,眼看龙崖肋下有个破绽,对着那里猛刺一剑,眼看就中,漱清却又突然出手,江浪使的毕竟是一把普通的长剑,漱清所用的则是神兵利器,剑尖点在江浪的剑尖之上,又准又快又狠,当的一声火星四溅,竟把江浪的剑尖给拗断了。
江浪大惊,连挥宝剑向后急退,大腿撞到神龛边缘方才止步,猛然想起这下面还有一个周天,便再不敢后撤,大声道:“好个中土武林的豪杰,你们要么是各门各派的高手,要么是各派的掌门,难道这是要倚多为胜吗?”
有人大声说道:“就算倚多为胜,又能如何?”
漱清道:“只因你方才痛下杀手,我不得不出手救援……”漱清说完不由得心头一沉,想不到中土武林已经沦落至此了,他不由得暗叫一声惭愧,低头倒退着走出庙门。
不是中土武林没落,而是有德有行的武林高手不在草莽之中。汉人独尊儒术,而儒家讲究: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不管学文,学武,最终为的是一个“仕”字,只有做官才是最体面的。大汉又正值鼎盛,不似那动乱年代,因此很多武艺高强者,全都投身朝廷。像那些有侠义之风,如墨者之流的名仕就倍受排挤。
“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秦代以法家治国,对于侠客和儒者,自然全都深恶痛绝。到了汉代之时,骨子里虽然还是少不了严刑峻法,可此时的儒家早已登堂入室,倍受尊崇,儒家也好、法家也怕,哪怕是清静无为的道家,都有了不错的前途,唯独游侠依旧为当朝者所不耻。因此那时民间的武林,尽管派别林立,却很少有像荆轲、孟胜、要离那样的侠士了。
漱清还知廉耻,不想倚多为胜,堕了名声,阮翔、龙崖诸人可不不管那些。为了擒拿江浪,逼问陈瑕或陈瑜的下落,找漱清换两个钱使,竟是豁出命去。只是两人又谁都不想对方立这个功劳,往往一人眼看得手,另一人却从旁破坏,结果三个人在庙内打了半个时辰,江浪竟觉得与和杜威相斗没什么区别。有些破绽可防可不防,都被对方自己人给破解了。他现在反而好似置身事外,看着二人打斗,反把这两人的武功底子摸得七七八八。
齐衡见打得热闹,越看就越觉得好笑:看起来这个江浪武功不是很高,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要不是阮翔和龙崖勾心斗角彼此牵制,这会儿恐怕早就把此人拿下。
其他人也都和齐衡是同样心思,只不过现场刀光剑影,屋内空间狭窄又施展不开,所以都只在一旁观战。
三个人又斗了数个回合,恰逢江浪以一敌二,与那两人正面交锋,后心却朝着齐衡的方向,那齐衡狡猾,心知着一个绝佳的偷袭机会,因此无声无息举起斧子,对准江浪的后脑猛地劈下。
猛听得江浪一声长啸,陡然间剑招突变,身子忽然化作无数虚影,但见寒光耀眼,竟好似化身千百人,四面八法都是江浪的剑影,只一瞬间便反客为主。剑光一笼,反把齐衡让到身前,此时柳叶刀、宝剑、铁斧齐至,可中间的江浪却突然不知所踪,三样兵器交叉在一处,三个人也同时被震得倒退两步。
龙崖道:“干什么?”
阮翔道:“疯了吗?”
齐衡则说道:“找死!”
三句话各有不同,却是同时出口。而这时江浪已经跳到女娲神像的脚边,手持那没有剑尖的长剑,哈哈大笑:“三位武功高强,在下算是领教了。以你们这样的武功,还想对付陈瑕,真是痴心妄想。”
“岂有此理!”三人被江浪奚落一顿此时反而团结起来,一起朝江浪扑来。
江浪翻身跳下神龛,落在三人身后,把手中长剑一抖,先奔阮翔而来。阮翔不敢怠慢,嗖地蹿上丈余,喝道:“要不是那两人碍手碍脚,我早把你拿下!”
他的步伐以五行八卦为主,讲究的是轻灵迅捷,再配合上双刀的确厉害。但是江浪方才交手许久已经把他的套路摸了一个一清二楚。此人的招数虽妙,可惜应变不足,翻来覆去,始终都是那几路刀法,因此江浪不慌不忙,也用八卦步伐与他游斗。虽然他使的是单剑,可使的招数却与阮翔的刀法如出一辙。
959、教主临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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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0、玄阴神指
那顶大轿晃晃悠悠,轿顶上还挂着一圈小灯笼,也左摇右摆,周围几人又穿白袍,而旁人皆为一身黑衣,夜里看去,影影绰绰,不大清楚,那顶大轿便如明灯一般,格外显眼。
杜威低声说道:“好大的架子,皇帝出行也不过如此!”
阮翔则笑道:“可不是?周围人穿着黑衣,中间却一片雪白,又点着白色灯笼,简直和出殡奔丧差不多。”
二人哈哈大笑,对视一眼,又各自冷哼一声,扭过脸去。
不多时,众人抬着轿子到了女娲娘娘庙的门前,一人大声道:“落驾!”
十六个轿夫单臂举着碗口粗的木桩,一起半蹲,那轿子四平八稳,轻轻落地,一点声音也没有。漱清暗自琢磨:这十六个轿夫都不是等闲之辈,好大的力气。
锣鼓声骤停,众人却还在齐声喊道:“通天神教,福泽苍生,永享极乐,万劫不灭!教主临凡,四海臣服,众神齐贺,天下归心!”
此番话连喊了数遍,轿前的一人,才把手一挥,喊声戛然而止。轿子两侧各站出八个人僧人来,与其他弟子不同,这四个人的穿着异常华丽,五颜六色不说,上面镶嵌的珠宝在火光下熠熠生辉,夺人双目,看年岁已经不小,胡子全都花白,但是走起路来足不点地,脸上毫无表情,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伫立在风中,动也不动。这八个人的身后又站着两人,一个是黄衣僧人,另一个则是个红袍老者。
别人都不认得这两人,江浪在女娲庙门内向外偷看,却认得那黄衣僧人正是淳于炎,而那红袍老者却是耿珊海,想不到巫仙并没有杀他,也没带他去昆仑山,反而送回了通天教去,到现在又出来作恶。他是巫仙的人,巫仙又怎么可能轻易处置他?
江浪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通天教教主和左右护法同时到此,所为何事?”可不要叫淳于炎和耿珊海把我认出来,否则的话,以我的本事不是这两人的对手。更何况通天教的教主亲临,恐怕武功更高。想到这里江浪哪里还敢出去,蹲在窗根下面,低声对周天说道:“听到没有,通天教的人……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也不要出来。”
周天在神龛之下答应了一声,掀开帘子问道:“他们来做什么?”
江浪吓了一跳,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叫他回去。
只见队伍中走前一人,指着漱清喝道:“通天教教主阿修罗发法驾在此,你们是什么邪魔外道,见到教主还不跪地参拜!”
齐衡怒道:“我们是邪魔外道,你们这些人装神弄鬼,要我看你们才邪魔!”
龙崖也道:“早听说通天教的人蛊惑人心,今日总算得见端倪。”
“大胆!”一声大胆,倒有数个声音一起发出,“你们汉人可以不信巫仙,却不能不拜教主,早晚有一天,我们通天教要进入中土,叫四海臣服!”
众人定睛观瞧,见对方说话之时,没有谁的嘴角是动一动的,一个个好似木桩一样,也不知道这话是出自何人之口。此情此景实在诡异,齐衡、龙崖等人谁也不知这是什么手段,顿时议论纷纷。
漱清久在敦煌,倒是听说过一些,大声道:“原来是腹语之术,没什么大不了。大家不必惊慌!”
这时淳于炎厉声喝道:“你们这些中土的败类,见了教主,还不跪下请安!”
杜威年轻气盛,抢前一步喝道:“我们上跪天子,下跪父母,岂能跪你们这些番邦魔教?”四海臣服,好大的口气,你们在西域可以一手遮天,但是通天教可管不了我们中土武林……”
话音刚落,轿子里忽地飞出一道白影,杜威还没等看清,就觉得肩头、膝盖,连中数指,浑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光一般,原来是在瞬息之间被对方连点了七处大穴,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那白影一晃已经回到轿内,连面也未曾见到,只有轿前的白色门帘依旧晃动。
这一下所有人全都大惊失色,有胆小的大叫道:“是鬼?”
阮翔方才说这伙人和出殡差不多,现在发生这样的怪事,不由得他也觉得心头一颤,难道真的有鬼?否则这人的身法怎么可以快到这种地步,低头一看,地上连个脚印也没有,可杜威早已经双膝跪倒,浑身发抖。
轿中之人这才说道:“罢了,不跪就不跪,他们又不是教徒。不过那位小哥,已经中了我的玄阴神指了,哈哈哈……中土武林,简直不堪一击!”这人的声线处于阴阳之间,也听不出他是男是女,如刀子一般凄厉刺耳,在场的所有人全都觉得极不舒服,又那内力较弱的甚至觉得呼吸不畅。
话音刚落,众人齐声颂扬:“教主神通广大,武林至尊,威震西域,万寿无疆!”也不知威震西域和万寿无疆有什么关联,但是那教主听来却极为受用,哈哈大笑。
这时淳于炎笑道:“教主,下次这个口号要改一改……”
阿修罗在轿内微微一愣,“哦?那依护法之见呢?”
淳于炎道:“属下虽然久未回中土,不过这些人我早有耳闻,他们都是中土的武林豪杰,我通天教从来只在西域和大月氏之间活动,还从不曾踏足中土,今日既然把他们打败,那就等于是降服了整个中土武林,既然如此,教主理应威震天下,而不仅仅局限于西域。”
阿修罗大喜,“护法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明日我便把玄阴神指传给你……”
淳于炎赶紧跪地谢恩,“多谢教主提拔!”
一旁耿珊海忙道:“如果要改,那末一句也应该改一改!”
阿修罗问道:“那还要怎样改?汉人的好词,我觉得都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耿珊海道:“不够,不够,万寿无疆,终究还有个万字,那一万年之后又当如何?所以应该改成‘老也不死’。”
耿珊海南疆人士,对汉人的话也不是特别精通,老也不死,那不就成了“老不死的”?再加上耿珊海也是个娘娘腔,说起来扭扭捏捏,汉人中就有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老不死的!你们这些蛮夷真是蠢到了家!”
“大胆!”也不需阿修罗发话,便有许多人用腹语齐声大喝。
961、剑断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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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2、擒龙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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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3、同路之人
江浪本是一番好意,可漱清又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见江浪只是耸了耸肩,含笑不语。心中更加恼怒,“你也算是个中土的好手,却和擒龙大圣一样,要在西域仰人鼻息。真是丢尽了我中土武林的脸面!”
说罢漱清挺身而立,叫人把龙崖抬走,单手一指轿内,高声道:“通天教教主你连伤我三个朋友,今天倒要向你讨教两招!”
江浪心中暗想:我好心救你,你却自己要作死。
“和我打吗?”阿修罗道:“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如你所说,那就算是正式的切磋了。”
“不错!”漱清朗声道。
江浪这次可不再沉默,笑道:“就凭你,怎么能是教主的对手,就算教主赢了你,人家也只会说教主以大欺小。你招子放亮一点,还是赶快离开此地,要么就和我一样加入通天教!不然的话,教主一出手,恐怕你的脑袋就得搬家。”江浪这是好言相劝,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目前的状况,漱清等人如果和通天教动起手来,绝难生还。
可漱清铁骨铮铮,偏偏不肯屈服,大声喝道:“我漱清自认武艺低微,不如教主这般神出鬼没,可也不代表我们这些人就任你欺凌,今日就算身为厉鬼,又岂能向你这等妖言惑众之辈求饶?可惜我大仇未曾得报,却要命丧于此……来吧!”
江浪又道:“你说动手就动手,难道堂堂的教主要听你的号令?”
也不知阿修罗是否正要出手,不过他听了江浪的话,反而觉得很有道理:“说的对,我通天教福泽苍生,为的是叫所有人都长生不老,又岂是滥杀无辜之人?刚才那个家伙的腿也是你们自己人砍断的,我的护法可从未说过要杀他。听您们汉人常说:以德服人?本教又何尝不是呢?否则的话,我通天教又怎么会在西域各地广收教众,如果有人不服我通天教,我就将他剿灭,那传扬出去,只会说我这个教主太过残暴。至于你要与我比武嘛,呵呵,你还不够资格。”
漱清微微一怔,“那你要如何?”
阿修罗道:“其实我来此地是为了找一个人……本宫自出关以来一直都想找的人。”说着,阿修罗深吸了一口气,嗅着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药香之气,这股香气旁人全都察觉不到,唯有阿修罗可以肯定。他缓缓说道:“这里妖气弥漫,味道很重,说明此人一定到过此地……刚才你们说他在庙内,现在看来,这个教徒不是我要找的人。”
漱清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但不知尊驾要找的是什么人!”
阿修罗道:“此人大有来历,乃是本教叛徒摩柯伽叶转世重生,如果我手下人的报告以及鲜卑人那里的消息属实的话,那这个人姓陈名瑕,便是大汉千人西域都护府,都尉陈睦之子,各位,只要你们说出陈瑕的下落,那之前的是是非非,本宫全都可以一笔勾销。”
独孤浑在西域各地散布陈瑕的消息,阿修罗自然早就知晓,会自在罗汉拳的人一定就是舍利子转世。可他却不知道陈瑕的身上有馥芳锦华壶,阿修罗也曾是通天道内的护法,只是以他的嗅觉,不及神眼骆袈敏锐,因此还查不到陈瑕的下落,却反而被陈瑜引到伊吾卢来。
漱清听他说要找陈瑕,一颗悬着的心多少放下一些,“但不知找陈瑕有什么事?”
耿珊海抢着说道:“不该问的不必多问!”
“不妨……”阿修罗道:“陈瑕是我教叛逆,妖孽重生,找他当然是为了清理门户!”
漱清抱拳说道:“原来是为了那贼子而来,实不相瞒,如前陈瑕灭了西斋观满门,又夺走我派镇山之宝,我也正要找他算账呢。还以为通天教这次为了笼络教徒,要于我们不利,没想到大家都是同路人,只可惜那个陈瑕非常狡猾,白日里我们已经和他交过手,却被他跑掉,如今就只有一匹白马停在庙前。至于此人的下落嘛……”他看了眼江浪,“恐怕要问问这位仁兄了。”
江浪忙嚷道:“仁兄可不敢当,陈瑕与我没有一点关系。但是要问起他的下落,我倒是可以帮教主猜一猜。但是此地人多眼杂,我只能告诉教主一人!”
阿修罗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江浪道:“这么多汉人,又有这么多通天教的教徒,万一谁的口风不严,走漏了消息,那陈瑕明明可以抓住,却被他跑了,就实在太糟糕了!”
齐衡道:“原来你果然知道陈瑕的消息,那为何之前不说?”
江浪嘿嘿一笑,“之前说?我这个消息只能告诉教主,又岂能告诉你们,你们给我什么好处?刚才还要杀我呢!”他怕自己说错了话,叫这些人全都死了,便顿了一下,转而又说道:“不过教主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也不和你们计较了。”
阿修罗说道:“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也不怕那个陈瑕跑了,这白马在此,人却不见,我看他早就走了,不过天涯海角,他又怎么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不过有谁胆敢走漏风声,那本宫有的是手段叫他闭嘴。”
“说的也是!”江浪本想把这些人支走,救他们一命,却没料到这个阿修罗自高自大,目空一切,最讲究排场,他这么说的意思,多半是要这些人听着,不肯放人,搞不好还来个杀人灭口,趁着他现在心情好,想救这些无辜的汉人,就只能另想办法。江浪鬼主意也多,眼珠一转,大声说道:“据属下探明,那个陈瑕正要去鄯善!此事千真万确,漱清道长也可作证啊。”
漱清道:“胡说!那人刚从鄯善离开,如何还能再去鄯善?”
江浪笑道:“教主,我说的不错吧,那个陈瑕果然就在鄯善。而且是刚刚离开。”
淳于炎喝道:“人都已经走了,你才来报告此事,有什么用处?教主只想知道陈瑕现在何处!”
江浪心里暗骂:你这狗贼认不出我。可恨今天仇人就在眼前,我却没本事报仇。
他瞪了淳于炎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淳于炎皱了下眉头,这才觉得此人好生面善,便问道:“你说你是我通天教的人,但不知姓甚名谁,是哪个门下,谁收你入的通天教?”
964、兵分两路
淳于炎风姿不减当年,可江浪却已经不复少年模样,再加上脸上涂了些香灰,带着兜帽,弄得灰头土脸,所以淳于炎当着他的面一时也认不得他,只是觉得那种眼神,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所以才有此一问。
江浪心念转得也快,便说道:“属下是地南部于大成的弟子江啸天啊,之前在总坛还曾和护法有过一面之缘呢!”
地南部在西域游荡了多时,收了多少教众谁又知道?当初赫尔沁等人还曾想收陈瑕进教呢。那于大成又已经葬身雪底,如今死无对证。至于地南部,不是通天教的人,也很少知道。所以江浪这么回答,倒是天衣无缝,至少教主阿修罗毫无怀疑。
“江啸天?”淳于炎却暗自沉吟,脑子里仔细回想着,到底自己认不认得一个叫做江啸天的人,为什么这个人看起来这么眼熟,他说与我有一面之缘,为何我毫无印象,按理说通天教的汉人不多,我理应知道才对。
忽然耿珊海说道:“原来是于大成的人,怪不得有些面熟,但不知你师父于大成,现在如何了?”
江浪赶紧说道:“堂主奉教主之命,和一个叫丘麟的调查天山不老峰,留属下在此,探访陈瑕的下落。却不知他现在调查得如何了。”
“原来如此……”淳于炎点了点头,暗忖道:“那于大成也是耿珊海的人,既然耿珊海也认得他,那多半是我未曾留意此人。”转念又一想:这也说得过去,通天教的教众千千万万,认得我的人比比皆是,我却未必把这些人全都记得。
江浪见蒙混过关,这才大声说道:“回禀教主,二位护法,那个姓陈的之前在鄯善不假,但是据我所知,他是匈奴的骠骑校尉,如今奉命要帮主王子阿布提争夺鄯善王位,绝不可能就此罢休,多半过段时间,他还要去鄯善,所以教主不需四处查访,只要在鄯善守着,姓陈的,必定前往,到时候不就可以找到他了吗?”
江浪故意把陈瑕的名字说成“姓陈的”,反正陈瑜和陈瑕全都姓陈,又是双生子,就算阿修罗知道陈瑜,江浪也可以推说自己认错人了。
漱清道:“此事不对吧?他既然已经离开鄯善,又知道我等四处找他,又怎么会再回去?”
江浪笑道:“是啊,虽然姓陈的离开了鄯善,但是那多利亲王可曾让位了呢?”
漱清微微一愣:“那……那多半是还没有。”
江浪道:“那就对了,你们四处寻找他,可他有单于命令在身,既然王命尚未达成,那他一定还会再去鄯善。”
“说的不错!”阿修罗赞许道。
耿珊海忙随声附和,“教主英明!”
“且慢!”淳于炎忽然说道:“江啸天,你说的不对!”
江浪吓了一跳,心中暗道:莫非我的言语里有什么破绽?还是说有什么漏洞,我没有想到?表面上不动声色,“护法请指教!”
淳于炎皱了下眉头,“匈奴骠骑校尉绝不是陈瑕,单于的确下达过这个命令,不过此人叫做尹无悔,真正的名字叫做陈瑜!”
阿修罗咦了一声,“护法,难道江啸天的消息有误?”
这时漱清说道:“对,对,对,夺走我西斋观神剑的便是叫做陈瑜的,后来才来了个陈瑕,将西斋观的人全都杀了!此仇不共戴天,我绝不会轻饶了他!”
又有人说道:“白天陈瑜刚跟我们交过手,那匹白马便是他的坐骑!”
淳于炎说道:“怪不得!回教主,看来我们追查的方向有误。那陈瑜和陈瑕本是同胞兄弟。属下在匈奴做国师,听呼衍洁提过陈瑜此人,因此是属下建议优留单于命陈瑜到焉耆国借二百精兵,限期一个月之内,攻克鄯善。所以江啸天所言非虚,不过也难怪江啸天会认错,相比陈瑜和陈瑕长得十分相似。所以我们一直在追的,是陈瑜而不是陈瑕。”
江浪万万没想到,淳于炎已经做了匈奴的国师,而陈瑜又是他亲自进言派往鄯善的。他赶紧说道:“属下罪该万死,实不知二人有此一层关系。不过教主神通广大,洪福齐天,一定可以找到陈瑕……”
“好了!”阿修罗道:“舍利子传人,身有妖气,常人察觉不到,但是本宫绝不会搞错。既然陈瑜和陈瑕本就是兄弟,那多半是舍利子为了防止我去找他,所以一分为二。摩柯伽叶这个老狐狸,死了也给我们布了这么厉害的局,故意叫我们摸不着方向,得了一半的舍利子,也是毫无用处。所以陈瑕要抓到,陈瑜也不能留!”
淳于炎忙道:“但是攻克鄯善,是匈奴大计,如果不能成功,就无法平衡大汉和匈奴的势力。匈奴圣火教和我教是兄弟之邦,不可因为一个陈瑜而坏了单于的计划才是!”
“我知道!”阿修罗心中不喜,“匈奴的大计怎么比得了本宫长生不老。不管匈奴和大汉,谁输谁赢,有那么重要吗?”
淳于炎道:“这……这是大巫仙之意……”
“罢了!”阿修罗颇不耐烦,通天教供奉的是大巫仙,淳于炎这么说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嫌,他本来就是展红绫收的弟子,九子六合功也是巫仙传授,放在通天教里,目的就是为了监督阿修罗,阿修罗心知肚明,可舍利子传人始终是他心腹之患,巫仙的命令又不可违背,这就叫他左右为难,想了良久,才说道:“既然是大巫仙之意,那本宫就帮着单于破掉鄯善。淳于炎,鄯善的事就交给你和你手下的八大金刚去办,何必要靠一个陈瑜呢?难道以你的本事,没有陈瑜还不能成事吗?”
“属下得令!”淳于炎见阿修罗执意如此,也只得从命。
阿修罗接着又说道:“虽然陈瑜一定会去鄯善,不过他现在还是下落不明,我们也还要继续寻找,既然他要去焉耆国借兵,那本宫就亲自走一趟……”
“起驾!”一声令下,大轿抬起。
漱清又唤道:“教主,留步!”
阿修罗在轿内问道:“哦……差点忘了,还有你们这些汉人……”
965、不可不防
江浪恐怕阿修罗对这些人不利,抢上一步说道:“回教主,这些汉人也是要追查陈瑜的,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大家的目标都是同一个,理应化干戈为玉帛,就放他们去,说不定可以替教主除掉舍利子!”
阿修罗略一沉吟,笑道:“此话在理,本宫也一向慈悲为怀。既然江啸天替你们求情,那今天就饶了你们不敬之罪。”
漱清道:“那我这几个兄弟的伤就这么算了吗?”
阿修罗哈哈大笑,“是他们太不自量力,不过既然你们也要找陈瑜算账,那本宫就发发善心……左护法!”
耿珊海赶紧出列,“属下在!”
阿修罗道:“赐他们几颗追风大补丹,以彰显本教恩泽浩荡。”
耿珊海掏出一个红药瓶,扔给漱清,“道长,这是教主恩赐,还不谢恩?”
阿修罗尚且没说什么,可耿珊海却耀武扬威,漱清面带愠色,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这帮兄弟的性命要紧,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自己受一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当即深施一礼,“多谢教主赐药。”
阿修罗笑道:“玄阴神指以及幽冥神功皆可用此药来解,三天之后就见功效,至于那位断腿的朋友……本宫也无能为力了。就是不知道他门下弟子做何感想……”
言外之意,龙崖的一条腿,是神斧门的人砍断的,与我通天教可没有关系。
江浪心中暗道:这个通天教的教主果然厉害,话锋随便一转,恐怕就要挑起各门派间的矛盾。临走之时,还要埋一个暗雷给中土武林。
正在琢磨,阿修罗忽然喊道:“江啸天,你还不走吗?”
江浪神色微变,“到哪里去?”
阿修罗冷哼一声,“本宫有意提拔你,你跟着我一起去焉耆国看一看,那个陈瑜是否去了那边,怎么,你不肯吗?本宫一走,这些人再为难你,可没人救你。”
江浪故作诚惶诚恐,“多谢教主……”心中却道:这下可糟糕的很,如果跟着阿修罗走了,那周天怎么办?有心不去,可是大轿已经离去,他如果不跟着,淳于炎、耿珊海等人必定疑心。可此一去等于是羊入虎口,一旦身份揭穿,恐怕性命不保。
他回头看了眼漱清等人,见所有人都怒目而视,把心一横,冲着众人说道:“大家的目标是陈家兄弟,我江啸天与诸位也没有什么冤仇,但是在下奉劝各位好汉一句,莫要滥杀无辜,迁怒他人。”说完又大声冲庙内喊道:“江啸天就此别过,非是江啸天不守信义,实乃身不由己,望你早日找到陈瑕!千万把事情说清楚!”
周天虽然是个孩童,却很懂事,他躲在神龛底下,禁不住眼圈泛红,他明白此际分别,江浪实是无奈之举,但是一想到从此世间再无亲人,而唯一可以信赖的江浪又要被人带走,不由得心如刀割。天地广阔,他孤身一人到哪里去寻找哥哥呀?
一想到此处,周天不禁低声抽泣。可江浪早有交代,外面的人凶残至极,叫他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出去,就如同当初母亲榛苓对他所说的那些话一样。周天牢记这一点,只是蹲在那里动也不敢乱动。
过不多时,听到外面那些中土的豪杰全都拥进庙内,有人骂道:“姓齐的,你砍断我家掌门一条腿,现在通天教的人已经走了,这笔帐可要咱们单独算一算。”
齐衡自然还是那套说辞,“我不出手,难道淳于炎就能放过他?壮士断腿,有什么大不了的,总比赔了性命的好!”
龙崖这时吃了大补丹,精神略有好转,便说道:“娘的,人家明明没想要我性命,要你多事吗?我现在虽然不能再和你打,但我手下弟子也必定替我报了这个仇。”
齐衡冷笑道:“那倒要看看你们南海派有没有这个本事,别以为只有你有弟子,我神斧门的弟子也不少!”
两派人共有十几个,吵吵嚷嚷,谁也不肯善罢,可是谁又不肯先出手,不多时庙内又点起了火。周天借着神龛的缝隙向外观瞧,只见庙内人影重重,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争吵不休,唯有漱清面无表情,坐在那里若有所思。
杜威已经吃了药,这个时候垂头丧气,再不复刚才那般神气,阮翔与他不睦,免不了就要讥讽几句。只是杜威再不还嘴,阮翔也觉得索然无味。
如果打不起来,吵闹终要有个尽头,另有其他门派的掌门便对漱清说道:“庄主,你倒是说句公道话啊,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漱清喃喃自语,“通天教……通天教……”
“庄主……庄主?”那人又唤了两声,漱清这才回过神来,“怎么?……哦,大家自己人,都别吵了。”
他一发话,南海派以及神斧门的人,这才住口。双方怒目而视依旧是剑拔弩张的态势。
漱清一声长叹,“想不到我等习武多年,今日见到魔教中人,才知道这么多年的武功算是白学了。那通天教野心勃勃,素来与我大汉为敌,我等皆是华夏胄裔,对这帮歪门邪道不可不防。只是放眼中土,似乎没有人可以和那个教主抗衡。”
众人闻听此言,全都觉得自惭形秽。
齐衡说道:“干嘛要和通天教抗衡?他不惹我们,我们也不必与他们结仇。”
漱清却摆了摆手,“今日我方虽然未曾死人,但是必须未雨绸缪,如果有一天通天教挑战我们中原武林,怕是你我全都死无葬身之地。不可不防啊!”
“那……陈瑕就放任不管了吗?”齐衡道:“反正暂时我们不和通天教的人为敌,我们要对付的是陈瑕。”
漱清皱了下眉头,幽幽说道:“也许那个江啸天说的有几分道理。杀人者未必就是陈瑕……再有,通天教要铲除此人,甚至不惜违抗匈奴的意思,我看陈瑕便是他们所忌惮之人。”
阮翔笑道:“庄主,你太多虑了,大汉兵强马壮,又何惧一个通天教?就算陈瑕是他们忌惮之人,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就不如与通天教合作,一同消灭陈瑕,这叫背靠大树好乘凉,也省了我们许多力气。”
“放屁!”齐衡喊道:“我们这么多人何须与通天教合作?如果知道那两兄弟的下落,我一斧子就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谁要对付我们两兄弟吗?”一阵狂风卷地而来,门前白马处站着一个白衣少年。
众人惊呼道:“陈瑜!”
966、险之又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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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7、两大长老
通天教的人此时已经走远,陈瑜站在白马旁边面带冷笑,那些人白天已经与陈瑜交过手,都知道他的厉害,一时无人敢上前。
漱清则缓缓站起身来,此时他手中的宝剑已经断了,可陈瑜却有双剑在手。他不由得想起江浪的话来,皱着眉头,问道:“陈瑜,我再问你一次,落日神剑是否被你所得?”
“是!”陈瑜朗声道。
漱清又问道:“我师弟西斋观的那些人,是否死在你的手里?”
陈瑜微微仰起头,说了两个字:“不是!”
齐衡喝道:“你说不是就不是了?难道当漱玉道长是瞎子,还是说以漱玉道长的身份会冤枉你?”
陈瑜冷冷说道:“他是不是瞎子我也不知,总之我说不是就不是!你们信不信,也随你们的便。还是说阁下想试试我手中的剑,刚才你大言不惭说要我的命,如今我就在这里……你为什么不敢出来?”
齐衡微微一愣,“你想以武取胜吗?我告诉你,通天教的教主刚才来过,你的武功再高,难道能高过他去?”
陈瑜哈哈大笑,“你不敢动手却一个劲地挑唆他人,现在又拿什么通天教的教主来压我!可惜你不是通天教的人,我陈瑜生平最恨被人冤枉,我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可你非要说我是,那我也不再反驳,我陈瑜就站在这里,你们要对付我,尽管一起过来。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齐衡……如果非要逼我出手,那我第一个就先杀你!”
齐衡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面如土色,虽然陈瑜并未出手,也不知以他的武功能否是这些人的对手,但是他的气势咄咄逼人,齐衡吓得吞了一口口水,再不敢言语。
漱清则道:“江啸天说的果然有些道理,行凶者可能另有其人,姑且信你!不过阁下夺我镇派之宝,逼死我师弟漱玉也是事情,阁下也亲口承认,此事断然不能就此作罢,我知道你的本事不小,但是师门之仇,不共戴天,落日神剑更是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在下多有得罪,斗胆向阁下讨教几招……”
雷沐泽低声对陈瑜说道:“此地凶险不宜久留……”
陈瑜点了点头,笑道:“改日吧,漱清道长,我敬你是个至诚君子,你的性命暂且记下,今日我有要事在身,告辞!”
说着飞身上马,便要离去,漱清岂能轻易叫他离开,一个箭步冲出门外,也不用兵器,抡起拳头对着那白马的脑袋就是奋力一击。
不想陈瑜身后沙雄海忽然大喝一声,跃上前来,“陈瑜休走!”他一探手去抓陈瑜的缰绳,恰逢此时,漱清的拳头刚刚到了,二人拳掌相交,砰的一声。
陈瑜趁此机会已经拨转马头,策马而去。
那齐衡见状,来了精神,大声骂道:“恶贼休走,还我落日神剑来!”
说着话,也冲出门外,沙雄海脚下使了个绊子,只微微一提,动作也不是很大,齐衡竟没躲过去,一头扑倒在地,门牙磕掉了半个,满口是血。
漱清大怒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何阻我?”
沙雄海也怒道:“你又是什么人,敢和我通天教为敌,那陈瑜明明已经被我抓住,是你出手把他放了。要不是你多事,他岂能逃走?你叫我回去如何向教主交代?”
沙雄海是想,陈瑜这次必须要走,不可以与这些人交手,耽搁了时间,否则夜长梦多,谁知道教主会不会改了主意?可我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放了他,但是此事做得太明显,如果被阿修罗知晓,自己也不好收场,因此这番话明里是说给这些汉人听的,实则是要先占住道理,免得将来阿修罗得知,麻烦的很。
漱清怒道:“分明是你放走此人,如今反埋怨我?你不要拦我……”伸手一推沙雄海,沙雄海后撤半步,闪开对方的手,猛地直击一拳,呼地一声迎面打到。
漱清大吃一惊,没想到此人身手不凡,功力绝不在自己之下,刚才他接自己的那一拳,还是手下留情,现在却似使出全力。他赶紧向旁一侧身,沙雄海的拳风不止,正打在他身后的破门板上,那门板早被弓箭射的千疮百孔,沙雄海的一拳何其威猛,咔嚓一声,将门板打得粉粉碎碎。单臂顶在门框上,正好将漱清的去路拦住,“你若想追,除非从爷爷的腋下钻过去。”
漱清冷哼一声,“做梦!”足尖一点,腾空而起,刚到一半,迎面又飞来一个酒葫芦。那葫芦上暗含内力,一股劲风直扑面门,漱清不敢硬接,只好急转身形,想从沙雄海的另一侧跳过去,不料雷沐泽跟着拔地而起,五指一张,直袭漱清胸口。
半空中,漱清避无可避,只得出掌还击,两掌对在一起,一声巨响,又将漱清震回庙内。
沙雄海双手叉腰,站在门口,把腰间的丝绦向上一提,大笑道:“非常能打!可不是吹牛的!”
齐衡刚要从地上爬起,沙雄海却一脚又把他的肩背踩住,他挣扎了两下,竟然动弹不得。
漱清几次变招都没冲出去,心中越发惊惧,怎么今晚遇到这么多高手?看来想出这个小庙,万万不能,那陈瑜的坐骑本就是千里良驹,走了这么久,再想去追谈何容易?
“你们说是通天教的人,为何阻我去追陈瑜?”
雷沐泽从沙雄海的身后探出头来,“陈瑜是我通天教要的人,轮得到你们这些人来管吗?就算他一定要死,也不需诸位动手。”
沙雄海道:“我和大长老明明已经把他抓住,正要带他去见教主,却被你们这些混蛋王八蛋给搅和了,要是陈瑜被你等捉住,那我这场功劳不是泡汤了?”说着冷哼一声,在齐衡的肩上又是一脚,“我说的对不对,你是不是就是这么想的?”
齐衡咬着牙道:“你怎么知道我心中所想?”
沙雄海笑道:“你这等无耻小人,爷爷见得多了。”说罢一脚把齐衡卷入屋内,手下几个弟子想要接住,结果全都被带倒,一不小心,就把神龛上的帘子给带了下来,露出藏在里面的周天来……
968、无处藏身
这一下周天再也藏不住,惊叫一声,向门外奔去,才一迈步,头顶一只大手伸过来揪住了他的头发,“怎么这里还藏着一个?”说话之人正是杜威,他刚才两次被人打败,正在气头上,此时见无缘无故跑出个小鬼来,一腔邪火便全都发泄在周天身上,不由分说抓着他的头发,甩手一巴掌把周天打倒在地。
周天粉嫩的脸蛋儿,立现五个通红的掌印。惨叫一声,嘴角流血,顿时放声大哭。
“哪里跑出来的野小子!是不是陈瑜派来的奸细!”杜威大声喝斥道。
周天只是哭,哪里能说出话来,沙雄海见状顿时义愤填膺,喝道:“中原来的人都只会欺凌弱小吗?有本事的冲你爷爷我来,爷爷今天还没打过架,正好手痒的很!”
杜威看了沙雄海一眼,忽然想起一事,这小子莫非是通天教的?是那个江啸天带来的,如果是那样我不是就打了通天教的人?
一想到此节,杜威顿时毛骨悚然,忙改口道:“有话好说,在下也不知他是通天教的人。”
沙雄海是个直肠子,遇事不会考虑那么许多,冷哼一声说道:“就算不是通天教的人,你这也算是以大欺小,不是英雄所为。小孩儿,你是哪个部的人?告诉我,长老给你做主!”
雷沐泽却道:“他又不是通天教的人,是之前那个江啸天带来的,我看江啸天的身份可疑,所以这件事,你我不要管了,免得节外生枝。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陈家的兄弟!”
沙雄海对雷沐泽的话很少反对,因此冷哼一声骂道:“算你们便宜!”
雷沐泽接着说道:“这帮家伙放跑了陈瑜,必须尽快禀报教主。你我还要赶紧把陈瑜追回来的好!”
沙雄海点头称是,与雷沐泽一起离开,却把周天留在了女娲神庙。
杜威却还在喊道:“喂,两位,明明是你们放跑了陈瑜,怎么又怪到我们的头上!”
沙雄海和雷沐泽理也不理,撒脚如飞,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漱清道:“他们如此一说,是叫我们百口莫辩,便不能去通天教教主那里说明此事,将来说不定还要被通天教的人追杀。这两个人的武功同样是深不可测,内力惊人,而且足智多谋,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不可不防啊!”
“简直太不像话!”杜威怒道,“他冤枉我们。”
阮翔笑道:“人家武功比你高,智谋比你高,就算冤枉你又能如何?方才中了玄阴神指,真是丢尽了彭泽门的脸面!”
“你说什么!”杜威提起鱼叉便又要和阮翔打,手下的几个弟子也纷纷亮出兵器。
漱清忙劝阻道:“怎么几句话就又翻脸?那两人就算是通天教的人又能如何?行的端,做得正,也不是谁都冤枉得了的。如果他日,通天教的教主问起,以实情相告也就是了。”
阮翔本要抽刀,但是漱清发话,只好压了压火,瞪了杜威一眼,“不与你一般见识!”说完又一脚踩住周天的胸口,“小崽子,我问你,你与通天教有什么关系?”
周天只是闭口不语,一双惊恐的眼睛闪闪烁烁,怕到了极致。
“蠢货,应该问他与江啸天是什么关系,”杜威把鱼叉在周天的眼前晃了晃,恐吓道:“老老实实说出来,不然我一叉子下去,先挖你一只眼睛!”
周天心道: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就算他挖我一只眼睛我也不能说。他们都是哥哥的仇人,说错一句,绝不会轻饶了我……。别看周天年岁小,但他突逢大难,对人有防范之心,因此打定主意,缄口不言。
阮翔见他只是瞪着一双大眼,不肯回答,一脚踏在他肚子上,周天惨叫一声,几乎昏迷过去。牙都咬出血来,却还是什么也不说。
阮翔和杜威全都心中有气,把周天一顿毒打,其他人就只在旁边看着,无人阻止。周天心中恨透了这些汉人强盗,反而横下心来,就算他们打死我,我也不和他们说话!
那是两大门派的掌门,不顾身份,对一个顽童出手也是同样重,再这样打下去,周天恐怕小命难保,漱清见周天那坚毅和仇恨的眼神,渐渐暗淡下去,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够了,够了,再这么下去,就把他打死了。万一他是通天教的人,你们俩谁担待得起。就算他是江啸天带来藏在这的,恐怕也与通天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阮翔道:“如果是的话,那两个老头就把他救走了,所以我看不是。多半是陈瑜带来的小奸细!”
齐衡一直一旁看着,听到这话,便笑道:“那可怪了,如果是陈瑜的人,为什么陈瑜自己走了?”
“他当然是怕那两个老头,生死关头,还能顾及这娃娃的性命吗?”
齐衡哈哈大笑,“恐怕你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了吧。”
“你什么意思?”阮翔怒道。
齐衡道:“你自己明白啊。”
“不要吵了!”漱清大喝道:“也许这个孩子是通天教的人,而刚才那两个老者是冒充通天教,否则怎么会放走陈瑜。这个孩子不能死,长明,把我的金创药给他敷上。就带着他去找陈瑜,如果是陈家兄弟的人,正好用他来交换落日神剑!”
齐衡忙奉承道:“还是庄主说的对,你们两个家伙和庄主一比,可差得远了。”
阮翔和杜威对视一眼,什么话也不再说,他二人可以斗个天翻地覆,却不敢说自己的本事要比漱清高。因此这话谁都服气。
长明是漱清带来的心腹弟子,拿出几粒金创药递给周天,可周天却咬着牙一粒也不肯吃。漱清也只好作罢。
一行人在庙内休息了一夜,次日清晨,起身赶奔焉耆国,只希望可以在半路遇到陈瑜。只是天地茫茫,陈瑜已经离开了许久,要找到他的机会实在太过渺茫。
周天被绳捆索绑,就由长明牵着共乘一骑,跟在队伍的最末。如今没了陈瑜和陈瑕的线索,再加上昨晚受挫,众人不禁有些垂头丧气,再加上有几个伤号,就只能在大漠中缓缓西行,走了七十余里,忽听前方传来隆隆雷声,杜威觉得奇怪,抬头看了看天,问道:“这眼看就入冬了,怎么打起雷来?”
969、在建城池
漱清笑道:“贤侄有所不知,大漠之中常有鸣沙山,沙石滚动发出声响,就如隆隆雷声,昨晚一夜风沙,理应如此,并不是天有灾异。”
杜威道:“还是庄主见多识广。”
漱清笑道:“我从前在西域行商,所以对这一带的地理还是略知一二。前方便有一座鸣沙山,当年匈奴单于和大汉的战神霍去病曾在此地征战。”
杜威问道:“那谁输谁赢啊?”
齐衡大笑道:“现在的年轻人,总是自以为是,却原来什么也不知道,霍公曾大败匈奴于漠北,你说谁输谁赢?”
漱清怕二人再吵起来,便道:“虽然赢了,大汉却也死了不少人……从此之后,这里到了秋冬的夜里,就有鬼哭狼嚎之声,鸣沙山因此被视为鬼山,尽管有一块绿洲,却再也无人敢留在此地啦。”
众人闻听,全都盛赞漱清见识广博。
转过了一处山路,前面忽然闪出一座大寨来,大寨的旁边又有人在采石,还有人在山上挖着沙子,用小车一趟一趟地往大寨的旁边运去,城池周围又有不少人在挖壕沟,打算是要接通不远处的水源。
看样子他们是在盖什么宫殿,开工似乎也有段时间了,从沟渠的周长来看,起码占了方圆五十里的土地,工程浩大,已然初现规模,那鸣沙山的沙子,被这些人挖了不少,所以沙土滚滚而下,就如雷鸣一般。
那些人足有三千余众,忙忙碌碌,干得热火朝天,大冷的天,有的汉子甚至脱光了膀子。再往寨子里观瞧,一个个帐篷井井有条,里面有箭楼,有岗哨,有马匹,还有粮草垛。
杜威笑道:“庄主,看来你说的不对呀,鬼山附近不是有个游牧部落在此?看来他们要在这里建造一座城池,打算常住下去呢。”
漱清也觉得奇怪,“三个月之前我途径此地,还未曾见到有这么个部落。怎么数月光景,就有人在这里建起城来?”
“去问问便知……”杜威也不等漱清答应,催马上前,随便找了个推车的汉子,问道:“喂,这位老兄,你们是什么人,在此地做什么?”
没想到那人看了他一眼,理也不理,推车就跑了。杜威皱了下眉头,“岂有此理!”说完一催坐骑,赶到那人头里,将他去路拦下,“老兄,在下问你话呢,为何这般待人?你跟我说说又有何妨?”
那人摇了摇头,推着小车想从他身边经过,杜威把鱼叉一横,再次拦住去路,笑道:“老兄,你不说清楚,我就不叫你走!”
他的举动早被对方的头领看到,喝道:“他是个干活的奴隶,听不懂你的话!有什么事跟我讲!”
那头领挎着一把弯刀,迈大步走到杜威的马前,“你要干嘛?”
杜威笑道:“不干嘛啊,就是觉得奇怪,打听打听。”
头领冷冷看了他一眼,“我们做什么不关你的事,最好走远点,不要妨碍我们干活。”
杜威碰了钉子,顿时恼羞成怒,“你们这些番邦异族,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吧,我只是问你们几句话,有什么不能讲的?”
漱清怕他惹事,远远就喊道:“杜威,休得无礼!”催马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对那头领抱拳说道:“头领,小侄不懂事,不要见怪,在下敦煌清逸庄漱清,有礼了。”
那头领把他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原来是漱清道长……我有些耳闻。”
漱清一愣,“阁下知道在下的名号吗?”
那头领摆了摆手,叫那个奴隶推车去干活,这才指着寨子内的一杆写着“慕容”二字的大旗,说道:“我们是鲜卑联盟的人,与大汉是盟友,盟主慕容广对大汉成名的人物,都略知一二,久闻道长礼贤下士,堪称当世孟尝君。”
漱清笑道:“实在过誉了。原来阁下是鲜卑人……”
那头领深施一礼,“好说好说,在下牡达虎律,但不知道长今日到此地有何贵干?”
杜威道:“就是问问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干活,要知道这里号称鬼山,我们只是好奇,所以问一问,可头领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现在知道漱清庄主的大名,不妨讲明吧。”
牡达虎律冷笑道:“我们虽然是番邦蛮夷,可我这里三千勇士,却也不惧谁。我当汉人是朋友,所以以礼相待,但是有人不把我们鲜卑人放在眼里,那就什么话也不会对他说。”
漱清道:“杜威,你且到那边等我,休得胡言乱语!”
杜威只好说了声“是”,策马走了。
漱清这才又抱拳说道:“多有得罪,小伙子心浮气躁,不懂事,头领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牡达虎律笑道:“不是我要与他一般见识,只是他问话的口气,高高在上,在下不便回答。不过道长名震江湖,又彬彬有礼,自当别论。实不相瞒,我们大王打算在伊吾卢附近建个城池,将来好封赏我们的金刀驸马,只不过那里荒废多年,死尸又多,不太吉利,所以我们就打算在这里建一座方圆五十里的城池。顺便在此地屯田,鸣沙山的沙子的确很吵,可是等城池建成,我看这沙山也就挖得差不多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不想那么快叫匈奴人知道而已。你们都是汉人,就无所谓了。”
“原来如此,”漱清点了点头。
漱清想,这些人既然在此地建造城池,那多半一时不会离开,便说道:“敢问一句,你们的营寨之中可有医生吗?”
牡达虎律道:“有哇,这么多人在一起,少不了有个头疼脑热的,当然有几个土医生。不知有什么要在下帮忙的吗?”
鲜卑人素来热情,既然漱清是汉人,又不失礼度,牡达虎律也当他是朋友一般。
漱清道:“我有个朋友,被人砍断了一条腿,行动不便。可我等皆有要事在身,急于赶路,我想留他在你这里养伤,照看几日,改日定当重谢,你要是信不过我的话,那我就压一锭金子在你这里。”
牡达虎律笑道:“单单漱清两个字,就值万两黄金,在下又有什么信不过的?不必言谢,叫你朋友住在我这里也就是了。”
970、另有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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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1、莫伤和气
不打还好,一巴掌下去,周天更是撕心裂肺地放声大哭,杜威拿着鱼叉指着周天的嘴巴,喝斥道:“再哭,先剜了你一只眼睛!”
“住手!”帐外一声大喝,有个汉子说道:“这个孩子犯了什么事,你们这么折磨他,还有点人性没有!”
杜威怒道:“你是何人?管得着吗?”
来人说道:“他娘的,这是我们鲜卑部落的地盘,我管不着,谁管得着?就算是我们手下的奴隶,也未曾受过这般虐待,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谁带你来部落里耀武扬威?把这个孩子放开,否则我的弯刀,可不认人!”
“来啊!难道我还怕你不成?”说话间就听打斗之声不绝于耳,那杜威竟是与人打了起来。
牡达虎律和玛依拉以及漱清全都奔出帐外,见来人正是丘力居,他听说有汉人到此,所以来看看状况,不想却看到杜威在虐待周天,顿时一股无名之火直冲顶门。与那杜威话不投机,动起手来。丘力居也是慕容广手下的大将,论起本领来,并不比杜威差,两人说话间,已经斗了七八个照面,杜威门下的弟子跃跃欲试,但是见随丘力居来的还有十几个鲜卑士兵,那丘力居说的不错:这是鲜卑人的地盘。如果真的打起来,吃亏的还是他们这些汉人,因此杜威与丘力居动手,其他人谁也不来帮忙。
“还不给我住手!”漱清怒道。
可杜威这时打红了眼,好在他也知道不能在此地伤人,因此并不使什么兵器,只是以双拳应战,正打向丘力居的小腹。不想鲜卑人不但精通齐射,而且善摔跤。他这一出拳,就被丘力居抓住手腕,顺势往怀中一带,脚下使了个绊子,杜威站立不稳,险险摔倒。他应变也算够快,重心一失,赶紧使了个千斤坠的手段,想要稳住身形。
丘力居却是一个大弯腰,用肩头顶住杜威的肚子,双手抓住他的腰带,奋力向上一举,只这一下就把他举在半空。
杜威大怒,起手拍向丘力居的顶门,丘力居哪能给他这个机会,身形一转,好像扔个口袋一样,把杜威甩出去十几丈远,后面是一根旗杆,被他直接撞断,接着又摔在地上,好不疼痛。
丘力居哈哈大笑:“这么点微末本事也敢在我的地盘耀武扬威!”
漱清笑道:“杜威,你这个脾气几时能改一改,屡次吃亏,还不知缘由!今天头领教训了你一顿也好,免得他日到了真正对敌之时,你死都不知道为什么!”
杜威满面羞惭,再不多言。
漱清上前一步,对丘力居抱拳说道:“阁下好手段,佩服佩服……”
丘力居皱了下眉头,问牡达虎律道:“牡达虎律,这是怎么回事?听说有汉人朋友来,我本打算见一见,可是这些人为什么又欺负一个小孩儿?分明是些泼皮无赖,这算什么朋友?”
“一场误会……”齐衡笑道。
牡达虎律道:“他们有人受了伤,要在我们这里养伤。不过我之前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们会带着一个小孩儿呢,刚才救人要紧,所以我也未曾多问。”
丘力居道:“他犯了什么错,要割舌剜眼?”
漱清忙道:“哪有这等事,开玩笑的。”
玛依拉看了看周天,“我看可不像开玩笑。这孩子再这样下去,就被你们折磨死了。我们鲜卑虽然不是什么礼仪之邦,却也见不得这样的事,一个孩子纵然有错,能有多大?犯得着要这样对他?”
漱清是个至诚君子,不善说谎,叹了一口气,只好把昨晚的经过简单地讲了一遍,只是却不提陈瑜和陈瑕的事。
“龙崖因此受伤,这个孩子来历不明,我们怕他是通天教的人,不能杀他,也不敢放走,就一直带在身边,他又偏偏什么也不肯说……听说通天教四处蛊惑人心,很多村落的百姓,都被他们迷惑,这其中有老叟、有顽童、有妇人,当然也有孩童,实在是不可不防啊。”
丘力居走到周天身边,问道:“那我问你,你是不是通天教的人?”
周天用力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天山的人,只因通天教派人来偷袭我们村子,所有人都死了,所以才跟着干爹逃出来……我真的不是通天教的人。”
“你干爹是谁?”丘力居又问道。
周天心想:这些鲜卑人认得哥哥,那多半也可能认得干爹,只是干爹现在又被通天教的人带走,不便暴露身份,有心想说,又担心江浪有什么危险,因此面有难色。
丘力居道:“你不用怕,如实说来,如果有人对你不利,有我给你做主。这个地方我们三个头领说了算。要是说不出道理来,就谁也不能把你如何!”
周天道:“你刚才替我求情,一定是好人。我干爹的名讳不便说出,你想知道,我便只能小声告诉你了,不然这些人要是对干爹不利,那……那我就把他害了。”
丘力居皱了下眉头,把耳朵凑到周天嘴边,“你说吧。我保证不告诉这些汉人。”
周天现在身处险境,错过了这次机会,恐怕就再难活命,既然这些人都认得哥哥,希望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救了自己。
想到这里,周天伏在丘力居耳边,低声说道:“伯伯一定要救我,我干爹名叫江浪,我哥哥便是陈瑕。”
丘力居神色骤变,周天又道:“这些人说哥哥杀了他们的什么朋友,所以在找哥哥的麻烦,不能轻信,你一定要帮我才是。”
丘力居听完之后,略一沉吟,对玛依拉和牡达虎律招了招手,“你们两个跟我来。”
二人也不知周天说了什么,便跟着丘力居到了避人之处。丘力居把周天的话对两人说了一遍,道:“看来独孤浑果然把陈瑕的消息到处散播出去,这么多人都在找他。现在又祸及他的亲人,陈瑕是我们鲜卑联盟的朋友,我们理应把这个孩子救出来。”
牡达虎律道:“说的是不错,但是我怕这些汉人未必肯放人啊。”
玛依拉道:“不放人就和他们拼了,难道我们这么多兵马,还怕他几十个汉人吗?”
“话不是这么说!”丘力居道:“我们鲜卑联盟自然是无所畏惧,只是鲜卑联盟与大汉已经定下沙城之约,现在又是多事之秋,匈奴虎视眈眈,漠北也刚刚平定,这个时候,不便节外生枝,如果因为对付几个汉人,影响与大汉的邦交,到时候大王责怪下来,我们担待不起,二位都不是莽撞之人,理应想个不伤和气的办法才是。”
972、一命赔一命
这三个人都是慕容广的心腹之臣,精明强干,考虑事情也十分周详。此时鲜卑联盟虽然表面上取得了一点胜利,可实际上内忧外患,如果因为得罪几个汉人,而影响全局,就把这件事办砸了,特别是漱清,德高望重,与大汉官府交情都不错,还曾带着门下庄丁、弟子帮助汉军打败过匈奴人,所以绝不能从他手底下抢人。可陈瑕的弟弟又不能不救,三个人商量了一番,觉得这些人里只有漱清还算比较容易说话,希望他通情达理,放了那个周天。如果不行的话,那也只能动武抢人,算是做到了先礼后兵。日后慕容广责怪,三人也不会受太重的责罚。
不多时,三人赶回,漱清等人还在那等着,玛依拉先看了看周天的伤势,然后说道:“漱清庄主,这个孩子的兄长与我们鲜卑大有渊源,并非什么通天教的教徒。现在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们带着他上路也多有不便,不如就把他托付给我们。”
漱清皱了下眉头,看了看众人,“可是……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们还没搞清楚,如果就这么把他交给你们……”
话未等说完,杜威便说道:“他之前藏身在神龛里,鬼鬼祟祟,又不肯说实话,如果他和陈瑕有关,那不是放虎归山?我们还要靠他来抓陈瑕呢!”
漱清心中暗想:这些鲜卑人都是陈瑕的朋友,岂能随便说出我们的目的?便喝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杜威心中不服,大声说道:“我说的也是实情啊?这个主意也是庄主你自己同意的。莫非他的兄长,便是陈瑕?陈家有三个兄弟?”
牡达虎律笑道:“西斋观的事,我看不是陈瑕所为,此事我已经对漱清道长讲明了。难道道长还信不过我等?”
玛依拉道:“各位朋友,龙崖现在在我处养伤,而这个孩子也急需救治,我看不如这样,就用龙崖的命,换这个孩子的命,如果你们不肯把孩子交给我的话,那你们的那位朋友,也请恕我无力照看。”
众人的目光全都投向漱清,漱清皱了下眉头,略一沉吟,这才说道:“我们也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岂能放任龙崖贤弟就这么死去?”他看了看玛依拉,“你说的对,孩子受了伤,我们又要去追陈瑕,带着他也的确不太方便,不管西斋观的事是否与陈瑕有关,我们总要弄个水落石出。所以孩子也不能放走……”
“这叫什么话?”丘力居怒道:“我们当各位是朋友,所以好言相劝,之所以我不和你们计较,只是因为各位是汉人,如果是匈奴人做出这等恶行,我就一声令下,把你们全都抓起来,难道我要留下这个孩子,还需要求你们吗?”
“不必!”漱清说话间已经飞身到了周天身畔,动作潇洒飘逸,迅捷之极,丘力居没来的及反应,漱清已经一把掐住周天的脸颊,中指一弹,一粒褐色药丸送进周天口中,再端起他的下巴,食指在周天锁骨处一点,那颗药丸便被周天吞了下去。
丘力居大惊,“你做什么?”
漱清道:“在下也是没有办法,就算我同意把孩子给你们,其他人也未必同意,师门之仇,不可不报,落日神剑也事关重大,在下不敢稍有大意,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还望三位体谅。他刚才吃的是我们门派秘制的‘百日夺命丹’,解药何在也只有我一人知晓,三个月之内,这个孩子不会有事,但是三个月之后,没有解药,便要毒发身亡。我就把他留在你们这里,等找到陈瑕,叫他给我们一个交代,如果此事与陈瑕无关,这个孩子自然有救,如果灭门之事就是陈瑕所为,那我也要他血债血偿,就算陈瑕武艺超群,至少他还有个弟弟,要给我们这些人陪葬!”
玛依拉道:“没有人说这个孩子是陈瑕的弟弟啊!这话是你们自己说的,他是……他是另一个人的儿子。”
漱清微微一笑:“他身份可疑。师门大仇,不共戴天,我已经说过了,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孰是孰非,我暂时还分辨不出,对一个无辜的孩子来说的确有些残忍,但是我没有办法,你们又说陈瑕和你们鲜卑人的交情很好,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如果他真的像你们说的那么正派,得知有人要为他而死,自然就要去找我,把事情说个明白,免得有人替他受苦。如果他没有那么正派,就说明你们错把豺狼当好人了。反正现在毒药已经给这孩子吃下,就算你们千军万马想要取我性命,也悉听尊便,只是解药我并未随身携带,何去何从你们自己拿主意吧!”
三个鲜卑头领面面相觑,一时谁也拿不定主意,这时周天说道:“请你们救救我,就算我死,也不要跟他们走。”
玛依拉道:“也好,至少他还有三个月的活命,如果这个三个月内,我们有了陈瑕的消息,定然告知他去找你。”
牡达虎律也道:“陈瑕的脾气我很清楚,他不会见死不救,只是他的武功出神入化,到时候你们这些人真的有把握可以取胜吗?”
漱清笑了笑,“有死而已!就算不能取胜,也不能放任仇人逍遥自在!”
丘力居冷哼一声,“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看你们的这位朋友,我们鲜卑人也没必要医治了。一命换一命,除非你把解药给我们。”
齐衡笑道:“一个废人,死就死了,你以为我们真的很在乎吗?”
龙崖的腿就是被他砍断,此言一出,南海派的弟子全都破口大骂:“你这老东西说的什么狗屁话?”
“就算师父腿断了,迟早也要找你算账!”
漱清一摆手,“不要吵了,叫人笑话!龙崖的命比不了那么多西斋观弟子的命!我也不想和鲜卑的朋友兵戎相见,但是解药只有我这里才有,究竟他是否能活下来,也要看鲜卑的朋友是否愿意施以援手,在下绝不相逼。”
玛依拉冷笑道:“还说绝不相逼,你这么说分明是以孩子的命来要挟我们啊。”
漱清皱了下眉头,“不敢……”说着话,双膝跪地,“我朋友命在旦夕,在下是求各位救他一命。”
973、明眸少女
漱清当着所有人的面,给玛依拉磕了三个响头,触地咚咚作响。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丘力居也没有办法了,“庄主,庄主,不必如此……我们体谅你的血海深仇,既然这孩子已经吃了你的毒药,再难挽回,那也就只好听道长的安排,不过你们汉人常说:大地有载物之厚,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个孩子毕竟不会杀戮你们门派的人,希望你动恻隐之心,在三月之内能给他解药。至于你们的那位朋友,我们也尽力救治,不讲什么条件了。”
漱清闻听再次跪倒,“如此,多谢头领体谅。不是我漱清心狠,而是不得不这么做!为了我的朋友,我要再多谢几位。”
玛依拉叹了一口气,转身解开周天的绳索,抓住他的脉门说道:“没事了孩子,以后你就在营中住下,三个月之后,毒就解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给周天把着脉,只是从脉象来看,他又不像有什么中毒之状,也不知那个“百日夺命丹”是真是假。
安顿好了龙崖和周天,漱清便要匆匆上路,牡达虎律等人也不相留。只是南海派的四名弟子,全都觉得:师父已经残废,再跟着旁人上路,难免受人挖苦。因此他们几人以照顾掌门为由,向漱清请辞,漱清也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之事,不便强求,就叫他们留下来,也好照顾龙崖的起居。
一行人离开鸣沙山,继续向焉耆国的方向前行。再往前,便都是荒芜去处,不知不觉天色将晚,众人正要找个地方休息,因此缓缓而行,忽然见迎面的大道上,有六个人向这边走来。
六个人就只有一匹马,马上端坐着一个妙龄少女,一身素袍,白纱蒙着半张脸,看不清楚长得什么模样,但是那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又大又亮,好似黑珍珠一般灵动,仿佛顾盼之间,能把人的魂都给勾去,那少女身材曼妙,一阵香气扑面而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那少女望去,真觉得此女只应天上才有,尽管只露了半张脸,却叫人流连忘返。
前面骑马的人禁不住驻足观瞧,后面的人又只顾着看那少女,走得太急,与前面的马撞在一起,还浑然不觉。
忽然见那少女的眼睛用力眨了两下,向下一瞄。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这才想起注意她的马匹下面还有另外五个人。只因那少女太过明艳,以至于这些豪客把另外五个人自动忽略了。再看那五个人,四男一女,长得全都奇丑无比,对比之下,就更显得那少女美若天仙。
阮翔此时却注意到,那少女的眼睛里有惊恐,有哀求,有悲伤,神情非常复杂,他不禁暗暗皱了下眉头,低声对漱清说道:“这几个人怪模怪样,来路不明,莫非那少女是被他们掳来的?”
漱清也察觉事情有异,只是他城府颇深,不愿意多管闲事,因此沉默不语。
可杜威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见到如此娇艳的美女却跟着几个怪人,实在觉得懊恼,又听阮翔这么一说,觉得有些道理,便忍不住问道:“喂,你们几个是什么来路。”
那牵马的是个独眼的矮子,头上一个大包,好似一支牛角一般鼓起,脸上疙疙瘩瘩,一脸凶相,听他这么一问,便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跟你爷爷说话,就喂喂的吗?”
一旁的女子说道:“三哥,他们是汉人。”
“汉人又关我鸟事?”矮子骂道。
那五人中也有个老道,笑着说道:“且问问他们是什么来历。我看多半是和陈瑕有关呢。”
“你又知道?”矮子笑道。
老道哈哈大笑,“金算子可不是浪得虚名的!”老道说完,对漱清抱拳拱手,“这位道长,我们是走路的而已,敢问阁下可是西斋观漱玉道长的师兄——漱清道长啊?”
漱清微微一愣,“正是……你们是何人?”
老道笑道:“在下吴真。有点事情要去见一见慕容广,路过而已。多问一句,道长要前往何处啊?”
虽然同是当年出使大月氏的十个兄弟,可吴真这个名字远不及淳于炎响亮,而且时隔近二十年,漱清哪里有什么印象?殊不知来者正是九年前横行西域的大漠五鬼,那马背上明眸善睐的美丽少女,便是精绝公主阿曼。
漱清也未曾多想,便说道:“我们要找一个叫陈瑕的人,不知几位可曾见过或者听过?”
吴真哈哈大笑,对独角金龙余智说道:“怎么样?”
余智咧开大嘴,嘿嘿一笑,便是一口的黄板牙,“算你能掐会算!”
漱清皱了下眉头,“几位认得陈瑕吗?”
吴真笑道:“听是听过了,大漠第六鬼嘛,谁不知道?可惜却不知道他在哪里呀。抱歉!”
齐衡道:“刚才你们说能掐会算,莫非根本知道陈瑕的下落,不肯相告?”
余智笑道:“他娘的,告不告诉你,也要我们愿意。”
后面的余潇说道:“这帮家伙横得很啊,要不要顺便一起做了他们?”
李云帆道:“不必,把所有人都杀了,那不是线索就断了?算他们命大,饶他们去吧。”
众人闻听,全都是一愣,心中均想,这几个人好大的口气。
杜威抢着问道:“那位姑娘,你是被他抢来的吗?”他也就是觉得那少女和这几个人在一起,实在不够搭,因此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那少女却点了点了头。
这下杜威来了精神,“我们都是行侠仗义的豪杰,庄主,你看到了吧,那女孩说是被他们抢来的……”
漱清皱了下眉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路,叫他们过去。”
“庄主,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杜威道。
漱清低声说道:“这几个人步履稳健,呼吸平缓,都是内功精湛之人,特别是最后面那个书生,其内力修为,深不可测。不在昨晚那个淳于炎之下,你觉得你有几分胜算?”
杜威神色一敛,“那……那我们人多,也不能见死不救……”
974、必报此仇
漱清这时却有些心灰意懒,他对一个孩子下了那样的毒手。一路上一直在想着这件事,他实在想不通,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了,因此这个时候,什么也不想管,只想尽快找到陈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个清楚明白,至于那少女是否被抢,他也不曾亲眼见到,就只当作什么也不知。他只能看出李云帆修为很高,但是到底有多高,却也看不出来,只是不想叫杜威惹事而已。因此什么话也不说,一声轻叹。
“你又知道是行侠仗义,人家马上的姑娘说了什么吗?”阮翔却挖苦道:“我看你分明是见人家貌美,所以动了歹心,名为英雄救美,实则是想劫掠回去,自己享用!”
杜威的脸登时红了,“怕是你动了歪心,却来说我……”
“是谁动歪脑筋,自己心里清楚!”阮翔高声道。
争吵之际,几个人已经从这些豪客身旁走了过去。吴真笑道:“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不必理所以我说不必理会。”
戚沧海回头诡异地笑了一下,“那也不能就这么放过。”
二人的声音不高,可这些中土豪客也有内力精湛之人,齐衡便是其中之一,听到之后,回头骂道:“你们这些臭要饭的,说谁呀!”
吴真也不回头,“谁答话就说谁!”
齐衡怒道:“我们不想惹你,你却偏偏来惹爷爷!找死吗?”话音未落,催马向吴真追来,漱清想要阻止都没来得及,双方的距离非常之近,几步就赶到。跑到一半,李云帆忽然回头。齐衡本是对着吴真发狠,却没想到最末的书生会忽然拦住去路,就站在那里不躲不闪。
“还不让开!”他大喝一声,手中的斧子当头砍下,李云帆向右跨出半步,闪过斧子,又让过马头,眼中凶光一闪,剑已出鞘,也不见他是如何出手,却听齐衡“哎呦”一声,手中的斧子,拿捏不住,落在地上,原来右手的小指,不知何时竟被李云帆用剑尖挑断。
他顿时大骇,这才知道对方是手下留情,否则一条胳膊恐怕都保不住,刚要带马回去,吴真身旁又跳起一人,正是恶鬼庖丁余潇,“人可以不杀,但是也要你知道知道,我们的手段!”
说着话,手中的菜刀上下翻飞,围着齐衡的马前马后转了一圈,齐衡眼睛盯着他,以防不测,余潇却一扭身钻入马腹。齐衡骑在马上,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却只见胯下血肉横飞,惊得齐衡失声尖叫,左手拿着另一把斧子想砍余潇,可余潇身材太矮,人又在马腹下,齐衡在马上根本奈何不了他。那匹马站立不住,跪倒在地,也不过眨眼工夫,齐衡的马匹就被余潇开膛破肚,连肋骨头露了出来,齐衡随着坐骑一起轰然倒地,再找余潇和李云帆,人已经在几十步之外,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
漱清等人赶紧过来查看齐衡的伤势,见他右手从手指到手肘,血流如注,袖子也被人斩破,漱清把袖子扯掉,想给齐衡包扎,猛然间见齐衡的手臂上居然有许多口子,他又擦掉鲜血,这才看清手臂上居然有触目惊心的五个大字:“大漠五鬼刻!”
那些口子全都是入肉三分,又不伤筋骨,可以说恰到好处,稍深一分,齐衡这只手就算残废,稍浅一分,又留不下疤痕,只因齐衡断指处实在太疼,对手臂上的四个字,居然毫无察觉。此时他才知道,原来那五个人便是当年名震西域的大漠五鬼,没想到今日叫他碰到。
众人一见那伤口,也全都神色大变,那书生一剑之内,不但挑断了齐衡的小指,还在他手臂上留下了五个字,什么样的剑法,可以快到如此地步?
再看那匹马,腹部的毛皮都被人切去,那个矮子的刀法也是出神入化。
有人说道:“想不到臭名昭著的大漠五鬼这么厉害!庄主,你看这怎么办才好?”
漱清面沉似水,“我早叫你们不要惹是生非,陈家的两兄弟还没有下落,却已经伤了两员好手!”
阮翔有些幸灾乐祸,“最可气的,就是人家还在齐掌门的手臂上留了字了。嘿嘿,大漠五鬼刻的,这五个字怕是要跟随齐掌门一辈子了。”
门下有弟子笑道:“不想受辱,不如把这条胳膊砍了去。”
齐衡为人奸狡,一路走来都小心谨慎,从来都是别人身先士卒,他捡便宜。今日却栽在一个落魄的书生和一个肮脏屠夫的手中,谁能想到,他们其貌不扬,原来是名震西域的大漠五鬼呢?今天这个亏吃得实在太大,不禁万分懊恼。左手抓起斧子对着阮翔的膝盖猛地敲了下去。
阮翔也早有防备,赶紧向后闪开,“怎么,你打不过人家,想拿我出气?”
齐衡骂道:“我就算一只手也能要了你的命,我受了伤又能怎样,要你来消遣我吗?”
阮翔张开大嘴哈哈大笑,“我是替你说两句好话,你却说我消遣你,我有那个闲工夫吗?哈哈哈……”
忽然一股狂风袭来,阮翔的笑容就此僵住,一张嘴居然再合不拢,不清不楚地说道:“哎呦,我这下巴怎么上不来了?”
只听远处的吴真大声喊道:“出言不逊,多嘴多舌,叫你尝尝鸩毒西施戚沧海的‘枯木枫’!”
阮翔大惊,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毒,他居然浑然不知。这下轮到齐衡哈哈大笑,“阮掌门,我不过断了一指,你恐怕要把命都搭进去吧?”
这时杜威走了过来,一拍漱清肩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漱清一看,这倒好,那阮翔张着口是毒发,杜威是闭着口的时候毒发,全都中了“枯木枫”,阮翔还能发出点含糊的声音,杜威比比划划,就只能“嗯嗯嗯”。
漱清十分懊恼,无缘无故得罪什么大漠五鬼,如今四派的掌门,两个受伤,两个中毒,这样的本事要找陈瑕和陈瑜报仇,简直是痴心妄想!但是大家都是一起来的,又不能见死不救,心中暗想:对方手段高明,我也不能落于人后,倒显得我中土武林无人!
漱清气沉丹田,迎着风沙喊道:“大漠五鬼!我等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下此毒手?劳烦把解药留下,否则我清逸庄必报此仇!”
975、重出江湖
漱清在群豪中武功最高,内力精湛,不是齐悦、阮翔、杜威可比,这一声吼声如洪钟,传出好远,内力激荡,震得众人心脉皆乱。
马上的阿曼听到,不禁心跳加快,险些昏过去。大漠五鬼停住脚步,互相看了看,戚沧海道:“这个道士倒是个对手!云帆哥,你觉得呢?”
李云帆皱了下眉头,“他内力很高,不过我的武功今非昔比,他应该打不过我们。”
吴真笑道:“没必要,此人是清逸庄的庄主,据说在玉门关、敦煌一带声望颇高,如今他师弟惨死,正是替我们扬名立万的好时机,何必与他为仇,就叫他传颂我们大漠六鬼的事迹,叫人人都知道陈瑕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岂不是好?”
“说的不错,只是我们这些兄弟可没有他这么高的内力,”戚沧海笑道:“如果不回他的话,就叫他瞧我们不起。”
吴真道:“合我们五人之力,也不输给他!”他一搭戚沧海的肩头,戚沧海会意,又搭上李云帆的肩头,五个人一个接一个,全把内力输给戚沧海,戚沧海这才大声说道:“枯木枫之毒,只不过叫人表情僵硬,把银针拔掉,无需解药,两日后自解。”
前面说的声音极高,到了后面便不如之前响亮,漱清皱了下眉头,心中暗道:“大漠五鬼的确名不虚传,只是内力尚有欠缺。”
他回头看了看杜威和阮翔,冷笑道:“也好,叫你们清静两日,免得吵个没完!这次的事只当是个教训!”一边说着,一边在二人身上摸索,结果在两人的发髻之内发现两枚银针,“那女子无声无息发了两枚暗器,我们这么多人也毫无察觉,实在惭愧。上路吧……”
一行人收拾心情,只得继续赶路,不过这一次,可就再没有什么争吵了。杜威闭着嘴饿了两天,阮翔张着嘴,灌了一肚子西北风,齐悦断了一指,一时也垂头丧气,吃不下睡不好,三个掌门全都头晕眼花,不像之前那样争争吵吵。屡次受挫,漱清越发觉得报仇的希望渺茫。一路走去,所有人都沉默无语,死气沉沉,再没有来时的那股冲劲了。
大漠五鬼带着阿曼朝着伊吾卢的方向而来,当天夜里正好赶到了鸣沙山的鲜卑军营。余智远远地看到,不禁觉得奇怪,“这里几时多了一座军营呢?老道你倒是算一算!”
吴真笑道:“要我算的话,应该是在陈睦去世之后。”
“要你废话!”余智道:“陈睦去世之前,我们都在伊吾卢,当然知道没有这座军营。”
吴真见远处的一根大旗上,写着慕容的字样,便已经知道这是慕容广的人马。眼珠一转,说道:“陈瑕已经作案多起,唯独没有屠戮过慕容广的军营,如果我们再火上浇油一把,叫慕容广也知道陈瑕是大漠第六鬼,那陈瑕是不是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棍了?云帆,你觉得如何?”
李云帆道:“今晚没什么准备,明天易容之后再说。”
余潇道:“时间有限,又何必总是易容那么麻烦,西斋观一战,陈瑜先到一步,可你杀了他们所有的人,只要留下‘杀人者陈瑕是也’即可,不需等到明天啊!”
其他人全都点头称是,唯有阿曼呜呜地叫着,早被李云帆点了哑穴。
江浪所料果然不错,那冒充陈瑕于西斋观行凶题字之人,正是千面妙手李云帆。
余潇、余智、李云帆、戚沧海和吴真,这五个人合称大漠五鬼,当年横行大漠,叫人闻风丧胆,就算在西域也已经近十年没有他们消息,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们生死如何,如今大漠五鬼重出江湖,却以陈瑕的名号四处作恶,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他们都记恨着一个叫陈睦的人,而陈瑜和陈瑕都是陈睦的儿子,可惜陈睦在伊吾卢战死杀场,大漠五鬼再也无法找他报仇。
每每想起,又都觉得心有不甘,当年他们曾经发誓,一定要把陈瑕教成这世界上最恶毒的大恶人,好叫他们陈家从此背负骂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心头之恨,因此在天山八年,他们处心积虑,把一身的本领都传授给陈瑕,希望他长大之后能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恶棍,可惜的是,那陈瑕本性纯良又笨头笨脑,无论如何也学不坏。
吴真最担心这一点,所以叫千面妙手李云帆下山假扮陈瑕,到处去杀人放火,事毕就都留下陈瑕的名字。如此一来,陈瑕想不做恶人也不行了。
本来李云帆的武功算是中上,但与真正的高手相去甚远,好在当年陈瑕和剑神步游尘在天山学艺时,在不老峰上留下了那套碎影无极剑的剑招,它就刻在水晶石壁上,其他人都不用剑,对此也不感兴趣,可李云帆却时常惦记,每日黄昏都要上山去学,只是那剑谱刻画的十分奥妙,李云帆空有剑术,却不懂得心法。苦练了一个多月,毫无进境。
某天黄昏,他依旧在不老峰上参详剑谱,不知不觉已经日薄西山,索性就在峰顶住下。到了夜里,忽听有人呼唤,睁开眼一瞧,乃是巫仙展红绫。他顿时吓了一跳,他知道巫仙和剑神同出东福岛,虽说是同门,却又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二人还曾在天山不老峰上打过一仗,当时大漠五鬼和陈瑕全都亲眼所见,展红绫战败逃走,步游尘受伤,留在天山教导陈瑕。
而这件事展红绫不想叫任何人知晓,也不希望有人看到她的样貌,她曾亲口说过,将来势必要取大漠五鬼的性命。
当年剑神步游尘下山之时,便留下一把桃木剑放在进山要道,以此来震慑展红绫,免得她再到此地滥杀无辜,此时展红绫去而复返,李云帆只觉得魂飞天外,“巫仙……你……你怎么回来了?你还是,还是当年的模样……”
展红绫微微一笑,“步游尘真的以为一把破剑可以吓得了我吗?一晃八年,我故意不来天山建这座不老宫。他以为迷惑了我,却不知我也在迷惑他。当年你们坏了我的大事,那时我就曾说过,迟早会找你们大漠五鬼算账,你们必须要死,叫你们侥幸多活了这么多日子,也是时候兑现诺言了。”
(本卷完)
976、深秋落寞
第12卷: 明敕星驰封宝剑 辞君一夜取楼兰
李云帆知道,自己在巫仙的手中,断然难以逃生,他受诅咒的折磨,已经多年,早把生死看淡,所以也不求饶,只是说道:“这么多年,我等从未提起过巫仙你,也从未下山半步,我李云帆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但求巫仙能留下沧海的性命,在下于九泉,也感恩戴德。”
“戚沧海?”展红绫微微一愣,“你不替自己求情,却替她求情?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李云帆也不隐瞒,说道:“我与她是结义的兄妹……”
“仅此而已?”
李云帆沉吟了一下,“我暗暗地……暗暗地喜欢她罢了……宁愿我死一千次一万次,只求你放过她一次……”
展红绫闻听沉默了许久,忽然一声长叹,“据说戚沧海当年号称鸩毒西施,可见美貌非凡,可如今她已经人老珠黄,再加上舍利子之毒,早已容颜不在,她变成那副模样,你也心甘情愿为她死千次、万次?可我偏偏不要你死,我还要用最恶毒的手段来对付你,挖你的眼,断你的手手手脚脚,叫你生不如死,你怕不怕?”
李云帆毫不犹豫地说道:“纵然刀山火海,身历万劫,只要你肯放过沧海,在下都心甘情愿,绝不反悔!”
展红绫听到这里,不由得轻叹道:“那个负心人待我如果有你一半的情义,我也心满意足了。”她沉吟了一下,又问道:“这些水晶剑谱是步游尘那老贼传给你的?”
原来李云帆在夕阳下舞剑,早被巫仙看去,因此他不敢隐瞒,只得以实相告,“他怎么会传给我,这是传给陈瑕的,剑神他老人家不想叫其他人学会这套剑法……我悄悄在这里参详了一个月,也是毫无进展。”
展红绫微微一笑,“那个老东西,真是诡计多端,哼,他不想叫别人学,我就偏偏要别人学。李云帆,我可以不杀你,也可以饶了你的心上人,不但如此,我还把玉影连环诀的心法传授给你……”
李云帆不敢答应,他早知道巫仙性情乖张,行事特立独行,想必她有什么更厉害的手段要对付自己,但他也不敢不答应,因此默不作声。
巫仙展红绫见他如此,便笑道:“你不用害怕,我说了不杀你,就一定不杀你。东福岛的剑法要靠玉影连环诀的心法催动,你不懂心法,只会剑招,自然学无所成。不过你学了我的剑法,要替我办两件事……”
见李云帆还不说话,展红绫便又道:“怎么?我肯放过你们,要你为我做两件事还这么犹豫吗?”
李云帆忙跪地说道:“在下不敢,多谢巫仙赐教!但不知是哪两件事?”
展红绫点了点头,“第一件事,你去替我抓一个人,步游尘以为他可以瞒天过海,哪有那么容易?”
李云帆问道:“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高手,以我的武功能否对付得了?”
展红绫微微一笑,“此人不是什么高手,更不懂任何武艺,而且她还是一个女流之辈,手无缚鸡之力,她叫阿曼,是精绝国的公主,我已探听到,她为了救鄯善王子阿布提去了大汉的渔阳郡,你务必把她捉到。我可以先传你玉影连环诀的第一重心法,虽然只有一重,也足够你行走江湖,这两件事办完,我再传你第二重心法,不但如此,你还有机会挽救你和戚沧海的小命,我心情好的话,说不定把你们全放过,现在只问你,这件事你能办得到吗?”
“在下愿为巫仙驱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李云帆磕头谢恩。
巫仙展红绫点头答应了一声,“如此说来,你们这帮废物还有些用处。”
李云帆忙道:“所以我们五个人,都可以不用死了?多谢巫仙不杀之恩!”
展红绫可不是傻瓜,她知道李云帆的话,无非是想叫她饶了那几人,因此不置可否。便在不老峰顶将玉影连环诀的第一重心法传给李云帆,等李云帆再次磕头之时,她便已经消失无踪。第二件事,却没告知。
次日,李云帆见了另外几人,把此事一说,征求众人的建议,“巫仙和剑神,我们应该帮谁?”
吴真道:“巫仙肯放过我们,那最好不过,我们本来两不相帮,但是剑神一去不返,而巫仙却掌握我们的行踪,那套剑法固然抵挡不了巫仙,到时候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先办了这第一件事,反正瑕儿也走了月余,我们也该去找他,不如就此下了天山,重新立我们五鬼之威名。”
众人在天山一住八九年,早就厌倦了此地的山山水水,全都想下山走一趟,因此几人分头行动,李云帆假扮陈瑕一边四处作恶,一边打探阿曼的下落,另外四人则四处去打听陈瑕的消息,然后再想办法通知李云帆,以报大仇。尽管他们不知道巫仙要做什么,可是大漠五鬼为了结当年的恩怨,也为了自保,自然尽心尽力办事。
离开天山之时,戚沧海便问李云帆,“那巫仙心狠手辣,怎么会轻易放过我等,你和她是怎么说的?”
李云帆支支吾吾地说道:“我说……我说我愿意为你死千次,万次,想必是感动了她。”
戚沧海淡淡一笑,“可惜夫君叶长风生死不知,你我终究是有缘无分的……”
李云帆心中却想:我的话可以感动巫仙,可这么多年,我还是感动不了你。
他什么也没说,独自带着一缕落寞赶奔渔阳,果然便在辽东一带抓到了阿曼。他千里迢迢地把阿曼带回西域,大漠五鬼重新聚在一处,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秋时节,可巫仙为了躲避步游尘,行踪飘忽不定,结果到了昆仑山飞云李云帆扑了个空,只留个女弟子在那里等候,好在巫仙并未忘记此事,叫弟子传话给李云帆说:巫仙要你帮她找一把剑,叫做落日神剑,据我所知此剑藏在大汉玉门关内的西斋门道观的藏剑阁之内……”
李云帆皱了下眉头道:“巫仙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有什么事情做不到?又何必假手于人?”
女弟子冷笑了一声,“大巫仙如果出手,步游尘那老贼不是知道巫仙的行踪?巫仙只叫我问你,能不能办?”
“此事容易,有了巫仙的指点,我必定夺得此剑!”
977、欲加之罪
那弟子一摆手,“你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西斋门的道观内高手倒是没有,但是那把剑非同一般。相传那把神剑可以折射太阳光芒,以剑光杀人,别说是你,就算是剑神出马,也未必得手,你如果白天去,对方用剑光杀你,试问你的轻功多高,可以比光更快?”
李云帆大为震惊,“这世上真有这样的神兵?”
弟子冷笑了一声,不予理睬。
李云帆知道自己的话,问得唐突了,显然是对巫仙的不信任。便又问道:“那为何不能晚上去。”
弟子这才道:“如果晚上去,对方则不会让神剑出鞘,他们一定把神剑藏起来,你去了也是无功而返,那些人把神剑视如性命,就算你怎么逼问他们神剑的下落,他们也不会告知。”
“那应该如何是好?”李云帆问道。
女弟子道:“只有在白天,等到天狗食日之前,叫他们自己打开剑匣,然后你再伺机抢夺。此事需要机缘巧合,机缘不到,就算是神仙也得不到那把剑!”
李云帆道:“吴真道长精通天文,料想他知道几时会出现天狗食日,到时,我定然去夺!”
女弟子说道:“但愿了……”语气不冷不热,叫李云帆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叫她留下阿曼,那女弟子也不肯。
回来之后,和其他人把此事说明。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特别是吴真,更是七窍玲珑,觉得事情实在蹊跷,对李云帆等人说道:“真是奇了,巫仙叫你去昆仑飞云涧,可她偏偏又去云游,却只叫一个女弟子传话,又把这件事说得如此棘手,到底是何意呢?按理说第二件要我们办的事,应该早就告知,为什么一定要在抓到阿曼之后,可她又不见阿曼,我实在想不明白。”
李云帆道:“不管你是否想得明白,这件事也必须要做。总之,你一定要算好日蚀的时机,差了分毫,我看巫仙也不会轻饶我等。”
事到如今,吴真也没有办法,好在他精通天文,算到下月朔日,便有天狗食日,因此其他几人看守阿曼,叫李云帆再次假扮陈瑕,去西斋门夺剑,可他们大漠五鬼哪里知道,巫仙又将此事托付给另一个人,那便是陈瑜。
而且陈瑜更是比他们早到一步,已经把落日神剑带走,陈瑜会用混元真气,武功不在李云帆之下,二李云帆也不便叫陈瑜知道自己的存在,想要夺剑也不可能,因此并不去追陈瑜,可他不能空走一趟,就顺便将西斋观灭门。一来,可以拿这件事抵罪,二来,也是要传扬大漠第六鬼陈瑕的恶名。他把这个消息带回来,同众兄弟商议对策。
大多数人都觉得,既然落日神剑得不到,把西斋观的人杀光也好,不然显得大漠五鬼办事不利,如何跟巫仙交代?
吴真这时方才恍然大悟,惊声叫道:“不好!”
李云帆道:“怎么说?”
吴真沉吟了一下,说道:“巫仙定然知道陈瑜要去夺剑,之所以又派你去,就是为了叫你拿不到神剑……别说你杀光西斋观的弟子,就算把玉门关荡平,也已经于事无补!”
众人不解其意,余潇问道:“那他娘的又折腾我们一趟?”
吴真解释道:“当初巫仙说过,要我们做两件事,第一、是抓阿曼;第二件事,却迟迟不肯告知,终于到了飞云涧,又派一个弟子向李云帆说明。这是因为:巫仙需要我们抓到那个阿曼,但是却未必需要我们去取落日神剑。
之所以还要我们完成,是因为巫仙不想自毁誓言……你们别忘了,八年之前,巫仙在天山不老峰就说过,她绝不会轻饶了我们。你们想,巫仙的脾气何其凶残,我们那一年得罪了她,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们,所以她布下此局,既要我们替她做事,又不肯饶恕我们。到时候,就是我们没有完成她的嘱托,是我们不守信用在先,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取我们的性命……大巫仙智慧广大,非我等凡夫俗子可以相比,其实自始自终,我们也没有逃出巫仙的魔掌,我们全都上了当啦!”
众人闻听,越想越是如此,余智问道:“那不对啊,就算巫仙真的这么毒辣,做事又这么缜密,她又是怎么知道陈瑜一定比我们先到一步的呢?而且就差那么一点点。”
吴真苦笑了一声,“你别忘了,第二件事情是谁告知!”
余智道:“是巫仙的一个女弟子啊。”
吴真点了点头,“这就对了,第二个任务,是那个女弟子告知的李云帆,可不是大巫仙展红绫告知的李云帆!就算我们得到落日神剑,她也可以找个借口,再叫我们去做一件事。同样的,是无法完成的事。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巫仙不但要阿曼、要神剑,还要我们的命!”
众人闻听,全都有大难临头之感,李云帆更是愧疚,“此事因我而起,大不了我的人头给巫仙拿去!”
“你一颗头又有个鸟用!人家巫仙要的是我们五个的人头!”余智骂道。
戚沧海则焦急地说道:“那怎么办啊?九哥,这里你最聪明,可要想个什么办法才行!”
吴真能有什么办法,巫仙要谁死,他们谁能逃得掉?
“没什么说的,总算抓到了阿曼,落日神剑却落在陈瑜的手中。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把阿曼交出去,然后尽力寻找陈瑜,左右也是一死,合我们五人之力,未必不能取胜,最好再把瑕儿也找回来,有他帮忙,我们的胜算更大一些,否则我们就等着死了。从今天开始,隐姓埋名,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得停留超过一天,从此游走大漠,希望可以躲避巫仙的追杀!”
余智却道:“他娘的,那样的话,和从前人不人鬼不鬼的状况,又有什么区别?我们大漠五鬼,苦了半辈子了,我不想再那样藏头露尾,好像老鼠一样活下去,大不了就死了,又能如何!”
余潇也道:“不错,难道我们受尽折磨,还怕一死吗?”
978、仇人安在
吴真皱了下眉头,回想起从前暗无天日的日子,他忽然也觉得人生苦短,就这么活着实在太没有骨气了。
沉吟了半晌,看了看李沧海和李云帆,“你们二人是什么意思?”
李云帆道:“我听小妹的,她说怎样,就怎样!”
戚沧海淡淡一笑,“我觉得二哥、三哥说的对,我们已经躲够了,苦也吃够了,宁可一死,也不想再回到从前那样的日子。就算巫仙找到我们又能如何?再者就算我们躲,又能躲到哪里去,躲到何时,我们对巫仙算是仁至义尽,她就算要杀我们,那也是她的不是。”
余潇道:“这个时候还讲什么是非对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戚沧海道:“这话不对,巫仙之所以要这么麻烦,就是不想失信于人,可我们偏偏就要她失信于人。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吴真听完众人的意见,终于点头说道:“大家说的都不错,一线生机,也要尽量争取,落日神剑该夺还是要夺,但是我们也绝不再委屈着自己,结果如何就交给上天。如果上天要我们死,怎么躲也是躲不开的。既然不能名垂青史,也注定不能过那安稳的日子,那我们大漠五鬼就遗臭万年!”
余智提醒道:“是大漠六鬼,你把我们的大仇人——瑕儿给忘了!”
五人相视大笑,万分惬意,只是心中忐忑,未必释然。五个人这么多年相濡以沫,共历患难,危机从未真正解除,个中滋味,也只有他们自己才能了解。天山八年,风雪如刀,将顽石也磨砺成了砂砾,大漠五鬼虽然决定要遗臭万年,但是一路走来却发现,他们再没有当年的那股怨愤,究竟当初定下的那个复仇大计是对是错,他们竟然找不到答案,心中隐隐觉得对不起陈瑕,只是每个人对此都讳莫如深,从不提起。如果是错的,那也叫它就这样一直错下去吧……将来陈瑕谢他们也好,恨他们也罢,全都顺其自然。
几天下来,他们如孤魂野鬼一般,带着阿曼在大漠四处游荡,不知该去向何处,不知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阳,更不知这么走下去,最终目的地究竟在哪里。
他们路过当年陈睦埋骨的流沙群,依旧如八年前一样,毫无变化,心中全都慨叹,自己最终的归宿是否也会如陈睦一样尸骨无存。在流沙群的外围胡乱转了一天,又往鸣沙山的方向前来,他们仿佛在追随着过往足迹,寻找当初那个充满仇恨的自己,因为他们和江浪一样,仇恨才是他们活下去的动力,可是走来走去,却离仇恨越来越远。
满地黄叶,鬼域一样的伊吾卢;城外被风霜洗净鲜血的沙场;如浩渺烟波般,可以吞噬一切的流沙群;化作尘土,再也难觅踪迹的“仇人”——陈睦……往事如昨,如梦如幻,所见到的一切一切,叫五个人的心中充满了悲壮、苍凉以及无尽的哀伤……,可他们赖以生存的仇恨又在何处?
他们甚至不愿再作恶,不愿再杀人,如果说一定要杀一个人,那应该是他们自己。
今天遇到漱清等人,大漠五鬼这才是在路上的第一次出手,别人这才知道,当年横行西域的大漠五鬼,如今重出江湖了。可今天他们却并未杀死任何人,这与之前的作风实在相去甚远,不但戚沧海手下留情,就连杀人最多的李云帆,也只是断了齐衡一根小指而已。这件事对他们来讲,实在太奇怪了。每个人心中忽然都冒出一个奇特的想法,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们都是恶人,怎么可以心慈手软?如果是这样,还怎么做得了恶人?还怎么活下去?怎么报当年的大仇?
所以,当有人提出:今晚就要在鸣沙山的鲜卑军营里做一个惊天大案时,其他人全都没有意见。尽管对方三千余众,尽管他们对军营的情况毫不知情,可他们就是要为了作恶而去作恶,要做一个恶人又何必有太多的借口和理由?
当晚,李云帆也不做什么易容,留下戚沧海看着阿曼,其他几人便径直朝军营而来。
那军营箭楼上自然有守夜的兵丁,见到有四个长相怪异的人,向这边走来,便大声喝道:“不要再往前走了,你们是什么来路?”
吴真笑道:“我们是过路的,要找你们头领。”
那鲜卑兵高举火把,说道:“这么晚了,你找什么头领,莫非你是匈奴人的奸细?”
吴真道:“叫你们头领出来,就说大漠五鬼求见!如果不答应,就打入军营!把你们这些杂毛兵杀个片甲不留!”
余智道:“和他废什么话,就直接杀进去,又能怎样,老道,你是不是怕了?”
吴真皱了下眉头,“我怕什么?我什么也不怕……”
余智笑道:“几年未曾杀人,我看你就是怕了。你怕自己心软,下不去手!”
吴真皱了下眉头,“我下不去手!”缓了一缓,咬牙说道:“我下不去手吗?”
李云帆道:“不用杀他们全部,杀死几个头领,一样叫可以扬名立万,全死了,谁替我们扬名!”
“说的不错!”吴真这才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好大的胆子!”那兵丁抽弓搭箭,对着吴真就是一箭射下。
吴真嘿嘿一笑,早就躲到李云帆的身后,李云帆唰地抽出宝剑,随手一拨,将那支弓箭斩为两段,“既然头领不肯送死,那就先拿你试剑!”
说完,足尖点地,腾空而起,那箭楼也有三丈多高,李云帆足尖在箭楼的栏杆上点了两下,片刻就上去,那小卒的弓箭还没搭好,就被李云帆打翻在地。另一侧的岗哨兵丁大惊,忙掏出号角准备报讯。
余潇手持轩辕菜刀,几步到了箭楼之下,宝刀一挥,将那箭楼一刀砍倒。
号角是吹不了了,那兵丁只好大声叫道:“有人偷营啦!”
喊声未了,李云帆已经从箭楼上跳了下来,前面早冲过来一哨兵丁,李云帆掣剑在手,心中矛盾至极,他知道陈瑕与慕容广的渊源极深,这些人杀是不杀?
979、杀与不杀
杀,陈瑕注定再无立锥之地,从此就落入万劫不复之地,变成一个彻头彻尾,恩将仇报的大恶人,当年的大仇算是得报。可这么做,对得起陈瑕吗?
不杀,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对方三千余众,大漠五鬼武功再高,又如何全身而退?
在那霎那间,杀和不杀这两个念头在李云帆的脑海里闪了千百个来回,手中的剑都在微微发抖。
身后余智一声大喊:“老八,你等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一根长矛已经迎面刺来,李云帆动如脱兔,后撤半步,手中宝剑向外一拨,贴着长矛滑了过去。向上一挑,将来人的手筋挑断。
余智又大叫道:“怎么,今日如此不济,不想做恶人了吗?”
李云帆把牙一咬,“要杀就杀帐篷里的头领,杀这些小卒,算什么好汉?”
说话之时,已经连砍了十几剑,那些小卒尽管人多,却难以近他身侧,倒有二十几人同时倒地,全都挂了彩,只是没有人死。
余潇提着菜刀前来助阵,斜刺里一把大刀,当头劈下,“都闪开了!”这一刀势大力沉,余潇不敢硬接,就地一滚,方才闪开,叫道:“是个好手!”
来人正是丘力居,见余潇身手不凡,用刀逼住,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夜闯我鲜卑大营!”
余潇笑道:“不是鲜卑营寨还不闯呢!看刀!”他就好像一个土豆一样,专门往丘力居的下三路招呼,丘力居挥舞大刀,与他战在一处,另外还有十几人围拢过来,余潇宝刀在手,浑然不惧,轩辕菜刀虽然短小,可他一身地趟功夫出神入化,和这么多人一起打,居然也战了个平分秋色。
余智正要上来帮忙,却远远看到对面一个白衣女子正骑着马赶来,那余智从前是个采花大盗,哪管那女子年老还是年少,见到女人,他自然是当仁不让,喊了声:“这个娘们交给我了!”
他也没什么兵器,足下生风,跃过几人就直奔玛依拉而来。
玛依拉手提这一根花枪,见余智好似个大肉球一样滚过来,还口出不逊,顿时恼羞成怒,骂了句“贼人受死!”就是一枪扎到。
余智向后一个空翻,轻松躲过,围着马匹转了一圈,突然飞身跃上马背,把玛依拉抱了个满怀,“小娘子,我来了!”别看余智平时也不显山露水,可见对手是个女将就变得格外兴奋,能把看家的本领都施展出来,如果是个男子,他便没有这般灵活。
他一把抱住玛依拉,先在胸口揉搓了一把,跟着就哈哈大笑。玛丽拉徐娘半老,也不算貌美,又是个有夫之妇,却也把余智乐得合不拢嘴。玛依拉哪里受过这等羞辱,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回身一肘顶在余智的肚子上,余智哎呦一声,抓住她的软肋,将她架起,又放到自己的大腿上。一只手勒住她的脖子,一只手按住小腹,那玛依拉自然拼命挣扎。
余智大笑道:“你越挣扎,我就越喜欢!”
座下的战马,没遇到过这种怪事,失去了控制就在军营里四处乱跑。玛依拉也带着不少兵丁,可余智这个打法,哪一个敢上前来?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那边的吴真此时也已经加入战团,他剑术平平,但是暗器厉害,因此也不直接参战,而是跃上箭楼,哪一边吃亏,他就把算盘珠打过去,他这手暗器功夫百发百中,又是在暗处发出,所以没人找他的麻烦。
李云帆心中暗道:这么打下去,敌人越聚越多,到时候就不得不出手杀人,似尸突部落以及西斋观那样的惨案,李云帆再不想去做。可事情总要有一个结果,陈瑕的名字也要留下,杀他几个头领,就离开此地也就是了。
见其他兄弟激战正酣,那中军帐内又有人影晃动,料想最大的头领恐怕还未参战,我就杀了此人,再做打算。
想到这里,李云帆虚晃一剑,画出一个大圈来,众兵丁纷纷后退,趁此机会,李云帆纵身跳出圈外,长剑一抖劈开一个帐篷钻了进去。一众兵丁随后追到,可没料到李云帆这边进,那边出,等几个兵丁追入帐篷,他便将那帐篷一剑砍倒,将那些人困在当中。依法炮制,也不过几个闪身,连破数个帐篷,就到了中军帐的附近。
牡达虎律手持一把月牙弯刀,就站在大帐门口,眼看着李云帆钻进最近的帐篷,他先上前一步,将帐篷的一侧看翻,那帐篷坠了下来。牡达虎律挥刀便向里面的人形砍去。他使的一口宝刀,又知道李云帆非同小可因此这一刀乃是毕生之力所聚,威力无穷。
这一瞬间,李云帆一声低吼,但听得“当”的一声,牡达虎律被他震得倒退了七八步,直接震进了中军帐内。
李云帆习得玉影连环诀的第一重,虽然内力不及漱清,可对旁人来说,已经非同小可,那牡达虎律又是凝聚了毕生之力砍的这一刀,结果反被李云帆以力打力,给震得吐血,进了大帐内,旋即支持不住,单膝跪倒在地。
而李云帆所用的不过是把普普通通的青铜剑,也被牡达虎律一刀削断。
他化指为剑,从帐篷内冲天而起,大声叫道:“今天就用你的一颗头,来拯救你手下三千将士吧!”
他大步冲入中军帐,两根手指对着牡达虎律的眉心点来,别看他手中无剑,但这两根手指也能要了牡达虎律的命。
牡达虎律此时无力反抗,只得把眼一闭,悉听尊便。
只听李云帆,喝道:“叫你死的明白,杀人者陈……”
话说到一半,忽然闭口不语。牡达虎律料想今日无幸,必定要死在这恶贼的手底下,因此已经在这里等死了。可是等了半天,李云帆却迟迟未有动作。
他勉强抬起头来,见那两根手指悬在眉心处,可李云帆的眼睛充满了惊愕,却是望着自己的身后。
牡达虎律缓缓回头,只见一个同样满脸惊愕的孩童,怔怔地看着李云帆,半晌才道:“李叔叔……怎么是你?”
“小天?”李云帆道。
980、前后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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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1、鲲鹏未绝
李云帆见那女将单把余智抓走,却又放了两人,便把牡达虎律的脖子松开,事情不能做得太绝,他想离开此地并不困难,但是余智受伤,无论如何逃不了的。无奈之下也只能见好就收,抱拳道:“多有得罪!”
牡达虎律心胸豁达,也不如何懊恼,看了他一眼,说道:“看来此事误会极深,不如到我帐中详谈!”
李云帆微微一笑,“难道你不怕我再下毒手?”
牡达虎律道:“阁下的武功百倍于我,如果要杀我的话,方才我已经死了。再说,你还有个朋友留下来做人质,我就更不需要担心。”说完又对吴真和余潇道:“几位朋友,里边请!”
余潇和吴真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叫李云帆心慈手软,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天会在此地,不过从李云帆刚才所说的字里行间,他们也听得出来,天山上出了大事,那里是大漠五鬼的老巢,也是他们认定的最后的埋骨之地,因此心中都觉得忐忑。
跟随牡达虎律进了中军大帐,丘力居作为另一个部落的头领自然也要跟来。几个人分宾主而坐,听李云帆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一遍,他所说的自然都是假的,不过却可以跟周天的话,严丝合缝地对在一起,毫无破绽。
“周天失踪,那么多人被杀,我们理所当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慕容广!”李云帆解释道。
吴真和余潇全都不动声色,免得说错了什么话。
丘力居听完,也把周天的情况介绍了一遍,“那些汉人为了找陈瑕所以才折磨小天,我们和陈瑕都是至交好友,当然要救他一命,最可气的是,那个漱清庄主,给周天吃了一种毒药,叫做百日夺命丹,三个月之内,如果陈瑕不去找他,那周天就死定了。只是那漱清的武功很高,我们三人也已经尽力了。今晚得知有人偷营,牡达虎律担心周天的安危,就把他留在自己的大帐,保护起来。谁曾想,你们都是陈瑕的师父……真是……真是……”
余潇笑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
吴真也笑道:“幸亏今天没有闹出人命,否则悔之晚矣。”两个人同时看向李云帆,吴真更是递了个眼色过去,沉下脸说道:“那些敦煌来的败类,真是可恶……我们途中遇到这些家伙,就是他们告知周天的下落,还说是你们把他掳来。”
牡达虎律大惊,“有这种事!亏得我还救了他们的朋友,那人名叫龙崖,腿都断了,还是我们的玛依拉替他治伤的!如此说来,这帮汉人恩将仇报,故意挑起我们和各位之间的争端。”
李云帆早就把吴真的意思领会了,心想:这帮汉人打了周天,不知道也还罢了,现在既然知道,岂能这么算了?
他点了点头,“真是欺人太甚,清逸庄居然惹到我们的头上!周天已经孤苦无依,这些人居然还要打他,当我们这些人是什么,当陈瑕又是什么?”
余潇也附和道:“陈瑕心软,我们可不心软,那个残废在哪里。爷爷把他另一条腿给卸下来再说!”
吴真为了叫这件事做的跟真事一样,急忙劝阻,“慢,现在也是鲜卑朋友的一面之词,究竟那些汉人有没有做过这些件事,还应该问问小天才对……小天,他们打你了吗?他们做过那些坏事没有!”
周天懂得什么?点了点头,“做了!”如此一来,等于是佐证大漠五鬼的话,在丘力居和牡达虎律听来,便是漱清等人不但打了周天,而且还曾挑拨离间。
丘力居怒道:“想不到汉人之中有这等狡诈之人!”
吴真笑道:“我们是陈瑕的师父,你们是陈瑕的朋友,那漱清是到处寻找陈瑕的仇敌,当然希望我们自相残杀!这么说来,今天的是就完完全全是一场误会,贫道失察,在这里给二位头领赔礼了!”说着话,吴真便要跪倒磕头。
那牡达虎律和丘力居都是耿直的汉子,话既然说开,自然再不记恨,赶紧起身相搀,“道长,你不必如此,换做是我们恐怕也压不住火气。”
余潇担心亲兄弟的安危,便道:“此事既然是个误会,那我看不如把我们的兄弟放了,我去剁了龙崖那个残废,然后就带着周天这就走了。”
牡达虎律道:“不可啊!”
“为何不可?我们走不得?”余潇问道。
牡达虎律忙摆了摆手,“小天的毒没解,如果叫漱清知道,你们带着他走,便不会给他解药,到时候,他怎么办?你们也不能对付那个龙崖,否则他就会说我们照顾不周,一样不给解药……”
余潇笑道:“要什么解药?陈瑕可治百毒,谁稀罕他的解药?”
“可是……陈瑕在哪里?”不等牡达虎律说话,吴真先反问道。
余潇一时答不出来,“那……那得我们去找啊。”
周天忽然想起一事,“哥哥要去西域都护府……”
丘力居微微一怔,“这是鲜卑的机密,你是从何得知?”
周天道:“干爹说的呀。干爹被通天教带走了,也不知道现在如何……”
吴真皱了下眉头,试探着问道:“小天,你几时有个干爹啊?为什么我们几个谁也不知道呢?”
李云帆也笑着问道:“难道我们下山之后,你又认了亲了,你干爹叫什么名字?”
周天也不知道大漠五鬼和江浪的关系,便说道:“我干爹叫江浪,是他把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
此言一出,吴真、李云帆、余潇,全都神色大变,“江浪!”
“怎么了?你们为什么……为什么那么看我?”
余潇一把抓住周天的衣领,眼中冒着凶光,“小天,你再说一遍,你新认的干爹真的叫做江浪吗?”
周天从未见过余潇如此恶狠狠地眼神,吓得有些发懵了,点了点头,却不敢回答。吴真按住余潇的手,“他从何处而来?武功怎样?”
982、安排妥当
“我……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武功怎样啊……不过他村子里连杀了二十几个通天教的教徒,还打败了一个叫于大成的坏人……”周天道。
李云帆道:“于大成号称蛇王,非同小可。看来七哥的武功大进!”
牡达虎律听李云帆称呼江浪七哥,便以为他们彼此全都认得,笑道:“江浪是陈瑕的弟子,怎么又是你们的七哥?这……实在是搞不清楚了。之前他还在大鲜卑山,帮我们大破屠龙阵,这个人也不错的。”
丘力居也说道:“如此说来,大家更是自己人了。”
“是啊,自己人……呵呵。”吴真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余潇则脸色惨白,还在宽慰自己,说道:“就是,陈瑕收个徒弟,也叫江浪,一点也不奇怪嘛。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不是有的是,未必就是老七啊,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吴真苦笑道:“与我们几个人有关的江浪,能有多少?还有别的江浪要上天山吗?”
余潇当即沉默不语。李云帆道:“不管这个江浪是不是我们认识的江浪,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周天道:“可干爹被通天教的人抓去了,你们找到哥哥,可要和哥哥一起救干爹出来。”
吴真摸了摸周天的头,说道:“此事回去再说。既然你平安无事,我们也就放心了。这里的人都是你哥哥的朋友,大可以留下来。只是要提防那个叫龙崖的汉人。”
周天却一把拽住吴真的袖子,“刚才不是说要带我一起走的吗?我想和你们走……去找干爹和哥哥……”
“现在不行了……我们有事在身,带着你很不方便,再说,你又身中剧毒,如果那个漱清说的是真的,你最好在这里等着解药,我们找到瑕儿一定回来告诉你。”李云帆道。
周天眼中含泪,央求道:“不要留下我啊,我爹娘都死了,世界上再没有熟识的人了。你们忍心留下我?我就算真的毒发死了,也想见哥哥最后一面!”
牡达虎律和丘力居,全都觉得心痛。
牡达虎律劝道:“既然周天舍不得你们,那你们就住下来啊。反正大家都是朋友,我们也不在乎多几个人吃饭。”
周天抓着吴真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撒开,眼神中充满了期盼,吴真皱了下眉头,对牡达虎律说道:“不是我们绝情,而是他跟着我们实在太危险。实不相瞒,巫仙正在四处寻找我们的下落,一旦知道,恐怕难以生还。我们几个人有什么本事对抗巫仙,保护小天?所以他无论如何不能跟我们走,我们也不能因为他留在此地,不然还要连累这里的鲜卑将士。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你们又来救人?”丘力居觉得事有蹊跷,便问道。
吴真笑了笑,“救人是因为他已经有危险,我们当然要救人,之后便要把他托付给一户良善的人家,代为抚养。哎……我等皆是有罪之人,天地之间已经无处立足,纵然身死也不想拖累朋友,更不想连累小天,还望二位头领体谅,小天就交给你们,他父亲周贤,当年把陈瑕从伊吾卢救出来,收陈瑕为义子,所以周天是陈瑕的义弟,还望二位头领看在陈瑕的情分上,收留这个孩子吧……”
丘力居看了看牡达虎律,“你的意思如何?”
牡达虎律笑道:“这说的什么话,既然他已经在这里了,我们也从没有要他走的意思。更何况陈瑕和江浪,对我们鲜卑联盟有极大的恩情,与我们私交也甚好,最有意思的是,陈瑕如今是鲜卑的金刀驸马,我们巴结都还来不及呢。”
余潇大喜,“他就是金刀驸马?嘿嘿,这个臭小子有出息了,如此说来,那我们几人也不能再和慕容部落……”话说到一半,便忽然闭口不语,尴尬地笑了笑。因为他忽然发现一件怪事,大漠五鬼之前到此就是为了陷害陈瑕,可此时听到陈瑕做了金刀驸马,反而替他高兴,不知是何故改变了初衷。
吴真忙说道:“那是当然,我们和慕容部落也是朋友。从今往后,慕容广的事,便是我们几个兄弟事,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我们活着,就给一句话即可。”
丘力居和牡达虎律也十分高兴,丘力居道:“那是一定的,几位武艺高强,自是得力的助手,今日又与我等结交,将来行走在鲜卑地界,也同样畅通无阻。”
吴真又对周天说道:“你要听话,留在这里,才能保住性命,我们这就去找陈瑕和你干爹,如果找到就回来接你,你跟着我们,就会拖慢我们的行程,到时候就不知道几时才能见到你哥哥的面了。”
这么一说,周天才总算不再反对,可是眼中含泪,不言语,显然对这个安排并不满意。
大漠五鬼在旁人看来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可在周天眼里,他们就是除了爹、娘、哥哥之外最亲近的人,因此十分不舍。
吴真叹了口气,便起身告辞,“小天没事,那我们这就走了,今天的误会,还望两位头领不要放在心上,他日有机会,我们几人定然负荆请罪。”
牡达虎律道:“双方没有死人,也算是不幸中之万幸。我这就叫玛依拉放人!”
牡达虎律和丘力居,就带着吴真三人去找玛依拉,周天还是依依不舍,也跟着去了。
到了玛依拉营寨的外面,就听到余智在那破口大骂:“你这小娘子,还真是狠毒,拿你夫君的肠子玩?哎呦,我的肚子,小娘子,我可是想要娶你的,你就这么对待你的夫君,实在岂有此理。”
玛依拉骂道:“休要再吵,否则的话,把你阉了,叫你一口一个小娘子!”
“哎呦,我的娘啊……”
也不知道玛依拉用了什么手段,余智不叫娘子,反倒叫起娘来。
众人担心玛依拉恼羞成怒,真的把余智给阉了,因此加快脚步向营中走去,有丘力居和牡达虎律带路,那些兵丁也不阻拦。
李云帆抢一步钻入帐内,喝道:“还不住手?”
其他人也纷纷冲了进来,只见余智躺在一张木板上面,身下到处是血,竟被玛依拉给开了膛,肠子都冒了出来,此时他满头大汗,胸口急剧起伏,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众人,看样子已经是不行了。
983、逆风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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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4、兵临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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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5、亮剑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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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6、染血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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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7、伊人在怀
众人闻听,心中均想:从此鄯善名存实亡,已落入匈奴人之手啦。
大家心中虽然全都明白,可是这个时候,又有谁能反抗?
阿布提接着说道:“将叛贼多利的尸体吊在城头暴尸三月,将他府中男丁一概诛杀,女眷送往狼居胥山单于庭为奴,世代不得回到鄯善!”
阿曼在沙丘之上把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心中骇然,忍不住含泪道:“阿布提怎么如此凶残,他在大汉做人质的时候,明明很和善的……他这样凶狠的人,对自己的叔叔尚且如此,又怎么会同情我们精绝的百姓?”
李云帆微微一笑,说道:“一些人在不同的位置,就会变的,没什么奇怪。好戏收场了,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我们还是上路吧!”
就在这时,城外的陈瑜忽然转回头来,往沙丘上看了一眼,与李云帆刚好四目相对,李云帆心头一凛,叫道:“不好!这小子早就知道你我在此。”
陈瑜面带冷笑,“你冒充我弟弟,四处杀人,今日还敢到我面前来送死?”他把手中落日神剑一晃,一道金光直袭沙丘。
李云帆大骇,忙转头按住阿曼的眼睛,道:“闭眼!”
那到金光从李云帆耳畔唰地掠过,李云帆虽然避开,可阿曼却没有他这样的身手,尽管李云帆已经护住她的双目,可光却能穿透指尖的缝隙,阿曼见陈瑜突然出手,心里一惊,眼睛不但没闭上,瞳孔反而张大了几分,只觉得眼前骤然白亮,转瞬间就变得漆黑一片。她一声惨叫,几欲昏厥。
就在这时,陈瑜已经提剑冲了上来,李云帆掂量着自己的武艺,比陈瑜稍逊一筹,而且对方神剑在手,万万难敌。无奈之下只好把阿曼夹在肋下,向沙丘后面飞奔。头是定然不敢回的,那一道道金光从身边掠过,有的照在他的背上、有的照在面前的地上,李云帆这才知道,原来落日神剑并非如巫仙所说,是以剑光杀人,而是用剑光夺人双目。习武之人,没了眼睛,这仗还怎么打?自然只能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可惜李云帆轻功不敌陈瑜,不过跑了二百多步,就被陈瑜赶上,陈瑜持剑直取李云帆的后心,李云帆听到风响,只好把自己的青铜剑向后一垫,可是却不敢回头看上一眼,他这一剑,只是虚晃,又是看也不看地向后拨打,如何能伤人?陈瑜飞起一脚,正踹在李云帆的屁股上。李云帆情急生智,借着这股力道,干脆向着沙丘的坡下滚去。
他们大漠五鬼也是成名已久,何曾像今天这样狼狈,心中只得咒骂阿曼,要不是这个贱人多事,非要看看什么鄯善的战事,怎么会有今日之败?我冒充陈瑕作恶无数,料想陈瑜作为陈瑕的兄长,定然恨我入骨,此人凶残,不是陈瑕可比,大不了我不带贱人去昆仑山找巫仙回话,先保住性命要紧。
想到这里,李云帆再不犹豫,一把抓住阿曼的腰带,对着陈瑜抛了过去,与此同时,从靴子里抽出两把飞刀,对着阿曼的腰眼处打去。
陈瑜只看到阿曼,却不曾想到后面还有两把飞刀,李云帆本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如今狗急跳墙也顾不得许多,这两把飞刀灌以内力,非同小可。陈瑜见他把人扔了过来,心中还好笑,这人真的是逼急了,倒要看看到底是谁!
正想着,阿曼的身子已经砸了过来,陈瑜使了顺手牵羊,抓住阿曼的肩头往旁边一带,他身后的两把飞刀却露了出来,陈瑜大惊,没想到李云帆的手段如此卑劣。陈瑜武艺高强,如何能轻易被暗器打中,只把长剑向两侧一拨,那两把飞刀悉数砍落,再看李云帆已经到了坡下,坡下便是大漠五鬼的藏身之所,李云帆大叫了一声,“当心陈瑜!”说完就向南方逃了。另外几人听到李云帆报讯,大吃一惊,吴真便向坡上观看,见陈瑜果然在那,便示意其他两人不可出去。
陈瑜又向前追了几步,终究不敌李云帆的马快,况且鄯善新定,还有许多大事要做,索性就饶他去了。
回到半山坡,见阿曼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再把她扶起来,见她双眼无神,一双漆黑的眸子怕是再也难保。看着那绝美的容颜,陈瑜的心中竟升起一股爱怜之意,虽然他与阿曼也曾有过数面之缘,可那时均有旁人在场,陈瑜竟不敢正眼去看她,是出于可悲的自尊,还是对美丽的敬畏,陈瑜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有一点陈瑜可以肯定,自幼年时见过阿曼之后,他便对阿曼念念不忘了。在那之后陈瑜也曾遇到过无数女子,可在他的眼中全都是庸脂俗粉,不及阿曼之万一。
陈瑜在他小时候随父亲陈睦出使鄯善时,就知道阿曼早已经许配给了鄯善王子阿布提,他那时的心里充满了嫉妒,为什么自己不是鄯善王子?为什么我不能娶公主殿下?
当他得知弟弟也喜欢阿曼的时候,那种嫉妒的感觉便越发强烈,时隔多年,陈瑜依旧无法忘怀当初离家出走时的那个夜晚。他和陈瑕躺在雪地里,看着漫天的星斗,谈论着阿曼的情形。陈瑕说:他一定要娶阿曼为妻。那时的陈瑜又何尝不是这样想?
如今阿曼就在他的臂弯里,距离是如此之近,一股淡淡的暗香,从她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刺激着陈瑜的鼻孔。陈瑜颤抖着掀开阿曼脸上的白纱,苍白的脸又显得那样娇嫩,就好像淋着露水的白莲花,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叫陈瑜的心也随之一荡,他正值青春年少,再如何凶残,也拒绝不了阿曼的美丽。与儿时相比,阿曼变得更加漂亮,陈瑜望着她紧闭的双眼,不知怎么心底竟有一股歉疚,他在扜泥城前杀了那么多人,都不曾有这样的歉疚。
他不禁在想:阿曼那双灿若星晨的眼睛,却毁在自己的剑下,于心何忍?无论如何,我也得想办法,把她的眼睛治好。
阿曼忽然喃喃呓语:“陈大哥……陈大哥……”
陈瑜心头剧颤,抓住阿曼的手说道:“陈大哥在呢……”
阿曼哭着说道:“陈大哥,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到了?我好怕,你抱着我……就像在树林里那样……”
阿曼说完便又昏了过去,陈瑜忽然明白,阿曼口中的陈大哥,不是自己,而是弟弟陈瑕……
988、故地重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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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9、卧薪尝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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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0、舍身护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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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1、前无去路
过了许久风沙这才渐渐止了,定睛再看,神眼骆袈已经不知去向,地上只有一个摔碎了的瓦罐,骆袈正是用这东西当作了暗器。
“好厉害的瞎子!”淳于炎惊魂稍定,骂道:“这个老东西,早该除掉,教主却叫他活到今天,坏我大事!”
那八名黄衣僧人方才被风沙逼得睁不开眼,这时才一起聚拢过来,询问淳于炎应该如何是好。
淳于炎看着破碎瓦罐暗自恼恨,冷笑道:“这个臭要饭的老乞丐,搅动风沙迷人双眼,他却可以听声辨位,暗下毒手,我看这瞎子苟活了十几年,如今也是腻了,他是自己找死!立即传令下去,追杀陈瑕以及神眼骆袈,我叫他们在四海之内无法立足!”
有人提醒道:“陈瑕固然死有余辜,但是骆袈乃是前任护法,教主尚且留他一条残命,而且他的武功实在太强,没有教主的命令,恐怕……”
淳于炎冷哼道:“住口,之所以叫他活着无非是因为以前教主认为他已经是个废人,如今他故意和本教做对,难道这也不能除掉吗?此事我自会和教主解释,你们只管按我的吩咐办事!”
那八名僧人都是淳于炎的心腹,谁也不敢反驳,但是淳于炎对付神眼骆袈尚且不能取胜,其他人要杀他又谈何容易?因此几个人只是把这条消息传达下去,却并不敢真的去对付神眼骆袈。
别看骆袈已盲,但是为人机警,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找到的,既然对付不了骆袈,那自然就在西域范围内全力搜捕陈瑕和那个精绝公主。
可是陈瑜的白马日行千里,此时早已经离开鄯善。想要追他谈何容易?陈瑜却不曾想到,他前脚刚离开扜泥城,就有大队匈奴的人马进驻鄯善,他再想回去找呼衍洁也已经不可能了。
本来陈瑜还想帮呼衍洁的站稳了脚跟再回去向单于复命,可如今因为淳于炎的出现,为了阿曼,他就不便再留下来,也不会解释自己其实是陈瑜。
陈瑜慌不择路,出了扜泥城之后带着阿曼一路西行,一口气跑出了二百多里,回头再看,扜泥城已经不见踪影,虽然暂时脱险,可身后的黄沙上却留下了一串蹄印。此时晴空万里,这一串蹄印一时也不可能被覆盖,淳于炎如果看到,迟早会追踪而来。他催马上了一处沙丘,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沙漠,只觉得天地茫茫,不知道该向何处。
陈瑜低头看了一眼阿曼,心中暗想:淳于炎要对付我,无非是错认我是陈瑕,他定然以为我是保护阿曼,就把阿曼交出去又能如何?只是他找阿曼究竟为了什么呢?
他正想着,阿曼忽然轻声道:“陈大哥,你怎么停下了?”
陈瑜道:“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黄沙漫漫,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他正要询问一下淳于炎抓阿曼的原因,阿曼却柔声说道:“陈大哥,想不到你为了我千里迢迢赶了回来,你的恩情,阿曼一辈子也报答不了。如今阿布提已经做了国王,阿曼再也别无所求,淳于炎要抓我,就叫他抓好了,你不用管我,自己走吧。”
陈瑜暗道:她真的把我当作陈瑕了吗?陈瑕当然知道极阴仙姬是什么,既然如此,我就不便询问淳于炎要抓她的原因。
他哪曾想到,阿曼故意这么说,其实也是担心陈瑜询问,因为极阴仙姬的秘密,关乎到她个人的安危,陈瑜究竟是好是歹,阿曼也不清楚。
陈瑜看着阿曼楚楚动人的样子,心中忽觉不忍:她的眼睛是我弄伤的,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弃她于不顾?那淳于炎绝非善类,纵然阿曼对我无情,就当是我欠她一双眼睛,也该保她周全。
“你放心,不管什么时候,陈大哥都不会把你交出去。”
阿曼甜甜一笑,“陈大哥,你对人总是那么好……可你知道吗,你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为难……毕竟我与阿布提……”
不等阿曼说完,陈瑜便打断了她,“阿布提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
阿曼叹了一口气,“至少他做国王,对精绝来说有利。也许是我一厢情愿,也许是我太傻,可是我一个弱女子,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办法能保护我精绝的臣民。阿布提曾经是我唯一的希望,但愿这个希望不要破灭才好。陈大哥……”阿曼说到这里抓住陈瑜的手臂,“你真的是陈大哥吗?”
陈瑜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谎话说到底,“我如果不是陈大哥,为什么救你?”
阿曼点了点头,忽然淡淡一笑,“说的也是,你哥哥陈瑜那么凶狠,虽然你们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差别那么大呢?”
陈瑜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迷茫。他终究不是陈瑕,当阿曼知道真相之后,又会作何感想?
见陈瑜不说话,阿曼便问道:“陈大哥,你要带我去哪里?那个淳于炎太厉害了……我看你也不是他的对手吧。”
此时陈瑜的一颗心已经全在阿曼身上,笑了笑说道:“你放心,淳于炎的武功虽高,但是我的马快,绝不会叫他抓到你……”他忽然灵机一动,“我带你去匈奴单于庭,淳于炎是匈奴的国师,他一定会在西域四处找你,却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去匈奴……”
阿曼本想不去,可此时她双目失明,又能去哪里?也只好跟着陈瑜,往西北进发。
才走了不过半个时辰,忽听身后马蹄声响,陈瑜回头一看,只见后面一道烟尘,快得如同闪电一般向自己这方追来,烟尘的最前面是一员身穿铁甲的虎将,手提着一条大棍,骑着一匹混红马,边追边喊,“把公主留下!”
陈瑜大惊,自己的白马已经够快,什么马会比他的马还快?陈瑜不敢停歇,赶紧催动坐骑向大漠深处飞奔而去。
可对方的马好似会飞一般,不过片刻光景就已经追到,那虎将把手中镔铁棍高举,喝道:“哪里走!”
“呼”的一声,对着陈瑜的后心猛砸下来。
陈瑜把缰绳往旁一带,白马划了个弧线,险险躲过,同时马头调转,持剑在手,一指那大将问道:“你是什么人?”
对方的大棍势大力沉,一棍下来搅动得飞沙四起,烟尘散去,才露出真容,那人喝道:“匈奴骨都侯——兰天定!”
992、不全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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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3、天大秘密
陈瑜知道了这个天大的秘密,不禁心中暗笑:就算叫你娶了阿曼做你的王妃,又有何用?
阿布提终究是个废人,陈瑜从那天起,儿时的憎恨之意也就淡了许多,从此就不再为难他。陈瑜也满口应允阿布提,这件事在他登上王位之前,绝不会对任何人讲。
可是今天情况不同,阿布提已经做了鄯善国王,而阿曼又在自己的身边,陈瑜也就没有必要再替阿布提隐瞒此事。听阿曼的口气,似乎还不相信,陈瑜便笑道:“阿布提在大汉为人质时,因不敬窦宪将军,被施以宫刑……”
“何……何为宫刑?”阿曼非要刨根问底,她虽然是精绝公主,精绝国却没有这种残酷的刑法,她只是隐隐觉得这是一件很大的事,却不知道宫刑到底是什么东西。
兰天定怒道:“便是被人阉割了……再也……再也不是男人了!”
阿曼闻听一声惊呼:“怎么……怎么会这样的。大汉明明是鄯善的盟友,国王把王子送去做人质,竟受到这种……这种……”
阿曼说到此处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兰天定道:“这有什么稀奇,这种事早在武帝时就已经对楼兰做过了。鄯善王把唯一的儿子送去洛阳,本以为天下太平,结果换来的就是断子绝孙!讲什么礼义仁信,这些东西早就不存在了!”
阿曼闻听放声大哭,越发确定陈瑜所说的就是真的。她对阿布提也谈不上多深的感情,只是阿曼一想到阿布提受到那样不公的对待,心里就会替他难过。
陈瑜也不想就此事安慰她,因此并不理睬。却对兰天定说道:“大汉怎么对王子殿下,与我无关,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阿布提想要找王后的话,还是找别人吧,阿曼是精绝公主,给了他那样一个废物,不是暴殄天物?所以我不会把阿曼交给你的!”
兰天定皱了下眉头,说道:“阿布提是否被阉割,我还不能确定。别说他被阉割,就算现在死了,他也是鄯善王,是国王就不能没有王后,这是国师的意思。”
陈瑜冷笑了一声,“又是国师的意思,难道国师是单于吗?你为什么一定要听国师的呢?”
“大胆!”兰天定喝道:“国师的意思就是单于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你不交出来,也休怪我不念救命之恩!”
陈瑜“哼”了一声,“我要这么轻易受人威胁,也就不会带阿曼走了,不把他交出去,你又能怎样?别以为你是侯爷,我就怕你!”
说到底陈瑜目前还是匈奴的校尉,而兰天定和淳于炎哪一个都比他的官职要高,他今天这么做就等于是反了匈奴了。
兰天定道:“今天你不把她交给我,那我也只能再和你打一场了!陈瑕,上一次我败在你的手上,今天这里没有外人,你和我再决一雌雄,我未必就输给了你。”
“那就试一试吧!”陈瑜抱拳拱手,突然之间神色一变,猛然从坐骑上跳了起来。他轻功也高,只一个纵身便跳到兰天定的马后。
那兰天定最擅马战,陈瑜早有耳闻,他的坐骑又快,所以陈瑜先发制人,跳上他的马,如此一来,就等于是扬长避短,叫兰天定纵有本领也难以施展。
兰天定见陈瑜来得太快,顷刻间就突然翻脸,以他对陈瑕的了解,这个人总是婆婆妈妈,啰啰嗦嗦,没想到今天却先出手了,这倒是大大出于意料之外。
兰天定也不是等闲之辈,岂能坐以待毙?大棍横扫陈瑜双腿,叫他落不下来,可陈瑜在跃起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这一招,双腿向上一攒,左手横胸掐了个剑诀,右手的胜邪剑已经出鞘,斜着一刺,向兰天定胸前扫去。
兰天定赶紧撤棍回防,棍招还没使满,却听“噗”的一声,手腕上的护手,就被陈瑜削掉一片,也是他撤招够快,否则一只手恐怕难保,再定睛看时,陈瑜已经稳稳落在马背上,手腕一翻,“啪”的一声脆响,竟打了兰天定一记响亮的耳光。
陈瑜的身手实在矫捷,跃起、闪身、拔剑、进掌一气呵成,左手打了一个耳光,立即反手一剑,不给兰天定任何喘息之机。兰天定大惊失色,之前与陈瑕交过手,也不见他的招数凌厉到这种地步,他把铁棍向外一磕,“当”的一声与陈瑜的胜邪剑撞了个正着,火星飞射,他的镔铁棍碗口粗细,竟被陈瑜一剑斩断。
棍剑相交,兰天定这才知道,对方不但剑法上有非凡造诣,而且手中是一把宝兵刃。
眼看陈瑜的长剑就到了面门,兰天定情急之下,忽然一声呼哨。坐下的赤骥宝马,后蹄立即撩起,陈瑜站在马臀处,就觉得脚下一股奇大的力道平地而起,就算他轻功卓绝也站立不住。他足尖一点,腾空跃起,兰天定趁此机会,双手连发,把两截断棍当作暗器对着陈瑜甩去,与此同时右手中指一弹,再发一枚金镖,正是“低头一炷香”的看家本领,两截断棍一取陈瑜面门,一取陈瑜小腹,那枚金镖则奔着陈瑜足底而来。
兰天定不但善于用棍,暗器也是行家里手,三样武器,分别击打上中下三个不同的方位,连环三式,又是片刻之间发出,极难防备。
兰天定是匈奴的侯爵,也算是身经百战,纵然吃过败仗,又几时被人一个照面就先打了一个耳光?这招“低头一炷香”,不到危机关头,都不轻易使用,也是他怒火中烧,因此什么顾不得了,一出手就是平生绝技。
此时陈瑜身在半空要躲避对方三个方向的暗器实在困难,而且他一旦跌落马下,那兰天定的宝马太快,基本上可以称得上天下无敌,陈瑜的优势就再也没有,因此他不但要躲开三样暗器,还必须要重新落在马背上。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哪容陈瑜多想,面门的一棍他侧头闪开,脚下的金镖用胜邪剑荡去,可小腹的一棍,实在难以躲避,他半空中猛转身形,好个陈瑜,在剑光之中,腾地一个倒踢,就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恰到好处踢到那截断棍,借着这股力道迅速急坠,后背不偏不倚贴在马臀之上。
994、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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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5、狂沙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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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6、墨玉之城
街上的人太多,马已经不方便骑,陈瑜就叫阿曼坐在马背上,自己跳下马来,牵着马走。一离开陈瑜的怀抱,阿曼顿时就打了个冷战,陈瑜关切地问道:“怎么?很冷吗?”
阿曼粉面飞霞,低声说道:“想不到你也……也有温柔的一面。”话到后半句,轻声细语,几不可闻。
陈瑜略感欣慰,笑道:“对你这样的璧人儿,当然要温柔一些。”
他牵着马走过了两条大街,街边还有不少叫卖皮货的,陈瑜就顺便买了一件斗篷,然后亲自给阿曼披上,“天气冷了,那些抓你来的人,也不知道给你添些衣裳。”
“我……干嘛要穿你送的衣服?”阿曼坐在马上把陈瑜的手推开。
陈瑜笑道:“冻死了你,可就再救不了精绝,你不要我给你披,你就自己动手披,别说我照顾不周。”
阿曼犹豫了一下,这才不再抗拒,陈瑜微微一笑,把斗篷给阿曼整理好。
那卖皮货的客商见状,笑道:“这位兄弟,只给娇妻买皮货,就不给自己挑选一件吗?”
阿曼忙道:“我们不是夫妻!”
客商笑道:“不是夫妻,共乘一骑吗?”
陈瑜道:“不是夫妻,就不能共乘一骑?就当我是个欠了她的,甘愿做个仆人。老哥,你的话太多了。”
阿曼扑哧一笑,忽然觉得原来陈瑜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真会开玩笑,看你的穿着甚是华贵,怎么可能是奴仆呢?恕我多嘴了,但是你可是很关心这位姑娘呢。”
陈瑜笑道:“这都是应该的。敢问一句,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么繁华?”
皮货商道:“这里是于阗国治下墨玉城啊。”
“于阗?”陈瑜略一沉吟,“想不到风沙太大,竟然迷了路,没回去匈奴单于庭,反而到了于阗的地界了。”
“也不算走错了路,去匈奴的路又不止一条,我告诉你,从这里过了于阗往西,是匈奴的地界,往东就是西域都护府,算是汉人管辖的地界,虽然匈奴和大汉连年打仗,可是我们这些老百姓总是要过日子的,而且墨玉城特产是黑玉,都是匈奴和大汉所必须之物。因此往来客商极多……”
陈瑜心中一动,问道:“黑玉?为什么是两国必须之物呢?”
皮货商人笑道:“看你也是个外地来的吧。你是匈奴人还是汉人呢?”
陈瑜皱了下眉头,心想:我在匈奴做了骠骑校尉,可是对西域各国以及匈奴的风土人情,到现在知之甚少,师父和母亲都说我应该做匈奴人,可我又算是什么匈奴人?可惜要再做回汉人,也绝无可能了。
“我的确是从外地来的,不是匈奴人也不是汉人。我是……落日城的人。”
落日城在哪里陈瑜也不知道,这是他随便杜撰的一个地名,西域东西往来贸易频繁,古古怪怪的地名数不胜数,那皮货商人也不以为意,点了点头,“那就难怪了,实不相瞒,我们这的黑玉,不但是玉中极品,价值不菲,各国的王庭都喜欢,而且将其碾成粉末,再配合几味草药,做成膏药,还有疗伤功效。这东西就叫做黑玉莲子膏,气味芬芳,药性极其神奇,但疗法却极其霸道。就算你粉身碎骨,也可以用它接回去。这街边的药铺是没有,可是匈奴和汉人的军营,却时常来采购这些药物,因为黑玉之前,那药物又总是必备之物,所以他们打仗也不在这附近打,久而久之,此地也就变得热闹了。”
陈瑜颇为惊奇,“有这种神药,不知眼睛有伤,它能否治愈?”
“这个……嘿嘿,我不是卖药的,就不大清楚了。”
阿曼说道:“眼睛又不是断骨,用它如何治得好?”
陈瑜却道:“就算万分之一的机会,也得试一试,敢问这位老哥,哪里可以买到黑玉莲子膏呢?”
那皮货商人面有难色,说道:“黑玉这东西可不是人人都能采的,药嘛,就更不能随便卖。掌管墨玉城黑玉开采的,是一个叫做断玉门的庄院,掌门叫尉迟琳的,对人尖酸刻薄,从来就只做官家的生意,老百姓想要得到一点,也绝无可能啊。”
“多谢!既然如此,我便去断玉门看个究竟,如果可以治疗她的眼疾,那就最好不过。不知断玉门应该怎么走?”
皮货商往前一指,“顺着这条路,一直往西,见到最大的一所庄院,那里便是。”
陈瑜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就带着阿曼沿着大街一直往西而行,沿途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也不少,陈瑜本想买几件送给阿曼,可一来他不好意思,二来,那些首饰、玉器等物都是凡品,陈瑜觉得也配不上阿曼的冰肌玉骨,索性作罢。
墨玉城也不是很大,走了不过十几里,果然就如那皮货商所说,前方闪出一大片庄园来,从南到北,城池的一半都被这个庄子给占住了,里面亭台楼阁数不胜数,富丽堂皇的有如皇宫一般,就算是单于的宫殿恐怕也没有这么大。
陈瑜不禁赞道:“好一个断玉门,家大业大,倒是不容小觑。但不知那尉迟琳是个什么来路。”
阿曼对西域各国倒是有所了解,便答道:“据我所知,尉迟琳是于阗国王的堂叔。所以断玉门根本就是于阗国王的家业。我看尉迟琳不会见你的。”
陈瑜笑道:“那可未必。趁着天还没黑,今晚你我就住在此地。”
陈瑜说完上前扣打门环,不多时从里面走出一个下人,见陈瑜眼生,便怒道:“哪里来的?作死吗?这么晚了,敢来敲断玉门的大门!”
这就叫狗仗人势,断玉门与于阗国王有关,哪里会把一般的人放在眼内,陈瑜心中恼怒,表面上不动声色,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来,“你告诉你们掌门,就说匈奴骠骑校尉尹无悔求见!”
那下人接过玉牌,看了半天,半信半疑,这才说道:“你等着。”
说完大门一关,他就跑到里面去了。
阿曼问道:“原来你真的是匈奴的骠骑校尉。怪不得一定要杀掉兰天定……”
陈瑜笑道:“我表明身份,也不知是福是祸,如果淳于炎先到一步,那你和我恐怕就全都要死在这里了。”
过不多时,大门打开,那下人把玉牌交还给陈瑜,这才说道:“掌门请你里面叙话。”
陈瑜大喜,对阿曼道:“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你的眼疾有救了呢。”
997、九叶莲子
白马交给其他人牵去,陈瑜搀着阿曼跟着那个下人穿房过屋,走了许久才到了正厅,这宫殿的一样的庄院,雕梁画栋,小桥流水,陈瑜也无心欣赏。
到了屋里,见一个身材胖大的汉子,身披着一张熊皮斜躺着,两侧有女奴捏肩揉背,正在那闭目养神,好不惬意。外面寒风刺骨,这屋内却温暖如春,一进门来,就觉得热风扑面。陈瑜料想他大概就是尉迟琳,便上前施礼说道:“久闻尉迟掌门大名,今日匈奴尹无悔特来拜会。”
那胖子这才微微睁开一只眼睛,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女奴和仆人全都撤下,他又伸了个拦腰,这才坐起问道:“尹无悔?呵呵,没听说过……坐吧!”
陈瑜笑道:“在下也是慕名而来又何必听过呢?”
方才陈瑜低着头,这时抬起头来说话,尉迟琳一见他的模样,神色微变,“你叫尹无悔吗?”
“正是……”陈瑜答道。
尉迟琳点了点头,“但不知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陈瑜道:“听说贵庄有一种疗伤神药,叫做黑玉莲子膏,……内子的眼睛被灼伤了,所以特来求药的。”
阿曼闻听轻咳了一声,那意思是“我可不是你的内子!”
陈瑜一直握着她的小手,轻轻捏了一下,阿曼冰雪聪明,知道这件事还是不说破的好,因此也只好默认。
尉迟琳冷笑了一声,“也不知道你是何处听来,那黑玉莲子膏是接骨之用,怎么能治得了眼疾呢?再者我这庄上也没有此药。”
陈瑜微微一愣,想来是尉迟琳不肯赐药,便笑道:“掌门不必过谦,谁不知道黑玉莲子膏药效神奇,而贵庄与大汉和匈奴的官家均有往来,此事瞒不住我,要什么条件,掌门尽管开出,黄金、珠宝在下倒也有一些,只要你肯赐我两剂黑玉莲子膏来,你说个数目改日必当酬谢。”
尉迟琳轻蔑地白了陈瑜一眼,“说的轻松,告诉你,我断玉门富可敌国,黄金珠宝也不缺,如果你要的东西,我有的话,就给你一两副有何不可?只是现在真的没有……既然你听过黑玉莲子膏,就该知道此物只在夏季才有,如今隆冬将至,你叫我去哪里给你找来?”
陈瑜皱了下眉头,“为何只在夏季才有,难道墨玉城不产黑玉的吗?”
尉迟琳哈哈大笑,“黑玉我们这里有的是,但是你真的以为只靠黑玉就可以接骨吗?最重要的一味药材,叫做九叶沙莲子,缺了这个东西,就做不出黑玉莲子膏来。”
“九叶沙莲子?我不懂药理,敢问这是什么东西?”
尉迟琳面带鄙夷之色,暗自琢磨:这个小子,什么规矩也不懂,跑我这里来大言不惭地想要取药,又什么礼物也没有。就算你是匈奴的校尉,未免也太过狂妄。就叫你知道知道我这黑玉莲子膏得来不易,不是你们匈奴和大汉,想要就要的。
“此物第一年为虫,成蛹之后,将蛹埋入地下,再等三年,方才破茧而出,变为成虫,成虫如果熬过一年不死,方才可用,只是成虫不能直接入药,需要把它再埋进沙地,到了来年冬季,它无法破土而出,吃不到东西,就会化成一株九片叶子的小草,吸收阳光雨露,大地精华,如此依旧保持不死,一年花开,一年花落,之后要再等一年,冬季之时放入水池中养着,到来年夏至方才结成果实,这个果实就叫做九叶沙莲子。
把果实和黑玉,再加上千年的人参,何首乌等名贵药材,一起炼制七七四十九天,方才制成黑玉莲子膏。要做成一副药,前前后后至少需要十年时间,可是匈奴和大汉连年都在打仗,天天都在死人,天天都有人受伤,我有多少黑玉莲子膏能够那些人用?都说墨玉城有这等宝贝,却不知宝贝得来不易,之前我已经给了单于和西域都护府的人各送两副药,以保于阗平安,现在你大言不惭,又管我来索取宝物,我拿什么给你?话又说回来,就算我有,也治不了尊夫人的眼疾啊!”
陈瑜闻听神色黯然,不禁轻叹了一声,阿曼听到忙劝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算我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了,想必也是上天注定,你也不要太内疚了。看不到也好,也少了些烦恼……”
阿曼想起兰天定的话,既然精绝注定要被灭国,她忽然觉得自己活下去再没有什么意义,就因为她是极阴仙姬,所以精绝才遭此大难。她不由得开始同情起陈瑜的遭遇来,喃喃说道:“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妖孽。”
陈瑜沉着脸说道:“什么上天注定,我偏偏不信。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也要想办法,把你的眼睛治好,此事因我而起,我不会放任不管!”
尉迟琳道:“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阁下没什么事,还是请回吧,我不知道是不是单于派你来的,不过就算是单于向我索取黑玉莲子膏,我也是没有啊。”
事已至此,陈瑜也毫无办法,不过他依旧心有不甘,暗忖:黑玉莲子膏如此金贵,尉迟琳创立这个断玉门,显然也是武林中人,是武林中人就免不了要受伤流血,他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一副药?方才的话,多半都是推脱之辞,那黑玉莲子膏能否治疗眼疾,其实也是未知之数。
想到这里,陈瑜微微一笑,“外面这么大的风沙,内子又有眼疾,你要我去往何处?俗话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掌门留我住一晚,明早上路,在下也感激不尽,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尉迟琳略一沉吟,笑道:“也罢,既然你是匈奴的骠骑校尉,我应当以礼相待,不过王侯将相我见过太多,小小的骠骑校尉不值一晒,我留你住一晚也是看在匈奴和于阗交好的份上,后院有间空房,你就在那里暂且委屈一晚,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这庄院虽然不大,可是巡夜的人不少,到了夜里不要随意走动,如果我府上丢了东西……嘿嘿,那对不起,你和尊夫人,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啦。”
陈瑜心中暗自恼恨:你把我陈瑜当作什么人?岂非鸡鸣狗盗之徒?
阿曼心中也不悦,便说道:“既然掌门不肯留我们,又何必说这样的话,大不了我们俩风餐露宿,又稀罕在这里住吗?也免得府上真的丢了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的。”
陈瑜却道:“既然尉迟掌门好意相留,又何必叫夫人受苦?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不到处乱走怎么会有事?如果府上真的丢了东西,清者自清,他总不会冤枉你我。”
998、窃玉偷香
断玉门里面多少楼阁,却只给陈瑜和阿曼安排了一间住处。陈瑜心中不喜,忍不住骂道:“这个尉迟琳实在可恶至极,这么多的房间,难道就腾不出两间来?”
阿曼也不大高兴,说道:“你故意说我们是夫妻,为的便是如此吧,如果你要不规矩,我情愿死在你面前……”
此言一出,陈瑜不由得心头一凛,说道:“阿曼,在下的确唐突了,不该说那样的话,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屑做那种乘人之危的事。为了姑娘的清白,那我就在外面站着好了。”说完推门就要出去。
阿曼觉得自己错怪了他,多少有些内疚,忙道:“不必……行的正,坐得端又怕人家说吗?天寒地冻的,你出去该有多冷?”
陈瑜笑道:“我有神功护体,不妨事。就算你要留我,我也不和你单独住在一处。”阿曼越发觉得自己错怪了他,这种事如果是那个大大咧咧的陈瑕多半是不会讲这么多规矩的,这个做哥哥倒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陈瑜出去将门关好,迎面却来了两个巡夜的庄丁,见状喝道:“掌门有令,你和尊夫人只能在这个房间里,不得随意走动!”
陈瑜心有怨气,沉着脸道:“我是囚徒是怎地?”
庄丁冷笑道:“你不是囚徒,可是入乡随俗,既然你要在庄上过夜,总要守我们的规矩……”
另一人说道:“说实话,墨玉城虽然不大,也不是没有驿馆,搞不懂,为什么掌门答应留他们过夜。”
“就是,说什么匈奴校尉,也不见带着兵,不知是真是假呢!”
陈瑜冷哼一声,只好又回到屋内,坐在阿曼的对面生闷气。
那些闲言闲语阿曼也早听到,便安慰道:“这些人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人家不肯留你,大不了就去其他地方,天下那么大,哪里不是容身之所,反正明天一早我们也就上路了。”
陈瑜低头不语,过了半晌,忽地站起,“哼,尉迟琳狗眼看人低,我几时受过这种窝囊气,就算黑玉莲子膏不能治你的眼睛,我今晚也非把它弄来不可!”
“你要偷东西?”阿曼惊道:“可这里不是匈奴,是于阗的地界,你又是在人家的府中,就算你能偷到,又如何脱身?”
陈瑜道:“我陈瑜何须去偷,宰了他,直接拿也就是了!”
阿曼轻掩朱唇,惊道:“你要杀人?偷窃已经不应该,你还要杀人行凶,只因人家在言语上得罪了你,礼数上有所怠慢,你便要如此对他。”
“你不肯吗?”陈瑜冷冷问道。
阿曼道:“别说黑玉莲子膏不能医治我的眼睛,就算可以,为了这个却夺人性命,那我宁可就一辈子做个瞎子。”
“于阗在大汉和匈奴之间,间于齐楚,摇摆不定,这个尉迟琳又能是什么好人,他就算做两边的生意,那也是要靠双方不断厮杀,才有这个机会。说白了发的不义之财,这么大的庄院怕也是用鲜血浇筑而成,你又何必对这样的人同情呢?”
阿曼摇了摇头,“他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是他罪过也不至于死啊。怠慢了你,又挖苦了你几句,你不理他也就是了,又何必非要取他性命,就算你武功高,但是事情也总要讲个理字,你这么凶残,实在……实在……”
“实在怎样?”陈瑜问道。
阿曼轻叹了一口气,半晌说道:“实在叫我很不喜欢……”
陈瑜皱了下眉头,停顿了好久,才说道:“好!看在你的份上,我今天就饶他不死,但是他如此盛气凌人,我偏偏看不惯。既然我有手段,总要教训他一顿!”
“你……你要把他如何?”阿曼不无担忧地说道。
陈瑜冷笑道:“那黑玉莲子膏如此神奇,我总要试一试,看它究竟能否治好你的眼睛,他府中肯定有存货,我自有手段取来,至于什么手段,你就不必多问,总之我答应你,不取他的性命也就是了。”
阿曼知道自己劝阻不住,也只好作罢。“也不要杀别人!”
陈瑜不答话,脱去外面的白袍,只穿着里面的短衣,又把他的银质面具带在脸上,回头对阿曼说道:“我出去办事,总不会误了殿下的清白。你就在这里安稳睡觉,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出来。”
陈瑜不带宝剑,拿了把解腕尖刀塞进靴子里,也不走正门,推开后窗,一个“燕子穿云”跳出屋外。见四下无人,足尖一点,直接上了房。
此时刚刚掌灯,墨玉城其他的地方都是漆黑一片,唯独这断玉庄内,灯火通明。于阗国的房屋与中土大不相同,全都是巨石垒砌,屋顶也不是飞檐斗拱,而是一个个像洋葱头样的,极难落脚,可陈瑜艺高人胆大,在这样的地方也同样如履平地。
断玉庄也实在太大,究竟那个神药藏在什么地方他也不知。一间一间屋的找去恐怕到天亮也不可能找得到。
不过陈瑜有他的主意,阿曼不叫他杀人,那他就把尉迟琳的狗腿打得粉碎,到时候,看他把不把药交出来。穿过了几个院子,也不知道尉迟琳住在何处,一直到了一处花园,他在对面的屋顶上,远远地就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老妇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东厢房。
不多时又有许多人抬着个大澡盆送入屋内,还有几个挑夫往那间屋子里挑着热水。
陈瑜心中一动:我要打断尉迟琳的腿,那谁去取药?看这个老妇人雍容华贵,又这么多人伺候,就算不是尉迟琳的老娘,也必然身份显赫。我便拿她下手,尉迟琳怎么能不救?
陈瑜趴在房上,观察着下面的动静,那老妇人多半是要洗澡的,因此留守的庄丁也不是很多,过了一会儿,屋子里冒出热气来,陈瑜趁人不备,沿着院墙猫儿一样地就到了对面的屋顶。
门口两个庄丁在那里守着,陈瑜使个“珍珠倒卷帘”,头下脚上疾冲而下,双指齐出,将那两人点住穴道。
两个庄丁哪里曾想到天上会突然掉下人来,毫无察觉便软倒在地。
陈瑜动作奇快,随即转身进了内室,到了屋内果然看到那老妇人正在澡盆里一丝不挂。旁边几个女奴伺候着,见突然人闯入,大声尖叫,那老妇人更是吓得钻进澡盆再也不敢出来。
999、龟兹谋士
老太太少说也过了花甲之年,实在称不上美貌,陈瑜自然无心去看她的丑样,抽出尖刀来,几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从澡盆里硬给拽了出来。那些女仆还要再喊,陈瑜立即喝道:“哪个再叫,就吃我一刀。”
奴仆全都不敢乱动,那老妇人吓得面如死灰,大冷的天,她又是从热乎乎的澡盆里刚出来,顿时浑身发抖。
陈瑜冷笑道:“我问你,你是尉迟琳什么人?”
老妇人战战兢兢说道:“他……他是我儿子……你要干什么?”
陈瑜道:“果然不错,你告诉尉迟琳,就说叫他明天准备一千斤的黑玉送给西域都护府班超班大人,如果送到了,墨玉城还可保全,如若不然,天朝铁骑一到,踏平你们于阗国!”
陈瑜说完对着那老妇人的肩头便是一掌,那老妇人如何经受得起,飞出一丈多远,澡盆被她撞碎,后面的木桶里还有未倒进澡盆的滚水,也跟着一起撞翻,淋在身上皮开肉绽。花白的头发,还被陈瑜带着的头皮给揪下去一大块,鲜血直流,她只能大声哀嚎,左肩的骨头被陈瑜打得粉碎,再也动弹不得。
陈瑜大笑三声,夺门而出。耳听得前面人声嘈杂,陈瑜一闪身躲进黑影之中,那些人都知道这里发生了大事,全都往屋内跑去,陈瑜趁此机会早就上了屋顶。
不多时,尉迟琳急匆匆赶到,见到母亲衣不蔽体,被人打成这个惨状,顿时勃然大怒,赶紧男丁轰出去,又叫几个女奴把母亲搀起,问道:“娘啊!这他娘的是谁干的?怎么把你打成这个鸟样?”
陈瑜躲在暗处偷听,差点没乐出声来,这个尉迟琳原来是不孝顺的大老粗,不过有两个臭钱,却在墨玉城称霸一方,真是同人不同命。
老妇人大骂道:“还不是你们这些人干得好事,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大汉的人。西域都护府几次派人与大王结盟,都是你横加阻拦,要不然你,娘今天怎么会这样的毒打?”
尉迟琳不便对母亲发火,只得冲着门外大骂手下的庄丁,“你们这帮废物,我这里有贼进来你们也不知道,还不到处给我搜,就算把整个墨玉城的地都翻起来,也要把那个贼人给我找到。”
手下众人呼啦一声,全都跑了出去。
老妇人接着骂道:“你这蠢材,现在出抓他有什么用,人家要你一千斤黑玉,明天就要送到西域都护府去。如果不然的话,他们就要踏平于阗啊!我死事小,于阗的百姓何辜?”
“汉人欺我太甚!”尉迟琳怒道:“我若送去,不是白吃了于阗这么多粮食?他们敢来,我就和他们打,难道孩儿一身的本事还怕他一个班超?我于阗是西域第一大国,又有匈奴人为后盾,我不但不会把黑玉送去,还要出兵征讨西域都护府!”
“你……你真是冥顽不灵啊你,你是不是要等他们把我杀了,你才甘心?你看看我,胳膊都断啦……”老妇人哭喊道。
尉迟琳查看了一下老妇的伤势,“不要紧,咱们有黑玉莲子膏,我给你吃上一副……”
“还不去拿?”
尉迟琳不敢怠慢,叫女奴好好陪着老太太,他便要去取药。
一出门口,就看到两个被点了穴道的庄丁,不禁心中一动,暗忖道:“什么人敢在我的庄里闹事?又把矛头指向大汉的西域都护府……那就只能是匈奴人所为,简直岂有此理!”
想到这里,他便招呼了一个庄丁过来,大声道:“老太太的肩骨被人打断了,你快去后院炼丹房把我的黑玉莲子膏取来。”
那庄丁皱了下眉头,尉迟琳喝道:“还不快去!老太太死了,我拿你试问!”
那庄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奔着丹房去了。陈瑜一见心中大喜:“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正要跟着过去,身后一人轻拍肩膀,陈瑜登时吓了一跳。回身一掌打去,可身后那人身法奇快,以陈瑜的身手居然一掌打空。
陈瑜见来人羊毛胡子,一身夜行衣,看样子也不是府中之人,便低声说道:“你是何人?作死吗?”
来人微微一笑,“作死的是你,黑玉莲子膏是他们断玉门的疗伤圣药,怎么会叫一个小厮去取?你现在要敢跟过去,少不了乱刃分尸啊。你死了不要紧,你的内子谁来照看啊?”
陈瑜大惊:“你要对阿曼如何?莫非……”
来人一摆手,做了噤声的手势,示意尉迟琳还未走远,陈瑜只好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那取药的小厮折返回来,对尉迟琳说道:“回庄主,炼丹房里……找不到……找不到那个黑玉莲子膏。”
尉迟琳面沉似水,冷冷说道:“知道了!我要留在这里,以防不测,你现在立即去通知所有弟子,把后院的客房给我围住,看看那个尹无悔还在不在房里,如果不在,就把那个女的一手一脚,先给我砍下来!”
陈瑜大惊失色,低声叫道:“不好!”正要返回客房,却又被那黑衣人给按住,“别急!尉迟琳守在此地,就是要等你现身,你以为他真的是为了保护他娘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可以料事如神?”陈瑜低声问道。
那人笑道:“好说,在下是万毒教掌旗使摩勒。之前是龟兹的一个参军。”
“原来是谋士,难怪足智多谋了!”
陈瑜明显话中有刺,摩勒也只是微微一笑,“你现在回去,不但救不了阿曼,你自己也难以活命,而且你也得不到黑玉莲子膏,且等一等再看。”
陈瑜犹豫了一下,心想:这个摩勒之前说的不错,尉迟琳故意叫小厮去取药来,就是为了引我出去,如果不是他阻拦,我已经被人发现。如此说来他应该是帮我的,只是阿曼双目失明,又不懂武功,恐怕凶多吉少啊!
“如果阿曼有什么事,我就算一死,也先把你杀了再说。”
摩勒笑而不语。
过不多时,只见人群嘈杂,全都往后院涌去,陈瑜越发焦急,可看摩勒的样子似乎胸有成竹。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回报尉迟琳,“回庄主,那个……那个匈奴的尹无悔,不在房里,却在门口挡着,不叫我们进去。现在怎么办啊?”
陈瑜和尉迟琳同样吃惊,看了看了摩勒,“我明明在这里,阿曼那里的是什么人?”
1000、门神罗汉
摩勒淡淡一笑,“将军聪敏过人,何须我说?”
陈瑜略一沉吟,随即了然。“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摩勒笑而不答。却听房内老太太催促道:“为什么还不把药拿来?”
尉迟琳道:“死不了的!敌人打伤你,就是为了拿我的神药,我岂能因为你受了点小伤,就取药医治,那样的话,不是中了敌人的诡计?”
“你这不肖子孙,你的药就比你娘的命还金贵,我这把老骨头干脆一头碰死算了!”老妇人在屋内哭骂不止,可尉迟琳却理也不理。
有奴仆惊呼道:“不好了,老夫人要寻短见!庄主快来看看。”
尉迟琳喝道:“你伤了、病了,自有的是人伺候,就算死了,我也给你风光大葬,有福也不会去享,她要自己想死,也由得她,你们全都给我滚出来,谁要拦着她死,我便先叫谁的命!我便是这般心狠,贼人想用老娘要挟我,万万做不到。”尉迟琳也懒得去理那老妇人的死活,竟把奴仆全都打发走了,冷哼一声,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摩勒和陈瑜在暗中看着,全都默默摇头。
摩勒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无情无义之辈,可怜她娘生他养他,到头来,死了也不管不顾!这人为了一己私利,天良泯灭,简直是个畜生。”
陈瑜摇头却是因为自己失策,万没想到这个尉迟琳居然不上当。可摩勒的话,在他听来极不舒服,仿佛是在说他自己一般。
见尉迟琳走了,便说道:“还是快点回到后院。我毕竟放心不下!”
才要动身,却见许多庄丁搬着梯子往这边来,看来尉迟琳想到行凶之人多半藏身在房上,所以又派人到房上查看。陈瑜心道:“尉迟琳地面功夫或许尚可,轻功想来是不怎么样,所以要用梯子!”二人不敢怠慢,躲避众人的视线又回到后院,那里早被二百多庄丁团团围困。
两人不敢近前,见院外有一棵大树,就展开轻功躲在树顶。见远处的屋顶上果然有不少庄丁纷纷上房来寻找刺客。
院中几个弟子手持钢刀,杀气腾腾,带着一众庄丁,只等掌门一声令下就冲进屋内,可门口处却站着一人,双手抱着肩膀,与陈瑜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只是反穿着一件道袍,又披头散发,夜风一吹,倒也精神抖擞,此人不是陈瑕还能是谁?
看陈瑕这幅模样,陈瑜不禁也暗暗好笑,“这家伙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摩勒笑道:“只因沿途太过凶险,所以乔装改扮,这时候来不及卸掉装扮,就只把人皮面具摘了,露出本来面目,却又要以本来的面目来扮作你。”
此时陈瑕挡在门前,正在和一个胖弟子在那斗嘴,“我又没有出这个院落,你们都跑过来做什么?”
那胖弟子道:“都说了,就看你守不守信用,是不是离开此地!”
陈瑕笑道:“我没在客房,可我站在门口也不算胡乱走动吧,你们这么多人,把匈奴校尉的房间围住,是何道理?我在这呢,你们就该走了。不要打扰我和阿曼姑娘休息。”
“她不是你夫人吗?怎么又叫姑娘?”有人问道。
陈瑕挠了挠后脑勺,“早晚会是的,不过现在还是姑娘!反正我今天就站在这,你们谁想进去,就得先过我这关?”
胖弟子看了看几个人,冷笑道:“匈奴的校尉又有什么了不起,这里是于阗国,别以为我们就怕了你!”
有人说道:“不行啊,匈奴人……我们师父也要给三分薄面,没有师父下令,谁敢乱闯啊,且围住他,等师父来了,再做决定!”
“不必等了!”一声大喝,宛若惊雷,那尉迟琳手提着一把鬼头大刀,又带着三十多人匆匆赶到,见“陈瑜”不知何时换了身衣裳,先是一愣,但看他的模样的的确确就是之前看到的陈瑜,一想现在也晚了,他就算是披散着头发,换一身睡觉的衣服也没什么大不了,因此也没过多怀疑,说道:“校尉大人,方才我庄上来了刺客,我们这里戒备森严,也没什么外人前来,便只有校尉和尊夫人两人留宿,怕刺客混入大人房中,所以麻烦你让开一下,叫我进去搜查一番,这样我才放心得下,否则大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担待不起!”
说着话,提着刀,就要硬往里闯,陈瑕双手抱着肩膀,也没看他脚步如何移动,就鬼一样地挡在尉迟琳的面前,陈瑕身材高大,那尉迟琳比他矮了大半个头,陈瑕又是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眼睛,鼻尖距离他的额头也不过三寸距离,鼻息相闻。
尉迟琳眉头一皱,被陈瑕看得极不舒服,喝道:“你要做什么?”一刀挥去,陈瑕稍一扬身,他的刀居然砍了个空,尉迟琳心头一凛:好俊的身手!顿时不敢再动。
陈瑕也不通事故,便只说道:“不叫你进去,你能怎样?”
“好大的胆子,我的庄院,难道我不能随意走动?”尉迟琳说完,不禁想起之前他就是这么对陈瑜说的,到了夜里不得随意走动。
陈瑕道:“这里有女人啊,难道女人洗澡、上茅房,你也可以随便看的吗?”
“我想看便看!要你拦我?”尉迟琳往旁一闪身,想从陈瑕的身侧滑过去,可陈瑕就站在那里,尉迟琳肩头一动,陈瑕如影随形,依旧站在他面前,双手抱着肩头,“可惜阿曼姑娘不是你的奴仆,岂能叫你随意观看?”
尉迟琳也不答话,后撤一步,猛然间向斜刺里跳去,那一侧是一个花丛,初冬时节,百花凋残,如今就只剩下一堆灌木,无法立足,陈瑕再想象这样拦着绝无可能,就算拦得住,也要露出许多空档出来。而尉迟琳则可以跳过花丛,跟着闪身就进了屋子,
哪知道尉迟琳往那边一跳,陈瑕连膝盖也没弯曲,直挺挺地跳上花丛,好似毫无重量一般,站在花丛的顶端,依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尉迟琳这一跳力道不小,一时收不住,正撞在陈瑕的肚子上,却把自己弹得倒退了两步。
“翩若惊鸿?”尉迟琳微微一怔。
1001、久别重逢
“你倒是识货,知道我的轻功招数!”陈瑕笑道。
尉迟琳神色微变,问道:“通天教护法耿珊海是你什么人?”
“耿珊海?”陈瑕对这个人极其反感,听到他的名字就不禁想起在大鲜卑山的那些娈童来,如果不是耿珊海,那些豆蔻年华的小孩怎么可能死得那么惨?
“那个败类能是我什么人,他是我的晚辈,只不过叫他认我做师祖,我都嫌他品行恶劣。”
尉迟琳又把陈瑕打量一番,忽然笑道:“年纪轻轻,大言不惭,就算你会翩若惊鸿,那也只能是耿珊海是你的师尊,你怎么可能是耿珊海的长辈?”
陈瑕没想到胡乱一句骂人话,这个尉迟琳居然当真,他竖起拇指,露出万毒指环,“我还就是他的长辈,这东西便是师门的信物,你可认得?他早年被逐出师门,后来跪地磕头,求我收他为徒,叫我干爷爷,那我都没收。所以才加入通天教做了什么狗屁护法。”
尉迟琳见那万毒指环翠绿翠绿,夜里光线不明,但那指环晶莹透亮,上面的纹路如云似雾,仿佛河流一般,在其中缓缓流动,墨玉城以盛产黑玉著名,尉迟琳对珠宝玉器颇有研究,一看便知那指环绝非凡品。但是陈瑕的口气太大,又未免生疑。
“哼,光说是没有用的,实不相瞒,我有个儿子叫做尉迟新若,乃是通天教的挂名弟子,教他的师父,便是护法耿珊海……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陈瑕心头一凛,暗忖道:“尉迟新若……那不是于阗国派去大鲜卑山的神箭手吗?难怪当初射小倩的时候用的是毒箭,原来是老毒物耿珊海的挂名弟子。这次可算是冤家路窄,尉迟新若虽说最后是被墨奇前辈所杀,但是他的死,跟我可大有关系。没想到尉迟琳居然是尉迟新若的父亲。”
“当然听说过,他是神箭手嘛,只是我可没见过你儿子。”
“果真如此吗?”尉迟琳问道:“他跟随国师和匈奴骨都侯去了大鲜卑山,到现在也不曾回来,不知生死如何?”
陈瑕怕自己说多错多,露出什么马脚来,便冷哼一声道:“关我屁事!”
摩勒担心夜长梦多,再这么问下去,很快人家就知道这个“尹无悔”是假的了,他躲在树上突然跟着向对面的房上跳去,他这一动,立即被人发现,有人喊道:“贼人在那里!”
尉迟琳刚才还以为如果那贼人不是“尹无悔”,那极有可能是他屋子里瞎眼姑娘。尉迟琳阅历丰富,早看出陈瑜和阿曼并非夫妻,因此就怀疑这两人今晚到此,多半是为了黑玉莲子膏而来,既然不是陈瑜,那就只能是阿曼。只不过刚才见到万毒指环,又不敢冒然闯入。他知道翩若惊鸿的轻功是耿珊海的独门绝技,那耿珊海手下的人善用毒者数不胜数,加上断玉门与通天教有不少生意往来,陈瑕口气不小,也的确叫他忌惮三分,因此才没硬闯。
此时摩勒突然跳出来,那就等于说:眼前的这个人和屋子里的姑娘肯定不是行凶之人,再查下去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说了声“多有得罪!”就率领众人朝着摩勒的方向追去,出了院子一直跑到前厅,堪堪就要追上,摩勒忽然怪笑一声,把身子一晃,扯出一张黑袍子来,随风一抖,里面洒出无数亮闪闪荧粉,随风吹下。那些庄丁追得正紧,见到那些闪亮的粉末,一时睁不开眼睛。
尉迟琳还算机警,见对方抖开黑布,怕有暗器打出,赶紧先行避让,只是荧粉十分奇特,好似霎时间多了许多星星一般,晃得人眼花缭乱,待荧粉随风飘去,再正眼看时,那黑衣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样貌身材也未曾看清。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尉迟琳身为断玉门的掌门,毕竟见多识广,心知:这是龟兹王庭的隐身遁术,可利用伪装、药粉、保护色等来掩盖行藏,一般只有王庭的近卫方才会用,这些人专门执行暗杀、偷窃等见不得人的勾当。莫非来盗药的是龟兹的人?
他虽然知道是龟兹的人,却也不知道使这种隐身遁术的究竟是谁,回头对手下庄丁及弟子说道:“今天庄内可真热闹……来人善于隐身,非同小可,今晚你们一定要严加防范,免得贼人再进到庄里来。恒盈……”
恒盈便是那个胖大的弟子,垂首答应了一声“师父……”
尉迟琳道:“你拿我断玉门的王赐金牌,速去通知墨玉城守备将军,叫他紧闭城门,严查可疑人等,如有外来之人一律先拿再问。”
恒盈面有难色,“但是……我们这里常年都是人来人往,各地客商不断,外来之人实在太多,怎么抓得完呢?”
“啰嗦!难道有金牌在此,守备胆敢不从吗?你就说是大王的命令,有什么事,我来担当!怕者何来?”
恒盈不敢忤逆,匆忙去了,尉迟琳这边分派弟子,严防死守,就无暇再考虑匈奴校尉的事了。
陈瑜待人群都散了,确定没有什么危险,这才从树上跳进院中,此时陈瑕早就回身进了屋内。陈瑜才到门口,却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啜泣之声,想来是阿曼在向陈瑕诉苦。
他推开房门,只见阿曼一头扎在陈瑕的怀中,哭得和一个泪人儿相似,两人抱在一处,他进来了,还浑然不觉,陈瑜不禁神色略为尴尬,回身关上房门,痰嗽一声,又转过脸去。
阿曼听到,这才轻轻推开陈瑕,“陈大哥……我终于又再见到你了……”
陈瑕也说道:“是啊,我这些日子天天都惦记着你。想不到今日重逢,你的眼睛……”
阿曼闻听又扑进陈瑕的怀里,泪流不止。她想着自己双目失明,精绝前途未卜,这些日子跟着陈瑜那个杀人魔头,虽然表面坚强,实则终日提心吊胆。现在总算碰到了一个可以相信的人,这些天的压抑,再也忍耐不住,当然要发泄个痛快。
陈瑜把这一切看在眼中,妒火中烧,便冷笑道:“真是不知廉耻,陈瑕,你这些日子不是和慕容倩在一起吗?几时想过阿曼?”
1002、言归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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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全城宵禁
陈瑜有意这么说,可在阿曼听来,心中并不欢喜,嗔道:“你总是这么凶狠……就算我不说那句话,难道你还真的要杀你的亲弟弟?”
陈瑜冷哼了一声说道:“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因为有这个弟弟。你又知道我因为他受过多少苦?”
陈瑕心中歉疚,什么话也不说,当年爹爹说陈瑜是妖孽,他怀恨在心,所以才叫他离家出走,虽然两年之后,陈瑕和哥哥一样也是颠沛留流,但至少他还渡过了两年最安稳、最快乐的日子。如此说来哥哥的童年,怕是比他更苦了。
陈瑕越是如此,阿曼便越觉得他委屈,便对陈瑜说道:“那你知道陈瑕又经历了什么?父亲惨死,母子分离,他才那么小,不得已在天山苟活了八、九年,这难道是他心中所愿?你只知道自己过的苦,却没想到别人的苦,你娘因为你,伤心欲绝,你弟弟日夜思念哥哥,你更没有亲眼见到父亲惨死疆场,你在大汉也算是衣食无忧,可瑕哥哥在天山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做了奴隶,每天干的都是最重的活,吃的都是残羹剩饭,终日里要么山魈野兽为伴,要么和那些食不果腹的奴隶在一起,一年四季不见春夏,实在与野人无异……他多可怜,多孤独,你作为兄长,只知道‘父父子子、君君臣臣’那些酸儒的废话,为什么从来没想到他呢?你又对得起谁,可怜过谁?”
陈瑕被阿曼说得眼泪汪汪,“想不到我下天山之前过的那么苦……你要不说,我竟从没觉得。”
这句话叫阿曼和陈瑜全都暗暗摇头,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天底下也是没谁了。
不是陈瑕不知疾苦,而是自打丘麟离开天山之后,那些奴隶就被大漠五鬼给救了。陈瑕每日里忙于练剑,不再受人奴役。而那个天山的小村充满了宁静,又与世无争,彼此相亲相爱,互为扶持,尽管环境恶劣,但是众人相处得非常融洽,陈瑕从来都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因而他不觉得多苦,反而觉得那是自陈睦死后过得最逍遥的日子。
之后再下天山,所见到的便都是充满阴谋诡计,毒害杀戮的纷扰人世,几乎所有人都为了各自的利益疲于奔命,不管是他人也好,陈瑕自己也罢,为达到目的几乎无所不用其极。在命运的推动下,尽管陈瑕武功大成,又如愿以偿地找到了小倩,可以他的性子,哪里希望在这样的人世间生存,他看到世恶道险,人心叵测,与天山那个宁静的小村相比,到处是腥风血雨,战争杀伐,几乎无一日能得安宁,他自然万分怀念在天山的时光。
陈瑜对弟弟的回答,自然嗤之以鼻,依旧感怀自身的伤痛,“可我远离父母,天地茫茫,不知该往何处去,人人都说我是妖孽,至少没有人说他。”
陈瑕笑道:“妖孽就要妖孽了,你知道自己不是,又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说呢?想那么多,不是很累?”
“哼!”陈瑜冷冷说道:“我可不像你,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人家说我是妖孽,那我就当一个妖孽,干嘛一定要做一个好人?不过念在兄弟之情,我今天也不想杀你,阿曼说的对,我们身在龙潭虎穴,只有团结一心,才能渡过难关。我只问你一句话,我要盗取黑玉莲子膏,你帮不帮我的忙?”
“人家的东西,非要去偷吗?”陈瑕面有难色。
陈瑜看了看阿曼,“我要偷这个药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阿曼。我不懂医术,但是黑玉莲子膏如此神奇,或许可以治她的眼睛。”
陈瑕笑道:“说实话,刚才阿曼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你这辈子从来只想着自己,根本没考虑过别人。从前我小,经历的事情也少,一直想不明白你当初离家出走的关键,现在我才明白,只因为你……你心中根本未曾考虑别人。”
“废话少说,我怎么想,怎么做,与你无关,你到底帮不帮我这一次,不帮的话,那你就滚出去吧,我绝不会求你!”陈瑜倔强地说道。
陈瑕看着哥哥坚毅的眼神,仿佛是看着自己阴暗的另一面,心中百感交集。许久才道:“好吧,难得你这次是为了别人,我就帮你一次。我们兄弟联手,把这个墨玉城搅个天翻地覆。”
不管怎样,阿曼见兄弟二人终于和好,也颇感欣慰,笑道:“其实两个陈大哥对我都很好,如果你们从此尽释前嫌,就叫我瞎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能不能盗得黑玉莲子膏,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
陈瑜沉默不语,陈瑕则道:“只有阿曼是我见过心肠最好的人……”
“你的心肠也好……”阿曼说完俏脸一红,忽然觉得说错了什么,当即含羞不语。
陈瑜冷哼一声,“说的对,只有我是坏人!”
阿曼忙解释道:“陈大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必多说。我知道你从小就很讨厌我。我已经习惯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阿曼忙道:“陈大哥,小时候,我们根本什么也不懂。也从未说过我讨厌过你。”
陈瑜道:“就算你不说,我心里也知道!”
阿曼再也无话可说,陈瑜也不禁皱了下眉头,心中暗忖道:我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说话做事,都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她喜欢我,讨厌我,又能怎样,为什么我非要如此在乎?
看着阿曼的面庞,陈瑜不禁怦然心动,赶紧转过头去,他忽然发现,原来在他坚毅而冷酷的心底,竟然有一处异常柔软的所在,稍微一触碰,就会变得好似另外一个人,不再冷血无情,不再杀伐决断。这种感觉叫他觉得自己不再像他所希望的那个人,极不舒服。
刚开始他只以为是自己的愧疚,但是此时此刻,他才发觉,他为阿曼出生入死,绝不仅仅是因为愧疚的缘故,原来他真的喜欢阿曼,从很小的时候,便是如此。
这时,后窗人影一闪,陈瑜机警,忙上前一步把阿曼挡在身后,“小心!”
窗外那人低声道:“别慌,是我!”一个黑衣人从窗口跃入,单膝跪地,对陈瑕说道:“回教主,那些人已经被我引开,现在全城宵禁,我们是出不去墨玉城啦。”
1004、天地难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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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神剑之威
“又是他!”陈瑕怒火中烧,“他害得我们家骨肉分离十余载,时至今日还不肯罢手,莫非真是我们前世的冤家,今生非要和我们全家为敌!”
陈瑜却显得很平静,说道:“前世如何,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此人武功太强,想从他的手里拿到落日神剑是比登天,而且听你所说,那淳于炎一定是受巫仙主使,故意要夺走落日神剑,而且他还扬言要抓阿曼回去,说她是什么极阴仙姬……”
陈瑕怒道:“岂有此理,巫仙有淳于炎这条狗,四处咬人,他要抓阿曼,我就算一死,也绝不叫他得逞。”
陈瑜道:“别的事我也不想与你合作,不过阿曼也是我的朋友,我也不允许淳于炎伤害她。小弟……这次你我联手,不但要救治阿曼的双眼,还要除掉淳于炎,将他碎尸万段。”
摩勒笑道:“二位皆是人中之龙,论本事可说是不相上下,如今你们兄弟齐心,天下间还有什么事做不到的?淳于炎算个什么东西?”
陈瑕点头称是,笑嘻嘻地看着陈瑜。陈瑜则面沉似水,正色道:“你们太小看淳于炎了,此人功于心计,此次征伐鄯善,便是他的主意,他摆明了是要陷害我,我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只是他的擒龙手和九子六合功全都登峰造极,即便我和你们教主联手,恐怕也未必能够取胜,更何况他如今落日神剑在手,如虎添翼,别说是我和陈瑕,就算是剑神、巫仙恐怕也难以匹敌。”
陈瑕不解,“究竟落日神剑有什么威力,为什么你这么说?”
陈瑜看了看阿曼,“什么威力……你问问阿曼姑娘便知。”
阿曼道:“在鄯善我亲眼看到,陈大哥用它,放出万道金光,见到它的人,全都成了瞎子……”
陈瑕和摩勒同时心头一凛,陈瑜接着补充道:“你多高的轻功,可以比光更快?”
摩勒点头说道:“不错,习武之人,没了双眼,等于是废人,我看就算巫仙、剑神也不是对手,难怪大巫仙费尽周折也要取得此剑。”
阿曼道:“那也不见得成了废人,至少神眼骆袈不能算是废人。”
陈瑜笑道:“骆袈听声辨位的本事的确已臻化境,所以他才能拖住淳于炎,可是你要知道驿馆前面那条街道,骆袈在那生活了十余载,周围的景物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哪怕是路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坑,他也能记得清清楚楚,如果换一个地方与淳于炎对打,又当如何?所以论真实的本领,骆袈怎么也不及淳于炎。换做剑神或者巫仙的话,如果突然间双目失明,那他们十成的修为,也只剩下不到一成了。以淳于炎的武功和智谋,便有九成的把握可以取胜,剩下的一成,那除非是淳于炎倒霉透顶,上天不佑,还得加上剑神、巫仙的运气极佳,才可化险为夷,否则想赢过落日神剑,绝无可能。”
陈瑕却不禁想起,自己在大鲜卑山,击破红砂太华坛时闭着眼睛,杀光了地下三百多人,当时也是突然目不视物,为什么反而觉得威力更强呢?
以陈瑕的脑子,是想不通这其中缘由的。其实,陈瑕不忍杀人,所以功力大打折扣,闭上眼睛,反而能把自己的潜能发挥到极致。而红砂太华坛下只有一条甬道,虽说机关重重,却不需要记住周围的环境。可是一旦到了开阔地界,他再和那三百多人对决,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取胜了。
摩勒听陈瑜介绍完毕,不禁连连摇头,“如此说来,要对付淳于炎是绝无可能的了。”
陈瑜当然知道取胜的方法,那便是夜里去夺淳于炎的神剑,只不过这个消息暂时没必要告诉陈瑕,万一将来自己取得落日神剑,叫陈瑕知道了得胜的方法,于他不利,因此陈瑜不置可否。话锋一转,说道:“淳于炎在何处,我们也不知道,所以目前最要紧的,不是商榷如何战胜淳于炎,而是如何治疗阿曼的双眼,然后从墨玉城全身而退。”
摩勒道:“治疗双眼我看也不急于一时,只要我们教主在,阿曼姑娘的眼睛一定可以救治。最要紧的是怎么离开墨玉城,如今所有城门全都关闭,墨玉城的守军正在挨家挨户地缉拿外来客商,凭我们三个人想要出去,我看是非常困难啊。”
陈瑜笑道:“他们在外面搜查刺客,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人在断玉门里,尉迟琳和墨玉城的守备官员肯定想不到。”
阿曼道:“可是一走出这间院子,一切就瞒不住了。你是匈奴的校尉,倒是可以带着我离开,但是瑕哥哥和这位朋友,就无处藏身了。”
陈瑕笑道:“这也不妨事,只要你可以平安离开,我和摩勒再另想办法也就是了。”
“就这么走了,未免心有不甘,”陈瑜道:“那神药难道不偷了吗?如果只是为了安全,那我和阿曼在这里住上一晚也就是了,又何必这么麻烦?摩勒,刚才你说只要你们教主在,阿曼的眼睛迟早会治好,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不需要偷神药?”
摩勒笑道:“那是当然,我们教主不但毒功高强,而且精通医术啊,不然怎么做万毒教的教主?”
陈瑕连连摆手,“毒掌倒是有一对,医术也略知一二,但是你要说精通,可不敢当。”
陈瑜沉着脸说道:“既然你学过医术,为什么不快点给阿曼看一看,能不能治,也得试一试,又何必如此谦虚?”
陈瑕面有难色,“实不相瞒,摩勒刚才那是抬举我,我懂得什么医术啊,你要说跌打损伤、中毒什么的,我倒是可以点穴、接骨,运功疗毒,针灸也还尚可,可眼睛乃是心之苗,哪敢胡乱医治,我又从没学过如何治眼睛,就算看了也是白看。要是医毒双绝胡古还在世的话,或许能有办法……”
说到这里,陈瑕忽然心中一动,“哎?”
1006、悬壶全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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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异乡行商
尽管那些人可怜,可此时陈瑕也不暇他顾,只能心中说声“对不住”,趁人不备溜进驿馆。
驿馆的里面也有不少兵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灯笼火把,照得亮如白昼,生怕漏掉一个可疑之人。尉迟琳的势力如此之大,倒叫陈瑕有些出乎意料。须知墨玉城盛产黑玉,而黑玉又都是断玉门开采,那尉迟琳不但是墨玉城的首户,更是于阗王广德的堂叔,不是他自命清高,不愿为官,只因他就是这里的土皇帝,不必在王庭寄人篱下,也不把匈奴和大汉的官员放在眼里。
尉迟琳在墨玉城一手遮天,哪一个敢得罪了他?就算是这里的都尉、将军、城门郎,大大小小的官员,见到尉迟琳也要恭恭敬敬,否则的话,头顶的官帽随时可能被于阗王摘了去。
陈瑜也算是一世聪明,只是年轻气盛,偏偏就捅了这个马蜂窝。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想要出城比登天还难,就算是陈瑕和陈瑜武功卓绝,有能耐可以出去,也不能留下阿曼一人在此。
所有的客房的门全都大敞四开,一间间的小屋里,也被那些于阗的士兵翻得乱七八糟,凡是有兵器的,全都得上缴,堆在走道上,凡是带着珠宝玉器,值钱东西的,全都给没收,整个驿馆一片狼藉,有不少商人因此折了大本,怕是这辈子也翻不了身了,不禁哭天抹泪。他们又身在异乡,受人威逼,刀架在脖子上,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能保住性命,就算不错。
陈瑕看了一阵,越发觉得这件事不能这么办,可一时又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趁着守卫松懈之时,他一头钻进自己的住处,那里也同样被翻了个底朝天,索性那本《悬壶全录》用南疆的古文记载,陈瑕读书虽然不多,倒是认得几个南疆一带的古文字,换做是摩勒是一个字也不认得,那些兵丁就更不以为这本书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此时还放在铺子底下。陈瑕心中大喜,“只要有它在,阿曼的眼睛就算有救了。”
转身刚要走,猛然想起一事,慕容广赏赐他的那把金刀不翼而飞。陈瑕不善使刀,所以在街上看到陈瑜之时,就把那把刀放在了驿馆,并未随身携带。那是小倩与他的订婚信物,其他东西都可以不要,这把金刀却万万丢不得。他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也没什么发现,到了外面,趁人不备,又去查看堆放兵器和财物的地方,珍珠玛瑙、神兵利器倒也不少,却没有那把金刀。
陈瑕不禁心中焦躁,在驿馆里又找了一圈,还是不知所踪,想来那把金刀是个稀罕之物,不知被哪一个贪心的混蛋给收了去。
陈瑕思量再三,心想:我已经数次辜负了小倩,如果再辜负她一次,我又如何对得起她?如果没有这把刀,那她爹也不会把小倩嫁给我了。现在如果回去断玉门,那再要找那把刀,就更加困难,趁着现在所有人都在,或许还容易找些。
这时,驿馆外一片嘈杂,有人喊打喊杀,有人放声大哭。陈瑕闪身进了暗处,顺着窗缝向外观看,只见方才尉迟琳的那个大胖徒弟恒盈,正在那耀武扬威,脚底下踩着一个干瘦老汉,正在那大声质问,“你说你没有进断玉庄盗取黑玉,那你这口袋里的东西从何而来?”
那老汉被他打断了一条腿,只是大叫,“这是我从矿坑那里买来的,有账目在我房中。怎么是偷的呢?”
“账本呢?”恒盈骂道:“你这老东西倒是拿出来啊!”
老汉道:“账本被你们翻箱倒柜的,早就撕掉了,我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进贵府偷盗,就更不要说行刺啦。”
恒盈怒道:“说的好听,我看你穿的衣服和那刺客一模一样,就算不是刺客,那也定然是刺客的同党。此人形迹可疑,大人,还是把他们那一伙人全关起来,打他们一顿,不怕他不交代清楚!”
一旁的武官对恒盈言听计从,不由分说将老汉以及他顾来的几个伙计全都抓了起来,有那伙计大叫冤枉,可一来那武官要交差,二来恒盈也要显得自己办事尽心尽力,又有谁听他们的话。有些语言不通的外地客商,连问也不问,先关进大牢再说。许多财物装上大车,悉数充公。
这些人在于阗做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几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一见要抓人,那些小商小贩便全都慌了,更有的为了保住自己的家财,死抱着那些货物不要人动。
恒盈也是急了,叫了几个兵丁把那人拉开就是一顿毒打。
陈瑕看在眼里义愤填膺,断玉门未免太过霸道,为了一件小事,便欺负这些外来人。只是对方的兵马实在太多,陈瑕纵然有侠义之心,也不可轻举妄动。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有城门官来报,“都尉大人,大王带着匈奴使节到了城下,要不要放进来。”
武官闻听骂道:“废话!怠慢了王驾你吃罪得起吗?”
恒盈皱了下眉头,“怎么大王偏偏今夜来此?这些人怎么办才好?”
武官道:“且把他们暂且押在这,任何人不许随意出入,我先去接驾。”武官说完也告辞而去。
恒盈见他走了,便又吩咐那些兵丁严加看管。大王来这里那是一定要去见尉迟琳的,因此他也不敢在此停留,赶紧回去报讯了。
陈瑕还打算再继续查找金刀的下落,心想:既然这些客商暂且无事,那我也不要节外生枝,找到金刀赶紧和哥哥汇合才是。
他又在驿馆里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查到金刀的下落,过了一会儿,就见街的对面行过来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不下三千余众。旗幡招展,灯球火把,颇有气势,陈瑕的心头又是一沉,又来了这么多人,想要离开于阗恐怕更难。
不多时队伍到了近前,为首之人骑着一匹白马,唯独脑袋长的黑毛,体形硕大,肌肉横长,一看就不是凡品。马上端坐一人,面如冠玉,雍容华贵,气宇轩昂,料想便是于阗的广德王了。
广德见此地凌乱不堪,又有那么多外地客商跪在地上,觉得奇怪,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1008、国王驾到
那也不敢隐瞒,回身低头说道:“回大王,今天断玉门来了刺客,尉迟掌门觉得是外地人所为,因此我等正在严查驿馆,有那些形迹可疑的贼人,便要抓回去审问。怀疑是龟兹国人所为,我等正全力搜捕,大王不必担心……”
广德道:“今天真是热闹,又是国师还朝,又是鄯善使节到访,如今又多了龟兹的刺客。究竟龟兹的刺客是要行刺本王,还是尉迟掌门呢?本王可以不担心的吗?还是说本王不该理会此事?”
那武官觉得这句话不冷不热,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请大王示下!”
广德就坐在马上,半天都不言语,那武官战战兢兢,连头也不敢抬。
这时广德身后,冲上一匹马来,“大王何必动怒,尉迟琳乃是于阗肱骨,行刺尉迟琳,不就等于是行刺王上?依微臣之见,理应如此。”
陈瑕一见此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此人非别,正是大鲜卑山红砂太华坛逃走的乌维图。这乌维图本就是于阗国师,其实在这里倒也不奇怪,只不过陈瑕没想到的是乌维图本事不大,但他在于阗身份却如此尊崇,居然可以和于阗王并驾而行。
而于阗王广德对此竟似毫不介意,听乌维图这么一说,便道:“国师说的也有道理。”
在乌维图身后又有一老臣,面有愠色,大声道:“国师,你只管祈祷、求神也就是了,墨玉城的事,又何须你来插手?”
乌维图看了看广德,故意问道:“大王,说话的是谁啊?”
广德忙道:“哦,他啊,说话的是国相苏榆勒……”
乌维图明为国师,实则是匈奴派来的奸细,又因为是圣火教的人,不常在于阗,而那位苏榆勒是开国的元勋,年事已高,久不问朝中之事,今天听闻于阗回来了个国师,他就觉得奇怪,从未听说,我于阗有个什么国师,也不知道从何而来,向其他人一打听才知道,是匈奴人派过来的,顿时恼羞成怒,因此说什么也要跟过来。
“原来是先王的国相……”乌维图点了点头,“他不知道我是何人吗?难道我管不得墨玉城的事?”
苏榆勒怒道:“我岂不知你是匈奴单于派来的?可这里是于阗,不是匈奴,你就算是国师,也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其他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墨玉城也是于阗治下,与你匈奴何干?”
“好啊,与匈奴无关,既然如此,那大王,小人在这里也无用武之地,明日我便回去匈奴。倒要看看墨玉城是否还属于你们于阗的治下!”
广德闻听诚惶诚恐,“此事万万不可,国相他今天喝多了,年岁也大了,还是不要与他一般见识,驿馆的事就这样,还是速速去见尉迟掌门的好。”
乌维图闻听,这才冷哼一声,居然先催马走了。
广德回头看了苏榆勒一眼,摇了摇头,然后带着人马跟在后面,浩浩荡荡的队伍,紧随其后,正中一杆大旗,写着“呼衍”二字,陈瑕特别留意,定睛观看,见呼衍洁就在旗下,这回陈瑕可再也留不下去了,心中暗道:师父也到此地。可阿曼和哥哥全然不知,我得赶快回去报个信才行。
他不敢在此过多停留,展开轻功,按原路返回。对方大队人马,行进缓慢,陈瑕飞檐走壁,反比他们先到一步。
进得屋内,把《悬壶全录》医书往摩勒怀中一塞,慌慌张张说道:“大事不好了,乌维图和呼衍洁突然到此,说不定就是为了我们而来。”
陈瑜也略觉紧张,正色道:“乌维图是何人,我不清楚。但是我们在鄯善杀了兰天定,看来他们此行定然是来捉你的。”
陈瑕一愣,“乌维图极有可能为此事而来,不过你杀了兰天定,他们怎么是来捉我的?”
陈瑜笑道:“你忘了,我杀了兰天定,却留下了七个字啊,杀人者陈瑕是也,不是抓你,难道是来抓我吗?”
陈瑕气得捶胸顿足,“你……你可把我害惨了。”
陈瑜哈哈大笑,“你之前不是说你不在乎?”
“现在师父亲至,我们怎么办啊?”陈瑕的确慌了神。
阿曼道:“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呼衍洁非同小可,他一到,随便聊几句,肯定就会知道我们藏身在这里,看来我注定命薄,既然这样,干脆我就出去和他表明身份,叫他带我去见巫仙也就是了。或许这样,还能保住精绝,也能保住你们的性命。”
陈瑜把手一摆,“不必!就算你出去了,他也未必会放过我们,还有你的精绝。与其如此,倒不如拼个鱼死网破。我和瑕儿联手,就算是师父,也奈何不得。”
陈瑕眉头紧锁,“我实在不愿和呼衍洁动手。再说对方千军万马,我们还是很难取胜的,就没有别的办法?”
陈瑜冷冷说道:“能有什么办法,祸是我闯的,罪却是你担,你放心,这一次我绝不会袖手旁观,更不会与你为敌。呼衍洁也是我的师父,我也不愿意与他动武,只希望他能念及一点师徒之情,不揭穿此事。”
于阗王的队伍片刻即至,三千多人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在夜里听得真真切切。
摩勒说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看应该听一听于阗国王他们和尉迟琳说些什么再做决定。”
陈瑕点头称是,“那你和我哥哥,就在这里钻研这本医书,我去听听,到底这于阗国王到这来干什么。”
阿曼嘱咐道:“千万小心。”
陈瑕微微一笑,“放心,偷鸡摸狗什么的,我是行家里手。保证他们谁也发现不了。”
陈瑕说完一纵身又从窗口跃出。
摩勒就按照他的吩咐,把那《悬壶全录》的卷轴打开,在灯下观看。才看了一眼,便眉头紧锁,“糟糕……”
阿曼问道:“怎么了?”
摩勒道:“这……这上面的字……我居然一个也不认得。这本书简直是天书,如何治得了病?全然无用啊!”
陈瑜冷笑了一声,“所以我之前就说,你应该拿给我看。”
1009、前仇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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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面和心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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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1、陈瑕在此
尉迟琳也知道,如果匈奴再派人来,那他就算夺了广德的王位,也同样说了不算。如果是那样,就莫不如暂且叫广德做着这个傀儡,等日后他羽翼更丰满,而匈奴和大汉的战争有了结果时,再做打算。如果是汉人赢了,他大可以除掉乌维图,与匈奴做对。如果是匈奴人赢了,他就留下乌维图,也不暴露自己的野心。
他为人表面粗鲁,心里却雪亮一片,只不过他未曾想到:匈奴和大汉的争斗,又岂是短期可以得到解决的?
乌维图听尉迟琳提及此事,面有不悦之色,“你的意思是,我匈奴不能借于阗的兵吗?”
尉迟琳微微一怔,“那……那当然是可以,只是在下想问一句,但不知大鲜卑山战果如何,我那儿,尉迟新若现在何处啊?”
乌维图捻着胡子,低头沉吟了一下,笑道:“我这次来,一来是为了兰天定侯爷之死,二来……便是要告知你这件事。”
尉迟琳忙道:“国师快请讲。”
乌维图叹了一口气,这才道:“现在西域各地都已传开,谁不知大漠第六鬼陈瑕之名?令郎嘛……就是死在陈瑕那伙汉人的手中。”
尉迟琳闻听顿时呆立在场,“我儿……我儿死了?”
乌维图道:“我之前曾派人给你送了一张图来,叫你帮忙查一查此人,其实那图上画的,就是你的灭子仇人。”
尉迟琳道:“那……那你派来的人,可没说此事啊!”
其实尉迟新若死在墨奇的刀下,并非陈瑕所杀,所以乌维图当时才没讲,只是叫尉迟琳留意此人。
乌维图也知道,以尉迟琳的武功,不是陈瑕的对手,而用毒对陈瑕基本无效,所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乌维图就告诉尉迟琳,“如果遇到这个人,务必把他留在你庄上住上一段时间,好吃好喝款待,然后立即通知我。”通知了乌维图之后,乌维图再去通知通天教内的诸多高手,包括教主阿修罗在内,一起来对付陈瑕,只有这样才有万全的把握。如果提前告诉了尉迟琳,那他一旦发难,又制不住陈瑕的话,再要抓他就是比登天了。
尉迟琳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以为那个人是乌维图的朋友,所以此事也没放在心上。
这个时候乌维图被问得急了,才又编出这一大段瞎话来,也免得尉迟琳责怪他对尉迟新若照顾不周。
尉迟琳道:“如果我知道是谁陈瑕,非要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陈瑕在暗处听着,心中说道:“怎么又提起我来?你儿子作恶多端,以毒箭伤了小倩,本来就该死。”
猛然间尉迟琳浑身巨颤,“我想起来了,今晚来我府中的人,可不就是陈瑕?”
陈瑜初到断玉门,尉迟琳就看他有些眼熟,只是一时也想不起来此人究竟是谁。这时乌维图忽然说起,他才惊觉,原来之前乌维图要找的人,其实就在庄上。不管他是不是刺客,那今晚也留他不得了。
呼衍洁说道:“我到此就是为陈瑕而来,他杀了兰天定之后就不知所踪,我奉国师之命,四处搜寻他的下落,未曾想他果真到了此地?大王说你在墨玉城才是手眼通天之人,所以亲自带我来见你。他真的就在庄上吗?”
尉迟琳道:“那还有假?他还带着一个瞎眼的姑娘,说是他的夫人!我这就去把他抓来!”
“且慢!”呼衍洁和乌维图几乎同时开口说道。
“干什么?”
乌维图暗暗后悔:明明是墨奇杀了尉迟新若,我怎么非要说陈瑕杀的?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这尉迟琳去找陈瑕的麻烦,哪里是那么容易得手的?那陈瑕一个人就破了寒冰寿阳坛,你们这些废物捆在一处,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我好容易从大鲜卑山捡回一条命来,他要再看到我,哪还有活命的道理?既然你要对付陈瑕,我看拦也是拦不住,还是坐山观虎斗,免得连累到我的好。
乌维图惜命,想到这里,便说道:“那陈瑕非同小可啊,王驾还在此,万一动起手来,惊了大王怎么好?既然陈瑕在庄上必定跑不了,不如我送大王先回去,等大王走了,你再叫人对付他。”
他也不管尉迟琳是否同意,搀起广德,转身便走。
尉迟琳哪管那些,正要发火,呼衍洁却又说道:“国师所言极是。但不知,那人你可以确定他就是陈瑕吗?据我所知,陈瑕逃走的时候,可没带什么姑娘,你会不会认错了人?”
尉迟琳怒道:“就算认错又能如何?宁可错杀了,我也不能放过……呼衍将军,你是成名的豪杰,那陈瑕又是匈奴和我于阗共同的仇敌,理应助我一臂之力!”
呼衍洁点头称是,“那是自然,陈瑕我认得,不过我想看看那画像,到底画的是不是陈瑕。”
“那还看什么,国师都说是了!”尉迟琳道。
此时乌维图已经走了,厅上除了他和尉迟琳没有外人,呼衍洁便笑道:“掌门有所不知,我匈奴有一名骠骑校尉,名叫尹无悔,与陈瑕极为相似,我怕你认错人,误杀了我们匈奴将军……到时候……呵呵……我也帮不了阁下啊。”
“尹无悔?”尉迟琳皱了下眉头,“那人的确自称尹无悔,不过画像我看过,不会认错,简直一模一样。”
“那可未必,还是要我看眼确定一下才好。”呼衍洁坚持己见,他不比“尹无悔”名不见经传,乃是成名的英雄人物,尉迟不敢得罪,只好吩咐手下人,去书房把画像取来。
呼衍洁道:“还是你我一起去书房观看,知道的人多,再叫陈瑕跑了。”
尉迟琳点头称是,二人离开大厅,直奔书房。
陈瑕在房顶上,吓得不轻:“这下可要露馅了,我得赶紧通知哥哥他们!”
呼衍洁跟随尉迟琳到了书房,趁他寻找画像的机会,用左手小指蘸了一滴墨汁,又把小指弯曲藏进掌心。
1012、校尉玉牌
尉迟琳找到画像交给呼衍洁,“你看吧。”
呼衍洁却看也不看,把画像收进袖子,笑道:“有证据就好,咱们这就去找那人去,看看他是陈瑕还是尹无悔!”
尉迟琳道:“将军,怎么这么麻烦!好吧,好吧,我随你去,在叫弟子全都去!”
“正该如此!”呼衍洁笑道,一把抓住尉迟琳的胳膊,“走,如果是陈瑕,你我联手,还愁抓不住他?”说着话手上加了三分力气,尉迟琳就觉得右臂有些酸麻,不敢挣扎,却赞道:“将军好强的内劲啊!有你助我,定然报了仇了!”
呼衍洁哈哈大笑,“那是自然。”
……
客房之内,摩勒展开《悬壶全录》正在跟陈瑜一起观看。
摩勒刚开始只是要陈瑜翻译序言,可后来他怕陈瑜杜撰的,就把第一卷的内容也给陈瑜看了,没想到陈瑜对答如流,竟无一处错漏。
陈瑜一边看,一边念道:“痔疮之症,可用红花十钱、木瓜十钱,桂花二十钱,仙鹤草十钱……”
阿曼对医药什么的,一点也不感兴趣,实在觉得太无聊了,在那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摩勒却精神百倍,不等陈瑜念完,便道:“等等,等等,你一定是学过医术,否则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药方?”
这时陈瑕风急火燎地从窗口嗖地冲入,他轻功太高,陈瑜和摩勒又十分专注,之前竟然毫无察觉。见陈瑕突然进来,二人全都吓了一跳,陈瑕道:“我在外面九死一生,宝刀都丢了,你们俩倒好,还有什么心情治痔疮?师父呼衍洁和尉迟琳马上就到了,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啊!”
“还能怎么办,就只能拼了!”陈瑜道。
阿曼也突然惊醒,“硬拼不是办法,不如瑕儿和摩勒躲在暗处,如果呼衍洁真要对你不利,到时候一个擒拿呼衍洁,一个用毒,毒倒尉迟琳,这叫擒贼先擒王。”
不多时,门外便是脚步声响,陈瑕和摩勒赶紧隐住身形。陈瑕直接上了房梁,摩勒则钻入墙角的柜中。
阿曼神色紧张,转过头去,面向墙内,唯有陈瑜看不出一丝慌乱,整了整衣襟,推开大门,先声夺人,大声喝道:“不过到你府上叨扰一晚,何必总是放心不下?早知道尉迟掌门这等小家子气,我便不该到此,明日回去单于庭,把此事传扬出去,岂不叫人耻笑?”
尉迟琳和呼衍洁刚到门口,却没想到陈瑜自己出来了,而且满面怒容,好似他倒占了理一般。
尉迟琳把陈瑜上下打量了一番,冷笑了一声,“陈瑕,还跟我装蒜,你这一天之内,要换几次衣服,梳几次头?这么一会儿,又变回原来的模样,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善类!如今鄯善的大将军呼衍洁到此来拿你,识相的束手就擒,也免得我等辛劳之苦!”
“我换几次衣服关你什么事,正因为你几次前来,我睡都不敢睡,如今反倒编排起我来!谁是陈瑕,我也不认得,你今天失礼之处已经太多,就算有人行刺,我体谅你情有可原,但也不该屡次三番到我这里来折腾,是不是凡是我匈奴人到你府上的,都要被当作贼人?你要进屋去搜,尽管进来,我倒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陈瑜说罢,猛然掣出胜邪宝剑,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后背靠着门框,侧过头虎视眈眈地看着尉迟琳。
尉迟琳心头一凛,还真的就不敢轻易上前,但他人多势众,又有呼衍洁在此,倒也有恃无恐,把手一挥,“弓箭手!就把这间屋子射成筛子,看你有几条命可以拦着我进去!”
“慢着!”呼衍洁喝罢拿出画像来,小指在人像的下巴处轻轻一点,“此人不是陈瑕……掌门,你认错人了。”小指蘸墨汁,此时半干未干,再拿开的时候,下巴处便多了一颗痣。
尉迟琳微微一怔,“方才我们已经看过画像,我敢确定就是他!”
呼衍洁笑道:“你再仔细看看,那陈瑕和无悔极为相似,唯一的区别就是陈瑕的下颌处有一颗黑痣,你看这个人可有?”
尉迟琳皱了下眉头,看了看画像,又看了看陈瑜,“怪了,好像我之前看这幅画的时候没有这颗痣……”
呼衍洁笑道:“掌门贵人多忘事,加上府上事务繁杂,忽略了这个细节也是有可能的。待我问问他!”
呼衍洁走上一步,点指陈瑜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是匈奴的骠骑校尉,可有骠骑校尉的玉牌?”
陈瑜眼珠一转,师父没有当面说明兰天定之事,那多半是打算和我站在一处了,不知他意欲何为,且顺他的意思,走一步看一步。
想到这里,陈瑜在腰间一摸,把玉牌摘下,“原来是呼衍将军,你来的正好,这人口口声声说我是什么陈瑕,又屡次三番要搜我的屋子,我连觉都睡不成了。我只想知道,于阗为匈奴属国,又听闻尉迟掌门和我们匈奴交好,现在倒想问问,他到底有没有把我们这些匈奴的官员放在眼里!”
一甩手把玉牌扔给呼衍洁,呼衍洁顺手抄过,看了看,笑道:“尉迟掌门,没错了,此物的的确确就是匈奴校尉的玉牌。匈奴不比大汉,那些金啊,银啊、铜啊、铁啊的,能做兵器,所以不用它们制造虎符、令箭,而玉这东西,就只能观赏,所以都是用玉牌作为身份的标记,此玉牌乃是单于钦赐,每个都不同,做不得假。所以此人的确便是我匈奴校尉尹无悔无疑。”
尉迟琳不以为然,“墨玉城虽然盛产黑玉,但是我经营玉石生意大半辈子了,什么样的玉我做不出来,什么样的玉我不曾见过,就算是大汉的和氏之璧,也有假的,呼衍将军居然说玉牌做不得假,那不是笑话?”
呼衍洁笑道:“我知道掌门是鉴玉的行家,但是请掌门仔细看一看这玉的纹路,掌门可做得出来吗?”
1013、隐瞒真相
尉迟琳把玉牌接过,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那玉石上的纹路并非雕刻而成,而是先雕上花纹、文字之后,再用特制的小锤轻轻击打,使得玉石裂开许多缝隙,整块玉牌又不断开,这种东西天然形成,人工再巧,无论如何也雕不出来。
呼衍洁接着说道:“匈奴以此物作为官员的官印,造成名册,名册上再用朱砂盖上这个玉牌的样子,如果遗失,或者升迁,就要另做一块,原物收回。为了在大漠行走方便,很多匈奴外出的将军,都把名册随身携带,也好彼此辨认。我这里刚好有一份……”呼衍洁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来,把那卷轴打开,里面密麻麻的便全都是红色的印章,此印章又全都是从玉牌上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绝不可能做假。
呼衍洁用手点指,“这里便写着尹无悔的名字,你看这印章上的纹路和玉牌可否一致?”
尉迟琳看了半天,果然名册的印迹和玉牌上的一模一样,顿时再也无话可说。
呼衍洁又对陈瑜说道:“无悔,我问你,前日狼主许你带着家眷回乡祭祖,如今可曾办完了?”
陈瑜七窍玲珑,呼衍洁分明是有意帮他开脱,他又岂能不知?赶紧说道:“将军,已经去了莎车,祭奠完毕了,正要带着我那瞎眼的夫人回转单于庭,天色将晚,便在墨玉城借宿一夜,不知何故,尉迟掌门百般刁难。我为匈奴校尉,他对我礼数不周,便是对匈奴礼数不周。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他故意说是莎车,免得叫尉迟琳说他从鄯善而来。
呼衍洁申斥道:“胡说!”
陈瑜顿时一惊,莫非师父变卦了?
只听呼衍洁说道:“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尉迟公乃是于阗王的叔公,留你在这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你还敢心有怨言?难不成是个匈奴人,就可以到断玉门来耀武扬威的吗?不自量力!”
陈瑜这才恍然大悟,呼衍洁以退为进,当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他赶紧单膝跪地,对尉迟琳说道:“在下莽撞,不知尉迟掌门身份如此尊贵,得罪之处,还祈见谅!”
事到如今,尉迟琳又能说些什么,那“尹无悔”说他祖上是莎车人士,那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不可能从鄯善到于阗来,呼衍洁已经说过:兰天定是死在鄯善的,行凶者是陈瑕,他为了抓陈瑕而来,就不可能见到陈瑕还无动于衷,或许这个人真的不是国师要找的人?
“算了,算了!”尉迟琳半信半疑,可呼衍洁作证,他也没有办法,只好笑道:“在下也有不当之处,把你错当成了贼人陈瑕了,既然如此,那你的屋子,就不必搜查了……”
“那不行!”呼衍洁笑道:“正好我和尹无悔有些话想说,狼主有些机密事情想要找他。我便进去和他商量一下,他屋子里到底有没有藏贼人,我看看便知了。不知道尉迟掌门,肯否赏我这个脸,叫我和手下人说几句话呢?”
尉迟琳笑道:“呼衍将军,说哪里话来,您是国师的贵客,我怎么敢阻你?既然他不是陈瑕,那……也就随意了。只是那贼人实在可恶,打伤了我老娘不说,还想盗取我的黑玉莲子膏,说不定还会回来。我看他是龟兹来的刺客,将军还要小心为上。”
呼衍洁拍了拍身后的宝剑,“我倒怕他不来呢!掌门放心,如果那贼子胆敢再出现,我便叫他横着出去!真是岂有此理!”呼衍洁说罢,抽出宝剑对着花坛砍去,一剑下去,花坛就被他切豆腐一样,齐刷刷削去一角。
“不必动怒,”尉迟琳笑道:“既然二位匈奴使者有要事相商,那在下也不便打搅,二位请便吧!”说完尉迟琳带着手下人悻悻而去。只是心里还在疑惑,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之人?低头再看那画像,的的确确有一颗黑痣,本想再去找乌维图确认一下,可回到聚义厅,叫人再去找乌维图时,乌维图和广德早就离开了墨玉城了。既然乌维图走了,那此事也只好作罢。
等尉迟琳走远,陈瑜才笑着对呼衍洁说道:“师父,里面请!”
呼衍洁面如严霜,轻哼一声,也不和陈瑜客气,大步进了屋内,见阿曼坐在墙角,便知道正是陈瑜把精绝公主带走的,他回身申斥道:“你太不像话了,什么人都可以得罪,那淳于炎又能得罪的了吗?我问你,兰天定是不是你杀的?”
陈瑜也不隐瞒,“师父是个明白人,淳于炎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不得罪他,难道他就能不要我的命吗?至于阿曼与这件事毫无关联,不过既然淳于炎要抓她,我就不能叫他得逞。兰天定追着我不放,我杀他也是万不得已。将来狼主若是问起,你便如实告知,我绝不连累了师父!”
呼衍洁冷笑道:“我今天帮你搪塞过去,没有当面揭穿你,难道我就怕你连累?我是看你们一家人,家破人亡,骨肉不能团聚,你母亲终日以泪洗面,于心不忍,所以才向淳于炎说,你定然是投靠大汉了。但是我知道,以你的性子,绝不会那么做,所以我才带鄯善兵马到处寻你。如果今天是淳于炎到此,你摸摸你的脑袋,还在不在头上?你做下那惊天的大案,匈奴你还想回去吗?只要你把精绝公主交出去,我还能保你荣华富贵,如果你再执迷不悟,到了单于庭,不但你自己要死,连你师父,你娘,全都要死!淳于炎跟我讲了,不管你是尹无悔也好,陈瑕也罢,就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内,你不把公主交出去,就等着给你娘收尸!”呼衍洁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全都出来吧,尉迟琳不知道你屋子里有埋伏,难道我还不知道吗?”
原来呼衍洁早就察觉这屋中有异,陈瑕和摩勒再也藏不住,全都出来相见,呼衍洁一看到陈瑕顿时百感交集,“原来是瑕儿,我们又见面了。”
1014、新仇旧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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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5、谋反之罪
可当时的情况已经危如累卵,他又何必为一个仇人搭上自己的性命呢?他自认为:自己作为家臣,献言不献身,尽力不尽义,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多年之后,当陈瑜再次提及此事,他才发觉,原来当年的所作所为其实有欠妥当。他本以为可以得到银萍,没想到陈睦虽死,银萍反而对他更加思念,她的心里从来就只有陈睦一人,呼衍洁终究难以得偿所愿,每日里尽管面对着银萍,他反而觉得更加痛苦。只是这些因由实不足为外人道也,更不会对银萍的两个儿子说。
见呼衍洁不言语,陈瑜语气也软了下来,叹口气,接着说道:“哎!我知道你对娘的情义,娘在匈奴无法脱身,我们师徒三人等于是被人掐住了软肋,纵有手段也难以施展,就算把阿曼交出去,可依旧是受人挟持……今天交了阿曼,明天人家就要你交出瑕儿,后天可能叫要交出我去,周而复始,永无宁日,迟早有一天,优留也要取娘的性命,那时你交还是不交?你不交,就是叛逆之罪,必定身首异处,到时候娘也活不成。你交,那从此优留和淳于炎失去了把柄,又怎么会留你这样的人在身边?
自古道:太平皆是将军定,哪有将军见太平?匈奴的朝中有淳于炎那样的谗臣,狼主对他的话唯命是从,师父的处境与当初在鄯善的情况已经大不相同,匈奴不成事则可,一旦击败大汉,还哪有师父的容身之地?有朝一日,淳于炎目的达成,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师父再无用处之日,便是你人头落地之时!”
呼衍洁虎躯剧颤,陈瑜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单于叫他来镇守鄯善,却把银萍留在宫中以做人质。尽管出征的将领多半都是如此,但由此可见单于对自己并不是十分信任。更何况淳于炎已经知道银萍乃是陈瑕和陈瑜之母,就更不会简单地善罢甘休,其实银萍在匈奴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忧。
而兰天定又是陈瑜所杀,就算不是,那也留下“杀人者陈瑕是也”七个字,有朝一日,淳于炎真的以此为把柄,恐怕呼衍洁也难辞其咎。这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呼衍洁明知银萍是陈睦之妻,却还留着她的性命,而陈睦和淳于炎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那心胸狭窄之人,肯放过自己?再仔细想一想,这次派陈瑜征讨鄯善,淳于炎和单于就已经动了杀心。谁能担保他交出阿曼之后,淳于炎不对银萍下手?
呼衍洁这时也没了主意,沉吟了半晌,问道:“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陈瑜笑道:“兰天定是我所杀,纸里包不住火,这件事迟早有败露的一天,所以要真正的救出我娘,不是交出阿曼,而是反了匈奴,杀掉单于和淳于炎!”
陈瑜此言一出,呼衍洁再次吓了一跳,指着陈瑜骂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畜生,怎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枉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之书,你知不知道反叛之罪是要株连九族的!”
陈瑜嗤之以鼻,正色道:“九族?我除了娘和弟弟,那还有其他亲人?师父,你和我也是一样,甚至比我更惨,上无父母,下无子嗣,只有一个娇妻,便是我娘,反正我们几个也全都要死,又何必图什么忠君爱国的虚名?”
呼衍洁只好骂道:“我怎么教出你这个无父无君的徒弟来?到如今居然要……”
陈瑜哈哈大笑,“难道王之利剑所做的反叛之事还少了吗?”
“你……”呼衍洁眉头紧锁,一时再也无言以对。
陈瑜又道:“‘君为臣纲,君不正,臣投他国’,难道匈奴朝堂中有人要把我们置于死地,我们还要束手待毙?不是我要反,而是不得不反,如今兰天定死在我的手里,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他们要我的命,我又何必做那愚忠愚孝之人?师父,你好好想一想,匈奴可还有我立足之地?”
呼衍洁气得浑身发抖,他虽然被人称作“三姓家奴”,但是当初皆是为了报仇。投靠陈睦,在关键时刻又离陈睦而去,此为他和陈睦之间的私仇;后来也是为了报仇,又投奔匈奴,这是他与鄯善的公仇,他的心底始终还是认为自己为鄯善的栋梁,自己觉得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不堪,可如今连陈瑜也这样讲,呼衍洁自然百口莫辩。
他闭着眼睛,仰天一声长叹,许久才说道:“罢了,罢了……我本就是鄯善的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既然龙归大海,也不必处处受匈奴人摆布。只是有一点……匈奴兵强马壮,又有圣火教幕后操纵,岂是顷刻间能够平定的?你也不必再说那些反叛之言,这些话,我听到也还罢了,换做其他人听去,别说是你,就算是为师,也难免身首异处。更何况银萍尚在匈奴的王宫,鄯善百姓也方得休养生息。我实在不忍再见生灵涂炭。你不为他人着想,也该为你娘想一想。这件事我不讲出去,你也不要再提。明天一早,你便离开于阗,天遥地广,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只当从未见过你,只是你再也不要回匈奴去了。”
陈瑕忽然问道:“那阿曼呢……”
呼衍洁摇了摇头,“我也不知……瑕儿,我从前总是告诫你,如果在战场上,你我相遇,你不必手下留情。可如今看来,做不到的那个人恐怕是为师了……师父对不起你,当初理应把你从那些奴隶堆里一同救出。现在想来,竟是为师错了。”
“好在现在不是战场,”陈瑕嘿嘿一笑,“就算是真的到了战场上,我又怎么敢和师父为敌呢?”
“世事难料……”呼衍洁叹道:“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不过这一次,别人也不知道我见过你,念在师徒的情分上,我明天想想办法,带你们离开墨玉城。”
1016、错搭红线
“那可太好了!”陈瑕大喜,“不过我还不能走啊!”
呼衍洁一愣,“你不走,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陈瑕道:“我的金刀弄丢了,说什么我也得拿回来。那把刀不可能不翼而飞,一定是被哪个赃官给收了去,中饱私囊了。所以我打算事情平息一些,在于阗暗中查访。”
“为了一把破刀,命都可以不要?”呼衍洁道。
陈瑕道:“可……可那是小倩给我的啊,我把它弄丢了,她一定会责备我的。”
阿曼闻听,心中不喜,冷冷说道:“怪不得当宝贝一样。”
陈瑕忙道:“我已经很多事情对不起小倩了……所以……”
“你不必和我说!”阿曼沉着脸说道:“你对得起她,对不起她,跟我也没关系,反正人家慕容部落,富甲一方,有的是财帛。我们精绝国小民寡,也没有什么金刀、银刀的胡乱送人。你就在这找你的宝贝金刀,不用管我就是了。”
陈瑕再糊涂,也能听出阿曼是在吃味,赶忙解释道:“这和精绝国小民寡有什么关系?只是那把刀,对我很重要……我不是不管你……”
“我不用你管!”阿曼说完转过脸去,再也不理陈瑕。
原来陈瑕在渔阳荒村外的树林,抱着阿曼海誓山盟,阿曼当时羞涩难当,芳心已动,只是因为阿布提还不知所踪,所以并没有真的应允陈瑕什么。她以为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不去喜欢陈瑕。将来做了鄯善的王妃,也好救民于水火。她屡次拒绝陈瑕,皆是因为如此。只是感情这个东西十分微妙,并不是她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以后的日子,她跟随李云帆,走了几千里路,每日里提心吊胆,其实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陈瑕,她觉得只有陈瑕才能救她脱离苦海。
终于,她被陈瑜带走了,她曾一度把陈瑜当作是陈瑕,叫他陈大哥,可是兄弟俩的性子,又是天差地别之远,就算长得相似,可她还是觉得跟陈瑕在一起的时光是最开心的。陈瑜代替不了陈瑕在阿曼心中的地位。
刚开始阿曼还不能确定,这便是所谓的男女之爱,可当她听到陈瑕那么在乎小倩送他的一件东西的时候,心中竟充满了酸楚。即便是阿布提被捉走的时候,她也不曾觉得如此难过。
这些日子的担心、委屈、辛劳、伤害,瞬间化作泪水,如汹涌波涛一般夺眶而出。当她察觉之时,已然泣不成声。她也刚刚发觉,原来她所爱的人,不是阿布提,不是陈瑜,更不是她一直自以为的精绝百姓,而是那个另她离不开,放不下,摆不脱,又得不到的陈瑕。
此时陈瑜和呼衍洁面沉似水,心情和阿曼同样糟糕。
为什么深深爱着的人,却总是爱着另一个人?月老糊涂至此,总是错搭红线,叫尘世间的那些痴男怨女,枉自嗟叹,无可奈何。
呼衍洁、阿曼、陈瑜皆在想着这同一个问题,屋内的几个人,全都沉默无语,唯有阿曼低声的啜泣,如夜莺一般动听,又叫人听得心都碎了。
陈瑕菩萨样的心肠,从来最见不得的就是有人在他面前哭泣,不管是阿曼、小倩、喜儿,哪怕是江浪,又或者是个陌生人,他一见人流泪,心立马就软了。
见阿曼哭得如此伤心,就只觉得千错万错,都是他一个人的错。几步走到阿曼身边,捧起她梨花带雨的小脸,说道:“我叫摩勒陪着你走,等我找到金刀之后就立即去找你,好不好?”
阿曼多想含嗔带怨地瞪他一眼,可惜眼前漆黑一片,想到她看不见陈瑕的样子,就更觉得伤心难过,怨愤地咬着嘴唇,却又不把陈瑕的手推开脸庞,抽噎了半晌才说道:“你就不能为了我,不去找那把金刀吗?”这种话说出口,就等于是表明心迹,阿曼虽然是西域女子,却也觉得羞涩难当,一张俏脸涨得好似桃花似的,平添七分妩媚。
这样的绝色女子是个男人见了也要动心,更何况她从小就是陈瑕的梦中情人,如果没有慕容倩,那陈瑕这辈子心里就只会有阿曼一个。可惜偏偏红尘中所遇到的女子不可能只有一个,叫人心动的也不可能只有一个,阿曼叫陈瑕同样又爱又怜,他们也曾共同患难,他们也曾出生入死,如果换做其他人,在两个女子中间必定难以取舍。甚至于陈瑕再没有许诺慕容倩之前,还曾说过:他这辈子一定要娶阿曼为妻。那一晚,他和陈瑜躺在扜泥城的雪地里,漫天的星斗皆可证明。就算是后来他和小倩一起去渔阳郡的时候,陈瑕也曾说过,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娶阿曼……
只是时过境迁,陈瑕知道,他和慕容倩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克服了多少艰难险阻,最终好容易走到了一起,理应加倍珍惜,再不应该对其他女子有什么非分之想,就算与阿曼成亲是他曾经的梦想、愿望,陈瑕也愿意为了小倩而放弃。
不找那把金刀,他便不算是金刀驸马,与慕容倩注定无缘,可面对着阿曼,陈瑕又十分为难,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阿曼又问了一句,“你能不能不找那把金刀,带我走?”
陈瑕把心一横,“不能……”说出这两个字来,陈瑕心如刀绞一般,这意味着他与阿曼再没有结局。
阿曼聪明绝顶,尽管这个答案,阿曼心里早就猜到,可当陈瑕亲口说出的时候,她还是觉得痛彻心扉。为了叫眼泪不至于如雨样滂沱,她轻轻地闭上眼睛,仰着头,可那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向脸颊,湿透了陈瑕的手心。
这时,摩勒忽然说道:“教主,阿曼姑娘,你们其实都搞错了一件事?”
陈瑕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忙问道:“搞错了什么,我该怎么做?我真不知道,你教教我,我这辈子最不擅长与女孩子打交道了,大漠五鬼没教过我呀!我很难过,可……可是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没用了。”
1017、字字入心
陈瑕见阿曼伤心得和泪人儿似的,早就六神无主,说起话来也语无伦次。
陈瑜看在眼里,心中暗骂:“阿曼为什么偏偏喜欢这个蠢货!我恨不能把心都给了她,她却又把自己的心给了别人去伤!”
摩勒虽然不知道阿曼和陈瑕到底是什么关系,可他旁观者清,这其中的缘由不用细想,也能猜出几分,便道:“金刀非比寻常之物,乃是慕容广所赐,将来回到鲜卑地界,金刀便等于是通行的令牌,当然一定要找回。”
陈瑜冷冷说道:“你还不是向着你们教主说话?”
摩勒笑道:“听我把话说完嘛,金刀一定要找,可阿曼姑娘却未必一定要走啊。为什么不和教主留下来一同找那把金刀呢?再者,这断玉门有黑玉莲子膏这样神奇的宝物,如果不取,未免也太可惜了。”
阿曼抓着陈瑕的手,嘴上却不依不饶地嗔道:“凭什么他说留就留,说走就走,我一个看不见的瞎子,就算死了又能怎样?找到金刀,也是为了给慕容倩一个交代,与我有什么关系?”
她此时看不到别人,便忘了其实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因此抓着陈瑕的手,却还是贴在热乎乎脸上,也不觉得多么羞涩。
陈瑜望见,更加醋海翻波,可他又不愿意当着陈瑕的面,表露自己的情感。只好转过头去,不去看他们。
摩勒笑道:“找到金刀,偷取黑玉莲子膏,治好了阿曼姑娘的眼疾,我们再一起离开墨玉城,岂不是两全其美?教主,你和阿曼姑娘久别重逢,并非没有情义,就这么叫别人带她离开,那你又于心何忍呢?”
陈瑜立即反驳道:“别人是谁啊?”
摩勒嘿嘿一笑,“就是我嘛,当然不敢说阁下了。教主要留下,那就只能我带姑娘走了。可是我看阿曼姑娘似乎不愿意和别人走,难不成她不愿意,还要强迫她跟着我吗?”
这个摩勒左右逢源,好不厉害,那个“别人”明着是指摩勒自己,可谁都知道,他指的就是陈瑜。
陈瑜怒道:“谁要强迫她?她走与不走,也要她自己做决定,还轮不到你说话!”
“那我不说就是,呵呵。阿曼姑娘,现在这位陈大哥也说了,你自己拿个主意。说实在的,这件事我的确不该管,但是姑娘既然舍不得教主,为何不退而求其次,和我一样豁出性命去,跟教主一起,在龙潭虎穴里多待上几天,听说那个慕容倩常会这么做,阿曼姑娘不知道做不做得到?”
陈瑜怒道:“为什么要看陈瑕的意思呢?他如果真心对阿曼好,就理应叫她尽快脱离险境!”
陈瑕左右为难,只等阿曼做出决定,又怕伤了她的心,因此再不敢乱说话。
阿曼沉吟了半晌,忽然止住悲声,正色道:“我干嘛要和别人去比?又有什么舍不得的?我是精绝的公主,就是为精绝活着的,我和阿布提早有婚约在先,于情于理都是要回去的,既然迟早要走,那就长痛不如短痛。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更何况我和陈瑕只是萍水相逢……”停顿了一下,阿曼的眼泪又止不住,“兰天定告诉我匈奴要灭精绝,如果精绝灭国,那我也不想活着了,到时候战火一起,天都要塌下来,你们纵然武艺高强,也只会个人顾个人,谁还管得了谁?”
她这说的分明就是气话,她心里清楚地知道:陈瑕的心中最爱的并不是她。因此就想到和精绝共存亡,再走回原来的老路去。巫仙要抓她,就随她去好了。多少有些破罐破摔之意,只是这番话说得又是如此哀伤,总显得心有不甘。
呼衍洁久经事故,听了阿曼所说之后,觉得又可怜,又好笑,虽然她聪明绝顶,可毕竟是少女怀春,有时候说的好像是孩子话。呼衍洁道:“阿曼……事在人为,我觉得摩勒说的不错,你可以选择留下来。当然,姑娘你说的也不错,你没有必要和别人去比。佛家讲缘分,可缘分这东西,可遇不可求,一些事情你不去争取,就永远没有机会。至于精绝,不过弹丸之地,匈奴不取,鄯善不取,西域那么多势力,迟早也有人去取。你一个弱女子改变不了这些,为什么不为自己的将来做一个打算呢?”
“将来?”阿曼低下头,又有说道:“精绝没有将来,我又有什么将来……瑕哥哥会给我将来吗?如果不能……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陈瑕忙说道:“我可以……”
“你可以怎样?”阿曼问道。
“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不管你瞎了、瘸了、瘫了,也不离不弃。”说完陈瑕忽然猛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我又说错话了,你肯定要生气的,我的意思是,就算精绝不在了,就算天塌了,至少我还会照顾你,陪着你,还要想尽一切办法把你眼睛治好。我……我就算治不好,我去找蛊祖,他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眼睛。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
阿曼略感欣慰,她知道陈瑕不会虚情假意地哄骗他,可他越这么说,阿曼就越觉得难过,想必陈瑕对慕容倩也说过类似的话吧。可这些话从陈瑕的嘴里说出来,又字字诛心,叫阿曼无所适从,含泪道:“你答应过我太多的事了……”
陈瑕道:“是啊……我每一件事都在尽力去做,可是总是做不好。不过如果我刚才的话,全都是发自肺腑,如果有半句虚言,就叫我中三尸毒,不得好死!你就行行好,不要老是想着死不死的。我们一定能想个万全之策,不但找到金刀,治好你的眼睛,还要带你平安离开于阗,如果我做不到,我就……”
“快别说了……”阿曼这才破涕为笑,“起誓发愿的有什么必要?万一你真的做不到,那不是我害了你?”
陈瑕急得口无遮拦,“我欠了你的,怨不得你不信我,可我恨不能把心都挖出来给你看……”
1018、违背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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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9、命运之赌
“天道?”呼衍洁忽然哈哈大笑,“哈哈哈,哪有什么天道?巫仙要怎么样,也与我无关。我是一个凡人,管不了老天的事,却能管阿曼的事!”
陈瑜目露凶光,一只手暗暗地探入靴子里,那里藏着一把解腕尖刀,如果呼衍洁非要带走阿曼,那也就顾不得什么师徒情分,只是呼衍洁非同小可,陈瑜必须一击制敌,否则打斗起来,引来断玉门的人,就玉石俱焚了。
没想到呼衍洁话锋一转,“算了……我也被阿曼姑娘感动了,她和我一样,愿意为本国百姓而死,一个弱女子,能有如此大义,实在难得。而且她对瑕儿也是一往情深……可惜……哎……”
可惜什么,呼衍洁便再也不提,阿曼对陈瑕如此情笃,呼衍洁所想的是:几时银萍也会为自己这般牵肠挂肚,难舍难离?这么多年过去,呼衍洁为了银萍做了那么多事,对她百般呵护,言听计从,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打动不了银萍的心。而陈瑕与阿曼在一起的时光也不过渔阳郡那么几天,可见感情的好与坏,并不能以时间来衡量。
“你们两个也起来吧,要救阿曼,还要救你们自己,最好全都可以平安离开墨玉城,这件事总要从长计议,稍有差错万劫不复。”
呼衍洁此言一出,陈瑕直接地上蹦了起来,“这么说,师父你要帮我们?”
呼衍洁淡淡一笑,“不然呢?难道真的与你们兵戎相见?此地不是疆场,又只有我们几人,没有必要如此吧!”
陈瑕大喜:“有师父帮忙,那可真是事半功倍,但不知道我们应该怎么做?”
呼衍洁摇了摇头,“难啊,既要保住阿曼,又不能做得太明显,你们且呆在这间屋子里,不要随意走动。既然陈瑕非要金刀才肯走,我也帮不上其他的忙,趁着现在不算太晚,等我去探一探尉迟琳的口风,替陈瑕打听一下那把金刀的下落,取得金刀之后,咱们立即就走!”
“那可有劳师父,子曰:师父一出马,一个顶我们俩!”陈瑕笑道。
“又说蠢话!”陈瑜不喜欢这个弟弟,忍不住骂道,“什么子,几时又说过这句话?”
陈瑕笑道:“陈二子现在说的。”
众人都哈哈大笑,阿曼更是笑中带泪,直呼“肚子好疼”。
呼衍洁微微一笑,“我也不便在这里逗留太久,免得那尉迟琳生疑,你们几人好自为之。”说完轻轻推开门,确定没有人偷听,这才悄悄离去。
送走了呼衍洁,陈瑕高兴得手舞足蹈,“想不到我们师徒三个人还有合作的时候,当初你离家出走,师父又带着娘走了,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们,等有朝一日,我偷偷潜入你们匈奴的王庭,把娘也带出来,那时候,我们一家团聚,你说该有多好。”
陈瑜嗤之以鼻,冷笑了一声,什么也不回答,蹑手蹑脚地轻推房门,陈瑕忙一把拉住,“哥哥,师父叫我们不要出去,你干嘛?”
陈瑜道:“你这蠢货,还叫他师父?呼衍洁乃是鄯善的大将军,可不是个笨蛋,三言两语,便能把他说动?我可不信,他刚才如果要抓阿曼,你我兄弟联手,他绝不可能取胜。依我看,他用的是缓兵之计,先安顿好你我,叫我们在房中等着,他则暗地里去通知尉迟琳调兵遣将,围捕我们。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跟出去看看,一有动静,先杀了他再做打算!”
陈瑕大吃一惊,“师父……师父果真会如此?”
阿曼也觉得吃惊,方才只顾着跟陈瑕谈心,一时竟未想到此节。
摩勒却道:“依我看未必,如果他真要对你们不利,方才在尉迟琳面前早可以揭穿你的身份,大公子,你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既然陈瑜是陈瑕哥哥,所以摩勒理应称他一声“大公子”。
陈瑜怒道:“你懂什么,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想劝我重回匈奴,却没想到我没答应,他也可能以为,以他的武功,我不是对手,所以有恃无恐,只是没想到屋子里还有一个陈瑕,这个时候自然要想别的办法。”
阿曼这时轻叹一声,“算了,随他去吧……”
陈瑕道:“那怎么可以……如果任由他如此,你可就危险了!不行,哥哥说的对,我还真的要去看看,以防万一!”
阿曼淡淡一笑,“如果呼衍洁真要告发你们,你觉得你们有本事可以带我走吗?依我看,莫不如按照他说的话,我们就在这里守一夜,到时候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就全都知道。如今墨玉城到处搜捕刺客,就算你明知道他有心加害,又能把他奈何?倒不如大家坐在一起,多呆上一些时候,就算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也多几个伴!”
陈瑕皱了下眉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摩勒说道:“阿曼姑娘说的对,你们两人皆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兄弟联手,或许还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如果一个一旦出去,留下另一个,对方要是各个击破,反而弄巧成拙啊。我们看我们就在这里,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管他呼衍洁诡计多端,我们以不变应万变,倒要看看他是否真心帮你们。”
陈瑜听阿曼和摩勒都这样说,也不禁在想:现在的形势已经千钧一发,呼衍洁是否告发他们,其实都无关紧要,并不能改变实力上的对比。如果赌一把,呼衍洁是真心帮阿曼的,那或许救出阿曼的机会更大一些。
想到这里,陈瑜也打消了之前的念头,“也罢!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我们就赌师父帮我们!赌对了,就全都活命,赌错了,那我们就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就该如此!”摩勒笑道:“既然呼衍将军帮教主去找金刀,那我们几个应该商量一下,到底应该如何离开墨玉城,还要盗取黑玉莲子膏,只有一晚的时间,天一亮,肯定另有变数!”
1020、只可智取
另外三人都点头称是,只是整个于阗国驻军三万,想顺利离开谈何容易?
摩勒提议易容出城,马上就被陈瑜否决:四处都在缉拿客商,不管易容成哪一个,也是陌生人,不是万全之策。
阿曼则说混入呼衍洁带的兵里,陈瑜又不同意,其他人倒还好说,那样的话,阿曼由谁带出城,更何况呼衍洁带兵不多,一旦露出破绽,还要连累了他。
陈瑕的主意,就更听不得,仰仗着轻功,跳出城去,他倒是走了,其他人又怎么办?
陈瑕挠着头,又说:“如果是喜儿在这里就好了,他们墨门有中蹑空草,带着我们一起飞走,那也好……”
说来说去,他又扯到大鲜卑山的种种奇遇,完全跑了正题,讲得兴高采烈,陈瑜和摩勒便全都觉得这个万毒教教主有些云山雾罩,实在离谱。阿曼听得倒是津津有味,只因陈瑕所说的事情虽然神奇,可她与陈瑕共患难之时,神奇的事也不少,什么紫宸冰魄珠、白玉龙纹壁、极阴仙姬,倒也不比大鲜卑山所遇到的事平淡多少,她对陈瑕的话,自然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可是,四个人讲到了半夜,与出城的事已然无关,摩勒实在倦了,靠在一旁打盹,阿曼也累了,就斜依着陈瑕肩膀睡着,至于怎么出城,已然完全放到了一边。
听着屋外的风声,陈瑜反而越发精神。陈瑕本想睡觉,又怕自己打呼噜,吵到阿曼,所以瞪着眼睛,就死死地盯着陈瑜,一动不动。
陈瑜看着自己的亲弟弟,眉头微蹙,“你总盯着我干什么?”
陈瑕一咧嘴,笑道:“那也没别的事可做啊。”
陈瑜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低声骂道:“蠢货!你点了阿曼睡穴,我有话跟你说!”
陈瑕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过点昏睡穴倒是一个不吵到阿曼的好办法,他随手将阿曼点倒,又轻轻把她放平,这才问道:“有什么话,是不是想到出城的主意了?”
陈瑜笑道:“出城的计划暂时没有。不过刚才我和摩勒看过那部医书,上面的医术,的确高深莫测,所以,我想跟你借过来,再看一遍,希望可以找到治疗阿曼眼睛的办法。”
陈瑕还不等说话,摩勒忽地坐起,“都说了,那是万毒教的至宝,不能给外人看!”
陈瑜淡淡一笑,“可你刚才已经给我看了!”
“那不过九牛之一毛,你看去也无妨,但是再想看,我就说什么也不能答应了。”
陈瑕笑道:“就给哥哥看看,又能如何?”
摩勒道:“此乃太师伯的遗物,教主怎么能这么大意?万一他学会了医术,我们毒死一个人,他就救一个人,处处与我教做对,那该如何是好,此事万万不行!”
陈瑜哈哈大笑,“难不成你留着那部医书就能看得懂吗?我虽然资质有限,可自幼就认得各地文字,不管是年代多远,地域多偏,我都能看懂,我学成之后,再教给你们教主,只有这样,你们万毒教才称得上医毒双绝啊。我只问你一句,你们教主看不看得懂?”
这个问题极其刁钻,摩勒不敢回答。
陈瑕挠着头说道:“只能看懂一星半点,那些字我从前好像也见过,只是很多字都想不起来了。”
“这就对了,”陈瑜笑道:“所以这部书给你们,也是毫无用处,既然是治病救人又非害人,给我看看又能如何,那书中记载的药方、医术,岂止百万,你还怕我一夜之间,把整部医书全都学会不成?”
摩勒细一琢磨,陈瑜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他要什么样的脑子,能把这本医书全都学会?《悬壶全录》用蝉翼一样的锦卷,卷在一处,全展开来,怕有百丈之长,那上面的文字,每一个还不及蚊子的脑袋大,陈瑜有天大的本事,又怎么可能把整部书看完?
不过摩勒对陈瑜没什么好感,感觉他处处都压陈瑕一头,就算是亲生兄弟,他这个外人不说什么,看也看不惯,因此还是不同意,“那也不行,你从我们这学去一两个药方,总有可能,倒时候拿到外面招摇撞骗谁又知道?你治得好了,是你的功劳,治的不好,人家会说我们万毒教的宝贝是浪得虚名,不行不行……本门至宝,不传外人。”
摩勒只是不肯,陈瑜心道:阿曼的眼睛耽搁不得,今天就算得罪了陈瑕,也要把医书弄到手!
可转念一想:自己如今才是那个势单力孤之人,陈瑕的武功和我相当,再加上一个摩勒,我未必就有胜算,更何况打斗起来,叫尉迟琳坐山观虎斗,于我不利,看来要得医毒双绝的宝物,只可智取,不可强求,这个摩勒倒是机灵,不容易说动,那就莫不如从瑕儿那里找寻机会。
陈瑜说不动摩勒,就一直都不言语。等摩勒再躺下的时候,陈瑜才对弟弟说道:“小弟,你们万毒教听起来很了不起嘛……”
陈瑕以为要和他聊天,顿时又来了精神,“是不是了不起我是不知道,我都还没见过蛊祖,不过既然蛊祖为天地四灵的第三位,那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啦,就好像其他三个一样,都很了不起。”
“哦?”陈瑜故意显得有些吃惊,“这么说剑神、巫仙、雪怪,你全都见过?”
陈瑕笑道:“这个可不是我吹牛,像他们这样的人物,都是隐居世外的高人,寻常人这辈子,哪怕是下辈子都可能见不到一面,可我偏偏就全都遇见了,而且我和剑神学过艺,还和巫仙交过手……”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阿曼,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还差点做了雪怪的孙女婿呢!”
陈瑜哈哈大笑,陈瑕的奇遇,他并不感兴趣,立即把话头又给扯了回来,“如此说来,蛊祖的确很了不起。但不知现在万毒教,除了你们两个还有什么人?”
1021、一目百行
陈瑕皱了下眉头,“没什么人……”
“这话怎么说?不是说有万毒教有,十六大掌旗使吗?”陈瑜问道。
陈瑕叹了一口气,“听说都死了!”
“那下面的教众,总该有一些吧?”
陈瑕还是叹了一口气,“一个也没见过。连蛊祖都不知所踪!姑姑叫我把万毒教发扬光大,我看她太看得起我了。”
陈瑜眼珠转了转,笑道:“可巧,我无门无派,虽然在白马寺,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师父都教过我武功,可是我并非佛门弟子,所以我们只有师徒之名,并无门派约束。既然你们万毒教人丁单薄,不如我信奉你们万毒教,从此做你的第一个教徒,你可愿意?”
“啊?”陈瑕一愣,“你做万毒教的教徒?没找到蛊祖,连我都不算是真正的教主啊,哪来的什么万毒教?你别逗我了。”
陈瑜笑道:“万事开头难,你不走出第一步,怎么把万毒教发扬光大,那不是辜负了当初那么多人对你的期望和栽培?如今我请求入教,你理应遵照前辈的遗愿,收了我,这样的话,我也算是万毒教的人,自然就可以看那部医书。”
见陈瑕还有所犹豫,陈瑜又道:“我知道你有一双毒掌,不但百毒不侵,而且善于用毒,可惜,你只是略通医术,终究万毒教还是少了半壁江山,只要我学会了《悬壶全录》,你我兄弟一模一样,除了小指为标记,其他人谁能分辨,我们可以同为教主,一毒一医,你征战,我救人,就在西域扬名立万,那万毒教不是很快就可以兴盛起来?”
摩勒哪有什么心情睡觉,听陈瑜这么说,分明还是要诓骗《悬壶全录》,他知道陈瑕这个教主耳根子软,怕他被陈瑜说动,赶紧又起身说道:“那到底你是教主,还是弟弟是教主,一个万毒教,怎么可以有两个教主呢?你们长得一模一样,到时候连我也分辨不得,如果你加害了陈瑕,将来坐上万毒教教主之位,我们这些做弟子的,找谁评理去?”
陈瑕一摆手,“不要这么说嘛,之前哥哥怀疑师父去告密,可现在看来,哥哥的确是怀疑错了,现在你又怀疑哥哥。既然我们决定联手,又怎么能互相猜忌?就算哥哥要坐这个教主,我把万毒指环给他就是,有什么稀罕!”
陈瑕说着话,就要把万毒指环摘下,摩勒吓了一跳,一下扑了上来,按住陈瑕的手说道:“教主万万不可,你已经答应了师姑,怎么好把教主之位让给他人,我刚才说了那番话,令兄的心胸未必如你这般宽阔,他将来要找我的麻烦,那我也无可奈何,你这么做是想害死我不成?如果你把万毒指环交出去,我……我情愿现在死在你的面前!”
摩勒倒是忠心耿耿,陈瑕哪有什么主意,“你……你别死啊,我不交就是了,但是哥哥的话也有道理,一来阿曼的眼疾要治,二来,你我全都看不懂这部医书。他现在又要入教,你叫我如何是好?我又总不能收我哥哥做个门下弟子吧?那不是乱了辈分。”
摩勒想了想,看来教主是有心要陈瑜看医书了,既然如此,那我又有什么理由反对,他才是教主,我方才代他传话,等于是以下犯上,只是陈瑕不懂教规,所以才没追究,否则换做是蛊祖的话,此时恐怕已经中了三尸毒了。
想到这里,摩勒终于点头,“那好吧,既然令兄大公子想要加入万毒教,那就请教主收了他吧。也不必封为弟子,从前万毒教有有风雨、雷电、水火、刀剑四大神堂,堂主中有的人是教主的弟子,也有人是教主的师弟。你们既然同为呼衍洁的弟子,理应平辈,那就不妨封他一个堂主。”
陈瑕大喜,立即询问陈瑜的意见。
别说是一个堂主,就算是一个普通弟子又能如何?陈瑜也不在乎什么虚名,更何况他加入万毒教完全是为了看那部《悬壶全录》,根本也不是诚心入教,想也没想,便说道:“就都听教主的安排了。”
陈瑕笑道:“这么说来,我们就都是一个门派的人了,那就无所谓外人不外人……摩勒,把《悬壶全录》给我哥哥看吧,你想学两手,也随便,随便。”
摩勒摇了摇头,“教主,你……太没有个教主该有的样子了,想坐稳这个位子,待人哪有这样随和的?”
陈瑕不以为然,“我就说我不做,你们非要我做,坐得稳怎样,坐不稳又怎样,总共才我们三个人。我现在巴不得把教主之位给你呢!”
摩勒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你就算要传位给我,也要等我教恢复往日荣光之时,那样我做教主还有些脸面,否则这个罪还得你来受!哈哈哈!”
得到陈瑕的许可,摩勒也不好藏私,就把《悬壶全录》交给陈瑕,陈瑕又转交给陈瑜,摩勒这才凑过来与他二人一同在灯下下观看,摩勒是什么也看不懂,陈瑜便念给他听,又故意念得很快,摩勒本想用心记忆,可陈瑜的语速极快,刚念完一个药方,也不等摩勒细细品味,就念了下一个,很多药方摩勒也曾学过,只是这《悬壶全录》上的药记载得更全,加上陈瑜的声音极低,听了不过半个时辰,就觉得索然无味。不知不觉倦意袭来,躺在地上呼呼大睡。陈瑕那边也已竟睡熟了。
陈瑜扫视一眼屋子,见三个人全都睡下,便迅速把《悬壶全录》逐条看去,一边展开观看,一边卷起,一目百行,奇速无比。书中所记载的药方、医术不下千万,寻常人要学会《悬壶全录》恐怕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即使如此,也未必看得完,就更别说学会了,可陈瑕的一双眼珠,来回扫动,脑子飞快旋转,一夜之间竟把《悬壶全录》通读了一遍,非但如此,里面的医术也全都印在脑子里。
1022、投石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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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3、大费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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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4、干曾祖遗留
尉迟琳叹了一口气,“你昨晚也看到了,我和那个苏榆勒不和,可偏偏这把刀就落在他的手中,我不愿见他,就算我去见他,他也一定不肯交给我啊,这件事实在为难得很。”
陈瑜以为尉迟琳不肯交出,故意推脱,便问道:“金刀为何会在他的手中呢?这件事可真奇怪!”
尉迟琳道:“昨晚我把那老贼打了一顿,但他毕竟是当初建国的第一功臣,大王暂时不会将他治罪,只是责骂了几句,就把他放了。那老贼气不过,也不跟大王回去,却仰仗着自己功臣的身份,倚老卖老,去找我们墨玉城守将的麻烦,说什么于阗国将不国,唯匈奴之命是从,又说我嘛飞扬跋扈,有犯上之嫌,他叫守将出兵,把我的断玉门围住,捉住我,也好报那一拳之仇。
别看我是一介草民,可墨玉城的守将,几个脑袋敢来拿我?苏榆勒的爵位在那,守将也不敢得罪,所以就好言相劝,又送他厚礼,想平息此事,那老贼固执得很,就坐在守将的府中,撒泼装疯,说什么也不走了。无意中就发现那守将私吞的那把金刀,他叫守将把金刀呈上,那守将也不敢忤逆,就把金刀给他,看罢之后,老贼就向人家索取,守将也不敢不答应,就这样,那把刀可就归了苏榆勒那老贼了,你叫我怎么去取?”
呼衍洁问道:“苏榆勒现在何处?”
尉迟琳道:“他也不想来见我,所以就暂住驿馆,此时行刺贼人没抓到,所以城门也没开,我看那老贼应该还没走!”
呼衍洁立即起身告辞:“既然如此,你便应该早把这件事告诉我,我这就去找苏榆勒要回金刀……我是鄯善将军,又是匈奴使节,谅他也不敢不给。”
“那可不好说,你不是匈奴使节还好,他既知道你是匈奴的使节恐怕就更不能给了。”
陈瑜想了想说道:“那我去走一趟,不说出我的身份也就是了。”
“如此也好……只不过……”尉迟琳话到一半,忽听窗外一声弓弦响,跟着一支羽箭破窗而入,也不知道射箭之人使的什么手段,那支箭不偏不倚正剁在尉迟琳面前的酒杯里。
他的酒杯黑玉做成,对方一箭射穿,把那酒杯给钉在了桌子上。尉迟琳大惊,见了鬼一样大叫:“有刺客!”
陈瑜和呼衍洁二人双双冲出屋外,只见一道黑影钻入树丛之中,眨眼就消失不见。呼衍洁正要去追,陈瑜压低声音道:“莫追,是陈瑕!”
呼衍洁皱了下眉头,“你们又要做什么?”
陈瑜微微一笑,“投石问路,盗取神药!”眼见一众庄丁,从院外奔来,陈瑜喊道:“快,贼人翻墙往东去了,还不去追!”
陈瑕向西去,那些庄丁听了陈瑜的话,就去全都往相反方向追去。
呼衍洁心中焦躁,这个陈瑜实在太不老实了,拿了金刀也就罢了,如何又节外生枝?他哪里知道,陈瑜记恨尉迟琳昨晚怠慢,如果不教训他一顿,怎么心甘?
黑玉莲子膏与治疗阿曼的眼疾毫无关系,可是陈瑜却还是打定主意要把黑玉莲子膏偷来,倒要看看此药如何神奇。料想有呼衍洁在这里,再加上兄弟联手,以及摩勒的毒功,就算千军万马有何惧在?他性情乖戾,胆子也大,明知此事凶险,却还是要做。
呼衍洁知道陈瑜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硬要拦着是拦不住他的,只能好言相劝,他还未必听得进去。可惜,这件事已经做下,怕是再也回不了头了,如果此事被淳于炎知道,哪里还有银萍的命在,现在骑虎难下,呼衍洁也只能跟着两个兄弟一条心了,再要反悔也不行。
只听屋内尉迟琳破口大骂:“简直是欺人太甚,到底是什么人?他娘的,简直岂有此理!”
二人赶紧回到大厅,问尉迟琳的状况,尉迟琳手中拿着那羽箭,把箭尾处的一块白绫子往桌上一摔,“二位自己看吧。”
陈瑜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并不上前,呼衍洁走前几步,把那白绫拿起,定睛观瞧,见上面写着:今晚再来盗你的黑玉莲子膏,最好把它摆在花园的石桌上,如果你不交出来,叫你全家屁股开花。
底下还有个落款,写着“干曾祖”三个字。
呼衍洁见白绫上的话,言语粗俗,又有戏谑之意,偏偏笔走龙蛇,写得非常漂亮,就知道这种事也只有陈瑕做得出来。心里暗骂:这家伙就只会调皮捣蛋,如今又惹上尉迟琳了,实在太过胡闹了。最可气的是陈瑜一向稳重,怎么今天居然和他一起胡闹?叫我这做师父的情何以堪呢?
陈瑜说道:“看来刺客也是为了盗药而来……不过掌门放心,有呼衍将军和我在这里,绝不会叫贼人得逞!”
呼衍洁冷哼一声,故意问道:“你们不走了吗?”
陈瑜微微一笑,“师父不走,我为什么要走?既然发生了这种事,我理应留下来。尉迟掌门说,黑玉莲子膏已经没有,但不知为何贼人还会来偷,我留下来一是为了助拳,第二嘛,也想看看尉迟掌门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尉迟琳目瞪口呆,陈瑜言外之意,是对他的不大信任。正要辩解几句。陈瑜也不给这个机会,抱拳说道:“我这就去驿馆询问金刀的下落,暂且告辞!”
陈瑜说完要走,呼衍洁又把他叫住,“等等,你就这么去,出了断玉门,就要被人盘问,驿馆的兵也不会叫你见苏榆勒的。掌门……还请帮个忙吧!”
尉迟琳冷哼了一声,心中不满,并不想答应,呼衍洁笑道:“反正贼人说晚上盗药,青天白日总不会来骚扰,我俩留下来戒备,我手下也有十几个好手,就全都归掌门调遣,就暂时不劳无悔了。叫他办自己的事去,到了晚上定然来相助!无悔……听到没有,务必早去早回!”
1025、燕子抄水
尉迟琳心中暗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呼衍洁这么一说,要是不帮这个忙,倒显得自己不太仗义了。
他从腰间摘下一块玉牌来,递给陈瑜,“墨玉城的人,没有不认识这块玉牌的,你就拿着它出去,便可畅通无阻!”
陈瑜接过玉牌,道了声谢,大步流星离开断玉门,大摇大摆地进了城里,有人查问陈瑜,他只要把玉牌一亮,果然无人敢阻,而且还毕恭毕敬。陈瑜心中暗道:好个尉迟琳,在墨玉城里可谓是权势熏天了,那于阗国王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人存在?
不多时到了驿馆,只说是要见苏榆勒,守卫的兵丁看了玉牌,就主动替他引荐。那苏榆勒正在气头上,一个人占了整层楼,谁也不见。兵丁说是断玉门的人,他便破口大骂:“断玉门又怎么?除非是尉迟琳跪着求我见他,否则任何人我也不见!你们快点叫白英把城门给我打开,匈奴人可以随意出入,我身为于阗老臣,居然还不如外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陈瑜在楼下听到,微微一笑,“实不相瞒,在下并非断玉门的人,求见国相乃是有要事相商!”
“不见,不见!”苏榆勒怒道:“不是断玉门的人,就是匈奴人,难不成还有其他人可以随意在大街上走动的吗?”
“既然如此!那在下可就硬闯了!”陈瑜说完迈步就要上楼,两旁的兵丁赶紧阻拦,陈瑜也不和他们动手,把玉牌一亮,喝道:“哪个敢拦?”
那兵丁原是苏榆勒的手下,可是见到玉牌,还是吓了一跳,不敢乱动。
陈瑜双掌左右一分,将那两个兵丁推开,噔噔噔噔快步朝楼上跑去,一只脚刚刚要踏上二楼,迎面黑乎乎地飞来一物,挂着风声直袭面门而来。
陈瑜赶紧使了燕子抄水,腾空跃起,一只手抓住房梁,那东西从脚下划过,摔在楼下,粉粉碎碎,回头一看,却是一个大花盆,足有水缸大小,里面还有泥土,加在一起不下五十斤。
转过头来再一看,楼上站着一个白发老将,看模样至少年愈花甲,却精神矍铄,能举起这么大一个花盆,又将它抛出,实属不宜。只是昨晚被人打伤,此时眼眶处还有一处淤青。
陈瑜跳下来,笑道:“想必前辈就是于阗的国相大人了。”
苏榆勒满面怒容,喝道:“无知小辈,这驿馆现在被我包了,你想上来,就先问问我的拳头是否答应!”说罢,那苏榆勒大步上前,一股邪火也无处发泄,就拿陈瑜开刀,右手一探,想来抓陈瑜的衣领。脚下一勾又去绊陈瑕的膝盖。
此为军中武士的相扑手法,别看苏榆勒那么大年岁,使起来其速度与力量也不输年轻人。
陈瑜虽然内力高强,但是如果用所学的玉影连环诀打的话,恐怕苏榆勒性命不保,他身在异国,理应少惹事端,因此苏榆勒用相扑来打他,他也只好用相扑的手段还击。
左手拖起苏榆勒的手肘,右脚则奋力一跳,苏榆勒一招二式,被他轻松躲过,正要再抓陈瑜的腰带,陈瑜却反手一扣,掐住苏榆勒的小臂。
苏榆勒昨晚不但被尉迟琳打了一拳,还被他手下人拳打脚踢,此时遍体鳞伤,这小臂上正好有处伤口,被陈瑜一掐,顿时痛彻骨髓,忍不住一声大叫。
陈瑜抓住那里便不撒开,笑道:“想不到国相的脾气这么坏!”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苏榆勒更加恼火,沉声喝道:“你们要打便打,要杀便杀,如今又派了个小辈羞辱我!我绝不受辱!”
陈瑜笑道:“谁要杀你,谁要辱你,在下好意来给你治伤的,真是冤枉我了。”
“去你的!”苏榆勒也不给陈瑜解释的机会,忍着剧痛横肘一撞,这么近的的距离,陈瑜也避无可避,被他震得倒退两步,一只手也松开了。
好在苏榆勒本来有伤再身,虽然力大,也不及陈瑜本领高强,这一撞的力道不小,却不能造成什么伤害,陈瑜微微一怔,骂道:“国相是一头牛吗?这么蛮不讲理,我好心来看望国相,怎么不问青红皂白?”
苏榆勒冷哼一声说道:“哼哼,我不要你们这些混账东西,猫哭老鼠假慈悲,你就是治了我的伤,我也不领你的情!”虽然仍是在大骂,可口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陈瑜笑道:“我只是佩服国相,老当益壮,何须你领我的情?国相武艺高强在下佩服,昨晚是尉迟琳不识好歹,为何把一腔怒火都发在我的身上?”
陈瑜说完又要上前,苏榆勒抢上一步抓住陈瑜的腰带。楼梯旁有个小窗户,他顺势把陈瑜高举过头,平地转了一两圈,就把陈瑜对着那窗口就扔了过去,“休得啰嗦,你给我出去。”
这一发劲非同小可,身下木板都被踩得格格作响。
楼下的两个兵丁,看得直咋舌,都知道这个陈瑜是尉迟琳派来的,可不能把他打死,齐声喝道:“不可啊!”
话音未落,苏榆勒双手已撒开,陈瑜就好像风中败叶直奔窗口而去。
本以为这下陈瑜要被苏榆勒摔死,没想到他双手成爪,在墙上一抓一点,倏地往斜刺里弹去,半空中身子转了半个圆弧,竟稳稳地落在苏榆勒身后,单膝点地,双手抱拳,笑道:“多谢前辈赐教!”
苏榆勒微皱眉头,见陈瑜已经到了二楼了,自己竟没拦住他,冷哼一声,正要发作,一扭头,猛然发现窗台上留下两个爪印,却是方才这年轻人一爪打出,十个窟窿足有半寸多深,那窗台是石头做的,尚且如此,这要是抓在人身上,又当如何?苏榆勒不由得倒吸了一口,这才知道此人身怀绝技,不敢小觑。
“承让了!”苏榆勒冷哼一声,说道:“既然你上了楼了,就请里面叙话。”
陈瑜道谢起身,跟着苏榆勒进了里面的一间屋子,苏榆勒回身关上房门,这才道:“阁下小小年纪,倒是心机过人……”
1026、宝刀难求
陈瑜故意问道:“何出此言呢?”
苏榆勒冷笑道:“呵,你的武功强我百倍,适才分明有意相让,没叫我在手下面前失了面子,而你又达成目的,与我单独相见,难道不是心机过人吗?敢问阁下高姓大名,到此何事?”
陈瑜笑道:“在下尹无悔,我刚刚说了,是为了治伤而来。”
苏榆勒一摆手,“尉迟琳没那么好心,明人不做暗事,你到底是谁,到此什么事,不妨明言!”
陈瑜抱拳道:“国相果然识人,我到这里来并非奉命行事,一来是仰慕国相,为国相治伤,二来嘛,我有一柄金刀遗落在此,听说国相得了,因此特来索回。”
“原来如此……”苏榆勒哈哈大笑,“看来你为我疗伤是假,索要金刀是真,那把金刀的确在我这里,不过我也很喜欢,既然你来索取,我愿意出一千两黄金,买你这把刀,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忍痛割爱呢?”
陈瑜皱了下眉头,“千金易得,金刀却难得,在下只要金刀,不要其他!”
苏榆勒把脸一沉,“一千两黄金,可以打造多少这样的金刀,你非要和老夫争,太不识抬举了……这把刀非同一般,乃是鲜卑头领所用的宝刀,它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你不妨明言!说的对,我或许还可以考虑还给你,没说的不对,那你就不需再做他想了!”
陈瑜眼中凶光一闪,暗想:你这老匹夫,好狂妄啊,难怪尉迟琳揍你!
苏榆勒却跟着说道:“你也别想以武力取得,这里是墨玉城,纵然尉迟琳敢打我,但老夫也不是随便就能叫人打的,你要敢动我一根汗毛,就休想离开此地,再者,我这人脾气倔的很,我不想说的事,就算一百把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透露半个字!刀的秘密,我能猜到一些,你用不着瞒我!”
陈瑜斟酌再三,还是不动武的好,“国相所言极是,否则谁敢大骂于阗王和尉迟琳呢?既然如此,那我也不隐瞒了,此刀乃是慕容广所赐,得到金刀的人,便是驸马,所以万万遗失不得。这把刀对我来说至关重要,但是说句难听的话,国相这么大的年岁,也当不了鲜卑的金刀驸马,所以说这把刀放在国相这里,毫无用处,只要国相赐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
陈瑜心道:阿曼对陈瑕情有独钟,如果促成陈瑕和小倩的婚事,叫阿曼死了心也好。金刀的事,陈瑕早对陈瑜讲明,想必苏榆勒的确知道此刀的秘密,所以才有此一问。因此陈瑜也不隐瞒此事。
苏榆勒点了点头,“好,好,老夫猜得果然不错,如此说来,你不是尹无悔!”
陈瑜微微一愣,“那我是谁?”
苏榆勒笑了笑,端详了陈瑜半晌,压低声音说道:“你便是人称大漠第六鬼的陈瑕!”
陈瑜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虽然不是陈瑕,但是苏榆勒能说出这个名字,应该是有了十足的把握,表面上,陈瑜依旧气定神闲,“那你错了……其实……”
“不必多费口舌解释!”苏榆勒道:“日前鲜卑联盟早有人透出消息给我,说鲜卑的金刀驸马便是大名鼎鼎的陈瑕,那把刀分明是慕容广所用,你瞒得了旁人,瞒不了我,只是守城的武将不认得罢了。你那么在乎那把刀,难道还有假的吗?”
陈瑜心道:此时身在龙潭虎穴,这个苏榆勒很明显和尉迟琳不和,既然一定要赌,莫不如赌一把大的,就把宝押在苏榆勒的身上。如果他真的要揭穿此事,以我的武功除掉他,易如反掌!
想到这里,陈瑜哈哈大笑,“国相果然明察秋毫,什么都瞒不过你,我便是陈瑕,那你想怎样呢?”
苏榆勒探头看了看窗外,回身笑道:“呵呵,驿馆外全都是尉迟琳的兵马,只要我说一声,你武功再高,怕也要人头落地!难道你真的如传言中那样无所不能,老夫却不信!”
陈瑜笑道:“国相如果要揭穿我的身份,方才就已经揭穿了,又何必告知?我看国相也是个聪明人,想必有求于我,所以才未声张!”
苏榆勒沉吟了半晌,点了点头,“都说大漠第六鬼有勇无谋,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想不到阁下武功高强,而且善于察言观色,懂得人心。既然如此,那老夫就交你这个忘年之友!”
“这……岂敢?”
苏榆勒轻轻推开房门,见左右无人监视,这才又把门关好,说道:“你说的对,老夫有事相托。”
陈瑜暗笑:这个宝押对了!
“国相如此看得起在下,但不知何事,只要在下做得到,一定竭尽全力!”
苏榆正色道:“实不相瞒,我于阗名为一国,实则处处受人摆布。昨晚我故意顶撞大王,并非我不懂君臣之礼。乃是大王暗地里吩咐叫我如此这般……”
陈瑜惊道:“那又是为何?”
苏榆勒叹了口气,“最可恶的便是那个国师乌维图,大王在他的监视之下,只能对匈奴人言听计从,所以大王故意示弱,免得有杀身之祸。当年匈奴联合十五国攻打我国,我们不得已才投降的。如今朝政被外人把持,尉迟琳又虎视眈眈,随时可能谋反。素闻,鲜卑慕容广雄才伟略,是当世的豪杰,与匈奴人也是水火不容,如果他能派一支队伍,助我王平定墨玉城之乱,那老夫感恩不尽啊!”
陈瑜倒吸了一口凉气,未曾想原来那于阗国王广德对匈奴有不臣之心,他身为匈奴校尉,居然叫他知道了这个惊天的秘密,如果告发的话,那不是大功一件?这个消息足抵杀死兰天定之罪,只不过那样一来,所有的罪过恐怕要由陈瑕去背了。他把兰天定之死推在陈瑕身上,料想淳于炎也拿不住他的把柄。
陈瑜深谋远虑,在一瞬间就想到了好几个方案,这其中包括,如何陷害陈瑕,如何返回匈奴建功立业,如何报了父仇,除掉淳于炎,还有如何取得落日神剑,向巫仙复命。
1027、连环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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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8、虚与委蛇
午饭时,有庄丁又请吃饭,陈瑕便推脱道:“内子眼疾,需要人照顾,还望庄主体谅,而且今晚有大事发生,吃了午饭之后,还要休息一下,你们就不必打扰了。”
尉迟琳不敢失了礼数,亲自带人把饭菜送来,见了陈瑕之后,见他又换了衣服,不禁觉得奇怪,有心询问又怕陈瑕生气,便只吩咐下人上菜、上饭,他是墨玉城首户,出手自然阔绰,这顿饭虽然不是山珍海味,却也摆了满满一桌。还找了个小丫头来伺候陈瑕用饭。
陈瑕看着满满一桌菜肴,心中大乐,说道:“阿曼,你也来吃啊。”
阿曼害怕尉迟琳见色起意,背对着他说道:“我不饿,夫……夫君先吃……”说出“夫君”二字时,就觉羞涩难当,却暗暗欢喜。
陈瑕也不客气,坐在桌前大吃大嚼,满嘴流油,菜汤都洒了,也浑然不觉。
吃了两口,才想起来不曾道谢,一手抓着个羊腿,一边又说道:“多谢鱼翅……什么的款待……”
尉迟琳微微一愣,怎么今早好好的叫尉迟掌门,到了晌午就改成“鱼翅什么的”了,莫非这小子还想吃鱼翅不成?他是故意的,还是跟我装傻充愣?
见陈瑕也不似早上那般彬彬有礼,便笑道:“看来早上的时候,大人没吃好啊。怎么饿成了这幅模样?”
那伺候陈瑕吃喝的小丫头,在一旁掩口偷笑。尉迟琳虽然粗鲁,却也没像他这般失礼。陈瑕对自己的表现不以为意,笑道:“这你算说对了,可把我饿坏了。鱼翅……什么的……”他忘了该称呼尉迟琳是掌门还是庄主,索性含糊着糊弄过去。
阿曼不敢说话,心中偷乐,摩勒则和陈瑜躺在帘子后面,心中暗自焦急,这个教主实在是不懂礼数,如果他长得跟陈瑜稍有区别,不是被那尉迟琳看出破绽?
果不其然,尉迟琳忽然就问道:“大人,你这件衣服,一天要换几次呀?”
陈瑕正在吃一块大肥肉,听到尉迟琳语气不善,吓了一跳,直接把那块肉给吐了出来,这一口肉正喷在尉迟琳脸上,咳嗽几声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嘿嘿,我自己屋里当然就穿便装啦。”
一旁的小丫头憋不住笑出声来,尉迟琳大怒,不能对陈瑕如何,却给了那小丫头一巴掌,“不知死活的下贱东西,你想笑嘛?回头把你卖去大月氏的通天教,让你笑个够去!”
陈瑕本来是恶作剧,却不曾想一旁的小姑娘遭殃,他曾听赫尔沁说过:通天教笼络许多女人回去,到了欢乐日的时候,便把那些女人分给众教徒取乐。这姑娘到了那里,不是要被糟蹋死了?
陈瑕赶紧劝道:“不必动怒嘛,妹妹你叫什么呀,是我的不是,以后不开玩笑了。”
那丫头不敢说话,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只是看着尉迟琳。
尉迟琳正色道:“校尉大人问你话呢,还不说!”
那小丫头这才说道:“我叫平儿……”
陈瑕忙道:“平儿,那不是和我娘一个名字?我娘就叫萍儿。”
此“平”非彼“萍”,陈瑕哪管它是哪一个,便说道:“看在我娘的份上,你就放过她吧。”
这理由虽然牵强,但是陈瑕求情,尉迟琳也不好说什么,“这是大人给你求情,否则我扒了你的皮,还不滚出去。”
那小丫头再不敢笑了,哭着跑出去。
“你说去找金刀……可曾找到啊?”尉迟琳等平儿走了,才又问道。心中暗想:早上你说去找金刀了,如果你没有金刀,那就有点可疑了,如果这里面另有什么隐情,我察言观色,也能看出端倪来。
陈瑕心眼直,有了吃的什么也不想,顺手从身下拿出金刀,往桌上一扔,“这不就在这?”
尉迟琳伸手接过,拔出一看,见上面镶嵌着许多宝物,“难怪大人那么紧张,果然价值连城。”
见陈瑕只顾着吃,似乎又毫无心机,反而看不出什么破绽来,不禁暗忖道:莫非我错怪了好人?
正想着,呼衍洁忽然到了,一进门就喊道:“无悔,这顿饭菜还满意吗?”
陈瑕见师父到此,赶紧起身相迎,“来来来,我们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我正想找你呢,鱼翅……”
尉迟琳见二人举止亲昵,不可能有假,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不等陈瑕说完,就调侃道:“呵呵,这个校尉大人啊,几次跟我说要吃鱼翅,我们这里又不靠海,哪有鱼翅啊?不过我们这的熊掌也不错的,足足用慢火炖了四个时辰……”
陈瑕暗骂道:“掌你姥姥个熊啊,谁稀罕。坐在这里半天也不走,想叫阿曼饿肚子吗?”
“熊掌我也吃的不少,倒是不在乎,就是没有酒,实在可惜,麻烦掌门去给我弄点酒来。”
陈瑕是想早点把他支走,也好叫阿曼和摩勒来吃点东西。昨晚到现在,这两人还水米未打牙呢,另有一个原因便是要配合陈瑜的计谋。
呼衍洁却笑道:“你晚上不是要帮掌门捉贼吗?怕你喝酒误事,所以掌门没有安排你的酒。”
陈瑕道:“那怎么行,这么好的菜岂能没有酒?更何况师父在这,我说什么也得跟你喝上几碗。尉迟掌门,我跟你说,我越喝酒就越精神,你给我多弄几坛子来,最好抬两个酒缸,那样我才吃喝得痛快,否则晚上捉贼哪有力气啊?不要那么小气嘛。”
尉迟琳无奈,只好说道:“那好吧,两位大人稍等,我这就叫下人去抬酒来。”
等他转身出去,呼衍洁一把将陈瑕手中的羊腿打掉,低声申斥道:“你们兄弟搞什么鬼?为何不事先和我商量?”
陈瑕嘿嘿一笑,“你猜都猜到了,哥哥说了,怕连累了你,所以今晚你就不要出手,只是看戏就好。这个尉迟琳随便打小丫头,不是好人,我也想教训教训他!”
呼衍洁皱了下眉头,“你是说刚才跑出去的那个丫头?”
陈瑕点头道:“还能有谁,我亲眼得见啊!”
呼衍洁怒道:“你就为了一个小丫头出气,就冒这么大的险,跟着陈瑜一起胡闹?简直不知所谓!”
陈瑕脑子转得慢,想了想才说道:“小丫头不是人啊!”
1029、众生平等
呼衍洁微微一愣,“我看你是和墨门的弟子厮混得久了,学了一些墨家的歪理,人是分三六九等的,岂能一概而论,阿曼贵为精绝公主,是千金之体,你们要救她也情有可原,为了一个丫头、奴隶,却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你是不是疯了?”
陈瑕正色道:“阿曼要救,小丫头也不该挨打,人为什么要分什么等次?”
“当然有等次,难道精绝公主和女仆是一样的吗?”呼衍洁问道。
“一样啊!”陈瑕想也没想。
呼衍洁又问道:“国王和乞丐也一样?”
陈瑕擦了下鼻子,笑道:“嘿嘿,都一样。师父我和你讲,有些国王、皇帝、单于啊,其品行卑劣,作恶多端,很多时候恐怕连乞丐也不如呢。当年在鄯善的时候,我被大漠五鬼抓住,便是一个老乞丐出手相助,鄯善国王也不见派并来救我。再说我也不是什么高贵的人物,为什么要瞧不起一个乞丐呢?”
这世间看似没有什么是平等的,可在佛法面前,便全都“众生一体、无二无别”,以慈悲之心对待一切。国王、乞丐、公主、女仆,谁也都逃脱不了一生一死,一切终将尘归尘土归土,到最后又有什么差别可言?不管高低贵贱,众生皆是如此。陈瑕慧根暗藏,纵然没有读过佛经,却不知不觉参悟此道。
“岂有此理!”呼衍洁正要再辩,猛然间心中一动,自己之所以沦落到陈睦的阶下之囚,还不是因为鄯善王胆小无能,如此说来,那国王的品行,的确不如乞丐,鄯善王生在一个帝王之家,终日里提心吊胆,自己的儿子被大汉送去做了人质,吃尽了人间苦楚,相比之下那乞丐虽然寄人篱下,世人所不耻,倒也逍遥自在,不需担惊受怕,焉知他过得就不如国王?
这时,阿曼说道:“瑕哥哥就是这么博爱。见一个爱一个,连个小丫头也不放过。”
陈瑕忙道:“我哪有?你……你好像是在嘲笑我?”
阿曼扑哧一笑,再不言语。摩勒从帘子后面探出头来,低声道:“她就是在嘲笑你,什么好像啊?只不过阿曼姑娘什么醋都吃,我看你将来可有的受了。”
阿曼羞涩难当,赶紧捂住脸蛋,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陈瑕叹了一口气,“哎,为什么人与人就是那么不同。汉人瞧不起匈奴人,匈奴人又瞧不起鲜卑人,鲜卑人又看不上西域诸国的人……为士的看不起平民,平民又看不起奴仆,今天你瞧不上我,明天我又瞧不上他,都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可脱了衣服,光溜溜的,就全都是一个模样,哪里分得出高低贵贱来?墨家的歪理说的有什么不对呀?为什么不能盛行其道呢?”
陈瑜忽然说道:“因为君王不许,也不合时宜。周末时礼坏乐崩,再讲什么兼爱,那就只能被他国所灭了。到了后来,法治才是顺应天意,所以秦王横扫六合,创立大秦帝国。只是严刑峻法也终不久长,因此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可实际上那些‘仁爱’之说,不过愚人愚己罢了。我告诉你为什么人有等级……那是因为帝王需要,而不是百姓需要。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便是如此!否则人人都想称王称帝,说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天下不是大乱?”
陈瑕一听陈瑜讲那些道理,就觉得头晕眼花,捂着耳朵说道:“真是麻烦,所以还是在天山好,我为什么要下山呢?真是可恶,什么也不明白,什么也不知道,也少了许多烦恼。反正我就是觉得尉迟琳随便打一个小丫头不对,任你们说出花来,我也不信!”
陈瑜哈哈大笑,“子曰:朽木不可雕也!”
“嘘!”呼衍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有人来了!”
陈瑕和陈瑜也早就听到,当即再不言语。
不多时尉迟琳带着两个壮汉,抬了两缸酒过来,一进门就打着哈哈说道:“难得校尉大人有此雅兴,既然要喝酒,那就不妨喝个痛快。倒要看看大人是不是说大话的,哈哈哈。”
尉迟琳叫人给陈瑕和呼衍洁斟了两大碗酒,自己也倒上一碗,“我们不妨就喝酒喝到天黑,看看那贼人敢不敢来,我已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他敢踏足断玉门半步,就叫他有来无回!”
呼衍洁却把酒碗推开,笑道:“实不相瞒,当年在下喝酒误事,所以从那以后再不饮酒了。”
呼衍洁所指的是当初班超和陈睦请他去吃家宴,以至失手被擒,从那天开始,他一生的命运全都改变,所以呼衍洁痛定思痛,现在从不饮酒。吃早饭的时候,陈瑜和尉迟琳全都喝了酒,可呼衍洁却是一口也未动。当时尉迟琳还觉得奇怪,只当呼衍洁与他客气,劝了几次,呼衍洁全都笑着搪塞过去。
此时在陈瑕的身边,呼衍洁想起往事,就把这个习惯当场说出。
只可惜陈瑕一点也没往他去想,他为人也豪爽,端起酒碗便一饮而尽,喝完之后一抹嘴,“好酒!还想和大将军喝上几碗,没想到将军滴酒不沾,那我就连将军的这碗也代饮了!”说完又把呼衍洁的酒碗端起,同样一饮而尽,呼衍洁看在眼里直皱眉头,这样的喝法,晚上还如何行动?他知道这兄弟俩夜里定然要搞出事情来,只是细节尚不清楚,怕陈瑕酒后吐真言,赶紧劝道:“无悔,掌门是和你开玩笑的,哪能叫你喝这么多?当心你和我一样,喝酒误事,酒这东西适度即可,万不可多饮!”
陈瑕满不在乎,笑道:“鱼翅掌门盛情,不喝光了它,怎么对得起掌门呢?”
“又是鱼翅掌门?”尉迟琳忽然察觉到,这个家伙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陈瑕看了看他,笑道:“掌门,你也喝啊,不必客气。”
尉迟琳道:“大人海量,在下可比不了,晚上贼人来了,总得有个清醒之人。大人尽管开怀畅饮,就算你喝多了,也有呼衍洁和在下。”
陈瑕把脸一沉,“难道酒里有毒?你不敢喝?”
他也是随口一问,尉迟琳神色大变,“何出此言啊,既然如此,那……那我喝一碗就是!”
“这才是爽利之人!”陈瑕哈哈大笑,尉迟琳一碗喝了,他又给倒满,“你不像我师父,他本来不会喝酒,既然你会喝,那就陪我喝个痛快!喝喝!”
尉迟琳皱了下眉头,“呼衍将军说的对,酒这个东西,不可贪杯,否则的话,真的容易出大事的。”
陈瑕笑道:“他不懂喝酒,才这样说的。这样吧,我喝两碗,你喝一碗,这样总算公平合理,我这么喝不算占你的便宜吧?”
1030、无穷变数
他也不管尉迟琳是否答应,端起两个酒碗就往嘴里倒。尉迟琳哪曾见过有人这么喝酒,顿时目瞪口呆,有心不喝,又觉得盛情难却,这个时候想说自己不会饮酒也晚了,他觉得这两天的事情实在蹊跷,这个陈瑕屡次换装,也叫他觉得奇怪,本想把陈瑕灌醉,从中套出些话来,哪知道这个家伙这么能喝。
陈瑕两碗酒下肚,尉迟琳却才喝了半碗,陈瑕突然站起,抓着尉迟琳的手,笑道:“掌门喝得太慢了!”说完捏住他的嘴巴就往里硬灌。
尉迟琳咕嘟咕嘟喝了个底朝天,陈瑕大喜,又给满上。心中暗想:你这老东西,实在可恶,今天小爷喝不死你!
两人一口菜也没吃,陈瑕连劝带灌,片刻工夫,尉迟琳已经是十碗酒下肚,醉得满脸通红,阵阵作呕。他喝了十大碗酒,陈瑕则喝了二十碗,却依旧面不改色,没事人一样。
呼衍洁一旁作陪,把一切看在眼里,这才知道原来陈瑕实在能喝。照这么喝下去,尉迟琳非得酩酊大醉不可,如此一来,或许离开墨玉城就更容易些,莫非这两兄弟用的是什么计策,故意不叫我知晓?那一瞬间呼衍洁忽然灵光一现:是了,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如果尉迟琳在庄内严加防范,那城内就一定空虚,或许陈瑜是想把尉迟琳灌醉的机会,拿着他的玉牌,悄悄离开断玉门,然后便可顺利出城。
呼衍洁自以为想通了,因此陈瑕灌酒,他也不加阻拦,反而在一旁不住说道:“原来尉迟掌门也是海量。佩服佩服!”
尉迟琳此时已经迷迷糊糊,第十一碗喝完,说什么也喝不下去了,赶紧逃也似地退后两步,“在下……在下……咝在不森酒力,大银……你们慢慢呲……”他说话舌头都直了,的确醉得不轻,忙叫手下人搀住他,头也不回地跑了,到了外面,凉风一吹,就呕吐不止。
陈瑕等他走后,把房门一关,学着他的口气,说道:“慢慢呲!老混球,影响我吃饭,早该滚蛋了,阿曼,摩勒,你们也赶紧过来呲点吧!不然饿死啦!”
阿曼笑得前仰后合,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提心吊胆,就属见到陈瑕之后才觉得如此开心。摩勒也是打着滚地大笑,唯有呼衍洁频频摇头,“你们真是大胆,把他灌成这样啊,等他酒醒之后,非找你们的麻烦不可,趁着他醉酒,还是速速离去!”
陈瑕皱了下眉头,“我倒是没想到此节,只是他在这里,阿曼就不能吃东西,所以我把他灌走,免得饿坏了阿曼和摩勒。”
摩勒搀着阿曼已经坐到了陈瑕的左右,阿曼笑道:“你这么灌他酒,就是为了这个呀?”
陈瑕道:“那还能为什么?当然了,他乱打人,我也看不惯,教训教训他!”说着他递过一碗酒给阿曼,“你也陪我喝点!”
阿曼扑哧一笑,“少来,我可不喝。你也想把我灌醉了啊?”
陈瑕笑道:“那怎么可能呢?你喝多少随你的便,我喝一缸,你喝一碗,你看怎么样?”
“那也不喝,”阿曼笑得不行,说什么也止不住,好像从小到大没有像今天笑得这么开心,似乎只要陈瑕在身边,她才会觉得如此快乐。
陈瑜躺在帷帐之内,并未真的睡着,听到阿曼的笑声,心中却一阵阵地发沉。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女孩都喜欢陈瑕,明明是一样的长相,一样的武功,自己又比陈瑕聪明,可他究竟比自己强在哪里?莫非做人应该傻一点?
其实女孩未必喜欢傻一点的,只是陈瑕为人谦和,对谁都是真心实意,没有私心,所以任何人和陈瑕在一起都会觉得很舒服,正因为他愚钝,所以别人对他也少了一些防范之心,就算不能结为夫妻,也可做一个朋友。而陈瑜的错,只在于太精明,阿曼孤苦伶仃,身负大任,不得不处处小心谨慎,所以她偏偏不喜欢和精明的人打交道。
呼衍洁又问了陈瑕一遍,到底有什么计划,陈瑕和阿曼、摩勒三人,谁也不提,“你们不肯说,也不要怪我不帮你们,你们慢慢吃吧,我也不便在此久留,身处魔窟之中,务必小心,金刀已得,千万不要惹是生非。否则我也救不了你们!”
呼衍洁叹了口气,起身告辞。
“师父!”陈瑕又忽然把他叫住,“你看这是什么?”
呼衍洁回头一看,只见陈瑕的手中多了一块玉牌,呼衍洁惊道,“这块玉牌你还没还给尉迟琳嘛?”
陈瑕笑道:“哥哥的没还,不过这一块,是我刚刚从尉迟琳的身上偷来的,趁他酒醉之机顺手牵羊,所以我们有两块通行玉牌了。”
呼衍洁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你有这样的手段!连我的眼睛也瞒了过去。”
陈瑕又喝了一碗酒,笑道:“雕虫小技而已,师父放心,今晚就算盗不了解药,我也有办法出城了!”
呼衍洁微微一怔,“你也会想办法了?要说瑜儿我还相信!”
陈瑕笑道:“你忘了,弟子学过易容术,虽然计策什么的,我是想不出来,好在这个办法,我和阿曼在渔阳郡的时候就已经用过,现在不过是故技重施。两块玉牌在这,加上我的易容术,就会两个尹无悔,两个阿曼,那守城的军兵,保管一个也拦不住!这其中有无穷变数,所以师父不必操心,免得日后受此事牵连!”
……
尉迟琳回到自己的住处,忙叫下人拿解酒丹来,一连吃了七粒,方才觉得略微好转。坐在哪里呼呼地喘着粗气,此时竟醉得动弹不得,他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就算尹无悔再能喝,也不该如此,莫非他是有意为之?故意叫我出丑?
早上的时候,见那尹无悔言谈举止,充满机智与狡诈,他这么做绝不可能仅仅是为了个一个小丫头出气那么简单,这其中一定另有深意。
猛然间,尉迟琳心头一凛,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盗药的龟兹人一定和尹无悔有关!
1031、另有安排
傍晚时分,陈瑜如约而至,议事厅内见过尉迟琳,静候贼人出现中午的一切他都知晓,也在担心,陈瑕办事如此鲁莽,会不会叫尉迟琳有所防范。
呼衍洁自然也早就到此,见到陈瑜之后,便招呼道:“晚饭还没开始,无悔,这次你可算是不请自来了。”
陈瑜笑道:“我又怎么是为了一顿饭呢?实不相瞒,那一桌的菜五个人也吃不完,我喝了一下午的酒,这会儿一点不饿,不知两位可曾用膳?”
呼衍洁看了看尉迟琳,“掌门还没有摆酒,今晚恐怕贼人到此,所以只吃了些糕点。免得糟蹋了酒席!”
“不错!”尉迟琳说道:“又怕贼人暗中下毒,所以等抓住贼人之后,再做打算。校尉大人,请坐!”
陈瑜落座后笑道:“在下还怕掌门中午喝得太多,起不来呢,没想到掌门也是海量,不摆酒宴的原因是不是还怕在下劝掌门酒喝啊,哈哈哈。”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尉迟琳却把脸一沉,冷笑道:“十几碗酒,算不得什么,哼哼,你可能想不到,我们断玉门虽然是做跌倒药的,但是醒酒丹也常备一些,现在已经没事了。怕只怕今晚敌人不敢来,否则就叫他有来无回!”
陈瑜听他的口气,似乎不善,又向议事厅周围打量一番,虽然看不出有什么埋伏,但是却没来由的觉得有一股萧杀肃穆之感。他不由得心中一动。“这老贼欲盖弥彰,此地不该如此平静,尉迟琳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可表面上又毫无痕迹,今晚如果陈瑕按计行事,会不会凶多吉少?”
“敢问掌门,是否成竹在胸,怎么今天这么安静,连一个庄丁也不曾看到。”陈瑜试探着问道。
尉迟琳笑道:“我已经说了,庄子里没有黑玉莲子膏,又怕什么贼人偷呢?大人多虑了。呼衍将军,不知你的兵马在城内驻扎了多少?可否协助在下捉拿贼人呢?”
呼衍洁皱了下眉头,“我是远道而来,又是出使的使节,带得人多,就太不恭敬了,所以一共只有三五十人,这其中还有一大半安顿在皮山,来墨玉城的就只带了十二名随从。”
尉迟琳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难得将军想得周到,如果全都进了我的断玉门,难免另大王心生疑惑,说我与鄯善勾结,意图谋反。”
呼衍洁皱了下眉头,“掌门何出此言?鄯善的国事由匈奴做主,于阗又何尝不是呢?掌门这么说,莫非掌门怀疑在下?”
“不敢!”尉迟琳忙道:“既然国师信任阁下,我区区一介草民怎么敢怀疑?只是身边的人,我怕未必如将军一般,对狼主忠心耿耿。龟兹刺客的事,实在蹊跷,而这位校尉大人,未免来的也太不合时宜!他又偏偏与国师所绘的画上之人十分相似,将军又对他百般袒护,实在叫在下不得不怀疑将军的诚意!”
呼衍洁笑道:“长得相似之人,到处都有,更何况那不过是一幅画像,你就以此判断,我和贼人有所勾连吗?我又何来袒护一说?”
尉迟琳从怀中掏出那幅画像来,望呼衍洁的面前一扔,“将军过目,我已查明,这画像上的黑痣是后来点上去的。如果不是有意袒护,那又是为何啊?”
呼衍洁看了看画像,不知道如何作答,陈瑜却哈哈大笑,“想不到掌门是如此心胸狭窄之人,你说这颗黑痣是点上去的,为何不找国师亲来对峙?我呆了两天了,也不曾把掌门如何,却屡次遭你诬陷,一会儿说我是贼人,一会儿又说我是陈瑕,现在又拿了一张画像想污蔑我。你所说的,也不过空口无凭!”
尉迟琳冷笑道:“你不必着急,我已经派人去请国师,到时候一切自有分晓!”你是尹无悔,还是陈瑕,我想国师自然认得出来!”
正说着话,外面有弟子来报事,尉迟琳赶紧叫他进来,那弟子跪地说道:“回禀掌门,国师说他……他和大王有要事相商,不便前来,但是他说之前已另做安排,请掌门放宽心,一切请掌门自行定夺。”
原来尉迟琳早就跟乌维图打过招呼,只是乌维图不肯亲至,只派了几个帮手前来助拳,却无法与陈瑜当面对峙,尉迟琳相当不满,所以又再去请,可得到的答案依旧是如此。其实就算乌维图来与不来,都无关紧要,就算他到此,陈瑜也另有一番说辞,也多亏他小心谨慎,不敢前来,否则也同样要中计。
陈瑜哈哈大笑,“是国师不来,还是你根本没去请啊,难道我是匈奴校尉,还怕见匈奴国师?”陈瑜暗忖道:“如果乌维图敢来,那就把他一并做掉,料想他是惧怕弟弟,所以不敢亲自到此,但是另有什么安排,又不便多问!”
尉迟琳则神色尴尬,怒道:“岂有此理,这些匈奴人,实在太不讲道义了!这个忙也不肯帮吗?”
陈瑜猛地拍案而起,“掌门,你说的这些匈奴人,是在说谁啊?”
尉迟琳一愣,不敢答言,陈瑜接着说道:“我好心帮你捉贼,你却几次怀疑我,简直是不把我们匈奴放在眼里,既然如此,那尹某这就告辞!也免得在这里惹人生厌!只是被我查明你私藏黑玉莲子膏,早晚回来取你的脑袋!”
尉迟琳受气也受了两天,他也是武林中人,沾火就着,哪里能按捺得住一腔怒火,起身喝道:“我敬你,是看在呼衍将军的面子,别不识抬举!这里毕竟是于阗,不是匈奴!”
“如此说来,你果然有反叛之意,那我杀你,也就理所应当了?”陈瑜眼中凶光一露,唰地抽出胜邪宝剑,寒光一闪,夺人双目,厅内就好似打了一道历闪相似。
尉迟琳又往下压了压火,“阁下这叫欲加之罪,莫非匈奴人要取老夫的性命?所以特意派你二人前来,名为盗药,实则陷害,怪不得你中午灌我那么多酒,是想等我醉酒之后,抓我言语之错,置我于死地?国师如今也不来相见,一定是匈奴人的预谋!”
尉迟琳猜到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只是想到另一条路上,这倒叫陈瑜也始料不及。尉迟琳说罢,一脚踢翻面前桌案,就听屋内呼啦一声,四处的墙面,齐齐外翻,从里面涌出许多弟子、庄丁,一个个剑拔弩张,弓箭上弦,把陈瑜和呼衍洁围在当中。
1032、箭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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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3、隔岸观火
再等一会儿,已经到了三更时分,可是外面依旧一点动静也没有,人到了这个时候,多半是又困又乏,很多弟子都打起了哈欠。
呼衍洁和陈瑜都有玉影连环诀的根基,此内功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不管何时何地都可修炼,哪怕是吃饭、睡觉也不在话下。表面上看是入定,实则脑中仍可留一丝清明,用以感知外物。所以很多时候,陈瑕的呼噜打得震天响,但是一有风吹草动,却可立即从睡眠中恢复,便是因为如此。
那尉迟琳可就没有这样的本事,昨晚就一夜没怎么合眼,中午又被陈瑕灌了一肚子酒,到了此时就多多少少有些倦意,好在他断玉门有的是药,叫手底下人弄了些麝香、冰片、苏合香、安息香、樟脑、薄荷、连翘一大堆提神醒脑的药材,再用红茶一起煮了送过来,足足喝了三大碗,茅房倒是去了数次,却不觉得有多清醒。
此时万籁俱静,夜风吹得火把呼呼作响,实在是无聊至极。换做以往尉迟琳这个时候早就搂着三妻四妾,温柔乡里不知多自在,只是刚才话已出口又不好自己收回,见陈瑜和呼衍洁都在那闭目养神,盘膝打坐,心里越发不痛快。
猛然想起,今天中午的时候,“尹无悔”喷了自己一脸污秽,那个平儿无端发笑,心中暗道:我不能动匈奴人,难道还不能动你一个小丫头。我在这里熬夜,你们也休想清闲!
他这一腔邪火按捺不住,便故意大声说道:“来人,去把平儿给我叫起来!再叫她提一桶凉水,一条皮鞭到议事厅!”
不多时,平儿战战兢兢地提着一桶水,一条皮鞭进来了。呼衍洁和陈瑜都不知道尉迟琳要做什么,互相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尉迟琳笑道:“夜已深了,实在是百无聊赖,在下给二位提提神!平儿,趴下!”
平儿不敢多言,只得趴在地上,尉迟琳走到近前,把皮鞭攥在手里,“两位大人,我叫平儿给你们解闷!”说话间,手起鞭落,啪的一声,就打在平儿的后腰上。
那平儿不过十二、三岁,虽然是个仆人,可也细皮嫩肉,哪曾受过如此虐待,这一鞭子下去,顿时就是一条血痕。平儿惨叫一声,跪趴了两步,尉迟琳却哈哈大笑,“贱人,叫你笑,你倒是笑!”
说话之间已经连抽了七八鞭子,平儿只能阵阵哀嚎,大哭不止,哪有什么反抗之力。她本来穿着一件绣花的小袄,几鞭子下去,那小袄都被打裂,顿时皮开肉绽。
呼衍洁一皱眉头,这才想起晌午发生之事,陈瑕当时对这女仆有说有笑,哪曾想竟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住手!”呼衍洁和陈瑜几乎同时喊出。
尉迟琳冷哼一声,笑道:“这是我的奴隶,怎么,我不能打?”
呼衍洁道:“就算要打,总该有个理由,难道于阗国不许姑娘笑的吗?”
尉迟琳道:“她笑可以,嘲笑我就是不可以,校尉大人,你是不是看中了我的这个小丫头啊?果然也是个性情中人啊,哈哈哈!”
陈瑜不比陈瑕,他心似铁石,绝不会因为可怜谁而有所动摇,咬着钢牙,说道:“一个丫头,我怎么会放在眼里?”
尉迟琳便又是一鞭,平儿哀嚎一声,吓得爬起,尉迟琳上前一脚,又把她踹倒在地,“校尉大人既然不喜欢你,那留着你也是无用,下贱东西!”
平儿被打得满地打滚,陈瑜心狠,看在眼里,暗忖道:“尉迟琳打这丫头分明是在打我,他以为中午灌酒的就是我,所以在我的面前打这个丫头。可惜我不是陈瑕,你就把她打死又与我何干?不过这个尉迟琳实在可恶,且让你得意一阵,拿到神药,便取你的狗头!”
呼衍洁还要劝阻,却被陈瑜拦下,“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们不便多问。”
呼衍洁为了以大局为重,也只得强压怒火。
尉迟琳连抽了三十几鞭,直到把平儿打得昏厥过去。偷眼观看陈瑜的表情,只见他闭着眼睛,面沉似水,对正在发生的事,竟似无动于衷,与中午时,那副嬉皮笑脸又暗暗使坏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陈瑜和陈瑕的样貌别无二致,只是个人的气质,完全不同,在尉迟琳看来,这个“尹无悔”白天和夜里的分别实在太大,不得不叫人怀疑。
他忽然间心中一动,莫非“尹无悔”真的是两个人?呼衍洁说尹无悔与陈瑕极为相似,如此说来,眼前这个人是“尹无悔”无疑,而那反穿着道袍的便是陈瑕!如此想来,一切疑惑就都迎刃而解!
尉迟琳终于想明白了这点,便吩咐手下人,“来人,用水把这丫头给我喷醒,继续打!”
过来两人把平儿用水泼醒,一个继续打,一个就在旁边数着。
尉迟琳自己却迈步正要向屋外走去,想去看看究竟,忽然有人来报,“启禀庄主,大事不好了,后花园的花圃起火了,庄主快去看看吧。”
那花圃方圆足有百十亩地,里面种的并非普通的花草,而是许多名贵药材,这一把火下去,断玉门一年的收成恐怕全都泡汤。
陈瑜故作吃惊,“还不救火去?”
“慢着!”尉迟琳略一沉吟,看了眼陈瑜,“任何人不许离开!有那些下人救火就够了,亏了我断玉门一年的收成,也不能叫贼人得逞!”
他走到报事的庄丁面前,伸手去摸腰间的玉牌,这时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玉牌竟不翼而飞,这一下他神色骤变,心中暗想:看来贼人倒是守信,今夜果然来了。
他伏在那庄丁耳边低语道:“听到我的话,不许声张,两件事给你去办,第一件,想办法叫人通知守城的白英大人,就说有见到持我断玉门令牌,要出城者,立即缉拿;第二件,到议事厅后门,找老七韩双全,叫他再去后院客房,看一看尹无悔在不在!”
那仆人微微一愣,心想:尹无悔不是在你这里吗?如何还要去找?
尉迟琳怕他露出破绽,赶紧挡住他的视线,不叫他随处乱看,接着说道:“如果在,回来告诉我,如果不在,叫韩双全把里面的那个瞎眼的姑娘,请去老太太那里,严加看管,不要叫她随意走动!她若不肯,就硬带她走,要快!”
1034、旁敲侧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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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5、另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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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6、一箭双雕
陈瑕大吃一惊,一把把草席扯开,按住平儿肩头,把一股真力输送过去,平儿呜咽一声,幽幽转醒,见眼前之人便是中午的那个校尉大人,泪如雨下。
陈瑕忙问道:“怎么会如此,谁把你打成这样?”
平儿喘息着说道:“是……是庄主……”
“他为何打你?”陈瑕问道。
平儿眼睛忽然睁大,拼命样地喘着气,嘴唇一开一合,再也说不出话来。
阿曼道:“那一定是因为你的缘故……”
“我?”陈瑕想不通,人心怎么可以恶毒到这种地步,阿曼解释道:“想必是你把肉喷到尉迟琳身上,她在一旁讥笑,结果就惹来杀身之祸……”
这句话好似一把尖刀,插在陈瑕的心上,看着平儿凄惨的面容,又悲又怒,“我不过是开个玩笑,怎么会想到连累了你?”
平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道:“我……想见我娘……”
陈瑕皱了下眉头,“你娘在哪里,等天一亮,我就带你出城,然后去找她。”
话音刚落,平儿身子一挺,便再也不动。桥楼上四更鼓响,眼看天就要亮了,陈瑕怀抱着平儿的尸身,悲愤交加,纵然他神功盖世,此际也救不了平儿的性命,连让她多活一会儿,等到天明也做不到,更为可惜的是,平儿始终也未曾说出她的娘是谁,又身在何方。陈瑕说道:“你说啊,我一定帮你达成所愿……你说呀……”
阿曼听陈瑕的声音微微颤抖,便猜到平儿已死,轻声叹道:“她再也说不出了。人死不能复生,瑕哥哥,这件事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个尉迟琳实在狠毒!”
陈瑕怒道:“这个尉迟琳真是可恶,我烧了他这断玉门四处,未免太少了!难怪哥哥非要整治他,就算哥哥不做,这件事我也要做。”
阿曼赶紧抓住陈瑕的手臂,“瑕哥哥,眼看天就亮了,我看那尉迟琳这么久也不曾出来,多半陈瑜找不到黑玉莲子膏,投石问路似乎不管用。”
陈瑕冷哼一声,“哼,我只是投石了,却还没有问路,哥哥说,一定要等到四更之后动手,这样最多坚持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城门一开,我们才好逃出墨玉城。”
“这么危险,我看还是算了,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姑娘,你这么冒险多有不值。如今金刀已经在手,我已经告诉你了,陈瑜分明故意陷害你的,又何必往他的圈套里钻?”阿曼再次劝道。
如果没有平儿这件事,陈瑕恐怕就听了阿曼的话,熬到天亮,一直平安无事,到时候易容出城也未尝不可,不管陈瑜是善是恶,在陈瑕的心里始终还是往好的方面去想,不想理会。但是平儿这一死,倒叫陈瑕打定主意,抓着阿曼的手说道:“这个尉迟琳和天山鬼见愁一样,都是凶残至极之人,岂能这么轻易饶恕?纵然我和这个小姑娘是萍水相逢,也不能叫她白白地就这么死了。不管哥哥是害我也好,帮我也罢,我都决定偷黑玉莲子膏……”
“你们兄弟两人,怎么全都这么固执?”
陈瑕正色道:“既然已经确定尉迟琳是个坏人,那哥哥要对付他,哥哥就是好人,你在这等我,不管能否取得黑玉莲子膏,天一亮,我就回来。”
陈瑕说完把草席一卷,将平儿的尸身裹了,又看了阿曼一眼,说道:“如果是小倩一定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阿曼一声长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心中却想:在他的心里,我还是不如慕容倩吗?
……
“四更天了,那个贼人今晚应该不会来。”呼衍洁笑着说道:“我看不如,就歇息了吧。”
尉迟琳沉着脸道:“再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既然已经熬了这么久,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又等一会儿,有人来报,“启禀掌门,如今大火已经烧了半个院子了,不知怎么,现在到处起火,可是纵火之人始终不见踪迹。该如何是好啊!”
陈瑜笑道:“看来这么烧下去,迟早会烧到这里来,就算你守着黑玉莲子膏,可是整个断玉门全都付之一炬,又有何用啊?”
尉迟琳的心中早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备受煎熬,此时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听陈瑜这么一说,顿时怒道:“你休得胡言,我身家性命都可以不要,就是不叫他偷黑玉莲子膏!只要他出现,我必定将他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
“难道家眷你也不顾?就是不知道令堂那里会不会起火!”
尉迟琳把心一横,“事已至此,就算我全家死光,也不离开此地!”
陈瑜哈哈大笑,“看来密室就在这里!你把我和呼衍将军叫到议事厅,无非是以为我们和贼人串通,想要一网打尽,可是你怎么就没想到,贼人未必是要取黑玉莲子膏,而是要毁掉你一生的基业,叫你这辈子也无法翻身呢?”
尉迟琳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瑜又道:“今早我去见过苏榆勒,旁敲侧击才知道,昨晚他和于阗王亲至贵府,又故意顶撞掌门,叫大王责罚,乃是示弱之举,为的是将来反戈一击。怎么这么巧,偏偏就发生在龟兹人盗宝之后?到现在城里的白英将军,也不曾派来一兵一卒前来救火,难道不是早有安排?”
尉迟琳心头一凛,惊道:“你……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陈瑜微微一笑:“方才你定然是派弟子去找白英将军,可是为什么这么久,他还没有回来禀报?你又想以阿曼来要挟我,当我不知道吗?结果去的人,也没回来禀报,说明他已经不会回来了,恐怕现在身首异处,也不得而知,你这庄上说不定有内奸呢,否则又怎么会四处放火而不被人察觉?这都是因为你多疑又固执,所以才招致祸患,你怀疑我和呼衍将军,结果却叫苏榆勒有机可乘。”
“你……你是说,这是一个天大的阴谋,大王……大王要置我于死地?”尉迟琳到了这个时候,满头大汗,越来越觉得陈瑜说的有他的道理。
1037、计计连环
殊不知,今天午时一过,尉迟琳酒醉难当,趁此机会陈瑕就已经易容成他的模样,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断玉门,径直到了守将府中,只说是:今晚断玉门大火,乃是要火烧龟兹刺客的,叫白英紧守城门,千万不可派兵来救。又叫他派两百军兵给苏榆勒,好协助捉拿刺客。
守将白英肉眼凡胎,哪里分辨得出真假,既然是尉迟掌门亲至告知此事,当然全力去办。
之后陈瑕又假装是哥哥陈瑜,拿着断玉门的玉牌,去了一趟驿馆,给苏榆勒带去一封信,信中的内容,陈瑕也没细看,就直接交给了苏榆勒了事,内容大致就是:今晚火烧断玉门,叫他从旁协助,只要看到有人从断玉门出来报讯,就立即斩杀,不必问什么缘由。
如此一来,等于是切断了断玉门和外界的往来,只靠着那一点庄丁,哪里守得住庄院。事情办完,陈瑕依旧易容成他尉迟琳的模样,大摇大摆地回来,到了那时候,尉迟琳的酒意还未完全过去,大难临头尚且不知。
之后打草惊蛇、声东击西,乃是连环之计,其中虚虚实实,环环相扣,尉迟琳纵然奸诈、多疑,也防不胜防,陈瑜智谋过人,运筹帷幄,只坐在他的面前,就把一切都算计到妙到毫巅,尉迟琳一步一步进入圈套,还不知情。
他只以为有人要盗取黑玉莲子膏,绝想不到陈瑜的目的可不止于此。就算后来他想到事情不对,的确派人去抓走阿曼,可那也是摩勒易容假扮。摩勒进了老太太的房内,放了一股毒烟,屋内的婢女、守卫,连同报信之人,全都昏迷不醒,哪里还有人来向他回报?
这种天下尽在我手,把所有人都控制在股掌之间的智谋,陈瑕不及兄长万分之一,可他偏偏性情耿直,为了一个平儿,一怒之下竟然放火烧了许多间房屋,反而叫陈瑜始料未及。如此一来,恐怕要激怒尉迟琳,如果他狗急跳墙,与自己同归于尽,那就糟糕至极,下一步的计策,就无法实施。
好在陈瑜应变奇速,半真半假地透露出苏榆勒要除掉他的这个消息,那尉迟琳果然中计,“岂有此理!我是大王的王叔,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陈瑜笑道:“多利是鄯善王的亲弟弟,不也同样篡位?阿布提是多利的子侄,不也砍下多利的人头,天大的利益面前,还顾及什么亲情吗?你敢说你没有争王之心?”
此话正说到要害,尉迟琳无言以对,此时终于相信陈瑜与贼人没有勾结,反而求教道:“那……那二位……我应该如何是好?”
呼衍洁眉头紧锁,到现在他终于明白,陈瑜到底要做什么,表面上不动声色,只等陈瑜发话。
陈瑜本想等陈瑕“投石问路”之后,再问尉迟琳黑玉莲子膏的下落,如今看来这一招大概用不到了,便说道:“古语有云:君不正,臣投外国。既然广德那狗贼要除掉掌门,那你唯一的去处,就只有我们匈奴、或者鄯善。苏榆勒再胆大妄为,恐怕也不敢把我二人如何,不过要去匈奴总要有什么见面礼吧……”
言外之意,要尉迟琳自己取出黑玉莲子膏来。尉迟琳心中一动,喝道:“说到底,你还是要我的宝贝!莫非你才是与广德勾结之人?”
陈瑜也起身喝道:“你又来怀疑在下,既然如此,那就由得你自生自灭,我和呼衍将军,总不至于陪着你一起烧死在这里!”
尉迟琳又犹豫了片刻,始终拿不定主意,察言观色,也不知道陈瑜所说的是真是假,可是情势如此危机,岂能有半点大意?
他回身抽出鬼头刀来,“既如此,大不了和苏榆勒老贼拼个你死我活,黑玉莲子膏,我没有,就只有一颗脑袋。门下弟子听令,与我杀出断玉门,今天就此反了!”他瞪了陈瑜一眼,“你今天要帮我,我定然感激不尽,但是我不是笨蛋,知道你要黑玉莲子膏,也要等事成之后,我登上王位之时,才能告知下落,否则我死在这里,与你也没有好处!”
此言一出,反叛之心昭然若揭。
陈瑜暗骂:你这老匹夫,简直一毛不拔,死到临头,居然还不上当。想以黑玉莲子膏为诱饵,叫我帮他。只是一出断玉门,一切的谎言就都要揭穿,所以万万不能叫他离开。
“也罢!”陈瑜不动声色道:“谁叫内子有眼疾呢?只不过,等下大火烧毁此地,那黑玉莲子膏,岂不是也要葬送在火海之中,我帮了你,却什么好处也得不到,这种买卖我怎么会做?再说你总是说没有此物,你要我如何信你!”
尉迟琳道:“你放心,那黑玉莲子膏还有两副,我放在议事厅的地道之内。我这就取一副来给你!”
陈瑜大喜,这老东西终于上当,只见尉迟琳把座下熊皮垫子掀开,又拉起一块青石板来,呼衍洁对陈瑜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陈瑜却与陈瑕乃是双生之子,多少有些心灵相通,料想陈瑕这时应该就在附近,又听头顶脚步声响,呼衍洁察觉不到,他却可以知晓,便摇了摇头,忽然冲着门外大喝一声,“贼人休走!”
所有人的目光全向屋外看去,就在这时,议事厅屋顶忽然坍塌,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本来那房顶上有许多守卫,可此时全都呆如木鸡,竟不知何时被人点了穴道,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下面的人全都背对房门,谁也不曾察觉屋顶的状况早就变了。
陈瑕踏破屋顶,叫所有人都防不胜防,房门尽管大敞四开,那些庄丁站了一夜,反应也迟钝了许多,回身搭箭也需要时间,陈瑕的身法奇快无比,眨眼间已经到了尉迟琳的身旁,喝道:“你总算肯交出来了吗?”
尉迟琳手持鬼头刀,眼看人影如闪电一般落下,赶紧横扫陈瑕腰间,陈瑕向旁一闪,不料尉迟琳使的却是个虚招,一转身便钻入密室,陈瑕紧随其后。
呼衍洁正要去追,却又被陈瑜拦住,“弟弟对付得了!你我不必暴露身份。”
1038、金刚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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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9、见墙拆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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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0、见血封喉
原来,尉迟琳实在太胖,陈瑕认穴不可谓不准,只是对方满身的肥膘,已经肥得流油了,稍微一动,浑身的白胖胖的肉就跟着乱颤,胸前的两块胸肌垂下来,刚好就挡住了肋下的要穴,陈瑕这一指过去,只是叫对方乳尖一凉一疼,其他的作用分毫没有。胖人陈瑕也接触过不少,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胖到如此地步,要想点中尉迟琳的穴道,首先得把他的那身赘肉掀起,然后点穴才能奏效。
可尉迟琳又怎么会叫他掀开自己的肥肉,眼看着陈瑕失手,当即挥刀反击。他想:现在外面的火不知烧得怎么样呢,贼人有心要毁掉我的家业,多半是什么也留不下,一辈子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怎么能不痛心疾首?
他心中发狠,存心要和陈瑕拼了性命,一口气连砍三刀,都是进手招数。
陈瑕只有一把金刀在肋下,可是对方的刀法刚中带柔,威猛绝伦,他怕抽出金刀来,保不齐就被这胖子给斩坏了,所以尽管赤手空拳,仍然不肯出刀。只是被尉迟琳逼得急了,忍不住怒道:“我都说了不取你性命,可你却刀刀狠辣,真是不识好歹!”
一听这话,尉迟琳更加恼怒,“你毁我家园,打伤我母,还有什么话好说!”说罢又是一刀砍向陈瑕的膝盖。
“我几时打你老母!”陈瑕向旁一纵,足尖在墙上一点即回,使出一招“伏虎罗汉”式,顷刻间欺身直进,他见金乌拂穴手对此人并不大管用,所以改用自在罗汉拳,五指成爪,如猛虎下山,直扑尉迟琳手腕,这是想把他手中的鬼头刀给擒下来。
就在拳风将到未到之时,陈瑕忽然觉凉风飒然,从背后袭来。陈瑕的武功乃是当世三大高手亲传,全都是顶尖的绝学。雪怪墨奇曾对他说过:人有三宝,也给他讲过观气之法。自修炼雪莲神功以来,陈瑕的对于气息的变化越发敏锐,纵使看不到,听不到,但是凭借气息的变化,也能判断是否危险,他应变甚为机警,听到风声,当下右手变爪为指,贴着尉迟琳的刀面向前一点,先将他的刀锋点开,紧接着妙手空空回身向后一掌打去。
果不其然,火光下寒光点点,竟是一把飞针,陈瑕掌力一吐,那些飞针被悉数震落,定睛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尉迟琳的弟子恒盈带着四五个人闯了进来。
陈瑕倒吸了一口凉气,“按照之前商量的计划,应该是我单独对付这个尉迟琳,哥哥说替拦住其他人的,怎么突然又放人进来?”
他哪里知道,陈瑜和呼衍洁此时已经和那八大金刚交上手了,那么多庄丁、护院、弟子,加在一起也破不了九子六合功,见那八大金刚刀枪不入,就更加无人敢惹。此时大火越烧越旺,那帮人眼看着断玉门恐怕从此就不复存在,此时又不见掌门踪迹,谁还会拼死为他卖命,早就做鸟兽散了。
唯有恒盈和几个师弟,担心尉迟琳的安危,趁着陈瑜和呼衍洁对付八大金刚的机会,钻入地道来帮师父的忙。
见陈瑕与尉迟琳激战正酣,便偷偷放了一把毒针,想从背后结果了他。不曾想陈瑕的武功实在太高,区区毒针根本伤不了他。
恒盈骂道:“你这贼人好大的胆子,竟敢跑到断玉门撒野,今天叫你有来无回!”
陈瑕一撇嘴,冷笑道:“是吗?我认得你,就是你之前为难那些外地的客商,也不是好人,你不饶我,我还不饶你呢!还有你们的师父!”
尉迟琳被陈瑕气得七窍生烟,鬼头刀虎虎生风,与众弟子夹击陈瑕。
恒盈虽然是尉迟琳的弟子,但是他的武学造诣反比尉迟琳更深一些,六个人一起夹击手无寸铁的陈瑕,居然一时打了个旗鼓相当。
陈瑕与几人游斗二十多个回合,左躲右闪,不至落败,对方都有兵器,彼此又互为攻守,陈瑕自知可以取胜,可这么打下去,天怕是都要亮了。
他也是心中挂念阿曼,时间越久就怕阿曼越发害怕,身上的金刀又舍不得用。忽然灵机一动,干脆把馥芳锦华壶解下,一边躲闪,一边喝酒。脚下使五行莲花的步伐,在六人之中,好似闲庭信步一般。
他在被围攻之时,还能抽空喝酒,众人又怒又惊,都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这在尉迟琳等人看来实在是欺人太甚,可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刺客的武功实在太高。
陈瑕一口气把馥芳锦华壶里的酒喝得一干二净,闪身躲过身后一刀,纵身跳出圈外,一抹嘴笑道:“掌门,中午的酒喝得不痛快,现在我再请你们一起喝!”
说罢气沉丹田,把已经进了肚子的酒水又全都给逼了上来,满脸涨得通红,血灌瞳仁,头发都跟着立起,六个人六把刀这时正一起向他刺来,陈瑕把口一张,一股酒浪忽地喷向半空,霎时间犹如一场暴雨倾盆而至,将面前的几个人喷的摇摇欲坠。
这口酒乃是用溃痈功的高深内力喷出,不但带着一股刚猛的劲道,而且酒中带着金蚕蛊的毒,简直和最厉害的暗器又用天女散花打出来没什么两样。打在众人的脸上、身上,就觉得热辣辣的又痛又痒,有的弟子用手一抓,便鲜血淋漓,低头一看,竟然抓下来一大块面皮来。
断玉门都是医药的行家,一看这状况,便大声喊道:“酒中有剧毒!”
尉迟琳忍着痛痒,忙喊道:“不能抓!当心见血封喉!”
话音刚落,那名弟子便倒地不起,浑身抽搐,也不过眨眼工夫,就死于非命。
陈瑕也只是想把他们喷开,却不曾想会叫人中毒,见状这才想起:那金蚕蛊是万毒之王,何其了得?酒水只在肚子里转了一圈,就成了可以烧伤皮肤的毒药了。
“对不住!想不到我又杀人了!”
“还他娘的装蒜!”恒盈武功最高,听了陈瑕此言,忍无可忍,身形急转,鬼头刀贴地连扫,此一招“秋风扫落叶”,使得可比尉迟琳灵活得多。
1041、刀刀相对
陈瑕向后纵身跃起,此时口中无酒,便只有些许唾沫,用力喷出。虽然无酒,可酒气仍在,一团酒雾迎面喷来,恒盈只觉得面前白茫茫一片,虽然不至于再如之前那样疼痛,可双眼被酒气一熏,登时流泪不止。连环三刀,第一刀还算威猛,第二刀,第三刀,就缓了下来。
陈瑕趁此机会大喝一声,抢前一步,右脚把他的钢刀踏住,同时左脚脚连环踢出,咔咔两声,一脚蹬住恒盈的膝盖,恒盈当即跪地,头向前身,第二脚瞬间便到,正中太阳穴。那恒盈闷哼一声,横飞出去,再也起不来了,两侧的师兄弟想要救援也都来不及。
有人怒道:“我们和龟兹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出手如此狠辣!”
陈瑕眉头暗蹙,“我都说了,我不是龟兹的刺客,是你们这样以为而已。识相的快点走吧,我不想多伤人命!”
但是这几个弟子都是视死如归的勇士,不然也早像其他人一样,溜之大吉,又岂能轻易被陈瑕说动?更何况恒盈被陈瑕一脚踢倒,此时生死未卜,几个人心急如焚,使出来的招数也越发凶狠。
“说什么不想多伤人命,你小子不来不是更好?”说话之人,长得獐头鼠目,瘦小枯干,别人都使刀,唯独他却使了一把短剑。此人是尉迟琳的关门弟子,自幼就在断玉门长大,被尉迟琳认作义子干儿,虽然武功平平,平时却仰仗着尉迟琳的势力,在墨玉城里作威作福,不可一世,老百姓只知道此人姓舒,平时见到叫声舒大爷,背地里却都叫他扒皮鼠,一是对他讽刺,二来是因为一般人落在他的手中,就要扒一层皮。
虽然这个人恶名在外,但是他对尉迟琳的感情却极为深厚,自然要留下来保护师父的安全。
陈瑕连伤两人,心里正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被扒皮鼠这么一喝,便觉得惭愧,抱拳说道:“实在对不住,尉迟琳打死平儿,我不能不讨个说法!”
“少废话!”趁着陈瑕分神之际,扒皮鼠率先偷袭,手中短剑一颤,直取陈瑕的手腕。但凡瘦小之人习武,定然有他过人之处,论真实本领,他远不及恒盈和尉迟琳,但自幼学了一套贴身肉搏的法门,动作奇快无比,使的又是小巧腾挪的技巧,只这么一跳,竟钻入陈瑕的怀里,将陈瑕的双手让在身后,有力也无处可发。扒皮鼠短剑一扭,头顶着陈瑕的胸膛,遮挡他的实现,对着陈瑕的小腹,连扎了两剑。
换做旁人,被人家贴住,那腹部的要害定然防不胜防,可陈瑕的武功早就今非昔比,觉得腰腹间一股寒意,就知道这个家伙使宝兵器偷袭,当即吸胸收腹,同时扳住扒皮鼠的肩头,向下一按。他两只手肘穿过扒皮鼠的腋下,如今情急之下向下一按,力道惊人,那扒皮鼠惨叫一声,两个肩膀当即脱臼,陈瑕顺势向旁一带,扒皮鼠也是太轻,整个人斜飞出去,后背撞在墙上,便又塌了一面石墙,半个身子被埋在下面,连腿也给压断。这一下四肢齐断,就只剩下哇哇大叫的份,“爹啊,爹啊!”
他叫的是尉迟琳,陈瑕却道:“叫我爹也没用,谁叫你打我?”
话音未落,两侧又有弟子冲上,两把刀分上下斜砍陈瑕。陈瑕身形一转,同时对付两人,左手一勾,使的是“金乌拂穴手”,拿住一人手腕,右手指尖捏住对方刀尖,使的又是“妙手空空”,就算断玉门的刀法精妙,也伤不了陈瑕的一双肉掌。
尉迟琳手提着大刀,见陈瑕一招之内,竟然使出两种不同的武功,饶是他见多识广,又报了必死之心,也不免心中大骇。抓住刀尖的一招看似凶险,实则与空手入白刃相似,叫尉迟琳真正惧怕的乃是金乌拂穴手的妙招,这一招,似戳、似劈,似勾,似按,手型的变化,从指变掌,再由掌变勾,到最后搭住弟子的手腕,奇快绝伦,玄妙无比,若非是万毒教武学集大成者也使不出来。
他的儿子尉迟新若乃是耿珊海的弟子,因此这招金乌拂穴手,别人都不认得,他却识货,恐怕就算是耿珊海也使不出这样绝妙的手法来。
尉迟琳当下不敢再战,竟舍了几个弟子的性命,独自跑了。
扒皮鼠还在叫着:“爹……爹……”只希望尉迟琳可以回来救他,可是尉迟琳却是连头也不回,喊道:“你们几个顶住,我去找东西对付这个臭小子……”说话间,人已经不见踪迹。
陈瑕见他要走,双手向内一合,那两个弟子不由自主地就向前冲来,彼此刀刀相对,却往自己师兄弟的身上招呼,想要收刀撤招,可无形中自有一股引力把他们引到一处。
其中一人怕伤了师兄弟,已经撒手弃刀,可另一人被陈瑕拿住手腕,陈瑕的拇指按住他的手筋,那只手居然无论如何也张不开,想要弃刀,也不可能。
眼看着刀头就要砍向师弟的脑袋,他只得把眼一闭,大叫“闪开!”
可另一人虽然已经不要刀,却经不住陈瑕方才这一带之力,依旧踉踉跄跄地向师兄的刀头撞去。
与另一人同时喊道:“别……”
才喊出一个“别”字,那刀尖已经到了眉心,再往前半寸,性命不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陈瑕双臂猛地左右一分,用手背各自拍向二人胸口,两个人同时向后倒翻着飞去,双双摔倒在地。两把刀却已经全都落入陈瑕的手中。
做师弟的看出端倪,厉声喝道:“你武功高,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要杀便杀,又何必手下留情?”
另一人道:“胡老六,今日你我死在此处,也算对得起师父栽培,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瑕看着二人,摇了摇头,“你们倒是条好汉,可惜你们的师父,可不像你们这样情深义重。明知你们不敌,却还是叫你们来送死!我不杀你们,你们走吧!”
1042、瞬息万变
陈瑕说完,便追了下去。
两个弟子面面相觑,摸了摸身上,只是受了些轻伤而已,师弟说道:“师父竟然不顾我们自己……走了,那我们要不要也走?”他还是不屑用“逃”这个字眼,因此说“走了”。
师兄道:“那个刺客的武功恐怕已经登峰造极,五个师兄弟只剩我们俩,再打下去也没什么好处,不如把大师兄和舒师弟就出去。”
师弟点头称是,二人合力将扒皮鼠身上的石头全都给扒开,见他双腿已经变形,两个肩膀垂下来,胳膊也举不起来了,今生注定成为废人,那师兄还在说道:“我们救出你去,却不管师父,这样好吗?”
扒皮鼠道:“这个时候说那些废话有什么用,你帮的了吗?富贵终有尽,现在师父不管我们了,我们还去为他卖命?未免太蠢了。想来咱们平日里总是欺压那些穷人,才遭此果报。离开断玉门后,我也只能伸手管他人要钱……”说到这里扒皮鼠悲从心起,不禁放声嚎啕。
那师兄安慰道:“出去之后,咱们离开墨玉城,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本本分分做人也就是了,我和六师弟讲义气,不会不管你的。”
除了“多谢”扒皮鼠已经哽咽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几个人又去查看恒盈的伤势,见他一息尚存,也顺道背出密道。
才一到门口,就听外面打斗之声不绝于耳。恰逢此时,陈瑜和呼衍洁被那八个僧人逼到密道入口,二人手持兵刃苦苦支撑,已然处于下风。
呼衍洁和陈瑜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高手,听身后有脚步声响,回头一看,却是四个断玉门的弟子排成一排,互相扶持着走出密室。那八大金刚已经极其难对付,再加上四个人,陈瑜和呼衍洁如何能抵挡?
危急关头,呼衍洁也不曾多想,只以为是敌人偷袭,递剑向前,先把定持灾逼退,跟着不由分说。回身就是一招“日月穿梭”横扫砍去,他的宝剑本来就比常人的剑要大上一号,这一剑下去,把断玉门四个弟子的头颅齐齐斩落。那四名弟子再想重新做人,也不可能啦。
陈瑜手持胜邪宝剑,奋力抵挡,可对方八个人互为攻守,使的又是一种前所未见的五行阵法,陈瑜纵使聪明也看不透其中关键。八大金刚刀枪不入,胜邪剑虽然锋利,可陈瑜用它杀人太多,其中善恶皆有,所以它的威力也已经大不如前,居然无法靠胜邪破掉九子六合功,宝剑砍在那八个人身上,好似砍到金石之上,毫无用处。
好在陈瑜和呼衍洁的内力高深,仰仗着自身的力道,可以暂且将八大金刚逼退,不至于被其所伤,可二人均知道,这么打下去,空耗内力,能坚持到几时?迟早也是要落败的。
偏偏这个时候,断玉门外又喊杀声四起。陈瑜不禁心中一动,似乎事情有些不受掌控,如果是乌维图和守将白英率大军前来,那我们这几个人恐怕全都要死在此地了。可是外面的人又是和谁在交手呢?
一想到此处,陈瑜便有了几分怯意,出手也不及之前迅捷。反倒是呼衍洁顾不得其他,只把手中的大剑抡起,使出毕生的功力,与八大金刚相斗,玉影连环诀施展开来,威力惊人,一剑紧似一剑,就只朝着八个人的眼睛上招呼。
他心中暗忖:八大金刚皆为刀枪不入之体,他们的修为再高,总不会把气运到眼睛里,砍瞎你们一个,也不枉白白送死。
这一招果然奏效,八大金刚不得不防护眼睛,围着二人一时找不到机会下手,猛然间大神金刚一声长啸,腾身跃起,舍了呼衍洁,反向陈瑜扑去。
他这一动,其他七人也跟着纷纷跃起,干脆把后背让给呼衍洁,却把手中转经筒齐齐向着陈瑜头顶砸落。
如此一来,就把陈瑜和呼衍洁从中隔开,后背金刚不坏,就任由呼衍洁去砍,八个人分别落下,陈瑜尽管剑法高超也难以抵敌。无奈之下只得边打边退,把所学的玉影连环诀悉数施展,剑光霍霍,同时与八个人交战。
呼衍洁见到,不由得暗皱眉头,心想:瑜儿所会的剑招为何比我还多?难道他使的招数是从摄摩腾和竺法兰处学来?可从他的举手投足一招一式来看,分明就是玉影连环诀,绝不可能是佛门武功。
也是玉影连环诀玄妙无比,否则的话,陈瑜这个时候恐怕已经命丧当场。
呼衍洁也来不及询问陈瑜剑法的来历,只得好意提醒道:“双眼是他们的弱点,你只攻双眼即可!”
陈瑜得到指点,精神为之一振,就把那一双双眼睛当作是穴道,以剑尖去点。勉强又打了个平手。
忽然间,大神金刚又是一声长啸,阵法瞬息再变,大神金刚居中,其他七人全都面向内,背向外,好似一个刺猬,把最软弱的地方护在尖刺之内,所有的关节全都反转过去,又能从背后出招向外打人。而大神金刚却可以从人从的缝隙里查看敌人的状况,敌人想要伤他却是极难。这种阵法,简直前所未见,即便是呼衍洁也想不出什么破解之法了。
八大金刚此时只以为陈瑜便是陈瑕,在大鲜卑山他们八个人都曾败陈瑕之手,痛定思痛,回去之后把之前的阵法重新演练,如今威力更胜于在大鲜卑山之时,陈瑜又与其打了二十余招,渐渐就再也抵挡不住,虚晃一招,想要抽身逃去,可那八个人十分迅捷,陈瑜刚一撤步,八个人成直逼了上来,后一人的左掌抵着前一人的后背,连成一串,八个人的功力全都汇集到最前面的青除灾金刚的掌心,对着陈瑜猛击一掌,陈瑜避无可避,想以胜邪宝剑阻拦也绝无可能,无奈之下,只得凝聚毕生功力,以单掌硬接对方的这一大招。
刚与青除灾金刚的掌心一碰,陈瑜就觉得虎躯剧颤,心几乎都要从胸口跳出来,呼衍洁见状哪敢怠慢,抢前几步右手抵住陈瑜的后心,和师徒二人之力,可还是被推得不住倒退。呼衍洁被对方当场震开,摔倒在地,一时不得上前。
青除灾金刚忽然双眼睁开,诡异一笑,“陈瑕,今天你还往哪里走?”
1043、奇门怪甲
青除灾金刚把手一张,竟把功力撤去,陈瑜单掌前抵,已经使出平生之力,可对方突然一撤力,陈瑕不由自主地就向前扑去。
青除灾等于是把胸前的空当全都暴露出来,换做是寻常之人绝不可能这么做,陈瑜也不曾想到对方会拼着受内伤的危险,撤去功力。陈瑜猛然惊觉:对方是金刚不坏之身,就算我这一掌能结结实实地打到他的要害又能如何?只是掌力已发,断不能收回,而这一前扑,却等于是把后心所有要害都置于险地。事已至此,陈瑜也只能把所有的内力聚于右掌,只希望可以凭借高强的内功,将把八大金刚震退一步半步,或许还可败中求生,否则一旦落入敌阵,怕是再也难以生还。
陈瑜的玉影连环诀也无非修炼了第一重,尽管他资质、悟性都异于常人,在短短数月之内,进境飞速,但是要和八大金刚的合力相比,还是有所不如。青除灾金刚收腹吸胸,八个人的真力全都灌于前胸,眼看着陈瑜欺近,青除灾把手一张,扣住陈瑜的肩头,胸前咚的一声,震得他五脏一颤,一口鲜血喷出,可九子六合功可以去除人的感官,尽管他的确受了内伤,却丝毫不觉疼痛,而他的那只手反而把陈瑜向自己的怀中按去,好似铁钳一般,越收越紧。
陈瑜紧咬牙关,双臂奋力向外挣扎,但是这个位置极难发力,对方又是八人为一体,一个人的功力或许擒不住陈瑜,合八人之力便要高出陈瑜许多。
陈瑜一声大叫,周身的骨骼劈啪作响,尽管以真气护住心脉,双手双脚也拼了命的挣扎,可青除灾金刚的如八爪鱼一样双腿双脚,全都缠住他,纵有千钧神力也施展不出。
此时陈瑜额头见汗,双眼圆睁,只觉得两侧的肋骨都在挤压着五脏,血液直冲顶门,涨得一张白脸都红得发紫。呼衍洁用宝剑在八大金刚的后背不住劈砍,可除了青除灾之外,其他人全都双目紧闭,竟似浑然不觉,真气在几人之间来回游走,在火光之下,内息鼓动得僧袍向上飘飞,周身仿佛有金光闪耀。看起来真就好似庙里的金刚,铁打的罗汉一般,任由外面“风吹雨打”,这八个人也岿然不动。
眼看陈瑜就要命丧于此,呼衍洁大声呼喝,却想不到任何解救的办法,正在焦急之时,忽听密道之内,一声大喊:“好厉害!”
却是陈瑕手中拿这个一个紫檀木盒,闪电一样地窜了出来。
呼衍洁忙道:“来的刚好……”本想叫陈瑕快去帮忙,陈瑕却大叫道:“快闪开!”
呼衍洁一时没回过神来,密道之内传来呼咙呼咙的声音,脚下的地面都跟着发颤,紧跟着就听一声巨响,密道的入口就被一个巨大的铁球撞得粉粉碎碎,碎石碎砖夹杂着沙土,直飞冲天。陈瑕手疾眼快已经先一步冲出屋外,呼衍洁却还没反应过来,惊得倒退两步。
那铁球出来之后兀自飞速旋转,在议事厅里东撞一下,西撞一下,厅内的家具被撞得东倒西歪,当的一声又撞到八大金刚的身上,铁球和那八个人全都各自弹开,被八大金刚这一撞,那铁球又改变方向,反而比之前转得更快更急,它直奔后面而去,接连撞碎了两处屏风,一个兵器架子,到最后把后墙也给撞塌,直冲出去。
后墙一倒,又带着大厅内的红漆巨柱,柱子上连着房梁全都倒了,
房梁一断,这房子哪还有不塌的道理?好似天女散花一般,砖头瓦块齐飞,碎石木屑乱散。房顶上还有二十几个被陈瑕点了穴道的断玉门的弟子,房子一塌全都掉了下来。
这屋内之前为了防范“刺客”到处都点着灯球火把,里面的松油洒出,弄得到处都是,屋子里原有一些皮褥、毛毯、帷帐皆为沾火就着的东西,霎时间议事厅也起火,那些弟子又被点了穴道,就有那十分倒霉之人,被烈火焚身,却又偏偏动弹不得。
议事厅一塌,就看到了整个断玉门的后院,已经是烈焰滔天,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单单是花圃和神龙殿起火了,那些弟子、仆人、奴隶此时也早就跑得精光。
只听那大铁球一声暴喝:“好哇,我的断玉门啊!”一边喊一边又向后转去。
呼衍洁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那大铁球是一个人。只是身上穿着一个类似铁球的铠甲,高有一丈六,宽有一仗六,又转得飞快,所以刚才才没看出来原来里面有人。
陈瑕和呼衍洁这个时候已经全都逃到屋外,废墟之中,就只有八大金刚还死死地钳住陈瑜。灰土乱石砸到他们的身上,那八个人也浑然不惧。
呼衍洁道:“你兄长有难,你我合力救他!”
陈瑕往那边看了看,“兄长在哪啊?”
“不是被他们八个围在当中?”原来八大金刚几乎是包裹着陈瑜,所以从外面,几乎就看不到那里面有人。
陈瑕在大鲜卑山与这八人交过手,知道他们的阵法可以用雪莲神功破解,当下再不犹豫,对呼衍洁道:“那师父去对付尉迟琳,我来对付这八个秃驴!”
话音未落陈瑕已经重新杀入大厅,一招降龙罗汉直取大神金刚的后脑海,五指一探抓住他的脑袋,寒冰真力顺着玉枕穴逼入大神金刚的体内。
呼衍洁还没等回过神来,那大铁球咕噜咕噜地居然在院子里绕了一圈,从他背后杀来,呼衍洁不敢怠慢,赶紧举宝剑相迎。
铁球转到他身侧,咔嚓一声,中间突然伸出四把刀来,转着圈地向呼衍洁的腰间横扫。呼衍洁剑法再劲,却没有尉迟琳四刀连发迅捷,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已经被逼到墙角,登时手忙脚乱。
好在呼衍洁应变奇速,双腿一分踏着两侧墙壁,使出“壁虎游墙术”向上飞速攀去。
大铁球余威不止,轰隆一声,又把墙角撞塌,呼衍洁一个空翻跃下墙头,见那铁球困于墙角的低洼处,还在旋转,一时却出不来了。再看陈瑕那边使出雪莲神功,将八大金刚全都给冻上一层严霜,地上也是白霜一片,忙道:“这样不行,无悔在里面,你这样冻住八大金刚,他还是出不来的!”
1044、斩草除根
话音刚落,门口喊杀声起,呼衍洁、陈瑜、陈瑕心头都是一颤,本来己方就处于下风,如果这个时候对方再来帮手,那恐怕无论如何也难以取胜。
陈瑕此时正与八大金刚比拼内力,一时难以脱身,心中越发焦急,稍一分神,功力阻滞,排在第二位的紫贤金刚趁机从大神金刚的肋下探出两指偷袭,正点中陈瑕的檀中穴。
如此一来,陈瑕一时想要脱身也是极难,只能一边冲穴,一边运功相抗,他体内阴阳两股内息,阴脉内力受阻,尚有阳脉可以运作,便能自行解穴。两股内力互相交换,再次将八大金刚逼得无法动弹。
门口的兵丁顷刻便至,为首之人既不是守将白英,也不是乌维图,而是老国相苏榆勒和于阗国王——广德。
一到议事厅前,见这边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又不见尉迟琳、陈瑜的踪迹,苏榆勒便吩咐道:“见到断玉门的人,格杀勿论!”
广德皱了下眉头问道:“国相……这样未免……他毕竟是我叔父!”
苏榆勒却把手一挥,“大王,务必斩草除根!放虎归山,定为后患!”
墨玉城的大火,早已惊动广德,苏榆勒又迟迟未归,不免心中担忧,至于乌维图自从接到了尉迟琳的的报告,就觉得事情有异,他知道陈瑕勇不可当,如果真的是他,八大金刚也未必擒得住他,陈瑕又正是淳于炎要找的人,所以他提前离去通知淳于炎去了。
广德这才得到机会,连夜带着两千军兵到墨玉城查看状况。守将白英虽然听命于尉迟琳,可他又哪里敢阻挡广德?
更何况下午陈瑕早就冒充尉迟琳下了命令,不管断玉门发生什么,都不许他参与。如今广德又亲至,白英就已经知道今晚必有大事发生,他猜测:如果断玉门之火,不是刺客所放,那多半就是尉迟琳用计诓骗广德到此,好取而代之。因此只好隔岸观火,两不相帮。他日不管谁做江山,都与他无关。
他想投机钻营,将来好置身事外,甩手放开一切,便给了苏榆勒可乘之机。见了广德之后,便把陈瑜对他说的机密大事一一禀报。
广德怒道:“好大的胆子!这等大事,怎么不与孤王商议,善做主张?”
苏榆勒跪地哭诉道:“大王明鉴,那尉迟琳野心勃勃,迟早生变,今日有义士在此,定下良策,如今又恰逢乌维图离去,如果不趁此机会,除掉匈奴人的眼线,将来大王何以在西域立足?老臣自知罪孽深重,但也不忍于阗落入乱臣贼子的手中,更不忍看于阗百姓流离失所。错过了今晚,再难找这样的机会。大王!老臣平灭断玉门,诛杀尉迟琳,为的是去匈奴一臂,为的是替大王除一心腹大患,为的是保我于阗基业,老臣丹心昭昭,可鉴日月,事成之后,不求无过,但求一死!”
苏榆勒涕泪交流,广德也大为感动,犹豫半晌,把心一横,暗忖道:自古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那尉迟琳飞扬跋扈,当着我的面殴打老臣,巴结匈奴使节乌维图,又几时曾把我这个大王放在眼中?他今日不反我,他日也必然要反我,我又岂能养虎为患?就算是王叔,也只能大义灭亲了。
他把苏榆勒搀起,立即下令:叫白英把军权完全交于苏榆勒掌管,封锁各处街道,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但凡发现可疑之人,先斩后奏。
对外只说是:断玉门遭逢劫匪,需要大军前往平乱。
苏榆勒得到兵权,也不去封锁街道,只带着大队人马将断玉门四处出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只要是从里面逃出来的,也不管男女老少,贵族奴仆,见一个杀一个,任那些逃出来的弟子也好,奴隶也罢,就只有呼喊救命的份,在面对于阗大军的时候又哪有什么反抗之力?霎时间墨玉城的街上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后来着起的大火也不全是陈瑕所放,而是苏榆勒命人用火箭射入院中,就算这次杀不死尉迟琳,烧光断玉门,也要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尉迟琳能有多大的罪责,是否要诛杀他全家?苏榆勒可管不了那么许多,从驿馆一路杀至断玉门,又把那些看热闹的无辜百姓,杀了不少。
广德闻讯,前来制止,苏榆勒却说道:“如今我们还可以把此事嫁祸给龟兹的刺客,可要是断玉门的人,走脱了一个,传到乌维图的耳朵里,大王又如何处之?这件事不做也做了,要做就只能做到最彻底,灭了尉迟琳满门,封锁一切消息,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
广德闻之,心底发寒,本以为除掉尉迟琳一个即可,想不到要坐稳这个王位,要杀那么多人,苏榆勒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这个消息一旦叫匈奴知晓,就暴露了他的反抗之心,这么久的卧薪尝胆,也等于是白费工夫。广德可不是什么心慈面软之辈,眼看大事将定,岂能有妇人之仁,因此亲自带着众兵丁,杀进断玉门。
此时那铁球已然停止转动,尉迟琳在里面见到广德亲自到此,苏榆勒杀气腾腾,恍然大悟,他冲着广德大笑三声,指着苏榆勒和广德骂道:“广德,我后悔昨晚饶过苏榆勒,想不到你们今天回来,合起伙来是要老夫的性命吗?原来一切都是个阴谋!你们早就设计好要算计老夫。如今我家破人亡,就只剩下一条贱命一条,你要杀我,尽管来吧!”
毕竟是自己的叔父,广德依旧要摆出心中不忍的态度,劝道:“叔父,孤到此乃是捉拿龟兹刺客,想不到你竟落得这般凄惨!”
苏榆勒却冷笑道:“尉迟琳,你见到大王又不施礼请安,身穿琉璃百战甲,直呼大王名讳,意欲何为?莫非要造反了不成!”
这话昨晚说,尉迟琳还畏惧三分,可今日家园尽毁,家破人亡,只觉得被屈含冤,再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大声说道:“就反了又如何?我已经一无所有,就算要死,也要杀了你们昏君和谗臣!”说罢一按机括,那铁球腾空而起,带着一股旋风向广德扑下。
1045、琉璃百战
原来那铁球有个名堂,便是叫做琉璃百战甲,下面坠着一千斤的大铁球,上面却围了一圈人形盔甲,在里面有四条拉杆,一根管四把钢刀,两根管着旋转的方向,再有一根则管着弹跳。穿上这琉璃百战甲之后,不但刀枪不入,而且因为脚重头轻,不会被别人击倒,就好似一个不倒翁相似,不管你是用刀砍,用锤子打,都没有用。
哪怕是内力高深如陈瑕一般,一掌击打在铁甲上,它也可以向后一倒,大部分的力道也被卸掉,一千斤的铁球带动琉璃百战甲,再加上施力者的一半劲道,紧跟着就反弹回来,这反弹的一击就等于是之前陈瑕发力的一掌之力,至少还要多加五百斤的力道,非同小可。
陈瑕追着尉迟琳一直到了密室,见正面的神龛前摆放了一个木盒,却再不见尉迟琳的踪迹,陈瑕料想那就是黑玉莲子膏,想也没想就去把紫檀木盒取下。哪知断玉门善用毒药,一团毒雾喷了陈瑕满脸,尉迟琳这时才从暗门闪出身形现,大笑道:“哈哈哈,贼子,黑玉莲子膏就在那里,可惜你没命去取!”
万没想到,陈瑕中了毒之后,没事人一样,把紫檀木盒揣进怀里,“我是百毒不侵之体,你的毒对我没用,那就多谢掌门赐药,拿了你的宝贝就当是给平儿报仇,我就好心不杀你,告辞了!”
陈瑕说完转身就走,只把尉迟琳气得七窍生烟,本想用毒烟毒死陈瑕,却没想到他居然一点事也没有。这口恶气说什么也咽不下,陈瑕走了没多远,他就穿着这件琉璃百战甲,紧追而来。
纵然陈瑕轻功绝顶,但是那琉璃百战甲的速度奇快,碾着黄石地板呼啸而来,陈瑕见四把刀飞速旋转,把两侧的墙壁都斩得乱石纷飞,顿时大惊失色,暗道:“机关术?”
他在大鲜卑山与那机械蜘蛛交过手,险险就要丧命,眼看着琉璃百战甲的威力比那机械蜘蛛更厉害,哪里还敢停留,好在黑玉莲子膏已经到手,便一路飞奔跑出密道。
这副琉璃百战甲乃是梅怒之祖梅元所创,当年他游历西域各国,便有些机关术遗落他处。那琉璃百战甲也辗转到了莎车王的手中,于阗先王休莫霸攻克莎车之后,在莎车王宫搜罗了金银财宝无数,就分别赏赐给有功之臣,那些宝物中就有这件琉璃百战甲。攻打莎车之时,尉迟琳立下不少战功,于阗建国,却不奉他为王,心中愤愤不平,以不愿做官为由,告老还乡。
结果其他人皆有赏赐,为官的为官,称臣的称臣,唯独尉迟琳除了一些珠宝之外,什么也没有得到,休莫霸觉得亏待了他,便问道:“贤弟,你不愿为愚兄出力,愚兄也不怪你,只是你功高盖世,若是只要一些钱财,愚兄心中过意不去。”
尉迟琳便答道:“我们兄弟谁称王不是一样?我不做官,也没有兵马,但是你给我那么多钱,总要想办法守住它,不如就把琉璃百战甲赐我,一旦有什么危险,我就穿上它,足可抵千军万马……”
休莫霸心想:一件铠甲,就给了他,不然的话这东西千斤之重,拉着这重的铠甲上阵杀敌多有不便,也难免被人耻笑。
就这样琉璃百战甲便落入尉迟琳的手中,
转过年来,又与莎车交战,这一次广德之父被擒,休莫霸战死,尉迟琳本以为长兄被莎车捉走,二哥又战死沙场,所谓兄终弟及,轮也该轮到我尉迟琳坐王位了吧?
却不曾想,国相苏榆勒却对百官说:“先王在世之时,尉迟琳就辞官不做了,说明他只愿清享太平,不愿征伐沙场,为先王报仇。”
以此为由,推举休莫霸之兄的儿子广德登上王位。
广德能征惯战,足智多谋,果然就把于阗发展得日益壮大。
到了这个时候,尉迟琳的肠子都要悔青,不过转念又一想,如果不是自己当初辞官,恐怕也和休莫霸是一个下场,因此心中虽然不满,却也只能隐忍。
再到后来匈奴联合西域十五国攻打于阗,于阗不得已投降,尉迟琳结识了乌维图,在乌维图的挑唆下,他当初心中那份争雄之火才又重新燃起。
偶尔也想过,能否借助琉璃百战甲杀出墨玉城,就来个篡位夺权,又有何不可?只是琉璃百战甲实在太重,所以基本上是不可能拉着它上战场打仗的,常年就放在密室里,如同废铜烂铁。尉迟琳有时也不禁在想,都说机关术神奇,却也造出过这种无用之物。
其实墨门的机关术,本来就是用于防御,可能当初梅元造它的时候,根本也不曾想过,要把它带去战场。
尉迟琳当初也不曾想过,今日这堆废铜烂铁居然有了用武之地,面对着广德、苏榆勒以及两千多军兵,大展神威。这个东西飞出来,黑乎乎地遮天蔽日,谁能抵挡?
即便广德身经百战也不禁心下骇然,连连倒退,口中高呼:“护驾,护驾!”
几十个军兵各举着兵器,对着那大铁球的底座,一起捅过去。
可惜的是,人力有时而穷,怎么可能是机关术的对手?那大铁球砸下来,别说是血肉之躯,就算是钢筋铁骨,怕也要骨断筋折。
咣当一声,一排的军兵齐齐向后倒去,铁球落地,当场就把两人砸成肉酱,还有一人,脚被碾得粉碎,疼得惨叫不止。
尉迟琳哈哈大笑,“广德,你要叔叔的命,叔叔今天就替你爹教训你!”一按机括,四把钢刀弹起,那铁球呜呜作响,不多时便飞旋开来,直冲人群,苏榆勒护着广德向外奔逃,众兵丁则纷纷前来护驾,可有谁能是这琉璃百战甲的对手,尉迟驱动铁球琳冲入人群,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所有的兵器全被铁球撞得四处乱飞,那些兵丁也有四散奔逃的份,好在广德的近卫都是些那护主心切,忠心不二的兵丁,自然视死如归,排成一座人墙,挡住铁球,好叫广德先行逃走,可那大铁球真如绞肉机一般,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无人可挡,带着疾风洞穿人墙,那些近卫顷刻间就被碾成了肉泥……
1046、联手破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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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7、风卷火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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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8、万念成灰
陈瑕担心那些无辜百姓的安危,终究不肯出门,猛然回头,那火球离他已经仅仅一箭之地。琉璃百战甲高有一丈五,宽有一丈五,可是旋转开来周围的火势却蔓延到五六丈开外,说是一箭之地,实则周围的大火已经近在咫尺了。
陈瑕把牙一咬,直冲火海,堪堪进入火圈之时,猛地向“坤”位跳去,脚下寒霜一片,阻了下火势,跟着就使出墨奇传给他的五行步伐,几个转身反绕道尉迟琳的背后。尉迟琳没想到陈瑕这么灵活,陈瑕走了,铁球却撞破大门,到了街上,他也不及细看,又向回折返而来。
陈瑕不敢再往那个方向走,就只好围着断玉门的庄院来来回回飞奔,可他纵使轻功卓绝,但人力总有穷尽,终究还不及这么厉害的机关术,如此飞奔,又极耗体力,渐渐就有些气息不稳,慌不择路。不知不觉居然又回到牲口棚。眼看背后的火球挂着风声卷地而来,陈瑕已然避无可避,他当然可以跳过牲口棚,换取一刻喘息之机,可如此一来,阿曼不是要被碾成肉酱?
陈瑕打定了主意,说什么也不能撤走,眼看火球越来越近,情急之下,不禁想起金乌拂穴手中似有一招四两拨千斤的手段,名曰:苦海无边。
这一招掌法的名称,对应佛门的“回头是岸”,临敌之时,以双手牵引敌人力道,忽然转身,以腰腹并双掌,至侧后方发力,敌人的力道越大,前冲之力也就越大,自然也就摔得越重,再辅以上乘的内力,专门对付那些身高体健,又力大无穷之人。那铁球不住旋转,便好似浑身火焰的金刚,倒又倒不了,碰又碰不得,唯有这一招掌法或可破解,只是周围的热浪翻滚,就算陈瑕想用此招破敌,也是凶险至极,稍有不慎,就要灰飞烟灭。
此时此刻又哪容多想,尉迟琳顷刻而至,在铁球之内大声哭嚎,那声音伴随着风声、火声、机械之声,听起来凄厉刺耳,仿佛地狱里传来的鬼哭一般,叫人听到都觉得毛骨悚然。
陈瑕不敢怠慢,急退几步,进了牲口棚,见棚子里有一根立柱,小磨盘一般粗细,一拳打倒,整个牲口塌了半边,陈瑕也顾不得查看,把那木柱往地上一戳挡在身前,此时热浪扑面,陈瑕血肉之躯,也觉得难以抵挡,仿佛吸一口气,都要五脏俱焚。
腹中金蚕蛊感到热力逼迫,立即调整内息,雪莲神功随即发动,一股寒冰之力迅速凝结在陈瑕的全身,将周身都覆上一层严霜。那金蚕蛊能够活命,完全依赖于宿主,如果陈瑕死了,它自然也活不成,虽然它叫陈瑕成为万蛊之祖,却也无时无刻不在保护陈瑕。此物对于寒热尤为敏感,可以迅速转换阴阳之间的内力,也不需陈瑕刻意发动,便可起到保护作用,否则的话,除非修炼到大巫仙那样出神入化的神技,不然也发动不了雪莲神功。除了巫仙和陈瑕之外,世上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冻住自己的全身。
火球撞上立柱,陈瑕猛地转向回头,一团热浪迅速把牲口棚点燃。
角落里有人一声惊呼:“教主!”
此人自然就是摩勒,本以为陈瑕这次必死无疑,哪知陈瑕把立柱放倒,成了一个斜坡,拼了毕生的功力,双手同时托举立柱,朝身后带去。
这一瞬间,他猛然看到近在咫尺那尉迟琳的脸,那张脸已经被烤得皮开肉绽,身在铁球之内,也和八大金刚一样浑身起火,那拉杆上的手都已经快被烤成焦炭,他却依旧死死握住拉杆,一双血红的眼睛,充满了悲愤、怨毒、懊悔的神色。陈瑕不禁心头一颤,方才还是好端端的人,眨眼之间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实在可怜可叹。
可被烧死的又何止尉迟琳,八大金刚被铁链困在铁球上,这个时候,已经只剩下一堆焦炭,摇摇欲坠,纵然是金刚不坏之躯,到头来也一样难逃一死。
千斤的火球,擦着立柱,击破了牲口棚的另半边屋顶,后面还带起一串火焰,腾空飞起。
琉璃百战甲的前冲之力、火旋风的旋转之力,再加上陈瑕一托一举之力,那火球直飞冲天,自古只有流星落地,从不见流星飞天,墨玉城的百姓远远看到,可算大开眼界了。
火球滑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正落在后院的厢房上,穿透屋顶,坠入屋内,可巧那里正是尉迟琳之母的居室,这里面还有几个奴仆以及一名叫韩双全的断玉门弟子,之前都被摩勒毒晕过去。尉迟琳的母亲等人,对外面的一切自然还毫不知情,睡梦之中就被落下的大铁球砸死。
而此刻,尉迟琳看着那屋内的摆设,知道这是娘房间,忽然放声大哭,不禁回想起之前母亲腿断了,自己为了些蝇头小利,就不顾母亲的死活,现在想来,懊恼不已。他试着去解下琉璃百战甲看一看母亲的状况,可不管是身体的哪一个部位,只要一碰到铁器便是一团烈火燃起,终究也不能再见母亲一面。
莫非这是报应不成?他不禁这样想。
那铁球里的温度越来越高,尉迟琳终于闭上双眼,静静待死,再也没有力气挣扎。当他也被烈焰焚身的时候,琉璃百战甲再就承受不住里里外外的热浪,轰隆一声,爆裂开来。屋内所有的人,全都灰飞烟灭,化作黑漆漆的齑粉,难分彼此,狂风一吹,也不知飘去何方了。
陈瑕长吁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骨头都散了架,颓然坐地,他身上的那一层严霜,被烈焰一烤,全都化成热水,顺着鬓角、衣角向下滴滴答答地落下,周身一团白气笼罩,又宛如仙人一般。
见那牲口棚已经塌了,陈瑕这才想起,阿曼还在其中,顾不得周身疼痛,赶紧到里面去扒,果然发现一具烧焦的女尸,不禁悲从心起,抱着那女尸大哭道:“阿曼!阿曼!怎么会这样啊!那么好的一个人儿,怎么就这样死了?我对不起你呀……,”
忽然听身后有女子唤道:“瑕哥哥……你那么在乎我吗?”
1049、功成万骨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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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0、左右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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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1、永无再见
阿曼闻听失声痛哭,她哭,倒不是因为陈瑕对她的无情,如果陈瑕是个无情之人,那就不会在断玉门冒那么大的风险,在牲口棚的前面,阻挡尉迟琳的火球。如果陈瑕无情,就不会以为阿曼死的时候,哭得那么伤心。
她深深知道,自己在陈瑕的心里有着一席之地,而且占得分量极大,可他的心为什么又偏偏装着那么多别人?慕容倩、喜儿、摩勒,甚至还有很多跟他毫无关系的人,比如平儿……
她多想自私地独占那颗心,叫他只关心自己,爱护自己,但是这一点陈瑕又偏偏做不到,何止陈瑕做不到,就算是阿曼自己也同样做不到,可她就是要那样去要求陈瑕。从前是陈瑕念着她,而她念着的是精绝,可如今时过境迁,阿曼遭逢大难,陈瑕却顺风顺水地当上了鲜卑的金刀驸马,她这时忽然发现,原来她也同样念着陈瑕,只是为了精绝,她不敢表达,不想承认,甚至不愿去想。
直到阿布提登上王位,或许从此精绝再也不用经历战火,按理说她应该庆幸,可她心中竟没有一丝欣喜,反而多了一缕哀愁,原来她最为怀念的日子,并不是在精绝,而是与陈瑕在一起的那些时光。
当她得知陈瑕已经心有所属,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应该释然,尽力克制,时刻提醒着自己是精绝公主,为精绝而生,为精绝而死。只是感情压抑得越久,爆发出来的时候,就越发强烈。
陈瑕不顾她的眼疾,却拿本来应该给她治眼的药去救摩勒,换做以往,阿曼也会觉得这没什么不对,毕竟摩勒眼看就要死了,理应挽救生命为先,但是这个时候,阿曼却再也接受不了陈瑕对别人的好,而忽略了她。因此她坐在陈瑜的马上,痛哭不止。
她的伤心、生气看似毫无道理,甚至有些无理取闹之嫌,但是什么也看不到的她,已经顾不得许多,她只想借着这个机会,叫自己压抑的情感随着眼泪释放出来,似乎只有这样,才会觉得痛快。陈瑕本就木讷,见她如此,登时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瑜却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将阿曼轻轻搂入怀中,柔声道:“不要紧,陈瑕不治你的眼睛,我杀了他,把他的药夺过来,你看如何?”
阿曼闻听,娇躯一颤,赶紧把陈瑜推开,“那怎么可以?”
呼衍洁也骂道:“小畜生,你疯了不成?”
陈瑜则冷笑道:“我没疯,为了阿曼,我愿意做任何事!可不像我弟弟,只会花言巧语,到头来,还不是去救别人,不管阿曼了?阿曼我说的是真的,只要你一句话,我就算拼了命不要,也替你把药拿过来。”
阿曼冰雪聪明,方才无理取闹也不过是一时伤感,此刻忽然清醒过来,陈瑜的话绝不可轻信,他是故意找个借口要加害陈瑕,便淡淡说道:“如果你真的对我好,就不该兄弟相残,你以为我很想看吗?”
此时追兵越发近了,呼衍洁道:“就算有药,也无暇医治了。我记得往东北方再走一日,就是疏勒地界,大汉之前在疏勒屯兵,我想班超应该也在那里,你们就往那边去,先逃离于阗再说,我引开敌人。”
呼衍洁说完催动乌骓马往回跑去,陈瑕喊道:“师父,你不跟我没走吗?”
呼衍洁高声道:“我是鄯善将军,怎能投汉营?但愿我们师徒永无相逢之日……”呼衍洁在黄沙中转了一圈,故意叫那些于阗大军看到,便一头向鄯善的方向去了。
陈瑕这个时候不知怎么脑子忽然开窍,嘴里念叨着,“永无再见之日,永无再见之日……莫非师父……”
陈瑜说道:“再相逢之时,你投大汉,他投匈奴,那时避无可避,就只能刀剑相向。”
陈瑕望着呼衍洁远去的扬尘,不禁悲从心起,含泪说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非要如此?哥,你会跟我去疏勒国吗?”
陈瑜冷哼了一声,故意说道:“哼,当然要去!不然能去哪里?只是你不把黑玉莲子膏交给我,迟早你我还有一战!今天阿曼求情,我就不与你争,倒看看你的这个弟子,能否活着到疏勒!”
陈瑜说完一带缰绳,载着阿曼走了。
陈瑕飞身上马,又问摩勒道:“这黑玉莲子膏到底怎么用啊?为什么偏偏他会治病救人,可我有《悬壶全录》却看不明白?”
摩勒笑道:“生死有命,阿曼姑娘对你情深义重,不必为我一个废人,负了姑娘的一片心。倒是你哥哥邪气得很,绝非善类,他的话不可轻信,你武功虽然略强于他,但他的智谋……说句不中听的话,教主不要介意,你兄长的智谋胜过你百倍,以教主的性子,绝非是他的对手,所以对此人你务必加倍小心,千万不可得罪了他。”
陈瑕叹道:“我从来没想过要与哥哥为敌,可他却好像总是事事针对我。”
摩勒早看出端倪,便道:“原因怕是在阿曼姑娘身上,这下你又要面临一个难题了……”
陈瑕不解其意,“什么难题?”
“那要看你是顾及兄弟义气,还是顾念阿曼姑娘对你的真情了。”摩勒重伤之下,越发觉得疲累,说到此处,已经再无力气,就缓缓闭上眼睛。
陈瑕怕一路颠簸加重他的伤势,就把腰间大带解下将他捆在自己的胸前,一只手抵住他的后背,不住输送真气过去,替他续命。好在渠黄听得懂人言,就算不扯缰绳控制,也可行动自如。
此时陈瑜已经跑出好远,陈瑕催马直追。
呼衍洁说是有一天的路程,可这两人所骑的都是宝马良驹,尽管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到了天黑之时,便已经离开于阗,进了疏勒的地界。回头再看,那些追兵已经无影无踪。
陈瑕又提出叫陈瑜帮忙治疗摩勒,可陈瑜却只顾着骑马狂奔,根本不予理睬。
陈瑕无奈只好又往前赶了一段路,不多时,前方便见一座高城,正是疏勒国的王庭所在疏勒城,此时天色已晚,城门紧闭,吊桥高起。可城下灯火通明,把四野照得亮如白昼。不等陈瑜问话,守城的将官见城下有人,便用弓箭指住,大声喝道:“有奸细,放箭!”说话间,城墙上万箭齐发……
1052、来迟一步
陈瑜和陈瑕赶紧拨马闪避,好在对方也无意取他们的性命,弓箭手只把四人逼退便止。
陈瑕高声喊道:“喂,什么奸细?我们不是奸细,是奸细就不在城外了。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射什么?”
守将闻听,把手一挥叫弓箭手撤下,双手把住垛口向下观瞧,黑夜之中看不清样貌,只见对方穿着打扮有些怪异,陈瑜穿的是贵族服饰,陈瑕和摩勒则是个游方道士的打扮,阿曼白衣飘飘,又看不出是哪里人。而且几人身上都有血迹,一路奔波风尘仆仆,不知沿途遭遇了什么,更不敢轻易开城放人。便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深夜到此想要做什么?”
陈瑕道:“我们是奉鲜卑慕容广之命,是来找班超班大人的商议结盟之事的,听说西域都护府设在疏勒,因此特来投奔。”
守将闻听沉吟了一下,说道:“国王有旨,全城宵禁,这么晚了,任何人不得出入疏勒城。班大人也不曾说要与慕容广结盟……所以你们不能进来!”
陈瑕道:“我这里有人在于阗国受伤,今晚必须医治,你不开门,我们如何是好啊?”
守将也不知道于阗国发生了什么,但是国王之命,毕竟不敢违抗,“那是你的事,我管你死了多少人,近来疏勒有刺客出没,别说是你,就算是班超班大人,也不得进城。更何况他三日前就已经离开疏勒城,如今不在城内了。你又跑这里找谁?再不走的话,万箭齐发,可就不似刚才那样客气!”
陈瑕问道:“真是麻烦,那班大人去了哪里?”
“要找他,从这里往东二十里,那个地方有汉人的屯田的军营,或许可以找到。慢走,不送!”守将说完,再不理会,转身回去了。
陈瑕看了看哥哥,“现在如何是好?想不到班超不在疏勒。”
陈瑜道:“看来事情有变,不知刺客是何许人也。今晚要进疏勒看来不大可能啊。”
阿曼道:“那不如就按照那守将所说,去汉人屯田的军营看一看,或许大人还在那里。只是这么晚了,就算有人,恐怕也不会轻易叫我们去见班大人。”
“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陈瑕叹了一口气,又试了试摩勒的鼻息,已经越发微弱了,“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去闯一闯,更何况班伯伯和我爹是八拜之交,必定会收留我们的。摩勒,你再忍耐一会儿,等见到了班超伯伯,我再给你运功疗伤……”毕竟他不知黑玉莲子膏的使用方法,也只能先这样安慰摩勒。
一行人离开疏勒,又朝着汉人军营进发,二十里路眨眼便到。果然就如那守将所说,有一座军营在此。
陈瑕远远望见,便问道:“怪事,按理说班伯伯已经在西域多年,如今为何搬出疏勒呢?就算离开,也应该有一座城用来防御。否则此地离于阗、匈奴全都不算太远,一旦敌人领兵来犯,那不是没有任何屏障,一座军营我看难以抵挡。”
陈瑜笑道:“这不奇怪,如果疏勒有了刺客,班超还在城里,难免就惹人怀疑。”
“那不对!”阿曼却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更加叫人怀疑,不然他干嘛要离开疏勒城呢?如果刺客就是汉人,可作为汉人官员的班超却又在这个时候离开,分明是怕疏勒人捉拿他。”
陈瑜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他这个时候走,倒有有些欲盖弥彰之嫌。不管怎么说,军营就在那里,不知道又有什么变故,我们几人还是小心为上。”
陈瑕不以为然,“班超伯伯怎么会害我?过去就是了。”
陈瑜微微一笑,“如果他们也和疏勒人一样不分青红皂白,乱放一通弓箭,那你该如何?”
陈瑕皱了下眉头,“那就只能冲出重围了,事先声明,西域都护府不是于阗,班超伯伯和爹又是结义兄弟,你可不要胡乱杀人!”
陈瑜笑道:“他们不得罪我,我自然不会轻易杀人。”
陈瑕这才稍微放心,不过还是嘱咐道:“就算他们得罪了你,我看也多半是出于误会,我们只能解释清楚,却不可滥杀无辜!”
陈瑜道:“知道你是妇人之仁,再不快点过去疗伤,你的弟子就要死了,你能有多少内力给他续命?”
话虽如此,可陈瑜这一次却不先走,他心中暗想:疏勒国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如今的汉人不知是敌是友,万一把我和阿曼当作刺客给射杀了多有不值,叫陈瑕打头阵,就算汉军有什么埋伏,先射的也是陈瑕。他轻功比我高,马也比我快,料想死不了。
陈瑕哪知这个时候,哥哥还要暗地里算计自己,也没想其他,就直奔那军营而来。
军营里漆黑一片,也不见巡逻的兵丁,风中却带着一股血腥之气,陈瑕不禁心头一凛,“莫非西域都护府遭难?人又全死了?”
这股血腥之气,与尸突部落以及田碧恒的军营如出一辙,陈瑕有种不好的预感,非但不像陈瑜一样故意放慢脚步,反而催马疾驰,渠黄马神骏无比,眨眼工夫就进了汉军大营,只见里面是一片狼藉,很多帐篷都东倒西歪,旗帜、器具满地皆是,大寨门前,两具汉兵的尸体斜依门扉,里面更是躺着好几个人。
陈瑕赶紧跳下马来,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借着昏暗的星光,查看门口那两具尸体,但见此人脸色灰白,脖子下一处平平的血印,如线一般,显然被人一刀割喉而死,再接连查看几个汉兵也皆是如此,陈瑕神色骤变,冲着陈瑜喊道:“哥哥,这里的人全都死了!”
陈瑜眉头微蹙,见没什么危险,这才催马上前,跳下马来,迅速查看几具尸体,说道:“这些人起码已经死了三天。如此看来莫非……”
陈瑕忽然想起一事,“快……快找找看,快找!”
陈瑜问道:“找什么?”
陈瑕正色道:“找一找这里有没有‘杀人者陈瑕是也’那几个字,如果有的话,说明敌人又先我一步!”
1053、君子一诺
陈瑜也想到了这点,不过却劝道:“也不必急于一时,天这么黑,要找那几个字也不容易,我看不如等到明天天亮的时候,再找找看,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应该给摩勒疗伤吗?”
陈瑕皱了下眉头,“你答应替摩勒治伤了?”
陈瑜微微一笑,“当然可以,不过我这个人可从不会平白无故地就做什么好人,替摩勒疗伤可以,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陈瑕忙道:“莫说一件……就算一百件我也答应了你。”
陈瑜哈哈大笑,“你先别说得这么痛快,也许这件事是要你的性命!”
阿曼和陈瑕同时吓了一跳,阿曼忙道:“陈瑜,我早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我也知道黑玉莲子膏根本治不了我的眼睛,你想以此要挟陈瑕,叫他为你所用,我第一个就不答应。瑕哥哥,黑玉莲子膏本来就可以接骨,你哥哥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去用,只是他比你聪明……总之,你千万不可信他……”
“可是……”陈瑕犹豫了一下,又想起摩勒之前对他所说的话,“他的智谋胜过你百倍,以教主的性子,绝非是你哥哥的对手,所以对此人你务必加倍小心”。
陈瑜却不慌不忙,笑道:“那就没办法了,如果你自己可以救人,又何须我来帮忙呢?反正摩勒是死是活,也不关我事,阿曼说的不错,黑玉莲子膏不能治疗眼疾,我之前之所以那么说,无非是试探一下你对阿曼是否真心,如今看来,你不但无情,而且无义,摩勒为你负伤,你却见死不救。你总是说我狠毒,这么一看,你我有什么差别,最后关头,不还是先考虑自己?阿曼,你现在也该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了吧,表面上满口佛心,实则假仁假义,装作一副可怜样。”
阿曼心中恼怒,红着脸说道:“是你这个做哥哥的逼他,哪有人会为了别人轻易牺牲自己的性命?更何况瑕哥哥有大事要做,留着这条命来拯救苍生,岂能因此自裁?”
陈瑜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你的心始终是向着他的。”
阿曼红着脸到:“我……我知道瑕哥哥是耿直之人,搞不好就会受你蛊惑,自然要出言提醒,什么向着他不向着他的?”
陈瑕正色道:“黑玉莲子膏我不会用,那本医书我也看不懂,但是摩勒危在旦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不管什么条件,我答应了就是!”
“哪怕一死也不在乎?”陈瑜问道。
陈瑕昂首挺胸,忽然嘿嘿一笑,“你是我哥哥,就算再狠毒,也不会这么做的。”
陈瑜哈哈大笑,“这一次你倒是聪明了许多。好吧,你的性命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所以我只要你君子一诺。”
“什么诺,你倒是说啊!”
陈瑜看了看阿曼,“以后我会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陈瑜是想,叫陈瑕这辈子也不见阿曼,可当着阿曼的面,又不便说出口。
陈瑕却显得着急,说道:“真是急死人了,到底你要我干什么,你不说清楚,我心里总有个事似的。你告诉我,我这就替你办了,免得你总是说我欠你人情!”
陈瑜微微一笑,“不急,不急,我就先叫你欠着我的。等我想好了要你做什么再告诉你。”
陈瑕大声道:“只要不伤天害理,我什么都答应你!”
陈瑜点了点头,“我们就以宝剑为誓,将来我把胜邪剑交给你的一天,就是你兑现诺言之时。你可不要反悔!”
“傻子一言,神仙难救!”阿曼嗔道。
陈瑕忙解释道:“不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吗?我记得是这么说的,怎么到我这成了傻子?”
“你就是!”阿曼轻哼一声,一肚子的怨气,再不理他。
陈瑜找了个废弃的帐篷,又点了一盏油灯,然后把摩勒的衣服全都扒开,阿曼什么也看不到,因此也不必避嫌。
查看了一下伤口,然后对陈瑕说道:“我耗费功力替摩勒疗伤,你把黑玉莲子膏留下,在外守着,免得有人打扰。”
陈瑕道:“这么晚了,又是荒郊野外的,哪有什么人来打扰?”
陈瑜却板着脸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还是出去给我护法的好。”
“那要多久啊?”陈瑕问道。
陈瑜摇了摇头,“看他的伤势,你我今晚都不用休息了。你可不要睡着了,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影响我发功的话,不但摩勒治不了,我恐怕也要受内伤。”
陈瑕看了看阿曼,“那……你可要照顾好他们俩,我就给你守夜了。”
离开帐篷陈瑕心中就想:其实哥哥也有一半舍利子之血,就算受伤也应该和我一样很快恢复。倒是不需担心,也不知道阿曼陪着这个杀人的魔头心里害怕不害怕,如果他治不了摩勒,又或者趁此机会杀了摩勒,我该怎么办?他毕竟还是匈奴的骠骑校尉啊。
陈瑕在帐篷外的草地上,胡思乱想,渐渐地倦意袭来。不知不觉就打起了呼噜。
睡得正香,却听阿曼道:“傻子,你的鼾声太大了!”
陈瑕一骨碌坐起,“不好意思,实在太困了,现在过了多久了,摩勒怎样了?”
阿曼说道:“我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你哥哥叫你走开一些,他正在运功。”
陈瑕钻进帐篷,看看是真是假,见陈瑜果然信守诺言,已经把黑玉莲子膏碾成碎末,敷在摩勒的断骨之处。看了看陈瑕说道:“你还是在营中四处转转,才不过喝口水的工夫,你就睡着了。等我运功的时候,最怕人家打扰,你好好守着,就算困死也给我精神一些!”
陈瑕吐了下舌头,“一个人实在闷得很,那我就在营中闲逛一夜,大不了不睡觉也就是了。”
说完陈瑕又钻出帐篷,“有觉也不能睡,罢了,罢了,还是摩勒的性命要紧,我就再忍一夜。”他本来就是个慵懒之人,大半夜的却要苦苦熬着,也没人和他聊天,实在觉得无聊的很。在帐篷周围转了一圈,忽然心中一动:这里也有命案,可这两天哥哥明明跟我在一起,如此说来,之前的惨案莫非真的不是哥哥所为?
1054、隐形刺客
如果不是陈瑜,那又是谁会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陈瑕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点了一根火把就在军营里搜寻起来,倒要看看,这一次冒充自己的坏蛋,究竟把那几个字写在什么地方。
他点起火把在军营里搜了一圈,除了多找到几具尸体之外,这一次居然没有找到“杀人者陈瑕是也”那几个字来。这样一来只能证明一件事,杀人者的确另有其人,却不能证明陈瑜和之前的几个案子毫无关联。而且这里死的人,生前也没有挣扎的痕迹,又都是割喉毙命,与陈瑕之前所看到的那几起惨案的手法大不相同。
陈瑕用力挠着脑袋,也想不出之前的惨案和这里发生的惨案是否有什么关联,又想起疏勒城守将所说:最近有内奸前来。难道这次的惨案,与内奸有关?那又是何人所为呢?他不冒充我了?
他却不曾想到:天下的杀人惨案何其之多,又岂能每一次都与他相关?
没头苍蝇一般在军营里找了半天,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值得欣慰的是,这一次死的人不多,加在一起也不过二十几个,这其中只有一个人身穿大汉的官服,看年岁也不过三十岁上下,绝不可能是班超。
中军的大帐已经倒了半边,陈瑕又去那里搜寻线索,把帐篷掀开,里面是一个大圆桌,圆桌上是用沙土堆成的西域地图,许多山峰、要道还插着各色旗子,这是匈奴以及其盟国在西域的兵力分部图,陈瑕不懂这些,也懒得去看。
后面有兵器架子,全都东倒西歪,几个柜子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里面空无一物,倒不像是有人到此抢劫,叫陈瑕觉得奇怪的是,西域都护府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丁点兵马?就算扎营起码也得像当年父亲镇守伊吾卢一样,有上千人的队伍,如果是遇袭,不可能没有一点打斗的痕迹,可是很显然,这里的大军已经撤走多时,而且走的时候,甚为谨慎,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文字。此地也无非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在此镇守,数量也不是很多。
那究竟班超去了哪里,又是什么人在此行凶?是疏勒?绝无可能,如果是他们的话,就不会紧闭城门,防范得那么森严?
是匈奴人?也不应该,如果是匈奴人到此,要经过于阗,可自己刚从于阗出来,除了乌维图之外,就没见过什么匈奴人。
如果说是通天教的人,倒是有这个可能,毕竟通天教在暗处,可以做很多暗杀、偷窃的勾当,可通天教喜欢张扬,从行凶的手法来看,对方的手法隐蔽,与通天教的那种招摇过市的行事风格又不相同,显然又并非是事先下毒,再施偷袭,与耿珊海的关系也不大。
陈瑕百思不得其解,无意中见那地图上在离鄯善不远的位置插了一面杏黄小旗,上面用小篆写着一个“班”字。陈瑕识字不多,小篆就更不认识多少,不过这个“班”字,他倒是见过。当年班超曾写信给陈睦,落款处便有这个“班”字。
旗子的下面画的是一座城堡,用汉隶写着“楼兰”二字。
陈瑕暗锁眉头:莫非班超伯伯去了楼兰古国?
自从鄯善迁都扜泥城,楼兰城就已经只剩下一片废墟,不知班超去那里又做什么呢?
他忽然又想起一事,当年父亲咬断了他的小指,导致陈瑕心智不全,所以什么东西都记不住。胡古前辈曾给过他一粒接骨神丹,并且告诉他:将来找到小指之后,把它缠在断处,你是神僧舍利子,又有我的神丹助力,或许还能复原。到时候,你便有经天纬地之才……
而那根被咬断的小指,多半就在楼兰古国的废墟之中,这么久以来,他都没有时间去楼兰走一趟,如今看来势必要回到出生之地,寻找自己的那根断指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带,用手捻出那粒“接骨神丹”来,端详了半晌,自言自语道:“接骨神丹真的有那么神奇?我的手指已经断了十几年了……还能再接回去吗?哎,要是胡古前辈还在世的话,还能找他问一问,现在他都去世那么久了,我找到小指的希望也是十分渺茫……恐怕就只能一辈子傻下去了,连阿曼也说我是傻子……”
一想到自己终究不及陈瑜那般聪明伶俐,不禁觉得自惭形秽。“傻就傻了……又能如何?如哥哥那般聪明,却心狠手辣,那还是不要聪明的好。”陈瑕说着把那粒接骨神丹往对面扔去。
那帐篷早就被陈瑕掀到一边,眼前是一片空地,并无任何东西阻碍视线,面前明明空无一物,可他把接骨神丹一扔,旋即反弹而回,陈瑕微微一愣,探手接住,“你还不想走?”低头一看,那接骨神丹上却砸出了一个小坑。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前方并非什么也没有。
陈瑕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却什么也没看到,“莫非有鬼?”他刚要张口大叫,又赶紧掩住嘴巴,心想:哥哥在给摩勒疗伤,可不要吵了他。
陈瑕试探着向前摸去,同时用火把来回扫动。一边扫,一边低声道:“你是什么鬼?给我出来,我就是鬼了,我可不怕你!”
猛然间,前方脚步声响,悉悉索索向后急退,陈瑕大惊,展开“翩若惊鸿”,飞身追去。
地下一阵尘土卷起,拐到一棵树后,便不见踪迹。
陈瑕忽然想到,这一定疏勒城里那守将所说的刺客了!隐身的刺客!
换做之前,陈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点,但是摩勒有隐身衣,可以瞬间消失,这说明世上可能还有其他人也可以隐身,如此一来,一切就都豁然开朗,行凶者乃是龟兹王庭的近卫军,他们穿着隐身衣,旁人绝难察觉得到。
陈瑕紧守门户,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这个时候,眼睛没有用了,就只能靠耳朵以及其他的感官来辨别来人的方位。
听到脚步声凌乱,陈瑕敢断定,刺客不止一人,不多时,周围全都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地上的衰草随风扬起。围着陈瑕不住打转。
忽然面前金风一响,陈瑕迅速退后一步,可一把环形的刀不知什么时候,从身后无声无息地圈住了陈瑕的脖子……
1055、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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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6、贴身肉搏
陈瑕何等了得,见有破绽可乘,飞身上前,二指一捻,便把那块布扯下,如此一来,半张脸便再也难以遮掩,那人赶紧用手按住口鼻,但是脸颊和颈部却少涂了一层油彩,手按在上面虽然把脸稍微遮住,却无论如何也遮不住雪白的脖子。连衣领处有一个蝴蝶结也看得一清二楚。
那人恼羞成怒,对着陈瑕的裆部就是一脚。
陈瑕大惊,虽然看不到对放的腿,但是那人情急之下使出的这招“撩阴腿”可算是阴毒至极,想必被陈瑕摘去面纱心中恼怒,所以这一脚踢得也十分凶狠,陈瑕感觉到下身一凉,便知不妙,双腿向里并去,便把那人的脚给夹在大腿中间,双腿交叉,腰身一扭,把那人的一只小脚给坐在屁股底下。
那人一只脚被他拿住,如果这个时候再去攻击,那这条腿怕是保不住了,他也算是武艺不弱,身体柔韧,见挣脱不开,便顺着陈瑕一扭腰当口,平转了半圈,方才把陈瑕的力道滑去,如此一来,背对陈瑕,膝盖弯被陈瑕压在两腿之间,再也动弹不得。
陈瑕倒着坐到那人腰间,把那只脚向后一掰,以自身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那人就只能呼呼喘气,回身想打陈瑕,却被陈瑕用后背整个靠在他的背上。
陈瑕顺着小腿一路摸到脚踝,把他的单脚紧紧抓住。“就是这只脚想要踢我,我非在上面钉七个窟窿不可,谁敢过来,我一掐他的涌泉穴,他就一名呜呼!你们信不信?”
那些人全都隐藏身形,见陈瑕出手如电,一时谁也不敢说话。
陈瑕竖着耳朵仔细聆听,还是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这里原来是个草场,这个季节草早就枯了,人踩在草地上,少不得便有沙沙的声音。这些人的经验也非同一般,知道陈瑕可以听声辨位,因此全都趟着地走。按理说,以陈瑕的内力如果站起来,就听不到这么细微的脚步声,但是他现在压住了那个人,耳朵离地面很近,所以就能察觉到一些轻微的震荡。
叫他奇怪的是,身下的那人已经被制服,可他也一样一声不吭。只是双脚不住挣扎,暗暗使劲,只可惜他终究没有陈瑕的力大,无法逃出“魔爪”。
陈瑕童心骤起,攥住他的脚踝,一把将他的鞋子脱了下来,笑道:“不出声是把,那我点你脚上的笑穴,看看你出不出声,你们其他人,别过来啊。”
鞋子里面,穿着一只白袜,袜子的背面还绣着一朵怒放的剑兰。
西域的刺绣和大汉无法相提并论,袜子上也绣着花的更不多见。
陈瑕也无心细看,把那袜子扯下来扔到一边,正要点他笑穴,忽然发现那只小脚又白又嫩,陈瑕身高手大,那只脚还不及陈瑕的巴掌大,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比量,笑道:“只以为喜儿的脚丫小,怎么你的脚也这么小。”
这一下身下那人大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双手撑地,腰间一顶,把陈瑕掀了起来,与此同时,双手倒着按住陈瑕肩头迅速把脚抽回,此人的身体真如蛇一般柔韧,换做旁人后倾的角度这么大,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那人出手也快,不等陈瑕反击,手臂从背后已经死死地勒住陈瑕的脖子,双脚盘踞陈瑕的腰间。
陈瑕听到前方脚步声急促,心道:“这下腹背受敌,可不是闹着玩的。”情急之下,一手撑地倏地弹起,背起那人便往黑暗处跑去。
他是想:这里我看不到敌人,到了个黑点的地方,别人也看不到我,这才公平。
那人就只管死死勒住陈瑕,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他哪里知道,陈瑕懂得龟息大法,就算是勒上几个时辰,他也死不了。陈瑕轻功也高,几个起落到箭楼附近,手脚并用,几下便爬了上去。他也不知道后面追赶之人到了没有,不过那箭楼有三丈多高,上面的空间却十分狭小,敌人要想来攻他,势必要先爬上来。这样的话,陈瑕居高临下,只要听到动静,就向下面射上几箭,他们也无可奈何。
倒不是陈瑕想到了这一点,而是对方想到,因此围住箭楼,果然不敢上去。
陈瑕听到身后那人勒着他重重地喘息,胸口一起一伏,不但没有觉得十分难过,大冷的天,反而有些受用,调侃道:“老兄,你要抱着我到什么时候,看把你累的,我是无所谓,我是担心你自己喘不上这口气来。”
那人也不答话,嗓子眼轻哼了一声,对着陈瑕的脖子就是一口咬下。
陈瑕“哎呦”一声大叫,骂道:“你属狗的,怎么咬人呢?”
那人只是死死咬住,恨不能把陈瑕的肉给扯下一块来,好在陈瑕神功护体,也不知那人是不是也有些累了,这一口不算太重,却也叫陈瑕好不疼痛。
陈瑕被咬得急了,抓住那人的两只脚向外分开,跟着大叫一声抓住那人手腕,使了一个“大背跨”将他有给翻到前面来。
不想那人暗器功夫和内力都不如何高明,却是一个近身搏击的好手,双手双脚好似就长在陈瑕身上一般,怎么也甩不掉,才一到前面一只手就倒锁住陈瑕的咽喉,依旧是致命的招数,陈瑕看不到她出手的方向,就觉得对方的五指锁住喉头,忙把口一张,将他指尖咬。再用点力,他的一根手指就要被咬断了,那人缩手也快,手指向内一勾,险险躲开。
陈瑕乘势向前一扑,将他拦腰抱住,一只手按住那人胸口,一只手去按他的脑袋,陈瑕知道,对方可以隐身,如果不趁此机会,将他制服,等会儿此人挣脱开来,再用一块可以隐身的布遮住头脸,要想抓他可就难了,因此这一下迅捷无比,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喘息之机。
万没想到,陈瑕这一抓不要紧,就觉得入手处绵软一团,与正常人大不一样,心中还在琢磨,抓到的是个什么东西?这么软的?
那人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一声娇咤,“放手!”
却原来是一个女子……
1057、非礼勿抓
陈瑕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娘们儿”,想起小时候陈瑜教给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子曰”来,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一下子全都浮上脑海,他顿时慌了手脚,两手同时张开,大叫道:“非礼勿抓!”
可他的手按着她的头和胸口,向后一闪身的工夫,只听裂帛声响,又把女子的缠头的布和那件隐身衣一起给扯下来,乌黑的秀发顿时随风散开,一张清丽白皙的面庞呈现在陈瑕的眼前,陈瑕见她的模样与梅丽丝年轻时倒有三分相似,那又嗔又怒的表情又像极了小倩,只是皮肤比小倩白皙一些,少了几分英武,却多了几分柔美。
四目相对,二人同时一愣,原来陈瑕本想脱掉她的隐身衣叫她无法再躲躲藏藏,哪曾想这少女为了行动方便,穿得极为单薄,外面的一层隐身伪装被撕扯下来,就露出了里面的贴身小衣,陈瑕用力过猛,那小衣的带子也被扯断,不管在西域还是东土,被人当众扒了人家女子的衣服和鞋袜,也是奇耻大辱。
那少女顿时恼羞成怒,骂道:“淫贼还看!”说罢双指直插陈瑕双眼,陈瑕可不善于和女子打架,忙用单掌护住眼睛,那女子的手指戳到他手心,非但没有任何效果,反而自己的手指火辣辣地生疼。
最可气的是,陈瑕居然还张开手指,从指缝里向外偷看,“全看到啦,非礼勿视!”
少女气极,双腿又缠住陈瑕的腰间,两只手牢牢抱住陈瑕的肩膀,“非礼勿视,你还乱看!”说话间檀口一张,又咬住陈瑕的脖子。
陈瑕用手抵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蛋推开,只见那少女的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从额头一直烧到了脖子,当真是又羞又怒到了极点。
陈瑕喊道:“非礼勿抱!是你先缠着我的,怎么能怪我,我也不知你是个女的!为什么女人都喜欢女扮男装……”
少女哪里是什么女扮男装,分明是陈瑕自己以为,听他一通胡言乱语,少女更加恼火,又张口去咬陈瑕的手指,陈瑕手指向后一缩,她又把陈瑕死死抱住,这一下可是真的发狠了,对着陈瑕的脖子又是一口下去。
少女接连三口咬下,都是陈瑕脖子上的同一个位置,奇准无比,这手咬人的功夫倒是天下一流,陈瑕武艺高强,的确可以闪躲,可陈瑕却想:人家大姑娘的身子又被我看了,叫她咬一口出出气算了。因此就任由她咬住自己,没想到那少女极狠,这一口竟差点把陈瑕的脖子给咬出血来,陈瑕体内的真气立即生出反应,却把少女的牙齿给弹开,反而震得她嘴角流血,可这少女十分倔强,明知这样没用,可两排银牙死死扣在一处,纵然咬不伤他,也要他疼。
陈瑕只好大叫道:“你不能咬我啊,我血中有毒,当心毒死你!”
少女含着他的肉,可不信陈瑕所说,含糊着骂道:“小恶棍,就算中毒,我也要咬死你!”
箭楼下面还有许多人看着,见两人扭打在一处,也分不出究竟谁占上风,更不知道,此时那少女正咬住陈瑕,不过一个大姑娘这样被一个陌生男子搂在怀里,又成何体统?那陈瑕的武功奇高,以少女的手段万万不是敌手,众人这时想要救援,又恐陈瑕对少女突施毒手,因此谁也不敢上前。
还是欧鹏大声道:“这位壮士,今天多有得罪,你放了我妹妹,我等不与你为难也就是了。”
陈瑕真是有苦难言,愁眉苦脸地把两手高举,“喂,你们这些隐身怪人,搞清楚状况好不好,是她拿住我了,可不是我拿住她,你快叫她别咬了,这样是咬不死人的。”
少女气得反而把陈瑕抱得更紧,小口也咬得更紧。两人耳鬓厮磨,呼吸相闻,陈瑕笑道:“你再不松开,我可咬你了啊!”
少女轻哼一声,又加大了力道,陈瑕一扭脸却在那少女的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啵”地亲了一口。少女羞得几欲昏去,自出世以来,哪里曾受过这等羞辱,两只手在陈瑕的后背用力捶了两拳,可陈瑕皮糙肉厚,一点事也没有,急得少女嘤嘤哭泣,只是咬住陈瑕的嘴,却是一刻也不松开。
欧鹏无奈,只好又问陈瑕,“你要怎样才肯放了我妹妹?”
陈瑕叹了一口气,“说了你们又不信,明明是她抱住我,你却说我抓住了她,喂,你妹妹又爱哭,我是毫无办法,总不能叫她活活把我咬死吧……喂,你再咬我,我还亲你!”
那少女身子一扭,嘴唇贴着陈瑕的脖子,说道:“亲就亲!我能咬死你,你有本事亲死我!”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当场气极,骂道:“坏透了的小恶棍!”说完又是一口咬了下去。
“算了,非礼勿亲!你快点放开我!”美女在怀,打又打不得,亲又亲不得,陈瑕实在是万分尴尬。可实际上,不是那少女不肯松手,而是她比陈瑕还要尴尬,那箭楼下面的全都是男子,此时她衣不蔽体,这会儿在扭打的过程中,那件小衣也掉了下来。如果松手,一转回身去,岂不春光乍泄?陈瑕虽然见到了她窘迫的样子,但至少别人不知道。她从前与手下的男丁练习摔跤时,倒也少不了一些身体接触,那下边的除了玉苍龙之外,就都是她的下属,平时少女高高在上,所以她不在乎抱住对手,反而更在乎被手下人看到她衣不蔽体的样子。事到如今也就只能靠陈瑕遮挡身体。
欧鹏等人却不知少女此刻的想法,只道陈瑕不肯放人。“你再不放开她,我们便烧了这箭楼。看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陈瑕无奈只得向众人解释,“我都说了好几遍了,不是我不放人,而是她不放我,姑奶奶,你别玩了,要怎样才肯放我?你给我说个话,这样下去,他们一放火,我和你玉石俱焚……”
“谁是石谁是玉?真以为自己武功高,就很了不起?”
陈瑕不愿与她做口舌之争,便道:“你是美玉,我是臭石头,这总可以了吧?说实话,如果我想杀你,只需在你身柱穴一按,你这个时候就已经死了,但是你看我的手,始终高举,绝无冒犯之意……”
1058、龟兹杀手
少女犹豫了一下,觉得陈瑕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以他的武功要取自己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就算不杀她,这个时候只要随便点她哪个穴道,她也动弹不得,只是她搂得陈瑕太紧,纵然点了她的穴道,陈瑕要不伤害她,也还是无法脱身。倒的的确确是自己死缠住他。如果他是存心羞辱的话,在她身上摸来摸去,那也难堪至极。
想到这里,少女没来由的心中一荡,那股膨胀的怒气瞬间化作了娇羞无限,低声道:“可你的嘴不老实!”
“你的嘴更不老实!”陈瑕反唇相讥。
少女本来羞涩,听他这么一说,反而又咬了一口,前前后后已经咬了陈瑕五次,纵然陈瑕神功护体,那脖子处也被咬出一个牙印来。
陈瑕“哎呦”一声,“你总是咬我,你真以为我不敢咬你呀?”说着对着那少女的耳垂轻轻咬下,本是吓她一下,却没想到少女嘤咛一声,咬着陈瑕的小口突然就松了。陈瑕在她耳边笑道:“怕了吧。”
少女娇躯微微一颤,这哪里是在咬她,分明是在调戏。脸上的红晕处热得发烫,一时好似坠入云雾,芳心里似有千万蚂蚁在爬,又似有一直小兔乱跑乱撞,贴着陈瑕的胸口,咚咚直响。
陈瑕顿时变了颜色,关切地问道:“姑娘,你别是把我咬出血来,自己中了毒吧!”
少女一时无言以对,“稀罕你的臭血!”
这时,欧鹏等人再也按捺不住,有人偷偷溜到箭楼后面,向上攀爬,陈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左脚在箭楼一踏,踹下一块木头来,那人爬到一半,被木头又给砸了下去。
陈瑕高声道:“你们这些刺客只会偷袭,有本事的,真刀真枪和我打一场!不然的话,这姑娘……嘿嘿嘿!”
陈瑕故意坏笑了三声,能把这姑娘怎样又不说明。欧鹏关心少女的安危,心中暗想:就和他真刀真枪打一场,打斗之时,难道他还能抱着一个人?
想到这里,欧鹏率先脱下隐身衣,又用手在剑上身上胡乱一抹,将上面的涂料擦去,如此一来,一个白衣少年便出现在箭楼之下。看样子二十多岁,身材高挑,面容白净,只是下巴处有一撮黄胡子,与他的样貌又极不相称。
欧鹏用剑一指:“好,就真刀真枪和你打,在下欧鹏,有个诨号,人称:白面夜叉!”
陈瑕也不曾多想,飞身下了箭楼,双脚才一落地,忽听身侧金风响动,陈瑕赶紧一转身,无意中却把少女挡在身前,对方忙把宝剑收住,陈瑕看了看怀中璧人,这才笑道:“不要出什么阴招,当心伤了这位姑娘,要不姑娘,你先下去?”
“那可好了!”欧鹏忙道。
明明陈瑕双手高举,可是妹子就是搂住他不松开,“绝不下去!你们替我杀了他再说!”
陈瑕叹了一口气,“你们都看到了,是她像个赖皮缠,赖着不松手。说好了,是真刀真枪,结果背地里还是搞偷袭,那就别怪我了……”
说着话身形一晃,斜跨一步,抱着那少女,便朝偷袭之人一拳打去,原来隐身术也并非毫无破绽,方才距离太远,陈瑕还看不清楚,可这个时候落地,那一双双眼珠子凌空瞪着他,就显得格外清楚,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了。
陈瑕这跨步,乃是雪莲神功的绝妙步伐,看似向前,却是斜斜地向左后方退去,尽管还抱着一个大活人,可是动作又快又怪,令人防不胜防,单手一探,正抓住那人的下巴,触手的地方,是一块滑溜溜的布料,不等那人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到了大襟,抓住衣领,向前一推,把那人的衣服连同面罩,全都扯下一大片来,登时再也无法遁形。
陈瑕定睛一看,此人花白胡子,年过半百,长得倒是威武雄壮,只是陈瑕那一抓,把他的胡子扯下一块来,就少了那么几分意思。
那老者微微一愣,陈瑕已经跨步跟上,在他手腕一点,竟把他手中的弯刀给夺了过来。
“慢!”欧鹏怕陈瑕出手伤了妹妹,便对众人说道:“都把隐身衣脱下,今天合我们五人之力,定要把妹妹救出来!这也算是明刀明枪了吧。”
欧鹏年纪不大,但是那些人却全都听他的吩咐,纷纷把隐身衣脱下。看他们的模样,都比欧鹏和那少女的年长。
陈瑕手腕一翻,把弯刀丢还给老者,冷笑道:“我不会使刀,还给你。”
老者微微一愣,把刀接过,“在下玉苍龙,阁下好身手,不知高姓大名!”原来他便是方才被陈瑕抓住的那个人,乃是这些龟兹刺客的头领,尽管偷袭的确卑鄙,可玉苍龙等人深谙此道,也不觉得如何下作。
陈瑕心道:“我现在在西域已经臭名卓著,摩勒告诉我要隐姓埋名,没必要报什么真名。”之前他和摩勒易容成道士,摩勒曾要他取了一个假名字,因为是独孤浑逼得陈瑕要饶远路,陈瑕又不喜欢独孤父子,就给自己取名叫“浑之父”,摩勒听起来好笑,奉承道:“教主是浑之父,那小倩不是成了浑之母?”
陈瑕笑道:“是啊,独孤离居然还想娶他祖母,怪不得成了浑之蛋呢!”
现在想起,陈瑕还不禁哈哈大笑,“我叫浑之父!你们也都报上名来!”
那几人面面相觑,心中均想,这名字可真是怪得很。另外三人也不隐瞒姓名,一个人名叫伯纳,一人叫昆其,一人叫桑榆,彼时西域很多地方的人只有名字没有姓氏,陈瑕也记不得许多。只是这几个人全都身材不高,脚步轻柔,而且行动坐卧,不露痕迹,看起来皆为是轻功的好手,像这样的人,最适合偷袭暗杀,他们又都身穿隐身衣,就更难以察觉,陈瑕试探着问道:“莫非你们全都是龟兹人?”
那几人微微一愣,谁也不先说话,欧鹏的神色不尴不尬,“非也,我等皆是江湖中人,什么龟兹的刺客,从未听说!”
陈瑕也不曾说出“刺客”二字,可欧鹏却不打自招,陈瑕忙又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玉苍龙毕竟年长,江湖经验丰富,担心欧鹏说多错多,便大喝道:“跟他啰嗦什么,救人要紧!”
一声呼喝,伯纳却率先发难,手中一把青铜剑,挽了一朵剑花,在陈瑕面前虚晃一下,跟着一招“燕子归巢”刺向陈瑕的足跟。
1059、燕子归巢
这一招“燕子归巢”本来应该平刺,但是一来顾及那少女的安危,二来,陈瑕太过敏捷,步伐奇特,因而屡次脱险,如今又怀里又抱着一人,定然行动不便。伯纳便想先攻他下盘,就算他把少女交还,轻功也施展不开。
他这一剑,疾如流行,之前又呼喝了一声,虽然并不光彩,但也不算偷袭,不至于堕了龟兹武士的名声。
陈瑕眼看地面寒光一闪,向旁斜跨半步,右足抬起,伯纳的剑尖就差三寸刺中脚踝,可是他的力道到了这里便消了,无论如何再也不能前进半点,二人的动作快到了极致,其他几人全都未曾反应过来。却听陈瑕“哎呦”一声,退了半步,跟着箭一般地又去而复返,两根手指对着伯纳曲池穴点去。
此时伯纳剑招已出,手臂前伸,如何还能再倒砍一剑去化解陈瑕的指力?
陈瑕这一指,恰到好处,正是攻敌所必救,却又偏偏救援不了。正是“金乌拂穴手”的绝妙招数。
伯纳大惊,单手只好死死攥住长剑,拼了被他点中一下,也不能叫他把宝剑夺去。嗤的一声,伯纳的袖管尽碎,被陈瑕一指点了个窟窿,曲池穴位于手肘外侧向下一点,最难防御的便是此处,陈瑕点中他的穴道,伯纳但觉半身发麻无法动弹,手中的长剑再也拿捏不住,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伯纳惊道:“什么妖法!我动不了啦!”
陈瑕微微一愣,“武林中人,点穴的手段你不知道吗?”
“这……从未听说!”伯纳性格莽撞,说话直来直去,并不藏私。玉苍龙道:“点穴我等当然知道,再上!”
昆其和桑榆齐齐攻上,这两人手中各拿着一把长兵器,说刀非刀,说轮非轮,前端有个缺口,中间为空,样子像极了天上的圆月,也不知道是什么兵器。不过陈瑕一见此物,再想到那些惨死的汉兵,猜想那些人多半就是被这种兵器环首所杀。顿时心中恼怒,大喝道:“就是你们胡乱杀人的!”
“是便怎样?看刀!”说罢一刀劈头铲下,陈瑕这才知道对方的兵器原来是刀的一种,对付这种长兵器。金乌拂穴手再使起来多少捉襟见肘,而且昆其力气不小,那把刀带着破空之声,不容小觑。
陈瑕只得扬身闪躲,他虽然躲开,但是那少女却在怀里,如此一来,少女的脊背朝上,正好在对方刀口之下。
欧鹏在旁惊呼道:“当心小妹!”
可是昆其的长刀已出,再要收手已然不及,陈瑕一按少女的背心将她贴近少许,那把刀擦着陈瑕的手背滑了过去,顿时鲜血一片。刀锋不止仍旧往少女的后脑而来。
那少女也算是应变奇速,赶紧搂住陈瑕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脑袋虽然保住,可身后一缕秀发却被长刀斩断,当真险之又险。
不等陈瑕起身,桑榆在下盘又是一刀横扫而来,陈瑕一手撑地,身子居然在两把刀之间凌空急旋,少女就觉得如同飞了一般,平着转了也不知道多少圈,这才噗通一声,双双倒地。而这个时候,两把刀全都刺空。陈瑕以背着地,闷哼一声,摔得不轻,那少女骑在他身上,反而安然无事。
陈瑕还问道:“你不要紧吧?”
少女含嗔带怨,低声道:“要你管!”
二人几乎是贴在一起耳鬓厮磨,彼此说话的声音都不是很大,如果不是危机四伏,任谁都以为这是一对相拥在一起厮混的男女。少女没来由的春心荡漾,一时竟想不起要去咬陈瑕一口。只把臊得通红的面颊,轻轻靠在陈瑕的脸上,陈瑕厮杀了半天,浑身都是热量,烫的少女心里酥酥痒痒,不禁在想:他的武功真高,力气又大,脸好暖,心也不错……
陈瑕可没工夫体验少女的体温,眼看对方两把刀又到了,手中凝聚一道真力,用力在地上一拍,不退反进,眼看桑榆的一刀直袭面门而来,陈瑕把头一偏,探手抓住他的长刀刀杆,“还不给我过来!”
内力一吐,那把大刀立即剧颤,好似有一股电流顺着刀杆直袭手心。桑榆不由自主地向后夺。
玉苍龙毕竟临敌经验丰富,见状喊道:“当心!”
可惜二人的动作非常之快,话虽出口,陈瑕已经顺着刀杆向前逼近。
桑榆见状双手一擎,他力气不小,竟把陈瑕挑起,想把陈瑕甩出去。
陈瑕借势顺着刀杆滑下,眨眼就到了他的面前,“金乌拂穴手”在他腕子上一削,“撒手!”
他以指为剑,虚实并用,应变奇速,桑榆以为他要夺刀,却不曾想他是要点他的穴道,此乃金乌拂穴手里“以毒攻毒、解招还招”的绝妙手法,而且陈瑕的武功高出桑榆实在太多,虽然夺刀乃是虚招,但他却能瞬间把招数用实,这一指向他手腕削去,如雷似电,那桑榆乃是龟兹近卫里的一把好手,只是受命于王庭,执行的都是偷窃、暗杀那些机密任务,对手的武功往往都不及他,还是头一次碰到陈瑕这样的高手,也是他临敌经验有所欠缺,一时分不出陈瑕夺刀是虚还是实招,等明白过来玉苍龙那“当心”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手腕已经中招。
就觉得手腕好似被针扎了一下,又麻又痛,桑榆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把大刀撒手扔掉,喊道:“他手上有毒!”
玉苍龙大惊,几步抢了过来,抓起桑榆的手腕一看,只见上面一片暗红,的确有中毒之征。
陈瑕看了看自己流血的手,惊道:“这下又要死人了,糟糕!”
昆其这时又已经提刀追上,从背后一刀直刺陈瑕,陈瑕飞身跃起,双脚踏着刀杆,好似没有重量相似,片刻间到了昆其的头顶,再不敢用掌,双脚踏住他的肩头,使了个千斤坠的手段,陈瑕和那少女两个人的重量全压在昆其的肩上,他如何支撑得了?当即双膝跪地。陈瑕趁此机会,点了他的大椎穴。
抱着少女从他肩上跳下,此时欧鹏和玉苍龙也已经抽刀在手,玉苍龙用刀尖指着陈瑕的鼻子,“说了明刀明枪打一场,怎么又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叫我弟子中毒?你快把解药交出来!”
1060、肌肤之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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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1、贴身小衣
陈瑕到了帐外,那玉苍龙和欧鹏立即围上,“姓浑的,我妹妹如何了?”
陈瑕淡淡一笑,“没事,就是有点冷!”
“你快把她放出来,否则休怪老夫刀下无情!”玉苍龙喝道。
陈瑕皱了下眉头,也懒得和他多说,跨步直奔箭楼而来,一边走,一边说道:“是她自己不出来,怎么反而要对付我?”
欧鹏冲着里面喊道:“妹妹,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出来,他是不是欺负了你?”
少女在里面听得真真切切,但是那些人既是她师兄弟,又是她的属下,无论如何不肯说明情由。因此只是轻“嗯”了一声说道:“不许进来。”就闭口不语。
欧鹏更加确信陈瑕对小妹不利,吆喝一声,快步追上,举刀便砍,玉苍龙在身后喝道:“回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欧鹏又岂能不知自己根本不可能打得过陈瑕,但是那少女与他青梅竹马,名为兄妹,实则并非同父同母,乃是私下里如此称呼。只因那少女身份特殊,欧鹏虽然把她时刻挂在心上,但他这人性格软弱,自己觉得高攀不起,明明两情相悦,却从未对少女提过什么男婚女嫁之事,如今少女被陈瑕抱去大帐里,陈瑕却一个人出来了,欧鹏多少有些心急,再加上陈瑕方才与那少女又有许多暧昧之举,他看在眼里虽然当时不便发作,可此时,陈瑕身前空空如也,少女不在他怀抱里,欧鹏也就无所顾忌,不顾性命也要和陈瑕斗上一斗。
陈瑕哪里和他争强?不等对方的刀砍到,早就飞身上了箭楼,欧鹏的刀剁在箭楼的木桩上,进去三寸多深。陈瑕在楼顶向下一看,哈哈大笑,“你的刀法实在太差,你妹妹根本没事,你却追着我不放,跟你妹妹一样都那么喜欢缠人!”
欧鹏大怒,手中弯刀连挥,把箭楼砍得木屑纷飞,喝道:“淫贼,分明是你用强,反说我妹妹的不是!你给我下来,我和你一决高下!”
“我可不是淫贼,如果我是的话,你妹妹就是女淫贼了,哈哈!”陈瑕也不理他,把箭楼上的那件小衣捡起,此时他光着膀子,那小衣也无处可放,顺手就掖进腰带里,欧鹏定睛一看,见他手里拿的是件女人之物,怒道:“还说你不是淫贼,居然拿那种东西!我非杀了你不可!”
欧鹏说罢,便往箭楼顶上爬去,他也是龟兹近卫里的好手,轻功着实了得,不过两个起落,就到了顶了。可惜他的轻功和陈瑕相比,还稍逊一筹。他这边刚探出头来,陈瑕已经一跃而起,单足在他头顶轻轻一点,又上窜一丈有余,欧鹏脚还没挨到楼顶,却被陈瑕这一脚给踩了下来,陈瑕哈哈大笑,一个鹞子翻身,直接翻落下楼。欧鹏也支撑不住,与陈瑕一起同时坠落。
陈瑕比欧鹏多跳高了一丈,再加上箭楼的高度,他等于是在四丈高的位置跳下,可陈瑕却后发先至,在欧鹏落地之前,双脚稳稳扎到地上。
玉苍龙惊呼一声,“当心他偷袭你的脚下!”
半空中欧鹏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陈瑕居然到了下面了,如果陈瑕此时出手的话,欧鹏身在半空,避无可避,自然凶多吉少。下意识的一扭身子,手中的刀向身下一削,此时他是拼了后背着地摔成重伤,也不能叫陈瑕出手,否则必死无疑。
陈瑕眼看寒光扑面,不敢怠慢,斜跨一步,身形微晃,拔地而起,眨眼的工夫,又到了欧鹏的上方。欧鹏一刀劈空,暗叫道:“我命休矣!”
哪知陈瑕单臂抓住箭楼的一条栏杆,另一只手却抓住了他的脚踝,欧鹏此时脑门距离地面也不过两寸,稍慢一点,脖子都要卡在腔子里了。
陈瑕笑道:“你师父都提醒你,我会偷袭你的脚下,怎么那么不小心?”
那箭楼被欧鹏砍了数刀,此时再也禁不住两人的力量,陈瑕使的又是千斤坠的手段,说话间那箭楼就向这方倾倒。陈瑕“哎呦”一声,赶紧跳下,欧鹏则是以脸触地,摔了个头破血流。
陈瑕怕他被砸死,双手向上一托,将那箭楼牢牢托住。玉苍龙见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好大的力气。”
欧鹏摔了一跤,明明已经落败,可他却恼羞成怒。眼看陈瑕双手托举箭楼,无力防守。欧鹏也不起身,大刀贴着地面对着陈瑕的脚踝横扫过去。
陈瑕大惊,没想到这小子恩将仇报,赶紧把单脚一抬,毕竟他托着近千斤的箭楼,双腿站立都有些吃力,要想躲过这一刀,谈何容易?稍慢了些,脚筋竟被欧鹏一刀挑了。
陈瑕惨叫一声,单膝跪地。欧鹏顺势起身,还要再补一刀,玉苍龙赶紧喝止:“慢着!你不顾师兄弟的性命了吗?”
那桑榆中了陈瑕的血毒,便只有他才能解,如果陈瑕死了,等于是桑榆也要死,而且昆其、伯纳,都被陈瑕点了穴道,玉苍龙试着解穴,但他的内力不及陈瑕深厚,一时解不开,所以陈瑕绝不能死。
但是这个时候欧鹏却已经杀红了眼,“桑榆死了,我给他偿命,这小子羞辱小妹,绝不能留!”
说罢举刀又要砍,这时大帐内一声娇叱,“住手!不关他的事。”
欧鹏微微一怔,恰在此时,陈瑕大吼一声,使出平生之力,双掌内力齐发,把那箭楼震得跳起,陈瑕顺势向旁一滚,已经逃脱出来,欧鹏还在箭楼底下,见状也赶紧向后撤开。
陈瑕起身骂道:“你这个猪狗,我好心救你,你却想要害我……我就算一条腿断了,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来啊!”
欧鹏见他单脚站立,一脚高举,姿势十分奇特,可他却不摇不晃,毫无破绽,他一时反而不敢上前。
这时,那少女出了帐篷,忙劝阻道:“都是一场误会,哥哥,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你又何必那么心急……”
欧鹏见她穿着陈瑕的衣服,而陈瑕此刻却赤着上身,再看他腰间的那件小衣,似乎明白了什么,顿时气得七窍生烟,“那件小衣是你给他的?”
1062、故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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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3、复原能力
少女跟随玉苍龙离开帐篷,问道:“师父……这个怪人真的叫浑之父吗?”
玉苍龙摇了摇头,低声道:“近来没听过有此一号,多半是个假名字,不过此人绝不简单,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看起来傻乎乎的,但又像深藏不露,实在叫人难以捉摸……”
欧鹏说道:“有什么难以捉摸,依我看,他垂涎小妹的美色是真,这样的淫贼人人得而诛之……”
玉苍龙沉吟了一下,忽然惊呼道:“不好……”
“怎么了?”少女问道。
玉苍龙好似想起了什么,正色道:“我方才只说行凶者是大漠第六鬼陈瑕,却不曾想到,这个小子有可能就是陈瑕!你们想想看,他年岁与传说中的陈瑕相仿,而且武功又如此之高……除了陈瑕还能是谁?”
欧鹏登时惊得面如土色,“果然还是师父见多识广……那如果是他……我们还是快点逃吧。连隐身衣对他也没用啊。”
少女却说道:“可他又没有加害我们?”
“谁能保证他没有什么阴谋诡计?”欧鹏道:“我们还是快点离开此地,回去再商量对策。”
玉苍龙骂道:“我看你才是真的岂有此理!几个兄弟生死未卜,岂能弃之不顾?我们一起从龟兹到此地,自然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就算他真的是陈瑕又怎么能不战而退?传扬出去,不是说我们龟兹武士如同贪生怕死的鼠辈一般?”
“死都要死了,还管什么名声?”欧鹏低声说道。
少女却道:“可万一他不是陈瑕,我们却走了,错怪好人不说,还叫其他人寒心,我身为龟兹公主,理应身先士卒,绝不能在这个时候不顾道义。”
欧鹏听少女这么一说,咬了咬牙,“既然你都这么说,那死就死吧,我也不走了。”
玉苍龙点了点头,“这还有点英雄好汉的样子,我看此人不似个心思机敏之人,未必就是陈瑕。”
西域各国把陈瑕传得神乎其神,是以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江湖豪杰,听到“陈瑕”两个字全都谈虎色变。几个人心中忐忑,也不知道今夜在此地遇上这个“魔头”是福是祸。
等了一个多时辰,陈瑕才一瘸一拐地从帐子里出来,三个人站在帐前,全都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欧鹏一改方才傲慢之态,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还是那少女胆子比较大,“桑榆……怎样了?”
陈瑕冲她微微一笑,“他是死不了了,不过我能给他解毒,却治不了自己的脚……我刚才借着灯光一看,脚筋都被挑断了,好不疼痛。”
少女忙低头望去,果然陈瑕的裤脚都被鲜血濡湿,忙要蹲下看个清楚,陈瑕后撤半步,赶紧拦住,“别动,不然你沾上的毒血,我还要给你解毒。”
少女听他还想着自己,顿觉羞愧,“真对不住……”
欧鹏忙道:“方才是危急关头……在下错手伤了少侠,实在罪该万死……”
陈瑕白了他一眼,“说那些话没什么用,还是快点把那个家伙带走吧,他昏了过去,不过毒都逼出来了,我看还要休养些日子才能再出来害人。”
“我们绝无害人之心!”玉苍龙解释道。
陈瑕叹了一口气,“世人多狡诈,我天性鲁钝,也分不清谁好谁坏,我只希望今天不会救错人。”说着手指连弹,嗤嗤打出两颗石子,将伯纳和昆其的穴道全都解了。“你们走吧。”
“那你的脚……”少女关切地问道。
陈瑕笑道:“我的脚不妨事,当初我被一群狼咬得皮开肉绽,不过睡上一觉,就一点事没有了。当初胸口还中了一剑,最后还是不治自愈,活了过来,我自己都奇怪呢。”
欧鹏心道:“这个家伙口无遮拦,就会吹牛。”他哪里知道,陈瑕不死之身,复原能力超乎寻常,别说只是脚筋断了,就是心脏中剑也未必便死。
玉苍龙把桑榆背出帐外,见他手上的红色印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周身冰冷,如同死人一般,可心脏却跳得异常有力,料想毒素尽去,那“浑之父”所言非虚。
伯纳和昆其双双拜谢了陈瑕,一行人便一起告辞。
少女却道:“你们先走……我要留下来和少侠说几句话……”
欧鹏忙问道:“小妹……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少女轻哼了一声,“不要你管,你们先走吧,我知道你们去哪里,随后就去找你们。”
玉苍龙犹豫了一下,“那我们在老地方等你……”
“师父……小妹一个人和那个魔头……”欧鹏还要再阻拦,玉苍龙却把脸一沉:“休得胡言,还嫌丢人不够吗?”
欧鹏转念一想:如果此人真的是杀人如麻的魔头陈瑕,我们几个又焉有命在?师父说的对,他既然放我们走,理应速速离去,免得他反悔。明显那小子垂涎小妹的美色,所以小妹留下来以美人计拖延一下,好叫我等逃出生天,有何不可?只可惜小妹羊入虎口,恐怕贞洁难保。
这其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陈瑕哪有这等心机,那少女留下来也不是为了给他们拖延时间的。
一行人离开军营,向西方走了,陈瑕也不知道“老地方”指的是哪里。看着那少女低头站在面前,不禁觉得奇怪,“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还请明言。”
少女回头看了一眼,见师父等人全都走远了,这才说道:“我问你……你刚才是不是什么都看到了?”
陈瑕微微一愣,“看到什么?”
少女道:“看到人家的……身子……”
陈瑕只觉得汗毛倒竖,当初看了墨喜儿一眼,她便要以身相许,结果不知道费了多少周折,才终于推掉了婚约,如果再沾花惹草,这辈子休想再见慕容倩的面,尽管少女和小倩长得有几分相像,陈瑕也不敢再有什么非分之想,赶紧说道:“绝对没有……我一直闭着眼睛的。我不骗你,就算睁着眼睛也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没想到少女甜甜一笑,“这么说……你不是淫贼……”
1064、定情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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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5、左右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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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6、心有所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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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7、毕生夙愿
她的话如此决绝,明知阿布提已经不能人道,却终于还是决定选择一生孤苦,美人的芳心因陈瑕而动,可最终那颗心却为陈瑕而死,再也不可能为他人有一丝波澜。
阿曼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与凄冷,陈瑜看在眼里,忽然觉得一阵难过,莫非他刻意拆散陈瑕和阿曼,竟是错的?
陈瑜暗想:不可能是错的,如果陈瑕得到了阿曼,那我不是一生孤独?凭什么叫陈瑕左拥右抱,我却要为他人做嫁衣?陈瑕天生鲁钝,不解风情,阿曼就算与他一起,又哪里能和我在一起幸福快乐?只要阿曼和我在一起,我一定把世界上最好的全都给她,甚至我的命都可以给她!
陈瑜虽然这样想,但是任他聪明绝顶,却又哪里知道阿曼真心想要的是什么?此刻即便给阿曼整个天下,想来也不及有一个所爱之人双宿双飞来的快活。
陈瑕见阿曼神情凄楚,顿时就觉得心如刀绞一般。他以为自己真心喜欢的只有小倩一人而已,却没曾想当阿曼伤心难过的时候,他同样也会觉得不忍。原来一个人是可以同时喜欢很多人的,只是不可能所有的人都会终成眷属,不可能叫所有人都满意。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阿曼,只是她最终还是选择阿布提,却叫两个兄弟全都出乎意料。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你不能……”
阿曼淡淡说道:“有什么能与不能?我自幼指腹为婚,生是精绝的人,死是精绝的鬼。阿布提是鄯善王,我也注定是他的王后。你们的心意……哎,算了,还提这些做什么,陈瑕要和谁怎么样跟我再也没有关系了。陈大哥,就麻烦你带我去鄯善吧……”
陈瑜正色道:“不可,你去鄯善未必做得成王后,要知道淳于炎四处在找你,我们才从于阗出来,说不定追兵很快就到,只有到了西域都护府,借助汉人的力量才能保你的周全!”
“什么周全不周全,我……我已经不在乎了。”她幽怨地望了陈瑕一眼,再也说不下去了。
陈瑕忙道:“哥哥说的对啊,你的生死不但关乎精绝,还关乎天下苍生。现在修建齐天丹穴阵的四件法宝,巫仙已得其三,如果巫仙找到你,她就一定会叫地脉改道,到那时生灵涂炭,注定是一场浩劫,所以宁可我死,也觉不会叫你冒险!”
阿曼叹息着说道:“我为天下苍生,奔波劳碌,可天下苍生又为我做过什么呢?我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带出来的十几个精绝的武士连同桃裘儿也全都死了,如今孤身一人,精绝我都拯救不了,就更不要说天下苍生了。”
陈瑕抓住阿曼的手道:“你不是孤身一人,我保护你,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陈瑜见状抓住阿曼的另一只手,“还有我,为了你,我愿意上刀山下火海,我们兄弟联手,注定保护你的周全,就算是巫仙、剑神,我也不惧!”
陈瑜和陈瑕,一个精明、一个鲁钝,一个阴险,一个善良,虽然样貌相同,但其实阿曼与他们接触得久了,可以分得清楚,可此时二人的脸上全都是笃定与期盼的神色,仿佛那一瞬间,两兄弟合二为一,全都在为她一个人牵肠挂肚。
看着他们同样焦急、同样不忍以及同样爱怜的神色,阿曼心头一软,险些又要落下泪来。一想到自己终究是已经许配他人的,而陈瑕也已经成了金刀驸马,二人注定有缘无分,更何况她心意已决,再也不会更改,不管对陈瑕有多么不舍,她都明白两人总有分别的一天。她缓缓地把手从陈瑕的掌心里抽离出来,双手却抓住陈瑜的手,问道:“陈大哥,我不去鄯善可以,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陈瑜大喜过望,“只要阿曼姑娘说出口,不管什么事,我都应承下来。”
陈瑕看着阿曼和哥哥的手握在一处,神色黯然。心中暗想:哥哥终于达成所愿,赢得阿曼的芳心。而我自幼就发誓要娶阿曼为妻,可哪曾想到,曾经自己做了那么多年的美梦,最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化为泡影。而当初自己曾经最喜欢的人,在时过境迁之后,竟然还会喜欢上别人,这又是为什么?
只因陈瑕如今的心中已经被慕容倩占据,尽管阿曼伤心,他同样会觉得难过,但当初那个最爱的人已经不再是阿曼了。时光是如此奇妙,它总会不遗余力地去抹杀年少时的梦想,原来心中所愿,未必都需要一一达成,也无法全都达成。总有一些新的人、新的梦代替那些无法完成的夙愿。
或许阿曼跟哥哥在一起也是一个完美的结局,至少哥哥待她真心,不像阿布提,只是利用阿曼而已。陈瑕的心里此时百感交集,苦乐参半,想替哥哥高兴,想给阿曼祝福,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也说不出口,明明他想这么说,这么做,却又无端端地觉得满腹惆怅,千言万语也只化作扼腕一叹。
陈瑜从来都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今天他却显得兴奋,抓着阿曼的手,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哪怕你叫我死,我都心甘情愿……”
他这样说着,眼中居然泛起点点泪光,与阿曼重逢,他虽然想过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却不曾想这一天来的太快。阿曼会主动握住他的手,她从前对他一向都是冷冰冰的。
望着陈瑜的眼睛,阿曼却一丝笑意也没有,究竟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不是个蠢人,完全能感觉得到,两个兄弟都对她有情有义,可陈瑜长得再像陈瑕,也毕竟不是陈瑕,她心知肚明,她也知道陈瑜心术不正,可她还是抓住了陈瑜的手,而放弃了陈瑕,是报复?是懊恼?还是故意做给陈瑕看,要他生气、嫉妒,阿曼找不到答案。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向陈瑕,可陈瑕这个时候,却已经落寞地低头离去。在那一瞬间阿曼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应该是什么了。
1068、情关难过
他到底是不是在乎我的……我又为什么这样气他?他真的再不理我,我又怎么办?
阿曼不禁这样想着,忽然又觉得悲从心起,忍不住泪如雨下,陈瑜赶紧用手替她擦拭,可阿曼却微微向后一闪,“不……”
“怎么了?”陈瑜问道。
阿曼放开陈瑜的手,说道:“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却还没有说什么事。”
“我已经答应了,不管什么事!”陈瑜斩钉截铁地说道。
阿曼轻轻擦去眼泪,这才说道:“我要你治好摩勒。”
陈瑜微微一怔,“我已经治好了啊。”
阿曼摇了摇头,“你没有,你瞒得了你弟弟,瞒不了我。你说过,摩勒修炼毒功,他五成的功力压制不住体内之毒,就一定会受毒素反噬,所以过不了几天,他还是要死的。”
“那是自然!”陈瑜点头说道:“但是我无能为力啊,我昨晚给你和他分别治好了伤,功力暂时耗尽。再说,他的死活与你我有什么关系?”
阿曼道:“和我们都没有关系,但是瑕哥哥不想他死。”
陈瑜冷哼一声,“又是为了他!我真傻,还以为你……”
阿曼正色道:“陈瑕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却明白。我虽然涉世不深,却能猜到你刚才那么诋毁陈瑕是什么原因。只是小女子命薄,既然我已经是鄯善的王后,就不会轻易更改,这是做女人的本分。到时候如果鄯善还要讨伐精绝,那是他们背信弃义,我们以正义之师拼死一战,国破家亡,也就是了。承蒙陈大哥错爱,我心意已决,断不更改,你也不要误会……”
“哼!”陈瑜冷哼一身,背过身去,“你明白我的心思,我也明白你的心思!你若不相信我刚才所说,也就不会那么伤心难过,你喜欢我弟弟,所以拿我做挡箭牌,想要气他,看他的反应。可他呢,理也不理,这就是你真心实意对待的人,你把心给了他,可他是块木头,根本不领情。我把心给了你,可你是一块寒冰,怎么也融不开。我们两人都是聪明人,谁也不用瞒谁,可怜你我一样的同病相怜,任你聪明绝顶,始终难过情关!罢了,什么情,什么爱,我对你再好,也是于事无补。就如同你对他一样,只当把那真心喂了狗了!”
阿曼被说到痛处,心如刀割,料想陈瑜也是如此,自认识他以来,他从未项今天这样,情绪的波动如此明显,即便他在谋划铲除尉迟琳的时候,也不露一丝痕迹,可现在却随着她的言语,忽而欢喜,忽而悲愤,显然他爱她,已经爱到了极点,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真的就如同自己喜爱陈瑕一样,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和陈瑜如此相像,都已经快要被一个“情”字,折磨得几近疯魔了。
阿曼沉吟了半晌才说道:“既然你真心待我,又何必使那么多阴谋诡计?”
“彼此彼此!”陈瑜看了看刚才还被阿曼握住的手,忽然哈哈大笑。
阿曼无言以对,只得说道:“你我所爱全都‘求不得’,的确同病相怜。那你到底救不救摩勒?你要陈瑕君子一诺,难道你就要枉作小人?”
陈瑜犹豫了一下,“答应你的事,我当然会做,只是回天乏术,也怨不得我。”
阿曼道:“未必如此,你和陈瑕是亲生兄弟,他的血可解毒,我早就知道。只因他服了金蚕蛊,才把一身治病救人的血,变成了天下无双的奇毒。但是你并未服用金蚕蛊,所以解药就是你的血液。而你那么聪明,又习得了《悬壶全录》,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陈瑕不够聪明,他是想不到你其实可以救人,那你为什么不救呢?”
陈瑜无话可说,只得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轻易折损?更何况,那个摩勒得罪过我,我当初向他借《悬壶全录》他推三阻四,如今却要用我的血去救他?哪有这样的便宜事?”
“果然就是如此!”阿曼点了点头,“所以你的为人,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喜欢,不管你待我多好,情义多重,我都不喜欢。你就算治好了我的眼睛,我随时也可以还给你……如果你不救摩勒的话,那我也不需要你救!”
陈瑜猛然回身,怒道:“就因为他是陈瑕的一个手下,你就……”
阿曼神色庄严冷峻,自有一股不容侵犯之感,陈瑜话说了一半,便再没了气势,“你就……这般伤我?”
却听阿曼淡淡说道:“你为喜欢的人,甘愿做任何事。可你也说了,其实我和你一样。现在能救人的,只有你,你愿不愿意为一个永远不可能喜欢你的人,去救他?我是要你心甘情愿,只有这样你将来才不会迁怒于陈瑕,一切都是你自愿的,与人无尤。所以我也绝不会求你……你只需要回答我,救还是不救?其他的话,小女子也不想听。”
“不救……”陈瑜狠了狠心怒道。
阿曼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就叫他自生自灭,我去鄯善了,任谁抓去,杀了剐了也就是了。你们兄弟和和气气,叫我死也瞑目就好。”
“我们和和气气……哼,你不还是为了陈瑕?”陈瑜怒道。
阿曼理也不理,起身要走。
陈瑜却抢前一步,把她拦下,“你的眼睛是我治好,耗费了我一半的功力,你要如何谢我?”
阿曼目视前方,那是一个没有目标的所在,只为不看陈瑜的脸,她深鞠了一躬,冷冷说道:“小女子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再图报答!”
陈瑜怒道:“我和陈瑕可不一样,会轻易相信这种鬼话!我不要来世,我只要今生!”
阿曼闭上眼睛,“那你要我把双眼还给你?”
“那你如何回去鄯善?如何救得了精绝?”陈瑜冷笑道,以为阿曼这次定然无计可施。可他太不了解阿曼了,阿曼外柔内刚,心如坚冰,咬着银牙说道:“不过魂归故里罢了!”说完探出两指就朝自己的眼睛戳了下去,陈瑜一把抓住阿曼的手腕,“你宁可如此,也要逼我?”
“我没逼你,我只是不想欠你!”阿曼淡淡说道。
1069、不负真心
要救活摩勒,陈瑜也不过耗费一滴血而已,此事原本极其简单,可是因为陈瑕的缘故,却变得如此复杂,如今阿曼虽说没有逼他,但陈瑜心里明白,如果不救摩勒,只会叫阿曼更加觉得他是一个穷凶极恶之人,现在她还能和自己说话,如果不答应此事,恐怕从今往后她再不会理他。
思前想后,陈瑜还是觉得,一个摩勒无关紧要,阿曼现在不喜欢我,但是我迟早有办法叫她主动向我投怀送抱,又何必急于一时?
想到这里,陈瑜温柔一笑,“既然已经是答应了你的事,我当然没有理由拒绝。你可能以为陈瑜心狠手辣,连骨肉亲情也不顾,但其实你误会我了。”
“我误会你?”阿曼冷笑道:“恐怕没有。”
陈瑜笑道:“不是我不肯施救,而是你不懂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我的血是否可以解毒,我并不知道。但是有一点,那就是一旦摩勒的毒解了,那他修炼了近三十年的毒功,就全都要报废。对一个习武之人来说,废掉武功,简直比死还要难过。我救了他不要紧,他将来复原,非但不会感谢我,还会埋怨我。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做?”
阿曼不懂武功,但是陈瑜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她一时拿不定主意,“那……那说的也是,应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叫他这样死了。”
陈瑜笑道:“如今摩勒还昏迷不醒,不能给自己做出决定,好在他是万毒教的忠实信徒,又奉陈瑕为教主,那你我不妨征求一下陈瑕意见再做决定,如果他肯点头,我便舍了一滴血,去解摩勒的毒。”
阿曼皱了下眉头,“然后等摩勒醒了,就算要埋怨也会埋怨陈瑕,而你又可以置身事外了,对不对?”
陈瑜哈哈大笑,“随你怎么想,反正在你的心里,我始终是个坏人。阿曼,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陈瑜有岂是贪图那些虚名,我是因为答应了你,才救摩勒,如果是陈瑕,就算他跪地求我,我也未必肯救!”
“真可惜,如此高明的医术,还有如此神奇的舍利子之血,却落入一个狠心之人的手上!”阿曼叹道。
陈瑜冷笑了一声,“不错,我是狠心,可天下中毒者、受伤者、得病者数不胜数,我有多少血可以流?又有多少的本领能救治所有的人?我今天破了这个先例,完全是因为我答应了你,问问陈瑕的意见,也不过是希望他不要答应救人。不过你我心知肚明,陈瑕一定是要救摩勒,却不顾哥哥的。就好像他不顾你双目失明是一个道理!”
“不要再提此事了,”阿曼顿时沉下脸,“我们现在就去和瑕哥哥说明此事。”
陈瑜却盘膝坐下,“你去吧,免得到时候你和陈瑕又以为我在使什么阴谋诡计,挑拨离间。”
阿曼听他这么一说,顿觉得歉疚,“但愿我刚才真的是误会了你。”
说完出了帐篷,去找陈瑕。
一出门就见陈瑕站在一座箭楼上,向朝阳的方向极目远眺,金晖映衬着他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头发披散着,随着大漠的风轻轻飘舞,虽然他与陈瑜一模一样,可陈瑕站在那里却有一种陈瑜所不具备的阳刚之气,任何女子看在眼中,也不免会暗自赞叹。
即便是阿曼这样神仙样的美人,也无法免俗。
看了半晌,她才轻声唤道:“瑕哥哥……”
刚刚与陈瑕拌了几句嘴,阿曼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还在生自己的气,所以连叫他也不想高声。
陈瑕转回头来,对着阿曼咧嘴一笑,“咱们什么时候上路啊。”
阿曼心中不悦,本以为陈瑕见到她握着陈瑜的手,多多少少会有些生气,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嫉妒也好,可陈瑕却和没事人一样,在箭楼上看起风景,如今叫他,他依旧是和颜悦色,丝毫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你就那么不在乎我吗……”阿曼本想好好问一问,可陈瑕却忽然从箭楼上跳了下来,没来由地说道:“你的眼睛可真好看……多亏了哥哥,不然就再看不到这么好看的眼睛了。”
原来阿曼面朝朝阳,恰逢今天的东方有一抹彩霞,那双眼睛反射着彩霞的光辉,格外明亮。女人都是喜欢被人称赞美貌,特别是陈瑕这种毫无掩饰,又特别的真诚的赞美,就更加叫人欣喜。看着陈瑕天真又清澈的眼神,阿曼心里的气恼,突然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在那一瞬间,她的心中充满了怜爱,她忽然明白,“陈瑕虽然身材高大,可他的心智其实远不及陈瑜成熟,就好像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他的心清冽如水,天真烂漫,不参杂那些世俗的污浊,也不懂那些阴谋阳谋,他又怎么可能是一个淫贼?说到底,无非是陈瑜为了一己之私,故意陷害于他,可他却一点也不知道,甚至还要去感激他这个哥哥,像陈瑕这样的人,恐怕这辈子也做不成一个坏人了。”
阿曼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你对所有人都无防范之心,这样怎么做得了恶人?我看你连这个愿望,也难以实现了。”
陈瑕嘿嘿一笑,“做恶人一点也不好玩,为什么一定要做恶人?有些愿望也不一定都要实现的……”
“你是长生不死之人,一定可以实现所有的愿望,因为你有的是时间。”
陈瑕却轻叹了一声,“可惜别人……没有我这么多的时间,就好像你……不可能等我一辈子的。”
阿曼忽然心中酸楚,凄然笑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笨蛋,现在看来,有些事情你看得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最后没有人会永远陪在身边。哎,是啊,人生匆匆数十载,现在我还年轻貌美,可用不了多久,就会和他人一样老去,应该找一个好一点的归宿,终此一生,又何必为了他人烦恼?”
陈瑕叹道:“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平平淡淡,庸庸碌碌,就好像一只乌龟……”
阿曼扑哧一笑,“你在骂我吗?”
陈瑕连连摆手,“绝对没有,我的意思是,平平淡淡也不错。”
阿曼却道:“可我偏偏不想那样平淡地委屈自己。我宁愿爱得轰轰烈烈,最后粉身碎骨,也不负真心一回。”
1070、人生苦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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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1、情为何物
“我是真的不太明白……你也知道我很笨啦……”陈瑕满脸通红,明显是在装糊涂。如果对方是小倩,他大可以直截了当地表达:他其实什么都懂了。可此时面对阿曼,他却觉得手足无措,他不希望哥哥嫉妒,他不想辜负小倩,更不忍叫阿曼伤心。
可精绝危在旦夕,阿曼此时已然抱着必死之心,要去真真正正地爱这一场,她的心意坚决,义无反顾,甚至不惜冒天下之大不讳,以公主的千金之躯,不求名,不求份,只求与所爱之人爱过一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又岂能轻易妥协?
见陈瑕还是如此犹豫,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懊恼,他不肯答应,她就偏要他答应。
“笨蛋,那我就叫你明白明白!”她倔强地踮起脚尖搂住陈瑕脖子,在他唇上用力吻下。
阿曼的唇柔软、炙热,就算是一块冰也会情不自禁地融化,陈瑕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阿曼的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进陈瑕的嘴里,略带着一丝冰凉和苦涩,猛然间陈瑕仿佛看到了小倩泪眼婆娑的模样,他下意识地向后仰头,可阿曼却不许他离开,在他的唇上轻轻咬下。那轻微的痛楚,叫陈瑕同时也能感觉得到,阿曼此时心中的痛楚,他终于不忍抗拒,张开的手,缓缓抚上阿曼柔软的背,似抱非抱,若即若离。
这里的一切都被陈瑜看在眼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大帐的前面,看着二人在朝阳里相拥,仿佛那是世间最美好的画面,只可惜这个画面却不属于他,而是属于他的弟弟。陈瑜叹了一口气,忽然发觉,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生究竟有什么意义。陈瑕有很多个愿望,不管能否实现,但他有自己的目标,至少他得到了阿曼的心。
可陈瑜呢?似乎阿曼是他这么久以来唯一的愿望,除此之外,他竟然毫无目标,什么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他曾经热切地期盼,但是今天他却觉得那些虚无缥缈的所有的一切,都不及与一个心爱的人在一起真实、可靠。
他默默地转回营帐,咬破了自己的小指,将一滴鲜血滴入摩勒的口中,望着摩勒惨白的脸,喃喃自语,“如果是你要我救的人,我怎么会不救?可是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却又是那么的难……”
这个时候,他不是嫉妒陈瑕,而是羡慕,他羡慕陈瑕的一切,包括他的鲁钝,如果自己也可以做到糊涂一点,不要明白那么多道理,可能也会快乐许多。
可陈瑕又真的快乐吗?至少陈瑕自己并不清楚,因为阿曼的吻,有太多的牵强,太多的依恋,也许是她得知精绝注定要亡国的消息,已然心灰意冷,而自己的出现,给了她可以倾诉和依靠的对象,她也愿意相信这段感情注定无果,可她还是选择在有生之年,与陈瑕厮守。但是陈瑕的心中忐忑,阿曼又怎么能了解?如果没有兰天定带来的那个消息,阿曼又当如何?她还会不会像今天这样疯狂?
一吻过后,阿曼望着陈瑕的眼睛说道:“如果见到小倩,那我就走了。你放心……这件事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陈瑕沉默无语,小倩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她的面前,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离开鲜卑部落的时候,小倩刻意提醒过陈瑕,不要去找阿曼。她也知道阿曼从来都是陈瑕梦中的伴侣。如果她要问起,自己又当如何回答。
犹豫了半晌,陈瑕才说道:“我答应过小倩,今生绝不负她。否则天诛地灭。阿曼……人是会长大的……我不再是当初在扜泥城和你玩耍的那个顽童了,幼年时说的那些话,就让它过去吧。我会永远保护你,照顾你,哪怕精绝亡了,天下灭了,所有人都死了,我也会在你身边。但是,我不能对不起小倩,希望你能体谅!但愿你找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但绝不是阿布提……其实,我哥哥他对你……”
“你难道不是真心喜欢我?为什么要提你哥哥?你当我是什么人?”阿曼不等陈瑕说完,便把他的话打断了。
陈瑕无言以对,阿曼望着的他清澈的眼睛,她猜想,陈瑕是如此喜欢她,他一定是因为慕容倩的缘故,故意这样说。“你不要骗我,难道在小倩不在的时候,我也代替不了她吗?”
陈瑕幽幽说道:“承蒙错爱……没有人能代替小倩!”陈瑕说完后退一步,给阿曼深施一礼,以表歉意,然后便大步向着帐篷走去。
二人背对着背,陈瑕离阿曼越来越远,阿曼忍不住转回头去,可陈瑕的脚步是那样笃定,显然他不愿意小倩伤心,就只能舍弃对阿曼的情感。
阳光把陈瑕的影子拖得很长,人生在一舍一得之间,总是在向前溜走,陈瑕不可能拥有全部。如果当初在渔阳郡的时候,阿曼就表露初衷,那还会不会有后来发生的故事?可最终小倩成了那个在陈瑕心中无可替代之人。即便阿曼美若天仙,也只能慨叹与陈瑕之间情深缘浅。
陈瑕又何尝不是如此,舍弃阿曼,对他来说,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就如同当初他对不起喜儿一样,他明白自己又伤了一个女子的心,怪只怪他对每个人都那么好,却不知道今生最爱之人只能有一个。当初大漠五鬼什么都教给了他,唯独没有教给他如何与女人相处。也许大漠五鬼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否则江浪、叶长风、戚沧海之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误解。
当陈瑕阅历渐渐多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渐渐明白了“情是何物”的时候,可那些女子却又已经陷入太深。每一个人似乎都不开心,包括小倩也是一样,究竟“情是何物”陈瑕又不明白了,明明爱着一个人却伤她最深,这便是“情”吗?
为此陈瑕深深愧疚,他到了大帐的门前,回头望去。可偏偏这个时候,阿曼又已经转过脸去望向朝阳。二人的心中均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表达。阿曼的秀发随风飘散,宛若一尊巫仙的神像,伫立在朝阳之中。却见她的素手缓缓拉起面纱,遮住了她的绝世容颜……
1072、自相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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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3、大漠孤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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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4、边塞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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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5、人心已散
漱清犹豫了一下,说道:“齐衡,我等是为了报仇而来,又不是为了什么功名利禄!为何要看郭大人的脸色?”
齐衡微微一愣,“话不能这么说,那贼人武艺高强,神出鬼没,我等寻找不到也是枉然!如果能借助官府之力,不是事半功倍?庄主,不必犹豫,立下这场大功,郭大人定然对我们另眼相看,绝不会再以为我们只是些江湖草莽。庄主打吧!”
原来漱清等人离开伊吾卢,一直在寻找陈瑕和陈瑜兄弟的下落。只是他们都是汉人,要过于阗到匈奴,并不容易,所以一直以来就在西域东部乱转,又哪里能打听到陈瑕的消息?时间久了,就都觉得懈怠,再不像之前那般劲头十足。
直到半月之前,来到楼兰附近,听闻大汉将西域都护府迁到楼兰古城,众人便提议,到楼兰去打听一下。漱清名为头领,可实际上,那些草莽之流你一言我一语,众说纷纭,漱清也拿不准主意,一行人就来找班超帮忙。
班超初到楼兰古城,公务繁忙,无暇管这些江湖琐事。因此就叫郭恂以及戊己校尉任尚代为接见。
漱清等人把西斋观发生的事情对二人讲了一遍,任尚便笑道:“按理说这件事发生在我大汉境内,我们同为汉人,应该帮你们这个忙。只是此事发生在玉门,理应归玉门管辖,如果一定要我们西域都护府出面,应该有玉门都尉的公文,我等皆为西域军机要臣,日理万机,又怎么能为抓一两个毛贼就兴师动众呢?你等都是大汉子民,最好安分守己,不该你们管的事最好少管,如果本官得知凶手的下落自当全力缉拿,你们先回去吧。”
一番话不软不硬,显然不把漱清等人放在眼中。那漱清也不屑与这种满嘴官腔的人打交道,便对众人说:看来这任尚不同班超,对待我等百姓,有些苛刻,还是不必求他们,我们找到陈瑜,能报了大仇就最好不过,如果报不了仇,知道他的下落再来告知任大人也就是了。
但是齐衡等人却不这么看,阮翔劝说道:“这些官府中人,不给他们些好处又怎么肯办事?莫不如送些厚礼,看看任大人怎么说。”
漱清颇为正直,斥责道:“我有求于人不假,但是绝不能滋长这种风气。在敦煌我也曾求过官府办事,可没谁像他这般傲慢无礼。不必多言,我们走也就是了。”
他带的那些人里良莠不齐,虽然都是各派掌门,算是游侠,可总体说来,游侠的身份地位再高,也远不及那些登堂入室的将军威风八面。本身这些人就没有什么晋升的机会,齐衡便动了些小心思,私底下与另两派掌门商议:当年班超就曾说过,大丈夫应当学那傅介子和张骞,在西域建功立业,所以他才投笔从戎,果然就受了重用。既然如此,我等为何不效力于西域都护府,将来立下大功,不求什么封侯拜相,但求个一官半职,也好过江湖中漂泊,我门下弟子也觉得光彩。同样是出生入死,刀头舔血,又何必唯漱清马首是瞻?
谁不想封妻荫子?齐衡的一番话,倒是深得人心,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展示本领,所以他们就在楼兰古国附近住了下来,再也不提为漱清报仇之事。
漱清一个人孤掌难鸣,留是自然不愿意留,但是走的话又显得自己背信弃义,明明是他把这些人带出来,他们不走,自己又如何能走,无奈之下,也只好留在这里。这其间,郭恂来看望一次,齐衡便把自己的想法跟郭恂私下里讲了,郭恂笑道:“最近太平的很,班大人心里在盘算着什么,我也不清楚。你们想在军营里谋求个一官半职,那也看你们的本事如何,否则军营的米何其珍贵,总不能养太多的闲人啊。”
言外之意,是要他们先立功,再来找他谈这件事。齐衡暗暗记下,没想到就在前天,有消息说:当初在疏勒行刺疏勒王的刺客又跑到楼兰来了。所以任尚就带着一众士兵先行埋伏在断头谷。齐衡等人便怂恿着漱清也来帮忙。
漱清心想:西域都护府代表的便是大汉,自己去玉门关的时候,还曾帮忙抵御匈奴,既然有刺客来行刺,那我出手也是义不容辞。
恰逢今日下起大雪,那些“刺客”留下了不少脚印,一进断头谷就被人发现。于是漱清等人率先发难,先与那些刺客厮杀了一番。漱清剑术高超,又人多势众,把那些刺客杀了个一干二净,便只留下了一个白衣汉子,那汉子不是漱清的对手,在加上好虎不敌群狼,早已处于下风,好在他轻功不弱,所以才以逃脱。
此时他身边的那些手下已经死绝,那汉子如同疯魔一般,也不管山顶上乱石飞泄,就只想冲上去,把任尚的头割下来再说。可是越往上走,石头也就越密集,到了后来,山势陡峭,已不是可以轻易攀上的了。他几次冲锋都被砸了下来,要不是反应机敏,这个时候,恐怕已经被砸死了。
陈瑕见他的状况越来越危急,便来不及与漱清交手,说了句,“你们不打,我可走了!”
齐衡见漱清不肯出手,抢前一步,把陈瑕拦住,“小子!想走先问问爷爷!”
他见陈瑕年纪不大,纵然轻功很高,却没显出什么别的本事,只以为他一心要走,因此有些轻敌之心。若是换做以往,他是从不做出头鸟的。
陈瑕皱了下眉头,“你又是哪一个?”
“神斧门齐衡!”齐衡大喝一声,率先发难。陈瑕不屑与他动手,把脚插进雪地,卷起一堆雪花,一股寒冰之气平地而起,齐衡只觉得劲风扑面,呼吸不畅,顿时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没料到,这少年有这么强的内力。
眼前雪花乱舞,竟遮挡住他的视线什么也看不清楚,他怕陈瑕趁机偷袭,索性把一把大斧子舞得上下翻飞,交叉乱砍,等雪花落尽,陈瑕已经退开十几丈之外,倒退着向山上跑去,一边跑,一边笑道:“什么狗屁神斧门,你这两下斧子,去砍柴差不多,想砍人的话,还差得远呢!
1076、权宜之计
陈瑕的动作实在太快,这一下连漱清也不禁大吃一惊,指着陈瑕问道:“你们想想看,这少年,年纪轻轻怎么会有如此修为?这世上,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齐衡这才恍然大悟,“莫非是他?”
彭泽门的杜威说道:“不错!这个背影再熟悉不过,他便是陈瑜!”
当初他们与陈瑜交手时,陈瑜带着银面具,所以这些人只见过陈瑜的武功,却没人见过他的样貌,陈瑕今天穿着汉兵的衣服,又使出如此高明的轻功,众人这才猜想起他的来历。只是陈瑕方才那一脚,踢出来的内力极寒,与陈瑜的又大不相同。
陈瑜听到他们这么一说,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们真是有眼无珠,陈瑜在此,那是我弟弟陈瑕!你们这些废物不是一直要找我们兄弟算账吗?如今我们兄弟都在这里,有本事的尽管放马过来!”陈瑜说罢,已经把胜邪宝剑出鞘。
摩勒此时也跳下马来,手中提着一口月牙弯刀,在他二人周围却早已经横七竖八地倒下了不下三十几人。
就在陈瑕和漱清等人对话的当口,许多汉兵全来围攻陈瑜和摩勒。
摩勒是万毒教的十六大掌旗使之一,虽然毒功已废,但是随身携带的毒物可有的是。特别是一种叫做雪蛛的毒虫,即便在最严寒的昆仑之巅也能生存捕猎,也不等那些汉兵靠近,摩勒便早把雪蛛放了出去。那些毒虫见到雪就钻入地底,只等有猎物经过便去咬他们的脚背,汉兵不知摩勒有这个手段,未曾进到三丈之内,便纷纷中毒倒地。其余人见到也就再不敢靠近。
众人见到白马白袍,果然便是陈瑜,方才那齐衡还在跟陈瑕耀武扬威,此时却忽然蔫了,赔笑道:“原来真的是陈少侠,久违,久违!”
杜威见他如此,骂道:“简直是个无耻之徒!陈瑜又能怎样,难道漱玉道长的仇就不报了吗?”
齐衡冷哼了一声,“我知道你们彭泽门的本事大,不如贤弟先去会一会他如何?”
杜威骂道:“你这鼠辈,自己不敢上前,却要我等去送死吗?要去大家一起!看谁的运气不好。”
陈瑜哈哈大笑,“漱清庄主,你请的这些人实在是不怎么样?实不相瞒,我这次前来乃是投奔班超班大人的,我父亲陈睦与班大人和郭大人皆为八拜之交,并非什么刺客的同党,至于漱玉道长的死,绝非我和陈瑕所为!庄主你们可不要错杀了好人啊!”
“不是你?”杜威说道:“那夜我等交手,我亲眼见到你拿着把落日神剑,不是你又是何人?你把落日神剑交出来,否则的话……”
“否则怎样?”陈瑜心中暗道:这些人真的是讲不清道理,人不是我杀的,我又何必跟他们解释那么多?倒显得我怕了他们一样。
想到这里,陈瑜把脸一沉,“你叫杜威是吧,有种你们就过来,我如果要杀人,第一个就先杀你!”
杜威一愣,这才觉得害怕,“为何先杀我?”
陈瑜冷笑道:“我陈瑜生平最恨被人冤枉,谁冤枉我,我便要杀谁。我没有落日神剑,你冤枉我,我岂能饶你?现在是白天,我落日神剑在手,又何惧于你?所以如果要动手,第一个要死的也自然是你。你们来夺可以,落日神剑一出,倒要看看你们几条命够活!”
摩勒心中一动:眼看就要到西域都护府,不宜节外生枝,否则树敌过多,陈瑕真的见到班超,却伤了这些汉人,如何能说的过去?最好叫他们知难而退,也不伤他们的性命。
想到这里,摩勒哈哈大笑,“不错了,你们上来吧,看看这躺了满地的人,可不都是被落日神剑所伤?”
究竟落日神剑有何等威力,漱清等人谁也没见过,不过摩勒和陈瑜的周围躺倒了一堆人,倒是实情,陈瑜手中拿的的确是一把宝剑,寒光闪闪,却不知是不是落日神剑,即便是漱清,也只是见过此剑的剑鞘,却从未见过它出鞘,因此也不敢确定。
听摩勒如此一说,所有人全都变颜变色,漱清把手一摆,“大家且慢动手,相传落日神剑非同小可。白天是万万取不得的……全都后退!”
众人巴不得如此,纷纷向后退去,唯有漱清依旧挡在最前,手中宝剑一指陈瑜,“如此说来,你们是承认落日神剑在手了?”
陈瑜微微一笑,“你到前面,一试便知!”
漱清犹豫了一下,知道在白天绝无可能战胜落日神剑,只好抱拳说道:“阁下如果是英雄,不妨你我晚上约个时间地点,公平决斗,我若输了,从此再不纠缠,我若是赢了,还请阁下给西斋观一个交代!”
陈瑜哈哈大笑,“人不是我杀的,何须向你交代?不过这件事总该有个了断,不如就等我见到班超之后,再找机会向各位讨教。到时候可就莫怪陈某不留情面!”
陈瑜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毕竟落日神剑并不在手中,好在无人敢与落日神剑和陈瑜为难,漱清就算想报仇,也只好暂且作罢。
就在这时,陈瑕已经追上那白衣汉子,那汉子尽管轻功不弱,此时两处刀伤在身,也渐渐体力不支,躲在一块巨岩之后,稍作喘息,以图再进。
陈瑕追上劝道:“阁下是个好样的,只是干嘛要无谓送死,明知不敌还是暂且退下,不必以身犯险!”
那汉子看了陈瑕一眼,“多谢少侠好意,在下公输阡感激不尽!此地凶险,你还是快走吧!”
说完那公输阡从巨石后探出半个身来,指着山顶高声道:“这个朋友,我不认得。你们休得伤他性命!”
话音未落,山顶上又是一通乱石砸下,陈瑕见状赶紧抓住公输阡的衣领,两人轻功都非常高,公输阡借着陈瑕一抓之力,好似荡秋千一般,斜斜地飞到数丈之外,双脚还未曾落地,山中一阵嘈杂的隆隆之声,山鸣谷应,一块十尺大的巨石,带起若大的雪球滚滚而下,其威势比那些石块更甚,雪球所到之处,山坡上便是一道深沟。
1077、公输传人
飞雪乱舞,雪球顺着陈瑕和公输阡二人身边擦过,大地剧颤,两人都被溅了一身雪泥,半个身子几乎埋没,稍慢一点,那雪球滚过的深沟里,怕是要多两具尸体了。
公输阡不禁骇然,若非陈瑕出手相助,怕是他轻功再好,也难免一死。
陈瑕擦了下额头冷汗,“好险!”
公输阡抱拳道:“小兄弟大勇大仁之人,在下感激不尽,只是汉兵势大,我不想连累了你。”
陈瑕咬牙说道:“你我现在已经身处险境,只求死里逃生。你我齐心合力,总好过束手待毙,其他的话不必多提。那些人,人多欺负人少,本来就不合规矩。”
话音未落,山坡上的被投下来的乱石更多,每一个至少都有酒坛大小,在狂风中呼啸而过,那些乱石里还参杂许多火药,与雪花一起在身边不住炸裂,好似一枚枚烟花一般,纷纷飞泻,石头炸开,乱石飞溅,从头顶掠过,从身侧划过,就算躲得了大石,但是炸开的碎屑,打在身上也非同小可。陈瑕只好拉着公输阡依旧躲在一块巨岩之下,不敢乱动。
陈瑕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莫非山顶上有内功极高之人,扔个石头也这般厉害,但不知是谁?”
这一轮攻击,比起之前更是凶险百倍,尽管有巨石阻挡,可公输阡还是被擦伤了好几处,幸而那些石头炸裂开,不再是巨大的石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陈瑕挥舞双拳,以拳头击打碎石,想抬头向上看一眼,也绝无可能,虽然暂时无虞,可他们不能走动,等于是人家的活靶子,所有的石头都往巨岩上砸,迟早这块巨岩也要支持不住。幸而陈瑕功力高深,几次险险被石头砸中,都被他以拳风给击了回去,只是这样一来,内力损耗极大,他之前给龟兹的桑榆逼毒,又是一路奔波下来,所以功力到如今还尚未完全复原,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公输阡见状反而平静了许多,叹了口气,道:“我好恨啊,随行一十八口,居然全都……哎,可恨我未能把祖先的机关术发扬光大,今天却要命丧于此?连我妻儿老小的大仇也不能得报!”
要知道汉兵人多势众,而且对方的实力超强,远非武力可以抵挡。陈瑕武功虽高,但终究是血肉之躯,以他们几人如何能抵挡得了千军万马?
陈瑕眉头微蹙,心中暗道:“机关术不是墨门才有?如何公输阡也自称机关术的传人?”
他一边打着乱石,一边忍不住问道:“到底所为何事,为何汉兵要打你?据我所知,机关术本来是墨家所有,与你有什么关系?”
公输阡叹道:“我见你一副侠肝义胆,便不欺瞒于你。机关术分为两派,一派的确是墨家所创,而另一派则为公输般所创。二者看起来是一守一攻,其实杀人害命并无二致。而墨家本没有机关术,只因当年墨翟与先祖公输般论道,二人算是纸上谈兵,互相谁也说不过谁,到后来他们一起研究了三天三夜,讨论攻城略地以及防御之法。
在那之后,两人便把当初所研究的内容,写成了两部奇书此为《先天机关术》以及《归元机关术》,二书合一攻守兼备,得之便可得天下,再后来墨家的传人墨虚子又写下许多关于机关术的奥妙,使这两部奇书更加完善。
而公输家虽然没有自成一门学派,却也流传了无数图样,乃是真正机关术的鼻祖。而那些图样流传于后世,成了一门学问,我们称作《公输机关术》了,我复姓公输,自然便是公输般的后代,也当然是机关术的传人,这次到西域,闻听西域都护府的汉军在疏勒吃了败仗,我觉得这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便散尽家财,不远万里带着机关术的秘籍前来投奔。希望以机关术之力,能为大汉力挽狂澜,哪知中途遇袭,却被汉人截杀,说起来实在是让人心寒。”
陈瑕暗想:喜儿曾说过,机关术杀伤力太大,所以墨虚子最后才决定隐居,将机关术永久封存,不曾想如今公输般的后人,却把它拿出来要献给汉军。不知道喜儿得知此事做何感想。
“既然是来献宝,为何会被汉人截杀?”陈瑕问道。
公输阡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何故。”
“这其中一定有所误会,按理说班超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陈瑕道:“等有机会,我找他替你说个明白。实不相瞒,我与班超颇有渊源,只要见到他,一定能替你讨回公道。”
公输阡仰天大笑,良久才摇头说道:“不必了,大家同是汉人,我本不该有什么叛国之念,但我全家老小一十八口的血债找谁偿还?你今日不救我便罢了,一旦我得活命,宁可投靠匈奴,也永不朝汉!妻儿已死,我宁可同那些人同归于尽……”
陈瑕皱了下眉头,“此事需从长计议,你是汉人,投靠匈奴,人家也未必待见你。”
公输阡冷笑道:“那也听天由命了。小兄弟,你人不错,你说与班超有些渊源,那如果你要拿我的人头去班超那里请功受赏,我也心甘情愿。只是大仇未报,我还不想死,在下可要得罪了。”
陈瑕微微一愣,“你要怎样?”此时他正在击打乱石,背对着公输阡。那公输阡看准机会,对着陈瑕背心便是一掌拍去。
陈瑕没想到他会突施毒手,竟是毫无防备,被公输阡一掌推出岩石之外。
才一露头,霎时间山坡上乱石齐下,公输阡趁此机会,从另一侧翻了出去,他轻功了得,一路狂奔上了对面的一处山坡,到了那里,已经在汉兵的乱石所不能及之处,回头再看陈瑕从这一块岩石处已经跳到了对面的一处山坳里,公输阡这才抱拳说道:“你说的不错,逃出生天总有报仇的机会,总胜于束手待毙。既然你要救我,就替我抵挡一阵,在下告辞!”那公输阡说完,双臂一张,袖子下是一张极薄的双翼,他从山顶纵身跳下,滑翔而去。
1078、一精百通
陈瑕待要去追,可后背被公输阡打了一掌,此时内力不继,一时竟站不起来。“想不到,我去救他,他却暗算于我!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却原来也是个无耻之徒。这次可算是救错了人。”
其实陈瑕若是不说和班超颇有渊源,公输阡也未必突施毒手,如今要杀他的是那些汉兵,他自然要对陈瑕有所防范。
只是陈瑕可没想到此节,正在懊恼之时,忽然觉得头顶上的“乱石雨”似乎小了很多,原来那一波攻击过后,对方的石头眼看打光,此时那为首的将官便下令,等看准机会再出手,如此打下去,等于是白费力气。
陈瑕从山坳里探出头来,山上一时没有动静,却见山下的那四十多人,却向他冲来。
原来齐衡等人惧怕陈瑜的落日神剑,不敢围攻他,可陈瑕这里赤手空拳,便想着来抓他。大漠第六鬼虽然名声在外,却不曾与汉人交过手,因此这些人虽然忌惮,但人多势众也有恃无恐。
如此一来,陈瑕等于是腹背受敌,再无退路。
阿曼远远看到,万分焦急,对陈瑜说道:“你弟弟现在这么危险,你还守在这里,不去帮忙吗?”
陈瑜冷笑了一声,“祸是他自己惹出来的,要谁帮忙?再说那四十几人,他也应付得了,何须我出手?”
摩勒这时也说道:“以教主的武功,定然逢凶化吉,倒是阿曼姑娘十分危险,如果大公子前去帮忙,那些人就又会来为难你我。为了姑娘的安危,我们还是按兵不动,也免得教主分心。”
两个人都这样说,阿曼也只好作罢,只是心中牵挂,一双美目只是盯着半山腰,一动不动。
眼看那四十几人距离山坳处越来越近,阿曼不禁惊呼道:“瑕哥哥,他们到了,当心啊!”距离这么远,也不知道陈瑕能否听到。
可阿曼的话音刚落,山坳里却嗖嗖嗖嗖打出数十枚暗器来,每一个暗器也不过指甲大小,但是劲道惊人,虽然与敌人相隔尚有十几丈远,可那些暗器却弹无虚发,嗤嗤数声,便有人应声而倒。原来被击中的部位皆是身上的穴道,虽不致命,却疼痛难忍。阿曼距离尚远,看不清究竟,只是见那些汉人很多全都倒在地上,不禁拍手叫好。
这一变故太过突然,其中便有五方门弟子喊道:“陈瑕果然有妖法啊!”这一声大喊,人心涣散,形势立变,有人喊道:“风紧,扯啦!”
不消片刻,四十人中倒有一半落荒而逃,还哪有英雄豪杰该有的样子?
阮翔大吼道:“休得胡言,哪有什么妖法,分明是细小暗器。五方门的弟子哪个敢逃走?我先砍了他一条腿!”
“可是暗器何在?”齐衡趴在地上不敢抬头,低声问道。
阮翔也不知暗器何在,找了半天,连根针也不曾得见。
漱清怒道:“陈瑜落日神剑在手,我们不可匹敌,难道对付一个赤手空拳的陈瑕,也这般藏头露尾吗?中土豪杰的脸面可算被你们丢尽了!”
杜威道:“庄主说的不错,我们分成两排,他暗器虽强,却不致命,舍得前排的人倒下,我们其他人也能冲上去,与他拼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有汉军做后盾,怕者何来?”
杜威自以为他的主意不错,招呼彭泽门的几个弟子回来,叫三个人挡在前面,两个人在中间,他左右又带两名弟子则在最后。几个人手持兵刃,向着那山坳缓缓而进。
没走几步,陈瑕从山坳里探出头来,冲着杜威一指,“你这做掌门的,不身先士卒,却叫弟子走在前面送死,实在是无耻得很!我打你双腿环跳穴,你可要小心了!”
杜威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手中的鱼叉向下挡住双腿,转念又一想:此人使诈,既然要打我环跳穴,哪有事先告知的道理,那环跳穴乃是足少阳经脉的一个重要穴道,我前面那么多人挡着,他又怎么可能打得到,所以他一定是要打我的头顶要害,故意虚张声势。
因此他又把鱼叉向上提了提,同时身体半蹲,藏于前面弟子的身后,又叫两侧的两个弟子护住周身,依旧向上走去。
其时,风雪如刀,铺天盖地,陈瑕哈哈大笑,右手一晃,抓了一把雪花,那雪花入手即化,陈瑕雪莲神功一发,又将那一把雪花,瞬间凝结成冰。跟着把手对着杜威猛地一扬,只听破空之声袭面而来,风雪强劲也阻挡不了这几个冰粒。
原来陈瑕虽然背着九曲追魂弓,可是对方全都是汉人,他不想多伤人命,如果与对方贴身肉搏,以他的功力,情急之下收放困难,免不了就要死人。
见对方越来越近,陈瑕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无意之中见一片雪花落入掌心,瞬间便化成了水,他那时正打算用雪莲神功将山坳上雪给震落,没想到水很快又成了冰,陈瑕忽然间情急生智,想到巫仙当年在天山与剑神对决之时,就是瞬间凝聚功力,把手心的水凝结成冰,然后当作暗器打出。那巫仙的寒冰烈阳掌原本就出自墨门和万毒教,如今我两种武功已然学会,既然巫仙可以做得到,为什么我做不到?
因此陈瑕舍弃弓箭和超凡的拳法都不用,便以内力化雪成冰,当作化骨针那般打出去。
一片雪花能有多大?被陈瑕以雪莲神功凝结成冰粒,再以溃痈功的功力发出,当然是打到身上就化成了水滴,不留痕迹。群豪除了漱清之外,武艺都远不及陈瑕,谁也看不出其中端倪。其实陈瑕暗器的工夫并不高明,唯一的招数便是余潇传他的一招绝技“甩手轩辕”,那一招把刀扔出去之后,也就再难收回,不过这山上的积雪有的是,陈瑕现在内力已深,武学之道一精百通,他所学的又都是当世最高深的武学,因此把许多冰粒就当作“杀猪刀”扔出去,竟然也收“化骨针”那样的奇效。
此时,但见陈瑕把手一扬,许多细碎冰珠破风而来,走在最前的五人,躲闪不及,一人被击中眉骨,登时血流如注,一人被打中膝盖,当场倒地,另外三人比较机灵,传说陈瑕会使妖术,因此早就做了逃走准备,不等陈瑕扬手发暗器,三人先大叫一声,仰面躺倒,倒是躲过了一劫。见另外两人疼得大叫,他们三人明明没事,也跟着哇哇大叫。
杜威见状,大惊失色,不过他应变要比那些草包弟子强得多,眼看两个白点迎面而来,也不知何物,把鱼叉挥动开来,想把冰粒弹飞,但他左右两个弟子可没他这么好运,一个手腕中招,短枪落地,一个头破血流,倒地不起。
1079、霹雳砲车
七个弟子,全都躺下,便只剩下杜威一个,这一下他再不敢上前,转身要逃,陈瑕把左手一扬,十数颗冰粒,接连发出,分先后打中杜威腿弯的环跳穴,“甩手轩辕”的绝技是一把刀扔出去,陈瑕把所有的冰粒合在一处,当作是余潇的那把刀,这一击十余颗冰粒竟然没有一颗落空。一颗冰粒便能点中穴道,十数颗打中同一位置,杜威哪里忍受得了。只觉得环跳穴处,一股奇寒渐渐加剧,腿弯处濡湿了一片,双腿便好像不是自己的,又软又麻,以面触地,直接趴在了雪地里。
他又怕陈瑕突然发难,把牙一咬,也顾不得腿上的疼痛,往回便滚。此处的山坡极为为陡峭,积雪如银,他向下滚去,又是为了逃命,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因此速度非常之快,料想陈瑕轻功再好也不可能追到。只是他这一滚,慌不择路,居然滚偏了,没有再回到漱清的队伍附近,反而绕过众人直接向山坡下去了,阮翔见状不禁笑道:“杜掌门哪里去?”
杜威也不答话,只是一路狂滚,一边大叫道:“妖法厉害,妖法厉害!”他尽管明知不是妖法,但这样一喊,也多少掩饰一些尴尬。那杜威虽然算不得一代宗师,却也是鄱阳湖绿林中的好手,今日如此狼狈,也是未曾想到。
陈瑕哈哈大笑,“跟你们说了,完全是一场误会,我和那个人根本认识,只不过是见你们人多欺负人少,所以看不惯,才拔刀相助罢了,大家同是汉人,本不该自相残杀,不如……”
他刚想解释一下事情的原委,忽听山顶上传来一阵隆隆之声,抬头一看,只见山上密密麻麻排了许多投石器。这种东西陈瑕在渔阳郡见过的,当初董土楠部落偷袭渔阳郡,用的便是此物,还曾捣毁了不少民居,杀伤了不少汉兵和百姓。陈瑕依稀记得这个东西叫霹雳砲,与普通的投石器不同的是,此物里面如果装上檀石、火药等物,威力倍增,千军万马也难以抵挡。怪不得方才那些石头可以炸裂,又打得异常之准,想来便是因为他们用了这种霹雳砲的缘故。
这东西乃是《归元机关术》中记载,如何落入这些汉兵的手中?
陈瑕知道,这东西一发,这下面的汉人豪杰恐怕难以活命,赶紧喊道:“此为机关术,快点散开。”
众人还没等明白过来,山坡上的霹雳砲乱石齐发,石头中又夹杂火药,当真是惊天动地。漱清等人见状,哪敢逗留,调头便跑。只是对方似乎知道他必定要逃,因此那些石头就只往山脚下去打,叫他们不得下山。杜威则早滚了下去,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除了漱清意外,其他人方才见杜威滚得够快,此时为了逃命,也只好滚着下山。
陈瑕回头喊道:“喂,他们是自己人,你们也打吗?”
他这一嗓子以内力送出,尽管霹雳砲声音巨大,可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为首的将官便是戊己校尉任尚,虽然听到陈瑕这么说,还是吩咐道:“不必管他们的死活,格杀勿论!”心中在想:刺客狡猾,哪里分得出真假?此际正是多事之秋,这些人武艺高强,他们想要上山,没准便是刺客一伙,之前到我这里说不定就是来刺探军情,先打伤他们几个,再捉住那为首之人,慢慢审问也就是了。
见那些人下了山坡,便又叫人吹响号角,对面的山坡上又出现一排霹雳砲,断头谷四面环山,易守难攻,本就是个伏击敌人的绝佳所在,因此这个霹雳砲阵其实早就布下,原本是为了对付匈奴,只因前些时候,班超遇刺,所以如今便拿来对付刺客,任尚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路,为了保护西域都护府的安全,这个时候顾不得许多了。
他这边的霹雳砲只往山脚处打,阻止漱清等人下山,对面的霹雳砲则往山坡上打,两厢夹击,便是大罗金仙怕也难逃。
一块块着火的巨石,好似流星雨一般从天而降,大地都跟着颤动,那些石头落在山上,雪块炸裂,声如雷鸣,任陈瑕如何大喊大叫,内力再高,也被这些震天的巨响淹没了。
陈瑜见状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在原地停留,和摩勒一起带着阿曼,向山谷外疾退,前方却有汉兵拦路,无论如何难以闯出去。便只好和摩勒阿曼一起,在山谷中不住兜圈,好在他们的坐骑都是千里良驹,速度奇快,那些石头落在身后,嘭嘭嘭的巨响传来,打得雪尘四起,稍慢一些,恐怕就要死于非命。
摩勒边跑边怒道:“没想到汉人不通情理,哪有这样乱打乱杀的道理?”
陈瑜反而道:“两军交兵正是如此,我们没有汉军的令牌,强行闯关,又误入埋伏重兵的山谷,自然被视作敌人。”
阿曼却只关心陈瑕的安危,一直喊着:“瑕哥哥,小心!”
此时山坡上的积雪早被打散,从高处瀑布一样喷泻而下,雪球越滚越大,陈瑕在半山腰相安无事,可是越接近山底,危险越大。不过眨眼之间,那些群豪便被冰雪淹没,那乱石炸裂以及狂风呼啸之中,还能听见他们凄厉的惨叫。
陈瑕靠着山坳的一脚,以一块大石作为掩蔽,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却也不禁心中焦急,眼看着眼前这等惨烈的景象,不禁想起在大鲜卑山时因为他一拳打破冰壁,结果造成几十人惨死,吴欲终身残废,虽然最终获得了原谅,但这等惨剧怎么可以重复发生?
陈瑕抬头看山顶上的霹雳砲依旧狂打不止,无数的火球漫山遍野,完全不顾旁人性命,胸中豪气顿生。就算是汉人也不该在西域滥杀无辜!
他大叫一声,冲出山坳之外,展开翩若惊鸿的轻功,向着山顶飞奔。
那霹雳砲威力无穷,换做旁人避之惟恐不及,任谁也会往山下逃窜,谁能想到会有人不顾性命,往山顶上跑?
山上的落石滚滚而下,陈瑕左躲右闪,就只挑选一些山石突出的所在以做掩体。双手连挥,大块的石头被他一拳击碎,小块的石头,避无可避,也打伤了几处。可陈瑕好似蛟龙出海,反而越跑越快。
1080、埋骨他乡
摩勒远远看到,不禁惊呼:“教主!”
话音未落,一块巨石从天而降。陈瑜就在旁边,忽然抽出胜邪宝剑向上一挡,那巨石一切两半,算是救了摩勒一命。
摩勒微微一愣,没想到陈瑜会出手相助,“大公子?”
陈瑜却看也不看他,带着阿曼催马疾奔而去。摩勒不敢再停留,只好紧随其后。阿曼在陈瑜的马上,心中暗道:莫非陈瑜转了性了,也懂得救人了吗?
此时陈瑕距离山顶,不过两三丈远,那霹雳砲只能远功,这么近的距离,那些东西就等于是废铁一堆,而对面山上虽然也有霹雳砲,但因为距离太近,总不能向自己人投掷乱石。
任尚见状大惊失色,万没想到会有人能从这么多乱石飞射当中穿过来。
他一时慌了手脚,忙吩咐道:“放箭,放箭!”
手下的汉兵赶紧抽弓搭箭,好个陈瑕,两手连抓了无数雪花,跟着大吼一声,双手同时向上一扬,数不清的冰粒,好似雨点一样向上飞去,山坡上的积雪,被他的内力激荡而起,在面前筑起一座雪墙一般,将陈瑕包裹其中。
喊声落地,山坡上的汉兵登时倒下一片。任尚大惊:“妖术!”
但见一只手从迷蒙的飞雪之中探出来,砰的一声掐住了他的脖子,那雪花飞速旋转,好似一股旋风围着任尚转了三圈,向上乍起,跟着又飘飘洒洒落地,这才现出那只手的主人——陈瑕来。
众人一见主将被擒,许多人倒地,一时谁也不敢上前。陈瑕掐住任尚的脖子大喝道:“叫你的霹雳砲全都住手!”
性命在陈瑕的手中,任尚哪敢反抗,把手挥了挥,手下的汉兵将霹雳砲向后拉去,那边号角一响,对面的山坡上也不再进攻。
任尚这才道:“恶贼,你杀了我不要紧,我汉人千千万万,岂能惧你?量你也逃不出断头谷去。”
陈瑕正色道:“少废话,你今天杀了公输阡家一十八口,却不知他是为了献机关图而来吗?”
任尚道:“刺客狡诈,不得不防!至于那些人是什么人,又是因何而来,我却不知!”
“哼,你职责在身,此事暂且不追究,方才那些,都是汉人,却也自相残杀吗?快叫你的手下帮忙救人!再晚一会儿,他们就全死了。”
雪下埋了漱清等一众豪杰,也不知道死伤多少。任尚却无动于衷冷笑道:“死便死了,我一条命就换他们四十几人的命,也算值了。”
“冥顽不灵!”陈瑕说着,手上加大了力道,任尚顿时呼吸困难,一张脸憋得发紫,咬牙说道:“我为大汉,死何惧哉?”
陈瑕皱了下眉头,心中暗想:我来投奔班超伯伯,又怎么能真的杀他的手下?事到如今,该如何是好?
他应变不足,没想到任尚不惧一死,一时竟没了主意。此时骑虎难下,杀他不是,放他也不是。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有人问道:“敢问阁下可是陈少侠吗?”
陈瑕一愣,回头一看,见是一名中年将官,依稀有些面善,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你是哪一位?”
那将官上前几步,忽然笑道:“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在下与陈少侠在渔阳郡曾见过啊。我叫卫福啊!”
陈瑕这才想起,那卫福原是廉范手下的一个谋士,没想到隔了大半年,会在西域相见。陈瑕记忆力比常人要差,所以虽然认得是故人,却忘了他姓甚名谁。大半年不见,卫福如今是西域都护府的一名参赞兼副校尉,西域苦寒之地,他的穿着打扮也远不及在渔阳郡时那般华丽,所以陈瑕一时没认出来。
“原来是卫大哥,我正是陈瑕啊!”
卫福大喜,“自己人,自己人……还不快把任大人放开?不要伤了和气啊。”
陈瑕犹豫了一下,把任尚松开,“多有得罪。”
任尚见卫福认得陈瑕,便也不好发作,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是何人!”
卫福赶紧指引道:“这位是当年西域都护府陈睦将军之子,乃是名门之后,在渔阳郡时曾立下大功,击退鲜卑啊!陈少侠你来此地,可是来从军的?”
陈瑕道:“此事稍后再解释的好,还是救人要紧,那些被大雪埋了的都是汉人,并非什么刺客!”
任尚看了看卫福,“那好吧,既然是将门之后,我且信你一回,来人,去把人都挖出来!”
陈瑕也来不及和卫福多说话,也跟着下去帮手。山上有五百多人,大家一起动手,忙了大半日总算把被大雪里埋的人全都给挖了出来,杜威被陈瑕点了腿上穴道,滚落山下,反而没有被埋,被众人给抬着回来。陈瑕见他没事,把他穴道解了,杜威看了他一眼,低头不语。
虽然大部分获救,可其中已有六个已经死于非命。
六具尸体抬到山上排成一排,有的被砸死,有的窒息而死,另有十几人受伤,一个个垂头丧气,心中均想,那些死者再也回不去中土了。
漱清见状,不禁跪地大哭,“没想到我们没有死在匈奴的铁蹄之下,却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任尚冷哼一声说道:“是你们擅闯断头谷,又怨得谁来?任某一向治军严厉,军令如山,谁敢违抗?我早叫你们这些人离去,可你们偏偏不听,要不是陈少侠求情,我一个也不会救的!再要啰嗦,把你们全都活埋!”
此言一出,着实叫人心寒,漱清也只好低头不语,他们本想报仇,可如今仇人就在眼前,却成了他们的救命恩人,漱清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知何去何从。
陈瑕朗声说道:“见死不救,又算什么英雄?”
任尚眉头微蹙,“陈少侠,我救人是看在卫福以及令尊的面子,可不是受你威逼。”
卫福忙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耿耿于怀?来到西域,自然是为我大汉效力的,任大人也不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再者陈睦将军和班大人以及郭恂郭大人是结拜的兄弟,如今故人之子前来投奔,我们理当重用才是。”
任尚点了点头,“那也要看班超大人的意思。”
陈瑕觉得任尚傲慢心狠,对此人不屑一顾,便对卫福说道:“卫大哥,敢问廉老将军身体可好啊?”
卫福摇头道:“老将军年事已高,自从渔阳郡一战之后,身子每况愈下,实在令人担忧啊。”
1081、仗义执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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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2、豺狼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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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3、游龙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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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4、趁人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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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5、一鸣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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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6、惺惺作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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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7、据理力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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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8、前世今生
陈瑕把手一挥,“管它哪个‘子’曰的,对就行了。今天不答应我,我便不放他走,任你们千军万马我也不怕,大不了一命赔一命。任将军说的对,我不过一介草民,他则是大英雄,大将军,不知我俩的命哪个比较值钱!”
众人谁也劝说不了陈瑕,任尚又是个执拗脾气,到了此时也不松口。
郭恂劝不了陈瑕,只好又来劝他,“将军,你听他这番话,分明就是不懂事的孩子……”
“我可比他懂事!”陈瑕道。
“你懂事,你懂事……”郭恂哭笑不得,又对任尚说道:“你便依了他又能怎样?难不成真的叫我大汉子民暴尸荒野不成?你答应了他,不但是一件善举,也免得此事传扬出去,说我大汉皆为虎狼之师,不讲道义。班大人知道了,也说不过去的。你不答应,他也不肯饶你,你大人有大量,又何必跟一个小孩子怄气?留着有用之身,为国效力才是正途啊。”
任尚沉吟了一下,这才勉强点了点头,“好吧,我身为大汉官员,体谅苍生疾苦,不能叫生者心冷,死者不得安息。来人,把所有伤者带回营中救治。死者卒于异域,虽并未给大汉立过寸功,也以军中兵士之礼安葬,再为他们立碑,以表其拳拳忠义报国之心。”
陈瑕这才觉得比较满意,将任尚搀起,笑道:“将军正该如此!”说罢在他肩头连点数指,方才陈瑕抓住他的痛处,那里的箭伤再次崩裂,陈瑕几指下去伤痛立减。
旁人不明所以,还道陈瑕又要打任尚,卫福忙道:“陈少侠,不可伤人啊。”
陈瑕微微一笑,“我学过粗浅医术,封住他的穴道,免得他疼痛流血。”
任尚冷哼一声,并不领情,转身要走,陈瑕又道:“将军好事做到底,既然把尸体掩埋,等到墓碑立好之后,还望将军再到坟前诚心忏悔,以求死者宽恕!”
任尚忍无可忍,后退几步,这才喝道:“姓陈的小儿,你不要得寸进尺。别以为本将军拿你无可奈何。今日之事,我记下了,回头再来找你!”
“你能记得最好,不然我一番苦心可就白费了!”陈瑕不觉得他的话是种威胁,反而笑道。
任尚留下卫福以及三十个兵丁,收拾残局,便怒冲冲带着其他人离去,那山下中了雪蛛只毒的军兵也一并带回,只是心中愤懑可想而知。所有人都猜到,这件事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唯独陈瑕性情耿直,不以为如何,对郭恂抱拳说道:“郭伯伯,除了我们兄弟两个,我还带来一个手下,还有阿曼姑娘,我这就带你去见他们。”
郭恂连连摆手,“不必不必。军中军务繁忙,我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叙旧,既然你来投奔,那咱们来日方长。卫福啊,等下你就带两位陈公子去见班超,我有事在身,就不必来叫我了。”
郭恂对众人抱了抱拳,便匆匆离去,不给陈瑕挽留的机会。
卫福心里明白,郭恂是不想和陈瑕走得太近,以免被任尚迁怒,另外方才他多少替陈瑕说了一番好言,任尚未必能体谅,所以他急需向任尚解释清楚,熬了这么多年,郭恂也无非是个副校尉,比任尚和班超的官职全都要低,因此不敢得罪任尚。
陈瑕无奈,只好一切听从卫福安排,卫福又把尸体找个清静偏僻的地方埋了,立碑今天是来不及,也只好作罢。好在任尚还算守信用,漱清等人早就全都被带去军营治伤。
等一切忙完,卫福这才带着陈瑕四人一起去见班超。
那楼兰古城距离断头谷不过五十里地,只是道路难行,从断头谷另一侧出口出去,再转个大弯才能到达。
出了山谷,就又都是一马平川之地,天降大雪,那金色的沙子和白色的雪,交相呼应,往北方走不多远就是孔雀庄的所在,如今孔雀庄已经夷为平地,踪迹难寻,盐泽的水结了一层薄冰,几只寒鸦偶尔还从水面掠过,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尽管这里与十年前已经大不相同,陈瑕和陈瑜的心中似乎都有一种感觉,这个地方,仿佛在什么时候来过一样,可这里又是如此陌生,又怎么可能来过?
他们出生在这里,但那时二人年纪太小,不可能记得许多。但是陈瑕和陈瑜却都隐隐约约地记得这里曾经有过很多人,发生过很多事,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事,他们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陈瑕的心里装不住事情,就把自己的感受告诉哥哥。陈瑜没想到,弟弟和自己的感受竟是如此相似,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倒是卫福给出答案,笑道:“难道你们不曾听过前世今生之说吗?”
两个兄弟,一个摇头,一个点头。
摇头的是陈瑜,“前世今生,虚无缥缈,又怎么可能是真的?”
卫福笑道:“究竟我们前世为何人,的确难以考证。不过据我所知很多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或者见过某个人,便都有过一种似曾相识之感,我想也许是前世的缘分,今生还无法释怀。故此你二人有这种感觉也不奇怪。我跟你们说个事,你们姑且听之,信不信也由得你。
就在西方贵霜国,也就是大月氏的一个分支,那里曾有一个通天道,据说通天道的主持,可以记得前世之事。非但如此,甚至记得几百年间在他身上所发生的事。他当主持的时候,年纪还小,也没有经历过从前种种,但是对于通天道过往的一切却能脱口而出,甚至通天道内藏经阁内有什么经书、那书中写的什么内容,包括前任主持的所有的秘密,他都能脱口而出,没见过的老一辈的人,他也能叫出名字来。但是新生的婴孩他却不知名字了。有人说前世不存在,但是通天道的事情,就实在难以解释得清楚了。”
兄弟二人对望一眼,感触颇多。
陈瑜道:“这倒是听说过,但是是否有前世今生,却难以下定论。但不知通天道的主持是妖孽还是人呢?”
卫福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说他是人,他又博古通今,无所不能,你说他是妖呢……却又不见他做过什么坏事。过去通天道的主持被奉若神明,只是自从上任主持不幸夭亡之后,通天道便改做通天教了,不但四处作恶,蛊惑人心,而且处处与我大汉为敌,倒是棘手得很。”
1089、十年生死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是否真的有轮回往复,没人说得清楚。但是有的人却又相信这件事的存在。
卫福接着说道:“尽管轮回转世,前世今生,皆为虚无缥缈,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便是血脉的确是传承的。二位皆为炎黄子孙,忠良之后,身体里流淌着的是我华夏的血,理应为大汉尽忠效力。”
陈瑕道:“那是当然,我身为汉人,保家卫国乃是义不容辞之事,这次来见班伯伯,便是想联合起来,共抗匈奴!”
陈瑜却眉头紧锁,如果说他们身体里流着汉人的血,那母亲却身为匈奴人。陈瑕帮大汉对抗匈奴,从道理上讲就说不过去。不过陈瑜城府颇深,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以为然:讲什么匈奴和大汉?无非是为那些王公贵族打天下,连年征战,那些平民百姓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西域就算全丢了,想必也伤不了双方的元气,他们在别人的地方,利用别国的兵互相博弈,也未必算得上什么正义之师。
五十里的路程,眨眼便至。
此时的楼兰古国,已经十几年前大不相同,朝廷打算把西域都护府设在此地,因此各处城墙全都已经处在修缮之中,城门前立着一块石碑,上写着:汉天子敕——楼兰。
这个石碑原本是在宫殿门口的,自从汉兵来了之后,就把它挪到了城门口,原来为“汉天子敕——楼兰之主”,当年陈睦还曾见过这块石碑,可惜在搬运的过程中,“之主”两个字却摔掉了。郭恂曾询问班超要不要把它补全。班超却道:不必了,楼兰本就已经是无主之地,既然无主,又何必补全呢?
于是就这样把那石碑立于城门前,就当作一个标记。其他的城池名称皆刻在城头,唯独“楼兰”却埋在地里。
进了古城之后,街道已经打扫过了,一些废石乱瓦随意丢弃,许多房屋也正在建设当中,数不清的工匠、军卒忙忙碌碌,倒也十分热闹。与从前残破不堪相比,楼兰古城好像枯木逢春,重新焕发生机。
陈瑕越看越是高兴,“果然还是有人的地方要有意思的多……不像从前……”
说完这话,陈瑜竟也有同感,仿佛在多少年之前,他曾来过楼兰一样,所见到的都是断壁残垣,以及百姓的死走逃亡,那一幕一幕,从脑海中断断续续地涌出来,慢慢地又变得清晰无比。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看起来都如此熟悉,可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来过楼兰,却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沿着正中的十字大街,一路往东,不多时便到了旧日楼兰古国的宫殿。
此时为西域都护府的官邸所在,卫福叫陈瑕等人在门外等候,他则进去通禀。
陈瑕望着新建成的府邸,不禁一声长叹。他记得母亲曾说过:兄弟两人便是在一个大雪之夜,在宫殿的一处断壁后面出生,只是如今旧的宫殿已经全都被人拆了,而新的府邸却在原址上拔地而起,虽然不算奢华,占地却也不小。想要再找出生时的蛛丝马迹,几乎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
一想到这里,陈瑕不禁有些伤感。阿曼心细如尘,见他方才还有说有笑,可现在却又愁眉苦脸,听他叹息,便问道:“瑕哥哥,你怎么了?眼看就要见到班超伯伯了,你好像不大高兴啊。”
陈瑕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这人资质不佳,又懒又笨,你道是因为何故?”
阿曼笑道:“笨是笨了些,不过也挺可爱的呀,何必伤感呢?有时候太聪明也未必是好事。”
陈瑕摇了摇头,“其实我多想像哥哥那样聪明绝顶,有过目不忘之能,本来我也可以如此的,可我出生之后,我爹爹咬去了我一截小指。胡古前辈曾说过,我之所以心智未开,完全是因为少了那根小指的缘故,他告诉我将来有机会到楼兰,一定把那断指找到,再服下用他配制的‘接骨神丹’,或许可以叫我的小指复原,可如今楼兰古城变成了这个样子,虽然说比过去残破的城池不知好了几百倍,我又到哪里去寻找那半截断指呢?”
阿曼闻听,也觉得有些难过,安慰道:“有志者事竟成,难道那小指还能自己长了腿儿跑了不成?见到班超,你和他说明此事,挖地三尺也能把它找出来。”
“但愿如此。”陈瑕毕竟不是个多愁善感之人,阿曼开解了一下,他也就不放在心上。
陈瑜却道:“就怕人家刚刚建好的府邸,舍不得叫你去挖。更何况十几年前的事了,你那根手指没准被哪只猫啊狗啊的,叼走吃了也未可知。”
阿曼嗔道:“我好容易劝好他,你又来捣乱。你跟他有仇是怎么?”
陈瑜笑道:“我说的是实情啊,免得他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阿曼也知道,要找一个小指头希望渺茫,不过她却暗暗下决心:我不能为瑕哥哥做些什么,如果那根小指还在,说什么我也要把它找出来。
过了一会儿,班超带着一众将官前来迎接,十年未见,班超除了老了一些,并没有太多改变,兄弟两人一眼便认出他来,陈瑕倒头便拜,“班超伯伯,侄儿陈瑕拜见你老人家啦。”
陈瑜见状也只好单膝跪地,却并不说话。
一见兄弟二人,班超禁不住热泪纵横,双手各拉住陈瑜和陈瑕的手,将他们双双搀起,端详了好半天,才幽幽说道:“真的是陈家的两兄弟吗?你们真的已经长大成人,我莫不是还在梦中?这些年,我想得你们好苦哇。”
陈瑕笑道:“不是做梦,真的是瑕儿,我也时常想念伯伯,鄯善一别,就再没见过伯伯的面,你身子可还安好?”
班超用力点了点头,“好,好……”说罢又觉得太过激动,想到已故之人,一时说不出话来,就只顾着落泪。卫福笑道:“大人,不必如此,如今陈睦之子全都长大,特地来投奔你啦,理应高兴才是。”
“对对对,”班超擦了擦泪痕,“瑕儿,瑜儿,你看你们两人长得一模一样,我都分辨不出,十年未见,要不是事先卫福告知,几乎认不得了。昨晚做梦还梦到你们俩,依旧是小时候那顽皮的样子,谁曾想如今已经长得比我还高。快快快,里面叙话,里面叙话。”
1090、故人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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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1、昆仑雪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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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2、一百军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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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3、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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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4、拦路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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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5、剑在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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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6、蒙在鼓里
漱清这才听出这小姑娘话里有话,不过转念一想,也的确如此。往下压了压火,“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不等阿曼开口,漱清身后的杜威忽然大叫一声,“慢着,我想起来了,难怪我在断头谷时,就觉得这女子面熟,庄主你可曾记得,当初离开伊吾卢的时候,在鸣沙山我们曾见过她。当时他不正是和大漠五鬼在一起?”
漱清也恍然大悟,“不错,我险些忘了,你与陈瑕他们本来就是一起的,又怎么会帮我说话?你们有什么阴谋?”
阿曼笑道:“我们有什么阴谋?若有阴谋,在断头谷的时候,你们这些人恐怕早就死了,又何必留你们的性命到楼兰城来指认瑕哥哥?我好心替你们化解恩怨,你们反而疑心重重,杜威,莫非你是要把漱清道长害死,你才甘心?”
杜威忙道:“我只是想起你曾和大漠五鬼在一起……哪有什么坏心?”
陈瑕却一皱眉头,“大漠五鬼?怎么阿曼你不是,不是一直和哥哥在一起的吗?”
原来二人相处了这么久,陈瑕一直以为阿曼都是和陈瑜在一块。
几个人一路奔波,阿曼也未曾向陈瑕提及此事,只说是:有人冒充陈瑕,刚开始以为是陈瑜,可后来才发现,那个人根本不是。
这段时间,陈瑜也都是一路同行,陈瑕担心哥哥误会,怕陈瑜以为弟弟还怀疑他行凶杀人,所以陈瑕也就没有过问更多的细节。哪怕是问一问那五个人的样貌,他大概也早知道是大漠五鬼了,只是陈瑕并没有想到这一点而已。
而每次当陈瑕问及这个问题,阿曼似乎有意回避,往往都是岔开话题,似乎有所隐瞒,这叫陈瑕也摸不着头脑。到后来索性也就不再多问了。
阿曼摇头道:“我是被一个冒充你的人带走的,却不是陈瑜。”
“大漠五鬼……”陈瑕总觉得哪里不对,“你认得他们吗?”
阿曼还是摇头道:“一个也不认得,不过他们的的确确是五个人,样貌古怪,长得都十分吓人。”
一个非常奇怪的念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陈瑕的心头乍起,那种感觉竟叫他觉得不寒而栗。可这种感觉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甚至他不敢再往更深一层想下去。呆呆地望着阿曼,嘴唇抖动了两下,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阿曼何其聪明,自从见过陈瑜之后,其实她就猜到了其中缘由。当陈瑕每每问起当初到底是何人掳走她的时候,她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被问得紧了,就顾左右而言他。
这其中的原因非常复杂,阿曼也是经过了再三考虑,才决定不提此时的。
她知道,是大漠五鬼把陈瑕养大的,这一点阿曼早就得知。陈瑕的易容术也是从李云帆处学来,虽然易容成陈瑕的李云帆从来不对阿曼说自己的名字,但是以阿曼的聪明才智,很轻易就能猜到他到底是谁。如果是李云帆掳走自己,而西斋观行凶之人又并非陈瑜和陈瑕的话,那就只能是李云帆。
可陈瑕视大漠五鬼为师父,又怎么忍心叫他们师徒相残?李云帆一路带着阿曼从辽东的尸突军营来到西域,也并没有加害于她,至于西斋观的案子究竟是否李云帆所为,阿曼也没有切实的证据,如果不是他,自己却把这件事对陈瑕讲了,那等于是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陈瑕如果错杀师父,他只会恨自己一辈子。再有一点,那便是李云帆杀人之后,都留下的陈瑕的名字,阿曼就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了。一个把孩子含辛茹苦养大的人,又怎么会在多年之后嫁祸那个孩子呢?她觉得李云帆不似个恶人,不应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来。
所以阿曼最后还是决定,暂时把这件事隐瞒起来,不叫陈瑕知晓,有朝一日再见到大漠五鬼,而陈瑕也在的时候,再当面对峙。
陈瑜自从在于阗墨玉城得知陈瑕懂得易容术之后,自然也开始怀疑,会不会是大漠五鬼从中捣鬼,他也同样不理解大漠五鬼的所作所为。既然要加害陈瑕,又何必把他养大?
阿曼和陈瑜他们全都心细如尘,行事缜密,没有把握,捕风捉影的事,绝不轻易说出口。所以尽管陈瑕一直都在说是陈瑜行凶,陈瑜最多只是为自己辩解,却不提他怀疑李云帆之事。
到头来,江浪、陈瑜、阿曼那些聪明人,全都猜测西斋观之事与李云帆有脱不开的干系,却独独把陈瑕一个人蒙在鼓里。
可今天杜威忽然提起:他们曾见过阿曼和大漠五鬼在一起。这个时候阿曼便再也隐瞒不下去了。见陈瑕神色大变,显然他已经想到了凶手究竟是什么人。只是他还不愿意,也不敢相信罢了。
阿曼忙解释道:“其实就算我和大漠五鬼曾在一起,也不能确定西斋观的惨案到底是何人所为……”她当然不会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把李云帆揭露出来,这关系到陈瑕的声誉,也关系到陈瑕的未来。人的善恶,并非由自己决定,而是掌握在别人的心中、口中,阿曼知道陈瑕不是恶人,所以不能叫他陈瑕真的成为一个恶人,哪怕是他师父李云帆做的,阿曼也只会告知陈瑕一个人,却不会当面挑明。
停顿了一下,见陈瑕没有反应才又说道:“所以……既然漱清庄主要比武的话……我倒是一个主意,既不伤和气,又能分出高低来。不如你们就比一比,看谁先找到真凶。如果漱清庄主先找到,那自然就是你得胜了?”
阿曼心想,以陈瑕的性子,自然不会和自己的师父为敌,就叫漱清赢了也无所谓,那时候陈瑕可以洗脱所有嫌疑,却不必背负弑师的骂名。更何况以李云帆的武功,可以灭掉西斋观满门,漱清真未必就是他的对手。阿曼虽然不懂武艺,但是在鸣沙山曾见过漱清等人吃了大亏,多少能衡量出谁比较厉害。
陈瑕心中却越发惊惧,可他又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只是隐隐觉得这件事不妥。“不比……”他脱口喊道。
1097、为国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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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8、异域封官
众人点起火把,匆匆往小巷深处走去,小巷的两侧围墙犹在,只是最里面就只剩下一片瓦砾。班超昨天还曾到此查探,原来这里有几间房屋,只因年久失修,房顶倾斜了半边,已然不能住人,本打算日后修缮的,没想到一场大雪竟把屋顶压塌。
众人在四周找了一圈,不见任何人影,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却见屋后是一串凌乱脚印一直向巷子的尽头而去。漱清便说道:“看来郭大人没有原路返回,想必见这里的房子塌了,没有异样,所以就顺着另外一条路走了。”
“也有可能,”班超微微点了点头,只是心中依旧放心不下,“还是跟过去看看,到底他们去了哪里。”
穿过废墟,沿着那些脚印一直走,不多时竟然到了班超府邸的后门,门前有四五个老仆还在扫雪,见班超到此,全都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请安。
班超便问其中一人,“你们可曾见到郭恂大人吗?”
那老仆道:“见过了,方才进府。”
原来楼兰古城刚刚修葺不久,很多文官的府邸都还没来得及建造,所以他们就都暂时在班超的府中住宿,郭恂也不例外,因此他回府中,不需通报班超,也无人阻拦。
陈瑕说道:“郭伯伯没事,叫人好生担心。”
班超点了点头,“没事就好……”话虽这样说,心里却觉得奇怪,从后门绕路过来要比走正门,远了一倍还不止,郭恂又岂能不知,更何况,既然是郭恂不像自己通报,却擅自回来,又走的是后门,就更加可疑。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带着众人径直到了大殿。
此时宴会也布置得差不多了,西域都护府的官员也早都等候多时。班超落座之后,便向众人介绍陈瑜、陈瑕等人,当然也少不得把漱清也一并夸奖几句,那些大小的官员,就齐齐向班超贺喜,说他得了几员勇将,何愁西域不早日平定云云。场面上的话,自不必多提。
班超也给陈瑕他们引荐了都护府的一些官员,名字太多,什么李邑、徐干、田虑、和恭……陈瑕是记不得许多的,除了认得任尚、郭恂之外,便只有那个徐干长得甚是威武,陈瑕有点印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班超举杯说道:“今日我大汉得了许多异人相助,那是皇上洪福齐天。超又何德何能,身居要职,全都是仰仗陛下圣明,以及各位扶持。在西域十余年,总算不辱使命。如今又喜得良将,瑜儿和瑕儿皆为忠良之后,才到楼兰便立下了一件大功,理应论功行赏……”班超当即又把刚才给陈瑕等人封将军之事当着所有的面讲了一遍,虽然还没有拟定公文上奏朝廷,但是这件事就等于是板上钉钉了,料想陈瑕和陈瑜都不会反悔,而西域都护府的众人也绝不会反对。
班超也知道他二人年纪轻轻,资历尚浅,军营中定然有人不服,因此特意提及立功之事。一个裨将本来也不是多大的官职,又是班超亲自举荐,自然也就无人反对。班超接着又对众人说道:“若无异议,各位这就共同举杯,欢迎将门之子,以及各位英雄豪杰加入我军。”
诸将中,有一人大声喝道:“我有异议!”说话之人,不是任尚还能是谁?只见他横眉立目,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陈瑕。
班超微微一愣,“任将军有何异议?”
任尚冷哼一声,走到厅中说道:“他们有什么功劳?难道擅闯我军禁地,破坏霹雳砲阵,算是大功吗?据我所知,雪蛛出于昆仑山,怎么会在断头谷出现,他们没有到来之前为什么没有,所以那下毒者多半就是他们,如今自己的下的毒,又自己医治好,这也算功劳?如果这也算功劳的话,那不是说我把手下人的腿打断,再给他接回去,那也算功劳了!”
此言一出,底下人议论纷纷,毕竟陈瑕和陈瑜初来乍到,他们虽然是将门之后,又得班超赏识,可其他人跟他们却都不大熟悉,自然大部分都支持任尚的话。
李邑出班说道:“任将军所言极是。军中事务非同小可,他们年纪轻轻,能有什么本领?”
任尚又道:“不错,都护大人,你不能因为与陈睦早年交好,就特意照顾他们的子女,叫人说你任人唯亲。若是如此,我等皆不服气!大人的人品,也难免惹人非议!”
班超又询问了几人,口气都与任尚差不多,似乎这件事并不那么顺利。陈瑕本来就不愿意做什么官,见班超面有难色,便起身笑道:“其实做不做官,我都无所谓,只要见到班伯伯,能常伴左右,就已经心满意足。既然任将军不想我做官,那我不做便是。吃完了这顿酒,我另有要事想和班伯伯你说,然后再抓到刺客,小侄就告辞了。”
像陈瑕这等人才,班超怎么能轻易放他离去?把手一摆,笑道:“你不必多言,此事班伯伯替你做主。我自有道理……”见郭恂一直沉默不语,心事重重,便问道:“贤弟,你意下如何啊?”
郭恂低着头,似乎没听见,班超又问了一遍,“郭大人!你觉得如何?”
郭恂这才回过神来,“哦……我没意见。”
班超皱了下眉头,“方才大家兴致勃勃,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到底那小巷的情形如何?”
郭恂忙说道:“那小巷里有间屋子被大雪压垮,除此之外,并无异样,我便回来了。”
班超笑了笑,“那为什么你从后门回来,方才又神不守舍?莫非有什么事?”
郭恂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从后门走,以防那方有什么贼人,想来近日修葺城池,又清点军需,所以有些劳累了,故而精神涣散。”
班超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既然贤弟身体不适,就下去歇息吧。不必相陪。”
郭恂答应一声,便起身告退,才走了两步,班超又把他叫住,“贤弟,你我当年和陈睦一起出使鄯善,早已是患难与共的生死弟兄,有什么难言之隐,务必对愚兄言讲。”
1099、天罗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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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0、结盟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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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未雨绸缪
班超闻听,又惊又喜,拉住陈瑕的手,问道:“阿曼所说的当真?如此说来,你已经是鲜卑驸马?”
陈瑕挠了挠头,“还不算,只等着这次回去……我担心阿曼难过,所以一直都不敢提及此事。”
阿曼这才明白陈瑕不说此事的原因,心中暗想:想不到他还是在乎我的……可是为什么我们之间要有一个小倩?
陈瑜一语不发,看着阿曼的表情,她在说那番的话的时候,又怎么会欣喜,她的心中一定如刀割一般,却要故作平静。而当陈瑕表明原因,阿曼却几乎就要落泪,轻轻咬着嘴唇,将脸转到一旁,虽然她还带着面纱,但是下巴轻微的动作,还是被陈瑜捕捉到了。
他为阿曼觉得不公,也为自己觉得难过,冷冷笑了一声,对陈瑕说道:“你怕阿曼难过,那就不该接受那把金刀。别告诉我你心里不想!”
陈瑕顿时无言以对。因为他知道,即使时光倒流,要他重新选择一千次,一万次,他也不会再辜负慕容倩的一片真心,结果都是一样。亲情、友情、人情、欲望,那些都不是男女之情,唯独与慕容倩才是真正的男女之情,这一点陈瑕已经深深体会,今生也不会更改。哪怕再遇到比慕容倩强上万倍的女子,陈瑕也决定不负伊人。只是伤了阿曼的心,他还是觉得不忍。又不知道怎么劝慰,就只能沉默不语。
班超不知这三人之间有如此繁复的情感纠葛,他胸怀天下,儿女私情自然放在其次,即使听到陈瑜言语中的不满之意,却察觉不到有什么不妥,反而对陈瑜说道:“那不对,那不对,鲜卑与我大汉本就是同盟,瑕儿身为驸马,便是我们两方的桥梁,听闻慕容广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如此说来,那瑕儿便是未来的鲜卑之主啊,前途不可限量,难怪瞧不起我这西域都护府的一个小小官职。”
“侄儿绝无此意。是的的确确不愿意做什么官。一想到做官就要管事,做官就要打仗,烦也烦死。驸马什么的,我也不想做,但是不做的话,就不能跟小倩……还是不要说了。”陈瑕见阿曼始终面朝窗外,雪地里银光照在她的眼睛里,那里面的泪花晶莹剔透,徐徐打转,怕是随时都会掉出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班超哈哈大笑,“是我太过高兴了,今天喜讯不断,实在是大汉之福。如此说来,只要联合鲜卑,便可平定鄯善,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将来……将来我都不知道还如何赏赐于你了。”
班超的意思是,陈瑕已经贵为驸马,替他欣喜的同时,却知道大汉的官员再不适合他做。
陈瑜却道:“班伯伯,做官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能为国效力。我和弟弟皆是忠良之后,理应如此。只是有一节,大人不可不防啊……”陈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班超微微一怔,“但说无妨,大家自己人,何必吞吞吞吐吐?”
陈瑜正色道:“鲜卑与大汉结盟只因为它还不够强盛,怕只怕慕容广借平定匈奴之机,日渐壮大,迟早成为漠北一霸,到那时,他借助我大汉的力量,在天山以北建国,匈奴虽去,可鲜卑却成为大汉最强敌手,依旧与我方为敌。此为鲜卑驱虎吞狼之策,不能不提早防范。”
陈瑕道:“这未免多虑了吧,既然我是鲜卑驸马了,那自然会从中调节,再说大汉和鲜卑早立下沙城之盟,天下皆知,又怎么会出尔反尔,与大汉为敌呢?”
陈瑜笑而不答,想听听班超是如何说的。
班超眉头紧锁,望着窗外的飞雪,沉吟良久,不禁深深地点了点头,“瑜儿所说并非没有道理。西域诸国皆可平定,只因他们都有王庭,如今看来唯独鲜卑难灭。如今鲜卑联盟占据辽东辽西直至漠北大片人迹罕至之地,实际上已经非同小可。现在虽然与大汉为盟友,但是几世之后,鲜卑越发壮大,就算是盟约也可以不必遵守了。此一时,彼一时,自古兴衰更迭,循环不惜,哪有什么长久盛世?一旦中土有变,便是这些外族兴盛之时,倒是不能不为后世儿孙提前做好打算。”
“当真会如此?鲜卑和大汉也会有一战?”陈瑕问道。
班超深谋远虑,早已看穿这一点,“如果鲜卑强盛,大汉衰落,他们定然南侵。到那时,怕是一场大祸。”班超停顿了一下,笑道:“不过我们这一辈应该是赶不上那一天了,世事多变,谁又能料定将来,不过未雨绸缪,倒是应该。瑕儿,依你之见,应该如何处置大汉与鲜卑的关系呢?”
陈瑕道:“当然是不打仗最好了,打来打去,又有什么意思?既然兴衰难料,世事多变,又为什么把自己的盟友当作未来之敌?”
班超笑道:“这叫防患于未然,当然暂时我们是不会攻打鲜卑,只希望鲜卑也不要来攻打我们才好。当务之急,是解决西域各国纷争,安抚民心,使之归顺,其他的皆为后话。”
陈瑜笑道:“要诸国归顺容易,要鲜卑归顺却难,所以不能叫鲜卑太过壮大,只需他们牵制匈奴即可。”
班超点点头,非常赞许,“瑜儿足智多谋,确有治国安邦之才,但不知诸国如何归顺,我看你胸有成竹,定有良策。”
陈瑜朗声大笑,“班伯伯真是英明,我还没说,你便知晓。实不相瞒,我在于阗墨玉城之时,曾与于阗王广德以及国相苏榆勒见过面,那时就已经埋下一计。这次到西域都护府,并非空手而来,而是要把此计献与伯伯。此计可助伯伯收于阗,降龟兹,灭焉耆,进而击退匈奴,平定天下!”
班超大喜,赶紧说道:“此间没有外人,愿闻其详。”
阿曼心中暗道:这个陈瑜城府好深,他在墨玉城就已经布置好了下一个计划,居然到现在我才知晓。
1102、西域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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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3、狗血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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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4、胜负一笑
玉苍龙大骂道:“你这畜生,还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吗?要杀便杀,不必多言!不管你问什么消息,我也一概不知!”
“死到临头,还敢猖狂!”身后的汉兵不由分说一脚踹在玉苍龙的腿弯处,想叫他跪下,那玉苍龙铁打的一样,挺身而立,大呼道:“我龟兹勇士从不怕死,怕死的话也就不来了!”
几个汉兵拳打脚踢,玉苍龙刀架在脖子上,不能乱动,挺直了腰杆,任由他们打,就是不肯下跪。
又有汉兵拿着棍子打他膝盖,玉苍龙咬紧牙关,双腿微微颤抖,腿弯处都被打出血来,依旧咬牙苦撑。阮翔见状,抽出柳叶刀来,“不跪是吧,我就砍了一双脚,看你跪是不跪!”
举刀正要砍落,班超急忙喝止,“住手!”
阮翔踢了玉苍龙一脚,这才退开。玉苍龙依旧是毫无惧色,旁边的欧鹏已经是汗如雨下,双膝一软咕咚一声跪倒在地。
玉苍龙喝道:“那么没出息,死便死了,也是为国尽忠,怕什么?”
班超走上前,两旁军兵赶紧前来护卫,班超却一摆手,叫众人退下,对玉苍龙一抱腕,“阁下真是英雄气概,班超佩服,只是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行刺于我呢?”
玉苍龙朗声道:“说什么无冤无仇?狗贼,十年前,你派一个叫做田虑的将军到疏勒城招降疏勒王兜题,可还记得此事?”
班超这才恍然大悟,皱了下眉头,说道:“的确有这件事,那兜题本是龟兹人,是匈奴杀了疏勒王之后,才把他扶上王位的。我派田虑,本想与他结交,谁知兜题看田虑位轻势弱,不想投降,于是田虑就趁其不备,将他抓住,夹在腋下,绑出了疏勒。再后来我出使疏勒,便立了原来疏勒王的侄子做了国王。那兜题本为龟兹人,他却做疏勒的国王,怎么会使人心归附?自从疏勒换了新国王之后,百姓无不欢呼雀跃。莫非我与龟兹的仇,就此结下?”
玉苍龙冷哼了一声,“不单是你,还有当今的疏勒王,如今疏勒王已经被我们杀了。下令之人便是兜题了。”
班超大惊:“疏勒王死了?当初所有的疏勒人都要杀兜题,是我放他回去,想不到他不思悔改,依旧要与大汉为敌,不单要杀疏勒王,连我也要杀。”
玉苍龙仰天大笑,“难道不杀你,你就不打龟兹了吗?我们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投降大汉?做大汉的走狗?匈奴的使节说,只有你死了,西域才能太平!我等甘冒奇险,来杀你,为的就是还西域一个清静。”
班超一声长叹,“我大汉想击退匈奴,可匈奴又何尝不想击退大汉?可惜就算我班超死了,还会有其他人坐镇西域都护府,你们想得太简单了。”
就在这时,任尚带着一众兵丁方才赶到,还未进门,便大声喝道:“刺客何在,我把他碎尸万段。”
班超把时候一摆,吩咐手下人道:“把刺客先行关押,容后审问。任尚,你到大殿等我。其他人也一并前往。”说完就去了大殿。其他众人全都跟去。这时,漱清却一把拉住陈瑕,“小子,这场比武究竟谁输谁赢?”
言外之意,他抓住了一个刺客,保护了班超,而陈瑕遭人暗算被吊在树上,功劳不及他大。陈瑕又岂是喜欢争胜之人?笑道:“这次当然是庄主获胜了。”
漱清微微一愣,没想到陈瑕如此豁达,胜负荣辱,毫不介意。漱清反而觉得无趣的很,“你就这么认输了?不与我争吗?”
陈瑕笑道:“输就输,赢就赢,有什么好争的呢?西斋观的凶手也不是我,你不想办法去找出真凶,却和我纠缠没完,都不知道你如此好胜,又为了什么?”陈瑕大笑着离去,漱清却愣在当场,口中重复着陈瑕的话:如此好胜,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
大殿之内,班超正襟危坐,面沉似水,看了看众人说道:“今晚是何人当值?”
任尚出班说道:“是末将。”
班超点了点头,问道:“我已经在府邸周围布下天罗地网阵,为什么刺客偷袭的时候,毫无声息?难道你一点察觉都没有吗?”
任尚不敢隐瞒,只得说道:“回大人,的确是见到了那些渔网……只不过,之前听到了一些响动,我等过去查探,发现是一只黄鼠狼钻入网中。而这个时候,郭恂,郭大人过来对我说,这些网子没有用,今夜风大,那些铃铛到处乱响,我们听到动静,就只会疲于奔命,反而叫刺客容易有可乘之机,于是郭恂大人便提议……叫我紧守府门即可,所有的渔网全都撤掉了。”
“岂有此理!他是都护吗?这么大的事,也敢假传军令!”班超一拍桌案。
任尚不敢答言,只听班超喝道:“郭恂何在!”
郭恂赶紧站出来,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兄长……”
班超冷哼一声,“郭大人!你收了龟兹多少好处,要暗算于我?”
郭恂闭口不语,班超又道:“今晚我叫你去那小巷里查探状况,回来之后就神不守舍,到底你在哪里遇到了什么人,他们又对你说了什么?”
郭恂跪地连连磕头,心中暗想,班超没死,反把刺客抓住,自然什么都知晓了,因此郭恂不敢隐瞒,道:“他……他们全都神出鬼没,下官看不到他们的踪迹,到了那废墟之处,带去的十几个人全都被他们杀光,我也被他们捉住,又逼着我服下什么穿肠丹,说如果我不带他们进你府中,便要我毒发身死。当时刀架在脖子上,我又看不到人,只以为是一些恶鬼,心中怕极了,就答应带他们进府。他们换了我手下人的衣服,又把那半间破屋推倒,将尸体掩埋,然后逼我从后门带他们混进府中,再隐去身形,除了我之外,就没有人知道他们进来了。”
“岂有此理,那你为何不早些禀报,还要连累我?”任尚骂道。
郭恂愁眉苦脸,“我想我中了毒,只有他们才有解药,他们又说:只杀班超,绝不伤害他人,我贪生怕死,所以……”
班超气得用力拍着大腿,“你……你好糊涂啊。我死了,西域都护府群龙无首,你又见过他们,他们岂能饶你?更何况,陈瑜和陈瑕都会解毒,你又何必听命于他们呢?”
郭恂道:“陈瑜,陈瑕是否会解那种毒,实在不敢肯定啊。我回来之后心中不安,几次想说明此事,又恐怕刺客就在我左近,他们手段高明,又看不见,摸不着,背地里捅我一刀又该如何是好?”
任尚也怕担责任,便大声道:“所以你便昧着良心,来诓我撤掉那些渔网?幸亏班大人另有安排,否则不是悔之晚矣?”
“这也是他们授意,我不敢不从啊,班大人,看在你我多年兄弟情分上,望你饶我一命。”
一人大喝道:“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你也做的出来,如不严惩,将来大人如何治军?”
说话之人,乃是军中代理司马平陵人徐干,他早年敬仰班超,所以特意上书,要来西域都护府追随左右。此人嫉恶如仇,眼中最揉不得沙子,也深知郭恂与班超历来面和心不和,对郭恂此人十分鄙夷。不等班超发话,他便抽出宝剑,上前两步将郭恂一剑刺死……
1105、忠义之名
班超想要阻止都没来得及,“徐干!”
徐干在郭恂的衣服上擦干宝剑的血,高声道:“这等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之辈早该死了,大人隐忍他这么久,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换做是我,早就把他军法处置,如今居然勾结外虏,要行刺大人,再要姑息养奸,天理也难容!”
陈瑜在一旁面带冷笑,心中暗道:当年郭恂在我爹娘面前耀武扬威,我那时便想除掉此人,只是爹爹不许。想不到十年之后他就这样死在我的面前,不能亲手杀他,为爹娘出气,倒是有点可惜……
其他的将官也纷纷表示,郭恂死有余辜。唯独班超和陈瑕觉得心痛。
陈瑕说道:“班伯伯,军法什么的,我是不懂,但郭伯伯既然已经知错了,又何必杀他?”
徐干怒道:“你这么说,是说我杀他不对了?”
陈瑕摇头道:“对不对的,我说的也不算。只是觉得他和我爹爹还有班伯伯一个头磕在地上,是结义的兄弟,居然也会反目成仇,实在是叫人痛心。”
徐干朗声道:“讲什么结义之情,他若顾及结义之情,就算一死也不会与龟兹人为伍,做人家的内应了。连自己的兄弟也要加害,这种人简直猪狗不如,我知道班大人宅心仁厚,必定不忍杀他,最多也就上书,叫他回去罢了,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此贼不除,军纪何在,又如何统领西域?”
阿曼见陈瑜听完这番话脸上变颜变色,便低声说道:“陈大哥,你觉得这位将军说的有道理吗?”
陈瑜淡淡一笑,“各有各的道理。哪有什么对错之分?难道不想死也是错吗?”阿曼笑而不语。
事已至此,班超也无能为力,只得一声长叹,“我的确不想杀郭贤弟,可郭贤弟还是因我而死。当年出使鄯善,我知他是个文官,必然胆小,所以在击杀匈奴使者的时候,也不曾告知。想不到我留他在身边,多年以后,却叫他背上勾结外虏的骂名……”
众人全都沉默不语,良久,班超才幽幽说道:“将郭大人的尸体成殓起来,好生安葬,发讣文告知他的家眷。只说是因公殉职……”
“大人!”徐干大声道:“这样的人,还顾及他什么名节?”
班超一摆手,“郭恂不过是一介儒生,贪生怕死也属正常。他与我一起,背井离乡,在西域共事,实为不易,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怎么能叫他的子嗣蒙羞?曾有传言,郭恂早已在伊吾卢与陈睦将军一起为国尽忠,明日我便写封家书给我兄长班固,说明此事,将来著书立传,就还他一个忠义美名,也好流于青史。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那郭恂其实早想回去洛阳,在西域都护府也多有怨言,只是朝廷却因他在西域时间较长,熟悉西域状况,所以迟迟不肯召他回去,窦固还曾行文斥责:班超尚在西域,你有什么资格回来?我只当你已经战死伊吾卢了。日后班超可以还朝,你却不能。
这番话传出去,许多人就都以为郭恂已死,他留在西域也觉得无所作为,终日里唉声叹气。
班超知道他的心思,就主动向窦固求情,窦固这才招他回去,只是从此之后,再无大用,只留在窦固的府中充一门客而已,郭恂没想到回到洛阳,竟是这样的结局,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西域,和班超一起建功立业,为此一直闷闷不乐。
此事西域都护府的诸将尽人皆知,因此班超这么一说,就等于是把他以往的过失全都抹平,再也不追究了。
直到章和二年,窦固去世,郭恂这才又重新踏上仕途,恰逢攻打拓跋部落的将官把在天山发现“机关术”一事上报朝廷,于是窦宪又派他再次回到西域都护府,协助班超查明机关术一事。
也正因如此,郭恂一时鲁莽,不由分说率众将天山的奴隶营给扫平了,结果却害得陈瑕的干爹、干娘等人全都惨死。谁曾想到,转过年来,郭恂便被徐干所杀,居然还是死在陈瑕面前。不得不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任尚既然是受人蒙蔽,如今郭恂已死,班超只觉得心烦意乱,就对他网开一面,不想再因此事多死一人。又吩咐手下人,将今日因公死伤的兵卒以及埋于小巷废墟的一干人等妥善处置,嘱咐完之后,他便草草叫众人全都回去了。
陈瑕念及郭恂与爹爹的结义之情,便想要去整理一下的遗物,明日一并下葬。班超也点头同意,还派了几个小兵给陈瑕差遣。
摩勒和阿曼自然是要跟随陈瑕,陈瑜心想:和班超那厮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去看看热闹也好,因此也就跟着过去。
兵丁带着陈瑕等人到了郭恂的住处,其他人都跟着忙,唯独陈瑜不动手,见弟弟似乎有些难过,便笑道:“死就死了,当初他得罪爹娘的事你都忘了?那天大风雪,郭恂一到,就要把我们一家赶走,你居然还替他伤心,真是蠢货!”
陈瑕冷冷说道:“我不似你,那么点小事也记恨到今日,他的确得罪过我们家,但是人都死了,班伯伯都说了既往不咎,你却还抓着不放。”
陈瑜笑道:“人总有一死,他不死,没准就是班超死,我问你,你希望他们俩谁死啊?”
陈瑕一边收拾,一边说道:“最好谁都不要死。”
“那怎么可能?是人总要死的。”陈瑜微微一笑,“或许除了你和我之外。”
“我不想和你争论!我也说不过你!”陈瑕气鼓鼓地说道。其实仔细想想,他和郭恂也没什么深交,只是见到有认识的人死去,就会觉得不舒服罢了,哪怕他是一个敌人。
因为陈瑕知道,陈瑜说的也许是对的,只是认识的人一个一个全都死去,那种滋味对陈瑕来说实在不太好受。
忽听阿曼惊呼道:“好大的水晶啊!好漂亮!”
兄弟两人齐齐向内室望去,只见里面红光一片,本来房间里灯火通明,可那红光却把屋内的灯光全都压制住了。
兄弟俩快步走进内室,只见角落里放着一个大木箱,里面一块红色的水晶熠熠放光。
陈瑕惊道:“魔晶血石?”
1106、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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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7、惊悉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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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8、刚直不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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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9、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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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0、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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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另有安排
陈瑕心中不大乐意,执拗着说道:“为什么和任尚一起上路?为什么又要斩刺客一只手?”
不等班超说话,陈瑜就解释道:“这还不懂。伯伯知道你和任尚不和,但是你的身份是鲜卑的金刀驸马,等于是大汉盟友,任尚知道要靠你才能与鲜卑结盟,达成使命,自然就对你另眼相待,从而缓解你二人之间的关系。叫你斩断刺客的一只手,是免得他们再来行刺。”
陈瑕还是不明白,问道:“但是班伯伯,你不是说要使他们民心归附吗?你斩断他们的手,他们只会记恨伯伯你。”
陈瑜道:“饶他们一命,已经是大恩大德,难道他们不知道行刺西域都护府都护,是要掉脑袋的吗?只是稍作惩戒,有何不可?”
“这也叫稍作惩戒?”陈瑕嘀咕道。
摩勒使了个眼色,“教主,你照办就是。此事机密不可宣扬。”
既然摩勒也这样说,陈瑕也就无法拒绝。只是心中还是觉得不妥。离开班超的房间,陈瑕便问道:“连你也觉得该斩他们一只手?”
摩勒笑道:“教主,你糊涂啊,这件事如此机密,当然就只有我们几人知道。你就背地里把他们放了,又能如何?难道班超会去追究此事?”
“那不是要骗班伯伯?”陈瑕问道。
陈瑜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叫策略,有时候在官场做事要圆滑一些。”
“所以说,不该做官,我这脑子……”陈瑕捶着自己头说道。
阿曼冲他甜甜一笑,嗔道:“官你都不会做,还能做什么?”
“你也说我,做官很简单吗?”陈瑕问的时候,阿曼飘然从他身边走过,“好官不容易做,做个坏官还是很容易的。就看你选哪一种了。”
“我选啊,我选做个羊倌。只有羊不懂策略,不讲计谋!”陈瑕笑道。
……
休整了一天,次日天明,陈瑕骑上渠黄马,换上一身汉军戎装,班超又赐给他一件虎皮大袄,骑在马上威风凛凛,倒是颇有些父亲当年的风采。
玉苍龙等人装了几辆囚车,跟在队伍的正中间。班超亲自前来送行。特地嘱咐道:“此一去千里之遥,沿途千万小心,早去早回,另外,龟兹的刺客,不必急着砍手,也不必急于放出。等上一天再说。”
“为什么?”陈瑕问道。
班超笑道,“一切听任将军安排,你不必多问了。”
陈瑕微微一愣,看了看任尚,“我不能知道?”
班超笑道:“你想完成使命,就要听任尚的安排。”又对任尚说道:“我把瑕儿交给你,务必好生照料。”
任尚道:“大人放心,定不辱使命。”
队伍刚要出发,陈瑜、摩勒和阿曼又匆匆赶到,阿曼远远地就喊道:“瑕哥哥,等等我呀。”
“你……你来做什么?”陈瑕挠了挠头,心中暗想:我回去见小倩,她要是知道我和阿曼在一起,会不会误会我?
陈瑜牵着一匹白马走到陈瑕身边,笑道:“只有你才能保护她,你应该明白。我现在把阿曼交给你,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真的会杀了你!”
陈瑜看似在笑,实则这番话却有深意。陈瑕知道他虽然和自己一起投奔西域都护府,可心中的结始终未曾解开。不过陈瑜有陈瑜的打算,阿曼体内的紫宸冰魄,只有陈瑕才可以压制。就算是陈瑜也是毫无办法,所以从今往后,阿曼只能和陈瑕寸步不离,否则就可能被巫仙查到踪迹。
阿曼到了此时,方才觉得心中感激,因为她知道陈瑜做出这个决定十分艰难,这等于是把毕生所爱交托给旁人。她之前对陈瑜的为人十分不耻,可现在她却发现原来这个凶残成性之人,也有他温柔善良的一面。
“谢谢你,陈大哥。不过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要为难你弟弟。”
陈瑜面沉似水,只是淡淡一笑,便转身离去。
陈瑕又看了看摩勒,“你也要去,不找手指了吗?”
摩勒笑道:“我是说过誓死追随主公的,只是我现在毒功已废,另外我怕大公子不肯为你尽心寻找断指,所以还是留下来吧,我只不过是来给主公你送行的,你千万保重……”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你早点回来,给我们带回两个教主夫人来。”
阿曼距离较近,听得真切,脸腾地就红了,两个教主夫人,一个是慕容倩,那另一个自然就是指的是她。但是身为公主又怎么和别人分享一个爱侣,慕容倩恐怕也不想。
任尚催促道:“还是早点上路吧,免得耽搁了行程。”
陈瑕再次和班超做别,带着阿曼离开楼兰。
走了不过四十里路,便到了一个前哨军营,此时天色尚早,任尚却令人安营扎寨,埋锅造饭,看样子是打算就地休息。
又叫几个军兵看守囚车,玉苍龙在里面破口大骂,任尚则和没事人一样,席地而坐,看着手下人忙活,也不理会。
陈瑕不解其意,便来问道:“任将军,才走了不到半日,就住下了?”
任尚白了他一眼,“你现在是我军中小校,我为主将,你为裨将,自然一切听我安排,问那么多干什么?”
阿曼心中有气,也来质问,“喂,好歹瑕哥哥是鲜卑……驸马,就算班超叫他听你安排,也不该如此无礼吧。”
任尚冷笑道:“鲜卑算得了什么?我大汉这次出兵,你真以为是去谈结盟之事吗?都护大人告诉我,以结盟之名,刺探军情,然后联合了拓跋、宇文去攻打慕容广!否则我何必带这么多兵?”
“当真?”陈瑕怒道。“班伯伯怎么可能如此阴险?”
“兵不厌诈,你懂什么?”说到这里,任尚冲陈瑕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给后面的人听的。
陈瑕怒道:“你挤眉弄眼的,想干什么?”
阿曼却看出其中端倪,“瑕哥哥,不要和这种人吵,你之前得罪了他,他现在分明是故意气你。我们不理他,到一旁说话去。”
任尚哈哈大笑,“受不了,你可以滚嘛,西域都护府用不着你。”
阿曼叫陈瑕不必理会,把他拽到无人之处,这才说道:“我明白了,班超不是要攻打鲜卑,而是要龟兹人以为他要去攻打鲜卑,只有这样,龟兹人才能放松警惕。班超不是叫你放了那几个龟兹的刺客吗?想来是另有安排。”
“那……那为什么不明说啊?”陈瑕问道。
1112、指令不明
阿曼摇了摇头,“班超的心思缜密,深不可测,连我也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陈瑕道:“那些阴谋阳谋,你们每个人都懂得,唯独我什么也看不明白。想不到班伯伯连我也不信任,只叫我听从任尚安排,却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阿曼幽幽说道:“此去鲜卑还不知能否回来,但是你一个人跟着任尚,我还真是放心不下。”
陈瑕微微一愣,“何出此言呢?你……你要走吗?”
阿曼神色坚毅,望着悠悠远山,喃喃说道:“迟早都是要散的,又何必在乎多留几日?”
陈瑕有些激动,“不是说和我一起走的吗?哥哥也说,你只能和我在一起。否则巫仙就会找到你……”
阿曼凄然一笑,“你虽然说过要照顾我一生一世,但我明白,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你要去鲜卑,而我就只能回去精绝,难道要我去见慕容倩嘛?巫仙如果真的要杀我,以你现在的本事,恐怕也保护不了谁。我天生便是个不详之人,更不想连累了你。如果路过精绝的话,那我就回去见父王了,誓与精绝共存亡。不管阿布提或者匈奴优留单于,他们打不打精绝,我都决定和精绝的子民在一起了。”
这个决定实在太过突然,陈瑕无法压抑自己的情感,一把抓住阿曼冰凉的小手,“不行,我不要你走,我答应你,生死都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那你的小倩妹妹呢?”阿曼柔声问道。
“她……她一定能够体谅,你的生死关系到天下苍生,关系到整个天下的存亡,我不能叫你回精绝冒险……我要保护你,不叫你走!”陈瑕信誓旦旦地说道。
阿曼叹息着说道:“只为了天下苍生吗?”
陈瑕的嘴唇微微颤抖,“也因为……也因为……我舍不得你……”
阿曼略感欣慰,笑道:“瑕哥哥,有你这句话,阿曼已经死而无憾了。你哥哥不叫我走,但是我必须要走,你有你的使命,我也有我的使命。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小倩为了鲜卑的团结,一直都不答应与你成亲。其实想一想,我和她也是一样的,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你心系天下,而我记挂着精绝。如今你和慕容倩好容易可以在一起了,就更不需要我陪在你身边。”
“阿曼……”
一根手指,轻轻地按住陈瑕嘴唇,“不用多说什么。我知道你的心。你喜欢我,只不过因为我是你小时候的愿望。时过境迁,在你的心里最重要的人,已经不是我啦。有些愿望,其实是可以放下的。”
陈瑕鼻子微微发酸,摇头说道:“我放不下的。我以为我可以放下,但当你说要回精绝,我这心里……我这心里,就好像有许多针在刺……”
阿曼这个时候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你舍不得一切,舍不得所有你喜欢的所有的人。可世间的一切,你又能留下什么?应该好好珍惜当下。瑕哥哥……”阿曼停顿了一下,轻轻摘下自己的面纱,“我总以为自己心如止水,但是自从遇见你,我就觉得自己再也难以平静,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喜欢。我讨厌这样的我。我宁愿回到从前,心里只想着精绝,不去招惹那些儿女私情……你就叫我忘了你,做回从前的自己,你也忘了我吧。”
陈瑕一把将阿曼搂在怀里,“你叫我忘了你,可我怎么能忘了呢?我的记性很差,但是偏偏忘不了你。”
阿曼闻听,早已哭得和个泪人相似,虽然她说得容易,但是要把一个挚爱之人从心底彻底抹去,又谈何容易,她和陈瑕一样也是万般不舍,既然注定要分离,又何必今生相遇?
陈瑕不会明白,阿曼也同样不明白。她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也许离开陈瑕之后,恐怕再也无缘相见,所以这些天以来,她都是寸步不离地守在陈瑕身边,只希望两个人经历那些最后的美好。
陈瑜说的或许不错,陈瑕是唯一可以守护她的人,以他的舍利子之身,掩盖紫宸冰魄的气息,只是巫仙太过强大,迟早都会找到她,而淳于炎又蠢蠢欲动,在鄯善时,已经发现了她的行踪,等到巫仙找上门的时候,就并非陈瑕可以对抗得了的。她又怎么可以为了自己,而叫陈瑕以身犯险,将他永远拴在自己身边?也许她可以用她的生命,换回陈瑕的永生以及精绝的安稳。她也知道,这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巫仙和淳于炎未必会放过陈瑕,可她还是决定试一试。离开陈瑕,回到精绝,与精绝共同进退,这或许才是她最后的归宿。
只是情爱又是那样难以割舍,仿佛一把刀,将两个人的心斩断、切碎,剁成烂泥,叫人痛不欲生,又偏偏无法解脱,只能苦苦挨着以后的岁月,实在凄凉。
她流着泪,终于忍不住,在这个寒风刺骨的草原冬夜里,再此拥吻了陈瑕。她的嘴唇,柔软而冰冷,刺痛了陈瑕的心。
就在情意绵绵,难分难舍之际。忽听旷野中一声长啸,军营的四面八方突然蹿起数十个黑衣人。紧跟着任尚的军中鼓声大作,喊杀声四起。
陈瑕大吃一惊,“有刺客?”
阿曼眼珠转了转,这一下全都明白过来,笑道:“班超说叫你迟一天放人,是不是?”
“是啊。”
阿曼道:“那就对了,今天就算是一天了对吗?班超的意思是说:一天之后如果那些龟兹人没来救人,你才砍断他们的手。如果我猜得不错,班超一定猜到这些刺客在他身边安排了内应,所以他许多话不能明说。现在那些人今晚来劫囚车了,班超便想用那些囚车,把他们全都找出来,一网打尽。当然我猜也可能不对……”
陈瑕正色道:“那任尚不是有危险?我得去救他!但是班超又叫我放人,我该怎么做?这个命令实在不太清楚啊。”
阿曼拉住他的手,说道:“如果敌人不来劫囚车,那些刺客的命,就不值钱了,当然就把他们的手砍了放他们去,如今敌人来了,那班超的意思就是要你助任尚杀敌。”
陈瑕心道:玉苍龙他们和我有一面之缘啊,更何况还是雪雁的师父、师兄,既然班超叫我放人……那我就装作糊涂,还是把他们放了的好。
1113、林中遇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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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4、山中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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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5、根源错误
那道人哈哈大笑,“小姑娘居然冒犯神仙,好大的胆子!”
阿曼笑道:“你是神仙,我自然没胆量冒犯仙颜,但是你的话不尽不实,那我就算冲撞了你也是理所当然。西域被通天教搞得乌烟瘴气,那些招摇撞骗,蛊惑人心之徒,我这一路走来也见得太多了。”
道人点了点头,“这里的金银珠宝,乃是我成仙之前四处觅得,如今被你这么一说,倒好像确实没什么用。既然你入我府邸,便是有缘之人,不如我把这个洞府就送与你如何?”
“无功不受禄,我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送这么一座金山给我,更何况我是精绝公主,精绝虽然是小国,但是王庭之中,这些东西倒也有不少,只是没有你这么多罢了,因此并不喜欢这些东西。”
“你的确是见过富贵的人,却不知这些宝物的用处。汉人有句话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见到财帛而不动心者,你是第一个。”道人笑着说道。
阿曼嗤之以鼻,“那可未必,至少瑕哥哥,未必会动心。”
“瑕哥哥?”道人沉吟了一下,“便是另你伤心欲绝的那个人吗?”
见阿曼不神色哀婉,并不回答,道人又说道:“那你不妨把他叫来,试试看他会不会动心,如果他不动心,那我便信了你的话。”
“哼,”阿曼轻哼一声,“你信不信我又有什么关系,如果没有事的话……那我就走了,你是个骗子,把我诓到这里,又始终不肯说出我想知道的事。小女子告辞,你就守着这些金银珠宝,做你的神仙大梦吧!”
“慢着!”道人神色一凛,忽然收起笑容,“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你又有什么资格先来问我?我知道你,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世,是为极阴仙姬,对不对?”
阿曼眉头微蹙,心中暗想:他知道极阴仙姬,那多半就是巫仙的手下,不可不防,“呵,你认错人了。”
道人缓缓摇着头,说道:“我绝不会认错,魔晶血石告诉我,你便是极阴仙姬。”
“是又怎么样?我本来就想死了,难道还怕你杀我不成?”阿曼也冷冷说道。
道人微微一笑,“我要杀你,有一千种方法,又何须和你谈这么久呢?我问你,精绝国王是你的生身父亲吗?”
阿曼心头一凛,“不关你事……你到底是什么人,问来问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就算知道我的身世,又能如何?”
道人问道:“不能如何,我只想知道你哭的原因是什么?然后告诉你如何救你脱离苦海。”
“谁也救不了我……”阿曼想起伤心之事,眼泪忍不住在眼圈里打转。
那道人慈祥地望着她,“既然你决心要死,为什么不在临死前把你的故事告诉我呢?否则将来你就算死了,你的心上人也不知道你因何而死。那他会不会伤心?会不会自责和内疚,你的父王又知不知道你已经死了呢?”
“我……”阿曼犹豫了一下,心想:瑕哥哥还在其次,他迟早有一天会明白我的心,可是父王远在精绝,却不知道女儿已经不再人间,实在可惜。“好吧,我把原因告诉你,请你转告父王和瑕哥哥,就说小女子是自绝于此,与他人无关就好。”
道人点了点头,阿曼这才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我是极阴妖姬,世所不容,巫仙取得我的内丹,便要造就一场杀戮,思前想后,只有一死,方能救民于苦海,而瑕哥哥要保护我,定然不会叫我死,我不想连累他,所以只能把所有的委屈都自己扛下来了,你要救我,你怎么救?巫仙还在的话,迟早都会找到我的,我也不想破坏瑕哥哥和他心上人的感情,他好容易坐上鲜卑驸马的位子,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前途尽毁,我于心何忍?”
“那你的牺牲未免太大了些。”道人喃喃说道:“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也不单单是为了他……我也想去精绝看看,就算死了也瞑目了。可我不知道这个心愿能否达成,如今西域大乱,匈奴人和汉人随时会再次开战,也许我回去精绝的时候,故国已经消失不见。我现在心灰意冷,从小到大,我都把自己视做精绝的儿女,发誓与精绝共存亡,现在匈奴和鄯善都要去灭匈奴,我活下去最后的支柱已经没有了。”
“精绝国王并非你的生父,你叫了十七年的母后,也不是你的生母,你真正的母亲也早就死了,你又何必有这样轻生的想法呢?因为你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你根本不是精绝人!”那道人言辞犀利,仿佛一把尖刀直插入阿曼的心窝。
原来她这么多年的奔走、努力,从源头处开始竟是错的。早在离开渔阳的时候,剑神就曾把紫宸冰魄珠和极阴仙姬的来历,跟阿曼和陈瑕说得明明白白:十七年前,有一个金甲神人夜入王宫,强暴了阿曼的母亲,并把紫宸冰魄珠打入其母体内,九个月后产下一女,便是阿曼了。所以说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精绝”的女儿,而是那个金甲神人所生的孽种。除非那金甲神人是一个精绝人,否则她有什么理由为了精绝而牺牲自己的性命?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要和精绝共存亡?
她用力摇着头,这个逻辑上的过错,她自己竟从未想过,只是她一生的努力都是为了精绝,又如何肯接受这么残酷的事实?“我在精绝长大,我就是精绝人……你骗人的,你骗人的。”
那道人似乎无所不知,幽幽说道:“你也不是在精绝长大,从你十二岁开始,紫宸冰魄珠初成,就被国王软禁起来,从不能见外人。直到你长大之后,才重新恢复自由。你才多大,他却叫你受尽囚禁之苦,精绝与你有什么情义可言?我说的不对吗?”
阿曼再也支持不住,坐倒在地,“你……你说的……说的都对。”她咬着银牙,说道:“但是,我已决定,生是精绝的人,死是精绝的鬼,这辈子也不想改了。”
1116、处子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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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7、御夫有术
要说不想,阿曼自然做不到。如果这个方法可以破掉紫宸冰魄珠,那的确是再好不过,就算陈瑕日后反悔,她也觉得心甘情愿。毕竟那是陈瑕,不是旁人,处子之身,尽管珍贵,可献给心上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妥。更何况还是为了天下苍生呢?
只是这道长的来历实在叫人匪夷所思,又偏偏有魔晶血石,那分明是查探紫宸冰魄珠的东西,他如果是巫仙派来的,要引陈瑕到此,会不会对瑕哥哥不利?转念又一想,当初瑕哥哥滴了两滴舍利子之血在我口中,好给我疗伤,那紫宸冰魄珠在那一天初成。而那天晚上,她和陈瑕几乎贴身相拥,从这一点说,自己其实早已是陈瑕的人了。这道长叫我和陈瑕做一对真正的夫妻无可厚非,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好处,他没有害我和瑕哥哥的理由啊?
见阿曼还在犹豫,那道人把手一张,洞口处的魔晶血石径直飞到他的手里,阿曼大吃一惊,“这好像是擒龙手……淳于炎才会的。”
道人微微一笑,“不错,如果是淳于炎要取紫宸冰魄珠,便是用这个方法。我这不过是隔空取物,并非擒龙手。”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连淳于炎也知道,实在是……太奇怪了。”阿曼皱着眉头,一脸疑惑的样子,越发显得可爱。
那道人笑道:“我是神仙嘛,有什么奇怪?我把魔晶血石留给你,如果你和陈瑕在一起之后,它灭了,就证明我所言非虚,巫仙就不会再找你,你大可一试,灵不灵的,你连试一试的勇气也没有吗?难道你怕失身给所爱之人,还是说,你非阿布提那个废物不嫁?”
“不是的……”阿曼红着脸,羞得无地自容,狠了狠心说道:“不是我不想,只是瑕哥哥他有心上人,我这么做,是横刀夺爱。对小倩妹妹不公平。更何况就算我愿意,瑕哥哥……瑕哥哥也未必肯。”
“有什么不肯?他若不帮你达成心愿,那老夫绝不会叫他好过。阿曼……老夫都是为了你啊,就算日后你真的一定要死,也要叫你死而无憾!”那道人说到这里,忽然有些激动。
“日后一定要死?”
道人赶紧平复了一下心情,“人总要死的嘛,我知道你今生所爱只有陈瑕一人,你我如此有缘,我当然不会叫你带着这么大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阿曼越发奇怪,“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就算我有仙缘,也不该如此。”
道人皱了下眉头,沉吟了一下说道:“为了天下苍生!难道我是个神仙,仅仅关心你一人?紫宸冰魄珠不破,齐天丹穴阵便要建成,到时候生灵涂炭,我于心何忍?”
阿曼觉得他这么说还是有点道理,“那为了天下苍生,我也要和瑕哥哥……”
“对,你就这么和他说。那个傻瓜一定会信!”道人频频点头,字里行间分明透露,他早就知道陈瑕这个人了,而且还知道他资质不佳。
阿曼未曾多想,羞涩中又带着少许欣喜,终于看到一线希望,她也不想这么错过,便问道:“那他要还是不肯呢?”
道人笑道:“还是不肯……那也无妨。那个蠢货说不定真的不肯,所以我早有另外一个方法,他不肯也得肯。我这里有《幻阴御夫术》一篇,此为女子掌控男人的媚功,我这就传授给你。别说是陈瑕,就算是他老子从土里爬出来,也抵挡不了!你天生丽质,学起来就更加事半功倍。”
那道人盘膝而坐,口中念念有词,将《幻阴御夫术》的法门给阿曼讲说一遍,这套媚功也不需要多高的内力,只是以幻术迷惑对方,美艳女子用起来,勾魂摄魄,格外厉害。只要是男人,哪怕是下至七岁顽童,上至八旬老叟也要俯首称臣,为色所迷,更何况阿曼乃是西域第一美人,就算不用媚功,常人也抵挡不了她的诱惑。
其中又有道家阴阳修身的诀窍,采阳补阴,对女子大有裨益,同时还可助力内功增长。此等媚术,更多的是用于床笫之间,大漠五鬼中的余智,便是其中的高手。只是他把媚术用在了采花上,对他自身并没什么太大好处,因此他的媚术远不及《幻阴御夫术》厉害。
媚术本来用于邪道,阿曼以处子之身学这种东西,实在羞涩难当,淫邪之处只听得面红耳热。但是那道人的声音真真切切地传入脑海,她想不听也不可以,而且连忘了难以忘掉。
迷迷糊糊之中,就听山洞外有人大叫,“阿曼!阿曼你在哪里啊!”
那道人笑道:“他来了,好好把握,机会稍纵即逝,如果留他不住,悔之晚矣!”
那道人哈哈大笑,越笑声音越大,眼前的一张脸渐渐扭曲,从一个三十多岁的样子慢慢苍老,直到变成了一个白发骷髅。阿曼只惊得目瞪口呆,那道人大笑道:“吾去矣!”话音刚落那骷髅连同他一身华丽的道袍全都变成一团飞灰,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曼惊道:“可你到底是谁?”
除了响彻山洞的笑声,什么也没留下。
阿曼猛然惊醒,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躺在了那块白玉之上,除了白玉床和夜明珠之外,所有的金银珠宝全都消失不见,哪里又有道士的影子,她恍惚觉得方才莫非是南柯一梦,可那梦境又是如此真实。难道自己真的遇到了神仙?
脚下红彤彤一片光亮,正是魔晶血石,此时光芒更盛,照得洞内也通红如血。阿曼忽然想起“洞房花烛”四个字来,不由得芳心乱跳。再想到方才所学的《幻阴御夫术》就更加羞涩难当。
就在这时,忽听洞外又有人喊道:“阿曼,你在哪里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阿曼也不知是欣喜,还是紧张,听到这个声音激动得热泪盈眶,大叫道:“瑕哥哥,我在这里!”
陈瑕的声音传来,“阿曼?我看不到你,你在哪里啊?”
阿曼道:“我在这座铁山里面……”她急匆匆跑到洞口,却不知洞口的石头如何开启……没想到的是,那石头根本不需她来开启,而是自动打开。原来机关就在脚下,只要踩在洞口前,那石头自然而然地就开了。
陈瑕仰头望去,见阿曼白衣如雪,眼中秋波流转,那绝美的面容在月下,能把人的魂都给勾去,说不出的妖艳。
1118、玉人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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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9、如梦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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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0、只羡鸳鸯
陈瑕虎躯剧颤,忽然一骨碌坐起,“难道说……又是通天教?故意叫我和你……不可能啊,通天教不是信奉巫仙的吗?”
他这一起身,虎皮大袄也全都掀起,阿曼惊叫了一声,赶紧掩住身子,陈瑕颇为尴尬,见身下的白熊皮的垫子上一抹落红,犹如桃花盛开,“你受伤流血了吗?”
阿曼含羞带臊地望了他一眼,把他拉了回来,把大袄盖在两人身上,心道:“看都看过了,也不必在乎什么了。”她此时心中充满甜蜜,靠在陈瑕的肩头,柔声道:“除了你,没谁叫我受伤。傻瓜!”
陈瑕不解其意,“我弄伤你了?我就说,我这人没轻没重的,你那么娇嫩……”
“快给我住口!”阿曼实在听不了了,赶紧用樱唇把陈瑕嘴给堵住,然后才道:“何止通天教信奉巫仙,如果那个人是巫仙的手下,就更加奇怪了,明明巫仙要找我,那破了紫宸冰魄珠,对巫仙又有什么好处?所以那个道士应该不是巫仙的手下,也不应该是通天教的人。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神仙呢?见我们俩恋得好苦,所以下凡来成全我们。瑕哥哥……我终于知道做女人的滋味了,我一点不怪你的。我今天好快活……”说到后来,声音渐低,却是如此肯定。
陈瑕心中感动,轻声说道。“我也是……”
“再来吧……”阿曼伏在陈瑕的耳边坚定地说着。两人再次缠绵一处,什么话语此时都已多余,唯有阵阵喘息与轻叹,在耳畔回响。
他们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恐怕天早就亮了,那任尚要开拔启程,就叫他自己滚蛋好了,谁要去管?什么龟兹刺客,什么精绝百姓,什么天下苍生,那些烦心的事,全都在这一刻见鬼去了,就算天塌下来,也阻挡不了此刻生命的律动。圣洁的光辉再次笼罩了全身,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彼此。
良久之后,光芒散退,二人依旧拥在一处,如胶似漆,片刻也不愿分离。阿曼对陈瑕说道:“如果能像现在这样,不必去理那些俗世的烦恼,就在山洞里永远做一对神仙眷侣,不知道该有多好呢。”
陈瑕又何尝没有这样的想法,可惜俗世里尚有尘缘未了,不能永远这样缠绵,就算是剑神和巫仙最后也劳燕分飞。
良辰美景,终有尽时,陈瑕也好,阿曼也罢,依旧有许许多多的牵挂,叫他们不得不离开这个神奇的山洞。两人互相整理对方的衣物,宛若那些新婚的小两口一样,充满了温馨,阿曼含着笑意任由陈瑕替她戴上面纱,经过昨晚的云雨,阿曼越发娇艳动人,陈瑕还真有点舍不得把她的脸藏起来。只是大漠风寒,可不能吹坏了阿曼的肌肤。
他依旧把那件虎皮大袄给阿曼披上,阿曼柔声道:“你越来越疼我了。是不是因为……因为我已经是你的妻子?”
陈瑕笑道:“我一直都很疼你的。几时分过从前和现在?”
阿曼挽着陈瑕的胳膊,“其实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的,真不想这么早就离开。”
陈瑕笑道:“来日方长,既然紫宸冰魄珠已经破了,那你巫仙找到你也没用了,就不必再担心那些有的没的,我们有的是时间。”
阿曼此时的心情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自然陈瑕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再使性子,“那好啊,路上我们再说龟兹刺客的事,我真想知道我猜的对不对呢。”
“不急!”陈瑕道:“你不是说那神仙给你金银珠宝吗?不妨就按照他所说,把一些带去精绝,叫你父王交给匈奴人,这样先暂时解了燃眉之急。”
阿曼点头道:“如此也好,只是那些珠宝都是梦中所见,一觉醒来就都无影无踪,唯独魔晶血石和夜明珠还在。可这也不足以叫人动心,唯有这张白玉床……可它又是你我做了夫妻的见证,我舍不得送人,况且这东西这么大,怎么带走?”
陈瑕看了看那块孔雀石屏,“说不定在后面。”他摘下夜明珠,转到石屏后面,想看看到底那个“神仙”把珠宝藏于何处。没想到不看则可,一看之下大吃一惊。
只见石屏之后是一个巨大的深坑,用夜明珠一照,那坑中全都是森森白骨,光是骷髅头连数都数不清,阿曼见到不由得惊叫出声,“啊!怎……怎么会如此?”
陈瑕眉头紧锁,“没有什么珠宝,只有尸体……想不到我们刚才竟在这些尸体的上面……”
“快别说了,”阿曼毕竟是女子,想起来就有些后怕,“难道这里是个坟地不成?好恐怖!早知如此,还不如听你的话,早点回去军营……”
陈瑕用夜明珠把洞顶仔仔细细查探一番,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到底那个道长是个什么人?为什么这里死过这么多人,却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那些死人又是什么来历?”
“我也不知啊……他没告诉我。他是从石屏后转出来的,会不会是鬼魂啊?”阿曼紧紧抓住陈瑕的手,不敢稍离片刻。
陈瑕安慰道:“不怕不怕,活人我们都不怕,何必怕死人?就算是鬼也是好鬼,叫我和你成了夫妻了。”
阿曼含羞道:“还是快点离开的好,这里这么恐怖,我看什么金银珠宝也不要拿了吧。”
陈瑕点头称是,“也许那珠宝就在白骨下面呢?我下去看看吧?”
“不要了,我可不想你冒险。这种灵异古怪的东西少惹为妙。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陈瑕把夜明珠放回原位,这才带着阿曼从山洞中跳了出来,他轻功卓绝,要上这山洞有些不易,但是要下来就如同仙子飞天轻松。落地之后,只见天际处一抹残阳若血,不禁笑道,“天刚好亮了。那就更不需要怕什么鬼了。”
阿曼见那阳光分明就在西侧,忽然羞得满脸通红,红晕几乎铺满了粉颈,低声道:“不是天亮了,是天又要黑了。”
陈瑕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俩竟然在一起腻了一天一夜,那任尚不是早就走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的,就在那白玉床上……嘿嘿,你累不累,饿不饿,想不想撒尿啊?”
阿曼气得给了他一顿粉拳,“你这傻瓜!气死人,谁叫你就知道欺负我。”
陈瑕大乐,笑道:“明明是你欺负我才对,看来你和我一样,不但不累不饿,反而越来越精神了呢,真是怪事。”
1121、声东击西
阿曼从那神秘道士那里习得“幻阴御夫术”,此乃道家阴阳修仙的法门,此等邪术非同小可,她与陈瑕在一起,于她自身不但没有损害,反而大有裨益,也亏得陈瑕是不死之身,若换做寻常男子,不说精尽人亡,怕也要扒一层皮了。舍利子绝非凡品,却可躲过此劫,与阿曼的紫宸冰魄珠结合一处,反而使得陈瑕功力倍增。因此二人全都不觉疲累。只是这其中的缘由,两个人谁也不清楚罢了。更不知那所谓“神仙”是否真的存在。
二人既有肌肤之亲,关系自然比之前更加亲密,互相携着手有说有笑,便往汉兵的军营前来。果不出陈瑕所料,任尚带着队伍早就开拔,并没有等他归来。战场上狼藉一片,战旗、栅栏东倒西歪,死伤的战士尸体,这个时候也已经被清理干净,营中点着篝火,篝火旁便是任尚新搭的大帐,里面却连个人影也看不到。
阿曼问道:“你们打了那么久,难道没死人吗?”
陈瑕道:“死是死了一些,但不是很多,你说的对,班伯伯的目的是此军营为诱饵,要把那些龟兹刺客一网打尽。可对方的目的是劫走囚车,不是来杀人的。那些刺客有二百多人,打了没多久,就有徐干带着大队伏兵出现,所以他们打了一阵,就全都跑了。没想到,他们二百骑兵,不过是吸引众人注意罢了,却有几个隐身的刺客,把那几辆囚车也一起偷偷带走。任尚和徐干都没发现,我虽然看到,但是想到班超要斩玉苍龙他们一只手,觉得不忍,所以就故意放他们离去。那任尚和徐干兵合一处,得知此事,就追了一阵,也没什么收获,没多久也就回来了。我到了毡房又看不见你,便跟任尚说去找你。他便告诉我,要去可以,天亮必须返回,否则就不等我了。这家伙倒算是言而有信。”
阿曼心想:班超或许也是故意放他们走的,如此任尚往东,攻打焉耆等国,虚张声势,那些刺客回去禀报,就不会想到,班超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他们龟兹。阿曼扑哧一笑,“人家本来就讨厌你,不想带你出来,这也算是言而有信?”
“反正是没等我,”两人说着话,就到了篝火前,阿曼伸出两手,在火边烤着,一双漆黑的眸子,在火光下更加明亮,陈瑕不禁看得痴了,“你的眼睛真好看。”
阿曼粉面一红,笑道:“又胡说!大队人马已经走了,也不知谁点的篝火。”
话音刚落,营寨外的树上有人说道:“当然是自己人!”
陈瑕微微一愣,树上那人已经飞身而下,定睛一看,却是漱清。
“原来是漱清庄主,你不是应该在楼兰吗?莫非又找我来比武的?”
漱清哈哈大笑,“小兄弟,比武你已经输给我了。”
“那是你使诈!明明你自己输了,却又不承认,瑕哥哥不想和你纠缠下去,所以故意叫你抓到刺客。”阿曼不服,替陈瑕说道。
漱清也不生气,“也许吧,我也看出陈瑕兄弟是一个与世无争之人,功名利禄都不放在眼中,只是舍不得美人而已。”
阿曼脸蛋一红,含情脉脉地看了陈瑕一眼,再不敢多说什么。漱清见二人举止亲昵,神情暧昧,便已猜到其中缘由,笑道:“看来两人婚事已定,实在可喜可贺。”
陈瑕和阿曼谁也不去反驳,陈瑕问道:“你到此何事啊?还点着篝火。”
漱清走到篝火旁,盘膝坐下,又拿出一个酒葫芦来,喝了一口,然后把酒葫芦扔给陈瑕,“天气冷啊,喝一口暖暖身子。”
陈瑕也不客气,接过酒葫芦咕嘟嘟喝了两大口,想起阿曼也是一天一夜水米未尽,又把酒葫芦递给阿曼,“你也喝一口?”
阿曼微微一笑,“我不会饮酒。”
漱清从怀里掏出两块干粮递给阿曼,“那就吃一些。”
阿曼道:“你和瑕哥哥有仇,说不定不按好心,我可不敢吃你的东西。”
漱清哈哈大笑,“比武都有了结果,我和陈瑕都遵照班大人的嘱咐,共同寻找真凶,哪里还有什么仇怨?我这次来,是奉班超大人的命令,来给你们捎个口信的。”
“班伯伯?”陈瑕微微一愣,“什么口信啊?”
漱清道:“任尚不是不等你们,而是他另有要事,一来他要出使危须和尉犁两国,切断焉耆与匈奴的联系,二来,他负责把那些龟兹的奸细全都引走,好叫你们神不知鬼不觉,就回去向慕容广复命。不然的话,大队人马翻越天山,匈奴人就很容易知道班大人的下一步计划。所以此去鲜卑,便只有你一人。”
阿曼心道:我所想的果然不错。便说道:“哦,我明白了,瑕哥哥,班超是要你一个人回去给慕容广送信,却以任尚做饵,叫龟兹和匈奴误以为,西域都护府下一步要攻打焉耆。要知道:危须和尉犁两国,与焉耆唇齿相依,所以只要任尚去了那里,焉耆国就会害怕,可实际上,班超的目的是在西方的于阗和龟兹。此乃声东击西之计。”
陈瑕赞道:“班伯伯真是用兵如神,怪不得可以统领整个西域。”
漱清点头说道:“的确如此,之前也不觉得他如何了得,可如今看来,班超大人真乃雄才大略之人,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他的话,我是一定要听啦。”
言外之意,只要班超不同意,他就再也不会找陈瑕的麻烦。
陈瑕笑道:“也好,我还不愿意和那个任尚一起上路呢!有阿曼在我身边就好,人多了反而碍手碍脚。”
漱清一摆手,“陈兄弟,你也不要对任尚有什么成见,此人虽然心胸狭窄,脾气暴躁,但是在大是大非上,还是很有分寸的。这里的篝火,就是他要我点给你的?”
陈瑕一愣,“点这东西干嘛,我自己也能点。”
漱清笑道:“这叫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营中点着火,那些龟兹人就不知虚实,不敢冒进。我于林中的暗处也可以看清楚营内状况,免得你回来的时候,遭遇什么不测。”
陈瑕慨叹道:“你们都是有智慧的人,看来我的江湖经验还是太少了。”
漱清又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布包来,塞进陈瑕的手里,“这里有些干粮、盘缠,还有换洗的衣物,你就和阿曼姑娘在路上用吧。班大人叫你早去早回,漱清另有要事,就此别过!”
1122、去而复返
漱清飘然而去,其他的营帐早就撤去,任尚的大帐却在。里面的器具也是一样未动,此地本来就是作为前哨的军营,因此常常都保留一些不重要的物品在这个帐中。
陈瑕和阿曼吃过了晚饭,陈瑕又弄了两大桶的水,给阿曼和自己洗去一身的风尘。他们虽然没有什么媒妁之言,却算是新婚燕尔,自然如胶似漆地睡在一处。
到了夜半时分,就听帐外脚步声响。阿曼早已睡熟,可陈瑕却始终留着一丝清明。他内力精深,隐约就听一人说道:“看来还有留守的汉兵,明里不行,暗里杀他两个出出气也好。”
陈瑕心头一凛,“龟兹的刺客去而复返吗?”
他怕打扰阿曼休息,悄悄走出帐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前来夜袭。果不其然月下影影绰绰有几个黑影正在向这边缓缓靠近,一见陈瑕,那人便惊呼道:“又是这小子!”
陈瑕皱了下眉头,见来者有几个认得,正是玉苍龙、欧鹏等人。他们的被擒之后,那身隐身衣早被班超扔进火中给烧了,所以其他人可以隐藏身形,唯独他们被救出的几个,在月下格外显眼。
玉苍龙见是陈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臭小子!你还没走吗?”
陈瑕却反问道:“你们怎么还敢回来?”
他的意思是,好容易逃出生天,又回来送死做什么,可是那帮龟兹的刺客却误会他的意思。玉苍龙怒道:“我为国尽忠就是,就算你武艺高强,我等也不怕!”
说罢大吼一声,冲上前来,也不由陈瑕解释,挥刀砍向陈瑕肩头,陈瑕闪身躲过,探手抓住玉苍龙的手腕,“前辈,我好心放你们,是叫你们知难而退,可不是叫你们再来西域都护府杀人的。”
玉苍龙怒道:“要你放吗?”他手腕被擒,一时挣脱不开,只好飞脚又踹向陈瑕的肚子,陈瑕知他的武功底子,因此也不躲闪,只把真气运于腹部,玉苍龙那一脚虽然踹中,却好似踹进了棉花,陷了进去。
陈瑕腰杆一挺,同时撒开抓刀的手,那玉苍龙“哎呦”一声大叫,竟被弹了开去。
其他人见玉苍龙已经动手,也纷纷抽出兵刃,把陈瑕团团围住,陈瑕挥动双掌,与众人打在一处,他不想多伤人命,因此并不拔剑,饶是如此,那些刺客也不是陈瑕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便有两人被点中穴道动弹不得。
就在双方打得难解难分之时,忽听身后一声大喝:“姓陈的,还不住手!”
陈瑕微微一愣,回头一看,却见阿曼被人用刀架住了脖子,那持刀之人正是之前陈瑕为他解毒的桑榆。
陈瑕大吃一惊,“你……你把她放开!亏我那日在疏勒城外救你一命,你却来抓她!”
桑榆面有惭色,沉吟一下,说道:“对不住了,你武功如此高强,如果帮着汉人,那对我们龟兹来说便是心腹大患。想要这个女子活命,立即束手就擒!”
陈瑕咬牙说道:“你们这些无耻之辈……若是伤了阿曼半根汗毛,我绝饶不了你们!”
话音刚落,背后一把环刀已经套住了陈瑕的脖子,陈瑕一心惦记阿曼的安危,也不敢乱动,只听玉苍龙说道:“你根本不叫什么浑之父,我们都知道你就是大漠第六鬼陈瑕了,小子,你帮班超有什么好处,也无非是做一个小小的裨将。那班超又讲什么立功之后再给你封赏,分明对你并不信任。不如你跟我回龟兹去,只要你肯,我和龟兹王说一声,就算是要做护国大将军也由得你!更何况,雪雁对你情有独钟,到时候,封你做我们龟兹的驸马。我们龟兹没有汉人那么多规矩,你喜欢这个女子,也大可封她做个妃嫔,我们绝不加害于她!你看如何?”
陈瑕冷哼一声,“笑话……”他看了看阿曼,正色道:“她就是我的妻子,怎么可能叫她做什么妃嫔侧室,我也不屑做什么龟兹驸马?我看倒不如你们归顺大汉,只要你们诚心归顺,我想班超大人也不会真的灭了龟兹!”
玉苍龙道:“可惜王子只有一个,大王绝不可能把他送去洛阳做人质,过那些猪狗不如的日子。大汉虽强,我们龟兹人也不屑与人为奴。”
“班超想要我们西域所有的地方都成为大汉的属国。”一件隐身衣缓缓落下,现出雪雁来,她望着陈瑕说道:“可是匈奴单于对我们礼遇有加,我们龟兹百姓在单于的照顾下也算安居乐业,为什么要与大汉结盟,大汉再好,班超再英明,却不知龟兹百姓想要的是什么。他们只想要太平,汉人却总是想要我们臣服,我们有我们的日子,汉人有汉人的日子,龟兹是属于龟兹人的,为什么要汉人来干涉我们的生活?陈瑕……我本不想杀你,可惜你帮着汉人,那我也只能……只要你一句话,帮我们刺杀班超,我便叫桑榆饶了那个女人。”
她对陈瑕还是一丝留恋,始终不忍下手杀他。说到这里,雪雁停顿了一下,问道:“我送你的东西,还在吗?”
陈瑕皱了下眉头,撒谎说道:“没有贴身带着。雪雁姑娘,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荣华富贵于我也不稀罕,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们如果杀了阿曼,只要我不死,就会替她报仇。但是要我刺杀班伯伯,万万做不到!”
阿曼说道:“瑕哥哥,你不用管我了,你自己走啊。”
“我不会走的,他们也杀不了你!”陈瑕怎么忍心叫阿曼死去,暗地里早用拇指点破了食指的指尖,再把一滴鲜血凝结成冰,只要桑榆敢发难,他立即就把冰珠打过去,这个方法他已经在断头谷对那些汉兵用过,只是他暗器工夫不够炉火纯青,怕误伤阿曼,因此迟迟不敢动手。
就在这时,营寨外忽然有人说道:“龟兹人还真是卑鄙无耻,人多欺负人少不说,还用那些隐身邪术,这样都已经打不过了,还要以人家的朋友作为要挟,逼他就范,连我这个大月氏人都看不下去了。”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拄着一根碗口粗的齐眉大棍,向这边走来。大棍点在地上铿铿作响,震得在场之人心头跟着发颤。
1123、蒙面僧人
来人身披锦缎袈裟,黄巾蒙面,露出的两只眼睛,精光四射,身高体壮,手长脚长,胸前挂着一串佛珠,看样子是个行脚僧人,也不知是从何而来。
玉苍龙喝道:“尊驾何人,到此多管闲事?”
那僧人冷笑了一声,“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我的名字,否则于你杀身之祸!”
抓住陈瑕那人斥道:“你不但没脸见人,连名字也不敢报嘛?”
僧人冷笑一声,把左手一扬,两颗佛珠嗖地从袖口飞出,不偏不倚正中那人双眼,那人大叫一声,乌珠崩裂,手中的环刀向后一抹,陈瑕的脖子还套在里面,陈瑕赶紧向下一蹲,环形刀贴着头发过滑空,稍慢一点,脑袋都要削去半边。反手一掌,将那人拍倒在地。
正要去救阿曼,雪雁却早挡在桑榆面前,“你别过来,不然这个贱人就死定了!”
陈瑕要救阿曼的话,必须先打倒雪雁,但是桑榆的刀就架在阿曼的脖子上,就算能把雪雁打倒,也不敢保证能在这么短的刹那间,将阿曼毫发无损地救回来。
那僧人高声道:“小子,你不用动手,你越是紧张她,就越是受制于人。那个女子与我无亲无故,不如由老衲待你教训教训这帮不知死活的龟兹人!”
玉苍龙喝道:“都说大月氏的和尚,是不轻易杀人的,难道你不顾那贱人的死活?”
僧人笑道:“可惜我不是什么正经和尚,专门以杀人为生。玉苍龙……你们是像对付陈瑕那样卑鄙无耻一起上呢,还是正大光明你我单打独斗?”
玉苍龙明知对方言语相激,但他为人耿直,岂能轻易认输?喝道:“就由老夫领教阁下的高招!”
蒙面僧人哈哈大笑,“雪山派在龟兹倍受尊崇,想来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只知道你们全仗隐身术,横行江湖,尽干一些刺杀、偷盗之事,真实本领恐怕不怎么样,我劝你最好不要强出头。”
“休逞口舌之利,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斤两!”玉苍龙不较量一下,如何服气?这下隐身衣也不穿了,跨步上前,但见刀光一闪,已经先行出手。
蒙面僧人正要他如此,他自持内力雄浑,刚开始时也不以为意,哪知玉苍龙的刀法甚为精妙,别看对付陈瑕稍逊一筹,那是因为陈瑕的武功已臻化境,换做寻常之人未必是他对手。
蒙面僧人眼见对方刀法凌厉,不敢大意,大喝一声,手中齐眉棍压住刀锋,玉苍龙这一刀看似凶猛实则是个虚招,早料到蒙面僧人要这样抵挡,那把刀好似柳叶一般轻飘飘绕着大棍,当即将力道卸去大半。
蒙面僧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内力虽强,可玉苍龙卸力巧妙,这一棍却好似用平生之力,打在尘土之上,空耗内力,被他弯刀缠住,竟然一时摆脱不了。
玉苍龙冷哼一声,心道:此人就这点斤两,也要逞英雄?“撒手!”说罢,弯刀顺着铁棍直削上去。
陈瑕在一旁看得真切,不由得大吃一惊,要是那蒙面僧人不扔掉铁棍的话,五根指头怕要难保。“神僧小心!”
陈瑕出言提醒时,蒙面僧人早把铁棍往前一送,顺势向前滚去,躲开玉苍龙的一刀。玉苍龙顿时得势,大叫道:“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手中弯刀一点,对着那蒙面僧人的黄巾削去。那僧人身材虽然身材高大,但是地趟工夫着实了得,就地再向后滚,又瘦又长的身子瞬间缩成一个圆球,咕噜噜滚出两丈多远。那条大棍被他横抱在腹间,虽然不曾撒手,那模样也十分狼狈。
陈瑕眉头微蹙,叫道:“神僧,不如还是我来吧。”
蒙面僧人却腾地站起,“无妨,这个老东西的刀法也不过如此嘛。贫僧没事!”
殊不知这蒙面僧人懂得缩骨之术,方才他滚开一边,看似不敌,实则用的是缩骨功,并非败招。
玉苍龙大怒,“你一个出家之人,居然口出不逊!”当即挥刀又上,那蒙面僧人这次再不敢大意,把那齐眉棍舞动如风,他内力较高,将大棍挥开,虎虎生威,玉苍龙想要近前,却不容易。只是那蒙面僧人也知道,这玉苍龙有些手段,因此,虽然棍法舞得凶猛,却也不敢冒进。
二人在场中游斗,僵持不下。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陈瑕也不由得替那僧人捏一把冷汗。
可就在这时,忽听阿曼一声惊叫,回过头来,也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个蒙面僧人,只一掌下去便把桑榆打倒在地,右手一晃,反把阿曼搂在怀中。阿曼才脱狼窝又入虎口,因此惊叫。
这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所有人,包括陈瑕在内,全都来不及反应。
玉苍龙见阿曼被人抓去,要对付陈瑕再无保障,不由得恼羞成怒,一边打,一边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与雪山派为敌!”
那僧人一手抓住阿曼,另一只手缓缓将面上的黄巾摘下,面无表情地说道:“通天教执法长老——独行狼王铁力虎!”
铁力虎声如惊雷,震得众人耳膜都疼,内力犹在另一名蒙面僧人之上。
玉苍龙哪管什么通天教不通天教,大喝道:“把人抢过来!”
欧鹏、伯纳、昆其、雪雁等人把铁力虎和阿曼团团围住,他们都知道要迫使陈瑕就范,必须制住那个女子,又怎么叫她落入通天教的手中。
陈瑕知道通天教的四大长老非同小可,单单一个沙雄海已经极难对付,他纵然没有与铁力虎有过正面交锋,但是竺法兰和摄摩腾曾和此人交过手,在巫仙冢铁力虎还曾提醒过陈瑕“好自为之”。此时他抓住阿曼,却也不知道是敌是友,陈瑕想不通,只好喊道:“铁力虎,你要干嘛,快点放开阿曼!”
其他人铁力虎并不放在眼里,见陈瑕似乎要过来,便大喝道:“陈瑕!你想要活人,还是死人?你若敢上前,以我的功力,一招之内,就叫这个女人魂飞魄散!”
陈瑕投鼠忌器,不敢乱动,其他人哪管那些,特别是雪雁,恨不能阿曼立即便死,大声道:“妖僧,她死便死了,又能怎样?”说罢挥剑砍去,这一剑不是刺向铁力虎,而是刺向阿曼的心口。
1124、十三罗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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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5、无影无踪
雪雁越想越觉得委屈,忽然哭道:“你不要我的东西,就是死罪!你再不站住叫我砍你两剑,我先死给你看!”
雪雁乃是个烈性女子,一时想不开,竟真的想挥剑自刎。玉苍龙知道他的性子,听到这话,忙喊道:“殿下不可呀!”
稍一分神,婆娑魔已经把他的刀背抓住,单手一扭,竟把那把刀拧成麻花状,紧接着比多罗仕的铁棍刹那就到。玉苍龙避无可避,只好不要单刀,向后急闪,比多罗仕飞速补上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婆娑魔跟着纵身上前一爪按住玉苍龙的头顶。
雪雁见师父受伤倒地,暗骂自己糊涂,现在是什么时候,又怎么能为了一个负心之人叫师父分心?只是她距离太远,想要救援也来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玉苍龙就要丧命,陈瑕把中指一弹。“休得伤人!”
之前他已经扣了一粒冰珠在掌心,本来是想搭救阿曼的,可总是找不到机会,此时见玉苍龙遇险,他也来不及多想,就把那冰珠打了出去。按理说,以陈瑕的暗器手段,要打中婆娑魔的穴道非常困难,只是婆娑魔却不知陈瑕的暗器拙劣,只觉得对方的暗器力道惊人,因此不敢懈怠,本来那一爪已经要把玉苍龙的脑袋按出五个窟窿眼来,这个时候却突然收招,同时把手一扬,也弹出一颗金珠,金珠和冰珠恰到好处就撞在一处。
刹那的光景,陈瑕已经向这边飞跑过来,比多罗仕心道:这个臭小子轻功太高,还是先把老家伙解决再说。
因此他也不理会陈瑕,举起齐眉棍就朝着玉苍龙的脑袋砸了下来,玉苍龙此时早已回过神来,岂能被他砸中,赶紧使了个“鲤鱼打挺”飞身跃起。
比多罗仕见他下盘空虚,一招“乾坤一定”齐眉棍直插玉苍龙的膝盖。
却听陈瑕大喝道:“看暗器!”
比多罗仕一回头,只见黑乎乎一物,扑面打到,他也不知是什么,就被那东西砸中鼻梁,顿时口鼻窜血,晕头转向摔倒在地。
婆娑魔定睛一看,却是一件女人的贴身小衣。他和玉苍龙、雪雁同时惊叫出声。
婆娑魔惊的是:陈瑕居然用女人的贴身衣物打人。那十三罗刹是铁力虎的随从,与其淳于炎和耿珊海手下的那些丧德败伦的教徒不同,都是修习佛法出身,又是自幼修炼的童子功,所以从不近女色,突然之间看到这个东西,不由得脸热心跳,慌了神了。
玉苍龙惊的是:这个臭小子,哪里弄的女人衣服?看上面的纹饰,分明便是龟兹之物,莫非是他抢了雪雁殿下的……再者陈瑕的内力太强,那件小小的衣服能有多重?被陈瑕随手甩出,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道。换做是自己万万做不到举轻若重。
雪雁惊的则是:原来我送他的东西,他一直随身携带,可怎么在这个时候拿出来,那是我的贴身衣服,叫人家知道,不是丢死人啦?
陈瑕情急之下可没那么多想法,眼看玉苍龙的双腿不保,只怕雪雁更加误会。只是这个时候,要拿什么暗器出来,都来不及,随手往怀中一摸,便把那雪雁的小衣拽了出来,以“甩手轩辕”的手段顺手打去。之前雪雁问他,他哪里好意思当着众人说这东西随身携带,陈瑕再鲁钝,毕竟已经算是长大成人,自然知道这东西关乎到女孩家的脸面,所以只说忘在楼兰了事,却没想到雪雁反而不依不饶。这下雪雁的小衣见了光了,想替她隐瞒也不行。
眨眼间,陈瑕如风似电一般到了切近,那婆娑魔正在发愣,一时还没回过神来,陈瑕用足尖迅速挑起地上的弯刀,用手抄住,对着婆娑魔劈肩砍去。陈瑕的刀法远不及剑术迅捷,只是情急之下不容不想,因此这一刀等于是随手劈出,并无什么招数可言。只是他力气够大,举手投足也威力无穷,婆娑魔听到那把刀摩擦着空气,呜呜作响,哪敢怠慢?仗着自己一双铁手,向弯刀猛地抓去,之前那把刀在玉苍龙手中,已经被婆娑魔抓得卷了刃了,这一次他再用铁手去夺刀也有恃无恐。
带刃的刀他尚且不惧,更何况此时刀锋已顿?只是他一时忘却,那把刀现在已经换了主人,陈瑕的内力胜过玉苍龙数倍,岂是婆娑魔抵挡的了?当的一声,却是刀背剁在手心,陈瑕大吼一声,把弯刀顺势向外一抹,那铁手手心里火星四溅,婆娑魔就觉得手臂剧颤,一只铁手套,竟被陈瑕用刀背劈成两半。婆娑魔大惊,连忙撒手,可惜稍慢一步,右手的两根手指被陈瑕给削了下去,登时血流如注。婆娑魔再不敢恋战,怪叫一声,抓起比多罗仕,转身逃了。
陈瑕顷刻间连败两人,也不去追他,回头看了看玉苍龙,问道:“前辈,你不要紧吧?”
玉苍龙满脸羞愧,就算他恼恨陈瑕,可陈瑕救他一命,玉苍龙又哪有脸面再和他交战?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铁力虎见陈瑕出手,怕事情要糟。便喊道:“陈瑕,你武功越来越强了,不过你再敢出手,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你别忘了,这个女人还在我的手中。”
陈瑕猛然想起一事,四大长老明明是拥护老主持的,怎么今天突然与我反目?陈瑕喝道:“铁力虎,你身为通天教的四大长老之一,自然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抓走阿曼将来如何向我交代?”
果不其然,铁力虎犹豫了一下,说道:“你的身份如何,不必多言,如今通天教教主已经出关,广布眼线四处拿你。我毕竟是教中四大长老之一,也是奉命行事,你若顾及往日情分,十天之后还请移步到玉门关河仓城一叙!我就只给你这十天时间,如果十天之后你不来的话,就等着给这个女娃收尸了!”
铁力虎说完身形一晃,也不知用了手段,只见一团白雾蒸腾,十三个僧人逼退众人,连同铁力虎一起,骤然合在一处,跟着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几人的轻功着实了得,以陈瑕和玉苍龙等人的身手,谁也没看清他们遁去了哪里。
1126、独狼救主
“阿曼!”陈瑕大声喊道,想不到刚刚与阿曼亲热过,她就被人捉去,班超叫陈瑕速去与慕容广见面,可偏偏阿曼又被掳走,恐怕又要耽搁不少时间。
远远地就听铁力虎喊道:“十天,你胆敢现在追来,那我就先挖掉这女娃的鼻子!”
陈瑕束手无策,又不知那十三罗刹究竟跑去了哪里,就算他轻功卓绝,也不敢冒然去追去。就在这时,雪雁提着宝剑奔了过来,也不管陈瑕心中焦急,对着他的后心便是一剑。
陈瑕一心只记挂着阿曼,哪曾想背后雪雁偷袭,尽管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是这个时候方寸已乱,再加上刚刚救下玉苍龙,完全没想到雪雁会突然发难。稍一分神,竟被雪雁一剑穿心。
陈瑕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只觉得后背剧痛,几欲昏厥,再也动弹不得。
心脏要害,非同小可,岂能受创?就算陈瑕是不死之身,也不例外,好在龟息大法瞬间发动,封住周身血脉,呼吸也戛然停止,看起来就好像死了一般。只是感官犹在,依旧能把周边的一切看个明明白白。
雪山派众人,全都大吃一惊。雪雁更是一声惊呼,抽出剑来,倒退了两步,那把宝剑就再也拿捏不住,“当”的一声掉在地上,仿佛是一声警钟,叫雪雁稍微清醒,叫道:“你……你为何不闪开?”
陈瑕手按胸口,面青唇白,动也不动,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欧鹏上前探了探鼻息,道:“这个人死了,他武功了得,定是班超的得力助手,杀便杀了。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回去向单于邀功也好。”说罢欧鹏举刀就要砍,这一刀下去,陈瑕就算是长生不死之身,恐怕也难以活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玉苍龙一把将他拦下,“他毕竟救过我们,就给他留个全尸,埋了吧!”
桑榆也说道:“是啊,杀人不过头点地,他既然已死,又何必再破坏他的尸首?”
欧鹏却道:“此人偷女人的小衣,又恶名昭著,方才还欺负小妹,何必手下留情?”说着话,又要动手。这欧鹏隐隐猜到雪雁对陈瑕有些情义,因此大为恼火,就算他已经死了,也觉得难消心头之恨。
这时雪雁疯了一样,大哭道:“你怎么那么狠毒,人都死了你还要怎样?”说着挥起宝剑对着欧鹏一阵猛斩,她此时心乱如麻,出手也毫无章法,哪里打得到人?欧鹏连连倒退,忿忿说道:“那小衣就是你的,你看上了这个臭小子对不对?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苟且之事!”
“放肆!”玉苍龙喝道:“这种事是乱讲的吗?”
没想到雪雁却道:“对!那小衣就是我给他的,那又怎样?上次在汉兵的军营里,我已决定和父王说招他做驸马,不管他是汉人,还是什么大漠第六鬼,可没想到,我却亲手杀了他……”说到此处,雪雁失声痛哭。真恨不能这就跟陈瑕一起去了,口中喃喃说道:“我好恨,我好恨……”
是恨陈瑕又喜欢了别的女人,还是恨苍天无眼,叫她杀了最爱之人,个中缘由也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白。
所有人全都沉默无语,世间最凄惨的事,想来也不过如此。见雪雁伤心欲绝,欧鹏除了气恼得喘着粗气之外,再也无言以对。虽然陈瑕死了,可雪雁的心,却已经被他牢牢占据,恐怕这辈子也难以忘记此事,就算将来她另嫁他人,想必她最挂念的依旧是这个陈瑕。
欧鹏妒火中烧,大吼一声,向着无边的旷野飞奔而去。雪雁却只是抱着陈瑕,理也不理。“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如此害我,就算你对不起我,我也没想过真的要杀你呀!”
陈瑕灵台尚有一丝清明,心中暗道:“妹妹呀,我还没死呢。这下麻烦得很,又惹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要是小倩知道,非把我吃了不可。”
只听昆其说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雪雁哭道:“你们走吧,我只想留下来陪着他。总不能叫他这么暴尸荒野。就当一切都是我的错,补偿给他。”
玉苍龙劝道:“那就快点把他埋了,安葬之后,我们赶紧离开。隐身术已被班超所破,留下来没有意义。龟兹还有很多大事等着我们去做。”
雪雁这才点了点头,众人在军营外挖了个坑,把陈瑕放到里面。
陈瑕恍恍惚惚中,觉得有件东西盖在脸上,心道:“这下完了,被他们活埋……这样也好,就叫雪雁以为我已经死了,也免去许多纠缠。”
他这次伤势较重,没那么快恢复,索性就躺在坑中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脚下有悉悉索索的响动,似乎有谁在把他从土里挖出来。陈瑕运了一口真气,并无阻滞,料想经过一晚的调息,所有的伤已经全都好了,陈瑕大喜,暗笑道:“看来我真的是不死之身,就算心脏中剑也不会死。也不知道是谁来救我,我可不要突然跳起来,把人家吓一跳。结果我活过来,救我的人,却被吓死。”
陈瑕依旧闭目凝息,一动不动,直到被对方从土里拖拽出来,他这才睁开二目。此时早已天光大亮,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贴身的小衣,陈瑕眉头暗蹙,“这个雪雁啊,怎么把这东西盖在我的脸上?也幸亏她盖住我的脸,不然我一睁眼,还不得弄一脸土?”他把小衣扯下,眼前情形叫陈瑕觉得万分惊奇,忍不住说道:“怎么是你?”
原来把他从土里拽出来的,不是人,而是一头小牛大的狼。这头狼正是狼王,之前在大鲜卑山出现过,陈瑕救过它一命。只是没想到它居然千里迢迢又追到西域来。
那狼王也没想到陈瑕突然复活,吓得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对陈瑕一龇牙,一双眼珠子通红通红的,盯着陈瑕看了半晌,忽然倒退两步,仰天一声嚎叫。
陈瑕微微一愣,“铁力虎号称独行狼王,要我看你才是真正的独行狼王,你特地来救我的吗?”
话音刚落,忽见东方飞来一只大鸟状的东西,远远地就听有人喊道:“陈瑕,你死到哪里去了?”
1127、墨家神兽
天上的那东西旁人看来,只会以为那不过是一只苍鹰罢了,陈瑕却认得那是大鲜卑山墨门的飞枭。
陈瑕又惊又喜,见到飞枭等于说:墨门的弟子已然在大鲜卑山脱险,而且来到西域了。只是不知乘坐飞枭的又是何人。
那狼王仰天长啸,但见一人挥舞着翅膀从天而降,翅膀扇起的风搅得四下里尘土飞扬,不多时飞枭落地,翅膀收于无形,轰隆一声,把地上砸了个坑,好似十分沉重。明明看到陈瑕,那人却依旧喊道:“陈瑕死在这里啦!”
陈瑕哈哈大笑,“我没死,我没死,也不知道是哪一个把我活埋了,幸亏你们赶到,否则可就真的要完了。”
来人非别,乃是墨家七贤中的吴欲,陈瑕对他虽然有救命之恩,可吴欲却对他没什么好感,毕竟祖惧等人都是因陈瑕而死。虽然不是他亲手所杀,但是大鲜卑山一场雪崩,埋了太多的墨门子弟。而吴欲终身残疾,也是陈瑕造成,他自然讨厌陈瑕。他冷笑了一声,“我岂能不知,你现在生龙活虎,当然好端端的活着,我是故意这么说的。”
陈瑕一撇嘴,正要问他为何到此。吴欲却拿出一个口哨来,放到嘴上呜呜地吹着,那声音也不见多响,可看起来吴欲好似使了很大的力气。
陈瑕问道:“你的伤全好了吗?居然可以从大鲜卑山飞到这里来。”
吴欲白了他一眼,“好就好不了啦,不过有了这件飞枭,我就可以遨游天际,做一些勘查的任务。七煞印绶也被你的徒弟带走,我四肢俱废,终究难以复原,好在喜儿把我的手手脚脚的骨骼用机关术接起,如今我这一身全都是钉子、铜板,全都是拜你所赐!只是左手再也保不住了。”说着吴欲举起左手,那只手已经被截掉,被一只铜制的假手代替。各个关节一应俱全,握起手来,嚓嚓作响。
陈瑕一吐舌头,“铜头铁臂,刀枪不入,不错不错!”
“哼,机械的东西再好,也不及原来灵活。”吴欲冷哼道。
陈瑕笑道:“不妨事。我前些日子在于阗得了一件宝物,叫黑玉莲子膏,摩勒受重伤,给他用了一副,我兄长那里应该还有一副,刚好就可以治疗你的伤。什么时候,我再见到我兄长,替你讨来也就是了。”
吴欲不置可否,也不知道陈瑕说的是真是假,不过他既然这样说,也算是有心之人,吴欲的气多少消了一些,也不与他争执。
陈瑕这才问道:“只有你一个人嘛?喜儿呢?”
吴欲道:“放心,你走之后喜儿每日里都在钻研机关术,如今虽然还未达到老掌门生前的技艺,却已经比过去强了太多。她略有小成,就急于来找你,我刚才用千里传音哨唤了他们,应该很快就到。你且多等一会儿。”
陈瑕大喜,“喜儿来了,好久不见,我真是想念她啊。什么叫千里传音哨啊?”
吴欲冷笑道:“假惺惺的,千里传音哨记载于《归元机关术》,用于传递消息。我这里有一个哨子,叫做‘龙吟’,而大师姐那边则有一个类似‘耳朵’的东西,就叫‘谛听’,龙吟一响,只有戴着谛听的人才听得到,这就叫千里传音了。”
陈瑕似懂非懂,频频点头,“真是厉害。姑姑也会这种千里传音,不过却是以高强的内力,把声音发出去,虽然距离很远,听起来却如在耳畔。只是要做到千里之外,可就比较困难了,你能不能叫喜儿快些赶来,我还有要事在身,耽搁不得啊!”
吴欲怒道:“什么事能比见喜儿重要?你就等上半日又能如何?更何况我们千里迢迢来找你,就算不看在喜儿的份上,也该顾及老掌门的授业之恩!你的雪莲神功以及寒冰掌,全都是源自我们墨门,只耽搁你这么点时间,你都不愿意,还说什么想念喜儿!”
陈瑕眉头紧锁,面有难色,“可我只有十天的时间……”
“有飞枭在此,你再急的事,也来得及去办,你最好乖乖等着,如果这次你依旧像以前一样不见喜儿,那就永远也不要再想见她!”吴欲说得声嘶力竭,看起来大为恼火。
陈瑕无奈,嘀咕着说道:“不是喜儿也要自杀吧?那我还是等她一会儿的好。”不过转念一想,何必在这里干等,干脆我去找她不是更快,便问道:“她现在在哪里啊?”
吴欲道:“那谁知道了,我是从山那边飞来的,反正他们都在附近,也不算很远。你别想着去找她,千里传音哨一天之内只能确定一次位置,再要使用就得等到明天。”
陈瑕耸了耸肩,笑道:“看来你们的机关术也不是很成熟。”
吴欲与他没什么话可说,因此也不理他,站在旁边望着东方。陈瑕却是个话痨,就觉得百无聊赖。
一眼看到那头狼王,便问道:“这头狼怎么也跟了过来?”
吴欲道:“哦,这头狼在发洪水的时候,进了寒冰寿阳坛的法坛,居然侥幸没死。当时洪水滔天,也找不到什么食物,它就靠寒冰寿阳坛里的那些僵而不死的死尸度日。等我们从天上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头僵尸狼。喜儿本打算用两只机械蜘蛛把它除掉,没想到怎么也杀不死它,就算受伤,它也安然无事。反而叫他跑出了寒冰寿阳坛,本来那些僵尸之所以可以活动,是因为被傀儡虫感染。而傀儡虫无法离开法坛的禁地,所以那些僵尸也无法离开,没想到傀儡虫附在这只狼的身上,却可以四处行走而不死。这一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好在傀儡虫可以由人控制,所以这头不死狼王,就被喜儿带了出来,经过驯化,已经是我们墨门的神兽了。”
陈瑕瞠目结舌,傀儡虫的神奇,他在和墨奇一起破寒冰寿阳坛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却没想到喜儿把它用在了狼的身上,不知是福是祸,他问道:“如果这头狼,到处咬人怎么办?傀儡虫散播出去,那不是很多人都要变成行尸走肉?”
1128、隐者出世
吴欲道:“这一点我们墨门的人也早就想过,不过奇怪的是,傀儡虫要离开大鲜卑山,就只能附在这头狼的身上,换做是其他的牲畜,都必死。我们把它带出来之前,做了无数的验证。什么猪啊、狗啊,一离开寒冰寿阳坛附近,立即毙命,也曾抓过其他的狼试验,结果依旧如此。只是人的身上还没有得到验证,总不能找个大活人来给它咬。”
“那又是为什么呢?”陈瑕问道。
吴欲也频频摇头,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虽然墨门机关术高深莫测,但是要解释这件事……还是解释不了。”
墨门的人哪里知道,这头狼与陈瑕的渊源?当初狼王在雷神塔外,被万毒三杰之中一的默利金用化血刀开膛破肚,险些丧命,陈瑕敬它有情有义,不顾性命也要为死去的同伴报仇,所以决定救它一命。
当时狼王的伤口太大,血流不止,陈瑕取来梅丽丝的金创药,把一整瓶都倒进了它的肚子,才算止血。用药讲究点到即止,任何药物用多了,难免要适得其反,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后果。金创药也不例外,而梅丽丝的金创药又是独家秘制,与众不同,不但可以止血,还能克制毒物,那么多的药物渗透狼王的血脉,它从那时起,就已经变成了一头“药”狼,实际上狼王在吃掉被傀儡虫感染的尸体之后,就已经死了,它如今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血脉里并没有什么温度。只不过因为有傀儡虫的存在,看起来和活的一样。它依旧可以听到,看到,闻到。只是身体却早已不属于它自己了。虽然傀儡虫喜寒不喜热,却因为狼王具备一定的药力,可以保护傀儡虫离开寒冰寿阳坛而不死。
喜儿从《归元机关术》的秘籍里,学了控制傀儡虫的方法,又把它传授给门下弟子,所以墨门中人都可以借助傀儡虫控制狼王。原本按照墨门的规矩,任何跟机关术有关的东西,都是不可以流传于世的。好在那傀儡虫只在狼王身上有效,否则这个方法一旦泄露出去,也危害不小
这一次墨门的人借助狼王的嗅觉,从坟里挖出陈瑕来,也称得上是机缘巧合,因果循环。
陈瑕又问起大鲜卑山的那些奴隶的状况,吴欲也不隐瞒,一一告知。
原来自陈瑕走后,那些奴隶总算是靠着天空之城留下来的粮食,活了下来。
一个月后,洪水尽退,喜儿带着墨门弟子重返大鲜卑山。家园已经残破不堪,正需要人手重建家园。墨喜儿便叫那些奴隶留了下来,只是与他们约定,终身不得离开大鲜卑山。那些奴隶自己也走不出八阵图,就只好听从喜儿的安排。不过墨喜儿对他们倒是比通天教的人要好很多,他们能混一口饭吃,非常高兴,再加上喜儿等人,都是那些奴隶眼睁睁看着从天上下来的,以为他们和陈瑕一样是“神仙”,因此全都心悦诚服。这些日子,墨喜儿潜心研究机关术,段爱等人则带着那些奴隶开山种地,豢养牲畜。几个月下来,也颇有成就。大鲜卑山一场地震,原来的地下城池,再也不能回到地下了,好在里面的房屋众多,喜儿也叫那些奴隶和他们一样住在城里,所以如今的村落和过去相比,在人数上的差别不大,反而显得越发欣欣向荣。只是物是人非,望着城中的那些墓碑、坟头,再想到墨奇、祖惧、梅怒等人的死,许多原来墨门中的人,依旧不免心中伤感。
可日子总要继续,墨奇等人的大仇还是要报,最重要的,当然是寻找落日神剑。
陈瑕一去数月,杳无音讯,也不知落日神剑找到了没有,墨喜儿心中惦念,这才决定出山去找陈瑕。临行之前,段爱还曾劝道:“你和陈少侠今生有缘无分,此乃天意如此,如果再见到他,千万不要动什么男女之情,万事以大局为重!”
墨喜儿心中伤感,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份伤痛似乎已经淡了许多,究竟这次出山是为了落日神剑,还是为了陈瑕,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见他陈瑕之后又当如何面对,她也不知道,也许一切都是借口,她的心里几时曾把陈瑕忘却?不过落日神剑关乎天下安危,不可不取,就算段爱、吴欲极力阻止,墨喜儿还是决定再见陈瑕一面。
吴欲也说道:“陈瑕应允过,会带落日神剑回来,而师祖又有言在先,我们墨门中人,终身为隐士,不可轻易出山,掌门师姐这么做未免不合规矩!”
墨喜儿却道:“如今的形势已经危如累卵,墨门弟子隐匿得太久了。更何况现在你们尊我为掌门,就该听我的号令。离十月朔日已经过了很久,陈瑕还没有回来,那多半是没有找到落日神剑,我们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坐以待毙,等着人家来夺走机关术的秘籍。莫不如主动出击,与陈瑕联合一处,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墨喜儿执意要走,其他人也只好不再相劝。
如今《归元机关术》、《先天机关术》墨喜儿已经基本掌握,所差的也只是火候而已,料想再遇到通天教的那些教徒,单凭机关术也可取胜。因此她留下了大部分弟子,带了几乎能带的装备以及十名得力的弟子,与几个师弟共同出山,一直追到西域来。
可是西域地广人稀,要找到陈瑕谈何容易?吴欲是樵夫出身,过去终日与豺狼野兽为伍,便提议道:“那狼王嗅觉敏锐,或许可以借助它来寻找陈瑕的下落。”
墨喜儿也没有别的主意,就点头应允。吴欲身有残疾,好在有飞枭助力,再加上狼王嗅觉敏锐,真的就在楼兰的前哨军营,把陈瑕给挖了出来,如果单单靠吴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陈瑕会被人埋了。
吴欲讲完以往的经过,便问陈瑕:“掌门叫你寻找落日神剑,不知道找到没有啊?”
陈瑕摇了摇头,说道:“晚到了一步……西斋观被人灭了满门,神剑也不知所踪!”
1129、久别重逢
吴欲大惊,“何人所为?”
陈瑕道:“我……我也不能确定……刚开始我怀疑是我哥哥陈瑜做的,因为那里留下了‘杀人者陈瑕是也’几个字。可后来的种种迹象表明,我哥哥并没有杀人,他身上只有我爹的胜邪宝剑,并无落日神剑,究竟是何人所为……实在是搞不清楚。”
其实陈瑕已经隐隐觉得此事与大漠五鬼有关,可大漠五鬼又和阿曼在一起一段时间,其中的情由实在想不通。他这次要回鲜卑与慕容广谈出兵之事,就打算到天山看个究竟。如果能见到大漠五鬼问个清楚最好,如果见不到,那他们多半那一段不在天山,而是去了西斋观。郭恂的信中说得明明白白,村子里的人全都死了,为此陈瑕已经难过了数日,可此时陈瑕倒希望大漠五鬼已经死去,否则的话,他们欠下那么多血债,叫陈瑕如何处置他们?至少他们现在已死,再也不必背负杀人害命的骂名。
“看来只有找到真凶才能确定是谁拿走了落日神剑。”吴欲道。
陈瑕点了点头,“怕就怕取走神剑之人与巫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说到这里,陈瑕和吴欲全都觉得心头一沉。吴欲见陈瑕一无所知,也就不再多问。半个时辰之后,东方尘土飞扬,吴欲道:“掌门到了。”
果不其然,远远就看到一名紫衣少女策马在前,正是墨喜儿,他后面跟着费恶、段爱以及十几个墨门的弟子,全都精神抖擞,英姿飒爽,与之前在大鲜卑山分别的时候,大不相同。没多一会儿就进了营寨。墨喜儿飞身跳下马来,远远地就喊道:“陈瑕,死到哪里去了?”
陈瑕大笑道:“你们怎么都问这句话,我明明活得好好的。”
墨喜儿白了他一眼,道:“这是我们墨门的切口,谁问你了?”
陈瑕挠了挠头,本来想见面亲热亲热,没想到碰到了个软钉子,居然以陈瑕死到哪里去了,为墨门切口,这叫陈瑕情何以堪?
吴欲笑道:“陈瑕死在此处。参见掌门!”
墨喜儿这才笑嘻嘻地走上前来。尽管生陈瑕的气,但见他傻乎乎手足无措的样子,又觉得好笑。走到陈瑕的面前,不由分说,当胸就是一拳,打出咚的一声,陈瑕不敢以内力相抗,就任由她捶了,嘿嘿一笑,“你来啦!”
本来他和喜儿久别重逢,定然有许多话讲,可如今除了这三个字,什么话全都忘在脑后了。
墨喜儿冷哼一声,“废话,我没来!你可叫我好找!落日神剑呢?”
陈瑕只好把对吴欲所讲的,又重复了一遍,墨喜儿等人听完全都觉得一筹莫展。
段爱说道:“如此说来,有人先你一步。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墨喜儿道:“不管他是谁,也要把他找出来。不过据我所知,落日神剑威力无边,只能夜里去找,如果白天碰到,我们还是要谨慎行事。”
说完她又看了看陈瑕,见他这么久不见,似乎又长高了一些,而且比以前更加健壮,便问道:“你小子日子过得不错嘛,也不见你变瘦。你的小倩妹妹呢?怎么只有你自己?”
陈瑕道:“我奉慕容广之命来西域都护府联络班超。鲜卑打算和匈奴决一死战,所以小倩就留在鲜卑部落了。我正要回去找她,没想到太倒霉了,被人刺了一剑,还活埋在这里,幸亏你们到了,不然的话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从土里爬出来。”
墨喜儿点了点头,见不远处果然有个土包,旁边似乎还有一块三尺长的木牌,那头狼王就趴在土包边上咬着那木牌,墨喜儿觉得奇怪,一招手叫道:“虎牙,把那牌子拿过来。”
那狼王嗖地窜起,叼着木牌跑到喜儿身前。
陈瑕笑道:“这畜生还有名字呢?你给取的?”
墨喜儿笑道:“难道还是你的小倩妹妹取的,我把它当狗养,可有意思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木牌接过,不看则可,看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问道:“姓陈的,你的小倩妹妹在天山之北,怎么跑到天山之南来给你立碑?你骗我不成?”
“立碑?”陈瑕一愣,墨喜儿把那牌子摔在他的胸前,“你自己看。”
陈瑕把牌子反转过来,见上面清清楚楚地刻着六个大字——“亡夫陈瑕之墓”。陈瑕只觉得哭笑不得,“哈哈,这个牌子定是龟兹公主所立,她以为我死了,居然叫我亡夫……哈哈,实在是太荒唐了。”
陈瑕以为荒唐可笑,却不知雪雁为了他流了多少眼泪。
“哦!”段爱大叫道:“你当初为了个鲜卑公主,拒绝了掌门,如今又冒出一个龟兹公主来,那就是不要鲜卑公主啦?看来你是一个喜新厌旧的家伙,掌门像这种败类,应该怎么处置?”
一旁的费恶,只说两个字:“该杀!”
墨喜儿心道:你当初悔婚之时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慕容倩,如今却又出了一个鲜卑公主,你要跟慕容倩在一起也就算了,如今看来,你当初分明就是借故悔婚。
她越想越气,怒道:“陈瑕你解释不清楚,就有你好看。”
陈瑕苦笑道:“你们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那都是龟兹的刺客,我对雪雁姑娘根本就没有什么……”
吴欲冷哼一声说道:“果真如此吗?那件女人的小衣又是怎么回事?我刚才看到你把它放在怀里了。”
“吴大哥,你这叫落井下石啊。”
墨喜儿沉着脸道:“你拿出来……”
陈瑕不肯,她就伸手去夺,两人当着众人拉拉扯扯好一阵,陈瑕禁不住又想起从前与喜儿一起玩闹的日子,禁不住哈哈大笑。“别闹,我跟你解释还不行吗?”
“谁要听你解释?我就要看看那骚浪蹄子给的你什么样的小衣,叫你宝贝似的藏着。”
陈瑕红着脸道:“不是什么宝贝。你喜欢,就拿去穿好了。”
喜儿闻听,反而冷哼一声,“我才不穿那贱人的东西。稀罕嘛?”
陈瑕见她生气,便说道:“本来不想要的,既然它惹你生气,我烧了它就是了。她叫我亡夫,我可从没答应她什么。”
“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干嘛要为了我才烧掉,你爱喜欢谁就喜欢谁,与我也无关。”墨喜儿终究难掩心中激动,墨门的几个弟子见她如此,全都频频摇头。
1130、情难自持
墨喜儿她年纪又小,高兴和不高兴全都写在脸上,从不遮遮掩掩,每个人都知道她根本不曾忘记陈瑕,虽然她嘴上不说,可所有人也能看得出来。
吴欲还算比较圆滑,劝道:“掌门,我们这次到西域来,不是为了找陈瑕一起寻找落日神剑的吗?怎么无缘无故又扯到龟兹公主身上?掌门,你和他的缘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又何必耿耿于怀?”
墨喜儿面沉似水,“谁耿耿于怀了?我只是不屑与这样的烂人为伍。落日神剑,我们自己去找。又何须外人帮忙。更何况这个外人也也没什么本事,居然叫神剑被人夺走,明明已经提醒他此事重要,却还想着那些不相干的女人。这样的人怎么能堪大任?真不该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委托给一个笨人!”
陈瑕神色黯然,喜儿言辞犀利,而事实也的确如此,陈瑕无力反驳,只好拱手道:“那好吧,是我太笨,有负掌门所托。今天多谢掌门救命之恩,咱们就此别过。他朝永不相见也就是了。”
陈瑕说完对众人一一抱拳作别,唯独墨喜儿倒背着双手,并不理会。
陈瑕又把那件雪雁的小衣拾起,心中暗想:雪雁以为我已经死了,我与她本来并无任何瓜葛,又何必留着她的东西,无端惹人猜忌。喜儿形如烈火,也难怪她要生气。就算阿曼性情温柔,表面上不说什么,想必心里也一定难过。既然雪雁以为我死了,今生我就再不见她也就是了。
想到这里,走到坟头前,把那件小衣扔进洞内,退后一步,双掌齐出,以内力把外面的土重新添了回去,便又是一座新坟凸起。陈瑕又把那块木牌重新立好,插于坟头之上,见上面“亡夫陈瑕之墓”几个字清晰可见,喃喃说道:“不知道我有没有真的死去的那天,也不知何人为我立碑,既然这里有一座坟墓,将来也省的再埋了,就当我真的死了吧。”只是“亡夫”二字实在不合适,陈瑕苦笑道:“我死不要紧,又何必连累雪雁守寡呢?”说罢以指为剑,将“亡夫”两个字削去。
回过头又向墨喜儿等人告辞,从帐篷后面牵过渠黄马,便要离去。
墨喜儿此时黑着脸,已经是泪如雨下,明明再没有瓜葛,却又偏偏这样不舍。就算是恋人分手,想来他朝相见也要唏嘘不已,更何况二人其实拜了天地,只差洞房花烛,便结为夫妻。或许冥冥中自有安排,他们注定有缘无分。
费恶上前拦住陈瑕的马匹,不叫他离开,“陈瑕,你真就这么走了?”
陈瑕叹了一口气,“我有大事要办,耽搁不了太久。而且墨门中人的智谋全都胜我百倍,一定可以找到落日神剑的下落。不需我再帮忙了!”
费恶不善言辞,拉着陈瑕的缰绳,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掌门那是气话,你男子汉大丈夫,不要生气。”
陈瑕淡淡一笑,“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有道理,我就要听。这件事是我不对,没能先一步取得落日神剑,我无话可说。告辞了!”
陈瑕一带缰绳刚要离去,墨喜儿又把他喊住,“你去哪里?总要有个下落,难不成真的永世不再见我吗?”
陈瑕沉吟了一下,“我若见你,自会去大鲜卑山寻你。”
“可……可如果喜儿有难,想要找你怎么办?”费恶说道。
陈瑕皱了下眉头,“墨奇前辈对我恩重如山,喜儿对我情深义重,如果喜儿和墨门有难,只要知会一声,我陈瑕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墨喜儿回想起陈瑕为大鲜卑山所做的一切,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喜儿的心中觉得过意不去,或许方才的话有些重了。便改口道:“谁要你赴汤蹈火,反正我们也不知道落日神剑的下落,你有什么大事要办,我们跟着你,也多些帮手,沿途上顺便也可以查找落日神剑,又何必独来独往?”
陈瑕笑道:“你不怪我了吗?”
墨喜儿可不愿意轻易服输,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我怪你有什么用?还装模作样地把那脏东西埋了,你一副多情重义的德行,倒显得我……们不容人,当着这么多人面做那种事,羞不羞!”
陈瑕哪里说得过喜儿,只好一声长叹,抱拳说道:“掌门教训的是!”
墨喜儿花儿样年纪,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见陈瑕服软,便忍不住破涕为笑,赶紧又沉下脸来,“知道就好,刚才费恶问你要去哪里,我们就跟着你去哪里,直到找到落日神剑为止。”
陈瑕也未曾多想,便说道:“阿曼被通天教的人抓走了,我必须去玉门关救人。”
墨喜儿心里顿时又好似翻了个个儿,“阿曼?便是你说的那个精绝的公主吗?你的艳福真是不浅啊,一会儿是鲜卑公主、一会儿又是龟兹公主,这会儿又有个精绝的公主要你去救。偏偏只有我是一介草民……”
这话酸味十足,段爱忍不住在一旁咳嗽两声,以做提醒。
喜儿神色尴尬,说道:“还以为你只喜欢慕容倩一个呢,现在看来呀……我呸!”
陈瑕有苦难言,只好说道:“你就瞧不起我好了,很多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谁曾想,我会做出对不起小倩的事来。”
段爱惊问道:“啊?你和阿曼成亲了?”
陈瑕也不隐瞒,“实在是情难自持……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完全没想到小倩……”
其实当时陈瑕被阿曼的媚术所迷,心里便只会有阿曼一人,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二人已经成就好事。如此一来,陈瑕当然就会觉得阿曼是自己的妻子。他自幼就喜欢这个西域第一美人,所以与她就算有了夫妻之事,对陈瑕来说,欣喜要大于愧疚,此乃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二人后面再次共赴巫山之时,他便心甘情愿,就算阿曼不用什么媚术,陈瑕也就觉得心安理得了。
“如今我和阿曼木已成舟,就绝不能始乱终弃……”陈瑕信誓旦旦地说道。
“这话听着可真是耳熟……”墨喜儿小声嘀咕着,不由得心中一动:咦?陈瑕可以和阿曼成亲,那就是说,他和慕容倩之间的感情并非无懈可击了?那我是不是可以……
1131、河仓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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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2、风中沙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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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3、感怀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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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4、盖世豪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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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5、打我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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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6、狼狈为奸
事到如今陈瑕也不禁暗暗后悔,早知血奴和自己从前一样,出手没有轻重,就不该再输内力给他,现在眨眼之间,两条人命,与其说他们是死在血奴之手,倒不如说是死于自己之手。
血奴心里却想的是:这两人都是独孤离的手下,是犯上作乱的贼子,死就死了,又有什么可惜?他们不死,就要好人受苦。只是心中所想,血奴不懂表达,便只说道:“坏人!”
可他又哪里知道陈瑕心中所想,那青年倒也罢了,毕竟已经长大成人,理应懂得是非曲直。那少年不过十四五岁,能有多大罪孽?又为什么非要把他置于死地?他不由得又想起耿珊海手下的那些娈童来,那些孩子自幼跟随耿珊海那种人长大,他们能有什么分辨是非的能力?无非是受人蛊惑,才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没有人教给他们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以至于误入歧途。而陈瑕自己不也是从小受大漠五鬼的熏陶,曾发誓要做恶人,只不过陈瑕本性纯良,即便想做恶人也不行。其他人可不是什么舍利子轮回一转,无非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又如何能分辨是非对错?
想来那死去的少年,也只不过是贪图好玩才鞭挞血奴,不知他之前做过多少这样的事,但看起来,驾轻就熟。那自然是大人们没有谁对这种行为加以制止,才使得他变本加厉,凶残无比。如今人死不能复生,陈瑕也只能一声长叹,“罢了!鲜卑人自己也自相残杀,难怪这么多年都无法建国……血奴,你还是快点走吧。我有要事……”
话还没等说完,城中便亮起火把,刚才血奴连杀两人,闹出的动静不小,立即便有兵丁过来查探。血奴咬着牙,低吼道:“拼了!”
陈瑕忙把他拦住,“不可,你听我的,赶紧走,我用爬城锁送你一程!”说罢陈瑕把爬城锁直接扔上城头,也不管血奴是否答应,抓住他腰眼,往上一托。血奴就觉得轻飘飘地双脚离地,等回过神来已经身在半空,他抓住爬城锁往对面一看,只见星星点点的火光密密麻麻,正向这边飞奔而来。
血奴低头问道:“你怎么办?”
陈瑕道:“你不必管我,他们抓不住我的。快走!”心里却想:把你留下来你自己危险不说,以你的身手,怕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这些又都是鲜卑人,不管怎么说和小倩也是同胞,小倩常说她很在乎鲜卑的团结,想必就算是小倩也不会希望你杀太多的鲜卑人!
对面几支弓箭破风而至,血奴再不敢停留,飞速爬上城头,又担心自己走了,那些人对陈瑕不利,因此并不急于下城,高声叫道:“血奴在这里,凭几根绳子也想困住我!”他本来不善言辞,没想到情急之下,这两句话倒是说得极为流利。
他收起爬城锁,便朝着西方的城墙飞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喊,以吸引敌人的注意,果不其然,一众兵丁就往西方追去。一排排的弓箭就好似雨点相仿,好在城头垛口无数,那血奴躲躲藏藏,不至于受伤。
他引走大部分守卫,城中的鲜卑军营自然空虚。陈瑕心道:血奴走了也好,我就去找独孤离问个明白。陈瑕俯下身子,在荒草中如流星一般飞驰,一点痕迹也不露,不多时便到了独孤离所在的粮仓外面。那独孤离和他父亲一样也喜欢招摇炫耀,粮仓外立着一杆大旗,上写:“鲜卑王独孤”五个字,陈瑕要找他倒是一点也不困难。
这个时候,独孤离已经率众去追击血奴,这个粮仓内也无人看守,陈瑕一个地滚翻,钻入屋内。双脚才刚落地,就听外面脚步声响,知道是独孤离追了一阵,去而复返。
那粮仓内只有几个草甸子,几把喂牲口用的破烂耙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想要藏身着实不易,陈瑕抬头一看,见粮仓的上面是一圈芦席围成的尖顶,用来避风遮雨之用,有两根碗口粗的枣木架在墙壁上,成一个“十”字,作为大梁。粮仓毕竟不是住人用的,那两根枣木极细,换做旁人定然无法在此处藏身,可陈瑕的“翩若惊鸿”非同一般,提了一口真气,纵身跃上,稳稳当当就站在“十”字房梁的交叉点。
他刚刚站定,独孤离便一挑帘子进来了,只觉得头顶有灰尘落下,不禁抬眼观看,陈瑕吓了一跳,屏息凝神,身子用力后仰,与独孤离的目光成一直线。
独孤离便只看到房梁上的“十”字,而陈瑕单足站立,刚好被挡住。独孤离皱了下眉头说道:“这里年久失修,不知为什么叫我在此驻兵啊?”
话音刚落,帘子一挑,又进来一人,“呵呵,按照国师的计划,呼衍洁要出兵精绝,大王在此地屯兵,免得汉军从玉门关发兵救援。”
陈瑕闻听此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师父真的出兵?”听那说话之人的声音依稀有些耳熟,陈瑕微微侧身露出半个脑袋,只见一黑衣人正在抖落身上的积雪,室内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叫陈瑕看得明明白白,原来此人非别,正是通天教蛇王——于大成。
那于大成和江浪、周天一起,困在天山不老峰。他畏惧江浪的碎影无极剑,不敢与之为敌,但是更不想困死在天山。他暗地里偷挖地道,打算悄悄离开,回去再找救兵,没想到却把雪山挖塌了。也是他反应够快,在被埋没的一瞬间,把那小车翻转过来,钻入车内。雪崩之时,那辆小车就顺着山坡一路滚了下去。于大成受了点伤,却侥幸逃过一劫。江浪以为他已经死了,也没去找他。
于大成下了天山之后,便立即返回通天教向阿修罗禀报他在天山的经历,没想到阿修罗已然出关去抓陈瑕,他扑了个空,打听到阿修罗去了焉耆,他就快马追到。
恰逢此时,鲜卑联盟发生惊天巨变,慕容广被废,独孤离称霸,西域都护府一无所知,但通天教却消息灵通。阿修罗便又派他出使鲜卑,撮合独孤离与优留单于结成联盟,一起牵制西域都护府。淳于炎与独孤离早已有言在先,如果独孤离反叛,匈奴一定支持,因此于大成出使鲜卑,还带去优留单于的口信,只要独孤离效忠匈奴,从此之后就承认鲜卑为国,而独孤离便是鲜卑王,虽然只是口头的承诺,独孤离却信以为真,与于大成一拍即合,自此言听计从。
1137、旁观者清
独孤离解下斗篷,坐到草甸子上,问道:“但不知呼衍洁几时出兵?如果他迟迟不动,我不是要在这里守上许久?”
于大成微微一笑,“大王,你现在是鲜卑之主,整个大地都在你的脚下,过了玉门关,便是大汉的疆土。难道你真以为我们叫你守在这里的目的只是一座小小的精绝?”
独孤离微微一怔,“愿闻其详!”
于大成笑道:“精绝无非是一枚棋子,先取精绝,再取且末等国,封锁大汉出兵西域的各处关隘要道,然后进击西域都护府。你看这玉门关有这么多烽火台,我们当然要切断西域都护府和各地的联系,你不守在这里如何成事?当年单于攻打伊吾卢,曾见到千里烽烟,可见大汉早有准备……”
陈瑕咬牙切齿,心中暗道:“我爹便是死在匈奴人的手中!于大成居然还敢提及此事!”
那于大成哪里知道陈瑕在暗处偷听,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那一年,东土大旱,颗粒无收,加上皇帝驾崩,派不出兵来救援,可今时不同往日,匈奴与汉必定要有一场决战,也就在这一两年之内,西域都护府联络各地小国,与我们做对,有班超坐镇西域,匈奴和鲜卑几时才能杀过玉门关和阳关?大汉那么多疆土又几时能落入我们的手中?你守在此地,一年也好,十年也罢,总能牵制大汉。只要等呼衍洁除掉班超,扫平西域都护府,西域诸国尽皆臣服,那时我们匈奴、鲜卑联手,玉门关不是一举可破?”
陈瑕暗骂:好狠毒的计谋,他们想利用鄯善对付班超,叫独孤离牵制玉门关的守军,自己却不费一兵一卒。只给独孤离一个空头许诺,到时候西域都护府一灭,又岂能有鲜卑的立足之地?
这一点陈瑕都想得到,偏偏独孤离利欲熏心却想不到,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独孤离刚刚称王,可惜位子并不牢靠,大汉不会支持他称王,匈奴却鼎力相助。其实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联合鲜卑,牵制大汉。独孤离野心勃勃,当然也想为鲜卑开疆扩土,创立不世之基,他明知道此行玉门关,不知道要葬送多少鲜卑儿女的性命,但他为了自己的霸业,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有匈奴人支持,也总好过在慕容广身边寄人篱下!却哪里想到,慕容广当他是自己人,虽然偶有分歧,也不曾亏待于他,甚至处处忍让,唯恐破坏鲜卑的团结。
匈奴人又怎么可能为鲜卑的利益着想?于大成的花言巧语,却把独孤离的心说动了,只要坐稳王位,管什么鲜卑子民的生死?他从前号称东胡小霸王,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如今却只能对匈奴人唯命是从,优留单于且不说,就连于大成这样的角色,也可对他指手画脚,尽管言语上还算客气,独孤离却不得不听。他做了匈奴的走狗,与之前相比,名义上已经是鲜卑之主,可实际上却是匈奴的傀儡,处处受制于人。
“好吧,只希望,早日平灭西域都护府……”
于大成笑道:“不止如此啊,大王别忘了,我们到这里来的目的,是因为还有个眼中钉要除掉。”
独孤离点了点头,“不错,那人欺我太甚,此仇不报我独孤离誓不为人!只是不知道消息准不准,天都到这般时候,也不见他来。”
于大成笑道:“料想铁力虎也想不出什么阴谋诡计,不急,我已经叫手下把守各处城门,只要他一露头,我们就可知晓。我们有一千多人,他只是单枪匹马,那个姘头又在我们手上,他只要进到城来,本事再大,也难逃一死。”
陈瑕暗想:那眼中钉定然是我了?姘头是阿曼?独孤离恨我入骨,就怕她对阿曼不利,可是阿曼又在何处?看来我还不能轻易现身,否则见不到阿曼就打草惊蛇,那铁力虎突然发难,阿曼凶多吉少。
独孤离点头说道:“但愿如此吧,这个家伙看起来傻乎乎的,但是武功极高,又懂得易容之术,不那么容易对付。”
陈瑕暗笑道:“这还是独孤离第一次夸我啊。他娘的,爷爷来得着急,居然忘了易容了,幸亏你这孙子提醒。对了,你老子不在,我不如化妆成独孤浑的样子,教训教训你,可惜‘浑之父’要自降辈分,做你独孤离的爹了!”
那九头狍鸮的面皮陈瑕一直随身携带,从百宝囊里拿出油彩、画笔,躺在十字梁上,一边偷听二人说话,一边开始画独孤浑的样貌。
只听独孤离又道:“现在我最担心的倒不是陈瑕,反而是慕容父女!”
陈瑕一愣:你也会担心他们吗?你不是篡权夺位了吗?
那于大成笑道:“无需担心,如你所说,慕容部落的大队人马,全都归于你的麾下,剩下的慕容奎也都投降了,虽然他们父女被投鹿侯救走,但是他们只有几个人,能成什么大事?”
陈瑕心中的大石,稍微放下一些,原来小倩和慕容伯伯没事。
独孤离道:“投鹿侯为人阴险狡诈,明明说好一起起兵,没想到会临阵倒戈,如今那血奴又跑了,我再没有他们的任何线索。慕容老贼老奸巨猾,慕容倩那个贱人更是机敏过人,就怕他们另有后招,不可不防。除非他们都死了,否则我这心无论如何也放不下。”
于大成点了点头,“这件事,有我通天教的人去解决。你不必担心,你就带着这一千多人守在此处……”
“一千多人能成什么气候?我觉得应该把我本部人马全都拉过来……”
于大成一摆手,“万万不可,叫他们隐匿天山,伺机而动,也好保存实力,有需要的时候,再派人召他们出来。有轮回生死丹,量他们也不敢反你。这不仅仅是单于的意思,更是大巫仙的意思。”
陈瑕心头一凛,“轮回生死丹……原来又是巫仙幕后主使!她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正想着,忽然有小卒来报:“通天教的使者铁力虎长老到了!”
独孤离立即起身,“快快有请。”
陈瑕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终于来了!我得想个什么办法,才能救出阿曼呢?”陈瑕抓耳挠腮,心中又急又怕,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个主意来。
1138、东窗事发
不多时,铁力虎带着十几个随从走进粮仓,独孤离特地叫人把火把多加了几根,整个粮仓就更加明亮。陈瑕不敢大意,赶紧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他知道铁力虎内功深厚,机警异常,稍有动静,就可能被他察觉。
只见独孤离迎上前去,施礼道:“久闻通天教长老大名,在下人称东胡小霸王——独孤离,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独孤离特意以武林之礼接见铁力虎,乃是自降身份,以显得他虚怀若谷,说的无非是也一些客套话,通天教与鲜卑来往甚少,慕容广称王之时,他们还是敌对的双方。铁力虎人称独行狼王,不似沙雄海那般,喜好张扬,在四大长老中,他的本领虽高,名气却最小,独孤离年纪轻轻,又几时听说过?
铁力虎面有不悦之色,只冷冷说道:“幸会了!”竟是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见粮仓中间生了一个火盆,他便把僧袍一撩,跪坐在火盆前烤火,一句话也不多说。其他人自动分列两旁站定。一个个蒙着脸,低着头,也看不出模样来。陈瑕在梁上仔细观察,只觉得来的人比之前的十三罗刹多了一些,但是这些人穿的衣服全都一样,又都是蒙面罩头的,实在看不出哪一个才是阿曼。不由得暗暗失望:莫非阿曼没带过来?
独孤离见铁力虎冷口冷面,心中也同样不悦。表面上又不便得罪,凑到对面笑着问道:“于大成尊使曾说:长老拿出了陈瑕的要害,乃是一个西域女子,但不知那女子何在?”
铁力虎只顾着烤火,冷冷说道:“与你无关!”
于大成微微一笑,“四长老,独孤贤侄乃是自己人,这河仓城的千余驻军可都是人家的手下……”
铁力虎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那又如何?难不成我不说的话,他敢叫这千余驻军杀我不成?”
于大成笑道:“何必如此呢?你我虽有过节,但也都是为了教主效力,你不必迁怒一个素不相识之人,对我有什么不满,不妨坦白直言。”
铁力虎冷笑道:“尊驾是教主面前的红人了,不但成功收服鲜卑,还招来十几万的奴隶去建造不老宫,真可谓功德无量、前途无量。我们‘九泉一墓’全都老了,教主只会重用你们这些后起之秀,你如今风生水起,地位怕是超过四大长老以及左右护法,教主都不知如何奖赏你,在下是土埋了眉毛的老叟,还哪敢有什么不满?”
于大成面有得意之色,“我虽然立功,那也是托教主的洪福。大家都是为本教办事而已。”
“靠出卖教中之人,博得教主欢心,也算是为本教办事吗?”忽听门外有人喝道。
以陈瑕的功力居然没听到门外有人,只见门帘一挑,走进两人。独孤离谁也不认得,铁力虎看似正在气头上,他又不敢多问,只能看了看于大成。
于大成起身笑道:“原来传教、掌印二位长老也来了,我来引荐,这两位都是通天教的长老,这位是传教长老寇仑,这位是掌印长老雷沐泽,所谓的‘九泉一墓’中的三位都到了。”
独孤离赔笑道:“久仰久仰……但怎么少了一位,真是奇怪。”
寇仑冷哼一声,“那就要问问这位于大成尊使了。”
于大成笑道:“是二长老自己不识抬举,在伊吾卢放过陈瑕,这件事又能怪谁呢?如今教主令三位协助我,还是要尽心尽力才是,免得沙雄海受罪啊。”
陈瑕眉头暗皱:伊吾卢?我几时去过?似乎是连累了沙雄海。但不知这其中变故。
雷沐泽和寇仑也不屑与于大成争辩,冷哼一声,坐到火旁。
当时沙雄海和雷沐泽在伊吾卢所见之人并非陈瑕,而是陈瑜。本以为此事神不知鬼不觉,教主不可能知晓。可他们做事毕竟有纰漏,留下了漱清等人为活口。漱清他们离开伊吾卢,又去了楼兰,阿修罗也无处找寻,却留下了一个断了腿的南海派掌门——龙崖在鸣沙山的鲜卑营地。
那龙崖在玛依拉的治疗下,伤势渐轻,只是注定终身残疾,就觉得在西域再难有作为,便和几个弟子商量,打算回东土去。鲜卑人也不挽留,就送了几匹马给他,任他走了。
龙崖毕竟是由漱清带出来,觉得就算要回东土也该和漱清打个招呼,知道漱清是向焉耆去的,于是又向西行,没想到途中又遇到了阿修罗,阿修罗叫人把他拿下,问他:你都瘸了,还意欲何往?
龙崖等人怕死,不敢隐瞒,只得实话实说。三问两问,就说出了那晚阿修罗走了之后,又有两个通天教的人和姓陈的一起来过。说是姓陈的,只因他们分辨不出,那个究竟是陈瑜还是陈瑕。
阿修罗问了二人样貌,龙崖就道:“当时我有伤在身,迷迷糊糊,再加上月色不明,也看不清那两人的样子,就算看到,过了这么久也忘了。不过其中有一人的腰里系一条绸子,上面写着‘非常能打’四个字。”
这一下阿修罗顿时恼羞成怒,那“非常能打”分明就是沙雄海,之前他写的是“打架第一”,从渔阳郡回来他把那四个字改成“非常能打”,此事乃是通天教里的笑谈,阿修罗岂能不知?
要说别人也还罢了,沙雄海乃是阿修罗的莫逆之交,他居然也背着自己做出了这么大的事来,如果舍利子回到通天教,那就是一场杀身之祸。之
之前于大成就曾说过:沙雄海擅自传授自在罗汉拳给陈瑕。阿修罗只是不信,如今他居然私自放走那个“姓陈的”,阿修罗无论如何也再难容忍。一气之下,把龙崖等人全都给杀了,然后立即叫人飞鸽传书,招四大长老相见。恰逢于大成在天山死里逃生,见了阿修罗之后,便又提起陈瑕懂得自在罗汉拳之事。阿修罗就越发确定沙雄海叛变。
把四大长老叫过来一问,那沙雄海虽然为人鲁莽,但是最讲义气,怕连累雷沐泽以及其他人,便将此事一力承担,跪在地上说道:“这件事就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
阿修罗问道:“不对,还有一人,到底是谁?”
不管如何逼问,沙雄海也一口咬定,“只有我自己,另一个人也不知是陈瑕还是陈瑜的手下,姓甚名谁我也不清楚!”
阿修罗气得暴跳如雷,又有些暗暗后悔,杀了龙崖那些人,到如今死无对证,再不可能知道另一个人的身份,“那传授陈瑕自在罗汉拳之人也是你啦?你之前的话都是骗我的对不对?”
1139、除魔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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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0、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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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1、双路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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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2、幻阴媚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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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3、真假陈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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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4、索命蛇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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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5、你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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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6、蜈蚣大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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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7、装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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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8、最是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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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9、弑父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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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0、欲盖弥彰
第二天,独孤浑暴毙的讣告便发了出来,举国上下哀声一片,独孤离更是嚎啕不绝,哭得撕心裂肺,几乎昏厥,当真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慕容父女也曾来好言劝慰。其间谁也没看出有什么破绽来。独孤部落的大权也自然落入独孤离的手中,他悲痛之余,欣喜更盛。距离鲜卑王的位子就剩下一步之遥。
只是叫所有人都疑惑的是:独孤浑一向身体硬朗,怎么会说死就死?更为奇怪的,停灵不过三日,独孤离便要将父亲下葬。
慕容广便说道:“独孤贤弟乃是我鲜卑重臣,理应风光大葬,筹备一个月也不算多,怎么能如此草率?”
独孤离道:“如今乃是多事之秋,岂能因我父一人,而劳民伤财?大王体恤,末将心领,但是于国于民不利之事,末将不敢为之,还望大王应允。”
慕容广也没说什么。不过慕容倩却偏要多事,待独孤离走后,便对慕容广说:“独孤叔叔生前最喜欢排场,有其父必有其子,独孤离也是如此,说什么为国为民,爹爹真的相信?”
慕容广叹道:“独孤父子跟我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小倩,这种话你对我说说也就算了,千万不可对外人言讲。叫独孤离知道,怕是要节外生枝。如今他父亲新丧,也不见有什么异样,他也悲痛欲绝,为何不信?”
慕容倩不以为然,“只有爹爹这么想……前些日子匈奴国师造访,我看这其中定有隐情,独孤叔叔的死怕是没那么简单。”
慕容广却因心中悲痛,不想追究此事。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慕容倩和慕容广的对话,不知怎么就传到了独孤离那里。
独孤离心惊胆战,向淳于炎求计,“慕容倩对我有猜忌之心,此事该如何是好?”
淳于炎笑道:“这有何难,立即兵变,杀掉慕容父女也就是了。”
独孤离说道:“我父尸骨未寒,而我刚刚接管兵权,根基不稳,此时立即兵变,怕鲜卑人心不服啊!”
淳于炎道:“夜长梦多,你是等着慕容广先发制人,还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拼一拼的好呢?”
独孤离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没有把握,“兵变事大,我觉得力量还不足。”
“呵呵,”淳于炎笑道:“要对付整个鲜卑当然你力量不足,但是要对付一个慕容广,却绰绰有余……”
就在几人商议之时,却有人报告说:慕容广要约见独孤离,恭贺他做了独孤部落的头领,叫他去营中把酒叙话,顺便再商议一下葬礼之事。
淳于炎见独孤离胆小,不敢立即兵变,便又说道:“你可知鸿门宴?我看慕容广一定是听信了女儿的谗言,今晚若去,你人头不保……”
独孤离也觉得害怕,“那我就不去……托辞因父亲暴毙,我忧郁成疾?”
淳于炎摆了摆手,“你若不去,慕容广定然派兵拿你。我看不如趁此机会,把慕容广刺杀了事。然后如此这般,你便是鲜卑之主了。”
独孤离依旧举棋不定,只是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说:“到时候再看吧!”
到了夜里,慕容广又派投鹿侯来请他,跟随投鹿侯的,便是血奴。独孤离叫淳于炎扮作一名小卒,带在身边,自己又暗藏了一把匕首,这才前去赴宴。
那一晚,寒风瑟瑟,星月无光,慕容广的营寨外面守备森严,一条条吊丧的白绫,迎风招展,仿佛暗中有鬼神拨弄,叫人心神不宁。
独孤离心中忐忑,越发觉得今天要出大事,命运的转折怕也要在今晚。眼看就要进入军营,便拉住投鹿侯,试探着问道,“今晚大王请我赴宴,我怎么忽然想起一位古人来了?”
投鹿侯笑道:“哪一位古人?”
独孤离道:“汉初名将,国士无双的韩信……”
韩信自恃功高,被朝廷怀疑有谋反之心,结果被害未央宫。
投鹿侯机智过人,立即笑道:“将军比韩信,在下可不敢做萧何。你且去赴宴,我迟一些再去。”
那投鹿侯安顿好独孤离,心中暗道:独孤离自比韩信,不是他甘愿受死,而是确有反叛之心。
淳于炎之前就曾找过投鹿侯,叫他协助独孤离造反。此时淳于炎就在身边,虽然扮作了小卒,投鹿侯也一眼认出。只是表面上佯装不知,独孤离试探着问他,投鹿侯便猜到今晚慕容广怕是凶多吉少。因此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思前想后,又觉得慕容广对他不薄,自己没有力量对抗独孤离,为今之计就只能立即通知慕容倩,希望她能迅速控制局面。
慕容倩得知此事,立即带兵前来,可惜终究慢了一步,等到赶到军营之时,慕容广已经被淳于炎一掌打死了。慕容倩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之人,冲出帐外。慕容倩下令放箭,可淳于炎是刀枪不入之身,寻常的弓弩哪里伤得到他,再加上此事淳于炎也早有预谋,跳出大营,骑上一匹快马,眨眼就逃得无影无踪。
等慕容倩再回到父亲的营帐,那帐内却多了七个大字“杀人者陈瑕是也!”现场还留下了一副铁卷以及一把带血的弯刀,上面刻着慕容广的名讳。
那铁卷乃是陈瑕在大破屠龙阵时与独孤离所立的“军令状”,至于那把弯刀则是当年慕容广赠与陈睦之物,陈瑕不善用刀,所以此刀从未打磨,上面锈迹斑斑,只要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东西是属于陈瑕的。陈瑕不在鲜卑,那些杂物自然都留在他的营帐之中,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没人看守,以淳于炎和耿珊海的本事,要取两样证据来,简直易如反掌。
慕容倩望着父亲惨死,脑袋里就觉得嗡嗡作响,早就悲痛得难以自持,当场昏了过去。
不过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一切一定是一个阴谋,陈瑕要杀慕容广,又何必留下这么多线索,分明是独孤离所为,他这叫欲盖弥彰,以慕容倩的才智怎么可能想不到?
1151、风云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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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2、违心之言
淳于炎和耿珊海不费吹灰之力,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之内,就使得鲜卑联盟土崩瓦解。
独孤离摩拳擦掌,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大展宏图,做一番事业了。但是淳于炎又怎么会让他如愿以偿。没过几天,便对他说道:“如今大巫仙要在天山建造不老宫,之前因为剑神阻止,始终未能成事。现在你号称有三十万鲜卑大军,却在天山之北终日碌碌无为,空耗粮饷,莫不如就叫他们去天山,为大巫仙修建不老宫如何?”
独孤离道:“号称三十万,实际上只有十五万,之前兵变,虽说镇压下去,再加上古琴山之战,损耗不少兵力……正该休养生息,明年夏天才可……”
淳于炎一摆手,打断独孤离的话,“为何还要再等大半年?不老宫建造刻不容缓,我不管你之前死了多少人,损耗了多少兵力,是我和耿珊海推你坐上的这个王位。你若不答应,你做的那些丑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鲜卑联盟,你觉得你还能坐稳这个王位吗?”
耿珊海也笑道:“我们通天教要取你的性命易如反掌,更何况背后还有匈奴的大军,难道你真的要跟匈奴与通天教做对?”
独孤离百般无奈,也只好应允,这才明白原来他根本没有权力。他把各部落头领叫到一处,商议此事。此时独孤离已经登上王位,淳于炎和耿珊海也没必要再躲在幕后,二人索性跳到前面,将大巫仙的命令传达下去,立即就引发不满。
第一个反对的居然是独孤部落的旧部下,此人名叫连素,为人耿直,素来对独孤浑忠心耿耿,如今独孤浑已死,他自然就听命于独孤离,可是这件事,关系到鲜卑的前途以及尊严,他就算拼了一死,也要阻挠,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说道:“我们建立鲜卑国,为的就是从此不再受人奴役,如今却要我等为通天教去建造什么不老宫,那与做奴隶有什么分别?”
独孤离道:“只是建造一座宫殿,供奉巫仙,怎么能算做奴隶呢?”
连素怒道:“敢问巫仙给我们工钱?”见独孤离不语,便又说道:“就算做工,也要我们心甘情愿,我们都是征战疆场的勇士,上阵杀敌,哪怕丢了性命也在所不辞,可与人为奴,就算苟活于世,也心有不甘?独孤离,你父亲若是在世,也绝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耿珊海怒道:“这是大巫仙的命令,谁敢违抗,你出言不逊,大吵大闹,分明不把鲜卑王放在眼中,其罪当诛!”
淳于炎也说道:“大汉不承认你们鲜卑国,可匈奴却承认,为我王做这么一点小事,还要推三阻四,实在说不过去了。”
其他人碍于“轮回生死丹”的毒药,以及淳于炎、耿珊海的淫威,全都敢怒不敢言,反而有部落头领劝道:“匈奴单于对我们不错,至少我们现在算是一个国了。西域多少个小国,不都是向匈奴和大汉年年进贡,岁岁称臣,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连素骂道:“放屁!我鲜卑人从来站着死,哪有跪着生?大王和独孤老将军一向与匈奴人为敌,几时投靠了匈奴了?更不会俯首称臣!即便是与汉人结成沙城之盟,也不见他们要我们做奴隶!天山是苦寒之地,要叫我们的子民到那里为别人做苦力,我第一个不答应!你们说对不对?”
他为独孤浑的旧部,并非部落头领,因此并没有服下“轮回生死丹”。其他头领便都噤若寒蝉,没有人提出异议,即便是慕容奎,也不敢造次。
淳于炎冷哼一声,“你说的都对,但是反抗匈奴就只有死路一条。大王,你看着办吧!”
言外之意,要独孤离亲自处决此人。那连素乃是看着他长大的老臣,傲然挺立朗声说道:“你们心甘情愿做别人的狗,早知如此,倒不如叫陈瑕那个魔头做我们鲜卑之主!”
独孤离闻言大怒,“陈瑕乃是杀害先王的凶手,你受我独孤家的恩惠,却出此大逆不道之言!”说着话,独孤离飞身而起,一掌下去,正中连素顶门,可怜那连素丹心一片,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独孤离当场击杀。慕容广做部落头领以来,从未有过如此暴虐之事。
如此一来,哪里还有人再敢反抗?
慕容奎怕有过多死伤,只能暂且隐忍,便说道:“反正今年冬天,我们也不可能出兵,莫不如就去天山,将来或许可以打通天山通路,于我们平定西域大有好处。”这番话,当真是违心之言,只是事到如今,谁也挽回不了。
淳于炎只给了七天准备的时间,七天之后,匈奴派大军五万到此,鲜卑联盟各部落未加任何反抗,就被缴了兵器,远赴天山,去建造不老宫。
号称三十万大军,实际上只有十五万人,这里面老弱妇孺又占去大半,可用精兵,也不过六七万。独孤离身为新的鲜卑之主,自然不必跟着去,慕容奎年事已高,也跟着留守。淳于炎和耿珊海就给他们留下五千精兵驻扎原地,为的是搜寻慕容倩,以及等待匈奴的下一步命令,其他所有的人都缴了兵器,被淳于炎和耿珊海带走了。
望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远去,独孤离心中不禁暗暗后悔,这便是当了鲜卑王的好处?十几万人全都沦为了奴隶,不知道到了天山之后会被怎样处置。而他独孤离,便只剩一个空空的鲜卑之主的头衔而已。
又过了数日,于大成正式带来匈奴单于的诏书,封独孤离为新的鲜卑王。可这个时候,鲜卑联盟已经名存实亡了,独孤离要这个鲜卑王又有何用?好在大多数的鲜卑人还活着,他还有一线希望,希望将来等那些奴隶回来的时候,可以做真真正正的一国之君,暂且忍耐一时,也无不可。
只是于大成并不给他这个机会,除了诏书之外,另带来了一个消息,通天教已经掌握了陈瑕的行踪,不久之后,他将会去玉门关外废弃的河仓城,要他火速出兵河仓城,伏击陈瑕。
关于这一点,独孤离倒是非常愿意去做,就带了一千五百兵丁,任命慕容奎为副将,出兵河仓城。慕容奎心道:现在你身边已经没有可用之将,就只有我这个老匹夫一人保你啦。
哪知他的轻骑队刚翻过天山,就已经被人盯上。
1153、巾帼英雄
连日来,独孤离到处在漠北搜捕慕容倩和投鹿侯,却毫无进展。投鹿侯不知所踪,可慕容倩其实早已经逃往天山以南,大漠如此广袤,要找慕容倩谈何容易。慕容广早在陈瑕离去之后,就曾派了丘力居、牡达虎律以及玛依拉为陈瑕建造一座城池,此事只有慕容父女知晓。虽然鲜卑大部分兵马都已经失,却保留了一丝火种。
慕容倩独自一人到了鸣沙山的军营,把发生的事情对那三位家臣一五一十讲了一遍。三人悲痛万分,想不到鲜卑人辛辛苦苦二十年才有了今日的成就,一夜之间,就如大厦倾颓,消失得无影无踪。
慕容倩却道:“此事定是独孤离那个畜生所为,此仇不报,我慕容倩誓不为人!”
那三人对慕容倩全都忠心耿耿,也都如此发誓。只是独孤离的势力不容小觑,如今有匈奴人撑腰,仅仅靠着,这一点点兵马,如何成事?
慕容倩道:“你们错了,虽然鲜卑联盟瓦解,但是我们还有辽西、辽东各个部落的支持,另外宇文吉新降,也可调来。只要找到陈瑕,再与大汉联手,未必不能报仇。”
众人全都同意慕容倩所说。慕容倩虽然心中悲痛,只是她有男子性情,不让须眉,即便父亲惨死,鲜卑被灭,她也绝不在手下面前掉一滴眼泪。而且还不断给众人鼓气,说一定可以报仇雪恨,以求稳定军心。一方面派人去西域都护府寻找陈瑕,叫他回来协助自己,顺便请大汉出兵,另一方面,则派人去联络董土楠、尸突部落,叫他们全都前往鸣沙山救援。
除此之外,还派牡达虎律去天山各处要道,监视独孤离的动向,如果他们向鸣沙山发兵,那就只能暂且退让。
一切布置得有条不紊,所有的将士都知道慕容倩身负丧父,灭国之痛,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冷静,不急于报仇雪恨,而是静待时机反扑,这样的胸襟与智谋,实在令人叹服。因此鸣沙山的驻军虽然不多,却全都士气高涨,誓死效忠鲜卑。
这期间,慕容倩也见过周天,得知他是陈瑕的干弟弟,如今天山的不老峰下也遭逢大难,慕容倩又不禁担心起陈瑕的安危,他会不会得知此事,去了天山呢?
只是慕容倩身负重任,每日里忙于军务,再无暇顾及天山的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瑕好似人间蒸发,一点线索也查不到。只因那时节,陈瑕、陈瑜全在于阗,班超在疏勒,楼兰西域都护府乃是郭恂坐镇。郭恂此人一向对这些“蛮夷”瞧不起,因此把慕容倩的使节打发走了,也不说出兵还是不出兵,只把一切推给班超,说“这件事,要等都护大人回来才能定夺”。其实郭恂有他自己的想法,如今鲜卑势大,乃是内部纠纷,大汉只需静观其变,削弱鲜卑的实力即可,又何必为了鲜卑人而损耗大汉的兵马?因此这件事,郭恂也不曾向班超禀报。
当时,陈瑕又不在楼兰,那使节也只好回来向慕容倩如实禀报。陈瑕带着阿曼到楼兰不过一天,偏偏郭恂就死了,再没有人向他说明此事。
百般无奈之下,慕容倩只好直接联络玉门关的都尉,希望他可以帮忙,可玉门关的都尉有守卫关隘之责,不敢冒然出兵,便回信给慕容倩说:虽然大汉与鲜卑有盟约在先,可敌军若是来犯,自当讨伐,鲜卑则远在天山之北,玉门关鞭长莫及,恕不能从命。
慕容倩心焦如焚,心知大汉不出兵,终究难以成事。可表面上还要故作坚强,每日里操演兵马。鸣沙山的人大部分都是做苦力的劳工和奴隶,哪有什么征战经验,不过慕容倩允诺他们,等鲜卑复国,他们皆为有功之人,从此再也不用做奴隶了。那些奴隶自然高兴,倒是分外卖力,渐渐地,也练出了一支五百多人的精兵。可单单靠这五百多人,还是不足以和独孤离抗衡。
好在没过几天,董土楠部落的使者率先抵达,来人非别,正是风过无痕叶长风,换做旁人恐怕也没这么快到,叶长风可乘金雕,听闻慕容广有难,便立即前来,马匹再快也不及他。
见了慕容倩之后,叶长风便对她说道:“陈瑕和慕容广对辽西各部落头领都有救命之恩,其他部落的人可以不到,董土楠却是必须要到的。”
慕容倩略感欣慰,言谈之中得知叶长风乃是陈瑕的师伯,就更加亲切。叶长风又说道:“董土楠怕你派出的使者来不及通知辽东各部,所以我已经提前把此事告知尸突部落的头领,如今辽东、辽西的大队人马,足有两万人,正在赶来,只是路途遥远,再加上整备军需,也需要一段时间,怕是没那么快赶来。”
慕容倩道:“只要你们有心就行了,师伯一路奔波实在劳苦功高,我就待先王谢过!”慕容倩说完这些,终于感怀心事,忍不住痛哭不止。她在手下的面前不可以哭,如今身遭大难,突然见到了陈瑕的一个师伯,就越发思念陈瑕,因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叶长风也只能好言相劝,“陈瑕不是无情无义之辈,如果他知道发生这么大的事,一定也在四处找你。或许你们就此错过也未可知。但是有缘总会相见,相信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又过了三天,大漠五鬼忽然去而复返。慕容倩又惊又喜,陈瑕的武功已经很高,他的师父定然都是厉害的豪杰,有他们相助,如虎添翼,因此慕容倩亲自把大漠五鬼迎进帐中,又叫周天与五人相见。
慕容倩把鲜卑部落的事对大漠五鬼讲了一遍,希望他们可以帮忙。
可哪曾想,大漠五鬼下天山这一番游历,只觉得世界已经与十年前大不相同,他们游走江湖,举目无亲,也不想再干那些杀人害命的勾当,当年的仇,过去了那么久,他们也不想再报。这一次回来见周天,乃是向他辞行,离开这里之后,打算就此退隐江湖,再不问世事了。
1154、不死孽缘
慕容倩大失所望,没想到大漠五鬼心如死灰,言谈之中,又似惆怅满腹,哪有什么心情去问天下纷争,更不想帮助鲜卑。无奈之下,慕容倩只好把身份说明,“先父已经应允把我许配陈瑕,只要平定叛乱,他便是鲜卑之主,几位是他师父,将来定然荣华富贵不可限量。多事存亡之秋,慕容倩也不想打扰几位清修,万般无奈,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还念五位前辈,就看在陈瑕的情分上,留下来,帮我这一次。”
余智笑道:“帮你?帮你有什么好处?说什么荣华富贵,你知不知道,与通天教和匈奴人为敌,那是把我们几个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凭你这五百多兵,两千多奴隶,就想平定鲜卑,那不是笑谈?”
他说话粗鄙,毫不客气,慕容倩神色微变,却也不便反驳。只是低头不语,李云帆道:“余智是个粗人,不会说话,殿下不必介怀,但是话粗理不粗,就算你联合辽西、辽东两大联盟,可是要靠这点人马,攻打匈奴收复失地,无异于以卵击石。我奉劝殿下一句,还是早日投奔大汉,有个靠山,将来才有机会保住这些人的性命!”
慕容倩淡淡一笑,“投降汉人,的确是一条出路,可我们慕容家祖祖辈辈都在大漠,还不想追随天朝。更何况,我手下将领投靠汉人,或许还能有个一官半职,了此残生,但是我慕容倩身为鲜卑公主,将来更可能做鲜卑女王,汉人又怎么会容我活着,难道也能封我一个鲜卑王吗?背水一战,有死而已,我绝不会仰人鼻息。”
大漠五鬼频频点头,心知慕容倩是女中豪杰,断然不会听从劝告。
吴真起身说道:“你们照顾周天多日,我们兄弟感激不尽,既然殿下执意如此,再劝也是无用,不如就此拜别,他日陈瑕如果回来,你就告诉他,我们走了,他也不必费尽心机去找我们,呵呵,他的五个乌龟师父……再也不会见他!”
眼看着几人要走,慕容倩的心却好似被针扎了一下。大漠五鬼神情萎顿,去意已决,曾经满腔的豪情,竟经不起岁月的蹉跎,叫人觉得可悲可叹。
就在这时,叶长风闪身进帐,挡在门前,“几位兄弟,如果是我恳请你们留下,你们还走吗?”
谁也没想到几个冤家会在此处相见,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每个人的样貌都已经不复年少,可他们之间的孽缘太深,还是可以认出彼此。
余潇指着叶长风,张大了嘴巴,只说道:“他……他……”
余智则是倒退了两步,直接撞进余潇的怀里,连话也说不出口。
李云帆倒吸了一口凉气,吴真频频摇头,连看也不愿意多看一眼。
唯有戚沧海眼圈含泪,千言万语梗在喉头,踉踉跄跄走前几步,念叨着“风哥?风哥……风哥!”
三声“风哥”,一声比一声高,叫得叶长风心都碎了。
当戚沧海终于确定眼前绝不是梦境的时候,冲上前去将叶长风紧紧抱住,哭着说道:“风哥,你终于回来啦!你终于肯见我啦,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身后李云帆眼中含泪,默默转过头去。叶长风一只手轻抚着戚沧海的秀发,说道:“回来了,回来了。”
戚沧海忽然发觉叶长风的右臂空空荡荡,将那袖管抓在手里,“真的没有了吗?”
叶长风淡淡说道:“没有了,不会再有了。”
戚沧海忽然咬着银牙说道:“风哥,你杀了我,当初真的是我错了,这么多年,我备受那诅咒折磨,生不如死,可谁又知道,我这心里,比身上的折磨更加难过!”
叶长风叹息道:“我也一样。前尘旧恨,我们就当一笔勾销……谁也不亏欠谁……”
“那……我还是你的沧海妹妹吗?你还是否愿意和我共乘一骑,策马草原。”戚沧海望着叶长风的双眼,此时竟如同少女一般害怕。想来,多年以前她和叶长风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甜蜜经历,此时再次提起,不免羞臊。
只是彼此风华不再,鸩毒西施在二十年后,容颜尽毁,她越是如此,就越显得面目可憎,那叶长风也再不是当年的翩翩少年,情欲之心早已淡漠如冰,冷冷说道:“你永远是我的小妹,只是我心已成灰,再不可能与你续夫妻缘分啦!对不起!”
戚沧海掩着口,勉强止住悲声,“我等你这么多年……”
叶长风轻轻替她擦去眼泪,柔声道:“可你再不是当年的你,我也不是当年的我,在我心中,你永远是二十年前的俊俏模样,就算夜里梦到,你也是青春年少的样子。我只想留住这份美好,又何必打破了它?”
戚沧海恳求道:“你还不肯原谅我?我可以继续等,等到你回心转意……”
叶长风摇了摇头,“我心中的沧海已经死了,我应该也已经死了,你就算再等一万年,也是徒劳。等来的也只是一个不再在乎你的人。”
戚沧海听到如此绝情的话,哪里还能忍得住,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放声嚎啕。
李云帆只觉得心如刀绞,唰地抽出宝剑,指住叶长风的咽喉,“姓叶的,你还回来做什么?你走就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沧海这么多年都没有哭过,偏偏你又来惹他,你现在就滚,不然的话,我就杀了你!”
其他人赶紧上来阻拦,吴真劝道:“好容易四哥才回来一趟,云帆你何必如此?”
余潇也说道:“是啊,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就散了,这么多年了,又何必非要强扭在一起,强扭的瓜不甜嘛!”
慕容倩在一旁看着,不免心中慨叹,叶长风的话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你再不是当年的你,我也不是当年的我,在我心中,你永远是二十年前的俊俏模样,就算夜里梦到,你也是青春年少的样子……”
她心中慨叹:芳华易逝,红颜易老,谁能挽留得了青春岁月?迟早有一天,自己老态龙钟,而陈瑕年少依旧,两个人又如何能够永世相爱?他会不会也只记得她青春年少的模样,而憎恶老去的小倩?应该是一定的吧。
想着想着,慕容倩泪如雨下。
1155、鲲鹏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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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6、通天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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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7、一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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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8、背水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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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9、叛贼伏诛
按照慕容倩的部署,叫叶长风在西门用雷火霹雳珠放火,驱赶守军,尽量将他们全都逼向南门,与此同时从几百个兵中,挑出一百弱兵,由丘力居带队从南门水路佯攻城池,只做疑兵,拖延时间。料想夜黑风高,敌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攻城。
牡达虎律负责带后来的兵力支援南门,争取尽量多坚持一些时间。
玛依拉带着几百精兵,待西门叛军撤走,再一举攻破西门。而慕容倩则冒着生命危险扮作陈瑕,与大漠五鬼一起,到里面作为内应,等待变数出现,只希望那些掉队的人马尽快赶到。慕容倩和大漠五鬼都以为这次对抗通天教的三大长老,势必凶多吉少。只能凭借大漠五鬼的本事,和慕容倩的三寸不烂之舌,尽量拖住通天教的长老,同时也叫独孤离心中疑惑,不敢轻易发难。
只要挨到天明,辽东、辽西两大部落联盟的人马或许应该也就到了,另外慕容倩也早派快马通知了玉门关的守将,只是他是否出兵就不得而知,但不管怎样,到时候就算慕容倩和大漠五鬼全都身死,那独孤离和通天教的人,也必须跟着陪葬。
至于阿曼,能救则救,救不了的话,那慕容倩宁可任她去死,也不会受通天教的要挟。所以当铁力虎要杀阿曼的时候,慕容倩毫不在乎。死就死了,瑕哥哥心疼你,我可不心疼。总不能因为一个精绝公主,就破坏全盘的计划。将来就算瑕哥哥要怪罪,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只是叫慕容倩也没想到的是,陈瑕和墨喜儿早已身在河仓城,墨喜儿见有人攻城,就派吴欲乘着飞枭,去帮叶长风的忙。而陈瑕扮作独孤浑,救了阿曼,慕容倩这才灵机一动,要利用假的独孤浑骗独孤离说出真话来。只有这样双方损失才会最少,尽管叛军只有一千多人,可现在这个时候,死伤任何一人,都是鲜卑的损失。
那独孤离果然中计,把以往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当众讲了一遍。
他心中有愧,不敢面对独孤浑的鬼魂,如今又落在“陈瑕”的手中,料想难逃一死,所以把以往的经过说得无比详尽,就连他当时是如何想的,也全盘托出。说完之后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当真是懊悔至极。
慕容奎怒道:“想不到你竟为了王位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当真是老天瞎了眼,叫你活到今天!”
独孤离哭着说道:“是,我罪该万死,禽兽不如,但这一切又是因为什么?本来我才是鲜卑王的继承人,没想到横空出来一个陈瑕,夺走了小倩,把我们父子多年的希望全都碾碎。这都怪你!”他恶狠狠地瞪着扮作陈瑕的慕容倩,“如果没有你,我又何必弑君弑父,背负不忠不孝的骂名?若是没有你,我根本不需要这么做!到如今鲜卑联盟瓦解,我爹和慕容广全都死了,鲜卑联盟各部落的头领也被拉去天山,做了奴隶,他们全都是被你所害!如果我要死,你更该死!”
慕容倩冷笑了一声,“到现在你还不知悔改,独孤哥哥……这一切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瑕哥哥!”她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女子,独孤离再熟悉不过,一双眼睛本来就如蛤蟆一样,这时仿佛要瞪出眼眶,“你……你怎么……”
慕容倩将脸上的面具慢慢撕下,“独孤哥哥……你不知道有易容术吗?我是小倩,不是陈瑕!”
独孤离惊得差点趴在地上,“小倩?你……你骗我!”
慕容倩露出庐山真面目,那些鲜卑的叛军这才恍然大悟。慕容奎也同样吃惊不已,忙吩咐道:“独孤离是乱臣贼子,小倩才应该是我们鲜卑之主!”
一众叛军纷纷跪倒在地,把手中的兵器扔掉,齐声喊道:“殿下恕罪!”
慕容倩把手一挥,“诸位请起,你们都是受这贼子蒙蔽,所犯过错,既往不咎,经此变故,我们鲜卑人更应该团结一心,不要再分什么彼此。”
说完,她解下佩刀,扔在独孤离的面前,“独孤哥哥,不管怎么说,你和我自幼一起长大,虽然你罪恶滔天,我顾及往日情分,给你留一些体面,你还自诩英雄的话,就当着几千鲜卑弟兄的面,自行了断吧。”
独孤离看着那把弯刀,上面写着“慕容广”三个字,心中愤恨不已,“都是骗我,都是骗我,小倩……事到如今,你要我死,我也无话可说。我只想问一句,如果你没有遇到陈瑕,你会不会就嫁给我?”
慕容倩面沉似水,犹豫了半晌,才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会,但是,我一定不甘心。”
独孤离点了点头,苦笑道:“原来如此!多谢你给我留着最后的体面。”独孤离也算是一方豪杰,怎肯甘心伏诛受辱,仰天大喊道:“陈瑕!”喊罢,横刀自刎,鲜血喷出,溅在陈瑕的黑袍上。一双不瞑的眼睛,充满了仇恨与怨毒。
陈瑕眉头紧锁,心里说道:“原来他竟是这般恨我……就算死了,也不瞑目。想必临死之前,一定对我下了这世间最恶毒的诅咒,也不知道这股怨气,到了阴间能否化解。”
大仇得报,慕容倩心中却并不如何欣喜,反而充满了唏嘘。她掏出一块帕子来,将独孤离的脸盖住,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陈瑕想要安慰几句,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知道该不该表明身份,如果没有慕容倩,他自可以无所顾忌,但是慕容倩在他身边,他就全没了主意。
慕容奎走到慕容倩的身边,垂首说道:“小……殿下,如今真相大白,但是我们鲜卑联盟的各部落头领都被淳于炎和耿珊海带去天山,我们应该早点想个办法救他们脱离苦海。你还是要振作起来。”
慕容倩点了点头,“说的对,这是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如今独孤离虽然死了,但是我毕竟是一个女流之辈,鲜卑王是万万做不来的。”
墨喜儿觉得奇怪,问道:“为什么女的不可以做王?小倩姐姐,我觉得,你那么聪明,正应该做鲜卑王,要不然王权再落入像独孤离这样的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1160、鲜卑新君
慕容倩淡淡一笑,“我和瑕哥哥早已定亲,实际上父王临终前已经指定了鲜卑未来的继承人,那便是陈瑕。尽管他是汉人,但他毕竟是我未婚夫婿,理应由他继承王位。所以我不想做什么鲜卑王,我只想做你瑕哥哥的妻子,相夫教子,什么事也不管。”
墨喜儿脸蛋一红,颇觉尴尬,一指陈瑕喊道:“喂,那个傻子……不就在那里!”
慕容倩大惊失色,三大长老的问题还没解决,这个时候好容易救出阿曼来,怎么可以暴露陈瑕的身份?这个墨喜儿,实在是太鲁莽了些。
果不其然,三大长老闻听墨喜儿的话,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那个“鬼魂”。
墨喜儿又喊道:“喂,小冤家,别再装算了,你听到没有。还不把面具摘下,告诉他们你不是独孤离的爹,你就是陈瑕。”
可陈瑕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等慕容倩说话。这个时候慕容倩想要替他隐瞒也不可能,心道:也罢,反正如今大军差不多都到了,阿曼也已经脱险,就算说出他的身份,料想三大长老也不敢如何。
她对陈瑕点了点头,“瑕哥哥,你现身吧!”
陈瑕这才把面具摘下,慕容倩走到陈瑕身边,轻轻挽住他的手,“诸位鲜卑兄弟,他就是金刀驸马,你们应该都认得,正是瑕哥哥用这个计策,除掉了独孤离,为我爹和独孤老将军报了大仇……”
“他?”墨喜儿瞠目结舌,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个主意是陈瑕想出来的。
费恶就在她身边,用手肘一点墨喜儿的胳膊,“不要多事!”
墨喜儿这才明白过来,慕容倩是故意如此,她吐了吐舌头,再不言语。
只听慕容倩接着说道:“虽然他是汉人,但是他为我们鲜卑立下无数汗马功劳,论能力,论人品,论武功,想必我们鲜卑无人能及,各位应该有目共睹,回去之后,我就和瑕哥哥成亲,从此后他就是我们鲜卑新的头领!”
牡达虎律最懂慕容倩的心思,立即振臂高呼,“鲜卑王万岁!”
众人闻听也齐声高喊:“鲜卑王万岁!”
陈瑕简直诚惶诚恐,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推举上鲜卑王位。不由得看了眼阿曼,她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是眼中的泪水却已经在那打转,幻阴御夫术非同小可,陈瑕看到她的眼睛,就觉得心如刀绞,他轻轻从慕容倩的掌中抽出手来,“不能啊……”
慕容倩吓了一跳,“什么不能?”
陈瑕道:“我……我……”说了两个“我”字,却不知应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慕容倩羞涩地说道:“不必在乎你是不是汉人了,我们鲜卑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陈瑕道:“你要我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唯独做鲜卑王……”
话没等说完,慕容奎喝道:“陈瑕,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也和其他汉人一样,瞧不起我们这些蛮夷外族?”
陈瑕连连摆手,“在下绝无此意,只是……只是现在称王,还言之过早啊。”
这时叶长风上前说道:“陈瑕说的对,鲜卑王是要统领整个鲜卑联盟的,而不是区区几千人马。依我之见,不如等救出天山一众头领之后,再共同推举陈瑕称王。不然如果叫匈奴人知道,这里有人称王,他们可能在那些部落头领里挑出一人,另立一个傀儡新君,到时候少不得我们鲜卑人自相残杀,其结果鲜卑依旧是四分五裂,征战不休。不知我说的对不对,还请诸位三思。”
陈瑕绝不会反对,忙说道:“叶师伯说的太对了,这个时候,我称什么王,理应先救人再说。”
叶长风微微一笑,“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不如你就自称盟主如何?”
陈瑕犹豫了一下,不知该如何作答。
牡达虎律说道:“也不必如此,先王早就叫我给驸马找一块封地,我已经选好了伊吾卢附近的鸣沙山,不如就把那里做为一个部落,而先王也早就封陈瑕为千户长,所以就是我们鲜卑人,我看就不如叫驸马做我们鲜卑的大将军,将来救出天山众头领之后,再行封王,到那时,可就不能再推辞了。”
叶长风道:“陈瑕,小倩一番好意,你可不要辜负了人家。”
陈瑕无奈只好微微点了点头,嘀咕着说道:“走一步看一步了……”
慕容倩何其精明,陈瑕拒绝鲜卑王,绝非是因为天山的那些部落头领,而是另有原因,见他和阿曼眉来眼去,又把手抽离,心里就往下一沉。表面上不动声色,淡淡说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不过瑕哥哥……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陈瑕微微一愣,“你说了什么?”
慕容倩冷冷道:“你若是再敢对不起我,你就永远也不要来找我!”
“哦……”陈瑕心中忐忑,再也无话可说。
慕容倩转过身,又对三大长老说道:“如今我这里大事已了,这就带着陈瑕走了,三位都是通天教的前辈,我也知道你们和陈瑕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没有什么其他吩咐,那小女子这就告辞了!”
“别急!”寇仑笑道:“我们早就知道你绝不是陈瑕,刚才已经应允你先处理鲜卑内部的事务,我们并未插手。如今你的事都处理完了,那就该轮到我们处理和陈瑕之间的事了,此事关系到通天道的生死存亡,同样牵扯过巨,我希望慕容姑娘也不要插手。”
慕容倩淡淡一笑:“抱歉,我这里足有五千之众,怕是由不得你们做主了,陈瑕我必须带走,你们有什么话,就到鸣沙山再去找我谈。到时候,我定然恭迎大架。”
寇仑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侠肝义胆,巾帼不让须眉,但是慕容姑娘,我早对你们两人说过,陈瑕不是凡人,他注定永葆青春,而你终将老去,最后化作尘土,到那时你觉得陈瑕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你吗?”
慕容倩看了看陈瑕,正色道:“瑕哥哥对我情深义重,绝不会变心。他……他一定永远只喜欢我一个。不管我是老,是死,他都会喜欢我!”
1161、不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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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2、两女争夫
尸突小雀身材高大,壮如蛮牛,人还未到,喊声先至,鲜卑那些兵丁几时见过这样怪模怪样的女人。回头看看陈瑕搂着的把三个女子,个个貌美如花,再看尸突小雀,简直是夜叉投胎一般。胯下一匹桃花马也不知道怎么能承受得了她这么胖大的身躯,仿佛脊梁都要被压断了似的。
那尸突小雀飞马到了切近,从马上呼地跳了下来,人才落地,胯下坐骑便前腿一软,当场栽倒在地,居然被活活累死。胖丫头气喘吁吁,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陈瑕身边,双手一张,把陈瑕和其他三个女子全都给抱在怀里,大哭道:“夫君啊,我爹接到鲜卑联盟的消息,说你在河仓城有难,我便马不停踢赶来了,见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通天教众人全都忍俊不已,心中暗道:这个陈瑕还真是情种,已经有了三个美人相伴,结果这样的胖女人,他也能扯上关系。
那尸突小雀可不似阿曼那般娇滴滴的,力气也大,一起抱着四个人,竟然谁也挣脱不了。陈瑕虽然可以跟她一比,但是他如果用力,搞不好阿曼、墨喜儿和慕容倩,全都得被挤扁了,因此只好隐忍不发,“你快放开,要把人勒死吗?”
尸突小雀的脑子也不灵光,听陈瑕这么一说,便嘿嘿一笑,这才把手松开,“是啊,我太想你啦,所以力气大了点。”
“何止大了一点儿?”慕容倩嗔怒道。
尸突小雀笑了笑,“你便是公主殿下了吧,我爹正在赶来的路上,想不到鲜卑联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沿途又接到消息,说我家夫君有难,所以我就自己先跑来了,没想到现在他平安脱险,真是万幸,万幸。”
墨喜儿皱了下眉头,问道:“喂,你这胖丫头是哪个,叫谁夫君?”
尸突小雀微微一愣,指了指陈瑕,说道:“就是他呀。他是我们尸突部落的女婿,已经订了亲了。”
此言一出,那三个少女,全都瞠目结舌,墨喜儿冷哼一声,“陈瑕,你还真的是不挑食啊。”
尸突小雀见她们三人与陈瑕举止亲密,早听说陈瑕有几个红颜知己,但是小雀满不在乎,只要能跟着陈瑕就心满意足,做大做小她都愿意,笑着说道:“夫君,想必这几位便是你提到的姐姐了吧,一个个瘦的,都快皮包骨头了。”
阿曼嗔道:“哪个像你……”
陈瑕知道那尸突小雀出手极重,怕她们打起来,赶紧给双方引荐,尸突小雀也不管年龄大小,每一个人都叫姐姐,倒不似她们三个争风吃醋。
墨喜儿心中不悦,申斥道:“哪个是你姐姐?看你的样子比我们可要大得多了。”
尸突小雀也不生气,“你们先见过我夫君的,当然就是姐姐啦,将来我们一起服侍夫君,小雀甘愿做小,叫你们做姐姐就是,也绝不和三位姐姐争。”
陈瑕捂着脸已经无话可说了。
慕容倩正色道:“陈瑕,人家一口一个夫君,也不知道你们俩几时成的亲。”
陈瑕笑道:“哪有的事,小雀与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所以不忍相弃。”
“好一个不忍相弃,那你是不是每一个都不忍相弃?那我对你没有救命之恩吗?”慕容倩问道。
不等陈瑕说话,尸突小雀就抢着说道:“有又怎么样啊,你也可以嫁给陈瑕啊。”
慕容倩神色微变,见尸突小雀毫无心机,那匹马都给跑死了,的确是把陈瑕挂在心上,这番情义倒是叫人感动,只不过感动不等于感情,陈瑕不忍拒绝,但是慕容倩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墨喜儿和阿曼想必也是如此。
慕容倩点了点头,“陈瑕,小雀是我们鲜卑族人,你和她的事,以后我会向尸突炎说明。如今鲜卑有难,此地不宜久留,你和我一起去天山救人,你去不去?”
陈瑕道:“当然要去啊。”
慕容倩笑了笑,“那就好了,墨喜儿,阿曼,我知道你们都对瑕哥哥一往情深。可惜我慕容倩心眼小,小雀有容人之量,但我却容不得旁人。两位如果不嫌弃,就跟我们一同上路,也免得通天教的人再把你们抓去,到时候瑕哥哥又要为你们奔波,之前他为了墨喜儿去大鲜卑山,险险丧命,如今为了阿曼,又差点被独孤离所害,现在轮也应该轮到他为我做一些事了,我想两位应该也不会反对吧。”
墨喜儿早已放手,只好耸了耸肩,“那也是你们的事,但是陈瑕答应我的事,还没办完,所以我没那么快回大鲜卑山。就跟着你们去救人,找到我要找的东西之后,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慕容倩面沉似水,一点挽留的意思也没有,“那最好不过……阿曼呢?你是不是还不肯放手?”
阿曼外柔内刚,哪里肯轻易服输?见慕容倩趾高气扬,显然要把陈瑕据为己有,她虽然早打算,见到慕容倩之后,就退出感情的角逐,可此时听慕容倩这么一说,心中傲气顿生,冷笑道:“我为什么要放手?你是公主,我也是公主,你的鲜卑联盟危在旦夕,我的精绝国也是一样,陈瑕不帮我的话,这世上就没有人肯帮我了,所以我必须跟着他,绝不会放手。”
“真是不知羞耻!”慕容倩咬着银牙说道。
阿曼冷笑了一声,“我不知羞耻?方才铁力虎要杀我,你假扮瑕哥哥,却连劝也不劝一句,还想怂恿他立即动手,你又是安的什么心,你又知道羞耻吗?”
在场的人,几乎全是慕容倩的手下,阿曼居然当面顶撞,实在是胆大妄为。
可阿曼伶牙俐齿,比慕容倩不差分毫,只把慕容倩气得满脸通红,“不错,我没安什么好心,但是我却知道,绝不能让人用你来要挟瑕哥哥。你的性命和我们鲜卑千千万万的子民相比,一文不值。别说是你精绝公主,就算是我慕容倩的命和那些鲜卑族人的命比起来,也同样一文不值。我怎么为你一个不相干的人,坏了全盘计划!”
“哈哈!”阿曼干笑了两声,“你的命不值钱,我的命可金贵得很,不然瑕哥哥又何必冒险来救我?我是精绝公主,对于你们鲜卑人来说,我的命当然一文不值,但是在我父王和瑕哥哥的心里,我的命就值钱得多了。”
1163、传音入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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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4、寒透了心
慕容倩的目光好似一把尖刀,逼得陈瑕不敢上前。她又怨毒地看了陈瑕身后的阿曼一眼,“你我后会无期!”说完转身便走,竟是铁了心一般头也不回。
玛依拉带着大队人马紧随其后,慕容奎也整顿那些叛军的兵丁跟着走了。
陈瑕哪能叫慕容倩就这么离开,叫了声“小倩!”追了过去,慕容倩忽然转回头对他射了一箭,陈瑕知道慕容倩一定怨恨自己,所以这支箭明明可以躲开,他却迎着冲上,箭尖正中小腹,陈瑕闷哼一声跪在地上,手按着伤口说道:“小倩,你不要走……是我不对,是我错了……你再原谅我一次!”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听得到那神秘人的话,但是从慕容倩和陈瑕的表现来看,陈瑕一定是做了叫慕容倩伤心欲绝之事,否则她怎么会如此对他?
刚开始慕容倩为了鲜卑的大局,还尽量克制,但陈瑕的挽留,反而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她宁愿相信那神秘人所说的是假的,可陈瑕追上来恳请她的原谅,就等于陈瑕亲口承认这件事是真的,慕容倩便忍无可忍,因此回身一箭,直奔要害。
换做以往,慕容倩定然回来关切地问他:伤得如何?心疼之余怕还要当众掉几颗眼泪。只是如今慕容广已死,鲜卑联盟危如累卵,慕容倩在听到神秘人说的那个消息之后,只觉得疲累不堪,这一次她也知道陈瑕是为了叫她出气,故意让她射中,慕容倩的心痛犹胜往昔,尽管万般不忍,可她的眼泪却再也不愿意为陈瑕而流了。
狠了狠心说道:“我已经原谅了你太多次了,中箭了好,反正你也死不了,我也不会再为你心痛了。”
这时慕容奎过来劝道:“小倩,他是鲜卑驸马啊,究竟发生了什么?”
牡达虎律也劝说道:“是啊,你们二人情比金坚,这件事鲜卑联盟众人皆知,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弄得不可开交,……你去看看他……”
玛依拉道:“殿下,你不是为了陈瑕而来的吗?明明已经救了他,又说鲜卑联盟离不开此人,你又何必与他怄气,毕竟大局为重嘛。”
慕容倩嘴角抖动了两下,见陈瑕单膝跪地,那样子实在惹人怜惜,慕容倩的心肠又不由得又稍稍软了下来,本想大哭一场,却又欲哭无泪。“大局为重……”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可偏偏这个时候,那神秘人忽然冷笑道:“还以为陈瑕真的是什么大英雄,原来也是个唯利是图的无耻小人,当初你贵为鲜卑公主,他便要做金刀驸马,如今鲜卑瓦解,他自然另寻高枝,去做精绝的驸马了。”
陈瑕怒道:“你到底是谁!出来相见,我心里只有小倩……你休得胡言乱语!”
那神秘人哈哈大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小倩,你不要听他的!”陈瑕吼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当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和阿曼的确做了……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是……我从没有忘了你啊!”
这话岂能当众说出,明知陈瑕毫无心机,乃是无心之失,慕容倩也觉得忍无可忍,他这么一说,就等于是把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扯了下来,他不可能再做鲜卑王,身为慕容广的女儿,又怎么能当众受此大辱。最后一丝理智也趋于崩溃,她快步折返回来,“无耻!你的金刀呢?”
陈瑕不知她要作什么,把金刀解下,慕容倩一把夺过来,当着陈瑕的面,掰成了两半,“你我恩断义绝,你再也不是金刀驸马!这下你死心了吧!”说着把金刀扔在陈瑕面前,又恶狠狠地瞪了阿曼一眼,诅咒道:“你注定要死的!”
第三次转身要走的时候,陈瑕把她的脚踝抓住,“不要走,我和你一起去天山啊!”
他的手一碰到慕容倩,二人的意识猛然恍惚,玉影连环诀瞬间发动,仿佛又回到那日在渔阳郡的驿馆隔着道墙,手指相抵时的情形。往事历历,如昨在目,慕容倩满腹柔情,又觉得满腹的惆怅,她不知道该不该原谅陈瑕,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个男人。只好猛地一摇头,把自己从旧日那绮丽的幻境中强拉回现实,可这个时候,泪水已经不由自己地滑落,原来她的心还是那么痛,痛得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了,她怕再多耽搁一刻就会狠不下心来。或许寇仑说的对,陈瑕长生不死,没有人可以陪伴他终生,而自己也终将老去,既然他的心另有所属,莫不如趁此机会斩断情丝,也好过叫他孤独永世。她太爱陈瑕,她也知道陈瑕甘愿受她一箭,足以表明他爱她太深,可慕容倩又不忍心叫陈瑕太爱自己,爱之越深,伤之越痛,那种痛没有尽头,慕容倩不希望陈瑕去承受,她宁可做一个狠心之人。
想到这里,慕容倩咬着银牙说道:“你再缠着我,我便死在你面前。我心意已决,断不更改!”深吸了一口气,又把心狠了狠,说道:“玉影双飞剑也终不过是劳燕分飞,巫仙、剑神尚且如此,何况你我?”说罢唰地抽出弯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神色前所未有地决绝。
陈瑕不敢再拦着她,只是心中莫名地伤痛,好似受了极重的内伤,一张口,哇地喷了一大口鲜血。慕容倩眉头微蹙,有心想要去搀他,可这个时候,阿曼、墨喜儿、尸突小雀全都围了过来,这个叫着“冤家”、那个叫着“瑕哥哥”,还有一个叫着“夫君!”
慕容倩把心一横,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任陈瑕在身后伏地哭喊,她也不再回头。飞身上了坐骑,策马扬鞭,向西而去。大队人马全都撤离,一时间河仓城变得空旷萧瑟,阵阵寒风席卷着漫天的飞雪,在再没有“小倩”的河仓城里肆虐盘旋,叫人觉得冻彻了骨,寒透了心。
1165、是祸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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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6、何必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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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7、不可轻信
陈瑕吼道:“我本来就不想做英雄,我只想做一个恶人!和小倩一起做尽所有坏事,吃在一起,玩在一处!”
“但是你的慕容倩迟早会死!”寇仑也喊道。。
“你不是说有破解的方法吗?现在又说她迟早会死?”陈瑕质问道。
二人隔着一道门,怒目相视,外面的火把扑啦啦地作响,此时静得出奇,没有人见过陈瑕发这么大的脾气,仿佛一瞬间空气都凝固一般。
寇仑终于明白,陈瑕是不会屈服的,他决定要和慕容倩在一起,就不会更改,任谁说也是没用,无奈之下,只好一声长叹。
“除了你,所有人都是要死的。唯一破解的方法,只存在于通天道,所以你必须做通天道的主持,只有这样才能洞悉天机,挽救所有人。”
“到底是什么方法?”陈瑕道:“你们如果不告诉我,我说什么也不做什么主持!”
三大长老面面相觑。见陈瑕意志坚定,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寇仑终于决定撒一个弥天大谎,至少要叫陈瑕冠礼,把那个谎言继续下去,虽然陈瑕事后知道真相,一定怪罪于他,但至少要他心甘情愿,才能做通天道的主持。至于以后的事,就只能交给命运了。
“究竟有什么方法,我们没有资格知晓,不过我可以告诉的你的是,在通天道总坛后山,有一处飞天断崖,断崖下是一个叫做天机石窟的地方……”
阿曼惊道:“对了,我想起来江浪曾经跟胡古提起过……在通天教有个百丈悬崖,那便是天机石窟的所在,上面记载摩柯伽叶的生平事迹……”说到这里阿曼忽然低下头去,羞涩地说道:“你还对我说过,要把我们的事迹,记满整整一面悬崖……”
墨喜儿低声骂道:“恬不知耻!”转念一想:原来陈瑕不但喜欢小倩,其实也是喜欢阿曼的……怪不得要那么……那么……不要脸。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同时喜欢那么多女人,而一个女人,却只能死心塌地喜欢一个男人?还要为他难过,为他担心?既然如此,那陈瑕是否也曾喜欢过我呢?
“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对于陈瑕来说,经过了几世轮回,还是不懂得情为何物,也许这一世他会明白,但他却是那个肩负使命之人,就算明白了一切,可在通天道和慕容倩之间也必须要有所取舍。
这一点三大长老清楚得很,却不便告知陈瑕,寇仑就只说道:“原来你早知道天机石窟,你想拯救慕容倩也好,拯救通天道也罢,总要当上这个主持,只有这样,你才能看得懂天机石窟里的秘密。也许长生不老的秘诀就记载于天机石窟里。”
陈瑕这时才想起,江浪的确曾经提及这么一件事,当年他们大汉十勇士和阿修罗联手害死摩柯伽叶之后,曾去过天机石窟。
“但是按照江浪所说,那天机石窟的断崖石壁上记载的都是些采药的经历……并没有长生不老的内容,而且以我的脑子,根本记不住断崖上那么多东西。”
寇仑笑道:“事在人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
阿曼忽然又想起一事,道:“对了,胡古不是说只要找到那根小指,你就可以恢复以往的聪明才智吗?我们离开楼兰这么久了,说不定你哥哥和摩勒已经把那根小指找到,只要拿到它再去通天道的天机石窟,就有长生不老的方法了。”
陈瑕却道:“那根小指遗失了十几年了,要找到它谈何容易。”
墨喜儿灵机一动,“也别说不可能啊,虎牙的嗅觉敏锐,说不定利用它,可以找到你的断指。”
“虎牙?”阿曼一怔。
墨喜儿没好气地解释道:“虎牙便是狼王,和你说了你也不知道。”
吴欲却道:“虎牙的确有这个本事,不过如陈瑕所说,那根断指遗失了太久,即便是它,也未必就一定能够寻得。”
“总要试一试。”阿曼抢着说道:“无论如何,也要把那根手指找到,不然瑕哥哥,一辈子心智不全,未免太可怜了。”
陈瑕叹道:“也许不全有不全的好处,不会有这么多烦恼。”
寇仑劝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只要你是舍利子转世,就一定有苍天眷顾,我看事不宜迟,明天一早,我们就上路,去楼兰寻找断指,然后就直接去大月氏接受主持之位……你看如何?”
铁力虎又道:“慢着,冠礼需要四大长老和左右护法见证,如今我们一半人,如何完成?”
雷沐泽也说道:“不错,按道理说,是应该四大长老和护法齐聚,但是沙雄海被困焉耆,右护法失踪多年,至于左护法……呵呵就更不用说了,他是不会叫陈瑕轻易回去的。最重要的是我们时间紧迫,沙雄海可能坚持不到陈瑕找到小指。”
寇仑想了想,说道:“为今之际,就只好去焉耆国的典狱堂,拼了一死也把沙雄海救出来。陈瑕你身为通天道的继任主持,理应和我们一同前往,如今于大成已死,就再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了。你精通易容之术,不如扮作于大成,与我们一同去焉耆的典狱堂,希望可以出其不意救出沙雄海。”
陈瑕愁眉苦脸,“但是……但是我只想找小倩……她要去天山,我却去焉耆,那样的话,太对不起她了。”
“鲜卑族的事,你何必多管?”铁力虎怒道:“你是通天道的主持,当然是救出沙雄海为第一要务。”
寇仑也说道:“不错,更何况,你就算想去天山,她也不会见你。更何况你这么做,也是为了做通天道的主持,将来好去天机石窟寻找叫他人长生不死的方法,你想和一个喜欢的人长相厮守,最终还是要走这条路。但是如果沙雄海有什么不测,你恐怕就再没有机会。”
阿曼劝道:“这次我倒觉得三大长老说的有道理,慕容倩未必肯见你一面啊。倒不如等她的气消了,我们再和她解释清楚……只说都是因为我习得了幻阴媚术,才叫你误入歧途,一切的罪过就叫我一人承担。”
“那怎么可以……”陈瑕叹道:“这件事不做也做了,我一定信守承诺,照顾你一生一世,如果小倩小气的话……那也只能……”
墨喜儿怒道:“简直一派胡言,谁说有了肌肤之亲就一定要照顾她一生一世,那样的话,你不是要永远拴在她的身边?这个女人用心险恶,不可轻信。”
1168、鄯善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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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9、故地重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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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0、各让一招
寇仑见他如此,心中酸楚:“护法,你的……你的眼睛……”
陈瑕淡淡说道:“这个叫花子的眼睛早就瞎了啊,难道你不知道吗?”
寇仑摇摇头,“教主从未提起。”
骆袈哈哈大笑,“阿修罗,这个混账东西,弄瞎了我的眼睛,却连教中的长老也不告诉吗?这是可恶至极……罢了罢了,今年已经是第十七年啦,瑕儿他应该已经长大成人,你们若还知道自己是谁的话,就应该协助主持斩妖除魔。我死算得了什么,你们要我命,那就拿去好了!”
寇仑道:“陈瑕就在你面前,难道以你的嗅觉察觉不到吗?”
骆袈微微一愣,“胡说……不可能,你们想骗我?呵呵,没那么容易。”
陈瑕朗声道:“前辈,真的是我啊,当年我曾送给你一张大饼,你还在大漠五鬼的手中救过我,这件事总不会是假的吧?”
骆袈侧耳倾听,可他又哪里听得出来,毕竟陈瑕再不是当年的顽童,声音早就变了,他又提鼻子仔细闻了闻,“你是假的,你没有舍利子之气!”
雷沐泽道:“他是真的,我们也没有忘了自己是谁,之所以你察觉不到,是因为他身上戴着我的馥芳锦华壶。”
陈瑕道:“当初,你还在城外救过我。只不过当年你提着的是一条竹竿,现在却换成了枣木棍了,是不是你要饭发了财,连吃饭的家伙也换了。”
听陈瑕提起当年之事,骆袈这才相信,笑道:“果然就是陈瑕,发不了财了,只是换了根探路的棍子而已,你过来。”
陈瑕挠了挠后脑勺,一点一点向前凑去,骆袈迎上前来用手摸着陈瑕的脸,频频点头,“虽然长大了,但是脸还是那么俊俏,应该是当初的那个小孩儿。”
铁力虎道:“那还有假?我们现在想知道的是,自在罗汉拳是不是你传给他的?”
骆袈点了点头,“不错,我用入梦大法,在梦中授艺。十年了,终于等到猛虎出笼的一天。”
说着话,骆袈提起枣木棍在陈瑕身上连点数次,陈瑕被封的穴道瞬间解开,三大长老齐声惊呼,“护法!不能解啊!”
骆袈嘿嘿一笑,“我要确定一下他够不够资格重回通天道!”话音未落,将枣木棍往地上一戳,使出“自在罗汉拳”,一巴掌对着陈瑕的太阳穴拍了过来。
神眼骆袈说动手就动手,包括陈瑕在内,所有人全都来不及反应,而他这一巴掌势大力沉,掌还没到,单单是搂起的罡风就刮得陈瑕脸面热辣辣的疼。
陈瑕深吸了一口气,骆袈却在离他太阳穴一毫以内的距离,突然收手,“为什么不躲?你瞧不起我这个瞎子吗?”
陈瑕瞠目结舌,心中暗道:你出手之快,如光似电,鬼才躲得开,却反问老子?
“你干嘛打我呀?”陈瑕问道。
骆袈冷哼一声说道:“之前陈瑜我已见过,不知你的武功这些年进步了多少,因此试一试你,想不到十年过去,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傻乎乎的,你怎么对得起我!现在我要你用本门的自在罗汉拳与我对打,过得了这关,我便认你是通天道的主持,过不了这关,那就死在我的手上,也免得去通天教受辱,到时候落得和我一样终身残疾!”
陈瑕道:“当初也是你在梦中逼我学的什么自在罗汉拳,这么多年我是从未练过一次。你叫我用这套拳法和你对打,那不是以大欺小?你练了多少年,我练了多少年?我不和你打,我也不去通天教!”
雷沐泽怒道:“陈瑕,骆袈的双眼,一定是因你才被挖去的,你现在居然说这种话!”
骆袈把手一摆,“不必多言!他说我以大欺小,呵呵,却不知他比我们大了几百岁呢,身为通天道主持,今日说什么也要过了这关,否则留他性命也是无用了,谁也不要阻拦,陈瑕,我已让你一招,没有打死你,但是这一次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你也务必拼尽全力,否则……哎呦!”
话音未落,陈瑕却率先出拳,一招“蔽日踏风”当胸打到,骆袈出手快,陈瑕更快,又是如此近的距离,以骆袈的本事万万躲闪不开,“哎呦”一声,便知不妙,只觉得劲风扑面,威不可挡,骆袈恨不能把他那一双瞎眼都给睁开。
可陈瑕也同样拳到一半,旋即收功,在骆袈胸前轻轻一按,飘然荡开,这才笑道:“既然一定要打,总要公平一些,你让我一招,我也让你一招!”
骆袈哈哈大笑:“好,好,你做事倒是光明磊落,不愧是舍利子的传人。不过你打的不对,你用的不是本门武功。”
陈瑕笑道:“天下的武功那么多,比自在罗汉拳厉害的有的是,我又为什么一定要用自在罗汉拳,我可以和你比武,但是绝不会做什么通天道的主持,所以也就不会使什么自在罗汉拳。”
骆袈眉头微蹙,“原来如此……哎,可惜我时日无多,再不能指教你这套拳法,今日难得你我又在扜泥城重逢,不妨就打个痛快,千万不要留手。”
骆袈说罢足尖点地,飞身而起,别看他双目失明,听声辨位的功夫已达化境,出手极准,五指一张扣向陈瑕的天灵盖,喝道:“伏虎罗汉降凡尘!”
喝声未绝,五指已到,挂着呼呼的风声,如虎啸一般威猛,当真是一点余地也不留,陈瑕这次若是再不还击,恐怕脑袋上就要多五个窟窿。
陈瑕身形急转,让到一旁,掌风从肩侧擦过,将陈瑕的外套都给刮开一个口子,余威不止,强大的劲道将地面的尘土震得四散飞舞,明明没有打到地上,可地上却隐约多一个爪印。
三大长老全都大惊失色,显然骆袈动了杀心,雷沐泽提醒道:“护法,不可杀他啊!”
骆袈冷哼一声,“如果他打不赢我,怎么可能打败阿修罗?那这个主持不做也罢!”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弹起,不给陈瑕任何喘息之机,变爪为拳,对着陈瑕连进三拳。
那骆袈拳势如风,威猛绝伦,陈瑕尽管也会自在罗汉拳,也知道他下一招要如何出手,可一时间却手忙脚乱,毫无还手的机会。
1171、入梦心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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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2、来者不善
“我虽然没有眼睛,好在苍天有眼,叫我临死前还能你主持一面,算是了却我最后的心愿。陈瑕……你身体里流淌着的,不是凡人之血,注定会有不凡的命运,躲避是没有用的。就好像你明明不肯用自在罗汉拳,最后还是要用。你只是没有逼到绝路而已,可当到你知道,没有退路的时候,就已经太迟,那个时候,牺牲只会更大……”
陈瑕神色黯然,心中暗想:或许真的是如此?否则的话,骆袈就不会被我打伤了。早知这样的结果,当初还不如答应了三大长老。
他抓着骆袈的手,说道:“前辈,你也算我的授业恩师,大恩大德还来不及报,你可不能……就这样走了。”说着他把真力输送过去,希望可以挽回一切。
骆袈却轻轻把他的手拂下去,断断续续地说道:“不必为我空耗真力,我现在武功已失,又身中剧毒,想必很快就要去见前任主持,你若有心,就重回通天道,除掉阿修罗,这是你的宿命。我的宿命已经到了尽头了,但是你的宿命……会……会一直延续……为了天下苍生,为了你在乎之人……也为了你自己……你都要,都要……”
说到这里,骆袈伸直了脖子,一口气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只是用那对无神又空洞的眼睛对着陈瑕,明明眼前漆黑一片,可他却用最后的力气,哽咽着说道:“有光……有光啦。”之后,就此不动,魂归极乐去了。
三大长老跪地痛哭,没想到终于见到了当年的右护法,可转眼间就天人永隔。
陈瑕这时也心中凄楚,鼻子微微发酸。他与骆袈倒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只是又一个人离他而去,不禁心中伤感。
十三罗刹全都盘膝坐地,口诵佛经,阵阵经文传入耳内,陈瑕就越发觉得人世无常
三大长老唏嘘不已,哭罢了多时,将骆袈的尸体安葬在废墟旁边的一棵槐树下,又剥去树皮,刻下神眼骆袈的名字,就全当墓碑。只希望他的灵魂可以和树一样长青不老。
雷沐泽说道:“想不到护法就这样去了,看来冠礼之事更加艰难。”
寇仑望着那大槐树,道:“不过右护法相当于是完成了他自己的冠礼仪式,剩下的就要靠我们了。”
铁力虎道:“我们还没有打听到究竟呼衍洁出兵做什么呢,可惜骆袈就这样走了,我们只能再问旁人。”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有人笑道:“不必问旁人,问我就可以了。”
回头一看,只见一黄衣僧人,皮笑肉不笑地站在那根枣木棍的顶端。
“淳于炎!”陈瑕惊呼道。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陈瑕恨不能立即冲上去与淳于炎大战一场,可三大长老却全都挡在他的身前。
寇仑喝道:“你可真是冤魂不散,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想必都是你的杰作。”
淳于炎哈哈大笑,“我只是为了教主尽心办事罢了,不像有些人,阳奉阴违。教主叫你们去抓陈瑕,如今反倒带着他,跑到鄯善来找这个瞎子。还叫瞎子什么护法,现在通天教的右护法是我淳于炎,可不是神眼骆袈,你们这么悲痛又是什么意思呢?不知道这件事传到教主那里,他心中做何感想!”
铁力虎喝道:“淳于炎,你根本不是通天道的人,自从你们这些无耻之徒加入我教之后,把好端端的一个清修之所,变成了妖魔之地。你来得正好,我等今日就为通天道除你这个大害!”
淳于炎笑道:“我敢站在这里,难道还怕你们三个老东西,之前教主护着你们,可如今你们犯下滔天大罪,妄图颠覆教主之位,那可就怪不得我剑下无情了,之前神眼骆袈在这里,我还忌惮三分,如今骆袈已死,你们三个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那就来试试看吧!”铁力虎说罢将手中铁棍横担在手,十三罗刹闪在铁力虎的身后,随时准备出击。
寇仑也把他那条鱼竿挡在身前,雷沐泽没什么兵器,只把大葫芦嘴对准淳于炎,他先行发难,一拍葫芦底部,一道金光直奔淳于炎而来。
可淳于炎却气定神闲,依旧站在枣木棍上,那暗器打在他的身上,便叮当一阵乱响,根本伤不到他。
淳于炎微微一笑,“雕虫小技,也在我面前卖弄。”
三大长老面面相觑,都知道他是金刚不坏之身,可究竟如何破解,却没人知道。寇仑怕陈瑕再有闪失,便道:“陈瑕,此人非同小可,我看你还是先走为上,这里就交给我们几个。”
陈瑕道:“我不可能走,这个人是我杀父仇人,今日正好报仇雪恨!”
淳于炎把手一摆,“且慢动手。我还有事要问,等我问完了,再和你们厮杀不迟。”
“有屁快放!”铁力虎骂道。
淳于炎笑道:“其实你们三大长老要做什么,我心里清楚得很!只不过这次我来可不是奉教主之命,乃是巫仙叫我来此。在下只问你们一件事,那个阿曼现在何处!”
陈瑕这才明白,淳于炎是到此地找阿曼来的。他以为铁力虎抓走阿曼,就一定会带在身边,殊不知阿曼与他们在河仓城就走散了。
铁力虎道:“你找那个女的干什么?”
淳于炎笑道:“这你不用多问,只要你告诉我,那个精绝公主究竟在哪里,我今天就饶了你们。至于你们找到陈瑕,又要去哪里,我也绝不过问,更不会对教主提起,就叫你们达成所愿,让陈瑕活着回总坛去。这个买卖,不算太亏吧!”
铁力虎犹豫了一下,陈瑕却道:“你休想了,巫仙叫你来,无非是为了紫宸冰魄珠,如今紫宸冰魄珠已经被我破了,巫仙要找到她也不那么容易。”
“是吗?”淳于炎沉吟了一下,笑道:“真是冥顽不灵,其实,你这个孽种我早就想除掉了,碍手碍脚,只可惜巫仙说她欠你一件事还没办完,叫我饶你一条狗命,可惜你未免太不识时务了。我饶你一次,可不会再饶你第二次,就算是巫仙有命在先,也顾不得了。既然你们不肯说出阿曼的下落,那我也不必多问你什么。不过你们知道呼衍洁出兵去了哪里?”
“我正想问呢,呼衍洁要去哪里,又关通天教什么事?”寇仑问道。
淳于炎微微点了点头,“的确不管通天教的事,但是呼衍洁这次出兵,先击退任尚,跟着就会直接进攻精绝。”
1173、神剑出鞘
“他为什么打精绝?”陈瑕惊道。
淳于炎哈哈大笑,“问得好,班超派任尚佯攻焉耆,那我就叫呼衍洁真打精绝。这一次也算是出师有名啦,那精绝国王悔婚在先,交不出阿曼,所以鄯善就要灭了他的国,这可是鄯善与精绝之间的纠纷,就算是大汉也只能调停,要想出兵干预,那匈奴就师出有名,呵呵。你们想,那精绝的国王是要自己的王冠呢,还是会把女儿交出来!”
“卑鄙!”陈瑕骂道,“你的阴谋绝不会得逞。”
淳于炎哈哈大笑,“那就拭目以待。除非阿曼不回精绝,否则的话,她迟早会被她的父王出卖。可是她不回精绝,又能去哪里呢?不管去哪里,这个消息一放出去,我想很容易就能把她找出来。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三个老家伙,你们识相的,还是告诉我到底阿曼在哪里。叫我立了这场大功,不然的话,可就别怪我了,不但精绝被灭,连你们呵呵……恐怕也难逃一死。”
他越这样说,三大长老越不服气,论真实的本领,淳于炎未必是三大长老的对手,但是他已炼成刀枪不入之躯,就难说得很。
三人明知他的手段,却不能叫陈瑕以身犯险,他们已经认定陈瑕为主持,就必须听他的号令,陈瑕不说出阿曼的下落,他们自然也不会说。
铁力虎率先发难,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今天就替天行道了!”说罢大棍一摆,对着淳于炎脚下的枣木棍横扫而去。
那淳于炎足尖一点,飞身跃起,铁力虎身后十三罗刹,排成一排,纷纷跟着跃上,手中的铁棍一起往淳于炎的身上招呼,等于铁力虎这一招之内,分出十三个分身,一共十四棍,排山倒海一般打出,犹如孔雀开屏,当真是厉害非常。
淳于炎一声长啸,凌空一个倒翻,向后跃走,半空中哈哈大笑,“独行狼王果然厉害!”
铁力虎猱身追上,双手一拉,咔咔两声,镔铁棍变成一条九节的铁鞭,甩手就朝淳于炎的腰间卷去。
淳于炎硬兵器自然不怕,但是若是软兵器缠住他,要脱身也不容易。他不敢怠慢,双手一张,内力向掌心一吸,使出“擒龙功”的绝学,他与铁力虎内力相当,竟将那铁鞭拉得笔直。再不能卷起,“我差点忘了,铁力虎是酒泉渔牧的‘牧’,你使的不是铁棍,而是九节鞭!”
铁力虎冷哼道:“你知道的太晚了!”十三罗刹这时全都冲了上来,淳于炎却面不改色,冷笑道:“我的八大金刚被陈瑕杀了,那我今天就杀一次十三罗刹!”
说话间,只见寒光暴涨,宝剑出鞘,迎风一扫,只见万道金光倾泻而出。
只这一剑,铁力虎连同十三罗刹在内,就觉得眼前一黑,顿时什么都看不见了。
铁力虎应变奇速,大叫一声,奋力把九节鞭夺回,跟着舞动得风雨不透,一边打,一边向后急退,只可惜十三罗刹没有他这样的身手,那淳于炎挥动宝剑,砍瓜切菜一般,连杀十一人。剩下两人比多罗仕和婆娑魔连滚带爬向后逃走。
铁力虎边退边喊道:“他用暗器,好厉害,是什么!”
陈瑕早听说阿曼的眼睛就是这样失明,急忙喊道:“落日神剑,专夺双眼,不要去看!”
话音刚落,一道金光直袭面门而来,陈瑕却早已闪身躲进废墟之内,寇仑闪躲不及,当场失明。雷沐泽大惊失色,不敢恋战,也转身跳进废墟。
铁力虎和寇仑各持兵器,挡在前面,虽然二人眼底剧痛,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危机关头却还想着保护陈瑕。寇仑喊道:“雷沐泽,带主持先走!”
雷沐泽背靠着断壁残垣,一把抓住陈瑕的手,说道:“事已至此,淳于炎不会放过我们,拼了三大长老性命不要,也会保你周全,你快去就沙雄海吧!”
陈瑕就听外面喊杀声不断,寇仑和铁力虎已经与淳于炎交上手了,他们三个人加在一起也不是淳于炎的对手,更何况是两个,而且这两个人双目失明,更不知能坚持多久。
陈瑕心中焦急,又怎么肯自己逃走?切齿说道:“淳于炎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岂能放过此人!”
“不是你不肯放他,而是他不肯饶你,你走吧,不必管我们!”雷沐泽说罢,把那酒葫芦提到身前,一纵身跳出废墟,葫芦盖打开,对着淳于炎连发了十几枚暗器。
淳于炎也不闪躲,落日神剑向上一撩,雷沐泽早有防备,事先看好了方位,再将葫芦挡在眼前,一只眼睛总算是躲过淳于炎的一剑,但是另一只就只觉得眼前骤亮,跟着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顾不得剧痛,此时寇仑和铁力虎均已受伤倒地,那淳于炎的剑法极快,也不过眨眼间,就将两大长老打得动弹不得。二人听到雷沐泽跃起,忽然又左右攻上,兵器也不要了,就只是死死抓住淳于炎的双腿,叫他难以动弹。
淳于炎大怒,嗤嗤两剑直透背心。两个长老,身受重伤依旧死死抱住他的腿,不叫他走。
雷沐泽闪过一剑,趁此机会,嘴里含着一大口酒,对着淳于炎噗地喷了过来。
那口酒暗含内力,淳于炎下意识地用宝剑去挡,雷沐泽干脆把葫芦里的酒全都往他头上倒去,抽刀如何断流水?尽管挡住一些,还是有不少淋到他身上、头上,雷沐泽的酒特别辛辣,淳于炎尽管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可酒气熏眼,呛得他一时也睁不开眼睛。
雷沐泽使了一招“苍鹰搏兔”,凌空扑下,淳于炎宝剑直刺雷沐泽胸口,这一招乃是功敌所必救,以雷沐泽的武功修为,或闪,或挡,皆可破解,只是闪开这一招之后,淳于炎定然会反手一剑,剑锋易躲,金光却难避。而机会只有一次,雷沐泽竟然抱了必死之心,把眼一闭,以胸口去挡神剑,噗哧一声,被淳于炎扎了个通透。
雷沐泽顺势扑下,双手死死抱住淳于炎的胳膊,喊道:“陈瑕快走啊!”他们知道这一次注定在劫难逃,只希望拖得一时半刻,叫陈瑕有机会逃走。
三人的功力一起加在淳于炎的身上,就算他武艺高强,金刚不坏,想要挣脱也不那么容易。
陈瑕知道落日神剑绝不能看,因此背靠着墙壁,越听越是心惊,心中暗道:“三大长老拼了性命为了叫我逃走,我又岂能真的就这么走了?大不了不看神剑就是。”
1174、势均力敌
淳于炎毕竟内力过人,尽管被三大长老死死抱住,可他依旧有脱身的办法。一脚一个,将铁力虎和寇仑踢开,只是雷沐泽的两手好似铁钳一般,一时无法撤出宝剑来。
就在这时,废墟内一声大吼,陈瑕冲天跃起,喝道:“淳于炎,拿命来!”他这一纵身足有三丈多高,人还未到,就是一股寒意劈头盖脸地压了下来。
淳于炎一时也拔不出剑,双手一架雷沐泽腰间,以雷沐泽的身体去挡陈瑕的一掌。陈瑕掌力已发,不能收手,砰的一声打在雷沐泽的后背上,这一掌极重,当场便将雷沐泽打晕,反把淳于炎给震开。
淳于炎哈哈大笑,陈瑕这一招刚好就助他抽出宝剑,他的眼睛被酒气熏得难受,一时也同样看不清陈瑕的方位,因此只能看也不看地对着陈瑕的方向,斜斜一斩。“陈瑕……你这蠢货……”
本以为这一剑定然得手,哪知陈瑕双目紧闭,还系着一块黑布,早有防范。剑光滑过他的脸庞,向空中飞去,可陈瑕却毫发无损。
二人全都看不清东西,等于是势均力敌,谁也不占谁的便宜了,那淳于炎不说话还好,陈瑕蒙着眼睛,要打到他谈何容易,可淳于炎这一说话,立即就被陈瑕锁定方位,脚下斜着向旁迈了一步,跟着迅速转身,又斜跨一步,不知怎么就把雷沐泽让到身后,到了淳于炎的眼前。
说时迟,那时快,待陈瑕一拳打向淳于炎的胸口时,雷沐泽这才一口鲜血喷出,扑到倒地。这一切不过是眨眼之间,淳于炎还没等反应过来,胸口已经重重地挨了一拳。
他气息顿时不畅,五内好似翻江倒海一般翻了个个,要不是他会九子六合功,怕是只这一拳,就能把他打得胸骨尽碎。
淳于炎受不起这一拳,踉踉跄跄倒退了十几步,可陈瑕的步伐实在诡异,不管他如何退却,都能被陈瑕追上,那拳头却好似雨点相似,噼噼啪啪连打了数十拳,拳拳都打在同一个位置,别说淳于炎修炼了九子六合功,就算他真的是铜浇铁铸一样的人,也受不了。几十拳下去,淳于炎竟被打得吐血,这在修炼了九子六合功之后,简直是从未有过之事。
虽然他除了一双眼睛,身体的其他部位早已不知道疼痛,但却明白,这么打下去,迟早会被陈瑕打死。心中暗道:看来落日神剑的确威力无边,只可惜不能近战,只能远攻,否则的话,被人家这么揪住了这么打,落日神剑一点威力也发不出来。
毕竟淳于炎经验老辣,眼见不远处正是神眼骆袈的那根枣木棍,手腕一扭,把枣木棍向内吸,那枣木棍横着飞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住它,对着陈瑕的脊梁砸了下来。
陈瑕听到风声,便知不妙,向右前方跨了一步,闪身躲开,那根棍子啪的一声被淳于炎抓在手心,对着陈瑕的小腹一顶,陈瑕目不视物,听到风声响起,只好用拳头直击过去,咔嚓一声,将枣木棍生生打断,淳于炎向后急掠,总算摆脱了陈瑕的纠缠。
“臭小子,有点本事!”
陈瑕怒道:“淳于炎,当年你加害我爹爹,之后又策动独孤离杀害慕容广,今天又打伤三大长老,就算剑神告诉我不要杀人,我又岂能饶你?”
淳于炎趁此机会用僧袍的大襟将脸上酒水擦去,觉得酒气不那么熏了,这才说道:“你不饶又能怎样,你蒙着双眼怎么报仇?不如你把眼睛上的那块破布摘下来,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他以为陈瑕资质鲁钝,便想骗他就范,可陈瑕却攥着拳头说道:“你大概不知道吧,我蒙着眼睛的时候,比看得见更加了得。”
淳于炎哪里肯信,笑道:“真是大言不惭,这种事还是头一次听说。”
陈瑕向前蹚了一步,亮了个自在罗汉拳的架势,咬牙说道:“因为我睁开眼睛,会有一丝善念,但是如果闭上眼便要杀人。”
淳于炎此时的眼睛已经大好,心中暗道:这个小子的确武功大进,虽然资质不佳,却没想到进步得如此之快,每一次与他相见,他的功力都在增长,如今与之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若是这么发展下去,势必天下无敌。这个人迟早是我心腹大患,管他什么巫仙的命令,巫仙说不杀他,我可没说不杀他。莫不如趁着落日神剑在手,他不敢睁眼之机,就要了他的小命!
那淳于炎狡猾至极,想到这里,再不出任何声音,一点一点向前迈近,虽然受了点伤,但对于他来说,陈瑕的拳头再硬,也不致命,可他一剑下去,陈瑕怕是难以抵挡。
陈瑕侧耳倾听,只能感觉到阵阵冷风从背后袭来,却感觉不到淳于炎,心知此时危险至极,不由得又想起陈瑜之前所说:“骆袈怎么也不及淳于炎……他双目失明,如果在熟悉的地带,或者狭窄的所在,自然占尽上风,但是一旦到了陌生的环境又或者无边的旷野,就绝对不是淳于炎的对手。”若是功力相当,怕是巫仙和剑神也未必抵得过落日神剑。
而如今骆袈已死,与淳于炎对敌之人,忽然变成了陈瑕自己,可惜他离开鄯善已经十年了,鄯善的街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一点也不熟悉,而此地恰恰是当年驿馆前的一片偌大的空地,根本不是什么狭窄的所在。陈瑕看不到,而淳于炎看得到,陈瑕听声辨位的本事也远没有骆袈那么高,这场硬仗要如何取胜?
陈瑕一边努力思索对策,一边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动静,忽然隐约间嗅到风中的一丝酒气,陈瑕不由得心中一动,风向前吹,酒气怎么从身后而来。莫非淳于炎已经绕到身后!
想到这里,陈瑕猛然大吼一声,回身一爪向身后抓去。只希望这一爪可以把淳于炎身上的什么地方抓住,那样的话贴身肉搏,或许还有胜算。万没想到,陈瑕一爪下去,竟被淳于炎一剑洞穿掌心。
1175、越战越勇
淳于炎实在奸猾,他料想陈瑕内力雄浑,突然出剑的话,宝剑和空气摩擦的声音,也保不齐会叫陈瑕有所察觉,因此他只是把宝剑平平地端着,一点一点向陈瑕走来,保持着一剑一臂的距离,陈瑕忽然转身一抓,反而把手自己送到了对方的剑尖上。
淳于炎以为得手,大喜过望,骂了声“蠢货就是蠢货!”推着剑柄继续向前,噗哧一声,又刺穿陈瑕的肩头。
没想到他不进招还好,这一过来与陈瑕的距离便近了许多,陈瑕忍着手掌剧痛,五指一合,将落日神剑的剑脊按住。淳于炎大惊,奋力向后夺,可陈瑕五根手指如同钳子一般死死钳住,同时一股极寒真气,顺着剑身直抵剑柄,淳于炎想要把宝剑拔出也不可能了。
陈瑕笑道:“你刺我一剑,我便打你十拳,看看谁先死!”
说罢没头没脑地对着前方就是一拳。淳于炎赶紧缩头闪避,同时右臂用力摇晃,希望可以借助剑身的扭动,摆脱陈瑕的掌控。
可陈瑕心里也知道,已经打到这个地步,随时会有性命之忧,一旦放手再找淳于炎就非常困难,所以几乎使出全部的力气,抓着剑身,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放手。另一只手就不断挥舞着拳头,往淳于炎的身上招呼。
淳于炎虽然看得真切,但陈瑕的内力高他一筹,再加上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那股狠劲,就算是淳于炎这样身经百战的高手,也不禁心下骇然。
一时之间,便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没多大一会儿,身上脸上就中了好几下。可打着打着,淳于炎忽然明白了什么,心中暗道:“我是金刚不坏之身,他就算打到我又能如何?我又何必拼命招架躲闪?”
想到这里,淳于炎以自己的脸硬接了陈瑕两拳,果然并不受伤。
他左手却探出两指去点陈瑕的檀中穴。巫仙有命令在先,不许他随便杀害陈瑕,但把他抓住,废掉武功,倒是不算抗命,因此淳于炎得到这个机会,便想着靠这招点穴手先制住陈瑕再说,如果一旦失效,再想着除掉此人也不晚。
他这一招果然奏效,陈瑕穴道被点,闷哼一声,那只抓剑的手,便只得松开。淳于炎大笑道:“你的道行太浅了。”
说着宝剑扯出,迎面对着陈瑕又补了一掌。
哪知陈瑕只是真气稍稍一阻,这边穴道被点,只是封住了阴阳两脉中的一脉,雪莲神功暂时受制,但万毒教的溃痈功却随即发动,瞬间便将穴道冲开。陈瑕的武功与当初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之前三大长老是因为陈瑕受伤,才得以乘虚而入,却也不得不连封住他三十六处穴道,才可将陈瑕制住,淳于炎仅仅封住陈瑕的檀中穴,便毫无用处。淳于炎一掌打去,陈瑕却唰地消失不见,不知何时已经绕道他的身后,此乃碎影无极剑的绝妙身法,陈瑕情急之下突然发动,完全是条件反射,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更不要说淳于炎了。
忽然就觉得后背嘭嘭两声,淳于炎“哎呦”一声向前扑去,勉强站定,回头再看,那陈瑕好似化作千万个影子,一时竟分不清真假,陈瑕目不视物,淳于炎却被乱影所迷,手持着宝剑不住劈砍,可砍到的全都是虚影。
如此一来,陈瑕便可以通过剑锋的声音,确定淳于炎的位置了,等于陈瑕睁着眼睛,而淳于炎明明看得见,却成了睁眼瞎。
好在淳于炎的剑法不错,擒龙大圣名不虚传,他虽然砍不到陈瑕,但要自保也不成问题,只得把毕生所学施展开来,堪堪与剑神所创的碎影无极剑打了个平手。
二人就在空地上来来回回,打斗了足足一个时辰,也不分胜败,现场飞沙走石,剑气纵横,真气鼓动得另一侧街道的大旗,都扑啦啦响动,远远看去,便好似大漠了起的一场风沙一般,叫人眼睛都睁不开。
但是他们两人此时已经不需要用眼睛去看。淳于炎剑光霍霍,射去的寒芒不管是谁看到也要双目失明。有那无辜的路人,因此受伤。消息传到王庭,阿布提也不敢派兵助战,只好叫鄯善留守的军兵远离此地。如此一来,淳于炎只能与陈瑕单打独斗,虽然手持落日神剑,却反而成了他这次最大的阻力,任他老奸巨猾,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失算。
陈瑕那边却越战越勇,尽管他每次出手都极耗内力,但他就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一手是寒冰真力雪莲神功,一手是烈阳般炙热的溃痈功,时不时还打两招自在罗汉拳,再配合上碎影无极剑以及雪莲神功的玄妙身法,几种武功在同一时间使出来,淳于炎渐渐便有些招架不住,虽然金刚不坏,但体力终究有限。心中暗道:“这小子比他老子陈睦强之万倍,我倒是大意了。”
论武功,淳于炎已经再不是陈瑕的对手,若不是有九子六合功护体,这个时候他已经死了几百次了。不过他的脑子却比陈瑕强得太多,心想:看来不骚扰一下,今日搞不好还真要落败。
想到此处,他把内力瞬间凝聚左手,以擒龙功控制着地上的乱石,摔向陈瑕身侧,陈瑕听到声音果然纵身向那边打去。
淳于炎得了空隙,杀心骤起,把那石头依照这个方法接连向陈瑕不远处抛去,趁着陈瑕靠听声辨位转身之机,挥剑横扫腰间。
就在这时一个酒葫芦飞了过来,将他的宝剑荡开,那葫芦里的酒撒了一地。雷沐泽一息尚存,看得也真切,把宝剑荡开之后,见淳于炎胸前大片空档,便提醒陈瑕道:“笑狮罗汉扪心锁!”
陈瑕来不及多想,双拳齐发,向身后打来,淳于炎来不及收招,就被陈瑕打中胸口,他站立不稳,顿时跪倒在地。
陈瑕得势,哪能再给他使诈的机会,紧跟着扑上,单膝点住淳于炎的胸口,将他按倒在地。如此近的距离,任凭淳于炎剑法再高也难以施展。陈瑕抡起拳头,对着淳于炎的脑袋,便是三拳,他用力过猛,把手背都打出血来,可那淳于炎却是铜头铁骨,三拳下去,依旧哈哈大笑,“臭小子,你真的是想要我的命,可惜你还没这个本事!”
陈瑕大怒,这个时候什么招数也用不到了,就好像儿时和哥哥打闹一般,将淳于炎骑在身下,两只拳头雨点一般轮番打去,只把淳于炎的头脸打得皮开肉绽,可他不管使多大的力气,偏偏就打不死此人。
1176、我欲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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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7、指点明路
雷沐泽放声大哭,撕心裂肺,此情此景,陈瑕悲愤交加,咬牙说道:“淳于炎!我发誓取你首级!”
铁力虎此时早就从昏迷中醒来,所有的一切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心中茫然:究竟陈瑕能否为他们达成所愿,实在难说得很。就如此刻他眼中的景象一般,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光亮。尽管陈瑕打退了淳于炎,但是又付出了怎样惨痛的代价?
神眼骆袈先走一步,如今寇仑也死了,等陈瑕有朝一日真的当上了通天道的主持,就更不知要死多少人。听陈瑕发誓要杀淳于炎,铁力虎忍不住一声长叹:“哎……”其他的话,再不想多说一句。
雷沐泽哭罢多时,收拾了一下心情,对陈瑕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既然已经找到骆袈,那淳于炎也退了,我们还是速速离去,免得夜长梦多。”
陈瑕将雷沐泽搀起,回过身来,又去搀扶铁力虎,铁力虎却摆了摆手,“不用了,这次我们输了,输得彻彻底底,我双目失明,又身受重伤,恐怕也不能再跟着你去典狱堂救人,从今往后,我也学骆袈一样,就在鄯善要饭度日,了此残生。”
雷沐泽道:“何必说这些丧气话,主持还在,未必就一败涂地。”
陈瑕也说道:“虽然这次损失惨重,但是我得到了落日神剑,有它在手,料想阿修罗也不是对手。所以我一定可以救出沙雄海,两位长老放心!”
铁力虎点了点头,“我不是不放心,只不过,不可能再亲眼看到你当上主持的那一天。也许寇仑说的对,你其实也不过是个凡人,终究舍不得人间烟火,还是难以成事的。以后的路,你自己走吧。”
陈瑕无言以对,雷沐泽说道:“寇仑说的是我们几个长老,陈瑕当然另当别论。我们心中执念太深,明明不可强求,却非要抓陈瑕到此。他要做主持,还是要靠他自己心甘情愿,威逼利诱也是无用。陈瑕,我等再也不执着于此,先行告退。你是去救人也好,去找你的小倩也罢,我们都不过问了。”
雷沐泽说完,与铁力虎互相搀扶着,便朝着城门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走了,另外十三罗刹还剩下两人健在,一个是比多罗仕,另一个便是婆娑魔,他二人武功最高,因此侥幸逃过一劫,只是同样双目失明,四个人全靠雷沐泽还剩下的那一只眼,互相扶着肩膀,缓缓而行。那地上的尸体也无暇收敛。
城中的黄沙在打斗时,被卷到半空中,此时尚未落尽,冷风吹过,但见落木萧萧,寒烟漠漠,四个人的背影越发凄凉。
陈瑕牙关紧咬,脸上的肌肉一起一伏,心中踌躇不定,雷沐泽的意思,是陈瑕必须自愿去做主持,而不是有任何的附加条件。陈瑕之前答应了他们,却是因为要找到长生不老的秘密,从而可以和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但是这个信念如果太执着了,反而不适合做主持。
通天道源出佛教,作为主持,理应放弃七情六欲,以苍生为重,可陈瑕却无论如何做不到这点。因此雷沐泽、铁力虎,乃至于寇仑全都觉得失望。如今把陈瑕强拉过来,表面上看陈瑕应允了做主持,似乎他们已经心愿达成,可实际却是违背初衷,陈瑕并未大彻大悟,也不适合冠礼。寇仑一死,雷沐泽和铁力虎更加心灰意冷。只是寇仑说得明白:这一切怪不得陈瑕,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三大长老自己还做不到舍弃人间烟火,放不下心中执念,又何况现在的陈瑕?不管武功多高,是否长生不死,他的心依旧是凡夫俗子。
陈瑕虽然身负拯救苍生的使命,但是他只把这个使命当作负担,从未真正作为一个责任,而去主动承担起一切。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不断地推着他,往命运的深渊里坠落,而这一切,绝非陈瑕心中所愿。他不想习武,却偏偏武艺高强;他想做个恶人,却怎么也做不成;他想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可总是有无穷的干扰,叫他分不清心中最爱之人。
当他真的想要拯救苍生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空有一身武艺,却谁也挽救不了,他所认识的人,一个一个,全都无可挽回地离他而去,父亲如此,梅丽丝如此、骆袈、寇仑也是如此……也许将来小倩依旧会如此。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生命终有尽头,一切终将消亡,那究竟生存的意义何在,他纵然去了天机石窟,掌握了长生不死的奥秘,又真的可以挽救所有人吗?既然所有人都要死去,那又何必去拯救什么天下苍生?
此时,望着铁力虎和雷沐泽他们的背影,再看看满目疮痍的街道,陈瑕只觉得心中一片茫然。
“我会去救沙雄海的,但是总要告诉我,典狱堂究竟在哪里呀!”
雷沐泽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出北门,一直往西北,在焉耆国和车师国交界之处。那里叫秦海。”
陈瑕又问道:“那你们就这么走了,要去哪里?不会真的要饭去吧?”
雷沐泽淡淡一笑,“哎,淳于炎一定会向教主进谗,通天教再也回不去了,今天虽然没死,明天怕是难活啊。你不必再找我们,最好现在赶快出发,或许还能见沙雄海一面。否则等淳于炎先到一步,那沙雄海就死定了。”
“你们都走了,救不救他,又有什么意义?”陈瑕问道。
雷沐泽沉吟了一下,“或许毫无意义吧……”
转身又要走,陈瑕又把他们喊住,“等等,你们没有去处,我给你们指一条路……”
雷沐泽笑道:“不必了。实不相瞒,阿修罗不会放过我们,所以走到哪里都是一样。你离我们远一些,也免得连累了你。”
“我不怕连累!”陈瑕正色道:“我哥哥陈瑜懂得万毒教的《悬壶全录》,你们的伤和眼睛,未必不能好,又何必妄自菲薄?不如你们先去楼兰古城,叫我哥哥给你们治眼睛,等我救出沙雄海之后,再去找你们商量如何重建通天道如何?”
雷沐泽犹豫了一下,询问铁力虎的意思,铁力虎道:“转世灵童有两个人,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奇事。我看陈瑜的修为还不及陈瑕,所以还是不要连累陈瑜了,他也是舍利子转世!”
1178、鬼神一样
雷沐泽也觉得此时蹊跷,“的确很奇怪,也许我们根本就找错了人?陈瑕只想着那些女娃子,几时把通天道放在心上?”
陈瑕脸一红,说道:“反正我答应你们救人,你们也说了奉我为主持,既然如此,我的命令,你们要不要听?总之我要你们去楼兰疗伤,否则就是抗命!”
雷沐泽苦笑道:“如果这样……那谨遵主持之命了!”说完带着铁力虎等人离去。
陈瑕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想:真是麻烦。不过几位长老因为我受伤,这件事不能不管,只好迟一些再找小倩了。千万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这时忽听街角处马蹄声传来,原来是阿布提听说淳于炎和陈瑕的架打完了,这才匆匆赶到。远远就见陈瑕站在废墟前,阿布提连马也不下,就喊道:“魔头陈瑕,匈奴国师所说果然不错,就是你在我鄯善境内行凶?”
陈瑕见是他,心中鄙夷,反问道:“原来是你这个马夫!淳于炎自己跑了,却叫你这个蝼蚁一样的人来拿我吗?”
“正是!”阿布提说完,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这么说等于是自己承认了是蝼蚁一样的人,“放肆!”
陈瑕冷哼一声反问道:“我问你这个马夫,呼衍洁出兵精绝,你为什么不阻止!”
阿布提最不喜欢别人提起旧事,可这个陈瑕不知好歹,却偏偏要说他是马夫,他气得火冒三丈,“大胆狂徒,鄯善国事与你何干?见到本王,还不跪下!”
陈瑕冷笑道:“亏当初阿曼冒死去渔阳郡救你出来,想不到你恩将仇报要灭她的故国。你这么做对得起阿曼吗?”
“那是精绝国悔婚在先,……岂有此理,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反问起本王来!”
陈瑕今天心中忧愤,只想找人大骂一顿,发泄胸中不平的怒火,哪管阿布提是什么身份,大骂道:“当初是谁在渔阳郡哭着恳求我救他一命,又是谁把自己的未婚妻说要让给我?现在你登上王位,反而要打精绝。是你自己对不起阿曼,又听命淳于炎,要来拿你的救命恩人,像你这样忘恩负义的鼠辈也配称王?”
阿布提手下有将军喝道:“你这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竟敢质问大王!左右,还不把这杀人狂徒拿下!”
一声令下,十几个兵丁就要上前。陈瑕忽然哈哈大笑,“杀人的人,你们不抓,却来抓我?是不是淳于炎那狗贼叫你们来的?”
说话间,十几个人已经到了近前。如今陈瑕的武功,早已今非昔比,怎么会把这十几人放在眼里?金乌拂穴手一出,三拳两脚就把他们撂倒在地。猛回头,把宝剑指向阿布提,“我告诉你,这里的人是淳于炎所杀。他们全是通天道的人,我迟早会取淳于炎的狗命,你如果还想仰仗此人,只会自取灭亡。”
阿布提冷哼一声,“废话!鄯善王是我,鄯善是我做主,我要仰仗谁,就仰仗谁。放箭,给我射死他!”
不等那些弓箭手行动,陈瑕把手中落日神剑举起,“我有落日神剑在手,哪个不自量力,休怪陈瑕剑下无情!”
鄯善军兵全都领略过落日神剑的威力,当初陈瑜在城门之前一剑便叫千余人成了瞎子,那些弓箭手闻听立即转过头去。
阿布提也是大吃一惊,他是真正见过落日神剑的人,当初便是陈瑜和呼衍洁带着他回来找多利亲王报仇的。此时见那神剑果然在陈瑕手中,再不敢停留,“别急!晚上再来拿他!”
话虽这样说,可他心中害怕,竟忘了叫众人撤退。
陈瑕仰天长啸,震得众人耳膜生疼。陈瑕含泪说道:“哈哈哈,阿布提,今天死的人已经够多,我不想因为你这个狗贼多伤人命,你说这些人都是我杀的……也罢,反正我已经是个魔头,就不怕多背一桩血债。我现在就走,你们任何一个敢拦我,我就灭了你们全国!”
众人闻听全都神色骤变,有那胆小的,竟被陈瑕吓得从马上跌了下来。
淳于炎逃走,已经够叫陈瑕懊恼,阿布提又把杀人之事嫁祸于人,陈瑕今天就只觉得这天下的事,有时候你有理也说不清,既然如此,又何必跟他们这些蠢人讲什么道理?就算讲了,又有何用?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鄯善,去典狱堂救出沙雄海,然后再去天山找慕容倩,其他的事,他已经顾不得了。
虽然陈瑕说的无非是气话,他不会真的把鄯善所有人都灭了,否则拯救苍生,又有什么意义?
可鄯善众人却如同见了鬼一样害怕,回想起当年班超带着三十六人击杀匈奴使者的事情来,一个个胆战心惊。
一旁的将军便进言道:“汉人厉害,随便哪一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惹不起的。还是放他去吧!先王当初也是这么做的。”
阿布提被人阉割,已经不是男子,此时尿意无论如何忍耐不了,竟觉得裤裆里湿热一片,当众失禁了。他尽量掩饰着尴尬,骂道:“混账,本王……本王早就说了,饶他一命!何须你来多言!”
“放他走!”那将军一声令下,队伍自动分开两侧。
陈瑕手持落日神剑,大摇大摆从人群中穿过,到了阿布提的身边,驻足抬头看着他。
阿布提吞了一口口水,“本王念在你曾有救驾之功,且放你离去,你还要怎样?”
陈瑕微微一笑,“用不着你放我走,我要走,你们谁挡得住?所以这个人情,我不领。不过既然我当初救过你,倒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什么么么忙?”阿布提不知怎么,望着陈瑕的眼睛竟然口吃起来。
陈瑕回头看了那些尸体一眼,说道:“这些人客死他乡,尸骨无人安葬,我有要事在身,麻烦你替我厚葬他们,就当是还我人情,从此后你我两不相欠,我也不再提起当日之事。”
阿布提这才稍稍放下点心,“这个不用你说,本王不会叫尸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
陈瑕点了点头,“既然你是鄯善王了,金口一开,总不会反悔。我就信你这一次!告辞了!”
陈瑕说完,扬长而去。阿布提依旧觉得心惊胆战,以陈瑕的武功,方才随时可以取他性命,淳于炎叫他来拿陈瑕,简直是叫他往刀口上撞,又怎么能不后怕?一众军兵望着陈瑕远去,都暗挑大指:鬼神一样的人物!
1179、防患未然
陈瑕出了鄯善,孤身一人前往焉耆国典狱堂。如今已经没有马匹,就只能靠着一双脚走去,就算陈瑕轻功不弱,要从鄯善走到秦海,也绝不那么容易。一路上风尘仆仆,沿途上也没有任何关于阿曼、喜儿和小倩的消息。广阔天地,似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非止一日,等他赶到秦海的时候,已经是月底。那秦海位于焉耆国和车师国交界之处,乃是一处天然的大湖,即使到了冬季也不结冰,两岸白雪皑皑,陈年的芦苇枯黄,随风摇荡,湖中烟波浩渺,一眼望不到尽头。
陈瑕站在湖边,心中暗自琢磨:按照几个长老所说,典狱堂应该就在这里,可此处雾气昭昭,连间茅舍也没有,那沙雄海究竟关在哪里?
抬头看了看天空,日光当头,正是午时。陈瑕想:虽然要救沙雄海,但是白天潜入,多有不便,莫不如到了夜里再说。
见湖边不远有一片树林,陈瑕就信步走进林中,找了一个参天古树,飞身上去。接着又拿出九头狍鸮的面皮来,自言自语道:“其实三大长老之前的主意不错,易容成于大成的模样混进去。可惜我没见过阿修罗,不然的话我直接做了教主,就叫他们放人,哪个敢不放?”陈瑕越想越觉得有趣,就在那树上做易容。
等忙完了,天色依旧尚早,奔波数日,陈瑕也觉得疲累,就在树上打起盹来,不知不觉,夕阳西坠。忽听大路上传来阵阵铃铛响,还有吆喝的声音。陈瑕心中一动,铃铛?莫非是小倩?
他扒开树冠定睛一看,只见有三十几人,赶着三头怪物,正往湖边走来。
那怪物两大一小,大的好似一座小山相仿,浑身黑毛,獠牙足有五尺长,蹄子仿佛水缸粗,长鼻子,大耳朵。陈瑕从未见过此物,猛然想起在雷神塔下似乎曾见过这怪物的雕像,却不知这东西叫什么。
那两只大怪物的身上各有两个竹筐,竹筐里又有许多竹编的假花,涂得五颜六色,上面各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个通天教的教徒,黑衣黑袍,另一个看起来年岁不小,有些面善。距离尚远,陈瑕一时还没认出来者是何许人也。
再看那小怪物,披红挂绿,脖子下挂着个铃铛,头顶蒙着一块大红绸布,脚上拴着铁链,有几个穿着兽皮袄之人拿着鞭子驱赶那小怪物。
小怪物往哪里走,两只大怪物就跟着往哪里走。
陈瑕觉得奇怪,按理说:那大怪物杀伤力更强,理应用铁链锁着,没想到他们却只锁了个小的。
不多时,那队伍到了岸边停了下来,陈瑕趁他们不注意,就悄悄从树上下来,顺着枯黄的芦苇岸边,溜了过去,他总觉得那个骑着怪物的老头哪里见过,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就听那黑衣教徒说道:“头领先等一等,待我向堂主报讯。”
那老者点了点头,“有劳传教使者。”
那教徒掏出一只竹哨,对着湖对面吹了三声,然后又对老者说道:“天黑之前,我们就能见到堂主。这次来典狱堂,以后你们便是典狱堂的人了。只要你们诚心诚意为大巫仙效力,等到时机成熟,教主自然想办法叫你们重建乌珠部落。”
一听到“乌珠部落”这四个字,陈瑕总算想起那老者是谁,原来是乌珠部落的聂无欢,他们部落最善长的是驯化野兽,两头白狮已经被陈瑕给宰了,如今也不知道从哪里又弄来三个新鲜玩意。
再仔细一看,那教徒陈瑕也认得,原来是赫尔沁。他属于地南部的传教使者,正是于大成的手下。他们这些人,在西域各地游荡,专门负责到各国去笼络他人做通天教的教徒,之前向墨喜儿,索要机关图纸时,还曾劝陈瑕入教,想不到又和聂无欢勾搭在一处。
那聂无欢早就加入了通天教,当初也曾统领不少人马,可如今乌珠部落就只剩下这三十几人了。原来自从陈瑕打死他们部落的白狮以来,聂无欢被淳于炎指使,带着部落的人,四处搜罗野兽,好为通天教将来打仗做准备,但是野兽又哪里是那么好抓的?结果好端端的部落,最终死的死,走的走,如今已然快濒临绝种了。可他却不知悔改,依旧和通天教的人为伍。
只听聂无欢说道:“那就多谢尊使提携啊。”
赫尔沁笑道:“都是为教主办事,头领不必太客气。”
“尊使大人说的不错……”聂无欢笑了笑,“不过之前,护法叫我带着这两头长毛象去天山建什么不老宫啊……怎么尊使又叫我来这里?”
“不老宫?”陈瑕心头一凛,他们所说的和不老宫有关,那说不定听到小倩消息。
他侧耳倾听,生怕落下一个字。可惜赫尔沁对天山并没有过多提及,笑道:“这是教主的意思,头领有所不知,在典狱堂关押着一个重犯,眼看就是月底,如果再抓不住陈瑕那个魔头,便要对此人行刑了。因此典狱堂需要加派人手,以防四大长老突然造反,前来劫狱。”
陈瑕暗想:那重犯大概便是沙雄海了。
聂无欢点了点头,“那……教主神通广大,为何不亲自防范四大长老?”
赫尔沁道:“教主日理万机,哪有这个时间?实不相瞒,这个重犯在通天教内有许多弟子,得知他被教主抓了,因此就有人在总坛策动谋反,要杀贵霜国的国君呢,所以教主不得不回去处理此事。而这个月是教主给三大长老最后的期限,他们一旦抓不住陈瑕,也必定要反,所以要防患于未然。阁下的武功嘛,当然不是三大长老的对手,但是有这两头长毛象,那就不一样了。”
陈瑕眼珠转了转,心中暗想:看来对方也早做了防范,也不知道那典狱堂是怎样的龙潭虎穴,可惜我的智谋不够,如果是小倩在这里,大概能有办法。
正想着,湖中过来一叶小舟,小舟上站着一个教徒,向对岸喊道:“是地南部的赫尔沁吗?”
1180、万物之魔
赫尔沁答道:“正是,我把乌珠头领聂无欢老英雄带来了。还有两头长毛大象,快放浮桥,让我们过去吧。”
那教徒点了点头,回身吹了声口哨。
忽然水面自动分向两侧,从水中浮起许多石墩子来。赫尔沁刚要上去,陈瑕却从芦苇丛的后面跳了出来。“等等,等等!”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于大成”。赫尔沁一愣神的工夫,陈瑕已经上了浮桥,把手一张,拦住去路。
赫尔沁忙躬身施礼,“堂主,你……你不是去河仓城抓陈瑕了吗?怎么又跑到这来?”
陈瑕心道:“原来我还是个堂主,也不知道是那个堂的。”
表面上还要装得似模似样,咳嗽一声说道:“陈瑕那么好抓?叫他跑了,我也是捡了一条命回来。教主说:月底了,那三个长老没抓住陈瑕,搞不好会到典狱堂劫狱,所以叫我先回来帮忙,你们来干嘛?”
方才赫尔沁和聂无欢的对话,陈瑕刚刚听去,现在也无非是现学现卖,其实下一步应该怎么办,还真不知道,总之先混进去再说。
那赫尔沁本来就是于大成的手下,自然不敢隐瞒,就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然后问道:“那堂主为何拦我啊?”
陈瑕哪里知道为何拦他?只不过是看到浮桥升起,一时冲动,就想直接冲过去算了。可事到临头,那赫尔沁对他毕恭毕敬,他就又改了主意,心想:反正你们谁也不知道我是谁,就不妨跟着你们一起混进去,不然的话,这两个怪物的个头这么大,我还未必对付得了呢。
只是他应变不足,赫尔沁一问,差点要把实话说出来,“我想进去,但是那个……那个……”他指了指那两头大象,不知该如何说谎。
聂无欢听说他是堂主,赶紧上前施礼,“堂主大人,你是不是担心这小小的浮桥经不住这两头长毛象的重量?”
陈瑕大喜,赶紧说道:“聂无欢你说的不错,我就是担心这个!”
聂无欢神色微变,“大人如何知道我的姓名?”
陈瑕支支吾吾说道:“乌珠部落的头领,善于驯兽,天下闻名啊,谁不知道,呵呵。对了,你们还有些狮子、豹子啊,怎么没一起都带来?”
聂无欢脸色更加难看,半晌才道:“都被陈瑕那个魔头和慕容倩那个妖女给弄死了,不必再提,不必再提。”
陈瑕心中暗笑:你还知道是我打死那些猛兽的,等会儿,我想个什么办法,把你这两头长毛大牙的怪物也送去西天,叫你跟通天教的恶贼在一块。
“不提不提,”陈瑕打着哈哈糊弄过去,问道:“就是这两个怪物块头这么大,把浮桥踩坏了,那可不得了,要修的话,还不知道要多少时间。”
那驾舟的教徒说道:“难道大人不知道我们这浮桥是用机关术造的吗?坚固无比,岂能怕踩?”
陈瑕挠了挠后脑勺,“这样啊,但是这路这么窄……这怪物又这么大,怎么过去?万一掉进水里……”
聂无欢笑道:“尊驾大可放心,这两只长毛象虽然庞大,但是却非常机灵,最通人性,绝不会掉进水里的。”聂无欢说着把手一招,两个弟子赶着那只小象上了小舟,舟离岸边,向水中行去,果然两头大象就踏上浮桥,朝小象的方向追赶。
那浮桥不过三尺宽,每一块石墩子之间还有一尺左右的空隙,大象的蹄子踩上去,浮桥向下微微沉了一下,却支撑得住,两头大象在桥上走得稳稳当当。那头小象则在船上,不住回头张望,时不时叫上两声,仿佛是召唤大象过去。
陈瑕啧啧称奇,“乌珠部落果然是天下第一会驯兽的部落,聂无欢的大名名不虚传,你们是怎么驯化这种庞然大物的呢?在下很是好奇啊。”
聂无欢笑道:“若是别人问起,这其中奥秘绝不会说,不过……堂主问的话,当然另当别论。”
聂无欢见赫尔沁对陈瑕毕恭毕敬,觉得陈瑕一定是通天教里的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物。实际上于大成也就是最近的确立了大功了,地位直逼四大长老,只可惜这个“于大成”可不是真的于大成。
聂无欢不知底细,不但不敢得罪他,而且有意巴结。因此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边走一边给陈瑕解释,“要叫长毛象听话,可不容易。这畜生出自在大雪山,从来没有天敌,更不会怕人,野性难驯,力大无穷。人想要驱策它们,只会自取灭亡。我们部落为了给教主抓住这两只长毛象,也是死伤了大半人马啊。”
陈瑕点了点头,“通天教的人,不是长生不死,万劫不灭的吗?你怎么死伤大半人马?”
聂无欢微微一愣,笑道:“话是这么说了,可是我还没有得到教主点化,也没喝过圣水,所以……所以当然没有那个道行,要是换做教主、堂主或者护法大人,自然是不会死了。只是你们却不知道如何收服大象,也是枉然。”
“那你是如何做到的?”陈瑕问道。
聂无欢道:“一只大象虽然了得,但是成群的大象,就会出现弱点,那就是象群里小象,所以我们的人必须先把象群引开,虽然大象难以驯服,可那些狮子、老虎还是有一些的,就用这些猛兽驱赶象群,那小象跑得慢,就会落单,等我们把小象抓住,用铁链捆起来,只要母象来冲撞我们,我们就用鞭子抽打小象,如果乖乖听话,那我就给小象一些吃的,如果不听,就捅它一刀,又不伤它性命。久而久之,那小象的父母就会习以为常,它们怕我们伤害小象,渐渐地就对我们唯命是从了。”
陈瑕皱了下眉头,“你的意思,就是用小象来要挟它的父母,替你们办事。”
“差不多,呵呵,差不多。”聂无欢笑道。
“人真是太聪明了!”陈瑕觉得不大是滋味,心中暗想:人的聪明才智,却都用在这些地方,要么奴役人,要么奴役动物。那大象都懂得疼爱子女,恐怕有些人与畜生相比,也尚且不如啊。为了抓两头长毛象,讨好通天教,那聂无欢却叫部落的人牺牲了那么多,实在是丧尽天良之举。
聂无欢笑道:“什么马啊、狗啊,不都是一样要听人的话?因为人是万物之灵啊!”
陈瑕冷笑道:“万物之灵,同时也是万物之魔。”
1181、通天典狱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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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2、四大天王
摩尼星的个头实在太高,陈瑕已经很高大了,但是那摩尼星比他还要高大半个身子,一双铁手,好似蒲扇一般,陈瑕的手在他掌心,完完全全给包住。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高的巨人?陈瑕心中不禁嘀咕。
龙潭虎穴之中,他可不想这样就失手被擒,奋力向内一捏,将摩尼星的一根手指攥住,跟着向后一掰,就听咔嚓一声,那手指被陈瑕掰弯却并不折断。陈瑕顺势掌力一吐,将摩尼星震开。
别看摩尼星块头大,却还是被陈瑕震退了半步,“咦?贤弟,多年不见,你的内力越来越强了啊,哈哈哈,想不到我已经不能把你捏得大叫了呀。哈哈哈!”
陈瑕冷哼一声,“承让了。”
摩尼星将那根手指又掰了回来,居然一点事也没有,就用它点指陈瑕,“还以为你只会用毒,是不是教主教给你什么新的武功了?哈哈哈!”
陈瑕见他那张骷髅脸毫无表情,嘴唇也一动不动,声音却是从腹部发出,听起来闷声闷气,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心想:“这个人难道会腹语术。内力倒也不弱。”
此时不便多说话,便笑道:“何止教主啊,巫仙、剑神、蛊祖、雪怪都传授过我武艺呢!”
摩尼星哈哈大笑,“你就只会吹牛!我可不信。你也是负责押送长毛象的吗?据说,你不是应该去抓陈瑕吗?”
赫尔沁见二人似乎面和心不和,就解释道:“堂主是怕我办事不利,因此亲自前来。”
摩尼星又哈哈大笑,“哈哈哈,不错不错,地南部的人嘛,大多都是草包,陈瑕百毒不侵,你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啦,又怎么可能抓住他?不奇怪,不奇怪,哈哈哈!”
陈瑕冷笑道:“魔王,你怎么那么爱笑?这件事很好笑吗?”
摩尼星忽然僵住不动,说道:“地南部无能,屡屡受挫,通天教内尽人皆知,只可惜我不能出秦海,否则的话,以我的本事,那陈瑕定然手到擒来呀!”
陈瑕把嘴一撇,“但不知你的本事如何呢!要不要与我先较量一番,然后再说抓陈瑕的事!”陈瑕心中暗想,你这个狂人要是答应,我就把你暴打一顿,最好把你打死,这样典狱堂群龙无首,救沙雄海的时候我也省些力气。
摩尼星微微一愣,“贤弟,你到此,是来扫我的兴致的吗?”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喊道:“邪王到!”
话音刚落,门口处飞身抢进一个绿影来,“二位贤弟,干嘛要闹得这么不愉快啊!”
只见来人一身草绿色衣服,还戴着一定绿帽子,帽子上插满了各色羽毛,脑袋就和个大花公鸡相似,这身打扮在黑衣黑袍的教徒之中,乍看起来格外扎眼。
此人长着一张马脸,脸色惨白如纸,大嘴,无须,脸上光秃秃的,连个斑点也没有。瘦高个子,八字眉,死鱼眼,眼角还有点下垂,眼中寒光闪烁,不怒自威,这模样看起来又是可笑,又觉得可怖。
陈瑕差点脱口而出:“好一只长条绿王八成精。通天教怎么尽是些怪模怪样的家伙。”不过此人如此怪异,多半是有特殊的本领,倒是不容小觑。
摩尼星却毕恭毕敬,“邪王说错了,我和于大成多年不见,只不过是调侃几句罢了,哪里有什么不愉快?”
那邪王点了点头,阴阳怪气地说道:“如此就好……我们四大天王,已经不全了,鬼王赤那死在大鲜卑山的寒冰寿阳坛,如今就只剩下我们三个,还是应该尽量团结在一起,你呢……就乖乖地看住你的典狱堂,不要叫犯人跑了……”说着又看了看陈瑕,“你也不要好勇斗狠,虽然近来你状告沙雄海有功,教主赏识你,可毕竟沙雄海还没死,你也还没做上长老,跟我们一样,也是堂主。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陈瑕稍微放下点心来,原来沙雄海尚在人间,那就好了。“但不知邪王到此何干啊?”
邪王微微一怔,“你糊涂了吗?已经是最后期限了,当然是来替教主执行家法的。”
陈瑕生怕自己说多错多,不敢再问,“对呀,我一直赶路,竟忘了这件事。”
邪王冷笑了一声,“倒是我要问你一句,你擅离职守,跑到典狱堂来凑什么热闹?”
“我……我是为了押送长毛象啊!”
“胡说八道!”邪王厉声道:“聂无欢拜见教主的时候,我就在场,我怎么不知道教主派你来押送长毛象?你应去河仓城缉拿陈瑕才是!”
陈瑕挠了挠头,不知如何应对,也不知这个邪王姓甚名谁,听口气,似乎地位在于大成之上,陈瑕对通天教内部的分工一概不晓,一时哪里能想出天衣无缝的说辞来?
赫尔沁说道:“堂主,你不是也来帮忙的吗?最后期限到了,担心四大长老谋反,所以教主才派你到此啊。”
陈瑕赶紧说道:“不错,陈瑕不是跑了吗?那我还在河仓城做什么?”
摩尼星哈哈大笑,“哈哈哈,所以说你们这些废物,毫无用处,从上到下都是废物,我说错了吗?”
邪王一摆手,“算了!既然是教主派来的,那也算合理,以我们三大王,联手对付三大长老,应该绰绰有余。教主英明决断,合情合理!你还是不要再挖苦他了。”
原来那于大成屡次被陈瑕挫败,因此在各部堂主中,很多人都瞧他不起,又觉得他是靠陷害沙雄海立的大功,阿谀奉承教主,才保住的性命,论真实本领只是平平,教中人多有不服。
摩尼星得知消息,最为恼火,因为他久在典狱堂,根本没有什么立功的机会。所以见到“于大成”,就气不打一处来。
只不过刚才被陈瑕一掌震退,叫他有些刮目相看,这才没有立即发难。
邪王又说道:“既然有聂无欢前来投奔,也是我们通天教之福,大家还是和和气气,再等上一天,到了明天,就斩断沙雄海最后一只手。就算有人把他救出去,四大长老聚齐,他也是彻彻底底的废人了。”
1183、大秦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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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4、铁索横浆
“这里是苦寒之地,怎么可能有酒?”邪王说道:“再者,这里关押的是重犯,我等全都身负重责,在这个时候又岂能喝酒?万一醉了,叫那个重犯沙雄海跑掉,你担待得起吗?”
“真是无趣!”陈瑕心中悻悻,暗忖道:本想你们这帮家伙灌醉了,想不到居然没有人喝酒。那我要怎么去救人啊?
聂无欢说道:“酒自然是不能喝的,不过咱们有两只大象,就叫它们耍一耍,给诸位助兴如何?”
摩尼星大喜,“就该如此,和这个浑人说了那么久,也累了,不知邪王意下如何?”
邪王道:“嗯,不知几位是否酒足饭饱啊?这靡靡之音,听得也烦了,不如就去看看那两只长毛象有什么本事。”
陈瑕则道:“我是酒也不足,饭也不饱啊。”
摩尼星骂道,“谁不知道你于大成是个饭桶,哈哈哈?就这么多了,想多吃也没有啦。走吧走吧!”
陈瑕心道:你骂的是于大成,可不是我陈瑕,不过他对这个摩尼星的,没什么好感,便冷笑道:“饭桶还能装点饭,可你铁老怪不吃不喝,那不是饭桶也不如?”
“你说什么!”摩尼星腾地站起,顿时就要发作。邪王赶紧制止,“好了,还是收拾收拾,去看长毛象的好。”
屋内自有许多仆人收拾,摩尼星就带着一行人离开大殿,去后山看大象。这典狱堂的城池着实不小,山下的道路宽阔,可山上的路就曲曲折折,忽高忽低,摩尼星有大路不走,却把众人往山顶上带,陈瑕一边走一边留意,究竟哪里才是关押犯人的地方。
又过了一顿饭工夫,众人顺着山路才到了山顶,典狱堂的风光便尽收眼底。这典狱堂四面环山,正中间一处凹地,雾气蒸腾,雾气中隐隐有红光闪现,仔细一看却原来是一处岩浆池,池子不住向外喷着着了火的岩浆,击打在地上,激起炙热的浪花无数,看着就触目惊心。
陈瑕暗道:难怪秦海冬天也不结冰,居然有这样的地方!
又见那凹地的上空,是十二条悬空的铁索,连通四面的高山,中间又用一跳铁索的吊着一处铁屋,乍看起来就好似蜘蛛网一般。风儿一吹,铁索摇晃,就听那铁屋传来咯吱咯吱的金属摩擦之声。
陈瑕心中暗道:“这个地方可真是奇怪。莫非沙雄海就在此地?”
他试探着问道:“喂,铁老怪,你们这里可真是奇怪,干嘛把一个铁屋挂在众山之间?”
摩尼星微微一愣,“你不知道吗?”
陈瑕嘿嘿一笑,“多少年不来,我哪知道你弄这个东西,要干什么?”
摩尼星道:“典狱堂的地方虽然大,但是这山坳里却全都是炙热的岩浆,如果不小心掉进去,连骨头都没有啦,那铁屋吊在这个上面,里面关押的自然是重犯,这么险要的地方,谁能跑出去?”
陈瑕点了点头,心想:“果然不错!”
“那重犯又是如何进去?”
摩尼星哈哈大笑,“哈哈哈,这你就不用管了。”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脚步,盯着陈瑕,问道:“你干嘛对牢房那么感兴趣?我警告你,你来帮忙就只在外围,这个地方万万去不得,你来看!”
说着摩尼星从怀里掏出一支半尺长的小箭来,随手一甩,那支箭弹射出老远,不偏不倚正落入岩浆池里,那池子距离山顶尚有三四里的距离,他居然空手发箭,还箭无虚发,力气之大,犹在陈瑕之上。只见那支箭落入池中,顿时沉了下去,一股青烟蒸腾,想必已经化为乌有。
“看清楚了没有?”
陈瑕神色微变,看来这个摩尼星身怀绝技啊,倒是不可小觑。
表面上打着哈哈,笑道:“切,距离那么远,谁看得清楚?”
“看不清楚不要紧,你大可以下去试一试。”
陈瑕连连摇头,笑道:“不急,早晚会试一下的。”心里却想:这个地方实在是凶险,怕是淳于炎金刚不坏之身,到了这里也化成脓血了。但是如果这里关押着沙雄海,就一定有进去的方法。再看那些铁索都悬在半山腰,除非从山顶绕路过去,顺着山壁滑到铁索上,然后以绝顶的轻功,踏着那些铁索,一直走到铁屋的上方,方可到达。那铁索摇摇晃晃,稍稍行差踏错,必定性命难保。陈瑕自己过去倒还有五成的把握可以安然无事,但是如果要带沙雄海出来,恐怕就是比登天。明天就要行刑,留给陈瑕的时间,就只有今晚,可到现在为止陈瑕依然一筹莫展。
摩尼星见陈瑕看着那铁屋痴痴发愣,就催促道:“还不快走,看什么呢?”
陈瑕回过神来,忙说道:“真是奇怪,这山路如此狭窄,大象要怎么通过?方才除了大殿的门,那两只大象就不见了踪影,我们去看什么?”
摩尼星道:“笨蛋,你今天怎么尽说些蠢话,我带你们从山顶绕过来,是为了叫大家看一看我典狱堂的风景,山下另有大路可走,你怎么全都记不起来!”
陈瑕冷哼了一声,“早知是这样了,故意问你的。免得跟你无话可说啊。”
“岂有此理!”摩尼星怒道:“你这是拿我寻开心?所以明知故问!我问你,我这典狱堂风景如何?”
陈瑕竖起拇指,摩尼星正要发笑,陈瑕却把拇指又调转过来,“这种穷山恶水,有什么风景可言,你城门口那些亭台楼阁修得不错,可到了里面,就阴森恐怖,臭气熏天,简直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本来是要气摩尼星的话,没想到摩尼星听到却十分得意,“哈哈哈,哈哈哈,你算说对了,这里可不就是地狱?”
陈瑕暗自恼恨:怎么忘了这本来就是羁押通天教犯人的地方,自然恐怖至极。
众人沿着山路,见后山一带,到处都是怪石嶙峋,所有的山壁光滑如镜,不多时又经过一处山坳,许多枯树,上面落满了乌鸦,见到有人过来,就惨叫着飞去。山坳正中立着一座百尺高的巫仙神像,神像下却是成堆的白骨,也不知曾有多少人死在这里。一阵山风袭来,更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1185、玩物丧志
那巫仙的脚下,竟有这么多肮脏丑陋的尸骨,她却靠着别人的死亡延年益寿,哪里是什么仙,分明是恶魔。从前只是听剑神说过,她利用《先天机关术》建造小的齐天丹穴阵,靠吸取他人的寿命,好叫自己长生不老。陈瑕那时并未看见,也不觉得如何。此时见到这样的景象,就不由得想起剑神的话来,再回想一下,那大鲜卑山的寒冰寿阳坛正是白骨森森,烈焰钩吾坛、红砂太华坛也依旧如此,不知曾死了多少人,看来剑神所言非虚。
陈瑕成长许多,虽然资质依旧很差,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的顽童了。很多事情,他也可以自己思考,去分辨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展红绫虽然害人无数,但她对陈瑕却又信守诺言,几次饶过陈瑕,所以陈瑕对她的印象本来不算好,也不算坏。但此时触景生情,似有所悟,对展红绫的憎恶顿时增加许多。
翻过一座石头山,便到了后山的一片习武校场,偌大的空地周围站满了通天教的教徒,陈瑕这才发觉,原来在西方的另一侧是一条足可跑马的黄土大路,这条大路又穿过前面的两处山峰,那大象就是从山峰的隧道里赶入习武校场的。这么浩大的工程,却只是用来修缮一座监狱,通天教也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陈瑕想:它们越是富足,那信教的各个部落恐怕就少不了受他们盘剥。
校场的两侧又有许多石屋,此时天色已晚,各个石屋都插着火把,把校场照得亮如白昼。有人搬来三个石墩,摩尼星自己坐一个、叫邪王、聂无欢各坐一个,陈瑕假扮的于大成为蛇王,理应也有个座位,可摩尼星却并没有叫他坐下,反而说道:“实在抱歉了,只有三个这样的石墩,但是聂无欢是客人,就麻烦你站一会儿了。”
陈瑕也不以为意,淡淡一笑,“天气这么冷,站着倒比坐着暖和一些!”
摩尼星大笑了三声,并不理会,向邪王介绍道:“这里是我们平时练武的地方,我手下的教徒弟子,就都在校场两侧休息,另外两侧的山洞里,就关着许多犯人,难得乌珠部落的头领到此,正好给我们各位演示一下那长毛象的厉害。”
聂无欢躬身施礼,便有一个戴着红头巾的驯兽师,将大象赶入校场之中。鞭子一扬,一公一母两头大象,前蹄撩起,对着聂无欢等人作作揖状。别看它们身躯庞大,不过远远看来倒是十分逗趣,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聂无欢说道:“一鞠躬,恭祝魔王,福寿延年!”
众人齐声喝彩,笑逐颜开。摩尼星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又听聂无欢道:“二鞠躬,祝邪王,步步高升!”
陈瑕斜眼一看,见邪王面沉似水,依旧是吊死鬼的表情,不过毕竟是句吉祥话,他也微微点了点头。
聂无欢又喊道:“三鞠躬,祝蛇王,心想事成!”
陈瑕笑道:“还有我呢?”
聂无欢道:“那是当然,三个大王全都长命百岁!”
摩尼星大喜,“借你吉言,等到有一天,喝道巫仙的圣水,那时我们就真的长命百岁,万劫不灭啦。”
客套话说完了,聂无欢又叫人拿了两个坛子来,两头大象就用长鼻子卷着坛子,抛过来,抛过去,十几个来回,那坛子也不掉落。看得众人齐声叫好,啧啧称奇。
赫尔沁道:“这大象的鼻子,竟然和手一样灵活,实在是见所未见!”
正说着话,一只大象忽然把坛子放在地上,把鼻子插进坛子里,咕噜咕噜灌了一通,跟着一仰头,鼻子里呼地喷出一团水花来,在火光的映衬下,那水花绚丽多彩,众人齐声叫好。
摩尼星大笑道:“原来那坛子里竟然还有水啊!抛来抛去的,居然一滴水也没有洒出来,这两头大象真是神了。”
邪王这时才带出一丝笑容,“那你说错了,不是大象神奇,是驯象的人神奇,想不到乌珠部落的驯兽本领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聂无欢得到夸奖,十分欢喜,笑道:“那还要多谢邪王赏脸。”
邪王冷笑了一声,“但是这种东西只不过是供人取乐,看得多了,难免叫人说我们玩物丧志,究竟这种巨兽,如何上得战场杀敌,才是最重要的。”
聂无欢笑道:“其实长毛象用于征战,并不新鲜,听闻大月氏也曾有过象兵。”
邪王点了点头,“嗯,是有象兵,人只要骑上大象,与他国交战,往往都是所向披靡。但是能做到像这两头大象这样通人性的,却寥寥无几。而且大月氏的象,再怎么长,也长不到它们这么大,你这两头的确是神物。就是不知你能否操控它们杀人。”
“这有何难?”聂无欢拍着胸脯说道:“杀人也不算新鲜,它们一冲一撞之下,弄死四五十人也不再话下。”
“不必!”邪王诡异地笑了一声,对摩尼星说道:“有没有哪个将要处决的犯人?”
摩尼星立即会意,“呵呵,要死要活,也无非我一句话。六十三号,去带一个人犯过来,挑一个块头大的!”
陈瑕眉头暗蹙,“这帮家伙是要看大象杀人了,真是可恶!”有心要管闲事,但是他还要救沙雄海,现在插手的话,就前功尽弃了,不禁左右为难。
不多时,一个身上写着“六十三”的教徒推推搡搡地从山洞里带出来一个壮汉来。那壮汉满脸横肉,络腮胡子,还是个秃头,大冷的天赤着上身,也不见他觉得寒冷,身上的肌肉疙疙瘩瘩,看起来的确威猛。
六十三号将他带到摩尼星的面前,摩尼星点了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所犯何罪?”
那壮汉说起话来,声如洪钟“我是万毒堂左护法手下,你身为典狱堂堂主,掌管秦海三十六处监牢,七十二个山洞的总牢头,居然连我的名字也不知道,真是笑话!”
“岂有此理!混账!”摩尼星只想着吃喝玩乐,哪记得这些犯人的来历?一想:反正等下你就要死了,我又何必跟一个死人一般计较。骂了一句,便问身边的一个主簿官员,“这人是谁啊,这么横!”
1186、困兽之斗
主簿说道:“回堂主,此人之前的确是护法的手下,南疆人士,名叫瑟克萨,有个奇怪的绰号,叫隐道神。”
“所犯何罪呀?”
“只因他不服护法管教,在朝拜巫仙神像时,不和大家一起替巫仙歌功颂德,因此送到我们这里思过三年,如果三年后再不悔改,那就只能赐死了。”
摩尼星冷笑道:“我看他对我横眉立目,分明依旧不知悔改,料想再思过三十年也是无用,就算死了也不可惜。不过本堂今日网开一面,瑟克萨,我今天给你一条生路……你看见那两头长毛象没有,只要你能战胜其中一头,我便饶你不死。”
瑟克萨朗声道:“我只是没有念通天教的誓言,罪不至死。教主也只是令我在此悔改,并没有说杀了我,又何须你饶?”
“岂有此理!”摩尼星骂道:“你这肥厮简直不识抬举,进了典狱堂,只有我有生杀大权!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死,难道你不懂吗?”
瑟克萨冷笑道:“你真有这样的本事,倒是叫那铁屋里的人死啊。没有教主的命令,我看你也不敢吧!”
摩尼星腾地跳起,“明天他便死了……”
邪王咳嗽一声,提醒道:“魔王贤弟,何必和他一个囚徒一般见识?这种事不用跟他去讲。”
摩尼星愤愤坐下。邪王对瑟克萨说道:“只要你赢得了长毛象,我便叫魔王放你出去,不过如果你败了,那就说明你学艺不精,对本教毫无用处,唯有一死。”
瑟克萨道:“如此说来,我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了。”
摩尼星道:“这还用说,就算教主没说要杀你,我便说你暴毙而亡,又能怎样,难道教主会因此免掉我的堂主之位吗?连我都不知道的人,我看教主也不会在意。”
瑟克萨知道今天定然难以幸免,便说道:“那大象獠牙那么长,你叫我赤手空拳如何对敌?既然堂主想要我死,那就不妨干脆给我个痛快。”
“痛快是不可能的。”摩尼星怪笑道:“你若不从,我就把你吊到化血谷,叫岩浆从你脚指头一点一点炙烤,到你皮开肉绽,小火慢烤,烤人肉滋味可也不错呢。”
陈瑕、聂无欢听得全都咋舌,摩尼星的酷刑真如魔鬼相似,单只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陈瑕不忍见瑟克萨就这么惨死,说道:“看来大象的本事也不如何厉害,不然到了两军阵前,哪一个不是手持兵器?如果大象看到长矛、大刀就想逃走,又有何用,搞不好,只会伤及自己人啊。”
邪王想了想,点头说道:“蛇王这话说的不错,大象不但要能作战,还必须不怕兵器,就给他一根长矛,看他有什么本事,能对付得了这庞然大物。”
摩尼星见二人都这么说,也只好应允,“罢了,今日本堂网开一面,就给一条长矛。”
他叫手下人把一根长矛扔给瑟克萨,瑟克萨单手接住,说是长矛,却无非是一条木棍上绑着一个长矛头。用这样的东西杀人都未必有用,更何况是对付长毛象这样的庞然大物,就算他可以给长毛象戳上几下,但长毛象皮糙肉厚,怕也难以取胜。
不过瑟克萨也知道,再提其他任何要求也是无用,他在典狱堂也不是一天两天,这里的规矩心知肚明,料想今日定然难以活命,莫不如就拼死一战,也好过抗命之后受辱。
想到这里,他将长矛当作枪使,倒背在身后,也不谢恩,回身就往长毛象的方向走去。聂无欢一招手,母象就退到一旁,场地上只留下一头公象。跟着驯兽师将鞭子一甩,那小象单膝跪倒,以头触地,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公象看在眼里,望天一声吼叫,震得山谷嗡嗡作响。它把头一低,就将两支獠牙对准了正往前走的瑟克萨。
瑟克萨不敢冒进,就只把长矛藏在身后,一点一点向它靠近。
那公象稍微蹲身,后足一蹬地,向着瑟克萨发疯一样跑了过来。那长毛象足有几千斤多重,突然发足狂奔,踏得地面也隆隆直颤,周身的长毛随风舞动,显得个头更大了一些。
瑟克萨力气再大,又怎么可能跟大象硬碰,只觉得迎面劲风袭来,不敢上前,但是转身要跑的话,那公象的速度奇怪,也定然跑不过它,因此瑟克萨就面朝着大象,只等它到切近时,用轻功闪开,然后回身一击。料想那大象体形庞大,辗转不便,如果这一招奏效的话,多刺它几下,或许还有活命之机。
眨眼间,那公象飞奔而至,把头一低,用獠牙去顶瑟克萨的胸口。瑟克萨早知它会如此,趁着它低头之机,飞身跃向一旁,本打算落地之后,突袭大象背后。却没想到,人跳到一半,那大象把长鼻子一甩,啪的一声,正抽在瑟克萨的腰间。
只这一下,瑟克萨就被打飞七八丈远。校场上用黄土铺地,他掉到地上尘烟四起,就觉得肋骨都快折断。好在他身高体健,一身的肌肉,硬功倒是不错,换做旁人,此时就已经死了。
就听摩尼星大笑着叫了声“好!”
瑟克萨心中暗骂:我是通天教的人,却连一只畜生也不如吗?你这怪物给畜生叫好,拿我等居然不当人看!
陈瑕眉头暗锁,心道:这大象力大无穷,这壮汉一个冲锋都经不住,还如何能够再战,这么打下去,他非死不可。有心相帮,但他机变不足,不知如何是好。
说时迟,那时快,公象根本不等瑟克萨起来,长啸一声,又向他冲来,七八丈的距离眨眼便到,前蹄撩起就向下踩落。
瑟克萨一个就地十八滚,险险闪开,地上便多了个大坑,这要踩到脑袋上,脑浆都得出来。
大象见他躲得快,把头一仰,獠牙直挑他的小腹,瑟克萨滚开那么远,此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无奈之下只好用长矛奋力向上挡去,但那长矛只是一根木棍,如何能经得起这庞然巨兽的一撞,就听咔嚓一声,长矛折为两段,瑟克萨震得手臂酸麻,不由得惊道,“我命休矣!”
1187、生死令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块石头突然从围观的弟子当中飞出,不偏不倚正打在那大象的脑袋上,大象正要瑟克萨踩死,被那石头击中,身形微晃,前蹄踏偏了一些。瑟克萨见状,赶紧向旁躲开,险险逃过一劫。他死中得活,不禁后怕,两只手微微颤抖,脚下却不停歇,远远跑开。
邪王勃然大怒,腾地飞身而起,跃入那些弟子当中,枯如树枝的手掌一探,抓住一人肩膀,跟着扭身将那人摔到前面,他的动作一气呵成,并无半分停滞,那发石头的弟子还没等明白过来,已经摔倒在地。
邪王转身跳回,一只脚踏住那人小腹,大喝道:“好大的胆子!你是不要命了吗?”
摩尼星突然站起,“邪王,且慢动手!这个人杀不得。”
此时聂无欢对那驯兽师使了个眼色,驯兽师把小象拉起,那头大象也就不再进攻。
邪王怒道:“什么人杀不得?谁给他的胆子,敢去救人?”
摩尼星嘿嘿一笑,说道:“骆英,抬起头来,将兜帽掀开。”
那弟子同样穿着黑衣黑袍,只是别人都有编号,唯独那弟子的胸前绣着一红花。她缓缓抬起头,将帽子摘下,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开来,虽然脸上也和别人一样涂着骷髅的油彩,但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却显得给外灵动,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女子,看模样二十多岁,要不是脸上的骷髅有些吓人,还算是有几分姿色。
“女人?”邪王微微一愣,“你这里怎么会有女人?”
摩尼星道:“实不相瞒,这是我的义女,无父无母,只有一个祖父,她自幼就在典狱堂里长大。所以邪王还是网开一面,原谅她不懂事。”
邪王冷哼一声,“她也算是通天教的弟子吗?”
摩尼星笑道:“正是,正是。骆英,我问你,干嘛要救那个臭小子?你和那个犯人很熟悉吗?”
叫做骆英的弟子,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回爹爹,女儿只是不忍心见那大象受人奴役。又要它把一个好端端的人,踏成肉泥,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再说,瑟克萨罪不至死,连教主也只是叫他思过。所以……是女儿一时冲动,才出手相助。”
“岂有此理,你见我杀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从你记事的时候起,就在这典狱堂里,见到别人各种各样的死法,难道还少吗?今天无端又发什么善心?”
骆英低头说道:“只是这个人虽然是个犯人……却曾教过女儿武功。”
摩尼星更加生气,“难道有我教你武功还不够,你要跟一个罪人去学艺?”
骆英道:“爹的武功的确是高明,可是借助的还是大秦国神通派的手段,通天教的武功如何,其实爹一无所知。但是瑟克萨却对通天教和中原的武学都有非常高的造诣……”
“一派胡言,我这神通派的本事足够独步天下,又何须跟他去学?”
邪王闻听神色微变,陈瑕也觉得这话不妥,故意学着摩尼星的习惯大笑了三声,“哈哈哈!摩尼星,你的意思是说通天教的武学,不及神通派了?那你把教主置于何地啊?”
摩尼星心头一凛,这番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一旦传到阿修罗的耳朵里,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教主当然神通广大……可……可是我神通派又不是以武学见长。”
邪王颇不耐烦,将骆英从地上拉起来,“你的女儿很不懂事,理应严加管教。按照教规应该进典狱堂,关押三年,可她本来就身在典狱堂,这件事就算了。”
“多谢邪王,哈哈哈。”摩尼星对骆英使了个眼色,“还不谢邪王?”
骆英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多谢邪王。”
邪王冷哼一声,沉着脸对摩尼星说道:“在通天教里,所有的人都只能对教主一个人效忠,教主叫你死,你不能活,任何人也不能违背教主的意愿,别说是传授武艺的师父,哪怕是父母、兄弟、妻儿,也全都要给教主让位。我看你的女儿跟你一样,仍然摆脱不了儿女私情,这就叫子不教,父之过!”
摩尼星闻听,假笑了一声,说道:“邪王,这是我的家事,女儿我自会严加管教。就不牢邪王你来费心了。虽然你是教主的使者,但是你只是来行刑的,却并不是教主,你我本来平起平坐,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呢?”
邪王闭着眼睛,奸笑了两声,“嘿嘿,我只是好言劝你,你身在典狱堂,几时才能见到教主的面啊?虽然我只是为了行刑而来,但是回到总坛之后,还是要把你这里的事情,一一向教主禀明的,奉劝你一句,还是好自为之。”
摩尼星听出这话里有威胁的成分,便笑道:“大家自己人嘛,何必为了一个犯人,弄得这么不愉快?”
邪王冷笑道:“你明白就好,你女儿说的不错,大象踩死人,弄得血淋淋的,也没什么好看。如今已经试出大象比人要厉害许多,依我看,莫不如来一场比武,就由你女儿骆英对战瑟克萨。看看是你亲手调教的女儿厉害,还是通天教的武功更高……”
摩尼星犹豫了一下,“邪王,未免太过了吧,哈哈哈。”
邪王道:“我只问你同意还是不同意?如果不同意……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摩尼星看了看骆英,又看了看瑟克萨,“也罢,骆英,你就下去和那犯人比划比划,点到即止!”
邪王一摆手,“不是什么点到即止,必须分出胜负,生死各安天命,谁赢了,就免他的罪,谁输了,就死在当场。倒要看看我通天教的武功是不是真的不如大秦国的神通派?”
摩尼星笑道:“我都说了,我们神通派,靠的不是武功!”
“废话少说!”邪王掏出一块金属牌子,高举半空,对着摩尼星厉声喝道,“我有总坛生死令,见生死令,如教主亲临。你百般推脱,是想抗命吗?”
1188、邪魔相逼
那生死令金光闪闪,正面刻着烈火,背面刻着波浪,正中间则是一块蓝色宝石,看起来十分华贵。陈瑕见到,不由得心中一动,原来通天教还有这个东西,等有机会,我把这玩意偷到手,那不是可以对通天教的那些教徒下达命令。
可摩尼星见到,却显得十分为难,“这么说,我女儿和瑟克萨必须有一人要死了?”
“你舍不得吗?”邪王冷笑道:“如果舍不得,你自己做个决定。我今天也不强求。”
摩尼星沉吟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邪王说的对,我等只要效忠教主就好,教主如果叫我死,我还能不死吗?”
“你明白就好,姑息养奸,不服号令,那留着也是无用了。”邪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摩尼星狠了狠心,叫聂无欢把大象赶到一边去,然后才对骆英说道:“乖女儿,刚才邪王使者的话,你已经听到了。去杀了瑟克萨,否则爹也保不住你!”
“爹!”骆英没想到摩尼星这么心狠,居然把自己舍了出去。
摩尼星道:“这是典狱堂的规矩,你想要救人,总要付出点代价,做错了事,就得受罚。想要不死,就只能杀死瑟克萨,你不要当他是你师父不就行了?哈哈哈!”
“爹!”骆英还要再恳求他不要这样做。可摩尼星却冷冷地说道:“想要活命,就照我的话去做。还不快去!”
瑟克萨恨得牙根直痒,高声道:“骆英,你不必在乎我,落入这些人的手中,难道还想活着出去?你尽管过来与我比试,对我来讲,输了赢了,都无所谓。”
骆英无奈,只好走进校场,瑟克萨见她赤手空拳,便将断了的长矛扔到一边,冲她微微一笑,“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我始终认为你是这个臭气熏天、污浊不堪的地狱里的一朵洁白莲花,出污泥而不染。即便你受了那么多委屈,见过那么多杀戮,还能保持一颗善良的心,实在是非常难得了。你刚才救了我,却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我又怎么能出手害你,你过来,就用我教给你的武功,把我杀死。”
陈瑕心中暗暗赞叹:好一个义薄云天的侠士,好一个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还以为通天教里污浊不堪,却也有如这两位一样的好人。只可惜好人都被关进大牢,那外面作威作福的,不是些阿谀奉承的小人,便是些凶狠残暴的魔鬼。这世界真的是黑白颠倒了!
骆英缓缓走到瑟克萨的面前,幽幽说道:“虽然你是个犯人,但是我总觉得你和他们不同,你传授我武艺,教我做人,从你那里我学到了从没有学过的东西,那些杀人,刑罚,我早就看得厌倦了。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和你兵戎相见。这么久以来,我也从没叫你一声师父,不如就在今天,你收我为徒吧。”
瑟克萨笑了笑,“这件事……恐怕不能。”
“为什么?”骆英问道。
瑟克萨叹了一口气,“我虽然在通天教,但是一身的本领,却不是得自四大长老以及教主和护法,我的师承其实另有他人,没有得到那个人的允许,我不能随便收徒。”
“那个人是谁?”骆英又问道。
瑟克萨抬头,往向不知名的远方,显得无限神往,“那个人非常严厉,也十分狠毒,比起阿修罗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他对门下弟子,却十分爱护。他武艺高强,博古通今,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只可惜我今生再也无缘相见啦。”
他当众直呼阿修罗的名讳,却不提“那个人”叫什么,显然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邪王冷哼一声说道:“果然他心念旧主,有不臣之心,这样的人,教主居然还叫他到此思过?”
陈瑕道:“邪王的意思,是教主做的不对?”
邪王吓了一跳,他刚刚以这样的口气申斥了摩尼星,没想到转眼被“蛇王”抓住把柄,赶紧解释道:“那是教主宽宏大量,只是这个瑟克萨不知悔改。蛇王,你可不要断章取义,胡言乱语!”
陈瑕微微一笑,心里琢磨着:场中的两个人,看起来都是重情重义之人,这样的人如果非死一个,未免太可惜了。我得想个什么办法,帮他们一把。留着他们的性命,或许可以向这两个人打听一下进铁屋的方法。特别是那个骆英,又是摩尼星的干女儿,她一定知道怎么才能救出沙雄海来。
这时,瑟克萨说道:“动手吧!”
邪王被陈瑕调侃了几句,正觉得尴尬,赶紧催促道:“瑟克萨,现在是你死我活的比武,如果你不出手,这么简单叫她杀了,那我只会叫她死得更加难看!骆英你也是一样。”
瑟克萨实在不愿意和骆英动手,但是那个邪王行事,真的是充满的邪气,如果不打的话,他搞不好真的会对骆英不利。
转念又一想,我就与她拆解几招,随便找个空档,叫她把我杀了也就是了。
想到这里,瑟克萨再不犹豫,“既然如此,小姑娘,在下得罪了。”说着话一掌向骆英面门打来,掌到了一半又故意岔开,从她耳畔一擦而过。
骆英怎么能不知道他有意相让,心中如刀绞一般,微微一侧身,探出两指去点瑟克萨的曲池穴。
指头到了一半便也收手。瑟克萨微微一笑,“我们这么打下去,怕是打到老死,也难分胜败。”
骆英含泪笑道:“那就一直打下去,不管最后谁死,至少这样,还能叫他多活一些时候。”
“那你可小心了,我要用日月穿梭一招了!”瑟克萨双掌一错,从骆英身畔滑过,回身一指点向骆英肩井穴。
他已说出招数名称,骆英自然早就知道他会点向这里,身形一转,向前一带,二人四目相对,身体却互换了方向,骆英问道:“我这招遮天蔽日,使得如何?”
瑟克萨摇头道:“认穴虽准,但是力量不足,你出腿之时,应该更慢一些。”
二人一边打,一边教,看起来极为精彩,来来回回,打了三十几个回合,互相有意相让,谁也不肯伤谁。乍看起来激烈异常,可每每一到关键时刻,就又都留有余地。
别人看着都觉得精彩分成,唯独陈瑕越看越是心惊,只因这两人所使的可不是平常的武功,乃是梅丽丝传授给他的“金乌拂穴手”。
1189、师承门派
两人打斗许久,依然是难分胜负,按道理来说,瑟克萨武功要比骆英高出许多,只是两人互相留手,这才打起来没完没了,虽然精彩分成,但在场的邪王、摩尼星等人全都是个中高手,又怎么能看不出其中缘由?
邪王不耐烦地对摩尼星说道:“瑟克萨想死,可你女儿不让他死,而他又不肯伤你女儿,照这么打下去,要打到什么时候?”
摩尼星闻听只得催促道:“乖女儿,你就算现在手下留情,他也只会死得比现在更惨!”
骆英知道义父所言非虚,只是要她亲手杀了瑟克萨毕竟心中不忍。
瑟克萨知道她有所顾忌,便笑道:“还是听你爹的话,给我个痛快!”
骆英不住摇头,眼中含泪。“我怎么能?”
“今天无论如何我也是要死的了,与其受辱再死,就不如死在你的手上。典狱堂就是人间地狱,你习得我的武功,出不去这里,也不可能惩恶扬善。我只希望你不要和摩尼星一样,凶残成性。”说到这里瑟克萨一翻身跳到骆英身后,顺手抄起那半截长矛,“你不动手,那我就自己来了!”
“不要!”骆英撕心裂肺地大吼一声,探手去点瑟克萨的肩贞穴,但她的金乌拂穴手全都是瑟克萨传授,对方早就知道她有此一招,而她出手如电,只有这次才是拼尽了全力,瑟克萨淡淡一笑,不躲不闪,反将自己的人迎穴,迎着她的手指撞去。
骆英十分机灵,顿时就知不妙,瑟克萨一旦中招就必败无疑,那时就死定了。虽然点中这里,最多叫瑟克萨昏厥麻痹,不是骆英亲手杀了瑟克萨,但瑟克萨注定要败,摩尼星和邪王还是饶不了他,等于他是因为自己而死。
只是她修为尚浅,如今招数已发,要再收手可不容易。两根手指不偏不倚正点中瑟克萨的穴道。骆英此时只能把眼一闭,等着爹爹宣布比武的结果。可就在这时,一条黑影不知什么时候,迅捷无伦地从天而降,正落在两人中间,左右手一分,一面拦住冲了上来骆英,一面反手一点,却把瑟克萨的穴道瞬间解开。
骆英也不过才刚刚收了招数,瑟克萨将倒未倒,却被这人一招化解。
二人不约而同地朝那人看去,却是一直站在摩尼星身边的那个“于大成”。
同为耿珊海的手下,瑟克萨当然认得他,只是没想到如今他的武功已经进步到这种地步,不禁惊愕叫出声音:“于大成!”
那于大成当然是陈瑕假扮,冲着瑟克萨嘿嘿一笑,瑟克萨却觉得毛骨悚然,“你好狠毒啊,难道非要我二人全都死吗?”
摩尼星和邪王全都站了起来,蛇王于大成有多少斤两,二人心中有数,他用毒、驱蛇的本领,固然厉害,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如此诡异的轻功。
摩尼星喝道:“于大成,你疯了吗?”
邪王也说道:“蛇王眼看胜负已分,谁要你插手此事!”
陈瑕笑道:“不是我非要插手此事,而是我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来,方才邪王和魔王,你们两人都说要看看通天教的武功更强,还是神通派的武功强,对不对?”
这话的确是邪王所说,他不知“于大成”要干什么,只好点了点头,“不错。”
陈瑕点了点头,“那就是了,既然如此,等我审问一下。”
转回头又问瑟克萨,“这位大哥,在下斗胆问一句……”
“喂!”摩尼星不等陈瑕开口,便大喝道:“于大成,你是蛇王,乃是通天教的一堂之主,何必对他这么客气?”
陈瑕吐了吐舌头,心道:差点露馅。我是于大成,我是于大成,是个坏人,可不能对通天教的罪人太客气了。
他想想了措辞,这才说道:“你这个大块头,我要问问你,你使的是他娘的通天教的武功吗?”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是微微一愣,这于大成翻脸可是够快,刚才客客气气,这会却又骂起娘来。前后判若两人,转变又如此之快,实在叫人觉得摸不着头脑,特别是他居然在“通天教”前面加了句“他娘的”,也不知是骂瑟克萨,还是在骂通天教。
江浪在人群里看着,他与于大成打过交道,刚开始怕他认出,总是躲得远远的,但是现在他却觉得这个于大成的言行举止,与在天山时大相径庭,反而更像陈瑕那个臭小子,看起来傻乎乎的。只是现在还不敢确定此人就是陈瑕易容假扮。他怕弄巧成拙,因此不动声色,却暗自留心。一个人的容貌或许能够改变,但是气质是无论如何改变不了的。
瑟克萨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的武功当然是通天教的!”
陈瑕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你瞒得了旁人,难道瞒得了我吗?你说过你的武功不是教主、护法、长老亲传,你的恩师另有其人,我倒要问问,你恩师是谁?”
瑟克萨冷哼一声,“我授业恩师只有一个,只是师父的名讳,我做弟子的怎么能提?”
陈瑕笑道:“强词夺理啊,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恩师不是通天教的人,乃是南疆蛊祖须卜提,对不对?”
“呸!”瑟克萨闻听顿时大怒,“于大成,你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旁人不知,难道你会不知,你也曾是万毒教的人,又何必明知故问!”
陈瑕也不生气,反正你骂的是于大成,可不是我陈瑕。“我就是知道,所以才问你这个大块头,你就当着大家的面,说说你方才使的是什么武功,师承何门何派,你不敢提师父的名讳,可见你对你师父,十分尊重,还怕别人知道你用的是什么武功吗?”
瑟克萨犹豫了一下,心想:反正今天难逃一死,就叫你们这些人知道又能如何?
他从前还想着有朝一日,三年期满,就离开此地,但此时忽然发现,进典狱堂的犯人,想要出去,简直是比登天。与其死的窝窝囊囊,卑躬屈膝,就莫不如充一会儿英雄的好。
想到这里,他仰起头,蔑视了陈瑕一眼,说道:“好!你说的对,我用的不是通天教的武功,而是万毒教的金乌拂穴手,我原是万毒教十六大掌旗使之一,我师父就是传说中的蛊祖!”
1190、暗中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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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1、表明身份
瑟克萨一动不动,心中暗想:你们这些阿谀奉承之辈,实在可耻可恶至极,我又怎么能和你们这些人为伍。当年我便是因为不肯如此,才被关进典狱堂,你们想叫我卑躬屈膝,简直是痴心妄想。
陈瑕当然也跟着大叫,见瑟克萨毫无反应,心下暗暗佩服。等众人口号喊罢,便对瑟克萨微微一笑,“你可记着我的话,否则,今天谁也帮不了你!”
“不需要!”瑟克萨想先下手为强,说话之间,右手扬空一闪,脚踏中宫,先行进了一招,陈瑕一看不由得暗自点头,他起初见瑟克萨和骆英对打,觉得他的“金乌拂穴手”的火候还不到家,现在才知道,方才瑟克萨保留的实力,可不止一星半点。这时他不知陈瑕身份,只把他当作敌人,再把“金乌拂穴手”使出来,威力与之前自不可同日而语。
眼看他中宫进击,使的分明是“寒来暑往”的招数,招数未曾使老,倏地指尖一颤,便滑过一边,左点肩贞穴,右削软肋,变化得轻灵迅速,竟不输梅丽丝。
可陈瑕的应招更快,只见他双手抱肩,站定不动,待得瑟克萨手指点到,忽然双足交叉,往下一蹲,登时矮了半截。瑟克萨本来比陈瑕就高,他这一蹲,手指便几乎贴着陈瑕的头皮点过,只是碰到两根头发。
他跟着一招“苦海无边”,手腕兜了半圈,对着陈瑕顶门百会穴点下。
江浪见到不禁皱了下眉头,心中正想:这一招变手,端地厉害,可不易躲避。心念方起,陡然间,陈瑕单足向后一滑,瞬间原地打了几个盘旋,也不出手,只把肩头向后一带,跟着再度站起,那瑟克萨的手指,还未点到,就被陈瑕的旋转之力,带着身体,转了一圈,他先手的优势,顿时化为乌有,陈瑕依旧抱着肩膀,连手都没出,便轻松化解。
魔王和邪王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均想:方才瑟克萨那两招,换做是自己,要如此躲避也极为困难。怎么那于大成,看似轻轻松松,就叫对方的攻势消弭于无形,莫非他的武功真的进步到如此地步?
殊不知金乌拂穴手的招数,陈瑕了如指掌,于大成何时出手,如何出手,他早就烂熟于胸。所以才能轻松躲避,如果他不知道的话,多半也不那么容易避开。
趁着瑟克萨稍微愣神的工夫,陈瑕压低声音说道:“我不是于大成!”
瑟克萨微微一愣,不明白陈瑕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什么?”
“不要停手,继续打!”低声说完,又故意大声说道:“你怕了吧!”
瑟克萨怒道:“我会怕你!”说罢又冲了上来,两人各出一招,一合即分。陈瑕使的也同样是金乌拂穴手,目的是要瑟克萨知道,他们二人实际上是同门。
但是他却忘了,于大成本来就和瑟克萨是同门,因此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奇怪,包括瑟克萨在内,也没往其他地方去想,依旧进攻不止。陈瑕则抱着肩膀左躲右闪,并不还击,两人就在校场上,绕场游斗,陈瑕故意把距离拉得离看台更远一些,这才又低声说道:“你是万毒教掌旗使,可我是万毒教的继任掌门!”说着话,使了一招“星月无光”,拇指按向瑟克萨的眉心。
同样是“金乌拂穴手”陈瑕使出来,就比瑟克萨要快上数倍,待瑟克萨看清之时,陈瑕的拇指已经到了眼前,他下意识地用手一挡,陈瑕顺势收招,“你看我戴的是什么?”
瑟克萨倒吸了一口凉气,“万毒……指环?”
“你是掌旗使,就该知道我的身份!”陈瑕顺手轻推,手臂从瑟克萨的太阳穴边上,贴着脸颊划了过去,外人看来,好似瑟克萨躲开这一招,实则是陈瑕故意为之。“你想活命,最好听我的话。我们万毒教还有复兴之日,又何必妄自送了性命?”
瑟克萨一边打一边低声问道:“你不是于大成,那你到底是谁?”
见陈瑕踏着五行方位,在瑟克萨周围辗转腾挪,步伐丝毫不乱,其轻功造诣竟已臻化境。瑟克萨知他是有意相让,否则以他这么快的身法,自己早就落败了。
陈瑕绕过了半圈,正背对着瑟克萨,“我是梅丽丝的弟子,陈瑕!这次易容前来是为了救那铁屋里的人,你既然是万毒教的掌旗使,总要留着这条命帮我!”
“要我向通天教低头吗?”瑟克萨招数一变,转身拍向陈瑕的太阳穴。陈瑕微微侧身,宛若蝴蝶穿花,从他腋下又转到他身前,“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也曾受胯下之辱,你委屈一时,却有机会重新为万毒教效力,何乐而不为?”
瑟克萨犹豫了一下,“我要如何信你?”
陈瑕正色道:“事到如今,你还有别的路走吗!只有我能救你!”
瑟克萨心头一凛,暗忖道:“我深陷典狱堂,已经是个废人了。他救我又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只是要说他不是于大成那个叛徒,说什么也不能相信!”
“你不是于大成,为什么和他这么相似?”
陈瑕道:“我懂得易容术,总之,就算我会说谎,但是万毒指环也不会说谎,这是教主的信物,你不会不知道吧。为了蛊祖,你也要活着呀。”
瑟克萨还是难以下决断,“那我师父如今何在?”
陈瑕想了想,梅丽丝姑姑告诉过我,蛊祖的消息,不能透露给别人,而且此时身在龙潭虎穴,就更不能随便说出,只得道:“其实梅丽丝收我为徒,并未告知蛊祖的具体下落,唯一的消息是他在昆仑山。”
“想不到师妹收你做弟子,还传你万毒指环,可惜你用易容术,我无法得见尊颜。你总要叫我见识见识,你是否得到梅丽丝的真传!否则我如何信你?”
陈瑕闻听,招数忽地一变,将“金乌拂穴手”尽数施展开来,瑟克萨但觉眼花缭乱,同样的“金乌拂穴手”,陈瑕使出来,比自己厉害百倍,正在惊叹的时候,身上十二处大穴,已被陈瑕封住。不过一个转身的当口,陈瑕又把相同招数使了一边,却把所有穴道全都解开。
这种手法,除了蛊祖真正的传人,料想旁人绝使不出来。瑟克萨再不犹豫,当即单膝跪倒在地,“我输了!”
1192、横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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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3、神通邪魔
“笑话,”邪王道:“自古武艺高强之人,没有谁不是经过刻苦修炼,方才能达到至高境界。在短短数日之内,想要提高巨大的功力,又要同时做到阴阳相合的,根本不可能,我看以你的功劳而论,教主是不大可能赐圣水给你的!除非服用什么仙药,不过这种药肯定会有极大的副作用,虽然短时间提升功力,却于身体有损,要么就是你有什么奇遇?”
陈瑕心中一动,在尸突部落的时候,他就曾偷喝过云珍大补酒,此酒乃是用数种带有毒性的猛禽的血酿制而成,果然就如邪王所说,此酒虽然可以提升功力,但是却是一种毒酒,陈瑕当时把所有的云珍大补酒喝光。那时候他的功力就已经增长了不少,因此等他再见到梅丽丝的时候,梅丽丝便觉得他的内力足以胜任万毒教的掌门之位。这其中的缘由,陈瑕是想不明白的。不过云珍大补酒的名字,他却记得。
听邪王这么一说,便信口瞎编道:“这你算说对了,药是没有,圣水也没有,不过,教主却赐给我一坛云珍大补酒,此酒不但甘甜可口,还能提升功力,助我瞬间突破极限,只是极易醉人,偏偏我原来在万毒教有解酒神丹,早年间曾给于阗国的尉迟琳一些,又把配方给了他,自己还剩下不少。所以我就一口气把云珍大补酒全都给喝光,然后又吃了一大堆的解酒神丹,所以武功大进!”
这说辞,陈瑕也没经过脑子,只不过是想:其他快速增加内力的方法我也不知道,云珍大补酒这种东西,倒是的确存在,我这么说应该没有什么漏洞。而且他特意提到于阗国的尉迟琳,就更加可以证明所言非虚。
邪王却冷笑道:“难道解酒神丹还能解毒?据我所知,尸突部落有这种云珍大补酒,却是一种剧毒,用来要挟他人。你一口气喝了那么多毒药,除非你是百毒不侵之体!”
陈瑕哈哈大笑,“这你算说对了,我就是百毒不侵之体。”
摩尼星也说道:“邪王,于大成多年前的确就是万毒教的人啊,所以他可以百毒不侵,一点也不奇怪啊,比如左护法,什么毒药都不放在眼里,我看蛇王也应该有这个本事。云珍大补酒,别人喝不得,他却可以喝。”
这一点邪王倒是未曾想到,见陈瑕的表情,似笑非笑,面带得意之色,不似说谎。只好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那……那可真的要恭喜蛇王贤弟了。”
陈瑕见糊弄过去,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笑道:“不过我倒是很佩服邪王,连这种酒出自何处,你也知道。”
邪王道:“作为教主身边的军师,当然要知道。”
摩尼星笑道:“邪王你不但熟悉各门各派的武功,而且还知道各地盛产的奇珍异宝,难怪教主称你作万事通了。”
邪王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只可惜,唯一不知晓的便是机关术了。这一点我倒是不如你魔王!”
陈瑕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怎么这个魔王还懂得机关术吗?怪不得此地的那个铁索屋可以做到鬼斧神工。再一想刚进来时候,所看到的浮桥,的的确确就是用机关术造成。难道这个摩尼星和墨门还有关联?可他明明称自己来自大秦国啊?
陈瑕哪里知道,东方记载最早的机关术起源于先秦,据说首创者人称“偃师”,直到后来墨门把机关术用于战场,制造出更加精密,威力更大的机器,因墨翟曾言:“法自术起,机由心生”,在各种机械装置里,这种机关堪称最要害的部分,它微小而隐秘,却“牵一发而动全身”,威力无穷。这才有了机关术的称呼。
而与此同时,西方也同样发展出了类似的技艺,只不过他们不叫机关术,而是称作“神通”,他们的门派便称作神通派,而摩尼星便是“神通派”里的顶尖高手。
只不过与墨门的机关术不同的是,他们的机关术没有那么精美,缜密,只讲究实用,往往都是粗枝大叶,一些机关堆积在一块,在墨门的人看起来,就十分粗糙。但是临敌之时,它的威力发挥出来,也同样不容小觑。
至于五行、八卦、九宫、阵法之类,也全都不在神通派的掌握范围之内,因此神通派和墨门比起来,仍多有不足。只能制造一些铠甲、城池,诸如飞枭、七煞印绶、子母连环甲之类十分精密的东西,他们就造不出来了。
摩尼星听邪王夸赞,便说道:“我们各有所长而已,我们三个人,说到用毒,可就没有人能比这个于大成更厉害了。”
陈瑕淡淡一笑,“那是自然了。”
邪王见从这个方面,问不出什么破绽,心中悻悻,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说道:“好吧,难得教主赏识你,回头把如何解云珍大补酒的毒,也跟我说一说,我也向教主讨要两杯。”
陈瑕道:“那你别做梦了,你有什么功劳,我看教主不会给你。”
邪王也不生气,接着说道:“那就看教主心情了。不过说到底,你用的始终还是万毒教的武功啊,并没有以通天教的武功打败瑟克萨。既然你说教主还教了武功给你,那你为何不用教主教给你的武功来打,反而要用万毒教的武功呢?”
陈瑕犹豫了一下,说道:“嘿嘿,教主亲传的武功怎么能轻易展示?再说,这套拳法威力太强,我如果收不住手,打死了他,却叫我通天教少了一个忠臣义士,不是可惜得很,邪王如果这套武功感兴趣的话,那不妨下场与我较量一番……看看是你所学的武功强一些,还是我所学的武功强一些。”
邪王顿时吓了一跳,心道:这于大成要干什么?那瑟克萨不是你的对手,难道我就能是你的对手?
他要对付“于大成”,其实并没有把握,至少蛇王于大成绝非浪得虚名,与沙雄海的实力都不相上下,再加上这人会用毒,邪王可不想当众出丑,便笑道:“你我之间就不用动武了,免得伤了和气。
陈瑕却想,能率先除掉一个敌人最好不过,“你怕了吗?”
1194、铁甲力士
此言一出,邪王脸上再挂不住,“我会怕你?今天我正好领教领教你新学的高招!”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邪王去不敢上前,毕竟邪王不是泛泛之辈,方才陈瑕和瑟克萨一番打斗,虽然时间不短,但陈瑕明显留有余地,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个“于大成”与之前的于大成不可同日而语。若说从前,邪王和于大成几乎不分伯仲,但是现在邪王掂量着自己的斤两,恐怕在此人的手中过不去十招,这还是多说的。现在他就只能希望摩尼星顾及双方的面子出言阻止,这样他找个台阶也就下了。
可偏偏摩尼星这个时候,既不说话,也不笑了,坐在那里比其他站着的人还高半个身子,宛若一尊雕像,一动不动,而他的脸上又有个骷髅面具,根本看不到此时他的表情,分明是有意等着看热闹。
邪王所想不错,摩尼星之所以不阻止,乃是因为邪王之前逼他惩罚女儿骆英,因此怀恨在心。与此同时,他对于大成没有半分好感,二人僵持不下,他就乐得坐山观虎斗,哪里会出言阻止?
陈瑕跃跃欲试,有他自己的主意:邪王是阿修罗派来行刑的,我在校场上比武把他杀了,这样的话,会不会就没有人向沙雄海发难?就算摩尼星怪罪,但是比武场上,拳脚无眼,就算真的杀了邪王,他又能如何?
可此时邪王却有些战战兢兢,真的要和陈瑕打,万一落败,那不是威信扫地?原来这邪王虽然号称精通各门各派的武学,实则只会纸上谈兵。要他说的话,他能把每个门派的武功缺点、长处,讲得头头是道。因为他博学多才,也懂得阿修罗的心思,善于拍马钻营,所以才深受阿修罗的赏识,并非是因为他的武功非常高才被称为邪王。
要他拿住骆英自然绰绰有余,但是要与如今的陈瑕相比,他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见摩尼星并不表态,只好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冷哼一声说道:“我到此地有重要的事要办,可不是来跟你比斗输赢的。你我不管谁输谁赢,都不是好事,我可不上你的当。”
“玩一玩嘛,平时都是你们这些家伙看别人比武,怎么叫你自己下场,就和耗子似的,吓得不敢来了?”
邪王怒道:“大胆!你我是什么身份,同是教主手下的四大天王,怎么能自相残杀呢?我也不和你打,还是各司其职,今天的校场观战,就到此为止。”说罢也不管陈瑕如何嘲笑,便拂袖而去。
待他走了,摩尼星这才哈哈大笑,“什么邪王?原来是个只会以大欺小的鼠辈罢了!算了,今天到此为止……”
陈瑕又喊道:“慢着,魔王,他不打,要不然你和我比一比如何?”
摩尼星也知道不宜和陈瑕动手,毕竟在通天教内没有教主的允许,私自比武乃是大忌,“如果你不用毒的话,我与你打能把你撕碎了!你看那两头大象,可是我的对手?”
陈瑕皱了下眉头,“那我怎么知道?”
摩尼星缓缓站起,走到公象的旁边,探出手来轻轻抚弄,那公象极不情愿,摇头晃脑地想躲避他的铁手,也不见摩尼星如何用力,只把手掌轻轻一推,只听得轰隆一声,仿佛倒了一座山,那头公象,竟被摩尼星一掌毙了。
在场众人立即彩声雷动,唯有聂无欢等新到之人吓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出声道:“堂主……你……你这是何意啊?”
摩尼星依旧是那怪异的笑声,“哈哈哈,方才大象与瑟克萨比试,并没有取了他的性命。既然如此,那该死的,便是这个畜生了。既然是校场比武,总是有规矩的,不能瑟克萨输了,我叫他去死,而大象输了,却能活命,是不是啊,头领?”
聂无欢没想到这个摩尼星如此狠辣,哪敢说半个不字?只得频频点头,“堂主简直是天上的力士下凡,怎么如此厉害?”
话音未落,那母象却发疯一样冲了上来。它见公象倒地,刚开始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此时才知道公象已死,顿时恼得不顾一切了。把头一低,两颗獠牙就向摩尼星扎了过来。
摩尼星有意要在陈瑕面前卖弄,大叫一声,探两只铁手抓住象牙,摇身一扭,竟把那头母象给摔倒在地。
那大象痛的呜呜大叫,遍地打滚,黄土地上立刻烟尘四起。
摩尼星哈哈大笑,十分得意。哪知陈瑕忽然扑上,双手一举,把那头大象又给掀得站起。那大象也不知有人帮他,见仇人就在眼前,长鼻子一卷,缠住摩尼星的腰间。大叫一声,就把摩尼星举在半空,它也想把摩尼星摔倒,然后再踩上一脚。
可它毕竟是个畜生,哪有摩尼星那么机敏,摩尼星双手抓住它的鼻子,奋力一捏,那大象空有万斤之力,鼻子却突然变得软软的,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本能地把鼻子向内一缩。摩尼星趁机飞起一脚,再次将它也踢翻在地。
那小象见父母双双被打,顿时呜呜嚎叫。
那母象居然眼中流泪,尾巴一摆一摆地好像再哄那小象开心。摩尼星却毫无怜悯之意,仰天大叫一声,“这种畜生,有什么用?”说着便有要下手。
就在这时,骆英忽然一声哭喊,扑到母象的身上,摩尼星的下一掌,就再使不出来,只听骆英喊道:“爹,你就饶了它吧!”
摩尼星一愣,“我杀人,你不愿意,我杀两只大象你也不愿意?是不是存心和我做对?今天为了你,我已经得罪了邪王了,你知不知道?”
骆英哭道:“不是女儿忤逆爹爹,但是,我自幼就没有了父母,在典狱堂长大,又怎么忍心见你杀这小象的母亲呢?公象已死,就不要再叫那个小象看在眼里也伤心难过……我一看到那小象叫喊,就想起我自己来。爹,求求你,发发慈悲,就不要再杀它了。”
摩尼星冷哼一声,“女人就是这样,小象和你有什么关系,要你同情?这大象刚才想杀我,你看不见!我看你这女儿也和这两头大象一样,没什么用了。”
此言一出,等于是动了杀心,骆英心中酸楚,咬牙说道:“你若杀它,就先杀了我吧!”
1195、寒烟漠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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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6、魔王禁娈
那弟子百般无奈,只好带着陈瑕拐弯抹角地朝着西边的大厨房而来。
过不多时,就见最末处的石屋旁边,有几个犯人正在搬运柴火,没想到瑟克萨就在其中。陈瑕不由得心中一动:那给我送信之人,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不知是敌是友。
他叫那弟子先回去,厨房外边负责看守的弟子,见是“于大成”,也无人阻拦于他。陈瑕径直走到瑟克萨的身旁,一拍他的肩膀,“兄弟,在忙吗?”
瑟克萨一见是他,神色一凛:“你……你来做什么?”
陈瑕笑道:“我来帮你的。放心……”回过头对几个守卫说道:“这个人从前我认得,想和他单独说两句。”
守卫笑道:“蛇王想叫谁就叫谁啊,我们哪敢阻拦?”
陈瑕大喜,只因这里并非什么重地,要么是奴隶,要么就是人犯,所以这里的守卫,倒是开明的很。
他挽住瑟克萨的手,带到了一个僻静之处,侧耳仔细一听,确定附近无人,这才说道:“兄弟,你受苦啦!”
瑟克萨笑道:“无非是做苦力,没什么受苦不受苦,今日承蒙蛇王照顾,我才侥幸得以活命。”
陈瑕把万毒指环露出,“你还叫我蛇王?”
瑟克萨立即单膝跪地,低声道:“教主在上……”
不等他把话说完,陈瑕赶紧搀起,低声道:“不必多礼,我跟你说过,我不是蛇王于大成,乃是梅丽丝的弟子,论辈分的话,你是我的长辈,理应我给你见礼,只是此地凶险,咱们就一切权宜从事。我问你,是不是你派了一只黄雀,暗中叫我来此?”
瑟克萨摇了摇头,“控制鸟兽的本事,怕是乌珠部落才有。我自问只会些粗浅武艺,以及用些不入流的毒术。”
“原来不是你?难道是聂无欢?”
“究竟是怎么回事?”瑟克萨问道。
陈瑕就把之前接到黄雀送信的事,讲了一遍。瑟克萨若有所思,“看来是有人指点你来找我……可是你和我一样,这典狱堂里谁也不认得,什么人会知道你的心思呢?”
陈瑕又问道:“我哪知道啊,还以为是你给我送信,想问你那后两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瑟克萨想了想,说道:“在典狱堂里,就只有一个佳人,那便是骆英,而她住的地方,是第二座山峰上的单独一个院落,是巫仙神像和魔王住处之间,那山峰就叫神鬼峰,正应‘佳人神鬼间’,莫非是骆英找你?”
陈瑕摇了摇头,“不能,我和骆英素不相识,她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她找我做什么?”
瑟克萨沉吟了一下,忽然又跪倒在地,陈瑕赶紧搀起,“你这是做什么?”
瑟克萨道:“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的身份也值得怀疑,但是属下冒死相求,那个女子太可怜了,你务必救她一救。”
陈瑕皱了下眉头,“但是我来找你,实际上另有要事,恐怕……”
“教主!”瑟克萨抓着陈瑕的手说道:“既然你易容前来这里,就当是帮属下的忙,只要你救出骆英,属下当牛做马,誓死追随教主!”
陈瑕问道:“她不是摩尼星的义女吗?能有什么冤屈?”
瑟克萨一声长叹,“教主,你有所不知。她名为义女,实则……实则乃是摩尼星的……是他的……禁娈啊!”
陈瑕大惊,“禁娈?怎么会如此?”料想那禁娈大致与耿珊海的那些娈童相似,都是邪魔发泄兽欲的工具。
瑟克萨说道:“她曾告诉过我说,四五岁的时候,自己的父母不知什么原因,被人害死,他们的名字叫什么,长得如何,骆英全不知道,印象中只有一个爷爷尚在人间,却不知所踪。后来她被通天教的教徒抓进典狱堂,是摩尼星收养了她,还好心收她为干女儿,本以为从此找到了依靠,谁曾想,那摩尼星乃是个丧心病狂的魔头,收留她哪里是什么好心?只因这典狱堂里很少有女人,所以他是打算把那个小女孩养大,然后收进房里。待到骆英十四岁时,不说是出落的如花似玉,也颇有几分姿色,摩尼星这个魔头等不到她长大成人,就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把她给……给奸污啦!”
陈瑕义愤填膺,怒道:“有这等事?岂有此理!”
“还不止于此!”瑟克萨接着说道:“从那天开始,对骆英非打即骂,日夜折磨,她死的心都有,可是摩尼星却说:你爷爷现在还活着,你若死了,你爷爷就再没有用处了。因此她死又不能死,活又活得苦,四五岁开始,一晃二十年,就只能在这里苦苦熬着。今天我看她被摩尼星带走,料想,今晚定然又要折磨一番。有心相救,奈何……以我的本事,还不足以对抗摩尼星。”
说到这里,瑟克萨把牙一咬,“你给我几幅毒药,我把它下到饭菜里,就把这里的人全都毒死!”
陈瑕一摆手,“虽然是个办法,但是杀戮太盛了。我只铲除摩尼星一人即可。再者,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能为了救骆英,而将他人的性命置于不顾,那样的话,我和巫仙、摩尼星又有什么分别!”
瑟克萨冷哼一声说道:“当年有人得罪蛊祖,不说灭了他全国,也会叫他全家死光,你既然是蛊祖传人,为何狠不下这个心来?难道这里还有好人吗?”
陈瑕正色道:“至少你和骆英是个好人啊,另外还有给我报讯的人,还有乌珠部落的人,我一下毒不要紧,所有人全都要死,包括给我报讯之人在内。可究竟谁才是十恶不赦之人,你我又如何知晓?此事万万不可,我答应你,尽量帮你救出骆英也就是了。”
瑟克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低头不语,陈瑕又问道:“那骆英的祖父又是何人?”
瑟克萨摇了摇头,“可惜的是,连骆英自己也不记得了,她那时候的年岁实在太小。我来到典狱堂之后,与其他的犯人不同,不肯向摩尼星低头,她觉得我是一个正直之人,才把这些话对我说。听完之后,我越发感慨,原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摩尼星对她的所作所为,是禽兽行径。我答应收她为徒,其实我那时也有私心,知道她是摩尼星亲近之人,希望她有朝一日,可以趁摩尼星不备,除掉这个魔头!”说到这里,瑟克萨忽然心中一动,“旌旗断魔窟,白莲陷泥潭……莫非说的是我和她?可骆英的事,只有我和骆英本人才知晓,究竟是何人还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呢?”
1197、白莲陷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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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8、义愤填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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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9、薄情寡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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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0、今世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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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爱恨交织
见陈瑕满脸怒容,眼中含泪,邪王万分不解,“蛇王贤弟,神眼骆袈在世一天,这个女子就要留在典狱堂一天,带不走她,你也不必如此伤感嘛,女人有的是,当然你若真想救她,就得等着神眼骆袈归天的那一日……”
陈瑕面沉似水,咬着牙关说道:“骆袈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不但要带走骆英,还要铲平通天教!”
邪王微微一愣,“你说什么?”话音未落,陈瑕身形一晃,忽然消失不见。邪王登时面如死灰,等回过神来,已经被陈瑕从身后掐住了咽喉的要害。
“蛇王……有话好说……”
陈瑕此时义愤填膺,跟他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只说道:“剑神前辈叫我不要杀人,他担心我将来会后悔,但是像你和摩尼星这样的畜生,万死也不足以恕罪,我又岂能留着你们祸害旁人!我杀你们一万次,也不会后悔一次!”
说罢五指向内一扣,邪王喉骨尽碎,他的那些手下都在屋外,谁也不知邪王此时已经死于非命。
屋内的油灯“啵”的跳动了一下,火光映在陈瑕的脸上,充满了愤怒与狠辣,他易容的于大成,长相本来就凶恶,骆英看在眼中只觉得胆战心惊。陈瑕将邪王的尸首推倒,回过头来,慢慢将面具摘下,见骆英依旧瑟瑟发抖地蹲在墙角,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陈瑕的神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姐姐莫怕,似这样的败类,留他何用?”
骆英点了点头,“他如果出去,定然不会饶你,你这么做也……也无可厚非。只是……只是他死不要紧,你又如何出得了典狱堂。将来我那个……摩尼星那个魔鬼,定然要找你的麻烦……”她本想说“爹爹”,但是听完了邪王述说完以往的经过,这“爹爹”两个字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了。
“大不了我杀了他,怕什么,通天教不灭,更不知有多少像你这样的人的受罪!”
骆英道:“只是摩尼星的那身铠甲,坚固无比,就算少侠你武艺高强,也难以取胜。他的神通术,不是人力可以匹敌的。”
陈瑕笑道:“这个你放心,我既然冒充蛇王,就善于使毒,我有手段召唤毒蛇,就算典狱堂的人再多,我也不怕!”
骆英还是摇头,说道:“可这里是没有毒蛇的,任何毒物都过不了秦海,他的铠甲密不透风,毒蛇也咬不到他。”
“那究竟如何破解?”陈瑕问道,“总之此人不除,你就永远要留在典狱堂,我一定给你讨回公道,不为了你自己,也为了骆袈护法。”
骆英神色黯然,“我爷爷真的已经死了吗?”
陈瑕心中酸楚,好言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过悲痛了。虽然你最后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但是你还有我……我一定会把你当亲姐姐一样。”
骆英轻轻叹了一口气,“哎,听到爷爷的消息,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本来应该高兴,可转眼间就又得知他已经不在人间,可我这心里又谈不上有多少悲痛,难得少侠你挂在心上,实则没有必要了。我与亲人太久没见了,连他们的样子和名字,也都想不起来,又哪里会真的悲痛?我只是感怀自己的命,为何这么苦……明明是干爹把我养大的,我对他一直心存感激……可他为什么又偏偏是杀死我全家的凶手?他对我也没有什么怜悯之情,我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陈瑕劝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妥善处理!”
骆英摇头道:“你要如何处理?不管你和摩尼星谁死谁活,我的心里也不好受,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我如何割舍?你口口声声说要带我离开典狱堂,但是我自幼就在这个孤岛上长大,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子,我都不记得啦,出去也一样举目无亲,我又何必要离开?”
“难道你就任由摩尼星欺凌?”陈瑕道。
骆英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欺凌……”
原来她自幼就在这里长大,什么伦理道德,对她来说根本就不了解,摩尼星叫她侍寝,她也觉得是女儿应该做的。因为从小到大摩尼星都是这样告诉她的,她又哪里分得清是非对错?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瑟克萨,才知道当初摩尼星的所作所为,完全是禽兽的行径。可她却只是怀疑,不肯相信,因为她也不懂。
直到今天听到陈瑕和邪王的对话,才知道瑟克萨所说的是对的。摩尼星简直不是人!可她最亲近的人,却偏偏又是摩尼星。而最恨的人也是摩尼星,那种爱恨交织在一起的感受,简直痛不欲生。
陈瑕口口声声说要除掉他,对于骆英来说,实在难以做出抉择。因为陈瑕是个好人,她可以感觉得到。他和瑟克萨一样关心她,在乎她,她不希望陈瑕死在摩尼星的手上,可她同时更不希望陈瑕杀了摩尼星。不管那个魔头对她做了什么,又不管他是如何心狠,可骆英的心对这个人却始终恨不起来。
陈瑕毕竟是个局外之人,怎么可能了解在方才那一瞬间,骆英心中的思潮起伏?他依旧咄咄逼人地追问,“那铠甲究竟怎么破解,你告诉我,我定然给你们全家,还有你爷爷报仇雪恨,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听剑神的屁话了!”
骆英其实知道那铠甲如何破解,却不想对陈瑕明言,半晌才道:“除了摩尼星自己,没有人知道……你还是走吧,你打不过他的。你现在就走,不用管我,反正我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陈瑕怒道:“那怎么行?不除掉摩尼星,不救出沙雄海和骆英姐姐,我说什么不会走的。反正我想不出什么惊天妙策,你告诉我,那个养鸟之人在哪里,我这就去找他!他一定有办法。”
骆英苦劝无用,只好说道:“就在后山山顶,那里有一个带凉亭的院子。”
陈瑕点了点头,“好,我就就去找他,如果我这木鱼脑袋猜得不错,这个人应该是我的徒弟!”
转身要走,骆英忽然又把他叫住,“你这么走了,那……邪王的尸体怎么办?”
1202、美丑之别
陈瑕未曾想到此节,犹豫了一下,便说道:“不能带出去,否则的话,叫人发现,你和我都要惹上麻烦!”
骆英满脸疑惑地望着陈瑕,竟是半晌无语,心道:还以为他是一个足智多谋之人,哪曾想行事这般鲁莽,把人杀了之后,竟不知以后如何处理,他这一走不要紧,邪王消失不见,那邪王的手下又怎么可能不去寻找?他最后只来过我这里,自然而然就会找到我,到时候才是真的惹上了麻烦。
虽然骆英和陈瑕一样,涉世不深,但是心思可就要比陈瑕缜密许多,又不想直话直说,叫陈瑕难堪,只好叹了一口气,道:“那也不能放在我这里啊,我一个女儿家,却要陪着一具死尸过夜吗?我……我会怕的……”
陈瑕一拍脑袋,“哎呀,我真是糊涂,竟忘了你是个女儿家,那我把他带出去,随便找个地方扔了也就是了!”
正要把尸体背起来,骆英摇头道:“你这人……也真够实在的,你把他带出去,被人发现,你还怎么去见那个养鸟的人。”
陈瑕冷哼一声,说道:“怕什么,谁要看见,我就把他的穴道点了,你放心,以我的武功和机警,旁人绝对发现不了。”
骆英忽然扑哧一笑,脸上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来,“你的武功的确很高,但是机警嘛,就实在差了一点了。”
“那……那你说怎么办?”陈瑕一头雾水。
骆英道:“你不是会易容术吗?只要易容成他的样子,再把他用什么东西装起来,别人也不知道邪王已经死了,自然就不会找你的麻烦。”
陈瑕眉头微蹙,“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只不过,我还有要事在身,那易容术十分麻烦,我怕天亮的时候,赶不及去救另一个人。”
骆英笑道:“那也容易,现在夜黑风高,光线不明,你就换上他的衣服,他肤色很白,你就在脸上涂一些白灰,我看他的几个手下离这里也不会很近,你就装作是邪王,打发那些人走了,这样的话,你就可以顺利离开这里。神不知鬼不觉,不过这个尸体,你最好尽快处理掉,不要留下什么痕迹才好。”
陈瑕大喜,“还是你聪明,我这人真是什么主意也没有。”
陈瑕说完把邪王的尸体放下来,衣服扒下。从邪王的怀中掉出一物,陈瑕借着灯光定睛一看,正是通天教的生死令牌,陈瑕顺手捡起,别在腰间,心想:这个东西或许有用。
那一身绿皮,陈瑕实在是不想穿,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也只能委屈自己了。
换衣服的时候,他又刻意转过脸去背对着骆英,以免男女有别,彼此尴尬。可骆英却满不在乎,就在背后偷偷看他,他那一身结实的肌肉,起伏有秩的线条,终是隐藏不住,骆英看在眼里,不知怎么,竟然脸红心跳。
白灰骆英这里就没有,不过她一个女孩家总有些胭脂水粉,挑了最白的一份,给陈瑕抹了厚厚的一层,这时她才发现,原来陈瑕的脸庞也是如此英俊,特别是那一双眼睛,没有一丝邪念,清澈得仿佛能看到他的心里,骆英虽然并非处子,也不知道男女有别,但陈瑕离他这么近,几乎鼻息相闻,不由得芳心乱跳,脸蛋发烧,看着陈瑕的眼睛,说道:“你长得……长得真好看……”
陈瑕一愣,“什么?”
骆英也不会隐瞒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我一直以为,男人就是义父那个样子的,没想到你这样的人,才是男子汉……”
陈瑕不解其意,“这话从何说起,男女有别嘛,难不成你干爹还是个女人?”
骆英脸上一红,“少侠取笑了。实不相瞒,义父……摩尼星样子很怪,只是我从前不懂得分辨美丑……今天才知道的。”
陈瑕道:“想必是典狱堂的人,都是用油彩涂着脸,所以你看到的全是那些大骷髅头,再加上他们黑衣黑袍的,跟鬼相似,所以你才会这样觉得所有人差不多。”
骆英笑了笑,“也许是吧。”陈瑕却想:那也不对,至少瑟克萨和那些人犯,不用浪费油彩,骆英所见到的肯定也不全是通天教的教徒,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不容他多想,骆英竟把他的脸涂抹完了,“这样的话,只要不仔细看,别人也不知道是你。”
“那我就告辞了,姐姐保重!”
“少侠!”骆英又把陈瑕叫住。
“还有何事?”
骆英道:“此一去,定然少不了一场恶战,如果你侥幸得脱,战胜了摩尼星,小女子想恳请你一件事。”
陈瑕笑道:“有什么事,不妨明言,你祖父神眼骆袈与我颇有渊源,我一定尽心为你办到。”
一提起骆袈来,骆英神色黯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就算不为了我爷爷,我也希望你能帮我。今日瑟克萨得罪了邪王,虽然邪王已经死了,但是这件事如果传到通天教教主那里,我怕瑟克萨难逃一死,如果可以的话,就请你把他带出去吧。至于我……天地虽大,我却无处容身,就只能呆在这里了。”
“你真的不走吗?”陈瑕问道。
骆英摇了摇头,“我已习惯了这里的险恶,却更怕外面的世界。还望少侠成全!”
陈瑕犹豫了一下:心中暗想:骆袈虽然没有叫我照顾他的孙女,但是我以后的日子里注定腥风血雨,在没有好的去处之前,还是不要连累骆英,就当是给右护法保留一点骨血也好。想到这里,陈瑕这才用力点了点头,“好!你想在哪里都可以,我答应你就是!”
骆英千恩万谢,又找来一条大麻布口袋,把邪王的尸体塞进去,陈瑕单臂扛起,辞别了骆英,出门而去。
果然就如骆英所说,邪王的两个手下守在山脚,远远地就能看到。他们见邪王出来,立即迎上前来,陈瑕忙把手一摆,压着嗓子学着邪王的口气说道:“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还不退下!滚得越远越好!”
1203、飞鸟传书
距离太远,那两个弟子根本看不清说话之人是谁,再加上邪王性情乖戾,行事一向特立独行,就算是与他最亲近的弟子,也不敢多说什么,答应了一声,一溜烟的跑了。心里还想:邪王怀抱佳人,倒是快活得很,却留我们在这受罪。这半夜三更,天寒地冻,那两个弟子巴不得早点回去歇着呢。
陈瑕待他们走远,这才扛着邪王的尸体,前往养鸟之人的住处。他对典狱堂里的道路也不熟悉,就沿着之前魔王带他们走的山间小路,往后山赶去,沿途并无阻碍。不多时又到了峰顶处。远远地就看到那间铁屋在空中悬停,到了夜里,山谷中虽然浓雾烟尘依旧,可那山谷中的岩浆沸如滚水,把四面围绕的群山照得火红一片,那间铁屋反而比之前的时候,看得更加分明。铁索摇荡,发出刺耳的金属之声,此时看来这里更加宛若炼狱相似。
陈瑕抡起那口袋,骂了声“下地狱去吧!”
他力气也大,这一抡足有十几丈远,口袋落下山谷,摔成肉泥,虽然那里并无岩浆,可是山坳里喷出来热浪,还是很快把那口袋点着,眨眼间就化作飞灰。
陈瑕望着滚滚岩浆,火光映在他的眼中,叫他不由得又想起在河仓城时,雷沐泽等几位长老对他所说的话:“以你现在的身份,你就算自己想死,也是死不了的,这都是命中注定,无可更改!”
陈瑕冷哼一声,“说什么命中注定!我就偏偏不信,如果有一天,小倩死了,那我就跳进这岩浆池里,就算我是神僧舍利子轮回一转,难道我自己一定要死,还能活着吗?如果老天非要我一个人活着,到那时怕也无可更改!四大长老的话,也未必是真!”
可转念一想:不管四大长老所说的是真是假,但他们的确为了自己付出太多,既然已经到了典狱堂,总不能空手而回。说什么也得救出沙雄海,只有这样寇仑和骆袈才不会白白死掉。
时间紧迫,陈瑕不敢多做停留,飞也似地跑上了后山,果然就如骆英所说,山顶上有一座凉亭。凉亭旁边又有一个巨大的鸟笼,陈瑕飞奔上山,也不过盏茶工夫,就到了切近。见鸟笼的后面有一间石屋,石屋的门微微开着,只留着一条门缝,屋内还有灯影摇曳,看来江浪定然知道他会找到此地,所以在等着他呢。
想到要在这里见到江浪,陈瑕心里居然还有些许激动,还没进门便低声道:“乖徒儿,为师来看你啦!”
“吱呀”一声推开门扉,里面却空无一人,陈瑕不禁有点失望,“人呢?还想给他个惊喜,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其实江浪可以写信给他,便说明他早知道那个于大成是陈瑕假扮的,怎么会有什么惊喜?
陈瑕屋里屋外,转了一圈,也不见江浪的人影,忍不住又喊了两声,依旧没有人回答。陈瑕无奈只好又重新回到屋内,见卧榻前有一张小几,上面放着笔墨,以及一些竹简,陈瑕坐到卧榻上,想再等一会儿,看看江浪能否回来。
一低头,见竹简上还有一些字,陈瑕抄起来,借着灯光观瞧,只见上面写着:“魑鬼灵在上,苦人顿首,天山脚下一别,已然数月,断不曾想,你我相见于虎穴龙潭,不知是幸是祸。”
信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以你这等傻瓜、笨蛋、白痴,居然也能找到此地,见到我这封信,足见你我缘分不浅,既然如此,叫我三声干叔叔,再在桌上黑色竹简上,磕三十个响头,我指点你一条明路。”
陈瑕看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看信中的口气,就知道写信的一定是江浪了,因为魑鬼一说,就是他提出来的,他告诉大鲜卑山的那些奴隶,陈瑕是天地第五灵。“中原伏魑鬼”便是由此而来,这个称呼也只有江浪才记得,在这龙潭虎穴之中,不能直呼姓名,因此用魑鬼代替,而这封信,以及之前他写给的那些字句,又写得极为含糊,哑谜一样。就算被他人看到,也难以抓到江浪的把柄。只是江浪自己也没想到,陈瑕居然能看懂,也只能说一切都是缘分了。
陈瑕暗笑道:我这个老徒弟,心思缜密,果然狡猾至极。他恼我当初收他做了徒弟,一直都想报仇,只是到了今天,这个便宜也没找回来。所以他叫我磕头之后才肯现身,已报当初受辱之仇。
陈瑕本来就是个豁达之人,这个时候能见到江浪,别说三十个响头,就算是三百个他也磕了,又把那封信看了一遍,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个老东西,居然戏弄你师父,还自称苦人,你苦个屁啊!磕就磕,干叔叔,求求你快点出来帮我出个主意吧!干叔叔,干叔叔。”
说完当真就跪在那里,嘭嘭嘭地磕起头来。不多不少,整整三十个,抬起头笑道:“乖徒儿,还不现身?”
可屋内烛火摇曳,依旧没人回答。陈瑕不禁心中纳闷,“这个老东西,又骗我吗?”
正觉得奇怪,一只黄雀从门口飞进,口中还是衔着一块布条,陈瑕把布条取下,见上面写着:你别怪我小气,因为只有你这个笨蛋,才会真的给我磕头,我只有听到声音才敢放雀儿来找你。”
陈瑕一愣,忽然见小几下有一条极细的红绳,他把桌上黑色的竹简掀开,发现在桌子上又有个凸起的木头,只要一碰,就带动红绳摇晃,红绳的另一头也不知道拴在何处,不过这里摇三十下,江浪便能知晓,这才放鸟进来,陈瑕心中不悦,骂道:“他娘的,你自己来不行吗?”
哪有人答他,陈瑕心中忿忿,撇着嘴继续看那布条,“我来此数月,已经把铁牢的地形查探清楚,猜想有一天会有用处。如今你要神鬼不知地去见沙雄海,路只有一条,从小亭处沿着山路往南走,数到第七条铁链,那里的熔岩最弱,又是个背风的去处,从那里直达铁屋屋顶,你能从透气的孔洞里,进入铁屋,可你也只能见到沙雄海,你一人开不了机关,所以你还是救不了他,自己保重。摩尼星的铠甲用机关术造成,其威力不亚于墨门,非同小可。你身负干戈,我则仇深似海,你我终究道不相同,今日以后,不复相见。弟子江浪拜上……”
最末还没忘嘱咐一句,“信要烧掉,你这个笨蛋!”
1204、炼狱飞渡
若非江浪刻意提醒,陈瑕还真未必想的起来,要烧掉证据。只是这个时候,陈瑕哪有心思做这些,一个箭步冲出屋外,叫道:“你要去哪里,滚出来!”
山谷中,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人回答陈瑕的话,江浪有意躲避,又怎么会叫陈瑕找到?尽管典狱堂守卫森严,这个时候江浪是不可能出得去,但是典狱堂又太大了,他要躲开陈瑕也易如反掌,更何况,每一个弟子都穿着一样的衣服,画着一样的骷髅油彩,陈瑕要找他,简直如大海捞针一般。
又呼唤了两声,依旧无人回应,陈瑕这才确定,江浪的确是不想见他。“你真的不肯见我了吗?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呀?”
陈瑕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由得又想起江浪与他辞行时所说的话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如今你已经功成名就,又抱得美人归,我无非是一个流落山谷的野人,本事不高,岁数也大了,更不想什么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又何必跟着你东奔西走,这么辛苦?”看来从那时起,江浪去意已决,只是他却从未说过不复相见,而是说:“有缘自会相见。”莫非我和他的重逢的缘分未到?
陈瑕叹道:“凡事不可强求,既然江浪你另有志向,我又何必来打扰你的清静?你虽然叫我师父,可我从没有教过你什么,回想起来,不禁觉得亏欠你的颇多。我今夜到此,叫你连一个安稳觉也睡不得了,或许真的是太辛苦你。是我今日唐突,未曾想过你的感受,既如此,你我师徒名分就这么算了吧,从今天起,你再不是我陈瑕的弟子,也不是我无极门的人,我今天将你逐出师门,永不反悔。江叔叔,务求保重!果然只有你才最懂我的心思,如今你不在身边,很多事我真不知如何是好。放心,瑕儿再也不给你添麻烦啦。”
陈瑕说着,把那封信揣在怀里,抹着眼泪儿走了。
江浪就躲在石亭的后面,陈瑕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江浪几次都想出来与陈瑕相见,但是他和大漠五鬼的恩怨未了,此时见陈瑕,他怕自己到时候狠不下心来,更怕陈瑕阻止他报仇雪恨,所以强行忍住,望着陈瑕的背影飞一样地渐行渐远。江浪仰天一声长叹,“还是中秋之后,你我再见面吧!他娘的,风这么大,吹得眼睛难受!我再不是他的徒弟,应该高兴才对!”
……
悬崖下的火焰沸腾好似滚开的水,一条条火蛇,直击长空,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不单如此,那蒸腾而起烟雾,呛得人睁不开眼睛,陈瑕百毒不侵之体,走在第七条铁索上,也觉得烟熏难当。下面的热浪,更是炙烤着铁索,陈瑕的脚底,稍稍踏上一步,脚下都要冒出一小股青烟。可按照江浪所说,这第七条铁链已经是最为安全的通路了,换做其他的地方,怕是人的脚一碰上去,就要皮开肉绽。
陈瑕只踏上一步,就不敢冒然前行,这样的烈火,也不知从何而来?想必也是机关术建造?要到达铁屋,肯定另有通路,想来那条路只有摩尼星才可开启,只是陈瑕又如何能等到天亮?江浪所言不错,就算我可以侥幸进入铁屋,要想把沙雄海从铁屋里带出来,势必千难万险。
陈瑕深吸了一口气,用足尖挑着铁索,横渡岩浆池。
他把寒冰真气灌于双脚,尽量叫身体为最冷的状态,两只脚不住腾挪,不等感到鞋底的热度,他便已经腾空而起,就这样一跳一跳地前行,若非有翩若惊鸿的手段,再加上他有寒热互转的神功,就算他会碎影无极剑的身法,怕也难以渡过。那铁索足有十几丈长,陈瑕一步也不敢停留,如飞一般跳到了铁屋的顶端。
回头再往一眼,那第七条的铁索,上面烟气蒸腾,之前靠雪莲神功踩出的寒冰,眨眼间就变成了水雾。
可叫陈瑕没想到的是,到了铁屋这里,那炙烤的温度反而低了许多,原来这铁屋的正下方,乃是一处低洼之地,正中间便如典狱堂一样,也是一座小岛,乃是常年岩浆喷发累积而成,而小岛四周才是环着一圈的岩浆热流,远远看去,就只能看到岩浆翻滚,却看不到这个小岛。如此一来,铁屋的温度便比铁索的温度低,可以用来关押犯人。
看来典狱堂的建筑也同样的神工鬼斧,绝非常人所能为之,料想那摩尼星的机关术,的确非同一般,陈瑕当然不由得由衷赞叹。再看那四周的环山,其实是十二座神像,与山峰一样高,一样大,这些神像又非中土风格,分别为鱼、龟、野猪、狮面人、侏儒、持斧罗摩、罗摩、黑天、释迦牟尼、迦尔基、毗湿奴、湿婆,这都是过去通天道所崇拜之神的化身,陈瑕是一个也不认得,只是觉得它们怪模怪样,在飞腾的烈焰照耀之下,显得十分狰狞可怖。十二条铁链就从这些神像的口中牵引出来,摇摇晃晃。
陈瑕对这等炼狱般的景象,提不起丝毫兴趣,那铁屋方圆三丈,陈瑕很快饶了一圈,才发现在西南角处有一个通气用的小洞,两尺多宽,三尺见长。
陈瑕趴在洞口处,向内观看,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他从洞口跳进去,那铁屋摇摇晃晃,脚落在地上,就是咚的一声响。之后就再无任何声音。
刚开始,陈瑕还怕有什么看守在里面埋伏,落地之后,赶紧趴下,以防被人暗算,过了一会儿,发现没事,不禁暗笑:这里又这么严酷,鬼才会在这个地方看守人犯。
他闭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终于可以借着从那洞口处透过来的些许微光,看见点东西,那铁屋里空无一物,腥臊恶臭。四面全是铁铸的墙,看起来毫无差别。却不知沙雄海关在哪里。
陈瑕低声呼唤了几声,“沙雄海?沙雄海?”
没人回答,陈瑕又叫了声,“打击第一!”
这时才听到一侧的墙壁传来一声咳嗽,嘶哑地说道:“现在天亮了吗?”
1205、不余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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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6、凤凰飞天
不知不觉,东方泛白,铁牢内却依旧是一团漆黑,此时的沙雄海已然精疲力竭,幽幽说道:“功力传完,我再无用处,你就自己去吧!不必管我!”
陈瑕却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也要救你出去。否则我这一趟就算白来,邪王已经被我除掉,不会再有人对你行刑,我这就去找摩尼星,叫他放你!”
“不可!”沙雄海道:“你悄悄得了我的功力便可,何必以身犯险?我承认你是主持,冠礼已然结束,你回去告诉雷沐泽和铁力虎即可。他们不会怪你!”
“但是我会不安!”陈瑕说完松开沙雄海的手,“你一定要活着,通天道主持不叫你死,你便不能死,否则就是抗命!”
沙雄海再也无话可说,只好一声长叹。耳听得陈瑕离去,飞身上了屋顶,不由得心中忐忑,也不知陈瑕这一去生死如何?
此时,天已经亮了,陈瑕按原路上了铁屋的屋顶,远远地就看到对面的山峰之上旌旗招展,一面面黑色的骷髅大旗迎风飘舞,峰顶上密密匝匝,全都是通天教的教徒,正中间站着一个铁甲怪人,正是魔王摩尼星。陈瑕与他四目相对,全都是微微一怔,只听摩尼星喊道:“邪王?我在这里等候多时啦,你是几时到了铁牢里?蛇王又何在?”
陈瑕心道:距离这么远,我穿着邪王的行头,他看不出我是假的。只是这番问话要如何应答?
他只得随口说道:“蛇王已经走了,我等不及要除掉沙雄海,你来的太迟,我就先进来,不可以吗?”
摩尼星半信半疑,“怎么会有这种事?蛇王怎么可能离开典狱堂的?看来这铁牢也并非牢不可破啊。嘿嘿,回头我把它再改一改才行,那沙雄海死了吗?”
陈瑕道:“那就不得而知了,我进不去里面的小屋,你不如自己过来看个究竟。”
摩尼星沉吟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邪王真会说笑,以我这样的身躯,如何能过得了铁索,我可不及尊使你的本事高强。我看不如这样,铁屋的钥匙在我这里,你过来取如何?”
陈瑕见铁屋与对面山峰,距离太远,而且要过去的话,需要走第一条铁索,那里正是下面火焰最炙热的所在,就算是陈瑕也不敢冒这个险。只得喊道:“你叫我如何过得去?”
摩尼星微微一笑,“好!”说着摩尼星上前几步,走到一块巨石后面,双手抓住巨石,左右各扭了三下,岩浆池子轰地一声巨响,随即分开,所有的岩浆全都向两侧瀑布一样流淌,正中间升起一座偌大的桥墩,与典狱堂门口的浮桥极为相似,所不同的是,这里的浮桥更加高大,如异峰突起,不多时竟升到与铁屋相同的位置,从陈瑕这里往峰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斜坡,宽只有一尺,长就足有数十丈。
“邪王,请吧,哈哈哈!”摩尼星抬起双手道。
陈瑕暗想:这么过去的话,难免就被摩尼星看出破绽,既然钥匙在他手上,少不得要有一场恶战。我出手之际,必须全力以赴,争取一击制敌,然后再逼问他如何开启铁屋内的牢房,只有这样才能救出沙雄海来。
他只想着救人,却一时忘了自己也身处险境,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将衣领提高一些,挡住半张脸,打起十二分精神,飞身跳上浮桥,双脚落地之后,低头朝峰顶飞奔。
才跑了不过三四丈远,摩尼星一扳大石,那浮桥忽然下沉,陈瑕就觉得脚下一空,险些掉下去,与此同时,方才流走的岩浆,又重新向山坳之中聚拢。
陈瑕大惊,回头一看,身后的几座桥墩,迅速沉了,此时第一块桥墩都到底了,他再无退路!眼看着滚滚热流好似海浪一般向脚下涌来,哪敢怠慢,展开翩若惊鸿的轻功,如离弦之箭拼命向山顶飞奔。远远看去,宛若鸿雁飞腾,又如奔马疾若流星。峰上众人明明与他素不相识,却不由得为他暗暗喝彩,有人甚至希望他可以逃出生天。
只是那浮桥下落的速度太快,与前面桥墩的距离也越来越大,陈瑕只得奋力上纵,方才得以逃生,稍慢一点,怕是要掉入岩浆池,连灰也剩不下了。明明几十丈的距离,对陈瑕来说,并不算太远,可是这个时候,陈瑕却又觉得好似永远到不了头。
人力再快也终不及机械,陈瑕飞身向上一纵,等再要落下之时,那前面的桥墩已经离他很远了,如果他下去的话,不说那些岩浆炙热无比,他难以活命,摔上一下也要粉身碎骨。
危急关头,陈瑕忽然把外面的大袍张开,所有的真力灌于两臂,好似一只巨大的蝙蝠,向前滑翔而去。也是那下面的热流太强,竟把袍子完全撑起,陈瑕的真力又是一冷一热交替,如此一来,他不但没有下坠,反而一瞬间向上攀升了不少。下面滚滚热流,陈瑕好似凤凰涅槃飞天,翱翔火海,叫那山顶上的教徒看得目瞪口呆,摩尼星也不禁傻眼,“这家伙好俊的轻功,居然会飞的吗?”
陈瑕曾乘坐过飞枭,懂得如何控制飞行的走向,就这样一直滑到半山腰,而此时那浮桥又重新沉入地下,岩浆池也再度闭合。陈瑕袍子一收,后半截都已经烧得精光了,他两手抓住岩壁,迅速向上攀爬。本来那岩壁也被烤得滚烫,陈瑕却能以寒冰真力相抗,到了这里那些岩浆也再淋不到他,陈瑕更无顾忌,越爬越快。
摩尼星从峰顶探出头来,笑道:“你的命可真硬啊,这样都治不死你!”
陈瑕一边爬一边喊道:“魔王,你要害教主的使者吗?好大的胆子!”
摩尼星哈哈大笑,“如果你真的是邪王,又怎么会不知道那铁牢的牢门,用神通术开启,根本没有钥匙,邪王也不是第一次给沙雄海行刑,更不会不知道在岩浆池下有座浮桥,你说到不了峰顶的时候,我便知道你是假的了。”
摩尼星说罢,一拳打断峰顶的一棵大树,抓起树干就往陈瑕头上砸去。陈瑕赶紧向后闪身,后背贴着岩壁,那棵大树从眼前直落下去。摩尼星正要再发难,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喊道:“哎呀,那大象疯了!撞碎了所有牢门,将里面的人犯,全都给放了出来。没人挡得了!”
1207、无敌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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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8、魔王真身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陈瑕的落日神剑突然出鞘,手中挽了一个剑花,那一排小箭便被悉数打落。但是落日神剑的光芒,却不是摩尼星可以挡得了的。
他刚好抬头,虽然弩箭射出,可一双眼睛从孔洞中向上看,也正好暴露在神剑的笼罩之下,只这一剑,便双目失明,机关术纵然厉害,可始终是人来控制。此时什么也看不见,这场仗还如何打下去?
他怕陈瑕另有什么后续的手段,只能拼命摇动铠甲里面操纵杆,而此时陈瑕已经远远躲开。外人看来,摩尼星就如同疯魔一般,另外两只手也都弹了出去,身上所有的暗器胡乱发射。
那些教徒望见,全都吓得纷纷退避,谁也不敢上前。
“我的眼睛啊,你使了什么妖法!”摩尼星一边胡乱打,一边大叫,哪里能伤到陈瑕?
就在这时,骆英忽然跑上山来,叫道:“爹爹,你怎么了?”
此时摩尼星已经恼羞成怒,只想杀几个人泄愤,又哪管来的人是谁?听到骆英叫喊,大喝道:“乖女儿!”
说着两只拳头竟然从腋下飞出,直奔骆英而来。此时陈瑕距离太远,想要救援也来不及,那两拳头正打在骆英的软肋,骆英闷哼一声,扑倒在地,“为什么?”
摩尼星道:“今天爹败了,你随爹去吧,到了地狱,我也不那么寂寞啦!”
说着身后的铁手又向骆英抓来,陈瑕怕骆英有失,喊道:“摩尼星,你简直禽兽不如,死到临头,还要杀你的女儿!”
摩尼星听到声音,哈哈大笑:“我死了吗?我就算死了,也要你的命!”说罢转回身来,向陈瑕扑去。
而此时陈瑕靠近悬崖边上,摩尼星已经昏头转向,操纵着那只铠甲,全速向陈瑕冲撞而来。陈瑕摇了摇头,在他即将撞到自己的一瞬间飞身而起,从他身侧闪开。
摩尼星前冲之力何其巨大,足下踏空,竟然直飞下悬崖。下落之时才知不妙,只是这个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他。
巨大的身躯,轰隆一声,拍在崖底。
四周的热浪顿时将铠甲包围,就算他身处铁甲之内,也被震得五脏颠倒。强打着精神,才不至昏厥,那铁甲厚重,他也并没有直接落入岩浆池,因此一时还烧不坏,只是热浪依旧滚滚而来,摩尼星如何受得了。无奈之下只好打开机关,从铠甲中爬了上来,一双眼睛再看不见东西,满脸是血,向前踏出一步,都觉得脚下奇热无比,只得趴在铠甲上,哭喊道:“乖女儿,救救我,救救我啊!”
此时,悬崖上还没死的教徒也无人再向陈瑕发难,与陈瑕一起都在看着他。只见那铠甲上趴着一个大头人,身材矮小尚不及一个七八岁的顽童,手大脚粗,赤身裸体,红发绿眼,奇丑无比,实在是怪得不能再怪了,与他穿上铠甲之时的威风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谁曾想,堂堂的典狱堂堂主,竟是这样的一个猥琐之人?
陈瑕不禁暗骂:就是这样的人糟蹋了骆英姑娘?真的是暴殄天物了!
“原来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你们大秦国的人就长你这般模样吗,靠着一副铠甲招摇撞骗!事到如今,你还要谁救你?”
“你到底是谁?”摩尼星问道。
陈瑕到这个时候也不再隐瞒身份,冷笑道:“我是通天道的继任主持,万毒教蛊祖传人,你能死在我的手上也该瞑目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你救救我,求求你!我祝你仙福永享,与天地齐寿!”
这回轮到陈瑕哈哈大笑:“哈哈,要我救你可以,你先告诉我,如何开启铁牢的牢门?”
摩尼星不敢不说,“铁牢的机关就在大石之上,用我铠甲的双手才能开启,不过要够力气才可以,只有我穿着这件铠甲,你才能救人,否则的话……哎呦,哎呦……”
此时那铠甲已经太热,下面的一层已经烤的通红,摩尼星再也承受不住,趴在那里话也说不出来,不多时周身起火,已经死了。
陈瑕皱了下眉头,“喂,你还没说怎么开启机关啊!难道我不该杀他?”
身后有人说道:“这等败类就该死了,他是失足掉下悬崖,又不是教主亲手杀他,又何须伤悲?”
陈瑕神色黯然,“他死不要紧,可是那铠甲被毁,我再也不能放出沙雄海。”回头一看,说话之人正是瑟克萨,典狱堂的守卫此时已经全都束手就擒。剩下的一些人,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这是……”
瑟克萨单膝跪地,“恭喜教主平定典狱堂,属下从今天开始,誓死追随教主!”
救出的人犯,也全都跪地,口称:“教主!”
陈瑕赶紧把他搀起,“放心,我带你出去。你们也快点起来,接下来这里应该怎么办啊?江浪呢?你又死哪里去了?”
此时再找江浪,却发现连同那头小象一起,全都消失不见了。陈瑕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不肯与我相见,那我就不强求了。骆英呢?”
骆英中了一箭,索性只是皮外伤,未触及要害,走上前来说道:“多谢教主挂念,我还好。”
陈瑕道:“你不是万毒教的人,不必称我为教主。”
骆英淡淡一笑,“可你是通天道的主持,而我又是右护法的孙女,叫你一声教主也是应该的。”
陈瑕点了点头,“对了,既然你说过,不想离开典狱堂,而你又是摩尼星的义女,那以后这里就交给你统领,不知你意下如何?”说着把生死令拿出来交到骆英的手里。
骆英诚惶诚恐,“小女子何德何能,武艺低微,怎么敢接受?”
陈瑕笑道:“不要紧,神眼骆袈当初传授给我一套拳法,叫自在罗汉拳。我等会再把它传回给你。这样前辈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啦。”
骆英神色哀婉,跪地谢恩。陈瑕受不得这个,赶紧搀起,“不要那么麻烦。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还是帮我想个办法,救出沙雄海来才好。”
1209、莫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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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0、未雨绸缪
骆英安排众人打扫战场,修缮典狱堂,陈瑕则背着沙雄海去摩尼星的大殿,给他沐浴更衣,陈瑕略通医术,给沙雄海重新又包扎了伤口,所有这一切,陈瑕都是亲力亲为,喂他吃药,为他运功疗伤,可以说照顾得无微不至,沙雄海感激涕零。
如果说他与阿修罗是莫逆之交,那与陈瑕简直可以说亲人一般。恐怕亲生的儿子也不会像陈瑕这般照料。要知道阿修罗与他交好,是因为他是“打架第一”,可以为他所用。而如今沙雄海的毕生功力也已经传给陈瑕,如今废人一个,陈瑕还能如此待他,才是真正难得。
按理说,陈瑕是即将继任的通天道的主持,对沙雄海来讲身份尊贵,可他却一点架子也没有。沙雄海也劝他:“这些琐事叫那些下人来做就好了,没有必要亲自动手。”
陈瑕却笑道:“我自幼丧父,也没照顾过他人,你们四大长老为了我才受这皮肉之苦,我又怎么置身事外?就算伺候你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
沙雄海回想起过往的种种,就觉得恍若梦中一般浑浑噩噩,到今日方才得见明主,可惜已经身有残疾,再不能为陈瑕效力。他虽然为人鲁莽,但佛法精湛,其实生死对他来说,早已看破,也知道有朝一日找到真正的主持,是要把毕生的武功归还的,即便手脚被斩,成了废人的那一刻,他也不曾有今日这般伤感。不是为了自己那残破不堪的躯壳,而是为了不能再为通天道做事。
陈瑕还安慰道:“我哥哥学过万毒教的《悬壶全录》,虽然你周身骨骼尽碎,也未必不能复原。”
沙雄海只道这是安慰的话,换做以往他无论如何不肯相信,手脚已经没有了,还如何能再长出来,可见到陈瑕如此尽心尽力,他又不忍心拂他好意,只是微微一笑,“但愿如此吧!”
陈瑕见他似乎不信,便道:“我和哥哥曾在于阗墨玉城盗取过黑玉莲子糕,我说的是真的。”
沙雄海频频点头,却不发表任何意见。陈瑕与他讲述以往经过,包括寇仑和骆袈是如何死的,他是如何得到的落日神剑,以及骆英和骆袈之间的关系等等。
沙雄海越听越是心惊,一来他想不到落日神剑有这么大的威力,二来,他想不到阿修罗如此丧心病狂,自己这么多年一直为虎作伥,算是白活了一场。
等陈瑕说完,他才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陈瑕皱眉说道:“毫无打算啊,走一步看一步了。我看你行动不便,不如就留在典狱堂养伤,然后我去天山办一件要紧事。”
沙雄海正色道:“不行,按理说主持的话,我不该反对,我也不是怕死。只不过那个邪王久不归去,阿修罗定然起疑,说不定过些时候,就会再派人来,你有神剑在手,若是你留在这里还可以,怕就怕你不在,阿修罗突然来此,骆英他们抵挡不了。”
陈瑕惊呼道:“哎呀,我以为除掉摩尼星就万事大吉,却没有想过此节。多亏长老提醒。”
“能有所建树,我也颇感欣慰。”沙雄海笑道。
“那依你之见,应该怎么办才好?”
沙雄海沉吟了一下,“要我说,我们应该在阿修罗没有察觉之前速速离去,虽然骆英不想离开典狱堂,可此事生死攸关,你应该好言相劝,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再说,她又是骆袈唯一的后人,我死在这里无所谓,却因为我而害了他人的性命,就多有不值了。”
陈瑕点了点头,“说的不错。只是那通天教似乎无所不在,我又能把他们带到哪里去呢?除非去西域都护府。也许只有汉人的地方才能保护大家周全。”
沙雄海道:“那就去西域都护府,这么多人的性命,都在你手上,可万万大意不得。再有,你那把落日神剑,的确威力无穷,但是到了夜里,就光芒尽褪,这件事旁人不知晓,可巫仙和淳于炎一定知晓。以你现在的武功是可以打败淳于炎,可是要胜过巫仙怕是并不容易。”
陈瑕笑道:“何止不容易,我要和展红绫打,根本不够资格。她真的是太厉害了。”
沙雄海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落日神剑可以克制巫仙,但是你要走远路,总要过夜,如果那时候她来夺,你可有把握取胜?”
陈瑕摇头道:“毫无把握。”
沙雄海道:“那就只能把落日神剑藏起来。藏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可是哪里才安全呢?”
沙雄海笑道:“当然是典狱堂,虽然典狱堂被你破了,可这里面机关重重,又是通天教所辖,我看淳于炎和巫仙绝对想不到那把神剑就藏在这里。等有一天,你登上主持大位,那时武功与智慧全都更进一步,有把握守护这把神剑的时候,才把它拿出来对抗巫仙。否则的话……你想想西斋观、想一想你兄长陈瑜,再想一想淳于炎,他们都没有能力保护这件至宝,以至于最终易手。若是这把剑落在好人的手中也还罢了,若是落在邪恶之人的手中,那便是一场浩劫。”
陈瑕点头称是,“既然如此,我便把神剑放在典狱堂的那个铁牢之中。”
沙雄海笑道:“如此最好,哪里被我搞得污秽不堪,里面的粪便,足足一个月都未曾清理,你若不怕肮脏,就把落日神剑藏在牢房的粪坑里。巫仙既然是个漂亮女子,定然好洁,是不可能去那里找的。至于淳于炎嘛,此人畏火,也不敢轻易去铁牢。”
陈瑕哈哈大笑,“这个主意太好了,谁说你是个废人?”
沙雄海能为陈瑕出一个主意,也觉得心情大好,没想到陈瑕接着说道:“你的大粪却可以藏天下第一神兵,真是太有用了。”
沙雄海骂道:“臭小子,你居然不夸赞我的智谋,却夸赞我的大粪,那不是说我这个点子连粪土也不如?任何人的大粪也可以做到这点,你的也可以!”
“我没你那么能拉啊!哈哈哈!反正有用就行啦!”
沙雄海哑然失笑,这个陈瑕实在是单纯得很。
1211、神机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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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破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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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3、春梦无边
陈瑕顿时大惊,“你看得到我?”
小骆英逐渐长大,变得越来越漂亮,身体也渐渐丰满成熟起来,冲着陈瑕点了点头,“看得见啊。”
“你……你怎么这个样子?”陈瑕大为窘迫,“快把衣服穿上!”
骆英说了声“是!”抓过旁边的衣服,可往身上一穿,就化为乌有。“哎呀,怎么回事?穿不回去。”猛一抬头,不由得一声惊呼,“教主……你的衣服呢?”
陈瑕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一丝不挂了。
“这他娘的,明明来传功的,怎么噩梦变成春梦了?”
骆英莞尔一笑,浅浅的酒窝,明亮的双眸,微厚的双唇,还有那凹凸有致的火辣身材,无不透出一股成熟女性独有的风韵。
陈瑕不禁吞了下口水,掩面说道:“非礼勿视,你们这些女的,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啊!既然是做梦……那……那也没什么吧。”骆英道。
陈瑕用力地点了点头,“对对,是做梦,是做梦。我们还是赶紧办点正经事吧。”
骆英的眼中忽然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笑道:“教主,要我服侍你吗?像对我爹那样?”
“不要!”陈瑕斩钉截铁地说道。
骆英却盯着陈瑕说道:“可是……可是你那里忽然变得好大,比我爹的大多了。”
陈瑕简直无地自容,却偏偏又找不到寸缕遮掩,只好转过身去。
“怎么这个梦和想像不一样呢?”
骆英此刻也禁不住心中狂跳,轻轻咬着下唇,羞得满身通红,平添一股妖艳之色。原来他见陈瑕英武潇洒,竟然芳心暗动,虽然嘴上不说,可实际上,意识中却希望那“欺负”她的人会是陈瑕,而不再是摩尼星,虽然只是有一点点这样的想法,在无所顾忌的梦中却会变得格外强烈。
这是她的梦境,她平时没有见过其他男人的身体,除了摩尼星之外,唯有陈瑕是她见过最美的美男子了,那一见之后,就再忘不掉,以至于明明是十年前的噩梦,见到陈瑕之后却变成了一场春梦,这一点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了。
能引导她走出梦境的却只有陈瑕,可偏偏陈瑕也深陷梦魇,他的入梦心经初学乍练,一时还没意识到这件事有多糟糕。不但没能以意识控制骆英,反而堕入骆英的梦里。
好在陈瑕尚有一丝清明,强忍着冲动说道:“咱们换个地方好不好?这里实在太奇怪了。”
骆英笑道:“这不是梦中吗?哪里都是一样的。”说着她居然凑上前来,环抱住陈瑕的腰际,嘤咛一声道:“教主……”
陈瑕的脑中飞速旋转,不断地提醒自己,我喜欢的是小倩,即便在梦中也不能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来,他忽然大喝一声,冲出屋外。
才一到门口,却见摩尼星提着一条鞭子,正在鞭挞骆英。陈瑕顿时大怒,喝道:“摩尼星,你已经死了,为何还纠缠骆英不放!”
骆英不见了陈瑕,立即又回到噩梦里。
摩尼星猛然回头,对着陈瑕便是一鞭子,陈瑕则抽出落日神剑,唰地挥去,摩尼星惨叫一声,浑身起火,跟着又消失不见。
眼前便只剩下骆英,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眼中含泪道:“爹,爹已经死了吗。我竟然忘了他已经死了。”
陈瑕劝慰道:“不错,想不到这个梦魇一直在折磨着你。他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打你,再也不会欺负你。姐姐,我们……我们还是快点学自在罗汉拳吧。”
骆英点了点头,收拾了一下心情,此时二人的衣服又全都回到了身上,陈瑕当即把自在罗汉拳的口诀,以及修炼方法,给骆英演示了一遍,然后说道:“当初你爷爷,就是用这个方法传授我武功,只一遍我就记得了,也不知道你能否和我一样。”
骆英道:“应该差不多了,我感觉我可以掌握。”
陈瑕又叫她把自在罗汉拳打一遍,骆英也满口答应,一边打一边又对着陈瑕笑,笑得陈瑕心里乱七八糟的。打着打着,衣服就又都消失不见,如一只蝴蝶在陈瑕眼前飞舞,骆英那梦一样的声音,在陈瑕耳畔说道:“教主,你看我打得好看吗?”
“这叫什么话?”陈瑕扭过脸去,哪敢去看,可不管他转向哪里,骆英却始终在他眼前,任他闭眼、捂脸也全然无效。只因在梦中,全凭心灵交流,哪怕陈瑕是个瞎子,也能把骆英的边边角角看个一清二楚,想来骆英看他也是如此。
那骆英不懂男女之嫌,却对于男女之事相当熟悉,魅力岂是陈瑕这样的少年可以抵挡,不知不觉就又有反应。骆英不住媚笑,“教主,你对我真好……”
说着竟然投怀送抱,在陈瑕身上又亲又吻,陈瑕怎么推拒都没有用。仿佛那一瞬间,骆英竟变成了阿曼,忽而又变成了慕容倩、墨喜儿、雪雁,甚至尸突小雀。
恍恍惚惚之间,陈瑕就觉得不能自已,在梦中竟与骆英缠绵一处。在那时,所有的景物,都消失不见,黑暗之中便只有二人的身体互相交叠……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瑕大叫一声,惊坐而起,浑身满脸的冷汗,又觉得周身血脉喷张,丹田处一股热流鼓动,正在四肢百骸飞速流淌,在梦境之中,居然把功力又提升一层。
原来他修炼过玉影双飞剑,同是靠意识在睡梦中修炼,那入梦心经与玉影双飞剑的修炼方法相辅相成,所以陈瑕等于是在梦中也可与骆英双修,甚至杀人。神眼骆袈所言非虚,如果可以进入对方梦中,将他带入修炼武功的梦境,只要功力够强,就足以叫对方在梦里经脉逆行,走火入魔而死。好在陈瑕并无杀害骆英之心,否则这个时候,骆英怕是已经死了。而陈瑕自己也差点堕入魔障,看来入梦心经的使用十分危险,至少自己的定力、内功都要比对方高出许多才可以。
他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在什么时候正抓着骆英的手,而此时的骆英满脸潮红,兀自酣睡。睡梦中还带着一些笑意,看样子是心满意足。
陈瑕怕她醒来彼此尴尬,悄悄把手抽回,蹑手蹑脚地打算离去,可骆英却忽然在身后唤道:“教主……你真好……”
1214、偏偏是他
陈瑕差点吓得魂飞天外,仿佛是做错了什么似的,慌慌张张地说道:“哪里好,我一点都不好……”
骆英见他的样子,分明是一个还未成熟的孩子,她比陈瑕毕竟大上好几岁,岂能不知陈瑕在担心害怕些什么?他一定是因为梦中之事,觉得愧对于我,可梦中所想,又怎么能当真?
骆英心里清楚,在梦中可以为所欲为,可回到现实世界,她和陈瑕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作为万毒教的教主,通天教继任主持,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而自己不过是一棵残花败柳,身份低微,又年长陈瑕许多,无论如何是配不上陈瑕的。尽管陈瑕没有任何瞧不起她的意思,可骆英却自惭形秽。那旖旎的梦境也不过是意识里一厢情愿的想法,怎会真的叫它实现。她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而连累陈瑕一辈子,更不敢奢求什么,见陈瑕如此,骆英反而扑哧一笑,“哪里都好,特别是把爷爷的神功又传回到我们家,还令我想起了那么多,之前早已忘记的往事。现在回想起来,当真是摩尼星对不起我们家。也许是爷爷在天有灵,把你派到这里,救我脱离苦海……从此再不用受人欺凌。难道这还算对我不好吗?”
陈瑕无言以对,回头说道:“这都是应该做的。你又何必挂怀?”
骆英笑道:“我分得清梦和现实,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教主肯否答应?”
陈瑕心中忐忑,怕她和喜儿一样提什么以身相许之类的话,所以陈瑕已经再不敢轻易答应女子什么事情了,只问道:“有话请明言,我才好说答应不答应。”
骆英冲他淡淡一笑,道:“教主如果不嫌弃我身份低微的话……”
“不行……我已经与他人有了婚约在先啦。这个……”
“教主!”骆英满脸通红,“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可否与你结为异性姐弟?就怕你看我不起!”
陈瑕长吁了一口气,“姐姐,你可真会说笑,我早就叫你姐姐啦,我陈瑕又何德何能,能与姐姐结为姐弟,是我三生有幸,岂有嫌弃之理?正好我只有哥哥,没有姐姐!”陈瑕说罢当即跪倒在地,“黄天在上,厚土为证,告骆袈老前辈在天之灵,我陈瑕今日与令孙骆英,结为异性姐弟,从此亲如一家,不分彼此,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骆英笑了笑,心道:他也太过心急,这件事起码要摆个香案,再找什么人做个见证,可他却迫不及待地起誓发愿,足见他对我只有尊重之意,并无爱我之心,看来今生真的也只能做姐弟了。
她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不过她在世间已经再无亲人,能有陈瑕这样一个弟弟,从此相亲相爱,欣喜总是多于哀伤。便也跪地说道:“虽然一切从简,不合规矩,不过我骆英愿与陈瑕结为姐弟,终生不悔,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二人相视而笑,陈瑕心中的一颗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见骆英满脸笑意,又不由得回想起梦中情境,赶紧告退,“天到这般时候,也不知沙雄海怎样了,我得去看看!还有关掉通往铁牢的机关!”
骆英也不挽留,“你去吧!我会去办。”
陈瑕答应一声,匆匆忙忙地走了。看着陈瑕出门而去,骆英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那么心动,那么羞涩,之前与摩尼星有过许多苟且之时,也不曾觉得如何欣喜。
直到今日,她方才算得上是情窦初开。只可惜,陈瑕终是过客,不会为她停留。她只能把那美好梦境藏在心底,不会再对陈瑕表露半分,究竟这样的感情是对是错,骆英也找不到答案。
她只知道,从此她苦难的前世结束了,从此有了可以依靠的人,能与他无限接近,却永不相交,这感觉对骆英来说无比奇妙,又痛又喜,欲罢不能。
原来喜欢一个人,也未必就要得到,能在梦中与他相见,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希望陈瑕带给她的梦,永远地替代掉她曾经所有的噩梦,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最好这个梦永远也不要醒来。
骆英呆呆地想着想着,不禁一声长叹,喃喃说道:“为何偏偏是他?”
……
陈瑕在典狱堂盘桓了两日,一来指点骆英武功,二来,给沙雄海一点时间养伤。骆英也趁此机会,重新分派典狱堂的众人。那些守卫人数不多,愿意跟着陈瑕走的,便全都带着,不愿意的,就继续留守。反正以后这里人去楼空,重要的人全都走了,就算阿修罗找到这里,也于事无补。因此也不怕那些守卫去通风报讯。
不管怎样,此地不宜久留,到了第三天,骆英开启了出口浮桥的开关,一共六百多人,就一起上路离开典狱堂。
陈瑕最为关心的,当属江浪,只是江浪从那天开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任骆袈查阅名册,清点人数,都找不到他。陈瑕暗想:那江浪深识水性,典狱堂又怎么能困得住他?他有心要避开我,不管怎么找也是枉然。
只是他为何非要避开我,实在是想不通。明明近在咫尺,可陈瑕却又觉得他远在天涯。江浪一定对自己有所隐瞒,可究竟他在逃避什么,隐瞒什么?陈瑕的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将来再遇到江浪,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离开典狱堂,当务之急是去天山与慕容倩汇合,毕竟现在沙雄海已经得救,陈瑕算是完成了三大长老的嘱托,就不急于回西域都护府去。但是天山此行,注定凶险,陈瑕又怕沙雄海经不住沿途的奔波,再加上带着这么多人一起上路,也多有不便,更何况,天山情况不明,他也不想叫这么多人以身犯险。询问了沙雄海等人的意见之后,决定兵分两路,由瑟克萨、骆英带着众人和沙雄海去投奔班超,叫雷沐泽和铁力虎知道,沙雄海已经得救,不需担心。又写封信交给瑟克萨,信中的内容是请陈瑜和摩勒施以援手,一起医治沙雄海的伤势。
1215、自愧不如
一行人在天山南麓分道扬镳。临行前骆英又把生死令牌交还陈瑕。说是到了西域都护府之后,怕也用不到这个东西了。
二人互道珍重,陈瑕便独自上路,往不老峰而来。此时陈瑕已经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他只希望早日见到慕容倩,向她表明心迹,就算她再射自己一箭,又或者把他杀了,陈瑕也毫无怨言。
尽管身负着挽救天道的重任,但是他却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慕容倩的话,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渡过日后的时光。他看到那岩浆池之后,就已经暗下决心,这个世界非要留他一个人孤独地活着,莫不如在一切之后选择死去。通天道的历任主持也都是如此,自己又何必长生不老?
他怀着这样的心情,如独狼一般行走于丛山峻岭之间,寒风瑟瑟,飞雪漫天,一路上荆棘遍布,可这一切艰难困苦,却叫他想见到慕容倩的心,越发焦急。料想慕容倩带着大队人马定然走的是大路,他为了早些赶到,便专走那些艰险的小路,说是路,其实并没什么路,无非是穿林海,跨雪原……沿途非止一日,这一天,终于到了不老峰脚下。
与之前相比,此地似乎越发热闹起来,地上的脚印也渐渐地变得多了,显然这里曾有大队人马经过,可是又没有什么交战的痕迹,陈瑕心中焦躁,莫非我这一路走来,竟然比小倩提前到达?又或许真的是难以见她一面?
远远地看到许多帐篷,却插着不少通天教的旗子,看来之前的那些脚印应该是通天教的人留下,而他们依旧掌控着此地,奴役着那些鲜卑的军兵。陈瑕明知道可能通天教的人会在这里,却倔强地昂首阔步向前走去。典狱堂的经历,已经改变了陈瑕。像摩尼星、邪王、耿珊海、淳于炎之流,在通天教大有人在。而现在通天教的所作所为,乃是要断绝天下的命脉,不和这些鲜卑人说明,他们永远要助纣为虐。
不老峰是个偏僻所在,如果慕容倩没有带兵前来的话,在这里几乎也不可能有什么战事发生。因此那营寨周围没有任何防护,也没有什么人守卫,陈瑕本想顺着山间的夹道,大摇大摆地就进去。
才没走两步,从山顶上腾地跳下一人,手中提着一条大棍,拦住去路,“陈少侠,你可来了。”
陈瑕定睛一看,却是血奴。他颇为惊奇,“咦?你怎么会在这里?”
血奴道:“离开河仓城之后,我就来找主人啦,他说这是从天山南麓进山的必经之路,叫我在这等你,说你或者殿下一定会来此。”
“投鹿侯吗?他还活着?人在何处?”陈瑕问道。
血奴道:“你随我来,主人有话对你说。”说完又跳上山头,陈瑕只好跟着血奴,翻过山头。
山头的那边也没有道路,沿途都一路的荆棘、荒草、枯树。拐弯抹角地又绕过了两片树林,下了山坡,来到一个山洞之中。远远就喊:“陈瑕来啦!”
听到喊声,投鹿侯立即带着几个兵丁前来迎接,“陈瑕啊,你总算找到这来。”
数月不见,投鹿侯衣服都已经破烂不堪,胡子头发老长,与之前那个英姿飒爽的青年才俊,简直判若两人。
“将军……你在这住了多久,怎么这般模样?”陈瑕抓住投鹿侯的手问道。
投鹿侯道:“自打救出殿下之后,我的部落全军覆没,就只带着十几个人躲避起来,料想通天教用计除掉鲜卑王,另有所图,绝不可能真的叫独孤离壮大,所以我就在附近,日夜监视,果然没过多久,通天教的那两个护法,就把我们鲜卑人当作奴隶,押赴天山。我就循着脚印,跟随着大队人马到了此地,打算想办法救人。旁人都不知道我的下落,唯有血奴知道我会跟着他们到此。
所以他就跋山涉水找来了,没想到居然真的找到了我。我听他说:你在河仓城把他从独孤离的手中救了出来,我便猜想:你和殿下如果不死的话,迟早会找上天山。于是就派血奴在毕竟之路藏身,只等着你和殿下到此商议对策!现在你来了,真是苍天有眼。”
陈瑕听到这话,却不由得心头一沉,投鹿侯既然这么说,就说明慕容倩果然没有来到这里。那她又在何处,难道我与她见上一面,竟这么艰难吗?
“光顾着说话,来,到里面歇息一下,吃些干粮,慢慢再商量也不迟。”
投鹿侯拉住陈瑕的手,将他引进山洞。
二月时节,天山寒风刺骨,那山洞中也没有一丝火星,洞口处都结了冰了,这里面也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只是一个可以避风的所在罢了。想到投鹿侯在这里过活这么久,就只为等着自己,实在难为了他。
如今投鹿侯就只有十五六个手下,也全都如他一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山洞里也没有什么干粮,全靠每日打猎为生,虽说鲜卑人善于渔猎,但是在不老峰这样严酷的环境里生存,还是相当不易,陈瑕的童年时光就在这里渡过,深知这一点,又怎么忍心分他们的干粮吃。
他从典狱堂出来,倒是随身携带了不少鱼肉干,便拿出来给投鹿侯等人分了。虽说数量不多,味道也不怎么好,可他们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陈瑕这时才发现,自己其实也饥肠辘辘,之前赶路还不觉得如何,突然停下来,便觉得十分疲惫。等他们吃完了,这才问道:“小倩没有来吗?”
投鹿侯摇了摇头:“也不知她现在生死如何。慕容部落已经彻底覆灭了。”
陈瑕笑道:“那也未必,其实鲜卑联盟还在……”
当即把以往的经过讲述一遍,“她带队离开河仓城,说是要来天山救人,我这次来也是要找她,希望可以帮上忙,没想到,就这么错过了。”
投鹿侯道:“殿下心思缜密,用兵如神,从不会打无把握之仗。想必是觉得以她现在的兵力,还不足以救人,因此按兵不动,只有辽东、辽西以及宇文部落的人都来帮忙的话,她才觉得可以一战。另外一点,就是天山不老峰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那些部落是我们鲜卑最后的希望了,她不肯用这些兵力来冒险也是有可能的。也许她再想什么其他的对策,也说不定。”
陈瑕道:“也可能另外有一个原因,如今独孤离的部落和其他的元老,都已经投靠了通天教,同为鲜卑人,小倩不想众人自相残杀。那天在河仓城,小倩亲口说过这样的话,就算罪魁祸首独孤离已经伏诛,可那些死去的鲜卑勇士,却再也无法复生了。小倩又怎么能不伤感?”
投鹿侯微微点头,“我自诩足智多谋,却只想着如何用兵,剿灭这群叛徒,却没想到如果真的打起来,会手足相残,鲜卑联盟只会再度分崩离析,那绝不是先王想看到的局面。小倩的确会这样想,原来最了解她的人,真的是你。我是自愧不如!”
1216、偏执的心
投鹿侯说这番话的时候,感触颇多,对慕容倩的情义,在不知不觉中便表达出来。都说女人使男人成长,陈瑕在经历了这么多女子之后,也已经开始渐渐明白情爱之事,再不似刚下天山时那样懵懂。
二人四目相对,投鹿侯欲言又止,陈瑕则忽然觉得茅塞顿开,“你……喜欢小倩?”
投鹿侯的脸腾地红了,毕竟此时还有旁人在场,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出口,忙解释道:“在下岂敢?只是一片拳拳丹心,别无他意!你才是金刀驸马……”
陈瑕似乎并不在意投鹿侯喜欢小倩,反而笑道:“小倩那么聪明,那么漂亮,人那么好,你和她又年岁相当,不喜欢她才是怪事?否则慕容部落已经覆灭,你好容易逃出生天,大难不死,又何必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如果说你只说是因为拳拳丹心,那我说什么也不信了。”
投鹿侯可不想被人抓住什么把柄,虽然慕容倩的确是他暗恋之人,但他深知,就算慕容倩和陈瑕已经说了那么决绝的话,可她的心里始终也只有陈瑕一人。如果叫他人得知自己对慕容倩有非分之想,却于他名声和前途不利,毕竟他是个俗世中人,摆脱了不了那些红尘羁绊,明知慕容倩不会选择他,就更不想为此伤神,他的志向同样远大,不会为儿女私情而有所动摇,这一点与陈瑕大有区别。
只是一时间,他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而在场的几个心腹手下,全都默不作声,有的甚至神色鄙夷,显然方才自己真情流露,叫他们觉得来到天山的动机可疑。
就在这时,山洞外传来一个女子声音,“将军,我抓到了一只兔子,这下大家可以吃些好点的了。”
说话间,那女子已经跑进山洞,一眼望见陈瑕,大喜过往,“驸马,你真的来了!将军一直就说你会来的!”
陈瑕定睛一看,却是他在丘麟那里救出的那个女奴,依稀记得她有个花名就叫做“奴奴”。
“原来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奴奴把兔子扔到一边,笑道:“我本来就被赏赐给将军为奴啊,他一直把我带在身边服侍他的。独孤离叛乱时,也多亏将军舍命相救,小女子自然一生都跟随他。可惜我也帮不上他什么忙,只好偷偷跑出去抓兔子,打算给将军弄些好点的东西吃。”
投鹿侯笑道:“可真辛苦你了,我们这些大男人,躲在山洞里避风,却叫你为我等操劳。”
奴奴甜甜一笑,“将军说的哪里话,你们男人有男人的事,像打猎这种小事,我能做的,当然要替将军做了。你和驸马待我恩重如山,就算做牛做马,奴奴也心甘情愿。我本来就是奴隶嘛,这些都是应该的,算不得什么!”
投鹿侯正色道:“以后不要这么说了,你和我出生入死,共渡患难,哪里还是什么奴隶,从此你再不是奴隶……我打算娶你为正妻!”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投鹿侯的这个决定实在太过突然。投鹿侯心意已决,他还不想叫陈瑕误会,自己来天山另有所图。
奴奴更是受宠若惊,赶紧跪倒在地,“这怎么可以……”
“你不愿意?”
奴奴说道:“我身份卑微,将军是人中龙凤,我哪高攀得起?”
投鹿侯一摆手,笑道:“什么人中龙凤,你看我现在落魄成这个样子,与奴隶有什么分别?你我之间又何必分什么主仆,从此你便是我妻子,血奴还有其他跟着我一起的人,是我好兄弟,等将来,我们重振鲜卑联盟之后,我投鹿侯的部落就为几个兄弟共有,大家意下如何?”
虽然这只是一个空头许诺,谁知道将来会怎样?但是投鹿侯的话,却叫人听了精神大振,心里暖和。奴奴更是欢喜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将军……我从没想过……”
“不必多言!”投鹿侯道:“正好陈瑕也在这里,可以做个见证。咱们鲜卑人最守信用,也不必讲那么多繁文缛节,我说你是我妻子,就永不更改,从今往后你是主人,不是奴隶,有朝一日,我们回到檀石部落,一切内务就都交给你。我有的,你全都有。我投鹿侯对天发誓,此生绝不负你!”
从奴隶到部落头领的妻子,这个身份的悬殊实在太大。奴奴喜极而泣,这才敢确定自己不是做梦。
可陈瑕听到投鹿侯的话,却不禁自惭形秽起来。心中暗想:我也曾对小倩说过,绝不负她,对阿曼和喜儿也曾这样说过。可是最后,我却辜负了所有人,连尸突小雀,我可能也对她不起,与投鹿侯相比,我实在多有不如。
可是那么多女子又都对我情深义重,全都跟我出生入死,共同患难,叫我舍弃哪一个才好?到头来,她们又一个个地全都离我而去。喜儿是我悔婚在先,阿曼想要回到精绝殉国,而小倩负气走了,只有小雀,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愿意留在我身边,可我偏偏又一点也不喜欢她,这个“情”字实在难懂。
可他又哪里知道,投鹿侯之所以要和奴奴成亲,又岂是因为爱她的缘故?只不过是他一生所爱的慕容倩心中喜欢的另有旁人,他永远也不可能和慕容倩在一起,那就只能随便找一个他觉得还算顺眼的的人,作为妻子而已。这样也可消除猜忌,对他的将来大有好处。
很多时候,感情不需要表达,把它埋在心底,也未尝不是一种保护自己,也保护他人的方法。
投鹿侯在这一点上英明至极。绝不会承认他对慕容倩有任何想法的。
而奴奴也无非是他在面对陈瑕和慕容倩时的一个挡箭牌而已。他们可以相依为命,同甘共苦,甚至同床共枕,奴奴也会觉得,从奴隶变成将军的夫人,非常幸运,也很幸福。但是她不可能了解投鹿侯的心,永远也无法走进他的世界。
到后来,投鹿侯居然一辈子都不曾与奴奴圆房,更没有找过任何女人。只因那些都不是他心中所爱,他宁愿就这样偏执地去喜欢一个人,从而叫自己孤独一生。所以当投鹿侯重新成为部落头领之后,就一直不要子嗣。头领之位也谈不上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他的部落只能以众人推举的方式,选出下一任头领。
1217、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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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8、易容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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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9、狐假虎威
陈瑕冷哼一声,“算你识相!我问你,安罗巴可在?”
陈瑕心道:那三个家伙总是在一起,赫尔沁在典狱堂就已经伏诛。莫不如趁此机会,把你们两个一起收拾掉,也免得你们到处蛊惑人心。
伽楼罗不敢不说,只好道:“正在矿洞监工。过一会儿就会换我。”
陈瑕道:“不必等过一会儿了,你现在派人叫他滚过来见我。”
伽楼罗不敢怠慢,到帐外叫了两个手下弟子,“快去叫鹰王来此,就说教主专使叫他立即前来相见,不得有误!”
吩咐完毕回过头来,又对陈瑕献殷勤,端茶递水,阿谀奉承,自不在话下,陈瑕心安理得地任他伺候,心道:你们几个家伙,当初逼得喜儿差点自尽了,今日落在我的手上,非给你们点颜色瞧瞧。阴沉着脸也不说话,他越是如此,伽楼罗就越发胆战心惊,虽然心中也疑惑他的身份,但陈瑕生死令牌在手,武功又胜过他百倍,因此也不敢多问什么。
过不多时,安罗巴急匆匆赶至,还没进门,便嚷嚷道:“属下安罗巴恭迎尊使大人大架,小的公务繁忙,不老峰琐事缠身,因而不知尊使驾到,姗姗来迟,真罪该万死!”
陈瑕冷哼一声,“废话,还不进来!”
安罗巴哈巴狗一样,脸上带着谦和的笑容,低头进帐,他本以为刚才自己那么说,尊使就知道他没有偷懒,而是尽心尽力,说不定尊使就能给他一些赏赐,就算没有赏赐,起码也要赞扬几句。哪知刚探头进来,陈瑕就给他迎面来了一个爆栗,中指一弹,脑门登时就起了个大紫包,疼得安罗巴怪叫一声,跳起三尺多高,捂着脑袋喊道,“有暗器。”
陈瑕忍着笑道:“放屁!是你动作太慢,躲不开我这一弹!”
安罗巴定睛一看,见此人有些面善,只是脸上画着骷髅头,他与陈瑕也是许久不见,一时想不起来他是何许人也,只道教主派来的使者,脾气大,因此不敢得罪,慌忙单膝跪倒,“尊使大人出手如电,小的武功低微,躲不开也是正常的,但是就是不知所为何事,无端责罚小的。”
“什么叫无端责罚?”陈瑕沉着脸说道:“你是怪我打错了?”
“小的不敢!”
一旁的伽楼罗掩口,想笑也不敢笑。心想:使者来者不善,他发话,你听着就是,非要巴结奉承,结果被打了吧!
陈瑕咳嗽一声,也不叫安罗巴起身,冷冷说道:“我们通天教有四大天王,你可知晓?”
安罗巴皱了下眉头,不敢不说,便道:“四大天王,乃是邪王忽律,鬼王赤那,魔王摩尼星,蛇王于大成,通天教尽人皆知,尊使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陈瑕点了点头,心想:“原来邪王叫忽律,今日方才知晓。”
表面上不动声色,斥责道:“那你可曾听说通天教有第五王?”
安罗巴心头一凛,赶紧说道:“从不曾听说。”
“那就是了,听闻你有个绰号叫鹰王,邪王知道之后很不满意,因此特地叫我来问你一声。”
“这……”安罗巴一时语塞,心想:难道是特地来找我的麻烦的?说错半句,恐怕就要糟糕,因此安罗巴不敢回答。
一旁伽楼罗解释道:“尊使大人真会说笑,鹰王的绰号乃是入教之前就有了,并非有意要和四大天王平起平坐。再者,我们隶属于万毒堂,并非邪王白启堂辖下,邪王有什么道理,来管我们一个传教使者的绰号呢?”
陈瑕眼珠转了转,“邪王有生死令牌,难道不能管这件事?”他只是随口一问。
伽楼罗却不敢乱讲话,只好道:“见生死令牌,如教主亲临,非大事者不出此令,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劳烦尊使走一趟……恐怕不是教主本意。”
“就是教主的意思,”陈瑕一口咬定,反正你们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接着道:“教主的意思是,有四大长老,四大天王,已经够多了,听说还有个人敢自称鹰王,非常生气,对我说:今天那个安罗巴称什么鹰王,明天就有赫尔沁称什么猪王,后天说不定伽楼罗就要自称狗王,那于大成已经蛇王了,他的手下人全都跟着这么叫,那不是成了畜生窝子?叫人知道,我通天泱泱大教,颜面何存?”
这尊使拐弯抹角地骂人,却又偏偏难以叫人反驳,他二人也不敢造次,只得忍气吞声。安罗巴嘀咕着说道:“谁会叫那些个绰号?”
“你们不叫,人家会叫啊,所以鹰王以后不得再叫,否则的话,教主说了,砍你两只爪子!看你如何称王称霸,目无尊长!”
安罗巴暗暗叫苦,心道:这就叫欲加之罪,想必是那个该死的于大成又办错了什么事,因此教主迁怒我等。那于大成办事不利也不是一次两次,地南部的人受这些气也不是一次两次。因此被陈瑕痛骂了一顿,他反而信以为真。
不能得罪陈瑕,就只好问道:“敢问使者,教主可曾有示下,叫我这绰号如何改呢?”
陈瑕心中暗笑,眼珠转了转,说道:“既然你善于操空秃鹰,又何必叫什么王呢?我看不如在后面加一个‘八’字,这样听起来还顺耳一些!”
“王八?”安罗巴听得直咂舌,“这个……这个好像更难听。”
“什么好像?说来说去,还是个畜生!”伽楼罗笑道。
陈瑕道:“我不管你叫什么绰号,自己琢磨去改,难道还要我帮你想?我帮你想就是鹰王八。以后注意一点,不要自视过高,免得落人话柄!”
“是!”二人齐声道。
陈瑕骂人也骂够了,还是要办正经事,只得暂且饶了二人,便道:“行了,你们俩去把各部落头领都给我叫来,我要替教主训话!”
二人不敢怠慢,立即去办此事。陈瑕心里琢磨:也不知道投鹿侯的计策行不行得通。不管怎样,先把他们这些重要人物带出山谷才行。
1220、明争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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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1、北麓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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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2、当机立断
投鹿侯正色道:“我和陈瑕冒死前来相救,免得我们鲜卑人再度沦为奴隶,又怎么会残害自己的同胞骨肉?”
太罗嵇骂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你的部落已经被屠戮殆尽,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难道就凭你们两个人,就想对抗整个匈奴?”回头又看了一眼血奴,“就算加上一个黑大个,也不过蝼蚁之力!”
陈瑕解释道:“话不能这样说,小倩已经联合了辽西、辽东两个联盟,只要我们大家团结一心,有什么事做不到?”
蹋顿冷笑道:“我看是你舍不得驸马之位吧,我等在天山也算逍遥自在,何必要反抗匈奴?等到不老宫神殿建成,我们在匈奴也一样加官进爵,慕容广仰仗汉人,想要一统鲜卑,可结果是怎样的?最后他自己身死不说,还连累我等,慕容广在世之时,尚且解决不了鲜卑内部的纷争,更何况他的女儿,更何况你这个冒牌的驸马?”
陈瑕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太罗嵇道:“听闻独孤浑和慕容广就是你陈瑕所害,我们这些人是不认得汉字,不过护法大人淳于炎说,那几个字就是:‘杀人者陈瑕是也’!莫非你现在前来是要自己称王?我们十九个头领都在这里,你诓我们来此,我看心怀叵测,定然是要把我们一网打尽!”
“淳于炎的话岂能轻信?”陈瑕怒道,“他这个人,穷凶极恶……”
“淳于炎的话不可轻信,难道汉人的话就可以轻信?”蹋顿冷哼一声说道:“我们鲜卑联盟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汉人也不曾派过一兵一卒,我等皆在天山受苦,汉人理应来救,可结果实在令人大失所望啊,倒是独孤将军给我们指点了一条明路!”
陈瑕厉声道:“独孤离他已经亲口承认,是他自己下毒杀死了他的父亲,然后又联合淳于炎加害了慕容广。这件事与我有什么关系!说什么指点明路,分明是为了他的王位把所有族人推入火坑!”
投鹿侯补充道:“独孤离兵败河仓城,认罪伏诛,最后挥刀自刎而死,你们还提什么独孤将军,他分明是最大的反叛!”
“独孤……独孤将军死了?此事有谁可以证明?”蹋顿问道。
陈瑕道:“此事慕容奎老将军、慕容倩以及尸突部落的公主,还有墨门众人,皆可作证,也是我曾亲眼得见,岂能有假?”
蹋顿哈哈大笑,“真是可笑,说来说去,要么是慕容广的旧部,要么就是你陈瑕的亲信,想必没有我们的人在场,你的说辞难以服众!除非叫我亲耳听到独孤离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便信了你!”
太罗嵇也频频点头。投鹿侯怒道:“独孤离已死,哪里还能说话?你们分明只想自己称王,不想归顺,诸多借口!”
太罗嵇冷笑道:“难道你到此地不是也想分一杯羹吗?你要我们归顺于你,凭什么?现在就算慕容广复活,恐怕也挽回不了鲜卑的败局,谁不想明哲保身?”
“好一个明哲保身,为了你们几个人的安稳富贵,就要千千万万的鲜卑子民苟且偷生,与人为奴?”
“那又怎样?”蹋顿道:“当初慕容广与大汉结盟,难道不是与人为奴!”
“那怎么能一样?”陈瑕道。
“你住口!”太罗嵇吼道:“你是否杀人凶手,还说不清道不明呢,有什么资格跟我等说话!”
蹋顿冷笑道:“一个汉人也妄图对我们指手画脚,说什么鲜卑驸马,也无非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卑鄙小人,没什么事,我们就回去了!”
“简直冥顽不灵!”投鹿侯怒道:“一个也不要走!”
蹋顿转回身,冷笑道:“怎么,鸿门宴也要有个酒席,你连酒都没摆,便要刺杀沛公吗?”
太罗嵇闻听立即大怒道:“某些人太不自量力,也配自诩沛公?如果是的话,沛公也不止你一个!”
“岂有此理!”蹋顿怒道:“回头我定剿灭你的部落,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吐谷浑忙打圆场,笑道:“大家听我一言,不要伤了和气,投鹿侯将军有一句话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就是我们都是鲜卑人,何必总是自相残杀,我看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尽心尽力为通天教建完这座不老宫。至于投鹿侯将军,你是愿意跟着我们效忠匈奴,还是继续服侍慕容家,那都随你的便,我们也不阻拦,俗话说: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而且我们这些人也都是身不由己,毕竟事关身家性命,对通天教的人不敢不从啊,你也不要再说什么鲜卑联盟啦。从此我们各安天命,谁也不要管谁,不就万事大吉?”
“住口!”投鹿侯怒道:“似你这样贪生怕死,左右逢源的烂好人,简直不配做鲜卑的头领!坏事就坏在你这种人的手中!”
“这叫什么话,我是好意放你一条生路,你却对我发脾气,难道凭你这点人,能对抗得了匈奴和通天教?”
投鹿侯把脸一沉,唰地抽出刀来,二话不说,手起刀落将吐谷浑的人头砍下。鲜血喷出,溅了投鹿侯一脸。
众头领,包括陈瑕在内,全都大惊失色。谁都没想到投鹿侯居然当众杀了一人,蹋顿和太罗嵇率先抽出佩刀,不等二人动手。洞口处的血奴手提大棍左右一分,将二人打得脑浆迸裂,登时惨死当场。
其他人还要再战,外面埋伏的十几个勇士一起冲入,将众人团团围困。
此一变故,陈瑕惊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道:“怎么……不是说,鲜卑人不杀鲜卑人吗?现在一口气被你杀死了三个,你叫我如何向小倩交代?”
投鹿侯正色道:“事关鲜卑存亡,岂能犹豫?如今整个鲜卑联盟人心惶惶,正是这些对外贪生怕死,对内飞扬跋扈的头领,搅得乾坤浊浪排空,正该清理一番!你和他们讲道理,说出实情,他们只当你的话是放屁一样,以为你我也和他们一样为了一己之私,要与他们争权夺利,甚至不惜出言诬陷,有这样的人在,鲜卑联盟几时能够清静?”
1223、不要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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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4、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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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5、共同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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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6、反败为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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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7、风云际会
陈瑕也没想到居然失手将其打死,看着尸身倒地,深鞠一躬,“多谢赐教,屠龙刀法果然了得!”
山洞中却传来一声喝彩,“驸马真是神功盖世!”说话的是一个部落的头领,陈瑕回头对他嘿嘿一笑,又见那些火眼冰蟾依旧乱爬,便用万毒指环把它们聚在一起,用刀一一斩杀。再扯下尸体上的衣服,包了几只冰蟾,放进怀里。
“这等害人之物,虽然可以入药,还是死的比活的要好。”
投鹿侯笑道:“如今危机已解,你们也看到,陈瑕的武功足以威震天下,只要能带领鲜卑重新强大,又何必管他是汉人还是鲜卑人?”
说着,他扫视了一眼众人,“先王的遗志,便是看到鲜卑建国,可绝不是一个为匈奴人办事的傀儡之国,那样的话,与西域各个小国又有什么分别,我们要的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国度,自己当家做主,天山之北一直到大海之边的土地,广袤无垠,理应全都是我们鲜卑人的天下,不属于汉人,更不属于匈奴人!各位愿意追随我等共抗匈奴的,就在此歃血为盟,重新团结起来。”投鹿侯说罢,摘下一个头盔,用刀将手心割破,把鲜血滴入头盔。
众头领面面相觑,心知今日若不答应,投鹿侯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无奈之下,也只得同意结盟。只是心中依旧存有顾及,问道:“可解药之事……”
投鹿侯道:“我看赫尼丘和安洛巴的身上会有解药,大家先找找看。”
众人出了山洞,就在那些教徒的身上翻找一通,果不其然,找到了一些瓶瓶罐罐,里面也的确有几十颗解药,不过就如陈瑕所说,都是那种可以缓解一时,却又不能彻底解毒的药物。那些头领一怒之下,便把那些教徒一口气杀了个精光。
陈瑕顺便把赫尼丘的尸体仔细查找,在他身上除了屠龙阵的阵图之外,也找到了真正的屠龙刀法的秘籍,陈瑕心道:早知道这刀法就藏在他身上,我又何必那么麻烦,要他教我?结果我还是一招也没学会,最后杀他用的依旧是甩手轩辕,还是我脑子笨,竟没想到这种武功秘籍,他定然留有副本。
陈瑕道:“此药源自圣火教,通天教并没有真正的解药,所以我还是找到师父之后再给各位解毒,如果师父也不行,那我去找我哥哥,我的血虽然再不能解毒,但是哥哥的一定可以。”
投鹿侯道:“那就有劳驸马了。如今赫尼丘已死,我们应该一鼓作气,把这里残余的通天教势力剿灭干净,然后立即离开天山,去和殿下会和!”
众人全都没有异议,一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匆匆翻过山头直奔不老峰下而来。才到山脚,就听到打斗之声,再往里走,一路畅通无阻,远远就看到众鲜卑兵丁被伽楼罗召集在一处,正与尸突部落的人马厮杀,他们占据峰顶,居高临下,尸突小雀和朱晖,几次进攻全都被打退,双方也不知死了多少人,但见尸横遍野,鲜血将白雪都染红了。
陈瑕大叫一声,“鲜卑众头领在此,何必听通天教的命令,自相残杀?全都住手!”
通天教的人毕竟只是间接管着那些鲜卑兵丁,实则鲜卑人还是希望由自己真正的头领统帅。听到陈瑕这么一喊,又见自己的头领就在那边,就全都住手不打,通天教的人,用鞭子驱赶,也毫无用处。
投鹿侯把刀向空中一指,“随我杀死通天教的恶贼!”
他一马当先杀进人群,投鹿侯手下的十几个弟兄紧随其后,其他头领见状,也纷纷亮出兵器前去助阵。
鲜卑人是通天教教徒的千百倍之多,几个头领带头,其他人自然跟着反击,如潮水一般冲上,仿佛大海淹没孤舟一般,顷刻间就叫那一百个教徒全都身首异处。
陈瑕站到山顶,一眼望见小雀和朱晖,冲他们不住招手,“小雀!我在这里啊!”
那尸突小雀一见陈瑕便高兴得忘乎所以,叫了声“夫君!”,舍了手下众人往山上奔来,上前一把将陈瑕抱在怀里,大哭道:“夫君,你可想死我啦!”
陈瑕不禁暗暗后悔,早知道她如此激动,还不如不叫她了。
不多时朱晖率众赶到,与陈瑕等人兵合一处。互相说了以往的经过,陈瑕这才知道,自从他被三大长老抓走之后,尸突炎和董土楠以及玉门关的汉人援兵就全都陆续到了。朱晖这次也是跟着出征。
得知呼衍洁攻打任尚,汉军就前去支援离开河仓城。而董土楠和尸突炎要去找慕容倩,救醒了墨门弟子以及尸突小雀和阿曼之后,就按照之前的约定继续去鸣沙山与慕容倩会和。
这其间就耽搁了许久,而鲜卑众人对天山的地形不熟,也不知道不老峰究竟何在,如果全军出击的话,那天山地形复杂,到后期很容易给养不足,慕容倩思前想后,觉得当年困于大鲜卑山最终冻饿而死的汉人,乃是前车之鉴,她绝不能效仿。必须派一支探路精兵,先勘察地形,然后再份一支队伍跟上,速战速决,其他人全力给他们供应粮草,方才损失最小。
探查地形的任务,非叶长风莫属,便交给他去办此事。几天后得知不老峰的所在,尸突小雀不知陈瑕去了哪里,早就慌神,慕容倩说以陈瑕的性子定然会来天山,她便自告奋勇要当这个先锋。朱晖则带着本部人马跟随保护。慕容倩负责押运粮草,玛依拉、牡达虎律等人则负责天山各处要道的守卫,以确保粮道畅通。董土楠和尸突炎,一个驻守鸣沙山,一个四处征粮,以备不时之需。如此一来,辽东鲜卑便成了流浪在大漠的强盗,少不得在西域大地上做出无数杀孽,慕容倩心知肚明,但是粮草难以为继,也只能听之任之。
也是恰逢天时,呼衍洁和汉人交锋,任尚退守精绝,按理说很容易攻克,却不曾想,玉门关突增援兵,双方顿时僵持不下。西域诸国和匈奴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场仗上,因此顾不得鲜卑的这些游牧的兵勇,这才能叫尸突小雀顺利抵达天山,否则的话,焉耆等国联合出一支兵马,胜负也在未知之数。
尸突小雀和朱晖带兵在天山里转了许久,这才找到不老峰的所在。没想到第一天攻山,就见到陈瑕,自然喜出望外。
可陈瑕却没有多少欣喜,因为从小雀口中得知:“这次攻山慕容倩并不在其中。”
陈瑕略感失望,“她猜到我会来天山,却不上山来与我相见,莫非她还在生气?”
1228、山顶石刻
陈瑕因见不到慕容倩心中郁闷,而对于鲜卑王,他并没有任何兴趣,他也自知自己没有那个才能以及野心,所有的善后事宜,全都是投鹿侯打理。投鹿侯虽然年轻,但是心思缜密,志向远大,将鲜卑一族整理得井井有条。
到了傍晚时分,尸突部落的援军陆续赶到,小雀和朱晖自然是站在陈瑕这边,原来天山各部落的头领到现在已经是群龙无首,通天教的人又已伏诛,伽楼罗死于乱军之中,诸多部落就都纷纷归于投鹿侯的麾下。投鹿侯一日之内得势,他手段毒辣,将原来三大头领以及独孤离的亲信、党羽等一一肃清,足足斩杀了百十口人,那已经不是陈瑕所能控制得了的了。
他忽然发现虽然投鹿侯推举他上王位,可实际上,真正的掌权者乃是投鹿侯自己。而他陈瑕也不过是投鹿侯所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不过这么做也未必没有好处,至少鲜卑联盟又重新团结起来,这里的万千鲜卑兄弟姐妹从此不再自相残杀,或许成大事者少不了流血牺牲,鲜卑统一,也注定要要付出血的代价,只是陈瑕看到这一切,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该不该管。他没什么主意,又对这种权力斗争实在厌烦,把所有的事情交给投鹿侯之后,忽然想起幼年时自己曾在不老峰上学习碎影无极剑的情形,那个时候尽管危机四伏,练功也十分辛苦,却比长大之后要幸福快乐许多。
他趁着众人忙忙碌碌,分派权力之际,自己则趁人不备偷偷溜出去爬那座山峰。
当初的那攀岩的路线依旧清晰可见,陈瑕要上峰顶也不费吹之力。不多时站在最高的山峰,俯瞰群山,只见之前的村落里无数坟头凸起,尽管鲜卑人已经把这里清理了,但还是能依稀看到战场的痕迹,干爹干娘,以及在这里生活过的人,如今全都死了。虽然下面人头攒动,可在陈瑕看来,却万分凄凉。往事历历在目,那曾经劳作的奴隶,那些童年时住过的帐篷如今全都不复存在,唯有皑皑白雪如昨,悠悠远山依旧,却已物是人非。身后斜阳犹在,将陈瑕的身影映在对面的山峰,仿佛整个身体都涂上了一层血色。
陈瑕抚摸着那一块块魔晶血石,渐觉一股悲怆苍凉之感,猛然间见一块大石上隐隐约约题着一行大字,这几日的风雪已经把那些字覆盖住了,如不是距离很近,都发现不了,陈瑕用手轻轻将雪拂去,一行大字,触目惊心,只见石头上刻着:杀人者千面妙手李云帆是也!
这一行字宛如晴天霹雳,叫陈瑕呆立当场。脑中飞速旋转:这几个字是何人所题,寓意何在?难道天山的惨案,竟是李云帆一手所为?还是说过往冒充我的人的的确确就是李云帆?
种种思绪纷至沓来,陈瑕就算绞尽脑汁也不明其中原因,但是他隐隐地能觉察得到,这一切的阴谋定然是针对自己。可李云帆又为何要这么做呢?又或者有人故意陷害李云帆师父?陈瑕百思不得其解,看着那一行字,越发觉得自己陷入一个怪圈,无论如何也走不出来。
就在这时,巨石之后闪出一人,“你看不明白吗?我已经等了多日了。”
来者非别,乃是风过无痕叶长风。既然尸突小雀和朱晖到了,那叶长风在这里也就一点也不奇怪。陈瑕今天心里很乱,虽然故人重逢,却没有多少欣喜和亲近之感,只问道:“叶师伯?这几个字……是你写的吗?”
叶长风摇了摇头,“我也是替小倩探路而来,才到了没几天,但是这石刻,却已经旧了,而且上面落满积雪,刻字之人,内力不弱,每个字都刻进去一寸三分,就算是被积雪覆盖,也还是依稀可见。我怕破坏了这个石刻,因此一直都不敢动,又怕你有一天一定看到它,造成你的误会,所以雪也不曾拂去。”
“师伯只要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何来误会?”陈瑕又看了看那一行字,“可如果不是师伯又是何人所题?”
叶长风淡淡一笑,“懂得易容术,又会使你的剑法,你觉得这一行字应该是何人所题?”
陈瑕如醍醐灌顶,“莫非……莫非正是李云帆自己所题?”
叶长风慢慢地摇了摇头,“依我看也未必,但是题字之人就一定知道内情,当初尸突部落的血案,还没有结果,后来又出了西斋观的惨案,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于你,我想除了李云帆之外,没有人可以冒充你。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只能与他当面对质!”
陈瑕叹了一口气,“但是我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
叶长风道:“河仓城一战之后,大漠五鬼就打算退隐江湖,天下之大,他们并无去处,我连日来为慕容倩查探不老峰的所在,倒是顺便也追踪到大漠五鬼的行踪,此间事情已了,不如你跟我一路同行,去找大漠五鬼问个明白。”
陈瑕道:“但是我还没见到小倩啊。”
叶长风苦笑了一声,“你能到天山来,小倩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只不过她不想再见你,而她也告诉我,你不必再去找她。”
“可……可为什么……我愿意为了她放弃所有,难道她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叶长风笑道:“她就是明白你的心意,所以告诉我说,不想见你。一直以来困扰你的不是那个凶手吗?而她有要事在身,暂时也不想你插手她的事,所以才叫我来带你走的。我的任务除了探查地形之外,就是要带你走,其他的事我都可以不管。否则刚才投鹿侯与其他部落的人交战,我为何不出手相助?难道你真的想留下来作一个鲜卑王吗?”
陈瑕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道:“不妥,除非小倩见我一面,否则我就算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她。”
叶长风一声长叹,“既然如此,那我也无话可说了,慕容倩在天山南麓,正打算在带兵攻打精绝!”
陈瑕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她讨伐精绝?难道是为了我和阿曼的事?”
“所以说我不该告诉你,免得你左右为难!”
陈瑕怒道:“小倩,怎么可以迁怒精绝人?简直岂有此理,我说什么也要找她去了!”转身要走,又被叶长风叫住,“先别急,你考虑清楚,如果你去了精绝,是帮着阿曼还是帮着小倩?不管你帮哪一个,他们二人你也只能选择一个!”
陈瑕想了想,“无论如何,我不能叫小倩这么做!”
陈瑕说罢飞身跳下山峰,叶长风紧随其后,劝道:“这件事你管不了!”
1229、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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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0、扰兵之计
陈瑕觉得无可奈何,只好又把所有人的穴道全都点了,“我可不管你们啦,这样纠缠下去,咱们就全都死在一处了。”
牡达虎律忙道:“不管我们不行啊,我们被点了穴道,万一来了个什么猛兽毒蛇,可就一点防抗能力都没有,你想想看,你甩手走了不要紧,到时候我们全死了,殿下会不会见你?”
陈瑕苦笑道:“小倩的智谋胜过我百倍,想出这个主意要阻止我去见她,明知我不可能杀了你们……也罢!我非见小倩不可,反正困死、累死、饿死和被你们杀死也都一样是死,莫不如就成全你们!”说着他再次把所有的穴道全都解了,望了牡达虎律一眼,回头大步向前走去,那些鲜卑兵丁一个个用刀拦住,有的指着陈瑕的咽喉,有的指着陈瑕的小腹,也有人就把刀架在陈瑕的脖子上。可这一次陈瑕却再不还手,把眼一闭,迎着对方的刀尖向前迈步。
牡达虎律使了个眼色,几个人纷纷把兵器撤回,牡达虎律这才说道:“你武艺高强,意志更坚,我牡达虎律拦不住你,你走吧!”
陈瑕微微一愣,“你真的放我走了吗?”
牡达虎律一声长叹,“难道殿下真的忍心杀你不成?不过沿途阻止你的,非止我一人,前路珍重!”
陈瑕又问道:“小倩真的是去攻打精绝了吗?”
牡达虎律犹豫了一下,“精绝国小民寡,就算殿下不取,其他人也必取,只不过是看谁先下手为强了。目前殿下驻守天山出口,应该暂时尚未出兵,但愿你来得及阻止,不过在下奉劝驸马一句,国事不同于家事,殿下是不会和你讲什么情面的。”
陈瑕对此也心知肚明,只是为什么非得是精绝?
他对牡达虎律抱拳说道:“多谢告知,后会有期!”说完转身走了,牡达虎律再不阻拦。
不多时一只飞鹰从陈瑕身后追了上来,一只往南飞去,陈瑕知道,这是鲜卑人在互相沟通消息,虽然天山层峦叠嶂,几万重山,但这种飞鹰却可以飞跃天山。
他心想:飞鹰落脚的地方,一定就是下一个阻拦自己的所在,只要顺着飞鹰的路线追赶,便能找到小倩的下落。当即马不停蹄,追着飞鹰而去。
沿途上依旧是许多零零散散的鲜卑兵丁拦路,陈瑕不得休息,一直跑到黄昏,此时但觉精疲力尽,腹中饥肠辘辘,只想躺在地上好好睡上一觉。他也不再找什么落脚之处,见路旁有棵大树,就跳了上去,运起玉影连环诀,就在树上和衣而卧。
才躺下没多久,就听铜锣又响,陈瑕心里颇不耐烦,到底小倩在沿途布置了多少人,怎么这些鲜卑兵丁没完没了?
他哪里知道,这些人都是陆陆续续派往天山不老峰,去接应尸突小雀的,就算不阻拦他,这些人也要去往天山不老峰,只不过慕容倩安排得十分周密,故意把这条兵线拉得很长,一来是为了避免全军覆没,二来,分成小队,沿途也可自行给养,节省军粮。第三,才是为阻止陈瑕来见她。
各个小队走的路线又不尽相同,彼此间都用飞鹰互相联络,所以陈瑕走哪条路都可能碰到鲜卑的兵丁,在他看来就以为慕容倩料事如神,好像鲜卑人无处不在一般。那些沿途上只要见到陈瑕的,就过去骚扰一阵,反正也耽搁不了多长时间,又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倒是陈瑕疲于奔命,不得休息,十分狼狈,这会儿听到铜锣响起,他也习以为常,要杀要剐也悉听尊便了。本以为就此相安无事,可不是所有人都和牡达虎律一般,肯放他一马,便有些头领拿绳子来捆他。
陈瑕这下吓了一跳,心道:如果被他们捉住,绳捆索绑,就算没有性命之忧,也别想见到小倩。
想到这里,他再不敢睡,只好继续飞奔前行,一直跑到了半夜,前后荒凉一片,也不见鲜卑兵丁,料想这些人也得睡觉,他这才算得以休息一阵。
连续几天都是如此,陈瑕这才知道自己是中了慕容倩的扰兵之计,当真是觉得疲惫不堪。不过他心中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越发觉得好笑。慕容倩煞费苦心,如此折磨他,分明是还在乎他,否则他与鲜卑人厮杀的时候,自己不还手,大可以一刀把他解决,之所以没这么做,便说明慕容倩对他尚有情义。只不过她这个手段未免太缺德了。
陈瑕想明白了这一点,反倒满不在乎,任你千军万马,他就只管硬着头皮往前闯,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果不其然,对方刀来枪往,他只逆来顺受,绝不还手,那些人也不真的杀他、打他。如此一来,那些鲜卑的兵丁和将官也都拿他没辙。只是睡觉的时候,必须要找一个远离道路的偏僻所在,否则就别想睡得安稳。
陈瑕这一路走来,就是小半个月,往后面就再不见鲜卑兵丁阻拦,他反而心中打鼓:莫非慕容倩已经出兵精绝,那样的话,可就什么都晚了。
因此尽管再无人拦路,他却比之前走得更急。这一日到了天山脚下,又被一哨人马拦住去路,为首的是董土楠,见到陈瑕到来,便大声喝止道:“陈少侠,到了这里再不能走了。”
陈瑕道:“你要拦我?那除非杀了我!”
董土楠道:“殿下可以放你一马,但是你要过我这关,必须与我厮杀一阵。我虽然这么多兵,也不占你的便宜,就只你我单打独斗,胜得过我手中狼牙棒,便算你过关!”
陈瑕心道:“董土楠不是我的对手,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出手太重,怕你承受不起。”
董土楠笑道:“我知道你的武功非同小可,在步下我自然甘拜下风,但不知你马战如何?今日你我不比其他,就只比马战,你用什么兵器尽管直说。”
陈瑕笑道:“看来今天不和你打,你就要用兵活活把我困住了?”
“不错!”董土楠大笑道:“所以今天你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那好吧,我在马上善使双锤!你给我两把锤子,我和你决一雌雄!”
1231、失手被擒
董土楠却笑道:“大锤没有,只有一根长枪。你爱用不用!”对身后一招手,便有人牵过一匹老马,马上挂着一条木头花枪。
陈瑕暗暗皱眉,“这种兵器和战马可以上阵杀敌?”
董土楠道:“难不成你还要杀我吗?知道你力大,这么做也是为了自保。你杀我,殿下恐怕不会饶你。”
陈瑕苦笑了一声,“又是小倩的主意,也罢,我杀不了你,就叫你把我杀了算了。不知你杀了我之后,小倩是否答应。”
董土楠气定神闲,“这你放心,殿下已经告诉我了,只有我杀你,没有你杀我,为了的是报渔阳郡之仇!你小心一些,末将可不会手下留情!”
陈瑕无奈,只好翻身上马,把花枪手中一提,“董土楠,放马过来吧!”
董土楠微微一笑,一拍坐骑,胯下黑马如同闪电一般,直冲过来,他的是宝马良驹,陈瑕则是一匹掉了毛的老骥,单从速度上来讲,就绝不是对手。陈瑕心知慕容倩是故意刁难,可她越是这样,就越能激发陈瑕心中傲气,明知不敌,也绝不退缩,大不了叫董土楠一棒子把我打死,看你将来后不后悔。
陈瑕心中带气,也催动坐骑,飞马上前,他不会使枪,就只把那杆花枪当成棍子,对着董土楠的肩头便是一下。董土楠吓了一跳,没想到陈瑕马上也不含糊,而且率先出手。这等于是与他搏命一样的打法,只是自己这一狼牙棒下去,能叫陈瑕脑袋开花,但是他这一枪横扫,却未必致命。
见陈瑕这一枪头来得甚急,董土楠叫了声:“来得好!”手中狼牙棒向外一磕,没想到陈瑕脑筋转得虽慢,但是动起手来,却有大将风范,知道董土楠的力大,以硬碰硬难免吃亏,忽然见手腕一翻,便将横扫改为直刺,一枪头戳向董土楠的软肋。
董土楠一带战马,同时狼牙棒对着陈瑕的胯下战马横扫而来。陈瑕回身用手中长枪一架,咔嚓一声,长枪被董土楠打为两段。双马一错,一个回合已然结束。高下立判。
在马上陈瑕虽然同样骁勇,奈何兵器、战马全都不得力,的确难以和这能征惯战的大将匹敌,再加上连日劳顿,力气也有所不如,那匹胯下战马就更不用提,被董土楠的狼牙棒这么一震,虽然躲过致命一击,可双膝同时一软,居然跪倒在地。
陈瑕听到身后马蹄声起,知道董土楠乘势追击,而听得头顶风声骤响,狼牙棒已经到了,陈瑕情急之下只好单臂一按,将胯下坐骑按得四蹄伏地,同时头向下一低,那狼牙棒贴着脑门打了过去,罡风袭来,吹得他脊背发凉,陈瑕不禁心头一凛,这董土楠真的是一点余地也不留啊。
一狼牙棒打完,董土楠的坐骑四蹄腾空,从陈瑕头顶掠过,拨转马头,便又冲来,可陈瑕的那匹老马,却再不肯挪动一下。陈瑕骂道:“你这畜生,战场上也想偷懒?”他反手一抓,将马臀抓得鲜血淋漓,那匹马尽管累得脱力,还是负痛狂嘶,不由得它不振蹄疾行。它才一离开原地,董土楠的狼牙棒已经落下,陈瑕下意识向旁躲避,哪知董土楠把狼牙棒交于左手,单臂拦腰一探,叫了声:“过来!”只这一招竟把陈瑕走马活擒。
陈瑕应变却快,只是不能伤及董土楠性命,只好反手去点董土楠的檀中穴,想逼他放手,可那董土楠浑身甲胄,陈瑕一指虽中,他也只是微微一疼。飞马进了队伍,把陈瑕往地上一抛,叫道:“绑了!”
陈瑕哪能要他如愿,单臂一撑,刚要站起,五条绳索也不知从何处伸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将陈瑕的手手脚脚,连同脑袋都给缠得结结实实,跟着队伍一分,五匹赤电神驹,分别向五个不同方向各跑了几丈,就把陈瑕的四肢拉得大开,悬在五匹马的中间。
那些战马只要再往前一步,那陈瑕就被五马分尸了。好在那些战马都受过极其严格的训练,跑得恰到好处,就只把陈瑕悬在那里,任他千斤神力,也不敌五匹神驹,又是同时往五个方向被拉扯,手手脚脚,无从借力,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开。好在董土楠无意取他性命,拿缠着头的绳索,稍稍松动一些,叫陈瑕可以说话。
陈瑕万没想到,大风大浪经历无数,竟在小河沟里翻了船。按理说十个董土楠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是这一路走来实在是精疲力尽,就算是铁打的也受不了,再加上战马、兵器,全都不趁手,结果被人家生擒活拿。
董土楠用狼牙棒指住陈瑕,哈哈大笑,“小子,你输了!再也不能见殿下!”
陈瑕则把眼一闭,冷笑道:“输了便输了,但是我就是要见小倩,除非你杀了我!”
“你捆成这个样子还怎么见?”董土楠笑道。
陈瑕道:“如果见不到她,我便舍了命不要。任你杀了剐了,我看她心疼不心疼!”
“嘿嘿,看来我拦不住你!你睁开眼睛,看看那边是谁?”
陈瑕微微睁开眼睛,一扭头,却见玛依拉带着一众女兵站在面前,“怪不得有这样的手段,玛依拉的兵善于套马。如此说来,不是你赢了我,是玛依拉赢了我。”
玛依拉微微一笑,把手一挥,所有的女兵全都分向两侧,最末一人说道:“想不到武艺高强的大漠第六鬼也有今天!你的武功再高又能怎么样?还是不被我捉住?你还不服输?”
说话之人,燕语莺声,站在那里洋洋得意,不是朝思暮想的慕容倩,还能是谁?
陈瑕忍不住纵声大笑,“哈哈,输了,输了,败在你的手上,我是心服口服。”
慕容倩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款步走到陈瑕身前,解下腰间的马鞭来,敲着陈瑕的额头说道:“匹夫之勇有什么用?我略施小计就把你拿住,就凭你也想阻止我进攻精绝?”
“你……你不能啊,你要进攻精绝,除非杀了我!”
“杀了你?”慕容倩冷笑了一声,忽然沉下脸来,“见不到我,你也要死,见到我了,为了阿曼,又叫我杀你。你这一条命,够给几个人的?我要杀你,你早就死了。之前那一箭射不死你,现在杀你也是一样。我不像那个精绝公主,会什么幻阴御夫术,我之所以这么做,是要告诉,如果我要对付你,易如反掌!你以为你可以阻止得了我吗?除非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不然我就只当你舍不得那个贱人,你舍不得她,我就打她,你能把我如何?”
1232、必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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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3、布置后世
玛依拉听到马蹄声响,知道陈瑕走了,可陈瑕一定要走,谁能阻拦?她这点自知之明还有,因此便下令撤兵,并不追赶,也不向慕容倩报讯。
陈瑕策马一路南下,沿途经过了几处游牧的小部落。之前来的时候,还是一片安宁祥和,可如今却已经残破不堪,不少人家的男丁被抓走,老弱妇孺死伤了不少。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一次的灾难并非通天教和匈奴人所为,而是鲜卑的强盗来他们这里抢粮食,有人不从的,便要惨遭屠戮。
如果是鲜卑人干的,那除了慕容倩下令之外,就没有旁人。陈瑕得知此事,就越发心痛。当初的慕容倩何其善良?怎么到了今天,却要闹到这种地步?是不是一旦登上顶峰,她便改了初衷?位置的变化,叫她变得越发残忍。
他终于相信,慕容倩要打精绝,可能不是因为阿曼的缘故,而是被逼得无路可走。毕竟鲜卑那么多人要吃饭的,如果不抢,不杀,那他们如何生存?只是为了自己生存却又逼得别人走投无路,这样的小倩实在不是陈瑕愿意看到的。至少这件事谁都可以做,唯独慕容倩不能做。可做出这些恶行的,却偏偏是陈瑕最爱之人。
他来不及感伤,也不想在那村中逗留,只想早些找到慕容倩,了结这一切。
这一天,距离精绝,也不过三十里地,远远地望见鲜卑的军营。知道自己离慕容倩已经不远,他知道慕容倩的智谋胜过他百倍,到了这里,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穷追猛赶。
把马匹放了,打算到了夜里悄悄潜入进去,把慕容倩抓走了事。
白天的时候,双方战事胶着,虽然精绝人少,不过叫慕容倩始料未及的是,精绝国背后有任尚的支持,调用了大汉的霹雳砲车,鲜卑兵一时又攻不下,只好兵退三十里,等待时机。
而此时呼衍洁也同样久攻精绝不下,得知鲜卑人到此,为了避免被慕容倩偷袭,坐收渔利,所以在鲜卑以东十里外扎营。三队兵马互相牵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呼衍洁还时不时地前来骚扰,叫慕容倩进退维谷,如果攻打呼衍洁,势必损失惨重,攻打精绝,又担心呼衍洁乘虚而入,到时候她和精绝就两败俱伤。呼衍洁也是一般考虑。
不过呼衍洁很清楚,鲜卑人粮草不足,力求速战,只要再耗上半个月,慕容倩就会自己带兵撤走。他一边在鲜卑军营旁虎踞,一边又向焉耆、且末等国请求增兵,只要慕容倩稍有动作,他很可能从背后掩杀,如此一来,慕容倩进退两难,打也不是,走也不是。
至于任尚方面,城外有两大势力围困,他只是静观其变,仰仗着霹雳砲车,能多坚持一天也就坚持一天,就算到最后一旦坚持不住,为了避免西域都护府受损失,最终舍弃精绝,于汉人也并无太大损失,他的目的不是守护精绝,而是要牵制鄯善和其他匈奴盟国的兵力,好叫班超有时间顺利平定于阗和龟兹。
慕容倩虽然精通兵法,足智多谋,但是却不及呼衍洁用兵老辣,对方若有动作她也可以见招拆招,可惜呼衍洁这次一反常态,知道慕容倩粮草有困难,所以偏偏不与她交战,所用的战术是步步为营,一路上坚壁清野,深挖战壕,高筑寨墙,只守不攻,又不肯撤走,任慕容倩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施展。就算派人到呼衍洁那里讨敌骂阵,可呼衍洁理也不理。
想偷袭营寨,也绝无可能。她手下的尸突炎也好,董土楠也罢,再加上个丘力居,全不是呼衍洁一人的对手,更不要说破不了呼衍洁的大营了,只是这样下去,势必拖入持久之战,深陷泥潭,而无法自拔。
所有人为此都一筹莫展,还是尸突炎说道:“如果要说有谁能与呼衍洁匹敌的话……非陈瑕莫属。莫不如……叫玛依拉带他前来。”
慕容倩又岂能不知,只有陈瑕才是最可靠的依仗,可她却严词拒绝,“莫说陈瑕不会来,就算他来,也不会叫我们攻打精绝。还是另想良策的好。”
尸突炎道:“久闻呼衍洁的大名,这些日子方才领教此人的厉害,像他这种战法,不废一兵一卒,拖也能把我们拖死。”
董土楠也说道:“最可怕的是,他的背后还有匈奴的联军,一旦焉耆、且末和匈奴人赶到,单单我们这点兵马,难以匹敌。”
慕容倩点了点头,“这些我都知道,我们鲜卑元气大伤,不能再有任何闪失,我已令投鹿侯带着朱晖和小雀暂时去檀石村,令玛依拉和牡达虎守住天山要道,保粮道畅通,又令慕容奎和叶长风断后,希望投鹿侯能早些发粮过来,只是距离太远……如果有朝一日,我战死疆场,你们便去投奔他吧。我打算叫他做鲜卑之主。”
董土楠忙道:“他有什么资格?”
尸突炎道:“你要说叫陈瑕或者你来做鲜卑王,我二人是服气的,投鹿侯跟慕容家有什么瓜葛?如果殿下要赴死,那我追随左右。”
慕容倩一摆手,笑道:“叔叔严重了,投鹿侯于鲜卑有大功,能在天山力挽狂澜,足见他文韬武略,可以统领鲜卑,而十九大部落的头领全都归于他的麾下,名义上,立陈瑕为王,但瑕哥哥优柔寡断,心肠太软,他只适合为将,却无统领鲜卑之能,如果身边有我辅佐,自然这个王位也坐得安稳,如果我不幸罹难,为了避免鲜卑再度陷入混战,就只能叫投鹿侯称王。二位叔叔,我知道你们对我慕容氏忠心耿耿,可事关鲜卑大业,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们又不想在投鹿侯的麾下,还请回到辽东、辽西颐养天年,我慕容倩绝不强求。但有一件,千万不要为了一个王位,再挑起争端,那样的话,我们鲜卑永世不得翻身了。”
尸突炎和董土楠面面相觑,慕容倩当即拜倒,“小倩不才,只有这一件事相求,还请答应我吧。”
董土楠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没真的与呼衍洁交手,胜负也是未知之数,殿下何必说那些丧气话?”
慕容倩恳求道:“非常时期,不得不为鲜卑找一条后路,鲜卑一统,是我爹的遗愿,也是所有鲜卑儿女的心愿。二位叔叔,不管怎样一定要答应我这个请求。如果我死了,也不要为我报仇,你们二人就想办法回去自己的部落,哪怕只有一点火种,也尽量保留,不可与呼衍洁和匈奴硬拼。”
1234、何必强求
尸突炎点了点头,“也罢,就当是为了鲜卑。你肯舍身取义,我十分敬佩,有什么要求我不能答应?只不过,最好不要走到那一步。”
慕容倩神色黯然,挥了挥手,叫二人回避。此事想了整整一天,到了夜里在灯下修书一封,写着:“传位于投鹿侯”六个字。把这封信签上名字,按了手印,又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一颗珍珠,一起放在一个竹筒之内,用蜜蜡封上。然后把叫丘力居、尸突炎和董土楠等人全都叫来,让丘力居保管这封信,特意嘱咐他不可泄漏,另外两人做个见证。并告知:“这封信事关重大,就算舍了性命不要,也务必保守秘密。不到关键时刻,这封信也不能拆开。”
丘力居见慕容倩神色有异,就询问信中内容,当着三人的面,慕容倩也以实情相告,丘力居听完大吃一惊,劝道:“殿下,这么做等于是布置后事啊。”
慕容倩叹息一声,说道:“这也是无奈之举,可惜父王并无子嗣,我又是个女子,没有兄弟姐妹,尚未与瑕哥哥成亲,更没有儿女,这次出征怕是凶多吉少。我死之后,那鲜卑该何去何从?此事不能不早做安排。如果我有什么不测,那从此后投鹿侯便是鲜卑之主,你们三人公布遗诏,尽心辅佐,只有这样才不负先王所托。”
三人见慕容倩如此,全都洒泪当场。
慕容倩又嘱咐道:“不管怎样,我们不能再拖下去,明天举倾国之力,强攻呼衍洁营寨。战死杀场,总比饿死要强。”
尸突炎苦笑道:“想不到我们鲜卑不但沦落成强盗,还要我一口吃的去卖命。”
慕容倩淡淡说道:“我也知道此事十分为难,但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除了拼死一战,没有别的退路。现在的粮食恐怕一天也坚持不到,到时候,军心涣散,那你们的人便完了。如果拼死战胜呼衍洁,返回头来再攻下精绝,取得粮草,辽东和辽西的人才好回去。我这么做也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你们。”
尸突炎点头道:“殿下的苦心,我岂能不知?事已至此,没有别的路可走,谁叫我们鲜卑始终没有自己的王城,流浪在大漠,除了攻城掠地,还哪有什么活路?”
董土楠道:“不管怎样,我们誓死追随殿下,就算拼尽最后的一兵一卒,也势必要取呼衍洁的首级!”
几人商议已定,全都报了必死之心。送走三人,慕容倩坐在灯下,从怀里取出一副画来,那是陈瑕在渔阳郡给她画的肖像,这边是自己,那边是陈瑕,二人脉脉含情,亲密无间,陈瑕的样子傻乎乎的,却是满眼的笑意。看着那张笑脸慕容倩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转而便泪如雨下。
恍恍惚惚间,仿佛又来到了当初与陈瑕一起望着落日的沙城,陈瑕轻轻地抓着她的手,信誓旦旦地说着那些绵绵情话,“小倩,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不如你和我不要去管什么鲜卑大业,你和我走吧,就找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我又梦到你了?你就是我命中的克星,白天黑夜的叫人惦念。”慕容倩不止一次梦到这样的情形,只是梦醒之后总是孤单一人,所以她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了。
她喜欢这个梦,在梦里她可以肆无忌惮地依偎在陈瑕的怀里,此时却又忍不住一声长叹,“你说的都容易,但是你叫我如何放得下鲜卑族人?也许我们根本不该相识,这样我才能放手一搏,明天我要和呼衍洁决一死战,到那时,不管谁输谁赢,一切都了结了,我一死,就算放不下又能如何?可我现在心里乱的很,我自以为可以了无牵挂,到头来还是想着你,念着你。或许只有死了,才会叫自己把你永远忘了……”
“为什么要忘掉我?是不是因为阿曼的事,还在生我的气,其实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真的只喜欢你一个……不然你把我的心挖出来,我都毫无怨言。我的话如果口不对心,就叫天雷劈死我……”
慕容倩赶紧把他的口掩住,“竟说傻话……其实,那日在河仓城射你一箭,你故意不闪开,我便知道你对我的心了。我也从不怪你……”
“那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见我?”
慕容倩含泪道:“见了你又能怎样?你越爱我,将来就越痛苦,难道我忍心叫你一个人面对永远的孤寂?我是要死的,而你不是凡人,是长生不死之身……理应也找一个长生不死之人做你的伴侣。就怕你找不到……”
陈瑕轻轻捧起慕容倩的小脸,爱怜地替她擦去泪痕,“全都是为了我?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若不理我,我该有多难过?”
“长痛不如短痛!你恨我好了。你知不知道,我这次行军,一路走来,杀了很多人。之前你总说我们俩一起做尽天下坏事,现在我做了,但是我知道,如果你在我身边,一定不会叫我这么做,也许当初聂无欢他们说的对,我是个妖女,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陈瑕摇头道:“我全都知道了,但是我不要恨你,不管你做错了什么,我都不会觉得恨你。我想,我这辈子也做不了一个恶人,却可以做妖女的丈夫,叫她放弃一切,跟我远走高飞。如果谁要报仇,谁要伤害她,那就叫她冲着我来,我宁愿死一万次,也不叫她受一点伤害。”
慕容倩苦笑道:“放下一切?如果叫你放弃挽救苍生的使命,永远和我厮守在一起,不理世事,你做得到吗?”
陈瑕犹豫了一下,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慕容倩微微一笑,“你有你放不下的事,我也有我放不下的事。我之前说的那么决绝,对你那么残忍,但我说的话,也是实情,儿女私情在天下苍生又或者鲜卑存亡面前,不值一提。如果真的鲜卑被灭,天下人又都死光了,那时候,谁还顾得了谁?也许一切都是宿命,不管我们付出多少辛苦,经历多少磨难,可老天就是不要我们在一起。你我又何必强求?”
1235、我要你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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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6、阵前问计
陈瑕道:“因为你昨晚在梦中看到的,听到的,都是真的,那不单单是一个梦,我在你梦里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你在梦里所说的话,也骗不了我。”
慕容倩更加惊诧,“你……你能进入我的梦?”
陈瑕也不想隐瞒于她,便道:“我在骆袈那里学了一种幻术,叫‘入梦心经’,如果你今天还要赶我走,那我只能每晚出现在你的梦里。”
慕容倩嗤之以鼻,“哼,你想得美,那样的话,不是什么秘密都瞒不住你?”
陈瑕笑道:“那是当然!”
“真是可怕!”慕容倩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敢再随便叫我梦到你,我就永远不理你。”
“你不肯见我,我就只能在梦中和你相见,如果你不想见我,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陈瑕神色黯然道。
董土楠见状,忙说道:“傻瓜,殿下已经原谅你啦!”
慕容倩摇了摇头,“且慢,我可没说原谅他。喂,呼衍洁是你师父,他在这里,我打不了精绝,我们鲜卑兵没有粮食,一定会被消灭。既然你在梦里叫我不再做恶,最起码也要帮我解决掉眼前的危机。”
陈瑕道:“我想了一晚上,倒是想出个主意,你无非是缺少粮草,我叫师父分给你一些,再叫他们退兵也就是了。”
慕容倩笑道:“那你倒去试试看,我估计你师父不会听你的话。”
陈瑕心道:不解决这件事,慕容倩还要带着她的族人四处抢掠,而且呼衍洁也是为了攻打精绝而来,无论如何得想办法叫他退兵才行。
说了声“你等着我!”转身向呼衍洁的营寨走来。
离着尚有一箭之地,昂首站定,大声道:“师父在上,受弟子陈瑕一拜!”
说着单膝跪地,给呼衍洁磕了一个头。
呼衍洁早认出是他,不过却不知道他来此何干,他和慕容倩的对话,虽然距离还远,可呼衍洁内力精湛,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冷哼一声说道:“你和那妖女商量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不必多说,我这大寨就摆在这里,有本事的,你便带兵来破,不然的话,还请你回去,不必枉费口舌。你我师徒一场,看在你娘的份上,我不想与你交战。但是如果不得不对阵疆场,为师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陈瑕起身说道:“既然如此,徒儿也只能勉为其难,师父下城来,叫我把你抓回去,再叫鄯善王阿布提,出粮把你赎回去。”
呼衍洁闻听,忍不住哈哈大笑,“瑕儿,你什么脾气秉性,我很清楚。你都告诉我要抓我回去,要挟鄯善王,我还能上你的当吗?”
陈瑕皱了下眉头,“那依师父之见,我该如何是好?”
这一下所有人全都笑了,连慕容倩也频频摇头,两军阵前,敌对双方,哪有请教敌人的道理。可唯独呼衍洁此时反而面如冰霜,沉默不语,心思不由得又回到了十年之前,那时的陈瑕也如今天一般,陈睦公务繁忙,基本不会管他,陈瑕有什么不懂的事,就不去问他爹爹陈睦,却来请教自己。往事如昨,陈瑕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的顽童了,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请教自己,分明是遇到了极为棘手之事,也许在他的心里也同样不愿意打这场仗,而呼衍洁又何尝不是如此?
见呼衍洁不说话,陈瑕就接着说道:“师父,我记得你曾说过,鄯善王曾经对不起你,但是鄯善的百姓无辜。鄯善的兵丁,就是源自鄯善的百姓,今日如果你我开战,就算师父武艺高强,智谋过人,但是死的也并非全都是鲜卑人,鄯善的兵马一样要付出代价。我年幼,不懂事,所以不知道这场仗打的有什么意义。听闻一切都是匈奴在背后操纵,可他们匈奴自己不出兵,却叫鄯善来做马前卒,最终死伤的都是鄯善的人,鄯善的王之利剑,几时成了匈奴利剑?”
呼衍洁心中惭愧,依旧沉默不语。
陈瑕叹了一口气,“精绝虽小,却是大汉盟国,鲜卑突逢大难,可也曾与大汉结盟,师父,你如今攻打精绝,又拖住鲜卑,可实际上是为了匈奴再打汉人,将来这件事,一定会有后报,还望师父听我一言,三思而后行。”
呼衍洁这才点了点头,回头对身边的军师低语了几句,征询他的意见,那军师在呼衍洁的耳边悄悄说道:“此人虽然莽撞,但是说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只是匈奴单于的命令,将军不得违背啊。”
呼衍洁点头称是,回过头来对陈瑕说道:“要打便打,呼衍洁奉陪,你跟我说的都是废话。要我退兵,万万不能!原因很简单,你母银萍,她人在匈奴单于庭,我誓死效忠单于,所以我的目标不能更改,而你是陈睦之子,我知道班超和你父亲乃是生死之交,鲜卑又和大汉有沙城之盟,不过就算你们联合起来,某家也不怕!”呼衍洁说罢拂袖而去,依旧闭门不战。
陈瑕一声叹息,不知如何是好,真的要攻营寨的话,难免与呼衍洁刀兵相见,到时候双方死伤无数,不管是小倩还是呼衍洁,陈瑕的心里都不希望他们有事。
其他人也全都一筹莫展,尸突炎喝道:“这个呼衍洁实在是狂妄的很,殿下,不必再和他啰嗦,按照我们之前约定,一鼓作气,和他拼命算了。”
董土楠那里也跃跃欲试,慕容倩却眉头紧锁,沉吟了半晌,摇了摇头,“陈瑕问计,已经问出来了。呼衍洁不愧是王之利剑,有名将风范,我们不及他。”
尸突炎和董土楠全都是一愣,丘力居问道:“驸马问出什么来了?”
“回去再说!”慕容倩当即下令收兵,谁也搞不清楚,一场干戈,怎么就被陈瑕几句话轻描淡写地暂时化解了。
回到大帐,慕容倩才对众人说出原委,“看来呼衍洁此次出兵乃是因为银萍在单于庭,被匈奴人扣为人质,他这么做也是不得已。”
董土楠问道:“可是他究竟出了个什么主意呢?我怎么一点也没听出来?”
慕容倩看了看陈瑕,“这恐怕就只能叫瑕哥哥出面了。”
1237、三足鼎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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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8、盟约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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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9、谈判破裂
任尚可不相信陈瑕能说出一二三来,忍不住笑道:“呵呵,那你倒说说看,我为什么要和鲜卑联手?”
陈瑕道:“我离开都护府之前,班伯伯就告诉我这一次的目的就是要与鲜卑结盟,如今鲜卑人就在这里,可任将军你却拒人于千里之外,是何道理?按照班伯伯的意思,是要鲜卑在天山一侧拖住匈奴,然后西域都护府再联合大汉各个属国西进葱岭,攻克于阗和龟兹,叫匈奴人首尾不能相顾!之所以尚未出兵,是因为李恒出使乌桓未归。只要和乌桓再结同盟,则匈奴一举可破!”
这等军机大事,实不能当着慕容倩的面讲出,可陈瑕不懂得这些,更是当慕容倩是自己人,因此全盘拖出。
虽然班超的意思,陈瑕只能说个大概,但任尚和玉门都尉闻听,神色全都骤变。
玉门都尉是想:班超深谋远虑,这个战略实在是缜密至极,不禁心中钦佩。
任尚知道内情,却想:这么重要的机密,怎么可以当旁人乱讲,就算是玉门都尉也不可知晓。否则一旦泄露出去,那不是前功尽弃?
当即喝止道:“住口!既然真正的目的是取龟兹和于阗,为何叫我到精绝来?简直不知所谓!”
“那我怎么知道,班伯伯可没告诉我,你来这做什么!”陈瑕道。
陈瑕虽然不懂战略,但慕容倩何其聪明,听陈瑕这么一说,立即恍然大悟,笑道:“当然是利用任尚和精绝这三千多人,破坏匈奴在西域的整个部署。任将军据守此地,与呼衍洁对峙,呼衍洁久久难以攻克,势必要去调动焉耆、且末、尉头等国的兵马,而班超则趁机取了于阗和龟兹。如果我猜得不错,等到匈奴联军的大队人马到的时候,便是大汉舍弃精绝之日,任将军根本也不想守护精绝,倒是很快就会得以全身而退,使大汉以精绝一个弹丸小国的覆灭,来换取葱岭一带的巨大利益。任将军,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任尚变颜变色,不置可否,慕容倩接着说道:“之前倒是我误会将军。将军不肯借粮给我们,是不顾同盟之谊,现在看来却并非完全如此。你是要用我们鲜卑帮着你拖住呼衍洁,吸引他国前来攻打这里,而你只要借粮给我们,那我们就走了,目前的形势就会发生微妙的变化,你独力对付呼衍洁捉襟见肘,怕不等完成班超的命令,就被呼衍洁攻克。但是你又不能把呼衍洁打败,否则对方的援兵就不会来此。现在的情况对你来说才最有利,又怎么会管鲜卑人的死活?”
任尚冷哼一声,“既然你把一切都看得这么明白,那就不必我多言。粮食一粒也没有,过一阵子,你们粮草耗尽,呼衍洁就会出兵打你,你们鲜卑人也有几万,我看还可以替我们大汉消耗敌人的不少兵力,到敌人疲敝之时,我再出兵救你,这也算是你我联手。”
陈瑕正色道:“你这么做有违班伯伯之命!再说也太缺德了。”
任尚哈哈大笑,“你懂什么,这叫兵不厌诈!我又没说叫鲜卑人全军覆没,只不过现在时机未到,不宜结盟!”
慕容倩点了点头,“我全明白了,将军所言不错,可惜我们鲜卑已经走投无路,其实对我们来说联合大汉,和联合匈奴都是一样的,既然只是为了给众将士讨一口饭吃,那也可以舍弃鲜卑联盟的尊严,与呼衍洁联合,攻破精绝,我看各国联军,再加上我们鲜卑联盟,纵然你有霹雳砲车,也守不住这里。既然大汉不肯收留,小女子告退就是!”
任尚心中一动,登时哑口无言。
“小倩……不能……”陈瑕还要劝阻慕容倩,可慕容倩却理也不理,转身便走,到了大帐门口,又回头说道:“我有一计献给呼衍洁,由我们鲜卑人切断你的退路,就算你舍掉精绝,我也可以保证你回不去西域都护府!”
言外之意,鲜卑人如果倒戈,势必报今日受辱之仇。
慕容倩快步出了大帐,陈瑕紧随其后,“小倩,之前不是这么商量的,是不是我太没用,劝不住任尚?”
慕容倩笑道:“与你无关,任尚之所以这么做,也无非是为了西域都护府的全局考虑,并无过错。我刚才那么说也是试探,他若回心转意,必定再叫我回去?如若不然,就会派兵击杀,此地不能久留。需尽快出城……瑕哥哥,这次你是跟我走,还是留下?”
陈瑕左右为难,跟着慕容倩走,便是叛国投敌,但是要是留下,不是要和慕容倩兵戎相见?他实在难以决断。
慕容倩这次也不生他的气了,对他淡淡一笑,“所以说儿女私情,不值一提。”说着迈步快步前行。
陈瑕站在原地略微犹豫,追上去说道:“我先保你出城,回头再找任尚算账,我绝不能与你为敌。”
慕容倩也不阻拦他,只是笑了笑。二人急匆匆往城门口走去。慕容倩远远地就看到城头上的霹雳砲车,对陈瑕说道:“最难对付的其实是机关术,等叶长风回来,我便叫他用雷火霹雳弹将这些霹雳砲车全部炸掉,到时候精绝可破。”
陈瑕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知道,慕容倩其实还有手段未出,只不过天山鲜卑一族的性命更为重要而已。她在任尚这里碰了钉子,被逼无奈之下真的可能与呼衍洁联手,到时候别说精绝不保,就算是任尚也难逃一死。
那样的结果,是陈瑕最不想看到的,他正要上前劝阻。身后马蹄声响,一队轻骑如风而至,为首的将官大声道:“鲜卑使者休走!”
陈瑕怕他们对慕容倩不利,赶紧挡在身前,慕容倩回头看了看,笑着说道:“算你还有点良心,还是和从前一样,先保护我。”
陈瑕却是一脸严肃,“我一向都是如此!既然我带你来的,不管你我立场有多大的分歧,我也不会叫他们伤你!”
慕容倩却上前一步,反把陈瑕挡在身后,“但是这次不关你事了。”
又对那将官说道:“将军是来杀我的吗?”
1240、前倨后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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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1、一万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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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2、大漠横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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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3、喜忧参半
呼衍洁冷笑道:“你错了。我之所以撤兵,并非是因为你是我徒弟,也并非是不愿与你为敌,更不是怕你,而是鄯善王昨日派钦差前来,转达了优留单于的旨意,叫我急速撤兵不得有误。”
陈瑕皱了下眉头,“优留单于?是他下令攻打精绝,又为何撤兵?”
呼衍洁道:“这本将军就不得而知了,我只是奉命行事,不单是我,连同派往焉耆、尉头等国的联盟特使也一并召回,不再攻打精绝。”
陈瑕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如此诡异的命令,莫非班超伯伯的计划被优留单于识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得尽快去西域都护府,叫班超伯伯不要出使于阗。
呼衍洁又压低声音说道:“瑕儿,你保大汉,我保匈奴,不知将来这天下归谁所属。但不管如何,你我师徒一场,我的确不想和你为敌,今日并非战场,就只当你我从未见过,你……速速离去吧。”
陈瑕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师父的苦心,小倩之前已经对我讲明了,多谢你这些年照顾我母亲,做弟子的感激不尽。但有一事相求,不知师父可否应允?”
呼衍洁沉吟了一下,“你说说看。”
陈瑕便把轮回生死丹解药一事,对呼衍洁讲了一遍,呼衍洁面有难色,“那轮回生死丹那是匈奴圣火教所有,非圣火教门下不可得。之前我虽然有一些,但是拓跋红死了,当初笼络辽西部落的事也就自动失败,那解药再无用处,就被国师收回。你想找的解药不在我这里,而是在淳于炎手中,圣火教目前由他代管。”
陈瑕大失所望,只好问道:“那去哪里找淳于炎?”
呼衍洁微微一笑,“匈奴!”说完再不理陈瑕,带着大队人马走了。
陈瑕望着师父远去的背影,心中越发担心,也许有一天真的会和师父兵戎相见,但愿那一天永远不要来到。从前他看呼衍洁十分高大,但今日不知怎么,见他的背影,向着斜阳的方向而去,竟有种英雄末路之感。
“师父变了……”陈瑕喃喃说道。除了略显苍老之外,究竟还有哪里变了,陈瑕又想不清楚,但是眼前的呼衍洁与十年之前,那个叱咤风云,飞扬跋扈又心狠手辣之人,似乎相去甚远。
岁月的磨砺,使“王之利剑”失去了往日锋芒,他和陈家十年的恩恩怨怨早就结束,鄯善王又已经死了,他总觉得自己的仇似乎报完了,但又似乎没有报,只不过那已经变得不再重要,鄯善王的死,叫他找不到继续活着的目标,尽管位极人臣,却不像年轻时,想着开疆扩土,荣华富贵,就算给他坐上鄯善王,又或者匈奴单于,他也不会觉得有多开心。
这么多年,他一心一意地想去得到一个人的芳心,可是十年的折磨,那个人始终与他若即若离,到头来,他还是一无所获,到了这个年纪,呼衍洁的野心再也没有了,除了那个人之外,对身外之事已经漠不关心,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单于和国师叫他往哪里,他就往哪里,只要“那个人”平安,他就心满意足,如此一来,自然就少了一股以往的霸气。只是这些事呼衍洁自己默默承受,不会对别人去讲罢了。
慕容倩见陈瑕垂头丧气地回来,便知道事情不顺利,笑着安慰道:“尽力就好了,那些头领本来就是叛徒,如果还要反叛的话,投鹿侯把他们杀了也就是了。用十六个人的人头,来换取鲜卑的长治久安,也算值得。”
陈瑕一声长叹,“可我答应过他们……”
慕容倩笑道:“何必在意那些诺言,你答应过他们去找呼衍洁求解药,没说他一定会给。我想这件事投鹿侯可以处理得漂漂亮亮,他现在已经是众望所归,将来又有辽东、辽西两大联盟的辅佐,我想他可以做好他的鲜卑王。”
陈瑕眉头微蹙道:“你真的放弃一切了?”
慕容倩轻轻叹息道:“不放弃又能怎样?慕容家除了叔公之外,再无男丁。你又不肯做鲜卑王,非要和我去什么大秦,既然如此,你们汉人不是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那我就只能把一切都交给投鹿侯打理,跟着你这条‘狗’了。而且鲜卑元气大伤,就算我回去,也是无所作为,莫不如跟你一起,把整个西域搅个天翻地覆。那样的话,鲜卑或许还有机会复兴。”
陈瑕道:“你跟我一起是为了这个?”
慕容倩笑道:“那要看你表现,我除了你之外,已经一无所有啦,你要对不起我,那可真不好说,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陈瑕也笑道:“我这次一定说到做到。回头我去见班伯伯,叫他给我们证婚,然后我俩生他几十个孩子,留一个男孩给姓陈,剩下的全都姓慕容,这样的话,你就不怕慕容氏后继无人啦。”
慕容倩羞得满脸通红,用马鞭作势欲打,陈瑕大笑着催马跑了,这次轮到慕容倩去追他。两人嬉笑之间,前嫌尽释。
与慕容倩一起的日子,固然开心,可陈瑕心里却总是觉得要有大事发生,因为这一路上实在太过安逸了,之前还战火纷飞,可转眼间广袤的西域大地,就恢复了它本来的宁静,也不知是自己的直觉,还是呼衍洁突然撤走,留下的疑团,叫陈瑕觉得喘不过气来,这其中的原因,就算是慕容倩也难以猜透。
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暗地里操控着这一切的因果。
入梦心经,叫陈瑕想起了许多曾经从未想起过的事情,但那些都是一些零散的片段,整理起来难以连贯,本来陈瑕是个懒人,这些事,他不愿去想,可它们却总是出现在梦里。甚至有几次,陈瑕都从梦中惊醒,他梦到自己的前世,一遍一遍地死亡,然后一遍又一遍地诅咒,似乎有一股仇恨难以宣泄。
又想:那天山上的石刻,不知何人所写,在梦里总是越发清晰。渐渐地,陈瑕开始觉得,自己从一出生开始,就陷入一个巨大的网中,他所有的命运,似乎都在按照别人安排的剧本在发展。有个阴谋,大概正在酝酿之中,尽管现在与小倩如胶似漆,可那个藏于暗处的阴谋,最终一定会使他孤身一人。
1244、阴差阳错
楼兰城外的山坡下,荒草摇曳。不远处一棵嫩芽努力地钻出了地面,它滋润着大漠的日光,呼吸着乍暖还寒的空气,为这个荒芜的世界带来了一抹春的芬芳。
两匹快马从它的身旁疾驰而过,奔向楼兰古城。强劲的风,将那草牙吹飞上天,刚出世的生命,就这样消亡。紧随其后却有更多的草钻出了地表,给漫地的黄沙,增添了更多的新绿。
此时的楼兰已经筑起了非常强劲的工事,城门、城墙都已经修缮完毕。远远地就听有人喊道:“冤家回来啦!”
那声音清脆悦耳,是墨喜儿在日夜期盼陈瑕归来。此时陈瑕仰望着喜儿,摇手打着招呼,可墨喜儿却轻哼一声,下了城头,不去理他。慕容倩笑道:“你的喜儿又吃醋了。”
“不是我的喜儿,你又来。”
慕容倩微微一笑,“要是你自己回来,她怎么会如此?现在看到我,说不定还在怨我那天射了你一箭呢,又或者责怪你太下贱了,明明我都不要你了,你还死皮赖脸地去找我。”
陈瑕满脸通红,“不会那么想……就算她那么想,又关我们什么事?”
城门打开,二人有说有笑,进去与众人会和,许多将官、朋友全都出来迎接,不管熟悉的,不熟悉的,再次见面,比之前显得热情很多,摩勒、骆英、瑟克萨、杜威、阮翔、田虑、徐干等人全都在内,墨门众弟子也在其中,墨喜儿故意躲在最后。可这些人里,唯独不见陈瑜和阿曼。
陈瑕的心头不知怎么,猛地向下一沉,他这时终于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日夜担心的到底是什么了,原来他在担心阿曼。
他和阿曼分别了那么久,杳无音讯,即使在精绝国也不曾打听到她的消息,当着小倩的面他不会提及此事。但这个时候,她没有和墨喜儿等人一起来西域都护府,又不在精绝,那她去了哪里,而她是齐天丹穴阵的关键,一旦落入巫仙的手里,整个齐天丹穴阵便要完成了。
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那神秘道人会用入梦心经,蛊惑了自己和阿曼。那道人和明帝梦到的金甲神人,有什么关联?他突然出现在河仓城,也不可能是巧合,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陈瑕越发不安。
见众人纷纷向他来打招呼,陈瑕也只能一一点头,他快步走到墨喜儿的身边,问道:“阿曼呢?”
慕容倩的心,却骤然一紧:原来你还是那么在乎她……
墨喜儿白了他一眼,“冤家、色鬼,就想着你的小情人儿,有一个还不够,还要想别人,真是鄙视你!无耻、下流,卑鄙,邪恶!”
“够了!”陈瑕喝止道:“阿曼到底在哪里?”
墨喜儿理也不理,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一旁吴欲说道:“阿曼不是和你一起走的吗?”
陈瑕道:“没有的事,三大长老来过了没有,他们没有对你们说吗?”
墨喜儿道:“他们全都受了重伤啊,到了这里已经是半死不活了,你哥哥给他们治了伤,又医好了他们的眼睛,之后就在军营里养着,基本不和任何人说话,甚至连门都不出一步。”
陈瑕点头说道:“他们身份特殊,理应深居简出,免得通天教的阿修罗来寻仇。不过他们当日把我带走去救沙雄海,并没有带走阿曼啊。”
墨喜儿努着小嘴,说道:“那我们也不知道啊,吴欲去找过你,沿途上也没看到阿曼的影子,我们就猜你是和她藏起来过小日子去了,落日神剑也不找了,早把我爷爷的嘱托忘了,谁知道阿曼不见了,你却又带回来一个……”
慕容倩笑道:“我和瑕哥哥有婚约在先,什么叫又带回一个?”
“说起来我就有气,要不是你……”
陈瑕把手一摆,“好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以后我再向你说明神剑的事。我有要事要向班伯伯禀报,你们快带我去见他!”
田虑道:“这……恐怕你今天见不到了,前几天李恒已经出使乌桓,结成了同盟。都护大人立即就和你哥哥以及漱清道长,带着四十余人,动身去了于阗了。”
陈瑕大惊,“去不得啊!”
徐干见状忙问道:“为何去不得?”
陈瑕道:“呼衍洁突然撤兵,小倩和我都觉得他这次行动古怪,恐怕优留单于对伯伯和我哥哥的计划有所察觉。”
慕容倩点头说道:“不错,呼衍洁这次撤军实在奇怪得很。不可不防。”
田虑惊道:“那如何是好?我立即派兵把大人追回来!”
徐干却摇头说道:“来不及了,不如就叫墨门弟子帮忙,由吴欲带封信给大人,劝他早点回头,就算他不肯,也做到心中有数,然后我们再派大军前往支援。”
吴欲笑道:“想不到我这个废人还有用处,同是汉人,在下义不容辞。”
徐干道:“那你快随我来!”他拉过吴欲的手,匆匆走了。
陈瑕叹道:“怎么那么不巧,偏偏总是差一步!”回过头又询问墨喜儿,“那当日阿曼走了,你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墨喜儿嗔道:“你不信我啊?”
段爱解释道:“那晚,我们全都中了通天教长老的迷烟,连你怎么走的都不知道,又如何知道阿曼是怎么走的?醒来的时候,鲜卑的援兵已经到了多时,也没人说见过阿曼,所以我们便以为,你要么是和阿曼私奔了,要么就是你们俩同时被人抓走。可找来找去一点线索也没有,吴欲又见呼衍洁出兵精绝,就匆匆回来报告此事了。掌门师姐是想,你和阿曼姑娘不错,如果精绝有难,你一定会帮忙,可我们墨门弟子毕竟人少,就又到西域都护府来报信,班超大人却早料到会有此事,一早就派任尚将军前往,我们报信之后,他就又拨二十辆霹雳砲车过去。后来精绝传来消息,说你和阿曼根本不在精绝,于是也就没往那个方向再找你们啦。”
陈瑕叹道:“真的是阴差阳错,吴欲如果再往前一点,到了鄯善,就能见到我!不过幸亏他没去,否则他的眼睛恐怕也保不住了。”
1245、身份成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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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6、断指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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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7、自古难全
陈瑕听到这里,虎躯剧颤,雷沐泽没有理由冤枉陈瑜,而陈瑜一向嫉妒他,这一点陈瑕自己也心知肚明。
“那……那然后呢?”
雷沐泽道:“然后?然后他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把那根小指剁得粉碎,我见他眼睛里透着一股邪劲,表情又似痛快至极,一边剁着碎骨,一边面带着冷笑,那如豆样的灯火摇晃,照在他的脸上,叫人看了就觉得脊背发冷。我在想:究竟什么样的怨恨,可以叫他如此对你?
他把小指切成小块之后,又倒进药罐里,用药杵捣碎,碾成粉末,再将粉末倒入茶碗里一口喝了下去,然后笑着说道:瑕儿啊,你永远也不可能得到你的小指了。一直傻下去,不要挡我的路就好。
到了第二天,这件事他对任何人也没有讲,却依旧张罗着要替你寻找那根小指,这时我更加确定,此人心术不正,断然不能做通天道的主持。这件事我只对你一个人讲,并非我要挑拨离间,而是要告诉你,对于你的兄长,你最亲近的人,务必加倍提防。”
陈瑕听完只觉得如坠冰窖,“哥哥如此恨我,我以为……我们俩自于阗之后已经尽释前嫌,却不曾想,他还是那么恨我。难道他跟我来楼兰,救阿曼,全都是虚情假意?为的就是阻止我取得小指?”
雷沐泽摇了摇头,“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也许是阴差阳错,叫他先取得了那根小指,临时起意,毁了它也说不定。但是你与他一正一邪,正邪难两立,如果下次再与他相见,我觉得你应该先下手为强……”
“你要我们兄弟相残?”陈瑕惊道。
雷沐泽道:“你不忍心的话,我怕你反遭其害!”
陈瑕厉声道:“此事休得再提,他如何待我,是他的事,就算毁了的我小指,叫我永远不可能得到该有的智慧,我又怎么能杀死自己的亲哥哥?”
“没有大智慧,你如何统领通天道,如何战胜阿修罗?别忘了,你要找到叫慕容倩长生不死的方法,只能回通天道去。你没有智慧,也看不懂那天机石窟的字。”
陈瑕犹豫了一下,说道:“小倩的命只有一世,能和我一起长生不死,是她的造化,纵然不能做到,我也不会因此杀了我的亲哥哥,否则与禽兽何异?多谢长老告知真相。瑕儿告辞了。”
雷沐泽无可奈何地一声长叹,“你还是你……要不是当年你心肠太软,又何至于受这一世的苦?”
陈瑕回到住处,闷闷不乐,慕容倩已经等候多时,见他如此,便上前询问,陈瑕对别人都可以不说这件事,但是对慕容倩,却没什么隐瞒,当即一五一十把雷沐泽的话复述了一遍。
慕容倩听完面如严霜,“你说的对,不可能为了我,而杀你的亲哥哥。”
陈瑕忙解释道:“小倩,我不是这个意思……”
慕容倩却笑道:“其实你这样挺好的呀,太聪明了,什么事都瞒着我,我才不会开心。起码现在能对我说实话。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既然一切都已注定,又何必强求?也许你说的对,如果没有喜欢的人陪伴,就算长生不死又有什么意思?再者,雷沐泽的话未必是真……”
陈瑕一愣,似乎又看到了一丝曙光,“你的意思是,他骗我去杀我哥哥?”
慕容倩笑道:“那倒不是,如果真有叫别人也长生不死的方法,巫仙又何必煞费苦心地去建造什么齐天丹穴阵?难道以大巫仙的智慧,还看不懂那天机石窟里的石刻吗?所以说,雷沐泽讲的一定是假的,这个世上除了你们兄弟俩之外,没有人能做到长生不死。连摩柯伽叶自己不也七十年轮回一次,如果他有办法挽救他的爱人,又何必要结束那永远的相思痛苦呢?”
陈瑕点了点头,“也有道理,可雷沐泽为什么要这么说?而且不止说过一次啊。”
慕容倩道:“很简单,他怕你不肯接任通天道的主持,所以用我的性命来骗你。不过这件事你不必说穿,就假装信他的鬼话,不然以你这木鱼脑袋,人家再编个别的瞎话,你就又相信了。”
陈瑕哈哈大笑,似乎心情好了许多,慕容倩道:“但是如果雷沐泽说的那件事是真的,你就要小心一些,你哥哥始终没有放下,真可能对你不利。再有,他之前对你说过,你们陈家有两大仇人,一个是淳于炎,这是不消说的,可另一个,就是班超。我看以你哥哥性子,连他与自己弟弟的恩怨都没有轻易放下,就更不要说班超了,所以班超带他一起出使于阗,我看是作茧自缚,凶多吉少!”
陈瑕大惊,“那……那怎么办?幸亏有你在我身边,快帮我出个主意,无论如何也要阻止我哥哥。”
慕容倩道:“吴欲去追了,也不知道状况如何,我看还是再等一天,明天你去问问喜儿,究竟那一晚之后,狼王和陈瑜的表现如何,再对比一下,雷沐泽所言,以辨真假。然后我们再去追你哥哥。”
陈瑕满口答应下来。二人旅途劳顿,当晚就在一处睡下,那些汉人的规矩,对陈瑕来说没什么束缚,慕容倩此时也满不在乎了。两人又不由得想起在渔阳郡时修炼玉影双飞剑时的情形来,全都心神荡漾,二人不知不觉手掌相抵,十指紧扣,双双堕入那绮丽的梦里。二人这才知道,经过了这么多分分合合,彼此依旧心心相映,再容不下第三个人了。
次日天明,陈瑕和慕容倩一起找到墨喜儿,询问那晚之后的情况。墨喜儿便说道:“之后陈瑜什么也没说,只是从那天开始,他便以要给三大长老疗伤为由,不再亲自寻找那根断指了。至于虎牙倒没什么特别的表现,不过他却只在城南废墟里转悠,再不去其他地方,可我们把那片废墟挖开,什么也没找到。”
如此一来,慕容倩可以确定,雷沐泽所言不虚,陈瑕的断指已经被他哥哥亲手毁了,从此之后,陈瑕永远也不可能具有大智慧。
1248、大河浮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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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9、谁是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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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0、刮目相看
此言一出,陈瑕如遭晴天霹雳,连慕容倩的神色也不禁骤变,都知道呼衍洁撤兵乃是鄯善王的命令,可谁能想到此节?
此时陈瑜说:之所以撤兵,正是因为阿曼已经落入淳于炎的手中,精绝已经没必要去取。这番话如醍醐灌顶,之前一直想不通的问题,瞬间豁然开朗。
陈瑕犹记得,那淳于炎的确说过类似的言语,他得不到紫宸冰魄珠,就派人攻打精绝,由不得阿曼不就范。如今呼衍洁突然撤走,那最大的可能就是阿曼被他或者通天教的人带走了。
陈瑕一时慌了手脚,问道:“那怎么办?”
陈瑜冷冷说道:“我叫你看着阿曼,你却把她给丢了。你知道我把她交给你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想不到你辜负了阿曼,也辜负了我,今天你又阻止我报仇,既然如此,还讲什么骨肉亲情?如果阿曼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杀光你们所有人!”
慕容倩嗤之以鼻,“哼,你和阿曼又是什么关系,难道她身为精绝公主,可以同时嫁两个男人?”
言外之意,竟是承认了陈瑕与阿曼的夫妻之实,这话说完,她自己也觉得不妥,很明显陈瑜对阿曼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而自己这么说就等于是默认了陈瑕和阿曼之间的关系。
只是陈瑕和陈瑜此时谁也不曾留意,听到阿曼可能被淳于炎带走的消息,陈瑕整个人都懵了,口中喃喃地重复道:“不应该啊,不会的,紫宸冰魄珠明明被我破了!”
而陈瑜则是满面怒容,慕容倩的话深深地刺痛了他脆弱的自尊。他瞪着慕容倩,切齿说道:“小弟,我说过的话,一向算数……你可还记得,我曾发誓,杀光你至亲至爱之人,如同你夺走阿曼一样,长生不死又能如何?我要叫你生不如死!!”
陈瑜说罢,大吼一声,提着宝剑直奔陈瑕而来,举手更不留情,手中长剑画个半圆,起手一招“日出东山”劈肩斩背而来。
陈瑕大骇,忙举剑相迎,二人双剑堪堪碰在一处之时,只见陈瑜猛然拔地而起,一个跟头竟翻到陈瑕身后,跟着兔起鹘落,眨眼到了慕容倩的眼前,长剑一抖,以一招“平沙落雁”刺向慕容倩的小腹。
慕容倩人在马上,没料到陈瑜的身手如此之快,情急之下来不及拔剑,只把缠在手腕上金铃索顺手打出。她的金铃索得自梅丽丝的真传,可以说百发百中,尽管陈瑜的剑势甚疾,慕容倩却后发先制,用金铃索把那把剑死死缠住,再向旁一带,想化解此招。
哪料陈瑜死死抓住剑柄,一股混元真气力透剑身,手腕一扭,就听噼噼啪啪一阵乱响,那金铃索竟被他以内力震成数截。要说慕容倩使的是一把长剑,也不足为奇,可她偏偏使的是软兵器,讲究的就是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以她在这上面不下十年的浸淫,想化解普普通通的一招平沙落雁,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可陈瑜的这招剑法,内力雄浑,竟然能以刚制柔,逼得慕容倩不得不以内力相抗,如此一来,本来极软的金铃索便抵挡不住陈瑜的宝剑。只这一招,就叫慕容倩心头大骇,多日不见,这陈瑜的内力竟和瑕哥哥一样,全都今非昔比,甚至犹在陈瑕之上,她只觉得手臂剧颤,那金铃索不但断了,还唰地被陈瑕扯了过去,擦着她的手掌,火辣辣地疼痛,虎口处鲜血崩现,手心酸麻。
她知道以己之力,不是陈瑜的对手,赶紧甩脱了马蹬,说时迟,那时快,陈瑜紧接着就是玉影连环诀,之前一招“平沙落雁”也无非是小试牛刀,此刻当世最高深莫测的剑法施展出来,慕容倩尽管武艺高强,也抵挡不了。好在她和陈瑕也研究过这套剑法,因此陈瑜如何出招,她心里十分清楚,不等对方剑到,她一拍坐骑,飞身跃起。与此同时,那赤电神驹如离弦之箭向陈瑜直撞过去,慕容倩就只能借着坐骑替她挡下这一剑,否则的话,便有性命之忧,也是她应变奇速,方能逃过此节,换做他人,这时已经是陈瑜的剑下之鬼。
陈瑜手中的长剑如灵蛇吐信一般急抖,只见眼前红光迸现,好端端的一匹赤电神驹,被他从正中竖着齐刷刷地劈开两半,陈瑜就从两片尸身的中间穿了过去,那马匹却依旧向前,跑了十几丈远,方才栽倒尘埃。
此一变故,连半空中的吴欲都不禁骇然,心中在想:这是什么剑法,比陈瑕更劲。
方才这一招也不过是电闪雷鸣之间,吴欲还没来得及反应,陈瑜已经回过头,追着慕容倩又杀了过来。
陈瑕早就惊出一身冷汗,疾奔两步,让过慕容倩,甩手对着陈瑜也是一剑,二人的招数几乎一模一样,全都是源自东福岛的武功,只不过力道稍有不同,陈瑕是以三股不同门派的真力催动剑法,而陈瑜则用的是正宗佛门的混元真气。两人长剑一合即分,彼此依旧是各退了几步,同一招蔽日踏风,陈瑜使起来更显威力,陈瑕气息稍微受阻,他则安然无事。
“小弟,多日不见你的功力可是越来越深了。”
陈瑕冷冷回道:“彼此彼此,之前在于阗时,你的内力不如我,何以短短数月,竟胜我这么多?”
陈瑜笑道:“那还要多亏了你送了三大长老给我。实话告诉你,我在给他们疗伤的时候,偷偷用混元功吸干了铁力虎和雷沐泽的内力,那个沙雄海已经是个废物,索性逃过了一劫!”
慕容倩想:他说吸干了两个长老的内力,也不尽然,否则那二人就有所察觉,但是七八成总该是有的。
陈瑕却信以为真,“你……你吸光他们的内力?难道他们不知道吗?”
陈瑜冷冷笑道:“他们全都身受重伤,本来就虚脱无力,我告诉他们一年之内不得运功,那两个老家伙就把我的话当真了,被我慢慢地攫取了内力,一天只取一点,他们也不知情,只当是重伤之下身体虚弱。我陈瑜几时做过赔本的买卖?你我的剑术相似,比的就是内力,你内力已经不如我,我看你今天怎么救这个女人!”
1251、捉襟见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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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2、终是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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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3、养虎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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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4、接骨神丹
陈瑕待要再找陈瑜,他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陈瑕大叫道:“陈瑜,陈瑜,你这个畜生!”
一边喊着,一边把真气给慕容倩输送过去,慕容倩悠悠转醒,“瑕哥哥……”
陈瑕见她醒来,万分懊悔,“我难道又做错了,方才我是不是该一剑杀了他?”
慕容倩摇头说道:“你没有错……我就是喜欢你人这么好……”说完又再度昏厥。
“你先别说话!”陈瑕赶紧按着她的脊背,想再传真气过去,可这时他摸到慕容倩后背有块凸起,这才发现,方才陈瑜那三掌,竟把慕容倩的脊椎给打断,却又偏偏不彻底杀死她。陈瑕脸色吓得煞白,大叫道:“小倩,小倩!”
西风怒号,黄沙骤起,吹得昏天黑地,陈瑕就觉得天地间只剩下孤独的自己,那熟悉的世界,正在迅速离他远去,他大声叫着慕容倩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慕容倩却始终双眼紧闭,声息皆无,陈瑕急得满头大汉,四处摸索着可以救她的东西,他甚至想要咬掉自己的手,叫舍利子之血流进慕容倩的嘴里。
只是偏偏他血中有毒,他的血救过大漠五鬼,救过叶长风、救过江浪,他也曾救过瑟克萨、骆英、沙雄海、阿曼、梅丽丝,他可以救所有的人,却无法救他心中最爱之人。也许放过了陈瑜,是他今生最大的错误,谁曾想,陈瑜只是随便反戈一击,便叫陈瑕痛不欲生。
他跪在哪里大声咆哮,哭喊,却全都于事无补。
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瑕……”
陈瑕心头剧颤,回过头来,见吴欲奄奄一息躺在那里,“你……你还活着?”
吴欲幽幽说道:“我早就断了经脉,陈瑜那一拳虽重,也不能叫我的骨骼再断一次。我之前和你说过,我周身都是机关术连接,也算是刀枪不入之体了。陈瑜只是震落不少钉子,却不至于要我的性命……”
“你就好了……铜头铁骨,但是小倩是血肉之躯,她脊椎已断,我怕她撑不过去!”
机关术被破坏,吴欲站不起来,只能躺在那里对陈瑕说道:“那她死了没有?”
陈瑕探了探慕容倩的鼻息,才道:“一息尚存!”
“没死就好,”吴欲安慰道:“像我这样的废人,都能用机关术接起,何况是她?”
“你不过伤及四肢,可小倩伤的是脊椎要害。我哥哥又故意留下一手,不叫她立即毙命,免得我去追他。真可谓用心狠毒,就算小倩能逃过这一劫,怕……怕也要……”
后面的话,陈瑕再说不出口。一个人断了脊椎,最好的情况,也要半身瘫痪。陈瑕也懂一些医术,这一点又岂能不知?
吴欲提醒道:“你不是说对我说:于阗国有黑玉莲子膏吗?这里距离于阗已经不远,只要班超大人能收服于阗,再找他们的国王索要这种神药,我看小倩未必会如你想的那般!”
陈瑕恍然大悟,用力点头道:“不错!只要小倩还活着,就有一线希望,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他捧起慕容倩的脸庞,怜爱地摩挲了一阵,不由得泪如雨下。
此时慕容倩也不便移动,陈瑕就怀抱着她,把真力不住输送过去,经过方才一战,陈瑕身心疲惫,不由自主地就使用了玉影连环诀的内力,慕容倩虽处昏迷之中,依旧可以感应得到。恍恍惚惚,二人的灵魂在虚空世界里相遇。慕容倩抱着他痛哭流涕。“我以后不能再陪你了……是我不好,这么快就要走了。”
陈瑕哭道:“不会,我说什么也不要你走,等治好了你的伤,我就和你成亲,管它什么证婚不证婚,我认你是我的妻子,谁能反对?”
慕容倩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就觉得真气在体内流转,烘得丹田处热烘烘的。“但我还是想要一个婚礼……”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幽幽转醒,此时天色早暗,大漠的风,吹得星月无光,胸前一阵湿热,那是陈瑕眼泪流过的痕迹,陈瑕趴在她的胸口,真气却顺着她的后背依旧不断传入。玉影连环诀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即便在睡觉时,也可运功,只是陈瑕已经为她运功疗伤了一整天,此时万分疲惫因此睡去。
“瑕哥哥……”慕容倩轻声唤道。
陈瑕顿时惊坐而起,见慕容倩的脸色略有好转,不禁大喜道:“胡古的药,真的有效,你总算醒来了。”
慕容倩娥眉轻蹙,“什么药?”
陈瑕在她面前没什么隐瞒的,便笑道:“当初胡古给我一颗接骨神丹,说是等我找到小指之后,就可以用它来把断指接上。我就想:既然断指可以接好,或许你的脊椎也能接上。就是你不是舍利子,我不知道这药灵不灵,所以就自作主张给你喂了,再把真气不断输送给你,你这才逃过一死。”
慕容倩嗔道:“傻瓜,没有接骨神丹你怎么接你的小指,难道你不要那些大智慧了吗?”
陈瑕擦了把脸上的残泪,笑道:“什么智慧能比得上你?再说那小指都被我哥哥给废了,留着那颗药有什么用,能把你的命换回来,我宁愿把我的命都给你啦。”
慕容倩心中感动,忍不住再度落泪,只是稍微一动,就觉得五内俱焚,后背针扎一样疼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冷汗直流,“咝,好疼!”
陈瑕惊道:“哪里疼,我帮你揉揉!”
吴欲道:“疼好啊!陈瑕,你知不知道,最怕的就是不疼,不疼就说明脊椎彻底折断,再也无药可救。我之前受过的重伤,与她相似,所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如今她觉得疼,就说明伤势有所好转,接骨神丹完全对症!我们再去于阗,用黑玉莲子膏这种猛药,我看小倩的伤势一定会好。只是这期间,不可乱动,免得骨头错位,长偏,可就难办了。”
陈瑕点头称是,吴欲又道:“刚好我胸口处有两块铜板机关,你把它解下,将小倩的上身夹住,这样的话,就可以避免她的骨头移位。”
1255、举步维艰
慕容倩道:“但是你也是重伤之人,有那个机关,你才能行动,取下来给我,你怎么办?”
吴欲笑道:“我这是旧伤,无所谓的,就算不能行动,也不会很疼……说实话,陈瑕对我和墨门都有救命之恩,我们墨门弟子实在无以为报,之前虽然对他很不恭敬,但是心里还是很感激的。陈瑕……以往的事,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能救小倩姑娘,我吴欲就算残废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陈瑕颇为感动,之前为墨门所做的一切,时至今日方才看到回报,谁说做好人就一定没有好报?
他把吴欲的外衣脱下,只见他身上果然就穿着一件铜甲,铜甲上许多齿轮、机括,另有一些被陈瑜震断,他小心翼翼把那机关打开,咔嚓一声,那些齿轮就全都散落一地,吴欲闷哼一声,如皮球放气一样缩成了一团……
吴欲周身骨骼尽断,乃是用机关术才将各处关节接在一起。所有的机关都是一环扣着一环,一块连着一块,那两片铜板子全都取下,等于是被人抽光了骨头,如何能不瘫软?
陈瑕大骇,“吴欲……你……”
吴欲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地向下滚落,强忍着浑身的疼痛,咬着钢牙说道:“不必管我,大恩不报,我死难瞑目!”说完便要昏厥过去。
陈瑕赶紧以真气相救,吴欲这才又睁开眼睛,“我不过依旧变成废人了,但是不会死的,小倩还有一线生机,你去救她!”
陈瑕心中暗想:墨门弟子果然有侠义之风。实在令人钦佩。
“放心,我一定把你们全都平安带回楼兰,叫喜儿再给你打造一副铁骨钢筋!”
吴欲已经无力点头,用力眨了两下眼睛,算是回答。
陈瑕回到慕容倩身边,轻轻将她扶起。那两块铜板乃是贴身扣住,需要连接身上的经脉方才能支撑骨骼。陈瑕却犹豫了一下,问道:“小倩……可能要脱下衣服……”
慕容倩道:“都什么时候,你还顾及那些?再说……你我本来就是未婚夫妻,我的身子,迟早也是要给你看的……”说完羞涩不已,似乎疼痛都减少许多。
危急关头,陈瑕不敢怠慢,用身体挡着不住吹来的冷风,轻轻解开慕容倩的上衣,一件、两件、三件……直到那充满韧性以及美好的青春胴体,彻底呈现在陈瑕的眼前。
与慕容倩的脸庞相比,她身上的肌肤却格外白皙,因为习武的缘故,身材凹凸有致,小腹却平坦得如同一块美玉,陈瑕竟一时看呆了。慕容倩见他火一样目光盯着自己,更加羞涩难当,偏偏四肢瘫软,完全不能抬不起手来遮挡一下,夜风袭来,双峰上的两点,也不知不觉地挺立、发涨,仿佛是怕陈瑕看得不够清楚一般,骄傲地突出来展示。
如吴欲所说,她虽然不能动,但是有感觉总是好事,只是在陈瑕的目光之下,她却格外敏感,那胀胀的刺激,她能深切地感觉到。这令她有种难以名状的羞臊,无地自容。脸上身上,全都是红晕,越发显得她的娇嫩可爱,即使仍在风中,她也不觉有多寒冷。尽管她也不想这样,却又无法控制。索性闭上眼睛,转过脸去,低声骂道:“淫贼!看什么?”
陈瑕颇为尴尬,一边把前面的铜板扣在慕容倩的身前,一边说道:“看你长得还真白!”
他本来就喜欢胡言乱语,哪里会考虑到慕容倩此时娇羞无限,听到他胡说八道,越发觉得可恶,心里真恨不能立即把陈瑕按在身下一顿暴打,可是生气之余,又些欣喜,“终究他和我有缘,否则又老天怎么会叫我在这种情况下,与他坦诚相对?就算我这次死了,他也少一些遗憾了吧。”
陈瑕到她身后,又见她后背一个腥红色的掌印,三掌都打在同一个地方,力道一次比一次强,莫说是慕容倩,就算是陈瑕自己也未必能接得下来。陈瑕心道:陈瑜出手如此狠辣,当真是要将我至亲至爱之人全都杀光,方才肯善罢甘休吗?
此时陈瑕来不及多想,把两个铜板合在一处,中间以蓬莱玄丝相连,一拉机关,铜板咔嚓一声锁死,里面又有无数牛毛一样的细针,点到慕容倩的穴道,又不刺破肌肤,使她的疼痛也略微缓和一些。饶是如此,那断裂的脊柱,重新对在一起,仍叫慕容倩疼得一声痛呼。
过了好半晌,慕容倩终于缓缓抬起手来,抓着陈瑕的大腿,在内侧狠狠拧了一把。
“干嘛!”陈瑕问道。
慕容倩红着脸道:“生气!”其实这也是怕陈瑕担心,故意这么说,以示自己已无大碍。
陈瑕见她能动,自然高兴,“机关术果然奇妙。等我找到黑玉莲子膏,就能叫你恢复如初啦。”
慕容倩道:“但愿如此。”
这个机关被陈瑜震坏,虽然暂时能支撑起慕容倩的上身,叫她的胳膊可以活动,可她的下身却依旧一点感觉也没有。陈瑕只能把她背在身上,又过去将吴欲单臂夹起,问道:“吴大哥,快告诉我班伯伯在哪里!我去找他。”
吴欲道:“我带着他,飞去对面的一座山上,此时也不知生死如何了。”
陈瑕将吴欲放到渠黄马上,自己背着慕容倩,牵着马,就往吴欲所说的高山上走来。
那山中有许多密林,山路更加难行,到了半山腰,不能再骑马,陈瑕就只能背一个,抱一个,在山间的荆棘中蹒跚而行,尽管他力大无穷,轻功过人,却也举步维艰。
慕容倩怕他累坏了,便说道:“不如你放我下来,只背着吴欲上山去找班超,似你这样几时能到山顶?”
陈瑕却道:“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放开你!只要肯走,总有到的时候,但是这里荒山野岭的,你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再也无法补救啦!”
慕容倩闻听,鼻子微酸,怕自己又落下泪来,赶紧把脸贴在陈瑕的背上,过了半晌,这才敢开口说道:“瑕哥哥……你对我真好……”
1256、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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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7、夫复何求
次日,陈瑕砍了些树枝,编了个柳条筐,柳条筐里还带着座椅,将慕容倩放在挂在胸前,慕容倩的背对着他的胸口,陈瑕的手只要按住慕容倩的小腹,就可以把真力输送过去,他身材高大,慕容倩就算这样坐着,也只是遮挡了他的一点视线而已,两只脚荡悠悠的,就好像小时候在母亲的背篓里。吴欲虽然也同样瘫软,却毕竟没有太重的伤,只要班超搀扶着就可行动,陈瑕是打算就这样要带着二人一同赶往于阗。
当陈瑕把慕容倩抱起的时候,她忍不住心中好笑,轻声说道:“看不出来,你也会弄一些机关术。”
陈瑕笑道:“什么机关术,小时候在天山,终日要砍柴、捡粪,少不得编几个竹筐什么的,只不过那时候竹筐都是背在身后,如今是把你挂在身前而已。这样吴欲和班伯伯骑马,你受了重伤,我就这么抱着你,你也可以少受些颠簸之苦。”
慕容倩甜甜一笑,心中暗喜,他还真是体贴。可是嘴上却不肯说出,调侃道:“哦,你把我大粪了是不是?这个筐可真难看死了。”
陈瑕吐了吐舌头,“哪有那个意思?”
四个人迤逦下了山,又找到渠黄马,班超便将吴欲扶上马背,与他共乘一骑,陈瑕抱着慕容倩,牵着马走在前面,从上游翻过了那条冰河,就一路往于阗进发。
沿途不少野花都初吐芬芳,陈瑕想起慕容倩说那个筐难看,就抓了好几把野花,有的花插在慕容倩的头上,有的又用来点缀那竹筐,走了大半日,那竹筐嫣然已经变成了一个花篮,陈瑕还采了一根五彩的羽毛,插在慕容倩的鬓角。
慕容倩虽然受伤,疼痛不止,可如此一来,反而心情大好。另外她也不想叫陈瑕太过担心,一路上哼着鲜卑的歌谣,坐着颤巍巍的花篮,倒好像什么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
陈瑕也略感欣慰,班超和吴欲看在眼里,都为二人情比金坚所感动。班超道:“等回到西域都护府,我一定给你们办一个盛大的婚礼……从此大汉和鲜卑就真真正正结为秦晋之好。”
慕容倩听到,忽然脸色一沉,不置可否。陈瑕却笑道:“伯伯真是的,既然我要和小倩成婚,又何必等到回西域都护府呢?到了于阗,我们找个驿馆,你就给我们主持婚礼也就是了。”
“那么急吗?”班超哈哈大笑。
陈瑕也笑道:“我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即就和小倩拜堂入洞房。小倩,你说好不好?”
慕容倩笑了笑,“谁要嫁你?”
吴欲笑道:“想不到堂堂鲜卑公主也有羞臊的时候,哈哈。”
“我不是羞臊!”慕容倩冷冷说道。
此时她背对着众人,谁也没看到她的脸上愁容不展。
又行了一日,慕容倩伤势忽然加重,到了夜里又开始咳血,她怕陈瑕担心,本来强作欢颜,但是这一咳嗽,可就再也隐瞒不住。陈瑕大惊,一边给她运功疗伤,一边关切地问她:感觉如何?
慕容倩摇头道:“我怕是不行了,如果我死了,你就去娶阿曼吧,她也很喜欢你……”
陈瑕却道:“不,我只想娶你!我答应你……”
慕容倩凄然一笑,“我可能终身残废,也可能随时会死,你娶了我只会徒增伤悲,再说……我不想嫁你了。”
陈瑕知道慕容倩这么说依旧是在为他考虑。她不想拖累自己,便含泪道:“就算你老了,病了,我也非你不娶!你总是说:我答应你的事做不到,但是这次我一定做得到。我答应你照顾你一生一世,不管你变得如何,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改变主意。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吗?”
陈瑕不善于表达,也找不到什么华丽的辞藻,但是字字动人,慕容倩忍不住还是哭出了声音,“你这个傻瓜……总是那么黏人,我真拿你没办法……”
二人窃窃私语,班超和吴欲谁也没曾睡着,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两人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英雄人物,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禁鼻子酸涩,热泪盈眶。
吴欲这才知道,这对情侣之间已经不可能再有第三个人啦,不管是阿曼、喜儿、抑或者尸突小雀,都无法动摇陈瑕的决定。可能慕容倩这次不是到了濒死的边缘,还不知道陈瑕的真心,这一次,她终于可以确定,陈瑕所爱只有她一人,也许受了这么重的伤也值得了。而其他的女子,都只能做一个过客。偏偏这个时候,她却命不久矣,怎么能不叫人扼腕叹息。
就当是最后的心愿,班超也决定一定要替这对有情人达成。而且要风风光光,天下皆知!
以后的几天,都是陈瑕亲自在照顾慕容倩的起居饮食,就连大小解也不例外,慕容倩刚开始还觉得羞涩难当,慢慢地也就全都习惯了。也许以后的日子就只能这么渡过,现在害羞,要羞到什么时候?
陈瑕不但没有厌烦之意,还时不时地去开她的玩笑,逗她开心,看起来又色又傻,有时又调皮得气人,当着慕容倩的面,说:“原来女人是这样撒尿的……”故意惹慕容倩发火,可实际上,陈瑕的心里又怎么能好受?只是他不表现出来罢了。看到慕容倩还有力气恼他,他反而越发开心似的。
慕容倩心知肚明,陈瑕对她没有任何恶意与亵渎,他只是要她明白,就算她以后全身瘫痪,只要能和她一起,陈瑕一样会很开心。
得君如此关爱,慕容倩感动之余,又觉得自己死而无憾。只是那份牵挂越发强烈,她唯一担心的是:没有自己的日子,陈瑕可怎么渡过?
一路风尘,这一天终于抵达于阗的王庭西城。
班超乃是西域都护府的长官,将带来的印信交于守城的于阗官员,便得以顺利进入。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西域都护府的大官,这次居然只带了三个随从,有两个还受了重伤,实在有损天朝威仪,更叫于阗众人觉得匪夷所思。
事情报给于阗国王广德,满朝上下就觉得,大汉是不是不能再统领西域了?
1258、舌战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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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9、天下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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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0、威震西域
当晚,广德连夜召见乌维图,便对他言道:“国师,孤王有件极其为难之事要与国师商议。举国上下,非国师不能解决此事!”
乌维图便询问何事。
广德道:“大汉使者班超带着一个江湖异人出使我国,说那异人精通法术,可以撒豆成兵,隔空取物,叫我投靠大汉。否则我全国上下必遭天谴云云。我见那异人,飞天掠地,道法高深,的确有些手段,与国师怕也不相上下,因此心中惴惴不安,深夜叫国师前来。”
乌维图眉头微蹙,心中暗道:那些江湖术士大多都是招摇撞骗,哪有什么法术?无非都是些戏法、幻术,不可能有什么神通。
乌维图本来就靠这些欺神骗鬼,当然是不信这一套,但是整个于阗巫风盛行,所有人都相信这些鬼神之说。如果乌维图告诉广德:这些都是把戏,假的。那就等于是说他自己也一样骗人,因此表面上不动声色,问那异人到底是何许人也,怎生样貌?
广德也不以实情告知,大概含糊着形容一下,乌维图也不知是谁。广德又提起班超的坐骑,乃是一匹黄马,十分彪悍,似这样的坐骑,日行千里也不在话下,班超又说:大汉如今的坐骑都是这等宝马,将来踏平于阗必为此马。
当即假意与乌维图定下一计,就以看马为名,叫乌维图亲自探一探那异人的本事,不管他本事是大是小,再叫私来比带上二百近卫,说什么也将班超的人头取来。
乌维图信以为真,满口应允。晚上广德又以自己担心异人夜入宫闱,对自己不利为由,留乌维图在宫里过了一夜,实则是为了避免他人走漏消息。
乌维图不知是计,第二天早朝,他竟当着满朝文武夸口说道:“天神震怒了,你们为什么想去归顺汉朝?汉使有一匹嘴黑毛黄的好马,我这就去把它弄来祭祀大巫仙!非但如此,我还要取了班超的人头。”
此次争端乃是大汉与匈奴之间的博弈,满朝文武谁敢答言?不管谁杀了谁,将来任何一方问起来,于阗也可置身事外,而不必承受太大的后果。
乌维图当即在私来比护送下,直接去驿馆缉拿班超,按照之前的计议,苏榆勒另带一队兵马断后,如果乌维图杀了班超,那他隐忍不出,如果班超杀了乌维图,则阻止私来比胡乱杀人。
满朝的大臣都在大殿上等候消息,一个个惴惴不安。
一直等到近晌午,方才有人来报:乌维图才要一牵马,就被班超的手下杀了,那人于两百近卫军中,活擒了私来比,还打了几百鞭子,要不是老国相出现阻止,私来比就被活活打死了。
消息一到朝堂,朝野震惊。
不多时班超求见,广德假意恐惧,立即宣他上殿。
只见班超提着乌维图的人头,径直走上殿来,将那人头投掷于地,朗声道:“匈奴的使者已经死了,大王昨日结盟之事有所犹豫,不知今日做何感想?”
广德颤巍巍说道:“你怎么……敢?”
班超笑道:“当年我出使鄯善,也曾有匈奴使者阻挠,结果我凭借三十六勇士之力,击杀敌军十倍之众,这才换来鄯善十年太平。哼,大王当日破莎车建国,要不是匈奴人,大王岂能报不了先王受辱之仇,我早听闻这乌维图在于阗作威作福,假借巫仙之名蛊惑大王,若他真有本事,也就不会被我所杀。如今此人已死,大王是跟我共抗匈奴,以血前耻,还是把我的人头送给优留小儿,来成一个大功?”
这时殿外一声暴喝,陈瑕喊道:“大王,乌维图的党羽已经被我抓来,只要你一声令下,他们人头落地,从此就是大汉的盟友了。”
苏榆勒行动迅速,乌维图死后,立即就和陈瑕把乌维图带来的几个匈奴使者全都缉拿,私来比的兵马被控制住,谁都不敢乱动。此时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广德见状,便笑道:“大汉使者真心与我国结交,我们又岂能拒人于千里之外?乌维图以匈奴人自居,自称国师,一向飞扬跋扈,不听劝告,刚才又说要取汉使首级,此言诸位爱卿全都听到,是他不自量力,要加害汉使在先,为的是挑起我国与强汉的争端。如今他反被班超大人除掉,免我于阗国一场刀兵,正是大快人心之举,不知各位有何高见?”
广德发话,其他人谁能再反驳,再加上班超威风凛凛,那陈瑕武艺高强,朝野震服,再也没有人对结盟之事有任何异议。
当天班超便和于阗王签下同盟之约,从此于阗便是大汉的属国。
于阗国是西域实力最强的国家之一,广德投靠大汉,消息不胫而走,西域各国因此全都派出王子去洛阳为人质,西域与汉朝中断了近七十年的从属关系,终于恢复。西域都护府和班超也因此威震天下。
办完了这些要事,班超便恳请广德给陈瑕和慕容倩主持完婚,自己就算是个媒人了。广德欣然允诺,听闻慕容倩是慕容广之女,而英雄一世的慕容广已死,广德就宣布打算收了慕容倩做义女,封为长谊公主。当即下令:举国庆祝三天,一来,为与大汉结盟;二来,则是为了陈瑕和慕容倩大婚。
慕容倩身体不便,因此未曾见驾。广德也是被班超要求这么做,只是为了给班超面子而已,所以对慕容倩的事并不上心,没去见她。只不过慕容倩算是真正的一国公主啦,在礼数上不可欠缺,广德赠与无数金银珠宝,打算以宫廷之礼完成此事。
慕容倩却对班超说: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我带又带不走的,此事既然是班超伯伯促成,那就交还给西域都护府。
陈瑕也道:“既然这里的事情已经了结,我打算带小倩去天下遍访名医,这些珠宝实在太多,带着它们上路不太方便。我只留一点就好了。”
班超推辞不过,也只好收下,给陈瑕留了一些细软,大部分又都返还给广德,只说是:来得匆忙,礼物在路上遗失,因此这些金银珠宝就当作大汉的赏赐,分给文武群臣。日后再出使于阗,定当另备厚礼相赠。
于阗的文武群臣全都得到好处,盛赞大汉慷慨。实则西域都护府并没有什么损失,能与汉人结盟也是广德心中所愿,因此他明知“羊毛出在羊身上”,却和班超一样心照不宣。
1261、于阗禁地
第三天,陈瑕便和慕容倩在于阗国正式举行婚礼,因于阗国王做主,此事举国见证,声势浩大。远近的几个友好邻邦也都收到消息,纷纷派人前来祝贺。
当天,彩旗飘扬,风和日丽,按照于阗的习俗,公主出嫁,要接受全城人的祝福,还要当街泼水,满城结彩,以示庆贺。而且这次的婚礼,相当于是于阗和大汉的联姻,更是举国欢庆。
慕容倩一身凤冠霞帔,陈瑕也换了大红的新衣,二人手牵着手,坐在一人多高的大轿上,在西城的大街上招摇过市,两旁的百姓夹道欢迎,翩翩起舞,锣鼓之声响彻云霄,充满异域风情。陈瑕自然满心欢喜。
班超在一旁骑马跟着,见陈瑕满面笑意,心中大为欣慰,向天祈祷道:“陈睦贤弟,如今你的孩子也长大成人,而且英雄盖世,你在天有灵务必保佑这一对新人天长地久,白首到老。”
陈瑕见慕容倩在新装的映衬下显得越发靓丽,又恐她身子熬不住,便问道:“你觉得好吗?”
慕容倩做梦都想要得到一个这样的婚礼,毕竟她是鲜卑公主,再奢华的婚礼,对她来说也不过分,只是自从慕容广死后,她就再也不敢去想此事了,没想到在自己受了重伤之后,却能在于阗梦想成真,一路上她都是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可是愁绪却也随之相伴,不知自己该喜还是该悲。听陈瑕如此一问,便笑道:“从未有过的好。”
“我是说你的身子……”
慕容倩笑道:“一辈子难得一回,就算再痛,我也忍得。更何况还有你……”
二人脉脉含情,目光交织在一起,片刻也不愿分开。
没有人知道慕容倩的双腿不能行动,她美貌如斯,和陈瑕一起端坐在轿上,在旁人看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见二人又那般恩爱,大家更是欢欣雀跃。把这场婚礼变成了一个热闹的节日。
可人群之中,却总有一些嫉妒而怨愤的目光,如刀子一般盯着慕容倩,恨不能立即把她从轿子上拉下来,然后一刀刺死。
游行结束之后,陈瑕不得不去参见于阗国王以及王后等人。
于阗王广德见只有他一人到此,便笑着问道:“陈将军,不知长谊公主何在,为何只有你来见孤王?”
陈瑕这才把实情对广德讲了,“我妻子受了重伤,脊柱折断,身有残疾,不便见驾。”
广德大吃一惊,“你是说小倩……她是个……”
陈瑕点头道:“正是。”
“那你为何与她成亲?”广德问道。
陈瑕笑道:“因为她是我最爱之人,怎能相弃?”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全都神色微变,对陈瑕这个“杀人魔头”顿时另眼相看,有的钦佩,有的赞许,也有人觉得惋惜。
广德沉吟了一下,道:“传太医!”
不多时,之前给慕容倩看伤的庸医又到了,广德询问了一下慕容倩的病情,那庸医还是那套说辞。广德大怒:“岂有此理,我于阗的公主你等应尽心尽力医治,一句医治不了,就算完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们这些庸医若治不好公主,本王就砍了你等的脑袋!”
那太医吓得跪倒在地,说道:“微臣的确无能为力,但是我知道有一人或许可以治她,只是此人在墨玉城……”
陈瑕眼前一亮,也不管在场这么多人,一把将太医的衣领揪住,拉起来问道:“是什么人?”
太医见他凶神恶煞一般,吓得面如死灰,战战兢兢地说道:“此人绰号侧面虎,却不知真名,从前乃是尉迟琳的药房管家,据说黑玉莲子膏的药方便是此人所配。不过他深居简出,从不出诊。你想他能配制得了黑玉莲子膏,说不定就可以救公主殿下。”
于阗王广德立即吩咐道:“那快去找他来!”
太医道:“不行啊,此人性情古怪,从来不出门的,如果他不想治人,就算一百把弯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治。就算是大王也见不到他,而且要是不对他的脾气,那去治病的人,非但好不了,搞不好回来就死了也说不定。”
“我于阗竟有这样的人?”广德道。
太医解释道:“他本来也不是我国人,只是多年之前到此,因尉迟琳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他才只听尉迟琳的话。但是其他人……如今尉迟琳已经死了,那就再没有人能去见他。”
“为何没人能去见他?”陈瑕问道。
太医道:“他的住处不在墨玉城内,而是在城北十里之外,他自己取了个怪名字叫什么水火堂,庄外被树林环绕,林中沟壑遍地,杂草丛生,凡是不请自来者,到了林子里,就要迷失道路,林中又有瘴气,遇到者轻则昏迷不醒,重则便要丧命。久而久之,那里已经成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近些年,那林中的树木越发茂盛,连庄子是否还在,都无人知晓了。也别想放火烧林,火势一起,就会冒出毒烟来,实在是凶险异常。”
“那可如何是好?”广德只觉得一筹莫展,他没想到在他于阗境内,竟有这样古怪之地,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奇人。尉迟琳与他素来不睦,自然也不会对他说明此事。这太医经常要和那些卖药的打交道,这才略知一二。
陈瑕闻听小倩有一线生机,怎么肯轻易放过,便对广德说道:“大王,不用担心,就算是龙潭虎穴,我说什么也得去闯一闯。既然他不肯出来,那我就背着小倩去找他。倒要看看,这个侧面虎究竟有没有手段。”
广德点头道:“我再派一队兵马给你……以防不测。”
陈瑕道:“不必了,既然他喜欢清静,那就是不希望更多人打扰,我一人去足矣。我这一去,不管是否成功,都不再回西城来了。大王的恩情,在下不胜感激。望大王信守盟约,与大汉世代交好。”
不管广德如何挽留,陈瑕去意已决。心中却想:那太医所说的林间瘴气分明便是一种迷雾,难道那个侧面虎和万毒教有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事情或许好办得多。
1262、洞房无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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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3、固执的人
见慕容倩躺在那里动也不动,还冲着她冷笑,雪雁心中登时无名火起,走前两步一脚踏住慕容倩的胸口,慕容倩忍着疼,把眼一闭,淡淡说道:“你便杀我了又能如何?你杀了我,瑕哥哥也就不必为我奔波,替我劳碌。你动手好了,我是不会还手的!”
雪雁微微一愣,心中暗想:我怎么能杀一个手无寸铁之人?
宝剑指着慕容倩的脸蛋,“你不还手,我便画花了你的脸!”
就在这时,门外一声大喝:“住手!”说话间,来人一脚踹飞房门,雪雁还来不及回头,就把她踢翻在地。四目相对,二人全都一愣,雪雁脱口说道:“淫贼!”
陈瑕则道:“雪雁?”
雪雁没想到陈瑕出手打自己,一拍地面,腾身跃起,没头没脑地就把手中的剑,乱挥乱砍。
陈瑕连连倒退,“雪雁!你怎么跑到这来?”
雪雁边打边哭喊道:“你对不起我,为什么背着我娶了别的女人。”
陈瑕偷眼向慕容倩看去,慕容倩坐在那里似笑非笑,频频摇头,换做以往,她定然是要大发雷霆,可如今不知怎么忽然看开了似的,陈瑕有多少女人,她似乎都不太介意了,也许是因为重伤之下的原因,也许她对陈瑕的信任已经超过她对自己的信任。其中的原因,恐怕也只有慕容倩才能懂。
雪雁哪里会是陈瑕对手,追打了一阵,累得气喘嘘嘘,陈瑕却连汗毛也没伤到一根。
“淫贼!你别跑,让我砍死你!”
陈瑕问道:“你为何要砍死我啊?”
雪雁怒道:“你有什么脸来问我?既然收了我的定情信物,就不该再娶旁人,你当我们龟兹国是什么?当我是什么?她哪里比我好?”
门外一声咳嗽,班超闯了进来,“她哪里也没有你好,而且身有残疾,可陈瑕就是对她一往情深。”
雪雁闻听,微微一愣,“她……她身有残疾?”
慕容倩笑道:“是啊,我受了重伤,脊椎断了三截,你要我和你打,我打不过你,就只能任你杀了,瑕哥哥,你也不要阻拦她,就叫她把我杀了好了,我看她对你也是一片真心,否则不会冒死前来行刺于我,如果她对你好,那我一死又有何妨?”
陈瑕忙道:“你别乱说话,我答应你,不会叫你死,更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是我不好,刚才去见班伯伯,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如果你死了,就全是我的错,那……那我就随你去了就是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再不理会雪雁。他将慕容倩抱在怀里,好似孩子一样贴着她的肩膀,慕容倩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柔声道:“你忘了之前我对你说过什么?就算有一天我死了,我也不希望你死的,你死了就没有知道曾经有个慕容倩啦。我要你永远记着我。”
说着她慢慢抬起头,看着雪雁惊诧的眼睛,道:“雪雁,你要杀我,我绝无怨言。现在就动手吧。”
雪雁见二人如胶似漆一般,摇头喊道:“为什么,为什么?”
班超道:“他二人患难恩情,生死与共,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这世间除了死神,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把他们分开了。可不巧的是,偏偏他们中有一个人,受了极重的伤,随时随地都可能永远离世,他们就想在对方有生之年,可以结成连理,虽然未必可以白头偕老,却也少一些遗憾。雪雁姑娘,难道他们最后的一点心愿,姑娘也要阻挠吗?”
陈瑕和慕容倩闻听,互相对视一眼,全都沉默无语。那沉重的心事,被班超当场说破,所有强作出来的欢颜,一扫而尽。可彼此心意相通,四目相对,充满了怜爱与不舍。慕容倩和陈瑕的眼睛同时湿润了,四只手更是紧紧握在一处,纠结着,牵绊着,不愿分开片刻。
雪雁登时无言以对,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半晌才说道:“那……那的确太残忍了。”说罢垂头啜泣,再也下不去手了。
班超点了点头,“姑娘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既然如此,我有一言相告。”
雪雁默不作声,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班超便接着道:“如今于阗已经投靠我大汉,三天之内,周边的小国,纷纷都表示归顺,唯有龟兹顽固不化,姑娘是龟兹公主,能与龟兹王说上话,所以想请姑娘……”
“不必多言!”雪雁冷冷说道:“龟兹不是于阗,绝不会投降,大人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班超笑道:“那少不得就要起一场刀兵,到时生灵涂炭,实在并非我心所愿。”
“哼!”雪雁冷哼一声,“好一句冠冕堂皇的话,如果想我们龟兹人安宁,西域都护府的人就该全都回到洛阳去,为何要留在这里,你们和匈奴人没来之前,龟兹百姓也照样安居乐业。”
“西域番邦,久未开化,大汉礼仪之邦,民风淳朴,讲究的是孔孟之道,仁爱为怀,龟兹理应也变得如此,另外我们大汉何其富饶,数不尽的丝绸、金银、大黄生姜,如今又有精美瓷器……”
不等班超把话说完,雪雁厉声道:“大汉的东西再好,可我们龟兹不稀罕!今天我来这里一是为了杀这个……这个女人,二是为了杀你,可惜太早暴露行踪,如今我也不想逃走,你们要杀便杀,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怎么会有如此冥顽不灵之人?”班超也是一脸无奈。
雪雁道:“非是我冥顽不灵,而是我们龟兹从来不喜欢汉人……”,说到这里,她又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陈瑕,心中百味杂陈,却又不便说出口来,不喜欢汉人,为何对陈瑕念念不忘,明知自欺欺人,她却咬定牙关。许久,轻叹一声,又道:“我们不也会送人质去洛阳,就算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投降的!你就死了谈和这条心,派兵来打就是了!”
说罢,投剑于地,一身的正气凛然,倒叫班超十分敬佩。
“罢了,陈瑕,你送雪雁姑娘出城吧。”
雪雁微微一愣,“你不杀我?”
班超笑道:“我当你是龟兹的使臣,今天放你一马,不过他朝战场相见,就不是我班超可以做的了主的了。希望姑娘好自为之……”
说完班超转身离去,雪雁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沉吟了良久才说道:“匈奴的使臣说汉人凶残无比,如今看来,难道是我错了?”
慕容倩道:“雪雁,我看你还是回去劝劝你父王,天下大势确是如此,小小的龟兹,抵挡不了汉军。”
1264、后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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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5、旦夕之间
果不其然,不多时,就看见前面有一座庄院,用篱笆圈起,篱笆上结满了蜘蛛网,碗大的蜘蛛,四处乱爬,其他人看到这些毒物,早就知难而退,可陈瑕反而心中大喜,“想不到,我也猜对了一件事,侧面虎定然是万毒教的人!”
陈瑕正要往里闯,忽然那篱笆上窜起一面绿色火墙,火势冲天,足有三丈多高,刚好拦住去路,篱笆上的蜘蛛似不怕这怪火,反而爬得更欢。
陈瑕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这是什么手段,正在纳闷,忽听庄内有人说道:“尊驾是何许人?到我水火堂有何贵干?”
此人的声音略带颤音,又有些嘶哑,好似砂纸摩擦着陶壶,又闷又涩,但是他内力不弱,一字一句,听得真真切切。
陈瑕赶紧说道:“我妻子受了重伤,急需黑玉莲子膏医治,因此特来求药。敢问阁下可是侧面虎前辈吗?”
那人沉吟了半晌,厉声道:“今天不方便!”
陈瑕忙道:“可我妻子命在旦夕之间,无论如何,也请施以援手啊。”
“休得啰嗦!”那人冷冷说道:“你擅闯水火堂,就是死罪了,我不杀你,已经算是开恩,你还是趁早离去,否则等一会儿,你死无葬身之地!”
陈瑕道:“我死不要紧,你不救我妻子,我是不会走的。”
那人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所言非虚,今日我有一个大仇家要来,不想死的,就快点滚!”
陈瑕哪管那些,“不管什么仇人,我替你打发掉。只要你救救我妻子!”
那人略微犹豫了一下,“哼,你能过得了我的毒火墙再说吧!”
“前辈,前辈!”
陈瑕连唤了两声,那人却再不言语。陈瑕也不知这火墙应该如何渡过,但他低头一看,慕容倩脸色惨白,呼吸越发微弱,不由得心焦如焚,再顾不得许多,将慕容倩放在地上,大叫一声,没头没脑地就往那火墙上撞去。
他一前冲,那些蜘蛛忽地分开两侧,让开了一条道路,陈瑕将那篱笆墙一侧撞得粉碎。哪知脚才挨到地面,地上也是一团火焰升起,陈瑕心道:我是长生不死之人,这种毒火再大,又能把我烧死?只要烧不死我,我就能见到侧面虎,叫他救小倩了。他不顾一切往前飞奔,说来也怪,明明那火焰看起来很大,可他往里一跑,火苗自动散开。
里面那人见到,不禁啧啧称奇,“慢,慢,慢!”
他要慢,陈瑕哪里慢得下来,几个起落已经从几十丈的前院,到了门前。说是水火堂,其实无非是三间草房,陈瑕到了正屋门前,大叫道:“我过来了,快出来救人!”
“真是!好良言难劝你这该死的鬼!”说着话,大门打开,从门里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来,此人花白胡须,却只露出右半边脸,左半边则用黑布罩着,手里拄着一条虎头铁棍,向前迈步时也只迈右边的那条腿,见到陈瑕微微一愣,“想不到你这么年轻!居然有此等毒功。”
陈瑕问道:“你便是侧面虎吗?”
那老者点了点头,“是耿珊海派你来此的吗?”
陈瑕愣了一下,“不是!”说着话他缓缓举起万毒指环来,“前辈可认得此物?”
侧面虎神色微变,“这……这是本教圣物,你这毛头小子从何得来。”
陈瑕道:“这件事容后再说,在下陈瑕。总之我有万毒指环,便是蛊祖传人,你既是本教弟子,还请你救我妻子一救。”
侧面虎不敢怠慢,对陈瑕说道:“属下侧面虎布兰达,乃是万毒教十六大掌旗使之一。病人何在?”
此时火苗早熄,陈瑕再次跑出院外,抱起慕容倩跟着侧面虎到了屋内。
屋子里十分简陋,除了铺盖之外,几乎空无一物,可四面墙上却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尖刀,大的可以切筋断骨,小的则不过一指多长,角落里放着个大柜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侧面虎叫陈瑕把慕容倩放下,然后立即诊脉。
他手指微动,眉头紧锁,半晌之后才说道:“她伤于本月之前,按道理说,这么重的伤,应该早就死了。活到现在真是造化!”
陈瑕眼前一亮,“前辈果然神医呀!说的一点不错,这么多天都是我在用内力给她续命……”
侧面虎点了点头,“想来也是如此,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看来万毒教有救了。”
“快点想办法医治,万毒教的事,又后再说!”陈瑕命令道。
侧面虎不敢怠慢,打开角落的柜子,取出两个瓷瓶来,“这里还有一些黑玉莲子膏的散药,虽然不能治本,却可以叫她延续一个月的寿命……”
陈瑕眉头紧锁,“难道她的断骨你也接不上吗?”
侧面虎一边把丹药化成水,一边说道:“她伤得太重,早就应该……呵呵,实不相瞒,以属下之能,也只能医治活人,却不能起死回生啊。究竟能延续她多久的寿命,还要看她自己的运气。不过这些药足够她支撑几天,我敢保证七天之内,她不会死的。”
“七天!”陈瑕入堕冰窖,“我和小倩只剩下七天相处的时间了吗?”
侧面虎将慕容倩扶起,然后用一根细细的竹管,将化好的丹药灌进慕容倩的嘴里,“医药是肯定无效的,如果说想起死回生的话,这世上只有一人可以做得到。”
陈瑕忙问道:“何人?”
侧面虎道:“除非蛊祖在世,用《轩辕外经》里的方法,切开肌肤,将断骨对接,然后再辅以黑玉莲子膏,方才有救,只是蛊祖销声匿迹多年啦,连万毒教覆灭,他也不曾回来,想必已经……哎!”
陈瑕道:“我便是蛊祖传人,我可以告诉你,蛊祖并没有死。梅丽丝说:他在一个叫做昆仑之虚的地方。但是我不知道昆仑之虚究竟在哪里……你告诉我,昆仑之虚,在什么地方?”
“你还没说,你究竟怎么得到的万毒指环?”
陈瑕便把自己如何被梅丽丝收为弟子,如何成了蛊祖传人,一五一十对侧面虎将了一遍。
侧面虎摇头道:“昆仑之虚,自然是在昆仑山,可是具体在哪里,我想只有梅丽丝才知道。想要叫尊夫人彻底治愈,非《轩辕外经》不可,我这么多年苦心钻研,也只是略通皮毛……”说着他看看墙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刀,这些全都是用于外科手术的手术刀,却没有一把可以治愈慕容倩,侧面虎一声长叹,“我能做到的只是暂时将尊夫人的断骨扶正,如此还可再延续个一年半载。”
“说什么我也要去昆仑山一趟了!”
“可昆仑山实在太大了,一个月之内,你如何跑得完?”侧面虎问道。
1266、南疆邪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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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7、索命魔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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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8、万死难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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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9、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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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0、第一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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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1、方士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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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2、玉珠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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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3、欲言又止
“瑕哥哥,你干嘛又磕头?”慕容倩嗔道。心想:你明知这玉珠娘娘就是大巫仙展红绫,居然还给她磕头,是不是傻得太彻底了?
陈瑕早知她的意思,回头笑道:“只要你平安无事,我什么也不在乎。我宁愿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神!”
慕容倩轻叹一声,“都是为了我,否则你哪肯低头?”
亭长又问道:“你们姓什么,叫什么,住在何处,我想只要心诚,玉珠娘娘就一定会帮你们的。”
陈瑕道:“在下陈瑕,居无定所,四海为家。”
慕容倩也道:“小女子慕容倩,跟随夫君浪迹天涯。此生不渝。”
亭长问道:“这句话我不明白,什么叫跟随夫君浪迹天涯?”
慕容倩道:“就是夫君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夫君做什么,我都愿意跟着……”、
文书冷笑道:“你双腿残废,半身瘫痪,自然是这样说了!”
慕容倩却道:“我和瑕哥哥已经错过了太多,有生之年能有多少时光可以荒废?就算我双腿不残废,也已经想得很明白了!人生苦短,当然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越久越好,不管生老病死,只要能每天看到他,就心满意足,死而无憾啦!”
陈瑕与她四目相对,此时千言万语都不足以表达二人心中情义,在场众人看在眼里,全都凝眉沉思,愿望说起来简单,要做到却不易,这女子年纪轻轻,似乎看透了着这世间苦楚,说的话如此真诚,却又似有无尽心酸。
文书先生也不再多问,提笔把二人名字写下,住所处犹豫了一下,写了一个字:心。
写完之后给慕容倩和陈瑕看了一眼,慕容倩点了点头,“这个‘心’字,真是再好不过。”她心中暗道:这文书倒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不愧是东福岛的道家后代,一点便透。二人居无定所,却住在彼此心里。不管天涯海角,海枯石烂,此情犹在。
庙会散罢,亭长便邀请陈瑕和慕容倩到家中叙话,陈瑕不想给他添麻烦,本想推辞,可那亭长却笑道:“我看尊夫人有重伤在身,今天采药,刚好见到了一株明珠草,这东西对于内外伤皆有疗效,配合火眼冰蟾使用,对尊夫人的伤势大有好处啊。只是明珠草虽然有了,火眼冰蟾却没找到。”
陈瑕大喜,抓住慕容倩的手说道:“那可太巧了,我在天山时,打败赫尼丘,从他那倒是得了几只火眼冰蟾。想不到还没等找到明珠草,明珠草就送上门来,这是不是叫天无绝人之路啊?”
慕容倩笑道:“侧面虎所说的果然不假。但愿如此!”
亭长哈哈大笑,“玉珠娘娘还没等显圣,你们便遇到了我,真的是太巧了。不过有一点……”
“什么?”
亭长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火眼冰蟾的确可以疗伤,可是剧毒无比,没有明珠草,疗效甚微。只有明珠草才能化解它大部分的毒性,叫火眼冰蟾的功效发挥到最大。”
陈瑕道:“这个我早知道……”
“那就好了……”亭长笑了笑,“二位随我来吧。”
究竟“有一点”是什么为难之处,这亭长却只字不提了。
慕容倩见他神情古怪,暗自留心。在陈瑕耳边说道:“他说话吞吞吐吐,我看没那么简单。”
陈瑕也觉得心中不悦,“就是,你有明珠草,给我就是,忽然话说另一半,好不爽利!”
只是他见这亭长慈眉善目,也不似个恶人,就带这慕容倩和耿珊海跟在后面,路上攀谈得知,这亭长姓刘,名叫刘洵,非但如此,而且这个亭长还大有来历,当年巫蛊之祸,太子刘据自尽而死,刘洵的祖上正是是汉武帝的太子刘据。虽然汉武帝后来修建“思子宫”,于太子被害处作“归来望思之台”,以志哀思。但是刘据的一个儿子却再也找不到了,谁曾想他早来了昆仑山归隐。此事宫闱禁事,外人也不知晓。
慕容倩心中暗想:巫蛊之祸源于巫术盛行,汉武帝追求长生不老之术,最终妻、子自尽,长安城血流成河,受牵连着不下十万之众。而刘洵作为刘据的后人,居然不思悔改,依旧信奉什么玉珠娘娘,实在是可悲可叹。
刘洵虽然是亭长,但是此地民风淳朴,人与人之间只有相互尊重,而没有什么等级之分,因此他的住处与普通民居无异。
陈瑕把花篮放到地上,慕容倩坐在里面,耿珊海则站在一旁。此时耿珊海武功尽失,双目已盲,构不成任何威胁,可慕容倩还是叫陈瑕还是点了他的穴道,以防不测。
刘洵笑了笑,“姑娘倒是心细得很,此人究竟有什么错,你们要如此对他?”
慕容倩笑道:“此人罪大恶极,你就不要多问了。还是说说明珠草在哪里,刚才你的话,只说了一半,我觉得你不想叫他人知道,所以才叫我们到这里来。”
刘洵点头说道:“姑娘真是聪明,不像这个傻小子。”说着一指陈瑕,哈哈大笑。
陈瑕笑道:“内子之伤,全仰仗亭长,究竟有什么苦衷不妨明言。我一刻也不想看她受苦。”
刘洵道:“说的不错,谁会想看自己的亲人受苦呢?只是你我萍水相逢,并无交情,而明珠草生在冰川之巅,采撷不易,小伙子,你叫我这么交给你,未免……呵呵……”
陈瑕笑道:“你要什么?只要我有,一定给你。又或者你要我替你办什么事?不过有言在先,我和妻子约定了要做好人啦,那些杀人害命的事我是不做的。”
刘洵摆了摆手,笑道:“说哪里话?我们这里不许与人结仇,就算当年我们祖上遭遇巫蛊之祸,也从未想过报仇雪恨。所以我是不会叫你做坏事的。”
“那就好,你要什么?”
刘洵诡秘一笑,“我只要你一样东西……此物对你来说不值一文,而且你从天山下来,我料想你也一定有……”
慕容倩颇不耐烦,“拐弯抹角,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看未必是你想要,而是有人叫你向我们要吧!”
刘洵哈哈大笑,“那你倒说说,我想要什么?”
慕容倩面如冰霜,冷冷说道:“你要千年的天山雪莲!”
1274、千里传音
刘洵登时一愣,没想到慕容倩心思如此机敏,就在这时,一条白绫从慕容倩掌中飞出,缠住刘洵的脖子。
别看慕容倩身有重伤,但是一手金铃索的暗器功夫,还是可以使得出神入化,金铃索已经被陈瑜斩断,所以她为了防范耿珊海,便用一条拴着铃铛的白绫代替。别说刘洵预料不到,连陈瑕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两个两档交叉,正把刘洵的脖子缠得死死的,慕容倩往里一带,刘洵身不由己向前扑到。
陈瑕忙抓住慕容倩的手腕,“小倩,你要干什么?”
慕容倩目露凶光,“你别管,此人绝非善类!想蒙骗你我,刘洵,老实说,你和巫仙展红绫是什么关系,是不是她叫你来暗算我?”
刘洵脖子被勒得死死的,一张脸憋得通红,哪里能说出话来,陈瑕也道:“哪有这样对人的?你未免太多心了。”
慕容倩却道:“你懂什么,此地离玉珠峰如此之近,方才我看那玉珠娘娘的神像,与巫仙冢的巫仙神像何其相似,所不同的是,另半张脸没有遮住而已,此地的人信奉的玉珠娘娘,就是展红绫无疑。刘洵说有明珠草,却突然向你我索要东西,当然就是展红绫主使!”
“可你这样勒住他,他也说不出话来。”
陈瑕刚说完,慕容倩就觉得一阵头晕眼花,方才动了气,一时间这些日子吃的那些补药,也镇不住她的伤势,一口鲜血忍不住又咳了出来,陈瑕赶紧按住她的肩头,将真气输送过去。“小倩,你不要动怒,有什么话好好和他说也就是了。”
慕容倩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不禁也犯嘀咕:这刘洵当真是一点武功也不懂,既然是巫仙的手下,怎么可能如此不堪一击?
手腕一抖,将白绫收回,刘洵这才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来,那模样的确十分狼狈,的确不似习武之人。
“小姑娘出手真是歹毒。”
慕容倩冷哼一声,强打精神继续问道:“说吧,到底你和巫仙是什么关系?”
“此地没有什么巫仙,你从哪里听说?”
“那是谁管你要天山雪莲?你不必瞒我!我到这里来就要找索要天山雪莲之人。”
刘洵笑了笑,“我说是玉珠娘娘托梦给我,你信不信?”
“当然不信!”慕容倩斩钉截铁地说道,“玉珠娘娘便是大巫仙展红绫,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故弄玄虚,在这里又搞一个什么玉珠娘娘,但是她蛊惑人心的手段与匈奴的巫仙如出一辙,都是这种小利,替民办事,叫人信她。”
刘洵点了点头,“好吧,信不信也由得你,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早在两天之前,娘娘就知道你们要到此地,所以夜里托梦告诉我,要我在半山佯装采药等你们,并且向你们索要千年天山雪莲。这个你倒是猜对了,我也不隐瞒于你。至于你的伤,玉珠娘娘也已经知道,所以告诉我说,你们一定需要明珠草,叫我向你们要天山雪莲,如果你们拿不出来,又或者没有的话,那就只能送你们下山。她是不会见你们的。”
陈瑕瞠目结舌,“她怎么知道我们要来?”
刘洵道:“那老夫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娘娘所说的果然不错,你们真的来了,她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对天下事自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因此我才引你们去娘娘庙磕头,娘娘说:姓陈的是个忠厚老实之人,如果他磕头的话,便留他住一夜,如果他不肯,那就不必再说明珠草的事了。”
陈瑕沉吟道:“原来是她故意羞辱于我!”
慕容倩却皱了下眉头,“也不能算是羞辱,她是前辈,又和剑神同门,你给她磕几个头也什么大不了,叫我觉得奇怪的是,她怎么可能知道我们要来?又怎么会托梦给这个刘洵呢?”
陈瑕道:“可能山中有什么眼线,我们察觉不到也未可知,至于托梦……我看巫仙也会《入梦心经》?”又问刘洵,“你当真是在梦中与娘娘相见?”
刘洵仔细回想,“只是躺在那里就听到娘娘在我耳边这么吩咐,倒是不曾见过,见过娘娘是要死的。”
陈瑕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原来是千里传音术,并非《入梦心经》!”
慕容倩把事情仔细梳理一遍,忽然笑道:“昆仑山被成为万山之祖,神山之最,早有传说:说山中有瑶池仙宫,仙宫里有王母娘娘。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音,说不定王母就是这个玉珠娘娘呢。只是瑶池何在,娘娘是谁,却无人知晓了。”
陈瑕问道:“那既然我们已经到了,而且展红绫已经知晓,那……是不是告诉刘洵,我们的确有千年雪莲,也好换些明珠草给你疗伤?”
慕容倩摇了摇头,“我怕你交出千年雪莲,明天你我就死无葬身之地。没有见到展红绫,千年雪莲就不能交出。亭长,你说实话,你手里有明珠草吗?”
刘洵微微一愣,“见到雪莲,自然有明珠草,娘娘绝不会说谎骗人。但是我现在手上的确没有明珠草。”
慕容倩哈哈大笑,“她骗的人还少吗?就算她给我看了明珠草,恐怕我也要死,我告诉你,千年雪莲只有我知道在哪里,但是没见到娘娘之前,我是不会说的,我一个将死之人,也不在乎早一天还是晚一天,你告诉你的娘娘,想要千年雪莲,她自己来取,否则,我是不会交给她的。”
刘洵面有难色,“可是……娘娘是神仙啊,我上哪里找她给你传话去?从来只有她吩咐我做事,我可找不到她。”
慕容倩笑道:“那也无妨,既然她能洞悉一切,你我之间的话,她一定知晓,你就等着她下一步的指示就好了。”
当晚陈瑕和慕容倩就在刘洵家里暂时住下,慕容倩身体不适,早早休息。
那刘洵是个老酒鬼,碰巧陈瑕也爱喝酒,这一点二人倒是脾气相投,两人在灯下推杯换盏,喝了个昏天黑地,陈瑕是喝不醉的人,刘洵哪曾见过如此酒量的人,不知不觉就被陈瑕灌得酩酊大醉,酒桌上就睡着了。
睡梦之中,就听有个女子说道:“明晚三更,带他们三人,到玉珠峰下,娘娘有请!”
1275、神仙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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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6、不老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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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7、无极掌门
陈瑕毫不犹豫,大声道:“只要能救小倩一命,别说废掉武功,挖去双眼,我宁可减寿一万年!只求与小倩相伴这一生!”
刘洵不知陈瑕身份,心中暗道:一万年?你当自己是神仙吗?
可展红绫闻听却沉默不语,良久才道:“那用你的命,来换她的命,你也愿意?”
陈瑕依旧说道:“愿意!你要杀我,不妨动手!”
展红绫再次沉默,心中如惊涛骇浪般汹涌:那个人待我可曾有这般好?说是与我一起长生不老,相伴永远,可最终换来的却是反目成仇,彼此水火难容。原来死并不是那么可怕,可怕的是永远的孤寂。
慕容倩皱眉道:“瑕哥哥,我已经快死的人,你又何苦如此?巫仙性情乖戾,听到你这么在乎我非但不肯救人,说不定还把你我处死呢。再者,她的话怎么能轻信?万一你死了,她又没本事救我,你后悔都来不及!”
“哈哈哈……”那神像后面传来一阵大笑,“小丫头,本宫早知道你牙尖嘴利,我要杀你们简直易如反掌!你们想得容易,一死了之,做一对亡命鸳鸯,我怎么会轻易叫你们得逞?又说我的话不可轻信?我就偏偏不照你的意思去做,陈瑕,你的母亲和你的兄长,我已经知道下落,至于你父亲当年战死伊吾卢,天下皆知,只是尸体不知何在,说起来当年你托我给你办的事,我已经替你完成……你想不想知道你母亲和兄长何在呀?”
陈瑕道:“我母亲在匈奴,兄长前些日子我也见过,你怎么说是你替我完成?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展红绫笑道:“不错,你母亲被囚禁于匈奴王庭,可你不知道的是,你兄长却正在代替你,被通天教的人追杀,只要我一声令下,那你兄长便有机会活命,你还是乖乖把千年雪莲和落日神剑交出来的好。”
“你是在要挟瑕哥哥?”慕容倩笑道:“可你还不知道,我这伤就是被陈瑜害的吧。他是死是活,与我们也没有关系,要我看啊,你还是说出昆仑之虚在那里,叫我们俩早点找到蛊祖。”
“大胆,你和本宫讨价还价吗?”展红绫怒道。
慕容倩嗤之以鼻,“哼,可不是我讨价还价,人人都说巫仙最守信用,就算对一个小孩也信守承诺,这么多年,都未改初衷,我本来是极其佩服你的,可是你都没有找到陈睦叔叔的尸体,而且也没有真的带瑕哥哥的娘和哥哥来见他,又说什么你替他找到的,堂堂大巫仙,居然还以瑕哥哥的亲人威胁他这个小辈,实在是有失巫仙风范。你又以玉珠娘娘自居,说只要在庙内写下竹签,就能替人达成所愿,如今我们有求于你,特地写了,你也把竹签收了去,这件事整个明珠村的人全都知晓,谁知我们上了山来,你却推三阻四,百般刁难,说要瑕哥哥自废武功,挖去双眼,又说要他的性命,现在又来用亲人要挟他,难道这就是玉珠娘娘的所作所为?刘洵就在这里,回去对村里人一说,这玉珠娘娘,没什么本事,人家找她排忧解难,结果她办不到,就把求签的人给杀了,为了得到求签之人的财产宝物,还用亲人要挟……真是,啧啧……”
“岂有此理!”展红绫气得浑身发抖,“刘洵敢这么说?”
刘洵吓得大叫冤枉,“老夫什么也没说,绝不敢说……”
慕容倩又笑道:“哎呀,亭长,你说巫仙会不会怕这等丑事传扬出去,把你杀人灭口,那样的话,恐怕全村人都得杀光才行了,否则人人都知道我们上山……那人嘴两张皮,我们不能活着回去,多半是要胡乱猜测……说巫仙……不对,说娘娘是个食人妖魔,大家还是早点离开此地,去西域那些小国,不要再信奉娘娘的好……”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慕容倩消耗了不少精神,不由得娇喘连连,本想再讥讽几句,却说不出来了。
“可不敢说!”刘洵慌忙磕头,“娘娘,这都是这个臭丫头胡言乱语,你可千万不要发火,一切与村中人无关啊!”
陈瑕也道:“不要因此事牵连他人……”
慕容倩白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懂什么?”原来慕容倩看出,这展红绫对自己周围的这些村民极其照顾,他们又都是当初巫蛊之祸受害者的后代,与东福岛大有关联,料想展红绫在这里冒充神仙,就是要他们供奉自己,建造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所以说明珠村,是巫仙一手缔造,她不可能亲手毁。
果不其然,展红绫虽然万分气恼,但是转念一想,我几时答应过人的事,没有做到?偏偏被这两个娃娃抓住了把柄,当年陈瑕对我也算有救命之恩,我今日且饶他们不死,就替他们达成所愿,将来再找他们算账也不迟,更何况,千年雪莲和落日神剑的下落只有陈瑕和慕容倩知道,他二人心意相通,杀了其中任何一个,另一个人都不可能把神剑和雪莲交出。
反正当初我也知道:陈瑕有万毒指环,一定是要见蛊祖的,而我与蛊祖多年不见,也的确应该看看他到底变成什么模样。
想到这里,展红绫往下压了压火,笑道:“我答应你们的事没有不算数的,只是你们两个想长生不老,永远恩爱,就连本宫自己目前也做不到,要我怎么帮你?我只能答应你们,带你们去昆仑之虚,至于能否见到蛊祖,他又有没有办法,那也要看你们的造化了。翠红……”
一旁站立的老妇赶紧答言,“宫主……”
展红绫说道:“叫人将耿珊海和刘洵严加看守,你带他们俩到启明殿等我!”
“是!”叫翠红的老妇转身又对陈瑕说道:“外人是不能见宫主的,算你们二人有些本事,还是第一个!请吧!”
陈瑕和慕容倩大喜,陈瑕拉住慕容倩的手说道:“见到巫仙你便有救了。”
“但愿如此……”
三人没等出门,天空中一阵呼啸之声,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道士,踏着一把桃木剑从对面的屋顶后面飞了过来来,“无极门掌门在此!我与你们一同前去!”
1278、灭世重生
来者非别,正是剑神——步游尘。
单单一手御剑飞天的绝技,便叫在场所有人全都叹为观止。展红绫也想不到多年不见。步游尘的剑术已经到了这种境界,翠红想要阻拦,却听展红绫传音入密,“以你的修为可以阻拦得了他吗?他想见我,就叫他来吧。”
翠红按着剑的手,这才缓缓沉下,“宫主有请!”
步游尘微微一笑,“正该如此!”
陈瑕见到步游尘,自然格外亲切,笑道:“前辈,你怎么来了?”
步游尘笑道:“我来找她问一件事情,没想到你在这里,看来你我有缘,今天展红绫绝不能伤你!”
慕容倩对步游尘只是听说,从未见过,没想到今天他御剑而来,正是展红绫的对手,有他在这里,陈瑕应该可保无虞,对步游尘也多了几分好感,冲他淡淡一笑,以示尊重。
可步游尘只是冷冷望了她一眼,“走吧!”
其余的话什么也没讲,似乎对慕容倩的生死漠不关心,又似对她有些气恼,倒叫慕容倩有些摸不着头脑。路上仔细一想,方才明白:陈瑕是他指定的传人,肩负拯救苍生的使命,可如今他却为我来找巫仙,以身犯险,自然是违背了剑神的意思。莫非做大事者,就不能讲什么儿女私情?这剑神只想着他和展红绫旧日恩怨,以及如何破坏齐天丹穴阵的计划,却未必把我的小命放在眼里。
启明殿着实不远,穿廊过屋,走了许久方才抵达,山中美景,陈瑕也无心欣赏,迈步进了屋内。说是启明殿,可是里面却如同典狱堂的铁屋,四面连个窗子也没有,翠红把门一关,屋内登时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见了。
陈瑕忙惊呼道:“这是要把我们关起来吗?”
步游尘却道:“别急,她还没来。有我在,她关不住谁。”
过了许久,一阵机械声响,侧面的天窗缓缓打开,天窗上有许多孔洞,外面的阳光从那些孔洞里投射下来,照在巫仙的半张脸上,另一半则隐藏在暗影之中,看不真切。陈瑕内力已经足够高,却还不知道巫仙展红绫是什么时候到的,此时正是阳光猛烈之际,能看到细碎的飞尘飘飘荡荡,也不知这屋内多久没人居住了。
展红绫不理陈瑕,却对步游尘微微一笑,“这么多年,你终于肯来找我了。”
步游尘也笑道:“天山一别已经十年啦,你四处躲着我,却想不到,原来你就在昆仑山上。”
“说我躲着你,难道不是你在躲着我吗?”展红绫的声音充满了少女的矜持,再配上她那半遮半掩的面容,谁能想到她已经是百岁之年?“你在天山立一把桃木剑,就以为我不敢去那里。你不来昆仑山问我,却自己在四处找寻齐天丹穴阵的阵眼,不知你找到了几处?”
步游尘笑道:“天山一处,大鲜卑山一处,这两处已经被陈瑕所毁,另有玉门关一处,西南大雪山一处,以及东北白头山一处,此五处阵眼都被我找到,最后一处,却不知在哪里。本以为就在昆仑山,可想不到的是,你的‘天宫’居然不在阵法之内,无论如何我也想不通了。”
展红绫哈哈大笑,“地脉毁坏,势必洪水泛滥,一切尽毁,我总要留一处栖身之所。我倒是的确很佩服你,你能找到五处阵眼,还一早布下陈瑕这颗棋子,牵制于我,居然连这点也想不通,枉你聪明一世!”
“想不到你还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我也佩服,佩服。”步游尘拱手说道。
这二人对话,都有些惺惺相惜之感,彼此佩服,却又水火不容,更把陈瑕和慕容倩视若无物。
展红绫忽然又柔声问道:“游尘,既然你来了这里,你觉得明珠村如何呢?”
步游尘不解其意,皱眉道:“明珠村倒是与世无争,村里的人也不懂武功,民风淳朴,不似外人那般险恶,这个我多年前我就知道,但是你要做的是灭世,为何对这个小小的村落如此照顾,这倒是叫我想不明白的了。”
展红绫又问慕容倩:“丫头,你聪明绝顶,倒说说看,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慕容倩没想到展红绫会来问她,想了想才说道:“你当然是希望人家叫你神仙啦,都死绝了,谁还敬重你,谁还当你是神仙?”
展红绫仰天大笑,“哈哈哈,有点道理。游尘,你现在总该明白了吧?”
“我明白什么?”步游尘冷冷说道,也不知巫仙喜从何来,笑起来没完似的。
展红绫道:“亏你百年修为,见识竟不如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你只以为我要天下浩劫,成就自己的不死金身,却不知我早有打算,我建造齐天丹穴阵,并非灭世,而是要肃清世间邪祟。你我活了这么多年,见了多少杀戮征伐、阴谋诡计,世人心地不纯,为一己私利,不惜叫万千生灵陪葬,这就是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们可以做,为何我做不得?
既然天地叫那些奸佞之人做下无端恶业,就莫不如将他们全都斩尽杀绝。这明珠村虽然不大,可村里的人,全都心地良善与世无争,将来齐天丹穴阵建成之后,地脉变动,必定引发一场巨大天灾,将世间那些贪婪、邪恶、杀戮、阴谋全都一扫而空,留下来的明珠村便全都是心地纯良的好人,你我长生不死,被他们奉若神明,我们可以真真正正地永远在一起,并非永世孤独,而这世上也只有这些愚蠢的好人,没有奸诈的坏人,岂不是好事?”
“不对啊!”陈瑕忽然问道:“可世间到处是天灾,那明珠村的人被你困在这里,信奉你是神仙,可你偏偏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这样不是愚弄他们?”
展红绫不理会他,对步游尘笑道:“游尘,我们东福岛源自道家,理应知道我要创造的世界,才是祖师所说的理想世界!”
“一派谬言!”慕容倩怒道:“天下人又岂能全都是恶人?剑神前辈,你倒说说看,难道东福岛的祖师,就是希望所有人都像傻子一样受人愚弄?为此甚至不惜灭世?”
剑神步游尘沉吟不语,半晌才道:“按照师父所说,的确如此……”
1279、秋蝉将死,何憾此生
陈瑕万没想到,原来东福岛的先师竟然和展红绫是一样的人。但是慕容倩却颇不以为然,“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安其生从前就装神弄鬼,愚弄天下百姓。摩柯伽叶也有转世,可他却什么都没有,只是叫弟子把名字流传,造成自己为神仙的假象,叫人供奉、瞻仰,几百年来,这个谎言竟然流传下来,巫仙展红绫效仿安其生,也想成为一个供人瞻仰的神仙,只可惜,她没有后人,又被逐出东福岛,于是另起炉灶,创造了一个本不存在的玉珠娘娘,以及一个凶残无比的巫仙,一面受人香火,普度众生,却又以巫仙的身份作恶多端,将来灭世之后,她留下那些信徒,歌功颂德,世代传送。殊不知善与恶皆为一体,世人哪里分辨的清楚?”
慕容倩心中这样想,可她有求于人,却不便揭穿,只是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陈瑕则道:“东福岛的神仙,只想叫人像猪一样……”
本来这话非常粗鄙,展红绫却笑道:“正该如此,这世上最平和的生灵,便是猪了,吃了睡,睡了吃,只管好自己的嘴巴,其他一概不问,就好像你这个傻小子一样,如此一来天下不就太平了吗?
你看那世上的纷争,哪一次不是因为人们爱管事情,哪一次不是因为利益纠葛,可如果人都变成了什么都不想,只想着一个巫仙、一个玉珠娘娘,哪怕是一个剑神,一心听他安排,还哪有那么多杀戮、纷扰?现在就是为了争夺西域的统治,匈奴和大汉必有一战,死的不管是汉人也好,匈奴人也好,未必就比齐天丹穴阵所杀的人少。灭世之后,我叫明珠村的那些良善之人,下山重新建造世界,人人安居乐业,与世无争……”
“够了!”剑神厉声喝道:“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你想做正神,就不会使出这么多邪魔外道的手段来,人心又岂是神能掌控,就算明珠村的人也未必没有作奸犯科之徒,只因他们身处深山之中,这才与世无争,真的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必知世间疾苦,到那时,还是要互相为了利益勾心斗角,你的方法根本行不通?”
“世人需要偶像,有谁昧着良心作恶,那时自会遭天谴!”展红绫针锋相对也大声说道。
陈瑕问道:“所谓的天谴,便是你一人说了算吧?”
展红绫道:“我是不死之身,自然是众人之祖,如华夏的女娲,他们都是我创造的,我自然有生杀大权!只是女娲并不在人间,而我玉珠娘娘却永生人世,可管世间疾苦,我这么做有何不妥?只要天下公平,当然就没有所说的那些纷争。”
陈瑕哈哈大笑,“可惜你却忘了,你要天下公平,可是又唯我独尊,天下公平却成了最大的不公。岂不是可笑至极?”
展红绫怒道:“总比现在天下四分五裂要好!你看西域那么多教派,如果归为一统,只信奉一个神,当然就可以做得到天下公平。”
步游尘道:“可惜,不是人人都信奉巫仙和玉珠娘娘。”
“所以才要灭世重建!”展红绫自有她的一套说辞,而且固执己见,步游尘一时也无言以对。
陈瑕却喃喃说道:“这世界的确不完美,但是我所喜欢的,珍惜的,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就算它曾给我万千苦楚,千灾百难,但总有值得回忆的事,值得牵挂的人,又怎么能叫它彻底消亡?”
在场三人顿时全都暗吃一惊。
展红绫看了眼步游尘,步游尘也正在望向她,当初的一切恩怨浮现脑海,这世界真的有那么黑暗吗?或许是他们的执念太深,彼此不肯原谅,可实际上那最值得回忆的事,正是他们恩爱的时分,那最值得牵挂的人,正是彼此。
如果真的一切都消亡了,还能否找回当初,实在不敢预测。心中向往的美好,可能再也不会复返。既然如此,那彼此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徒劳的了。就算赢了对方又能如何?就算天下人信奉玉珠娘娘,又能如何?
慕容倩心中柔情似水,自己受伤至今,陈瑕百般呵护,那一桩桩、一件件的恩爱小事,抵得过她所承受的一切痛楚,有陈瑕在身边,就会觉得幸福无比。哪怕从此再不能站起,哪怕今天立刻便死了,她也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慕容倩轻叹一声,“你们只想着如何改造天下,却不知错过今生所爱,你们总以为来日方长,可实际上,来日再长,彼此离心离德,也还是不能在一起。倒不如我一个将死之人,反倒觉得十分轻松。只要和瑕哥哥能在一起多一天,我都觉得是赚来的了。”
展红绫和步游尘心潮起伏,彼此想着心事,谁也不先开口说话,慕容倩轻叹一声,“也许转眼就要和瑕哥哥永别,但是我已经不在乎了。之所以敢来找你,是因为我再也不怕死。想不到你们一个自诩仙,一个自诩神,只求自己长生不死,却看不穿什么才是最该珍惜的东西,那东西其实就是眼前之人。当年巫蛊之祸,汉武帝为追求长生之术,却叫自己妻儿惨死,结果孤独终老,悲痛到死,他一代人王帝主,高高在上,一声令下,十万生灵便灰飞烟灭,可最终武帝还是难逃一死……他与二位所争,所求之事,又何其相似?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二位竟然还不能顿悟,枉称‘神、仙’二字。”
展红绫的观念根深蒂固,岂是那么容易被人说动,虽然心中感触颇多,却不愿承认,冷笑道:“说的倒是好听,既然你不追求长生不死,为何又来找我?你大可以自尽,也免得拖累他人!”
慕容倩望着陈瑕,笑道:“因为我舍不得瑕哥哥……瑕哥哥也舍不得我,我现在这个样子,瑕哥哥也不嫌弃,哪怕我能多活一天,我们都感恩戴德了。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因为我知道我的生命有限,不如巫仙、剑神又或者瑕哥哥一般,可以长命百岁,但是我是为了瑕哥哥而活,为了关心我,爱护我的人,为了我爹爹,也为了我自己所有喜欢的人去活,就算最终的结局可能依旧难逃一死,我也要珍惜与瑕哥哥相处的日子。哪怕像一只秋蝉……也要精彩地完成一生,少留些遗憾!”
1280、交战
慕容倩的真诚,叫展红绫不禁为之动容,不管她是否赞同慕容倩的看法,但是能与相爱之人相守一生,的确是她心中所愿,若是步游尘能比陈瑕十分之一,她也不至于到现在如此极端,当年步游尘头也不回地离她而去,才是所有一切的因果。
如今那个负心人就在眼前,展红绫心中百感交集,但面对着他,展红绫永远也不愿服输,又见慕容倩和陈瑕如胶似漆,就更加感触,暗忖道:“我再活千年,怕也是不可能再挽回什么了,倒要看看这世上是否还有真情,莫不如就成全了他们这一对苦命鸳鸯。”
想到这里,展红绫忍不住一声长叹:“也罢……只要你交出千年雪莲,我便带你们去昆仑之虚!”
慕容倩不大相信,“除非我们先到昆仑之虚……”
步游尘却说道:“红绫的话一向算数,有我在这,你们不必担心。”
慕容倩犹豫了一下,这才从怀里拿出那个葫芦来,“千年雪莲被我做成药粉,就在这个葫芦里。”陈瑕把葫芦接到手中,再向展红绫抛去。
那葫芦飞到一半,步游尘却一跃而起,将葫芦拦截下来。“慢着!”
展红绫微微一怔,“老鬼,你这也要从中作梗?”
步游尘笑道:“呵呵,我虽然不懂齐天丹穴阵,但是知道要想此阵法发挥极致,少不得九转灵葫芦,我先看看这个东西是不是你要的。”
展红绫轻蔑地冷笑了一声,“那你就看个够吧,就怕你看不懂。”
步游尘把那葫芦仔仔细细打量了半天,也看不出有什么端倪,半信半疑地又打开盖子,提鼻子一闻,花香四溢,他略带疑惑地看了看慕容倩,问道:“这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葫芦?”
慕容倩也是满脸诧异,“那……那是当然……其实九转灵葫芦……”
展红绫不等慕容倩说完,便冷笑道:“步游尘,你只会自作聪明,真是可笑至极。我要取九转灵葫芦何须如此?那葫芦已经在我手中,你断然不是我的对手。把千年雪莲给我!”
步游尘犹豫了一下,哈哈大笑,“说的轻巧,你怎么会无缘无故要一朵千年雪莲?是不是跟齐天丹穴阵有关?”
展红绫怒道:“难道我心里就只有齐天丹穴阵吗?”
“我看不错!”步游尘自信满满地说道。
没想到展红绫神情凄楚,摇头苦笑道,“好……好,你始终认为我就是个冷血的魔头,在你心里我就一直都是这样的!”
“那你倒说说看,你要这千年雪莲想做什么坏事!”步游尘厉声道。
展红绫闻听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骂道:“老鬼、狗贼、杀千刀的负心汉子!我就是要拿它做坏事,也与你无关,你把它给我!”
展红绫的身手何其了得,说话间已经飞身下了莲花法坛,单臂一探,一条红绫从掌心飞出,直取步游尘的面门,左手一晃,又一条红绫便去卷那个葫芦。
步游尘恐她伤了陈瑕,不与她纠缠,身形一转,撞碎房门而出,足下点地,嗖地跃起,径直上了屋顶。
展红绫紧随其后,破屋顶而出,五指成爪抓向步游尘的胸前,陈瑕没想到这两人说动手就动手,当世两大绝顶高手交战,内力激荡,整个启明殿都为之一震,墙角处萧瑟灰土落下,陈瑕担心慕容倩有失,不敢在屋内停留,单臂把她夹在肋下,顺着房门冲了出去。
跑出没多远,就听头顶一声大喝,巫仙“非命”剑出鞘,寒光一闪,一道剑气,竟把屋顶西南角的飞檐削去,那屋檐对着陈瑕就砸了过来,陈瑕不及多想,踏着五行步伐,向坤位跃去,轰隆一声,屋檐把地面砸了个大坑,一半入地,另一半如小山相似,比陈瑕还要高上些许。
就在这一瞬间,展红绫和步游尘已经交手十余招,一个巫仙,一个剑神,时而跃起,时而伏身,一起一落,真如天仙起舞般飘逸潇洒。
步游尘新练成了御剑之术,悬在半空与展红绫激斗,展红绫的那把非命剑时开时合,二人打得难解难分,本来晴空万里,霎时间就觉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以陈瑕的眼力,竟然也看不清双方的剑招,虽然同是东福岛的武功,但在他们两人使起来,威力实在太强,单单真气鼓动,就叫山顶上草皮落叶飞舞,无数飞花碎叶也随之凋零。
陈瑕紧紧搂住慕容倩,怕她被真气所伤,二人就蜷缩在那断了的飞檐之后,任凭无穷般的真气在头顶、身边、脚下掠过,衣裳都随着飓风噼噼啪啪地拍着,慕容倩想要观看这场交战,连头也不敢抬起来,就只剩下瑟瑟发抖的份了。陈瑕和慕容倩,只觉得武功能修炼到他二人这种境界,实在是难得至极了,只是这次展红绫和步游尘全都动了真火,与十年前相比,彼此出手竟似毫不留情。只把毕生所学尽数施展,两大高手以性命相搏,天地风云也因而变色。
巫仙的那些个侍女,战战兢兢也不敢上前助战,巫仙的剑术毕竟不如剑神,慢慢地觉得有些吃力,忍不住说道:“不愧是剑神,多年不见,你的手段又高明了。”
步游尘其实虽然稍占上风,但要想取胜,万万不能。一边打一边问道:“红绫,最后一处阵眼在何处,今日你若告知,我们前嫌尽释,还是……还是师兄妹!”
展红绫咬牙坚持着,回了一剑,“我若不说你又如何?”
“为了天下苍生,那也只能大义灭亲!”说着话,步游尘加了几分力气,三剑连发,全都点向展红绫的要穴,剑气纵横,展红绫的衣裳被划破三道口子。
这一下展红绫心中凄凉一片,苦笑道:“我处处忍让于你,想不到你却要取我性命,好一个大义灭亲,既然如此,你我还讲什么往日之情!你我都已被逐出师门,再也不是师兄妹啦!”展红绫手腕一抖,非命剑唰地如莲花般绽放开来,无数剑芒直逼步游尘而来。
1281、因爱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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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2、长生先师
慕容倩这才知道,展红绫可以了解他们行踪的原因。她之前在渔阳郡外也曾使过九转葫芦,召唤了不少毒物,虽然那葫芦上的咒语并不完全懂得,却也知道“一转知无常”的意思。那便是足不出户,即可东西天下之事,非同小可。
想必从自己和陈瑕一踏上昆仑山的明珠峰,巫仙就已经知道他们到了,并不需要沿途布什么眼线。至于后面的几转,除了生虿瘴,究竟还有什么作用,慕容倩也不得而知了。九转灵葫芦一出,恐怕就算是剑神也未必能敌。
就在展红绫念动咒语之时,一道黑影从启明殿后飞了上来,如电光一般,将那葫芦夺在手中,跟着跳出一个漂亮的弧线,跃到启明殿的另一侧屋檐,以展红绫和步游尘的身手,居然拦他不住。
那人身形急转,一股罡风平地而起,启明殿屋顶的瓦片被这股罡风卷在半空,跟着如暴雨般,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步游尘和展红绫同时内息不畅,不由得大惊失色,实在想不出普天之下还有何人有如此高超的内功,来人不知是敌是友,剑神、巫仙各退一步,与那人拉开距离,三个人各占据一处屋檐。
只见一个道士,倒背双手,哈哈大笑,“终于集齐啦!”
陈瑕在暗处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声音实在熟悉,不正是当日在河仓城出现的那个神秘道士?
展红绫故作镇静,试探着问道:“尊驾何人?居然敢擅闯我不老宫?”
那神秘道人冷笑了三声,“呵呵呵,连我不认得了吗?”说着话,他缓缓转过身来,见他也不过三十多岁,长得道貌岸然,步游尘和展红绫同时惊道:“师父!”
慕容倩也不禁掩住了嘴巴,差点就叫出声来,“安其生!”
一来,她想不到安其生尚在人间,二来,想不到安其生竟这么年轻。
“算你们还有点良心,记得我是谁!”那神秘道人这么一说,就等于成了自己便是安其生了。
步游尘有些激动,“师父,你果然没死,我就知道你一定已经得道成仙,师妹她要建造齐天丹穴阵,为此还灭了东福岛,做下无数杀孽,为了天下苍生,师父正当斩妖除魔,还世间一个清静!”
安其生面沉似水,质问道:“红绫,果有此事吗?”
展红绫一颗心已经凉了一半了,步游尘先发制人,把她一切的罪过全都抖落出来,还讲什么往日情分,顿时便觉得生无可恋,对于以往过错,她也没什么隐瞒,朗声说道:“的确如此……”
“想不到你为了长生不老,连同门也要加害,甚至不惜灭万毒教,平通天道,又叫人四处蛊惑人心,弄得天下大乱……”
“事到如今,我无话可说,求师父责罚!”展红绫道。
万没想到,安其生忽然话锋一转,“做得好!”
此言一出,步游尘、陈瑕、慕容倩、展红绫,全都瞠目结舌。
安其生却哈哈大笑,“哈哈哈,老夫平生之愿,只有一个,那便是完成齐天丹穴阵,长生不死。可我身在东福岛,被世人尊为神,任我武功再高,手段再强,凭我一己之力,也无法完成这个毕生宏愿。当年我和摩柯伽叶共同研究长生不死之术,他便告诉我这个方法虽然有效,但是杀戮太盛,不肯与我合作。我当他是个人物,才把齐天丹穴阵的秘密告知。他自己可以轮回转世,当然是长生不死了,没想到他根本不管我的死活,当场反对。那时我的功力又不如他,因此他在世之时,我不能建造此阵。如今他转世之后的那个灵童又再度转世,你们想想看,这次的机会是多么好啊。”
展红绫沉吟了一下,问道:“师父……你早知道我会建造这个齐天丹穴阵?”
安其生笑道:“你什么性子,为师当然知道,当年故意透露这个消息给你,又把你二人逐出师门,为的就是借你之手,替我办事。你果然不负所望,一切都在按照我给你的线索,自己摸索着一步一步完成……”
展红绫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竟被师父利用,可仔细想来,她从杀光东福岛的那些弟子开始,或者更早的时候,她与步游尘相恋开始,就已经入了安其生的圈套。
他故意安排二人朝夕相处,又故意将二人逐出师门,说他们要修仙,理应清心寡欲,不能有男女之情,给他们的爱蒙上一层阴影,可在这个时候,他却透露了长生不死的线索。
在展红绫的眼里,安其生无所不能,却在这之后,突然之间消失于莽莽世间,叫她觉得从此没有约束,可以报仇。为的就是叫她有机会去得到曾经留下的那些的线索。为此不惜叫所有东福岛的弟子全都死于非命。现在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梅丽丝也是安其生刻意的安排。
那冥冥之中,操控全局的人其实是师父安其生,并非她展红绫,她只不过是安其生埋下一枚棋子而已。
现在想来,当初大汉使者出使大月氏,后来加害摩柯伽叶,也是早有安排,就算巫仙、阿修罗不出手,安其生也不会叫摩柯伽叶活着冠礼。
至于灭掉万毒教,攻打大鲜卑山,怕也都在安其生的算计之中,天地四灵合在一处,威力无穷,安其生要达成所愿,不想出什么意外,所以选择各个击破,特别是雪怪墨奇,必须要死。否则机关术相生相克,建造的阵法虽然有效,墨奇说不定有手段破解。
虽然只是猜测,但安其生心机之深,智谋之广,实在令人不得不往那些方向去想。
步游尘问道:“师父的修为已经堪称天人合一,论武功、论智谋,都在我二人之上,又何须借助红绫之手?”
安其生笑道:“很简单啊,因为我是要做神的人,怎么可能亲自造下无边杀业?万一失败,谁还信奉安其生?”他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接着说道:“……呵呵,总之红绫做得很好,虽然五处阵眼被你和姓陈的小子毁去,但那都无关紧要,第六处阵眼,马上就要建造完毕,极阴仙姬我也已经知道下落,所缺的只是这个九转葫芦,想不到红绫一样替我完成。哈哈哈,不枉我教她一场,至于你……游尘,你虽然几次三番破坏我的大计,但是不知者不罪,更何况没有你,也就没有今天的巫仙,说起来我也要感谢你。只要你肯弃暗投明,跟随为师一起长生不死,我还当你是我的弟子!”
1283、万剑归宗
“什么是暗,什么是明?”步游尘纵声长笑,“哈哈哈,安其生,我一向把你奉若神明,想不到你老人家居然也做出这等卑鄙之事,利用我和红绫,达成自己的目的,甚至不惜叫门人惨死,天下苍生陪葬,有你这样的师父,才是我的耻辱,不是你不肯认我做弟子,而是我不肯认你做师父!”
展红绫知道步游尘的武功再高,也不是安其生的对手,只好劝道:“游尘,你又何必那么固执?师父……师父说我们三人可以一起长生不老的。”
安其生冷哼了一声,“游尘,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之一,想不到这么多年,你还是如此迂腐,当初为了和展红绫在一起,背叛师门,我饶你不死,你却不知感恩,到后来却又抛弃了自己的女人,如果不是你,怎么会有今天?一切是你咎由自取,如何埋怨为师呢?”
转过头又对展红绫说道:“你也看到了,这等负心之人,根本就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年老色衰,他是嫌弃你了,千年雪莲不是得到了吗?你还不服下?”
他的声音似有一股魔力,展红绫只觉得心乱如麻,也许师父说的对,当初步游尘抛弃我,一定是另结新欢,又或者怪我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竟委身下嫁蛊祖,他对我的容貌已经厌倦,如今我已变成了这幅模样,人不人,鬼不鬼,哪还配得上他?
一想到这里,展红绫再不犹豫,打开那葫芦盖子,将千年雪莲的粉末一股脑倒进嘴里,因为太过着急,许多粉末被风吹散,更有许多站在那黢黑苍老的脸上,十几狼狈。
步游尘见到,频频摇头,“红绫,当初我离开你另有原因,只是不便对你讲明……并非因为你老了啊……”
其实只有陈瑕知道,当初步游尘中了梅丽丝的天下第一淫毒妖焰宸极,到后来等于是被施以宫刑,又怎么可能再与展红绫在一起,所以他只能选择离开。
不等展红绫回答,安其生便笑道:“你这喜新厌旧的负心之人,还想花言巧语哄骗红绫。红绫他如此待你,你就算杀了他,也没什么不妥,只是不能用九转灵葫芦。”
展红绫把药全都吃下肚子,微微一愣,“为什么不能?”
安其生笑道:“你有所不知,九转灵葫芦虽然威力无边,可以说是上古至宝,但据我所知,此物一生只能使用九次,依我看如今已经用过七次,还有两次当然是要以防万一,留到发动齐天丹穴阵的时候,才可以使用。到了第九转,天地殇,那时,我们便可完成法阵,长生不死啦。”
算起来,这九转灵葫芦使用的次数的确不少,单单陈瑜在小时候就用过两次,后来慕容倩用过一次,巫仙在大鲜卑山又用过一次,另有两次,则是在陈瑜、陈瑕出世的几十年之前,摩柯伽叶自己用过,加在一起就有六次了,而展红绫回昆仑山之后,拿它来查探舍利子的动向,所以又开启一次,便有七次,最后那一次开启,是在明珠殿的后殿,她就未曾关闭,直到陈瑕来访,才将葫芦收起,如此一来,这葫芦就只剩下两次的使用机会。
安其生为了保险起见,不想再多浪费一次使用的机会,所以才将葫芦收去。齐天丹穴阵成了之后,那九转灵葫芦也就失去作用。
此时安其生面带微笑,将九转葫芦收入怀中,看了眼展红绫,又看了看步游尘,“要想报仇,为师替你出手,不需要九转灵葫芦!”
此言一出,步游尘就知道大事不好,今天安其生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挑明,自然不会留他活命,第六个齐天丹穴阵已经快要完成,自己一辈子都在追寻展红绫所布下的阵眼,却忽略了师父安其生,真是大错特错。
此时危及天下的那场浩劫,已经如烈火燃眉,自己对于安其生来说只能是个祸患,必定要除掉,只是不知展红绫是否也会遭他毒手,有心要走,又担心展红绫安危,只是这片刻犹豫,安其生已经一声长啸,从启明殿的这头,一跃到了那头,宽大的袖子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冲开,那气流直逼步游尘的胸口,险些将他推了下去。
步游尘哪敢怠慢,双手挥舞,以真气驾驭西斋观的所有神兵宝剑,向着安其生望空一指,喝道:“万剑归宗!”
这一声大喝,凝聚步游尘毕生功力。强大的气流化作疾风,震得启明殿房倒屋踏,砰的四散开来,启明殿瞬间化作废墟,烟尘四起,那吼声更是冲击着周围所有人的耳膜。
就算陈瑕也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要不是他内力较高,就要被当场震晕,可此时慕容倩身受重伤,无论如何却抵受不住,一口鲜血哇地喷出,陈瑕赶紧替她挡住耳朵,以自身的真力平衡步游尘的真力,这才稍有好转。饶是如此,慕容倩仍然如同风中败叶,又似受伤的小兔,在陈瑕的怀里不住颤抖。
那些不老神殿的巫仙弟子更不用提,有离得近的,当场吐血昏迷,离得远的,功力较深的,也只能盘膝相抗,哪个敢乱动一下?
这一声狮吼,比方才对付展红绫时,更加威猛,步游尘知道师父安其生非同小可,若不使出全力,绝难匹敌,因此一出手就是威力最强的绝命杀招。
安其生人在半空,身后悉悉唰唰一阵金属摩擦之声,方才被展红绫打落的那些宝剑全都飞起,冲着他的后心一股脑地倒扎了过来。
“极道无天!”安其生在空中身形急转,那些宝剑擦着他的身侧不住盘旋,竟然再刺不下去。启明殿已塌了,安其生、步游尘以及展红绫同时落地,烟尘散去,却见所有的宝剑都悬浮在安其生的周围,而步游尘的手中已经再也没有剑了。
安其生哈哈大笑:“游尘,你的御剑术果然已经登峰造极,不负为师教你一场,可惜你一身武艺全是为师所授,今天我便收回来了!”
1284、无始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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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5、真相大白
安其生哈哈大笑,“你聪明得未免过头了。”
陈瑕也问道:“这么说,当初闯入明帝梦中行刺之人也是你?”
安其生笑道:“也是我,所以前世的你才会死。只有你死,才能给红绫争取到这十七年的时间,去完成我的伟业!一切并非自有定数,而是巧做安排。我再告诉你,你兄长之所以比你聪明万倍,不单单是因为你断了一指,他自幼便识文断字,精通各种语言、文字,乃是因为我暗中悉心教导。”
“于梦中?”慕容倩问道。
安其生点了点头,陈瑕不解,“那又是为什么?你为什么教他?”
安其生笑道:“因为我没想到摩柯伽叶那么狡猾,在舍利子在转世之后,居然会分为善恶两个。你那么蠢,又那么迂腐,当然是善的哪一个,所以陈瑜自然就是恶的那一个。当年墨虚子曾说:要完成齐天丹穴阵作一个正神,我的手不能沾染鲜血。不管是真是假,我也不能拿这件事冒险。”
他终于说出不杀陈瑕的真相,并非是完全是因为阿曼和他跟摩柯伽叶的赌局,而是不敢以“大计”去冒险。
慕容倩道:“所以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叫他们兄弟自相残杀。可良善之人运气太好,陈瑕奇遇不断,他的兄长要想与陈瑕抗衡,自然少不了你的支持,你就在暗中相助,甚至挑拨离间。”
安其生点了点头,“这正是我的高明之处。”
展红绫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知道,要建造齐天丹穴阵不可以杀人?”
安其生哈哈大笑,“当然是因为我在典籍中故意毁掉了此节。否则你怎么帮我怎么完成齐天丹穴阵,你杀人无数,作恶太多,就算齐天丹穴阵发动,你也不会长生不死的。”
“好卑鄙!”陈瑕咬牙说道。“你骗了天下所有的人!”
慕容倩问道:“既然你不能亲手杀人,为何又杀了剑神?”
安其生冷笑道:“你又错了,游尘是自取灭亡,并非我亲手所杀。”
展红绫解释道:“极道无天是将对方的真力凝结,然后再反噬对方,这等高深的武学,我和游尘竟然到今天才知道。师父,你隐藏的好深啊!”
“你知道的太晚了,游尘功力尽废,但是一息尚存,我看以你的岁数也活不了多久,有什么遗言你们自己去说吧,为师没有立即杀掉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墨虚和摩柯伽叶以为我不杀人,就建造不了齐天丹穴阵,现在如何?陈瑕,你就等着看天下毁灭吧。齐天丹穴阵一发动,所有的禁制就此消失,那时我再取你性命!告辞了。”
“慢着!”慕容倩喊道,“阿曼在哪里!”
如今安其生已经说出了所有的真相,那阿曼自然是被他带走,但是他自己又不能杀阿曼,必定要假手于人,方才可以取出紫宸冰魄珠,他既然在这里,或许阿曼尚在人间。更何况他作为阿曼的父亲,也许有一丝天良未泯,不至于立即痛下杀手。
可安其生什么话也没留下,到了玉珠峰的边缘,回头笑了笑,便一跃而去,再不见踪迹。
陈瑕破口大骂:“安其生,你算什么神仙,分明就是一个老骗子!”
慕容倩劝道:“瑕哥哥息怒,他都骗了天下几百年了,又岂止今天。他根本不懂长生不老之术,更不是神仙,一切都是谎言,所有名字叫安其生的人都是骗子。但是齐天丹穴阵建成,他就真的成了神仙了。”
“我一定要阻止他!”陈瑕满腔的怒火,化作了坚定的信念,说什么也不能叫他毁灭这个世界。
“游尘!”此时的展红绫方才大哭出声来,一边呼唤着步游尘的名字,一边向他爬去,可她的胯骨已经折断,苍老得动弹不得,不管怎么努力也无法前行半点,“游尘,我错啦,我一辈子都错啦。游尘……”
陈瑕正要上前扶她,慕容倩却把他袖子拽住,“这都是展红绫咎由自取,你又何必怜悯她?”
陈瑕见步游尘躺在那里,嘴巴一动一动的,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却尽力地抬起上身,伸手去够向展红绫。
陈瑕犹豫了一下,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算展红绫作恶多端,但是对剑神前辈还有情义,并非铁石心肠。我得帮她一把!”
慕容倩见二人如此,也觉得心中不忍,点了点头,不再阻拦。
陈瑕运起真力,在展红绫身后一推,以真气将她推到步游尘的身旁,她努力地探出手来,抓住了步游尘那满是鲜血的手,二人泪眼相顾,却没有更多的话可说,展红绫好半天才道:“我错啦。”
步游尘颤抖着说道:“我早原谅了你……”
“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啦,但是我却老了。”展红绫哭着说道,“我们错过太多了。真是心有不甘!”
步游尘却淡然一笑,“红绫,不管你老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始终只有……只有你一个女人……我……我并未负心……”
步游尘终于说出了这么多年,想对展红绫说,又从没说过的话,心中顿觉释然,一口真气从口中喷出,再也支持不住,双眼一闭,与世长辞。
展红绫终于放声嚎啕,禁不住血泪纵横,大叫着:“游尘,游尘!”
可惜步游尘却再也听不到了,那撕心裂肺的吼声,痛断肝肠,陈瑕和慕容倩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那些不老宫神殿的侍女,全都受了内伤,一个个也都跟着展红绫迅速老去。她们步履蹒跚地陆续聚集到展红绫的身边,口称:“宫主节哀。”
可展红绫只是抱着步游尘的尸体,一句话也不说。
陈瑕和慕容倩本想询问昆仑之虚的所在,但又觉得不合时宜,只好作罢。
过了许久,展红绫才吩咐道:“翠红,带二人客人去后殿歇息,明天我带他们去昆仑之虚。那株明珠草,你交给陈瑕,叫他今晚给妻子运功疗伤。”
陈瑕和慕容倩相视一笑,心中均想:看来巫仙改邪归正了,有了明珠草和火眼冰蟾,明天再去见蛊祖,那慕容倩的伤势多半可以治愈。
欣喜之余,却见展红绫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1286、万物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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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7、昆仑之虚
展红绫沉吟了一下,正色道:“她说的对,我要飞升成仙,到天上与游尘再续前缘。怕只怕……”
“怕只怕不能回来啦!”慕容倩赶紧说道,将展红绫后半截话打断。“她舍不得你们呐,你们越这样,她就越舍不得,到时候她走不了,都是你们害的!”
展红绫用力点了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心里对慕容倩感激不尽。
对于那些宫女来说,展红绫便是信仰,如果信仰没了,她们就彻底垮掉了。这个时候也只能依旧欺骗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些宫女再次痛哭,只是这次多多少少有些安慰,不再寻死。
展红绫叫人把自尽的宫女好生安葬。然后看了看陈瑕,说道:“从今往后,你们的宫主,就是这位陈公子啦。陈瑕,你看看,他们应该如何安排。”
陈瑕受宠若惊,哪想到巫仙临走之前,把一帮老太太托付给他?“这个……这个我有小倩一个就可以了,这么多娘儿们,我可应付不来。”
本来气氛十分悲痛,他一开口,那悲痛顿时少了七分。很多宫女,包括展红绫在内,全都破涕为笑。
慕容倩嗔道:“谁要你娶了她们吗?简直了,气死人,巫仙是问你这些女子怎么安排。”
陈瑕也是故意装傻,笑道:“一切听你的呀,免得你吃醋。”
“去你的!”慕容倩瞪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依我之见,既然宫主早就在明珠峰下准备下了一个村子,你这一走,他们再有困难又找谁解决,不如就叫这些‘大姑娘’们下山,一来,不愁生计,二来也算是有个归宿。那刘洵见过翠红他们,你的命令他不能不听。”
“这主意不错,如果我是宫主,那就这么办。”陈瑕笑道。
展红绫也点了点头,“所言极是,那就听新宫主的意思,你们所有人都去明珠村落脚,这山上万物凋零,不适合人居住了。到了村里之后,继续为那些村民排忧解难,他们那里民风淳朴,断不会像外面的世界一样凶险,明珠村物产丰富,人杰地灵,多你们千余口人,也供养得了,你们下山之后但行好事,做个好人,迟早有天也可升仙了道。”
安排好了后事,又留下翠红等十二个宫女,抬了两乘轿子,一个轿子里坐慕容倩,一个轿子里则是展红绫以及步游尘的尸体。不老宫内奇珍异宝无数,各宫女都有赏赐,除了那十二个留下来的宫女之外,其他人就全都打发下山去了。临走时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巫仙心中百味杂陈,却也只是挥了挥手,说道:“去吧……去吧……”
……
《山海经》记载:昆仑之虚,方圆八百里,高万仞。
陈瑕等人踏着满山细雪上路,虽然进了昆仑之虚,却找不到蛊祖所在。此地古木狼林,野兽出没,时不时更有毒蛇盘绕林间,并无道路可寻。昆仑山就数这一带最是难行,陈瑕一路披荆斩棘,逢山开路,不在话下。如此七天七夜,还是毫无头绪,可慕容倩的病情却又开始恶化,那明珠草和火眼冰蟾的药效也只能维持几日而已,巫仙的真力也差不多就要耗尽。到底蛊祖在哪里,别说陈瑕不知道,就算巫仙也找寻不到。
只因昆仑之虚实在太大,而此时不知如何才能见到蛊祖,那万毒指环也毫无用处。这里也没有什么宜居之所,到了夜里就只能在野外找棵大树避风。几天的劳累,陈瑕早早就睡着。不知不觉偶得一梦,见一个水榭之内长着棵大树,长五寻,大五围,郁郁葱葱,上面的果子红彤彤的,霎是好看。一只黑面白毛的小猿猴,蹲在一棵大树上采食野果。忽然那树木一阵抖动,白猿吓了一跳,尖叫着跑去。地上野草葱葱,它叼着果子,越跑越快,因为跑得太急,不小心撞到了另一个树,仰面摔倒,抬眼一看,头顶上苍鹭盘旋,天高云淡,一道彩虹横跨天宇,正是雨后初晴的美景。那白猿手舞足蹈,拍胸大笑。它迅速爬上树梢,想去抓那道彩虹,不知不觉越爬越高,俯下身一看,离地面已经不知多远,只见一处偌大环山,里面奇花异草,而攀爬的树却又忽然消失不见,白猿尖叫着掉了下来。
陈瑕猛然一惊,腾地坐起,才知是南柯一梦。恰好慕容倩胸口疼痛睡不着,见他梦中惊醒,便问他:“怎么了?”
陈瑕把梦中所见,对慕容倩讲了一遍。慕容倩沉吟了半晌,笑道:“此梦奇特,我看是蛊祖给你指引。”
一旁的巫仙展红绫也只是闭目养神,听到这话,便笑道:“不是蛊祖给他指引,是他用《入梦心经》无意中进入了一只白猿的梦中。昆仑之虚,离此不远。”
陈瑕问道:“这里不就已经是昆仑之虚了?”
展红绫解释道:“要想见到蛊祖,必须到昆仑之虚的腹地,真正的虚空世界,以你梦中所见,应该是在附近的一座高山之内。那山是中空的,四面都有山石,是一个和昆仑之虚一样大的地脉世界,几近虚幻,因此叫做昆仑之虚。须卜提一定就在那里!”
当天晚上,展红绫四下查看,见西北处不过百十步远,就有一座高峰耸立,从他们所在的角度来看,根本看不出不出这座山峰有什么奇特之处。到了次日天明,陈瑕便按照巫仙指引,朝那座山峰而来。
虽然只有百十步的距离,但是要上山却不容易,毕竟山路难行,两乘轿子无法攀岩。昆仑山不老宫有包括明珠草在内的不少疗伤的奇药,用了这么多天,巫仙胯骨的伤势也渐渐好转,便叫翠红等人在原地等她,她则背着步游尘的尸体,跟陈瑕一起往山上去了。
叫陈瑕不解的是,步游尘已经死了,为何展红绫还是不肯将他入土为安,慕容倩一解释他才明白,“既然蛊祖尚在人间,或许有起死回生之术。”
展红绫其实早该想到,若是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术,蛊祖也就不会困囚于此,只不过人们有时心中所想,总是会抱有一线希望,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陈瑕如此,展红绫又何尝不是如此?
行到半山腰处,再无路可走,到处都是荆棘、毒刺,还有一堆堆的红眼青的毒蛇盘绕在那些荆棘之上,冲着他们三人张牙舞爪,不让前行,陈瑕倒是无所谓,但是慕容倩和展红绫却再也过不去了。
慕容倩提醒道:“万毒指环。”
陈瑕这才把指环举起,那些毒蛇见到指环,也不离去,依旧吐着信子,陈瑕又运起溃痈功,万毒指环登时光芒四射,那些毒蛇盘这才缠绕着分开两侧,密密匝匝地向外涌出,然后再向四周爬去,许久之后,就是一堆吸血蝙蝠,尖叫着飞走,也不知这荆棘从中藏了多少毒物,竟出来不下几十万条毒蛇,百万只蝙蝠,这些毒物将整个通道堆积得满满登登,却又只露出外面的十几条毒蛇来,俨然是一个陷阱一般,若是没有万毒指环,恐怕就算是安其生到此,百毒不侵之体,也休想活着回去,困也能困死敌人。待毒物散尽,荆棘后面才现出一个黑漆漆的山洞来。
1288、白毛巨猿
那山洞口不过水缸粗细,又是处在半山腰,就好似一口打在山间的井,要想进去,就只能躺着滑下去。不知着山洞有多深,多远,更不知沿途是否有什么机关,陈瑕和展红绫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所犹豫。
慕容倩则道:“还是不要去了,且不说这山洞漆黑一团,不知有什么危险,我们也不能确定蛊祖就一定在这里。万一瑕哥哥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可怎么办啊?就算你武功高强,但是能否出来也是未知之数,我看……”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陈瑕,反而叫陈瑕把心一横,“没事,既然我们千辛万苦走到了这个地步,岂有临阵退缩之理?你在这等我,我下去看看。”
刚要下山洞,展红绫又把他拦住,“且慢!”
“前辈……”
展红绫沉吟了一下,“你这么下去,万一如小倩所说再出不来怎么办?”
陈瑕道:“只要能叫小倩康复,刀山火海我也得去呀!”
展红绫微微一笑,“心是好心,足以感天动地,只是你这人太过鲁莽啦。你先等一等。”
展红绫毕竟年长,经验要比陈瑕、慕容倩丰富许多,她四下里看看,找了块石头,然后对陈瑕说道:“我现在功力不够,需要你借一分内力给我。”
陈瑕明白她的意思,当即按住她的肩头,将一道真力输送过去,展红绫借着这一点点真力,将小石头扔进山洞,同时闭上眼睛侧耳倾听。
以慕容倩的修为是听不到那石头的声音的,但是展红绫毕竟号称是巫仙,非同一般人可比,聆听许久,方才点了点头,“这入口处除了那些毒障,就再无机关,只不过这里面九曲回廊,盘旋向下,也不知道有多深,我的两条红绫接在一起,足有二十丈长,料想足够到底了,你把它缠在腰间,滑下去,这样才能顺利出来。如果安然无事,我和小倩再下去找你。”
慕容倩有些担心,“那……你可以不要趁瑕哥哥不在,要了我的命。”
展红绫哈哈大笑,袖子一甩,率先缠住陈瑕的腰,跟着一纵身先一步进了山洞。一进到里面才发现,那通道俨然就是一座滑梯,地面上经常有毒物走动,还附着一层黏液,想抓住什么东西,蹬在什么地方,只要一碰就会向旁滑开,幸亏她有这条红绫,否则的话,就算她功力全部恢复,怕也是有进无出了。
滑到一半红绫子也不够长了,之后再将另一条接上,这才顺利抵达谷底。出口处悬空,距离地面还有三四丈高,到了这里“滑梯”结束,两条红绫也就只留下半尺多长,露在出口外面。
谷底是一个大湖,展红绫直接掉进湖水之中,那湖水清冽彻骨,一入湖中,身上沾染的那些带毒的黏液瞬间被清洗干净,湖水不深,只到展红绫腰间,而且那湖水又似有疗伤之效,等展红绫从湖里站起时,精神不禁为之一振。她这才对洞口招呼道:“我已经到了,你们下来吧,别忘了,把游尘也带来。”
虽然谷底与入口的距离遥远,但陈瑕的耳音绝佳,料想他应该听得到。
过不多时,就听山洞里传来哗啦哗啦的响动,陈瑕率先冲了下来,他先托着的是步游尘的尸体,最后才是慕容倩。至于那两条红绫也早被他绑在了一棵大树上。
三个人重新聚在一处,展红绫这才有心思看一看洞中的景色。虽然此地是山谷之内,但是却格外明亮,除了头顶上倾斜下来的阳光之外,这里还有数不清的萤石,那湖中又是许许多多会发光的透明小鱼,将湖水映照成蔚蓝色,岸边花草繁盛,沿着湖岸,密密丛丛地蔓延开去。那湖水不深,闪着粼粼波光,时不时湖中还能见到几处草地突出湖面,蝴蝶在花草间飞舞,茂密的树林里,又有鸟儿鸣啼。
陈瑕抬起头,果然就看到梦中所见的蓝天,两只苍鹭正拍打着翅膀从空中飞下。“就是这里,和我梦里见的一模一样。就是不知白猿何在?”
“呜嗷!”话音刚落,就听一阵野兽嘶鸣,跟着就是呼哧呼哧的剧烈喘息之声,由远及近。本来平静的湖面,顿时波浪翻滚,大地也跟着嘭嘭剧颤,树林中所有的鸟儿全都四散惊飞。
正诧异的当口,从半空中跳下一只白毛巨猿,身形如山,头大如斗,单单一条臂膀就足有房梁粗细,站在那里顶天立地一般。见来了生人,不由分说往湖水中一拍,震起的波浪如海啸似的将三个人全部掀上岸去。那白猿龇着獠牙,冲着他们张牙舞爪。
慕容倩说道:“瑕哥哥,你梦到的是这个东西?
陈瑕也从未见过如此猛兽,那长毛象已经不小了,这只白猿竟比长毛象还要大上十几圈。
“是啊……怎么变得这么大?”
天地之间竟有如此神物,连展红绫也不禁瞠目结舌。“要么是他长大了,要么就是那小白猿的祖宗啦。”她见那白猿只是吼叫,却不来伤人,便灵机一动抓起陈瑕的胳膊,露出万毒指环来,大声道:“蛊祖传人求见!”
白猿盯着万毒指环看了半天,忽然伸出爪子向三人抓来,陈瑕提着十二分的精神,唯恐这畜生伤人,不等他爪子抓到,先一步把展红绫和慕容倩全都推开,与此同时向旁一纵,在那白猿的手指上踹了一脚,借着这一脚之力迅速弹开。
那白猿一爪扑空,登时微微一愣,另一只爪子,跟着抓到。
陈瑕凌空几个跟头,跳进湖里,第二爪也扑空。
那白猿更是觉得奇怪,挠了挠后脑勺,然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指着陈瑕“咈咈咈咈”地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拍打胸脯,到最后甚至笑得前仰后合,就在那湖水中翻身打滚,湖中还有许多花草,被他这一闹全都给压得粉碎,湖中的小鱼也不知压死了多少。
展红绫见状,对陈瑕说道:“这畜生颇有灵性,他是要带我们去见蛊祖,陈瑕不必闪躲!”
1289、南疆蛊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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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0、我心已死
又是好一阵沉默,须卜提问道:“你是何人?”
展红绫闻听此言,悲从心起,想来自己已经老得叫他认不出来了,“我便是展红绫!难道你连我也不认得了吗?”
那大树的叶子落得更多了,清风一吹,沙沙沙沙地响着,“红绫?你看了东福岛的典籍吗?否则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展红绫问道:“那典籍有什么古怪?”
须卜提叹息着说道:“哎,你当初只以为我有永葆青春的秘籍,不肯给你。可实际上我是不能给你。那典籍是安其生在一百五十年前,放在我万毒教这里的,当时接待他的,还是前两任的教主呢。他们共同探究长生不老之术,足足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最终觉得单单长生无用,还要不老才行,因此才把这个药方写入药典,因为此方出自东福岛,所以药典的署名也是东福岛。
按道理来说,常人服这种药的确可以保持皮囊不老,但是俗话说是药三分毒,此药的毒性也极为厉害,若没有长生之术,单单求不老的话,恐怕要折寿二十年。你当初向我索要此方,我觉得你还年轻,不至于那么快老去,不宜用药。再有,你的九子六合功本身是百毒不侵的,可惜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总有极限,而那药方里的千年天山雪莲,经过我仔细衡量,很可能会打破这个极限,你会九子六合功,但是据我师父所讲,安其生却没有修炼此功,我当时就觉得事有蹊跷,怕你一身武功尽废,寿命也就在月余之间啦,所以我才没有把药方给你。”
慕容倩心道:“原来如此……想不到安其生的计划竟然在一百五十年前就开始了,实际上与当时的万毒教教主交流药方的可能还不是展红绫的师父,而是她师父的师父,只是安其生的谎言,代代相传,以至于一百五十年之后,依旧遗祸不浅。”
蛊祖的一番话,说得展红绫目瞪口呆,她也同样惊愕于安其生的手段,一个什么样的人,会将灭世的计划延续到一百五十多年之后,以至于他人都死了,那计划还要继续?一些人的抱负、野心、或者理想,当真是太远大了,都说愚公移山,人定胜天,果然是一点不假。
“可你当年为何不说?”
须卜提道:“红绫,我一直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所以你才可以抓住我的弱点,叫偌大的一个万毒教灰飞烟灭。现在看来,你根本不知道我当时在顾虑些什么……”
“你把师门不传的武功都传授给我,无非是为了得到我的身子,你能有什么顾虑,我在你那里不就是如同玩物一般?”
须卜提沉吟了半晌,才说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我一直以为……算了,都过去了,你我恩怨已清,如今我们都老啦,那些往日的恩怨,就叫它随风去吧。当初我的确是说我们万毒教有永葆青春的药方,以你的性子,就算我说出实情,你会相信吗?你还是要千方百计想要得到,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哪怕是整个万毒教,哪怕是我须卜提的性命,但是这个药方是害你之物,我如果告诉你实情,我怕……我必须承认,我怕你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就会离我而去,去找步游尘,但是更怕你不相信我所说的话,自己去乱试此药。如今你已经青春不再,我说出来倒也无妨啦。”
展红绫听完蛊祖的陈述,如遭晴天霹雳,“原来……原来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是啊,因为这个误会,你叫我万劫不复,你叫万毒教从此消失,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对你说有这个药方,哪怕永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也……”
陈瑕和慕容倩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心中感触:原来人世间的误会真的会造成不可预期的后果,若是当初慕容倩没有受伤,恐怕会误会陈瑕一辈子,以为他心里最喜欢的人是阿曼。殊不知一切的因果,早在一百几十年前就已种下,世间无常善变,又岂能事事尽如人意?能与彼此相伴,已经是万分难得,为何又偏偏伤害对方?只因你爱的人,深深地爱着别人,而别人又对你爱的人,不屑一顾。其中万千羁绊,百转纠缠,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慕容倩心里盘算着,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蛊祖喜欢巫仙毋庸置疑,最终他也得偿所愿,与巫仙成就夫妻。可巫仙心里却始终想着剑神,至于剑神是否知道巫仙曾委身于蛊祖,那就不得而知,因为这是忌讳,所以剑神、巫仙谁也没有多提此事。
想来剑神应该是知道的,甚至很可能联手巫仙一起,加害了蛊祖,一切都是是为了永葆青春,长生不死,他们顺便还偷学了蛊祖的烈阳掌以及毒功。而蛊祖最终因为太喜欢巫仙,怕她走,反而不肯交出那个药方,一旦巫仙离去,她就要跟剑神走了,结果蛊祖就惨遭灭门之祸。
蛊祖并不甘心就此沉沦,于是派梅丽丝下山,寻找下一任掌门为他复仇,梅丽丝用计又把剑神和巫仙双双拆散。蛊祖也一定知道巫仙和剑神的关系,却还故意插上一手,也不能说他行事就光明磊落。三人都各有私心,如此看来,那剑神也就不能算什么真正的正人君子了。总之,这种情感纠葛,孰是孰非,实在难有定论。
当然这都是慕容倩的猜测,如今剑神已死,究竟他们之间有多少恩怨,多少情仇,就只有展红绫和须卜提自己知晓,他们也不可能当着陈瑕的面,把当年的事说得明明白白。
只听展红绫说道:“好,是我当初误会了你,是我杀了你的全家,如今我就在这里,你有什么仇要报,就冲着我来吧,你我也算是夫妻一场,我便满足了你当年的心愿。你不是一直想我死吗?”
须卜提沉默了良久,才说道:“我从未想过要把你如何,倒是梅丽丝一直耿耿于怀……在这里这么多年,我已经看破红尘,再也不想回首往事啦。”
“你不恨我?”
须卜提一声长叹,“恨又如何,爱又如何,人死如灯灭,一切都过去啦。”
“你又没死?”展红绫怒道。
须卜提却说道:“我心已死,再不能做人啦。”
1291、轩辕外经
展红绫始终不解其意,问道:“不能做人?你又能说话?你到底在哪里,叫我……叫我有生之年见你一面也好啊!”说到此处,展红绫的声音微微发颤,不管她与蛊祖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此刻她自知命不久长,反而特别想见蛊祖一面。
须卜提良久才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须卜提早已化身菩提树,永远埋在这里!”
展红绫大惊,“这棵树就是须卜提所化?”
她颤颤巍巍上前几步,用手去抚摸那苍老的树皮,按理说这么一大树,怎么可能在几十年间长得这么高?可她却相信蛊祖就是有这样的能为,只是曾经的冤家居然变成了一棵不能行走的树,想想又觉得万分伤感,如此坚强的她,此刻竟忍不住潸然泪下,“须卜提……真的是你吗?是我害你变成了这个样子。”她用力捶打的树干,仿佛是在捶打须卜提的胸膛,一如当年她向他撒娇那样。
须卜提毫无感觉,只是叹道:“我们天地四灵都在追寻长生不老之术,如今我化身菩提,千年、万年也不会死,又能给昆仑之虚的生灵提供栖息之地,为它们提供菩提果……倒也挺好的?我终于长生不死,却又如同已死,尘世间的一切,都过去啦。当年我也曾做下无端杀业,因我而死之人,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每每想起,那些中毒而死之人,都叫我觉得胆战心惊。特别是那个孩子,他中了朝丝暮雪的奇毒,一夜白发,挣扎了七天,还是因为心血衰竭而死,这么多年,每每都到我梦中纠缠不休,挥之不去,就算不再为人,也不安稳,说起来实在惭愧得很。”
这棵树实在太大,声音从高处传来,展红绫抬头望去,只见茂密的叶间有一颗被藤蔓缠绕的人头,须卜提身体的其他部位,早已深陷树中,不见踪迹了。
展红绫平生第一次觉得懊悔,跪在地上抱着大树痛哭不止,“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若非如此,我怎么能大彻大悟,倒是我应该感谢你才对,不然更不知有多少人因我而死啦。”须卜提停顿了一下,对陈瑕说道:“摩柯伽叶,当年你对我说的话,我一直不信,直到粉身碎骨,化身菩提树之后,我才明白,善恶终究可以转化,只是看那颗心是否愿意而已。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也不得不弃恶从善,放弃一切名利、荣辱、是非、恩怨。”
陈瑕问道:“摩柯伽叶说了什么?”他便是摩柯伽叶,隐隐约约之中似乎记起来什么,可又什么也记不清楚。
须卜提道:“你对我说过:天堂再远,地狱再深,心中一念也就到了。一念成神,一念成魔。神与魔本就是你一个人,何来善恶之分?你对我说了这些话,叫我放过胡古口引,你也饶我一命,可惜直到一切再也不能挽回之时,我才大彻大悟。实在是太迟了。”
“太深奥了!”陈瑕道。
慕容倩笑道:“前辈的意思是:善恶是可以转化的,没有纯粹的善人,也没有纯粹的恶人。人性既善且恶,存于一体之内,抉择就只在一念之间。”说完,她看了看展红绫,“所以灭世也救不了天下,因为只要是人,就是善恶一体,不同的位置,不同的经历,人心是会变的。不会有什么例外,除非不是人。”
展红绫幽幽说道:“我空活百岁,时至今日,方才顿悟。竟不如一个小姑娘。”抬头看了看那参天大树,见它枝繁叶茂,上面结满了红色的果子,枝桠扭曲,如飞龙在天,不禁有些钦羡,若是为人不能长生,或许做一棵树,看千万年风霜雨雪,也许也是不错的。
“须卜提,我今天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肯否答应?”
须卜提道:“我已经没有人形,又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展红绫指着步游尘的尸体说道:“我求你救一救游尘,哪怕用我的命,就算我的命不值钱,但是善恶抉择一念之间……我求求你,发发善心,一定不能叫游尘就这么死了。”
须卜提沉吟了许久,“人死不能复生,此为天道。我就算活着,也无能为力。”
“你不是万毒教的蛊祖吗?你有的是手段。你的传人,陈瑕就在这里,你可以把你所有的医术、毒术都传授给他,这样他就可以治病救人了。对了,他的妻子也身受重伤,命不长久,虽然我用明珠草和火眼冰蟾,给她续命,可疗效终究有限,他们相信只有你才能帮他们。”
须卜提道:“做人就一定要死……除非……”
“除非怎样?”展红绫和陈瑕同时问道。
须卜提叹了一口气,“在树下三丈远的地方,那里有一块二尺大的白石头,你们把它挖开,石头下面有你们要找的答案!”
陈瑕回头一看,果然在三丈远的草地上有一块白石头,被长草淹没,不仔细看,还看不到它。
陈瑕大喜,走过去用宝剑把石头撬开,一直挖了三尺深,见里面有个油布包裹,陈瑕把包裹挖出,回到那棵大树前面,“是这个东西吗?”
“你是梅丽丝的弟子,是我蛊祖传人,你把它打开来看。”
陈瑕把布包打开,见里面是一卷羊皮卷轴,卷轴的封口处赫然写着四个大字——《轩辕外经》。
陈瑕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正是当初须卜提和胡古口引所争之物,为此不惜毒害大雪山的全部生灵。按照胡古所说,这本书里记载着长生不老之术,乃是一部外科奇书,人若死了,可以通过开刀、换血、换肉等手段,达到起死回生的效果。
陈瑕把那本《轩辕外经》徐徐展开,上面的字不过芝麻大,密密麻麻,其间还配有图画说明,只是里面的文字、语言晦涩难懂,陈瑕无论如何看不明白。就只能求教展红绫。
展红绫是认得这些文本的,与慕容倩、陈瑕一起,粗略地把那卷轴从头一直看到尾,洋洋洒洒足有几百万字,单单条目的目录就有万字,这其中记载的,固然有接骨、外伤、疗毒以及手术等医科内容,甚至还记录了不少用于手术用的麻药,这东西连大汉都还不曾出现过,也都在《轩辕外经》之中。
只是关于长生不老、起死回生之术,却全无记载。卷末处,才有一节,写着:人乃血肉之躯,终会腐败,想要长生不死,唯有舍弃血肉,以《本经》所授之技,化身为木。
后面则是手术具体方法。
这一下三人方才恍然大悟,陈瑕苦笑道:“原来所谓的长生不老,并非取他人血肉变为己用,而是把自己化成一棵树?”
1292、红尘望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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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3、化身菩提
无边落叶,萧萧而下。一代宗师,就这样离世而去。
陈瑕唤道:“前辈,你不能这么死了,就算你要变成树,我也看不懂那本《轩辕外经》啊,起码给我讲一讲才好……前辈,前辈!”不管陈瑕怎么呼唤,展红绫再也醒不过来了。
须卜提也是毫无办法,沉吟了许久,才道:“许是天意如此,她能支持到现在,已经油尽灯枯,再难回魂。人固有愿,可惜不如意者更多。”
慕容倩道:“瑕哥哥,并非没有办法呀。其实……须卜提前辈还在,你还是可以学习《轩辕外经》替巫仙达成心愿。”
陈瑕微微一怔,“话虽然如此,可惜我尚未开窍,这《轩辕外经》洋洋洒洒几百万字,哪里能学得会?”
“学得会!”慕容倩笑道:“蛊祖前辈,陈瑕是你的徒孙啦,你肯不肯将《轩辕外经》传授给他?”
须卜提道:“既然我叫他挖出来,就没打算藏私。我早看出他资质有限……而我不能行动,也是毫无办法。”
慕容倩笑道:“但是瑕哥哥会《入梦心经》啊,据他说当初他学什么自在罗汉拳,便是在梦中,学成之后,今生都不曾忘却。既然如此,为何不叫他进入前辈梦中,这样一来,你在梦中教他本事,他学成之后,也可把万毒教发扬光大,而且他要对付的人非同小可,乃是展红绫和步游尘的师父安其生,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通天教的教主阿修罗,只是以他现在的本事,恐怕还难以取胜,如果有蛊祖指点,那就不一样啦。”
须卜提恍然大悟,不禁笑道:“小姑娘古灵精怪,都已经伤成这个样子,还在觊觎我万毒教的神功。”
慕容倩嘿嘿一笑,“本来瑕哥哥就是万毒教的人嘛,再说梅丽丝当初收他为徒之时,就曾说过:叫他来昆仑之虚找蛊祖学艺,将来他是要做蛊祖的人,难道你对自己的徒孙还要刁难不成?”
须卜提犹豫了一下,说道:“医术、毒术其实同出一源,一善一恶,一神一魔,一念之间,既然如此,陈瑕,你就入我梦来,我传你轩辕内、外两经以及蚩尤《毒经》,希望你学成之后,少做杀戮,可以用它济世救人。”
陈瑕忙跪地谢恩,须卜提又道:“你想治疗这姑娘的伤,务必用心学艺,不可懈怠,她能否行动,生或者死,也在你一念之间。还有,因为医术、毒术,博大精深,非短期内可以学成,你需要在这里住上一个月,每天吃我菩提果,一个月后自然大有进境。”
陈瑕一一应允。
当天晚上,陈瑕便利用《入梦心经》去蛊祖梦中学艺,果然就如慕容倩所说,一夜学成不少,醒来也不曾忘却。第二天,陈瑕便将巫仙和剑神的尸身放去鲜血,又用菩提树的树皮包裹住尸身,种在地下。
以后的日子里,陈瑕每天学习医术、毒术,吃那菩提树上的果子,那菩提果也颇为神奇,吃上一颗,几乎三天就不用再吃什么其他的东西了,而且内力激增,每天都进境神速。有时候,陈瑕一入梦中,就要昏睡三天三夜,慕容倩的起居,就都由那白猿照料,倒也安安稳稳。
陈瑕的医毒进境,也是一日千里,半个月之后就按照蛊祖所授的方法,给慕容倩重新接上了骨头。
不知不觉,一个月的光景已满。
当晚再入梦中,须卜提便对他说道:“如今三部奇书,你已学完,菩提果也不能再提升你的功力,现在你的修为应该快赶上化身菩提树之前的我了,蛊祖之名,担当得起。明天就该离开此地啦。你也不要再想着回来,我也不会再见你。”
陈瑕不解,“师祖,我还想着没事的时候,来看看你老人家呢,就算要走,也不该永远诀别啊。”
梦中的须卜提不过三十岁上下,长得十分英俊,堪称美男子,他抚摸着陈瑕的头,笑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不负梅丽丝一番苦心,而我毕竟只是一棵树,既然我不再为人,就不必再去管尘世上的事了。我能为你做的,就只能帮你救活你的爱侣,治好她的伤,好好珍惜往后的日子,我会用毕生功力叫她延寿,至于多久,就要看她的造化啦。”
“师祖……这怎么可以?”陈瑕忙道。
须卜提笑道:“没什么不可以,我就该安心一棵树。你也不必再为她耗费心力,再怎么做也是没用,毕竟人是有寿限的,巫仙百岁也一样会死,你挽回不了什么。好好珍惜往后的日子,我功力散尽,就是真正的树啦,无知、无感,不说不动,不看不听,不思不想,所以就算你来找我,我也不可能知晓。”
陈瑕跪地大哭,毕竟一个月相处下来,从蛊祖身上受益颇多,可转眼间,连梦中相会也不能了,他又怎么能不伤感?
须卜提却一脸坦然,如释重负一般,“感觉太多,对我来说未必是好事,虫子咬我,鸟儿啄食,我也只能听之任之,我真正化身为树之后,你就离开此地,然后用万毒指环,永远关闭昆仑之虚,叫我和红绫、游尘常伴于千秋万世,不要世人打扰,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你能做得到吗?”
“可是……”
“我意已决,你务必答应。”
陈瑕无奈,只好应允。
次日,梦中醒来,不管他再如何呼唤须卜提,那棵大树也再不说话。而树顶上的那颗人头也早就消失不见。
回头再看慕容倩,被树根缠住,依旧昏睡。陈瑕将她唤醒,一把脉搏,慕容倩内伤痊愈,恢复如初,而且功力也涨了一大截,陈瑕的心中悲喜交集,知道蛊祖果然把百年修为全都用于治疗慕容倩的伤了。
陈瑕把昨晚梦中所见,对慕容倩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一遍,“你不会死了,蛊祖把毕生的功力都给了你。”
慕容倩大喜过望,抱着陈瑕失声痛哭。“瑕哥哥,瑕哥哥,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啦。谢谢蛊祖,谢谢苍天。”
陈瑕并不如何欣喜,他对慕容倩没有提寿命有限之事,心中在想:转世轮回之说源自通天道,一年之内无论如何我也要去天机石窟,看个究竟。
二人抬头仰望蛊祖化身的那棵大树,见它依旧郁郁葱葱,造福昆仑之虚里的生灵,只是蛊祖再无感知,唯有片片树叶迎风招展,唰唰地响着,似在对二人拍手相庆。
在它旁边是巫仙和剑神化作的两棵新树,不过一月光景,就已经到了两丈左右,它们竟然相向生长,所有的枝桠都纠缠在一起,互相盘绕,再也难分彼此。
(本卷完)
1294、葬送鲜卑
二人离开昆仑之虚,已经是仲夏时节,慕容倩身体基本痊愈,可以行动自如,总算不虚此行。只是高兴之余,二人心中又唏嘘不已,剑神、巫仙、蛊祖,天地四灵中的三个,都将永远常伴于昆仑之虚,他三人终于长生不死,却再不能为人,终日与那白猿相伴,生有何欢,死亦何苦,齐天丹穴阵犹在,苍生苦难更不知何时方得解脱。
陈瑕到洞外之后,用万毒指环叫那些毒物将入口封死,从此昆仑之虚就不复存在,没有人可以进入其中。
翠红等十二名奴婢仍在等候。见陈瑕和慕容倩出来,剑神和巫仙却不知所踪,便纷纷来询问状况。
陈瑕道:“宫主已经了结了红尘夙愿,从此长生不死,与心爱之人相伴永远,再也不会回来啦。”
“宫主大难不死……终究升仙啦”翠红向天祷告,喜极而泣。只是展红绫再也不回来,又叫人觉得难过。翠红等人悲喜交加,抱头痛哭。
陈瑕现在是不老宫的宫主了,可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排那些宫女们,就只好按照慕容倩所说,叫她们全都去明珠村颐养天年。
在明珠村又辞别了刘洵,告知道:“玉珠娘娘已经回天上去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不可去玉珠峰。只去问那些仙姑即可。”
刘洵哪敢上山?巴不得陈瑕这样说。本想叫陈瑕多留几日,可陈瑕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刘洵只好村里人给陈瑕和慕容倩备酒宴践行,又准备了一些干粮、果品给陈瑕带着。翠红等人又把不老宫内的明珠草给陈瑕带上不少,以便路上也能给慕容倩疗伤治病。
陈瑕如今也不知道西域的情况如何,一来担心班超的安危,二来,要找到安曼,离开昆仑山打算先回西域都护府,问问消息再说,慕容倩没有什么异议。反正陈瑕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今生再也不想与他分离片刻了。
在山脚下,又寻得了渠黄马,两月不见,那渠黄马一直在附近等候,好在春夏之交,野草丰茂,那匹马不但没有饿死,反而越发健硕了。见到主人撒欢一样嘶鸣。陈瑕将慕容倩扶上黄马,二人并乘一骑,往楼兰而来。
才走了不过半日,就听空中一声猛禽鸣叫,抬头一看,见一只金雕在空中盘旋。
陈瑕更加高兴,知道是叶长风到了。
果不其然,那金雕俯冲下来,叶长风飘然落地,先见过慕容倩,口尊:“殿下……”
慕容倩笑道:“叶师伯,多日不见啊,你来找我的吗?”
叶长风道:“我听班超说你到昆仑山,已经找了你三天三夜了。殿下,鲜卑出了大事,殿下尚且不知……”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陈瑕,“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慕容倩的心往下一沉,“出了什么大事?难道是董土楠和尸突炎他们没有回去辽西?”
叶长风道:“回殿下,倒不是他二人出事,而是投鹿侯……带兵攻打匈奴,结果……结果损兵折将,他自己也失手被擒,做了奴隶啦!”
慕容倩大惊,“投鹿侯并非鲁莽之人……怎么会突然出兵攻打匈奴。”
叶长风叹道:“怪只怪,驸马和他哥哥长得太像了!”
原来陈瑜被弟弟打败之后,又被通天教的人以为是陈瑕,所以派了许多杀手追杀他。陈瑜心中有气,明明自己并非陈瑕,有什么理由要替弟弟挡灾?他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在陈瑕的身上,进而迁怒慕容倩以及鲜卑人。
他击退了几波攻击,无意中又从通天教的那些杀手的口中得知了,呼衍洁从精绝撤兵的原因。阿曼被一个神秘人带去了匈奴的单于庭,几经周折,将她献给了优留单于。优留单于见阿曼的美艳冠绝天下,登时色心大起,要娶阿曼为妃。
阿曼本不想答应,但是精绝危在旦夕,瑕哥哥又已经心有所属,她思前想后终于应允,前提是必须要撤走呼衍洁所有的兵马,再等精绝派使者到匈奴说明之后,她才肯嫁。
优留单于也只不过比陈瑕大几岁而已,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被阿曼迷惑,什么条件都应承下来。国师和满朝文武,全都极力反对,他也顾不得了。有人说妖女迷惑圣聪,也有人说,取下精绝指日可待,此时撤兵,只会叫大汉气焰更加嚣张云云,优留单于完全听不进去,反而一怒之下,把进言者赐死。弄得匈奴人人心凉。
陈瑜得知此事怎能作罢,觉得这个时候正是攻打匈奴的最佳时期。但是他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就打起了鲜卑人的主意来。
首先,阿曼被囚于匈奴王庭,不能不救。优留单于这么做相当是与他有了夺妻之恨。
其次,陈睦当年战死毕竟与匈奴脱不开干系,这便是杀父之仇。
再次,优留单于因为阿曼,导致天怒人怨,而大汉与龟兹交战无暇他顾,正是破匈奴的好时候。
最后,陈瑕和慕容倩屡次与陈瑜做对,陈瑜想成就一番霸业,就要用鲜卑人和匈奴人的血来铺路。
有此四点,投鹿侯就成为最好攻打匈奴的帮手了。陈瑜深夜赶到投鹿侯的大营,刺了自己一剑,用苦肉计冒充自己便是陈瑕,那投鹿侯肉眼凡胎,如何能分辨真假?陈瑜绝口不提阿曼被抓走之事,反说被抓走的人是慕容倩,优留单于要与鲜卑公主成亲,慕容倩誓死不从,恐怕命不久矣。
投鹿侯与慕容倩的关系十分为妙,得知慕容倩被抓走,自然心乱如麻。所谓关心则乱,投鹿侯当即中计。不过三天时间,点齐所有鲜卑残部,勉强凑了两万多老弱残兵,也顾不得他们方才从天山上下来,乃是疲敝之师,执意要去单于庭救人。
陈瑜自然也跟着去了,哪知投鹿侯虽然全都足智多谋,可双方实力实在相差悬殊,鲜卑兵马与匈奴人才交手,一战即溃,两万兵马全军覆没,慕容奎战死疆场,投鹿侯、牡达虎律、玛依拉等全都被生擒活捉,原来鲜卑联盟的主力,已经所剩无几了。唯有叶长风逃出生天。他觉得此事蹊跷,就来找班超询问,一问才知道,陈瑕和慕容倩要去昆仑山治病,根本不可能抽空去鲜卑营地。于是这才又来寻找陈瑕。
讲完了以往经过,慕容倩和陈瑕全都义愤填膺,陈瑜简直太可恶了,他一人使计,竟将父亲最后的两万兵马也都葬送了。
1295、线索纷乱
慕容倩怒道:“陈瑜去了哪里!”
叶长风道:“他……临阵倒戈,投匈奴去啦。”
这一下真相大白,分明是陈瑜故意为之,只为了报复陈瑕和慕容倩,他竟然居然拿鲜卑两万人的性命去肆意挥霍断送,最可恶的是,临阵倒戈,那些鲜卑子民只会以为干这件事的是陈瑕。对于鲜卑人来说,陈瑕一直是他们的偶像,未来的鲜卑之主,谁能想到,最后很多人会被自己心中的偶像所害,恐怕到死也不会瞑目,一想起两万人就这样白白枉死,血染异国土地,怎能不叫人心冷?
慕容倩咬牙切齿,“陈瑜!狗贼!”她本来伤势已痊愈,可这一动怒,又牵动旧伤,忍不住大口吐血,眼前一黑,险些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陈瑕赶紧伸手扶住,“小倩……你如何啦?”
慕容倩长吁了一口气,“此仇不报,我慕容倩誓不为人!瑕哥哥……你带我去匈奴,我要找……”慕容倩停顿了一下,猛然想起,陈瑕和陈瑜是亲生兄弟,又怎么能真的自相残杀?
陈瑕也的确为难得很,陈瑜犯下的罪孽,又岂止这一件,但是作为兄弟,要杀他毕竟难以下定决心。
慕容倩叹了一口气,对叶长风说道:“算了!整个西域只有你我二人算是鲜卑联盟的人,实在难以报这个仇,匈奴太过强大,我就算调来辽东、辽西的兵马,也只会徒增伤亡。我现在也只想着跟瑕哥哥在一起,那些天下大事,不想去管了。”
叶长风也觉得想要除掉陈瑜实在困难,他现在又重新投靠匈奴,要对付他,势必与整个匈奴为敌,鲜卑残部留在檀石村的尚有两千来人,现在要去找陈瑜算账,无异于以卵击石。辽东、辽西此次远征,元气未复,就算要报仇,恐怕也要等十几年之后了。
本来叶长风也是个清心寡欲之人,他只是因为董土楠部落回去辽西,他在西域则无处可去,另外和江浪有中秋之约,所以才留下来的。鲜卑人是生是死,其实他并不是特别介意。听慕容倩这么一说,便道:“消息我已送达,如何处置,还是殿下自己做主吧。”
“不行!”陈瑕忽然说道:“虽然我们不想再管天下的战乱,不过我哥哥实在太过分了,再这么下去,莫说是鲜卑人,就算是大汉恐怕也要遭殃,他冒我身份四处招摇撞骗,西域都护府也防不胜防。所以……就算是亲兄弟,我也必须阻止他!”
慕容倩皱了下眉头,“阻止他?你怎么阻止,你能狠心杀了他?”
陈瑕道:“他做尽坏事,人神共愤……”话到一半,陈瑕再说不下去了,究竟面对陈瑜的时候,他能否下得去手,实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慕容倩见他难下决断,便说道:“用兵是肯定不行的,你我只能孤身前往,潜入匈奴,这样或许还有机会,但是却不是要杀他,而是要阻止那场浩劫!”
陈瑕不解其意,“此话从何说起?”
慕容倩方才吐了一口血之后,渐渐冷静下来,此时脑子里飞速旋转,回想着过往所发生的的林林总总,把思路重新梳理一遍,许久才说道:“阿曼人在匈奴,生死未卜,如今我们知道那神秘道人就是安其生,他不能亲手杀阿曼,便要假手于人,所以依我看,他之所以带阿曼去匈奴,又把她献给优留单于,其中固然因为阿曼是他亲生女儿的缘故,但更重要的还并非如此。”
“那是什么?”陈瑕问道。
“容我想想……”慕容倩又沉吟许久,越想就越觉得对,这才对陈瑕说道:“舍利子一分为二,你与陈瑜各占善恶半颗,如今天地四灵全都先后离世,能阻止齐天丹穴阵的就只你们兄弟二人,他之所以把阿曼带去匈奴,又逼她嫁给单于,会不会是一个圈套,目的为了叫你们兄弟相残,只要你们一死,哪怕只死一个,那天下间就无人可以阻止他了?”
陈瑕琢磨了半天,“倒是有这个可能。你的意思是,哥哥之所以这么做,是安其生授意?”
慕容倩点了点头,“安其生在昆仑山就曾说过,你哥哥之所以如此聪明,乃是因为他用《入梦心经》,在梦中就传授你哥哥本事。换句话说,他的计划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开始,他也早知道你哥哥的身份,很有可能陈瑜受他蛊惑,那安其生善于操控人心,连巫仙和剑神那么大的能为,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看似机缘巧合,命运造化,殊不知乾坤全由他一人操控。此等心机,此等手段,着实不能不叫人往这个方向去想。
他可能利用阿曼,故意挑拨你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叫陈瑜越发恨你,不但要祸及我们鲜卑,最重要的是借机除掉你。所以他最终的目的,并非是要混一个匈奴单于的国丈,而是为了取你性命。至于阿曼是死是活,我看他也未必放在心上,他要完成齐天丹穴阵,迟早是要取了阿曼的紫宸冰魄珠的。”
陈瑕频频点头,“说的不错,安其生这个老贼,真是老奸巨猾,可当初他又叫阿曼和我成就好事,说是可以破掉紫宸冰魄珠,这就叫人想不通了。”
慕容倩道:“有什么想不通,你不占了阿曼的身子,陈瑜怎么会那么恨你?如今我们已经知道安其生狼子野心,那他的话,又怎么可以轻信?可他在害怕什么呢?按理来说,不管是你,还是你哥哥,都没有能力与他抗衡,他现在占尽上风,你们想要阻止齐天丹穴阵,几乎是不可能的呀?”
陈瑕叹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阿曼不死,他就拿不到内丹,我们把她藏起来……然后……”
慕容倩把手一摆,“不对!他不可能怕你们去找阿曼,你和你哥哥,你和你哥哥……你们俩一个善、一个恶……”慕容倩一拍陈瑕的大腿:“我明白了,你记不记得蛊祖临终前所说的话?”
陈瑕道:“他说了很多,你指的是什么?”
慕容倩笑道:“真是的。这么快就忘掉,他说神与魔本就是你一个人,何来善恶之分?”
1296、愁绪万千
陈瑕若有所思,可一旁的叶长风却听不懂慕容倩这话的意思。
慕容倩便把昆仑山之行,所发的事情,讲了一遍,他这才知道原来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大巫仙和剑神的师父安其生。他顿时恍然大悟,当初出使大月氏的十勇士,最终分道扬镳,反目成仇,竟都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刻意安排。
这其中固然也有他们贪婪、自私的原因,可归根结底,正是安其生利用人们心理上的弱点,才能达到目的。
“如此说来,当初就算我们十兄弟不出手,摩柯伽叶也是要死的。”
慕容倩点了点头,“你们不出手,还有其他人可以出手,所有的一切都是安其生搞出来的,这样的话,你们的心里也可以多少好受一点了吧?”
叶长风面带惭愧,“哎!有什么好受?只是我们兄弟再不能这样自相残杀下去啦。”
慕容倩道:“说的不错,你们兄弟不能自相残杀。陈瑕和他的哥哥也不可以。归根结底,那安其生所畏惧的便是你们兄弟联手。瑕哥哥,你想,摩柯伽叶在世之时,他不敢建造齐天丹穴阵,当然就是怕摩柯伽叶不答应,由此可见,安其生的克星就是你。蛊祖说,善恶本就一体,不正是说你们兄弟应该合二为一吗?”
陈瑕眉头紧锁,“话虽然如此,但是我怕哥哥怨我太深,不肯与我联手……更何况鲜卑之仇,难道真的就这么算了吗?”
慕容倩一时也没有主意,要说不恨陈瑜自然是做不到,可安其生那边又虎视眈眈,需要陈瑜助力,到底该怎么办,慕容倩也难下决断。犹豫了半晌,才说道:“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前往匈奴一趟了。”
叶长风道:“匈奴人到处都在找陈瑕和你,你们进不了匈奴国境,恐怕就要惨遭不测。”
慕容倩微微一笑,“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瑕哥哥的易容术不说是天下无双,也堪称天衣无缝,随便弄一下,保管别人认不出来。”
“但是要混进单于庭,去见阿曼和陈瑜却难了。”陈瑕道。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时没有别的主意,陈瑕也只好听慕容倩的安排。既然安其生布下了圈套,当然就只等着陈瑕上钩,这次匈奴之行,比去于阗和昆仑山更加凶险。好在陈瑕这些日子内力大进,料想再遇到陈瑜,应该稳操胜券。怕只怕,陈瑜和淳于炎联手的话,那陈瑕就未必会是对手了。慕容倩重伤初愈,陈瑕本想叫他跟叶长风先去西域都护府,可慕容倩却说什么也不答应。而且陈瑕的机变和智谋全不如她,就这么孤身前往多半是难以成事,无奈之下只好带着慕容倩一同前往。
二人化妆成一对打猎的老夫妻,沾上胡子,画上皱纹,再戴上斗笠,判若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好笑,慕容倩调侃道:“原来你老了之后,就是这个模样啊?”
陈瑕也道:“你老了的话,还怪好看的呢。”
慕容倩闻听则神色微变,淡淡一笑,低头不语。陈瑕虽然没把蛊祖的话告诉她,但是其实聪明的她心里知道,自己恐怕活不到这么老的一天啦。
第二天,辞别了叶长风,叫他去给班超送个信,就说暂时回不去西域都护府,叫班超不必担心。二人便匆匆上路,直奔匈奴单于庭。
叶长风眉头微蹙,心中暗想:班超并无危险,倒是陈瑕此去凶多吉少。因此他也不去西域都护府,反而驾着金雕在后面尾随跟去。
……
匈奴单于庭的街道上张灯结彩,单于即将大婚,此事匈奴上上下下尽人皆知,一片欢腾。
阿曼被困于宫廷之内,不知不觉已经月余,外面究竟如何,她并不知道,也不关心,只想着,自己委身于单于,希望可以换来精绝的太平。至于陈瑕以及那些他所有惦念的人,恐怕今生都再不能相见啦。
灯下的阿曼楚楚动人,凝神沉思,心中愁绪万千也无人可以倾诉。也许这便是红颜薄命,她一介女流,除了被当作货物一样送给最有权势的人,又能有什么办法挽救自己的国家?
安其生已经告知,她不是精绝国王所生,乃是安其生的亲生之女。所以才会对她这么照顾,叫她先和陈瑕一夜温存,然后才带她来单于庭,再去挽救精绝。这些都是阿曼的心愿,安其生心知肚明,他正是利用这一点,扮作精绝的使者,以精绝国王的名义,将阿曼献给了优留单于,当时阿曼竟然没有反对。她觉得只有这样才算对精绝做到鞠躬尽瘁。
她也不认为自己可以改变精绝的命运,却没想到,优留单于对她一见钟情,立即就要将她纳为妃子。
反倒是安其生提议:此事不可操之过急。需要明媒正娶,还要优留单于答应撤兵精绝,与精绝正式和解,签订同盟之约,再叫她父王亲自写封书信,向阿曼告知此事,只有这样,阿曼才会嫁给他。优留满口应允。阿曼所少放下点心,毕竟这都是自己的心愿,是安其生帮了她,她一点也没有什么怀疑。只等父王的书信一到,她看到之后,便要嫁给优留单于了。
那书信昨天才到,优留单于立即便下令筹备婚礼,只给了不过区区三天的时间。阿曼就觉得自己的命运仿佛风中浮萍,虽然贵为公主,却有哪一天真的落地生根?从今往后,只能把他乡认做故乡,渡过一年又一年的寂寥岁月。
反正对她来说,嫁给阿布提,嫁给优留单于,其实都没有分别。
此时,她正在灯下慨叹身世,忽然窗外跃进一条黑影,跟她相伴的宫女早已睡熟,那人悄无声息,身法极快,一回身先把宫女的穴道点了。不等阿曼叫出声来,那人就摘掉蒙面的黑布,“是我!”
阿曼一见那张脸,顿时喜出望外,“瑕哥哥!”
来人却忽然把脸一沉,“我不是陈瑕,我是陈瑜!”
阿曼略显失望,“你……你深夜到此,疯了吗?这里是王宫后院啊!”
陈瑜道:“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为什么要嫁给单于?”
阿曼叹了一口气,“不嫁又他又能怎么办?只有我可以救精绝。”
“就凭你?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阿曼道:“是我亲生父亲,他……他是帮我的。”
陈瑜点了点头,冷笑道:“你可真是有个好爹,我来这是特地告诉你,精绝国已经被鄯善吞并,你父王已死,你看到的那封书信完全是假造的。”
1297、东窗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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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8、道高一丈
陈瑜一边保护着阿曼,一边又要与敌人厮杀,着实非常凶险,但此刻他已经再无退路,反而比平时更加凶狠。
胜邪剑寒光烁烁,砍瓜切菜一般在人群里穿插往复,直杀得浑身上下如血人相似。阿曼就只有阵阵尖叫的份,哪里帮得上什么忙。
打着打着,陈瑜不禁觉得奇怪,怎么淳于炎口口声声说:这些人是三千铁甲近卫,可一个个全都是布衣、草鞋,手中的兵器,也无非是棍棒、猎叉之类的破烂玩意,他们的武艺与匈奴的铁甲近卫更是相去甚远,简直不堪一击,别说是三千人,这样的对手就算是三万,陈瑜又有何惧?
又杀了好一阵,三千近卫,几乎被陈瑜杀了个精光,只剩下最后十几个人,可陈瑜这个时候再要杀人,那把胜邪宝剑却忽然失去光彩,再砍不动了。
陈瑜暗暗心惊,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胜邪忽然失效?
两侧街道又是一阵马蹄声响,优留单于亲自骑马前来,马前绑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单于喝道:“陈瑜,你看看谁在这里?”
陈瑜定睛一看,只觉得魂飞天外,“娘!”
银萍骂道:“为了一个女子,你要和单于做对不成?”
陈瑜忙道:“娘……单于,你若敢伤我母,我必把你剥皮剜心,点了天灯!”
单于哈哈大笑:“你夺我妻,我杀你母,有何不可?”
陈瑜厉声道:“你不能杀,你……你还要仰仗呼衍将军,你杀了我娘,我师父定然与你势不两立!”
淳于炎这时笑道:“那又如何?呼衍洁远在鄯善,不可能知道此事,有朝一日,他重返朝堂,一样是身首异处,不用等他反叛了。陈瑜,现在的胜邪剑威力已失,是时候断送你的性命了。”
“你……”陈瑜终于恍然大悟,“所以你们不惜用三千人的血肉来杀我一人吗?”
“彼此彼此!”淳于炎笑道:“你为了回匈奴救阿曼,不也断送了鲜卑两万人的性命?实话告诉你,你刚才杀的那些人,就都是鲜卑的俘虏,他们恨你入骨,我只是略施小计,告诉他们杀了你之后,就放投鹿侯回国,他们便为单于出生入死,更何况他们要杀的,还是鲜卑的大仇人?可惜这些人毕竟不堪大用,还是死的在你的手上,倒是为我试了剑了。你爹当年就是我杀的,想不到多年之后,我又能杀他的儿子。”
陈瑜此时气得七窍生烟,知道今日恐怕难于幸免,大叫一声,舍了阿曼,向着淳于炎飞奔而来。千算万算,没想到最终还是败在淳于炎的手中。
倒不是淳于炎足智多谋,而是从一开始,陈瑜就落入了一个怪圈之中,他恨弟弟,恨爹爹,除了母亲和阿曼,他恨天下所有伤害过他的人。安其生又在梦中指引,将他一步一步逼上了一条不归之路。的确如慕容倩所想的那样,安其生唯一惧怕的,不是陈瑜,也不是陈瑕,而是摩柯伽叶的重生,两个兄弟只要除掉其中一个,那齐天丹穴阵便无可阻挡,只是未必一定要他们自相残杀而已。
安其生本身是不想叫自己的手沾染鲜血,所以借淳于炎和通天教之手除掉他们。而陈瑕虽然鲁钝,却心地纯良,又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他的信念反而难以动摇,那些阴谋诡计,蛊惑人心的手段对陈瑕来说,作用微乎其微。反倒是陈瑜虽然聪明,但心有杂念,更容易得手。与其叫通天教的人四处去找寻这两个兄弟的下落,莫不如叫他们自投罗网。
而阿曼便是其中关键,他传给阿曼幻阴御夫术,也不完全是为了阿曼的幸福,最主要的目的是要这两个兄弟反目成仇,谁曾想陈瑜虽然心中嫉妒,但是对于阿曼,执念太深,甚至得知陈瑕已经和阿曼成就夫妻,他还是隐忍下来,这件事便出乎安其生所料。
一计不成,安其生便又生一计,蛊惑阿曼,将她献给单于,逼着陈瑜不得不反叛,这时再由淳于炎出手,便可达到安其生的目的。陈瑜一除,他就可以将紫宸冰魄珠取出,去完成齐天丹穴阵了。
很多事,看起来与安其生毫无关联,谁能想到,是他一手安排。
陈瑜大叫着上了屋顶,淳于炎站在那里不躲不闪,胜邪宝剑看在他的顶门上,也只是当的一声脆响,并不能把他如何。
淳于炎把手一张,将陈瑜的胸口按住,笑道:“胜邪虽然厉害,再难破我的九子六合神功啦,陈瑜,你今天不但走不了,还要看着你娘惨死。”
话音刚落,就听银萍一声惨叫,那边优留单于将银萍的一条手臂斩了下来。
陈瑜撕心裂肺地大叫:“娘!”
优留单于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你爹当年就是这么死的!”
“啊!”陈瑜对着淳于炎的胸口便是一招“蔽日踏风”,虚晃一剑,想回头再杀单于。
才一转身,忽然脚下一紧,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脚踝被一条铁链给锁住。那屋顶上竟然早有陷阱。陈瑜大惊,忙挥剑去砍铁链,整个屋顶忽然坍塌。
陈瑜身不由己向下坠落,那铁链也跟着向下猛拽,陈瑕忙挥拳向外打出,以防不测,屋子的墙壁都被震倒。
万没想到,那下面居然早安排下一个铁笼,陈瑜一到其中,碰到机关,铁笼立即闭合,咔嚓一声锁死了。那笼子又能伸缩,越收越紧,直到最后将陈瑜整个身子都给紧紧紧箍住,就只留着肩头往上的部位在外面。淳于炎这才跳下屋顶,“这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一拉那笼子的铁链将他拖到大街上。
阿曼此时早就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见陈瑜直挺挺地被捆在铁笼之内,好似个长条的粽子相似,满身、满口的鲜血,筋骨早被勒断,再动弹不得。在那铁笼之内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开了,而胜邪剑锋芒尽失,却被铁笼勒得整个嵌入陈瑜体内。
“机关术……”陈瑜体质特异,已经受了这么重的伤依旧未死。
1299、受身无间
“你们全家注定要死在我的手上!”淳于炎哈哈大笑。
陈瑜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毫无办法。“只要我不死,迟早取你狗命!”
淳于炎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走上前去,踩住陈瑜的脑袋,“你当然不会死,因为你是舍利子转世,就算我杀了你,你也会想办法重生,不过有了机关术,你想活也是极难啊。”
这时那屋后又闪身走出两人,一个是通天教教主阿修罗,另一个则是鲁国机关术的传人公输阡。
陈瑜一见到这两人,方才明白,自己这次真真切切是中了敌人的圈套了,那通天教曾四处追杀于他,自己回到匈奴来,淳于炎作为护法,自然是会通知总坛的,他一个人对付不了我,所以隐忍多日,才定下这条毒计。可恨自己不能早一天识破他们的诡计,本想设法除掉淳于炎,未曾想反遭其害。
阿修罗带着公输阡,走到陈瑜身边,笑道:“摩柯伽叶,你还想借转世之机找我报仇,恐怕你永远不可能有这个机会了,我身边这个人你该认得吧?”
陈瑜无话可说,只是瞪了他们一眼。
阿修罗笑道:“公输先生,此人极难对付,寻常手段杀不死他,就算把他的头割下来,又或者烈火焚烧,十七年之后,他还会回来,有什么办法,可以永绝后患呢?”
那公输阡的机关术与墨门机关术大相径庭。墨门的机关术,以奇门遁甲或者御敌为主,纵有如飞枭、九曲追魂弓等十分厉害的手段,却并不算太过凶残。而公输家的机关术大多是以酷刑、攻城掠地为主,以摧毁、湮灭为能事,只要达到目的便不择手段。这铁笼陷阱便是为陈瑜这样的高手量身打造,一入其中,内力再强,也要被里面的各种机关缠绕、锁紧,多大的本事也难以施展。
公输阡与陈瑜也并无冤仇,只不过在大汉受挫,被西域都护府当作刺客杀了全家,因此恨大汉入骨,这才加入了通天教。他一身本领很快受了重用。
这次捉拿陈瑜,阿修罗和淳于炎都担心,陈瑜轻功太高,剑法超群,真刀真枪地和他打斗,虽然未必落败,要抓他却不容易。
还是公输阡献策,叫陈瑜自投罗网,此时事成,公输阡万分得意,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躬身笑道:“回教主,其实他如今已经是个废人,死与不死有什么分别,既然他一死,就要转世,那就只能不叫他死。”
阿修罗沉着脸道:“这等于是废话,他不死,始终是我心头大患。”
公输阡笑道:“听属下说完,咱们可以叫他只死一半。”
“怎么说?”
“我有开天转轮一副,八卦真炉一鼎,他虽然是长生不死之躯,但可用开天转轮将他拦腰斩断,双腿用八卦真炉炼成舍利子,叫他永远不能复原。留下半个身子带走,这样的话,他的身体,分为两截,不可能随意走动,也不会死。就不可能对教主构成任何威胁啦。”
阿修罗沉吟了半晌,“说的不错,他要活着,就永远地活着,倒要看看,拦腰斩断,他会不会死。”
陈瑜哇哇大叫,拼命挣扎,但那铁笼他越挣扎,收得就越紧,痛楚万状。
优留单于道:“腰斩太过残忍,你们一起开开眼就算了,孤家就不去了。”
阿曼尖叫着,不想去看陈瑜的样子,他与陈瑕太相似,看到他受折磨就好像看到了陈瑕受折磨一样。优留单于却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拽到怀里,“公主,你要和这个人私奔,可算是对得起我,等他被斩成两段,你我再去成亲也不晚!”
阿曼只觉得心都要碎了,除了大哭之外,毫无办法。一些匈奴的兵丁见她如此,都觉得心疼,恨不能代她去死。甚至有人大叫着替阿曼求饶,“单于,你手轻些。”
淳于炎道:“此女懂得媚术,你们所有人都给我转过身去,不许看她!”
虽然他已经下令,可不少匈奴兵丁,却不忍转身不看。淳于炎大怒,抽出宝剑来,当着优留单于的面,先杀了几个。
其他人面面相觑,优留单于则道:“谁不听国师所言,我就先挖了公主的双眼!”
这句话果然有用,所有兵丁全都转过头去。
阿曼那幻阴御夫术,对于阿修罗、淳于炎以及优留单于来说,完全不起作用,只因他们都是冷血之人,根本不懂得什么怜香惜玉。
陈瑜见阿曼可怜,不禁骂道:“优留不暴君,我今生杀不了你,他朝我必报此仇,把你们这些畜生,碎尸万段!”
优留单于哪管他的死活,更不相信陈瑜所说,笑道:“你爹当年就差点杀了我了,我当时好怕啊,你知不知道,我本可以灭你们陈家满门,今天把你腰斩却不叫你死,而叫你永远害怕,正合我意!”
阿修罗笑道:“摩柯伽叶,你忘了吗,受身无间者永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我今天方真正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今生注定长生不死,也就是说,注定要经历此大劫了,而且会永远这样。抬走!”
几个人过来七手八脚,把陈瑜连同铁笼一起抬去国师淳于炎的府邸。
陈瑜脑子里一片迷茫,只能听到阿曼撕心裂肺的哭喊,心中的怨恨如火焰般吞噬着他的心。他伤口在路上就开始慢慢愈合,骨骼和血肉,穿过铁笼正在生长,竟把那铁笼包裹其中,此情此景,叫阿修罗见到都觉得骇然,究竟公输阡说的方法是否管用,实在不得而知,只希望尽快将他的下半身炼成舍利子,这样他的复原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凭空长出两条腿来。
国师府邸的后院是个佛堂,佛堂前面有快空地,那开天转轮就在空地之上,乃是一部圆形骨锯,两侧有铁架,齿轮,一开机关,就飞速旋转。
兵丁把陈瑕和铁笼一起放到架子上。陈瑜把眼一闭,但觉得心中一片凄凉。随着金属的摩擦声越来越近,陈瑜就觉得所有的希望都正在离他远去。火星四射之间,一阵剧痛传来,小腹已被切开,只听当的一声,那骨锯却戛然而止,切不下去了……
1300、千钧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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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1、苦海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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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2、放下屠刀
“他还是杀人了?”墨喜儿问道。
摄摩腾叹了一口气:“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伽瞿如同鬼迷心窍,不但杀人了,而且越杀越觉得理所应当,越杀越觉得痛快,他的面目狰狞,杀意愈发强烈,气力似乎也大了几分,当真逢人便杀,见人就砍,不分老幼,不论善恶,杀人之后他便将人血涂在身上,如同一只疯狂的野兽,夜叉罗剎一般,变成了魔鬼啦。
因为他脖子上戴着用手指穿成的圆环,就被人称为‘指环’,以梵语来说,他就叫做鸯掘摩罗。
从此大家都不敢经过那条大马路口了。舍卫城所有的店铺,全都关门闭户,全城的男女老幼,谁也不敢出门。终于,国王下令叫全国的兵卒戒备,又征集勇士讨伐,竟然没有一人敢赴命的。因鸯掘摩罗一人,舍卫城仿佛到了末日一般。
天近午时,日光猛烈,可广阔通畅的大马路上,早就空空荡荡,甚至连鸟兽也看不见一只。
鸯掘摩罗此时已经足足杀了九百九十九人,尚须一人来补足那一千之数。
他的母亲听说儿子已经成了杀人的魔王,人们也在骂她是凶神的母亲或老母夜叉。
但她想到:这个时候她的儿子应该饿了,儿子再不好,终究是自己的骨肉,所以居然要冒死去给儿子送饭。
鸯掘摩罗发现来了一个人,那虽是他生身的母亲,却也很可用来凑足一千之数,来使得自己得道。于是,他便毫不犹豫地提了剑,迎了上去!”
摄摩腾声音不高,可听到此处,在场所有人全都一声惊呼。
墨喜儿道:“他连他娘也杀,简直畜生不如啊!”
摄摩腾道:“他之凶残,比陈瑜更甚!正在千钧一发之际,释迦世尊突然出现在鸯掘摩罗的面前。原来,世尊是无事不知、无所不觉的大智之人,他知道,那些由业力使然的九百九十九人,已被鸯掘摩罗全数杀尽,鸯掘摩罗不该再杀另外的人了。鸯掘摩罗见有一个出家人走向他的跟前,心里甚是欢喜。
他想:母亲竟然有一个替死的沙门了。但他从未想到,佛陀的武功远在他之上,那种缓慢而行的走路方法,以鸯掘摩罗的轻功却老是被不紧不慢地甩在后头。
可到后来,他突然发现,佛陀虽然站在原地不动,他也无法追得上,始终若即若离。他这才明白,那根本不是武功,而是广大佛法。
于是,鸯掘摩罗发怒了,‘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出家人,知道我是谁吗?还不乖乖受我一剑?
佛陀说:‘醒醒吧!可怜的孩子,你没有停止杀戮之心,永远追不上我,其实我早就不动了。’
鸯掘摩罗究竟聪明绝顶,听了佛陀这两句含藏玄机之语,又仔细地瞻仰了佛陀的威德法相之后,竟然真的醒了。他停住了脚,扔了剑,惭愧、惶恐、懊丧、忏悔、虔敬地,就像迷路的孩子见了母亲似的,向佛陀伏跪拜,热泪洒向大地地,请求佛陀剃度出家。
从此之后这世间少了个杀人的恶魔,却多了一个沙门弟子,鸯掘摩罗终成正果。这便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瑜儿,你字无悔,又可曾真的无悔?”
陈瑜并不答言,摄摩腾叹了一口气,“若你早些幡然悔悟,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如今你杀业已满,是时候皈依我佛啦。师弟,你我走吧……”
陈瑜这才说道:“弟子心愿未了,如何皈依?”
竺法兰怒道:“你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你是死不了,但是要永远活受罪!双腿被斩断,这个时候,恐怕已经被炼化成丹,你也不可能转世,再做舍利子了。”
“我不要做什么舍利子!”陈瑜道。
“你还惦记阿曼?”墨喜儿问道。
陈瑜也不隐瞒,“阿曼与我无缘,我这个样子也不想拖累她……我只有一事相求,叫我见我弟弟陈瑕一面。难道这个要求你们也不肯答应。”
“你为什么要见他?”墨喜儿道。
陈瑜闭上眼睛,“见了他,我自有道理,等我心愿一了,就跟师父去白马寺。那时我的杀业才算满了,绝不反悔!”
话虽如此,可陈瑜性格倔强,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见了陈瑕,他就再不会回去白马寺了。
摄摩腾也不知陈瑜的话里有几分真挚,要劝他向善,也只能靠他自己,硬逼是没有用的。摄摩腾只好点了点头,“为师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你若达成所愿,就来白马寺找我……只怕到那时,我早已去西天供奉我佛啦。”
陈瑜道:“那就祝师父早登极乐!”
竺法兰破口大骂,“畜生,到死都不知悔过,真是枉救你一回!”
陈瑜面沉似水,在不言语。
摄摩腾却摇头道:“他已悔过,我们上路吧。”
陈瑜双腿已断,再不能害人,这一趟西域之行,算是功德圆满。只是陈瑜自幼跟他们长大,做师父的就这么放弃,心中难免依依不舍。临行前,又嘱咐墨喜儿看在摄摩腾的面子上,将陈瑜身上的机关除去,免得他一直受苦。
墨喜儿道:“二位大师放心,我本来恨透了他,不过大师父说的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次他也是为了救阿曼,算是还有点良心,我们墨门中人,不会见死不救。”
两位高僧千恩万谢,迎着漫天的风沙,转回白马寺去了。
墨喜儿回到帐内,仔细查看了一下陈瑜的伤势,见他所有的骨骼都嵌入铁笼之中,与陈瑕一样,恢复的速度相当惊人。可是若是拆掉铁笼的话,陈瑜势必要再受痛苦,看来使用此术之人,早知陈瑜体质特异,故意用了这么卑劣的手段。就算陈瑜可以不死,怕也要一辈子困在这个铁笼里。墨门的机关术虽然高明,却破不了这个手段。
向陈瑜一打听才知道,会用这个铁笼的人叫公输阡。正是墨门的克星。
段爱说道:“匈奴有这么厉害的工匠,要破城救阿曼,实在太难了。”
墨喜儿犹豫了半晌,“就是不知道他们有多少厉害的机关,我看那公输阡来匈奴不久,立足未稳,未必那么快能造出什么高明的机关来。最棘手的倒不是他,而是那个淳于炎!”她看了看陈瑜,回头又对吴欲说道:“吴欲,你就帮这个畜生完成他的心愿,去昆仑山找一找,陈瑕到底在哪里!”
1303、雌雄双盗
吴欲嫉恶如仇,看了陈瑜一眼,冷冷说道:“在于阗我险险命丧你手,今日却要为你的事奔波劳碌,你心里可有一丝愧疚?”
陈瑜面色铁青,嘴角动了动,不发一语。
段爱道:“哥哥的品行,不及弟弟万分之一,就当为了陈瑕,叫他能见哥哥一面,你还是早些去吧。”
吴欲骂了声:“败类!”便向外走。
到了门口才听到陈瑜低低地说道:“有劳……”吴欲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大步而去。
那飞枭被陈瑜打得支离破碎,班超叫于阗王用马车把吴欲送回西域都护府,墨喜儿才又用蹑空草配合机关术把它修好。只是吴欲依旧心中不满,暗道:那陈瑜如此可恶,掌门对他实在太客气了,我干嘛要去找陈瑕,莫不如就在周围转上两天,就说找不到,等陈瑜自己断了气,也就不用折腾了。
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夜里没事的时候,就在匈奴单于庭的附近漫无目的地瞎转,根本就没去昆仑山。
转到后半夜,他偶然发现许多匈奴商贩,赶着马车出城往东去了。吴欲不禁心中纳闷,后天便是单于大婚之日,按理说这些商贩应该趁机捞一笔横财,不该深夜出城。多半是什么奸细,可他们要去何处?
吴欲势单力孤,藏身在草丛内,不敢妄动,想要回报墨喜儿,又恐墨喜儿责备他:未尽心寻找陈瑕。
正在两难之际,大道上来了一匹黄马,马上坐着一对老年夫妇。看那模样起码也有六七十岁。这里正是城郊林密之处,道路狭窄,双方避无可避。那对老夫妇二人正与那商队刚好打了照面,谁也避不开谁。
商队为首之人,呼喝道:“喂,老家伙,闪到一旁,马惊了吓到你我们可不管!”
坐在马前的老妇笑嘻嘻地说道:“喂,留下钱财,否则脑袋掉了我们也不管。”
吴欲闻听觉得好笑,奸细碰到抢劫的了,这个热闹可要仔细看一看。
只听商队头领骂道:“混账东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敢拦路抢劫?”
手下人更是不以为意,纷纷大笑,有的说:“这两个家伙真是活腻了,老成这个样子还想打劫我们?”
老汉倒是老实巴交,一句话不说,但那老妇却是伶牙俐齿,“嘿嘿,大半夜的行路,我看你们才是贼。老实说,押送的什么东西?给你家姑奶奶交出来,不然的话,我叫老头子,给你们点颜色瞧瞧!”
“真是找死!”商队头领唰地抽出佩刀来,“今天就在这里杀两个抢劫的强人,料想单于也不会怪罪!”
一般走江湖的行商,都是随身携带兵器,为的以防不测,并不足为奇。但是这头领的一口弯刀乃是血红色。吴欲见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通天教!”他赶紧把嘴掩住,差点叫出声来。只有通天教耿珊海的手下,才会用这种红色的刀,称为化血神刀。
吴欲还不知道耿珊海已经死了,他原来的那些手下如今一并归了淳于炎掌管。
那老汉也发现了这把红色的刀,微微冷笑道:“娘子莫要动气。今天碰到我们雌雄双盗算他们倒霉。”
也不等商队头领出手,那老头打了个呼哨,胯下坐骑腾空跃起,双方还有两丈距离,大黄马一跃而至,老汉随手一点,商队头领还没等明白过来,已然倒地,其余人愣了一瞬,便纷纷冲上,可那老汉轻功绝佳,从马上飞身下来,手指连点,不过一个来回,所有人都被他点得动弹不得。他的身法实在太快,吴欲瞪大了眼睛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却见地上一片严霜,吴欲不禁又是一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此人莫非就是陈瑕?否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会雪莲神功?”
老妇人在马上咯咯娇笑,“老头子,你的手段是越来越凌厉了呀。”
老汉闻听却不大高兴,“干嘛我叫你娘子,你总叫我老头子?你再这么叫,我可叫你老婆子了。”
老妇笑道:“那你叫啊,你要敢叫,我不但要叫你老头子,还叫你老不死的,老东西,老死东西,老王八东西,老王八死东西。看你敢不敢叫!”
那老汉喘着粗气,胡子都翘了起来,可惜他拙嘴笨腮,说不过那老妇,指了指老妇道:“你这个……你这个好老婆!”
老妇人笑得前仰后合,一时忘了掩饰,那举止动作,分明便是慕容倩。吴欲越发肯定那老汉定然就是陈瑕了。
只见老汉走到马车旁边,运了一口真气,对着那车上的铁箱子,一掌拍去。只这一下,箱子盖就被他掀翻,这要打在人的身上,就得骨断筋折。箱子里面数不尽的珠宝玉器,老汉又在里面翻找了半天,没发觉有什么异样,这才回来一把掐住住商队头领的脖子,问道:“喂,你这个有眼无珠的蠢货,我问你,带着这么多珠宝送给谁去?”
那头领不敢不说,此时已经如霜打的茄子,一点脾气也没有了,“是送往精绝去的。大爷饶命啊。”
老汉皱了下眉头,看了夫人一眼。老妇问道:“送给精绝干什么去?”
那头领说道:“单于要……要迎娶精绝公主,这些都是聘礼,因为不想太过招摇,所以……所以派我们连夜送去!”
老妇沉吟了一下,冷笑道:“什么叫不想太过招摇?单于大婚,匈奴地界谁不知晓?胆敢戏弄我们雌雄双盗,你是要留下一只手,还是一只脚?”
头领道:“哪个都要留啊!绝不敢撒谎。”
老妇笑道:“哪个都要给我们留?那好吧,那我们就留下一手一脚。”
那头领怎么也没想到,这老妇人说话是两头堵,原来是给对方留的,见那老汉抽出宝剑来就要动手,他吓得忙大叫道:“别别别,是这么回事,单于为了引一个叫陈瑜……还是陈瑕的人上钩,所以故意散播假消息,说他灭了精绝了,精绝一灭,公主就要自杀,那陈瑜和陈瑕就定然会来相救,到时候好把他们一网打尽。实际上并没有此事……所以要隐瞒的只是精绝公主一人而已。”
1304、最后心愿
老汉闻听咬牙切齿,“优留单于可真是卑鄙!”
老妇人咳嗽一声,“是否卑鄙也不关你事,拿了珠宝,放他们走啦。”
老汉把他们的穴道一一解开,一挥手道:“马车我们留着了,你们回单于庭报讯去吧!”
那些人知道老汉说的是反话,这个时候要回单于庭的话,不等逃走就得人头落地。他们哪敢走什么回头路,跨上坐骑,飞也似地往东逃去。
老汉看了看那车珠宝,对老妇说道:“老婆子,这些宝贝怎么办啊?”
老妇笑道:“当然是先藏起来,然后再找个地方埋了,将来再取出送给西域都护府做个见面礼呀。”
老汉点了点头,忽然说道:“树上的朋友,出来见个面吧!”
吴欲心头一凛,自己已经尽力隐住呼吸和身形,居然还是被他发现。不过他猜到此人是陈瑕,因此有恃无恐。一张飞枭,从树上飞下。
老汉一见果然满脸带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吴大哥。”
“陈兄弟,久违了,这位老……大姑娘,应该便是慕容殿下了吧!”
慕容倩微微一愣,“你居然认得出我?”
吴欲笑道:“陈兄弟一出手,我就知道他是谁了。恩师曾告诉过你,人有三宝,要想人不知除非隐藏精、气、神。”
陈瑕一拍脑门,“刚才一出手,前辈的教导就全都忘光光啦。吴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吴欲笑道:“正是为了找你,掌门师姐也在附近,我这就带你去见她,另外还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陈瑕不解,“见谁?”
“到时候你便知晓。这马车嘛?我看也不必留着,免得匈奴人循着车轮印迹,找到我们。”
慕容倩点头称是,叫陈瑕把马车往相反的方向放了,箱子抬走,再找了个草丛随便一埋。
忙完了这些,二人正要跟着吴欲去见墨喜儿。却听头顶,鸟儿鸣叫,一抬头,叶长风坐着金雕从天而降。虽然陈瑕没叫他来,但是他一路尾随而来,希望可以帮上什么忙。
吴欲与叶长风在河仓城曾有过一面之缘,二人都可以飞天,只不过吴欲靠的是飞枭,叶长风靠的才是真本事。吴欲非常佩服,正要寒暄几句,可叶长风却来不及和他客套,从怀中掏出一只鸽子来,“陈瑕武艺高强,殿下机敏过人,可惜江湖经验太浅,你们还是太大意了!”
慕容倩和陈瑕全都大吃一惊,慕容倩道:“他们飞鸽传书?人呢?”
叶长风一脸严肃,“他们都是通天教里的用毒高手,我怕一个人拦不住他们,当时空中又有鸽子飞走,我担心走漏风声,只得先全追这只鸽子,就放他们去了。”
慕容倩点了点头,“正该如此,免得打草惊蛇。那书信上写着什么?”
叶长风将鸽子掐死,喂了金雕,这才拿出一小块丝绸。上面只有四个字:陈瑕来了!“我看他们早知道你会来,所以故意散播阿曼在这里的消息。”
慕容倩道:“我也想到了。方才那个商队的头领也是这么说。我早知道这次单于大婚只是个陷阱,为的就是引瑕哥哥入瓮。”
陈瑕道:“可是阿曼有难,我不能见死不救,就算明知是计,也得闯一闯。”
慕容倩微微点头,竟不加阻止。
“先别急!”吴欲说道:“如今我们墨门也在这里,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今晚大家在一起好好商量个对策,争取把阿曼姑娘救出来,像你们这样虽然可以易容前往,但是要救人,又要脱身,恐怕绝非易事。”
“如此最好,”慕容倩道:“有墨门助力,一定事半功倍!”
几个人合兵一处,直奔狼居胥山。
吴欲叫三人先在帐外等候,他去通知墨喜儿,毕竟陈瑜受了那么重的伤,他怕陈瑕一时难以接受。想委婉地告知,又不知该怎么去说好。
墨喜儿没想到吴欲这么快回来,虽然她一直想见陈瑕,但得知陈瑕已经和慕容倩成亲的消息,心中不知不觉还是有些酸楚。别别扭扭地迎出帐外,见陈瑕和慕容倩手牵着手,肩并着肩,举止亲密,便知道今生与陈瑕缘尽了,不可再强求。
嘴上还是不依不饶,“冤家,你死到哪里去了?”
陈瑕笑道:“办了些要紧事,总算平安归来,对了,落日神剑……”
“先别说了,我也有要紧事告诉你,听到了,你可要挺住啊!”
陈瑕正色道:“我一定会救阿曼,这不是正要与你商量吗?”
墨喜儿道:“我说的又不是这件事……我说的是……是你哥哥!”
陈瑕神色一凛,“他作恶多端,不但打伤吴欲、小倩,还葬送了鲜卑两万多人,我正要找他算账!”
墨喜儿长出了一口气,“你要这么恨他,那我就放心了,怕就怕你一时心软……我告诉你……你哥哥,他在我这……”
“他把你如何了?”陈瑕对哥哥心存芥蒂,总以为他到这里没什么好事。
可墨喜儿摇了摇头,“他再不能把我如何,快要死了,临死前,要见你最后一面!我们已经尽力救他……”
陈瑕虎躯一震,如遭雷击一般,“哥哥!”说话间已经迈步闯入帐内,墨喜儿想要再拦一下,把事情说清楚,却不及陈瑕的身法快,哪里拦得住他?
陈瑕一进大帐,见到陈瑜双腿已断,登时泪如山崩,跪在哥哥的身旁放声大哭,“哥哥,哥哥,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啦!”
慕容倩进到帐内,也觉得惨不忍睹,本想见到陈瑜痛骂几句,出出恶气也好,可此时什么恶毒的言语也骂不出口了。经历了生死,慕容倩的心胸也比从前豁达许多,见陈瑕如此痛心,她竟然也禁不住落泪。
“别哭!”陈瑜咬着钢牙说道:“能见你一面,我死也瞑目了。”
陈瑕道:“没事,没事……我刚刚学会了《轩辕外经》,医术大有进境,我这就给你治伤,你一定不会死的!”
陈瑜淡然一笑,“我当初那么对你,你一点也不恨我么?”
陈瑕抓着陈瑜的手,道:“你是我亲哥哥,除了你和娘,我世上已经没有亲人,我又怎么能恨你?但是你做的那些事,又……又……”
“又罪无可恕!”陈瑜替他补充道:“但是哥哥今天要告诉你,除了我,你真的没有亲人了,如今娘都已经死了!我们再也没有娘了。”
1305、来生报还
陈瑕目瞪口呆,半晌才抓住陈瑜的肩膀摇晃着说道:“娘,娘她怎么死的?你快说,你快说!”
陈瑜含泪把之前的时一五一十对陈瑕讲了一遍,“被优留单于杀啦!”陈瑕一边听,一边哭,“我总以为娘在匈奴,迟早会见到一面,哪知等我真的要来的时候,她却等不得啦。孩儿不孝啊!”
当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怎么能不叫陈瑕痛心疾首,他捶胸顿足,兄弟俩更是抱头痛哭。
慕容倩和墨喜儿全都过来相劝,慕容倩觉得自责,“若不是因为救我的缘故,可能你们一家早就团聚了,想不到现在人鬼殊途,再没有这个机会……”
墨喜儿道:“其实他为我又耽搁了多久?哪怕早一天找到母亲,也不至于如此。”
陈瑜还算冷静,握着弟弟的手,劝道:“幸亏你没来,那优留单于串通通天教,以阿曼为诱饵,就是要除掉我们两兄弟。我自诩聪明一世,却没想到中了淳于炎的奸计,你资质平平,若是真的孤身到此营救阿曼,恐怕也难逃毒手。
说到底,是我太过自信,没料到淳于炎会先下手为强。本来纵有千军万马我一人脱身,也轻而易举,只可惜始终救不了阿曼。我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你若还认我这个哥哥,我求你一件事,你务必答应!”
陈瑕哭道:“我这次来,其实是想和你决一死战的,却没想到,根本没有机会了。你要我救阿曼,就算你不说,我也一定会救。”
陈瑜摇头道:“我不求你这件事。因为就算我不说,你也一定会做!”
“那就是替你报仇?”墨喜儿道:“你就算死也要带着自己的兄弟,对不对?”
陈瑜苦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淳于炎害我们全家,迟早我弟弟也会取他狗命。所以我也不求这件事……”
“那到底你所求何事?总不会想叫瑕哥哥饶你一命?”慕容倩皱了下眉头,说道:“其实你和他都是长生不死之身,我知道瑕哥哥下不去手的。”
陈瑜叹了口气,“小弟,你先答应我……我才对你讲。”
慕容倩道:“瑕哥哥,陈瑜诡计多端,你可不能轻信!”
陈瑕没什么主意,从来都是听慕容倩的,她这么一说,陈瑕顿时有所犹豫。
陈瑜紧紧抓着陈瑕的手,说道:“小弟,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要我救摩勒一命,我对你说:我这个人可从不会平白无故地就做什么好人,替摩勒疗伤可以,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这件事我当时却没有说,所以你我曾以胜邪剑为誓,有朝一日,我把胜邪剑归还于你,你就会兑现你的承诺。”
陈瑕点了点头,“的确有这么一件事……”
这个时候陈瑜身上的铁笼,已经被段爱撬开了一条,虽然鲜血淋漓,却可以伸出一只手来,那手上几道伤痕犹在流血,可骨骼、筋脉已经自行接在一处,他探手抓住胜邪剑的剑柄,深吸了一口气,忍着剧痛,将宝剑从体内拔出,那把带血的剑,光芒四射,比之前锐利了许多。
陈瑜运功好一会儿,已经脸色惨白,强打着精神对弟弟道:“今天,我便把胜邪宝剑给你。这件事,你务必要保密,就算你最亲近之人,也不能告知!你附耳过来。”
陈瑕低下头,陈瑜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两人的内力都是极高,其他人竖着耳朵也听不到一个字。只见陈瑕的脸上变颜变色,时而悲痛,时而踌躇,似是一件极其为难的事情。
慕容倩心道:这件事莫非与我有关,瑕哥哥最亲近的人便是我了,为什么陈瑜不许陈瑕告诉我?我偏偏就要知道。
陈瑜说完,陈瑕已经是泪流满面,依旧低着头,不发一语。
陈瑕又看了看慕容倩,“你放心,我再也不会杀他至亲至爱之人,原来失去一个至亲之人,是那么痛苦。我说的这件事,是要替我自己恕罪,对你们鲜卑有利无害,只是你知道的太多,搞不好隔墙有耳,对你和陈瑕没有半点好处。将来一切平息之后,你就知道我所言非虚!”
慕容倩只是淡淡一笑,陈瑜作恶太多,她实在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陈瑜,转念又一想:蛊祖说善恶本就一体,或许陈瑜真的尚有一丝天良不泯也未可知。
交代完毕,陈瑜把胜邪剑塞进陈瑕的手中,坦然笑道:“哈哈,我就是鸯掘摩罗,如今杀业已完,应该皈依佛祖去啦。我是天下至恶至邪之人,是爹爹口中妖孽,喜儿口中的畜生,唯独陈瑕,还是叫我声哥哥,单单是这一点,我也算欣慰啦,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对我很好。胜邪可辨忠奸,就以我的血喂饱去胜邪剑,足以叫它重焕生机,对付淳于炎!”
陈瑕拼命摇着头,“不……不行……我下不去手!”
慕容倩这才明白,陈瑜的最后一个要求,竟是要陈瑕亲手杀了他。陈瑕至善之人,拿着胜邪剑,去杀一个至恶之人,的确可以叫胜邪剑威力更胜。可那个人是他的亲哥哥,他怎么能忍心呢?
陈瑜也知道,以陈瑕的心地,他无论如何下不去手,可这把剑就只有在陈瑕的手中,才可能发挥到最大的威力。“是我当初吃掉了你的小指,我是想叫你一直做个笨蛋,我先把它还给你,希望对你有作用,叫你变得聪明一点,想明白这件事的利弊!”
他不管陈瑕是否答应,一狠心将小指咬断,递到陈瑕眼前,喝道:“吃!笨蛋!”
陈瑕望着血淋淋的断指,战战兢兢:“不……不要!”
“我要你吃!我是你哥哥,你小时候最听我的话了。”
可不管陈瑜怎么骂他,说他,陈瑕还是无动于衷,只是哭道:“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一个亲人都没有啦。”
陈瑜一声长叹,“我若不死,淳于炎怎么会善罢甘休?他斩断我双脚,为的是要我死不成,活不起,我为人一生孤傲,岂能如他所愿?你觉得我像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吗?听我的话,替哥哥我达成心愿。我陈瑜今生亏欠你们的一切,来生自当报还!”
1306、神僧舍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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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7、暗渡陈仓
墨喜儿在他腿上打了一拳,道:“你疯了吗?公输阡精通机关术,你懂机关术吗?你哥哥遭逢大难,便是前车之鉴,只有我们墨门的人跟着,你才有胜算。”
陈瑕面有难色,“我不懂机关术……但是……”
“别但是了!”费恶说道:“我们苦守了半个多月,为的就是今天,就算你陈瑕今天没来,我们也打算去救人的。”
“那好吧,那小倩留下,其他人……”
“我留下?”慕容倩嗔道:“你知道阿曼在哪里啊?”
陈瑕微微一愣,“难道你知道?”
慕容倩笑道:“我也不知道啊,但是我有办法找到她,你要不带我去,我就不告诉你。”
陈瑕实在头疼,本不想连累两位红颜知己,可她们却全都比自己聪明,无奈之下也只好应允,又把地图交了出来。众人迅速规划路线,如何布置、如何接应,如何逃离匈奴,等等不必细表。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一行三十多人,便向单于庭进发,不等到那废墟。叶长风又乘着金雕赶到,众人商议的时候,他就飞去单于庭附近,在半空中时刻注意匈奴的动向,以防之前逃走的那个商队的成员走漏什么消息,如果单于庭一旦出兵,他好赶紧回来给墨喜儿报信。
果不其然,没等多久,就见城池东门打开,不下五万人的兵马浩浩荡荡出了城门,为首之人正是淳于炎,一旁骑着白马的则是阿修罗,只不过他是便装,并不带队。除了这二人之外,另有战将不下百员。叶长风心道:这优留单于还是真是狠毒,抓一个陈瑕要动用这么多兵马?有淳于炎和阿修罗两人,墨门弟子纵有机关术,恐怕也不是对手。
他不敢怠慢,立即飞回,半路上就碰到陈瑕等人,把事情一说,叫他们快走。
墨喜儿却道:“走什么走?他们只知道陈瑕来了,可不知道陈瑕在哪里,反正我们今天进城去,他们来抓陈瑕也只会扑个空,城里调走五万人,就空虚了很多,对我们更有利,怕什么?”
慕容倩心思缜密,问道:“叶师伯,他们往哪里去了?”
叶长风道:“出东门一直向东,倒是没朝这边来。”
慕容倩道:“恐怕不是为了对付我们,而是要打仗!但不知淳于炎亲自带队,要去打谁,又走得这么急。”
陈瑕怒道:“那狗贼害我全家,我正愁找不到他报仇!他若来找我,正合我意!”
慕容倩拍了他一掌,“报仇有的是机会,我们这次的目的是要救阿曼,你可不要一时冲动,坏了大事。”
陈瑕点了点头,可慕容倩心里却好似翻了个个儿,按理说:淳于炎作为匈奴国师,亲自带兵的时候,少之又少,这次又走得这么匆忙那就一定要办件大事,往东去路过焉耆、蒲类等国,接着就是鄯善、精绝。
慕容倩隐隐觉得,阿曼多半已经惨遭不测。只是事情暂时难有定论,当着陈瑕的面,不好明言。一切依旧按照原计划行事,只把吴欲留守,以做监视和接应,其他人从废墟处,通过密道潜入城中,匈奴那边对此无人发觉。
到了那旧屋之内,墨喜儿才告诉陈瑕:墨门不止这一处藏身之地,另有一个地方放着小型的机关,这就取来。你们万毒教的毒术是不是也得用用?
陈瑕会意,说道:“趁这个机会,我就用万毒指环招来几万只老鼠,以备不时之需。”
一切准备停当,陈瑕才问慕容倩,“究竟有什么办法找到阿曼?”
慕容倩笑道:“当然有啊,用入梦心经嘛。这么简单你都忘了。”
陈瑕把脑袋摇得和拨浪鼓相似,“入梦心经也要知道对方在哪里,否则如何入梦?”
慕容倩不解,“那不对呀,你在昆仑之虚是怎么做到的?”
陈瑕道:“那是巧合,昆仑之虚的人不多啊,这城中老老少少多少人,我要一个一个的梦境走进去,恐怕天早大亮,那些人醒来,我还入什么梦?”
慕容倩面有难色,“哦,原来这个办法行不通啊。”
陈瑕苦笑道:“这便是你的主意?真是害我不浅。”
“我哪知道你学艺不精,这么没用?”慕容倩扑哧一笑,“别急嘛,这个办法不行,我还有别的办法。现在你本事大了,手段也多,不用担心。”
“什么办法,你快说。”
慕容倩道:“那就只能用打草惊蛇了。”
这屋内有不少幔帐,慕容倩扯了下来几匹,又找了个笤帚,沾了点锅底灰,在幔帐上写下“陈瑕抢亲”四个字。对陈瑕说道:“等到明天晚上,街上没有行人,你就把这些东西,贴在军兵巡逻的必经之地。他们既然早就有陷阱对付你,就一定会连夜向单于禀报,我们只在这里等着,城中兵卒往哪里部署,哪里便是阿曼的所在。以你的身手,在大街上挂点这个东西不是难事吧,最重要的是叫人发现这几个字,而没有发现你。”
“但是我们怎么知道到时候他们的兵卒往哪里布置?”
慕容倩笑道:“空中有叶师伯在监视,由他给你通消息,你不就知道了?”
陈瑕沉吟了一下,此计虽然冒险,却是唯一的办法,“但有一节,既然往阿曼那里部署精兵,我又如何能救她出来?”
“此计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他们去保护阿曼,布置重兵守株待兔,但我们俩按兵不动,却叫墨喜儿他们带着他们的机关兽,去国师府收拾那个公输阡。此时所有的兵丁必然布置在阿曼那里,却不曾想,我们趁着淳于炎出兵,其他人保护王宫,去偷袭国师府邸,等到他们再派兵支援国师府之时,喜儿想必已经除掉公输阡,按照原定计策藏起来。我们俩再放出那些老鼠、毒物、机关兽,弄得满城风雨,再趁着敌人大乱之时,浑水摸鱼,救了阿曼,再从密道遁走。我们人手不多,此计虽然凶险,但只要运筹得当,料想可成!”
慕容倩熟读兵书,说得头头是道,陈瑕不得不佩服她的智谋。可慕容倩却知道,此行必定凶险,稍有差错都不是闹着玩的,叫墨喜儿等人偷袭国师府,乃是给她一条活路,不知是否自己和陈瑕置于险地。
1308、夜探国师府
夏天的白昼特别长,天亮得也早,四更天没到,东方就已经现出了鱼肚白。墨喜儿这时终于返回,告诉陈瑕:墨门弟子已经按照原定计划安插在城中各处,只等一声响箭,便依计行事。另外还有一点,最近墨喜儿在研究的机关术也非常厉害,乃是把原来大鲜卑山的机关兽化整为零,做了一百多个小机械蜘蛛,不用傀儡虫即可操纵。放到人群之中定然造成混乱,叫那些匈奴兵顾此失彼。。
“但是匈奴人也有公输阡懂得机关术,要想万无一失,必须先除掉此人。”慕容倩又把刚才和陈瑕商量的补充计划跟墨喜儿交代了一遍。墨喜儿一一记下。
距离阿曼出嫁尚有最后一天时间,众人白天就养精蓄锐,只等到了夜里再按计行事,可是众人都知道此次计划凶险至极,谁又能睡得着,当真是度日如年一般,心里又是期待又是紧张。
午饭之后,陈瑕便易容上街,准备打草惊蛇了。见大街小巷都是张灯结彩,虽然比不得洛阳繁华,但也充满异域风情。在城中转悠了一个下午,眼看到黄昏时分,便把写好的“陈瑕抢亲”的布条,四处张贴。
很多匈奴人都知道陈瑕是谁,当即大街小巷就传开了,说什么大漠六鬼齐至匈奴,这次恐怕要打一场大仗云云,一时间人心惶惶。
本来热闹的大街上,挂着许多彩旗,可那些匈奴人正说着话的时候,身边旗杆上的大旗都不知道几时被什么人给换成了一面白旗,也写着“陈瑕抢亲”四个字。在众多旗帜当中格外扎眼。
早有兵丁飞报朝堂。一切就如慕容倩所料,除了全城搜捕可疑之人,就是往宫廷内派重兵。叶长风在暗处一直观察着城中的动向,见王宫西南角处的兵丁最多,心中就有了底气。
负责搜捕的官兵,倒是抓了不少行脚的客商,不分青红皂白全都关进大牢。可如果是真的大漠第六鬼,又岂能叫他们这么轻易抓住?墨门弟子以及陈瑕、慕容倩等人全都是易容改扮,寻常的兵卒就算把城中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他们。
二更天刚过,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顺利进行。正如慕容倩所料,淳于炎离开单于庭,他的府邸守备松懈,而且单于拨给他的三千兵马也都不在府中。毕竟淳于炎是个僧人,在匈奴没有家眷,除了公输阡暂时住在这里,剩下的就都是他养的一些门客。
墨喜儿带着段爱、费恶,从后墙翻入院内,要找公输阡还不容易,随便抓了两个守夜的下人,便知道公输阡就在后院的厢房。
三个人蹑足潜踪,来到后院。都没用进到厢房里,就看到公输阡在院内炼丹,院中一个八卦鼎炉,有不少打铁的工匠,正在打造一些奇门兵器。旁边一个道士打扮的老者在那指挥,料想定是公输阡无疑。
几个人就是要大闹国师府,叫所有人都知道,段爱当即大喝一声,“陈瑕到了!”喝罢从墙角出窜出,不由分说,先砍翻了两个守卫。
公输阡见状,大惊道:“有刺客!”
话音刚落,墨喜儿从旁杀出,抽出魂泣宝刀,当头就劈,公输阡也懂得点武艺,抽出腰间的宝剑想要招架,可他的兵器和墨喜儿的宝刀相比,哪里能是对手。
墨喜儿一刀下去就把宝剑斩为两段,不等公输阡逃走,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公输阡一拍胸口,竟从脖子后面弹出十几支小箭来,原来他身上也有机关,可惜他要对付的是墨喜儿,墨喜儿贴身穿子母连环甲,所有的小箭全都打中,可惜墨喜儿毫发无损。
她冷笑一声,踏住公输阡的胸膛,“你们公输家的机关术,不过如此嘛!”
她这是一句诈语,毕竟墨喜儿也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不是公输阡,可巧不巧,公输阡不知有诈,没等墨喜儿继续追问,便问道:“我才来匈奴多久,哪有时间制造厉害的机器,你是何人?胆敢夜闯国师府?”
墨喜儿大喜,“我是墨门弟子,墨喜,当初我们两家的先祖有言在先,不把机关术流传出去,如今你跑来帮匈奴,我正该代你们公输家铲除你这个败类,我问你,你来匈奴之后都造了些什么东西?从实招来!”
公输阡也不敢隐瞒,便说道:“来了之后,教主……就是阿修罗叫我对付陈瑜,一共只做了三样宝贝,一个是彻骨断筋锁,一个是开天转轮,再有就是这个八卦真炉了,本打算用八卦真炉再造一些高级的机器,比如木牛流马之类的……可是还没来得及呢。”
就在这时,前面人声嘈杂,那些打铁的铁匠大喊大叫,早就引来了官兵。
费恶催促道:“掌门,此地不宜久留啊,闹够了就差不多了。”
墨喜儿沉吟了一下,“还不够大!”用刀指着公输阡的脖子,喝道:“公输阡,我问你,陈瑜两条断腿何在?”
公输阡道:“昨晚就已经用八卦真炉炼化成两颗舍利子丹,国师已经派人化妆成商队送走啦。”
墨喜儿闻听,暗暗恼火,昨天陈瑕和慕容倩明明拦住了那商队,怎么就没发现那神僧舍利子呢?看来他们押送货物是假,真正的要紧东西是贴身藏着的,早知道如此,就该把那些人全都杀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种事陈瑕做不出来,却没想到错过了找到那两颗舍利子的绝佳机会。“来晚一步!那他们把舍利子送去哪里?”
公输阡哀告道:“女侠,这个……这个只有国师才知晓啊,我只是奉命行事,究竟他们把舍利子要送去何处,我是真的不知。”
此时人声已经越发近了,费恶再次催促墨喜儿快走。
公输阡眼珠转了转,心想,这女子身上有护甲,腿上未必有,他这个时候离八卦真炉不远,一根铁钎已然烧得通红,趁着墨喜儿要和费恶说话的当口,猛地抄起铁钎来,对着墨喜儿的小腿横扫过去。
1309、群雄闹王庭
却听当的一声响,墨喜儿闷哼一声,摔倒在地,跟着双腿起火,外面的裤子都给烧着,她惊叫一声一翻身将火压灭。
虽然打中,可墨喜儿还是毫发无伤,那子母连环甲除了头不保护,身上各处都严严实实,外面的裤子一烧掉,便露出里面一片油光发亮的薄皮鳞甲来。
外面的官兵已经到了,公输阡也早已爬起,见己方人多势众,更无所畏惧,又抓了一把钢刀在手,想要和墨门弟子拼命,可是见到墨喜儿身上的怪甲,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本以为公输家的机关术天下无敌,哪知墨门中人的机关术依旧胜他一筹。
此刻形势万分危机,段爱应变奇速,从肋下取出飞天连弩,望空一射,十几把弩箭带着响哨,直冲云霄。半空中爆裂开来,如烟花绽放。所有人全都抬头观看,再回过神来,墨门的三个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当初龟兹刺客,刺杀班超,有几人失手被擒,就留下了三件隐身衣,墨喜儿懂得机关术,到了西域都护府之后,班超便将那三件隐身衣给她研究。其中的原理,墨喜儿对照着祖先留下的两部《机关术》的秘籍,倒是能弄明白,只不过墨奇有言在先,墨门的机关术不能外传,就算是班超想得到隐身衣,用以批量制造,墨喜儿却总是拖延时间。
不过这三件隐身衣,今天倒是正好派上用场。否则以他们三人的武功和陈瑕相去太远,要想潜入国师府也不是特别容易。
那些匈奴兵瞪大了眼睛要找,又哪里看得到?公输阡也不禁觉得奇怪,就只见三个人同时一转身,眼前一花,但见星星点点,跟着三个人就同时消失不见。他举着刀正一点一点地向前蹭着,就听弓弦一响,心脏中了一箭,跟着唰地一声,人头被人砍下。尸身栽倒在地,那人头却悬在半空,原来是墨喜儿揪住他的头发,将他提着,别人看不到墨喜儿,就只能看到那颗人头。
她还扳着那下巴一开一合,仿佛是要开口说话。在场所有官兵哪曾见过这等怪事,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有人脱口说道:“娘啊,见鬼了!”
话音刚落,又见那人头的四周无端端地爬出了许多红铜色的蜘蛛来,每一只都有盘子大小,半尺多高,两侧有折叠的短刀,啪地一声弹开之后,就旋转着向他们冲了过来。
别看那蜘蛛个头不大,但是速度惊人,眨眼之间就到了官兵脚下,刀片锋利至极,再加上转得飞快,有那迟疑的,走得慢的,当场就被切断双脚。那些官兵只好一边放箭一边撤退。再看公输阡的人头早就无影无踪,被墨喜儿用外袍一裹,夹在肋下,再用隐身衣挡住,谁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
就听那国师府内好一阵喊叫:“妖怪!妖怪!”
别看淳于炎家里的人丁不多,宅院却大,再过一会儿,正堂起火、花园起火、东跨院起火……国师府的人顾此失彼,根本搞不清是什么状况,救火尚且不及,再也无心去抓墨喜儿他们了。
墨门的弟子有三十几人埋伏在城中各处,可不仅仅只有墨喜儿三人,方才段爱放的响箭便是信号,国师府起火不算,整个单于庭,所有的官邸,除了王宫之外,几乎全都一起着火,一时间四面八方全是火光,将单于庭的夜空,映红了半边。
城中有人便大叫道:“杀淳于炎啊!”
“陈瑕要杀淳于炎啦!”
“大漠第六鬼夜袭国师府!”
这声音以内力传出,尽管城中已经乱作一团,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再加上那一百多只机械蜘蛛,在城里大家小巷乱窜,都往国师府的方向而去。又有不知从哪里来的老鼠,成千上万,挨家挨户地撞门,爬窗。老鼠虽小,可这么多老鼠聚在一起,就威力无穷了,只把整个单于庭搅得天翻地覆。那些老鼠又都是城里各处角落涌来,防不胜防,所经之处,就听吱吱的尖叫声震耳欲聋。本来为了准备明天婚庆,大街上披红挂彩,被这么一闹,就只剩下一片狼藉。
此时,王宫的官兵以及那些达官显贵,再也坐不住了。连守卫宫廷的兵马也一起全都向国师府支援,务必要抓住陈瑕。
这里的官兵前脚一走,叶长风便乘着金雕到了,在单于的住处,以及宫门前扔了两颗雷火霹雳弹。这一下才出门的匈奴官兵只好又折返回来,保护优留单于。
阿曼与单于不在一处,这边的官兵自然也要前去救驾。
陈瑕和慕容倩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见空中金雕飞走,二人用爬城索,后花园的宫墙爬到宫内,沿途碰到几个喽啰,陈瑕轻松解决,自不在话下,等到了阿曼的住处,那里就只剩下两个官兵,慕容倩一刀一个,全都解决。两人踹开房门,到了屋内,见一穿着白衣的女子抱着头蹲在地上,看背影依稀就是阿曼,陈瑕迫不及待上前一把拉住,“阿曼,跟我走。”
那女子战战兢兢,回过头来,也戴着一个白色面纱,可陈瑕见她的眼睛里只有惊恐,那神色与阿曼大相径庭,他将面纱扯掉,顿时大惊失色,“你不是阿曼!”
慕容倩也不由得心头一沉,“莫非中计?”她赶紧跑到门口,却不见有官兵向这边聚拢。回过头来,再看那女子如受伤的小兔一般,吓得说不出话来。
慕容倩上前问道:“你别怕,我们是来找阿曼的,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颤巍巍说道:“我……我是大月氏贵霜国的公主……”
陈瑕追问道:“难道明天单于要娶的不是精绝公主吗?”
那女子哭道:“他的确是娶精绝公主,而我不是要嫁给单于,本来是要嫁给右贤王的儿子。其实……我也不是贵霜国公主,你们杀了我也没有用,我本来是通天教的一个侍女,是教主告诉国王,封我做的这个公主,然后与匈奴联姻,将来好跟匈奴联手对付大汉。只因精绝公主突然失踪,但是婚礼的事情全国皆知,不能取消,因此不得已才由我代替。”
陈瑕惊得倒退了两步,“阿曼失踪了……她……她人在何处?”
1310、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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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1、苍生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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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2、世事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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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此刻相拥
陈瑕犹豫再三只是不放心,可是经不住慕容倩软磨硬泡,也只好答应。前提是,不管发生什么,慕容倩都不可以以身犯险。
慕容倩自知生命有限,能在有生之年为陈瑕办妥这件棘手之事,将来就算死了,也叫他念自己的好。却没想到,她为陈瑕付出的又何止这些,哪一件陈瑕不刻骨铭心,就算她不做这件事,陈瑕也只会永远念着她。
“到底是什么条件,你说吧。”陈瑕道。
慕容倩笑道:“我要扮成大漠第六鬼,你的模样,所以我要你教我易容术。”
“我当是什么事,我把九头狍鸮的皮给你,然后再教你如何画眉眼,其实并不难。教你就是了。”
慕容倩大喜,“那就好了,等我从天山回来,再见到你的时候,咱们就去第六处阵眼,找安其生算账,那时候你已经有了你哥哥剩余的两颗舍利子,又有我来相助,咱们俩双剑合璧,一定能打败安其生,你说好不好?”
陈瑕的脑子一向不好使,这个时候却忽然记起那句诗来,“郎情妾意双飞剑,恩爱天长自无敌。”
慕容倩微笑道,“双剑合璧,郎情妾意……真的是很好呢。”
陈瑕点头道:“说的对,恩爱天长自无敌,安其生老贼算个屁!”
慕容倩拍手大笑,“我就喜欢你一本正经,又胡说八道的傻样,笑死我啦。”
陈瑕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依旧是一脸严肃,“不许说死字。”
慕容倩娇躯一震,陈瑕对她一向温柔,可今天在他的怀抱中,却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霸气与任性,他的手搂着她的肩膀,甚至都叫她觉得有些微痛。慕容倩明白,他太在意自己了,那个“死”哪怕从自己的口中说说也不可以,但是慕容倩也明白,陈瑕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掌控不了那个“死”字,心底的最深处,对慕容倩是那样的不舍,对生命的流逝又是那样的无奈,他不懂得如何表达这种恐惧的心情,唯有此刻将慕容倩紧紧抱住,才能觉得真实,才会觉得踏实。
慕容倩鼻子微微发酸,一双灵动的眸子里噙着泪珠,她又怕陈瑕发现她的异样,更加替她担心,赶紧闭上了眼睛。她的头微微扬起,樱桃色的嘴唇娇艳欲滴,陈瑕看在眼里,一时心猿意马,不禁吻了上去。
慕容倩嘤咛一声,吓得睁开眼睛,一碰触到陈瑕的目光,又赶紧闭上,双手反抱住爱人的肩膀,用心去感受那份热烈的纠缠。这无异于给陈瑕更多的鼓励,陈瑕的吻比平时更加用心,用情,深深地,痴痴地,几乎烙印在慕容倩柔软的心里,另她沉醉其中无法自拔,呼吸都有些不顺。
二人渐渐忘我,不知不觉又运转起玉影连环诀来,慕容倩拼命喘息,说不了话,心底却喊着:有此刻相拥,又何必天荒地老?
……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倩才气喘吁吁地推开陈瑕,嗔道:“你想亲嗯我啊!”说完扑哧一笑,万种风情。不能说“死”字,就只能用“嗯”来代替,听起来倒更像是在陈瑕亲吻中的婉转娇啼。
陈瑕笑道:“刚才一时冲动,用了江浪教给我的龟息大法。我却忘了,你不会这个法门,要不我现在教给你,我俩可以一直亲到明天……”
慕容倩满脸通红,似笑非笑地说道:“谁要学那下流功夫?功夫本来不下流,叫你一说就下流!”
“以后有的是时间学!”不知什么时候叶长风已经回来了,他轻功绝顶,那两个年轻人,又亲得昏天黑地,竟然毫无察觉。
这一下慕容倩大窘,双手一捂脸蛋,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偏偏这里没有什么地缝,只好把脸继续埋在陈瑕的胸膛,不敢见人。
陈瑕笑道:“叶师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叶长风笑道:“我在一旁已经看了多时了。你真要把这佳人亲嗯了,可就没有人给你出谋划策,要我说,龟息大法应该学,好亲上她三天三夜,这才对嘛,哈哈哈。”
慕容倩羞得抬不起头来了,“叶师伯,你也不正经!”
叶长风一摆手道:“都已经成亲了,何必还像大姑娘一样害羞?将来你们还要生上一堆娃娃,少不得做那些没羞没臊的事,难道还没脸见人了?哈哈哈!”
慕容倩没想到叶长风平时少言寡语,今天却总是抓着这件事不放,不依不饶的,虽然并无恶意,却也叫慕容倩心中有气。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已经和陈瑕成亲,还怕他说不成?当即把脸一沉,却依旧是红扑扑的,越发可爱,“你这老不正经的,一直以为你老实巴交,没想到比江浪还可恶,再要胡说,我可不认你这个师伯!”
提起江浪来,叶长风果然收敛,“好了,好了,不和你们开玩笑了。回殿下……”
“叫我小倩就行了,早说了我已经不是殿下了。”慕容倩道。
叶长风笑了笑,“好吧,消息我是打探明白了,但不知是福是祸。”
“说说看!”陈瑕和慕容倩齐声问道,二人手还拉着手,心意更是相通。
叶长风见到,颇感欣慰,陈瑕这个傻小子能找到慕容倩这么好的妻子,真的是有福之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匈奴兵分三路,一路往玉门关方向,一路往阳关方向,我们追的这一路则是往西域都护府而去。三路兵马,没有一路赶奔精绝。”
陈瑕和慕容倩对视了一眼,心中均想:莫非这次判断失误,又或者那大月氏的假公主说谎?阿曼根本不在军中。
叶长风也知道他们心中所想,笑道:“你们先别着急,我话还没说完,三路兵马中都没见淳于炎带队,倒是另有一支十几人的队伍,都是由穿着黑衣黑袍的通天教教徒组成,却不知首领是谁,他们是往精绝去的。依我看,阿曼就在这十几人当中,所以说,这次淳于炎落单,正是救出阿曼良机!”
1314、兵分三路
叶长风带来的消息,给晦暗的未来增加了一丝变数,陈瑕和慕容倩全都看到了希望。
可接下来的话,却又给这一点点希望蒙上了一层阴影,“但是穿白袍、骑白马的阿修罗并不在这四个队伍当中,很可能回大月氏调兵去了。”
如此一来,陈瑕担心的事,又不止阿曼一人,匈奴兵分三路,莫非是要与西域都护府决一死战?特别是大月氏与匈奴联手,阿修罗会不会真的唆使大月氏突然出兵,如果是那样,班超恐怕难以抵挡。只是这个时候,陈瑕顾及不了那么多,唯一的希望就是墨喜儿以及吴欲他们能早点回到西域都护府,叫班超可以早做防范。不管淳于炎有什么诡计,陈瑕都决定继续追赶。
按理说叶长风的金雕再配合上雷火霹雳弹,正是淳于炎的克星,可陈瑕考虑再三,觉得墨喜儿毕竟比自己还要晚走一天,吴欲纵然有飞枭,却未必能比匈奴兵早到达,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只好叫叶长风立即去西域都护府报讯。而他和慕容倩则去追击淳于炎,救出阿曼。
叶长风思前想后,也觉得此刻的形势千钧一发,匈奴另外两路兵马,很可能是为了阻截阳关和玉门关的守军,不叫他们救援班超。而沿途匈奴所到之处,又抓了不少壮丁,队伍愈发壮大,等到了楼兰的时候,班超还一无所知的话,很可能就要吃败仗,重蹈陈睦的覆辙。为了大汉,叶长风也只好先行告退,临行之前,本打算给陈瑕留下两颗雷火霹雳珠,可陈瑕却笑道:“我已经知道淳于炎的弱点,料想可以取胜,雷火霹雳珠得来不易,还是用在疆场的好。”
淳于炎带的人少,因此走得飞快,而陈瑕这边又追错了路。要想追到他,着实不太容易。他和慕容倩策马疾驰,只盼着早一日追到淳于炎。
眼看就要到了精绝,那城池的隐隐看见,哪知正行走时,风云突变,盛夏的时节,竟然起了大风沙,陈瑕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如此猛烈的风暴。狂风怒号,黄沙滚滚,吹得日月无光,十尺开外几乎看不到人影。从鸣沙山往精绝去,一路的戈壁,连个避风的地方也找不到。渠黄马如此神勇都被吹得东倒西歪,一时再不能前行。陈瑕心急如焚,慕容倩在马上大声劝慰道:“我们走不了,淳于炎也走不了,迟早会赶上的。”
陈瑕道:“多拖延一日,阿曼就多一分危险,既然淳于炎不能前行,我们正好赶路,争取赶到他前面,把他拦住。”
慕容倩没有办法,只好由着陈瑕,二人顶着狂风扑面,继续前行,只是风沙太猛,想走快些也绝无可能。勉强走了两个时辰,就听前方有马匹嘶鸣以及脚步之声,陈瑕大喜,以为已经追上了淳于炎,只是狂沙之中也看不清到底是不是,便牵着马径直追了上去。
追了一阵,总算看到许多人影,密密匝匝,何止十几个人?因为风太大,那些人把旗子全都收了起来,上半身影影绰绰地掩在风沙里,连面目都看不清楚,一个个步履蹒跚,顶风而行,更不知是什么队伍。
陈瑕再往前敢,已经与队伍的最后一员近在咫尺,可那人也只顾着低头赶路,没有心思回头看他,因此陈瑕和慕容倩离他已经很近,那人竟毫无察觉。陈瑕这时也才看清,这是一队兵卒,既不是匈奴人,也不是汉人,从穿着打扮来看,知道他们是鄯善人。之前就见到鄯善那支队伍出征,今日又再次碰到,慕容倩心中就有些疑虑,莫非淳于炎只带十几人,就是因为有鄯善的兵马助力?如果他们合兵一处,最终怕是取精绝的。
前面有许多马车,车上几个大箱子,上面插满了鲜花,只是因为风太大,花瓣都已经被吹得精光,其他人都在帮忙推着马车前行,唯独最后一个偷懒,用头顶着马车,看起来是一点力也没出。
陈瑕下意识地问道:“这么大的风,还要赶路?”
那人头不抬,眼不睁,生怕一抬头,就灌进满嘴的黄沙,他用红巾遮住口鼻,抱怨道:“谁说不是,真他娘的,大将军说明日务必攻克精绝。这次匈奴国师亲自督战,他也是没有办法。这风沙我看明天也停不了,真是倒了大霉,我在鄯善活了四十年了,从没见过像今天这么大的风。”
陈瑕心中一动,暗忖道:淳于炎和师父会和了吗?那可真是糟糕。
“那这次可是呼衍洁亲自带队?”
“可不敢直呼将军姓名?你不要脑袋了吗?”那人是个老兵,白了陈瑕一眼,见他有些面生,服饰也与自己不同,这才察觉不对,“你……你是哪里来的?”
慕容倩笑道:“连我们都不认得?”说完一拽那人衣领将他拖倒在地,对方人马着实不少,可他们全都在往前赶路,谁也不想回头望上一眼,慕容倩将那人按住,居然一个人也没留意。
那老兵想要喊叫,早被慕容倩按住嘴巴,“敢乱叫,当心你的小命!”
那人怎么也想不到,千军万马之中,竟被人抓了俘虏。当即不敢乱动,那地上黄沙滚滚,头嵌其中,连眼睛都被沙土淹没。慕容倩待队伍走远一些,这才问道:“你们鄯善兵马,为何要攻打精绝?”
那老兵不敢隐瞒,“都是匈奴使臣的主意。只说是精绝国王悔婚,所以一定要再次出兵征讨,而且此时大汉的兵马已经退却。说什么机不可失,小人只是个烧火的,其实大将军在点兵时,到底说的什么我也听不明白。”
陈瑕最关心的是阿曼,不是其他,便问道:“那精绝公主何在?”
老兵道:“这次就是以送还公主回国为名,出兵精绝啊。”
陈瑕大喜过望,心想正好趁着风沙把阿曼带走,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那老兵便说道:“单于的意思就是把公主的尸体送回精绝,不等他们有所防范,我们这些人就一举攻破城池,杀了精绝国王。”
这句话好似晴天霹雳一般,“啊!”陈瑕大叫了一声,将那人从沙土里拽出来,“你说什么?公主的尸体?”
老兵吓得魂飞天外,也不敢看陈瑕,就闭着眼睛道:“是啊,精绝公主已经死啦。”
1315、血染嫁衣
慕容倩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陈瑕一声大叫,真恨不能把那老兵一掌拍死,可老兵何辜,他也只不过是随波逐流,根本都不知道阿曼是谁。杀了他又能如何?陈瑕功力以发,再难收回,只好把手腕一翻,把内力向旁打出,砰的一声,满地的沙土飞溅,吓得老兵当场昏了过去。
陈瑕一咬牙,转回身来,直追前方军兵,慕容倩就是怕他如此,忙喊道:“瑕哥哥,你干嘛去?”
陈瑕早已失去冷静,只顾着向前追赶,慕容倩想阻拦也阻拦不住,无奈之下,只好跟着追去。
陈瑕追到队伍最末,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如何,只是觉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大叫一声,跳上马车,那些鄯善兵丁全都大吃一惊,两侧长矛齐至,足有二十多条,陈瑕宝剑横扫,二十多条长矛一起被崩飞,推着马车的兵丁也全都被震倒在地。这个时候,陈瑕方才看清,马车上拉的哪里是什么箱子,分明就是一口红木棺材!
他也不管身处千军万马之中,见敌人尚未全部攻到,纵身跳下马车,一掌将棺材盖掀飞。
只见棺材内躺着一个妙龄少女,头上插着两根七彩的羽毛,戴着花环,穿着嫁衣,只是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迎风颤动,栩栩如生,不是阿曼还能是谁?
陈瑕见到,愣了一瞬,接着就放声大哭,“阿曼!你怎么不等我啊!”
千里寻芳,终成泡影,这么多天的奔波,到最后见到的竟是一具尸体,如何能不伤感?
那棺材的盖子一被打开,漫天的黄沙迅速就将里面填满小半。陈瑕疯了一样,向外扒着沙土,不想叫这女神一般的人物,被黄沙玷污,可不管他怎么努力也阻挡不了风沙侵蚀。口中只是大叫:“阿曼,你活过来,你活过来!”
两旁的那些鄯善兵丁,全都惊呆,从未见过如此凶猛之人,也从未见过如此伤心之人。此刻的风沙又太大,一时之间无人敢上前去。
陈瑕还不相信阿曼真的已经死了,抱起她的冰凉冰凉的尸体,不住摇晃,哭喊。慕容倩手提长剑背对着他,站在一旁,以防那些兵丁突然发难。此情此景,再多劝慰的话,也难以叫陈瑕平静,唯有保护他的周全,才是慕容倩的当务之急。
就在这时,只听马蹄声疾,有人大喝道:“什么人胡闹,全都让开!”
说话间,一匹黑马冲破滚滚黄沙而至,手提一把大剑,不由分说,对着陈瑕当头劈下。陈瑕就只顾着阿曼,毫无防备,慕容倩心下焦急,纵身跃起,宝剑一颤,与来人打了个照面。火星四射,当的一声,二人双剑相交,慕容倩但觉虎口发麻,长剑险些脱手。她凌空跃起,被来人一剑震落,眼看就要摔倒在地,陈瑕早探出左臂将她挽到身边,另一只手将阿曼的尸体轻轻放入棺材。
不等对方第二剑发出,陈瑕挥剑横扫,将马车的缰绳斩断,同时使了个千斤坠的工夫,身子往下一沉,那马车登时立起,连棺材带上面的两人,一起向后滑去,却把对方的大剑挡住。
来人的大剑刺穿马车,跟着左右一分,将那马车切开两半,车身飞去,慌得两侧兵丁纷纷躲闪。直到车子裂开,陈瑕方才与来人打了个照面,二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师父!别来无恙!”陈瑕冷冷说道。
来者只有一只眼,正是王之利剑呼衍洁,“又是你,我屡次三番饶你不死,你今天又来和我做对吗?”
陈瑕因为阿曼已死,心中悲痛,无处发泄,就算是师父,也不能阻拦他把阿曼带走,他心里这样想的,嘴上也是这样说的:“我为阿曼而来,还望师父成全,叫我把尸体带走。”
“我早说过,你我师徒迟早有一天要对阵疆场,看来今天已经无可避免,王命在先,不敢抗旨,阿曼不管是死是活,我不能交给你,如果你要带走,那就只能杀了我……我也知道今天你志在必得,你我师徒决战的时候到了。”
陈瑕面无表情,“师父,以我现在的武功你再不是我的对手,我还是不希望和你打,你把淳于炎叫出来,让我报了父兄之仇,然后你我师徒再决一生死,也不晚。”
呼衍洁微微一愣,“父兄之仇?瑜儿……死了吗?”
陈瑕道:“何止哥哥,我娘也被优留单于杀了。”
呼衍洁大惊失色,“此话当真。”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声奸笑,“呼衍洁,你可不要听这小子信口雌黄!”
陈瑕怒道:“淳于炎,你终于出现了。今天我就取你狗命!”大喝一声,就冲上前去。呼衍洁犹豫了一下,拍马上前,对着陈瑕的脖子便是一剑,陈瑕将宝剑架住,“娘死了,你还不为我娘报仇吗?”
呼衍洁的脸上变颜变色,“我岂能信你?国师,瑕儿交给我,你先走!”
淳于炎冷笑道:“呼衍洁,你果然有大将之风,临危不乱,在下佩服,但是我怕你再一次私放陈瑕,所以你还是闪开一旁,把他交给别人吧?”
呼衍洁料想陈瑕不会说谎,但是他却知道,此刻这里有一个更厉害的角色,陈瑕如果想要报仇绝无胜算,尽管得知银萍死讯,他心中悲痛万分,却还能保持一丝清醒,没想到淳于炎根本不上这个当。他对陈瑕连使眼色,“瑕儿快走!”
说罢将陈瑕宝剑架开,挥剑向后扫去。淳于炎距离他尚有一丈多远,见他挥剑来扫,早有防备,双掌一合将呼衍洁宝剑夹住。“将军作死吗?”
话音刚落,陈瑕和慕容倩又双双攻到,淳于炎不敢怠慢,晃动腰身,闪到一旁,软剑出鞘,一道剑气直奔陈瑕软肋。
他的剑气虽强,却不及玉影连环诀,呼衍洁、陈瑕、慕容倩三人剑法同出一路,三宝剑齐齐而至,淳于炎要打陈瑕一人都没有胜算,更不要说三人同时出手。
只是仗着九子六合功,浑然不惧,三把宝剑分上中下袭来,就算砍到他身上,也不能将他如何,他躲过陈瑕的一剑,却被呼衍洁的大剑震退。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又飞起一人,后发先至,将淳于炎推到一旁。寒光一闪宝剑出鞘,那人身法奇怪,只有剑光,不见人影,就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陈瑕和慕容倩用玉影双飞剑勉强招架,却被来人逼得退出十几步远,呼衍洁依旧骑在在马上,此时已经身首异处……
1316、冷月葬香魂
“想不到,那对奸夫淫妇传给你们这么一套双剑合璧的剑法,竟然可以接我一招!”说话之人倒背宝剑,伫立风中,衣袂飞舞,长髯飘洒,好一派仙风道骨,正是东福岛岛主安其生。
陈瑕和慕容倩早知道安其生是天下第一的绝顶高手,其修为更是远在天地四灵之上,没想到今天居然在此重逢。就连巫仙和剑神所创的玉影双飞剑,也难以与他匹敌。一招过后,慕容倩全都气息受阻,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二人心意相通,互相握紧了手,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呼衍洁人头落地。陈瑕怒道:“安其生,阵法没发动之前,你不能杀人,难道你忘了吗?”
安其生诡秘一笑,微微侧头,说道:“淳于炎,你好大的胆子,我几时叫你杀人了吗?”
原来方才陈瑕三人联手接下安其生的剑招,那淳于炎竟抽空偷袭一剑,他自然攻不破陈瑕和慕容倩的玉影双飞剑,可呼衍洁内息不畅,人又在马上,安其生一招过后,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淳于炎以擒龙功用从背后袭来的宝剑所杀,并非安其生亲自出手,陈瑕眼神虽然犀利,但是全神贯注对付安其生,也没看清是淳于炎出手的。慕容倩心想:那安其生自不会亲手杀人,可淳于炎出手时,他不加阻止,也与杀人无异,此时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他没叫淳于炎出手,这种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才是真正可恶。
淳于炎一本正经地说道:“回师祖,陈瑕的娘是牵制呼衍洁的唯一手段,如今他得知银萍已死,自然就不会为我们尽心办事,而且还会与我们为敌,搞不好会破坏师祖的计划,这种人又怎么能留呢?此时不出手,那精绝可就攻不破啦。”
安其生冷笑了一声,对陈瑕说道:“你听到了,人,不是我杀的。是匈奴单于怕呼衍洁造反,所以正是要借此机会除掉他。而淳于炎也不过是为大局着想。”
“呸!”陈瑕哪里会相信安其生的鬼话,怒斥道:“你就是喜欢把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想不到巫仙死了,你又开始利用淳于炎!淳于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淳于炎笑了笑,“我当然知道……我现在也知道大巫仙已经死了,但是我有了更可靠的靠山,便是师祖安其生,他的法力无边,更胜大巫仙百倍,师祖的本事乃是我亲眼得见,只要我尽心效忠,为他办事,他将来一定会叫我长生不死的,不但如此,我还要一统天下,什么西域三十六国,大汉、匈奴,大月氏,千秋万载就只有一个天子,那就是我淳于炎!哈哈哈!”
淳于炎越说越是得意,把自己的野心暴露无疑,慕容倩叹道:“这世上又多了一个疯子了!你知不知道齐天丹穴阵是怎么回事,你觉得你可以活着做你的千秋大梦吗?天地浩劫,所有人都要死,你也不例外!”
淳于炎大笑道:“哈哈,别人死不死,我不管,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天下人负我太多,什么父母、兄弟、皇上,哪一个在乎过我的生死?我又何必管他们是死是活,只要我长生不老,主宰天下,谁还敢不在乎我?”
慕容倩竟无言以对,心中在想:他真的已经疯了。为了一个虚无的目标和安其生一起疯了。
安其生不想叫淳于炎知道太多关于齐天丹穴阵的事,“好了!这里交给我,淳于炎,你就带着鄯善的这些兵丁扫平精绝去吧!”说罢飞身而起,跳到那马车附近,回身一掌,将阿曼的棺材推给淳于炎。
淳于炎不敢怠慢,叫兵丁扛起棺材走了。
陈瑕待要去追,依旧被安其生拦住,陈瑕的轻功高,却高不过安其生去,不管他往哪个方向走,总有一把明晃晃的宝剑,横在面前。
“把阿曼还给我!”眼看着漫天的黄沙遮蔽视线,淳于炎带着队伍已经消失不见,陈瑕越发着急,却毫无办法。
安其生面带冷笑,“阿曼不是你的人,她是我的亲生女儿。陈瑕你知不知道阿曼最后的心愿是什么?”
陈瑕怒道:“我不管!我只知道阿曼死了!你把她还给我!”
安其生笑道:“我今天能到这里来,就是要了断一切的,并不怕杀人。我告诉你,阿曼最后的心愿,是能够魂归故里,埋葬在精绝城下。你为何偏偏阻拦,就算你把她带走,又能带到比精绝更好的地方去吗?”
陈瑕心如刀绞,“阿曼……阿曼……安其生,是你杀你的亲生女儿,对不对!”
安其生也不否认,“也许你是对的,从某个角度来说,她的确是我所杀,可她又不是我所杀。我早跟你们说过,在齐天丹穴阵未完成之前,我的手不会沾染鲜血,所以阿曼是自己死的。”
“我不信!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死?”
安其生道:“因为她有她的执念,就算是你武功再高,智谋再深,能走进别人心里,也改变不了一个人的固执。她执意要死,我又何必阻拦?”说到这里,安其生停顿了一下,望天长叹,“哎,她生前有三个心愿,第一、与你做一对恩爱夫妻,白头偕老;第二,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精绝平安;第三,便是死后魂归故里,不要埋骨他乡。
可惜的是,她的第一个愿望,是你亲手打破,你明明占有了阿曼,却不与她长相厮守,反而在于阗迎娶了一个快要死了的慕容倩。这个愿望就这样破灭,你知道阿曼得知这个消息,她的心里该有多么难过?第一个愿望破灭之后,她就寄托于第二个希望,想凭一己之力,保护精绝,可是陈瑜为了不叫她与单于成亲,却告诉她精绝已亡。叫她以为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在陈瑜受重伤之后,阿曼心灰意冷,知道自己无论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命运的安排,被抓回去之后,为了不被单于糟蹋,就只能在那个月色凄美的夜晚,服毒自尽了。
当时她泪流满面,作为父亲的我,看在眼里是多么心疼,但是没有办法,她的心已死,活在世上也如同行尸走肉,再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我又何必阻拦她?我是阿曼的父亲,我已经尽力在帮她达成所愿,而你呢?你做了些什么?你的兄长又做了些什么?所以,真正害死阿曼的,并不是我安其生,而是你们陈家两兄弟,合起来也就是摩柯伽叶!用你们的情义和喜爱,最终逼死了阿曼!”
1317、风之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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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8、葬身之地
安其生纵声大笑,“好啊,阿曼,我叫所有精绝人都给你陪葬,你在九泉之下也不寂寞啦。”
陈瑕大怒,再也顾不得一切,抽出胜邪剑,就要与安其生厮杀,安其生张开两臂,足不点地,飘飘荡荡急退出数丈之远,双手一推掀起面前一面沙墙将陈瑕阻住。“哈哈,以你的修为……你的修为……”
那一瞬间,安其生忽然愣住了,他张开双手,悬浮于空,宛若天神降世,这姿势便是要吸收那些精绝人的性命,来补他自己的寿数,万没想到,齐天丹穴阵虽然发动了,可他自己却迅速衰老,之前还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出了一招之后,须发皆白,双手的皮肤迅速干瘪,脸上的肌肉也跟着萎缩,眨眼间从一个风华正茂的道士,就变成了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叟,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双手,“怎么会如此?怎么会?”
陈瑕幸灾乐祸一般大笑,只是笑中含泪,几许悲愤,几许愤怒蕴藏其中,显得面目狰狞,“哈哈哈,老贼,你多行不义,咎由自取!也许根本没有什么长生之法!你骗了世人,结果自己也被世人所骗,我看你就要老死了。”
慕容倩道:“安其生,你忘了齐天丹穴阵未成之前,你不能杀人吗!这一下你杀了多少人,难怪这么快就老了。”
“不可能!不可能!”安其生嘶哑地喊叫道:“齐天丹穴阵明明已成,否则苍天怎会降下大风沙,哪里有错?哪里有错?”
陈瑕怒道:“你多杀几个,恐怕立即便死!你不能杀我,我便杀你啦!”
“你不怕死吗?”安其生恶狠狠地说道。
陈瑕道:“大不了与你同归于尽,也好过苍生屠戮!”陈瑕不由分说,提起胜邪宝剑一招蔽日踏风追杀上去。慕容倩紧随其后,二人双剑合璧,玉影双飞剑施展开来,眨眼就到了安其生两侧,双剑左右一分,灵动至极,如此高明的剑招,就算是安其生也始料未及,按理说他一代宗师,与小辈动手,根本不屑出剑,但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得许多,只好抽剑招架。却听叮的一声,手中宝剑竟被陈瑕用胜邪斩断,安其生大惊,回身撤剑,左手却是反手一掌,直击陈瑕胸口。
虽然安其生突然之间老了,但是内力修为犹在,以陈瑕的武功目前根本不是对手,就算二人有玉影双飞剑,要杀安其生也是比登天。这一掌若是打实了,陈瑕非死即伤,慕容倩怕陈瑕吃亏,一边打一边喊道:“安其生杀人啦!杀人就是自杀!”
安其生从来都是操控人心,几时被人操控过,只是慕容倩这句话却正说到他心坎上,他的心魔便是长生不老,如今不老已经不大可能,就只求个长生,怎么肯与陈瑕同归于尽?心念一动,招数放缓,出手也不那么重,只在在陈瑕胸前一捺,饶是如此,还是把陈瑕打出去两三丈远。
这边慕容倩却又对安其生的脚下斜砍一剑,安其生纵身跃起,不等出手,慕容倩一拍剑柄,那把剑突然裂开十几块,分上下左右铺天盖地一般刺到。原来大巫仙已死,那把“非命”剑自然就落入慕容倩的手中。她又有金铃索以及玉影连环诀的根基,伤好之后,便把那把非命剑练得炉火纯青,没想到今天对付安其生,正派上用场。
安其生也知道机关“剑”的厉害,不敢怠慢,袖子一甩,与非命剑缠在一处,想以内力取胜,可这时陈瑕又再次攻上,二人双剑夹击,安其生左躲右闪不敢还击,一时手忙脚乱。
心中暗想: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若再出手杀人,万一真的如他们所说,立即便死,那如何是好?慕容倩还在其次,陈瑕是神僧舍利子轮回一转,乃是天下至善之人,他若是死了,相当于我多杀万人。摩柯伽叶老奸巨猾,当年他与先师和墨门定好的这个规矩,自有深意。就是不亲手杀一人的情况下,又要完成齐天丹穴阵,从而达到长生不老的目的,如今我瞬间衰老,想必就是应了此誓。虽然玄而又玄,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齐天丹穴阵眼看就要完成,我不能一时冲动,以身犯险。纵然我已经衰老,却还可以成就不死金身!犯不着和他们同归于尽!
转念又一想:看天有异象,齐天丹穴阵明明应该已经完成,为何我还是不能为所欲为,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差错,我得去阵眼看个究竟才好。
想到这里,安其生再不与陈瑕和慕容倩纠缠,身形一晃,如闪电般从二人双剑夹击之中穿了过去,回身一掌将地上黄沙击起数丈。陈瑕和慕容倩只好运功抵御,双剑齐挥,飞速旋转,强大的气流,将沙墙挡住。
安其生冷笑了一声,“回头自有你们好看!告辞了!”说话间,人已经在里许之外,陈瑕待要再去追他,那安其生又掀起一片黄沙阻住陈瑕视线,黄沙落尽,安其生已经无影无踪。
陈瑕骂道:“老猪狗,老畜生,跑得倒快,再见到你,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慕容倩赶上前来,“瑕哥哥,穷寇莫追,还是早些去精绝看看的好,不知还有没有活着的人了。”
陈瑕就算想追,也无处可寻,回头望向精绝,哪里还有那个小国的影子?所见之处,只有一望无际的沙漠,几株大树的树尖还留在沙土之外,也不过半尺多高,如同小草似的在风中摇曳,耳朵里依旧听到呜呜的风响,那曾经繁华的精绝国,就好似从未在这世上存在一般,荒凉得叫人胆寒。
此情此景,陈瑕不禁一声长叹,“还哪里可能会有活着的人,你我奔波了这么久,这么努力,却还是无法挽回什么,连阿曼也……难道这就是天意?”
慕容倩嘴角向上弯了一下,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想劝慰陈瑕几句,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就在这时,远方那沙土中忽然爬出来一人,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他背对着陈瑕,眼前的景象叫他也大吃一惊,喊道:“哎呀,这是哪里啊!师祖,师祖!”
慕容倩这才笑了笑,“瑕哥哥,谁说没有活人?这个畜生不还活着?”
陈瑕一见此人,双眼冒火,真是该死的人不死,不该死的人,却总是活着,他冷冷说道:“这里地狱,你的葬身之地,淳于炎!”
1319、你能如何
这些人里属淳于炎的武功最好,那场风沙埋没了精绝,而他和那些鄯善的兵丁躲在一处沙丘之后,并未走远,风沙来袭之时,仗着自己内功深厚,抱住一块岩石,没被狂风吹走,所以侥幸逃过一劫。阿曼的尸体以及其他人就都消失不见了。
此时他处在精绝都城与陈瑕之间,足足还有几十丈的距离,风沙已住,阳光明媚,视野极其开阔,一望无边的荒漠,也无处藏身。就算他想跑,陈瑕一来轻功比他高,另外渠黄马也安然无恙,除非他长了翅膀会飞,否则能躲到哪里去?眼看着陈瑕和慕容倩步步紧逼,淳于炎此刻孤身一人,天地又突然变了模样,他一时不知身处何处,心里多少有些慌乱,叫道:“师祖,师祖,安其生!你在哪里!”
慕容倩冷笑道,“你的师祖已经弃你不顾,我和瑕哥哥早就告诉过你,齐天丹穴阵一动,所有人都会死,你也不例外,你的师祖安其生,除了厚颜无耻之外,更是满嘴谎言。可是你们这些通天教的教徒,还把他、把巫仙奉若神明,求什么长生不老,长生不老的,只有一个人,那就瑕哥哥。就算齐天丹穴阵法,真的成功,你们这些人教徒也要陪葬!”
“不可能!不可能!”淳于炎摇头道:“大巫仙说可以,教主说可以,安其生也说可以,我认识的所有人都说可以,难道他们全都在骗我?”
陈瑕道:“是安其生在骗所有人,长生不老的谎言说了几百年,你又知道安其生的底细?所有东福岛的历代岛主都叫做安其生,所以几百年来,人们见到的安其生都不是同一个人。他自己尚且不能久活,你们这些人又何来长生不老?”
慕容倩又道:“齐天丹穴阵便是用他人的寿数来延长安其生的寿数。死的越多越好,所以他才叫你劝说匈奴优留单于出兵玉门关、阳关,还有西域都护府,又招来通天教,准备在西域会师,到时候齐天丹穴阵一发动,那不管匈奴、大汉西域诸国,还是大月氏的那些兵丁、百姓、贵族、平民,就全都会死,只为了成全安其生一人,你自然也在其列,长生不老又与你何干?你死不死的,你真的以为安其生会在乎?还在那鬼叫鬼叫地,喊什么师祖!”
慕容倩和陈瑕把这件事点破,淳于炎这才相信自己被骗,原来自己一生所经历的杀戮、背叛、复仇竟都是一场比天还大的骗局,自己身处其中,沦为他人的棋子,居然毫无察觉,方才那一场风沙,足见齐天丹穴阵的威力,安其生又哪里考虑过他淳于炎的生死,安其生与当年出使大月氏的那些兄弟一样,都只是在利用他,然后再背叛他而已。
淳于炎点了点头,忽然哈哈大笑:“一切都是假的……原来我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竟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你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陈瑕此时已经走到淳于炎的面前,缓缓地抽出胜邪宝剑来,“父兄之仇,不共戴天,纵然你有千般借口,今日也难逃一死。”
淳于炎又是一阵狂笑,“哈哈哈,我是刀枪不入之身,再告诉你,我的九子六合功已经更近一层,而你的胜邪剑,呵呵,早在杀陈瑜的时候,我就已经把它废了。你如何杀得了我?”
淳于炎知道陈瑕非同小可,表面上与他嬉笑,掌心却早已经扣住剑柄,忽然之间软剑弹出,直奔陈瑕小腹而来。
陈瑕面无表情,只是死死盯着淳于炎的眼睛,身形一晃,已经闪到一旁,手中胜邪剑向上一撩,但见寒光尽处,淳于炎的右臂从肩头处斜斜斩断,软剑噗地扎入地里,上面竟然还戴着一只手,兀自颤动。
陈瑕一招之内,竟然连砍两剑,第一剑就将淳于炎的手腕斩断,反削一剑,又把整条胳膊给他卸掉。淳于炎从未想过陈瑕的剑法到了这种程度,修为已经比他哥哥高得不是一星半点了。
他大叫一声,纵身跃后,手按着肩,大叫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是金刚不坏之躯!你的剑……你的剑……”
陈瑕冷哼一声,道:“你的确用计破了胜邪,可是你忘了,我哥哥的血将胜邪剑染红了,我总以为他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没想到最后还是哥哥助我斩妖除魔!”停顿了一下,陈瑕挺起胸膛,昂首说道:“我断你右手,为我兄长出气,砍你右臂,为我爹爹报仇!当年我爹爹就是这样死在你的手中!十年之后,你理应以同样的方式偿还!”
淳于炎虽然右臂已失,但他修炼了九子六合功,对疼痛根本毫无感觉,他早已麻木不仁,听到陈瑕这么一说,反而得意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啊,你要报仇,那你动手吧,我一条命,换你们全家的性命,也不算吃亏,哈哈,倒是你,除了杀我泄愤,又能挽回什么?你爹死了,你娘死了,你哥哥最后也死了,最后就只剩下你,我却要去泉下和他们再见了。不知到地府之内,你们陈家的那些冤鬼能不能是我的对手!”
陈瑕心如刀绞一般,一剑结果了淳于炎实在太便宜他了,但是除此之外,又能把他如何?
九子六合功可以叫淳于炎忘却疼痛,与此同时也叫他没有任何感觉。其实,他和当年的大漠五鬼一样,早已不在乎生死,他只是寄托于齐天丹穴阵,叫他能脱胎换骨,彻底摆脱那永无休止的诅咒,而不需要再用什么毒药来维持所谓的神功。也只有那样,活着才有点做人的意思,否则他又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分别?如今得知齐天丹穴阵竟是一个骗局,淳于炎的心里又何其痛苦?死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解脱,并不可怕。
“陈瑕,我这个人,就是要和别人做对,你能如何?你能如何!哈哈哈!”淳于炎好一阵狂笑,不等陈瑕上前,忽然大叫一声,将体内的十一根丧门钉一起逼出,打向陈瑕,陈瑕挥剑扫落,见淳于炎外面的僧衣被他自己震得粉碎,除了那几个钉钉子的血洞之外,身上只剩下漆黑一片被药物侵蚀的腐烂皮肉,如同枯树皮层层叠叠,惨不忍睹。淳于炎抬起左手来对着心脏的位置向外一抓,一颗心竟被他用擒龙手吸出体外,鲜血哗哗地流淌,洒遍脚下黄沙。此情此景,叫慕容倩忍不住一声惊呼。
饶是如此,淳于炎依旧不倒,拼着最后一口真气,诡异地笑道:“你想杀我,亲手报仇?哼,我不会叫你得偿所愿的!呵呵,好痛啊,哈哈哈,呵呵呵,终于回来了……终于……”话没说完,身子摇摇晃晃倒落尘埃,一双眼睛盯着那湛蓝湛蓝的天空,再也不动了。
1320、不再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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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1、当年恩怨
自陈瑕下山以来,难得有这半日清闲。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不知不觉,金乌西坠,夜幕降临。
二人将马匹留在密林,步行向典狱堂而来,正行走间忽听对面山上有打斗之声,慕容倩对陈瑕使了个眼色:“看看去!”
两人上了山坡,没多久,就见山顶上有两人正在厮杀。
一个手持砍刀,另一个拿着长剑,打得不可开交。那持刀之人力大无穷,刀刀威猛,颇有大将之风,而那手持长剑之人,身法灵动,剑法绝伦,每每都有奇招制敌,只是刺到对方身上,却难以伤他。也不知他们打了多久,内力翻涌,周遭的荒草飞花,被打落一地,两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
那手持长剑之人的剑法,又是极其熟悉,分明便是玉影连环诀,月夜之中,看不清此人样貌,陈瑕甚至有种错觉,莫非是哥哥又活了过来?否则普天之下又有谁会这套剑法?
又看了一阵,依旧是难解难分,那持刀之人说道:“想不到多年不见,你的武功进境如此!可惜的是,你剑法再劲,也破不了我的九子六合神功!”
另一人嘶哑地说道:“去你娘的,就算你是铁打的,我也要报当年之仇!你的刀法沉重,比我更耗力气,今天我就算累也要把你累死!”说话间连进数招,那持刀之人,再不躲闪,长剑砍在他身上于事无补,反而是他抽空回了一刀“力劈华山”,对方身法奇快,早就闪开一旁,大刀劈空,一块石头应声被打成两半。“到底是谁累死,还未可知,我就任你打,你能杀得了我?”
陈瑕听着这两人的声音极为熟悉,不由得问道:“是大师伯和江浪吗?”
两人同时一惊,各自收招站定。陈瑕飞身而起,冲上山来,拦在二人中间,果不其然,这两人一个是夏侯破,另一个便是江浪。
江浪见陈瑕到此,登时怒不可遏,“臭小子,今天与仇人难得一见,你休要阻拦,否则我连你也杀!”
夏侯破骂道:“大言不惭,陈瑕的武功在你我之上,你连我都对付不了,怎么对付陈瑕?”
江浪冷笑道:“哼,我对付不了你?有本事你别用九子六合功!”
夏侯破哈哈大笑,“我就偏偏要用,你把我如何?你杀不了我,我也打不到你,最终还是平手,再打下去也没有意义。”
江浪哪管许多,手里挽了个剑花又要厮杀,陈瑕在中间怎么能叫他出手,不管江浪的身法多快,陈瑕比他更快,长剑刺到一半,就被陈瑕一剑挑飞,江浪手无寸铁,只气得哇哇大叫,“臭小子,我屡次帮你,你却屡次和我做对,叶长风我放过也就算了,如今夏侯破就在眼前,你又阻止我报仇!”
这时慕容倩也跟了上来,笑道:“江浪,我听瑕哥哥说,你们约好的中秋于天山不老峰决战,怎么现在中秋还没到,你就动起手来?”
江浪冷哼道:“你以为我一个人可以挑了他们全部,这些人蛇鼠一窝,各个击破才是上策,讲什么他娘的信用?若是他们讲信用,当初也就不会害我啦!”
夏侯破道:“当初我早就退出,你跳崖自尽,也不是我逼的,你找我报哪门子仇?”
江浪骂道:“去你姥姥的夏侯破,你身为带头大哥,罪责难逃,你若认了也还罢了,偏偏不肯认错,我江浪就是要杀你,谁不知道你和他们都是一伙的!”
夏侯破叹了一口气,“那恶毒的诅咒纠缠了我们这些人这么多年,你以为我还在乎生死?只是我还有一件要紧事没有完成,不能叫你杀了,如今见了陈瑕,我倒是可以慷慨赴死,没必要向你求饶!”
“鬼话连篇!你能有什么要紧事?”
夏侯破将大刀扔到地上,对陈瑕说道:“瑕儿,你这次前来可是为了你哥哥的那两块零星的舍利子?”
陈瑕微微一愣,“师伯……你怎么知道?”
夏侯破道:“真是没有比这件事更巧的了,典狱堂的人一夜之间全都死绝,却不知何人所为,不但救走了沙雄海,而且释放了所有人犯。通天教的教主一时抽不出人手,就叫焉耆国派兵来驻守典狱堂,焉耆国有能为的人实在太少,就只能叫我前来……”
“呸!”江浪啐了一口浓痰。“你也算有能为?”
夏侯破也不以为意,接着说道:“没想到,淳于炎已经杀了陈瑜了,还派人送了两件东西,要投入岩浆池里。我不知是什么东西,问那些传教使者,他们也不回答。我心想:淳于炎诡计多端,这件事务必要弄个明白。就告诉他们,如果不说明的话,万不能进典狱堂,他们没办法只好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我把他们带到密室,就将那十几个传教使者全都杀了。从他们身上果然得了两颗舍利子。”
江浪眼前一亮,“陈瑜的舍利子?在哪里?”他冷笑了一声,“有的话,你自己不独吞吗?”
夏侯破哈哈大笑,“我早不是当年的夏侯破了,你还是用老眼光看人,就是你的不对。我想留着这件宝贝,好恕我当年之罪。因此就把它们暗暗收起,并没有投进岩浆池内。本以为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在典狱堂里居然还藏着一个奸细……那就是江浪了,他见我在这里,早就憋着找我报仇……”
“见不见你,我也要找你报仇!你躲得了吗?”
夏侯破笑道:“我躲了吗?如果我真怕你杀我,你觉得我有必要约你在典狱堂之外决斗吗?我早就可以布下天罗地网取你性命了。之所以叫你前来,实际上是想化解当年的恩怨,只可惜你不依不饶,舍利子就在我身上,你一直不是想要吗?我把他给你,解除你的诅咒。”
夏侯破说着,探手入怀,取出一个丝绸香囊,将那香囊打开,里面便是两颗五彩斑斓的神僧舍利子,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1322、一线曙光
见到此物,江浪竟一时手足无措。“真的是神僧舍利子?”
夏侯破将他递给江浪。当啷一声,江浪的宝剑落地,他慌慌张张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这才双手去接,手到了中途,却又不敢去碰,眼中含泪道:“便是为了这个东西,叫我们兄弟反目成仇……我……我……”
接连说了两个“我”字,终于还是一声长叹,“我已经不需要了!我只要报仇,还我一个公道!”
慕容倩上前一步,将舍利子抓在手里,然后又递给陈瑕,“这是陈瑜最后的遗物,理应由瑕哥哥保管,江浪你要是有点良心,就不该叫瑕哥哥为难。”
江浪苦笑着摇头,“良心?我有什么良心?他阻止我报仇,我恨不能杀了他。只不过,这舍利子可比我当年见的小得太多了。”
陈瑕道:“这是哥哥的两条腿炼化而成,自然要小很多。哎,江浪,你已经不再是我弟子……”
“你还敢提这件事?”江浪怒道。
陈瑕嘿嘿一笑,“是啊,我该叫你一声江师叔,那天突袭典狱堂,还要多谢你暗中相助。”
江浪冷哼一声,并不承认。
陈瑕笑道:“舍利子我另有他用,既然此物可以解毒,我就把他切成数块,你们每个人各服一点,料想从此之后就彻底解除那可恶的诅咒啦。”
“瑕哥哥!”慕容倩忙道:“这样的话,你怎么对付安其生?”
陈瑕摆了摆手,“我想过了,善恶一体,是要我和哥哥自相残杀,然后要吞食对方炼化成的舍利子,方才可以成为通天道的主持摩柯伽叶,只是那样一来,不是和当初安其生所设想的结果一模一样?
所以我觉得这个方法并不可靠,哥哥为我挡下不少灾祸,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他的死,更燃起我心中的杀意,所以所谓的善恶一体,并不是要我吞掉哥哥的舍利子,而是要我对那些恶人,多一些恶念,不能再有妇人之仁。”
“只有你才会这么想!”慕容倩嗔道,“明知自己做不了恶人!。
陈瑕道:“很多时候,可能只有杀戮才能解决问题,我欲成佛,普度众生,奈何佛要我成魔,炼狱证道。蛊祖告诉我:一念成神,一念成魔,既然如此,我只有先成魔,再成神,别无选择,我想吞掉舍利子未必有用,有用的是我自己要成为魔。也许我资质太浅,想的不对,但是大漠五鬼、江浪、叶师伯、夏侯师伯全都对我不薄,他们今生所受之苦,皆是因我而起,不管他们之前做过什么,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一切也该还清了。这两颗舍利子是他们唯一脱胎换骨的机会,所以不管我能否阻止安其生,也打算把舍利子给他们。一切后果就由我一肩承担……”
慕容倩也不知道吞了舍利子,能给陈瑕带来多大的好处,是不是真的可以阻止安其生,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猜想。但是她却知道以陈瑕的性子,是成不了魔的,既然不知道最终的结局,倒不如成全其他人,这可能才是陈瑕潜意识里的真实想法。他还是替别人想得更多,慕容倩也无法阻止,只好轻叹一声,“还有一根小指,无论如何,你可要补全了。不然的话,我就走了,你再也别想见我。”
陈瑕微微一笑,“那是当然……其实,不管我是否吞掉这两颗舍利子,都做不到善恶一体,因为哥哥另有半颗舍利子,是不能用的。”
“是啊,我记得,但是你始终没说它有什么用。”
“就是不能说,这是哥哥的遗愿。”陈瑕道:“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慕容倩挑了下嘴角,“哼,好吧,你哥哥的遗愿,却和我有关。你不能说。”
陈瑕点了点头,抽出胜邪宝剑来将舍利子平均切开几块,拿出其中两块来递给夏侯破和江浪,两人面面相觑,却全都不接。
江浪问道:“你为什么不拿?”
夏侯破微微一笑,“我有九子六合功,此物再也没用。你又为何不拿?”
江浪冷笑道:“我若拿了,还怎好意思找你们这些混账报仇!”
慕容倩怒道:“喂,江浪,瑕哥哥都已经舍弃这么多,你还想着报仇?你对得起他吗?”
“这是两件事!”江浪看了看陈瑕,“夏侯破今天我可以不杀,但是当年的仇我必须要报,最起码我要找戚沧海和李云帆问个明白。至于你陈瑕,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不必受你恩惠,领你的人情。李云帆冒充你四处杀人,我已经在不老峰上留下字迹,当年的恩怨姑且不论,他这么做就是不对,你肯饶他,我却不能!”
“原来那几个字是你写的!”陈瑕道。
江浪倒背着双手,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知晓,那就更不必劝我了。”他转回身,又对慕容倩说道:“我不亏欠陈瑕,也不亏欠你,我知道你和陈瑕是订了亲的,所以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就当我吃点亏,从今往后我与陈瑕两不相欠,彼此再无瓜葛。你们也不要再阻挠我报仇!”
“什么事?”慕容倩问道。
江浪笑了笑,“投鹿侯兵败,你们慕容部落的残部,都给匈奴人做了奴隶。你想不想知道他们人在何处?”
慕容倩登时一惊,“你知道?”
江浪点了点头,“我非但知道,还指点了他们一条明路。典狱堂的人都死了,就只剩下我逃回通天教,阿修罗曾叫我秘密替他押送你们慕容部落的人,去建造另一处齐天丹穴阵,你知道在哪里?”
“快说!”慕容倩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江浪笑道:“我说可以,但是你们必须答应我,不能阻挠我去找大漠五鬼他们算账!”
“你说就是!瑕哥哥保证不去!”慕容倩一拉陈瑕的衣角,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说,你之前就应允过我,这件事由我解决。陈瑕会意,只好点了点头。
江浪这才说道:“你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就在我和陈瑕第一次相见,也就是我当年跳崖自尽,侥幸不死,渡过了二十多年的那个绝地山谷之内!”
陈瑕闻听,一瞬间恍然大悟,“是了!没错,我早该想到,山谷里有神炎之冰,之前一直也没人去取,却原来最后的齐天丹穴阵就是要建在那里。”
江浪笑道:“你没想到,我却想到,所以我暗中托付投鹿侯等人,就按照通天教的要求行事,却要把那阵图反着去建。”
1323、两不相欠
慕容倩眼前一亮,“怪不得之前安其生没有成功,原来是你从中作梗!”
江浪笑道:“谁叫我是教主眼前的红人?那阿修罗好大喜功,刚愎自用,最喜欢那些溜须拍马的手下,我这个人别的本事倒是不敢恭维,拍马奉承,却是在行,中华辞藻何其丰富,那些大月氏的人怎么能和我相比?我还叫我的鹦鹉专门学那些阿谀奉承之言,在阿修罗面前唱喜歌,就说这都是天神的意思,他定然仙福永享,寿比天长,如此一来他对我比任何人都信任,就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了我。反正施工的图样是我看的,那些鲜卑的奴隶由我统领,旁人也不会过问。我想怎么建,就怎么建。就算将来他们发现,想要改动,最少恐怕也要数月时间。”
“那你可真是立了大功一件!”慕容倩笑逐颜开,对江浪不由得多了几分好感,抓住陈瑕的手说道:“瑕哥哥,如此一来,你便有时间收复通天教,也可以叫西域诸国早做防范。”
陈瑕也是大喜过望,想不到阴差阳错,叫江浪破了齐天丹穴阵,否则那一天安其生突然施法,不知有多少人要死于非命。现在就算不能阻止安其生,也可以叫西域诸国的人远离城池,免得到时候惨遭屠戮。另外大月氏要出兵西域,不可不防,既然通天教的那些人都在为安其生卖命,趁此机会,正好灭掉他的羽翼,将来与他对决,也更有胜算。
只是这件事,江浪难辞其咎,万一将来追究起来,他该如何是好?陈瑕问起,江浪便笑道:“所以我一早就离开了那里,就算要追究,也找不到我了。报仇是我最后的心愿,现在我是真的不再欠你了,就此告辞,希望中秋那天,我见不到你。”
慕容倩忙道:“慢着!谁说不欠?”
江浪微微一愣,“我做得够多了,还要怎样?”
慕容倩笑道:“你的仇人就只有大漠五鬼、叶长风、夏侯破吗,你想想看,你最大的仇人是谁?”
江浪犹豫了一下,“当然是淳于炎。”
“那就是了,”慕容倩得意洋洋,道:“瑕哥哥已经替你报了最大的仇了,淳于炎已死。”
江浪神色微变,“他死了?陈瑕杀死的?”
慕容倩不等陈瑕答话,赶紧抢着说道:“那是当然,难道他的九子六合功会比夏侯破差吗?以你的武功是肯定报不了仇了,所以瑕哥哥就替你做了这件事,如此一来,还是你亏欠他多一些。”
“哼!”江浪冷哼一声,“报不了仇,大不了一死,我要他帮忙了吗?他不捣乱我就谢天谢地,我本想亲手报仇,哪知你就会坏我好事!”江浪说完拂袖而去,不管陈瑕如何呼唤,他依旧头也不回地走了。
“由他去吧!”夏侯破道:“我也杀了通天教的人了,此地不能再留,不过瑕儿你放心,中秋的时候,我也会去天山不老峰,有我在,江浪杀不了人。”
陈瑕点了点头,“对了,大师伯,你现在还不能走,我要进典狱堂取一件东西,还要你帮我的忙,叫我混进去,最好不要伤人。”
“取什么东西?”夏侯破问道。
陈瑕刚要回答,慕容倩却忙抢过话头去,“反正是件重要的东西。还望师伯不要多问了。”
夏侯破微微一笑,心知慕容倩古灵精怪,对自己并不十分信任。“好,只要瑕儿托我办的事,我一定做到,现在典狱堂都是我的人,只不过一句话而已。”
夏侯破带着陈瑕和慕容倩顺利进入典狱堂,沿途果然无人过问,陈瑕到了铁炉之内,将落日神剑取回。夏侯破连问也不问,慕容倩这才放下心来,暗忖道:“看来是我错怪了好人了,夏侯破与通天教的人的确不是一伙的。”
陈瑕急着要去西域都护府看看状况,当晚就要告辞。夏侯破也知道典狱堂是个是非之地,以陈瑕的身份,不便留宿,因此并不挽留,送了陈瑕过了浮桥。陈瑕便向他鞠躬告辞,临行之前,还是把一小块舍利子的碎片送到夏侯破的手中,“大巫仙展红绫和擒龙大圣淳于炎都已经死了,你身上的九子六合功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浸泡药物,这一点我已经知晓。所以能彻底解除你身上的毒的,就只有舍利子,我哥哥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但是他临终前幡然悔悟,也是难得,你就当是他的一片心意,收下这一块舍利子,从此也免收那诅咒折磨之苦。”
夏侯破苦笑了一声,“呵呵,我们几人当年皆为长生不死而来西域,到头来也不过是空忙一场。终于得到了这么一点舍利子,可是已经年过半百,又能有几年的寿命?虽然我在焉耆国位极人臣,但从来心向大汉,一刻也不曾忘记我是个汉人,只可惜每每都要受那淳于炎摆布,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连我自己也不记得了,没想到最后还能落得个善终,也算是苍天有眼了。瑕儿,焉耆国的辅国候我不想再做了,你到典狱堂的消息,相信阿修罗很快就会知晓,我若再留下,难免有杀身之祸,倒莫不如去天山赴江浪中秋之约。你我结伴而行,我再送你一程。”夏侯破接过舍利子,一声长叹,“终究这段恩怨是要了结的,希望我这个大哥,还能镇得住他们!”
陈瑕沉吟了片刻,只好点头应允,“但愿如此。”
夏侯破也没什么行李要收拾,大印、金甲一切细软,全都不要,返回典狱堂牵了一匹马,带了一口佩刀,就跟陈瑕和慕容倩匆匆上路。
出了焉耆国地界,夏侯破便要独自上天山,慕容倩忽然对陈瑕说道:“瑕哥哥,这回我也去天山不老峰了,一来我们鲜卑当初攻打过不老峰,我虽然没有上山,却以为大师伯引路,二来我们两个也互相有个照应。咱们就暂且别过,你去办你的事,我去办我的事,九月初九,我们在鸣沙山相聚。”
1324、但为君故
陈瑕眉头微蹙,“你……这就要走?”
慕容倩笑道:“此去天山路途不近啊,更何况江浪走的那么急,万一他提前发难,周天有事怎么办,当然是追着他去,越早越好了,瑕哥哥,你放心吧,你别忘了,九月初九是我们定亲的日子,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我处理完这件事就在那等你的好消息,你呢,就去和三大长老会和,如果阿修罗带队出兵攻打西域都护府的话,那大月氏的通天教就必定空虚,正是你去天机石窟的良机……另外我还有个锦囊给你,等去了天机石窟,重掌控通天道之后,你再拆开,之前可不许偷看,否则必定不灵。”
说着将一个绣花的香囊塞进陈瑕的手里,笑着说道:“此去天南地北,千万珍重,回来的时候,我们还要一起对付安其生呢。”
陈瑕心中有中不好的预感,慕容倩不知何时打点好了一切,似乎把今后的事情全都安排好了一般。他一把将慕容倩紧紧抱住,“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办,你千万不要有事。”
“不是说好的吗?现在又这样……”慕容倩羞答答地嗔道。
夏侯破笑道:“沿途有我照顾小倩,瑕儿你就放心吧,就算拼了我的性命不要,我也会保她周全。”
“此去天山,见的都是熟人,能有什么危险?倒是瑕哥哥才让人担心。”
陈瑕劝道:“我有神兵在手,不必担心。”
夏侯破笑道:“陈瑕又不是个孩子,而且武艺高强,小倩你也不必过分担忧。”
慕容倩幽幽说道:“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孩子一样。好了,傻孩子,姐姐真的走了。”说完扑哧一笑,眼中却有泪花闪动,如滴露的野玫瑰,道不尽万种风情。
陈瑕愈发不舍,慕容倩也同样如此,“事情总要有人去办的,瑕哥哥,记得找我,找不到就一直找。你先把那几颗舍利子给我,我去帮你救人。”
陈瑕照做,慕容倩接过几颗舍利子,贴身放好,又依依不舍地最后望了陈瑕一眼,这才狠了狠心,策马走了。
夏侯破好言安慰了陈瑕几句,“都那么大了,别总想着儿女私情,既然大月氏要出兵,你理应和你爹一样,就算不为大汉征战沙场,也可去大月氏后方捣乱,平掉通天教。瑕儿,保重!”
夏侯破说完也追着慕容倩去了,陈瑕望着二人的背影,心中忐忑,直到他们的影子消失在天际,这才拨马向南去驰援西域都护府。
按下陈瑕不表,单说慕容倩和夏侯破,走了近一个月的山路,总算到了不老峰下,外面春暖花开,可此地依旧是白雪皑皑。
既然已经到了不老峰,慕容倩也不急于进村,记得陈瑕说过,村子外有不少废弃的矿洞,她便提议在矿洞里暂时住上一段时间,等江浪到了再去和他们相见。
夏侯破不解其意,“又何必如此?”
慕容倩解释道:“现在也不知道大漠五鬼是否真的在这里,万一不在我们进村又找谁去?再说了,那村里曾死了不少人,我一个女子,会害怕的吗?”
这些当然都是借口,慕容倩是想:以自己的是身份恐怕难以化解这场危机,月圆之夜又是他们所有人毒发之时,当初是靠着陈瑕给他们的留下的鲜血,方才支持到今日。最好是把他们的陈瑕的血都给换了,叫他们在月圆之夜喝不到舍利子之血,到时候,再以舍利子解毒,只有这样,他们所有人才会感念陈瑕的恩情,她早有打算,江浪的怨念没那么容易消除,所以最好的办法只能骗江浪一次,叫他误以为大仇得报,料想以后他也不会再到天山来。如果提前出现,把舍利子交出,搞不好就是一场厮杀,以自己的武功,就算再加上个夏侯破,恐怕也阻止不了。特别是李云帆冒充陈瑕,到处作恶,还要看他是否真心悔改,方才赠与舍利子,否则倒莫不如叫江浪把他杀了的好。
只是慕容倩的这些古怪的想法,不便对夏侯破表明。那夏侯破虽然不算是个至诚君子,却也老实敦厚,一个月相处下来,慕容倩就把他的脾气摸透。
夏侯破信以为真,“既然这样,那就在矿洞住上几天,等江浪到了,我们也好提前阻止。”
慕容倩点头称是,心里在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只是天气骤然转冷,慕容倩的旧伤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就变得越发严重了,白天的时候还好一些,到了夜里偶尔就会咳血。
夏侯破看在眼里,觉得蹊跷,便问慕容倩,“是不是路上染了风寒,若是如此,还是早些进村,找戚沧海要点草药……”
慕容倩摆了摆手,“没用的,我被陈瑜所伤,打断了脊椎,是蛊祖用他百年的功力给我续命,只说是延寿三年。可这些日子,我却觉得越发难挨,想来我是命不久了。”
慕容倩把以往的经过对夏侯破讲了一遍,夏侯破听完大吃一惊,“从何时开始,你知道自己快要坚持不住?”
慕容倩也不隐瞒,“在精绝和安其生打了一仗,动了真气,从那时起,我就觉得越发不济了。”
“那……这件事陈瑕知不知道?”
慕容倩点了点头,“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也不一定完全知道。有时候他也没有想像的那么傻,他对我的伤势只是不说而已,我也是一样。这次来天山,虽然没有危险,其实却有性命之忧,瑕哥哥就算在我身边,也挽回不了。不过只要能帮瑕哥哥完成这个心愿,我一死又有何妨?反正迟早都有一死,瑕哥哥束手无策,也许只有去天机石窟还有一线生机,如果天机石窟的秘籍也毫无办法,那我早死一些晚死一些,也没太大的差别。”
慕容倩说得异常平静,仿佛不是在谈论生死,而是在向夏侯破诉说她和陈瑕之间忧伤的感情,夏侯破终生未娶,闻听此言也不禁动容,“小倩姑娘……你真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我夏侯破由衷敬佩。”
慕容倩笑道:“有什么可敬佩?我只是想不出别的办法……大巫仙、蛊祖、剑神,连他们都没有长生不老的手段,又何况是我?唯一的办法是化作一棵树,自己是不死了,却也不再是人,惹得别人为他们难过。哎,与其那样,倒不如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叫自己心爱的人好好活着。”
夏侯破频频点头,“人各有志。”
1325、冷月无声
慕容倩又道:“大师伯,小倩想求你一件事,你务必答应。”
“有什么话,尽管明言。我跟陈瑕说了,一定好好照顾你……只是想不到……”
慕容倩微微一笑,“我本来就有重伤在身,生死也不关大师伯的事。但是你们几个兄弟之间的恩怨,却必须化解。我听瑕哥哥说,当初他把自己的血灌了个葫芦,藏在不老峰下的地洞里,不知现在还在不在,麻烦大师伯替我取来。”
夏侯破满口应允,慕容倩提醒道:“先不要叫大漠五鬼发现。”
陈瑕虽然不在这里,可他对慕容倩没有什么隐瞒,把当年藏舍利子之血的地点也都告诉慕容倩,慕容倩又告诉夏侯破,希望他可以找到。
按夏侯破所想:大漠五鬼既然知道陈瑕的血可以抑制体内的毒,当然是随身携带,这么多年过去,又到哪里去找?可当天晚上到不老峰下的山洞挖了一阵,真的就找到那个葫芦。
回来之后把这件事对慕容倩一说,“真是奇怪,为什么他们不取走呢?”
慕容倩笑道:“把瑕哥哥的血冻成冰,才是最好的保存办法。不老峰下常年冰雪不断,所以这个葫芦他们不会随身携带,每次只取一点,够用就好了。再有一点,我猜想,因为当年的事,大漠五鬼怕重蹈覆辙,彼此互相猜忌,所以依旧把葫芦放在原处,要取药的时候,他们就一起前来。只有这样才最安全。”
夏侯破恍然大悟,“呵呵,这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总比他们自相残杀要好得多。这葫芦里的血也只剩下一半了,这么多年,他们也吃了不少苦。”
慕容倩点头称是,“所以瑕哥哥才要化解这场恩怨,既然知道葫芦在这里,就取一点舍利子之血给我吃,瑕哥哥的血是可以疗伤的。”
夏侯破笑道:“原来如此。”
慕容倩点了一滴鲜血吃了,就觉得不那么痛了。但是要想完全治好她的伤还是不可能的。而且舍利子本身有毒,也不能多用。她再把葫芦盖好,这次和夏侯破一起,将那葫芦重新埋了。剩下的日子,慕容倩尽量养精蓄锐,不动任何真气,平日里盘膝打坐,调养内伤,症状慢慢又减轻,料想可以和江浪一战了。
等到了七月底的时候,大漠五鬼一点察觉也没有,他们也想不到会有人盗取陈瑕的血液。慕容倩就偷偷用山鸡的血将葫芦里的血换掉。
大漠五鬼这些日子不曾闲着,每天村子的空地上苦练剑法,慕容倩和夏侯破在远处暗中窥探村中的动静,把一切都看个清清楚楚。
经历了那么多事,大漠五鬼早已心灰意冷,只是若这么赴死,又觉得心有不甘。虽然李云帆学了剑招,却不知江浪这些年的进境如何,因此一个个如临大敌。
李云帆将他所得来的全部剑招,给所有人一一传授,打算以剑阵对付江浪。
那余潇、余智,全都不善用剑,学了没几天,就觉得扫兴,余智说道:“江浪有多少斤两,犯得着用这么大的阵仗?”
吴真说道:“江浪既然约我们决斗必定有备而来,他这个人足智多谋,不可不防。”
戚沧海却说道:“当初对不起他的是我们,你们要练剑,你们就练,反正这次再见到江浪,我是不会出手了。”
戚沧海一发话,李云帆也觉得气馁,剑阵的事就只好作罢。每日里吃了睡了吃,不问世事,仿佛待宰的猪狗一般等死。
那村中一时没了动静,反倒叫慕容倩觉得奇怪。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中秋将至。大漠五鬼心中有愧,竟然按捺不住,提前了两天便上了峰顶。到了不老峰上,见山上的石头上刻着:“杀人者千面妙手李云帆是也!”大漠五鬼便知道,今日的江浪已经今非昔比,就算李云帆剑法高超,但是五人联手也未必是江浪的对手。
事到如今众人反而坦然,这么多年的恩怨就要了结,不知吉凶如何,也不必使什么阴谋诡计,不管谁输谁赢,拼死一战也就是了。
每个人心中又是不安,又是期待,恍恍惚惚地就过了一天。江浪没到,叶长风却驾金雕飞至,众人见面之后,也无话可说,围坐成一圈,盘膝打坐。
又过了一天,夏侯破爬上山来,众人一见他,都觉得奇怪,吴真笑道:“想不到大哥也会来。”
夏侯破笑道:“今天我们兄弟齐聚天山,怎么能少得了我?当年的恩怨,正好一并了结!”
戚沧海调侃道:“大哥,你我有什么恩怨?”
夏侯破皱了下眉头,“当年……”
戚沧海一摆手,“当年我们没有恩怨……小妹已经忘了。”
夏侯破微微一愣,转而哈哈大笑,所有人跟着全都笑了,夏侯破道:“我们都老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抵得过岁月流逝?我们身边还能有几个这样的故人,这样的兄弟,这样的仇人?若是全都死绝,那可真是……无趣得很啊。我还想着,怎么劝说你们,现在看来已经不用了。”
吴真笑道:“该还的还,该死的死,我们二十年后还能见到彼此,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可惜我们当中,有人已经长埋黄土,十个兄弟再也凑不齐了。”
众人闻听,心中唏嘘不已,对于以往的事情,便只谈情义,再不讲什么报仇,孰是孰非,在过了这么多年之后,已经变得不再重要。只要还能活着,还能在一起回首往事,便觉得天大的欣慰了。中秋是个团圆的日子,可江浪却姗姗来迟。有人甚至在想:江浪会不会爽约,如果他放下当年的仇恨呢,他也和夏侯破一样顾及兄弟之情呢?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一时间谁也不说话了。
四下里万籁俱静,只有北风萧瑟,叫人胆寒。又见天边冷月窥人,在云中似隐似现,宛若当年……那个逼着江浪跳崖的夜晚,如今他们身处绝顶,没有退路,可是索命的人却换成了江浪。
每个人都不禁瑟瑟发抖,是紧张、是愧疚、是悔恨、是恐惧、是期盼,还是夜风太冷,谁也说不清楚。余潇的意志较弱,暗运真力,想驱散寒意,可猛然间觉得胸口剧痛,不禁哇地一声吐出血来。他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今天……今天解药怎么没用。”
1326、死也不许
其他人也很快发现了这点,全都吓得脸色铁青,那月色如此凄美,可在大漠五鬼看来却如同夺魄的妖魔,一个个都低下头去,不敢看那月亮,尽力以真气勉励支撑着,不叫体内毒素发作,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发作起来,必定苦不堪言。
叶长风眉头紧锁,“怎么偏偏是今天,这个江浪早有预谋,他定然就是等现在才出现。”
唯有夏侯破气定神闲,缓缓站起身来,“若非如此,我看大漠五鬼是报了必死之心。沧海,你虽然不叫我提当年之事,但是当年的确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做的不好,所以才叫我们自相残杀。今天就叫我来替你们挡下此灾,长风,这里只有你我没事,就麻烦你,跟我一起把他们五个用雪埋起来。”
叶长风恍然大悟,“不错,此事也因我而起,大漠五鬼不必与江浪决一死战。我们俩一起动手。”说着话,他就去搬李云帆,李云帆也同样苦苦支撑,他的修为较高,此时还没有立即毒发,对叶长风说道:“我不躲,就和江浪拼了又能如何?”
叶长风道:“何须如此啊?过了今晚,江浪也就应该不会再来。”
此时夏侯破又突然发难,趁着叶长风弯腰之际,探两指去点了叶长风的穴道。
叶长风听到背后风起,大惊失色,他轻功最高,纵身闪开,“大哥!你……”
夏侯破面沉似水,“所有的恩怨,我一肩承担,也不必你来插手。”
正说话间,忽听北坡山腰一声长啸,“一个都别想走!江浪来啦!”
只见一条黑影直冲上山,晃了几晃就到了夏侯破的面前,话不多说,当胸就是一剑,夏侯破抽刀斜挡,不料江浪这一招是个虚招,身形一闪,竟绕到夏侯破身后,足尖连点,眨眼间又到了戚沧海的身侧,掌中宝剑分心便刺,一旁叶长风手疾眼快,肩头一颤,那右臂的袖子甩出,他右臂已废,却练出了一手甩袖子的功夫,那袖子一丈多长,袖中又夹着内力,如同软鞭一样缠住江浪的腰间,“不要伤了沧海!”
江浪诡异一笑,“你还有良心吗?”说罢身子飞速旋转,将那袖子越缠越紧,距离叶长风也越来越近,眨眼之间,三尺剑锋的距离已到,江浪双眼血红,左手一探去抓叶长风的衣领,右手宝剑横扫脖颈,叶长风一声惊呼,赶紧把头低下,剑锋将他头皮削下一块,鲜血直流,没想到江浪的武功较之前高出了这么许多,眼看不敌,左手一挥将袖子斩断,跟着腾空而起,依旧稍稍慢了一步,被江浪一剑刺中大腿,他怕江浪再来追击,吹了声口哨,那金雕便当空啄向江浪。
江浪哈哈大笑,扯开外面的黑袍,里面是百十只黄雀一起飞出,与那金雕又斗在一处。夏侯破担心江浪伤人,手持钢刀前来救援,与叶长风双战江浪。
却见天上的飞鸟不住掉落,黄雀最大也不过一个拳头大小,怎么可能是金雕的对手?那金雕拍打几下翅膀都能要黄雀的命,可谁也没想到,那金雕正杀得兴起,忽然一头栽下山去,脑袋撞在岩石上,当场死了。
此变故叫叶长风始料未及,再看地上的黄雀流的血都是黑色,这才恍然大悟,骂道:“好奸诈的江浪,想不到绝世鲲鹏居然会给鸟儿下毒,害死我的金雕!”
江浪与夏侯破堪堪打了个平手,冷冷说道:“你们人多势众,又有这畜生帮忙,当然要事先安排好一切。这些黄雀都全都喂了火眼冰蟾,此物乃是一种奇毒,又是疗伤圣药,出自通天教万毒堂,一旦没受伤、中毒的人服用,立即便死,换做是鸟,当然也是一样。”
他当初从于大成那里得了火眼冰蟾,一直留着,就是为了今天。说罢虚晃一剑,将夏侯破逼退,足尖一点,倒着退出十几步远,又一次到了叶长风身旁,叶长风大腿中了一剑,此时正要站起,可江浪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对不住!”宝剑一挥,将叶长风另一只脚的脚筋挑断,叶长风惨叫一声,再起不来了。
江浪这才说道:“你的轻功最高,怕你逃走,所以必须先收拾你!”
叶长风暗道:这个江浪实在狡猾,他先晃过夏侯破,再佯装去杀戚沧海,可实际上他的目标是我叶长风,明知我对沧海仍有情义,定然会去救援,所以故意被我用袖子将他缠住,叫我想躲也躲不开,乘势废我双腿。
叶长风的轻功太高,所以江浪想要报仇的话,必须先把这个最容易跑掉的人制服。之前叶长风和江浪在董土楠部落外的树林里交过手,因此叶长风有什么本事江浪了如指掌,可叶长风却不知道江浪曾到天山不老峰学过“碎影无极剑”,那江浪的招数、计谋,一开始就是为叶长风量身定制,不愁他不落入圈套。包括用百雀阵毒死叶长风的金雕,也在江浪算计之中。此消彼长,叶长风吃亏,也就不足为奇。
就在这时,余潇一声惨叫,满地打滚,浑身都抽搐成了一个,舍利子的诅咒,偏偏于此时发作。这种毒也是奇怪得很,一个人发作,其他人看到,毛骨悚然,毒性发作的也就更快,不多时余智又是一声惨嚎,拼命抓挠自己的脸,口中大叫:“杀了我,快杀了我!”
江浪越发得意,“杀了你,那不是太便宜了!今天你们谁都难逃一死,不过我还要看着你们最后一次毒发!”
李云帆和吴真咬着牙关双双站起,李云帆道:“不知什么缘故,今天陈瑕的血失效了,料想以后我们都是如此,不如就成全了江浪!我先杀了余智,再杀余潇!”
吴真也说道:“我知道戚沧海你下不去手,就交给老道我了。江浪,我们几兄弟罪无可恕,这就死在你的面前,只希望你照顾好村中的那个小孩——周天,将来也算对陈瑕有个交代。”
戚沧海道:“何劳哥哥们动手,江浪,当初最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一切罪过有我承担,小妹先走一步!”说着话,戚沧海抽出宝剑来,就要自刎。
叶长风和夏侯破同时惊呼,“不可!”
李云帆和江浪却又一起上来救她,二人宝剑相碰,彼此真气激荡。各自退开半步,李云帆道:“江浪,难道我们死你也不许?”
1327、有备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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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8、何冤何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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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9、非命救命
“鬼也好,人也罢,今天都要把命还给我!”
也不见陈瑕出剑,只把左手一挥,但见血光迸现,吴真当场倒地。谁也没想到,陈瑕会出手杀人。戚沧海撕心裂肺地喊着,“瑕儿,你……”她本想说,陈瑕是不是疯了,可一想到对不起他的人正是大漠五鬼这些人,陈瑕就算要杀人报仇,也无可厚非,后面的话,就再说不下去。
连江浪都不禁心头一颤,“臭小子,吴真也算是教过你一场,好歹对你有养育之恩,你居然真的杀他?”
陈瑕冷哼一声,纵身跳到李云帆的面前,回头对江浪说道:“便是此人害你?又冒充我,轮不到你出手,我先取他性命。”说罢大叫一声,将李云帆从地上拽起,提起宝剑对着李云帆心口一剑刺下,宝剑穿心而过,李云帆身子一软,头便倒在陈瑕的肩头。他身子发软,倒不是因为被陈瑕刺穿心脏,而是被点了檀中穴,那宝剑刺到身上,明明穿了过去,却只是划伤了一点点皮肉,微微疼了一下,再无其他的感觉。只听陈瑕低语在他耳边低语道:“装死!”
他的声音极低,又是俯首贴耳地说出,除了李云帆之外,谁也没听到。而陈瑕的身体又刚好挡住了江浪的视线,明明看到宝剑从李云帆身上穿了过去,不禁大惊失色。又见陈瑕把宝剑抽回,对着李云帆的小腹猛踹了一脚。
李云帆不禁心中一动:这个人是谁?为何身上有一股暗香若有若无?正在诧异,陈瑕的脚已经到了,李云帆总是易容成别人,演技极高,顺势摔倒在地,还就地打了好几个滚,滚出去三丈多远。趴在地上,抬起手来指着陈瑕,“你……你……好狠的心!”说完这句话,这才假装“一命呜呼”。
陈瑕忍不住,用手背轻轻掩住嘴,差点笑出声来。那姿态、神色分明是个女子,李云帆何其聪明,那是易容术的鼻祖,岂能看不出破绽?登时恍然大悟,“原来是她!”
李云帆虽然心知肚明,但是夜色太沉,其他人谁都看不出此人是谁。特别是江浪,见陈瑕顷刻间连杀两人,再也按捺不住,骂道:“他娘的,臭小子,哪个要你多事,你把他们都杀了,我还找谁报仇?”
陈瑕笑道:“你不就是想他们死吗?怎么又来阻止我?难道他们设计害我,就不该死?”
“那你我就一起报仇,”江浪道:“你一剑把他们杀了,未免太便宜了!”
陈瑕笑道:“那可由不得你!”说话之间,身形急转,有跑到余家兄弟身旁,唰唰两剑,余潇、余智也全都不动。他们全都毒发,这个时候天大的本事也难以施展。最后就剩下一个戚沧海,她见陈瑕出手如此狠辣,不禁摇头大笑,笑中又噙满泪水:“哈哈哈!好啊,陈瑕终于彻头彻尾地变成了坏人了,谁又曾想最终我们大漠五鬼自食其果!他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们!”说完戚沧海把眼一闭,等着受死。
江浪此时已经忍无可忍,明知不是陈瑕对手,但是他要杀戚沧海,江浪不知怎么竟有些懊恼,大喝道:“陈瑕,这个贱人务必给我杀!你给我闪开!”
话音未落,江浪双剑齐出,飞奔过来,他的碎影无极剑也不知练了几千遍了,能同时使出双剑来,普天下也只有他一人,料想今天要对付的敌人太多,左右手都可攻击,便多一分胜算,哪曾想,陈瑕突然出现,把他全部计划打乱。刚开始他还有些踌躇,究竟是眼睁睁看着昔日的兄弟惨死,还是阻止陈瑕,由自己亲手报仇才对?
可是随着其他人一个一个地死去,江浪的心里并没有觉得十分痛快。那份积攒了二十几年的怨恨,竟随着他们的死,慢慢地化作痛心。他们也曾一起出生入死,一起把酒言欢,彼此亲密无间。为何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呢?难道非要你死我活方才甘心?
眼看着陈瑕就要杀戚沧海,江浪再不能作壁上观。不等江浪跑过来,陈瑕冷冷一笑,猛然间一招“蔽日踏风”对着江浪当胸直刺,他距离江浪尚有两丈左右距离,而手中宝剑不过三尺,按理说这招等于是虚空一刺,不可能伤敌。万没想到,招数进到一半,那把宝剑咔咔咔地断裂开足足一百零八节,一瞬间长了数倍,剑芒暴涨,铺天盖地一般把江浪笼罩其中。
江浪就觉得到处都是剑影,明明对方只刺了一剑,却好像同时出了一百多剑。江浪纵然把碎影无极剑已经练得炉火纯青,要想抵御这招也万万不能。无奈之下只好把全身的功力凝聚在两臂,想把对方的剑招破去。
就在这时,陈瑕足尖一点,向前冲上,那所有的碎块,又突然合在一处,依旧是一把利剑,内力一吐,江浪就觉得劲风扑面。对方的宝剑点在他的剑上,把江浪震得倒退了十几步远,足下尚未站稳,陈瑕宝剑又一次散开,所有的碎块连成一线,从江浪耳畔嗖地绕了一圈,将他脖子环住,那些碎块漂浮在半空,又不落下,就只在江浪眼前来回飞舞,一片片刀锋,带起阵阵冰凉的真气,刮得脸颊生疼。只要江浪稍有动作,宝剑一收,脑袋可就下来了。
江浪面如土色,知道陈瑕武功高,却也没想到,自己一招也接不住。
他哪里知道,那宝剑名曰“非命”,用机关术锻造,威力惊人,剑神当年尚且对此剑有所顾忌,何况是江浪?
“臭小子……陈瑕,我和你可没有什么冤仇!难道你连我也杀?”江浪咬牙切齿地骂道。“亏我屡次帮你解围,典狱堂没有我帮忙的话,你岂能活到今日?”
陈瑕微微一笑,“我说了,我不是陈瑕,你也别说与我无冤无仇!”
“你不是陈瑕,你是谁?”江浪越是到这个时候,就越要显得自己不怕死,越要破口大骂:“连自己的祖宗都不认了吗?猪狗不如的东西!”
陈瑕也不生气,转回头去,把脸一抹,一张脸皮被他自己撕开两半,现出下面一块烧焦的皮肉,这才说道:“我是摩柯伽叶!当年我死得好惨啊!”
1330、万死难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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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1、一笑泯恩仇
李云帆说罢,挥剑又斩断自己双腿,众人看在眼中,都觉得脊背发凉,他一向以快剑见长,习得了碎影无极剑,剑法更加凌厉,其他人想出手阻拦也来不及。
“云帆!”
“弟弟!”
众人乱纷纷地叫着,却为时已晚,李云帆暗运真力,猛地向内一收,浑身骨骼尽碎,如烂泥一样扑在雪地之中,一大滩鲜血,如河水泛滥般四处流淌。李云帆尽管口吐鲜血,痛得满头是汗,依然咬着钢牙,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说道:“终于到了今天了,各位兄弟,我们作恶太多,恐怕死后也见不到五哥啦,如果真有地狱,那……那小弟先走一步,在地狱等你们……”此时他五脏聚裂,身子抽动两下,便一命呜呼。
戚沧海等人放声大哭,江浪也不禁心中恻然,却倔强地转过脸去,不忍相看。
慕容倩此时也坚持不住了,手腕一抖,把“非命”剑收起,江浪重获自由,却不由得一愣,“小倩……”
慕容倩脸色惨白,喃喃说道:“就这样吧,我已经尽力,总不能真的把你杀了。如今李云帆已死,你还不满意?其他人你要杀要剐,我也无力阻止啦。”说着探手入怀,取出一块舍利子碎片扔给江浪,“这是陈瑜剩下的舍利子,你带着它,就不用再吃那些泥丸了。也不知你还有几年的寿命,这东西给你,更不知有没有用……”
江浪心中慨叹,接过了舍利子,望着它,久久不动。
慕容倩强打精神,又把其余的舍利子分给众人,所有人的反应都和江浪一样。
夏侯破慨叹道:“当年为了此物,害得我们兄弟反目成仇,却只想着把它据为己有,从没想过可以把它切开,每人一份。吃了它未必可以长生不死,但为了它,我们又受了多少苦楚?”
余智猛地站起身,怒道:“江浪!这回你满意了吧,云帆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不是要报仇吗?今天我就和你拼命!我们几个联手,看看到底是你死,还是我死!”
江浪冷笑了一声,“不自量力,只要慕容倩不插手,你们谁是我的对手?”
慕容倩摇摇头,道:“我已经不能再插手了。”
夏侯破解释道:“小倩身受重伤,全赖蛊祖给的内力支撑到现在。你知不知道,她为了化解你们的恩怨,是不顾自己的性命,如果你们还要自相残杀,对得起她一番苦心吗?又对得起陈瑕吗?
一错不能再错,当年我们自相残杀已经做错了,难道今天还要重蹈覆辙?各位兄弟,还当我是大哥,就把手里的家伙全都放下,从此我们与江浪天涯路远,不复相见!小倩说的对,我们都已经老了,还有几年活命?又何必争个你死我活?”
虽然夏侯破拦在中间,可双方依旧怒目而视,既不动手,也不说罢手,彼此心中都在犹豫,究竟该不该把这段恩怨继续下去。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在干嘛啊?”
众人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周天居然爬上峰来。他才多大?武功更是低微,却能和当年的陈瑕一样,不顾危险爬上这万丈悬崖,大漠五鬼见到,都觉得又惊又喜。
周天从前对不老峰还十分畏惧,但是跟江浪在这里渡过了好几天,相依为命,当初对这高峰的恐惧已经荡然无存。加上这些日子,大漠五鬼把他和陈瑕一样悉心教导,周天也学了一些轻功,他的资质强过陈瑕百倍,几个月下来大有进境,对于如何上不老峰,他也早就轻车熟路,所以才能顺利到达峰顶。只是他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勇气和毅力,实在难得。
戚沧海见他跑上来,忙道:“当心点,你……你不要命了吗?”
慕容倩眉头微蹙,“叫你老老实实呆着,你怎么不听话?”
周天却满脸疑惑:“原来你不是哥哥……你说要对付干爹,我怕你们两个打架,所以就来了,你们可不要打呀。”
又见李云帆倒在血泊之中,不禁大叫道:“哎呀,李叔叔怎么啦?”
江浪心中酸楚,一把将周天拉到身边,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戚沧海更是喊道:“江浪,周天毕竟无辜,你不要乱来!”
江浪冷冷说道:“他是我干儿子,我怎么会乱来?周天,我问你,我明明叫你闭气三个时辰,现在到了吗?”
周天道:“但是……哥哥不许!”
江浪看了看慕容倩,也不说话,意思是叫她解释清楚。
慕容倩也不隐瞒,当众说道:“江浪为了大陈瑕一辈,所以曾收周天做义子。不会把他怎样的。而且江浪还传授他龟息大法,将他埋在雪地里。你们在山上两天,都是江浪在陪着周天。可他又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一走,我就把周天从雪中挖了出来,所以耽搁了些时间,险些叫夏侯师伯和叶师伯遭难。”
夏侯破笑道:“是我太粗心,明明你叫我留意村子里的状况,到头来,我却疏忽了这个孩子。”
江浪抚摸着周天的头,“你来的正好,这些人都是害你陈瑕哥哥的坏人,现在已经有一个畏罪自杀,剩下的几个,干爹一个个把他杀光,你在一旁好好看着。”
周天一把抱住江浪的大腿,“干爹,他们都是好人啊……你可不要杀他们。”
大漠五鬼闻听都觉得惭愧,那周天一脸的天真,就和陈瑕当年的性子一模一样。
江浪道:“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怎么办?”
周天闻听,张开双臂,把江浪挡在身后,喊道:“各位叔叔、伯伯,我干爹也是好人,你们也不要杀他呀!”
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慕容倩之外,哪一个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在周天眼中他们都是至亲之人。究竟好与坏,应该如何定义?一时间,大漠五鬼终于良心发现,把手里的兵器扔掉。江浪犹豫了一下,心中暗道:我又怎么能当着周天的面杀了把他养大之人,李云帆已死,难道还不够吗?他一声长叹,双剑也终于插入雪地之中,仰天叫道:“罢罢罢!大家都是好人,这世上没有恶人啦!他娘的,老天把良心拿走了,为何这个时候又给我送回来,都算了吧!”
江浪再如何愤世嫉俗,也不愿意当着周天的面杀人,但是就这么放弃又觉得心有不甘,一指众人骂道:“但有一节,你们自称是鬼,就要永远留在不老峰,不得重回人间,有朝一日,我要知道你们出现在天山之外,我把你们杀得就一个不留,死的比李云帆还要凄惨万倍!”
余智道:“你他娘的要找我们麻烦,说话不算,就不得好死!”
这话说的似乎不合时宜,江浪目露凶光,其他人都不禁暗暗担心,可江浪转而又哈哈大笑,“随便啦!各位弟兄!”
众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也仰天大笑,戚沧海望着李云帆的尸体,心中却想:这段恩怨虽然化解,可云帆却再回不来了。
慕容倩也面带微笑,心中暗想:“一切终于过去,李云帆虽死,也是他罪有应得,能保住其他人,帮瑕哥哥化解这场恩怨,总算功德圆满……”
慕容倩功力消耗太多,一口鲜血再也忍耐不住,从嘴角溢出,在众人多少有些尴尬和无奈的狂笑声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1332、不谋而合
永元二年,大月氏(贵霜帝国)副王“谢”率兵七万,东越葱岭进攻西域。班超兵微将寡,带兵据守疏勒、于阗一带,西域都护府大部分兵马也迁往前线。而与此同时,匈奴联军佯攻玉门关、阳关以及西域各地,叫大汉顾此失彼,难以救援。
汉军处于劣势,岌岌可危,此一战关乎西域都护府存亡,更是牵连大汉兴衰,所有人都觉得担忧。那还是在墨门弟子已经通知班超的情况下,班超提前做了防御,否则的话,大月氏的兵马便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
饶是如此,但是大月氏军中有阿修罗的通天教助力,邪门歪道,不胜枚举,就算有墨门弟子的机关术,再加上于阗、疏勒、莎车等国联手,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打了几仗,损兵折将,班超再不敢出兵。
为了稳定军心,班超只好劝说众人:“月氏人虽然兵多,但他们跋涉数千里,翻越葱岭来袭,运输极为不便,诸位不必担心?只需守好粮食,坚守不出,他们没有粮草,不过六十天之内,即可击溃敌军。”
话虽然如此,但是一晃四十天过去,敌军并没有退却的迹象。不过墨门的机关术善于防御,将西域都护府城池布置如铁桶相似,阿修罗纵有手段,也无法攻克城墙,无奈之下,副王只好下令,四处掠夺粮草,杀人放火,到了后来,竟以人相食,充作粮饷,边地百姓苦不堪言,被杀、被抢的不计其数。原来毁灭天下的那场浩劫,又何须用到齐天丹穴阵?洪水、海啸、地震伤人依旧有限,远不及战乱、人祸。
正在班超一筹莫展之际,陈瑕从大月氏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班超得知,赶紧叫他来见。
陈瑕离开楼兰去大月氏探访天机石窟,距今已经数月,班超手下能征惯战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抵得过陈瑕,如今他突然回来,班超自然是喜出望外。数月不见,陈瑕清瘦了许多,似乎又长高了一些,胡须也长了出来,虽然看起来略带疲惫,却显得更加成熟稳重。
陈瑕正要施礼,班超却上前一把将他肩膀抱住,“贤侄,你回来的可真是时候!我们西域都护府没有一个人是那阿修罗的对手。对方兵强马壮,实在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了。不过有贤侄在,我军平添一员虎将,料想此战必胜了。”
陈瑕笑道:“伯伯是不是已有退敌之策,只等我回来?”
班超微微一怔,哈哈大笑,“数月不见,你倒是聪明了许多,实不相瞒,敌军七万之众,又有象兵、强弓手、投石车,不管是战法、兵器皆与匈奴大异,我军虽然有霹雳砲车,却还是不敌。特别是那个通天教,总是搞一些邪门歪道,之前派几员大将与他交战,还没动手,那人随便一指,大喝一声,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我军将领就掉落马下,被人家生擒的就有好几个。”
“他们性命如何?”陈瑕关切地问道。
班超摇头道:“多半是充了敌人的军粮了,这帮通天教的妖人,真的是凶残无比,会吃人肉的。”
陈瑕眉头微蹙,“通天教的人未必是凶残,我看是受阿修罗的妖法蛊惑。但不知伯伯有何计策?”
班超沉吟了一下,笑道:“不急不急,你才从大月氏回来,我还不知你收获如何?可曾去了天机石窟?找到破解齐天丹穴阵的方法?”
陈瑕闻听面有难色,“哎,齐天丹穴阵实在难以破解。之前我问了喜儿,她也推算出阵眼所在,不过安其生这次定然不会托大,一定亲自镇守齐天丹穴阵,想要破阵,必须除掉安其生……”
班超问道:“难道以你现在的本事,还对付不了他?”
陈瑕笑道:“我一个人恐怕不行,除非小倩和我一起,用玉影双飞剑,可能有两分的胜算……”
“才两分胜算?”班超不禁忧心忡忡。
陈瑕笑道:“不过我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陈瑕道:“那就是叫西域诸国所有人全都离开故土,到葱岭一避。安其生经精绝一战,我看他命不久长,只要他吸取不了太多的寿数,自己也就老死了。”
班超皱了下眉头,“这个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办法?还是……”
陈瑕笑道:“我自己倒是想不出来,这也是小倩的主意,当初她给了一个锦囊给我,叫我看到天机石窟的秘密之后,再拆开。锦囊里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后来我又对照天机石窟中所记载,以及墨喜儿对我讲的机关阵法的布置方位,唯有葱岭才可避难,其他的地方恐怕都会有一定危险,特别是楼兰一带。”
班超不解:“但是西域很多地方都是杳无人烟的大漠,何来洪水?”
陈瑕解释道:“地脉之水,无穷无尽,再加上高山融雪,河流改道,足以淹没天下。只可惜这个时候,大月氏的人还蒙在鼓里,自己跑到西域来送死。所以无论如何,我也得把他们劝回去。”
“哎……”班超一声长叹,“大月氏还在其次,毕竟他们是敌人。但是要叫西域所有人全都到葱岭避险,谈何容易啊。”
陈瑕笑道:“所以就要伯伯帮忙了,你以大汉的名义,叫他们全都撤走,否则就扫平他们的国家,料想各国国王也不敢不应允,至于其他那些不肯归顺大汉的小国,诸如龟兹之流,就只能兼而并之。这个时候万万不可犹豫,最好在一两个月内,就平定西域!”
班超大吃一惊,“这……这几乎不可能啊!”
陈瑕笑道:“事在人为,我先替伯伯解掉心腹之患,明天我去叫阵,让通天教的人自行回去。”
“你一人,要对付七万雄兵?”班超只觉得不可思议。
陈瑕却坚定地点了点头,“不是我一人,我已安排好一切,只带几人就足以了!”
班超还是不放心,“我叫徐干带兵为你掠阵也好,他们也算身经百战……”
陈瑕一摆手,“不必,我只带通天道三大长老以及骆英和摩勒就可以了。伯伯只需要派人埋伏在去龟兹的路上,防止他们向龟兹求援,死伤更多即可。”
班超又惊又喜,抓住陈瑕的手说道:“我料想他们粮草不足,一定会向龟兹求援,所以想对你说的就是这个计策,没想到贤侄与我所料竟不谋而合!你真的是长大了。”
1333、战鼓隆隆
陈瑕张开双手,十指俱全,“我把我哥哥的小指用接骨神丹接好了。又去天机石窟,把断崖下记载的智慧全都学了。瑕儿如今已经脱胎换骨,再不是凡人!”
班超瞠目结舌,“这么说你也和你哥哥一样……”
陈瑕微微一笑,“对,我和他一样,不但聪明绝顶,而且心狠手辣!我比他更能看懂这个世界!”
班超闻听,不禁觉得胆寒。“到底天机石窟记载了什么?长生不老之术?”
陈瑕笑道:“前后各五百年的大事,所谓的天道尽在其中,奥妙无穷。不过,天机不可泄露,伯伯……你还是不要问了。”
“一点也不能透露?”班超也笑道。
陈瑕犹豫了一下,“我今后随便一言,都可能改变苍生之命。明知就是如此,却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明天开始,通天教将不复存在。今晚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跟伯伯亲近了。”
班超只好送陈瑕出门,想给他安排个住处,陈瑕却只问墨门的弟子在何处。班超如实告知。陈瑕便径直来见墨喜儿,墨喜儿见了陈瑕,觉得两人之间,已不似从前一样亲近,那冷峻的目光变得愈发犀利,叫人不敢接近。
陈瑕将落日神剑解下,递给墨喜儿,“这便是你要的神剑,如今大巫仙已死。此剑能否借我多用些时日?”
墨喜儿道:“当然可以啦。就是怕你不还。”
陈瑕笑道:“一定归还。只是不久之后西域将有大灾,明天我收复通天教之后,你们墨门弟子速速回大鲜卑山,以防不测。”
墨喜儿知道齐天丹穴阵就要成了,说什么也不走。陈瑕只好劝道:“你若不走,我如何能安心放手一搏?此一战关乎天下苍生,墨奇前辈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以身犯险。另外你才是墨门的掌门,我理应把雪莲神功再传回给你。今晚我就在你这住下……”
“那怎么可以,孤男寡女的,你又是有妇之夫!我可不想……”
陈瑕哈哈大笑,“从前你总拿这些要挟我,但是生死关头,我还在乎这些?可能明天一战之后,我就再也回不来了呢?”
墨喜儿闻听眼泪汪汪,“你没有把握取胜吗?”
陈瑕叹道:“世事难料,我若死了,那就谁也挽回不了这场浩劫,只能说尽量争取。时间紧迫,打败阿修罗之后,我也不再回来。直到破掉齐天丹穴阵……所以我的确没有必胜的把握,我只希望你们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哪怕我真的死了,你们也要保重。”
墨喜儿闻听一头扎进陈瑕的怀里放声大哭,这些日子压抑的情感再也按捺不住。陈瑕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道:“喜儿……我知道你对我的情义,但是从今往后,我心中只有小倩一人,再也容不得旁人啦。”
墨喜儿闻听反而把陈瑕搂得更紧:“冤家!为什么……为什么我偏偏就是忘不掉你?明知道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瑕哥哥,我只求你一件事,你答应我!”
“你说……”陈瑕在墨喜儿耳畔轻声道。
墨喜儿道:“我求求你,将来不管如何,你一定要来大鲜卑山找我……在我临死之前。你若不来,我就算是死也不安心!”
陈瑕眉头紧锁,想到天机石窟里记载“人总是要死”,墨喜儿自然也不例外,不禁心中伤感。墨喜儿的话其实又有两层含义,一是希望再见陈瑕,二则是希望陈瑕打败安其生,如果他不来大鲜卑山的话,那他就一定死了。
陈瑕这时已经今非昔比,女孩家双关的语气,他一听就能明白,尽管自己生死难料,还是用力点了点头,“我一定找你,但是不知道你打算那一年死?”
墨喜儿破涕为笑,“这有打算的吗?你还是那么傻!如果我急着想见你,真恨不能明年就死了!”
陈瑕叹了一口气,道:“那又何必?我希望你长命百岁,哪怕满头白发,牙齿掉光,也要活着。这样吧,我许你八十三年寿命,叫你凑足一百岁,如果我没去见你,你可不要提前死了。”
“你说了算吗?许我那么久……到时候老得难看……”
陈瑕笑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喜儿,我最好的红颜知己。”
墨喜儿鼻子发酸,再一次扑进陈瑕怀中。
当晚,陈瑕把雪莲神功的秘籍,悉数传授给墨喜儿。嘱咐她一早上路,毕竟大鲜卑山路途遥远,陈瑕担心墨门的弟子赶不及回去,就要遭遇那场天灾。事到如今,墨喜儿也无话可说,临行之前只对陈瑕说道:“你可早点来看我,那落日神剑是借给你的,你总得还我!”
陈瑕全都应允下来,与墨喜儿等人洒泪而别。回到班超府邸,一直等到将近晌午,陈瑕告诉班超叫城中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只在帐内睡觉,所有的马匹、牛、羊等牲畜全都蒙住双眼,就连军中养的鸡鸭,都要赶回圈里,陈瑕又要了个大号的军鼓,自己举着,这才带着三大长老以及摩勒、骆英等人出城,其他人一律不得跟着。
几个人也不骑马,徒步赶奔前敌。敌营距离西域都护府的城墙,不过十里多地,眨眼便到了对方军营之前,
除了陈瑕之外,其他人全都转过身去,陈瑕把举着的军鼓望地上一戳,拿起鼓锤,乒乒乓乓地好一阵乱敲。
他用的是聚魂魔音功的“宫”字诀,鼓声隆隆,有如千军万马,震得敌营人心惶惶。口中大喊道:“通天教的阿修罗,滚出来受死!大漠第六鬼陈瑕到了!”
早有兵丁前来向副王报告,那副王谢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本事,一切都仰仗着阿修罗。阿修罗就在副王旁边,听到此言不由得神色微变,“陈瑕那个臭小子,好大的胆子,我不去找他,他却来找上门来。”
不多时寨门大开,阿修罗带着一众手下,足有一千多人,吹吹打打地出了营寨,见对面除了陈瑕之外竟然全都背对着自己,不禁心中有气,“陈瑕,你好大的胆子啊!”
陈瑕微微冷笑,“阿修罗,我看是你的胆子够大,你看清楚,三大长老皆在,今天我到这里,便是要当着诸多教徒的面冠礼的,你这个叛徒也太瞧不起你家主持了,通天教就只有这么几个人吗?为何不全都出来?”
1334、扶正乾坤
阿修罗哈哈大笑,“哈哈,你是主持?你是主持?除了那三个老东西,谁能证明,通天教教徒遍布西域,不下十几万之众,我们只信奉大巫仙,有谁认得你陈瑕?你说你是主持,谁又听你号令?真是大言不惭呐,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狂妄之语!”
陈瑕点了点头,眼看着阿修罗在那纵声狂笑,显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陈瑕把那台战鼓一拳打碎,高声道:“通天教的信徒,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就听四面八方鼓乐齐鸣,一群人大喊道:“陈瑕教主,万寿无疆!”
营寨外的沙土下,窜出数不清的黑衣人,一个个身穿黑袍,全都是通天教的教徒。
阿修罗微微一愣,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整个疆场竟被自己的那些教徒给团团围住。原来陈瑕早就做好部署,唯恐班超军营内有通天教的探子,因此,连班超也不知道,陈瑕在敌方的军营外埋伏下众多通天教的好手。
“这……你们怎么回事?我才是教主!”阿修罗一脸疑惑实在搞不清楚状况。
这时骆英搀扶着沙雄海转回过头来,沙雄海四肢已残,就算陈瑜医术高明也治不好了,唯有一双眼睛依旧如剑一般犀利,他死死地盯着阿修罗道:“所有总坛的教徒,都是我沙雄海一手调教出来,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还想做你的教主大梦吗?”
陈瑕朗声道:“阿修罗,你以为你出兵西域,就一定取胜。却没想到,我和三大长老已经抄了你的后路吧,如今总坛的弟子,全部倒戈,你在军营中的这点人马,根本不值一晒。我奉劝各位弟子一句,阿修罗大势已去,想活命的,立即倒戈投降,我或可饶你们不死!”
“你……你抄我后路,怎么可能,我总坛那么多人……”阿修罗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陈瑕笑道:“那你就有所不知,正因为你好大喜功,跑到西域耀武扬威,不在总坛,而淳于炎已死,我只要易容成他的样子,就可以轻轻松松混进去。还有就是你的生死令牌,之前给了邪王,后来落在我的手中,总坛的人除了你之外,就是护法淳于炎最大,哪个敢阻拦于我?之前我去了趟大雪山,把我的小指接好,然后又去了天机石窟参悟经书,早已今非昔比。”
“你去了天机石窟?”阿修罗神色微变,知道一旦陈瑕进入天机石窟,那多半冠礼已成。
“天机石窟的确是险要至极,就算我轻功那么好,也险些回不来。好在此地够险,又毒雾重重,以你的本事和德行,无论如何也进不去,可我就不同,我乃真正的通天道主持,与生俱来就有前几世近千年的修为,百毒不侵,查阅了天机石窟之后,你所有武功,我都了如指掌。至于那些阴谋诡计,我现在也比你善用得多。你假借巫仙之名,招摇撞骗,又把通天教搞得乌烟瘴气,那我只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对教徒说有圣水,可以长生不老,那我就以你之名给教徒们圣水……”
“哪有什么圣水,你胡说什么?”阿修罗不打自招。
陈瑕大笑道:“你终于自己说出来了,诸位听见了吧,根本没有圣水,他是骗你们的,他给你们喝的圣水,和我给你们的一样,不是圣水,全都是毒水!只要他掌握着解药,你们就全都要听他的话!”
阿修罗暗暗后悔,骂道:“你这个小子,变得这么狡猾?居然偷学我的手段……”
陈瑕冷笑道:“这不是你的手段,这是大巫仙展红绫的手段,她不知用这个办法控制了多少西域的达官显贵,我只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之后又有三大长老为我证明,那些通天道原来的弟子,当即表示效忠于我,你尽管叫他们每日里歌功颂德,阿谀逢迎,可事到临头有几人听命于你?纵有一些死党不知悔改,也早被三大长老剿灭干净,如今通天教的总坛已经不复存在,所有教徒只要没死的,都只听命于我。真正的孤家寡人是你阿修罗,而不是我陈瑕。究竟是谁大言不惭,已经不言自明了吧!”
阿修罗没想到此次攻打西域,却给陈瑕乘虚而入,端了他的老巢,不由得冷汗直流。陈瑕接着说道:“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不但是通天道的主持,更是剑神、蛊祖、雪怪的传人,东福岛、万毒教以及不老宫都在我掌控之内,你终究是欺世盗名的假教主,有什么资格和我这个真教主斗?今天万毒教掌旗使摩勒也在这里,早就布下毒阵,我有万毒指环在手,只需随手一点,纵有千军万马,也难以匹敌,你来看!”
陈瑕说罢把手一挥,地上滚滚黄沙便往军营中冲去,一时间整座军营乱作一团,无数毒蛇、蜘蛛、老鼠、蝎子,涌出地面,什么象兵、骑兵、步兵、弓兵,任你人多势众,诡计多端,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也无力施展。那些大月氏的兵将就只有四散奔逃的份,谁还顾得了阿修罗等人?连副王统帅都只能抱头鼠窜,顷刻间整座军营里的大月氏兵丁,死的死,逃的逃,七万兵马,顿时如同乌有。可那些毒虫毒物,又偏偏不来攻击阿修罗,如此一来,阿修罗更加胆寒。
陈瑕道:“你有妖术,蛊惑人心,我也有妖术,扶正乾坤。就是不知你和我谁更高一筹!”
“你……你身为通天道的主持,竟然滥杀无辜,真是太不像话!”阿修罗颤巍巍地不知如何是好。
陈瑕哈哈大笑,“大漠第六鬼的名号,我刚才敲响战鼓的时候,就报给你了,谁不知道我陈瑕是个杀人魔头,难道你不知道吗?既然如此,我就杀给你看,今天要你死个明白……骆英!”
骆英转过头来,“属下在!”
陈瑕给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护法神眼骆袈的孙女,当年阿修罗和摩尼星是如何害死你全家,不妨讲出来!”
骆英一五一十把阿修罗等人的罪行全盘托出,所有人都只以为阿修罗是个好人,说什么“通天神教,福泽苍生”,却原来背地里做出这等恶行来,之后又有三大长老、瑟克萨等人一一说明,阿修罗当年如何残害教主,如何篡权夺位,又如何蛊惑人心,制造了多少惨案,弄得西域民不聊生等等等等,不胜枚举,连神眼骆袈以及跟随阿修罗出生入死的兄弟沙雄海也惨遭不测,又何况是他人?
这些丑事,阿修罗从来都是能瞒则瞒,能隐则隐,就算实在躲不过去,也要给他人强加个什么罪名。如今被几人一起戳破当年的恶行,阿修罗自觉颜面扫地。谁不想做个好人,为万世称颂,就算是阿修罗也想如此,不管是好人还是恶人,心里自会有一杆秤,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即便是恶人,也心知肚明。
三大长老以及骆英等人一起指证,沙雄海的惨状就在眼前。阿修罗为了一己之私反叛前任主持,犯下十恶不赦之罪,可以说证据确凿,再难抵赖,还怎么能做通天教的教主?此时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竟无一字可以为自己辩驳。
1335、天道奈何
陈瑕凭一己之力,便叫大月氏七万之众灰飞烟灭,阿修罗武功再强,计谋再深又如何能与陈瑕匹敌?谁才是真正的通天教教主,已然不言自明。他终究是篡权夺位,时至今日,方知与真正的通天道主持天差地别之远。
可他又不甘心就此失败,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教徒遍布天下,岂是你们可以诋毁!我是教主,我是教主!”
那声音如惊雷一般,有那内力较弱的教徒当场倒地。
就连三大长老也觉得胸中气闷,赶紧以内力相抗。唯有陈瑕面沉似水,冷冷说道:“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那也休怪我剑下无情了!”
他把左手举起,右手猛地抽出落日神剑,对着阿修罗随手一扬,二人之间还隔着不少教徒以及大月氏的兵丁,陈瑕一剑下去,众人就觉得眼前骤亮,转瞬间就是一片漆黑,剑下受伤者、失明者不下八百余人。而陈瑕这方的人早有防备,见陈瑕举左手,全都转身闭眼,自然无碍。
阿修罗也同样抵挡不得,他轻功再高,如何能及光那般迅捷,更何况陈瑕出手毫无征兆,但觉眼中剧痛,惨叫一声跌落马下。这场仗还怎么打?他的那些手下也好,大月氏的兵卒也好,登时乱作一团。
骆英高举生死令牌,一声令下,那些追随陈瑕而来的教众,如潮水一般冲杀过去,敌军一击即溃,纷纷缴械投降。很多人加入通天教为的便是长生不死,而阿修罗后来培养起来的一众教徒,大多是贪图享乐之辈,虽然浩浩汤汤人数众多,实则全是一群乌合之众,真的上阵杀敌,有几人能不怕死?
但是不管阿修罗如何可恶,也总有一些死士,拼命保着他向龟兹方向败走,陈瑕也不叫人去追,只说道:“他已经双目失明,且饶他不死吧。”
摩勒却道:“这个可万万不可,当心纵虎归山。”
陈瑕摇了摇头,“今天杀戮太多,不宜为他一人再劳心劳神,摩勒,你医术高明,我今晚将轩辕内经传授于你,明早你就给我教弟子治伤、医毒。只说是主持陈瑕有好生之德,希望他们好自为之,从今往后仔细做人,且不可再到处招摇撞骗。祸首已除实在不宜再造杀孽。”
回过头来又对骆英说道:“当初我说命你为通天教护法,那一切善后,就由你处置,有三大长老辅佐,我另有玉影双飞剑的剑诀,这两天也会传授给你……”
“教主……”骆英心思敏锐,闻听此言忙问道:“你干嘛要传我们本事?”
陈瑕道:“你只管学着就是,我这一去,不知还能否回来,通天教总要有一个传人,现在我为主持,我死之后又有谁做?”
沙雄海道:“竟说些丧气话,你是长生不死之人,何来一死?以后教主也好,主持也罢就只能有你担任,岂能落于他人之手?阿修罗便是例子了,只会把通天道带上邪道,所以你要不干,我说什么也不能同意。”
陈瑕笑道:“我没说不做教主啊,只是叫骆英代教主之职,如有差错,我当然还要出来主持大局的。三位长老,你们大可放心。”
陈瑕在西域都护府盘桓数日,这期间主要做几件事,一来,要把自己在天机石窟所学的东西开枝散叶,传授给骆英、摩勒、瑟克萨以及侧面虎等人,这其中就包括武学、毒术、医术、纵横术,还有一部分机关术。
不管是骆英还是摩勒,他们都算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但是想要在短时间学会所有的一切也不可能。相比之下,陈瑕已经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叫所有人全都刮目相看。
原来天机石窟的石刻所记载的无非是摩柯伽叶当年的生平,陈瑕到了那里之后,就仿佛回到了前世。从创立通天道之始一直到摩柯伽叶最后死去,无一处遗漏。
除此之外,摩柯伽叶还在哪里留有一丝意念,便好像蛊祖一样,只不过蛊祖化身为树,而摩柯伽叶自己的那一丝意念则在虚无之中。唯有真正的转世灵童,看过了石刻之后,才能感知,那也就是最终冠礼,接受前世所有的意识。
佛道之中,总有些玄而又玄现象,虽无法解释,却真实存在,那转世灵童一说也是如此。可惜的是,四大长老残缺不全,左右护法又离心离德,陈瑕虽然有其中几人的部分功力,却无法再看到比前两世更久远的事了。
仿佛于太虚之中,陈瑕与前两世的自己相遇,一切就宛若一场梦,可梦中的事情又清晰地印在脑海,无法忘却。
摩柯伽叶也和安其生一样,一早就布下了这天地棋局。料想自己死后,安其生定然要建造齐天丹穴阵,因此说自己下一世在炼化成舍利子转世之后,必定一分为二,挽救这场浩劫。
摩柯伽叶的影子在眼前飘荡,语重心长地说:善恶本为一体,恶不存,善必不存。之所以舍利子有一人为恶,是为保护另一半的善,而继承通天道主持衣钵之人,必为善者。
陈瑕这才明白,哥哥存在的意义。
他杀人、作恶、偏执、妒忌,其实很多时候都无形中保护了他这个弟弟,不管他是否出于本心,但结果,始终会向好。最终弃恶扬善,才是正途。一个人不可能完全善良,也不能完全凶恶。
陈瑕最后又问起:世人皆想长生不死,究竟如何能做到挽救所有人。我想救小倩!
那虚影笑道:“你从这里出去,再不是凡人,无法与任何人长相厮守,又何必徒惹伤悲?”
陈瑕道:“不管怎样,我不希望小倩死。她只有三年寿命,对我来说太短了,我还多事情都还没做,很多话,没有对她说。”
那虚影一声长叹:“生命有始有终,有复归无,生死循环,不休不止,此为天道。若是有缘,终会相见。只是到那时,你依旧是你,她不再是她,何必强求?”那虚影意念逐渐耗尽,说到这里,越来越淡。
“什么意思?你告诉我!”陈瑕不住追问,可是那影子最终消失不见。天机石窟里风声依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陈瑕猛然从幻觉中惊醒,“天道”两个字,不断在陈瑕脑海中回响,可他偏偏不愿相信!
1336、三教归无极
纵然有力挽狂澜之能,可以挽救天下苍生,却无法救自己心爱之人。
陈瑕心中怎么能不酸楚?那天机石窟里,自己在太虚中悟出的天道究竟是什么?陈瑕还是揣摩不透。
离开天机石窟,不知不觉已经过了立秋,但见到漫山遍野草木凋零,不知慕容倩去天山结果如何。陈瑕顾不得感慨,也不敢过多停留,与三大长老一起,收复了通天教总坛,带领众教徒日夜兼程来救援班超。他有落日神剑在手,又有生死令牌为号,再加上三大长老做为后盾,也由不得那些教徒不听从。
不管怎样击败了阿修罗,陈瑕自然当居头功,班超打算上表,叫陈瑕子承父业,也在大汉做上高官。可是以陈瑕目前的修为,又何须为官?除了安其生之外,陈瑕已经是天下无敌,他也没有雄心壮志,要为大汉立什么功劳,好将来青史留名。他对班超说道:“我这个人,天生懒惰,不愿做官,以我现在的本事,足以统一天下,除非皇帝肯让位给我,否则我是不会居于人下的。可是真的给我一个皇上做,我又不想做,倒不如逍遥自在的好。”
这话在班超听来是虽然大逆不道,可陈瑕所说的也是实情。只要他愿意,要做个皇帝简直易如反掌。既然他已经不是凡人,又怎么会做一个凡人的官吏,听人差遣呢?对于西域的战事,陈瑕也不想插手,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一切就如陈瑕和班超所料,大月氏的残兵败将,果然派人到龟兹求救,路上班超早就预先命几百士兵在东边埋伏,将大月氏的使者杀死,又派人将人头拿给大月氏副王看。那副王大为惊恐,进退无据,只好遣使向班超请罪,希望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班超也不想赶尽杀绝,就叫他们回国。不久之后,大月氏俯首称臣,每年向汉朝进贡,从此不敢东侵。只是征服通天教,却动摇了大月氏的根基。一时间大月氏的政局也跟着风云突变,有边地的王侯乘势起兵,攻入王庭,三万余人人头落地,死后被丢入阿姆河中,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残缺不全浮尸,连河道都给堵塞。又恰逢夏秋之交,尸体很快腐烂,漫天的秃鹫盘旋于河岸两侧,惨不忍睹。这都是陈瑕始料未及的,他也不知道这次收服通天教,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这正是世事皆有羁绊,牵一发而动全身之故。正所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附,越是干预,后果可能更加不尽如人意。世事本无常,实非人力所能掌握得了。
陈瑕在这段时间里,尽可能安排以后的教务。
他的身份也多,每一个门派都要他一一安顿。通天教交由骆英,因为她是女子,所以也就不必叫什么主持,依旧以教主为名,由三大长老辅佐,带领除万毒堂之外的教众。万毒教则交由摩勒暂代教主之位,由侧面虎、瑟克萨辅助,之前万毒堂的那些弟子,全都归万毒教。不管是通天教还是万毒教,教众人数众多,又要重新分派各个堂主、弟子,陈瑕只觉得焦头烂额,苦不堪言。
正忙得不可开交,分派人手之时,有人却将阿修罗的人头送来,乃是不老宫十二个宫女。
陈瑕本来叫她们留在昆仑山,可翠红等人见陈瑕年纪太轻,不大放心,因此尾随下山,沿途正碰到阿修罗带着弟子想逃回大月氏,那十二个宫女,都是巫仙亲传弟子,这次来找陈瑕总要带些见面礼,结果阿修罗被十二个老太太给砍了脑袋。他的那些手下也被屠戮得一干二净,陈瑕本来想饶他一命,没想到阴差阳错,他还是被人除掉。
陈瑕叫人把人头好好埋葬,那些通天教的教徒山呼海啸一般歌功颂德,“通天神教,福泽苍生”之语,陈瑕听了,也只觉得不胜其烦。
如今陈瑕是万毒教、通天教以及不老宫的掌门,一个人身兼数职。天下那么大,他又哪里管得过来。还是摩勒提议,将三个门派并为一个,全都奉陈瑕为教主。陈瑕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又一想:除了这三个门派,我又是无极门的弟子,当初剑神创立了这个门派,只收我一人,如今何不趁此机会,叫三教归为无极门?
于是传令下去三教合一,全部统称无极门,陈瑕不敢自居开山祖师,便奉剑神步游尘为祖,他则是第二代掌门。依旧任骆英为代教主,摩勒等人从旁协助,至于什么教义、教规、陈瑕也全都交给骆英去做,骆英没什么经验,就只能求教三大长老,三大长老全都德高望重,把之前通天教的规矩,全都废除,一时间无极门风清气正,人人都知道陈瑕的本事以及所作所为,因此将他奉若神明。
陈瑕觉得实在荒唐,可三大长老以及十二个不老宫的宫女全都劝他:“此时人心未附,你若出来阻止,那刚建立的无极门怕又要分崩离析,那样的话,之前所做一切可就前功尽弃了。”
陈瑕无奈,也只好听之任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叫西域诸国尽快做好防范,除了西域都护府全力支持之外,通天教的人也帮了不少的忙,原来有不少小国都信奉大巫仙以及通天教,因此骆英就把原来的那些能说会道的传教使者派出去,叫那些小国的百姓尽早躲到葱岭、昆仑山一带,以免到时候遭遇天灾。这件事本来极难,有了通天教的那些传教使者到处蛊惑人心,反而变得简单了一些。看来凡事都有两面,就看做事的那些人,是好心还是歹心了。
眼看九月将至,陈瑕怕误了与慕容倩鸣沙山之约,把一切安顿好之后,就早早上路。这次离开众人,陈瑕忽然有种如释重负之感,他本来天性疏懒,做什么无极门掌门,实在觉得太累,哪有和小倩在一起轻松自在,心里盘算着,我这一去可就再不回来,你们的代掌门,就一直代着好了。
哪知陈瑕走后,骆英等人特意叫人给他塑了个金身神像,朝晚带人参拜,俨然把陈瑕当作了又一个大巫仙,祈求他可以赐福,或者叫人长命百岁,三大长老以及摩勒、十二宫女等人都觉得应该这样做。尽管陈瑕不喜欢如此,却挡不住别人的盲目崇拜,他对此也一无所知。
等他到了鸣沙山的时候,才刚刚是九月初二,他日盼夜盼,只希望早点见到慕容倩,把他这几个月的经历告诉她。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陈瑕的心情却越来月沉重,直到了九月初九这一天,慕容倩依旧没有出现,陈瑕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1337、做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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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8、丹穴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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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9、天地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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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0、梦魇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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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1、沧海桑田
如果说这是个梦,那一定是个彻头彻尾的噩梦,那些尸体里所有陈瑕熟悉的人,都在眼前,周身是血,浑身糜烂,慕容倩、墨喜儿、阿曼、陈瑕以及班超、大漠五鬼,甚至还有阿布提、淳于炎等那些仇人也在其中。
至于其他人的脸孔陈瑕也看不清楚。陈瑕没来由地觉得心中剧痛,“这便是灭世之后能见到的一切?我岂能叫它真的发生?”
再看慕容倩在梦中身穿白衣,白衣上斑斑血迹,口中呼唤着陈瑕的名字,“瑕哥哥,你跟我走吧,你跟我走,我想你……”。
陈瑕心烦意乱,手中提着剑,只觉得心如刀绞:莫非小倩已死,叫我与她在地府相聚?
那些尸体猛地睁开眼睛,好似地狱钻出的恶鬼张牙舞爪地向陈瑕扑来,。
这时安其生拼命晃动身形,“极道无天!”漫天的飞沙走石齐至,陈瑕只能运功抵抗,但觉得浑身炙热,半冷半热,胸口更是憋闷,内力竟源源不断地流失。
陈瑕猛然想起:入梦心经最高的境界,乃是于梦中取人内力,我若发功,便会被安其生吸走内力。到时候我身处水中就算是有龟息大法也要被活活淹死。
不行,小倩不会死,她说好了要与我一起对付安其生?再想到慕容倩信中所言,只要想着她,她就一定会在身边。
陈瑕不敢再运功抵抗,既然是在梦中一定无所不能,他大叫一声,飞身而起,手中双剑挥动,只用剑招而不使功力,那些鬼魅碰到他的双剑,立即烟消云散。与此同时陈瑕好似飞天一般,直奔安其生而来,安其生挥掌相迎。碎影无极剑随即发动,陈瑕人影一闪,唰地一分为二,一个是陈瑕,另一个则是慕容倩,这全是陈瑕梦中所想,尽管慕容倩不在身边,但是于梦中却可使出玉影双飞剑来。对于东福岛所有的武功,安其生了如指掌,却从未见过真正的玉影双飞剑。在精绝与陈瑕和慕容倩的一次交手,他也是以内力取胜,可如今二人在梦中交战,内力已经沦于其次,真正厉害的乃是招数和毅力。
尽管他梦中有千万鬼兵助阵,可陈瑕的玉影双飞剑,却势如破竹,安其生的招法再妙,也想不到破解之法。二人于虚空中激斗,当真是飞天遁地,无所不能,所比拼的就是谁的意志更坚,而不受对方影响。
伴随着风雨雷电、洪水烈焰交织在一起的梦境,陈瑕的身影一分再分,到后来竟有千万个陈瑕围着安其生,只见碎影乱舞,无极对无天,安其生竟渐渐招架不住。
“这是什么剑法,明明是东福岛的武学,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看不破?”
陈瑕道:“你心里只有自己,如何能看得破。”
说话间所有人影合为一处,只剩下陈瑕和慕容倩,两人对视一眼,双剑齐出,从安其生的体内穿了过去,跟着就化作两股青烟消失不见,只留下安其生一人犹在梦中,心胆俱裂。
原来陈瑕已然从梦境逃离,可安其生却醒不过来。坐在穹顶之上依旧说着他的痴人梦话,“我是长生不死,我是到枪不入!摩柯伽叶,你在哪里,你给我回来,我与你决一生死!”
他闭着眼睛大喊大叫,堪堪就要醒来,陈瑕此时仍在水中,不及多想,浮上水面,甩手将非命剑扔上穹顶,将那葫芦打得转了半圈,只见葫芦口中的一道金光,好似利刃一般划过山谷,划过水面,所经之处,连洪水都被切开了一条口子,气雾蒸腾,金光经过阿修罗的头顶,顿时就把他灼成齑粉。
陈瑕这才仰仗着翩若惊鸿的轻功,跃上穹顶,大吼一声,以胜邪剑将那葫芦劈为两半……
一个月之后,洪水方才退却,西域满目疮痍,因孔雀河、盐泽等水域突然泛滥改道,很多部落因为这场大水从此不复存在,虽然班超和通天教的骆英,已经竭尽所能,叫众人避险,可还是牺牲了无数生灵。
鲜卑部落,折损大半,却又有其他部落的人补充进来,愿意跟着投鹿侯,活下来的人尚有不到三千,。他们就借助建造齐天丹穴阵时留下的绳子逃出生天。
陈瑕解了他们所中之毒,跟他们一起来到檀石部落,此时这里也已经房倒屋塌,因为部落里的人走得太急,家里的狗都来不解给它解开绳子,就这样淹死在大水之中。众人看到此情此景,无不心中酸楚。
陈瑕把投鹿侯和他的妻子奴奴叫来,将陈瑜所剩的半颗舍利子交给奴奴,对二人说道:“以后鲜卑联盟就由你统领,这颗舍利子是我哥哥留下,将来奴奴一旦身怀有孕,就将舍利子吞下,换我哥哥一次重生的机会。”
投鹿侯不解,“难道你还想再叫你哥哥长生不死?”
陈瑕知道投鹿侯担心陈瑜转世也要作恶,只是淡淡一笑,“他只有这一世的寿命,我在天机石窟已经看个明白,这次绝无差错,我要去找小倩啦,你们……保重!”
过了两年,投鹿侯的妻子果然身怀有孕,按照陈瑕的嘱咐将舍利子吞下,九个月后产下一子,因为是在檀石村出生,取名檀石槐,只有投鹿侯和奴奴知道,这个人实乃陈瑜转世。二十年后,檀石槐被推举为部落头领,重新统一了鲜卑,称鲜卑王,之后联合大汉讨伐匈奴,一年之内活捉单于,将他剥皮剜心,点了天灯,以报当年杀母之仇,也应了陈瑜临死前对单于说下的毒誓。只是舍利子只有一半,所以檀石槐过了四十岁便暴毙而终,没人知道他的死因。
西域都护府也在洪水之后横扫西域,从此威震大漠。
永元九年,班超自知年事已高,想要告老还乡,但是西域都护府始终难以找到接替他的人选,无奈之下只好派使者出使大秦,同时寻找陈瑕和慕容倩,希望陈瑕可以子承父业,接替西域都护府都护之职,可惜使者沿途遭遇风雪,无功而返。
永远十二年,西域彻底平定,而此时班超已经离开故土三十一年啦,便上书朝廷恳请告老还乡。朝廷就只好任命任尚接管西域都护府。任尚向班超求教,应当如何统领西域,班超告知:我年老昏聩,任君多次担当要职,我班超岂能赶上?实不得已,愿进愚钝建议。塞外的将士,本来都不是什么孝子贤孙,如阮翔、杜威之流比比皆是,大多兵卒也都是因为有罪,才发配边地屯田。蛮夷有禽兽之心,难抚养而易滋事,现在你性情太急,随话说水至清则无鱼,察政不当下和,应当摆脱世务,自求安逸,治理简易,宽宥小过,总抓全局而已。”
班超走后,任尚不以为然:“我以为班君侯,有什么奇谋,原来也不过平平耳。”
永元十四年,班超寿终正寝。西域不久便发生叛乱,任尚被降罪调回,正如如班超当初所戒。
1342、终会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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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3、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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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4、万里寻夫
“醉了好,醉了好,醉了无烦恼。人生有酒须当醉,管什么父慈子孝,管什么官大官小,管什么人世艰难,管什么悲伤欢笑。摇摇晃晃,晃晃摇摇,天地混混,世道糟糟,一醉解千愁,你好我也好,大家一般高,酒醉乐淘淘……”
此乃昆仑山不老宫下,一村中老叟刘洵所唱的酒歌,这酒歌里免不了有些愤世嫉俗,也有“难得糊涂”的无奈之意。那刘洵是汉武帝玄孙,颇有来历,只因“巫蛊之祸”,祖上才到昆仑山隐居。他与名震天下的“魑鬼灵”陈瑕曾有一段渊源。当年陈瑕送巫仙、剑神去昆仑山,刘洵曾唱此歌为他送行。
从那之后陈瑕就再未到过昆仑山了。
有人说:他已得道成仙,也有人说,他已看破红尘出家为僧,更有人说,陈瑕在秦岭遭遇风雪,不幸离世。
可究竟陈瑕究竟去了哪里这世上再无人知晓。
此际正是山花烂漫时节,山下的小路上,吟唱此歌的再不是刘洵老叟,而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红衣女子,那女子牵着一匹桃花马,又高又壮,肉嘟嘟的脸上满是风尘,头上带着几朵红花,此时也七零八落,有些都已经枯萎,她也来不及整理。身上背着刘洵给她的那个大酒葫芦,不住揣摩着歌里的句子。她天真率直,资质鲁钝,记性也一向不好,唯独这个酒歌记得却是十分清楚。一边走一边唱,时不时又抄起葫芦来,灌上一大口。心中在想:他一向是千杯不醉,我可以借酒消愁,但他的愁又该如何消解?
自陈瑕走后,她已经游历天下,寻了他整整四年,这其间,去过大汉、去过大月氏,也去过大秦,可四年来,陈瑕好似人间蒸发,杳无音讯。四年时光,她也经历了无数风霜,看了许多人情冷暖,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傻姑娘啦。她曾以为自己不顾一切,去喜欢一个人,最终会收获属于她的幸福,可时至今日,她忽然明白,原来那个男人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不管她对他如何喜欢,如何掏心掏肺,但那个人的心里却只有慕容倩一个。
此时,红衣女子也不禁觉得有些气馁,也许找到他,还是一样的结果,但至少要向他说个明白,告诉他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然后再黯然离开,叫他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为他牵肠挂肚,并不是可有可无。昆仑山一行,虽然有了陈瑕的消息,却是在几年之前,等于又一次希望落空。
她一边喝着酒,一边漫无目的地在西域大地上游荡,不知自己该往何处,但她依旧固执地要去找陈瑕,明知不可能找得到,依旧继续找下去。
醉醺醺地正行走时,迎面来了七八匹快马,马背上各插着一杆小旗,旗上写着个“田”字,那女子没读过书,更不认得汉字,只是那几人的衣着打扮,分明是汉人的官员,她不禁心中一动:夫君是汉人,说不定这几个人认得他。
也是仗着一股酒劲,飞身上了坐骑,催马迎了上去,拦在道路正中。
跑在最前面的汉子背着双刀,见红衣女子拦路,高声断喝:“哪里来得丑丫头,还不让开!”
说话间马不停蹄,眨眼便至,手中皮鞭扬起,朝着红衣女子脸上打了过来。那女子虽然臃肿,但是身手十分了得,眉头一皱,心中暗道:我只是想跟你们打个招呼,怎么说打就打?
眼看对方皮鞭就到眼前,不躲不闪,单臂一探,竟把鞭梢抓住,那汉子马疾,鞭子落下,如流星赶月相似,不料却被这女子抓了个正着,正要往怀中夺去,“给我!”
“那就给你吧……”红衣女子怯生生地说着,把手一松,使双刀的汉子顿时失了平衡,“哎呦”一声从马上栽了下去。
第二个人提着杆鱼叉跟着就到,见前面的汉子吃亏,叫了声“大胆!”,也不下马,挺着鱼叉对着红衣女子分心便刺。
此人的鱼叉源于枪法,倒是凌厉,红衣女子不敢怠慢,从马背上摘下一对双锤,叫了声“开!”
但凡使锤之人大多天生神力,红衣女子也不例外,那汉子的鱼叉虽然厉害,却不及这红衣女子力大,就听当的一声,鱼叉脱手飞出,胯下的坐骑竟承受不住红衣女子这一锤,马失前蹄,跪在地上,马上的汉子也跟着跌落尘埃。
红衣女子顷刻间连败两员战将,叫其他人均不敢小觑,登时几匹战马将她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是个中年官员,喝道:“悍妇,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胆敢拦我等去路!”
红衣女子摇头道:“你又没说,我知道你是谁?”
“我们是出使龟兹的汉使,在下田虑,西域都护府班超大人手下将官!”
红衣女子闻听哈哈大笑,声如洪钟,“真的是汉人官员,我拦的就是你们。我问你,你们见没见过我家夫君?”
众人先是一愣,心中均想,谁知道你家夫君姓甚名谁,无缘无故怎么来问这么一句?
田虑见她满身酒气,不想与她一般见识,便道:“你家夫君,是胖是瘦,是高是矮,长得是黑是白,总要说个明白,哪有这么找人的?”
“他这么高,这么胖,长得……长得挺好看。”那红衣女子不善言辞,支支吾吾地比划了半天,也说不出自己的夫君长得什么模样,一想起陈瑕模样来,又禁不住思君之情,满脸通红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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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使双斧的大笑道:“哈哈哈,这醉婆子八成是喝多了,跑来拦我大汉官员的去路。跟她废什么话,丑丫头,我们没见过你家夫君,赶紧让开,休要耽搁了爷爷赶路!”
红衣女子见他出言不逊,心中登时火起,虎着脸道:“汉人了不起啊!我家夫君也是汉人,可没见像你这样摇头尾巴晃的。和我家的狗差不多!”
“岂有此理!”使双斧的大怒,就要上前与她厮杀。
“齐衡!不得无礼!”田虑想要阻止却晚了一步,齐衡早就跳下马来,挥舞双斧冲上前去。虽然来势汹汹,可这个齐衡甚是狡诈,他知道红衣女子力大,不去与她双锤相碰,却用斧子扫她的马腿。与此同时向那使鱼叉的汉子使了个眼色。使鱼叉的汉子会意,从百宝囊里掏出一张渔网来……
(番外篇:补充一下周天、小雀、墨喜儿等人的故事。不影响主线。尽量争取每天一更,本想免费发短篇,但是后台没找到入口。《落日楼兰》故事的结局不完美,小倩走的不算轰轰烈烈,重逢时却依旧淡淡的哀愁,五百年的等待,陈瑕爱她,最终为了她这一世的幸福还是选择离去。为什么不能舍弃长生不老,和她生死也在一起?所以我打算写个续集,这个番外全当为续集做铺垫吧。其实整部《落日楼兰》说的是一个关于生命的故事,可能对于有的读者来说,结局有些残酷了。可生命就是这样周而复始,你我也是如此。不一样的人生,最终都是同样的结局。在创作过程中经历了亲人患癌,新冠疫情,以及很多不尽如人意的事。短短两年,从金庸到科比都离我们而去,这两年似乎看到了太多生离死别,我们熟悉的那些传奇和经典,一个个就这样离去,属于我们这个年龄的时代正在走向终结,另一个时代又会重新开启,喜欢武侠和充满想像力的你,也许不再年轻,却依旧执着,并为之感动。生命如此脆弱,总以为来日方长,谁也不知道转瞬会不会就是永远的离别。希望大家能珍惜眼前。)
1345、毫无道理
趁着齐衡与那红衣女子纠缠之际,渔网当头罩了过来。
红衣女子猝不及防,只觉得眼前一花,已经在渔网里面。认她拼命摇晃,那渔网越收越紧。
齐衡见她被擒住,大笑道:“蛮夷蠢妇,哈哈,杜威,你我这次可算是首战告捷了。”
使猎叉的,正是彭泽门的掌门杜威,闻听此言,万分得意,只是对神斧门齐衡的话有些不屑一顾,“说的不错,全仗我彭泽门的独门暗器,才能擒获此女。”
言外之意,这女子是我抓住的,与你齐衡可不相干,齐衡稍微一愣,心中暗道:你我的恩怨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居然还耿耿于怀。这么一点小功劳也要与我争。
表面上不动声色,“无非是抓了一个女子,又算什么好汉呢?”
“我不是好汉,难道你便是了?”
“若没有我引开她的注意,你那么容易得手?”
“你若是好汉,就不会叫我来使这种暗箭伤人的手段了。”
“岂有此理!”
两人各持兵刃,说话间似乎就要动起手来,只是碍于田虑在场,因此谁也不先出手。
漱清身死,当初他带来的那些大汉豪杰便全都投了西域都护府,几年下来也曾立下不小战功,只不过彼此勾心斗角,互相谁也不服。此次田虑带队出使龟兹,便将齐衡和杜威也都带来,这女子身份尚且不明,两人便明里暗里地互相算计起来,田虑怕二人争吵个没完,赶紧出言阻止,“好了,好了,擒住一个蛮夷女子,这也不算个功劳,你们两人何必争执不休?”
那两人怒目而视,这才闭嘴。田虑正要问那红衣女子来历,却不料她在渔网里也并不老实,大喊大叫,拼命向外挣脱,那渔网里全都是倒勾,搭在皮肉上便是一道血痕,人越是挣扎,那倒勾就刺得越深,可红衣女子皮糙肉厚,几下扎得疼了,不禁勃然大怒,虎吼一声,两臂抡起,抓着那渔网便向外抡开。杜威此时还抓着渔网的另一头,被她这一抡,顿时腾空而起,“哎呀”一声,人早在几丈开外,后背着地,摔得眼冒金星。
齐衡见状,反而哈哈大笑,“真是废物!”举着两把斧子正要上前,红衣女子早上前一步,探出蒲扇大的手来,对着齐衡的胸口就是一巴掌,“你也不是好人!”齐衡没料到这女子身形胖大,出手却快如闪电,赶紧纵身跳起。
他若不跳起闪避也罢了,哪怕是低头也好,只因为这女子突然就到了面前,他这一跳,完全是吓的,本能地就要闪避。所谓“吓了一跳”大概就是这么来的。这一跳起来,双脚离地,红衣女子把手向上反抽,手背正拍在脸上,只见齐衡凌空平着转了两圈,跟着摔倒在地,再一抬头,鼻子都给打歪了。
有杜威的几个弟子见状,全都掩口窃笑。
田虑不禁大惊,这还是用手背打的,如果是手掌,齐衡的脑袋怕是都要被那女子给扇下来。两个手下,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田虑再不敢怠慢,将马倒撤两步,吩咐手下人,“一起先擒住这个女子!切不可伤她性命!”
一声令下,所有人全都围拢过来,红衣女子挥动双拳与汉兵打在一处,口中只急得大叫道:“我就是来找夫君,你们这些汉人为何抓我?”
那些人也不做解释,棍棒、拳脚尽数往红衣女子身上招呼,红衣女子也不闪躲,只把双拳舞动如风,将周身防御得风雨不透。她虽然武艺高强,怎奈身处渔网之中,两把铁锤也施展不开,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齐衡、杜威都是能征惯战,也不是泛泛之辈,虽然受了点小伤,却无大碍,彼此各瞪了对方一眼,重新加入战团,红衣女子渐渐处于下风。
她本不欲伤人,但此时心中焦躁,暗想:我若死了不要紧,可就再见不到夫君了。一想到这里,再顾不得许多,骂道:“你们这些汉人好不讲道理,再要动手,我可还手了。”
此时谁听她的,都想:你现在处于下风,我们这么多人,你还手又能如何?哪知道这女子膂力过人,想起夫君还未找到,就更平添了一股狠劲,硬生生挨了两棍子,又忍着那渔网倒勾的刺痛,扔了双锤,两手抓住渔网的两头,大吼一声,竟把那渔网扯开了一条大口子。
那渔网金丝织造,每一条线都好似刀刃相似,掌心割破,鲜血直滴,她也顾不得疼痛,不等对方乱棍打来,一个纵身跳出圈外。迎面一个汉兵举棍砸来,她向旁一闪身,当胸就是一拳。那汉兵赶紧撤棍回挡,只听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枣木棍子,被打成两段,拳头向下一滑,正中软肋,那汉兵的肋骨都被打折三根,当即跪地不起。
红衣女子回过身来,手臂一探,又夹住一人的脖子,那人脸涨得通红,险些直接被她勒死。
“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不可伤人!”田虑惊呼道。
红衣女子微微一怔,自言自语道:“夫君不胡乱杀人,那我也不胡乱杀人……”话音未落,早又有三四个汉兵冲上,这次他们操刀在手,分明是要取自己性命。
红衣女子心中暗恨:我不杀人,人却杀我,汉人也是这么不讲理的?
她抓住肋下之人的衣襟,双手抡起,叫了声:“去你娘地!”就把那人扔了出去,前面三个人猝不及防,全都被砸倒在地。
红衣女子再转回身来,向着田虑冲来,两旁汉兵纷纷上前阻止,她抓住一人,便向后抛去,耳边就听呼呼风声,跟着就是“哎呀!”、“娘啊!”、“啊!”的惨叫之声,一抓一抛,毫无停滞,眨眼间就到了田虑的马前。
田虑惊得魂不附体,“拦住,拦住!”
可眼前的兵丁,已经都被那女子扔到后面去了,还哪里有什么可用之兵?万不得已只好摘下佩刀,“你可休怪本官无情!”
红衣女子嘿嘿一笑,也不答言,抓住马脑袋,双手一拧,连人带马都被她掀翻在地。也不等田虑起身,使了个“饿虎扑食”将田虑压在身下。
红衣女子少说三百斤,整个人就骑在田虑的身上,双腿一夹,田虑就觉得呼吸都不畅,哪里挣脱得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阻拦本官去路?”
红衣女子怒道:“我只问你夫君在何处,为何打我?”
“那你总要说你是谁呀?不然谁知道你夫君是哪个?”
“我是谁,和我夫君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你们汉人不讲道理!你见过就说见过,没见过就说没见过,为何要拿渔网抓我?”
田虑暗暗叫苦,这次真是出师不利,怎么碰到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傻姑娘?
1346、人小志高
众人见那红衣女子按倒田虑,谁都不敢乱动,齐衡、杜威互相对视,一时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忽然对面烟尘四起,马蹄声此起彼伏,风中有人高喊:“那大娘们儿,还不放了田大人!吃我一箭!”
听声音略带稚嫩,却格外高亢,一匹黄马踏着滚滚黄沙冲出烟尘,马上一员小将,看模样也不过十一二岁,穿着一身白衣,不着甲胄,距离女子尚在百步开外,说话间一只雕翎箭早已破风而来。阮翔和杜威等人全都大吃一惊,若这女子见他射箭,一时发狠,田虑将军不是性命休矣?
好在那红衣女子并不想伤人,向旁一滚,闪开雕翎,不等起身,马上小将已经飞驰而至,手中提着一把桃木长剑,对着那女子当头劈下。
红衣女子反应也快,见对方马到,跪在地上挥动双掌,就朝着那马屁股一掌拍去。
小将一剑劈空,手提缰绳,黄马腾空而起,红衣女子再拍一掌,那匹黄马神速,又早在丈余之外,一个回合,双方平分秋色。那小将把木剑倒提,跃到半空,使了招“长河落日!”自上而下刺向红衣女子顶门。
别看杜威、齐衡再加上一众好手,都奈何不了这个女子,可这小将一出手,就显得与众不同,红衣女子来不及反应,百会穴被对方点了个正着,幸亏那小将力道不够,手里使的又是一把木剑,否则的话,只这一下,红衣女子就算不死也要发昏。可红衣女子仗着皮糙肉厚,硬接了这一下,只是头皮一麻,便安然无事。那小将也知道自己功力不够,赶紧身形一转,桃木剑横扫女子腰间,红衣女子向旁侧身,大叫一声向那小将扑去。那小将只把桃木剑向前一刺,正中女子檀中穴,万没想到红衣女子浑然不知疼痛,上前一步,竟把桃木剑撞得粉碎,小将微微一愣的当口,红衣女子已经到了切近,两只手好似铁钳一样,抓住小将肩头,顺势往怀中一带,将他牢牢抱了个满怀。
与师父拆招的时候,可从未见过红衣女子这样的打法。那小将毕竟年幼,吓得大叫,“不对,你打的不对……”
红衣女子问道:“打的哪里不对?”
小将憋得满脸通红,“我那一剑,你理应闪躲,哪有硬接的道理?你这是摔跤,不是打仗!我使的若是真剑,你不早就死了?”
“就知道你使的是假剑,所以硬撞上来!哈哈哈,你明知宝剑是假的,却还敢来惹你老娘,这是你自讨苦吃,你这个傻瓜。”红衣女子死死抱着他,哈哈大笑,只是不肯放手。
小将涨红着脸道:“那是我功力不够,换做我哥哥,就算是摘叶飞花,你也必死无疑!”
红衣女子哪管他哥哥是谁,熊抱着他,把两臂越收越紧,一张大胖脸顶住那小将胸口,不住磨蹭,完全不顾男女之嫌。小将叫苦不迭,“你这胖娘们,放开我,放开我!”
此时田虑刚刚脱险,却见红衣女子把那小将死死抱在怀里,唯恐那小将有所闪失,赶忙说道:“女侠,千万住手,周天只是个孩子,你可不要伤他!”
红衣女子微微一愣,低头把周天端详了一遍,又抬头看了看远处的的黄马,这才把他推开。周天却已经被勒得气喘吁吁,“好大的力气,都快赶上我哥哥了。”
红衣女子嘿嘿一笑,问道:“你的黄马从何而来?”
周天用手蹭了下鼻子,冷哼道:“哼,我哥哥给我的。”
“你哥哥是谁?你的武功也是你哥哥传授?”
周天白了她一眼,“你管得着吗?”
这时,后面的马队也跟着到了,为首的将官正是玉面太岁夏侯破,到了近前把那红衣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姑娘,你可是鲜卑尸突部落的尸突小雀吗?”
红衣女子微微一愣,这才说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夏侯破哈哈大笑,“我就说嘛,你在找陈瑕,却还有人在到处找你呢。”
小雀闻听眼前一亮,也不问是谁在找她,反问道:“我夫君?陈郎?你知不知道他人在何处啊?”
众人听到这话,全都是瞠目结舌,陈瑕的大名谁不知道?可是谁也不知道的是,他居然除了慕容倩之外,还有这么一个彪悍的妻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听夏侯破的口气,这女子说不定真的就是陈瑕的妻子呢?也难怪有如此武艺。
殊不知,尸突小雀天生神力,她一身的本事可不是陈瑕所授。
杜威捅了捅齐衡,笑道:“这个陈瑕倒是不挑食,哈哈哈。”
齐衡也跟着偷笑,他二人与陈瑕都有些过节,得知陈瑕有个丑妻,全都觉得好笑。互相对视一眼,又冷哼一声,各自别过脸去。
夏侯破听小雀问起陈瑕,不禁神色黯然,叹道:“好几年啦,恐怕去了大秦尚未归来,也不知现在何处。”
小雀鼻子一酸,“天下这么大,我要到哪里去找他呀。”
尸突小雀长得实在特别,因此夏侯破尽管只是听陈瑕说过,还是能一眼便能认出她来,笑道:“再过个三年五载,总会回来的,又何必心急?”
见众人依旧拿着兵器,剑拔弩张,忙笑道:“我来给诸位引荐,这位不是外人,乃是鲜卑的小雀姑娘,说起来算是陈瑕未过门的妻子,当年她与陈瑕曾有婚约,只是后来事情变化得太过突然,二人多年也不曾相见。”说着又拉过那小将的手来给小雀引荐,“这个就是陈瑕的义弟……所以周天,这位小雀姑娘算是你嫂子,还不过来拜见?”
周天吐了吐舌头,“我嫂子?师伯,我哥哥可从未提起我有这么个嫂子!”
夏侯破把脸一沉,“难道师伯还能骗你不成?还不过来见礼?”
陈瑕自下天山之后,与周天相见甚少,因此夏侯破知道的事,周天反而不知,他摇头晃脑,面带冷笑,对这个所谓的嫂子实在不屑一顾,陈瑕身边的美女太多,周天也见过几个了,说起来除了慕容倩之外,他可不想认其他人做什么嫂子。嘴里嘀咕着,“又丑又胖,力气又大,嫂子有礼!”
小雀虽然鲁钝,但是性情豁达,得知周天是陈瑕的义弟,明知他语气戏谑,因此也不以为意,反而裂嘴笑道:“真乖!”
周天作势欲呕,被夏侯破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正经一点。”回头又对小雀笑道:“这个家伙,可不比陈瑕,顽皮得很呢。”
此时田虑过来问道:“你们不在西域都护府,怎么大老远跑到这来?还带了这么多兵马,若是龟兹国王以为我等有什么异心如何是好?”
夏侯破一指周天,怒道:“还不是因为这个臭小子啊,得知你们要出使龟兹,非要跟来。”
周天不服不忿,“多少年啦,我这武艺已经大进,成天还困在府中,毫无用武之地。你们时不时上阵杀敌,横扫西域,都没我的份,却不知我一个人西域都护府里有多闷。我也想和你们一样……可是班伯伯和你们全都不许我出门!”
“有志气!”田虑赞许道,“小小年纪就知道建功立业了。”
众人哈哈大笑。
夏侯破却道:“你才多大?战场上到处都在杀人,你以为是好玩的吗?当初你哥哥把你托付给我,我自然要好生照看,岂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
周天不以为然,把头扬起老高,“哼,据说呼衍洁十一岁就威震大漠,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可以?”
1347、恩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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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8、不胜其烦
事到如今,夏侯破只觉得百口莫辩,见在场众人除了那个尸突小雀和周天之外,似乎全都面带鄙夷之色,显然对他这个焉耆国的降将,不但不信任,而且瞧他不起。
夏侯破心头一凛,暗忖道:恐怕今天再不能带周天回去,否则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纵然我无心反叛,也难免引来杀身之祸。他们出使龟兹为的就是借兵对付焉耆,我的身份非比寻常,若为此事纠缠不休,只会叫人觉得我心怀不轨。他日若有什么差池,还会向朝廷奏我一本,说我早知道此行凶险,故意不叫周天前往。
夏侯破曾身居高位,岂不知官场比江湖更加险恶,那些藏奸的小人哪里都有,不得不防。只是周天这么多年一直跟着自己,不曾离开寸步,今日突然要与他分别,心中难免有些放心不下。瞪了田虑一眼,冷冷说道:“既然大人这么说……那我也只有告退了,小天就交给大人,不过丑化说在前面,如果小天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然唯你是问,到时候可别说我夏侯破不顾同僚之谊!”
田虑冷哼一声,“唯我是问,又能如何?将军还要杀我不成?”
夏侯破压了压怒火抱拳说道:“末将不敢,怕是陈瑕也会找你讨个公道。”说完再不理田虑,回过头来又对周天说道:“此去龟兹,万万不可节外生枝,一切要听从田大人的安排。师伯先走一步,你自己千万小心。”
周天早看到方才夏侯破与田虑两人唇枪舌剑,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而起,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可是难得出来一趟,要他回去,又不甘心,便吐了吐舌头,笑道:“放心吧,师伯……师伯,我刚才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你可不要往心里去,我就知道师伯对大汉忠心耿耿,绝不会有什么反叛之心的。刚才我是信口胡说……”
夏侯破苦笑道:“你知道就好了,一句话说错,就能要人性命。你年纪还小,我不怪你。”又嘱咐了周天几句,便飞身上马,临行前忽然想起一事,对尸突小雀说道:“小雀姑娘,方才我说有人找你,现在他们大队兵马,足有两千人,就在西域都护府,为首之人自称是尸突部落的殿前将军,名叫朱晖。不知你可认得?”
小雀忙把脑袋使劲摇晃,“不……不认得。”
夏侯破见她有些犹豫,便笑道:“原来是假冒的,那我回去和班超大人说一声,砍了那朱晖的狗头!”
小雀不知是诈,赶紧又说道:“那也不必……总之你告诉那朱晖,就说我没找到我夫君陈郎,就不回去!”
夏侯破哈哈大笑,“这么说他果然就是尸突部落的殿前将军了,但是姑娘不回去,又要去哪里呢?你父亲非常想念你呀……”
尸突小雀犹豫了一下,一把扯过周天来,“我要保护我家叔叔去龟兹!你回去告诉朱晖,叫他们放心就是。”
周天把嘴一咧,将小雀推开,“谁要女人保护?我才不要大嫂子!”
夏侯破淡淡一笑,“那没办法,她的的确确是你嫂子,你不承认也不行,有你嫂子照顾,我就更放心一些,你们俩要现在跟我回去,也来得及。”
周天和尸突小雀齐声道:“不回去!”
夏侯破笑道:“那也由得你们了,保重!”说罢拨转马头,带队走了。
尸突小雀和周天互相对视一眼,尸突小雀向对他笑一笑,以示亲近,只可惜,这小雀生来就不会微笑,把嘴一咧,皮笑肉不笑的,比哭也好看不了多少,周天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直翻白眼,一脸无奈。心中暗道:这回可有苦头吃,走了个师伯,又来了个莫名其妙的大嫂子,还不都是来管我的?什么时候,我自己能为所欲为?
但凡小孩,到这个年龄,都想着不被约束,周天自然也不例外,可他哪里知道,那尸突小雀资质鲁钝,说起见识来,恐怕尚不及他。
夏侯破走后,田虑赶紧叫人查看伤号。这时最开始使双刀的袭击小雀的家伙,才悠悠转醒,大叫道:“悍妇厉害,大人当心!”
此人乃是五方门的掌门——阮翔,被小雀一招摔晕,到此时还没回过神来。
齐衡上前踢了他一脚,“这个时候要你来出头?之前又在那装死。”
田虑赶紧制止。又对尸突小雀说道:“小雀姑娘,你当真要跟我们一起出使龟兹?”
尸突小雀道:“那是当然,我爹派人找我回去,可是我要回去的话,就再没有机会见夫君陈郎一面了。反正我从昆仑山刚下来没多久,这么多年也不曾去龟兹找一找,说不定他人就在龟兹呢?既然将军要出使龟兹,就不妨带我前往。”
田虑心想:这尸突小雀武艺不弱,倒是一个不错的帮手。更何况鲜卑与大汉有盟约在先,算是自己人,带着她倒也无妨。将来平定焉耆之后,再叫她和朱晖会和也就是了。
想到这里,田虑也不反对,“那沿途上就把周天交给你来照顾,千万仔细。”
小雀大笑道:“那是当然,我是他嫂子,保管不会叫他有什么闪失。”
田虑叫几个伤号找附近的部落暂且养伤,带着其余人便直奔龟兹而来。
沿途上风尘仆仆,自不必细表。但有一节,那尸突小雀饭量惊人,这些日子也是吃尽了苦头,这次随军前行,可算是敞开饭量吃了个够本,只她一个人能顶三人的口粮。
此次任务并不算紧急,所以其他人本想游山玩水,如今却担心尸突小雀吃得太多,不等到龟兹,众人就弹尽粮绝,无奈之下,田虑只好下令日夜兼程,以免粮草不继。众人就全都叫苦不迭,特别是周天,看着尸突小雀吃饭,都觉得脊背发凉,汗毛倒竖,这人简直是个妖怪,一个女人,哪有这么能吃的道理?一路奔波也辛苦至极,周天把一腔怨气就都发在小雀身上,冷言冷语,小雀也只是大笑,丝毫不以为意。
几天下来,周天渐渐也觉得无趣。虽说是嫂子,理应尊重,且敬而远之,但这个时候他却发现这个胖嫂子和自己倒是最谈得来,反而是杜威、齐衡、阮翔、田虑几人,成天打着官腔,满口的仁义道德,忠君爱国之语,听多了未免不胜其烦。
1349、龟兹叛乱
早在永元三年,龟兹王就已经投降大汉,田虑料想此次借兵理应非常顺利,龟兹王倒是痛快,只说容他十日时间,调派兵马,叫田虑等人暂且在驿馆等候。
但是龟兹朝堂的文武可不和龟兹王一个心思,其中以大司马玉苍龙以及殿前中郎将欧鹏为首,想要阻挠此事。
那玉苍龙是雪雁的师父,而欧鹏则对雪雁情有独钟。当年雪雁立劝龟兹王,不要投降汉人,龟兹王不允,雪雁服毒自尽,那时的情境仍然历历在目,雪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曾说:“匈奴与汉,皆是豺狼,今天投汉,换得几日苟且,转过头来,大汉必定要向我国借兵,受苦受死的还不是我们龟兹的百姓?”
她虽然年幼,却把这件事已经看得如此透彻。可偏偏龟兹王主意已定,就算雪雁一死,也无法挽回龟兹投降的结局。
如今,一切都在雪雁的意料之中,汉人果然要调龟兹的兵马。可那龟兹王却对汉人言听计从,卑躬屈膝,玉苍龙看在眼里,只为雪雁不值。待田虑退下,便对龟兹王进言道:“汉人虽强,但焉耆、危须等国也不会坐以待毙,我龟兹千里迢迢替汉人出兵,死伤的是我龟兹的将士,汉人有本事自己不去攻打焉耆,却了向我们要粮要人,这是什么道理?”
龟兹王道:“田虑说除了我龟兹,还有于阗、鄯善等大汉八个属国一起派兵,又不是只调我龟兹的兵马,此战有胜无败,班超大人足智多谋,料想不会劳民伤财。”
玉苍龙冷笑了一声,“说到底,还是班超那套‘以夷制夷’之计,我龟兹百姓只想偏安一方,哪一个愿意替汉人出征?于我等又有什么好处?”
龟兹王也是一声长叹,“强汉似虎,匈奴如豺,我龟兹小国又能有什么办法?几百年来也无非是间于齐楚。如今匈奴势微,投靠大汉,也是万不得已。若不出兵,其他七国,要灭的就不是焉耆而是龟兹了。”
不管玉苍龙如何劝说,那龟兹王始终还是要派兵。玉苍龙忿忿退下,回到府邸,召集自己雪山派门下一众得力弟子,包括伯纳、昆其、桑榆以及欧鹏在内,于密室内商议对策。
欧鹏便说道:“雪雁师妹当初就反对降汉,可大王却一意孤行,到如今果然被雪雁说中,汉使真的来借兵。可我们龟兹不想出兵,依我看,只有杀了龟兹王,另立新君,只有这样才能免除这场浩劫。我手下有王宫近卫,要杀龟兹王易如反掌,谁愿意跟我干的,就站起来。”
此言一出,所有人全都大惊失色,谁也不敢乱说话。玉苍龙怒斥道:“大王纵有不是,也是受汉人威逼,我等为龟兹忠心耿耿,岂可起弑君之心?此言休得再提,传扬出去你人头难保!”
“难道就叫汉人为所欲为?”欧鹏怒道。
伯纳说道:“我看那汉使的几个手下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样子,就觉得当初雪雁师妹死的不值,她虽是自尽,但也是汉人逼迫造成,要杀大王,莫不如杀了汉使!”
昆其道:“说的不错,当年汉人都护府有陈瑕在,我们还有所顾及。如今他们来龟兹的只有不到二十几人,要杀掉那个田虑就和碾死一只臭虫差不多少。咱们就瞒着大王,刺杀那个田虑,田虑一死,大王想再投靠大汉也不行了。”
桑榆心思比较细腻,闻听说道:“话虽然如此,但是大王若是治罪,我雪山派恐怕……”
欧鹏拍着大腿说道:“我等为国为民,问心无愧,又怕什么大王治罪?杀了汉使,所有罪责自有我一肩承担,大不了人头落地,也不叫大王投靠汉人!”
玉苍龙听着几人议论,一直一言不发,皱着眉头沉吟了半晌,说道:“此事事关重大,那田虑不是班超,就算杀了他,西域都护府如果派兵来攻,就是灭顶之灾,所以一定要计划周详。”
这么一说,等于就是默许了,只是对于后果还有些顾虑而已。
欧鹏冷哼道:“瞻前顾后,怎么能成大事?那汉人杀的各国使者还少吗?我们今天也不过是效仿他们,就算班超派兵来打,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者何来?雪雁不能完成的事,今天就由我们完成。杀了田虑,回过头来,就潜入西域都护府,再刺杀班超。”
玉苍龙门下全都是武将出身,欧鹏更是手握近卫兵权,下面的王庭侍卫足有两千余众,根本不和龟兹王商议,当天夜里,欧鹏点了一千铁甲卫,气势汹汹直奔驿馆而来。说是刺杀,实则明目张胆,浩浩荡荡,为的就是要龟兹王骑虎难下,再不能与大汉结盟。
田虑旅途劳顿,早早睡下。梦中就听外面好一阵嘈杂的喊杀之声,窗前人影来回晃动,脚步声、喊叫声、厮杀声此起彼伏,窗下火光一片,将驿馆内外照得亮如白昼。
田虑大惊失色,万万想不到龟兹王庭内居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他伸手从枕下拽出宝剑,正要去看个究竟,屋门被人撞开,一个贴身小卒,浑身是血,叫道:“大人……龟兹叛乱啦!”
话音未落,早被人用一把似圆月般的奇形弯刀环住了脖子,刀锋一转,人头落地。尸身倒下,现出身后欧鹏一双虎视眈眈的怒目,欧鹏面带冷笑,“田大人,你敢到龟兹来,注定是有来无回了。”
弯刀一转,猱身而进,当胸就是一刀。田虑也是身经百战,赶紧回剑相迎。却不知龟兹的弯刀特殊,善能夺人兵器,欧鹏把弯刀一抬一压,便将田虑的长剑死死扣住,冷笑一声顺着剑神向前疾推,刀剑摩擦火星四溅,田虑再要进招,手腕都要被对方削去,危急关头,只好把手撒开,稍慢了一瞬,四根手指被欧鹏齐齐斩断。
田虑大叫一声,赶紧向后败走,口中大叫道:“来人,来人!”
欧鹏紧紧追赶,渐渐地竟他逼到墙角,笑道:“你的那些手下已经死得七七八八了,哪有人来?”
1350、初露锋芒
欧鹏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前,田虑靠着墙角,面如死灰,心中暗道:难道我今日要死在龟兹不成?
眼看欧鹏越来越近,那弯刀都已经横在田虑的脖子上了。就听斜刺里,轰隆一声巨响,半面墙被人撞塌。一个高大的身影破墙而入,那人手使双锤,满脸满身的鲜血,连头发都被染得血红,也不知那血是敌人的还是她自己的,面目狰狞,双眼通红,真好似恶鬼附体一般。
欧鹏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经被来人一锤打得脑浆崩裂,尸身栽倒在地,连脖子都被砸得不知去向。
田虑也吓得着实不轻,大叫一声,“妖怪!”那人一把揪住田虑的衣领,憨声憨气地说道:“看清楚,我不是妖怪!”
身后窜出一个猴儿样的小将,手持一把长剑,笑道:“这是我大嫂子,可不是妖怪,大人休要惊慌。”
田虑这才惊魂稍定,仔细一看,来者正是尸突小雀以及周天,他只知道尸突小雀勇武过人,却不曾想,居然这般了得,欧鹏也算是雪山派的好手,却过不了一招就毙命。“多谢姑娘相救……”
周天道:“只谢谢她,却不谢谢我?要不是我提醒她来救你,你现在哪有命在。”
“都谢,都谢!此地不是久留之所,还是速速离去。”田虑的右手手指已断,也来不及包扎,就找了快白布胡乱缠了,左手拾起欧鹏的弯刀,不走正门就从小雀撞破的那个破洞逃出屋外。
此时整个驿馆已经乱作一团,到处都是厮杀的人影以及火光,谁也顾不得谁了,周天和小雀保着田虑向后面厮杀。
这一大一小,一锤一剑,所向披靡,别看周天年岁不大,但他的剑法得自混世鲲鹏江浪以及大漠五鬼的真传,实则是源自东福岛剑神的绝学,寻常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陈瑕更是当今天下的第一高手,随便指点他几招就受益匪浅,而夏侯破也是对他悉心教导,从旁指点。因此这周天的武学基础,要比阮翔、杜威、齐衡之流强上百倍,所差的只是经验以及火候罢了。
一把宝剑上下翻飞,剑剑全都是以剑尖点穴,并不取人性命,那些龟兹的兵丁东倒西歪,只有纷纷躲避。最主要的不是他们惧怕周天,而是他身边的那个尸突小雀,她有如杀神附体,两把大锤碰上就死,擦到就伤,只打得那些兵丁骨断筋折,血肉模糊。
两人带着田虑硬生生在驿馆杀出了一条血路,到了后院马棚牵了马匹,飞驰到了大街之上,四面兵丁围堵,见阮翔、杜威、齐衡也都杀出重围,几人聚在一处,又朝着城门继续厮杀。
此一战,从深夜一直打到了凌晨,整个龟兹王庭尸横遍地,汉人这边也只剩下不到十人。另一边早就惊动龟兹王,有心下令阻止,可玉苍龙却派人告知道:“事到如今,不做也做了,你若放他们离去,这王位还能坐的稳吗?”
龟兹王无奈,也只好听之任之,到了后宫,便有妃子劝道:玉苍龙行事太过鲁莽,汉人岂是这么容易招惹,他叫我们出兵,我们就出兵也就是了,如此一来,班超迟早派兵来灭我龟兹,到那时不但大王王位不保,怕我龟兹也有亡国灭种之灾?岂不是比征伐焉耆更加糟糕?
龟兹王不是雄才大略之人,妃子一说,他越想就越觉得害怕,向那妃子问计,那妃子便说道:“大王应立即下令叫欧鹏撤兵,然后诛杀乱党,也好对汉人有个交代。”
龟兹王尚不知欧鹏已死,等得到消息之后,心里又痛又怕,赶紧召集所有大臣下了一道旨意,任何人不得支援玉苍龙乱党,紧守王宫以防汉人杀入。
玉苍龙早料到那龟兹王会这么做,他自以为他们这些人为国为民,就算一死,也不在乎了,因此抗命不尊,调遣手下的其余两千多人,继续围剿汉使。
可惜他毕竟不是龟兹王,待田虑等人到了城门,那城门官却故意开门将众人放走。玉苍龙恼羞成怒,带着本部人马一路追击。
田虑慌不择路,一口气跑出去七十多里,天早就大亮,就在这时,只见前方征尘滚滚,又一路人马不知从何而来。两侧是一片山谷峡道,进退无路。
回头再看,王庭的铁甲军已经越来越近,身后箭矢不住飞来,喊杀声此起彼伏,叫人胆寒,田虑不禁仰天长叹:“天亡我也!”
周天眉头紧锁,“就和他们拼了……又能如何?”
齐衡却骂道:“黄口小儿,对方千军万马,你拼得过吗?大言不惭!依我之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不大人,你就投降了吧!至少换我等活命啊!”
此言一出,田虑顿时勃然大怒,“岂有此理,我田虑宁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哪有投降的道理,那不是叫那些西域小国耻笑?”
齐衡斜睨了一眼杜威,手里的斧子缓缓举起。那意思是干脆我们几个联手把这田虑的脑袋砍了,到时候拿去龟兹,换我们活命。
杜威面带冷笑,别看他是个酒囊饭袋,但还算有点血性,不愿与齐衡同流合污。“嘿嘿,怎么齐掌门是要杀了田大人,到龟兹请功?”
周天赶紧拦在田虑身前,“姓齐的,你若敢在这个时候搞鬼,我可不答应。”
“有你说话的份儿?滚一边去!”齐衡伸手要推周天,一旁尸突小雀却把他的手死死攥住,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若敢动周天一根汗毛,老娘将你脑袋开瓢!”
齐衡见她面目可憎,凶神恶煞一般,顿时吓了一跳,再不敢猖狂,只说道:“那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你们几个就在这等死。我可先走一步了!”说罢虚砍一斧子,将小雀逼退,跟着舍了战马,飞身上了山谷,他是想自己轻功够高,翻过两侧的山谷,敌人的马快也跟不上,又何必留下来跟着田虑一起丧命。
哪知道才一上山,山坡下一匹白马飞奔而来,马上一个中年将官,手提亮银长枪,直接将他扎了个通透。
那将官低头向下看了一眼尸突小雀,笑道:“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1351、狼行虎吻
那将官面白如玉,银盔银甲,身披红袍,模样甚是威武,胯下一匹通体乌黑的怪马,此马双眼通红发亮,獠牙支唇外,尾巴随风抖动,如同烈火。
田虑认得这马名曰盗骊,据说此马不但日行千里,而且见人而飞天,与赤骥、渠黄、白义、逾轮、山子、华骝、绿耳合称穆天子八骏,绝非凡品。且不论这将官武艺如何,单单这匹烈马就叫人不敢小觑。他鬼一样地出现,一枪就刺死齐衡,也不知是敌是友。
尸突小雀定睛一看,却是又惊又喜,“这是我们部落的朱晖呀,你来的太好了,那前方的兵马是不是你带来的?”
朱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田虑闻听他是鲜卑一族,也是大喜过望,“将军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汉人和鲜卑本就是同盟,你快帮我们杀退敌军!”
朱晖皱了下眉头,不置可否,却问道:“尊驾是何人?”
其实那峡谷并不算深,朱晖兵分两路,从峡谷两侧分别来寻找尸突小雀,一路兵马走的是峡谷之内,而他自己仗着宝马良驹,单枪匹马则走的是峡谷之上,方才田虑与齐衡的争吵,声音不小。自朱晖得了陈瑕交还的《屠龙刀法》秘籍之后,早已今非昔比,内力更是一日千里,听得一清二楚,得知齐衡叛逃,这才从峡谷另一侧飞马上来,出手取了齐衡的性命。他只知道这个汉人官员身居要职,却不知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田虑忙道:“末将乃是出使龟兹的汉使田虑是也。”
朱晖点了点头,又问道:“哦,原来是田大人,但不知死者是何人?”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众人全都心急如焚,可这个朱晖却不紧不慢,非要把来龙去脉问个一清二楚,尸突小雀颇不耐烦,怒道:“朱晖,叫你打,你就打,啰啰嗦嗦问东问西的,好不烦人!”
朱晖却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是此人是汉人打扮,我出手杀了他,害怕田大人将来怪罪。”
田虑忙道:“此人心术不正,死不足惜,将军不必多虑,你今天助我击退敌军,本官定然感激不尽。将来回奏朝廷,另有重谢。”
朱晖这才笑道:“如此正合我意,希望大人记得今天的话,将来可要想着今日恩情,助我部落做上鲜卑盟主之位。”
田虑心中一动,暗忖道:鲜卑联盟已经瓦解,又何来盟主一说?就算你们要重新结盟,那也应该推举投鹿侯为盟主,几时轮到你们尸突部落?
只不过大敌当前,生死关头田虑也顾不得许多,只好说道:“那是当然,回头我定然向班超大人记下将军的功劳。”
朱晖哈哈大笑,把缰绳一提,那匹盗骊仰天一声怒嘶,直接跳下山谷,闷哼一声,就到了就到了田虑面前。虽说那山谷不高,也有个三四丈,盗骊如飞一样,一跃而下,落地之后竟然安然无事,换做寻常的战马哪里做得到?
朱晖冲着田虑微微一笑,解下身上的红袍挂在枪头,便好似一杆大旗迎风招展,这是给前方的鲜卑人做个信号,告诉他们自己在这里,不要错杀。
然后才又尸突小雀说道:“殿下,你我二人杀他个回马枪如何?”
尸突小雀正要答应,周天却道:“你们的人马还没过来,就你们两人现在过去不是送死吗?”
尸突小雀这才想到此节,“是啊,他们人太多,就我们几个可弄不过。”
朱晖神色微变,看了一眼周天,说道:“小孩真是多嘴,我岂不知对方人多?我的意思是,等我们尸突部落的兵马赶到,再出击也不迟。”
周天吐了吐舌头,心中暗想:你方才似乎可不是这个意思。
他见这朱晖虽然英伟,可神色之中却似乎一股邪气,言语客气,举止又显得傲慢以及霸道。
别看周天年岁不大,但他自幼跟随大漠五鬼,多多少少受了些熏陶,陈瑕舍利子轮回一转,当然学不坏,周天只是凡人,反而能把那些江湖伎俩学得炉火纯青。
大漠五鬼中的吴真精通天文、地理、星象、占卜之术,其中便有相面识人之法。
周天得其真传,见那朱晖的面相“狼行虎吻”,远看笑容可掬,近看似怒非怒,目光犀利,言不由衷,便猜他城府颇深,野心极大。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相面固然是虚妄之事,可又一说:相由心生,也并非没有它的道理。
人往往随着地位的变化,心态上也要发生变化,从前卑躬屈膝者,突然登上高位,就少不得洋洋得意,手舞足蹈。有的人一夜之间遭逢巨变,家破人亡,纵然从前大富大贵,到那时也显得落魄失意,便是此理。
朱晖自习得《屠龙刀法》之后,武功大进,在部落中的地位更是与日俱增,身为汉人,到如今能掌管尸突部落的兵马大权,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与当年他带兵攻打天山的时候,当然不可同日而语,少不得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就算面对田虑和尸突小雀,也是霸气外露,叫人觉得极不舒服。
可周天转念又一想:也许是我多虑,他也可能是言语有失,毕竟他和那个大胖娘们都是尸突部落的人。更不会两人一起前往以身犯险。
不多时,鲜卑的大队人马与田虑几人会和一处,朱晖这才下令调头杀回。
这队人马不下两千余人,与玉苍龙的兵马旗鼓相当。双方在峡谷之内就展开肉搏血战。
玉苍龙做梦也想不到,汉人居然另有援兵。特别是那骑着黑马的战将朱晖,骁勇异常,手持着长枪左突右杀,勇不可当。门下的桑榆、伯纳、昆其,全被他一人打败。那杆长枪如银蛇乱舞,所向披靡。
再加上尸突小雀,两把大锤,流星赶月一般,龟兹两千人不过半个时辰,就全军覆没。玉苍龙不敢恋战,只好拨马败走。
才逃出里许,朱晖骑着盗骊便已追到,玉苍龙抽弓搭箭,想以弓箭将朱晖射落马下,哪知朱晖的战马奇快,眨眼间就到了近前,那箭还搭在弓弦上,还没来得及发出,朱晖早把长枪挂在马鞍上,右手抽出佩刀,随手挥去,寒光一闪,可怜玉苍龙那颗花白头颅,已经被他走马摘去。
1352、血雨腥风
玉苍龙一死,龟兹人马群龙无首,四散奔逃。鲜卑骑兵则异常彪悍,策马追杀,不过半个时辰,龟兹两千铁卫几乎全军覆没。
消息传回王庭,朝野震动。龟兹王更是如同惊弓之鸟,当即下令将玉苍龙以及雪山派门人的亲属、朋友乃至于邻居全都给控制住,又杀了几个雪山派的顶门弟子,那几个弟子全都是顶尖的好手和掌权的人物。这么做一来是怕大汉问责,二来是防止这些人哗变造反。
一切都如龟兹王所料,天不到午时,田虑、朱晖带兵去而复返,龟兹王不战而降,打开城门亲自迎接汉使。田虑此番回来,有朱晖的鲜卑兵马撑腰,可就不如之前那么客气,带着众多随从,持着兵器,大步跟随龟兹王到了大殿上。
田虑余怒未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玉苍龙的人头往大殿正中一抛,厉声质问道:“我汉人千里迢迢来与大王修好,想不到龟兹居然派人追杀。大王今日务必有个交代,如若不然回去之后,我大汉必派千军万马征讨龟兹,今时今日,我就算换一个龟兹王也易如反掌。”
龟兹王战战兢兢,哪敢说半个不字,事到如今也只好把一切罪责全都推给玉苍龙。只说是:乱党作祟,一切与他无关。事先也毫不知情。如今乱党已清剿,还望汉使见谅,云云。
为了讨汉使的欢心,龟兹王又亲自带着田虑等人去十字大街查看那些被抓乱党。小雀和周天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也跟着过去看热闹。
其时,烈日当头,十字大街上人山人海,街心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下三百多口跪满了一地,按照龟兹王的说法,这些就全都是雪山派的余孽,玉苍龙的亲眷。就交给田虑,任他处置。
有那不服之人,破口大骂:走狗、昏君,也有人骂汉人:强盗、豺狼之类。在场百姓也是议论纷纷,多有替雪山派鸣不服之人。
田虑闻听越发恼怒,今天若不立威,将来想再控制龟兹可就难了,所以他就只对龟兹王说了一个字:“杀!”
龟兹王不敢忤逆,立即下令将这三百余口,当街斩首。两旁刽子手过来,按倒一个,便砍一个,现场血流如河,触目惊心。
周天看在眼里只觉得舌根发麻。这场面与上阵杀敌又不相同,那些人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好似小鸡一样任人宰割。这其中还有老弱妇孺,究竟他们是否有罪,实在难说得很。
这不由得叫他想起在天山之时,那些通天教教徒的所作所为,当时他就只觉得只有那些人简直丧心病狂,如今一看,这些龟兹人和田虑又跟那些通天教的教徒有什么区别?
可是他们又都是玉苍龙的亲信,之前玉苍龙带兵追杀田虑,险些自己也要命丧敌手,杀了他们的亲眷或许也不为过吧。
周天的心中充满了矛盾,究竟这件事谁对谁错,他年纪还小,实在难以分辨。或许站在不同的立场,根本就没有什么对错。只是见那些死者一个个视死如归,竟无一人求饶哭泣,又不禁觉得,这些人很有骨气,就这样死了,实在可惜得很。
尸突小雀还怕他见不得这样的场面,想用手将他的眼睛挡住。她不知道周天早就看过太多杀戮,并不害怕。见她用手来挡眼睛,就用手推开,“干嘛?”
尸突小雀道:“这东西,小孩子不能看。”
周天把嘴一撇,“有什么不能看,我就要看,难道战场上你我杀的人还少吗?”
尸突小雀道:“那……那是为了保命,但现在不用……”她毕竟迟钝,支支吾吾半晌也说不清楚。只是她觉得周天年纪太小,实在不该经历如此严酷的事情。
一旁朱晖却笑道:“杀几个人有什么大不了?在大汉这叫连坐,那玉苍龙手握兵权,追杀汉使,分明是谋反大罪,依我看杀的人还不够多呢。”
果然不出朱晖所料,田虑处决这些人之后,依旧觉得不妥,对龟兹王说道:“雪山派也是龟兹的大派,其党羽怎么可能只有这么多?乱党不除,大王的王位不稳,常言道:‘斩草不除根,萌芽依旧发’,为了大汉与龟兹永世交好,我看大王万万不可松懈,应当继续缉拿乱臣贼子,以防不测。”
撂下这句话,田虑带着众人撤兵走了。
那龟兹王打了个冷战,魂魄仿佛这时才回到身上。回想田虑的话,以及其他国家,亡国之君的下场,不禁毛骨悚然。田虑的言外之意,如果不继续追查,别说他这个龟兹王位坐不稳,连脑袋怕也要搬家。
虽然玉苍龙已死,亲眷悉数被杀,但这件事并未完结。龟兹王一声令下,全国范围内缉拿雪山派的党羽,举报者重赏,隐匿者同罪,只要有人举报,也不管是非黑白,抓起来便杀。天天都在流血,天天都在杀人,一时间整个龟兹腥风血雨。
那雪山派乃是龟兹第一大门派,不但和朝廷有瓜葛,民间也有不少弟子,只要和雪山派有一点关联,都被抓来问罪。连龟兹王的子侄中,也有不少未能幸免。就这样连杀了七天七夜,这件事情才算告一段落,死者已经比之前翻了十倍,受株连者将近四千人。雪山派自此销声匿迹,再也不成气候了。
田虑出了这口恶气,这才又向龟兹王借了一万兵马,赶奔焉耆与班超会和。
临行前,又问尸突小雀是否带着兵马跟着一起出征。尸突小雀这个时候心态有些变化了,本以为汉人都和陈瑕一样,宅心仁厚,大义凛然,一直以来,她对汉人都颇有好感,可田虑等人的所作所为,却叫她大失所望,原来汉人里面也不全是好人,有些人的凶残、暴虐比匈奴人更甚。虽说诛杀雪山派余党,都是龟兹王所做,但如果不是田虑挑唆,想必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田虑提出要求,要鲜卑人跟着一起出征,尸突小雀便不想答应,“许久不回部落,我担心我爹惦念,此次我们尸突部落就不去了吧。”
朱晖却说道:“此言差矣,这次出征有胜无败,我们与大汉乃是沙城盟友,如今我们就在这里,西域都护府有事,怎么好袖手旁观?”
尸突小雀神色微变,“哎?朱晖,你千里迢迢来到西域,不是为了找我回去的吗?如今我已经说了要回去,你又为何不走了?”
朱晖手捻须髯,微微一笑,“呵呵,殿下,我已经找到你了啊,得知你安然无恙,我自然也就放心了。实不相瞒,我虽然身在辽东,可实际上,祖上乃是汉人。如今西域都护府有事,我身为汉人又怎么能置之不理呢?”
1353、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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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4、满口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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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5、狼山峡谷
狼山峡谷狭长幽深,两侧的山丘光秃秃的,尽是黄沙。峡谷中的道路错综复杂,好似一张铺开的蜘蛛网。
周天和夏侯破跟着那个杀手在峡谷中拐弯抹角,足足跑了大半夜,凌晨时分,方才赶到他说的山洞附近。
杀手带住马匹,将身上的军服脱掉,现出里面一身夜行衣来,周天不解,问道:“这位大哥,好端端的脱什么衣服?莫非跑热了不成?”
那杀手嘿嘿一笑,“这你不明白吗?要杀的是尸突部落的大小姐,可不能连累了大将军。”
他所说的大将军自然指的是朱晖,说朱晖是个将军倒也不假,但是要在前面家一个“大”字,那就大有文章了。周天暗忖道:大将军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要职。在朝廷只有窦宪才称大将军。尸突部落上有鲜卑联盟,又有大汉天子,不管怎么说也只是联盟中的一个小小部落,朱晖在部落内带兵,无论如何也撑不起“大将军”这个称呼。他手下人这么叫他,多半也是他授意的,看来此人野心极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称鲜卑天子了呢。
夏侯破却不知这杀手这么说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不过他换了装束,自己也必须照做,否则便要露出马脚,因此对周天使了个眼色,将汉人军服脱掉,只穿着里面的中衣。周天也跟着照做,无意中发现那杀手解下一个麻布口袋来,里面鼓鼓囊囊也不知装的是什么,他小心地将口袋放在地上,那口袋又不住蠕动,里面似乎有许多活物。
周天便问道:“大哥,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杀手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道:“你不是大将军派来的吗?难道不知?”
周天眼珠转了转,“大将军只说要我们帮忙,只说是有一件宝贝可以制服那胖娘们,却没说这宝贝是什么,料想就是麻袋里的东西了。”
杀手哪知隔墙有耳,他和朱晖的话一字不漏,早被周天听去,因此也未曾多想,随口道:“这东西可厉害,是一些冰蛤蟆,剧毒无比,万万碰不得。”
周天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可是天山的火眼冰蟾?”
杀手微微一愣,“这……什么名字,我是不知道,总之用这个毒死尸突小雀,神不知鬼不觉。”
周天曾和江浪在天山之颠见过火眼冰蟾,知道这东西乃是奇毒,当初于大成便曾用此物对付过江浪,想不到朱晖上次带兵围攻通天教之时,居然暗地里搜罗了这么多毒虫。看来此人反叛,早有预谋,否则留着这东西干什么?
表面上周天不动声色,跟着那杀手继续前行,翻过两处山坡,远远地就看到前方火把通明,一百多个黑衣人手持弓箭,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团团围住。只是碍于尸突小雀的本事,无人敢进洞去。
杀手下了坐骑,快步走到人群之间,便有蒙面人上来询问:“老大怎么说?”
夏侯破心道:到了这里,又不称将军,改为“老大”,这帮人的心思倒是缜密。
杀手道:“你们这么久,还进不去吗?”
蒙面人道:“难啊,这丫头有了帮手了,我们要突破进去更加困难。”
“不妨事,”杀手把手一摆,将那麻布口袋拽到身前,“你们且后退,我用宝贝对付她!”
正要动手,周天赶紧上前,“火眼冰蟾如此珍贵,岂能乱用啊?那胖娘们又十分了得,我看不如你把这口袋交给我,叫我带去洞中。”
杀手皱了下眉头,“你?”
周天笑道:“我是担心大人你有事啊,你若被那胖娘们一锤打死,谁给老大报讯?老大叫我来此也是为了此事。”
他也不管那杀手是否答应,便将口袋一把夺过,“你们退后一点,我一个人进去便好,免得火眼冰蟾伤人。”
夏侯破又担心周天有事,赶紧说道:“小天,现在尸突小雀如困兽之斗,当心她六亲不认,误伤了你。”
周天嘿嘿一笑,将口袋举起,“放心,我有火眼冰蟾,师伯,你可要替我断后!”说着对着夏侯破眨了眨眼睛。夏侯破看了看周围,心中暗想:这么多人在场,剑拔弩张,想要救人必须出奇兵致胜,难道小天已经想好计谋?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冲着周天点了点头,“万事小心!”跟着把手一挥,大喊道:“此事交给周天啦,毒物非同小可,其他人全都退后!”他故意喊得很大声,声音以内力送出,如雷鸣一般,此举是为了给里面的尸突小雀提个醒,要进去的可是周天,你千万留神,当心误杀了好人。夏侯破曾身居高位,言语之中自有一番威严,其他人谁也不认得他,听他这么一说,却不敢违背,全都纷纷后退。
此时那杀手也没了主意,明明他才是指挥行动的人,可夏侯破一到,就没他什么事了似的。虽然心中疑惑,可夏侯破那一声喊,中气十足,有一股难以说出霸气。其他人撤走,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嘱咐一句周天,“那……那你可小心一点。”
周天诡异一笑,“你也要小心哦,尸突小雀毕竟是尸突部落的千金,当心她背后还有援兵。”
杀手心头一凛,还真的怕有什么援兵再到。周天冲着夏侯破一挤眼睛,夏侯破会心一笑,心想:看来是我做这个援兵了。
周天转回头来,拎着那口袋便径直朝山洞走去,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才到洞口,就听里面金风一响,周天吓了一跳,赶紧向旁闪身,暗器擦着他的耳畔划了过去,落在地上就是轰隆一声巨响,跟着火光四溅。
夏侯破看在眼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失声惊呼道:“当心……”
话音刚落,又猛然想起一事,心中的一块石头突然落了地,暗忖道:“我道那帮手是谁?原来是老四。”
想明白这点,夏侯破又接着说道:“对方用的是雷火霹雳弹,来者是风过无痕——叶长风!”
1356、以身犯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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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7、倒戈一击
周天出手太快,而且事先谁也不曾想到,他会有如此举动,叶长风尽管就在身边,想要阻止也来不及。眼看鲜血喷出,周天仰面躺倒,他飞一样上前一步,将他揽在怀里,“小天……你这是何必?”
尸突小雀更是一声惊呼,尽管有伤在身还是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把周天从叶长风的怀里抢了过来,说道:“小天,你可不能有事,否则我怎么向你哥哥交代?”
周天痛得满头大汗,嘴唇发白,颤声道:“我若不如此,你们怎么会信我?当初小倩姐姐,也是这么化解大漠五鬼和江浪之间的恩怨。哥哥叫我做个好人,可我年纪太小,不知怎么做算是好人,料想小倩姐姐才是真正的好人吧。叶师伯,你还不信我?”
叶长风没想到他会如此,事到如今,什么疑虑都打消了,担心周天伤重身亡,便要将那麻布口袋打开,周天示意道:“你没受伤,碰不得。叫嫂嫂先来。”
尸突小雀毫不犹豫,又抢过口袋,探手到里面抓了一只火眼冰蟾,跟着又将口袋收紧,也不管那冰蟾是死是活,就往自己的嘴里送去,咬下一半,一边大嚼,一边说道:“就算是你哥哥陈瑕亲口告诉你的,谁也不知道这冰蟾的疗效到底如何,嫂嫂先吃,我若死了,你就千万千万不能吃!”
周天不由得心下感动,苦笑道:“哥哥当初要是错了,那我和你就死在一起啦。”
尸突小雀点了点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嫂子没读过书,脑子笨,我只知道你相信你哥哥,我就相信你。就算我这辈子见不到你哥哥,我也要保你周全,我若死了,你就和叶师伯快点离开这里,千万不要管我啦。”
周天见尸突小雀说得诚恳,再看她胖嘟嘟的脸蛋,反而觉得这个嫂子倒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可爱得多。“我们都不会死的。哥哥一定没错。”
尸突小雀吃了冰蟾,不消片刻流血立止,伤口处也不那么痛了,不禁大喜道:“我没事,现在我再给你吃。”
说着将另外一半火眼冰蟾送到周天口中。周天就觉得入口腥臭,实在难以下咽,便想着把它吐出,尸突小雀却死死按住他的嘴巴,“既然有效当然是全吃了最好。千万不能吐。”
周天无奈那火眼冰蟾的血,就顺着喉咙咕噜咕噜地往下咽,所经之处火辣辣的,五脏六腑都跟着了火相似,过了片刻,那火热又转外冰冷,一冷一热交替,四肢百骸都说不出的难受。再过一会儿,那冰火两重天的感觉才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冰冰凉凉一片,反而觉得舒服了不少。
低头再看小腹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最为奇特的是,丹田处似有一股暖流,在腹中来回乱窜。
其实那火眼冰蟾的血的确是疗伤圣药,可用药都有剂量,只要被那冰蟾咬上一口,伤势就已经大好了,又何须把半只火眼冰蟾都吞下去?
没想到的是,尸突小雀和周天的内力全都瞬间暴涨数倍,胸中似乎有一团烈火无处宣泄。此时尸突小雀还按着周天的嘴巴,他却再也受不了,大吼一声,双手向前一推,那尸突小雀少说也有三百斤,被他双掌其发,推出去一丈多远。
外面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夏侯破更是担心周天安危,不由得高喊道:“小天,你怎么啦?”
可那山洞里面死一样的寂静,半晌都没有人答言。
又等了一会儿,天色早亮,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大声说道:“那小娃娃定是死了,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冲进去,就算他们武功再高又能如何?”
尽管他这么叫嚣,可其他人却都不敢上前,想起尸突小雀一双大锤,勇武过人,有哪个不怕死的敢这个时候冲上去?更何况,叶长风也不是等闲之辈,暗器、轻功堪称双绝,抬手之间就取人性命,谁能不怕?若不是叶长风来到,尸突小雀一个人心无城府,这个时候恐怕早就遭了暗算。
因此,在场众人大多吆喝呐喊的居多,真正冲杀的却一个人也没有。此时所有的目光就全都看向夏侯破,之前叫周天进山洞放毒也是他出的主意,原来的杀手头目这个时候又不发话,就只能看夏侯破的了,全都把他当了头目。
夏侯破此时也疑虑重重,究竟周天情形如何,按理说叶长风纵然和自己有深仇大恨,但在天山上早就尽释前嫌,周天又是陈瑕的义弟,他总不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
夏侯破心中暗想:不管周天成功与否,天已经亮了,恐怕再也拖延不得。看来无论如何也要进山洞看一看情形。若是周天他们一息尚存,我从背后下手,胜算也大一些。若是死了,我也不暴露自己。
想到这里,便咳嗽一声道:“我看火眼冰蟾剧毒无比,可能那个小子自己也受不了,大概他们三人全都中了毒了,我们不如现在就进去给他们收尸,割下尸突小雀的头颅,回去请功!”
他一发话,众人料想不错,这才呼喝着往山洞杀去。
才走到一半,洞口处人影一闪,周天双手高举两个大布包,走出洞外,布包鼓鼓的,鲜血淋漓,周天高声喊道:“胖娘们和竹竿鬼全都被我毒死了,人头在此!你们接着!”
说罢将其中一个布包往人群中一扔。杀手头目大喜过忘,也不曾多想,将其中一个抄在手里,就听轰隆一声,一众黑衣杀手被炸得人仰马翻,当场就死伤了十几个,那布包里装得哪里是什么人头,而是裹着麻布、碎石的雷火霹雳弹。
周天再把第二个布包往人群里一扔,叫道:“师伯闪开。”
布包落地之后便裂开,里面是十几只火眼冰蟾,见人就往身上扑,不管谁碰上都立即中毒倒地,惊得那些杀手四散奔逃。
夏侯破在队伍最末,抽出腰刀高声道:“哪个敢跑,格杀勿论!”跟着就是唰唰两刀,直接杀了身边两人。
那两人到死可能还不明白,心里想:“他娘的,我倒是想跑,哪里来得及啊。”
1358、不留活口
夏侯破的刀法,绵密狠辣,顷刻间就又是三人毙命,这时那些杀手才反应过来,有人喊道:“这两个家伙是细作!”
话音刚落,已经被叶长风掐住脖子,手腕一扭,便将那人击毙。
尸突小雀更不在话下,舞动双锤如猛虎下山,本来她之前就杀得浑身是血,这些杀手没了当头的,再见到尸突小雀凶神下界一般,早就一个个胆战心惊,望风鼠窜。
夏侯破一边厮杀一边喝道:“长风,万万不可留活口!”
叶长风也知道,这些人一旦放走一个,紧接着后面就有千军万马来袭,当即答道:“那是自然,想不到天山一别,你我还能联手杀个痛快!”别看叶长风手无寸铁,但那身轻功当世一绝,只见他如水蛇一般在人群中穿插往复,右边袖子随手一甩,便能取人性命。三人联合一起,敌人纵然众多,也只有哭爹喊娘的份。
有人抽空见周天站在一边,便又来找他的晦气,骂道:“小兔崽子,想不到小小年纪这么狡猾,爷爷先剁了你!”说着话,那人提着钢刀就奔周天而来,本以为周天年幼,料想武艺不是很高,今天注定一死,杀一个再死也不算亏本,仗着一股血气之勇,挥刀就往周天头上砍落。
可他哪里想到,周天才是最难对付的那个,眼看对方大刀就要到顶门,猛然后撤半步,抬手一剑当胸点去。使的正是江浪所授的那招“蔽日踏风”,这招剑法看似笨拙,实则暗含玄机,迅捷无伦,周天也是临敌之时、情急之下方才使出,本不想杀人,却没想到剑神所遗的剑术,非同小可,举手投足都威力无穷,宝剑抬起,后发先至,在对方心脏的位置,从前到后扎了个通透,尸身向前栽倒,手中的刀可就再也拿捏不住,当啷一声掉到周天的脚边,可周天睁大了眼睛,还兀自懵懵懂懂,似乎不知发生了什么。
直到一股热乎乎的液体滑落脸颊,他才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伸手一摸,忍不住惊呼道:“血!”
是敌人的血,周天杀了人了。他小小年纪,见过的杀戮的确不少,但是亲手杀一个活生生的人,却还是生平第一次。这种事任谁也难免胆战心惊,周天自然也不例外。
平时与人比武打斗,他都用木剑,这次出征却带了一把真剑,没想到一出手就取人性命,正在惊愕的当口,早有一支羽箭从背后射来。
夏侯破眼明手快,见周天尚不知道,提醒道:“当心暗箭!”说时迟,那时快,手中金刀早已脱手飞去,将羽箭一劈两段,没了兵器,冷不防小腹被人横削一刀,大襟都给挑落,鲜血崩现。夏侯破顾不得许多,一拳将那人打倒在地,夺了他的单刀,来救援周天。此时第二支羽箭又到,夏侯破来不及将它打落,只好用身体将周天挡在身后,噗的一声,羽箭射中肩头,杀手嚎叫着冲了上来,夏侯破手提单刀,挽了个刀花,先将对方的单刀挑开,反手一抹,那人便人头落地。
夏侯破这才一把扯过周天,怒斥道:“临敌之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岂能犹豫?还不提宝剑跟我杀光敌人,否则我们几个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周天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那把染血的宝剑,再看了眼浑身是血的小雀以及夏侯破,把心一横,尖啸一声杀入战团。“碎影无极剑”施展开来,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不到顷刻便将那百十余杀手杀了个片甲不留。
现场尸横遍野,那些火眼冰蟾,还在啃噬尸体,惨不忍睹,明明是炎夏时节,却没来由的,叫周天觉得阴森森的。
总算杀光了敌人,夏侯破却再难支持,只觉得小腹、肩膀,痛彻骨髓,双腿一软,颓然坐倒。
周天上前关切地问道:“大师伯……你不要紧吧?”
夏侯破摇头苦笑道:“破了九子六合功,我再也不是金刚不坏之体,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方才临敌之时,我还以为自己和当年一样不畏刀剑,依旧是那么拼命的打法,哪知道……呵呵,不行喽。”
叶长风用袖子卷了只火眼冰蟾,送到夏侯破面前,冷冷说道:“服下这个,便可治好你的伤。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侠肝义胆,倒是我小看了你。”
夏侯破只是淡淡一笑,并未答言。
叶长风又道:“火眼冰蟾虽然是疗伤圣药,可毒性奇特,断不能留着。”
夏侯破点头称是,叶长风点了把火,将所有的尸体连同火眼冰蟾一起全都烧了。夏侯破服用了火眼冰蟾的几滴血,也觉得伤势渐轻,便对几人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找个僻静的地方再详谈。”
虽然救了尸突小雀,可几人全都多多少少带了点伤,不便奔波。便翻过峡谷找了片阴凉的树林暂且休息。
周天顺便问起叶长风为何会到此,叶长风便将以往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原来,自打朱晖得了《屠龙刀法》之后,武功一日千里,率领着部落打了不少胜仗,整个辽东几乎全都被他一人平定。因此尸突炎便几次提拔,由一个十夫长,渐渐地提到了千户。尸突部落毕竟太小,做到千户长这个位置已经可以说位极人臣了。只是随着他权力越来越大,野心也变得越来越大。
直到有一天,他又打了胜仗,但是部落里已经无官可升了。尸突炎就对他说:“你现在手握重兵,整个部落都在你的掌控之下,如果要再赏赐你,就只能把头领的位置让给你做,只是我们这里毕竟是鲜卑族,你要做大王,那些人未必肯服啊。”
朱晖当即跪倒磕头,“末将岂敢做部落的头领?只求早晚在大王身边,以效犬马,我心足矣。”
1359、人心难测
朱晖嘴上这么说,可心中却暗想:尸突炎老匹夫这么说,分明是试探于我。迟早有一天他也会和鄯善王一样,恐我功高盖主,除之而后快。都说“兔死狗烹”,的确是亘古至理,我现在武功这么高,权势这么大,又何必仰仗一个小小的尸突部落,寄人篱下?既然尸突炎要杀我,就莫不如我先动手。
从那天开始,朱晖便处心积虑,在尸突部落里培植自己的势力,他父亲朱广福就曾为尸突部落立下汗马功劳,祖辈更是一早就在辽东生活,所以在尸突部落里,朱家虽然是汉人,地位却格外尊崇。如今朱晖子承父业,同样为鲜卑立下无数不世奇功,当年打河仓、救盟主、荡天山、灭魔教,阵阵都少不了朱晖,武功盖世,更是威震辽东,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所差的只是个时机而已。
朱晖在外又有四名骁勇善战的大将支持,均是辽东部落联盟的肱骨,叫做虎贲、熊霸、狼牙、雕手,鲜卑一族崇尚猛兽,这四人武艺非凡,名为尸突炎部下,实则各自统领一个部落,虎踞辽东四方。
这四个人联合起来,要挟尸突炎出兵辽西。不必听从投鹿侯的号令,另做鲜卑王。
尸突炎却因均在鲜卑大同盟之内为由,屡次拒绝此事。那四人便觉得尸突炎老迈昏庸,不堪大用。又一想朱晖年轻有为,定能建功立业,恰好朱晖也有此心,几人一拍即合。
转过天来,便以尸突炎没有子嗣为由,逼迫尸突炎退位让贤,重新选举尸突部落的首领以及辽东联盟的盟主。更是散播舆论说朱晖才是明主。
那时候陈瑕已经离开西域两年多,慕容广已死,慕容倩生死未卜,投鹿侯新掌权不久,首尾不能兼顾,鲜卑联盟早已名存实亡。
四大猛将也是看准了这个机会,尸突炎答应则可,若不答应,就把尸突炎斩杀,然后推举朱晖做了新主。尸突炎也不是傻瓜,无奈之下只好决定重新推举一个盟主,至少这样还有一线生机,到那时料想其他人也无话可说。
没想到的是,朱晖心狠手辣,早先一步将那些小部落的头领收买的收买,威逼的威逼,谁若不从,那就血溅当场。推举下来的结果,就只能是尸突炎退位,朱晖接任盟主。
尸突炎无奈,只得舍了盟主之位,悻悻而去。在赶回自己住处的途中,就中了雕手的埋伏,被乱箭射死。
只不过,这件事可不会由雕手去承担,所有箭支的箭尾处,刻着董土楠部落的标记。
有人报告朱晖,朱晖带兵佯打一阵,收回了尸突炎的尸身,也就了事。他早有吞并辽西之意,自然要在此事上大做文章。隔天午时,就点了七千兵马,用大车装着尸突炎的如刺猬一样的尸体赶赴辽西,口口声声说要为尸突炎报仇雪恨。
辽西部落联盟和辽东大不相同,除了董土楠略强之外,其他的部落都太小了,朱晖率领大军得以长驱直入。
董土楠虽然能征惯战,可惜有勇无谋,手下的各个部落的头领大多又都是酒囊饭袋,所有人都把尸突部落的人当作盟友,根本没什么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朱晖单刀匹马,在两军阵前所向披靡,再加上他那四个帮手,董土楠根本不是对手,激战不过三个时辰,整个辽西鲜卑便瓦解冰消。
董土楠身首异处,所有部落的头领也全都人头落地。
叶长风当时在红山隐居,因此得以逃出生天。时候知晓此事,怒气难平,本打算去尸突部落再找朱晖讨个说法,不曾想那朱晖却又远赴西域来找小雀了。
叶长风是何许人也?精明强干!立即想到,这朱晖心肠歹毒,此次远赴西域多半是要杀尸突小雀,以斩草除根的。别看尸突小雀与他并无深交,但毕竟小雀曾帮过陈瑕,叶长风还是感恩戴德,更何况,尸突炎、董土楠一死,辽东、辽西已经完全被朱晖那群恶人掌控,尸突小雀才是唯一的正统。
因此叶长风马不停蹄,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好在他武功高强,终于在乱军之中找到了尸突小雀,而且还救了她的命。
这便是以往的经过,叶长风一五一十地对夏侯破和周天讲述了一遍。只是他不曾想到,朱晖此次来西域,除了要除掉尸突小雀之外,另有一个目的,便是结大汉之欢心,将来兵发檀石部落,再铲除了投鹿侯,他便要做鲜卑王了,如今大汉如日中天,他要达到这个目的,少不得汉人的支持。所以他谁都敢得罪,却不便得罪汉使田虑。
这都是些隐晦的谋略,叶长风对这些事当然也不会知晓。他只知道朱晖自从武功大成之后,已经丧心病狂,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只会几招平平无奇的刀法的朱晖了。
听完这番话之后,周天气得牙根直痒,恶狠狠地骂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狼心狗肺之人?尸突炎我虽然不熟悉,可当初要不是他倾其所有,驰援小倩姐姐,哪有我周天的今日?朱晖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没想到到最后却……”
夏侯破频频点头,“周天说的一点也不错,真没想到,那朱晖会变成这个样子,早知如此,陈瑕当初就不该遵守什么诺言,将朱家家传的武功再回传给朱晖,如今酿成大祸,还连累了两大部落的头领。”
尸突小雀早就从叶长风那里得知了父亲的死讯,这两天与人厮杀,心无旁骛,那时还不觉得如何悲痛,此时再次闻听父亲已亡的消息,再忍不住眼泪迸流,坐在地上放声嚎啕,那哭声撕心裂肺,连嗓子都哑了。
众人见她如此,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是在一旁默默地扼腕叹息。
过了许久,尸突小雀才幽幽说道:“此事也不怪陈郎,他想不到,人心会变啊,换做是你们,你们能猜到朱晖会忽然造反吗?至少我在部落的时候,什么也看不出来,也许是我太笨啦。”说罢又是大哭。
叶长风看了一眼夏侯破,长叹道:“人心叵测,真的是神仙难料。”
1360、鲜卑平叛
夏侯破面沉似水,他心里知道,叶长风分明是在讽刺于他,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他当初投靠焉耆的事,别人还是耿耿于怀,田虑如此,班超如此,就连当年的好兄弟也是如此。自己一心报效朝廷,换来的却是猜忌、怀疑,一想到这里,未免觉得寒心。
转念又一想:我夏侯破问心无愧,就算他人怀疑我又能如何?更何况,当初铸成大错的,终究是自己,又怪得了旁人?
他往下压了压怒火,笑道:“所以俗语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只要心中坦荡,又何必怕人猜测?”
叶长风点了点头,“说的不错,今日多谢大哥相救,如今小雀安然无事,我也算仁至义尽,可惜董土楠和尸突炎两位将军惨死,鲜卑从此又动荡不安,此仇不能不报。但不知,大哥作何打算?”
夏侯破一时想不到什么计策,便道:“依我看,朱晖此行势在必得,我们破坏了他的计划,西域不可久留,小雀身处险地,还是应该尽快回去辽东。至于报仇,我看朱晖势强,就算小雀武功高强,也不是对手,只能隐忍,以求自保……”
话音未落,尸突小雀便腾地站起,朗声说道:“师伯说的不对!正所谓,父仇不共戴天,就算我舍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杀了朱晖,我现在就回去,非杀了这个畜生不可!”说罢一锤将身边的一棵大树打断,“不报大仇,誓不为人!”
周天说道:“朱晖那家伙所做的事,又何止杀了尸突炎和董土楠,更可恶的是,他鸠占鹊巢,还要将你斩草除根,你不去找他,他还要找你呢。嫂嫂,仇自然要报,可是匹夫之勇……你应该是匹妇之勇,难成大事啊。不管怎样你该留着这条命,将来见我哥哥一面,怎么能说死就死呢?”
尸突小雀抡起大锤,在地上拼命敲打,隆隆的金属交鸣之声,震耳欲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心中的悲愤,一边打一边哭道:“真是可恶,如果我不去找陈瑕,是不是我爹就不会死,我们部落就不会被灭,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该死,我该死!”
她如同疯魔一般,又力大无穷,任谁也劝阻不了,夏侯破和叶长风也不敢上前。周天怕她一时想不开,再寻了短见,大叫道:“嫂嫂!听我把话说完!你不该死,该死的是朱晖,你想不想报仇!”
尸突小雀一愣,果然收敛许多,“当然想!可是我没有办法报仇,我现在就想去九泉之下见我爹爹。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劝我?”
周天道:“我是你小叔子,为哥哥劝你。我想帮你!”
“我现在除了大锤一无所有,你帮我,你小小年纪,怎么帮我?还是说像叶师伯说的,叫我隐忍苟活?那我宁可战死!”尸突小雀说罢,就要去牵她的桃花马,摆明了这就要去找朱晖拼命。
周天上前一步,将她的胳膊拽住,却被尸突小雀一掌推开,她情急之下,出手没有轻重,只这一下,就把周天打了个跟头,周天就觉得胸口处如遭锤击,“啊呀”一声,摔倒在地,跟着哇地一声,口喷鲜血,昏了过去。
尸突小雀大惊失色,上前抱住周天,惊呼道:“哎呀,小天,嫂嫂不是故意的。”
叶长风和夏侯破也跑上前来,夏侯破一按周天的脉门,再摸了摸胸口,不禁面如土色,惊呼道:“小天……小天!”
叶长风见夏侯破的表情,便知不妙,忙问道:“他如何了?”
夏侯破摇头说道:“小天……小天受了内伤,恐怕五脏都被震裂了。”
尸突小雀如遭了雷击一般,早已乱了方寸,“不能……我……我没用多大的力气。我……我……”
叶长风怒道:“怎么劝你也不听,现在如何?你要找朱晖算账,但小天的帐怎么算?”
“我把命赔给他!”尸突小雀吼道。
这时,周天缓缓睁开了眼睛,“我要你的命干什么?我只劝你,不要现在去找朱晖,只要你不死,我就对得起哥哥啦。”
“别急,还有没有火眼冰蟾?”夏侯破问道。
叶长风却频频摇头,“全都烧光了。”
尸突小雀此时再也没了主意,大哭道:“为什么会这样啊!”
她早就哭哑了嗓子,现在听来就显得更加凄厉。
周天虽然受了重伤,但是意识还是非常清醒,“嫂嫂,你的性子实在太急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其实报仇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做得到的,这次朱晖来西域除了找你之外,另外一件事就是要讨伐投鹿侯,争夺鲜卑盟主,依我看,你应该立即投奔檀石村,叫投鹿侯早做防范,而不是一个人去杀朱晖。投鹿侯既然是鲜卑盟主,自然要统领辽东和辽西,朱晖犯上作乱,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夏侯破也忽然觉得茅塞顿开,道:“说的不错,投鹿侯手下也有不少能征惯战的将士,只要联合鲜卑族,未必不能平定这场叛乱。”
叶长风道:“嗯,小雀,依我看,你的确应该先去向投鹿侯说明此事。但有一点,朱晖这次帮西域都护府讨伐焉耆,搞不好会得到大汉的支持,到那时投鹿侯再强,也难以与大汉抗衡。这又如何是好?”
夏侯破道:“所以,一定不能叫他立下什么战功,我看焉耆方面,由我出面,兵不血刃,就叫大汉降服焉耆。”
“你的意思是……”
夏侯破又沉吟了半晌,这才说道:“小天受了伤,我们几人都不懂医术,虽然通天教的人有医术高明者,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唯一的去处,依然是大汉的军营。所以你我两人带着小天回去,我们的功力都不及陈瑕,但是轮番给他输送内力,料想可保住他的性命,等挨到军营之后,也好及时救治。至于小雀……就只能一个人去找投鹿侯。你放心,我想了一条妙计,一定不会叫朱晖得到汉人的支持。”
1361、当年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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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2、秉国之权
叶长风心头一凛,窥了眼夏侯破,见他太过劳累,此时兀自酣睡,浑然不知身外之事,这才压低声音问道:“这话你是从何处听来?”
周天眼珠转了转,笑道:“没谁说过,我只知道当年匈奴攻打伊吾卢之时,焉耆国带队的便是大师伯。当年我义父曾说起过此事,一想到王植将军为国捐躯,难免心中愤愤不平……只是这么多年,我却不知他究竟是何人所杀,不管我问哥哥、大漠五鬼,他们全都不肯对我讲,我猜想杀了王植将军的正是大师伯,只因为他们顾及当初的情分,所以对我有所隐瞒。”
叶长风笑道:“这倒是有这个可能,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一定要知道王植是怎么死的呢?如今夏侯大哥已经弃暗投明,改邪归正,之前我还不太确定,但是今天他替你挡了一箭,又不惜耗费真力给你疗伤……我想他真的是想改过自新了,既然如此,往事已矣,又何必再提呢?”
周天抓着叶长风的手央求道:“你就告诉我又能如何?我实在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王植将军到底是被谁所杀,其实师伯不说,我心中也能猜个八九分,只是想要一个肯定的回答罢了。”
叶长风沉吟了半晌,“小天,王植和你是什么关系?”
周天怕说出自己是王植之子,叶长风就隐瞒实情,因此笑道:“有什么关系,王植将军忠肝义胆,人人敬佩。我义父和陈瑕哥哥,没少夸赞他,还对我说,叫我以后也要做王植将军那样的人物,为国效力。”
叶长风还是满腹疑惑,“那就怪了,按理说,陈睦才是伊吾卢的守将,为何他们不提?”
周天道:“怎么没提?只不过陈睦将军最终是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终究生死未卜,而王植才是真真正正地战死疆场,所以我才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也有理……”叶长风犹豫了一下,“既然如此,我便对你讲实情。虽然当年伊吾卢一战,我并没有参与,不过焉耆国领兵带队之人的确就是夏侯破。但是你要问我,王植究竟是怎么死的,我不曾亲眼得见。不过古语有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就算王植并非你夏侯师伯亲手所杀,多多少少他也脱不开干系。”
周天闻听神色黯然,不由自主地嘀咕道:“这么说,除了陈瑕哥哥和大漠五鬼之外,天下就没有人知道我爹是怎么的死了……”
叶长风闻听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抓住周天的肩膀问道:“你爹是王植?”
周天知道自己失言,忙道:“我爹也是死在伊吾卢啊……”见叶长风目光如电,知道他并不相信自己所说,只好一声轻叹,接着说道:“不错,哥哥告诉我说,周贤其实不是我爹,我本来姓王的。”
叶长风嘴唇抖动两下,欲言又止,好半晌才道:“你夏侯师伯对你有救命之恩,更何况你爹究竟是怎么死的,的确无人知晓,除非你去问夏侯师伯,又或者焉耆国的人。不过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我明白……”周天淡然一笑,“就是随便问问,叶师伯,此事不必对大师伯说。时候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说完撒开叶长风的手,倒头便睡,不多时,鼻息平稳,已经沉沉入梦,可这一晚叶长风却百爪挠心一般,无论如何也睡不安稳,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办了一件错事,可究竟错在哪里,又有什么后果,连他自己也说不准。
次日天明,三人继续上路,周天经过一天一夜的调息,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夏侯破自然十分高兴。对于昨晚周天和叶长风的话,他毫不知情,一路上依旧和周天有说有笑。而周天对此事也绝口不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叶长风看在眼里,不禁觉得胆寒,这周天小小年纪,城府却深,想来他猜测夏侯破是他杀父仇人,却能装作毫不介意一般。又或许他还并不确定,到底当初王植是被谁所杀的,所以才能谈笑自若。
三人风尘仆仆地赶到尉犁,一切全如夏侯破所料,危须、尉犁两国国王不战而逃,投奔焉耆去了。
永元六年,班超调发龟兹、鄯善等八个属国的兵马共计七万人,在尉犁会兵,此次用兵人数,为班超生平之最。有史以来,从未有西域都护能在西域组织起如斯复杂一支联军,可见其志在必得、求胜之切。
发兵之前,班超率全军,祭奠陈睦等在伊吾卢一战阵亡将士的英灵,引用了陈汤的话:“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胆敢殛毙我汉家将士者,就必需为此付出代价。此仇不报,枉称都护也!
危须、尉犁、焉耆三国国王早就得知消息,如坐针毡,均有大难临头之感。
班超派遣使者通告三国国王:“都护来者,欲镇抚三国。即欲悔改向善,宜遣大人来迎,当犒赏贵爵已下,事毕即还。今赐王彩五百匹。”
班超这么做,恰是先礼后兵,恩威并施,大汉要在西域立威必须叫所有人都心折口服。
焉耆王诚惶诚恐,对群臣言道:“先王之前随匈奴杀陈都护,如今班超做了都护,引大兵前来,我等若不投降,定然血洗王庭。莫不如诈降,重献礼,叫他没有理由进军。”
于是焉耆王派左将军北鞬支前往尉犁,杀牛置酒,欢送汉军,实则是试探虚实。
那焉耆国国王也是个无能之辈。自从夏侯破离开焉耆之后,北鞬支便大权独揽,既是左将军又任监国之职,只因这个北鞬支是北匈奴人,因此他在焉耆算是权位最高的了。此番大兵压境,焉耆王隐而不出,却把他派来。
班超对匈奴人恨之入骨,见北鞬支跪在眼前,斜睨着他,冷冷说道:“你虽然是匈奴侍子,如今却在焉耆,秉国之权,都护亲自到此,你们大王不出来相迎,却把你派来,这都是你的罪过!你知道吗?”
1363、接近真相
北鞬支偷眼观看,见班超神色威严,目光如电,不由得脊背发凉,再看两旁的朱晖、田虑、徐干、任尚等人一个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朱晖更是手按刀柄,似乎随时都要抽刀,结果了他的性命。吓得他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没想到班超见他几乎吓破了胆,神色忽然一变,满脸堆笑,“左将军不必惊慌,我大汉是礼仪之邦,所谓先礼后兵,只要焉耆等国,诚心归顺,那些小节就算了罢……”一扭头又对徐干说道:“礼物可曾准备好了?”
徐干道:“都在外面了,不过要左将军自己带回去,可没有马匹给他。”
班超微微一笑,“那就好了,左将军,五百匹彩帛已经备好,就麻烦你把它们交给贵国国王,叫他立即、亲自来送我军撤兵,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依旧如此无礼,可休怪本都护不客套了!”
北鞬支把班超的要求都应允下来,躬身告退,站起身来,两股战战,抖抖索索出了营帐,凉风一吹,又觉得胯下冰凉一片,居然被吓得尿了裤子。忽听帐内一片大笑之声,只觉得颜面扫地。
哪敢再多做停留,赶紧将五百匹彩帛,装车备马,连裤子也没时间换。正要离开之时,夏侯破带着叶长风和周天赶来,正与北鞬支打了个照面。二人四目相对,都觉得十分尴尬。
夏侯破曾在焉耆国做过辅国候,曾与北鞬支过从甚密,二人交情还不浅,只不过如今已经是各为其主啦。
夏侯破也不下马,只是冲着北鞬支微微点了点头,“将军别来无恙?”
北鞬支见夏侯破衣衫破旧,身上又有血迹,看样子在大汉这边并没有受什么重用,便冷哼一声道:“叛徒,放着焉耆国的辅国候不做,却到大汉军营充一小卒,将军我真替你不值啊。”
夏侯破淡淡一笑,再不多言,从他身边默默离去。周天便问道:“大师伯,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对你这么不客气?”
夏侯破直言相告:“焉耆国的监国,是个匈奴人。他恼我重投大汉……想劝我重回焉耆。”
“那你还回焉耆吗?”
夏侯破摇了摇头,“我夏侯破是什么人?就算焉耆国给我再多的荣华富贵,也不及在大汉军营里充作一个小卒。我现在去见都护大人,你跟我一起去吧。”
周天却摆了摆手,“还是算了,我这次是偷跑出来的,叫他知道少不得要责备我几句,还是晚些见面的好。说心里话,在西域都护府里,我最怕的还真的就是班超,啰啰嗦嗦的又要跟我讲什么大道理,听着就烦了。搞不好还要把我军法处置呢。”
夏侯破哈哈大笑,“哈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我叫你回去你不回去,现在又怕了,也罢,我和叶师伯先去参见大人,你就在这等着……”
周天点头答应,等夏侯破和叶长风进了大帐,他却又来看北鞬支。
北鞬支正在心烦,见来了一个小将,刚开始也不以为意,不过周天却在那掩着口偷笑,便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道:“小家伙,你笑什么?”
周天指了指他的裤裆,“我笑你没有裤子换。”
“岂有此理!”北鞬支惧怕班超,可不怕周天这样一个小孩,怒道:“大汉虽强,也不要欺人太甚!”
周天笑道:“我哪有欺人?要不要我去找条裤子给你?”
北鞬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言。
周天道:“既然你不要就算了,我本敬佩将军,胆敢孤身入敌营,而且还能全身而退,想不到将军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在嘲笑我吗?”
周天收起笑容,毕恭毕敬深施一礼,“北鞬支的大名如雷贯耳,在下哪敢嘲笑真的是由衷敬佩。”
北鞬支皱了下眉头,问道:“小子,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方才见你和夏侯破在一起,是他叫你来的?”
周天道:“那到不是,只不过在下有一事请教,将军一定要告诉我,在下感激不尽。”
“你找我能有什么事?”
周天压低声音说道:“不知当年攻打伊吾卢之时,将军可曾亲自前往?”
北鞬支神色微变,“你问这个干什么?当年伊吾卢之战,我虽然去了,却没有杀过一人。你们西域都护府的大仇,与我可没有关系。”
“大仇所指的自然是陈睦将军被害,我知道与将军无关,此事乃是匈奴国师淳于炎所为,如今淳于炎已经伏诛了。”
北鞬支道:“既然你什么知道,又何必还来问我?”
周天正色道:“但是另有一条人命,却不知是何人所为了。敢问将军,可知道王植是怎么死的?”
北鞬支沉吟了一下,“你和王植是什么关系?当年伊吾卢死了那么多人,为何你单单问他?”
“只求将军告知,其他的就不必多问。”
“你若不说,那我无可奉告!”北鞬支斩钉截铁地说道。
周天无奈,只好说道:“既然如此,那好吧,王植将军与家父有旧。据说当年被俘之人,落在焉耆国和拓跋鲜卑的手中,只要是姓王的就要诛杀。家父曾嘱咐我要替那些人报仇雪恨……”
北鞬支眼珠转了转,心中暗忖道:不管这小子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当年杀害王植之人,正是夏侯破,而伊吾卢兵败之后,夏侯破也曾去过拓跋鲜卑的军营,既然他执意不肯为焉耆效力,又何必替他隐瞒?
想到这里,北鞬支诡异一笑,“你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当年焉耆国的确跟随匈奴征讨伊吾卢,先锋官身穿金甲,手提金刀,与王植于两军阵前交战,那金甲将修炼邪门法术,因此刀枪不入,王植不知有诈,被那金甲将一刀下去,连人带马,竖着劈为两半,死状惨不忍睹!此事我亲眼得见,焉耆国诸多将士皆可为证。”
周天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泪光闪动,他早知道父亲已死,却没想到死得是这么惨烈。“那金甲、金刀之人,是何许人也?”
北鞬支此时已经猜到,周天和王植定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索性就把事情挑明,“在焉耆国,只有辅国候可以穿金甲,你该猜到此人复姓夏侯,单字名破!”
1364、无愧孤臣
夏侯破带着叶长风风风火火地进了大帐,一见班超,二话没说,便大声问道:“都护大人,北鞬支那厮到此何干?”
班超眉头微蹙,还没等他说话,一旁的田虑质问道:“夏侯将军,都护大人并未叫你跟来征讨焉耆,你到这里又做什么?之前你不是已经回去了吗?现在又擅闯大帐,哪个叫你进来?难道不用通禀的吗?”
夏侯破满脸通红,赶紧单膝跪地,俯首说道:“启禀各位大人,末将想到焉耆国易守难攻,因此特来献策,并无他意,刚才见北鞬支到此,末将猜想此人绝非善类,来我军中定然是刺探军情,因此一时忘却礼仪,急忙前来提醒都护大人。”
班超这才点了点头,“将军请起……”
夏侯破这才赶紧站起,却已经是一头的冷汗。叶长风在一旁看着,心中暗想:夏侯破当年在焉耆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其威风?就算是焉耆国王怕也要给他三分薄面,如今的班超是大汉的定远侯,夏侯破却唯恐行差踏错半步,实在是委屈了他,当年他的确铸成大错,可时隔多年,莫不如就此作罢了吧。我又何必耿耿于怀。
想到此处,叶长风也躬身施礼,回禀道:“回都护大人,鲜卑兵变,董土楠、尸突部落已经不复存在,两位头领全都相继去世,小人叶长风特来告知此事。”
“尸突炎和董土楠都去世了吗?”班超和这两人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听到这个消息,不禁神色微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朱晖,那意思是,这么大的事,为何你不曾提起?
朱晖察言观色,又见叶长风到此,知道此事隐瞒不住,赶紧出班说道:“回禀都护大人,确有此事,辽东、辽西已经实现一统,合二为一,部落里的人推举我做新的头领。之前我没做说明,是因为眼看着两军交锋,怕因为此事影响我军士气,所以……”
话没等说完,叶长风冷笑道:“说的真好听,尸突炎的女儿尚且在世,几时轮到你做部落头领?就算她是个女流之辈,但据我所知,早年间,尸突炎已经将她许配给陈瑕,按理说,陈瑕才应该是部落的头领。”
朱晖神色自若,笑道:“说的不错,可是陈瑕如今在何处?汉人有句话叫:国不可一日无君。虽然尸突部落并非鲜卑国,难道叫我们部落那两万多人群龙无首不成?所以我只是代理头领之责,有何不可?至于小雀殿下嘛,在下已经派一哨兵马护送她回去辽东,此事田虑将军以及他的那些手下,均可作证。”
夏侯破怒道:“可是你沿途又派兵追杀,是何道理?”
班超皱了下眉头,“有这种事?”
朱晖赶紧说道:“绝无此事!你们血口喷人,有什么证据,说我追杀殿下,这几日我一直在田虑将军身边,不曾离开半步,倒是你,明明叫你会都护府,可是你却千里迢迢跑到前敌,不知是何道理?”
夏侯破也不和他做口舌之争,对班超说道:“都护大人,我和叶长风亲眼得见,还能有假?就算大人忌惮我曾担任焉耆国的辅国候,但叶长风乃是董土楠部落的得力助手,当年剿灭通天教,平叛鲜卑也曾厉害赫赫战功。你不信我,也该相信叶长风!”
班超沉吟半晌不曾答言,下垂手的阮翔冷笑道:“将军此言差矣。你以前身为焉耆国的重臣,此次出征不叫你来也是理所应当,你怎么可以埋怨都护大人呢?”
夏侯破啐了一口,怒道:“呸,你这个无耻之徒,就只知道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我夏侯破丹心一片,岂容你来诋毁?”
田虑道:“话不能这么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大人叫你回都护府,可你却跑到这来,任谁都觉得你居心叵测,这几年,你在都护府也的确受了不少重用,可是今非昔比,如今我们要打的是焉耆,谁也不敢保证你是否怀有二心,更何况七万大军压境,必定势如破竹,也不需要将军出手相助。”
夏侯破把手一挥,“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是说朱晖狼子野心要诛杀尸突小雀之事!有我和叶长风作证,你们为什么不信?”
本来周天也知道事情的真相,可他毕竟年幼,夏侯破知道 这是一件得罪人的事,因此不想叫他也参与其中。
朱晖笑道:“大人为什么要相信?夏侯将军,你口口声声说我追杀小雀,但是可有旁证?尸突小雀又在哪里?空口无凭你便想冤枉我不成?”
“我若说出小雀的下落,难免她再受牵连,叶长风不是旁证?”夏侯破理直气壮地说道。
朱晖依旧是面带笑容,“据我所知,你和叶长风乃是故交,谁能保证你们不是串通起来,阻挠我鲜卑人助都护大人一臂之力?别忘了你的身份!”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频频点头。朱晖此次前来分明是帮大汉来打焉耆的,而夏侯破作为前任的辅国候要阻挠此事,从中破坏,也不足为奇。更何况北鞬支刚刚离开,这夏侯破就突然出现,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难道不是事先就商议好的?
夏侯破只觉得百口莫辩,唰地抽出腰刀来,朗声道:“我知道就算我来西域都护府这么多年,你们还以为我有二心,既然如此,我这就出去,杀了北鞬支!以表忠心!”
叶长风赶紧拦住,“何必冲动,都护放他离开,自有道理,还轮不到你我做主!”
夏侯破道:“若非如此,我还能如何?大人要打焉耆,却不信我,我留在西域都护府又有什么意思?莫不如我杀了北鞬支,然后再引刀自尽,也落得干净。”说罢甩手一推。
叶长风本来就瘦得和麻杆相似,夏侯破的力气也大,把叶长风退出去两丈多远。夏侯破操刀在手,便要出帐去杀北鞬支。
班超忙劝阻道:“将军且慢!留着此人,本都护另有用处!”
1365、苇桥献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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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6、帐殿夜警
以周天的武功自然不是夏侯破的对手,但是他练的是一手快剑,出其不意一刀刺下,也未必不能取夏侯破的性命。
夏侯破见他神色有异,不禁一声长叹,“师伯所做之事已经无可挽回,但是小天,你要记得你哥哥陈瑕临走时的话,做个好人。你年纪尚小,在军中自然是前途无量,可是我实在不忍见你的双手也沾满鲜血。”
周天心中犹豫了一下,看来大师伯已有悔意,那我到底要不要报杀父之仇?又见夏侯破解下衣裳,肩头有一处箭伤。虽然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但是这处箭伤依旧触目惊心。周天不由得回想起:之前在狼山峡谷,夏侯破舍身相救的情境,他已经早不是金刚不坏之体,当时情况何其危机,他却不顾性命,来就我,我又怎么能杀自己的恩人?再一想这几年来,他和夏侯破朝夕相处,教他武功,教他做人,往事历历在目,如同昨天。周天忍不住眼中含泪,心中越发矛盾。
夏侯破见他如此,便问道:“小天,你怎么了?”
周天脸颊微红,赶紧搪塞道:“没……没什么……你一提起哥哥,我便想到已经多年没有音讯,不禁心中挂念。”
夏侯破笑了笑,抚摸着周天的头顶,说道:“你哥哥不死之身,只要找到小倩姑娘,迟早会回来的。”
周天皱了下眉头,“但是你我都知道,小倩姐姐只有三年阳寿,纵然她和江浪去了大秦,这个时候恐怕也早就死了,更何况,大秦国天遥地广,人海茫茫,哥哥怎么可能找的得到?”
夏侯破安慰道:“总会有奇迹的,你不必过于担心……”停顿了一下,又说道:“纵然你哥哥一去不返,师伯也会照顾你一辈子的。看着你娶妻生子,成就一番事业……”
“师伯!”周天正色道:“我俩本来非亲非故,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夏侯破笑道:“你哥哥把你交给我,我怎么能待你不好,而且我因修炼九子六合功,也不能有子嗣,所以这几年,我一直把你当作亲生之子看待。”
“难道不是因为我爹吗?”
夏侯破心头一凛,竟被周天说中心事,周天接着说道:“听说师伯和我爹也是旧相识。不知是真是假。”
“何人所说?”夏侯破问道
周天眼珠转了转,“当然是叶师伯所说,他说你和我爹的关系非比寻常。”
夏侯破道:“的确如此,我对你关心备至,也有你爹的原因。天色不早了,你我还是早点歇息。”
一边说着一边将周天揽在臂膊,周天身材健硕,枕着他的胳膊微微发麻,夏侯破这才发现,周天已经长大了,再不是当年那个什么也不懂的顽童。不禁苦笑了一声,将胳膊抽出,叹道:“你长大了,师伯却早就老啦。”
说完转过身,沉沉睡去。
周天的手一直紧紧握着那把匕首刀,夏侯破伸手揽起他的时候,他甚至就要出刀。此时的却如同有一百只小爪挠着心肝一般,胸中五味杂陈,不知何去何从。
耳听得漠野的风,激荡着大泽里的水泊,涛声阵阵,他躺在夏侯破的身边,哪里有一丝睡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风中有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不禁心中惊异。来人脚步极轻,因此一只脚落地之后,又过许久才大迈一步,生怕被人发现了行踪。只可惜此人轻功太差,周天内功已有小成,在这万籁俱静的深夜,哪能听不到?
就觉得脚步似乎越来越近,分明就是奔着自己帐篷这边来的。当即凝神屏息,倒要看看此人是干什么的。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大人就到了帐外,伸出一根竹筒来,噗地一声刺破帐底,一团黄色的烟雾徐徐升腾,周天有心要叫夏侯破,但转念又一想,他是我杀父仇人,既然我不忍杀他,难道别人要取他性命,我就该出手相助?
那黄烟越来越浓,夏侯破浑然不知,周天跟着江浪学过龟息大法,屏住呼吸一两个时辰绝对没有问题,不管那黄烟有没有毒,对他来说都毫无作用。
转头见夏侯破呼吸匀称,只是不醒,便知道对方用的是迷烟。周天心中在想:究竟是什么人,深夜来毒害我们?是要害我,还是要害师伯?我不过初出茅庐,与人没有仇怨,那多半就是毒害夏侯破的,不知他究竟要干什么。
正想着,帐帘一挑,钻进来一个黑衣蒙面壮汉来。帐内依旧点着油灯,光线不明,周天眯缝着眼睛,打量那黑衣人的一举一动。黑衣人却不知周天醒着,看了看周天,又看了看夏侯破。微微冷笑了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这把刀三面是棱,棱间有凹槽,螺旋状向下,直没刀柄,刀柄末端又有孔洞。
周天认得这兵器,乃是拓跋部落里面的首领独有,尸突小雀也随身携带着一把。朱晖身上也曾见过,此刀以刺为主,敌人中刀之后,鲜血就会顺着凹槽一直流出,难以遏制,非常厉害。
周天顿时恍然大悟:尸突小雀自然不会派人来刺杀夏侯破,那多半这个刺客便是朱晖那厮派来的了。
眼看着黑衣人一点一点,向夏侯破靠近,蹲下身来,低声说道:“夏侯将军,你英雄盖世,早听过玉面太岁的大名,在下也十分敬佩,可惜你不该得罪我家主公,怪就怪你多管闲事,可不要怪我熊霸了。”
周天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熊霸的名号,叶长风是说过的,与狼牙、虎贲、雕手合称四大金刚,乃是一员虎将,想不到也做这种龌龊的勾当。
眼前寒光一闪,对方的怪刀直奔夏侯破的咽喉刺来,周天对着熊霸的腿弯处猛蹬了一脚。
熊霸万没想到周天居然还醒着,“哎呦”一声向前扑倒,周天手中早握着那把匕首刀,对着熊霸的心脏便是一刀刺去。
他出手如电,熊霸也是毫无防备,匕首直没柄,那熊霸闷哼一声,当即死于非命。
1367、心照不宣
鲜血喷溅在他略带稚嫩的脸上,惊恐万状。过了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手中的匕首,再看看昏睡不醒的夏侯破,心中顿觉茫然。“我不是想要报仇吗?为什么又会救他?是了,只因我之前欠他一条命,不能不还他这个人情,否则怎么称得起大丈夫?”
他把尸体推开一旁,在那死人的衣服上把刀蹭了两下,擦干血迹,心中又道:师伯若是醒来,见到此情此景,我如何解释?若是告诉他,我在夜里救了他,那他就有所防范。他是杀死我父亲的凶手,我能救他一次,又怎么可能救他第二次,那不是天理难容?
周天犹豫了一下,把身下的草席卷起,又把尸体的衣服扒光,一点一点把血迹全都擦干,看了眼夏侯破道:“这件事你永远也不必知道,你我之仇不共戴天,我周天顶天立地,也不愿意叫你领我的恩情,今天我不杀你,就算是还了你这几年的养育之恩。从今起,你我两不相欠啦!”
他乘着夜色,将尸体扛起,悄无声息地走出大帐,别看熊霸身材魁梧,周天单手扛着他也毫不费力。此时夜阑人静,除了寨门的几处岗哨,军营里并没有多少巡逻之人。他蹑手蹑脚走到墙边,将尸体扔了出去,跟着拔地而起,跳到军营之外,动作轻如狸猫,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又拖着尸体走出二里多地,便到了通河汉的河边。
空中一弯秋月高悬,河岸几蓬芦苇摇曳,夜风瑟瑟,杀了一个大活人,就算是周天见过太多生死,也不禁觉得脊背发凉。正要将熊霸扔进河里,却听身后一声尖啸,周天打了个冷颤,“谁!”
但见月色下,三条人影飞一样地向这边赶来,兔起鹘落之间,已经到了近前。为首之人冷冷说道:“年年打雁,今天却叫雁扦了眼,我只道夏侯破不好对付,想不到你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才是高手!”
周天定睛一看,来者非别,正是朱晖,白天的时候,他还穿着一身鲜卑族的戎装,现在再看他,却又是汉人装束,头戴着英雄巾,身穿大氅。
周天又扫视旁边两人,一个瘦小枯干,尖嘴猴腮,另一个身材健硕,长着黄胡子,也都穿着汉人的衣服。
周天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哎呦,穿得这么人模狗样儿的。这是要永远投靠我大汉了?回头对班伯伯说一说,也好给你们封个什么官之类的。”
他知道这三人来者不善,故意提起班超,好叫他们投鼠忌器,不敢把自己如何。
可朱晖又怎么会在乎,他敢派人在军营里行刺夏侯破,就根本没把班超放在眼里。他倒背双手说道:“周天,你还是太嫩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所以别和我耍贫嘴,我若杀了你,班超又能知道吗?”
周天假意问道:“杀我?为何杀我?”
一旁那个黄胡子怒道:“你刚刚扛着的人是谁?你敢说不是你将他杀的吗?”
“虎贲,熊霸已经死了,我自然会讨回这个公道。”朱晖转回身又对周天说道:“狼山峡谷一战,你们杀了我鲜卑族一百多人,居然连一个活口也不曾留下,刚开始我还奇怪,尸突小雀的本事再大,怎么可能避得了我的火眼冰蟾。直到夏侯破回来,浑身是血闯进班超的营帐,我猜想凶手是他。所以才派人替我死去的那些弟兄讨个公道。可惜呀,我却忽略了你,原来你小小年纪,武功已经这么高了,背着个死尸,上蹿下跳,轻功了得呀,想必在狼山峡谷你也杀了不少人吧……”
周天不与回答,朱晖这才又接着说道:“今天你又杀了我手下一员大将,我们鲜卑人有仇必报,这件事自然不能这么算了。”
“那你要如何呢?”周天叉着腰说道。
“除非一命换一命。”
“我不明白!”周天冷笑了一声,“人是你们派去行刺我的,失手被杀,怎么把这件事怪到我的头上,反正我就在这呢,如果真的要我死,你又何必跟我说这么多废话。”
朱晖哈哈大笑,“你们这么聪明,又何必装糊涂?你之所以活着,是因为军营里不便动手。本以为这件事万无一失,没想到,死的不是夏侯破,而是熊霸。我倒很想知道,为什么你和夏侯破没有中迷烟?”
周天暗笑:原来他以为夏侯破也和我一样没有中迷烟,那我就不如耍耍你,“夏侯破是我哥哥陈瑕的师伯,我是陈瑕的义弟,我哥哥是百毒不侵之体,你倒自己说说看,为什么我没有中毒?”
朱晖信以为真,点了点头,“好吧,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可是刺客已经死了,你身为汉人,在军营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不该向班超说明吗?为什么你深夜又把尸体运出来,还想毁尸灭迹。这么做,不是替我们善后?我一直跟着你,就是要看看,你到底要做什么?”
周天皱了下眉头,这个问题的确难以回答,自己的大仇也不便对外人讲。眼珠转了转,笑道:“很简单啊,夏侯师伯不想惹麻烦。想必你也知道,大汉军营里鱼龙混杂,嫉贤妒能者比比皆是,我大师伯又曾是焉耆国的辅国候,人人都对他表示怀疑,这个时候,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否则营中那么多小人,恐怕要在此事上大做文章,说我大师伯勾结北鞬支,本来这刺客是来行刺班超的。总之,古语有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对不对?我大师伯现在的处境,如履薄冰,自然一切都要小心。”
见朱晖等人没言语,周天又煞有介事地说道:“你以为你们跟着我出来,我大师伯不知道?就是故意要做给你们看的,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看这件事恐怕大师伯也不能替你们隐瞒了。莫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这个死尸扔进河里,大家心照不宣,落得清静。”
1368、装腔作势
朱晖犹豫了一下,哈哈大笑:“好个落得清静……你说的有道理。”
一旁的瘦子人称雕手,听朱晖这么一说,便知道他这是要放了周天了。心中暗忖:如果那样,熊霸不是白死了?他们四个情同手足,却被朱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过去了,那怎么可以?
想到这里,他也不顾身份,对朱晖说道:“主公……”
朱晖却把手一摆,加他住口,“我自有道理,无需多言!”
雕手看了看虎贲,虎贲则冲他摇了摇头,尽管雕手心中不满,但朱晖已经发话,就只能作罢。一双三角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周天,充满怨毒。
周天故作看不见,指了指地上的尸体笑道:“既然将军不反对,那我可就要送他下河了。”
朱晖笑了笑,“随你的便……”
周天都不禁微微一愣,想不到这个朱晖冷血至此,说起来这个刺客也是因他而死,好歹也该厚葬,可自己要把尸体推进河里,朱晖竟然不加阻拦,而且还笑得那么自然。周天都替死者不值,心中暗想:有这样的主子,也算你倒霉。
接着驾着尸体的胳膊,用力向河心抛去,水流湍急,眨眼间那尸体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雕手和虎贲看在眼中都觉得怒火中烧,只是朱晖没有发话,他二人也不便出手阻止。
周天对朱晖一抱拳,“好了,后事我就帮将军料理完了,今晚的事,就当作谁也不知道。传言出去,对你我都没什么好处。”
他嘿嘿一笑,大踏步要往军营走去。朱晖只是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语不发。眼看周天就到近前,突然伸手拦住去路,周天若是走的快了,这一下恐怕就要撞到他的手上。撞到手上不要紧,手中却有一把明晃晃的单刀,只要朱晖手腕一抖,周天就得人头落地。
好在周天也是早有防备,眼见寒光一闪,就知不妙,足尖一点地,向后掠去,这一跳便有两三丈远,竟然不偏不倚又回到原地,等于刚才的几步路白走。
别看周天闪得快,朱晖更快,好似如影随形,周天前脚才一落地,朱晖就已经到了跟前,依旧横刀在手,面带冷笑。
周天身后就是滚滚的大河,已无退路,但是想前进一步也是万万不能,对方三人联手,而他手中就只有一把匕首,如何能与之匹敌?更何况,那朱晖的武功已经今非昔比,至少绝不在夏侯破之下,以周天现在的本事,想要逃走是比登天。
周天定了定心神,问道:“将军,事情我都办完了,你这是何意啊?”
朱晖冷笑道:“我叫你知道知道,我要杀你,如同碾死一只蚂蚁,就算真的是有夏侯破做你的后援,恐怕也来不及相救。我敢行刺他,就不怕他报复,之所以饶你不死,多多少少是看在陈瑕的面子……”
周天面带不屑,心中暗道:“说到底,你最怕的还是我陈瑕哥哥。”
他假笑了一声,“说的是啊,你现在杀了我的确容易,不过我不回去,大师伯就会把我被杀的消息,告诉我哥哥陈瑕,我哥哥左手一把落日,右手一把胜邪,就算是赤手空拳,也天下无敌。连神仙他都杀得死,就不要说你一个个区区朱晖了。”
朱晖仰天大笑,“可惜他何年何月回来还不得而知,,就算他再厉害,可也鞭长莫及,你不用自作聪明。周天,我不杀你,不是我怕陈瑕,只因他的确与我有旧,但是你要不老实,那也就休怪我不念旧情。”
周天吐了吐舌头,“那么亮眼的刀就在眼前,你当我瞎子吗?怎么会不老实?难道我还能打得过你?”
“你知道就好!”朱晖点了点头,“既然你乖乖听话,就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朱晖道:“你只要告诉我,尸突小雀在哪里!”
周天这才恍然大悟,心想:和我啰嗦了半天,无非是想知道嫂嫂的下落,我若告诉你,那还算是人吗?
“咦?”周天假意道:“怪了,我嫂嫂应该是你们尸突部落的大殿下,尸突老首领的独生女儿,之前她已经回去辽东,怎么你不知道,如今却反来问我?”
一旁的虎贲冷哼了一声,“少废话!我就是从辽东赶来的,沿途可没看到什么尸突小雀,就只在狼山峡谷看到满地的尸体。”
“尸体?都是些什么人啊?”周天明知故问。
朱晖反叛的事,不便对他讲,虎贲一时语塞,“你别管什么人,反正都是被金刀所杀。你跟我装什么糊涂?”
周天故作惊讶,“有这样的事,那我可就不得而知了。”
朱晖把刀一挥,周天就觉得冷风扑面,呼吸都跟着不顺,正要躲避,对方一刀已经砍完,下一撮头发忽忽悠悠从眼前飘落,周天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朱晖的刀法已经炉火纯青,实在是厉害得很。
朱晖冷冷说道:“臭小子,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心知肚明。我若没有把我也不会来找你,更不会去刺杀夏侯破。小雀是我们尸突部落的唯一血脉,必须要回去继承头领之位,你告诉我,我今天就饶你不死,要是不说也可以,我先割掉你一只耳朵,再不说,我就挖掉你一只眼睛,你看我的刀快不快,一片一片把你的皮肉割下来,倒要看看,你哥哥陈瑕和夏侯破救不救的了你。”
周天毕竟年幼,闻听此言,真有些怕了,暗想:“怪不到到了河边就觉得毛骨悚然,活该我今天撞了鬼。”
表面上不动声色,笑道:“嗐,你早说是要她回去继承王位嘛,我还以为那些黑衣人都是你派去的呢。你要早这么说,我就什么都告诉你啦。”
朱晖岂不知这个周天油腔滑调。明明就是他和夏侯破救的小雀,叶长风又跟着一起回来,说明尸突部落的事早就败露,班超现在用人之际,断然不会追究,更何况目前情况不明,他也不能把自己如何,尽管夏侯破已经对班超说明此事,可朱晖还是有恃无恐。最可气的是这个周天,偏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似的,“小滑头,不管真假,你还是告诉我个去处的好。”
1369、杀身之祸
周天暗想:看来今天不说明白,这三个家伙是不会放我离开。我随便说个瞎话算了,免得有杀身之祸。
想到这里周天就笑道:“看来将军明察秋毫,智谋过人,真是什么事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嫂嫂的确是没回辽东,她只说去找一件宝兵器,来匡扶部落,还要对付你呢!”
朱晖眉头微蹙,把刀往周天脖子上一架,“那个蠢妇,知道什么宝兵器?你敢胡言,我先割下耳朵试试!”
周天忙把手一摆,“别,别,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尸突小雀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可你别忘了她是什么人啊。她是我陈瑕哥哥的未婚妻呀,陈瑕哥哥又和什么人有交情。”
朱晖沉吟了一下,“天下最厉害的神兵利器几乎全部出自墨门,莫非她去找墨门子弟?”
周天一拍大腿,“就是啊,其实那个傻娘儿们也没说去哪里找神兵利器,不过嘛,墨家掌门墨喜却和我哥哥是老熟人了。至于她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去墨门,我是真不知道,你非要割我的耳朵,那我也没办法啦。说这个也不信,说那个也不信,也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答案。”
朱晖冷笑了一声,“也不是没有道理,落日神剑威力无穷,一剑在手,足抵千军万马。尸突小雀知道不是我的对手,去找些故人来帮忙也不是没有可能……雕手!”
“属下在。”
朱晖道:“你不必征讨焉耆,现在就骑快马去辽东,与狼牙一起兵发大鲜卑山,阻住进山要道,等我随班超灭掉焉耆,再讨了大汉的封赏,就去大鲜卑山与你会和。”
雕手面色凝重,“主公,你要与墨门为敌?恐怕……”
朱晖点了点头,“不用担心,不是人人都有资格拿落日神剑,既然陈瑕不在,就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对付我。更何况墨门有无数奇淫巧计,当年巫仙一直觊觎墨门的机关术,我倒也想见识见识。只要得到机关术……”后面的话不便说出,只在心中暗想:“天下都尽在我手,何惧一个区区陈瑕!”
眼看着雕手得令走了,周天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朱晖有多大的本事,难道比得过安其生?他到底想干什么,野心倒是极大。想不到我随口一句话,竟把一场大祸事,引去了大鲜卑山,但愿墨门神工鬼斧的技艺可以对付了这个畜生。
朱晖自有他自己的打算,之所以巴结大汉,无非是要班超上表朝廷,封他一个鲜卑王的称号,到时候,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一统鲜卑。可是单单凭借辽东、辽西两个地方,力量还是太过单薄。得知尸突小雀去了大鲜卑山,便想到凭借机关术的神奇力量,来完成他的霸业。
再有一点,当初慕容广所定下的鼎足大计,朱晖也早就知道。鲜卑势必要一统,才能与大汉和匈奴抗衡。这个思路完全没有问题,可惜上天不佑慕容广,鲜卑的大业最终失败。按照后来慕容倩和投鹿侯的想法,需要休养生息二十年,方可再与匈奴、大汉争雄。可朱晖却等不得这二十年,只是他并非鲜卑之主。
自从灭了尸突炎和董土楠之后,他发觉陈瑕给他的《屠龙秘籍》非常厉害,以至于在两军阵前所向无敌,既然他的武功已经这么高,又集所有的权力于一身,为何还要听从投鹿侯的差遣,奉他为鲜卑的盟主?
人在不同的位置,心态大不相同,他的野心越发膨胀,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既然慕容广已死,投鹿侯又不是慕容家的人,有什么资格继承盟主之位,既然他坐得,我朱晖自然也做得?
名垂青史的,应该是我朱晖才对!
周天哪里知道朱晖此时的想法,见他的眼神豪情万丈,似乎就要看到遥远的未来一般,以为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笑了笑说道:“朱将军真乃人中之龙,恐怕我哥哥也不及你,没什么事,我可就走了啊。”
朱晖打了个冷颤,这才回过神来,心里想的事情,竟被周天说中,顿时神色微变。
一旁虎贲提醒道:“主公,这个小滑头,油腔滑调的,他的话也未必可信。”
朱晖点了点头,“不错,不过他是不是骗我,一试便知。”说着对着周天的胸口就是一掌,周天下意识地出拳横拦,没想到朱晖的手好似会拐弯一般,绕过周天的拳头,啪的一声就掐住了周天的下巴。
五指一扭,周天的嘴巴便合不拢,朱晖中指一弹,把一粒丹丸弹进周天的嘴里,手掌向上一提,周天便不由自主地把药丸吞了下去。他神色大骇,惊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朱晖笑道:“你不是说你和夏侯破都和陈瑕一样是百毒不侵之体吗?我却不信,你吃的是云珍大补丸,当年你哥哥陈瑕在尸突部落也曾尝过。”
“大补丸?”
“名为大补丸,却是致命的毒药,我特意改了分量,本来一年毒发,现在缩短到一个月,解药只有我一人才有,你如果不是百毒不侵之体,最好乖乖听我的话,说出实情,我绝不为难你,一个月后,焉耆料想已经平定,我就不需要留在这里,你怕死就来找我,除非你真的是百毒不侵,又或者甘愿为一个蠢女人去死。到时候你的话真假自知。就算你现在骗我,也是无用。”朱晖说完又冷笑了一声,带着虎贲转身离去,再也不理会周天。
周天心中暗骂:“这个家伙可真是阴险,我说的天衣无缝,居然他还是留了一手。可惜我的本事不如我哥哥,否则我非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这帮畜生!”
心里虽然不服,可毕竟他不是朱晖的对手,从刚才朱晖出手来看,自己若是反抗,也难逃一死。现在也不想和朱晖碰面,就在河边歇了一会儿,盘算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他当然不是百毒不侵,但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出卖尸突小雀又做不出来,实在为难的很。忽然他想起一事,猛地站起身,“糟糕,尸突小雀倒是暂时不会有事,问题是墨门那边又毫无防范,我该如何是好?”
1370、在天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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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1、万里封侯
班超此言一出,众来宾就知道大事不好。
北鞬支好歹是个武将,不等其他人明白过来,唰地抽出暗藏在腰间的一把软剑,不敢对付班超,只能转身向外跑去。
才一露头,门口朱晖早就埋伏好了,手起刀落,将北鞬支人头斩下,揪住发髻,大步进帐,将血淋淋的人头往地上一抛,单脚踏住,朗声大喝:“哪个敢动,这便是下场!”
焉耆王等人吓得跪倒在地,哭爹叫娘,也有那胆大的,破口骂道:“班超!你好阴险,你们大汉不讲信用,不来要杀,来了也杀,天理何在?”
班超面沉似水:“惭愧,为了大汉不得不如此,本都护只能说声抱歉了,你们放心,本都护会给你们一个痛快!
焉耆王知道大势已去,只能乖乖束手就擒,心知对于国与国之间来讲,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声誉,而自从焉耆攻打伊吾卢,杀害陈睦等人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这个小国今日的命运。
班超命人通知夏侯破撤兵,去伊吾卢汇合,再将这些王公贵族打上木笼囚车押解到伊吾卢故城,就在原来西域都护府的废墟中,为死难的大汉将士们焚香设案。
将这些人按跪在神龛前,一个个心如死灰,那还有半点王后气派。周天跟着夏侯破也到了现场,心中莫名感触:可惜陈瑕哥哥没有在,否则就能亲眼看到班超为他父亲报仇啦。
夏侯破也暗暗祷告:陈睦,你在天有灵,今日也该瞑目了。此大仇过去二十年,到今日方才得报!
夏侯破又想起当日和陈睦对战疆场,自己曾杀死王植,就更加觉得心中难过,陈睦的仇报了,可王植的仇,又怎么算呢?
他下意识地看向周天,刚好周天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两人四目相对,彼此心中似有万语千言,又觉得无从说起。过了半晌,夏侯破嘴角抖动了一下,依旧欲言又止。
周天则问道:“大师伯,究竟当年我爹是怎么死的?”
夏侯破沉吟了片刻,“你爹他不愧是大汉的好男儿,当年……”
就在这时,鼓乐齐鸣,夏侯破的声音被淹没在阵阵锣鼓、唢呐声中,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奏乐完毕,班超举起酒樽,当着众将士的面仰天祭告,“陈都护,王校尉,还有所有就义于此的汉家将士,我班超远赴西域二十余载戎马,今天终于可以手刃群丑,让你们含笑九泉啦!”念罢,将酒撒落黄沙,回头喝道:“来人,把焉耆王等人斩首!祭天!”
早有刽子手站在焉耆王等人的身后,喝了一口西域的烈酒,在鬼头刀上喷了一口,跟着手起刀落,三十颗人头齐刷刷滚落,鲜血洒在地上,众人齐声欢呼庆贺。唯有周天和夏侯破面色凝重,心中思潮起伏,难以平静。
接下来,班超下令,命人将焉耆、尉犁两国的国王首级用木匣盛了,送回洛阳,以大快全国。
第二天再次下令,兵发焉耆。
大队人马到了焉耆,汉军纵兵抢掠,一时间整个焉耆国,血雨腥风。汉军斩首五千余人,俘虏一万五千人,缴获牲畜三十余万头。其惨状与龟兹别无二致。
一切的一切,周天和夏侯破全都看在眼里,却又毫无办法。
叫周天不明白的是,大汉不是号称仁义治天下吗?为何班超还要下这样的命令?祸首已除,还不够,又要抢掠屠杀平民百姓,难道那些人真的该死?
夏侯破也只能一声长叹,“打仗就是这样,当年伊吾卢不也被人屠城?只不过这次输的是焉耆而已,换做是西域都护府失败,也是同样的下场。”
叶长风则给他解释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班超不得不如此,否则边地的将士谁肯为大汉效命?当年焉耆作乱,这就是惩罚。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焉耆、危须、尉犁三国胆战心惊,认清谁才是天下的主宰,乖乖听话,不再作乱。”
三人站在城头,他们的对话,早被一旁的朱晖听见,笑道:“这有什么奇怪,妇人之仁何以成就大事?据我所知:这二十多年来,班超以当年三十六人横行诸国,取其君,欲杀则杀,欲擒则擒,前后更立了六国国主,才换来如今的场面,都说邪不胜正,我看也不尽然呐。那还要看,是谁主宰公理。大汉强盛,便是道理,焉耆、龟兹便是无理。这就叫以暴制暴,以战止战。”
周天白了他一眼,“所以你拼命巴结大汉,连匈奴的北鞬支也是死于你手。不知道班伯伯有没有上表,表奏你的功劳,叫你在鲜卑称王啊?”
朱晖微微一笑,“大人已经应允此事,我看他对焉耆王不守信用,未必对我不守信用。明天我就起兵回去了,我也不知道你身上的伤现在如何。不过奉劝你一句,最好跟我一起回去医治,否则一个月之内,你可赶不及活命。”
周天怒道:“你看我像有伤的样子吗?”
尽管已经过去许多天了,班超也派了最好的军医给周天看病,可周天的伤势却似乎没见什么好转,朱晖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也不怕周天把此事告诉夏侯破,反正他的小命由自己掌握。之所以叫周天跟着一起走,无非是想用他来引出尸突小雀来。而且周天的话,不尽可信,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把他带在身边,万一他耍花样,也好继续对付他。
这件事,周天果然没有对夏侯破和叶长风说起,只不过朱晖要去攻打大鲜卑山,却出乎他的意料,此事由他引起,周天不想袖手旁观。
第二天,班超改立元孟为焉耆王,危须、尉犁和山国也另立新君。
至此,班超全定西域,为平复战乱,他又留驻焉耆半年,以安民心。西域五十余国,皆派人质入侍洛阳,归附大汉。远至西海之滨,四万里外的国家,都来汉纳贡。史称西域之“二通”,大汉的统治也达到了顶峰。
班超立下不世之功,封“定远侯”。班超接到圣旨,大笑复哭。回想当年励志建功异域,没想到一走就是二十多年,二十余载异域拼杀,屡陷绝处而逢生,到得此时,他才达成所愿,怎能不感慨涕零?
1372、终有一别
西域基本平定,朱晖眼看大汉如日中天,而拉出来的两千兵马在焉耆再无用武之地,对于班超来说,朱晖已经变得可有可无。
朱晖少不得心中愤愤不平,不过他也深知,以目前的状况,无力与大汉抗衡。至于鲜卑王之事,班超也只是表示一定上表朝廷,至于何时有消息,却又不得而知了。不过字里行间,班超还是透露了一些端倪,大意是,西域方定,人心未服,此时实在不宜再起干戈。
言外之意是要朱晖暂且隐忍。虽然朱晖对周天和夏侯破夸下海口,说班超已经应允此事,可实际上,鲜卑一统遥遥无期。纵然他武功高强,却也没有安其生那样足以毁天灭地之能,想去攻打投鹿侯,似乎也不是上策。思前想后,唯有去大鲜卑山,靠着尸突炎和董土楠留下的所有兵马,倾尽全力打下墨门,取得机关术,才能达成自己的愿望。至少在朱晖看来,雪怪已死,陈瑕又不在,墨喜儿羽翼未风,墨门弟子人才凋敝,凭借自己的手段,或可占据此处。
自机关术问世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物品,当初朱晖不知有这东西也就罢了,既然知道,当然是竭尽全力想要得到。
他和班超辞行,假托自己要回辽东,班超也全都应允。
临行之时,又特意来找到周天,要他跟着一起,言辞上还算客气,毕竟周天已如囊中之物,当然他若不肯,那也无所谓。反正中了云珍大补丸的毒,他也必定会死。朱晖也不相信周天有陈瑕那样的本事,真的百毒不侵。
夏侯破自然极力反对,只说:“周天重伤未愈,怎么能跟你走,更何况你是什么人,我心中有数。居然大言不惭跑到我这里来要人,他若有失,你叫我如何跟陈瑕交代?”
此时二人同为大汉效力,也不便立即翻脸,朱晖笑道:“陈瑕毕竟已经失踪多年,到如今生死未卜,而能医治周天的人,就只有我。难道你希望陈瑕回来看到一具尸体?”
夏侯破道:“我小妹戚沧海也精通医术,更何况还有通天教、万毒教的人来照顾小天,几时轮得到你?你又有何能为?”
朱晖道:“昔日胡古口引在我鲜卑行医,留下了不少配药的秘方,用毒当然不敢说,但是要治病救人,我军中倒是有不少能者。当然此事要周天同意,他若不肯,那我也没办法了。”
周天暗想:朱晖要打大鲜卑山,此事因我而起,我必须通知喜儿姐姐。无论如何祸是我闯下的,那我就不能袖手旁观。
想到这里便,笑道:“可惜现在的尸突部落已经不是当初的尸突部落了,再说,医毒双绝胡古口引已经去世多年,你的话根本就是放屁。不过,你放心,我和你去也就是了。”
夏侯破拉住周天的手道:“小天,朱晖是怎么回事,你我心知肚明,你何出此言?无论如何,我不叫你走。”
周天把脸一沉,冷哼一声,道:“大师伯,你还是叫我去的好,否则,我怕你会后悔!”
夏侯破微微一愣:“我有何悔?”
周天将夏侯破的手甩脱,“大师伯心知肚明,不必再问!”
说完大步跟随朱晖离开。
夏侯破望着周天的背影,就觉得心如刀绞一般,隐隐觉得,周天已经知晓当年的事了。可当年明明是自己对不起他,又能怪周天无情吗?
好汉无情,好汉无悔,又岂能真的无情、无悔?夏侯破一生没有子嗣,几年的朝夕相处,他将周天看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可没想到,到头来,他终究要离他而去。
过不多时,鲜卑大军浩浩荡荡扬长而去,滚滚的征尘,迷蒙着双眼,夏侯破依着辕门,一直目送队伍远去天边,却再没有勇气挽留。许久一声长叹,“他还是走啦。”
这时,身后有人说道:“你与他虽然情同父子,但毕竟不是亲生骨肉,更何况,你还是他的杀父仇人,之所以执意要走,我看他也是不想面对这件事。”
夏侯破猛一回头,见来人正是叶长风,顿时恼羞成怒,探出手来,嘭的一把将叶长风的衣领抓住,“姓叶的,你对周天说了什么?”
叶长风面无表情,“我什么也没说。”
“那他为什么一定要和朱晖走,他与朱晖有何交情,一定是你把当年的事告诉小天,所以他才恨我,怨我,你看他的眼神,好像刀子一样,尽管他没说明原因,以我对他多年的了解,他一定已经知道了什么!是不是你告诉他的,你说!你说!”
叶长风淡淡一笑,“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初杀死王植的的的确确就是你,难道是你抵赖得了的吗?你每天看着周天,见他一天一天长大,心中难道就没有愧疚?”
夏侯破眼中含泪,喃喃说道:“是……我一天一天地看他长大,他越长大,就越像那个被我一刀砍成两段的王植,很多时候,我甚至分不清,究竟他是王植还是周天。从前我还不愿意相信,可是,我真的是他的杀父仇人。在苇桥的那一晚,我甚至发现他的枕头下藏着一把匕首,我跟他讲话的时候,他偷偷地把匕首攥在手里,我佯做不知……我真希望,他一刀捅向我的心脏,可他终究没有……其实他早就知道,他爹是我杀的。只是他明明有机会,却不肯对我下手,我以为只要隐瞒下去,我们谁也不说破,那段恩怨就会慢慢过去啦……哪知道……不行的,终究是过不去的!”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了抓住叶长风的手,拼命地捶打远门,胸中的懊悔、郁结,终于倾吐出来,可心情却越发沉重。
叶长风看在眼里,也忍不住觉得难过,叹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他要杀你!”
夏侯破扶着门框缓缓跪地,“就算他要杀我,我也绝不还手,可他又何必要跟朱晖走呢?”
叶长风道:“此事定然另有隐情。小天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1373、山中迷宫
永元六年冬,辽东鲜卑叛乱,朱晖等不及班超上表为他正名,便迫不及待自立称王。称投鹿侯篡权夺位,名不正言不顺,他则打出旗号:鲜卑一统,不负汉盟。
跟着集结辽东、辽西大大小小七十余个部落,以讨逆之名,兵发大鲜卑山。
军中不少人都觉得奇怪,投鹿侯此刻远在西域,却不知朱晖因为何事,非要到大鲜卑山一行。背地里风言风语,有人就谣传:只因尸突炎之女尚在人间,朱晖就算继承尸突炎的兵马,也必须先争得尸突小雀的同意。否则他才是名不正言不顺,因此到大鲜卑山,只为找到尸突小雀。
殊不知,朱晖要找小雀可不是为了叫她女承父业,而是另有所图。只是其中内情不足为外人道。
前段时间周天一直跟随着朱晖,内伤也愈发严重,朱晖早看出他并非百毒不侵之体,只不过周天是个毛孩子,朱晖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因此按照之前的约定月底就给他服用云珍大补丸,以缓解痛楚。
说来也怪,按理说周天越服此药,伤势就该越重,可周天却觉得,非但没有加重,内力反而越来越强。原来,叶长风给他吃的泥丸里有舍利子之血,足以化解百毒,刚开始他小小年纪,承受不住内力增长,所以伤势变重,但是他修炼的内功乃是剑神所遗的玉影连环诀,此功的神奇之处,就在于行动坐卧,皆可修炼,哪怕是睡梦之中,功力也与日俱增,数月下来,周天的功力已经突破了原来的界限,再服用云珍大补丸,便有益无害。
只是周天多留了个心眼,心里盘算着:我若是现在就表现出我伤势大好,朱晖定然有所怀疑,现在还没有机会去墨门,莫不如隐忍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反正他在军营里好吃好喝,别人都以为他有伤在身,再加上年纪也小,什么活也不叫他干,平日里除了睡觉吃饭,就是练功,几乎无所事事。
实在无聊的时候,周天就在军营里四处闲逛,他得大漠五鬼的真传,能说会道,又十分伶俐,除了朱晖之外,谁不喜欢?因此他倒是与朱晖手下的那些军兵,打得火热,无意中得知,原来尸突部落的人,也不全都支持朱晖,其实很多人心知肚明,朱晖是篡位夺权,均不服他,若是找到尸突小雀,他们还想拥立小雀为主,只是碍于朱晖的淫威,再加上辽东、辽西此时群龙无首,也只能听他号令。
再有一点,辽东的部落不比鲜卑的其他地方,也讲究什么男尊女卑,虽然没有大汉那么严苛的礼数,不过但凡女子不能继承头领之位,所以在小雀没成亲之前,就只能由朱晖带领。这一点倒是与当年的慕容部落有些相似之处。
周天便问:这么说来,就算找到尸突小雀,那她也不可能接管部落了?
军兵就告诉周天:除非陈瑕回来,又或者尸突小雀找到别的什么如意郎君,否则别无他法。
周天心下一沉:只要小雀一死,那朱晖可就阴谋得逞,到时候,就算我陈瑕哥哥回来,也无力回天了。
他又见朱晖每天对那些部落里长老、头领趾高气昂,若有不听从他安排者,轻则鞭挞,重则斩首,心中就更气不打一处来,只是掂量自己的斤两,目前不是朱晖的对手,也只能忍气吞声。
无奈之下也只好,跟着大队人马进一起了大鲜卑山。但见白雪皑皑,落木萧萧,山间层峦叠嶂,林深叶茂,朱晖带着手下两万多人,在山口处转了三天,都找不到进山的路。有时候,明明道路就在眼前,可转过一个弯去,就不知身在何地了,再走上大半天,居然又饶出山口,无论如何进不去山,他心中不免焦躁,这才知道,大鲜卑山易守难攻,道路错综复杂,比之天山更甚。
两万大军,每天人吃马喂,空耗粮饷,不但无法建功,连墨门弟子的面都见不到。他找来手下的谋士商议此事,一问才得知:这大鲜卑山非同小可,所有的道路其实都是用机关术布下,所有的出口都布有八阵图,非懂得五行八卦、纵横之术的人,谁也休想进山。
又听闻当年王莽曾派的多少人马,到大鲜卑山寻找墨门踪迹,鲜卑先祖也曾到此开疆扩土,其结果都是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大鲜卑山自古就是鲜卑禁地,非常人可以进入的。朱晖为此一筹莫展,询问军中谋士、将领,谁都不懂奇门五行之法。又悬赏千金,希望找到一个可以引路之人,但是大鲜卑山周围的部落,早在当年发洪水之时,被冲得一干二净,方圆三百里内都找不到人家,长此以往,朱晖就只能退兵了。
驻扎此地已有月余的狼牙献策道:“大王何必纠结此事呢?我守在山口已经一个多月,也不见小雀殿下经过,连我们都进不了山,难道小雀可以吗?”
“为何不可?”朱晖问道。
狼牙微微一笑,“大王,你想,那尸突小雀资质鲁钝,怎么可能习得奇门五行之术?平时她自己出门还经常不认得路呢。要我看,周天那个家伙,分明是诓骗大王,尸突小雀未必会来大鲜卑山。”
朱晖点了点头,“臭小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阻我大计,把他给我叫来,我要好好问问他。”
一声令下,不多时,虎贲、雕手推推搡搡地把周天带到朱晖的大帐。
朱晖二话不说,先给了周天一个嘴巴,打得他嘴角流血。
周天不敢以内力相抗,只能怒目而视,“姓朱的,你干嘛打我?”
朱晖揪住他的头发,问道:“小子,尸突小雀究竟在哪里?”
周天道:“就在大鲜卑山啊,我早说过了。”
“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当初没摘下你一只耳朵,是看你年幼无知,想不到你这娃娃诡计多端,连我也敢骗!我们进不去山,尸突小雀又怎么可能进得去?”朱晖此时已经恼羞成怒,揪住周天的一只耳朵向后一扯。
周天惨叫一声,一片耳朵已经被朱晖硬生生给撕了下来。
1374、葬身之地
朱晖哪管周天年幼,反手一巴掌,又将周天扇倒在地。跟着将那半片耳朵,扔在周天眼前。
周天鬓角向下滴血,疼痛难忍,再一看自己的耳朵血淋淋的就在眼前,再不能回来,忍不住就哇哇大哭。一旁的雕手看在眼里,都觉得心中不忍,上前劝道:“大王息怒,这小子乳臭未干。不值得为他打动肝火,莫不如交给属下审问,究竟他隐瞒了什么。”
朱晖冷哼一声道:“乳臭未干?当年呼衍洁十一岁就领兵出征,多少英雄豪杰不也是看他乳臭未干,因而轻敌,结果如何?少不得国破家亡!这个臭小子比当年的呼衍洁还年长一些,什么不懂?”说着一脚又将周天踢了个跟头,怒斥道:“猴崽子,别跟我朱晖耍花样,究竟尸突小雀人在哪里?”
周天怒目而视,大叫道:“小爷今天落在你的手上,要杀便杀了,反正我中了毒,左右一死,今天我就和你拼了!”刚要站起,身后有人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千钧之力,周天刚要运功相抵,转念又一想,若是叫朱晖知道我伤势大好,定然要把我置于死地,大丈夫能屈能伸,莫不如忍这一时,再想办法。
想到这里,他就只是向上假意挣扎了两下,并不反击,要他服输又不肯,瞪着朱晖,口中不住大骂:“什么虎、雕、熊、狼,再加上你这个猪,简直是一窝畜生,小爷今天只求一死,你要杀我就动手,等我哥哥回来自然替我报仇!”
朱晖面如严霜,抽出腰间宝刀,“当我怕了陈瑕不成?你小子狐假虎威,我再割你一只耳朵,砍了你的双手,然后把你的皮一片片剥下来,倒看看陈瑕救不救得了你。”
周天气急败坏,骂道:“猪头,有本事你就砍了我,我看你进不进得了大鲜卑山!”
朱晖心中一动,问道:“这么说你知道进山之路?”
“呸,”周天骂道:“你打我,又给我下毒,就算知道,我也不告诉你。你来割我耳朵,挖我双眼吧。”
朱晖怒急,挥刀向周天的顶门砍了下来,周天仰着头,满脸怒容,竟然连眼也不眨一下,心想:左右一死,我干嘛要叫你得逞,今天就算你真的把我活活打死,又能如何?我若求饶,他只会一再逼问。
一旁的雕手赶紧拦阻道:“大王,这小子骨头硬的很,寻常的小孩,早就吓得什么都说了,我看之前所言未必是假,你杀了他也于事无补。”
朱晖沉吟了一下,冷笑道:“呵呵,一刀杀了未免太便宜了他,小子,你忍得了痛,我看就算真的把你的肉,一块块割下来,你也挺得住。不过你别忘了,眼看就到月底,云珍大补丸的药力发作之时,才叫你痛不欲生。我挖掉你眼睛,谁给我指路?老实说,到底怎么进山,我今天就放你一马。”
周天眼珠转了转,冷哼一声说道:“哼,大鲜卑山用奇门五行之法布阵,小雀嫂嫂是我哥哥亲近之人,有地图能进此山不足为奇,但是你们要想进去可就没那么容易。我虽然年幼,但我小时候也曾和大漠五鬼里的金算子吴真学过一些纵横之术,要进此山不难,只要由我带路,定然能进得去,但是你如此对我,就算一死,我也不讲,有本事的,你就去找其他人试试看吧。”
雕手道:“常言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小子,既然你知道进山之法,莫不如讲出来。”
周天冷笑了一声,对朱晖说道:“撕了我的耳朵,这又怎么算,现在又要求我不成?猪头!你知不知道你的刀法虽然厉害,可惜兵器太差,偏好墨门掌门墨喜有一把魂泣宝刀,切金断玉,嘿嘿,你进不去山,也就拿不到这把刀。你没有宝刀怎么可能对付的了我哥哥的胜邪剑?”
朱晖心中一动,要知道,习武之人若有一件宝兵器,就如虎添翼,本来胜算三分,有了宝刀就加大到七分,谁不想得到这样一把宝刀,魂泣刀他也曾听说过,的确是天下难得的至宝,若是有了这把宝刀,再加上墨门的机关术,纵横天下料想也不是难事。
想到这里,朱晖立即换了一副笑脸,“嘿嘿,小兄弟,宝刀、机关术我也不是特别在乎,我为的是找到殿下,一统鲜卑。好吧,之前我撕了你的耳朵,是我一时鲁莽,定然补偿与你,只要你告诉我怎么进山,我这里金银财宝,任你索取。”
周天冷笑道:“金银财宝我不稀罕。”
“那你要如何,总不能想要我的一只耳朵吧?”朱晖笑道。
周天道:“我要的话,你也得肯给,要你给我跪下磕头,叫三声祖宗,我看你也心有不甘,所以全都作罢,现在我要你给我云珍大补丸的解药。”
朱晖哈哈大笑,“那有何难?”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粒丹药,“这便是解药,只要你告诉我怎么进山,它就是你的。”
周天道:“这种东西一时讲不清楚,我明天带你进山也就是了。解药给我!”
“那就等进了山再说……”说着他把药丸掰开两半,一半递给周天,一半又重新揣起,“进了山,就给你另一半,进不去的话,呵呵,到时候就不是一只耳朵能解决得了的了。”
一旁虎贲说道:“只是山路难行,我们这几万大军全都进去,恐怕粮草不够啊。”
朱晖道:“这有何难,明天我和你带两千兵马进山,雕手和狼牙留在山外,堵截各处进山的山口,我管叫墨门弟子插翅难飞!”
周天应允下此事,心中也不免忐忑,进山的路,他其实也不知道,只是精于奇门五行,料想到了山里把朱晖甩了,再去找墨喜儿报信。
夜里也无人给周天医治,他忍着疼,心里暗暗发狠:今天你这猪头撕了我一只耳朵,来日,我叫你困死在大鲜卑山,叫你两千兵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1375、大难不死
到了第二天,朱晖也不管周天的耳朵,硬逼着他带队进山,显得迫不及待。
那大鲜卑山的道路沟壑纵横,到处都是古木狼林,选了一处东南入口,两千多人跟随着周天在山间迤逦前行,越往前走,林子就越发茂盛。时不时还能看到野兽出没。
朱晖越发心惊,叫住周天问道:“别走了,我问你,这里林深叶茂哪里有路?就算尸突小雀进山,也总要留下些痕迹,要我看此路少说几百年都没有人迹。”
周天笑道:“你不信我又叫我带路,墨门弟子隐居在深山之中,又不曾走此路下山,自然人迹罕至。我是按照阴阳五行的方法走的,绝不会有错,你不信我那就请回。”说完也不管朱晖,大步继续向前走去。
朱晖等人回头一望,只见身后荒林一片,来时的路再也找不到了,与之前进山不同的是,绕来绕去,总能绕到入口,可这一次,却无论如何找不到了,无奈之下,只好跟着周天继续前行。
走了二三十里路,就进了山坳,前方浓雾重重,十尺之内都不见人影,朱晖怕自己走丢了,紧紧跟着周天,到了此处除了树木就是高山,野兽飞禽都不见一只,反倒是地上时不时就能看到骸骨半露土中,远方几只夜枭咛叫,叫人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周天忽然向后一指,“哎呦!”
朱晖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周天趁机纵身一跳,脱离他的掌握,跟着绕过一棵巨树,就消失不见。
朱晖吓了一跳,赶紧跟上,哪知双脚才一落地,整个地面就轰然坍塌。他大惊失色,赶紧提气纵身,跳出坑外。回头再看,身后带的两千多人,倒有十分之一落入坑中,那坑里面是滚滚流水,说是水,又都是银色的,乃是水银浇灌的一处陷阱,水银中又有无数竹签,削得比宝剑还要锋利,倒插在水下,人一掉下去,就算不被竹签插死,落入水银也休想活命。
原来周天的的确确跟着吴真学了不少奇门五行之术,来到此地已经离墨门的地下城池不算太远,按照吴真所说,在极阴之地,必定设有埋伏,因此周天一路上留心观察。旁人看不破的机关,周天反而看得破。
再有一点,《机关术》分为《归元机关术》和《先天机关术》两部分,慕容倩曾有一卷轴,乃是从巫仙冢里得来的其中一部《机关术》的图样,里面有些关于“八阵图”的布阵方法,尽管缺少另一半,不过周天聪明过人,再加上他懂得奇门五行之术,因此还曾记得一些。越往大鲜卑山的深处走,他就越觉得此地的布阵与卷轴所记载的内容十分相似,再看看四周的道路走向,他就敢确定,此处的阵法,正是离宫倒转的地形。他再掐指算出陷阱的位置,故意将朱晖引到此处。
也是那朱晖身手了得,尽管中计居然没死。可是再要找周天却是比登天。
不管他如何迈步,两侧都有冷箭射出,要么脚下就是陷阱,他又不是刀枪不入之躯,一边拨打雕翎,一边又要时刻注意埋伏和陷阱,顾此失彼,哪里还管得了周天的去向。
他虽然无事,可他的那些手下就没他这么好运,两千多人居然在此处折损大半,他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地上到处都是森森白骨,大鲜卑山的机关真是无所不在,白骨不过是给进山之人的警告,再往前行,凶多吉少,周天想到了这点,朱晖却偏偏不曾想到。朱晖恼羞成怒,只气得哇哇大叫,“周天,你给我出来,叫我逮住你,非剥了你的皮。”
周天冷笑道:“等你出得了这个阵法再说,你撕下我一只耳朵,爷爷岂能饶你?”
朱晖四下观瞧,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听叫声竟已经在里许之外。
周天撂下这句话,捂着受伤的耳朵,飞一样往深山逃去,一路上就听风声呼啸,越走越高。
到后来已经置身一处高山之上,他也不知朱晖几时就要追到,想起小时候和陈瑕一起攀登不老峰,当时哥哥从高山上一跃而下,此时自己轻功也有小成,不知跳下去到底如何。只是情势危急,也不容多想,他把心一横,暗道:左右一死,再被朱晖捉住,也难有命在,莫不如放手一搏。
想到这里,用手中的匕首划着岩石的壁垒,向下滑落。匕首刮着岩石,火星四射,耳边风声呼啸,刮得脸颊生疼。眼见面前的云雾嗖嗖地向上飞去,也不由得胆战心惊。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穿过云雾,尽管内功不弱,可虎口处还是被震得裂开,鲜血直流,两只手臂都已经酸麻得抬不起来。终于落地,双脚碰到雪地,如同触电一般剧震,咔嚓一声双腿齐断,周天还来不及觉得疼痛,就已经人事不知。
再次醒来之时,就觉得眼前绿光闪烁,周围围满了一圈人。周天不知自己是死是生,只喃喃问道:“你们是小鬼儿吗?”
正中一人是个书生打扮,闻听哈哈大笑,“你是小鬼,却叫我们是小鬼,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从悬崖往下跳。幸亏我懂得用机关术接骨,否则你小子此时还有命在吗?”
周天想要坐起,可是四肢无力,挣扎了两下只好作罢,那人按住他的肩膀道:“别乱动,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我用机关术帮你接骨,但是你想要自由活动,起码还得再躺半个月。也是你内力惊人,否则这个时候,就算有机关术也无力回天了。”
一旁另有一人,是个樵夫装束,笑道:“你放心,机关术没问题,我当年也是从悬崖上跳下来,现在不也生龙活虎?对了,江浪当初也是如此,所以你也不必担心。”
周天道:“你们认得江浪?你们是墨门弟子吗?”
那两人对望一眼,书生说道:“我们的确是墨门弟子,在下叫段爱,这位是我师弟,名叫吴欲,敢问小兄弟你怎么称呼啊?”
1376、猛龙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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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7、飞燕投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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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8、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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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9、屠龙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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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0、群英际会
众人正在惊愕之时,忽听一阵号角齐鸣,跟着战鼓隆隆,投鹿侯带着本部兵马已然赶到。
宇文吉不过是先锋军,后面的投鹿侯才是真正的难对付。朱晖远远就看到“鲜卑盟主”的旗号,心中越发愤恨,“我才应该是鲜卑盟主,投鹿侯有何能为?给我冲过去,依照之前的方法,看我取了投鹿侯的项上人头!”
雕手忙劝阻道:“投鹿侯有机关术,不是宇文吉可比,大王现在叫我们冲杀,不是要我们去送死?”
朱晖此时已经如同疯魔,不等雕手把话说完,反手一掌拍在他的顶门,可怜雕手忠心耿耿,却被朱晖立毙掌下,打得眼珠子都冒了出来。朱晖扯过尸身咬破他的喉咙,喝了两口血才道:“你们还不动手?临阵退缩者,我把你们一个个全都剥皮抽筋!”
他如此凶残,那些手下谁能不怕?心知他被困大鲜卑山两个月,心智已失,此时与妖魔无异。狼牙无奈只好把心一横,说道:“大王,你可记得,我等今日是为你而死,属下不求荣华富贵,封妻荫子,但求将来大王有朝一日,一统鲜卑之时,不要忘了我们这些死士!”说完大吼一声,迎着敌军冲了上去。
朱晖面沉似水,双眼血红,其他人谁也不敢在他身边,都跟着狼牙上前厮杀。
人才到半路,投鹿侯那边的队伍突然分开两侧,闪出后面一排弓箭手来。
朱晖定睛一看,只见那些弓箭手虽然都穿着鲜卑族的服饰,但是面目黝黑,一个个身高马大,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尊尊黑塔相似。
为首之人,他也认得,正是投鹿侯帐下的大将,人称“血奴”。那些弓箭手全都黑乎乎的,距离太远,看起来和血奴长得一般无二,每人手里一张九曲追魂弓,杀气腾腾。
原来自洪水之后,投鹿侯释放了所有的奴隶,因血奴居功至伟,又与他共过患难,所以投鹿侯对他特别照顾,知道血奴乃是海外枭阳国人,离开故土已经多年。现在鲜卑最主要的任务不再是开疆扩土,而是休养生息,以图将来东山再起,因此各部落之间和平相处,没有战事,投鹿侯便许血奴回去。因枭阳国和西域不但隔着天山、昆仑山,而且还要跨越茫茫大海,投鹿侯还特意请来能工巧匠,送血奴回去。之所以派工匠给他,是因为这些人可以为血奴造了一艘大船,而且他们都曾是建造齐天丹穴阵的工匠,手艺十分精湛,料想送血奴出海不成问题。临行之前,又送了不少礼物,血奴推辞不过只得收下,对此自然感激不尽。
一行人翻过昆仑山,来到大月氏,其间又拜会了通天教的骆英,此时通天教已经改为无极门了。有了骆英的支持,要造船就更加容易,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大船造好。血奴乘风破浪回到枭阳国。
可是他走了这么多年,枭阳国也发生了惊天的变化,本来各个部落为了争夺地盘,就打得不可开交,而他原来部落都已经被人家打得七零八落,只能在野外苟且存活。血奴回国之后,仰仗着在西域学的功夫,逐渐又收复失地,将周围大大小小百余个部落全都收于麾下。如此过了二年,他又开始想念投鹿侯和陈瑕等人。虽然鲜卑部落也未完全开化,却比枭阳国要好上百倍。血奴始终难以适应故国的生活,这才又决定重返西域。
回来之后,依旧拜投鹿侯为主公,而且还带了两千多精壮的汉子,全都是跟他一样皮肤黝黑,身强力壮,眉宇突出的怪人。投鹿侯依旧对他委以重任,因为枭阳国人以狩猎为生,一个个箭术奇高,因此投鹿侯就把这些枭阳国人编排了一支弓箭手的军队,就叫做“后裔营”,由血奴统领,赐予封地。
此次出征后羿营被委以重任,在平定辽东、辽西之时,屡立奇功。朱晖的那些兵马哪曾见过这么多皮肤黝黑的人?皆以为是山精妖怪,因此一击即溃,再加上九曲追魂弓,威力强大,几万兵马以至全军覆没。
此次狼牙再见到血奴,明知不敌,也只得拼死冲杀。对方万箭齐发,一支支雕翎好似雨点一般,从天而降。九曲追魂弓都是强弓硬弩,每一支箭都有三尺多长,就好似长了眼睛一般,不但无法用刀剑、盾牌抵挡,就算要跑都无处可跑,当真是箭无虚发,只听一阵阵惨叫,请客之间,那几百人就全都一起归天。朱晖想再有样学样,用诛杀宇文吉的方法去杀投鹿侯,根本不可能。
这时血奴抽弓搭箭,一道寒芒直奔朱晖面门,朱晖不敢怠慢手腕一抖,地上那些死尸的兵器全都被他以内力激起,跟着向前一指,一把弯刀将血奴的九曲追魂箭一刀斩断,其余的兵器则集结成球,旋转着就往人群中飞去。
那些弓箭手全都大吃一惊,跑的慢的,当场就被削去首级。朱晖哈哈大笑,“屠龙刀法,天下无敌!”
话音刚落,斜刺里飞起一匹桃花马来,别人都绕着那些兵器走,唯独马上之人毫不畏惧,双锤并举,向外一磕,“开!”
轰隆一声巨响,把那些破烂兵器打得四散崩飞,来者正是尸突小雀,她力大无穷,朱晖毕竟距她太远,就算内力雄浑,但那些兵器到了后来已经是强弩之末,尸突小雀一锤下去,就把他的力道全都化解。
紧接着,夏侯破、叶长风、投鹿侯全都赶到,四匹战马威风凛凛拦住去路,尸突小雀喝道:“叛贼朱晖,还我爹爹命来!”
朱晖暗忖道:对方精锐尽出,又有九曲追魂弓,莫非我要死在此地?
见到对方身后无数人影,朱晖纵然武艺高强,此时也不免胆怯。就在这时,那些后羿营的弓箭手又重新集结,血奴一声令下,所有的弓箭都对准朱晖。
朱晖再想用屠龙刀法已然不及,情急之下,只得把吴欲挡在身前,“我还有一个手下,你们杀吧!”说着把吴欲往前推去,他则大笑三声,隐没在树林之中,只听身后血奴一声令下,箭如雨发……
1381、雪怪传人
朱晖闯入树林,迷雾又起,回头再看,那些追兵早就不见了踪迹,心下稍安。看来凭借高强的武功,还是难敌对方的机关术以及人多势众,他不敢回去,只好往前没命一般跑去,这片树林他转了两个多月都不曾出去,此时又怎么可能离开?
果不其然,他在迷雾中转了三天,到了第三天夜里却又回到原地,只见满地的尸骸,一如既往。抬头看了看黑暗的天幕,星月不见,均被愁云惨雾遮蔽,根本辨不清方向,这里的雾莫非不会散的吗?此时又不禁暗暗发愁:早知道就不该把那个墨门弟子当作挡箭牌了,恐怕要永远困在此地,迟早有一天,也和其他人一样,连个埋骨之处也没有。
大鲜卑山常年积雪,天寒地冻,朱晖又冷又乏,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人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豪情、野心?只想速速离去,只要能活着就已经算是万幸了。
正在感慨的当口,忽然空中一阵冷笑,朱晖抬头一看,却是之前抓到又被他放掉的那个墨门弟子——吴欲。只是此时他已经飞得太高,再不可能向之前一样把他打下来。只得忿忿骂道:“鸟人,九曲追魂弓都射你不死吗?”
吴欲笑道:“朱晖,看来你有所不知啊,我本来就是残废之身,浑身的经脉、骨骼都是用机关术接好,有这件飞枭,就算中箭也不会受伤,反倒是你,终究是要困死在此地。”
“岂有此理!”朱晖闻听大怒,这林中有许多死尸,兵器也四处散落,朱晖随手抄起一条长矛,就要往空中打去,吴欲知道他可以隔空驾驭兵刃,非同小可,赶忙摆手说道:“且慢动手,你杀了我也出不去。你想进山,就跟我来!”
吴欲说罢,双臂一展,悬空飞去。朱晖抖擞精神,在后面紧追不舍。尽管吴欲在空中,但是朱晖自修炼了《屠龙秘籍》,轻功也是大进,在身后穷追不舍,竟也不落下风。
追着吴欲跑了一个多时辰,前面便是一条蜿蜒的峡谷,谷中浓雾弥漫,一眼望不到头,别的地方都是白雪皑皑,可此地却是绿意盎然。朱晖心中惊讶,见山谷中荆棘遍布,有许多奇花异草,知道此地有毒,不敢冒进,便驻足在谷口,不再跟随。
吴欲见他不来,便笑道:“想不到你怕毒啊。”
朱晖冷笑了一声,“屠龙刀法天下无敌,我怕什么毒?”
“那你没胆子追来?”吴欲道。
朱晖回头看了一眼,见身后白雪皑皑,浓雾已经消散,笑道:“看样子我已经走出迷宫了,多谢你带路。爷爷可要走了。”
吴欲也不阻拦,振翅飞去。
朱晖心中纳闷,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很显然自己现在身处八阵图之外。只是大鲜卑山实在广袤,纵然出了八阵图,也不知墨门弟子究竟在何处。
他在山里东游西逛,暗想:只要我能活着,迟早找到墨门,到时候,不把你们全都斩尽杀绝!
正想着,忽然山顶上传来一声轻笑,借着星光展目看去,却是周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朱晖顿时怒不可遏,“臭小子,你骗得我好苦啊!”
周天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荡着两只脚,好不惬意,“我没骗你啊,难道你那天没见到尸突小雀吗?是你自己本事不济,又怪谁来?我告诉你,我家嫂嫂就在山谷对面,本以为你是个大英雄,谁知道你胆小如鼠,鸡肠山谷你又不敢进。那我也帮不了你啦!”
“小兔崽子,你想骗我中毒,哪有那么容易,你别走,我非扒了你皮!”朱晖说罢,手腕一抖,单刀脱手飞去。周天知道他这是屠龙刀法,不敢怠慢,向后一仰,闪到巨石之后,便消失不见。
朱晖招手,又把单刀招回,展开轻功,飞奔上了山头。只见月下一道黑影,也和那吴欲一样向山下飞去,就算他轻功再高也追赶不上。
朱晖不禁觉得奇怪,难道墨门弟子全都会飞不成?可那周天又没有翅膀,他才来几天,怎么可能练就飞天遁地的本事?
此时也无暇多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抓住周天,要么叫他带自己出山,要么叫他去找墨门的弟子。好在那山坡不算陡峭,朱晖飞一样地急追过去。不多时到了山脚下,还哪里有周天的影子?眼前依旧白雪皑皑,那鸡肠的山谷早已被他超过,前方则又是一片密林,朱晖一时不敢进前,就只在林外徘徊,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
就在这时树上忽然跳下一个女子,身材娇小玲珑,长发及腰,白衣胜雪,若是白日里看到,定然是个绝色美女,说是天仙也不过分。只是现在夜半时分,这女子悄无声息地出现,便叫朱晖觉得好像厉鬼相似,特别是那女子虽然是从树上跳下来,可双脚悬空半尺,就更加叫人胆寒,朱晖也算是杀人如麻,此时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朱晖惊叫一声,二话不说,甩刀砍去,屠龙刀法迅捷无伦,当的一声,砍在那女子腰间,万没想到只是斩断她一片衣角,那女子也只是微微一晃,竟然毫发无损,不等单刀旋转飞回,女子身形一晃,只见寒光一闪,朱晖的刀已经变成两截。
朱晖更加吃惊,“你……你是人是鬼?”
那女子微微一笑,“你有胆子杀那么多人,难道害怕鬼吗?说是人就是人,你觉得我是鬼,我就是鬼……鬼不在世上,在你心里……”说着她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月亮,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那个鬼也不知现在何处……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在不老泉等了多久,他竟然一次也没来过,冤家,你还欠我一把剑呢,怎么就不回来了呢!”
朱晖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这女子的言行举止实在诡异,叫他不敢小觑。只觉得这女子清丽脱俗,虽然一张娃娃脸,可眉宇之间又有一种淡淡的哀愁,“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这才回过神来,冷漠地望了他一眼,“周天说你来大鲜卑山,是为了要我墨门的机关术,可你竟连我也不知道,真是好笑。小女子正是墨家掌门,人称雪怪的墨喜!”
1382、生死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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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3、决战寿阳坛
周天就在一旁,他那时年少,又岂止墨喜儿心中忧愁?只听墨喜儿说:“她一定活着……”便信以为真。
多年以后,陈瑕与周天重逢,问起他是否确定慕容倩的的确确是和江浪去了大秦,周天也依旧认为慕容倩尚在人间。只是究竟慕容倩去了何处,江浪又去哪里安身,终究无从知晓。慕容倩的生死,自然也就永远是个谜。
众人商量来商量去,都觉得朱晖不会轻易便死,此人不除定然为祸江湖。墨喜儿这才决定以身犯险,亲自出马对付朱晖,尽管武艺不如朱晖,但墨门最强大的并非雪莲神功,而是无所不能机关术。
三天的时间里,严密部署,在各处要道,都埋伏下人手,又将蓬莱玄丝吊在两山之间,朱晖之所以见周天飞走,并非是因为周天轻功卓绝,而是借助蓬莱玄丝滑到另一座山上,好将他引入圈套。
恰逢当夜,星月无光,那细细的玄丝,如同蛛丝一般,黑夜之中,朱晖肉眼凡胎怎么能看出其中关键?自然觉得惊诧。
又见墨喜儿双脚悬空,出刀砍她,结果墨喜儿毫发无损,并非墨喜儿练就九子六合功,是金刚不坏之躯,而是因为墨喜儿身穿子母连环甲,寻常刀剑难以伤她。她报完了名号,只说是:雪怪传人。然后好似仙子一般飘飘然向林中走去,朱晖更觉得奇怪。心中不禁有些惧了,不敢贸然上前,殊不知墨喜儿的衣袖之内,藏有蹑空草,此神物当初能把整座地下城池悬上天空,更何况是人?
墨喜儿见他不敢动手,也不敢上前,便道:“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有害怕的时候,你不是要机关术吗?我用的就是机关术,你若多见识一下,就跟我来吧!否则请回……”说完轻蔑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朱晖暗忖道:“我现在回去,又哪有退路?别说对方的九曲追魂弓厉害,那八阵图我也出不去,既然有人引路,管他是人是鬼,总比等死要好。”
想到这里,朱晖壮了壮胆子,展开轻功追了下去,可不管他轻功多高,终究不及蹑空草,无论他如何追赶,与墨喜儿始终在里许之外,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
那墨喜儿在林中,忽隐忽现,身形飘摆不定,真好似鬼魅勾魂,引得朱晖不得不紧紧跟随,不知不觉,出了树林,墨喜儿忽而又消失不见。
眼前是一座偌大的空地,四面环山,对面一座法坛高耸,法坛之前点着熊熊篝火,火苗就足有三丈多高,篝火前站着一人,身材高大,手持双锤一边一个,好似金刚相似,正是尸突小雀。
朱晖大吃一惊,却听尸突小雀怒吼道:“朱晖,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朱晖定了定心神,四下看看,见左右再无旁人,不禁冷笑了一声,“想不到你真的进了山,周天那个小子倒是没说谎,不过就凭你,想要杀我,未免太大言不惭了吧!”
尸突小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问道:“我问你,我爹是不是死在你的手中?”
此时的朱晖,还有什么顾虑,朗声道:“不错,我才该是鲜卑盟主,凭什么叫投鹿侯占先,既然尸突炎不肯叫我做头领,反了投鹿侯,那他只能一死。”
说着话他走前几步,见没什么陷阱机关,这才又仗着胆子,朝着尸突小雀的方向飞奔。“今天抓到你,也叫你和你爹一样!”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大鲜卑山地势险要,我现在孤掌难鸣,总要出去重新集结兵马,才能再报此仇,尸突小雀既然到这里来,和墨门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抓到她,也好要挟墨门弟子,叫他们放我回去。她总不会也和周天一样飞了!
他越跑越快,不多时已经到了空地中央,突然火焰暴涨,尸突小雀转身上了法坛,紧跟着朱晖就觉得脚下一紧,地下伸出一只手来,将他脚脖子给牢牢抓住。
朱晖低头一看,却是一个身穿黑袍的通天教的教徒,他也来不及多想,飞起一脚,将那人踢翻在地,用的力气太大,连脑袋都给踢出一个大坑来。换做常人,早就一命呜呼,可那人却似乎,一点不知疼痛,挣扎了两下,竟然重新站起,跟着怪叫一声,朝朱晖扑来。
朱晖抽出腰刀,反手将他一劈两半,那人闷哼一声,再无声息。
“不堪一击!”
话音未落,只见空地上站起好多人来,有的从地底爬出来,有的又从法坛后面绕出来,他四下打量,不禁一阵胆寒,在场足有几千人,一个个衣衫褴褛,面无表情,脸色铁青,甚至有的头上脚下还沾着多年的积雪和冰块。火光映衬下,魔影摇曳,阵阵低吼声,就好似地狱的恶鬼一般。
他这才看清,这些哪里是人,而是一群,毫无声息的行尸走肉。
“怎么墨门,懂得驭鬼之术吗?”
这时身后的高山上有人说道:“朱晖,你有眼无珠,你可知这里什么地方?”
朱晖回头一看,说话的却是周天,“臭小子!”
周天笑道:“此地是寒冰寿阳坛,你不是喜欢杀人吗?这里几千人,任你厮杀,看看你的屠龙刀法能否对付得了这些活死人吧!”
原来墨喜儿知道朱晖了得,不想有人损伤,所以把他引到寒冰寿阳坛来。当初通天教围困大鲜卑山,共设立五座法坛,其余四座全都破掉,唯独寒冰寿阳坛里的死尸并未清理。而这里的人因为傀儡虫的缘故,全都成了不老不死的僵尸,寒冰寿阳坛终年积雪,尸身死而不腐,因为大雪的缘故,渐渐把这里覆盖,他们就全都在雪下游荡,今天朱晖到此,叫他们闻到血气,就都从雪地里爬了出来。就算朱晖武艺高强,这些僵尸不是他的对手,能借他的手除掉大鲜卑山的癣疥之疾也不错。
就在此时,四面的山川一声呐喊,墨喜儿、夏侯破、叶长风、投鹿侯等,各自带了一千多人,将四面的道路全都堵死,九曲追魂弓对准了朱晖,不管他从任何一处突围,都要被射成刺猬。
朱晖手持腰刀,神情戒备,暗道:看来今天难免一场恶战!
1384、尸山血海
朱晖那把单刀在尸群中穿插往复,只杀了个昏天黑地,只是那些行尸实在太多,墨喜儿为了对付他,几乎把这几百年来死在大鲜卑山的那些尸首,全都搬到了此地,这其中甚至有狼牙、虎贲以及曾经朱晖的那些手下。朱晖见到就只觉得他们这些行尸都是从地狱里出来向他索命的一样。因此胆战心惊,出手也越发狠辣。刀锋所到之处,人头乱滚,那些死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尸体,有的根本就不出血,就算被他打倒,也迅速再次站起。
不过朱晖的刀法凌厉,内力惊人,若是换做第二个此时恐怕也已经死了。
周天等人聚在一起,在远处观战,全都觉得惊心动魄。一排排的尸体好似潮水一般复活、冲击、倒下,然后又再度复活,仿佛永无休止。那朱晖都杀红眼,一边打一边呼喝怪叫,头发披散开来,如同疯魔。
周天见状,便问墨喜儿,“姐姐,这朱晖的屠龙刀法如此了得,但不知比我陈瑕哥哥如何?”
墨喜儿神色微变,耐着性子说道:“朱晖的刀法虽然霸道,却不及陈瑕的碎影无极剑。”
周天大喜,笑道:“如此说来,陈瑕哥哥还是天下第一。”
一旁夏侯破道:“那不用说,普天之下没有人是陈瑕的对手。有谁能打得过一个死不了的人?更何况他落日、非命、胜邪,三把神剑在手,以他的修为,就算是天地四灵怕也难敌。”
周天却不理会,继续问墨喜儿,“姐姐,这寒冰寿阳坛的行尸走肉,怎么也打不完,当初哥哥是如何破解的?”
墨喜儿皱了下眉头,“我也不知,还是不要提他了,看着就是。”
“哦……”周天不知道为什么墨喜儿突然有些不高兴,只好继续观战。
那朱晖从半夜一直打到了黎明,渐渐地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刀法再狠,内功再劲,也有衰竭之时,他毕竟只是个凡人,不是战神,这么打下去,耗也要耗死了。
好容易杀出了一个缺口,抬头向四周观看,见阵法的东北角处有一人影,始终站在那里也不来进攻,心中疑惑。那人莫非不是行尸,为何不动?
原来,当初陈瑕破解寒冰寿阳坛是因为将里面的尸体双脚、双手全都斩去,再加上有墨奇从旁指点,他最终除掉坛主赤那,这才破解了法坛。
而要想操控这些行尸,就必须有一个人深入法坛,卡住阵眼,这样才能在阵法中进行操控。此事相当凶险,却是不得已而为之,本来墨喜儿是最适合的人选,但她身为掌门,墨门的弟子就不能叫她去冒这个险,所以费恶自告奋勇,在法坛中布阵。
东北角处相对隐蔽,夜里朱晖自然是难以发现,可此时天色似亮不亮,还是被朱晖看出破绽。。
眼前尸山血海,朱晖大吼一声,拔地而起,仗着轻功卓绝,踩着那些行尸的头顶,飞一样地疾驰扑去。
费恶大惊失色,调头就跑。他这一走,法坛内所有的行尸就没了目标,只在原地游荡。朱晖大喜,笑道:“哈哈,寒冰寿阳坛也不过如此,你哪里走!”
说罢奋起直追,眼看就要追到,斜刺里,杀出一匹桃花马来,马上尸突小雀抡起双锤,当头就砸,朱晖低头闪过,刚要挥刀扫去,可尸突小雀早策马从他身边掠过。在她身后则是四个机械兽,阻住朱晖去路。
朱晖一见尸突小雀,自然要追,他的刀法也实在太强,杀了一夜,刀都卷了,那四个机械兽,还是被他几刀就砍了个七零八落。只是他阻了一阻,再找尸突小雀已经骑着桃花马翻过了对面的一个低矮山头。
朱晖也不知出路,只好依旧追去,偷眼再看四周,所有的人全都不见了,就连那些弓箭手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他就只有一个念头,抓住尸突小雀,才能离开此地,因此什么都顾不得了。不多时过了山头,又见前方一片树林,尸突小雀早就没入林中,可周天不知何时却坐在一棵树上。
“抓不到尸突小雀,抓到你这兔崽子也好!”他也是一时恼火,不及多想,就朝着周天跑了过去,周天哈哈大笑,一纵身,从这棵树上又跳到另一棵树上。朱晖也根着上了树顶,奋起直追。周天的轻功并不如他,不过几个起落,二人相差就只不过两丈多了,眼看就要追上,朱晖虎吼一声拔地而起,想就此跳到周天身后,只要一探手,就能把周天拿下。
他这一跃,迅捷无伦,哪知道身子才起了一半,忽然小腿受阻,也不知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就觉得一阵剧痛,双脚齐断。
朱晖惨叫一声,从半空跌了下去。再一抬头,只见两棵大树之间,无数血滴撒了下来,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树间缠着一条极细的蓬莱玄丝,这东西朱晖不认得,却知道它坚韧无比,朱晖跳起,双脚正自己撞上此物,他使得力气太大,两条腿竟被齐刷刷地切去。
周天落地,回头哈哈大笑,“蠢货,你自以为逃出生天,一切都在我们的算计之中。要不是喜儿姐姐有好生之德,不想杀你,你早就死了知道吗?费你双腿,你这辈子就留在大鲜卑山吧!”
朱晖忍着剧痛,只气得咬牙切齿,“小畜生,你们用计害我,还说什么好生之德,今天就算一死,我也要取你的小命!”
这时,众人纷纷围拢过来,墨喜儿面若冰霜,冷冷说道:“我与你本来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又何必自寻死路?”
尸突小雀则怒道:“死到临头,居然还想杀人。我也是念你对我们尸突家有功,才留你一命,想不到你还是执迷不悟,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给我爹报仇了。”
朱晖心道:我之前没有受伤都离不开此地,如今双腿已断,就算爬恐怕也爬不出大鲜卑山,与其受辱,倒不如来个痛快。
抬眼见到周天,心下又恨,若不是这个臭小子我怎么会有今天,他把一切罪责都推给别人,却忘了自己利欲熏心野心勃勃,才有今日之祸。面对众人,朱晖悲愤交加,单臂一甩,掌中钢刀脱手飞出,直奔周天眉心……
1385、兄弟兼收
周天太过靠前,临敌经验也够丰富,而朱晖出手之前又毫无征兆,那把刀闪电一般已经到了近前。
周天忙抽剑横削,他因服用了云珍大补丸,内力增长许多,到了现在,云珍大补丸的毒性早就被叶长风用“泥丸”解了,身法动如脱兔,一招蔽日踏风直刺而去,剑尖对着刀尖。就见火光一闪,朱晖的那把刀被竖着劈开两片。
这已经是周天最强一击,能把一把刀从中心劈开两片,换做旁人怕也难以做到。
只是朱晖的屠龙刀法实在强劲,尽管刀身受阻,余力却不消减,刀锋也没有向两侧弹开,而是分开两半继续追击周天。
周天就觉得身子一颤,仿佛面前的空气都别那刀锋给逼得消失不见,一口真气说什么也提不起来,想要大喊一声“救命!”都张不开嘴。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斜刺里冲上一人,不顾一切地猛扑上去,肩头撞向刀锋,随即又被强劲的内力,弹开数丈之远,身躯重重摔倒在地,口中鲜血狂喷,已经人事不省。两片刀,全都插进那人的小腹,周天定睛一看,却是夏侯破不顾一切冲了过来,用身体替他挡住了那致命的两刀,这已经是夏侯破第二次救下周天的命,周天再如何记恨,此时也不免心软,他本打算,这辈子只要不与夏侯破说话,不提起当年父亲之死,甚至永远不见夏侯破的面,二人还可以维持表面上的和气,可每每面对夏侯破,周天的心里都越发矛盾。
今天夏侯破舍生忘死,保护他的周全,就算是铁石心肠,也未免化了。周天脱口喊道:“大师伯!”
可惜夏侯破双眼紧闭,哪里能回答他的话。
尸突小雀见状大怒,再管不得墨喜儿等人的劝阻,说什么“放他一马”,可留下这个朱晖,恐怕只会为祸人间。尸突炎的大仇难道能不报不成?
她本来就性如烈火,大叫一声冲上前去,举起手中大锤便要将朱晖置于死地。
那朱晖身手了得,尽管双腿已失,还有两手可以御敌,知道今天落在尸突小雀的手中定然无幸,但要与她殊死一搏,又不是对手,情急之下,忍着双腿剧痛,手腕一撑地,半个身子倒转过来,倒立着向后急退。
尸突小雀大步上前,咣咣两锤,全都砸空,地上立时就是两个大坑,待要再追,朱晖已经退出十几丈之远,尸突小雀身高体壮,偏偏轻功不及,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
就在这时,一支九曲追魂箭从背后射来,擦着尸突小雀的耳畔飞了过去,朱晖此时已经到了林中最末,下面是悬崖峭壁,峭壁后面则正是寒冰寿阳坛,那支箭不偏不倚,正中软肋。朱晖一声惨叫,从悬崖上栽了下去。
射箭之人乃是周天,见朱晖跌落悬崖,怕他不死,赶紧上前查看,一众人也全都聚拢在一起。朱晖摔到下面,浑身骨骼尽碎,胳膊都已经七扭八拐地,不成样子了。
只是依旧躺在地上抽搐,一时竟然还未死绝。
墨喜儿叹了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没有人知道她念的试什么,不过悬崖下的雪地里,悉悉索索地窜出许多小虫来,不多时就将朱晖整个人覆盖起来,虫子钻进他的耳朵,鼻孔,再过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不多时,朱晖竟然挣扎着坐起,双眼失神,茫茫然不知看向何方,双腿已经被斩断,就在地上缓缓爬动,那模样便与寒冰寿阳坛的行尸别无二致。
周天见状,不禁骇然,“姐姐,这……”
墨喜儿道:“他再也不会为祸人间了,那是傀儡虫,从此他也是行尸走肉。”
“那他死了没?”周天问道。
墨喜儿摇了摇头,“哎,那冤家不喜欢杀人,朱晖又与他有旧,大概换做是他也会这么做吧。究竟朱晖算是死的,还是活的,我记得那‘冤家’说:子非鱼,……谁知道呢?”
这时叶长风喊道:“周天快来看看你大师伯。”
周天赶忙回头,去看夏侯破的伤口,只见两把刀就只没了刀把了,夏侯破悠悠转醒,慈祥地望着周天,不等周天询问,便笑道:“我罪该万死,你不必难过……”
周天鼻子微微发酸,“大师伯在说什么?你对我恩重如山……”
“小天,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我怕不说的话,就来不及啦,其实当年……”
周天忙把夏侯破的口掩住,含泪道:“我不想知道,我只希望大师伯长命百岁。”
夏侯破闻听什么都明白了,欣慰地点了点头,“好孩子,你长大了。”
叶长风笑道:“幸亏陈瑕给我留下的泥丸不少,嘿嘿,老大,你今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周天这才知道,叶长风有意从中调节,不过事到如今,当年的恩怨就叫他随风去吧,又何必在乎?
一个月之后,夏侯破伤势大好,决定回转西域都护府。临别之时,所有人都来送行,可周天却不想回去了,夏侯破问他为什么?
周天道:“大汉虽然强悍,但龟兹、焉耆造下无数杀孽,如今仍历历在目,班超虽智勇双全,可他维护的只是大汉,而非天下苍生。哥哥叫我做个好人,但我不知道替大汉杀敌建功,算不算好人,所以我不打算再替大汉效力了。”
夏侯破点了点头,对于焉耆国的时,他深知班超也不得不如此,只是周天不喜欢勾心斗角和无端杀戮,也许是受了陈瑕和墨喜儿的影响,只好笑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既然你不肯回去,那……你年纪这么小,要去哪里呢?难道留在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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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诡异一笑,“那倒不会,现在尸突部落群龙无首,而女子不能继承头领之位,所以我打算代兄娶妻,到尸突部落和小雀嫂子成亲,叫她重新执掌大权!”
墨喜儿、叶长风乃至那些墨门的弟子全都大吃一惊,夏侯破更是瞠目结舌,“这不是笑话吧?你要和小雀成亲?她是你嫂子啊!”
尸突小雀则满面通红,似乎也没什么不愿意。原来前些日子,周天和她一起照顾夏侯破,竟然暗地里渐生情愫。周天觉得小雀虽然丑陋,但是武功高强,心地善良,比那些庸脂俗粉不知强上多少倍,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看的久了,也不觉得尸突小雀难看了。尸突小雀虽然与陈瑕有婚约在先,可毕竟陈瑕几年杳无音讯,而尸突部落需要重整河山,她也顾不得周天年幼,就答应了暂时做对假夫妻,等日后陈瑕回来再做打算。鲜卑族也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二人一拍即合。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惊诧。
投鹿侯笑道:“这是盟主之命,什么嫂子不嫂子的,这也是为了尸突部落的前途,小雀殿下,你不会嫌弃周天太小吧?是不是还想着陈瑕?”
尸突小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拉住周天的手说道:“大的小的,都不错,我都想要,这可怎么办?”
(本卷完)
番外卷就到这里啦。满足读者要求:给尸突小雀安排一个好的结局。这叫老牛吃嫩草,故事主要是为了把主线一些遗漏补充一下,无所谓主角、配角,逻辑也不是很清晰,打斗也是能省则省,就是为了满足读者的愿望。 群内免费下载。
最后准备申请完结了,各位看官,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