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爹爹的团宠小娇宝三岁半啦》 第一章 不要这个渣渣爹 子夜,风雪骤降。 无边夜色笼罩下的焱国皇宫巍然屹立。 小琉璃站在空寂雪地里,纵使冻得鼻尖通红,那双晶莹剔亮的眼眸仍旧清澈坚定的望着前方。 “母妃,小琉璃很听话,没哭!” 她小声嘟囔着给自己鼓气,但瘦小的身躯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栗。 看着眼前宏伟的宫殿,小琉璃心里向往,却不敢乱动。 她从记事起就没见过这样的屋子,金灿灿的,夜里还会发光,里面一定很暖和。 小琉璃的眼底划过羡慕,却也只是搓了搓小手继续站着。 不多时,偌大的殿门被打开。 她抬起头看,认出了来人——是带自己来这里的好看叔叔。 “公主,您怎么站在风雪地里呀!要是染了风寒可不好了!” 何祥立在殿内喊了一声,见小公主没反应,有些急了。 这么冷的天,大人都遭不住,何况一个奶娃娃! 他急忙上前,把小公主从雪地里拉到殿檐下,蹲下身为她拭去衣衫上的积雪。 动作缓慢温柔。 感受到好看叔叔身上的暖意,小琉璃没忍住红了眼眶。 除了母妃,没有人会关心她。 大人们只会指着她的鼻子骂个不停…… 小琉璃使劲抽了抽鼻子,眼眶里的泪水才没落下来。 何祥眼神关切,“外头太冷,公主还是先随奴才进殿吧,陛下在里头等着呢!” “奴才抱公主进去?” 小琉璃瘪着嘴,要哭不哭的,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自己走。” 母妃教过她,自己的事自己做,不能随便麻烦别人。 “好,公主,那您跟在奴才后面。” 瞧着小公主懂事的模样,何祥眼底划过一丝悲悯。 迎春殿的璃嫔昔日宠绝六宫,三年前却被陛下一旨封入冷宫。 若不是夜巡女侍在殿外听见了幼童啼哭,发现璃嫔过了身,至今都没人知晓公主的存在。 而陛下的反应更是—— “一个孽种也配称为焱国公主?” “璃嫔,真是好大的胆子!” “把那孽种带过来,无朕的宣召,不准进殿!” 冷漠至极,甚至就这么晾着。 一晾,便是半宿。 想到这,何祥心沉了半截。 大焱建国百年,一直都是夏侯家的天下。 五年前,陛下登基第二日便下令将所有忤逆过他的臣子凌迟处死,满门抄斩。 朝堂上手段毒辣也就罢了,对待子嗣,陛下同是冷面寒心。 二皇子幼时体弱,便被陛下扔进了边疆军营,不问生死;三皇子生性顽皮,陛下便把他绑了扔进荒山野岭,让其自生自灭…… 诸如此类。 何祥忍不住叹了口气,依照陛下凉薄的性子,估计小公主这回也是凶多吉少! 小琉璃没注意到他千回百转的情绪,此刻的她望着眼前的满堂金黄,感觉都快被晃晕了。 她垂头盯着脚下光润乌亮的金砖地,觉得很新奇。 地砖里有个小小的人影,她一动,那小人影也跟着动。 “公主,到了。陛下在里面等着,您进去就行了。” 刚生出的喜悦被好看叔叔的声音打断,小琉璃抬起头,发现自己走到了一扇屏风前。 她迟钝地开口问:“好看叔叔,陛下是谁啊?爹爹吗?” “是呀,公主。” 被叫做“好看叔叔”,何祥高兴到心底开花,正欲接着解释,余光先瞥见了屏风后颀长的身影。 何祥眼底一亮,装作没瞧见里面的动静,故意提高声音说道: “按照民间的叫法,陛下就是公主殿下的爹爹,不过在皇宫里您应该唤陛下为‘父皇’。” 果然,这大嗓门一出,屏风后的人影停了动作。 小琉璃也抬头瞧他。 何祥乘胜追击:“公主殿下,您期待见到陛下吗?” 他目光灼灼,心里千盼万盼小公主说出一句“期待”。 然而小琉璃却坚定地摇摇头,稚嫩的童声充满了抗拒:“他们说,陛下是渣渣男,如果陛下是小琉璃的爹爹,那他就是渣渣爹!” “渣渣爹抛弃了母妃,抛弃了小琉璃,他不要我们!” “那小琉璃也不要渣渣爹!” 小琉璃声音不大,说得也慢,却字字清晰,理直气壮。 这个回答实在太出乎意料。 何祥如遭雷击,久久反应不过来。 半晌沉寂,屏风后传出物件落地破裂声,以及一声冷喝: “让她滚进来!” 完了! 何祥五岁入宫伴读,最是了解陛下性情,只这一句便听出陛下怒了。 而陛下发怒时,最爱做的事情便是提剑砍人…… 他当机立断直接跪下。 “陛下,小公主自幼无人教导,定是有奸人在背后教唆,才会……” “何祥,你听不懂话?” 夏侯亓寒声打断:“朕叫她滚进来!” 语气已然不耐,甚至透出隐约杀意。 何祥不敢再言,他丧气垂下头,却突然感觉左臂被扯了一下。 转过头去看,发现小公主拽住了他的衣袖。 “好看叔叔,不能吵架哦。” 小琉璃努力踮着脚尖,凑到何祥耳边,神情格外认真的说道。 母妃说过,在宫里不听话要挨板板的,她不想好看叔叔挨板板。 小琉璃软糯糯的奶音里带了些哑,听得何祥心都要化了。 “那奴才就在外边守着。” “辛苦好看叔叔,小琉璃先进去了哦!” 小琉璃作安慰状拍了拍何祥的肩膀,然后乖乖地往地上一躺,扑蹬着小腿小胳膊在地上滚了起来。 屏风后的夏侯亓垂眼瞧见在地上翻滚的小黄团子,剑眉一挑。 这是什么玩意? 随即反应过来,略感无语。 叫她滚进来,还真就“滚”着进来了。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小孩! 第二章 一巴掌拍死了渣渣爹 夏侯亓一声不吭,冷眼看这小蠢孩从屏风滚到龙榻。 小琉璃数不清自己滚了多少圈,直到滚不动了,她才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 看到正前方有一团浅金色的人影,小琉璃就要跑过去,可小短腿没迈两步,便扑腾一声摔倒了。 好晕呀! 重新爬起来之后,小琉璃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在屋里转圈。 她感觉周围的东西都在天上乱飞,自己也在飞。 “渣渣爹救我!小琉璃要飞走了!” 小琉璃发现自己怎么也踩不到地面,她扑腾着肉短小胳膊,向渣渣爹求救。 夏侯亓半倚在软榻上,视若未闻。 他的目光虽然落在小家伙身上,但神情淡漠至极。即使看她快踩到不远处的白瓷碎片,也无动于衷。 似乎眼前只是个莫不关己的小玩意儿。 不过那张脸…… 竟和自己有七分相似。 夏侯亓注视着小家伙肉嘟嘟的小脸,没来由地生出一股烦躁,他皱着眉站起了身。 “啊!” 还在跟小脚做斗争的小琉璃,突然衣口一紧,整个人直接离开了地面。 “咦?” 发现自己整个人在半空悬着,小琉璃茫然地眨着眼睛,很是雀跃的开口: “小琉璃真的在飞?芜湖,小琉璃飞喽!” “怎么可能。”夏侯亓毫不留情地斩断她天真的幻想。 他单手拎起小琉璃,把人往龙榻上一扔,开始了审讯式的问话。 “多大了?” “三岁。” “叫什么?” “小琉璃。” “朕问的是名字。” “小琉璃就叫小琉璃。” 连个名字都没有? 夏侯亓倚在罗汉榻上,接着问她:“他们是谁?” 小琉璃歪着脑袋,不懂:“谁呀?” “教你说‘渣渣爹’的人。” 夏侯亓额角青筋跳动,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几个词。 连话都听不懂,这小废物留着能做什么? 他眼底染上了一层嫌弃。 小琉璃依旧懵懂,她拉长了嗓音“哦”了一声,如实道:“是送饭的大人们,见到小琉璃的时候,他们就会这么说。” “说什么?” “说爹爹只喜欢其他漂亮妃子,不要我和母妃,是个渣渣男……” “……” 夏侯亓不再问了,他脸色阴沉,漆黑眸子里是掩不住的戾色。 小琉璃也安静下来。 她说了太多话,嗓子似木枝剌过干涩辣痛,连嘴都不想张开了。 于是乖巧坐在龙榻上,扣扣手挠挠头,再时不时抬头偷看一眼坐在对面的渣渣爹。 见他没有发现,也就愈发大胆地盯着看了。 小琉璃有个漂亮母妃,但没想到渣渣爹长得也好看,就是看上去有点点凶…… “呵。” 沉默许久,夏侯亓从齿间挤出一丝冷笑。 虽然璃嫔只是当初他用来制衡太后的棋子,并无感情可言,但嫔位仍在,对她不敬就是对夏侯皇室的不敬! 这群狗奴才……该杀。 统统该杀! 盛怒之下,夏侯亓手里的玉瓷杯瞬间粉身碎骨。 锋利的瓷片割破皮肉,鲜血顺着腕骨滴落在金砖上,绽出殷红的珠花。 血腥味弥漫,夏侯亓眯起眼,狭长的丹凤眸子里多了份失控的危险。 “啊,渣渣爹流血了!” 一直盯着渣渣爹看的小琉璃,看到他手受伤了,惊呼着就要爬下床榻。 可她小短腿够不到地,怎么扑蹬也没用。 她手足无措地挂在了床檐边,背后突然传来渣渣爹痛苦的闷哼声,听起来很难受。 小琉璃一着急便直接松了手。 “呜……屁屁疼呀……” 小屁股先着了地,火辣辣得疼,小琉璃扁着嘴,忍痛跑向渣渣爹。 夏侯亓瞧她憋着眼泪,小脸通红的可怜模样,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但下一刻,他又紧紧捂住胸口,痛苦不已。 夏侯亓脖颈处数道青管暴起,肌肤下好似有无数的蚁虫游爬,啃噬着他的四肢百骸,吞食他的意志。 那些堆积在内心深处痛苦的过往,顷刻间奔涌而出,血腥暴虐的一切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夏侯亓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 理智尚存的最后关头,他看到了向着自己狂奔而来的小家伙。 “走。” 夏侯亓艰难挤出一个字,而后重重瘫倒在地上。 他神情溃散,浓墨深邃的眸子里道道血丝。 “爹爹怎么了?手很疼吗?” 小琉璃不明所以,她跪在地上揉着爹爹的头,想要为他赶走疼痛,可爹爹却渐渐闭上了眼。 “爹爹你不要睡呀!爹爹……” 小琉璃急得要哭,张嘴想喊好看叔叔,耳边却乍然响起一个声音。 【璃宝,快给你爹一巴掌!】 她吓了一跳,惊慌地抬头环顾四周,却没在屋内发现别人。 【快呀!再不打,你爹爹就危险啦!】 一听到爹爹有危险,小琉璃顾不上害怕,咬着牙扬起肉肉的小手,朝夏侯亓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 小肉手拍在夏侯亓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夏侯亓面上有刹那的怔愣,眼中的血丝迅速退去。 他卸了劲,头一歪手一垂晕了过去。 而小琉璃看到渣渣爹的反应,心中地动山摇,不敢置信地戳了戳他的脸。 毫无反应。 小琉璃懵了片刻,哇一声哭了出来。 她居然一巴掌把渣渣爹拍死了! 第三章 有病的陛下 “呜呜,爹爹对不起,小琉璃不是故意的……” “爹爹你睁开眼啊,呜呜呜……” 小琉璃趴在夏侯亓身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闻声进屋的何祥见到这一幕,魂儿都吓没了。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一会工夫,他们大焱的陛下就没了? “好看蜀黍,泥快够爹爹……”小琉璃看到他,口齿不清地说着。 “公主您别急,奴才先查看一下陛下的情况。” 何祥安慰了她两句,颤着手去探陛下的鼻息,还没松口气,转眼就瞥见地上的血迹,心咯噔一下。 “这,这是……”他指着地上的血滴,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琉璃抽噎着同他解释:“爹爹手受伤了,流了好多好多血。” 听到这话,何祥心都凉了。 陛下可见不得血呀! 自三年前血洗平安宫那夜,陛下便患上了怪病,一旦目视或沾染上鲜血,轻则晕厥不醒,重则失智乱神,变得暴戾残忍,见人杀人,见神杀神。 谁也拦不住。 “不行,小公主你不能待在陛下身边,臣……” 何祥心乱如麻,最先考虑的还是小公主的安危。 听到要离开爹爹,小琉璃头摇成了拨浪鼓,一把扑到夏侯亓身上,倔强又认真:“我不要,我要待在爹爹身边!” 母妃就是这样,吐了好多的血后就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 她不想爹爹也变成那样! 小琉璃不理会何祥,红着眼在夏侯亓脸上又拍又捏的,嘴里喋喋不休: “小琉璃不想没有爹爹呀,爹爹快睁开眼吧……” “爹爹长得很好看,小琉璃可喜欢爹爹了。” “爹爹是不是和母妃一样在装睡,呜呜……” 夏侯亓只短暂昏迷了一下,感官恢复时,觉得胸前好似压了块石头,闷得他喘不过气。 睁开眼,就见小家伙趴在他身上嚎,嗓子都哑了。 夏侯亓皱起眉,这小家伙怎么这么重? “吵死了。” 他伸手在小琉璃脑袋上打了一下,“从朕身上下去。” 小琉璃泪眼摩挲抬起头,抽了抽鼻子,惊喜道:“爹爹,你醒啦?” 对上她那双湿漉漉的杏花眼,夏侯亓心底一动,回想起方才听到小家伙说的话,胸口溢出一股酸意。 他淡淡应了一声,面不改色重复道;“从朕身上下去。” “好的爹爹。” 小琉璃听话地站了起来,称呼也从“渣渣爹”变成了“爹爹”。 喊得无比顺口。 何祥上前将夏侯亓扶起,庆幸陛下无事的同时暗暗兴奋。 这还是陛下第一次见血后反应这么小,太难得了! 看来太医院开的药还是有点用的! “陛下,臣去唤太医来给您包扎伤口。” 何祥禀了一声,便匆匆退了出去。 转眼后室又只剩下父女俩。 “过来。” 小琉璃听见爹爹喊她,捯着小碎步跑到罗汉榻前,心疼地看了眼夏侯亓受伤的手,然后对着他伸长了小胳膊。 意图明显,想要抱抱。 夏侯亓不喜与人接触,可瞧着小家伙期盼的眼神,还是抬手把人捞进了怀里。 “爹爹,你还会晕过去吗?”小琉璃依偎在他怀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和踏实。 爹爹的怀抱好暖和呀…… 夏侯亓略加思索:“应该不会了。” 虽然他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清醒过来的,但一定跟这个小家伙脱不了干系。 毕竟那一巴掌落下时,他意识尚存,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疼。 “真的吗?可母妃也是这样说的,但她却没醒过来。” 想起母妃,小琉璃有些难过。 她往夏侯亓怀里钻了钻,毛茸茸的脑袋刮在他的脖颈,说不出的痒。 夏侯亓握住她不安分的小脑袋,难得的沉默了。 看得出来小家伙很喜欢璃嫔。 可人死不能复生,他也不会安慰人。 “爹爹,流血很疼吧?”小琉璃闷闷地开口,童稚的内心有很多问题。 “母妃在睡着之前,整张脸都在流血,可吓人了。” “她躺在地上喊疼,还叫小琉璃不要怕,可母妃最怕疼了……” 小琉璃越说越委屈,抱着她的夏侯亓却听出了不对。 七窍流血? 看来璃嫔的死另有隐情…… 只是有些时日不管,后宫掌事的人便愈发无法无天! 夏侯亓冷下脸,眼底压着凶戾。 恰时何祥领着太医到了,两人进了内室,就见陛下脸色难看,怀里抱着的小团子也神色恹恹。 何祥眼皮狂跳,这又是怎么了? 没等他开口去问,夏侯亓便沉声命令:“迎春殿那群奴才,立刻带到朕面前!” 何祥何其精明,瞬间明了。 夏侯亓坐在首位,冷着脸让太医处理伤口。 掐丝珐琅的熏炉里燃着御煤,热气腾人。 小琉璃就坐旁边的软榻上,目不转睛盯着太医的手,白嫩漂亮的小脸眉头紧皱,连紧抿着的小嘴都透着认真。 江太医半生从医,头回这样紧张,甚至有些自我怀疑。 受伤的人真是陛下而不是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团子吗? 上药时那小表情扭的哟,仿佛疼的人是她一样! “陛下,人已经带到了。” 过了半个时辰,何祥走进后室,他避着太医和小公主,附在夏侯亓耳边低声禀告。 “让他们跪着。”夏侯亓低声吩咐。 殿外天寒地冻,先让这些奴才长长记性。 随即记起什么,他望向一侧的小琉璃,小家伙身上的衣裳单薄破旧,依稀可见补丁痕迹,布料也是一眼能辨出的粗糙。 交九天寒,这样穿怎么能受得了? 夏侯亓对何祥又交代了几句,后者心领神会,满眼感动地退了出去。 再回头,他撞上小家伙清莹剔透带着些好奇的眼睛,不自觉咳了两声: “很晚了,你不困吗?” 小琉璃摇了摇头,脑袋上翘起的一缕小碎发也跟着晃。 夏侯亓盯着她毛茸茸的头顶,忽然生出把那缕毛顺下去的冲动。 “小琉璃等爹爹的手包好了,还要回去看母妃呢!” “母妃醒过来找不到小琉璃,该着急了。” 小琉璃说得很诚恳,她认为母妃还在睡觉。 然而就是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却叫江太医吓出了半身冷汗。 陛下有个女儿? 什么时候的事? 太医院没有嫔妃有孕的记录啊! 第四章 你没有母妃了 江太医一激动,手就忍不住哆嗦。 夏侯亓冷冷瞥了他一眼。 “朕养着太医院不是为了让你们吃白饭的,手抖成这样,再有下次就砍了,滚吧!” “谢圣上不杀之恩。” 被骂了一句反而像是得了恩宠,江太医行了礼,拎着医箱颤颤巍巍退下了。 差一点老命不保! “爹爹好凶啊,看把太医爷爷吓得。”小琉璃嘟囔着嘴,一点也不害怕冷着脸的爹爹。 她拉过夏侯亓缠满纱布的手,凑近了仔细瞧,闻到一阵苦涩的草药味。 最是怕苦的小琉璃默默把爹爹的手送回原位:“爹爹的手已经不流血了,小琉璃可以回去看母妃了吗?” 听她又提起母妃,夏侯亓眸光一暗,直接道出了真相。 “璃嫔走了,你没有母妃了。” “以后你就住在偏殿,有宫人伺候你。” 他自认说得足够委婉,可对小琉璃来说却是残酷至极。 小家伙呆了呆,迟钝地反应过来后,嘴一撇眼泪就下来了。 她哭得很安静,亮晶晶的泪珠从眼中滴落,没有发出丁点声音。 小琉璃紧抿住双唇,因为忍得太过用力,下巴不停颤动着。 像只被遗弃的小兽,红肿的眼泪满是悲伤和委屈。 夏侯亓愣住了。 作为大焱的君主,他征战沙场,叱咤朝堂,可如今竟对一个小家伙的眼泪感到慌乱。 “别哭了。” 夏侯亓冰冷的命令,话里是凶狠的压迫。 小琉璃像是没听到,眼泪掉得更凶了。 委屈的模样不知道有多可怜! “朕……” 夏侯亓无话可说了,凶不了也说不动,只能哄。 “你母妃不是不要你了,而是她这几年过得很辛苦,所以想好好睡一觉,你不想让母妃休息吗?” “我、我没……没有,不……想。” 小琉璃哭到抽噎,上气不接下气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夏侯亓伸手帮她顺气,又嫌姿势别扭,索性大手一捞,直接把人揽在了怀里。 抱过一次后,这次就熟练多了。 小琉璃缩成一团,头埋在他怀中,瘦小的肩膀一抽一抽,那么的无助脆弱。 这么小的身体里,竟然流淌着和他一样的血液…… 感受着怀中来自小家伙的温暖和依赖,夏侯亓心底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陌生,但并不排斥。 向来波澜不惊的他,望着怀中的小人,眸底泛起了涟漪。 鬼使神差的,夏侯亓开口补了句:“没了母妃,你还有朕这个爹爹在,朕以后会照顾好你的。 似是被这句话安抚,小琉璃渐渐止住了眼泪。 等夏侯亓发现她睡着时,窗外天已大亮。 此刻他心身俱疲。 连批整夜奏折都没这么累过。 夏侯亓垂下眼,仔细端详才发现这小家伙生得很好看。 眉眼随了璃嫔的温婉,其他随了夏侯家的精致挺立,小脸白白嫩嫩,看着软乎乎的。 “倒是会长。” 夏侯亓面不改色地调侃一句,伸手在她肉嘟嘟的脸颊上戳了一下。 觉得手感不错,又轻轻捏了一下。 嗯……这算是对她那一巴掌的惩罚。 “陛下,上朝时间快到了,殿外的那些人该如何处置?” 到了五更时,何祥站在外头问。 “放着别管,”夏侯亓声音压得极低。 怀里的小家伙睡得并不安稳,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时不时还会抽泣一声。 不过声音很小,就像小猫崽在哼唧。 心底似有一种不明不白的情感蔓延…… 夏侯亓用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眼底情绪奔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抱着小琉璃走到榻前,准备更衣早朝,却发现怎么也放不下去。 低头去看,两只小手正攥着他的衣襟不肯松。 夏侯亓:…… 这小孩怎么这么黏人? “何祥,进来抱着公主。”没办法,他只能喊何祥进来。 一听是要抱着小公主,何祥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了。 “你笑什么?”夏侯亓冷眼瞥他。 “奴才开心啊,”何祥义正词严道:“能抱小公主是奴才的荣幸,奴才自然开心了。” 他笑得两个眼都成了一条缝,怕是娶媳妇时都不能这么开心。 夏侯亓果断收手:“公主娇贵,朕还是自己抱着吧。你去把那群奴才带到前堂,朕亲自审。” “是……” 没抱到公主的何祥不情不愿地应下。 再有怨言,他也是不敢表露半分,老老实实去做事。 而夏侯亓伤了手,还要抱着小琉璃,根本没法更衣,索性穿着中衣去了前堂。 往高位上一坐,即使不穿正服,也难掩夏侯氏生来的帝王威严,只一个横扫的眼神也令人胆颤。 此刻跪在底下的奴仆们惊慌失措,个个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过是迎春殿的璃嫔去了,皇帝居然亲自问责! 哪有人生前冷宫,死后得宠的呀? 他们这三年苛扣吃食,偷盗璃嫔的财物,押下她们过冬必备的被褥薪材…… 如此种种,不计其数! 单拎出来都是砍头诛九族的大罪! 跪下皇帝眼皮子底下,三年来嚣张跋扈的奴才们终于感到了害怕。 “说吧,今日璃嫔的吃食是谁送的?” 冷戾的声音自高位响起,比昨夜的风雪还寒。 众奴胆战心惊,却没人开口说话。 他们平日都不管迎春殿那母女的死活,又怎知是谁送了饭? 众人沉默时,一道突兀的声音从角落传出:“回禀陛下,奴记得今日负责送饭的是宫女小六!” “林狗你放屁,我今天待在屋子里打了整日的牌哪都没去!不可能是我!”被泼了脏水的小六也顾不上规矩,起身对着那人破口大骂。 “玩忽职守,你还觉着自己有理了是吧!” 何祥冷喝一声,吓得那宫女瞬间白了脸,蔫蔫跪了下去。 可他却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刚才谁先喊的?自己站起来。” “回大人,是奴!” 第五章 会说话的小白猫 林七从人堆后站了起来,两根粗壮的腿打着颤儿,似是怕极了。 何祥打量一番后,问他:“你有胆站起来,想必是知道些什么,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陛下可酌情饶你一命!” 林七眼底一亮,忙道:“奴一定知无不言!” 之前上头那位传了密信,说只要能找到个替罪羊,便能保住他这条命。 反正他动手时没人看见,这种死无对证的事,随便找个倒霉蛋诬陷就行了。 林七转动着眼珠,刚准备开口,就被一道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前奏。 “爹爹……” 小琉璃睁开眼睛,打了个软乎乎的哈欠。 “醒了?”夏侯亓垂下眼,怀里的小家伙睡得小脸通红,像是刚蒸熟的糯米团子,可爱极了。 他抬手捏了一下,连着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小琉璃懵懵点了头,又摇摇头。 不是她睡醒了,而是梦中一直有道声音,在她耳边不停念叨—— 【璃宝,璃宝别睡了,快醒一醒!】 【再不醒来坏人就要逃走啦!】 【璃宝~璃宝~】 念经似的,想睡都睡不着了。 小琉璃睁着惺忪睡眼,左瞧瞧右瞅瞅,都没找到说话的人。 【璃宝先别找我了,快让你爹爹抓住那个胖子,他就是欺负你母妃的坏人!】 【就是他给你母妃送的饭!饭里放了不好的东西!】 一听到有坏人欺负母妃,小琉璃的困意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 她小手扒拉着爹爹的衣服,着急地说道: “爹爹,那个胖子是坏人!” “他给母妃送的饭,里面放了不好的东西!快抓他!” 小家伙说得十分笃定。 夏侯亓顺着她的形容寻去,一眼盯住了林七。 一群奴才中就数他身形最为肥硕。 林七同样听到这话,顿时目露凶色。 这天杀的小野种! “陛下,你可不能听信小野种的话啊!这小野种平日就会瞎编乱造,说些胡话,当真不得的!” 林七想都没想就对着高位跪了下去。 他没在周围瞧见那小野种,以为她是害怕藏了起来,言语也就格外放肆了些。 他觉着就算皇帝就算再喜欢璃嫔,对那个不明来路的野种定是厌恶的! 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怪罪璃嫔不贞之罪! 林七俯跪在地上,沾沾自喜,可没看到高位之上,大焱皇帝脸色阴沉得可怕。 站立侧位的何总管,也一改往日温和待人的气质,眼神冷得似要杀人! “来人,将这贱奴拖下去,杖毙!” 夏侯亓话中杀意凌冽逼人。 侍卫们得了指令,上前将人围住。 林七突然被按在地上,头重重磕在地砖上,登时眼冒金晶。 这么回事? 不是应该去抓那个小野种吗? 抓他干什么? “陛下!冤枉啊!”林七奋力挣扎起来,艰难地抬起头后,瞳孔猛然一缩。 只见高位上,面如冰霜的皇帝怀里抱着个小小的孩童。 粗衣麻布,粉面玉琢。 可不正是璃嫔遗女! 林七瞪大了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这野种,竟真是陛下的子嗣? 不等他反应,何祥一个眼神扫去,侍卫们硬生生把人拽走了。 片刻后,殿外传来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响彻天际。 夏侯亓捂住小琉璃的耳朵,不让她听见。 和手下温柔的动作截然不同,他那如寒潭般阴冷的眼眸愠怒不减。 原来这群奴才知道小家伙的存在,却一直瞒而不报? 好大的狗胆! “何祥,把剩下的人处理了。另外,查清那个贱奴生前接触过什么人。” 夏侯亓冷声吩咐,抱起小琉璃回了后室。 “害怕吗?” 把小琉璃放回榻上,夏侯亓唤人伺候更衣,同时观察着她的神情。 “不害怕!” 小琉璃摇摇脑袋,握着圆圆的小拳头坚定道:“母妃说过,做了坏事,就是要被惩罚的。” 说完还不忘夸一句:“爹爹抓住了坏人,做的很棒!” 夏侯亓噎了下,觉得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小家伙没头没脑的,连他都不怕,还能怕什么? “在屋里待着别乱跑,外面有下人候着,有事就喊。朕去上朝了。” 换好了正服,夏侯亓去上早朝,临走前揉了两下小家伙圆乎乎的脑袋。 “那爹爹早点回来哦。” 小琉璃挥着小手目送他离开。 等看不见爹爹了,她收起乖巧的笑脸,落寞的垂下头。 母妃没了,爹爹也忙,转眼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然而还没等小琉璃难过一秒—— “璃宝~璃宝~” 那个念经的声音又出现了! 小琉璃紧张的望向四周,这时,不知从哪跑出一只小白猫,轻盈的跃上床榻,伸长了爪子亲昵的在她手上蹭了蹭。 “你好呀,璃宝。” 小白猫“喵呜”张着嘴,吐出的却是人言。 小琉璃惊讶的缩回小手,漂亮的眼睛里露出好奇和疑惑,唯独没有害怕。 她探究的看着小白猫:“你会说话?” “那当然了!”小白猫高傲的扬起短到几乎没有的脖子。 “本大爷可是瑞兽白泽,上通万物情,下知鬼神事,有什么不会的?” 得意极了。 小琉璃惊讶的捂住小嘴,她听不懂什么万物情鬼神事,但感觉小白猫很厉害的亚子…… 白泽看到小家伙崇拜的神情,内心一阵满足。 被人从天上一脚踹下来的怨气也少了大半。 “咳咳,总之、那个就是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师父了!你要老实听话,认真学艺,才能重返天,啊不对,是重新走上人生巅峰!” 白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小琉璃歪过头,玲珑莹润的眼眸透出迷茫。 为什么要走上巅峰呢?那多累呀! 白泽看小家伙很好骗的样子,心情莫名大好。 平日里在天上见到的都是些胡子白花年纪一把的老头子们,哪见过这么水灵娇软的小丫头。 怪不得天尊那老家伙舍不得呢! 看着眼前可爱的糯米团子,白泽心生一计。 它大嘴一张,吐出一个破不拉几的布袋子,甩到了小琉璃的手边。 “璃宝,快收下,这是为师送你的见面礼!” 第六章 屁股开花的胖叔叔 白泽话音刚落,外头忽然响起阵震天骇地的雷鸣。 其中一道不偏不倚,直接劈在永寿殿前。 文武百官都被这白日异相惊到。 唯有龙椅上清隽俊逸的年轻皇帝,不为所动。 只是思绪忍不住飘散,担心小家伙会被这突然的雷声吓到…… 小琉璃丝毫没有被吓到,反而好奇的打量着手中的布袋。 她黝黑灵动的眼珠子左右转着,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破布袋有些眼熟。 小琉璃没看到的是,一缕仙气从破布袋流出,悄无声息钻入了她的体内。 白泽同样没注意到,它仰头无语望天。 不过是随口一说,这老家伙至于吗? 白泽心虚的舔了舔爪子,再开口时却换了副说辞。 “璃宝,这是乾坤袋,里面装的都是宝贝!乃是一位有缘人所赠,你收好了,日后可以用来防身!” 白泽脸上堆笑,说话时关注着天上雷动。 小琉璃不理解看向它:“为什么要用来防身啊?” 这下给白泽问住了。 它该怎么解释? 跟璃宝说她是天上的小仙童,因偷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被贬下界? 又遇到司命星君那个老眼昏花的,把她这一世在凡间的命格错写成死劫,如果不行善积德,甚至要早死? 白泽盯着眼前不谙世事的小糯米团子,觉得事实太过残酷。 它不忍开口,正思索该如何解释,却听小琉璃惊呼一声,粉嫩小手指向它身后。 “哇!屁股开花的胖叔叔!” 白泽诧异不已。 它身后的确飘着个幽魂,正是方才被杖毙的林七。 因为刚死不久,他保留着死时的惨状,下半身血肉外绽,鲜血染衣,看上去确实像是屁股开花了…… 不对! 这不是重点! 白泽反应过来,林七的孤魂在这飘了有一段时间了,因为幽魂会自行消散,它便放着没问,怎么璃宝忽然间就能看到了? 它将视线定格在她手里的乾坤袋上。 “璃宝,你能从那袋子里拿出来东西吗?”白泽问她。 “这袋子里有东西吗?”小琉璃掂量着乾坤袋,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她狐疑的伸出小手在袋里摸索。 然后真就掏出来个小玩意—— 一把精致小巧的羽扇,五彩斑斓,很是好看。 小琉璃喜笑颜开,兴奋的递到白泽面前:“小白你快看,袋子里真的有东西!” 还真叫自己猜对了。 凡间灵力稀薄,不比上界,它原本以为璃宝得用三五年才能恢复灵气。 估计那老家伙在乾坤袋上动了什么手脚,让她提前恢复了灵智,得以运乾坤,窥鬼神。 白泽眼中升起光亮,兴奋的指着林七:“快,璃宝,用扇子扇他!扇灭它你就有功德了!” 它这次下凡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帮璃宝挣取功德,修补命格。 眼下她灵智已开,积德还不是手到擒来。 “嗯,好!” 小琉璃虽然不知道功德有什么用,但还是听话照做。 她捏着小扇子对着林七一扇,然而没扇出来风。 小家伙愣愣的看向手中华而不实的小扇子,不信邪的站起来,使出吃奶的劲去扇。 白泽被她这动作引的想笑,却忽然注意到扇子变成了红色。 这是…… 它愕然忆起,天上的某位真君,就有一把这样的扇子。 正有符诀,反有墨诗。 神韵散逸,轻轻一挥烈焰腾空万丈高。 “小祖宗诶!”白泽赶忙扑上前按住了小琉璃躁动的小手。 这玩意可不兴扇啊! “快,快放下去!”白泽急吼。 “璃宝,快松手!” 眼见羽扇冒出丝丝火苗,白泽心急如焚,对着扇柄直吐口水。 下一刻,扇身一道火光冲天而起,直奔它去。 灼热感扑面而来,白泽直接被掀飞在半空中翻滚数圈,而后稳稳砸在地上。 而它身后的林七也惨遭波及,魂身被火星溅到,直接烧出个窟窿。 他鬼叫连天拔腿就往外跑。 而从始至终,小琉璃都是懵的。 “小白,你没事吧!” 小琉璃慌张的翻下床,蹲在白泽跟前,小手戳着它白里透黑的毛发。 还隐约能闻到一股糊味。 继爹爹之后,她居然又一扇子把小白扇死了! 不等小琉璃难过,躺在地上的白泽抽搐两下,从嘴里吐出几口黑烟后翻身站了起来。 “璃宝,你放心,我没事,这火焰只是看着唬人,其实威力没有这大!咳咳咳……” 白泽原地蹦哒两下想证明自己没事,结果掉了一地的焦毛。 它嘴角一抽,默默在心里记了这扇子主人一笔账。 “璃宝,你先把这柄扇子收好,我们去追那个胖子!他生前作恶,不算好鬼,灭了他你自得功德,攒了功德你就可以长命百岁了!” 白泽絮叨了一堆,小琉璃只听进了一句长命百岁。 母妃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希望她在这宫里喜乐安康,长命百岁。 虽然不知道活到一百岁有什么好,但她要听母妃的话。 所以要跟着小白去收拾屁股开花的胖叔叔! 小琉璃把小扇子放回乾坤袋,扑蹬着小短腿跟着白泽去追鬼了。 全然忘记她爹爹走前的叮嘱。 等夏侯亓退了早朝回到永寿殿,发现屋内空无一“孩”,气的眼皮突突直抽。 “人呢!” 小公主没了,下人们大惊失色,纷纷跪倒在地。 都说没见到人跑出去。 夏侯亓压制着怒火,抬脚踢翻了一个太监。 “都给朕滚去找,找不到公主,全都拉去砍了!” 一时间永寿殿内兵荒马乱,下人们倾巢而出,连御用的军卫也被惊动。 浩浩荡荡百十来人,在皇宫开启了地毯式的搜寻。 第七章 捶死你这个龟孙儿 早朝刚下,一个华服庸贵的女人急匆匆闯进长乐宫。 “太后,您听说了吗!今早陛下把迎春殿的奴才们全斩了!” 半只脚才迈进门槛,女人就扯着嗓子高喊。 太后不满的皱起眉,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对着女人呵斥道: “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如今你是六宫掌权的贵妃,这副样子被下人看去了,岂不平白落人口舌!” 高贵妃被训斥的脸色涨红。 等整理好仪容,她遵着规矩上前请安。 太后这才满意的抬起眼:“不过是一群奴才,斩就斩了,你慌什么?” “可迎春殿的璃嫔刚死,陛下就搞出这么大动静,我怕……”高贵妃欲言又止。 璃嫔那事虽做的隐蔽,可依照陛下的手段,若是有心去查…… 太后猜出了她心中所想,抬手退去了全部侍女。 她低声问道:“那个动手的奴才处理了吗?” “陛下亲口赐死的,杖毙!”高贵妃压低了声气,话里带着后怕,仿佛当时她人就在现场。 太后不以为然瞥她一眼。 “那你还担心什么?人证没了,就算皇帝查出什么,也罚不到你头上去。” 听到这话,高贵妃却是不自然的移开视线。 随即意识到失态,她又急忙调整好表情:“可臣妾听说璃嫔的那个小野种被何祥亲自接走了……” 何祥? 太后狭眸微凝,宫内人皆知何祥常伴君侧,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帝的意思。 难道……陛下还对那个女人留有情谊? 太后沉思片刻,眼底闪过一丝毒辣。 “找个机会,把那个孽种也除了。皇室,绝对不准有公主!” 高贵妃麻木点头,心思早飞到了别的地方。 眼下她只想尽快离开—— “太后,臣妾想起今天还没给清儿换药,就先退下了。” 提到皇孙,太后的神情缓和不少。 “河清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你平时多上点心,在皇室里,身子骨可是本钱。” 高贵妃却只是敷衍的应了两声,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同一时间。 从永寿殿溜出来后,两个小家伙紧跟着林七在皇宫里左拐右转,最终停到一处偏所前。 “就是这里了!” 白泽停在门口,林七的鬼魂到这里就消散不见了。 可惜他们慢了一步,没看见他躲到了哪里。 “璃宝,一般来说像胖子这种幽魂,是最低级的小鬼,无法攻击也无法附身,只能游荡在世间苟延残喘。” “我们要抓到他,把他送进地府接受惩罚,这便算是功德一件,听懂了吗?” 它尽量用璃宝能听懂的话解释给她听。 “听懂了!”小琉璃自信点头。 白泽向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它放低了声音问:“所以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进去抓胖鬼叔叔!” 小琉璃也学它凑近了小声说话,还聪明的用手挡着嘴。 白泽又问:“如果胖叔叔拼命抵抗,誓死不从怎么办?” “就掏出小扇子扇他!”小琉璃拍了拍别在腰间的乾坤袋,她已经知道这个袋子是怎么用的了! “嗯,孺子可教也!”白泽满意的点点猫头。 它在来的路上只教了一遍如何抓鬼,没想到璃宝真的记住了。 这小脑瓜何止是聪慧,简直比文曲星还强上几分! “最后把鬼绑起来之后,你要记得……” 两个小家伙头对着头,全神贯注的蹲在门口说小话,谁也没注意到从背后悄悄探过来的第三个小脑袋。 一阵凉风拂过, “你在干嘛呢?” 虚弱的声音倏然响起。 正在激情讨论的两个小家伙堪堪回过头,就见到一张毫无血色的面容。 煞白如纸,憔悴如尸。 见鬼似的,俩小家伙同时弹身而起—— “啊啊啊啊啊——” “喵喵喵喵喵——” 反应出奇的相似。 夏侯河清看着惊吓到尖叫的一娃一猫,突然就后悔了。 他最讨厌吵闹,尤其是人。 若不是见一个小丫头蹲在他住所门前,跟只猫在窃窃私语,他才懒得出门呢。 然而下一秒还有更让他后悔的—— 受惊的白泽炸了毛,一蹦三尺高,踩在夏侯河清头上还不觉得解气,扬起小肉爪狠狠锤了下去。 “阎王见了本大爷都得绕道走,你这个小鬼还敢吓你爷爷我?” “我捶死你个龟孙儿!捶死你个龟孙儿!” 白泽喊的气势十足,然而夏侯河清根本听不懂它的话,他只能听见头顶一阵恼怒的猫叫…… 小琉璃更是被吓得眼都不敢睁,掏出扇子就是一顿狂扇。 虽然没扇出火来,但强风卷起,给夏侯河清吹的一阵头晕。 他本来身子就弱,被一猫一娃混合双打,连个气话都没骂出来,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第八章 到爹爹这儿来 小琉璃这才看清他是个人。 “小白,这是个哥哥,不是鬼!”小琉璃赶忙叫停。 白泽闻声停住举在半空的爪子。 “是人我也打,谁叫这小娃娃大白天装模作样吓唬人的!” 白泽哼一声扭过头,理不直气也壮。 “小白,我们是不是做了错事?母妃说过,打人是不对的。” 小琉璃忐忑的看向白泽,拿着扇子的小手局促的扭在一起。 白泽才不管这些,天上的老家伙们惹了它,它都照打不误。 更何况是一个小娃子。 可不忍看到璃宝愧疚的样子,白泽决定讲一次道理。 “璃宝,你母妃有没有教过你,不能随便打扰别人说话?” 小琉璃乖乖点头。 白泽继续引诱:“那我们俩刚才是不是在说话?” “嗯。” “他是不是没经过同意,擅自打扰了我们?” “好像,是的……” “那他是不是做错了?” “好像……是吧?” 小琉璃被绕晕了。 她觉得小白说的有道理,这个哥哥确实不该突然吓唬他们。 可他们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不该不由分说就打人。 大家好像都有错…… 白泽看到璃宝快冒烟的小脑门,就知道她这是还没想明白。 小男娃和璃宝差不多大,面色却透出病态的苍白,眉宇间聚集着一团黑雾。 “璃宝,你能看到他额间的邪气吗?” 小琉璃点点头,黑雾笼罩住他半个脑袋,她想不看见都难。 “小白,什么是邪气呀?” 小琉璃蹲在夏侯河清身边,好奇的盯着他的脑门。 “道术中有这样一种说法,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 璃宝的眼神渐渐迷茫。 它无奈挥爪:“好了好了,知道你听不懂,简单来说就是这个小娃娃生病了,而且还很严重,若是这样放任下去,只怕活不过半月。” 一听活不久,小琉璃紧张了:“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吗?” 她也想让哥哥长命百岁。 “有是有,只不过有些麻烦。” 白泽停顿片刻,猫耳立起:“今天怕是不来不及了,不过有法子可以暂时缓解他的病症。” 说着,它伸爪拉起璃宝的手放到夏侯河清额间,微弱的仙力从她体内涌现。 小琉璃觉着身子猛然一重,再看哥哥,眉间邪气已褪去大半。 她转惊为喜,还没开口就被白泽拦下。 “有人过来了,璃宝,我们先走!” 小琉璃急匆匆把羽扇收回乾坤袋,临走前还不忘跟夏侯河清道别。 “早日康复哦,哥哥!” 说完,跟着白泽一溜烟跑走了。 而就在他们走后—— 夏侯河清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神清气爽,就连身上常年的疼痛感也减轻了许多。 他环顾四周,一人一猫已经没了踪影。 发生了什么? 夏侯河清心生疑惑,不远处一张浓妆艳抹的脸打断了他的思索。 瞧着虚情假意朝自己奔来的女子,他果断躺着继续装晕…… —— 很快到了晌午,各宫各殿的膳房都开了灶。 离开偏所后,小琉璃和白泽就被一阵饭香味吸引。 一个是贪恋人间美食的馋嘴猫,一个是饿了快一天一夜的小可怜。 俩小家伙默契的闻着味往一个方向走,很快找到了御膳房。 还没看两眼,就被总管不耐烦的赶了出来。 “出去,出去,哪里来的小乞丐,这里不是你们能进的地方。” “叔叔,我好饿,就给一个馒头可以吗?” 小琉璃眼巴巴的望着锅里还在冒着热气的饭,咽了咽口水。 本来都饿到没感觉了,可一闻到饭香,肚子又咕噜噜叫了起来。 白泽也跟着喵喵叫。 它不吃也没事,但抵不住人间的饭好吃啊! “不行,这里是御膳房,是专门给皇帝做饭的地方!” 总管见她不仅穿的穷酸,还听不懂话,也不再客气,直接上手去推。 “不懂规矩的野丫头,赶紧滚,别沾了晦气!” 小琉璃直接就摔坐在了地上。 但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抿着唇,倔强的站起来。 “嘿我这个暴脾气!” 白泽哪能见璃宝受委屈,尖爪一亮,跳起来对着总管就是一通乱抓。 直冲脸面,道道见血,威力堪比九阴白骨爪。 总管被它抓的嗷嗷乱叫,拿起扫帚想把这畜牲打下去,可眼睛根本张不开,只能破口大骂。 众人闻着动静来看热闹,其中就有路过的永寿殿宫女,一眼就认出站着的是当朝公主。 她飞快的跑回去禀告。 等夏侯亓赶到时,就见到这样一副场景—— 吵闹看戏的人群中央,一个小小的人孤零零站着。 本来半日找不到人,他是有些生气的,但眼下看到小家伙落寂的身影,便什么气都没了。 取而代之是心疼。 夏侯亓向前迈了一步,轻声唤道: “小琉璃,到爹爹这儿来。” 第九章 护短的暴君 嘈杂人群霎时安静,个个如临大敌,俯身拜跪。 小琉璃听见爹爹的声音,愣愣转过头,惨白小脸上,两只呆滞的眼睛透着无尽的惧怕。 白晃晃的日光穿檐而落,更映得她似个脆弱的瓷器—— 仿佛一碰即碎。 夏侯亓心口微窒。 他迈步向前,步履急而失缓。 身为君王的矜贵威严在这一瞬被抛之脑后,再顾不得。 “爹爹……” 小琉璃抬头望他,确定真的是爹爹后,眼中的恐惧才尽数化作委屈。 “怎么了?” 夏侯亓弯下腰抱她,用手臂撑着将她托在怀里。 动作温柔至极,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 小家伙似是有了依靠,整张脸都埋在爹爹肩上,发出低沉无助的呜咽声。 “爹爹,我只是想要一个馒头,难道做错了吗……” “为什么叔叔阿姨要把我关在黑屋子里,打我骂我。” “我只是想要一个馒头……” 小琉璃再也忍不住放声哭嚎了起来。 去年雪夜,她想给母妃讨一个馒头庆祝生辰,可掌管饭食的大人们却不由分说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拖进了一个黑黑的屋子里。 她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打在身上的棍棒,痛得她大声哭喊。 可哭得越狠,挨的打便越疼。 从那之后,她学会了落泪无声,也变得更加乖顺。 如今依偎在爹爹怀中,仿若有了依靠,她终于能肆意发泄出心中的委屈。 “爹爹,我没做错,我也不是坏孩子……” 听着小家伙撕心裂肺的哭腔,夏侯亓的心被紧紧揪起。 他轻抚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安慰。 “对,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你是朕的女儿,大焱的公主,想要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没错。” “无论过往还是以后,皆是如此。” 从来话不多说半句的暴君,仿佛把此生的耐心都用在这一刻。 而小琉璃在爹爹温声慢语的抚慰下,逐渐平静下来。 然后沉沉的睡着了。 众人无不愕然。 大焱皇帝突然出现在御膳房已经足够让他们震惊了,眼前的场景又是怎么回事? 传闻里一生气就砍人的冷面暴君,居然这么温柔的抱着孩子哄! “啊啊啊啊——我杀了你这畜生!” 就在这时,屋内一声哀嚎打破了眼下片刻的安宁。 被一只猫按头欺辱,总管气败坏极,从案板上抄起菜刀就欲朝猫脊上砍。 白泽灵活躲避,几个走位跳到屋外,躲在了夏侯亓的身后。 俗话说得好,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它现在只是只猫,才不会傻到去跟菜刀硬碰硬。 “这畜生跑哪去了?别让我抓到,不然非砍死你不可!” 总管满脸鲜血,目不能视,只能提着刀乱挥。 他顺着模糊的白影寻到了夏侯亓的方向,面色狰狞可怖。 慢了脚程的何祥刚赶到地方,就见一个浑身血迹,行动疯癫的人直冲陛下而去。 手里还拿着菜刀! 何祥惊呼一声,“救驾”两个字还没喊出来,疯子就已经被夏侯亓一脚踢飞了。 人飞三米远,尘扬五尺高。 总管躺在地上叫苦不迭。 为什么? 他不过是赶走一个小乞丐,为什么要承受这种痛苦! 总管颤巍巍爬起身,第一反应就是去捡菜刀。 今天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他都要砍死那只畜生! “把他拖过来!”夏侯亓下令。 侍卫们熟练上前抓住总管的脚,拖牲畜一样把他拖到皇帝面前。 还没找到菜刀的总管根本缓不过神,当头又挨了一脚,滚了两三圈才停下。 但夏侯亓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人飞了就再拖回来,拖到跟前就再踹飞…… 围观的众人都傻眼了。 饶是见多识广的白泽,乍一遇到场面,也是直摇头。 太血腥了!太暴力了!太残忍了! 不过,它喜欢! 谁让这鳖孙不知死活欺负了璃宝! “何祥,御膳房总管今日之举,该当何罪?” 夏侯亓似乎踢累了,等人再被拖过来后,他半垂着的眸子里只剩厌恶。 “按照大焱律法,行刺当今圣上,凌迟处死!欺辱皇室血脉,罪加一等!” 何祥放高了声音,刻意咬重了“皇室血脉”四个字。 众人震惊。 原来皇上抱着的真是大焱的公主! 之前肆意妄言的那些人,如今个个吓得冷汗浸浸! 只能暗暗祈求皇帝未听见他们那番大逆不道的言论。 可上天岂能遂了他们的意? 夏侯亓冷眼扫视,“那在场众人又该如何处置?” 何祥半躬身子,语调高然:“无视公主,理应处死!” 还抱有侥幸的众人一听这话,纷纷跪地求饶。 趴在地上的总管亦是如此,他虽然看不见了,但耳朵还是好的。 “凌迟处死”和“罪加一等”,更是听得一清二楚。 “大、大人?不,陛下,陛下!小人是无心的呀,小人不知是公主殿下,实属无心之举啊!陛下!” 他顶着血肉模糊的脸,跪走数步。 夏侯亓觉得恶心,不愿再多看一眼,他寒声命令。 “今日在场之人,全部杖责五十,而御膳房总管——” “不识公主,挖眼!辱骂公主,拔舌!推打公主,砍手!” “传朕旨意,日后再犯者,一律如此!” 短短几句话,直接把众人钉在原地。 皇帝这话无异于警告后宫,小公主很重要! 对公主不敬者,赐死都是赏赐! 而饶他们一命,自是为了将消息传递后宫。 众人叩首谢恩,私下彼此交换眼神,心领神会。 这后宫,怕是要变天了…… 宣布好一切后,夏侯亓抱着小琉璃坐上步辇,回了永寿殿。 白泽寸步不离的跟在后边,四条腿跑得要冒火。 何祥留下监督刑罚,侍卫压着总管,在众人面前受刑,以儆效尤。 原本心存怨念的一群人,在亲眼目睹总管受尽虐刑后,再面对杖责已是感激涕零。 不过半日,御膳房一事便在宫内传开。 风言风语,流传迅速。 消息传到盼康宫时,高贵妃正端着汤碗给四皇子喂药。 闻言,她发疯似地将药碗摔在地上,满眼怨恨。 “我就知道,这小野种,终是随了她那贱娘的狐媚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