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香饽饽》 第一章 【第一章 奥客上门】 十面香是庆余城近两年崛起的点心糕饼铺子,谁也没想到东家竟是芳龄仅十五的姑娘苏以薇。 两年之前,它还是一家小面店旁边的小摊子,当然没有店名,可是美味的程度教人吃过一次就记住了,不久便凝聚了许多主顾客,再加上点心糕饼花样多而精致,吸引庆余城的富豪、千金上门,一吃就成了忠实的顾客,直到有一回,武成侯府上的贵客找上门,询问苏以薇能否制作赠人的点心,成功的大门方才对苏以薇真正开启。苏以薇为此费了不少苦心功夫,也因此有了租下如今店铺的资金。 有了店铺,就有了店名——十面香。 十面香之名缘于苏以薇能够将一种花卉用十种面貌展现。当年便是借着贵人给的机会,她将这巧思以丹青和书法呈现在盒子上,赢得贵人的称赞,也赢得贵人的订单。 十几岁的姑娘竟有这等本事,知道的人都要赞她一句天才,但唯有她自个儿知道,不过因为她是来自现代的灵魂,懂得现代包装营销的观念。有钱人在乎的往往不是花多少钱,而是东西有没有相对的价值,尤其这种皇权时代,生活在最上层的贵人更看不见几两银子的差距,要不,即使机会送上门了,单靠她做点心糕饼的本事,挣得的也不过是小营利,想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开设一间铺子,实非易事。 当然,苏以薇能够有今日,其实也是做了相当多的准备工作。 她记得哥哥曾提过,原主满周岁那一年,随着娘与哥哥离开京城准备到庆余投奔好友,由于当时原主年幼,他们一路走走停停,路过岐县时还遇到洪水决堤,仓皇逃命之时原主病了,再一次醒过来,灵魂已经是她这个快三十岁的轻熟女穿越人士,而他们花了超过一年的时间,待来到庆余投靠娘的闺蜜丁娇娇和其夫君郭秀,日子才算安顿下来。 前世她是幼教老师,但没事就爱下厨,尤其善于做各种点心糕饼,这种才能来到这个时代很是管用,至少可以在酒楼那种地方混个温饱。不过,她很识时务,小娃儿就该有小娃儿的样子,无师自通岂不是告诉别人我是怪物吗?她前世的才能只能假装是向旁人学习而习得,还好丁娇娇和郭秀开了一间小面店,厨艺不错,因此她表面上跟在丁娇娇屁股后面打转学厨艺,待稍长,开始适度展现这方面的天分,巧妙的帮助丁娇娇研究更美味的面食,同时发展自个儿最爱的点心糕饼。丁娇娇见她做的点心糕饼精致美味,主动提议在小面店旁边弄个小摊子给她贩卖点心糕饼,她的生意就此展开。 其实,丁娇娇和郭秀的日子也不好,能够在家里挪个地方收留他们一家三口已是不容易,无力再帮助他们更多,可是娘坚持哥哥一定要读书,只好没日没夜的做绣活攒银子,短短三年,原本就因为一路奔波而羸弱的身子再也熬不住病倒了。虽然丁娇娇和郭秀挣得的银子只够温饱,仍坚持为娘请大夫,不过大夫都说娘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娘心想没多少日子可活,便将他们兄妹托给好友夫妇,同时嘱咐兄妹俩要将他们当亲生父母奉养,兄妹俩就在那个时候认了干爹、干娘。 娘本来已经抱着过一日算一日、等死的心,此时小面店来了一个像和尚的光头老头子,全身衣物破破烂烂,饿得好像快要死了,干爹、干娘心善,赶紧下面让对方饱餐一顿。老头子吃饱后,介绍自个儿名唤一枝草,路上遇见暴民,最后被洗劫一空逃了出来。他还表示懂医术,只要在医馆坐堂几日,就可以还这一顿面钱。干爹、干娘一听,根本不要他的银子,只盼着他能医治娘的病,没想到因此为娘寻来生机。 一枝草倒也没有言明娘得了什么病,只道有救,可惜想根治必须花十年以上的时间调养,而他预备在庆余待上三个月就要离开了,若想让他医治,只能跟着他四处为家,悬壶济世,于是娘就这样跟着他离开了。 他们称一枝草为大师,因为他给人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从他提及在各地的见闻与行医手法后,她便严重怀疑此人与自己来自同乡,所以他能治众位大夫束手无策的病,却又不知道如何说清楚娘生了什么病。不管如何,这位大师是个好人,每年总会给他们寄来一封信,告知他与娘去了哪儿还有娘的身体状况。 一阵马蹄声响起,隔着竹制的帘子,苏以薇可以看见几个少年郎策马从店铺前面急驰而过,眉头不由得一蹙,虽然城里可以骑马,但禁止纵马,不过,总有一些权贵官宦子弟不将这种禁令放在眼里。 「伍知府这么好的官,为何会生出一个如此不学无术的小霸王?」满儿受不了的道。 满儿与母亲张婶是在四年前来到庆余的,张婶的夫君自从生了一场病后就再也下不了床,张家人一口咬定是她们母女俩不祥,将她们赶了出来,她们身无分文,一路乞讨从西北来到庆余,原想投靠娘家亲人,没想到娘家亲人早举家搬走了。母女两人绝望之际,正好走到糕饼摊子前面,满儿肚子饿,吵着要吃东西,张婶只能上前乞食,一问之下,苏以薇得知她们的故事,心怜与她相差两岁的满儿却只有自个儿一半身量,便收留了她们,每日分些糕点给她们沿街叫卖,直到十面香开了,她们才脱离叫卖的日子。 「伍知府?新来的知府?」 「对啊,人人都说伍知府是个好官,偏偏生了一个小霸王,还是唯一的嫡子,真是可惜了。」 苏以薇撇了撇嘴。「新任知府不是才来庆余不久吗,怎么知道他是一个好官?」人心诡诈,何况是混官场的,几年下来都不见得可以看清楚是好人还是坏人。 「听说伍知府的官声很好,很受皇上赏识,皇上特地将他派来这儿当知府。」 「你知道官声这种东西可以掺水吗?不用看得太认真了。是不是好官,有待时间验证。」苏以薇摆了摆手,悬腕磨墨,准备练字。 前世练书法,乃是出于老师的自觉,字太丑了,总是难以在孩子面前抬头挺胸,只好苦练。 虽然跟在苏以薇身边做事已经四年了,满儿还是很难跟上她的思考逻辑。「可是,大家都说伍知府是好官啊。」 苏以薇一笑置之,她对古代的官没有多大信心,毕竟在官场之中,清官是很难生存的。 「伍知府真的是个好官,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办前任知府压下来不办的案子,听说这些案子牵扯到庆余的权贵富商,前任知府不敢得罪人,压着不敢办。」 「等他真的办了,再来断言他是不是好官。」这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就是做个样子,再说了,案子办了,也可以找人顶罪,当然,这总比不办来得好。 伍知府不是已经在办那些压下来的案子,小姐为何说等他真的办了?满儿迷惑的摇了摇头,不懂,不过,小姐总是对的,这四年来她越看小姐越崇拜,小姐真的很了不起。 这时,又响起一阵马蹄声,不过,马儿竟然在铺子前面停住了。 苏以薇微微挑起眉,可是并未起身出去一探究竟,她不管外面的事,这不仅方便伙计做事,更是训练伙计处理事情的能力。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声,显然双方起了争执……不对,这个大嗓门出自同一个人的口,再说,李毅绝对不敢与客人大小声,她可是很认真的做了教育训练,服务业的最高守则——客户至上。 半晌,竹帘一阵晃动,李毅走进来,看他神情压抑不悦,显然遇到一个很难缠的客人。「东家,客人想要你特制的糕点盒子。」 两年前她为贵人特制的糕点盒子一战成名,不过,这算得上奢侈品,一般人不会在这上头浪费钱,况且十面香主要卖的是点心糕饼,糕点的盒子就只能因为客人需要另外下订单,交货日期原则是一个月,这也是为了增加盒子本身的价值。总之,这事在庆余已经是众所周知,至少豪门大户都清楚这个规矩。 「你没告诉他,眼下铺子没有那种盒子吗?」 「说了,可是说不通。」李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没有就没有,这哪用得着他通或不通?」 第二章 李毅实在不知道如何反应,人家就是不通,他还能如何? 眨眼之间,一道快如疾风的身影冲进来,高壮威武的身躯吓人的立在苏以薇身侧,众人顿时不自觉的屏息。 「糕点盒子是你做的吗?你马上做一个给我。」 伍丹阳的声音一如其人,很有惊吓人的威力,可是两世为人,加上前世已是见过风浪的年纪,苏以薇的心脏还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她淡淡的回道:「不要。」 转眼间,伍丹阳手中便多了把刀子,瞬间抵在她的脖子上。「我叫你做你就做!」 「不要。」苏以薇冷冷嗤笑,连刀子都没出鞘,她有什么好怕。 一怔,他没想到她一丝惊慌都没有,表情平静得好似她此刻正在看一出闹剧,他从来没有被人如此藐视,遑论还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他不禁来了火气。 每回出场,别说是老弱妇孺,就是那些身手还不错的大汉都开始脚底抹油,这个丫头怎敢如此轻看他? 伍丹阳手上的刀子往前一压,鞘上的刻纹在她纤细白皙的脖子上压出红痕。「我若是在你脸上留一道疤痕,你觉得如何?」 「你胆敢在我脸上留一道疤痕试试看。」苏以薇的气势未减半分。 「你以为我不敢吗?」 「我不是叫你试试看。」 伍丹阳眼一眯,突然下一刻刀子出鞘,却是转而抵在满儿的脖子上,满儿先是一怔,接着两脚发软的抖了抖,若不是一只手放在书案上,支撑住身子,可能已经一屁股跌坐在地。 这会儿苏以薇的脸色变了。「你有本事对着我来,干么将不相关的人扯进来?」 「我若是在你脸上留了一道疤痕,你还是不做盒子,倒让我的刀子蒙羞,不如换个人试试。」他看得出来她真的不怕,而身边的人比她还紧张,不如从她身边的人下手。 明明没胆子在她脸上划一刀,竟然还找借口好吧,他比她想象的有脑子,不过,她难道不懂得变通吗?趁机狠狠敲他一笔,这不是更解气吗? 「刀子收起来,我做一个盒子给你,可是要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不相信?你可以亲自在这儿监工。」苏以薇将桌上的字帖和纸张放置一旁,吩咐满儿取来一个木制盒子和她的工具箱。 伍丹阳认为她是在故意找麻烦,他喜动不喜静,别说一个时辰,就是一刻,对他而言都是莫大的苦头,可是一看到她专注投入盒子上的作画,整个人渐渐沉静下来,看着她的眼神不知不觉也变得认真专注。 伍丹阳在外是个不学无术的小霸王,三天两头不闹点事便觉得浑身不对劲,可是到了知府夫人柳氏面前,他马上变得乖巧温驯,教人忍不住怀疑两者是不是同一人,没法子,因为他娘比他还凶悍,不乖一点,只会被修理得更狠。 「你这个臭小子,一来到庆余就不见你的人,这段日子你是不是将整个庆余都闹了一遍?你打伤了多少人?你去了几家青楼?你掀了哪家酒楼的桌子?你偷翻了谁家的墙?你偷看了哪家千金更衣洗澡……」 「娘!」伍丹阳出声打断,有些事他已经不做了,可是娘总要从头数落一遍,害他觉得自个儿还是十一、二岁,而不是十九了。 「叫娘也没用,你娘只要想到唯一的儿子净干些蠢事,就恨不得再给你一顿拳打脚踢。」见到儿子,伍夫人已经习惯开口就骂,谁教这个小子就是个让人不省心的,若是胸口那股因为他而生出来的郁闷没发出来,实在太憋屈了。 「娘别生气。」他连忙转身从岑叔手上接过巴结的礼物,讨好的放在娘亲手边的几案上。「娘看看这是什么。」 伍夫人漫不经心的垂下螓首,当目光一触及几案上的礼物,两眼瞬间一亮,像个得到糖吃的孩子,笑得可开心了。「十面香!」 伍丹阳唇角一抽,没想到真如岑叔所言,这玩意儿最能讨娘的欢心。 然而伍夫人的欢喜一转眼就消失殆尽,她抬头看着儿子,眼神如鹰般锐利。「我听说这要一个月前订制,你可别告诉我,一来庆余,你就跑去订了。」 他神采飞扬的张大嘴巴,可是话一出口顿时缩成了小松鼠。「娘真清楚。」 「你娘不出门也能知天下事,说吧,你是如何弄到手的?」 「当然是花银子买来的,难道还能骗人的吗?」 伍夫人冷冷一笑。「是啊,你是花银子买来的,只是人家不卖,你就拿刀子押着人家卖,是吗?」 岑叔很想对着夫人竖起大拇指,夫人还真了解少爷,不过,夫人肯定想不到这次少爷会踢到铁板,若是夫人知晓,肯定拍手叫好。 说来岑叔是伍家的老人,本已是能当管事的人,偏生小主子是个惹祸精,小厮们看顾不住,伍夫人特指他盯着伍丹阳,是以虽说做的是小厮的活,但伍家上下都很敬重他。 「我可没有伤人。」伍丹阳相当机灵,不正面回答。 「你要真敢伤人,你就死定了!」伍夫人倒也了解儿子,虽然会打架闹事,会仗势欺压人,但是伤天害理的恶劣行径做不出来。 撇了撇嘴,他小声嘀咕,「我究竟是不是娘的亲生儿子,没见过老是喜欢对儿子叫骂的娘。」 「我若是不狠狠的打,你的刀子岂不是不长眼睛?」若不是她抽打得够凶,这小子不会只是喝花酒,跟人家抢青楼的姑娘,还有跟着一群纨裤子弟斗鸡走狗、闹事,努力想证明自个儿的拳头比别人厉害。 伍丹阳识相的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娘打起人真是够狠,即使他皮够厚,还是很疼,只好收敛一点,要不,万一被打趴躺在床上一个月,绝对会闷死他了。 伍夫人见他知道闭上嘴巴,终于满意的将他丢到一旁纳凉,赶紧摸着他进贡的礼物,细细欣赏盒面上山茶花的雍容华丽,接着打开盒子,取出一块酒酿雪梅糕慢慢品尝,最后化成一声赞叹,「真是好吃!」 「有这么好吃吗?」 他不以为然,随手拿起一块,这一吃,眼睛都亮了,忍不住想再拿一块,可是手连糕饼的边儿都还没碰到,就被伍夫人直接打掉了。 「这不是要进贡给你娘的吗?」 「娘真是小气,分一块给儿子又如何?」 「你已经吃了一块了。」 「娘出生将门,怎么如此小气?」 伍夫人转身拿起余嬷嬷手上的藤条,迅雷不及掩耳的往儿子手背抽去,伍丹阳叫了一声娘,往后一跳。 「不孝子,我竟然辛苦怀胎十月将你生下来!」 伍丹阳不敢反驳,老是惹爹娘生气,确实不孝,不过娘也太过分了,为何每次都备好藤条等着教训他? 岑叔忍不住腹诽,少爷不孝,还不是老爷、夫人宠出来的,虽然夫人也打得很凶。 伍夫人显然故意跟儿子过不去,当着儿子的面继续享用酒酿雪梅糕,当然,不忘发出满意的赞叹声,「真是好吃,就是京城也没有这么好吃的糕点!」 伍丹阳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不断咽口水,不甘心的故意讽笑道:「娘真好笑,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回京城了,怎知京城没有这么好吃的糕点?」 「我说没有就没有。」 岑叔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夫人的口气多像少爷,不对,正确来说,少爷将夫人的霸气学得分毫不差。 「庆余这么大,我就不相信找不到其它更好吃的糕饼铺子……哎呀!我真胡涂,再走一趟十面香不就吃得到了吗?」伍丹阳终于反应过来,转身就要出门。 「你给我回来!」伍夫人一把将他拽住。「你当你娘傻了,看不懂你在玩什么把戏吗?又想趁机溜出去,是吗?」 「不是,我只是去一趟十面香。」 冷哼一声,伍夫人一副你以为我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瞅着他。「来到庆余有一个月了,你娘又不是整日在屋里绣花,难道会不知道十面香过了午时就买不到吗?」 「我叫她做,她还能不做给我吗?」他回得理直气壮。 伍夫人恶狠狠的一瞪。「你再不知道收敛,我就打得你在床上躺一个月。」 伍丹阳微微缩了一下脖子。「我又不是吃霸王餐,不给银子。」 「若是我,我宁可不赚你的银子。」 第三章 「那个丫头又不是娘。」如果他捧着一大箱黄金去买,她肯定不卖,但要是他拿她身边的人要挟,她一定马上答应,老实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像她那样的人,对于旁人这般重视。 「那个丫头?」 岑叔主动开口解释,「十面香的东家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 「真是了不起……」然而当她再看向宝贝儿子,不禁蔫了,这会不会差太多了?真是教人伤心,她摆了摆手。「今日不准再出门了,让岑叔给你念一段书,再去练武场。」 伍丹阳乐得应声出去,娘比起爹可爱多了,知道他没有读书的本事,索性让岑叔用念的将书中的知识塞给他,不过最令他感动的是,当他告诉娘不想读书,他要习武,虽然娘没有同意他不读书,却立刻给他请了最好的武师,且无论他们搬到了什么地方,一定在府里给他弄一个练武场。 远远看见马背上的小霸王……不对,小姐说是流氓,满儿就冲啊,以逃命的速度回到十面香,喘着气向苏以薇报告,「小姐,那个小霸王又来了。」 苏以薇咬牙切齿的放下手中的毛笔,这个家伙一定是故意的,每每刻意挑糕点快卖完的时候出现,若是没了,就命她现做给他,不做,他的刀子就亮出来,不用对准她的脖子,满儿已经吓得两脚发软了,她能不做吗?这个家伙是百分之百的流氓!好吧,这个流氓好歹不是万恶不赦,他会付钱,不会白吃白拿,不过,他还是很讨人厌! 苏以薇站起身走出去,正好跟冲进来的伍丹阳撞个正着,吃痛的叫了一声,她自然的往后一弹,眼看就要屁股落地,他伸手一捞,她转而落在他怀里。她怔愣的望着他,完全没想到他不是由着她狼狈跌坐地上,而是好心拉她一把。 伍丹阳也怔住了,她真的很娇小,看起来如此柔弱,可是乌亮的眼眸坚定飞扬,比天上的朝阳还灿烂艳丽。 「小姐,你还好吗?」满儿担心的问,这才让抱在一起的两人回过神,赶紧分开。 清了清嗓子,苏以薇努力当个称职的生意人,不显露太多个人的情绪。「真是对不住了,今日生意好得很,你来得太迟了,这会儿没东西卖给你了。」 「你去做不就有了吗?」 「真是抱歉,馅料都没了,没办法做糕点。」 「这么大一间铺子,少说也要备上一个月的馅料,怎么可能没有了?」 「每日的馅料都有固定的量,今日做给你,明日就少了。」苏以薇的舌头差点儿打结了,她本以为他是什么都不懂的纨裤子弟。 「明日少了,就挪用后日的馅料,后日少了,再挪用大后日的馅料,若是大后日少了,记得进货的时候多进一点馅料。」 若不是他们如今是敌对的立场,苏以薇一定会给他拍拍手,反应很快嘛,已经将她的后路都堵住了。「这样很麻烦。」 伍丹阳脸色变了。 略一顿,苏以薇不慌不忙续道:「我喜欢每个月更换糕点口味,需用的馅料必须一个月前就备下,换言之,相隔一个月进的馅料很可能不一样。最近为了你,我已经不知道挪用了多少后面的馅料,只怕这个月会有一日没东西可卖了。」 他被她这么一串话绕得头都晕了,不过,他的脑子倒是很清楚一件事。「无论如何,厨房总会有馅料,不是吗?」 好吧,她承认自个儿太自以为是,错看了对手,其实他的脑子不是装稻草。 「厨房当然备了有别于日常使用的馅料,不过,就是贵了一点。」 岑叔向来当自个儿不存在的立在伍丹阳斜后方,这会儿忍不住定睛看向苏以薇。这个丫头比他想象的聪明,没办法跟少爷对着干,就换个更聪明的方式修理少爷,这种方式用得实在太好了,少爷对银子完全没有概念。 果然,伍丹阳很爽快的道:「没关系。」 苏以薇欢喜的唇角上扬,早知道从对方的口袋挖银子这么简单,何必对着干?没关系,所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以后她就知道不是只有对讲道理的人用脑子,面对蛮横不讲理的人更要用脑子。 伍丹阳瞬间看傻了,这个丫头笑起来真是好看极了。 「我去忙了,你等着吧。」她全身的干劲都来了,赚钱是人生一大乐事,尤其是赚凯子的钱,哈哈哈! 他也不知怎地,脚步很自然的要跟上她。 满儿见状,慌张的上前挡住,声音颤抖的道:「伍公子,待在这儿很闷,还是请你半个时辰后再过来。」 「我在这儿等。」伍丹阳自行坐到桌子后方的椅子,目光正好落在字帖和宣纸上头,他记得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桌上也是如此。「这字,是苏姑娘写的吗?」 满儿往旁边一站,拉开他们的距离,点了点头。「小姐每日都要练字。」 岑叔好奇的靠过来一看,赞道:「苏姑娘这一手行书真是漂亮。」 满儿骄傲的扬起下巴。「这是当然,小姐最厉害了。」 「这是……」伍丹阳询问的目光看向岑叔。 「这是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岑叔对苏以薇更佩服了,不但是个聪明的,还是个有学识的,真看不出是一个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哥哥在高老秀才的学堂读书的姑娘。 虽然不爱读书,伍丹阳却也在岑叔用心的调教下懂书懂画懂字,看着字帖的眼神不禁多了一种敬意。岑叔也逼着他练过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可是最终他一个字也没记住,而这个丫头竟然……某人的目光太刺眼了,让他赶紧故作冷酷的收回视线。 满儿歪着脑袋瓜打量着伍丹阳,心想着他是不是看不懂? 「你看什么?」这颗圆嘟嘟像包子的丫头刚刚不是还怕他怕得要死吗? 「没有。」满儿不自觉又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进去瞧瞧。」伍丹阳起身转向厨房的方向。 「等等……我只是想告诉伍公子,小姐不喜欢人家在旁边吵她。」满儿的声音最后几乎含在嘴里,虽然伍公子至今没有伤她们一根寒毛,可是他一个眼神杀过来,就让人恨不得缩得不见踪影。 「本公子是那种多嘴的人吗?」伍丹阳不自觉放慢脚步,来到厨房的门口,看着厨房里面正在做糕点的身影,只觉得她专注的眼神说不出的动人,更感觉四周都因为她沉静下来,以致于张婶和陈闵兄弟问他是谁,他都没听见。 终于忙完了,苏以薇伸了一个懒腰,脸上满是笑容,一想到五文钱可以变成二两银子,她岂能不开心呢?不过,她显然忘了乐极很容易生悲,转个身,竟看见那位凯子就站在厨房门口,惊吓得瞬间嘴巴大张,都可以塞进一颗鸡蛋了。 原来她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这意外的发现让他觉得很愉快。「好了吗?」 回过神来,苏以薇先缓了一口气,这才道:「好了,请伍公子去前面候着。」 伍丹阳的心情实在太好了,没有异议的马上转身去外面等候,可是当苏以薇将糕点递给他,索价二两银子时,他的笑容顿时冻僵。 「这要二两银子?」他没有金钱概念,但并非不知米价,岑叔时时在耳边提醒,别说庆余的物价,就是整个大周的物价他都很清楚。 「方才我就提醒过你馅料的食材很贵,你也说没关系啊。」她回得理直气壮。 伍丹阳张口结舌,没错,他确实说没关系。 「伍公子舍不得银子就算了,我也不是非卖伍公子不可。」 「我没说不买。」伍丹阳转头看着岑叔。 岑叔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但仍是掏出银子付了。 「伍公子若舍不得银子,下次记得请早。」接过银子后,苏以薇又道,口气带着挑衅。 「笑话,我岂是那种舍不得银子的人?」 为了证明自个儿不是那种小鼻子小眼睛的人,隔日,伍丹阳依旧故我的挑在此时过来,苏以薇虽然恨不得借着馅料昂贵为由狠狠敲他一笔,但也不敢常常如此,只是偶一为之。 几次之后,两人自然混熟了,可是,苏以薇还是不喜欢他,没办法,一开始他就被她归类为流氓,而她不过是个平凡的小人物,没有宽阔的胸襟,难以用公平的眼光看待像他这种会欺压良善之人。 第四章 每个月,苏以薇总会挑出一日带着满儿、李毅和陈闵兄弟去庆余城外的乞丐庄。 乞丐庄,顾名思义,是乞丐聚集的庄子,不过,这已是两年前的模样。自从苏以薇遇见扒她荷包的李毅,认识生活在此的乞丐,便帮助他们养鸡养鸭、种植蔬果,教导他们上山采药材,后来还挑选了李毅和陈闵兄弟跟着她开了十面香,从此脱离那种没有盼望的日子,甚至还有余力收留遭遇洪水淹没家乡而流离至此的灾民。这儿的人早已不再四处行乞,但是依然将此地取名乞丐庄,无非要自己记住过去的苦日子,珍惜如今拥有的一切。 马车一停,几个人跳下马车,乞丐庄大大小小就很有默契的涌上前,将马车里的米和棉布搬进院里。 「小姐,怎么又送东西来了呢?」 开口的是陈婆婆,她是乞丐庄的所有人,儿子、媳妇染上疫病早早死了,刚开始陈婆婆也凭着一技之长做绣活养育两个孙儿,可是没几年眼睛熬坏了,最后只能典当家里值钱的东西换银子,不过,坐吃山空,不到十岁的陈闵、陈新两兄弟只好四处行乞求温饱,也因此认识同样行乞无家可归的孩子,陈婆婆心疼这些孩子,便让孩子们都住到这儿,这儿就从三个人变成一个大家庭。 「这是贵客买糕点多给的银子,你们也该做新衣服了。」虽然她想方设法为他们开源,不过一大家子的人,大部分都是孩子,吃饭的比做工的多,日子当然辛苦。 满儿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巴,免得控制不住笑出声,什么贵客买糕点多给银子,根本是小姐将伍公子当成冤大头敲诈。 苏以薇悄悄瞪了她一眼,满儿赶紧转身背对着她。 「少爷不是明年要上京赴考,小姐应该帮少爷多存一点盘缠。」 「婆婆放心,我每个月都会帮哥哥存银子,哥哥也卖字画,帮人写诉状,上京的盘缠早就备下了。」不管生活在什么样的时代,没有钱绝对寸步难行,况且京城食宿很贵,她可是有先见之明的穿越人士,岂能不早早开始计划? 「我听说小姐明年就要成亲了,小姐也应该为自个儿存点嫁妆。」 「我有十面香,偶尔还帮胭脂铺子画点东西,够了够了。」若不是资金不足,十面香绝对不只是如今的规模,她有信心,两年之内定能将十面香扩大一倍,届时,还用得着担心她没银子傍身吗? 「小姐的恩情,我们这辈子只怕还不了了。」说着,陈婆婆已经热泪盈眶。 「你们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经历过一次生死,她真的觉得活着就是一种恩典,活着,可以做很多事,死了,什么也没有了。 「小姐若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陈婆婆的话立马引来孩子们附和。 「我很有力气,可以帮小姐搬东西。」 「我声音最好听了,可以帮小姐卖糕点。」 「我可以跟陈大哥、陈二哥一样,帮小姐做糕点。」 「我可以帮忙扫地。」 「好好好,你们都很棒,等过两年我在城东开一间更大的糕点铺子,就需要你们帮忙,不过,你们得先好好习字识字,每回我教你们的字,你们都要记住。」至今她尚未发挥出所有做糕点的功夫,一来,十面香偏于城西,属于平民百姓区,许多权贵不愿意来这儿,她做出来的糕点就不能走太高档的路线;二来,十面香规模不大,她的本事若真的搬出来,感觉有那么一点大材小用,还不如待自个儿存够本钱,在城东买下一间铺子,再来好好发挥。 孩子们大声的应了一声「是」,陈婆婆感动得无法言语,这哪是他们在帮小姐,根本是小姐在帮他们。 小姐坚持每个孩子都要识字,不是为了做学问,是哪日做买卖要签字画押,不至于傻傻被骗了。 「好啦,你们都去坐好,今日教你们二十个字,写上二十遍,陈闵、陈新为你们做好的糕点就出炉了。」苏以薇指示一落下,孩子们立刻冲进一间作为教室的屋子。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闹烘烘的响声,一家之主的陈婆婆一马当先走出去,苏以薇紧跟在后。 见到胡麻子全身是伤,陈婆婆气得发抖。「胡麻子,是不是跑去跟人家打架?」 「我没有!」胡麻子大声反驳。 他是乞丐庄脾气最糟糕的人,又长得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难免容易惹到人,往往一言不合就与人家打起来。不过,自从发现他对药材有灵敏的辨识能力,他倒也很少全身是伤的回来。 「这是谁干的?」苏以薇冷静的问。 「小姐,今日我上山采药,挖到了灵芝,拿去医馆卖了好多银子,心想,好久没有喝一杯了,想去酒楼打一壶酒,没想到正好跟几个从酒楼出来的官家子弟撞在一起,手上的银子掉了,他们见到了,竟然说我偷他们的银子。无论我如何解释,他们都不相信,硬是将我的银子抢了,还痛打我一顿。」小姐总是告诫他们行事不可张扬,穷人最怕遇到有权有势的人,那是有满腹冤屈也无法申诉,可是直到今日,胡麻子方知其中的滋味。 苏以薇真是气炸了,这不是公然抢劫吗?「知道是哪几个官家子弟吗?我们去衙门告状。」 「小姐算了,人家靠的是庆余最大的官,我们得罪不起。」 「庆余最大的官……伍知府?」苏以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点了点头。「听对方的意思,应该是伍知府的儿子。」 「伍公子看起来不像这么坏的人啊。」虽然面对伍丹阳的时候,满儿就忍不住双脚打颤,可是很奇怪,有过接触后,她又觉得伍公子不是那么坏的人,至少给银子给得很干脆,看小姐的眼神很柔和……想到这儿,满儿不自觉看向小姐,就见她不悦的紧皱着眉,不由得担心起来,小姐会不会因此与伍公子全面开战?每次伍公子来十面香,她没有一刻不提心吊胆,就怕小姐管不住嘴巴与伍公子唇枪舌战,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小姐对伍公子的不满很可能控制不了。 「我看他啊,真是无药可救了!」虽然领教过他的蛮横不讲理,但是依然认为传言太过了,这会儿才知道传言并不夸张,竟然公然抢穷人的银子?!原本还觉得敲诈他怪心虚的,如今再也不用过意不去了,以后能敲诈绝对不会手软。 「这会不会有哪儿弄错了?」满儿觉得她们应该对大财主好一点。 「这种事怎么可能弄错?难道人家会假借他的名义打人吗?」 「这个……小姐曾经说过,眼见为凭,胡麻子只是因为对方说的话,认定对方是伍公子。」 「你不要因为他喜欢上十面香当散财童子,就为他说话。若是行得正,仗势欺人的恶名就绝对不会找上他。」苏以薇摆了摆手,不想浪费口舌在一个讨人厌的人身上,接着示意众人将胡麻子送进去上药,并嘱咐众人以后不要独自进城,而她先去帮孩子们上课,至于伍丹阳,她绝对不会对他手软。 苏以薇对伍丹阳的印象实在太差了,她打定主意将他列为拒绝往来户,除了藉着卖糕点敲诈他,她不会跟他有其他往来牵扯,所以,当他像孩子似的提着食盒来找她,献宝似的将食盒递给她,她顿时傻了。 「我没骗你,这个真的好吃,我家厨子最拿手的糕点,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伍丹阳笑得很灿烂,刚硬的五官变得很柔和。 若是他们初相遇时,他就用这张笑脸面对她,她绝对不会讨厌他。「你……怎么会想到拿来给我吃?」 「你不是说最大的乐趣是做出各式美味糕点,且尝遍其他师傅做的糕点吗?!」 苏以薇又是一怔,没错,他问她为何做糕点,她如此回应他,却不曾想过他会记在心上,这种感觉很奇怪,她漠视他,他却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他们对彼此的不公平对待,让她生出一股愧疚感。 「你赶紧尝尝看。」 她不自在的垂下螓首,伸手取出一块糕点放进口中,浓郁的栗子香味在嘴里散开,甜而不腻,糕点绵软细致。 「味道如何?」伍丹阳充满期待的问。 「很好吃。」 他欢喜的咧嘴大笑。「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第五章 略微一顿,苏以薇清了清嗓子道:「伍公子费心了。」 「我很想谢谢你。」 唇角抽动了一下,她怎么有一种被雷劈到的感觉?「为何谢我?」 「你总是特地为我做糕点。」 真是令人汗颜……苏以薇强忍着别扭,很实在的说:「我是做生意的。」 「你可以坚持不做我的生意。」 若不是他凶悍的亮刀子,她根本不想做他的生意,好吗?可是她不忍心实话实说,扫了他的兴,只能嘿嘿傻笑。 「张嬷嬷还有几道拿手的糕点很好吃,下次再带来给你吃。」 「这怎么好意思,不用麻烦了。」这个家伙干么对她那么好?说起来,她从来没有给他好脸色,摆明对他不悦,他怎么还会觉得她很好?这会让她觉得很心虚,虽然她不认为自个儿藉敲诈惩罚他的恶行有何不对。 「不过是几块糕点,若是你觉得过意不去,以后做更好吃更特别的糕点卖我。」 她突然有一种被愧疚感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若知道她所做只是敲诈他的假象,他会不会恨死她了? 可是,她并没有私吞敲诈来的银子,银子全用于做善事。 「你身子不适吗?你的脸色很不好。」伍丹阳伸出手,可是显然意识到男女有别,半途又将手缩了回来。 「我……最近比较累。」 「累了就别再练字了,没见过比你更勤于练字的姑娘。」害他面对她的时候,总觉得自个儿很没出息,想要争气,又无能为力。 「这已经习惯了。」虽然生活在这个时代十几年了,也接受周遭多数是文盲,甚至只求今生平凡的相夫教子,最奢侈的就是有个十面香傍身,可是骨子里,她无法认同女人无才便是德这样的观念,她害怕被无知淹没,害怕成为随流言摆布的市井小民,所以每日勤于练字,好像如此,过去那个懂得独立思考的自已,便能存于如今的躯体里。 「我懂。」生了病,他也坚持进练武场待上一、两个时辰,这不正是习惯吗?习惯,不过是想证明自已。 苏以薇觉得自个儿又傻了,她本看不起这个家伙,先入为主的认定他们是不同层次的人,但可笑的是,方才他说懂她,她相信了。 「你练字,我不打扰了。」伍丹阳没再纠缠的转身走人。 许久,苏以薇只能失神的目送伍丹阳远去的身影,为何会有一种酸酸的感觉?他明明是流氓,这一刻却觉得他比她还真诚。 「伍公子对小姐真好。」满儿小小声的说。 她懊恼的一瞪。「送糕点给我吃就是好吗?」 满儿摸摸鼻子转过身,小姐今日心情不太好,还是少惹为妙。 苏以薇郁闷的咬着下唇,满儿只是说出想法,她何必迁怒呢?伍丹阳只是做了一件令她感动的事,不能因此就将他平日的恶行恶状一笔勾消。 伍丹阳离开十面香,将坐骑交给小厮邵明,漫步前行。 岑叔微微挑起眉,牵着另一匹马儿跟在后面,半晌,忍不住道:「苏姑娘并不是真心待少爷。」见主子没有回应,仿佛没听见似的,他只好再接再厉,要让主子面对现实。 「我怀疑苏姑娘藉机敲诈少爷。」不是怀疑,而是确定,可是他了解主子性子执拗,主子当苏姑娘是好人,苏姑娘做什么事都可以被理解。 「那又如何?」 岑叔怔住了,少爷看似粗鲁蛮横,其实很敏锐,苏姑娘待他是否真心,他岂会感觉不出来呢?他不是不懂,只是不在意。 「岑叔,每次吃苏姑娘做的糕点,我就会想到她在厨房做糕点的样子,那么专注认真,好像她做的事关乎生死,连带她做出来的糕点也特别美味好吃。无论如何,她用心做了,就算是迫于无奈,那又如何?」 岑叔的眼神一沉,有种不祥的感觉,少爷好像对苏姑娘很上心,少爷能够对一个姑娘上心,这原是好事,无论老爷、夫人,还是他们这些奴才都会开心,可是,就他查探所知,苏姑娘出身不好,要不,也不会抛头露面开铺子。 这样的姑娘就是嫁给知府大人的庶子也不行,更别说是嫡子,最多只能当妾,可少爷对一个人好时,是绝不可能委屈这个人,而苏姑娘只怕也不是那种愿意委屈自个儿的人……岑叔摇了摇头,好像想太多了,少爷也不是第一次对一个姑娘上心。 以前少爷对表小姐也很上心,可是有一回,表小姐因为少爷的蟋繂吓哭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丑得少爷作了一个晚上的恶梦,从此听到表小姐的名字就变脸皱眉。 「岑叔不是告诉过我,见字如见人吗?我看得出来苏姑娘是心地纯良的好姑娘。」她明明不喜欢他,可是面对自个儿该做的事一点也不马虎,由此可知,她的心思是多么纯正。 岑叔无法反驳,为了逼少爷练字,他不断告诉少爷见字如见人,想想少爷的字虽然歪七扭八,却也可见一股霸气,还真如同他的人。 「苏姑娘无父无母,却能独当一面,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姑娘。」伍丹阳心知岑叔的想法,他就是不学无术,总是官家子弟,还是出生在伍家这样的百年书香世家,百年来,伍家出了三十个进士,状元榜眼探花皆有,还有人入内阁,这岂是苏姑娘这样的孤女高攀得起?「是,我记住了。」算了,何必想那么多呢?虽然苏姑娘姿色娇柔,有一股独特的气质,可是青楼那些花魁一个比一个容貌艳丽、手段了得,也没见过哪个有本事勾住少爷,相信少爷对苏姑娘的心思应该很快就会过去了。 【第二章 当是朋友】 伍丹阳不喜欢文字,因为这些犹如一团线组合而成的东西不认识他,为此,他曾经被潮笑、被歧视,甚至为此走上习武之路。 不过,今日他却提笔练字,练的还是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而这是他爹临摹的版本,对他来说,又比苏以薇临摹的版本更容易明白……好吧,基本上对他而言仍与天书无异,差别在于老爹的版本至少还可以让他知道如何下笔。 岑叔看得忍不住皱眉,照理说他应该很感动,毕竟少爷很少拿笔,今日会主动提笔练字,多么难得,可是,为何是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而且他真的很想叫少爷不要练了,少爷的字真是丑得见不得人。 「少爷不妨挑几个字练练,要不,少爷练到天黑了,只怕也记不住。」 伍丹阳自认为很有气魄,可是说到这玩意儿,脱口而出的声音就是很没有气势。「岑叔不是常常告诉我,有志者事竟成吗?」 「是,有志者事竟成也,只是少爷,孟子亦曰:‘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岑叔太了解他了,今日辛苦练上一个时辰,明日就会嚷着手指好像坏掉了,偏偏少爷练弓箭练到手指都僵了,也不见他皱一下眉头,有没有兴趣,差别真的很大。 「这一次我会坚持到底,直到将字练好。」 略一顿,岑叔很好心的提醒道:「这是非常艰难的。」 伍丹阳不满的挑起眉。「岑叔就是瞧不起我。」 「不敢,只是少爷向来无心在此。」 伍丹阳还真反驳不了,一日弓箭不离手,他不累,可是执笔半个时辰,他就觉得自个儿如同笼中鸟,不行,这一次他要坚持住,他想知道练字何以成为她的习惯。 「天下红雨了,我的宝贝儿子竟然在练字!」 伍夫人爽朗的声音来得太突然了,伍丹阳刚刚生出来的斗志瞬间软了下来,手一歪,苦苦熬了一个时辰的字就毁了,虽然他原来的字也很惨,但好歹看得出来是字。 「娘,难得我想练字,你为何要跑来这儿捣蛋?」伍丹阳气得咬牙切齿。 伍夫人好无辜。「我听说你今日早早就回来了,担心你病了,就过来瞧瞧,没想到你竟在书房练字,你不知道娘有多感动啊。」 感动?娘明明满脸狐疑,恨不得从他脸上探出什么蛛丝马迹。 伍夫人不只是怀疑,还好奇不已,事出反常必有妖,也不知这小子玩什么把戏。 「娘不是老叫我多读点书,每日练字一个时辰吗?!」 伍夫人冷笑。「你何时将你娘的话放在心上?」 第六章 伍丹阳清了清嗓子,昧着真心道:「岑叔说,即使大字不识几个,若能写出一手好字,好歹能够遮掩几分。」 岑叔真觉得自个儿应该感动落泪,原来少爷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可是一想到许久以前的进言何以如今方起作用,他只觉得忧心忡忡。 原来是想遮掩大字不认得几个啊,这意谓什么?伍夫人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你何时开始在意起这种事了?」 伍丹阳张着嘴,半晌还是挤不出话来,索性任性的甩笔道:「既然娘不希望我在意这种事,我不练了。」 这可不行!伍夫人赶紧拿起毛笔塞回他手里,完全不知道自个儿被转移注意力了。 「娘并无此意,你要想写出一手好字,这当然是好事,只是,没想到你会在意别人知道你大字不识几个。」 「娘和岑叔终日在耳边唠叨,不想在意也不行。」伍丹阳的脸皮真的不是普通的厚,理直气壮得教人瞧不出他有丝毫心虚。 「是吗?」 伍丹阳恼怒了。「娘究竟要不要儿子练字?」 「你练,娘不会打扰你了。」 伍丹阳很有架势的再度酿墨落笔,可是旁人的目光太过火热,他勉强写了一个字就写不下去了,不由得满眼怒意的瞪着满面欢喜的娘亲。「娘要在这儿看我练字吗?」 「难得可以看见儿子练字。」言下之意,她可不想错过如此了不起的一刻。 「娘在这儿,我没法好好练字。」 「为何?」 伍丹阳当然不能承认,因为字太丑了,觉得难为情,这会让娘以为他发烧,脑子烧坏了。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来不曾有过,他总认为字丑又如何?他的拳头在大周只怕没几个人应付得来,师傅还夸他是练武奇才,身子高壮结实,却灵巧敏捷。 「一旁有人,我无法专心。」谁都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没出息的样子。 伍夫人觉得很委屈,撇了撇嘴。「岑叔在这儿,怎么没听你抱怨?」 「岑叔不同。」 虽然明白岑叔就如同儿子的奶娘,伍夫人还是忍不住心里泛酸。「娘知道,娘比不上岑叔。」 岑叔闻言冷汗直流,张着嘴巴想要辩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虽说他的妻子才是少爷的奶娘,可是少爷五岁,他就跟在少爷身边,夫人有此安排,是看上他读了几年的书,若非考运不好,绝对不输给秀才。总之,长期下来,比起妻子跟少爷,他反倒与少爷的关系更为亲密,这也难怪,毕竟妻子还要照顾儿子,后来又跟着儿子照顾夫人的铺子,自然比不上他与少爷相处的时日。 怔愣了下,伍丹阳呐呐的道:「我的字再难以入眼,岑叔也不敢说什么,可是娘就不一样了,娘会一直唠叨,我可受不了。」 好吧,这倒是实话。「我是你娘,唠叨你几句也不行吗?!」 「练字需要安静,有人在一旁唠叨,还如何练字?」 「好好好,我不在这儿吵你,我走就是了。」伍夫人说到做到,爽快转身走人。 这会儿又可以好好练字了,可是不到一刻钟,伍丹阳就发现一件事——「为何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看不懂我究竟写了什么。」 岑叔倒是觉得他进步很多了,至少少爷看得出来自个儿一点长进也没有。 「少爷,一口吃不成胖子,何况字要写得好,更是要费上时日练习领悟。」他真的很想叫少爷放弃了,若只是为了遮掩大字不识几个,这是白费力气,又何苦呢? 「岑叔是不是不相信我能够坚持下去?」 岑叔识趣的略过这个问题。 伍丹阳抬起下巴,很有魄力的下定决心。「以后我每日都要练上一个时辰,若有一日做不到,隔日就不准踏进十面香。」 岑叔对少爷展现的雄心壮志毫无欢喜,只觉得更愁了。少爷竟然拿他能否去十面香立誓,可以想见苏姑娘对他的影响力有多大,唉,这真是不妙! 苏以薇最欢喜的日子就是庆余城官家权贵开始广发帖子邀人赏花,因为十面香的单子接到手软,银子滚滚而来,可是相对的,她也忙到焦头烂额,这些特制的盒子说起来可以当成匣子,每一年都要换上新的图样,要不然人家何必花那么多银子来买?然而每一笔每一画皆出自她的手,真的很累人。 若是十面香的生意够大,她就可以只负责设计图样,另请画工绘制,只不过要等到那一日,只怕要再盼上好几年。 手边的工作一完成,苏以薇立刻不顾形象的往桌上一趴,还好是在自个儿的房间,没人瞧见,要不,谁见了都要瞠目结舌。 这真是一个很拘束的时代,伸一个懒腰都会让人以为她做了什么丢脸的事。 「薇儿……」 丁娇娇的声音刚刚传进来,紧接着便是砰一声,房门被打开了,苏以薇瞬间坐起身子,干娘总是盼着她能像大家闺秀端庄贤淑,没办法,谁教她太聪明了,只是跟着哥哥读了几年书,她就什么道理都懂,还自个儿摸索学丹青,又靠糕点赚银子,让干娘对她的期盼大。说来她真的是骗很大,实在令人难为情。 丁娇娇惊慌失措的冲了进来,张着嘴巴,却抖着双唇说不出话来。 「干娘怎么了?」 「那个……你干爹……」丁娇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可吓坏苏以薇,她整个人跳了起来,连忙走上前去,轻抚着干娘的背,安抚道:「干娘别急,有话慢慢说,干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丁娇娇用力点点头,缓了一口气,将事情道来。「你干爹好心救了一个姑娘,还给人家送米粮,没想到人家有夫君,硬赖他拐骗,要抓他去官府。」 苏以薇闻言皱眉,这很明显是仙人跳嘛!「干爹为何救那位姑娘?」 「你干爹见她被几个小混混调戏,便出面相助,那几个小混混质问你干爹凭什么插手管闲事,那个姑娘谎称你干爹是她夫君,你干爹当下不好说什么,就认了。」 虽然来到这个时代听过不少不公不义的事,但她第一次想破口大骂,真是可恶,那几个小混混显然与对方串通好了,说不定,他们根本是同伙的诈骗集团,专挑憨憨傻傻的肥羊下手……不对啊,干爹一看就知道是个瘦弱没肉可以吃的羊,为何会挑上干爹?苏以薇若有所思的挑起眉。「对方想要什么?」 「对方要你干爹拿出两百两银子摆平此事,否则就要告官,可是你干爹又没有这么多银子,对方便说要你干爹拿房子相抵。」 苏以薇顿时一悟,原来对方从一开始盯上的就是干爹的房子,只是装模作样绕上一圈,免得教人一眼看出他们的企图。 「这事如何是好?房子可是郭家祖产。」 一时没有头绪,苏以薇只能安慰道:「干娘别急,想告官,他们未必会赢。」 「你不知道,隔壁的王嫂子说了,那些恶人与官府勾结,一旦闹上官府,我们不但要赔房子,还是挨一顿板子。」 这会儿苏以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即使民主社会法律比较健全,黑道与白道互相勾结也时有所闻,何况是这样的时代,权力和拳头往往代表了法律。 丁娇娇绝望的眼泪又落个不停,忍不住自语自语的骂道:「我早就告诉过他了,教他别多管闲事,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他就是不相信,这会儿真的惹祸上身了……这个傻子,什么都听我的,为何独独这事与我过不去?」 苏以薇从来不反对帮助人,今日帮助人,难保明日不是别人对自己伸出援手,只是帮助别人也要用脑子,不经过算计就跳进去,这就是多管闲事,而干爹正是这样的烂好人,也难怪这几年面店生意越来越好,他依然未攒下一丁半点的家底。 「薇儿,郭家的祖产给了他们,我们将来如何面对郭家的祖宗?」 苏以薇咬着下唇,努力从混乱的脑子挖出好主意,不过什么也搜不到,倒是让她记起聪明绝顶的哥哥。「哥哥一定有法子。」 丁娇娇两眼顿时一亮。「对哦,我怎么忘了墨儿?」 「干娘先回去,待哥哥从学堂回来,我们再去找干娘。」 开了十面香后,他们兄妹就从郭家搬进十面香后面两排厢房,再加上张婶母女、李毅和陈闺兄弟,以及哥哥的小厮李鸣,倒成一大家子的人。 第七章 「我在这儿等墨儿。」这会儿丁娇娇有如被油煎着,怎可能平静的回去等候? 苏以薇也不勉强,搀扶丁娇娇在椅子坐下,泡茶拿点心,陪着聊是非,免得丁娇娇绷紧神经直盯着外面,搞得她也坐立难安,还好不久苏以墨就回来了。 「哥哥,干爹出事了。」苏以薇俐落的将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见苏以墨听完事情始末,神情很严肃,可是不见紧张,显然此事没有想像中那么严重,她感觉憋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吐出来了。 「哥哥有什么好主意?」 「干爹并非被人捉奸,当场没有扭送官府,事后想再告官,很难告得成。」 苏以薇闻言,这才露出笑意。「没错,我怎么没想到呢?」 苏以墨的神情未见缓和,还是如临大敌。「干娘,对方是不是要求干爹签下借据之类的文书?」 丁娇娇一怔,点了点头。「他们要求你干爹在借据盖了手印才放人。」 苏以薇的心情瞬间又从云端跌落谷底,原来对方胆敢告官,不是因为与官府勾结,而是他们手上握有干爹的借据。 「此事如今已经不是干爹拐骗人家的妻子,而是干爹欠了人家银子。」 丁娇娇整个人傻了。 是啊,这些恶人真的坏透了,先用莫须有的罪名套住人,接着利用人家害怕又不识字,逼着人家签下借据。苏以薇愤愤的道:「哥哥,难道一点法子都没有吗?」 略一思忖,苏以墨问:「你认识高官权贵吗?」 苏以薇忍不住翻白眼,若是认识高官权贵,人家会欺负到头上吗? 「若有高官权贵当靠山,至少可以找人证明干爹与对方没有往来,不可能向对方借银子。官府皆有这些鸡鸣狗盗之辈的名册,如此一来,便能坐实干爹为人陷害。」 这个道理她懂,说白了,只要后台够硬,就可以找到证明自己清白的证人。 丁娇娇身子一软,还好苏以墨及时伸手抓住,免得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真的没有法子了吗?」苏以薇实在不忍,干爹、干娘膝下无子,唯一有的不过是一间避风遮雨的房子。 「最重要的是借据,难道你能够将借据偷出来吗?」 没错,根本的问题在借据。苏以薇眼珠子贼溜溜的一转。「干娘,对方是不是给干爹一段时间还银子?」 丁娇娇无力的点点头。「一个月。」 「一个月……他们倒是懂得不要做得太难看了。」 苏以墨单看妹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了。「你可不要乱来,对方敢如此蛮横的设计干爹,在庆余想必是连官府都不愿意招惹的恶徒。」 「我知道啦。」她知道鸡蛋不可以碰石头,可是教她坐以待毙,又不服气。 「干娘可以试着与对方砍价,若是只要五十两,我们倒是可以筹到。」 丁娇娇打起精神道:「我试试看。」 苏以薇连爬树都不行,更不可能有当宵小的身手,幸好在乞丐庄不难找到能翻墙偷进人家府里的高手,不过,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刚刚翻墙进去就被人家发现了,这响亮的一声「小偷」,吓得躲在外面的她和满儿胆颤心惊,若非不能没义气的丢下伙伴逃走,她们根本没有勇气站在原地等着秦六翻墙而出。短短的一瞬好像一个时辰,当苏以薇怀疑秦六被逮住了,就见到秦六从墙上跳了下来。 「满儿,秦六交给你,你们先走,往那边跑。」苏以薇推了不放心的满儿一把,喊着——「别罗唆,快走」,接着自个儿往另外一边跑,当然,她刻意等了一下追出来的护院,将人吸引过来。 穿越来此,苏以薇最大的成就是手脚变灵活了,困苦的生活増加四肢劳动力,体能和灵活度当然与过去的娇生惯养差很大。 「站住!」 这句话真的很蠢,难道她是笨蛋吗?即使跑不过人家,也不可能傻乎乎站在原地等着人家来抓吧,才这么想着,她马上就发现她跑不动了,完了,若是落在对方上手,她很可能被打得皮开肉绽,老天爷不会对善良的小老百姓如此残忍吧,不能让她变成赛跑健将,至少派个援兵给她,在她遐思之际,追兵已抓住她的手,她顿时觉得天崩地裂,幸好突然有人撞过来,对方不得不松开手,她忍不住庆幸的想,真是太好了,她得救了,可是转眼之间,她被某人拽住了,还用力扯进一条暗巷。 她正想扯开嗓门喊叫,嘴巴就被人家捂住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嘘,不要说话。」 虽然她的脑子仍旧一片混乱,但莫名的安全感让几乎要蹦出胸口的心脏又安分的回到原位。 「跟我来。」 不管他要去哪里,她都会跟他走,因为知道他不会伤害她,真好笑,她竟然如此相信被自个儿视为流氓的伍丹阳。 当她以为自个儿会跑到断气,伍丹阳在路边一个茶棚子停下,两人坐进最角落。 喝了一口茶,缓过气来,苏以薇惊魂未定的道:「怎么会是你?」她真的没想到老天爷派来的援兵是他。 「不是我,这会儿你已经落在对方手上了。」若非他心血来潮上街闲晃,双脚不自觉往十面香走去,根本不会远远就看见跑得惊慌失措的她,接着又见到紧追在她后方的高大身影,从对方身上的衣着来看,此人应该是城西地头蛇熊霸府上的护院,当下,他立刻让身边的人出面制造混乱,以便他找到机会救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想到如此巧合遇见你。」 「我很庆幸如此巧合,要不,凭你这副瘦弱的身子,能够跑得过对方吗?」一顿,他微微挑起眉。 「不过,对方为何抓你?」 苏以薇避重就轻的道:「弄错人了。」 「弄错人了?」 「他要抓的另有其人。」 「我明白了,你帮人家引开追兵,是吗?」 她再一次见识到他的反应力,看他明明是流氓,百分之百粗线条的野蛮人,绝对与聪明搭不上边,可是,他一次又一次颠覆她的认知。果真人不可貌相,看来她要好好修正自己看人的眼光。 「你会帮人家引开追兵,想必此事与你有关,你为何惹上城西的地头蛇?」 苏以薇怔愣的眨着眼睛。「城西的地头蛇?」 伍丹阳不敢置信的瞪直双眼。「你连自个儿惹上城西的地头蛇都不知道吗?」 坏人就是坏人,她一心一意只想从对方手中拿回借据,岂会留意人家在坏人之中排老大还是老么?她尴尬的嘿嘿一笑,转而问:「你如何得知对方是城西的地头蛇?」 「我整个庆余都混遍了,怎么会不知道?」 她早该猜到这么一回事,可是依旧控制不住的皱眉,这个家伙明明有很好的出身,却老是像个地痞流氓到处鬼混。 「你怎么会惹上熊霸?」 「熊霸……你是说城西的地头蛇吗?不是我惹上他,是他惹上我。」 「他惹上你?」 苏以薇也不隐瞒,将干爹被设局诈骗的事细细道来,还说今晚原想潜进那儿偷借据,没想到秦六翻墙过去不到半刻,就被人家发现了。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大白天潜进人家府里偷借据?」他知道这个丫头胆子很大,要不,他的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不会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天已经黑了。」这个时间确实非宵小行动的时候,可是子时就宵禁了,她当然挑晚膳时间,心想这个时候的防御比较松散。 「你知道此人的护院有多少吗?庆余城当官的,没几个排场比他大。」 好吧,她承认自个儿过度天真,可是,她又能如何?「若是有其他的法子,我怎么会出此下策?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干爹干娘唯一的家产被夺走。」 「若是落到对方手上,他会将你卖到窑子。」 苏以薇不自觉缩了一下脖子,知道他并非吓唬她。 「不可以再乱来了,知道吗?」 她有气无力旳点点头,可是下一刻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整个人又精神抖擞了起来。 「对了,你爹不是知府吗?」 提到父亲,伍丹阳就浑身别扭,百般不愿的点点头。 苏以薇两眼因为期待闪闪发亮。「若求你爹,你爹可以帮我干爹讨回公道吗?」 第八章 「这事求他也没用。」 「他不是好官吗?」 「对方手上握有你干爹的借据,再好的官也没法子。」他爹确实是好官,甚至是个清官,不过却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在官场上人缘极好,可想而知,得罪人的事怎么可能由他挑起? 闻言,她沮丧的垂下肩膀,伍丹阳见了很心疼,没见过比她还奇怪、还不可思议的姑娘,看别人的事比自个儿还重要,不顾一切豁出去,也不怕赔上自己。 「我送你回去。」 苏以薇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刚刚逃过一劫,她可不敢再任性了。 走进十面香,苏以薇方才感觉全面扑来的疲惫感,很想直接瘫在床上睡一觉,可是还来不及走回房间,就被满儿扑过来抱住了。 「吓死我了,我以为小姐被逮到了。」满儿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惊惧哭出来了。 苏以薇安抚的拍着她的背,故作轻松的道:「我如此聪明,怎么可能脱不了身呢?秦六呢?」 「我让秦六去休息了。」苏以墨忍不住大声责备,「你真是太乱来了,秦六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你竟然让他进去冒险!」 苏以薇轻轻推开满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抬头看着兄长。「秦六年纪虽小,可是脑子机灵,身手又好……哥哥今日不是要待在高先生那儿吗?」 高先生很看重哥哥,相信哥哥有状元之质,经常留哥哥在学堂研究学问,稍早李鸣就回来说过哥哥今日要留在学堂,她才会挑今日行动。 「干娘都被你吓晕了,我能够不回来吗?」 「什么?干娘吓晕了?」苏以薇看了满儿一眼。 满儿心虚的转身背对着她,因为心急如焚,担心小姐被对方逮个正着,只好四处找人商量,怎知郭夫人如此不堪一击的就晕了,最后还得让秦六去学堂找少爷。 「若是你落到对方手上,干娘如何不自责?」 苏以薇自知理亏的摸了摸鼻子。「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这几日你别待在铺子,去郭家照顾干娘。」 「我知道了,可是,干爹的事怎么办?」 「我去找高先生商量,高先生应该认识城里的权贵。」 城里的最高首长都不愿意蹚浑水了,那些没有好处可得到的权贵又怎会多管闲事?然而苏以薇终究没有泼哥哥冷水,凡事总要试上一试。 丁娇娇不是吓晕了,而是因为过度忧心,疏于照顾自个儿的身子,因此染上风寒病倒了。苏以薇待在郭家照顾了近三日,她的精神终于恢复过来,可以下床了,但仍老是唉声叹气,怨怪老天爷为何要如此待她。 「干娘,人最重要的是还有一口气,活着,就有希望。」 「我知道,可是从十八岁嫁给你干爹,我们就生活在这个地方,如今我就是闭着眼睛走来走去,也不担心撞到,你说,我怎么舍得呢?」丁娇娇一样一样抚过房里的摆设,想着拥有它们的欢喜心情,情不自禁又掉金豆豆了。 苏以薇可以明白她的心情,这不只是一间房子,而是i段深入骨髓的记忆。「哥哥还在想法子。」 丁娇娇已经认清楚现实了。「算了,还能有什么法子呢?只能怪你干爹傻。」 苏以薇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说天无绝人之路吗?这就好像已经有告示牌警告此路不通,却仍坚持前面一定有路可走,可是真的算了,又觉得很憋屈,难道就这么任人欺负吗?为何恶人可以如此嚣张? 「你干爹呢?」 「他在面店,不管如何,日子总要过下去。」 「是啊,日子总要过下去,好歹有间面店可以养活我们两个。」 「以后我帮着干爹干娘将房子买回来。」 丁娇娇爱怜的摸摸她的头。「你啊,不要老想着别人,多为自个儿想想,明年就要嫁人了,你未来的婆婆可是个小气的。」 「嫁妆不是我自个儿的吗?未来的婆婆就是个小气的,也管不了,不是吗?」也许穿越前是幼教老师,她一直改不掉那种照顾别人的习惯,尤其身边这些人的年纪,几乎都比她两世加起来的年纪还小,让她总觉得自个儿是他们的长辈。 「你一个丫头要照顾那么多人,能够有多少嫁妆?」 苏以薇骄傲的抬起下巴。「干娘别小看我了,我的荷包有一日一定会满满满。」 「小姐、小姐!好消息!」满儿大呼小叫的冲进房间,若非苏以薇及时伸手一拉,她已经摔得鼻青脸肿了。 「再大的好消息也不用如此着急,什么事?」 满儿拉着苏以薇往外走。「小姐出去看就知道了。」 这几日一直很低沉,苏以薇可是很期待有个惊喜振奋心情。「你要我看什么?」 「小姐待会儿就知道了。」 来到院子,看到伍丹阳,苏以薇没有期待的惊喜,只觉得惊吓。「伍公子怎么会在这儿?」 满儿悄悄的闪到厨房,让两人可以单独说话。 伍丹阳走到她面前,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她。「这个给你。」 苏以薇困惑的接过纸张,打开来一看,两眼顿时一亮。这不就是干爹盖下手印的借据吗?「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这儿?」 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狠狠揍一顿,就乖乖将东西交出来了。」 「狠狠揍一顿……难道你跑去人家府上抢东西?」她难掩惊愕的瞪大眼睛,她让秦六翻墙潜进去偷,他骂她吃了熊心豹子胆,如今他光明正大杀上门,难不成是疯了吗? 「我好声好气叫他将东西拿出来,他不愿意,我只好用拳头了。」 老实说,她很反对暴力行为,可是这一刻,她不但不觉得他的行为很讨厌,甚至觉得很帅,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不过,她当然不能鼓励这种行为,暴力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你不是说那儿有一堆护院吗?你单枪匹马上门,难道不怕被他们一群人打死?」 「我」个人可以打十个人,而且岑叔、邵明和两名侍卫在外面守着,若是我应付不来,他们一定会搬救兵。」他对自个儿有信心,这种小阵仗他一个人就够了,况且他打架闹事绝对不准身边的人插手,免得让人说他赢得不光彩。 「还是太乱来了!」虽然听说过他是打架高手,可是她总以为夸大其实,公子哥儿的拳头只怕是中看不中用,没想到他真的有两把刷子。 伍丹阳勾唇一笑。「你自个儿还不是很乱来。」 「我……你为何要帮我?」 「我们是朋友啊。」 苏以薇闻言一怔,他是她的财神爷,是她敲诈的对象,虽然最近因为愧疚感稍稍收敛,可是,他绝对不是她的朋友,而他竟然将她视为朋友,还为了她…… 「你不用谢我,朋友之间无需如此客套。」 她的心情混乱不已,她是该说声谢谢,可是说了,又觉得很不给面子,因为这明摆着不当他是朋友,而事实上,确实如此。 「听说你干娘病了,她一定很担心,你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她的病就会立即好了,我……走了。」每次见到她,总觉得她是如此的特别,明明生得娇小柔弱,可是却散发着一股令人平静的力量,好像有她在,什么都不必担心,他真的好想再多看看她,况且今日闹出这么大的事,一旦传到爹娘耳中,只怕会动用家法让他在床上躺上一个月,换言之,今日一别,他至少有一个月见不到她。 苏以薇张着嘴,想说什么,可是声音卡住了,就这么看着他缓缓提起脚步转身往外走,直到门边,她终于喊出声音,「对不起!」 伍丹阳停下脚步,不解的回头看她。 「对不起,我从来没有当你是朋友。」虽然实话实说很可能伤害他,可是她无法漠视自个儿的良知,他应该值得她坦诚相待。 「我知道。」 她再一次怔住了。 「可是,我当你是朋友。」他当她是朋友,她就是朋友。 半晌,她微微颤抖的问道:「这是为何?」 「因为你很用心为我做糕点啊。」 「无论是谁,我都会用心做糕点。」换言之,这是她的工作态度,不是因为对象。 「无论如何,对我而言,你用心了,这就够了。」一直以来,他总是感觉不到别人的用心对待,也许认为他蛮横无知,打从心底看轻他,可是她不同,即使她视他为不学无术的小恶霸,在糕点上仍不马虎。 第九章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这个男人——高壮威猛,在这个时代完全与美男子背道而驰,可是落在现代,他是天生的模特儿,充满了性感的男子气概,不过此时让她感到意外的是,他的眼神竟让她有如见到清澈的高山湖水,仿佛一眼就可以看穿,却又觉得深不可测。 「好啦,赶紧将借据交给你干娘,她的病就会不药而癒。」伍丹阳再次转身,这一次,他的脚步再也没有迟疑。 苏以薇目送他离开,许久无法回过神。 满儿回到院子,看见她一个人傻傻的站着不动,轻轻推了她一下。「小姐,伍公子呢?」 「走了。」一顿,苏以薇没头没脑的接着又道:「我觉得很对不起他。」 满儿显然明白她的意思。「伍公子对小姐真的很好。」 蹙着眉,苏以薇觉得很困惑。「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明知道我不喜欢他,为何还全心全意待我? 他是个傻子吗?」她很讨厌「欠」这个字,欠,是因为没有,谁会喜欢没有呢?所以,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不容许自己欠某个人,如今她觉得欠了他好多好多,欠得她心都痛了。 「我也全心全意待小姐,难道我是傻子吗?」 苏以薇没好气的斜睨了她一眼。「你们不能相提并论,我可是很喜欢你。」 「小姐总是教导我,凡事尽心尽力、全心全意,人啊,绝对不可以违背自个儿的本心,否则会一直耿耿于怀,这岂不是得不偿失?小姐确实不喜欢伍公子,也从不在意伍公子是否看得出来,可是,小姐并没有违背本心在该做的事上。」 是啊,无论伍丹阳在她心目中的评价如何,她全心全意做糕点,这是她的本心。 「过去如何都过去了,小姐以后对伍公子好一点不就好了吗?」 苏以薇伸手刮了刮满儿的鼻子。「你越来越像个智者哦!」 「真的吗?我跟小姐一样了吗?」满儿两眼一亮,她总是羡慕小姐像个智者,说出来的话比她娘还有道理、还教人佩服。 怔愣了下,苏以薇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哪算得上智者?不过是比别人多经历了一世。 「就像你说的,以后对他好一点,我会这么做。」 没错,苏以薇不只要对伍丹阳好一点,还要将他视为朋友,为此,她甚至特地为他制作了一份礼物,当做对他的答谢,可是,他仿佛消失似的,不曾再来十面香。 难道因为她当着他的面,明明白白的表示不曾视他为朋友,很不给他面子,所以他决定不理她了吗? 不可能,若他如此爱斤斤计较,一开始就不会帮她,即使他是知府的儿子,惹上城西地头蛇,只怕也是麻烦事,可是,他从来没有这么多日不见人影,难道他出了什么事?恶人最喜欢玩阴的,不能明着对你出手,就在背地捅你一刀。 苏以薇摸着手上的木匣子,越想越觉得不安,他会不会受了很严重的伤正在生死之间徘徊? 「小姐,伍公子一定是病了,要不,为何好几日没来?」满儿见到她手上把玩的木匣子,便知道她惦记着伍丹阳。 苏以薇终于意识到自个儿不自觉的动作,赶紧将木匣子放至一旁,故作不在意的摆摆手。「你看他生得孔武有力,怎可能生病?」 「小姐不是说每个人都会生病吗?」 「这..世上总有例外,有人身子骨非寻常人,就是不会生病。」 「小姐又如何知道伍公子的身子骨非寻常人?」 「我、我看他就是不会生病的那种人。」说不通,苏以薇索性耍赖。 满儿用力瞪了她一眼,撇了撇嘴道:「小姐明明说要对伍公子好一点,伍公子生病了,小姐却不闻不问,太说不过去了。」 「你怎么确定他生病了,也许他只是吃腻了十面香的糕点,不想吃了。」这个丫头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伍公子每次来这儿也不见得都会买糕点,有时只是来走走看看。」满儿严重怀疑伍丹阳来十面香真正的动机,根本不是为了糕点,而是为了小姐。 苏以薇仔细回想,就如满儿所说,他来这儿不是每一次都会买糕点,但那是因为糕点都卖完了,而他当天又刚好没闲功夫耗在这儿等她做新的。 满儿俯下身,刻意压着嗓门问:「小姐真的都不担心伍公子生病了吗?」 苏以薇懊恼的推开她,这个丫头干么非要扰乱她的心?她不担心他生病,他有父有母,生病有人照顾,何必挂念?她只怕熊霸暗中对他痛下杀手,如今身受重伤躺在床上……不能再想了,她担心又有什么用,总不能跑去敲知府家的门,问伍丹阳是病了,还是受伤了。 「小姐,要不我去打听看看。」 略一顿,苏以薇心儿痒痒的问:「你去哪儿打听?」 「我去问知府的门房就知道了啊。」 苏以薇送上一个白眼。「人家会告诉你吗?」 「只是问一下伍公子这几日何以没出门,为何不告诉我?」 「大户人家的门房嘴巴最紧了,怎可能随随便便透露主子的事给外人知道?再说嘛……」苏以薇歪着头打量满儿一眼,「人家看你一个黄毛丫头,也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有何企图,他们岂能将主子的事告诉你?」 满儿苦恼的皱着眉,不过很快又有了好主意。「若我不问伍公子,改问岑叔,他们会告诉我吗?」 对哦,她怎么没想到呢?见主子不容易,但是见底下伺候的人应该不难吧。 「我亲自去一趟好了。」 「嘎?」满儿真是傻了,前一刻还在反对的小姐,怎么一转眼就亲自跳出来? 「走吧,你也跟着一起去,两个人声势比较大。」苏以薇看着桌上的谢礼,决定带上,命满儿取来糕点放进去,再找来一块布巾包起来。 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知府府邸门前,满儿自动自发的上前询问门房大叔,她们想见岑叔,能否请门房大叔代为通报。 「你们打哪儿来的?」门房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不记得岑叔的亲人中有这么两位娇滴滴的小姑娘。 「我们是十面香的伙计。」苏以薇抢先回道。 「十面香……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让人去问岑叔要不要见你们。」门房转身唤人进去通报。 「没想到这么容易。」满儿欢喜的道。 岑叔会出来见她们吗?苏以薇紧抿着下唇不发一语,虽然岑叔跟在伍丹阳身边总是不发一语,但是她感觉得出来岑叔不喜欢她,这是当然,那双精明的眼睛只怕早就看出来她敲诈伍丹阳,心里一定很不爽她。 「小姐,岑叔出来了。」满儿兴奋的扯着苏以薇的衣袖。 苏以薇怔愣的回过神,没想到岑叔真的出来见她们。 「苏姑娘、满儿姑娘。」岑叔恭敬的行礼。 「为了答谢伍公子相助,我特地准备了一份谢礼,原是想等伍公子来十面香再当面致谢,可是数日不见伍公子,索性亲自来一趟,还请岑叔将我的心意转达给伍公子。」苏以薇将手中的布包递过去。 岑叔显然很意外。「苏姑娘太客气了。」 「这是一点小心意,不值多少钱。」苏以薇很想问伍丹阳是否安好,可是又担心太过唐突。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际,向来心直口快的满儿便脱口问了,「伍公子是不是病了?」 略一迟疑,岑叔坦白道来。「因为苏姑娘的事,少爷被老爷、夫人误会了,用家法狠狠抽了一顿,如今在床上养伤。」 「误会了?」 「熊霸让人传话给老爷,只道少爷上他府上抢东西,还动手打人,却没说少爷何来此举,少爷又不愿意解释清楚,夫人只好动家法。」 苏以薇不禁皱起眉头,恶人果然很喜欢先告状。「为何不解释?」 岑叔无奈的一叹。「少爷就是这个脾气,他认为对的事,绝不会浪费口舌解释。」 苏以薇明白他的心情,他不是不愿意浪费口舌解释,而是希望别人一开始就选择相信他,说白了,他就是一个想得到别人认可的孩子,可惜他忘了他平日种种的行为已经烙下污点,遇到事情,人家自然先入为主认为错在于他。 「岑叔为何不帮他解释?」 第十章 「我若是违背少爷的心意帮忙解释,以后就别想在少爷身边伺候。」在别人看来,伺候粗鲁蛮横的少爷一定很辛苦,唯有真正跟过少爷的人才知道,少爷是一个有担当的主子,遇事绝对是自个儿站在前头,尽全力护住下面的人。对少爷来说,身边伺候的人并非奴才,而是家人。 这一刻,苏以薇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撼,在别人眼中专门制造麻烦的主子,岑叔却是真心想跟在身边伺候,伍丹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我一定会将苏姑娘的谢礼交到少爷手上,不知道苏姑娘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有劳岑叔,我们告辞了。」苏以薇恭敬的行礼,带着满儿转身离开。 岑叔若有所思的目送她们离去,苏姑娘听明白了吗?她很聪明,应该知道平日沉默的他不会无端说得如此之多。 少爷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如今理当由她为少爷尽一份心意,按理,他不该为难一个姑娘,男女有别,她与少爷牵扯在一起难免容易招来闲话,可是见她置身事外,他就是觉得憋屈,她既知道向少爷表达谢意,何不好人做到底,亲自向夫人解释清楚? 【第三章 人不可貌相】 伍丹阳看着岑叔递过来的布包,怔了许久,才满怀期待的再次确认,「你说,这是苏姑娘送给我的谢礼?」 「是啊,因为少爷数日未去十面香,苏姑娘便亲自将谢礼送上门。」 唇角往上扬起,伍丹阳恨不得马上跳下床,冲出去见她。「她人呢?还在外面吗?」 「谢礼已经送到了,当然是回去了。」 伍丹阳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她要送给我谢礼,不是应该亲自交给我吗?」 岑叔眉头微微一皱,看来少爷是真对苏姑娘上心了,虽说少爷应该还不清楚自个儿的心意,只当苏姑娘是朋友,但若是苏姑娘对他再好一点,难保这股情愫不会更强烈,不懂很快就会懂了。 「苏姑娘原是要亲自送给少爷,可是少爷没去十面香,苏姑娘才请我转达。」 「岑叔怎么不邀她进来?」 「少爷当苏姑娘是朋友,可是苏姑娘终究是个姑娘。」 「那又如何?我们并非单独共处一室。」伍丹阳不是不懂礼教,只是对礼教嗤之以鼻,若是男女的界线不要搞得如此死板,孤男寡女何苦冒险在花前月下幽会? 岑叔偷偷翻了个白眼。「少爷如今躺在床上,如何见客?」 这会儿伍丹阳倒是闭上嘴巴了,确实,他只能趴在床上的蠢样子不便见客,只是多日不见,真的好想见上一面。 松了一口气,岑叔不忘藉机说教。「若是少爷好好向老爷、夫人解释,就不会挨家法,也不会躺在床上。」 「他们问都没问就破口大骂,我若是还解释,只怕他们也不会相信,何必呢?他们就是认定我只会仗势欺人、冲动闹事,是个无法无天的小恶霸。」伍丹阳觉得很委屈。 少爷的表现确实是个无法无天的小恶霸,这怎么能怪老爷、夫人错待呢?岑叔当然不敢实话实说,只好婉转的道:「少爷不要老是跟老爷、夫人闹别扭,有话不说,他们岂会知道少爷心里在想什么?」 「我不爱读书,他们就认定我不长进,没出息。」换言之,无论他说什么,爹娘总是能反驳,他又何必浪费唇舌?想要光宗耀祖,若非封侯,就是拜相,而伍家是百年的书香世家,对伍氏族人来说,走科举进入仕途当然是唯一的出路,因此在他们眼中,他这个老是读不懂书的人根本是废人。 「少爷误会老爷、夫人了,老爷、夫人……」 伍丹阳举起手打断他,他不想再讨论这些烦心事,还是赶紧看看苏以薇送他什么谢礼比较重要。他小心翼翼的打开布包,看见那要花上一个月方能买到的木匣子,他欢喜的轻抚着,上面只绘了一株梅花,还提了一首诗,他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问道:「这上面写什么?」 岑叔靠过去一看,顿时傻住了。 「岑叔,究竟写了什么?」 半晌,岑叔终于缓了一口气,找回声音。「苏姑娘写的是章草,我看不明白。」 「章草?」 「是啊。」岑叔不喜欢苏以薇,看她就是个麻烦,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姑娘不简单,一间小铺子可以经营到庆余人人皆知,面对少爷的刀子不皱一下眉头,胆敢招惹城西的地头蛇,又是才貌双全,若是出生在权贵世家,只怕早被皇家挑去当媳妇了。 伍丹阳一双眼睛好像发现宝物似的亮晶晶。「她竟然也会草书,真是了不起!」 岑叔僵硬的点点头。 「这丫头好像读了很多书。」 「这上面的字也许不是出自苏姑娘之手,少爷忘了吗?苏姑娘有个聪明绝顶的举人哥哥,听说苏公子的字画深受这儿的权贵喜爱。」 「是吗?」伍丹阳斜睨了岑叔一眼,显然不满意他的唱反调。 「不如,我去问苏姑娘。」 「不行!」伍丹阳激动得差点从床上跳了起来,这岂不是告诉她,他看不懂她写的字吗?「你去帮我找字帖,我一定要弄清楚上头写了什么。」 难得少爷如此上进,岑叔应该很开心,可是一想到全是因为苏姑娘,他就笑不出来了。 「少爷可以问老爷或夫人啊。」 「不要,他们只会找机会训斥我,我宁可自个儿费点心思搞清楚。」 「这对少爷来说太辛苦了。」 伍丹阳挑起眉。「岑叔觉得我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来吗?」 「不不不,只是一说到读书识字,少爷就闹头疼,我是怕少爷太辛苦。」 「我不怕辛苦,只要值得。」虽然习武对他来说容易多了,可是不代表不辛苦,为了证明自个儿可以做好某件事,他在这上头可是下了很多苦心,天未亮而起,骑马射箭耍拳,样样下足功夫。 「这事不急,少爷还是先将身上的伤养好。」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你赶紧去找字帖。」伍丹阳随即坐起身,顿时痛得他龇牙咧嘴,差一点出声咒骂,娘真的有够狠,难道不怕他的屁股烂掉吗? 「我去找,少爷还是先躺着吧。」 躺?伍丹阳瞪了岑叔一眼,重新趴下来,心里却忍不住暗叹,这种苦日子究竟还要过上多久? 送上亲手做的谢礼,表达感谢之情,苏以薇自认责任已了,伍丹阳的事也应该放下了,可是,一想到他被父母误解,如今还躺在床上,总觉得此事还悬于半空中,并未落幕。她很明白,岑叔一改往日的沉默,说了那么多话,无非是告诉她,少爷别扭不愿意解释,她理当出面为少爷说清楚。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然而她也明白岑叔不直说的理由,就因为她是姑娘,此事若闹得众人皆知,难保人家不会说她和伍丹阳之间有嗳昧。常理来说,穷人家姑娘应该乐于与官家子弟生出嗳昧,好高攀官家子弟,可是她不愿意,平凡是一种幸福,过于精彩的人生往往要付上昂贵的代价。 知府大人和夫人不见得会相信她去那儿单纯为了解释,她也不能将此事推给岑叔,岑叔可没明明白白叫她出面解释,总之,这是一件麻烦的差事。 她不出面解释,觉得对不起伍丹阳,可要出面解释,总得避免落人话柄。想来想去,她只能藉干爹干娘的名义,代替他们登门向知府大人和夫人道谢,不过,人家会见她吗?她是不是应该先递上帖子?她来这个世界十几年了,骨子里属于现代的自由潇洒消磨得差不多了,可是想想,既然她是没见过世面的老百姓,过于重视礼仪反倒矫情,还不如直来直往。 于是,她带着满儿再次来到知府府邸,出乎她意料,不过是报上身分还有前来的目的,伍夫人就派身边伺候的余嬷嬷亲自来接她进府。 苏以薇难免会紧张,可是一看到大剌剌的伍夫人,她终于知道伍丹阳像谁了,不过伍夫人生得细致柔和多了,可以说是个大美女。 「你就是十面香的东家吗?」伍夫人兴奋得恨不得能将她捧在手心好好打量研究一番。 「是,夫人。」她怎么觉得情况完全脱稿了? 第十一章 「真是了不起!」伍夫人喜欢聪明能干的姑娘,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向来嗤之以鼻,后宅的女子若不能干,在外面干活的男人就别想要体面,因此她手上也有不少营生,不过,都是从娘家带来的嫁妆,不像这个丫头从无到有开了一间铺子。 「以庆余的糕点铺子来说,十面香不算大。」 「可是,却赢得众人称赞。」 「我很用心做糕点。」 伍夫人满意的点点头,这么有自信的丫头真是教人喜欢,就不知道…… 苏以薇感觉毛毛的,伍夫人看她的目光会不会太过热情了?她还是赶紧将两人的话题拉回来,千万不要越扯越远。「夫人,今日我是代替干爹干娘上门道谢。」 「对了,你是来道谢的。」 不然伍夫人以为她是来干么的,交流彼此做生意的心得吗?她压下内心的好笑,赶紧道来干爹被骗一事,伍丹阳无意间得知此事,才会上熊霸家索讨借据,郭家的祖产得以保住,干爹干娘甚为感动,原是想亲自上门道谢,可是又觉得难为情,便请她代替两人表达深深的感谢。 「这么说,允直会招惹熊霸是因为你的关系吗?」伍夫人眼里闪着异样光芒。 允直,是伍丹阳的字吗?苏以薇下意识的点点头,可是这么一点头又觉得不太对,连忙补充说明,「因为熊霸手上有借据,此事若闹上官府,我们也讨回不了公道,干爹干娘一直很辛苦的守着郭家祖产,实在不甘心就此被骗。我原盼着藉由伍公子向知府大人申诉,请知府大人主持公道,没想到伍公子会直接找上熊霸要借据。」 「允直做事向来直来直往,我还以为他是跟人家争风吃醋,才会上门狠狠打了人家一顿。」 苏以薇不知该如何反应,伍夫人会不会太过坦白了?不过,伍丹阳在父母心目中的形象也太不好了吧。 「我这个当娘的真是太粗心了,也没先问一下怎么回事。」 「以后伍夫人多关心伍公子便好。」她怎么觉得自个儿又变回上一世那个幼教老师? 「允直有话总是憋在心里,我们想关心他,却无处着手。」 「伍夫人不妨先试着相信伍公子。」 伍夫人点了点头,话题突然」转,「我想苏姑娘一定想亲自向允直道谢吧。」 这句话好像哪儿不对劲,可是一时半刻也想不明白,苏以薇只能点点头。「理当如此。」 「见到你,他的伤想必会立刻好了。」说完,伍夫人立刻命余嬷嬷领着苏以薇和满儿去梧桐苑。 苏以薇觉得很苦恼,伍夫人的每句话都让她觉得话中有话,诡异极了,还好她们不会再见面了,要不,她会怀疑自己是一只等着被人宰割的小绵羊。 伍夫人错了,伍丹阳已经可以坐起身了,当然,不能坐太久,可是一听见苏以薇来探病,其实是来道谢,不过他自动解读为探病,总之,他立刻趴回床上。基于男性尊严,趴着实在太难看了,不过转个念头一想,若他伤得越严重,她是不是越惦记?当然,他还把当时挨打的情景加油添醋的告诉她,说伍家的家法是鞭子,他娘还是使鞭子的高手,鞭子抽在他的身上可是一点也不留情,即使他的皮再厚,吃上五十鞭也是很吓人。 听了他悲惨的挨打过程,苏以薇几乎要为他掬一把同情泪。「伍夫人怎能狠心对你下手如此之重?」 转念一想,同情之余又冒出几分困惑,伍夫人看来虽然大剌剌的,但是眉目慈祥,即使不得不出手教训孩子,也绝对舍不得太过,说真的,伍夫人若是舍得痛打孩子,伍丹阳又岂会成为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恶霸呢? 伍丹阳看得出来她不太相信。「我娘出身将门,三岁就被外祖父带到马背上,生性栗悍,从来不懂得手下留情。」 她明明听说伍家是书香世家,怎么会娶一个出身将门的女子? 「你是不是觉得很疑惑,我爹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为何娶栗杆的将门女子?」见她点了点头,他笑着又道:「我爹在赴京赶考途中病倒在驿站,正好遇到当时也在驿站的外祖父,外祖父让随行的大夫帮爹治病,救了爹一命,也让爹顺利进京赴考,最后爹便娶了外祖父唯一的女儿。」 原来如此,人家卖身葬父,伍大人卖身报恩……苏以薇甩去脑中突兀荒诞的念头,像在对小孩子训话的问:「你为何不向伍大人和伍夫人解释清楚?」 「他们不问,我如何解释?」 他果然是个要强的,突地,她想到之前胡麻子被抢银子又被打的事,或许,真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想到这儿,她的声音转为柔和而低沉,「其实,这也不能怪伍大人和伍夫人,若是过去你不到处惹事,他们又怎可能问也不问就认为错在于你?你可曾听过曾参杀人的故事?曾子之贤,与母之信,而三人疑之,则慈母不能信也。你甚至未给过他们相信你的机会,又怎能苛责他们?」 伍丹阳张着嘴巴半晌,别扭的道:「这么说,是我自讨苦吃吗?」 「人总是喜欢自讨苦吃,只是,有人吃了苦,得到教训,记住了,有人转眼就抛至脑后,一辈子就老是在吃没必要的苦。 略一顿,他微微挑起眉。「我就是那种转眼就抛至脑后的人。」 苏以薇勾唇一笑,甜甜的道:「以后记住不就好了。」 她香甜的笑容害他差一点闪花了眼睛,顿了一下才回道:「……是,以后一定会记住。」 静立一旁的岑叔无声一叹,他为老爷和夫人汗颜,教了那么久,少爷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可是苏姑娘三言两语就教少爷记住了,这也意味着苏姑娘可以轻易影响少爷的心思,不知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见到伍丹阳如此受教,苏以薇更温柔了。「还疼吗?」 「疼,不过我不怕疼,只怕闷,教我成日只能趴在床上,这简直比要我的命还痛苦。」她轻声的笑了,对一个好动的人,要他安静下来确实很痛苦,于是建议,「不妨利用这个时候看点书。」 伍丹阳的脸色微微一变,迟疑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坦白部分的事实。「我自小就不擅长读书,那些东西太无趣了。」 「你可以挑游记、地方志之类的书来看,就不会觉得太无趣了。」 「是吗?」无论何种书对他来说都很无趣,因为绝大部分的字他都看不懂。 「你看了就知道了,真的很有趣。」 「……是。」 岑叔忍不住轻咳一声,伍丹阳立即狠狠一瞪,难道要承认他不识字吗? 岑叔的老脸一垮,马脚总有露出来的一日,少爷能够一直隐瞒得住吗?而且少爷要是想看书,惨的人是他,待会儿送走苏姑娘,他恐怕就要马上开始给少爷念游记、地方志了,而且为了不在苏姑娘面前失了面子,少爷还会教他一日念上两本书,要不,绝对不会放过他,他的命真的好苦啊! 苏以薇可以感觉到房里的气氛变得很紧张,伍丹阳和岑叔之间有一股微妙的暗潮在波动,于是道:「生病的人应该多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不会,终于有人可以陪我说话了,我很开心。」 「岑叔不陪你说话吗?」 「岑叔不爱说话。」 岑叔觉得好无辜,他是什么身分,怎能像苏姑娘一样随意与少爷闲聊?就算他不知死活扯动嘴皮子,只怕多说两句,少爷令人胆颤心惊的目光就射过来了。 「我明日再来好了。」她知道这样不妥,可是他也怪可怜的,一整日都得窝在床上,即使可以看书打发时间,但趴着看书也很累人,若有人可以陪着闲聊,时间过得就快了。伍丹阳两眼瞬间发亮。 「真的吗?」 苏以薇点了点头。「明日此时我再来看伍公子。」 他开心朗笑,让岑叔送她和满儿出去。 过了一会儿,确定人已经送出门了,伍丹阳赶紧下床,唤来邵明,让他去大书房将游记、地方志之类的书都搬过来,待岑叔返回房间,已见几案上推着满满的书。 岑叔惊骇的瞪大眼睛,少爷的动作会不会太快了? 「岑叔,我们开始吧。」 「少爷,一个时辰前,我要为你念书,你还说今日累坏了。」 第十二章 「一个时辰前累坏了,这会儿不累了,行吗?」伍丹阳粗鲁的随手拿起一本书塞进岑叔怀里。「不要再废话了,快点开始。」 岑叔重重的叹了口气,从今日起,他要祈求老天爷让苏姑娘早早发现少爷的真面目,他就不用受这种折磨了。 数日之前,苏以薇绝对不会想到会真心将伍丹阳视为朋友,可经过几日探病相处,她对他有了不一样的认识,他看起来虽然粗鲁蛮横,其实心思极其细腻,譬如,他竟然看出来她不喜欢掺了水果花香的茶,喜欢清茶?!她自认在他面前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他招待什么,她就享用什么,他怎么会发现呢?还有,他不喜欢读书,应该是一个没有见识的人,可是当她不经意的与他聊起大周朝邸报上的消息,他却能引经据典,展现相当深入的见解。 她必须再次承认,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如今,她看伍丹阳不再是只懂拳头的莽夫,甚至觉得他很有侠义之气,也许他本来就不错,只是过去印象太差了,怎么看都不顺眼,这会儿偏见拿走了,优点就会被突显出来。在这个时代,读书考科举是最好的出路,可是在她看来,有时候书读太多了,只是把人读傻了,她其实不太欣赏那些饱读诗书的圣贤,食古不化通常是跟着这些人,总归一句话,她认为侠义之士比书呆子更讨人喜欢。 她对伍丹阳的观感完全改变了,探病也不再是义务,感觉像是在现代跟好友一起喝下午茶,随心所欲的聊着,意外发现两人有许多见解相似,他不是框框里面的男子,而她也不是框框里面的女子,言而总之,她喜欢他们两个相处的情形。 来了知府府邸几次,门房几位大叔已经认得她了,再加上伍丹阳有吩咐,门房不再派人通报,都直接请婆子护送她和满儿到梧桐苑。 也不知道是不是来得比往常早一点,今日知府府邸特别安静,有如闯入无人之地,一路进了梧桐苑,平日守在房门口的小厮邵明也不在。 「伍公子不在吗?」满儿困惑的道。 苏以薇摇了摇头。「伍公子若不在,门房怎么会让我们进来?」 「我们在这儿等伍公子,还是进去呢?」 这么直接走进去是不是太失礼了?刚这么想,苏以薇就听见伍丹阳扯着嗓门道:「不对,应该是这个。」 「不像,应该是这个才对。」 「是吗?我怎么看都是一样啊。」 「少爷,不一样。」 伍丹阳显然失去耐性了。「岑叔倒是说说看,哪儿不一样?」 「哎呀!就是不一样,可我一时也不知怎么说。」 「我看明明都是一样啊!算了,岑叔索性找出所有关于梅花的诗句,——对比,不就知道了吗?」 「若是这首诗句出于苏姑娘之手呢?要不,少爷还是请教老爷和夫人吧。」 「不行,他们肯定罗唆个不停,一直叫我读书,难道我不想读书?也不知道我有苦难言,想读也读不通啊。」 「少爷就是不爱读书,还找藉口。」岑叔显然也失去耐性了,口气很尖锐。 「我……」伍丹阳的声音转为懊恼,「岑叔不懂啦!」 岑叔只当他没有耐性记住那些字,因此读不懂书,却不知道他曾经很努力记住它们,可是根本记不住。学堂里那些族人都取笑他笨死了,他也认为自个儿很笨,后来他习武,闻师傅老是惊奇的夸他聪明,一点就通,他觉得很困惑,他究竟是笨死了,还是聪明到一点就通?他问了闻师傅,闻师傅说不是人人都适合读书,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不是笨死了,只是学不来那些东西。 「只要用心,不懂也能读到懂。」岑叔就是拐个弯说少爷不肯用心,要不,凭少爷的聪明,怎么可能读不懂? 伍丹阳真的很想摔东西骂人。「我就说你不懂嘛,若是用心就可以读得懂,这岂会难得倒我呢?读不懂就是读不懂嘛!」 岑叔真的无法理解少爷所谓的读不懂,只知道若少爷想做好一件事,绝对难不倒少爷,即使他不喜欢做的事,譬如前些日子他真的坚持每日花一个时辰练字,不过,练字与读书不同,少爷对读书这件事就是特别无法坚持到底。 此时,苏以薇已经走进位在正房西侧的小书房,忍不住出声问:「为何读不懂?」 伍丹阳和岑叔同时吓了一跳,一时之间傻住了,不知道如何反应。 苏以薇走到书案前,看见上头摆着各个版本的草书字帖,有几个字上头用朱色做了记号,另外还有她送给伍丹阳的木匣子,一旁放着一张纸,上头写了一行字——以她的标准来说真的很丑,根本看不出来究竟写了什么,可是她顿时明白了,他想从这些字帖里面查出匣子上那首诗的内容。 「一种冰魂物已尤,朱唇点缀更风流。岁寒未许东风管,淡抹浓妆得自由。」这首诗是她这个穿越者盗用金朝诗人的诗句,在这个时代,当然翻遍所有诗词歌赋也找不到答案。 伍丹阳已经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面对秘密在她面前摊开来的事。 「你已经可以下床了,我们今日就去花园赏花好了。」苏以薇随即转身往外走,他则魂不附体的跟在后头。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着,还以为他们会一直走下去,苏以薇突然停下脚步,伍丹阳只好跟着停下来。 「我不喜欢梅花,越冷绽放得越恣意,感觉很冷情,可是,我赞赏它的傲骨,有谁能在艰难之中如此任性呢?因此,我给你画了梅花,盼着你能拥有它的傲骨。」 他已经猜到了,匣子上的梅花必有缘由,他才会执意想要弄清那首诗的意思。 「不爱读书是因为识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吗?」从他先前话里透露出来的讯息,她猜到他很可能有阅读障碍。 半晌,伍丹阳结结巴巴的道:「我……看它们都很相似,老是弄错了,学堂的先生说我愚钝,族里的兄弟说我笨,所以我不喜欢读书识字,我要习武,将那些瞧不起我的人打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再也笑不出来。」 「何必与他们计较呢?在我看来,他们不过是无知,不懂人并非只有读书考中进士才是有成就有出息,商贾对黎民社稷的贡献难道就输给文臣吗?若没有武将守边抗敌,难道靠文臣就可以长保黎民社稷安全和乐吗?」 他不曾听人说过这样的话,突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路有很多条,人生的路当然也是,我们可以任意选择走哪一条路,只需在意,我们是否做了最适合自个儿的选择,是否尽了自个儿的本分?明明是擅长种田、能养活千千万万人的农人,却一心想着当官,终究什么也得不着,这才是真正没出息没成就。」 伍丹阳忍不住问:「你不会瞧不起我吧?」 「若你只是鱼肉百姓的恶霸,我会瞧不起你。」 「我不是,虽然我闹了不少事,也跟人家打架,可是伤天害理的事绝对没做,我可以发誓。」他随即举起手。 「我相信你。」 伍丹阳忍不住唇角上扬。「真的吗?」 「你说没有就没有,我为何不相信?」 他真的很感动,许久,方才轻轻吐出「谢谢你」三个字,见她不解的扬起眉瞅着他,他难掩失落的一笑。「爹娘总是不相信我。」 「你只要尽自个儿的本分,他们会相信你。」 伍丹阳苦笑着摇摇头。「我不爱读书,他们就不会相信我。」 孩子总是想得到父母的认可,他更是如此,因为他得不到外人的认可。但她又不能跑去告诉伍夫人,你儿子无法识字是一种病,那会替她自己招来麻烦…… 「那些字看起来真的很像,我就是分不清楚,为何他们不相信?他们一口咬定我没耐性,难道没看见习武再辛苦,我也一直坚持到底吗?」 「即便他们不相信你又如何?他们不是你,唯有你才能代表自己,你必须先相信自己,认定自己可以成为一颗闪闪发亮的星辰,你才真的可以成为众人都瞩目的星辰。」 伍丹阳细细咀噃她浅显易懂却不可思议的言论,看着她的目光转为热烈深沉。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他们明明在谈论很严肃的话题,怎么气氛突然变得怪怪的? 「你一个小丫头,为何懂得这么多道理?」 第十三章 小丫头?呵,两世加起来,她的年纪都有四十五了,怎么可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呢? 「闲着没事就多看书,多用脑子想,就可以生出许许多多道理。」 「我知道了,闲着没事就多看书,多用脑子想,我也可以生出许许多多道理。」 苏以薇开心的笑了,用力点点头。「孺子可教矣!」 伍丹阳也笑了,而且是爽朗的哈哈大笑。这个丫头明明生得娇小柔弱,需要人家保护,可是,说起话来却好似活了大半辈子,像个夫子般老成,不过无论何种模样,他都觉得她很美。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很美,美得很想伸手碰触,却又害怕一碰触她会消失不见。 以前听人家说哪个青楼的花魁美如天仙,他就拉着人去瞧瞧何谓天仙,结果一个天仙也没看到,只是莫名其妙跟人家打成一团,然后又莫名其妙得了贪爱美色的恶名。 他觉得好笑,但又懒得解释,贪爱美色又如何?他不贪爱,人家就会瞧得起他吗?如今他明白了,不必在意别人如何看他,他要先认定自己可以成为一颗闪闪发亮的星辰。 「小姐怎么又叹气了?」满儿笑看着懒洋洋趴在桌上的苏以薇。 「我有叹气吗?」话音方落,苏以薇不自觉又叹了声气。 满儿咯咯咯的笑了。「小姐从伍公子那儿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叹气。」 苏以薇坐直身子,神情转为严肃。「满儿,若是你可以帮一个人,但是,你会因此招来闲言闲语,你还会帮他吗?」 「小姐当初帮助乞丐庄的人,有想过会招来闲言闲语吗?」 顿了一下,苏以薇摇了摇头。「从来没有想过。」 「人家看不起乞丐,觉得招惹他们晦气,可是小姐只想着帮人,还说了一句很有学问的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如今他们可以自给自足,小姐每次提起此事还得意得眉开眼笑。」 「你说对了,真要有心帮助人,哪还会在乎闲言闲语。」 「小姐是要帮伍公子吗?」 苏以薇伸手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个丫头很机灵嘛!」 满儿得意的扬起下巴,又觉得不好意思的嘿嘿傻笑。「可是我不懂,伍公子哪需要小姐帮忙?」 「我知道如何帮他克服读书识字的问题。」 虽然满儿多少听见他们的谈话,可是绝大部分都是有听没有懂,只知道读书识字对伍公子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既然小姐可以帮伍公子,小姐就帮帮伍公子吧。」 苏以薇只要想到伍丹阳,就忍不住觉得心疼。他的出身很好,父亲来自拥有百年文化底蕴的伍家,而母亲来自一门英烈的将门柳家,无论走文或走武,他都能够得到祖上庇荫,可是无论走文走武,他不能不识字,否则无法往上爬,偏偏他有阅读障碍,搞不清楚就是搞不清楚,他还能如何?若非他一心想藉由拳头打倒嘲笑他的人,只怕他如今真的成了废人,连个本事都没有。 其实他是个极聪明的人,他不但将岑叔念过的书都记住了,还吸收消化,因此看似莽夫,却是个有见识的,若他能克服阅读障碍,将来必定大有成就。 无论基于上一世她是个幼教老师,或者如今身为朋友,她都没有理由不帮伍丹阳,然而,即使她不在乎礼教,也不能不考虑有口头婚约的程家,若是程家知道此事,再完美的解释也都有疙瘩,且若想要隐瞒并不容易,毕竟府里人多嘴杂,虽说几次去探病,倒看得出伍夫人治家严谨,下面的人不会好奇的窥探她,但时日一长,难保没意外。 看样子,她想帮助伍丹阳,又想瞒住此事,只能靠伍夫人了。 因此这日,苏以薇特地前来求见伍夫人。 「你说,允直有阅读障碍?」伍夫人此刻的心情只能用错愕来形容,无论是否能明白这所谓的阅读障碍是什么意思,她都难以接受宝贝儿子得了这样的怪病。 「小时候我见过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名叫一枝草,他四处悬壶济世,见过不少新鲜稀奇的事,听他描述各地见闻,得知这种名为阅读障碍的病。后来我在乞丐庄遇到这样的人,于是钻研许多方法教导他,看看能否帮助他,没想到真的有用。那日听闻伍公子读书识字之时所遇到的困难,我便猜想他是得了一样的病,因此我想帮助伍公子,这也是答谢伍公子为我干爹干娘护住祖产。」 伍夫人像在自言自语的道:「我一直都错怪他,不是他不长进,是吗?」 「夫人千万别自责,夫人不曾听闻这样的事,会误解也无可厚非,还好夫人安排岑叔在身边伺候,岑叔尽心尽力,伍公子又聪明,也因此伍公子很有见识。」 「允直很有见识?」 「我与伍公子几次相谈,深觉伍公子在许多事上都很有见解,若非无意间听闻伍公子读书识字的难处,我还以为伍公子饱览群书,只是不爱作文章。」 怔愣了下,伍夫人难过的道:「你与他相谈几次,就能看出他并非无知之人,而我这个当娘的竟然以为他不长脑子。」她也不是不知道儿子聪明,只是打架闹事的本领更高,不自觉就将他当成蠢笨之人。 苏以薇曾听过这么一句话——最亲的人往往伤你最深,因为最亲,最容易犯了自以为了解你的偏见,也更容易口无遮拦,这真的很难避免。 「以后夫人不妨与伍公子多聊聊,就是朝廷邸报上的消息也行,夫人会发现伍公子很聪明,懂得引经据典,我还以为他也看邸报。」 伍夫人看着她的目光更深沉了。「苏姑娘知道邸报?」 「哥哥会从学堂高先生那儿抄录一份邸报回来,我闲着就瞧瞧。」 「秀才高先生吗?」 苏以薇点了点头。 「高先生学识渊博,只是科举之路不顺遂。」 苏以薇笑而不语,听说岑叔也属于此类人,不过更惨,连秀才的功名都没有。 「苏姑娘愿意帮助允直,我当然很高兴,只是,会不会给苏姑娘添麻烦?」 「这一点确实令我苦恼,我毕竟是个姑娘家,若没有理由,进出知府府邸确实不便,不知道伍夫人是否可以找到合适的理由,免去无中生有的闲言闲语?」 伍夫人略一思忖,笑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因为允直的关系,我无意间发现你是旧友的女儿,因此邀请你来府上作客,府里的丫鬟婆子就不会觉得奇怪,也就不容易惹出闲言闲语,你觉得如何?」 「这样很好,不过,只怕要辛苦夫人了,必须两三日送一次帖子给我,方便我持夫人的帖子上门,也不容易落人话柄。」 「这是当然,每次邀请苏姑娘,还得让苏姑娘陪我说一会儿话,苏姑娘不要觉得我太沉闷了。」 「夫人见笑了,就怕我不擅言词,反而让夫人觉得沉闷。」 这时,先前被打发守门的余嬷嬷的声音传了进来—— 「少爷……」 「娘,听说苏姑娘在你这儿。」伍丹阳像一阵狂风似的吹进来,目光一梭巡到苏以薇,唇角瞬间往两侧飞扬,转眼间,他已经站在她前面。「你何时来的?」 伍夫人微皱着眉,头疼的道:「看样子,府里丫鬟婆子的嘴巴还是不牢固,我得让管事嬷嬷再管紧一点。」 苏以薇认同的点点头,要不,即使有伍夫人掩护,她来此的目的也会传出去。 「我们去梧桐苑,我让张嬷嬷给你做糕点。」 「不行,苏姑娘今日要陪我下棋。」若非苏以薇在这儿,伍夫人只怕已经一脚踢过去了,这个小子怎能完全漠视他娘? 「苏姑娘为何要陪娘下棋?」 「我们不但要下棋,我还想问问苏姑娘母亲的情况。」 伍丹阳越听越迷惑,苏以薇倒是听明白了,既然宣称她母亲是夫人的旧友,夫人当然要对她母亲有所了解。 「若不想安静看我们下棋,就别待在这儿,还有,以后要称苏姑娘为苏先生。」 「嘎?」伍丹阳这会儿一点都不机灵。 伍夫人再也忍无可忍的踢了儿子一脚,接着唤余嬷嬷进来,为她们摆上棋盘。 虽然脑子里满满的都是疑问,伍丹阳也知道此时不能违背娘亲,要不然不是只有踢一脚,藤条都会挥过来,于是他耐着性子,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她们下棋,心想着,待说完苏夫人的事,他总能跟苏以薇说上几句话了吧。 第十四章 苏姑娘变成苏先生,伍丹阳的辈分明显矮了一个层级,可是这些日子,他日日笑得阖不拢嘴。 毕竟男女有别,伍夫人因此将教授读书识字的地点选在花园的亭台,再安排她最看重的余嬷嬷在一旁伺候,也就不用担心惹来闲话。此外,伍丹阳更是体贴的将亭台出入口全部围上纱帘,有点隐私,但又可以教人从外面看清楚里面的动静,可以免去不少猜测。 伍丹阳对读书识字有刻入骨子的排斥感,可是若能藉此机会与苏以薇亲近,他愿意强迫自个儿读书识字,再说,这是她亲自开口的,他怎能拒绝呢? 他真的没有抱任何期待,可是出乎意料,读书识字竟然不是那么无趣的事,苏以薇用了许多图片、字卡帮助他识字,且让他知道为何会造出这个字,然后,他发现过去老是搞成一家亲的字都分家了,你是你、我是我,看起来不再像是一团线,不过,他同时发现一件事——原来苏以薇比他以为的还美。 「以后祝和视可以分清楚了吗?」苏以薇完全没有意识到伍丹阳的心思飞得远远的,仍得意的沉浸在教他的成就感当中,其实他的学习能力很强,她一点,他就通了,可惜他们太晚相遇,要不他不是没有机会考科举。 迟迟等不到他的回答,她困惑的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他直勾勾的目光,不由得脸红了。 「你看什么?」苏以薇懊恼的瞪回去,眼角同时悄悄察看周围的人有何反应。原本伺候的人很多是好事,可是这会儿她却恨不得他们都消失不见。 伍丹阳慌乱的回过神来。「你……先生头发乱了。」他很不愿意喊她先生,总觉得将两人的关系拉开了,可是娘也说了,这是在保护她,他敬她,身边的人看她的目光自是敬重而非猜疑。 其实他身边的人都很敬重她,就算对她很有意见的岑叔也改变态度了,这是当然,她让他觉得读书识字并不可怕,这太了不起了。 她怔愣了下,脸更红了。「我教你识字,你管我的头发乱不乱。」 他张着嘴巴半晌,这才嗫嚅道:「我不小心就看到你……先生的头发乱了。」 「你能不能专心一点?不要乱看!」 「我是不小心,没有随便乱看。」伍丹阳好无辜,她问他看什么,眼睛当下注意的就是她的头发乱了嘛。 「若是专心,就不会不小心。」 「是吗?」 「我说是就是。」 伍丹阳叹了声气,很哀怨的回道:「是,先生硬要说学生不是,学生还能说是吗?」 「我、我哪有硬说你不是?!」苏以薇的舌头差一点打结了,她从来不知道他如此擅辩。「学生自认很专心,不小心就看见了,可是,先生却说学生不专心,才会不小心,学生还能说什么呢?」 哑口无言了,她怎么突然觉得自个儿太无理取闹了? 「先生觉得学生资质如何?」 「很好。」突然转移话题让她觉得很不安。 「先生既然认为学生资质很好,为何不相信学生一直很用心聆听先生教导?」 「我没有不相信啊!」不知怎地,她觉得自己像一只正被牵往屠宰场的羊。 「先生不是说学生不专心吗?」 苏以薇瞪着他,难以置信聪颖如她,居然掉进他挖好的坑里了。 「先生对学生的教导,学生一句也不敢忘记,今日先生一来不也夸学生的字越来越端正大气吗?」 这倒是事实。老师不是要给学生作业吗?所以每回上完课,她也会给他作业,他是好学生,一定会交作业,她可以从中看出他的学习成果。撇开识字的问题,他的字真的是大大进步,看得出来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是将字帖的字拼凑出来,他真的知道自个儿在写什么。 「先生若是不相信,索性出题考校学生。」 考试是检测学习成果,苏以薇欣然同意,可是也不敢第一次考试就选择高难度,学生考不好,很挫败,往后学习也会很没劲。 「今日的考试规则是,将我在纸上写的字念出来,明白吗?」 「这个简单。」 简单?她实在不好意思泼他冷水,就她的了解,阅读障碍不但有识字方面的问题,譬如颠倒字的偏旁部首;在阅读方面也有问题,像是朗读会増字减字,或是不按字阅读,而是随意按自个儿的想法阅读。 这几日接触下来,她知道伍丹阳与完全不识字的文盲不同,他读过几年书,又有岑叔不时找机会教育,懂得的字不少,只是常常搞得乱七八糟,闹出不少笑话,索性对外宣称自个儿不识字,最后甚至演变成一看到字就问岑叔,也不管自个儿是否看得懂。 苏以薇执笔酿墨,略一思忖,在宣纸上写下——狐仙溜进篱笆洞。 伍丹阳见了哈哈大笑,几个字而已,很简单嘛。「狐仙顺水流进了洞?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狐仙是什么东西?不过,狐仙很聪明,还知道顺水流进洞里面,这个洞会不会就是陶渊明《桃花源记》那个渔夫只身舍船进入的山洞?」 真是了不起,她随手写了一句话竟然可以扯到陶渊明的《桃花源记》,谁敢说他不聪明呢?然而她不发一语,再一次蘸墨,在宣纸上写下另外一行字—— 我骑着小毛驴摔了一身泥。 见她神情严肃,他也不敢再笑了,很认真的看了一会儿,念出来,「我拉着小马儿跌出一身泥。」 苏以薇觉得满头黑线。 伍丹阳看着她半晌,小心翼翼的问:「我都错了吗?」 望着他有些担忧的神情,她渐渐放宽了心,也是,不过教了他几日,怎能期望他立刻有一百分的表现? 「无论对错与否,你不再逃避去读,这就是最大的进步。不急,再过几个月,你的表现会越来越好。」 闻言,他忍不住为自己辩驳,「先生今日的题目超过这几日教导范围。」 「好吧,这一次是先生失误,下次一定会改进。」 「我们继续上课,先生可以再多教我一点,我会认真学习。」 「不要想着一口吃太多,慢慢来,细噃慢咽,学习的效果会更好。」 「是是是,先生说什么,学生就做什么。」 她从来不知道他如此狗腿,可是,这一套对她还真管用,当老师的都喜欢听话乖巧的学生,即使只是表面功夫……总之,她会尽最大的努力教好他。 【第四章 约定】 虽然伍大人有妾有通房,可是除了伍丹阳,就只有一个妾为他生了两个女儿,子嗣实在单薄,也因此他对唯一的儿子寄予厚望,盼着他在伍氏一族为自己争口气,没想到儿子读书识字完全行不通,让他的男儿泪都落下了。如今得知他不是不上进,而是得了一种疾病,还有人可以帮忙医治,他又忍不住掉下男儿泪,不过这一次是激动、开心的泪水。 「老爷,我帮你揉捏。」最近伍夫人对伍大人格外的体贴,勾得伍大人夜里乐乎乎,抱着妻子颠鸾倒凤了一、两回,还嚷着妻子再给他生个儿子。 伍大人享受妻子巧手揉揉捏捏,一日疲惫尽散,忍不住提起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若是那位苏姑娘真的那么好,就让允直将她娶回来给你当媳妇好了。」 他看到妻子每日笑盈盈,也跟着天天好心情,不禁动了念头,若是这位苏姑娘成了媳妇,还用得着担心儿子不能考科举吗? 伍夫人没有乐颠颠的说好,而是叹了一声气。「我还真希望允直能将她娶回来当媳妇,以后有人管着允直,我再也不必受气。」 苏姑娘教儿子读书识字的好处太多了,但最令她感动的是,虽然儿子没有拒绝那些轨裤子弟的邀约,偶尔还是会一起喝酒吃饭,但再也没听说儿子打架闹事。 「怎么了?你担心苏姑娘看不上允直,不愿意当你的媳妇?」 「我知道老爷在想什么,我们都不嫌弃苏姑娘的出身,苏姑娘又岂会嫌弃知府大人的宝贝儿子?」 「那有何不对?」 伍夫人终于停止揉捏的动作,起身倒来一盏茶,递给伍大人,在他身侧坐下,苦恼的道:「苏姑娘的干娘为她说了一门亲事,是程家二公子,虽然只是口头约定,不过就等着程家二公子给老祖母守完丧期,还有苏姑娘的娘亲明年回庆余,就正式下聘选日子成亲。」当苏以薇提出教授儿子读书识字的建议时,她就动了把人娶回来当媳妇的念头,于是她私下派人去打听苏以薇是否有婚配了。 第十五章 理论上来说,女子十五之前就会相好夫家,待行过及弄之礼,夫家正式上门提亲,再隔一年成亲。她知道苏以薇今年及弄,可是没有父母在身边,便抱着期待,也许还没订下夫家,没想到有人眼光好,早早就看上她了。 伍大人喝了一口茶,若有所思的挑起眉。「庆余最大的粮商程家吗?」 「正是。」 将茶盏放到一旁几上,伍大人皱着眉问道:「允直知道苏姑娘已经许人了吗?」 「我犹豫着是否该问,也许他没那个心思,问了,他反而对苏姑娘生出了不一样的想法,这岂不是坏了事?」 伍大人不悦的一瞪。「你还不了解允直吗?若他对苏姑娘真的无意,他会绕在苏姑娘身边打转吗?」 伍夫人何尝不知道,那个小子何曾对一个姑娘如此用心?就不知道他是否明白他自个儿的心意。 「苏姑娘与程家二公子的婚约只是口头约定,若是一方没有意愿,这约定就会作罢了,因此我想再瞧瞧,说不定会有变数。」 「还能有什么变数?」即使只是口头约定,若没有正当理由就退亲,提出退亲的一方会背负无情无义的罪名,若不是有更大利益考量,谁都不想蒙上这样的罪名。 「程家二公子若遇到一门更好的亲事,还会愿意娶苏姑娘吗?」 「程家二公子若挑得到更好的亲事,何必订下苏姑娘?」 「老爷有所不知,说起来,苏姑娘是程家老太太看上的。听说苏姑娘的娘亲出身书香门第,只是家门早早没落,不能在官场上助夫君上位,请求夫君修书和离,随后带着两个孩子投奔嫁至庆余的闺蜜郭氏丁娇娇。程老太太是因为郭氏才认识苏姑娘的娘亲,赞赏她温柔坚韧,后来看上她的女儿,程家二公子见了苏姑娘也极其喜欢,老太太便与郭氏有了口头约定。若非苏姑娘的娘亲得了不治之症,不得不离开庆余去寻找解药,两家应该早就交换庚帖了。」 「因为这门亲事是程老太太的意思,程家也就没有想过为程二公子找一门更好的亲事,是吗?」 「没错,听说程老爷极其敬重母亲。」 略一思忖,伍大人明白妻子的意思了。「如今程老太太已逝,若是有更好的亲事求上门,程家老爷夫人可能会改变心意。」 「程家老爷应该不会改变心意,可是程家夫人就难说了,程夫人人是不错,就是精明爱计较了一点,她一直不太满意苏姑娘。」伍夫人潮讽的冷冷一笑。「虽说程家是庆余最大的粮商,可是程家二公子并非长子,官家千金只怕不愿意低嫁。」 大周商人的地位比起前朝算是高了,科举出仕都行,不过官宦之家和商贾之家不结亲,这是民间的默契,商贾之家的铜昊味一向不被官宦之家所喜,仕途最怕染上了铜昊味这样的话柄,即使众人皆知没有银子万万不行。当然,偶尔为了某些考量不得不结亲,商家嫡长子娶官家千金还有可能,像是次子或者庶子,根本不可能。 「不过世事难料,还有一年,倒也不必着急。」伍夫人道。 伍大人同意的点点头。「也对,世事难料,如今允直愿意跟着苏姑娘读书识字,这就够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再说程家大媳妇出身皇商,与许多官家千金相熟,程夫人日日看着大媳妇的气派,这个心思怎么会不动呢?」 伍大人调笑的伸手刮了刮妻子的鼻子。「你是不是要在后面烧一把火?」 「我是很想在后面烧一把火,可是,这事暂时不能轻举妄动,若是教人察觉到我们头上来,于你的官声不好,而且允直恐怕也不乐意。」这段日子她对儿子有更深的认识,明白看似蛮横无理的他,其实相当有原则,不属于他的,他不会强夺。 「夫人想得周到。」 「老爷放心,若有机会出手,我一定会在后面放一把火,不管怎么说,还是我们的宝贝儿子比较重要。」 伍大人一把将妻子拽进怀里。「不说这个了,你先来帮我灭火吧。」 「老爷越来越不正经了!」伍夫人娇嗔一瞪,一双巧手俐落的为夫君解衣带脱衣裳,很快的,两人就滚到床上了。 桌上的银制匣子只有两个巴掌大,沿着匣边雕刻着一朵朵蔷薇,苏以薇和满儿很用力的看着,恨不得将匣子给看穿了。 「想清楚了吗?里面是什么?」苏以薇真想快一点打开匣子揭晓答案,偏偏某人善变拿不定主意,一次又一次反悔,结果一刻钟过去了,还没确定答案。 满儿懊恼的一瞪。「小姐真是小气,好歹给三次机会。」 「你再讨价还价,我连一次机会都不给你。」若非伍丹阳当着满儿的面把这个银匣子送给她,说是谢师礼,就是他给她的束修,她为了避开满儿探究的目光,方才随口答应给满儿一次机会猜测里面是什么东西,猜对有赏。 「姑娘家喜欢的东西太多了,实在太难猜了。」 「你怎么知道是姑娘家喜欢的东西?」 「伍公子不送姑娘家喜欢的东西,难道送他喜欢的东西吗?!」满儿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不屑,连她都看得出来伍公子凡事以小姐为主,小姐怎会看不出来? 苏以薇右手握拳,恼怒的往她的额头轻敲了一下。「再不快一点,那就算了。」说着,她随即做出准备收东西的举动,满儿慌张的抓住她的手。 「我猜是……应该是镯子,不对不对,看起来比较像金簪……对对对,就是金簪,上头还缀了镶有珍珠的蔷薇图样。」满儿想像着那根金簪大概值二十两银子。 「确定了?」 满儿抿着下唇,深呼吸一口气,用力点点头。「确定了。」 「好吧,我来看看是不是金簪。」苏以薇将匣子拿起来,将脸凑过去,听满儿突然又喊停,苏以薇不禁失笑。「你又想改变主意了吗?」 「小姐,我觉得这太冒险了。」 苏以薇唇角抽动了一下,这个丫头根本是故意纠缠,盼着她直接给个答案。「最后一次问你,你究竟确定了没有?」 满儿可怜兮兮的撇了撇嘴。「确定了。」 「什么确定了?」 满儿惊慌的跳了起来,苏以薇忙不迭将手上的匣子放到旁边空着的圆凳子上,将圆凳子推到桌下,站起身走到步入房内的苏以墨面前。 苏以墨好笑的在两人脸上来回看了一眼。「怎么如此惊慌?」 「哥哥无声无息的跑进来,吓死人了。」 「房门没关上,我就进来了。」 苏以薇悄悄瞪了满儿一眼,用眼神质问她这个后面进来的人怎么没关门?满儿无辜的噘嘴,回视的目光回答——小姐又没叫她关门。 「我要去干活了。」满儿还是识相的赶紧溜之大吉。 苏以墨挑了挑眉。「这个丫头为何像是做了亏心事似的?」 「谁教哥哥看起来就像个老夫子,满儿一见到哥哥就会感到紧张,不赶紧跑,难道留在这儿抖着双脚一屁股坐在地上吗?」苏以薇调皮的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说起来还真奇怪,她在他面前就会自动进入妹妹这个角色,感觉自己真的小了他三岁。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没有见过比他还像个老头子的人,真替他未来的老婆担心,难保不会被他闷到蔫了。 苏以墨宠爱的摸了摸她的头。「你就爱取笑我。」 「哥哥不要老是板着脸,无论开心还是生气,都是一个样子。」 「一张脸不是一个样子,难道会是两个样子?」 太过厉害的人就是这点讨人厌,永远别想在口头上赢过他,这一点伍丹阳就可爱多了……怎么会扯到他呢?苏以薇赶紧念头一转,问道:「哥哥找我有事?」若非有事,哥哥一定埋首苦读,哥哥老说要考个状元给她瞧瞧,不过她也知道,仅管乡试拿了第一,会试得了一个进士应该不是问题,但是殿试要拿第一,不可能没有运气。总之,哥哥为了考个状元给她瞧,一直很拚。 看着他,她总觉得心疼,也不解为何他如此拚命?不过后来她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想必是上一代的仇恨逼着他吧,因为他曾说过,爹负了娘。 第十六章 上一代究竟缠绕着什么样的仇恨,哥哥不愿意言明,她问干娘,干娘不清楚,只道爹为了上位舍弃了娘和他们兄妹俩,可是,真是这样子吗?很小的时候,娘总当她是不懂事的小娃儿,经常在她耳边倾诉对爹的思念,若爹真是负心汉,娘的思念为何净是深深爱恋?「最近静安好几次派丫鬟过来找你,都没见到你。」 苏以墨与程二公子程夏生是一同进学堂读书,也因此成了好朋友,可是几年过去,苏以墨已是举人,可程夏生连秀才的功名都没有。虽说程家无意要程夏生走科举当官,毕竟程家子嗣不多,兄弟必须齐心在家中的事业上,只是,若能考个秀才举人,不仅能提升自身的地位,扩展人际往来,也能淡去商贾的铜昊之气。 苏以薇的脑袋快速一转,脸不红气不喘的回道:「我最近经常去乞丐庄,乞丐庄的梨子收成了,我要帮他们采收,还要教他们如何做果酱,要送来十面香贩售。」 「你这丫头,脑筋动得真快。」 「这么一大家子的人要吃饭,总要想法子挣银子啊。」 「你就是这么护着他们,难怪你一声令下,他们就不知死活跟着你蛮干胡干。」 她赶紧捂住耳朵。「那件事我不是已经承认错了吗?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不要一见到我又唠叨个没完没了。」 「好,我不唠叨了,可是有一件事不能不说。」苏以墨拉开她的双手。「今日我与张婶聊了一会儿,她说你最近常上知府大人的府邸,说是教导伍公子读书识字,这是怎么回事?」 苏以薇真的很想骂人,搞了半天,他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 「哥哥也知道伍公子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我在无意间发现伍公子对读书识字有点障碍,想起小时候听过一枝草大师讲述各地见闻,有人与伍公子的情况相似,一枝草大师说这是一种疾病,也提过如何医治,所以我就想试试看能否帮助伍公子,没想到真的有效。」 苏以墨知道妹妹自小聪慧过人,除了喜欢跟着干娘钻进厨房研究吃食,最大的乐趣就是聆听大人说话,一枝草大师在庆余待了三个月,只要不去医馆坐堂,妹妹就会缠着他说故事,听他畅谈各地见闻,不过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竟然还记得一枝草大师说的事。 「哥哥也知道我对稀奇古怪的事最上心。」这可不是虚话,差别在于阅读障碍并非从一枝草大师那儿听来的,而是她在现代遇见的真实案例。 她从哪儿得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名声,于是他语重心长的劝道:「男女毕竟有别,这事若是传出去,招来闲言闲语就不好了。」 「哥哥不用担心,伍夫人已经做了妥当安排,不会有闲言闲语。」 苏以墨还是不认同。「若是让静安知道了,他在学堂大概待不住了。」 「静安哥哥不是这种大惊小怪的人。」已故程家老奶奶向干娘提起两家结亲之时,干娘问过她的意思,她考虑得很多,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静安哥哥没什么脾气,很容易沟通,她有任何奇特的想法比较不会绑手绑脚,因此她同意了。 她拥有自由年代的灵魂,不结婚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生活在这种时代,女子不能不结婚,因此婚事最好早一点订下来,要不然倒楣遇到选秀,那就惨了。人家听了,可能会觉得她杞人忧天,以她的条件进不了选秀名册,不过谁知道当今皇上是不是怪咖,专门喜欢吃民间嫩草,再说了,选秀也有选宫女的。 「静安是没什么脾气,你说东,他不敢往西,可是,他终究是男人。」 「静安哥哥应该不是这么不明理的人。」 「你还是不懂,对于自己的女人,男人不讲道理。」 她同意静安哥哥有男女有别的观念,但是女人分自己的和别人的,只怕高看他了,她从来没见过比他温吞的人,感觉神经传导比别人慢上好久好久。 「伍家公子的事还是赶紧推了,知道吗?」 苏以薇连忙点头说知道了,免得哥哥又继续唠叨个没完。 终于,苏以墨交代了几句早点休息,便出了房间,下一刻苏以薇立刻关门,将匣子重新摆放在桌上,打开来,里面是一把乌木梳篦,上头雕刻着与匣子外面一样的蔷薇纹饰。 她轻轻的用指腹抚过梳篦,虽然知道他心思细腻,但他总是有办法让她再一次感到惊奇。 虽然答应赶紧将伍丹阳的事推了,可是一转身苏以薇就抛到脑后,当老师的舍不得一个用心学习的学生,因此她一如往常,今日铺子里的事一忙完,就准备带着满儿前往知府大人的府邸。 怎料她们正要出门,就见程夏生来到铺里。 「咦?静安哥哥今日为何没有去学堂?」 程夏生很少来找她,虽然没有明文规定有婚约的男女婚前不能见面,可是程夫人很在意,程夏生当然不敢出现在她面前,除非重要的节日。 「你忘了吗?今日是重阳节。」 「对喔,我都忘了这几日做了好多菊花糕,不过既然是重阳,哥哥怎么一早就去学堂了?」这种重要的节日,学堂的老师也是要休息的吧。 「敏之明年就要赴京应考,当然一刻也不敢松懈。」 苏以薇做了一个鬼脸。「哥哥成日只会读书,我瞧他都读傻了。」 「敏之想为伯母和你考个状元回来。」程夏生其实很羡慕好友,有个非要成就的野心,不像他爹娘只盼着他成为哥哥的好帮手,而他也安于这样的期望,以致于连考个秀才都没有非要不可的决心。 「状元哪有这么好考?」她真的有点担心,标准订得那么高,若是没有考上状元,哥哥会不会很难过? 「你不用担心,敏之一定可以考个状元给你瞧。」 「我当然希望哥哥可以考中状元,不过,不是为了娘和我,而是为他自个儿。」她不曾见过一个人如此拚命,像在赌命似的,若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她觉得一点都不值得。 「对敏之来说,为了你们,不也是为了自个儿吗?你们好,他就好。」 这一点她倒是无法否认,哥哥的责任感太重了,娘和她好,他觉得尽到责任,他当然就好,不过,她还是不认同。 「今日我带你去武陵园赏菊。」 武陵园是庆余首富张家的园子,每逢赏花季节都会开放让百姓进去观赏,还会举办斗花斗诗会,这在苏以薇看来,炫富成分居多,不过张家更可能是想建立好名声,这是真正的大商人,不单要银子,更要名声。 「武陵园今日想必人满为患。」赏花明明是很有意境的事,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诗人的佳句流传于世?这会儿跟着一群人挤来挤去,多没意思啊。更重要的是,既然对整个庆余城的百姓开放,未出嫁的姑娘怎可能不好好利用机会让人家相看?不难想像,姑娘家胭脂香膏的气味只怕更胜于满园子的菊花。 「我在武陵园附近的酒楼订了包厢,你若是觉得人太多,很无趣,我们就去酒楼吃饭。」 苏以薇两眼猛然一亮。「酒楼有说书的吗?」 「有啊,你喜欢听说书吗?」 「嗯,喜欢。」这个时代书籍并不普及,她算是幸运,因为知道她爱看书,关心天下事,哥哥总是在高先生那儿誊抄不少好书和朝廷的邸报给她,而静安哥哥不时上集书斋给她买书,因此她不至于搞不清楚这个世界是什么模样,不过比起现代有满坑满谷的小说可以啃,这个时代还是太过贫乏了。 「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听说书。」 「静安哥哥不觉得听人家说故事很有趣吗?」 「我觉得那些说书人讲的故事过于夸大荒谬,不过偶尔是可以听听一乐。」 「既然是故事,夸大荒谬又如何?若是太过平淡无奇,教人听了都睡着了,酒楼还能多卖一点酒、多卖一点吃食吗?」 闻言,程夏生想到酒楼的客人睡成一片,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也不知道你都在想些什么,净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事。」 「我觉得很有道理啊。」 「是,你最有道理了,今日就让你听个过瘾。」虽然她的想法总是令他不知所措,可是却也让他看见她的与众不同。 第十七章 她真的很特别,不喜欢浓妆艳抹打扮自己,喜欢在厨房薰得乌漆抹黑,还喜欢看书、看邸报。祖母过世前告诉他,为他挑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好媳妇,教他一定要好好疼惜,两人举案齐眉白首到老,现在他终于明白祖母所谓的独一无二是什么意思了。 「真的吗?我们不去武陵园了?」苏以薇差一点激动的跳起来,老实说,她很担心被胭脂香膏的味道熏死。 程夏生情不自禁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真的,就怕你觉得太无趣了,还没喝上一壶茶就想走人。」 「不会,说好了今日让我听过瘫,静安哥哥可别黄牛哦。」 「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 「那我们赶紧走吧。」说完,苏以薇便迫不及待的拉着满儿往外冲。 程夏生担心的跟在后头,不时提醒她慢一点儿,同时加快脚步,免得转眼之间就不见她的身影,有时候他觉得她很像一只狐狸,聪明狡猾,他根本抓不住……不会的,再一年,她就要成为他的妻。 今日是重阳节,伍丹阳婉拒了所有邀约,就等着苏以薇上门,可是等了大半日,却迟迟不见她的人。 早先娘都会送帖子给她,她再上门,可是一些日子之后,房门懒得看帖子,也不通报,请她自便,娘便让她想来就来,而她通常两日来一次,前日还提及今日要出题考校他,怎么可能不来呢? 眼见时候不早了,她也不可能来了,伍丹阳索性上十面香,听李毅说她不在,决定等她回来,可是近申时还未见到人,心想明日再来好了,不过待他准备转身离去,便听见她的笑声传来。 原本想迎上前的脚步不自觉转了方向,缩到更隐密的角落,只因他看见她跟一名男子说说笑笑走来,而满儿和一名小厮不远不近的跟在两人身后。 「静安哥哥,今日真的很谢谢你,我很开心。」苏以薇在现代看过《三国演义》好多遍,可是今日听说书人说《三国》,她有一种重新上了一课的感觉,而且还是生动有趣的一课,原来说书人比她认知的还了不起。 程夏生也很开心,他从来没见过她脸上的笑容一刻也没间断过。「以后我每个月都带你去酒楼听说书。」 「不用了,偶尔这么一次就够了。」 「你就不能贪心一点吗?」他知道她不同于一般姑娘,可是他们俩的关系终究不一样,她不但不像家中两个妹妹缠着他要这个要那个,还习惯分得清清楚楚,好像担心人家说她占他便宜似的,太见外。 「我真的觉得偶尔一次就够了,看书对我来说更有意思。」 「你喜欢的还真是与众不同。」 「静安哥哥是嫌弃我不会女红吗?」虽然知道这时代的女人要自个儿绣衣,帕子、贴身衣物也都是出自自个儿的手,可是她拿针线的灵活就是比不上掌勺,还好有干娘照顾她这方面的需要,如今又有满儿这种天生适合拿针线的人,她也懒得勉强自个儿。 「不是,我一点都不在意,程家的丫鬟嬷嬷皆擅女红。」 早晚要嫁,可是直接将话挑明,她又觉得别扭,连忙道:「静安哥哥该回去了。」 「你先进去吧。」 苏以薇点了点头,道了声再见,便转身进了十面香。 此时天色还未暗,李毅和陈家兄弟正在院子下棋,等着张婶为他们准备晚膳,见到苏以薇和满儿一前一后走进来,立即吱吱喳喳的迎过去。 「小姐今日玩得可偷快?」 「说书好听吗?」 「以前我们曾经躲在酒楼外面偷听,可是一会儿就被逮住了,然后就挨打了。」 苏以薇不以为然的皱着眉。「这些人未免太小气了,偷听也不行吗?下次我带你们一起去酒楼听说书,真是有趣极了。」 李毅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伍公子一直在外面等小姐,小姐可见到了?」 苏以薇闻言一惊。「伍公子一直在外面等我?」 「是啊,伍公子未时未到就来了,因为有许多活儿要忙,我没法子招呼他,便请他先回去,可是他坚持在铺子外面等小姐。」 若是伍丹阳刚刚在外面,岂不是看见静安哥哥送她回来?迟疑了一下,她不自觉的脱口道:「你去看看伍公子还在外面吗?若是还在,请他到铺子的厢房。」铺子的厢房是专门用来招待贵客。 「是,我这就去请伍公子进来。」 苏以薇再一次回到前面铺子的厢房,吩咐满儿准备水,她要煮水泡茶。 当伍丹阳进了厢房,空气中已经染上了茶香,可惜,这对他此刻焦躁的心情一点安抚作用都没有,他劈头就问:「我一直等不到你,不是说今日要出题考校我吗?」 「对不起,我忘了今日是重阳节。」苏以薇倒了一盏茶给他。 他可没有品茶的心情,一心想知道她今日都做了什么。「你今日去武陵园赏菊吗?」他当然知道这是庆余城逢重阳节的一大盛事,全城未婚男女都出动了,可是心想她应该不喜欢人挤人,便也没向她提过要不要一起去赏菊。 「原是要去武陵园赏菊,可是我不喜欢,后来去了酒楼听说书。」 「怎么不找我呢?」 苏以薇怔愣了下,反过来问:「你喜欢听说书吗?」 「不喜欢,不过你喜欢,我愿意陪你。」 「何必勉强自个儿呢?」她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白,差点反应不过来。 「不会啊,你开心,我也会觉得开心。」 这一次苏以薇舌头打结了,不知道如何反应是好,还好伍丹阳无意纠缠此事,下一刻就转移话题。 「原本今日想习完字之后带你去钓鱼,亲自烤鱼给你吃。」 「真的吗?你怎么不早说呢?」苏以薇懊恼的嘟着嘴,上一世到了周末假日,她一定会陪老爸去海边钓鱼,回家就有一桌鲜鱼大餐可以享用,不过怎么也没想到,她就是在海边钓鱼的时候落入大浪之中。 「我想给你惊喜啊。」 「我喜欢钓鱼,更喜欢吃烤鱼。」 「真的吗?」伍丹阳欢喜得整个人快要飞起来了,压根忘了要问方才陪她回来的男人是谁,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嗯,我们明日去钓鱼,我会准备特制沾酱,涂在鱼上面烤起来更香更美味。」苏以薇仿佛已经闻到那股香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见状,他不禁哈哈大笑。「说到吃的,你就抗拒不了。」 她做了一个鬼脸。「说到吃的,难道你抗拒得了吗?」 「我的嘴巴可刁得很,不好吃,往后再也不会勉强入口。」 苏以薇不禁摇摇头,果然是锦衣玉食的贵公子。「这是坏习惯,不好吃也要吃,总是人家辛苦做出来的,要懂得珍惜。」 伍丹阳孩子气的撇了撇嘴,但仍很恭敬的道:「是,先生。」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虽然舍不得就此回去,可是得到明日她愿意跟他去钓鱼的承诺,他很满足的道再见走人。 离开十面香,伍丹阳舍弃马儿,改为悠闲的漫步。 他心情很好,一路笑得阖不拢嘴,真像个傻子,某人实在看不下去。 「那位公子是庆余最大粮商程家的二公子,与苏姑娘有口头婚约。」岑叔喜欢简洁有力的行事作风,要死就死快一点,何必拖拖拉拉?不过,一看见热情洋溢的傻小子瞬间成了僵硬冰冷的石头人,不由得吓了一跳,懊恼极了,应该回到府里再说。 闻言,伍丹阳马上想起她和那个男人说说笑笑的模样,许久,他带着一股戾气问:「你如何得知此事?」 略微一顿,岑叔小心翼翼的回道:「听夫人提过。」 伍丹阳冷冷一笑,早该想到了,娘一定会暗暗将他身边的人查个清楚。 「我知道苏姑娘对少爷很好,教少爷读书识字,可是男女有别,少爷还是勿与苏姑娘太过亲近,以免惹来闲话。」 「岑叔想太多了,她只是我的老师。」没错,他只是敬她是先生,怎敢对她心存妄想?聪慧、善良,她美好得就像神话故事中的仙女,她真心当他是朋友,这就够了,若再有贪念,就太厚脸皮了,可是,为何见到她与别的男子在一起,他浑身都不舒服呢?那一刻,他甚至生出一股将她占为已有的疯狂念头。 第十八章 岑叔连忙点头附和,「是啊,苏姑娘只是少爷的老师。」 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苏以薇叹口气坐起身。 她这是怎么了?若她觉得对不起某个人,那个人也应该是程夏生,可为何她只感觉到对伍丹阳的愧疚? 越想越心烦,她索性下了床,披上斗篷,来到院子吹吹风,让头脑冷却一下。 深秋地上寒气重,她只好倚着护栏,抬头看着月色,正当此时,对面的房门也打开来,苏以墨走了出来,两人相视先是一怔,接着一笑,然后很有默契的走到院子的榕树下。 「为何还没睡?」苏以墨先问了。 除了他,十面香的其他人都是早早上了床,忙活一日早就累坏了,没事当然就缩进被窝,要不,明日如何早起干活。 苏以薇调皮的歪着脑袋瞅着他。「哥哥不是应该挑灯苦读,为何溜出来?」 他不禁失笑,记得娘离开时,她还小不龙咚,总是乖巧的跟在大人身边,不爱说话,很难想像如今的她舌粲莲花,而且生得越发标致,像极了记忆中的娘。「时间过得真快,明年你就要嫁人了。」 她知道自个儿明年就要嫁人了,可是,为何周遭的人总像是害怕她忘记似的,三不五时就要提醒她一次? 「按约定,娘明年就会回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临时变卦。」她是不是得了婚前恐惧症,她越来越不喜欢听到成亲这件事,这样真的很不妙,对吧? 「娘的身子若好了,就一定会回来。」 「上次一枝草大师来信只道娘的身子有起色了,也不知道如今如何?」 「你是不是很想念娘?」 「娘四处为家,日子应该过得很辛苦吧。」她是穿越而来,与娘并非真正有血缘关系的母女,但是相处短短几年,她对娘却有着很深厚的感情,心疼她为孩子豁出性命,不由得想到上一世的母亲,为儿女也是无怨无悔的付出。 「娘从来不是怕辛苦的人,要不,当初也不会带着我们两个来到庆余。」其实外祖父母都还健在,他们也有舅舅,娘若真的觉得辛苦,当初就会就近投靠娘家,而不是担心给娘家添麻烦,千里迢迢跑来江南。 「我知道,只要身体康健就好,再辛苦都值得。」 「不用担心娘,最重要的是照顾好我们自个儿,将来有一日与娘相聚,娘见我们日子过得好,自然不会操心。」 「是,十面香的生意会越做越大。」 苏以墨伤脑筋的轻敲她的脑袋瓜。「你这丫头怎么满脑子都是挣银子?」 「有了银子,才可以照顾更多人。」 「你照顾的人已经够多了,可别再到处收留人。」 「我不会不自量力。」 「我知道你不是一味的只会当好人,可是终究要嫁人,不能不考虑夫家的想法。」苏以薇敷衍的点点头,突然后悔太早订下婚约,做起事来绑手绑脚的,鱼与熊掌难以兼得,想要安稳过日子,势必处处受限,这是她自个儿的选择,还能如何? 「明日卯时未到就要起来干活,你还是赶紧安置了。」 「哥哥也早点安置,切莫为了考状元累坏身子。」说完,苏以薇便转身,蹦蹦跳跳的回房了。 苏以墨望着妹妹的身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才转身缓步走进房内。 今日要去钓鱼,苏以薇比往常早一个时辰来到知府府邸,门房请她自便,她和满儿就熟门熟路一路直奔梧桐苑,可是还没跨进梧桐苑,守门的婆子就告诉她,少爷在练武场。她没见过他拉弓射箭的架势,索性问婆子练武场在哪儿,脚跟儿一旋,直直往练武场而来。 她知道他身手很好,一个人单枪匹马闯入熊霸府邸都没事,也相信他打遍庆余无敌手,可是用黑布蒙着眼睛,还能将悬在树枝上的铃铛射下来,就真的教她瞠目结舌了。 「小姐,伍公子好厉害哦!」虽然满儿对伍丹阳早就改观了,可是第一次打从心底认为他不是粗鲁野蛮,而是很帅。 「是啊,没想到他在武艺方面的造诣如此之高。」虽然蒙着眼,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神情,但是她可以想像他神采飞扬的样子,散发着男子气概,若是让庆余城的姑娘见到他这副样子,哥哥那种走文艺路线的男子只怕都要闪边了。 「若是伍公子阅读障碍的病治好了,将来考科举当官,只怕连公主都抢着要嫁给他。」 「伍公子要考科举当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等一下,我怎么给忘了呢?」前日哥哥给她抄录的邸报不是提及明年朝廷要办武举吗?武举不同于文举,朝廷并不是很重视,三年生出一批进士,武举人却是六年都不见得会生出一批,至少从她开始接触邸报,还不曾见过武举方面的消息,这可是第一次。朝廷为何突然要办武举?很有可能皇上想在武功方面有所作为了,若是如此,皇上势必重视。 「小姐忘了什么?」 「武举。」 「武举?那是什么?」 「武举不若文举风光,但是某些时候,武夫的成就不见得输给文人。」封侯拜相,能够封侯通常是武将。 满儿歪着脑袋瓜想了想,摇摇头,不明白。「小姐是什么意思?」 苏以薇欢喜的唇角上扬。「伍公子可以靠他这一身本事建功立业了。」 「先生来了。」伍丹阳不知何时已经取下蒙着眼睛的黑布,看见苏以薇,笑开怀的冲到她面前。 「你练武很久了吗?」 怔愣了下,他恭敬回答,「我四岁上学堂,隔年开始练武,从此像是着了迷似的,一日不练武就好像没吃饭,至今有十四年了。」 「你可以百步穿杨吗?」 「百步穿杨并不稀奇。」 「这倒是,你都能蒙着眼睛射下悬在树枝上的铃铛了。」 「我还可以在奔驰的马上射下悬挂的铜钱。」 苏以薇听得真是热血沸腾,继续追问:「你说可以以一敌十,是指对手是身手不错的护卫吗?」 「是啊,若是小毛贼,以一敌百都不是问题。」 哇塞!这个男人根本是天生靠武力吃饭的嘛!她兴致高昂的又问:「你可曾想过参加武举?」 「武举?当今皇上在位至今还不曾办过武举。」 太平盛世,朝廷如何舍得将银子花在军事武力上?娘同意他习武,也不曾期望他在这方面建功立业。 岑叔说过,当今皇上只是一个守成的好皇帝,这些年来边关没有什么大战事,皇上当然不想养兵备战。 原来真是当今皇上第一次举办武举,这更可以证明她先前的猜测,皇上想要在武功方面有所作为,既然伍丹阳比她以为的还清楚朝廷的动向,这样就容易沟通了。 「明年朝廷要办武举。」 伍丹阳惊讶的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明年朝廷要办武举?」 「这个月的邸报啊。」 岑叔闻言,深深的看了苏以薇一眼,眼中闪过赞赏。 伍丹阳当然知道邸报,岑叔说过邸报上头会有很重要的朝廷消息,可是他不当官,当然不感兴趣,没想到她居然会看邸报……她真的是个不可思议的姑娘。 「改明儿我拿抄录的邸报过来给你,你就知道我不是随便说说。」 「我可以去参加武举吗?」 「以你的身手,说不定可以拿到武状元。」她对他真的很有信心。 其实,他也不想成为别人眼中一无是处的人,而武举确实是他可以证明自己的最好管道,可是离开庆余进京参加武举,他就不能见到她了。 「不行,今日开始,你不但要识字,还要看邸报。」 「看邸报?」 「皇上举办武举肯定有所用意,你必须透过邸报掌握朝廷的动向,猜测皇上的用意何在。」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我都还没考上。」 「武举名目上考箭、弓、刀、石、骑术等等,可是最终免不了要面圣,这将决定能否得到皇上青睐。」苏以薇记得哥哥曾经说过,每三年出一个状元,可是不知道有多少状元最终淹没在宦海之中。懂得作文章的人太多了,真正能够让皇上看上的人却少之又少,关键在于是否看得懂皇上对社稷百姓的心。 半晌,伍丹阳难以置信的道:「你知道的可真多。」 第十九章 「每次看完邸报,我一定缠着哥哥问东问西,哥哥总是有许多深入又有智慧的见解,再说了,皇上若是很看重这一次的武举,单由武举名目上那些考校项目定下武状元,是不是有些草率?当然,每一个项目设有分数,累积得到最高分就是状元,这很公平,可是,皇上有没有可能另订新法?譬如知道武举人是否懂兵法,是否懂边关情势,是否懂大周与邻国的优势劣势,再经由武举人提出见解,决定谁是状元。」 略一思忖,他同意的点点头,可是,又免不了担心的问:「皇上会不会出题要求武举人作文章?」 「武人通常不擅于作文章,皇上不至于考校武举人文章,直接诉诸于口更有可能。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事先备着总不会吃亏。」 「这倒是,好吧,你说要看邸报,我就看邸报。」虽然他还没有真正下定决心参加武举,他没办法想像以后再也见不到她的日子,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想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给她看。 「你先让岑叔将过去一年的邸报慢慢念给你听,而我会从这个月的邸报开始陪你一起看,我们可以提出各自的想法,若有冲突,各自去寻找答案,如何?」 「我……可以吗?」他期待成为一个与她并驾齐驱的男子,这样才配得上她,可是他对自个儿一点信心都没有。她不但善良,而且聪慧过人,就像一座挖不完的宝藏,你以为看明白了,又会有新的发现。 「当然可以,若非哥哥,我也不见得比你懂得还多。人啊,一定要先相信自个儿做得到,否则,又为何要全力以赴呢?」 伍丹阳用力的点点头。「我很快就会追上你了。」 苏以薇满意的笑了,伸出手要和他打勾勾。「我们来约定。」 看着她的手,他第一次有着被人赋予期待的感觉,说不出的温暖,说不出的感动,接着他也伸出手,和她小指勾小指。「好,我们约定。」 【第五章 缘来如此】 伍丹阳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念头——他要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因此,他不但努力习字,还掌握邸报上的消息,如同苏以薇所言,他们各自提出想法,若是与她有冲突,他会向爹请教,爹还为此激动落泪,不敢相信他竟有这么上进的一日。不过,他一点都不在意爹如此看待此事,他只想卯足全力证明一件事——他追上她了。 伍夫人也不敢相信会有给宝贝儿子送宵夜的一日,看着儿子认真的侧脸,她不禁感叹道:「娘曾经盼着你用功读书,考取功名,可是如今都放弃了,你却当起寒窗苦读的学子。」她虽然心疼,但也无比欢喜,往常那个只是勇猛无比的儿子如今更是俊逸帅气了,文武双全正是如此,当娘的岂能不开心? 「若能早一点遇到苏姑娘这样的夫子,儿子说不定早就是举人了。」伍丹阳如今自信飞扬。 「你是怪娘没早一点帮你找苏姑娘这样的夫子吗?」 「不是,只是想告诉娘,若非苏姑娘,别说是朝廷邸报,我一瞧见字就头疼了。」他对文字的辨识能力只能说有所进步,并未完全改善,但至少他不再感到厌恶、恐惧,甚至还会试着用苏以薇教导的方式认字。 略一顿,伍夫人像在抱怨的道:「你啊,满脑子都是苏姑娘,好像没了她,你什么都不行了。」 没有苏以薇,他什么都不行吗?一个月之前,他是这么觉得,可是如她所言,一定要先相信自个儿做得到,否则,又为何要全力以赴呢?是啊,他定要相信自个儿做得到,所以他全力以赴。原本他还犹豫是否要参加武举,如今一心一意只想着要考中武状元,要证明自个儿做得到……说来奇怪,她总是可以轻易改变他的想法。 「娘,我一定会考中武状元。」 「好,明年你进京参加武举,娘就去苏家提亲。」 伍丹阳惊讶的瞪大眼睛。 「难道娘还会不了解你的心思吗?」 娘真的了解他的心思吗?伍丹阳漫不经心的扫了岑叔一眼,分明是他去告状……算了,这笔帐他们晚一点再好好计较。 依着私心,他很想一口说好,若是知府夫人去苏家提亲,程家还敢承认这门亲事吗?程家若是识相,应该会放弃,他就可以娶她为妻,可是……过了半晌,他缓缓说道:「娘应该知道苏姑娘与程家二公子已经有口头婚约了。」 「世事难料。」 伍丹阳忍不住皱起眉头。「娘想做什么?」 「若是你真的很喜欢苏姑娘,娘就一定会让你娶到她。」 「娘是要我强行霸占吗?」 「何必强行霸占?程家很有做生意的本领,可是本领越大,野心越大,说不定他们恨不得攀上一门更好的亲事。」 是啊,若是程家先毁了口头婚约,他就不算强行霸占,可是略一迟疑,他就摇头拒绝了。 「我不想勉强苏姑娘。」他喜欢她开心的笑,幸福的笑。 「若她有意嫁给你呢?」 伍丹阳不悦的一瞪。「她已经有口头婚约了。」 「她也许不想嫁给程家二公子啊。」 「她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姑娘,她会信守承诺。」 「我知道苏姑娘品性高洁,即使不愿意嫁给程家二公子,还是会信守承诺,可是,难道你不想知道自个儿在她心里占有多大位置吗?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何不直接问清楚她的心意?」伍夫人直言道。 唯有知道苏以薇真正的心意,他才不会一直惦记着,万一他因此对进京参加武举有了退缩,怎么办? 好不容易盼到他想争气了,苏以薇的事无论如何都要做个了断。 伍丹阳忙不迭的摇头。「这样会吓坏她的。」 「苏姑娘比你以为的还要聪慧勇敢,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吓坏了。问清楚了,你才可以下定决心将她视为苏先生,你才可以下定决心进京抢下武状元的头衔。」 「她是苏先生,我也会去京城参加武举。」他们师徒的名分早就确定了,无论将来如何,他都视她为老师,而他努力追赶她,又岂能不考个武状元给她瞧瞧? 「是啊,你确实视她为苏先生,也确实想要上京参加武举,可是,你还未真正下定决心,你还未有真正的企图心。」 伍丹阳不免怔愣住。「娘此话何意?」 「你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若她不让你进京参加武举,你就会放弃。」 「她不会这么做。」但是他不能否认,若她有此请求,他确实会马上放弃。 伍夫人无意与他纠结在此,这并非重点,她只是盼着他更看重自个儿。「你外祖父深受先皇和当今皇上信任,可惜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柳家后继无人,要不,柳家与如今军中两大家族不相上下。虽然如此,你外祖父在军中的势力还在,你若能一举考中武状元,皇上必定重用你。」 「娘是想告诉我,若是我能考上武状元,皇上会用我制衡军中的两大势力?」 「说是制衡,还不如说皇上想培植自个儿的势力。」 「皇上想培植自个儿的势力?」 「皇上对军中两大势力多有忌惮,可是朝廷多年来重文轻武,军中第三大势力始终培植不出来。我和你爹仔细琢磨过,认为朝廷明年举办武举的真正目的就是……」 「培植军中第三势力。」伍丹阳很自然的接道。 「没错,这也是你中了武状元,皇上必定重用你的原因,以你背后所代表的家族,皇上很容易在军中扶植第三势力。」 他不禁陷入沉默,他从来没想到自个儿背后有这么大的势力。 「苏姑娘是个好姑娘,娘也很喜欢她,不过娘也知道,苏姑娘与娘的想法想必一致,盼着你不为任何人,只为自个儿争一口气。你可以是一只大鹏鸟,可是,你若一心只想追随某个人的脚步,不但对不起自个儿可以一飞数千里的本事,更别想在你的背上载着想守护的人。」伍夫人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武举订在明年三月,你过完年后上路,这之前可以好好想想,挑个时间问清楚苏姑娘的意思。」 第二十章 不问,他也知道她会一口回绝,可是他亦知道娘是对的,不做个了断,他会一直恼记着,最终别说是武状元,就是武举人都没个着落。若非苏以薇激动的要他争一口气,他不会认定自个儿可以成为一只大鹏鸟,不过认定与能否成为一只真正的大鹏鸟是两回事,而他,想成为一只真正的大鹏鸟,背上载着他想守护的人。 「明日寅时就要起来练武,你也别太晚安置了。」 伍丹阳点了点头,起身送母亲出了房间,直到不见身影,他才关上房门,转过身斜睨着紧跟在后的岑叔,冷飕飕的问:「岑叔,我待你好吗?」 岑叔突然冒冷汗,战战兢兢的回道:「好,少爷待我很好。」 「既然如此,岑叔为何老是跑去向娘告状?」 「少爷,我绝对没有向夫人告状,只是夫人问我话,我岂能不说?」岑叔真的很委屈,少爷就不能体谅他吗?他伺候的是少爷,可是给银子的是夫人啊。 「可是,与其成日防着身边的人,我宁可不用,岑叔明白吗?」 岑叔一凛,恭敬的道:「是,以后再也不敢了。」 不到短短一年,少爷已经脱胎换骨,无论是眼神还是说话的口气,都可以看见柳老将军的影子,感动啊,他已经可以预见少爷将来的成就势必非凡。 拖一日是一日,伍丹阳心想还有时间,不急,可是忘了时间不会停下来,一转眼,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为了这一日,他事先演练了一次又一次,该说什么话都背得滚瓜烂熟了,然而当面对的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他脑袋却是一片空白。 「你不是有话对我说,怎么不说?」 就快过年了,而过了年,伍丹阳就要准备起程进京,今日是苏以薇最后一次帮他上课,所以当他说有话一定要在进京之前告诉她,她立刻同意他将伺候的人全部造得远远的,保证不会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可是连着喝下几盏茶,他还是没开口说一句话。 张着嘴巴半晌,伍丹阳终于挤出声音,「你哥哥过完年也要启程进京应试吗?」 「是啊,哥哥想早一点进京做准备。」有人进京之后,因为水土不服生了病,最后连贡院都无法进去,且会考前学子们会互相交流,哥哥才决定早一点进京。 「他可以与我同行,彼此好有个照应。」 「真的吗?」她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伍丹阳身边伺候的人多,而哥哥身边只有一个李鸣,若是能结伴同行,她就不用挂念哥哥的安危,可是,人家不开口,她也不好意思提起。 「当然,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愿意与我同行?」 「我若说你想与他聊兵法,他一定愿意答应与你同行。」哥哥看似一板一眼,不知道变通,事实不然,他懂得为官之道,更懂得做人处事之道,举手之劳能够建立一段关系,他为何不欣然接受?她想,当初娘带他们兄妹离开京城时,他们必定遭遇极大苦难,要不,哥哥怎么年纪轻轻就如此明白人情世故? 「我听过苏公子的才名,他在庆余无人不知无人不哓,没想到他还懂兵法。」 苏以薇戏谑的挑起眉。「你在庆余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不也读兵法吗?」 伍丹阳舌头打结了,同样是无人不知无人不哓,人家是才名,他是恶名,真是汗颜,虽然他已经许久未出去鬼混,可是他不好的形象太深植人心,真不容易洗得掉。 她显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忙道:「过去的都过去了,待你考中武状元的消息传回来,整个庆余都会以你为荣。」 「真的吗?」 「真的。」人是很现实的,就好像你犯了一次错,过去无论你做了多少好事都会被抹煞掉。 「好,我一定会考中武状元。」 「我相信你。」 「我若是考中武状元,你嫁给我,好吗?」 「嘎?」她刚刚的脑子是不是出现空白?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空白之前,他说…… 他说了,他终于说出口了,可是怎么与他事先演练的完全不一样?他觉得心跳得好快,觉得好慌好乱,好像溜进人家的园子偷东西,被逮个正着……想来这样的比喻倒也挺贴切的。 苏以薇眨了眨眼睛,理智告诉她应该直接忽视害她脑袋出现短暂空白的那句话,可是在她意识到之前,她便先脱口问了,「你说什么?」 既然已经说出口,当然要勇往直前,要不,连他都要自我唾弃,于是这一次,伍丹阳很有气势的道:「我若是考中武状元,你嫁给我,好吗?」 听错一遍,不可能听错两遍,这一次还如此清楚明白,可是,她还是怀疑自个儿听错了,不,也许该说,她宁可认为自个儿听错了。 「我是真心的。」 他当然是真心的,要不,怎么可能开这个口呢?不对,她在想什么,她应该感到震惊……不,他如何待她,她还会不明白吗?他对她的好,早就落在她心上,她非草木,岂会感觉不出来?只是,他们之间存在很大的身分差距,他怎可能说出这样的话?不对,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算是有未婚夫的人,从来没有想过跟他扯上男女之情。 「那、那个……三年前,干娘就为我订下一门亲事。」 「你与程家二公子不是只有口头的婚约吗?」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约定就是约定,岂能视为儿戏轻易说算了呢?这不但伤已,更是伤人。」 是啊,伍丹阳岂不知道约定就是约定,若是不得不毁约,那也要有个让人挑不出错处的理由,否则毁了约,闹出闲言闲语,于双方都不好,可是,他依然要问:「你真的想嫁给他吗?我听说他胸无大志…… 不像你会喜欢的人。」 「……静安哥哥是个好人。」苏以薇知道她应该毫不迟疑的回答他,可是很奇怪,她就是没办法当着他的面,说她很想嫁给另外一个男人。 「因为他是个好人,你就想嫁给他吗?」 「当我答应这门亲事的那一刻,我就注定得嫁给他。」 「若是你真的不想嫁,你可以不嫁。」 苏以薇摇了摇头。「错了,我们生活在此,我们就得跟着这儿的规矩。」 他很想知道若没有婚约,她会嫁给他吗?然而他终究问不出口,愿意与否能如何呢?他已经错失了先遇到她的机会,一切都太慢了。 她不知道自个儿是如何离开知府府邸的,走在寒风凛凛的街道上,感觉身体被一股不知名的痛楚绑住了,很难过、很难过。 「小姐,你怎么了?」满儿担心的看着她,她从来没见过小姐如此忧伤。 许久,苏以薇语带伤心的说:「满儿,我以为经历过一次死亡,无论遭遇何事,我都能保持镇定,可是我错了,人都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在意的人事物一旦失去了,就一定会感觉到痛。」 满儿知道小姐一、两岁时从京城来到庆余途中病了,差一点就死了,心想也许小姐说的经历一次死亡是指这件事,但真正让她担忧的是,她可以感觉到小姐的痛,那是一种令人心疼的痛。 苏以薇突然觉得好想哭,她第一次对这个时代有着深深的无力感。今日一别,她与伍丹阳还有见面的一日吗?她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他们回不到师生情谊,他们回不到朋友之情,他们回不去有过的欢乐时光他们已经成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小姐,你怎么哭了?」满儿惊慌的道。 「没有,我没有哭,只是冷风刺得我眼睛很痛,才会流眼泪。」苏以薇用力眨眼睛,可是越眨眼泪掉得越凶,最后索性用双手抹泪。 「小姐,我们赶紧回去吧。」还好路上行人不多,要不,教人瞧见就不好了。 苏以薇也知道自个儿的模样不妥,连忙加快脚步回十面香。 伍丹阳和苏以墨显然事先有了默契,过完年,花灯都还没挂上,他们就踏上进京的路。苏以薇想送他们一程,至少送到城门口,可是哥哥不肯,深怕她染上风寒,只准她在铺子的门口送他们上马车,而伍丹阳是存心对她耍狠,匆匆道句再见,便转身上了马车,然后让岑叔告诉她,让他们兄妹慢慢话别。 第二十一章 那一日,失去的痛楚再一次在她心底蔓延开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空空落落的感觉,好像一夕之间,她失去了所有重要的东西。 整整有三日,她感觉自个儿只剩下躯体,直到知府府上的侍卫代替伍丹阳送来一盏老虎花灯。 「这是伍公子给我的?」看着侍卫交到手上的花灯,苏以薇有感动,也有心痛。他怎能如此?当她以为他恨不得划清界线,从此与她毫无关系,她也开始告诉自己,一定会忘了他,她却收到他送的花灯。 「是,少爷让我今日送过来给苏姑娘。」 「这是伍公子做的吗?」 侍卫明显顿了一下,方道:「我不知道,少爷只是让我送过来。」 她知道这盏花灯必定出自他的手,他提过会做花灯,还笑着说今年的元宵给她做一盏花灯,不过那是他还没有决定参加武举之前的事,她本想着他应该忘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 「少爷没说。」 他真狠,给了她一盏花灯,却不留下只字片语。 侍卫见她无话要说了,便告辞走人。 苏以薇带着花灯回到房间,心情很是复杂,不断想着他为何要这么做,是不想让她觉得有负担吗?她觉得他很可恶,她都拒绝他了,他干么还给她做老虎花灯?是暗示她像母老虎吗?还是,这只老虎代表他,他藉此伴她过元宵?他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明明生得很高壮很威武,可是心思却比她还细腻。 她将下巴靠在桌上,随意的摸着老虎花灯,看着看着,不知不觉花灯变成了伍丹阳,而思念之情也塞满了胸口。 「伍公子真是奇怪,为何不送兔子花灯给小姐?」满儿在一旁跟着看花灯看了一会儿,实在想不明白。 苏以薇坐直身子,不解的斜睨着她。「为何要送我兔子花灯?」 满儿显然觉得她问了一个可笑的问题,很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兔子花灯看起来温柔可爱,比较适合小姐啊。」 「我觉得这只老虎看起来也很温柔可爱啊。」她更想相信伍丹阳送老虎花灯是出于最后一种理由,所以,即使他是高壮威猛的老虎,她看在眼中却是温柔可爱。 满儿再次仔细打量着老虎花灯,就是一般的老虎,哪来的温柔可爱? 苏以薇光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没好气的道:「你觉得它温柔可爱,它就会温柔可爱。」 「有这种事吗?」满儿唇角抽动了一下,明明是小姐心里作祟吧。 「你可以试试看啊。」 满儿点了点头,很乐意试试看,可是试了一会儿,这只老虎看起来还是很威猛,她忍不住撇嘴道:「真不知道小姐从哪儿看出来它温柔可爱。」 苏以薇懊恼的i瞪。「你看不出来就算了!」 满儿缩了一下脖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小姐这几日心情不太好。」 「我、我哪儿心情不佳?!」苏以薇仍是嘴硬。 「我可没说小姐心情不佳,只是不太好。」满儿觉得两者不同。 苏以薇瞪大眼睛,好像恨不得将她给看穿了,这个丫头越来越大胆了,以前见她心情不好,赶紧摸摸鼻子溜了,如今竟敢顶嘴?!都是伍丹阳的错,跟他混了一段日子,胆子不知不觉就被养肥了,老鼠胆如今都成了熊胆了。 没错,满儿正是因为经常跟着苏以薇去知府府邸,习惯了高壮威猛的伍丹阳,如今看每一个人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没啥好怕。 满儿调皮的对着她济眉弄眼。「我还不了解小姐吗?小姐心情如何,我还会看不出来吗?」 最近苏以薇严重怀疑,满儿一直以来是不是都在扮猪吃老虎,表面上看起来憨憨傻傻的,但若真想骗倒她,倒也不容易。「我是担心哥哥出门在外,没有好好照顾身子。」 「记得当初小姐去乞丐庄为少爷挑小厮,小姐一眼就选中了李鸣,我就问小姐,为何是李鸣,那个小子看起来傻不龙咚的,遇到危险只会傻傻的站在那儿,小姐就说,就是因为李鸣只会傻傻站在那儿,才可以确保少爷安全。」 「你记得倒是很清楚嘛。」当时她只是开玩笑,李鸣是标准的扮猪吃老虎,看起来就是个忠厚老实的,很不显眼,不过随时眼观四方,耳听八面,该反应的时候非常灵敏,所以她才会挑他给哥哥当小厮。 其实她觉得哥哥就有本事将自个儿照顾好,他是真正聪明绝顶的,将李呜安排在他身边,不过是有个人可以帮他跑腿。 「我最忠心耿耿了,小姐的话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苏以薇真的无言了。 突地,满儿想到什么似的叫了一声,「哎呀!」 「怎么了?」 「程二公子为何还没有派丫鬟过来邀请小姐去看花灯?」 苏以薇怔了一下,很自然的道:「静安哥哥可能在忙吧。」 满儿突然觉得小姐今日很笨,忍不住又给一个白眼。「每年程二公子总是早早来订下十五那一日,就怕小姐跟别人去看花灯。」 「哥哥今年不在,干爹干娘向来对花灯没兴趣,我可以跟谁去看花灯?」 「乞丐庄的人都想跟小姐去看花灯,可是程二公子不喜欢他们跟着。」 程夏生想单独跟她看花灯,当然不愿意后头跟着一群人,而她就喜欢人多一点,更热闹一点,两个人有什么意思?其实那一日到处都是人,他们两个的争执一点意义都没有……总之,他想与她独处,因此总是早早订下十五那一日,明摆着她不能跟其他人去看花灯,只能跟他,今年确实有点不寻常。 「伍公子去了京城,要不,伍公子一定抢着跟小姐去看花灯。」 「不要胡说八道!」苏以薇难得如此严厉。 满儿也意识到自个儿说话不当,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巴,程二公子看似客气有礼,其实很计较的。 「今年我们找乞丐庄的人一起去看花灯。」她不是那种等着人家找上门的人,而且热闹一点,兴许那种空空落落的感觉就会淡了。 「小姐不等程二公子吗?」 「说不定静安哥哥已经与别人有约了。」 「怎么可能?」 苏以薇一笑置之,其实不是很在意,若是可以待在家里不去看花灯,她才不想跟着人家凑热闹,只是那样的日子不去凑热闹,很容易教身边的人担心,满儿如今越来越精明了,她还是维持过去的生活模式比较好。 程夏生确实与别人有约,十五那一夜,苏以薇远远的看见一群人,其中几个是程家兄妹,不过最醒目的是有个姑娘小鸟依人的站在程夏生身边,水盈盈的眼睛含情脉脉的瞅着他。 「小姐,是程二公子!」满儿也发现了,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 「不要作声。」虽然有一点距离,但他们是一群人,若有个骚动,势必会引来程家人的目光,岂不是很尴尬?苏以薇见满儿又想说什么,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巴。「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胡说八道,我不在乎。」 她真的不在乎,因此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仿佛那一夜未曾看见程夏生,可是过了三日,程夫人带着一个姑娘来十面香,正是那夜含情脉脉看着程夏生的姑娘。 虽然程夫人带着一个年纪与她相当的姑娘出现,这位姑娘还故作害羞的模样,真的很奇怪,可是,苏以薇好似没有察觉任何异样,笑盈盈的将人引进厢房,请满儿将她库藏的雪水取来,煮水泡茶招待客人。 「夫人有事寻薇儿,可以派人过来说一声,薇儿自会上程府问安,何必亲自过来?!」 「我带晴儿去锦锈坊,顺道过来这儿看看你。」 锦锈坊的绣娘在庆余是最拔尖的,想要在那儿订制衣裳可是要有些家底,换言之,程夫人是拐个弯告诉苏以薇,晴儿姑娘的身分不一样,不过,那又如何? 「夫人来得正好,我近日新做了一种养生的山药蒸糕,尝过的人都说味道极好,今日可要请夫人好好指教。」 「你做的糕点最美味了,哪还用得着我来指教……哎呀,我真是糊涂,还没有给你们引见,李晴是我妹妹的女儿,如今就住在程家。晴儿,这位就是老祖宗生前心心念念想迎进我们程家的苏姑娘。」 李晴娇羞的起身行礼。「苏姐姐好。」 第二十二章 只是短短的几句话,苏以薇已经从中得到许多讯息,不过,脸上的神情一点变化都没有,她沉稳的起身回礼。「李姑娘。」 什么姐姐妹妹^右是在现代,谁年长谁就是姐姐,没什么好争议,也没有人会在这上头作文章,可是在这个时代,姐姐妹妹往往代表妻妾的关系,这在开什么玩笑,她都还没嫁人,哪来的妹妹?况且她早就言明,除非生不出孩子,她可不想要有妹妹,况且这是因为这个时代生不出孩子犯了七出之一,要不,当初干娘会直接向程家表明程夏生不可以纳妾。 程夫人眼中闪过一抹不悦,真是个不识抬举的丫头,不过还是笑着问:「一枝草大师梢来你娘的消息了吗?」 「这几日信应该就会到了。」 「按理,你娘今年应该会回来吧。」 「是,今年就十年了。」 「你娘一回来,静安和你的婚事就可以办了。」 苏以薇状似害羞的一笑,老实说,她真的很佩服程夫人,程夫人根本看不上她,没有好的出身,也没有丰厚的嫁妆,可是程家奶奶偏偏喜欢她,而程老爷是个孝子,当然是顺着程家奶奶的心意。程夫人并非坏人,一开始也是待她很好,直到她成了程家未过门的二媳妇,因为觉得最疼爱的二儿子很委屈,待她的态度才转变。 「你与晴儿年纪相当,两人一定可以成为好姐妹,平日两人可以多多往来。」程夫人可以说是将话挑明了。 苏以薇没有回话,只想着但愿她误解了程夫人想要传达的意思。 程夫人见她没有反应,不悦更甚,恼怒的起身道:「你还要做生意,我们就不打扰了。」 苏以薇恭恭敬敬的送客,直到程家的马车离开,脸上的笑容才瞬间一沉。 满儿比她迩激动,不满的问:「小姐,程夫人是什么意思,该不是要那位姑娘当程二公子的妾吧?」 真是太过分了,正妻都还没进门,就要纳妾了,还是身分很特别的贵妾,这样小姐以后在程家怎么待得下去? 苏以薇用力紧咬着下唇,免得失控骂人。她硬逼着自个儿去接受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但是,这不代表她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小姐,这真是欺人太甚了!」 情绪渐渐平息下来,苏以薇冷静的道:「别急着生气,你让李毅去乞丐庄跑一趟,请乞丐庄的人去打听一下,我们总要知道李晴是如何蹦出来的,还有程家的态度,又是谁想让李晴当静安哥哥的妾。」 满儿点了点头,立刻去找李毅。 隔日,乞丐庄的人就送来消息--李晴是程夫人嫁到京城的妹妹的女儿,其父跟着商队去北夷经商遇到盗匪,死在盗匪刀下,其母听闻噩耗随即病倒了,三个月后跟着去了,临死之前,送了一封信将女儿托付给姐姐照顾,李晴就这样来到程家。 程夫人很疼爱李晴,而李晴出手也大方,程家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她,可惜程二公子已经有婚约在身,要不然,李晴必定是程家的二少奶奶。按理,程夫人帮李晴选一门好亲事不就得了,李晴有很多嫁妆,不怕挑不到好对象,可是,程夫人硬是舍不得,吵着程老爷要将李晴留在程家。 「我不懂,照顾就照顾,干么给自个儿的儿子当妾?」满儿气得都要炸毛了。 苏以薇冷冷一笑。「这位李姑娘可能很喜欢静安哥哥吧。」这是其中一种可能,李晴早就心仪二表哥,主动表示一辈子留在程家伺候姨母,反正是妾,又有很多嫁妆,程夫人当然乐得说好;而另外一种可能,程夫人与妹妹感情极好,放心不下,索性将外甥女留在程家,很显然,这个外甥女也很乐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喜欢就可以抢人家的夫君吗?」满儿真的很不齿这样的行为。 「她不抢正妻的位置,只想当妾。」 「没出息!」 「无父无母,留在亲人的身边最安全了。」 满儿一脸不可思议的瞪着她。「小姐怎么帮她说话?」 「我不是帮她说话,而是让你知道她的想法,你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我还是很生气..等一下,难道小姐同意她当程二公子的妾?」 她疯了吗?她可没有跟别的女人共事一夫的兴趣,何况这个女人还是表妹,这个身分通常意味着大麻烦,并非她受现代小说荼毒太深,而是表兄妹的关系总是比她这个外人亲密,两人吵架,她一定是被弄死的那一个。当初她虽然承诺生不出孩子会让程夏生纳妾,不过,这是不得已的场面话,她可没有这个打算。曾经听人家说过,男人就像牙刷,与人家共用就是恶心,她喜欢的是安稳平凡的日子,不是恶心的日子,好吗? 「小姐,你为何不说话?」满儿都快急死了,不明白人家都闹上门了,小姐怎还能如此平静? 「人家都还没明说,我要说什么?」 「若她真的想当程二公子的妾,小姐怎么办?」 略一顿,苏以薇很坦白的说:「不知道。」 「嘎?」 苏以薇苦笑的叹了口气,这是实话,她真不知道怎么办。程家不愿意挑明,只怕是考虑当初关于纳妾的口头约定,想要等她过门之后,强逼她接受,若她坚持不愿意,于她名声不利,闹到最后她不接受,就只能和离。程家看准她没有强而有力的娘家可以依靠,一定不想和离,而程家当然不愿意走到这个局面,传出去,说程家欺负她这个正妻也不好听,因此事先带李晴过来打一下招呼,想让她们先培养感情,若是程夫人慢慢来,别急着在嘴巴上泄露意图,说不定她真会等过了门才知道被人家算计,还得认命接受了。 满儿见她好像真的无计可施,不由得心急了。「小姐一向最有主意了,一定有法子可以阻止。」 「他们真要欺负到我头上,我如何阻止?」 张着嘴巴好半晌,满儿才气愤的跳脚道:「程二公子怎么可以如此对待小姐?」 「他可能也觉得很无奈吧。」苏以薇淡淡的道。 她若不想让老公纳妾,最重要的还是得看老公的态度,问题是程夏生是个听话的好儿子,况且这个妾是个柔弱需要保护的表妹,他如何拒绝得了? 「他真要看重小姐,就不应该答应这件事。」 是啊,他真要看重她,绝对不会这样子对她,至少,他应该担心的赶紧跑来与她商量,或是向她解释……算了吧,从元宵夜静安哥哥表现出来的懦弱姿态,与其期待他主动上门向她坦白,还不如她直接找上门。 「满儿,请李毅去学堂传个话,我要见静安哥哥。」无论如何,总要确定静安哥哥是抱着何种心态,她才知道如何处置。 见到苏以薇全身的活力回来了,满儿终于放心,很用力的点点头,赶紧找李毅去学堂传话。 然而苏以薇都已经派人传话了,心想,今日等不到人,明日也可以见到,没想到她竟然足足等了三曰。 没关系,总算见到人了,多等上几日也无妨,可是,程夏生与她东扯西扯,就是不扯那位住在程家的表妹,很难相信程老爷和程夫人正为了他纳妾一事吵得不可开交,这一刻她突然认清一件事——他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 她一直觉得平安就是福,生活在这个权力至上的时代,最重要是安分守已,而程夏生喜欢平静安稳,不喜欢强出头管闲事,这样的夫君可以让她不必提心吊胆,不过她却忘了,这样的男人相对比较懦弱,遇事只会龟缩在后面。 她不喜欢高潮迭起的人生,但是也不喜欢毫无价值的人生,上一世的老师情结终究深植在她骨子里,因此明知道自个儿能力有限,依然想在别人绝望时伸手拉一把。 这样的她,真的要嫁给程夏生吗?将来,她会不会后悔?她会不会不顾世人的眼光与程夏生和离? 「又来了!」满儿气呼呼的走进来。 苏以薇淡然一笑。「我们开门做生意,人家送银子给我们,不好吗?」 满儿冷哼了一声。「她哪是来送银子,根本是想跟小姐培养感情,若非我挡着,她已经冲进来了。」 「冲进来就冲进来,见我忙着干活,难道她还好意思留在这儿?你啊,何必瞎操心呢?」她真的很佩服李晴,程家人恨不得躲自己远远的,偏偏她日日上门,即使挨了满儿白眼,也无法消减她的热情。 第二十三章 「我就是不愿意她在小姐面前晃来晃去,看了很碍眼。」 她很喜欢满儿这种爱恨分明的性子,不过,还是要提醒一下,「你小心一点,万一人家出去说三道四,说你是个恶丫鬟,以后我很难帮你挑个好婆家。」 「小姐!」满儿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怎么还有心情说笑?」 「为何没心情?我还没嫁到程家,也还没确定夫君要纳妾的事。」 「小姐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处置了吗?」 「没有。」 「小姐……」 苏以薇伸手捂住耳朵,这个丫头真的很聒噪!「不要再叫了,相信我,我不会放着不管的,你啊,去外面冷静一下,待会儿乞丐庄不是要送橘子过来吗?」 闻言,满儿满心不甘愿,嘟着嘴走了出去。 深呼吸一口气,苏以薇在砚台滴水磨墨,执笔酿墨写了一个「无」字。 没见过你这样的姑娘,明明生得娇小柔弱,为何能写出如此有气魄的草书? 苏以薇慌乱的抬头四下梭巡,并没有伍丹阳的身影……这是当然,他已经到京城了,怎可能出现在此? 自嘲的一笑,她再次低下头看着纸上的字,不禁想起伍丹阳与她的闲聊——「你为何喜欢无这个字?」 「《孙子·九地》有言:‘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当你以为什么都没有了,才可以真正下定决心做什么事。」 「孙子兵法是这种用法的吗?不过,这倒是很有意思,什么都没有了,才可以真正下定决心做什么事……你这丫头的脑子都在想什么,老爱说些莫测高深的话。」 「怎么会莫测高深呢?这明明是一种生活智慧。」 「生活智慧……这四个字也挺有意思的。」 「这是当然,我说的话哪一句没有意思?」 「我突然觉得你这丫头很狂妄,不过,我很喜欢。」 「我是你夫子,你应该称我先生。」 自从伍丹阳离开后,苏以薇不断自我催眠会忘了他,可是为何连他说过的话都如此鲜明?有时候她会有一种感觉,他很懂她,懂她不是一个可以待在框架中的女子,反倒是她自己,努力漠视上一世所受的教育,企图将自己限在框架里面。 来到这个世界,她变笨了,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程家这门亲事,她从来不喜欢程夏生这种懦弱龟缩的男人。 「啊——」 满儿的尖叫声突兀的响起,打断了苏以薇的遐思,她连忙放下毛笔,正准备起身出去察看,就见满儿带着乞丐庄的人浩浩荡荡走进来。 看到乞丐庄的人全都受了伤,苏以薇惊愕的瞪大眼睛。「你们怎么了?」 「小姐,我们来这儿的路上遇到熊霸,原本是想绕过他,可是他的护院喊我们叫乞丐庄,他问了我们几句,就喊着打人,我们没有防备,又不是他们的对手,就、就变成这样了。」秦六气呼呼的抢白道。 苏以薇不禁皱眉。「你们何时惹上他了?」 朱贵慌忙的摇摇头。「我们哪有胆子得罪他,以前我们在城里行乞的时候,看见他就像耗子见到野猫,吓都吓死了,怎敢主动招惹他?」 「秦六,你说他问了你们几句话,他问了什么?」 「他问我们是不是认识小姐。」 「问你们是不是认识我?」 「是,我们说认识,他就喊着打人了。」 这会儿她明白了,因为伍丹阳插手干爹的事,熊霸损失了一笔银子,熊霸没办法找伍丹阳出气,当然将这笔帐记到她头上来,可是她与伍家关系不错,他不方便找她麻烦,又得知乞丐庄与她关系匪浅,便暗暗记下乞丐庄,今日乞丐庄正巧送到他手上,他岂能错过机会不狠狠揍一顿,出了心里的怨气?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以后你们眼睛亮一点,远远看见他就躲开。」 「小姐不用为我们担心,今日有人帮我们出面,熊霸不会再找我们麻烦。」 苏以薇怔愣了下。「有人帮你们出面?」 「是啊,有几个衣着光鲜的贵公子。」 「贵公子?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秦六摇了摇头。「不知道,可是对方提起知府大人的公子,说是伍公子离开庆余之前有交代,要他们照顾我们乞丐庄的人。」 苏以薇的心狠狠一震,没想到他进京之前还做了这样的安排……为何对她这么好?她都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他对她再好也不值得……她真是差劲,怎能说不值得?对他而言,不过是单单为朋友,他根本没有想过值不值得的问题。 「你们将橘子送到厨房,让张婶给你们上药。」苏以薇说完,便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满儿跟着她后面走进来。「伍公子对小姐真好。」自从闹出程夏生要纳妾一事,满儿就更想念伍丹阳对小姐的用心,以前跟着小姐去知府府邸的日子真的很快乐,她和邵明还成了朋友,一起嘲笑岑叔的八字胡。 苏以薇此刻的心情乱糟糟的,没有多余的心力回话。 咬了咬下唇,满儿豁出去的道:「小姐,你不要嫁给程二公子,他什么话都不说,还由着那位惺惺作态的表妹来这儿骚扰小姐,真是太过分了!」 苏以薇微张开嘴,想替静安哥哥解释他应该不知道李晴来这儿的事,可是话卡在喉咙却迟迟说不出口,因为这是睁眼说瞎话,就算不知道,李晴也会刻意在他面前提起,她甚至有个可怕的想法,李晴来这儿很可能是静安哥哥也知的策略。无论想或不想,他已经打定主意纳李晴为妾,因此他只能龟缩在后面等着她接受这件事。 「小姐,你怎么都不说话?」 「我不想嫁给一个懦弱自私的男人。」 满儿两眼陡然一亮。「小姐真的不嫁了?」 「程家至今没有将此事点破,我不想嫁,也要有不嫁的理由,一个没弄好,坏了彼此的关系和名声,那就不好了。」 「这……要不小姐想个法子逼着他们将纳妾的事捅出来。」 「怎么逼?直接挑明?若是程家说是我想太多了,岂不是弄得更难收拾?」苏以薇不屑的冷笑,程家从一开始就明摆着不想当坏人。 「那怎么办?」 苏以薇想了想,做了一个决定。「今晚我们去找干娘商量。」 【第六章 若离若即】 苏以薇还没去郭家,丁娇娇就来到十面香,并送来一枝草大师梢来的消息。 「我知道你盼着你娘的消息,一拿到信,就立刻赶过来了。」 这会儿再大的事也要抛至脑后,苏以薇连忙拆开信细细阅读。 「大师信上说了什么?」丁娇娇心急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虽然苏以薇提议过教导她识字,可是她觉得麻烦,就婉拒了,不过一看到信,又忍不住后悔,真应该多识点字,就不用在一旁干着急。 苏以薇看了一遍又一遍,因为信上不只有娘的情况,还有一枝草大师在各地的见闻。一枝草大师一直记得她喜欢缠着他说故事,因此来信都会提起几件在各地遇见的趣事,譬如他们遇到偷马贼,结果被当成偷马贼,还好一枝草大师医术精湛,不但可以医人,还可以医马,最后洗刷偷马贼的罪名,还成了人家的贵宾,吃了十日的美食好料,养得圆滚滚的,差一点没办法滚到下一个目的地……听听一枝草大师说话的口气,这不是活生生的现代人吗?说不定一枝草大师也发现她是个穿越者,才会在信上扯这些有的没有的。 「你不能看快一点吗?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究竟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丁娇娇被她的表情搔得心痒痒的。 过了好半晌,苏以薇终于放下信,慢慢将信收好了,方才道:「大师说今年不能将娘送回庆余了,一来,娘的病还未根治,二来,他们如今身在南蛮,南蛮此时正在流行疫病,他们必须帮忙救人,不便离开。」 丁娇娇惊愕的瞪大眼睛。「什么?他们去了南蛮?」 「娘如今的见识都比我们还多。」她好羡慕哦! 然而丁娇娇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墨儿若是考上进士,不是留在京城,也会外放当官,今年他应该回不来,而你娘也不能回来,那你怎么成亲?」 目光一沉,苏以薇唇角微微一勾,老天爷给她送上一个好理由了。 第二十四章 丁娇娇越想越苦恼,频频摇头。「若是请求程家再延一年,他们恐怕不愿意,程二公子都几岁了。」 「干娘,我不想嫁给静安哥哥。」 丁娇娇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愣愣的望着她一会儿才惊愕的问:「你说什么?」 苏以薇将李晴的事细细道来,并再一次言明,「我不想嫁给静安哥哥,更不想跟李晴共事一夫。」 丁娇娇的脸都绿了。「程家是什么意思,怎能如此待你?!当初程老夫人可是千求万求我才答应的,要不然我根本看不上程夫人那个小气的女人。」她成亲至今没有孩子,可是夫君也从来没有想过纳妾,是以,她觉得若真懂得疼妻子,男人不纳妾并非做不到,况且有言在先,如今未婚就要背约,以后程家人会好好待薇儿吗? 「程家大公子已经三十二了,总不能让李姑娘给程家大公子当妾啊。」程夫人生了两个儿子,年纪差距很大,否则,当初程家老奶奶很可能将她说给程家大公子。 「她要真心待这个外甥女,应该为她寻一户好人家当正妻,怎能让她当妾?」丁娇娇不屑的冷哼一声,若能为妻,谁愿为妾?想必程夫人是看上人家带来的嫁妆,哄骗了外甥女。 「对李姑娘来说,当一般人家的正妻比当程家二公子的妾还不如吧。」她没办法理解古人的想法,为何宁可作践自己?或许不该怪李晴,而是这个时代不曾给过女人公平的待遇。 「我要去找他们说清楚!」丁娇娇生气的站起身。 苏以薇连忙伸手拉住她。「干娘,他们没有将此事挑明,我们先说开了,很可能变成我们想太多了,反倒会屈于劣势。」谈判要有手段。 「难道你要等到嫁过去了,再由着他们挑明要给程二公子纳妾吗?」 「我刚刚不是说了,我不会嫁给静安哥哥。」 丁娇娇跌坐回椅子上,终于确定她并非随便说说。「你真的不嫁程二公子?」 「干娘认为我应该嫁过去吗?」 略微一顿,丁娇娇叹了口气,坦白道:「程二公子至今对李姑娘的事闷不吭声,将来你在程家受了委屈,他也不会挺身而出,你是不应该嫁过去。」 「是啊,嫁给一个没担当的男人,将来我的日子只会有受不完的委屈,万一受不了了,我一定会和离。」 「不行,这岂不是教你娘伤心死了!」 「所以,我不能嫁。」 「可若是他们一直不愿意将此事挑明,你如何退了这门亲事?」 唇角轻轻扬起,苏以薇一脸贼兮兮的说:「我娘今年不会回来,也没说明年就一定会回来,程家可以一直等下去吗?」 丁娇娇顿时两眼闪闪发亮。「若是程家不愿意等,这门亲事只能作罢……对!我这会儿就去程家走一趟。」她迫不及待的再一次站起身。 「干娘别急,明日再去就好了,还有,干娘要记住一件事,虽然明面上是我们理亏在先,可是以静安哥哥的条件,这门亲事作罢,他还能找到更好的亲事,反倒是我比较吃亏,毕竟拖至明年我就十七了。所以,程夫人若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干娘都可以理直气壮、抬头挺胸,并不是我们对不起程家。」 「我知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原本就不是我们对不起程家,而是程家对不起我们,程夫人要是有脸在嘴巴上逞威风,我不会对她客气。」 「凡事以和为贵,干娘以后又不是不在庆余生活。」 「我不会有事,倒是你……」 「我决定这件事一解决,就出发去京城找哥哥。」 「你要躲到京城?」 她不是为了逃避程家躲至京城,不过,她不会在这上头为自个儿辩解。「虽然我与静安哥哥的婚约只是口头约定,可是亲近的人都知道,无论基于何种理由退婚,还是免不了引起一些猜测,我想还是避开比较好。」 「我明白,你继续待在这儿,两边见了面也尴尬,况且这事于你不利,你留在这儿成日听人家说闲话,心情岂不是坏透了?可是,你一个人去京城,我不放心。」丁娇娇真的很自责,若是她没有订下这门亲事,薇儿何须如此难堪的离开? 「我一定会带上张婶和满儿,再从乞丐庄挑选两个人,至于十面香,就交给李毅和陈闺、陈新,他们三个算是打从铺子一开张就跟在我身边做事,如今应该可以独当一面,十面香的生意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没了你,有些事是没办法做的。」丁娇娇难掩不舍。 这倒是,不过,苏以薇看得很开,要离开,就必须有所割舍。「我会先备下一些盒子,暂时可以应付一段时日。」 「也只能这样了,反正凭你的聪明,将来回来,你还是有办法再做起来。」 既然要离开,苏以薇就做好不再回庆余的决心,程家在这儿,还容得下她吗?若不是十面香走到今日不容易,而且此去京城,她能否如愿在那儿开出一家十面香还是未知,她绝对不会留着尾巴,索性结束这里的一切,另起炉灶。 虽说若与程家的婚事告吹,苏以薇势必要离开,可是她并未告诉干娘实话,其实此去京城,她真正想见的人是伍丹阳。在这个时代,她第一次有一股无畏的勇气,想不顾一切去追寻奢侈的爱情梦想,想去问他,他考中武状元后还要娶她吗?若是反过来问自己,怕不怕他已经将她完全放下了?她怕,然而,在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之后,若她连问他一句的勇气都没有,她觉得太对不起他了。 她不敢想太多,想得越多,越容易不安,最后就算到了京城,也不敢见他。 总之,如今最重要的是婚约,婚约不解决,她也走不了。 隔日,干娘从程家回来,既生气又开心,程夫人很爽快的表示这门亲事算了,不过也忍不住嘲讽了几句,好在没有正式下聘,要不就麻烦了。 这样的结果早在她预料中,不过事成了,还是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开始着手安排进京的事宜。 此次前往京城,虽然不能确定会不会就此待下来,可是,她也不想无所事事的混日子,既然可以在庆佘开出十面香,为何不能在京城开出十面香?因此,她不但带上张婶和满儿,更从乞丐庄挑选了秦六和朱贵两个帮手。进了京城,她难免需要跑东跑西的人,秦六和朱贵是男孩子,行动上比她自由。 从她穿越成了苏以薇,她就一直待在庆余这个地方,原主那一段从京城来到庆余的生病岁月,她并未参与,因此对她而言,庆余是她出生的地方,这儿的大街小巷已经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中,若是用一块布遮挡她的眼睛,随便将她带到庆余某处,问她这是哪儿,她只要闻着空气的味道,听着四周的声音,就可以知道了。 如今要离开,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再回来的一日,她不由得生出一股淡淡的离愁。 于是出发离开的前一日,她带着满儿四处闲逛,再一次回味她最爱的角落。 「小姐,我们是不是不会回来了?」满儿也感觉到那份离愁了。 「不知道,谁能预料明日会如何?」 「若是我们不回来,乞丐庄的人怎么办?」 「以后我们在京城买个庄子,将大伙儿都接过去。」 「真的吗?」 「当然,可是梦想要努力方能实现。」就苏以薇所知,京城的房价比一般城市高出十倍以上,可是有句话说得好,人生有梦最美,谁敢说她将来不会有飞黄腾达的一日? 满儿深深看着她,怎么觉得小姐好像在忽悠她? 「我们回去吧,今晚早早安置,以充满回味的心情好好睡上一觉,明日一早起程去京城。」苏以薇回眸再看一眼,终于踏上回程。 原本,她期待着以充满回味的心情结束这儿的生活,没想到回到十面香,却见到程夏生在院子等候她多时。 「静安哥哥怎么来了?」虽然她的反应很平静,但是她很惊讶离开之前会见到程夏生,还以为他会一直躲着不敢见她。 「我听说你明日要起程去京城找敏之。」程夏生看起来很樵悴,显然这段时日他过得很不好。 「是啊,娘也不知道何日方能回来,我想待在哥哥身边。」 程夏生苦涩一笑。「我还以为你是不想见到我。」 第二十五章 略一顿,苏以薇老实道:「我不是不想见到静安哥哥,只是怕见了面难为情,庆余说大也不大,若能避开,对彼此都好。」 其实他也知道这样对彼此都好,可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她了,他的心又恨又痛,即使有时候他觉得抓不住她,但依然深信她会成为他的妻,他多么期待迎娶她的那一日,可是怎么转眼之间,他就已经失去她了?不,不是转眼之间,早在娘要他纳表妹为妾,他就失去她了,她曾经说过,她最不能忍受一个人背弃承诺,当一个人连承诺都守不住,便失去了去争去抢的资格。 许久,程夏生艰涩的说:「你没想过向我讨要公道吗?」 「我不明白静安哥哥的意思。」程家自始至终未曾点破他要纳妾一事,她凭什么向他要公道? 「你明白我的意思。」 为何不是他主动给她一个公道呢?她比较想这么问他,但是最终仍旧没有问出口,因为她突然明白一件事,也许他与程夫人的心态相同,认为她高攀他了,摆出低姿态的人理当是她,没想到她却狠心直接弄黄这门亲事。她不愿意委屈自己嫁给他,无论是程夫人还是他,都无法理解。 她不能将话挑明,只能反问道:「结果会改变吗?」 程夏生怔愣的张着嘴巴,过了半晌才无奈的道:「我娘不忍表妹受苦。」 所以,她这个外人理当受苦吗?苏以薇嘲弄一笑,人啊,就是如此自私。 虽然她不发一语,但是他感觉得出来她如何看待他,不由得呐呐的为自个儿辩解,「我告诉娘,我不愿意,可是娘不答应,我根本没法子。」 老实说,她很庆幸没有嫁给他,当他的妻子太辛苦了,他是个妈妈boy。 「薇儿妹妹,我真的试过。」 「静安哥哥终究没有坚持。」 嘴一张,程夏生的声音已经到了舌尖,却是吐不出来,他很想坚持,可是娘一板起面孔,他就不知如何是好。 他觉得很委屈,可是苏以薇的神情自始至终未曾改变,他第一次发现自个儿好像不曾真正了解她,她心地善良,总是笑盈盈的,他还以为她很好说话。敏之曾经同他说过,她其实很固执,认定的事绝对不会让步,他没当一回事,觉得敏之言过其实,如今他明白了,原来她只对在意的事固执。 错过她,他很可能会后悔,所以在她临走之前,他忍不住想来问问她,难道不能为他让步吗? 苏以薇显然看出他在想什么,柔声道:「静安哥哥,我不适合你。」 他皱着眉头望着她。「这是为何?」 「你愿意委屈自个儿,可是我不愿意。」 是啊,明明退了亲,对她不利,她却一点都不在意,只因为她不愿意受委屈……程夏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终只能幽幽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她笑着摇摇头。「这不是静安哥哥的错,只是我们想法不同。」 「你知道吗,我宁可你骂我一顿。」 苏以薇笑而不语,他希望她在乎,可是她不在乎。 程夏生落寞的离开十面香,终究失去最疼爱他的祖母为他挑选的媳妇。 当苏以薇从庆余起程前往京城之际,伍丹阳正努力将她从心里放下。 每日一早,他总是来到京城西郊的马场纵马奔驰数圈之后,再跃上马背,站在奔驰的马背上射箭,目标是悬在壁上的铜钱,一箭射中铜钱中间的方孔。 伍丹阳每来一次,岑叔的心就虚弱一次,少爷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如何向老爷和夫人交代呢? 「好。」 他的心跳都快吓停了,竟然还有人在一旁叫好!岑叔差一点狠狠瞪过去,还好最后一刻想起这个马场的主人是皇上的叔叔八王爷,来这儿的皆是权贵,只怕还是跟宫里有关系,而少爷能够进入这儿,是因为柳老太爷的关系,柳老太爷曾是先皇和八王爷的骑射师傅。 少爷一决定赴京参加武举,夫人便动用了柳老太爷的人脉,让少爷可以进入这个马场练习骑射,毕竟京城再也找不到比这儿更好的马场了。 伍丹阳跃下马背落地,转身来到不知何时出现的三名男子面前。 站在最前方的男子一身贵气,其身后两名男子神情刚硬锐利,显然是侍卫。 「公子过奖了。」伍丹阳恭敬却疏远的行礼。 他也猜得到此人若非龙子,就是某位权贵的儿子,进京之前,爹特意给他上了一课,让他知道皇家有哪些人,如今都是多大的岁数,谁成了亲,谁受宠,他们在朝中的势力又是如何。爹说,京城最可怕的不是皇亲权贵多,而是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跨越不该碰触的界线。他一向来得早,就是要避开这些人,没想到今日还是遇上了。 「我从来没见过你。」 「在下伍丹阳。」对方自称我,显然无意显摆身分,伍丹阳不禁对此人高看了几分。 「伍丹阳……你是柳老太爷的外孙?」 「公子认识在下的外祖父?」到了京城,伍丹阳才知道外祖父是个名人,若非正直壮年就去世了,又没有儿子承嗣,柳家如今也是京城权贵之一。 「不久之前听八皇爷爷提过。」 此人竟是当今皇上的儿子,就不知是太子朱孟观、四皇子朱孟怀,还是……伍丹阳正细数着,就有人为他解答了。 「真巧,太子殿下今日也来了,还来得如此早!」敬国公世子祈世邦自诩京城第一美男子,就是天冷得冻死人了,手上也不忘拿着一把摺扇,不时还要掮啊掮啊,衬托他一身潇洒迷人的气质,可是却忘了,同时将他身上的香气搨得旁边的人都闻到了,完全无法感觉他的潇洒,只有脂粉味。 「太子殿下,在下失礼了。」伍丹阳连忙道。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就不能不有所反应。 祈世邦显然看见更新鲜的人物,完全将太子殿下丢到一旁,蹦蹦跳跳的转到伍丹阳身边,好奇的上下左右打量。「我听说最近八王爷的马场来了一个骑射高手,就是你吗?你比太子殿下的近卫还厉害吗?」 「不敢当。」一位是太子,这位又是谁?瞧他对太子的态度,两位若非一家亲,肯定是至交。 「这位是敬国公世子祈世邦。」朱孟观很好心的为伍丹阳解惑。 要与明玉大公主结亲家的敬国公吗?这位世子岂不是个倒楣鬼?当今皇上的大女儿明玉大公主朱贞仪是个骄纵蛮横的,她唯一的女儿当然也是同一个德性,老爹再三交代过,对这两个女人,要他能多远闪多祈世邦继续忽视太子殿下,热情无比的看着伍丹阳,活像一只哈巴狗。「你露几手给本世子瞧瞧吧。」 「你不用理他。」朱孟观伸手像在捏小猫似的将祈世邦拉到身边。 伍丹阳确实不想理他,明明自己是一只猴子,却当人家是在耍猴戏,像话吗?幸好有太子殿下的话,他可以避免得罪人。 祈世邦甩开朱孟观的手,还回瞪了一眼,又眼巴巴的凑到伍丹阳面前。「你不愿意露几手也没关系,本世子只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很厉害。」 这一次朱孟观不但未出面帮伍丹阳挡下,还饶富兴味的瞅着他,显然很期待他的回应。伍丹阳像在思考的静默片刻,方道:「除了在场诸位,方圆三里未有他人。」 朱孟观兴致更浓的挑起眉,祈世邦两眼放光,好像看到什么宝物似的。 「真是太了不起了,我对这样的高手由衷敬佩,但愿能引以为知已。」祈世邦说得无比诚恳,好像恨不得掏心掏肺。 「他啊,是想找个高手陪他寻花问柳,免得老是被某人派来的侍卫打得鼻青脸肿,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别招惹他。」朱孟观很会扯祈世邦后腿。 祈世邦气呼呼的瞪着朱孟观。「太子殿下,虽然我们不交好,但是你也不能不给面子的掀我底牌「你的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 「皇家的人不去外面传,谁会知道我的事?」 「你每次闹事的声势都很惊人。」 「不是我,是那个……」祈世邦即时住嘴,差一点将自个儿的窝囊事抖出来了。 这两个人不交好吗?可是,伍丹阳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很奇妙的默契。 第二十六章 祈世邦决定不跟朱孟观纠缠不清,还是先巴结这位令人深感安全、信心的高手比较重要。「兄弟,你不要听太子殿下胡说八道,太子殿下对我有偏见,我这个人其实很洁身自爱,只是有个小小的癖好,爱看娇滴滴的美人儿。」 朱孟观剑眉轻扬,似笑非笑的道:「小圆子真是与众不同,上青楼可以不沾美色,本宫佩服。」 祈世邦恨恨的咬牙切齿。「太子殿下,如今我已经十八了!」他人生最大的污点就是小圆子这个小名,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他出生的时候胖得像一颗圆滚滚的球吗? 「你还记得自个儿十八了,过两年就要成亲,也该收心了。」 「若是没有美人儿可以看,这日子还过得下去吗?」祈世邦摇了摇头,无法想像那种悲催的日子。 「难怪我与太子殿下话不投机,太子殿下太无趣了。」 伍丹阳倒是庆幸太子殿下无趣,要不,将来的君王沉迷美色,大周岂不是完了? 「本宫是为你好,难道你就那么喜欢被人家追着满街跑的蠢样吗?」 祈世邦冷哼一声,再度转向伍丹阳。「本世子真心想与你交个朋友,如何?」 伍丹阳还以为被这两位贵人彻底遗忘了。还说他们不交好,骗谁啊! 「你都还不知道他是谁。」朱孟观好像存心跟祈世邦过不去。 祈世邦怔愣了下,后知后觉的道:「对哦,你是谁?」 这位世子爷真的很逗趣!伍丹阳很努力维持脸上的平静。「在下伍丹阳。」 「如何?我们交个朋友?」 虽然这位世子爷脂粉味太重了,不合他的品味,可是很像庆余一位至交,他倒是不怎么讨厌。「在下谢过世子爷厚爱,可是在下不逛花街柳巷,也不喜欢那些俗不可耐的美人儿。」 「你不喜欢美人儿,难道你喜欢……」祈世邦猛然瞪大眼睛,惊吓的往后一跳,双手紧紧的护在胸前。 伍丹阳真心觉得这位世子爷不去当戏子实在太可惜了。「世子爷不用担心,我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话落,他又情不自禁想起苏以薇,看来想要忘了她还真不容易。 「你早说嘛,吓死我了!」祈世邦一副小生怕怕的拍着胸口。 「你有胆子跟京城最可怕的女子作对,岂是那么容易就吓死了?」朱孟观在一旁又说着风凉话。 「我哪有跟那个丫头作对,是她盯着我不放,好吗?」 「若不是你爱上花街柳巷,她何必盯着你不放?」 伍丹阳目光一沉,终于听出味道了,原来是一对很哀怨的未婚夫妻。 「我、我……」祈世邦真觉得委屈,为何他会如此倒楣被那个昊丫头相中? 「本宫约了八皇爷爷喝茶下棋,难得今日遇上了,你们也一起来吧。」说着,朱孟观便大步走向庄「我才不要跟你们喝茶下棋,没见过比你们还要沉闷无趣的人!」祈世邦急得跳脚,可是却伸手勾着伍丹阳快步跟上去。 伍丹阳实在不知道现在演的究竟是哪一出戏,可是他谨记父母的嘱咐,与人交好,但远离结党储位之争,所以,一次偶遇的喝茶下棋是可以的。 早在决定进京的时候,苏以薇就先送了一封信给苏以墨,写明关于他们何日起程,何日到达通州码头,还有请托为他们租赁可容纳至少七口子的宅院,特别要留意厨房,空间要够大,好方便他们干活做生意……总之,拉拉杂杂扯了一堆,就是不说清楚程家为何退婚。信上如何说清楚退婚这么大的事?苏以薇知道见面势必挨骂,还不如见面再说。 当他们一行五个人到了通州码头,苏以墨带着李鸣亲自来接他们。 兄妹俩一见面,很有默契的避开敏感话题,显然很清楚此时不是说话责问的好时机,最重要的是人平平安安。 苏以墨为他们找了一间带有院子的小宅子,七个人住也算宽敞,虽然地点稍嫌偏僻,但租金相对便宜。 苏以薇看了很满意,第一次有了在古代建立一个家的感觉,而她是一家之主,呃,这么说好像她将哥哥省略了,不过,这也没错,虽然哥哥很有责任感,可是他的大脑只有一个目标——考中状元,所以他在家中的存在感微乎其微。 「这是我可以找到最满意的。」 「我觉得很好,不过,哥哥不跟我们住吗?」苏以薇绝不会承认没有哥哥在一旁盯着更好。 「我如今与几个学子住在一处,可以一起会文讨论,待殿试放榜后,我再搬来这儿住。」苏以墨租赁的住处还是伍丹阳请人寻的。 柳老太爷给女儿的嫁妆也有京城的房产铺子,因此伍夫人留了几位老仆人在京城,一来管理夫君回京述职的宅子,二来管理伍夫人名下的庄子铺子,像苏以墨这种来京赴考的学子,都有固定的几个住处,可是学子素质参差不齐,伍丹阳事先请京城的下人打听安排,苏以墨才能够一到京城就有个合适的居住环境。 苏以薇深表同意的点点头,这与她预料的情况一样。 「还好你带的东西不多,容易收拾。」 「东西带太多了容易引人注目。」她在现代是个四处旅行的高手,深知无论往何处去,钱最为重要,基于安全考量,她几乎全换成银票,分为四份,她贴身带两份,满儿和秦六各贴身带一份,而碎银是五人身上都有一份。 「你这丫头总是比人家机灵。」 苏以薇嘿嘿嘿傻笑,说她作弊还比较贴切。 好不容易收拾整顿好,她已经累得一闭眼就能睡着,可惜某人偏偏不如她的愿,非要今日就将问题弄个明明白白。 「程家为何退婚?」 「不能说是退婚,应该说是取消口头上的婚约。」苏以薇不认为自个儿爱计较,只是让程家占这种便宜很郁闷,所以,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苏以墨无意在这上头纠缠,简单明了的要个答案。「原因?」 「哥哥觉得我此时的精神状况适合讨论这件事吗?」她故作可怜的揉了揉快闭上的眼睛。 「丫头,不要跟我耍心眼,迟早要说清楚的,不是吗?」 平心而论,苏以薇很不欣赏苏以墨这类型的男人,太过聪明了,嫁给他的女人一点隐私权都没有,还好他们是兄妹,她不用担心在睡梦中被他挖光所有的秘密。 「我又不是不说,只是这件事说到我都烦了,心想过几日再说,既然哥哥如此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我不介意不厌其烦的说给你听……」见他表情难看,她马上又道:「知道了,我不废话了,这会儿就说给你听。」 为了证明此事有多么令人厌烦,苏以薇从元宵夜开始,一直到干娘去了一趟程家,程夫人顺理成章抓住上门的机会取消婚约,一个细节也没有遗漏,罗哩罗唆,又昊又长。 苏以墨对纳妾一事深恶痛绝,在听完事情始末之后,眉头已经纠结在一起。「静安难道什么都没说吗?」 「哥哥还不了解静安哥哥吗?」 沉默了半晌,苏以墨忍不住为程夏生辩解,「静安想必是羞于面对你。」 「羞于面对我,就可以躲在程夫人的身后吗?!」 「我知道你很不谅解静安,可是他并非有意伤害你。」 「我不在意,都过去了。」 「你不想嫁给静安,是吗?」 「这是我的选择,若非程家欺我,我不会不想嫁。」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又问:「你真的是为了避开程家方才进京?」 「我若是继续留在庆余,两边见了面总是尴尬。」 「你不会因此就急于离开庆余。」这个丫头来得匆忙,晚了他不到一个月。 苏以薇的心一惊,但仍故作镇定的道:「既然要离开庆余,何时离开不都一样吗?」 「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会慢慢来,待一切准备稳妥,再欢欢喜喜上路。」 这个丫头从小就很有想法,她认为对的事,即使有违世人的观念,她也会坚持到底,譬如,因为亲手绘制十面香的盒子引起胭脂阁掌柜注意,找她合作,请她设计一款昂贵香膏的盒子,后来云香楼的花魁从贵人手上得到这款香膏,找上她,高价请她为云香楼的姑娘作画,她竟答应了。 第二十七章 在她看来,不过是作画赚银子,可是对一般姑娘来说,她们连提起青楼的女子都不愿意。这个丫头一向活得很恣意很随兴,怎会因为程家退婚就迫不及待的逃离庆余?这种事想必在她眼中极为愚蠢。 哥哥怎么如此了解她呢?没错,以她的性子,她会慢慢来,一路游山玩水的晃到京城,只是心里摆着伍丹阳的她没有时间拖延,不得不急匆匆的上路。 「我、我只是待在那儿有点闷了,就早一点过来,要不,还有什么原因让我急于离开庆余来京城?」 「伍公子。」 苏以薇感觉心跳漏了一拍,哥哥为何突然提起伍丹阳? 「我们结伴进京的路上,除了你交代伍公子要与我讨论兵法,他与我说的话十句有九句绕着你打转,我不得不怀疑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你。」 「伍公子与哥哥聊我最能拉近彼此的关系了,这有何不对?」 「别想跟我耍嘴皮子,只要回答我,你来这儿是因为他吗?」 这个哥哥真是有够犀利!半晌,苏以薇百般不愿的老实承认了,「是啊,我是来找他的。」 「伍公子在庆余恶名昭彰,他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我又没有说要嫁给他!」她突然觉得自个儿在哥哥面前很孬种。 「若他想娶你呢?」 「那……就等他真的提亲了再说。」她有一种气势越来越弱的感觉,作弊的人终究比不上真正的实力派。 「你想嫁给他,是吗?」 苏以薇忍不住腹诽,哥哥以后一定很适合混刑部!想了想,她不再闪躲,很诚心的回答,「我被程家退婚,以后想嫁人有这么简单吗?哥哥看我是宝,人家看我很可能只是一根草,事情未走到那一步,说嫁与不嫁,会不会有些痴人说梦话?」 这倒也是,可是苏以墨并没有松口的意思。「你知道他在庆余为了抢夺青楼的花魁,与人大打出手吗?」 苏以薇不发一语,此事她当然有所耳闻,可是两人相处之后,她又觉得他不是好色之徒。 「好吧,单凭传言就定下伍公子的罪,的确有失公允,而我与伍公子相处时日不多,也无法定论他是何种人,可是不能否认,我就是不喜欢他,像他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有哪个不纳妾?将来若他得了功名,他无意纳妾,人家也会主动把美人送上门。总之,我将丑话说在前头,若他不能承诺今生不纳妾,休想我会同意你嫁给他。」 既然她为了纳妾的事不嫁给静安,如今当然要公平对待伍丹阳,说白了,他宁可她嫁给一个平凡的男子,千万不要步上娘的后尘。 她可以理解哥哥的坚持,这不也是她的心声吗?可是这一刻,她竟生出了些许的害怕和不安,伍丹阳想娶她,但是他能够不纳妾吗?伍大人就伍丹阳这个儿子,伍丹阳只怕比程夏生更重视子嗣的问题。 「好了,今日想必你也累坏了,早点歇着,我回去了。」苏以墨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走出房间。 苏以薇送了他出门后,颓丧的跌坐回椅子上,突然觉得她勇敢寻爱的梦想被浇灭了。 突地,满儿冲了进来,欢喜的递了一张纸给她。「小姐,我问到了!」 苏以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怔愣的看着纸。「这是什么?」 「小姐不是要我向李鸣打探伍公子在京城的落脚处吗?」 对哦,她都忘了,因为哥哥跟着伍丹阳一起北上京城,她猜想伍丹阳必会将落脚处告诉哥哥,还会让哥哥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向他开口。 苏以薇暂且搁下心里的不安,问道:「李鸣去过吗?」 「李鸣去过几次,听说是伍家在京城的宅子,虽然比不上庆余的知府府邸,可是也很不错。」 「好,我们明日先去瞧瞧。」 看着正提笔练字的少爷,岑叔感触很深,一年前,少爷还是个不学无术的官家子弟,好事没有他,坏事全扯上他,说起来,少爷也很无辜,少爷没真正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是官家子弟嘛,难免嚣张了一点,被损友拉去打了一架,抢花魁的恶名就落在他头上了,而他这个人又很倔,不爱为自个儿解释…… 如今虽说仍没本事考文举,可是那股逞凶斗狠的暴戾之气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稳。 他不得不承认,苏姑娘对少爷的影响很大,甚至因为失去了苏姑娘,少爷才会变得更深沉,更懂得隐忍,真是可惜,其实在知哓老爷、夫人的态度后,加之自己的观察了解,他对苏姑娘已经改观了,若是苏姑娘能成为伍家未来的主母真的很不错。 「少爷,歇会儿吧。」 伍丹阳没有停笔的意思,练字,是对她的一种思念,耳边,仿佛仍依稀可以听见她柔软甜美的声音一「你知道吗?你的字有一股霸气。」 「霸气?这是好,还是不好?」 「男子有霸气是好,不过,还要再正一点。」 「正一点?」 「可以说是正气,霸气加上正气,这个男人就是极品了。」 「你喜欢男人是极品吗?」 「这倒不是,只是极品的男人,姑娘家很难不喜欢。」 「我懂了,我要当极品。」 他要有霸气,也要有正气,他要当极品,要她喜欢他,即使她要嫁人了,如今他只能思念她,他依然想成为让她喜欢的男人。 邵明冲进书房,兴奋的嚷嚷着,「少爷,快快快,我发现了跟十面香一样好吃的糕点!」 他自从来到京城后,犹如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因为伍丹阳给他的任务是——四处闲晃,将京城混熟,结交几个可用的朋友,另外,寻找京城最好吃的糕点。 伍丹阳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沉声道:「我是要你四处打好关系,可不是让你从此放肆不懂规矩。」 邵明立刻转身退到外面,接着侍卫伍慕的声音响起,「少爷,邵明回来了。」 「进来吧。」伍丹阳放下毛笔,抬头看着邵明规规矩矩的走进来。 岑叔见了忍不住暗自赞叹,少爷越来越有魄力了。 「少爷,今日我给您寻到跟十面香一样好吃的糕点。」邵明恭恭敬敬的将手中的盒子放在书案上空处,不过两眼仍兴奋发亮的瞅着主子,盼着得到主子赞赏。 「是吗?」为了遗忘十面香的味道,他特意让邵明寻找京城最好吃的糕点,可是每一次买回来,他吃了都摇头,味道实在差太多了,完全无法与十面香相比,没有多久,他就让邵明不用在这上头浪费心思了,不过这个小子好像上瘾了,依然隔着几日就来献宝,当然,仍是一样的结果,没有一家比得上十面香。 「少爷,请相信我,这次是真的。」 「你哪一次不是真的?」 「这次我试过了,味道真的跟十面香一样。」 伍丹阳嘲弄的勾唇。「若非出自同一人之手,味道怎会一样?」 「这……少爷吃了就知道了。」 「是啊,邵明如此费心,少爷就尝尝看吧。」岑叔忍不住帮腔。 伍丹阳点了点头,岑叔连忙弄来热毛巾给他擦手,邵明接着打开盒子递过去,他随即取一块放进嘴里,瞬间,两眼一亮,就是这个味道,十面香的味道!不,也许只是极为相似,可是对满心思念的他来说,却是一样的……但也很有可能是他许久没有吃到十面香的糕点,记忆中的味道已经不再那么真切,便觉得这个味道与十面香相同,无论如何,真是好吃! 「少爷觉得如何?是不是与十面香一样?」邵明微微颤抖的问。 「我不知道是否一样,不过,这家糕点不错。」他宁可只是相似,而非一样,否则,他永远忘不掉十面香的味道,忘不掉他应该遗忘的女子。 这会儿邵明笑得嘴巴都咧开来了,开心的向主子介绍,「我们后巷来了一个卖糕点的新摊子,生意可好了。」 「以后不要去寻其他铺子的糕点,就吃这一家的。」 「是,以后我日日给少爷排队。」 「排队?」 「是啊,卖了几日,生意就好得吓死人,卖完了就没有了。」 「真是聪明,卖完了就没有,难怪要排队。」岑叔不自觉想起苏以薇,她可是玩这种把戏的高手。 第二十八章 伍丹阳又伸手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真是好吃,是不是吃上一阵子就会忘了十面香的味道?念头一转,他很自然的脱口道:「下次记得买一份送去苏公子那儿,他应该很想念苏姑娘吧。」 闻言,岑叔忍不住皱眉。「少爷……」 「我知道。」他何尝不想忘了呢?他多么努力,想藉着其他家的糕点忘记十面香的味道,可是不管哪一家,只是更突显十面香的味道,更突显那个专注做糕点女子的身影,即使眼前这个让他想成为新记忆的味道,也只是十面香的代替品。 岑叔看了好心疼,没想到少爷用情竟然如此之深。 「少爷,敬国公世子派人送帖子过来。」伍慕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岑叔走到门口,接过伍慕递上的帖子,转身踅回来交给伍丹阳。 伍丹阳翻开帖子一看,微微挑起眉,笑了。「这位世子爷还真有趣。」 「我还以为少爷不喜欢这位世子爷。」 「他的脂粉味是呛了一点,不过,一个懂得在苦中作乐的人,倒是令人佩服。」 「苦中作乐?」 「你以为他真的去青楼寻花问柳吗?他去那儿是苦中作乐。」 岑叔还是不明白,担心的提醒,「少爷可千万不要跟他去花街柳巷鬼混。」 「岑叔放心,青楼的姑娘俗气得很,我可没兴趣,再说了,这位世子爷很识相,他只是邀我一起钓鱼小酌。」 岑叔吓了一跳,那位世子爷看起来不像是会享受垂钓乐趣的人。 「我们就去瞧瞧好了,看他是真想钓鱼小酌,还是随意找个事与我交好。」 略微一顿,岑叔担心的道:「少爷与敬国公世子走得这么近,好吗?」 「敬国公世子不过是游手好闲的贵公子,倒也无妨。」 「我这就去回覆敬国公世子派来的人,少爷会依约前往。」岑叔待伍丹阳点头确定了,这才转身出了书房。 伍丹阳放下帖子,又再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这真是十面香的味道,她的味道,紧紧缠绕着他的心,浓烈的相思味道。 【第七章 相思成灾】 到京城半个多月后,苏以薇带着满儿几人来个京城一日游,游览的重点当然放在糕饼铺子上头,毕竟这些可都是她的竞争对手;接下来免不了要逛一下姑娘最爱的胭脂铺子,不过,她逛胭脂铺子的目的是寻找赚钱的机会。 开糕饼铺子急不得,虽然如今开始推着摊子出去卖糕点,可日子还是闲得让她快发霉了,因此她很快就想到在庆余时额外的营生,这种生意做不大,不过利润很丰厚,只是千里马也要有伯乐,就不知道京城是否有她的伯乐。 「秦六、朱贵,你们去对面的茶楼坐会儿,耳朵机灵一点,知道吗?」 终于用得到他们了,秦六和朱贵欢喜的应了一声,一溜烟便进入对面茶楼。 苏以薇带着满儿进到胭脂铺子,伙计立刻上前招呼。 「姑娘是要看胭脂、香粉,还是……」 「你觉得店里什么是好的,就拿来给我瞧瞧吧。」若是她做生意,可不管客人要什么产品,而是将自个儿所有的产品都推销给客人。 伙计连应了三声是,赶紧将好货色都搬出来,可是苏以薇看了几眼便摇摇头,一点吸引力都没有,难怪铺子冷冷清清的。铺子没有人潮,又岂会带来钱潮?但正因为如此,她反而有兴致了。 「我可以见东家吗?」 这时,有两位姑娘从二楼走下来,伙计转头看了一眼,问:「姑娘为何要见我们东家?」 「我想与你们东家合作点生意。」 伙计一脸怀疑的看着她,这位姑娘是来捣乱的吗? 「苏姑娘?」 这声音似曾相识,苏以薇转头望去,对方撩起帷帽对她一笑,她两眼瞬间放光,欢喜的喊道:「章姑娘」虽然一别数年了,但是对让她赚到第一桶金的贵人,她当然不会忘记。 「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我了。」章幽兰走到苏以薇面前,娇嗔道。 「我的十面香能够开店,乃托章姑娘之福,岂敢忘了?」 见她一如初相遇时的直率热情,章幽兰有了结交之意。「苏姑娘为何在京城?」 「我哥哥进京应试,如今在这儿落地生根。」 「苏姑娘若不嫌弃,能否与我喝杯茶?」章幽兰随即请伙计准备一间厢房。 章姑娘举手投足间有一股霸气,苏以薇肯定她身分尊贵,不过,真正教她生出结交之意的是此人胆大,敢与名不见经传的黄毛丫头合作,值得相识,况且有过一次合作经验,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说不定两人还会成为合作伙伴。 两人来到厢房,章幽兰屏退丫鬟伺候,亲自煮茶。 苏以薇一直觉得煮茶是很有意境的事,是一种视觉的享受,尤其后来开了铺子要以茶待客,便学了一些,至于相同有意的书法,是为了写出一手好字,以便她可以理直气壮告诉学生见字如见人;而很有美感的绘画,是父母觉得她缺乏艺术气息,索性花钱让她学画画,当了老师之后,发现画画是跟孩子沟通的好工具,更是励精图治,没想到如今竟能够藉此生财。 章幽兰双手奉上一盏香茗。「苏姑娘请。」 苏以薇很自然的就往嘴边送,喝完才想到一件事。「我忘了先闻茶香。」 章幽兰忍俊不住的笑了,看她更像个可爱的妹妹。「凡事随心就好了,何必过于讲究?」 「是啊,凡事随心就好。」 「苏姑娘想找金玉满堂的东家做什么样的买卖?」 金玉满堂……对了,她差点忘了是这间胭脂铺子的名字,很怪异又很有趣,明明是卖女人的胭脂水粉,却搞得好像卖金银珠宝,但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挑这间铺子试试手气,没想到就遇见认识的人。 苏以薇从荷包取出自个儿设计的香膏盒,递给她。「章姑娘瞧瞧,这样的东西,在京城是否也能够卖到好价钱?」 章幽兰见了两眼一亮。「难道这也是出自苏姑娘之手?」 「是,当初章姑娘找上我,我不但因此开了十面香,也因此开发了新商机,胭脂阁的掌柜见了我为糕点特制的盒子,提议与我合作,请我为他设计顶级香膏的盒子,卖价比原来的香膏贵上一倍,且数量有限,因此一推出,数日就一扫而空。」 「这个我喜欢,不过,卖价至少提高到三倍以上。」 苏以薇轻挑柳眉,章姑娘的脑子果然很灵活,在庆余那样的地方,相差一倍,就已经足够了,可是到了京城,这根本不足以衬托两者之间的差异。 「香膏的品质决定香膏卖价,盒子质地不同当然也有不同卖价。章姑娘是金玉满堂的东家吗?」 「是,这间铺子我接手有一段时日了,只是近来才有心思整顿,发现明明胭脂香膏的品质并不输其他铺子,可是卖得没有其他铺子好,我便过来瞧瞧,想找出问题,没想到会在此遇见苏姑娘,说起来,咱们还真是有缘。」 「章姑娘愿意给我机会试试吗?」 「我都喜欢了,其他姑娘又怎会不喜欢?」 苏以薇越来越佩服她了,瞧她说话多有气势,而且看她的装扮,应该是成亲了吧,如此还能不自限于后宅,更教她欣赏。 「我有个要求,能否事先让我看过你设计的图样?」 「当然可以,不过,我也有个要求,章姑娘可不能因为卖得太好,就要求再多卖一点。」苏以薇喜欢先讲好规矩,两方合作才能避免冲突。 真是一个令人喜欢的姑娘,很有自信,而且不贪心,物以稀为贵,多了就变得一点价值也没有。章幽兰笑了,问道:「你觉得多少数量最好?」 「这要看章姑娘可以掌握多少贵客,十个就是十个,二十个就是二十个,不多也不少,想多买一个,没得买,而该买的都买到了,章姑娘不会照顾不周。」 略一思忖,章幽兰同意的点点头。「以后都是一样的数量吗?」 「一样,不过,各凭本事,看谁先出手,有人欢喜,有人遗憾,东西就会变得更有价值。」 「不用考虑照顾不周?」 「每一次都能够拥有,就不稀奇了。」 章幽兰点头道:「以后金玉满堂就有劳你了,待设计图样出来,我们再详谈合作细节,签定合作文书。」 第二十九章 苏以薇差点激动的跳起来尖叫,距离在京城开设十面香,又往前迈进一步了!想来真是无巧不成书,若不是有缘遇上章姑娘,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如今她最没有把握的就只有伍丹阳了,不知他是否已经尝出十面香的味道了? 忙碌了三日,完成第一个设计图样,苏以薇不顾形象的伸了一个大懒腰,满儿见了皱一下眉头,不过已经习惯了,也懒得管了,况且她的目光此时忙得很,完全陶醉在小姐设计出来的图样上,真的没闲功夫对小姐说教。 「小姐真是太了不起了丨.」 苏以薇一笑置之,不是她了不起,而是现代资讯发达,不,是泛滥,是一个视觉飨宴的年代,图片的薰陶是这个年代的人一辈子也比不上的,说得再坦白一点,她是个剽窃者,盗用的还是西洋风格,怎能不教人惊叹? 「小姐,若是我也懂得丹青,就可以帮忙了。」 「傻丫头,你单是为我做针线活就忙不完了,别浪费心思想其他的事。」满儿羡慕她,她何尝不羡慕满儿?每次看满儿拿着针灵巧的穿来穿去,好像很简单,可是针一落到她手上,她的手只会变得面目全非。 「针线活很简单,我不会忙不完。」 「若是你想作画,我可以教你。」 顿了一下,满儿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专心帮小姐繍嫁妆。」 闻言,苏以薇顿时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垂下头。 「小姐为何还不去见伍公子?」满儿自认为跟着小姐好几年了,已经可以看出小姐的心思,可是这件事,她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何弄了一个摊子到伍府后巷卖糕点,却迟迟不肯去见伍公子? 「我在等机会。」 她先让张婶带着秦六去伍府后巷摆滩子,一来是就近观察,确定他在京城这段日子是否安分;二来是为了铺陈现身方式,确定他是否值得她爱。 「等机会?」 歪着头,苏以薇戏谵的挑起眉。「你怎么比我还着急?」 满儿懊恼的跺脚。「还不是因为担心小姐。」 「为何担心我?」苏以薇觉得很好笑,这不就是所谓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吗? 「若是伍公子将小姐忘了,小姐怎么办?」 虽然小姐不说,但是满儿有个爱操心的娘,因此知道小姐有过一次退婚后,人家会以为小姐有问题,不是身子不好,就是性子不好,总之,小姐想寻一户好人家并不容易,她本想着小姐还有伍公子,也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可是如今来到京城都有半个月了,小姐却还没有和伍公子见上一面的意思,她不免心急了。她从来没见过比小姐还好的人,她希望小姐风风光光的嫁人,得夫君疼惜宠爱,而她相信伍公子一定做得到。 苏以薇怔愣了下,很无奈的道:「若是这么快就忘了,我正好可以认清楚啊。」分开不过短短一、两个月,她就在他的记忆中消失得干干净净,还能期望他应允她一生不纳妾吗? 满儿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小姐为何都不担心呢?」 她哪是不担心,如今她心急的程度绝对不亚于满儿,不过是故作沉着罢了。她决定慢一点出现在伍丹阳面前,也是多方考量。不可否认,哥哥的一席话让她心生担忧,这个时代的男人就是没钱,有个才情也能勾到小妾,何况他是官家子弟,固有的观念就是认为男人一定要纳几个妾,男人不纳妾,会被人家视为惧内,哪个男人喜欢被人家说是惧内?她想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以说是奢侈。 苏以薇自潮一笑,她是不是很可悲?还在庆余时,她一心一意想着勇敢追求爱情的梦想,可是哥哥三言两语戳破了美梦,她就不禁担忧退缩。原来,她还是被这个时代折断了翅膀,认清楚她无法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飞翔。 「小姐!」 「你别急,我们总是会见面的,说不定机会很快就要来了。」 「什么时候?」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小姐待会儿就要去见伍公子了吗?」满儿两眼瞬间闪闪发光。 苏以薇见了,忍不住噗嗤一笑。「你这丫头怎么比我还兴奋?」 「我觉得小姐能嫁给伍公子真好。」 「他又没说要娶我。」其实严格说来他是说过,只是那时的她无法答应。 「若知道小姐愿意嫁,伍公子一定开心得阖不拢嘴。」 「你又知道了。」 满儿俯下身,故作神秘的凑到她耳边道:「小姐不知道,我可是看得很清楚,伍公子真的、真的很喜欢小姐,每次小姐教伍公子习字,伍公子总是偷看小姐。」以前小姐与程家二公子有婚约,她只能看在眼里,搁在心里,一个字也不敢说。 苏以薇好笑的想,其实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假装不知道,当时她一心只想帮助他,既然他没有进一步表示,她又何必胡思乱想,扰乱心思?若他挑明了,在她有口头婚约的情况下,还能教他读书识字吗?可是万万没想到,他一挑明,就要她嫁给他……如今想来,不得不说他真帅,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重点。 「小姐,虽然我不知道少爷跟你说了什么,可是你一定要相信,伍公子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是啊,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她,喜欢到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可是此情究竟有多深呢?愿意给她她想要的爱情吗?愿意允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苏以薇伸手在满儿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取笑道:「当初你一见到伍公子还会双脚打颤,如今倒像是他的丫鬟,净帮他说话。」 「我只是说实话。」当初她根本不知道伍公子中看不中用,这么说好像不对,应该说伍公子虚有其表,这样也不对,应该说伍公子……总之,就是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一回事,伍公子其实是个好人。 叩叩叩!朱贵站在房门外道:「小姐,秦六将邵明请回来了。」 「邵明?」满儿的反应比苏以薇还激动。 「见了邵明,我就可以准备见伍公子了,而你也可以放心了。」苏以薇起身走出房间,满儿欢喜的紧跟在后。 一年前,伍丹阳不会相信自个儿可以写出如此霸气且端正的字,当然,付出的心血很多,可是能够成为她喜欢的男人,值了!他也明白不该再念念不忘,可是字里行间都是她的笑颜,教他如何忘得了? 「少爷,邵明回来了。」伍慕的声音传了进来。 「进来吧。」伍丹阳并未停下挥毫的动作,直到写满了一张纸,这才终于满意的放下毛笔,抬头就见邵明一脸兴奋,却不像往常一样急着献宝,他不禁好奇的挑眉问道:「今日为何没带糕点回来?」 「今日准备给少爷一个大惊喜。」邵明比手画脚,眉飞色舞的道。 伍丹阳微皱着眉。「我不喜欢大惊喜,你不知道吗?」 岑叔恶瞪了邵明一眼,连忙补充道:「不是,今日的糕点必须现做现吃,邵明问我的意思,我索性让小贩进府给少爷做糕点。」 「现做现吃?这倒是稀奇了。」 「就是啊,我也觉得很稀奇,听小贩说,现做现吃最能尝到糕点的酥香。」 邵明连忙点头附和,「吃过的人一致认同,人间美味啊!」 伍丹阳好笑道:「夸大其词。」 「人人皆如此说,应该不是夸大其词。」 「为了吃糕点还特地将小贩请进府里,这不是很麻烦?」伍丹阳怀疑的对岑叔挑了挑眉,以岑叔的性子,绝对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劳师动众。 岑叔深表同意的点点头。「我也认为太麻烦了,可是邵明和我又觉得好奇,是不是真有如此好吃的糕点,少爷就尝尝看,味道是否真如旁人所言如此美味?」 「就是啊,少爷不吃,我们就没口福了。」 「好吧,就让人进来做吧。」伍丹阳看着邵明几乎是跳起来往外冲,而向来老成持重的岑叔也迫不及待的往外走,疑惑更深了,这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他? 算了,他们两个还能玩过他吗?重新换了一张纸,他再一次执笔酿墨,钻进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之中。 过了小半个时辰,岑叔进来传话,「少爷,糕点做好了。」 第三十章 伍丹阳随意的点头让人端进来,仍没有停笔的意思,过了一会儿,他闻到一股浓呛的香味,一时之间,他还以为自个儿置身在青楼,不由得皱眉,苏姑娘说过,进厨房的人切忌在身上添色添香,免得坏了食物的味道,这个人太没规矩了,怎敢说自己做出来的糕点是人间美味? 「公子快来尝尝奴家做的糕点。」 女子娇嗲的嗓音,让人听了骨头都酥了,可是落在伍丹阳耳中,只觉寒毛直竖。 他不悦的抬头狠狠一瞪,冷冷的道:「搁着,出去。」 「这糕点要趁热吃,否则就失了味道。」 女子蒙着面纱,一双眼睛勾啊勾,明摆着是诱惑他,可惜他完全不领情,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我待会儿吃,你出去。」 「公子赶紧尝尝奴家做的糕点,此味世间独一无二。」女子取了一块糕点递到他嘴边。 伍丹阳生气的伸手一挥,恶狠狠的一瞪。「你这是在干什么?」他气得都冒火了,岑叔他们在搞什么鬼,去哪儿弄来这么一个不知羞耻的女子? 「公子别生气,奴家只是担心糕点冷了不好吃。」女子的纤纤玉手仿佛不经意的从他胸前掠过,终于将他激怒了。 「你滚!」伍丹阳伸手用力一推,女子连退了好几步后跌坐在地。 女子一改先前的娇嗲模样,一双大眼楚楚可怜的瞅着他。「你好凶哦!」 伍丹阳怔愣了下,突然在眼前的女子身上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过这怎么可能?她才不会……慢着,若是忽略她身上浓烈的香味,还有取下面纱,再将她眼角的金粉拭去,然后将盖住额头的头发拨开……他情不自禁的喊道:「薇儿!」 薇儿?这会不会太过亲密了?不过苏以薇一点都不介意,只觉得好甜好甜,若不是在心里唤过无数遍,怎么会脱口就喊出来了呢?「你终于认出来了。」 「真的……是你吗?」他还是不敢相信,若不是梦,为何她会出现在京城?可是那双眼睛的光彩是属于她的,他绝对不会看错。 苏以薇站起身,取下面纱,笑盈盈的道:「很好,没有一见到姑娘投怀送抱就扑上来。」 伍丹阳再也按捺不住的扑过去,激动的将她圈进怀里。温热的身体和绵软的触感,真真切切,并非他相思成灾而生成的幻影。 男女授受不亲,可是这一刻她不忍心推开他,只娇嗔道:「你抱得太紧了。」 「我怕,怕你又不见了。」 苏以薇听出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不由得心疼。「不会,真的。」 「这不是梦,对不对?」 「不是,我是真的,不会消失不见,你可以放开我了。」 这一幕,伍丹阳在梦里有过,可是梦里是虚的,如今终于成真,他怎么舍得放开她?「再一下下就好了。」 若是教他人瞧见了,她的清白也毁了,不过算了吧,他们单独待在书房,已是不清不白,外面那群证人也不会在意他们是否抱在一起。 「老天爷终于可怜我了,才会将你送到我身边,是吗?」 苏以薇心想,她应该再也不会遇见另一个比他还傻的男人,傻得令人心疼,却也傻得令人心动。「你不问我为何出现在这里吗?」 「我只在乎你。」他失去过她,原以为他的心会一辈子缺了一块,如今,她回到他身边,这不就足够了吗? 原来,被一个人在乎是如此幸福的事,仿佛她就是他的全世界,除了她,他什么也看不见。「既然来了,我就不会走了,你可以先放开我吗?」 过了半晌,伍丹阳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可是双手依然握着她的肩膀,目光紧瞅着她。 「虽然你不在乎,可我还是要告诉你,程家退婚了。」 也对,若非如此,她不可能来到京城,可是,他不明白。「我看得出来程家二少爷对你……程家为何退婚?」他不想在她面前强调另一个男人有多喜欢她,免得她挂记在心。 苏以薇钜细靡遗的将整件事交代得清清楚楚,她是这么想的,即使他以后不回庆余,也会从伍知府和伍夫人那儿听到程家放出去的传言。程家虽然不会刻意伤害她,但也不会说出实情,而她以母亲未归拖延婚期,人家只怕会猜测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所以,即使他不在意程家退婚一事,她还是要让他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 伍丹阳真想大骂程家欺人太甚,可是若非如此,她就不可能来到他身边,唾弃程家的话还是烂在肚子里,只要向她表明自个儿的立场。「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纳妾。」 她瞬间红了脸,轻启朱唇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道:「是、是吗?就怕……哪日伍夫人要你纳妾,你还是会答应。」 「我娘不会。」 「可是你是伍家的独子。」她怎么觉得他们的对话有哪儿不对? 「祖父有三个嫡子,我爹行三,我上有四个堂哥。」 「但你爹娘还是会盼着你为伍家传宗接代。」 「我说不纳妾就不纳妾,谁也不能强迫我。」伍丹阳骨子里的流氓气息依然存在。 顿了一下,苏以薇结结巴巴的又道:「哥、哥哥说,像你这样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怎么、怎么可能不纳妾?何况你在庆余素行不良,还为了青楼的花魁与人大打出手。」 「那是误会!」 「当初程家也允诺我不纳妾,可是,一旦生出坏主意,说翻脸就翻脸,最后甚至连承认自个儿动了歪心思都不敢。」 「我才不是程家那个没出息的!」 苏以薇歪着头瞅着他,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经历过程家退婚,她不能不谨慎一点,况且哥哥的态度如此强硬,若他无法证明自个儿不纳妾的决心,她又如何不顾一切为了他与哥哥对抗? 「你要如何才愿意相信我?」 「我会看着。」 若不是程夏生退让,他就得不到她,可是他真的想狠狠昊骂程夏生一顿,真是没出息的家伙,连纳妾这种事也由着别人牵着鼻子走,难怪守不住喜欢的女人,不过谁来告诉他,如何让她点头答应嫁给他? 虽然知道当前最重要的是武举,可是伍丹阳此时满脑子只挂记着一件事一如何让苏以薇点头答应嫁给他?程家早早将她订下来,却在即将下聘成亲前闹出么蛾子,即使这是程家自找的,不能不说世事难料,而他连个名分都没有,岂不是更容易生出事端? 苏以薇懊恼的抬起头瞪向某个不知节制的男人。「我每日来这儿给你做点心,陪你习字、看邸报,盼的是你高中武状元,可不是来这儿扰乱你的心思!」 武举不需要像文举一样寒窗苦读,且都要考试了,有没有本事早该定了,若他老是这样痴痴的看着她,万一没有中武状元,府里奴才推说是她害他,那就不好了。 他骑傲的抬起下巴,信誓旦旦的道:「我一定会考中武状元,不会让你嫁得委屈。」 「虽说你在武艺方面有几分本事,可是切莫太过自满、掉以轻心,还有,考中武状元是为了你自个儿,另外,我可没有说要嫁给你。」说真格的,她喜欢他自信飞扬的样子,充满了男子气概,难怪越看他越帅、越迷人! 「我是为自个儿考武状元,也是为了你考武状元。」如今他考中武状元的决心更坚定了,程家让她受的委屈,他要为她讨回来。 她不是不懂他的心意,只是,他难道不懂得先后顺序吗?「无论为谁,这会儿你只要专心准备武举,其他心思先搁下。」 「我每日寅时起来练武,城门一开,就出城到西郊马场练骑射,晚上纪先生会与我讨论兵法。纪先生也说了,我像外祖父,是天生的将才。」 纪先生曾是外祖父的幕僚,后来外祖父病了,纪先生就跟着父亲,为了他参加武举一事,父亲又请纪先生指导他。纪先生言词犀利,从不夸赞人。 「是吗?」 伍丹阳很委屈的撇嘴。「你对我没信心吗?」 「不是,我当然对你有信心,你聪明又努力,一定会考中武状元。」虽然以前就听人家说过,每个男人体内都住了一个小男孩,可是没想到他也会撒娇,而且还如此自然,害苏以薇怀疑自个儿对他是否过于严苛。 第三十一章 他开心的笑了。「若是我考中武状元,你要给我奖赏。」 以前,为何她没发现他骨子里有只狡猾的狐狸?没关系,她也不是省油的灯,不会应付不来一只小狐狸。「用不着考上武状元,我就会给你一个奖赏。」 「真的吗?!」伍丹阳两眼兴奋的闪闪发亮。 「我说到做到,待你从校场出来,你就有奖赏。」 「什么奖赏?」 「无论人家给了你什么奖赏,都是一份珍贵的心意,你只要等着接受,然后道一声谢谢。」苏以薇努力摆出义正辞严的模样道。 「我只是想先知道。」他强忍着胸口激荡的笑意,她肯定没发现,当她心思不正时,那双乌亮的眼眸会闪啊闪的,完全不像她做糕点时的专注认真。 「知道了就不稀奇了。」真是奇怪,不久之前,她明明还将他压得死死的,为何如今反了?是不是哪儿出了差错? 「不稀奇又如何?我只要有期待。」 「不行,这会儿说了,你只会惦记着。」 「不会。」 「若是不会,这会儿何必如此着急?」尽管初次相遇时就见识到他纠缠人的功力,她还是低估他了,她突然有种自己身为猎物,正被猎人诱捕的诡异感觉。 「我不着急,只是怕你耍赖。」他很理直气壮的挑衅。 「我才不会耍赖,总之,绝对令你满意。」苏以薇终于招架不住了,她总是自认为比他聪明,至少她比他多了一世的阅历,可是不知何时开始,她觉得自个儿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伍丹阳唇角轻轻一翘。「若是不满意呢?」 「不会,保证令你满意。」她的声音闷闷的,毕竟当猎物的绝对不会开心。 「照你这么说,我若是不满意,可以另外再要求一个奖赏吗?」 苏以薇惊愕的瞪大眼,她真是太小看他了,他不是小狐狸,根本就是一只精于算计的贼狐狸!人啊,果然不能太自满。 「你还没回答我,是吗?」 牙一咬,她硬着头皮道:「我保证令你满意就是了。」 「我相信你,若是不满意,我会再另外要求一个奖赏哦。」 原本只是虚应他,这会儿她怎么觉得自个儿好像被他坑了? 「怎么不说话?」 苏以薇恶狠狠的一瞪,实在不想承认自个儿蠢毙了。「我说话算话,你啊,赶紧将心思放在武举,要不,这会儿我就走人。」 伍丹阳知道她恼了,很识相的道:「我知道了。」 会试与武举同日举行,规模却不能相提并论,会试一共三场,每场三日,试场在贡院;武举只有一场,也是三日,试场在皇家校场。 武举向来不受重视,想在军中拥有一席之地,靠的可不单单只是身手,更重要的是背后所拥有的势力,别说是权贵子弟,就是官家子弟,只要愿意,不怕吃苦,有得是门路,且容易闯出一片天,哪用得着辛辛苦苦走武举这条路?某一方面来说,武举跟科举用意一样,给寒门中有本事的子弟出人头地的机会。 只是太平之年,英雄无用武之地,养着无处可用的将领不过是浪费朝廷钱粮,因此先皇在位近三十年,只举办过三次武举,这还是因为权贵子弟养懒了、养废了,先皇不得不从民间引入新的人进入军中,而当今皇上更是第一次举办武举。 皇上言明老将凋零,朝廷必须培育新的将领,不过敏锐的人已经察觉到皇上对边疆有动作了。 其实伍丹阳并非只能靠武举进入军中,可是有武状元之名加身,身价就不同了,而皇上若真有意对边疆出手,武状元是最好的跳板。 出了校场,伍丹阳没有一丝丝疲惫,反倒显得精神抖擞,因为他全部的心思都被即将得到的奖赏占据了。 「岑叔,苏姑娘呢?」当着岑叔面前,伍丹阳可不敢太乱来。 岑叔如今将苏以薇视为伍家未来主母,态度极其恭敬。「我一早就将苏姑娘主仆四人接进府里了。」 「我们赶紧回府。」伍丹阳正要上马车,有人唤住他。 「允直!」 伍丹阳一怔,这是他第一次在西郊马场之外的地方遇见太子朱孟观。第一次相遇之后,他与太子又有过几次偶遇,他曾想更换前去马场的时辰,可是此举似有闪避之嫌,他虽无意深交,但刻意避开也不宜,还不如顺其自然。几次偶遇,他们对彼此有了更多的认识,不过,仅仅是认识,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 伍丹阳转身来到朱孟观面前,行礼道:「在下未见太子殿下来皇家校场。」昨日太子殿下来了,今日却是皇上来了。 「本宫今日特地来这儿等你。」 伍丹阳闻言一惊。「太子殿下在等在下?」 「本宫在天香楼为你设宴。」 伍丹阳明白了,虽然太子殿下这段时间没有任何表示,但是若无意与他结交,绝对不会一次又一次在西郊马场与他相遇,而太子殿下显然是个聪明人,武举之前不与他私下往来,是想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略一顿,伍丹阳面有难色的道:「家人今日在府上为在下摆了宴席,宴席都已经备妥了。」 「是吗?那么本宫就上门叨扰了。」朱孟观随兴的笑道。伍丹阳顿时傻住了,敢情太子殿下是在同他开玩笑? 朱孟观微微挑起眉,似笑非笑的道:「怎么,不欢迎吗?」 「不,不是。」他能说不欢迎吗?「既然如此,就上马车吧。」 朱孟观自动自发跳上伍府的马车,两名近卫也跟着随车,至于马车的主人很无奈的看了岑叔一眼,终于像乌龟一样爬上去。 伍丹阳知道此事不妥,但是人家的身分比他高,硬是要登门作客,他还能如何?但愿不会吓到苏以薇。 苏以薇见到随着伍丹阳回府的太子,在经过介绍后,怎么可能不吓到呢?为何伍丹阳会与太子走在一起?虽然太子身分尊贵,可是历代多有太子被废,如同其他皇子,太子也不能过于亲近,不过念头一转,她就放下了,伍丹阳心思极其细腻,一定可以掌握与太子往来的分寸。 一瞬的惊蔚之后,她就化身为专业的厨子,递上今日宴席的菜单。 「在下与苏姑娘乃是同乡,因苏姑娘有一手好厨艺,今日在下特地请她来府上为我准备宴席。」伍丹阳真是闷爆了,累了三日才见到心爱的女人,恨不得可以偷香抱一下,结果,他却必须向外人刻板的介绍她,没法子,只因为她还没允诺嫁给他,他们没名没分,他不好将他们的关系说出来。 「民女不知今日座上有贵客,只准备了四道菜和一道点心。」苏以薇恭敬的半垂螓首。 「今日是本宫不请自来。」朱孟观边说边打量着她,论姿色,他见过在她之上的美女不少,可是一个来自庆余那种地方的平民女子,却有如此沉稳典雅的气质,而最特别的是那双乌亮的眼眸,坚定飞扬,竟是无比的耀眼。 因为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苏以薇也不可能与伍丹阳说什么,只是负责上菜,解说菜色,每一道菜都有名字,如海内无双、独占鳌头……这些名字很显然都是她硬加上去的,而且是特别为伍丹阳准备的。 「海内无双?这不是红烧肉吗?」朱孟观不明白红烧肉为何扯上海内无双? 「是啊,苏氏红烧肉,海内无双。」苏以薇回得理直气壮。 闻言,伍丹阳不由得唇角上扬,无论做什么,她总是如此自信飞扬,真美! 朱孟观怔愣了下,接受了,指着另外一道,又问:「这不是鱼片吗,为何是一鸣惊人?」 「民女刚刚说过了,这是用滑嫩的白肉鱼片和蛋白与芡汁做成的,平易近人的名字称为芙蓉鱼片,但因为民女觉得这道料理可以教人尝过一次就记住了,岂不是一鸣惊人吗?」伍丹阳强忍着到了喉咙的笑意,他的薇儿真是了不起,解释得如此合情合理。 苏以薇显然知道伍丹阳在想什么,悄瞪了他一眼,若不是为了应景,她何必辛苦的搞出这些名字? 朱孟观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能点点头,接着再指着另外一道菜,好奇的再问:「这不是鸡吗?为何是独占鳌头?」 「这是木瓜炖鸡,因为独占鸡头不悦耳,还是称之独占鳌头。」 第三十二章 朱孟观此刻的表情可以说是瞠目结舌,而伍丹阳再也忍不住用双手捂住嘴巴。 「请两位慢用,民女告退了。」苏以薇好像没发现自个儿闹出了什么笑话,优雅的行礼退出亭子。 半晌,朱孟观终于找回声音,「这位苏姑娘真是有趣。」 「她是聪慧过人。」伍丹阳努力压抑满心的骄傲,恨不得大声向人宣布她是他的女人。 「聪慧过人?」想想刚刚的对谈,朱孟观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能有如此独特的见解,岂不是聪慧过人?」 「太子殿下请用吧。」伍丹阳真想赶紧结束这顿饭局,将这位莫名其妙的太子殿下送走,不过,这位太子爷似乎打定主意赖着不走,还拉着他喝酒,急得他差一点跳脚,还好没忘记此人身分尊贵,人家不走,他又岂能送客? 过了一个时辰,苏以薇眼见他们没完没了,索性让人传话,先行离开了。 日日盼着的奖赏未得,伍丹阳如何甘心结束这一日呢?索性当起宵小,从伍府溜到苏以薇租赁的小宅院。 苏以薇正准备熄灯上床,就听见窗子传来叩叩叩的响声,连一瞬的迟疑都没有,她马上走上前打开窗,果然如她所想,正是伍丹阳,且全身还传来阵阵浓郁到呛人的酒气。 「喝了酒,不赶紧上床安置,为何跑来我这儿?」 他进校场这三日,她比他还紧张,原想一见面就问他考了什么,因为这次的武举真的很奇特,除了过去例行的考试项目,还多了一项组队打马球,这是武举前三日方才公告,也不知道当今皇上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我的奖赏。」伍丹阳劈头就道。 怔了一下,她噗啮一声笑了出来。「吃了一桌,你还不满意吗?」 伍丹阳惊愕的瞪大眼睛。「你不会以为那一桌就是奖赏吧?」 「你知道操持那一桌有多辛苦吗?」苏以薇噘嘴抗议。 虽然岑叔事先帮她打点好食材,还让伍府的厨子给她当助手,可是,她用不习惯别人的地方,也不用习惯别人的人,偏偏她又将最得力的助手张婶留着看家,所以,除了洗洗切切,全都是她自个儿来。 「我给你准备一个大红包当谢礼,那一桌不能当奖赏。」 「我才不要你的大红包。」 「不管,那一桌不能算奖赏。」伍丹阳不自觉提高嗓门。 「你小声一点!」苏以薇急得伸出手,可是又不敢捂他的嘴巴。 「我们可是约定好了,你别想赖帐。」他完全没有放低音量的意思,绝对不容许她侵吞了他的奖赏。 她强忍着想拿一块布塞住他嘴巴的冲动,如今她才知道,他表面上争气上进了,可是骨子里的流氓本性并不会因此就消失不见了。「谁说我要赖帐?我也没说那一桌是奖赏,你急什么?」 闻言,伍丹阳的神色才逐渐缓和下来,一双眼睛眨啊眨的,满是期待。「我的奖赏赶紧拿来啊!」 苏以薇懊恼一瞪,靠过去,飞快在他颊上亲了一下。 他这会儿应该满意了吧?可是,除了唇边多了一份傻笑,他还是眼巴巴的瞅着她,无意离开,这是什么意思? 「你傻了吗?怎么还在这儿发呆?」 「那是奖赏?」 「你不满意吗?」 「我都还来不及回味就没了,你认为我会满意吗?」伍丹阳说得理所当然。 苏以薇羞得满面通红,她一个姑娘家主动做出这样的行为,还等他回味过来,多尴尬!「我不管,我们早就说好了,若是我不满意,可以再另外要求一个奖赏。」 他霸道起来真的很流氓,却也真的很帅,她又羞又恼,可是又能如何?只能承认她被他坑了。 「好,我可以重来一次,可是,你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不满意。」被坑了一次也就罢了,若是还被坑第二次,她绝对可以称之为蠢。 「这是当然,但是你也不能打马虎眼一下下就过去了。」伍丹阳根本是精打细算的高手。 「我知道了,你闭上眼睛。」 这会儿他乖巧得像只小绵羊,眼睛紧紧闭上,可是当她的唇快要贴上颊边的时候,他突然张开眼睛,微微偏过头,四片唇瓣就贴上了,而两人仿佛被下了縻咒,定住了。 苏以薇先回过神,连忙往后一退,娇嗔瞪着他。她还是太小看他了,贼狐狸! 「夜深了,你安置了,我们明日见。」伍丹阳笑得好开心,转身走入夜色当中。 过了一会儿,她才终于回过神,赶紧关上窗子,不过却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傻乎乎的用手轻抚着残留着丝丝酒气的唇瓣。 怪了,上一世她又不是没跟男人玩过唇舌游戏,可是为何不曾有过此刻的甜蜜美好? 回到床上,苏以薇还深陷在刚刚的甜蜜当中,久久难以入眠。 【第八章 醉翁之意】 武举不似文举繁琐,按理可以在会试之前就放榜了,可是皇上显然有意抬举武举,硬是将武举放榜的日子延至会试的名单公布之后,届时还有殿试,而武举的殿试当然无法与文举相比,据说只是皇上的口试。不管如何,在这之前,伍丹阳还有一段等候的日子,便带着苏以薇去西郊马场骑马。 除了研究吃食、享受美食,苏以薇对其他事物并没有太大的乐趣,勉强在马背上待上小半个时辰,她就喊救命了,提议去钓鱼。 「好啊,马场后面有一条清溪,我们就去那儿钓鱼。」 「我们今日不要吃烤鱼,我们将鱼儿带回去,我煮一桌鲜鱼大餐。」她真正喜欢的其实也不是钓鱼,而是将鱼儿变成一道道美食。 伍丹阳连忙点头说好,一直以为她只是会做点心,万万没想到她的本事足以进酒楼掌勺了。 「本宫也很喜欢吃鱼,你们不介意算本宫一份吧。」朱孟观来得可真是时候。 尊贵的皇子什么样的美食没有尝过,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日一想起苏姑娘那桌宴席,就特别思念,没想到今日来到马场,就听八皇爷爷说伍丹阳来了,还带了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他就想到是她,便寻了过来。 伍丹阳一看见他脸都绿了,好不容易可以跟喜欢的人独处,太子怎么又跑来凑热闹?苏以薇不着痕迹的推了一下伍丹阳,两人同时行礼问安。 伍丹阳决定适度表达自个儿的想法,而不是默默接受这位不速之客。「太子殿下何时想吃鱼,太子府上的厨子都会绞尽脑汁给殿下端上美味的鱼料理,殿下何必与在下争食呢?」他这话说得算客气了,若对方不是太子,他真想直接了当问一句「你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本宫府里的厨子,哪比得上苏姑娘的手艺?」 「太子殿下抬爱了,民女只是喜欢吃食,岂能与太子府上的厨子相比?」苏以薇吓坏了,若因为太子一时尝鲜来了兴致,将她聘到太子府当厨子,怎么办? 「本宫就喜欢苏姑娘的料理,色香味俱全,又有意境。」 「人吃食,为要果腹,若要讲究意境,只怕都饿死了。」 「苏姑娘所言极是,可是偶一为之,倒也是件美事。」 「说到意境,还不如以山水为景,这岂不是美过人为的刻意?」 「山水为景是美,人为的刻意何尝不是另一种美?」 若是平日,苏以薇会同意,可是此刻只觉得太子殿下存心与她过不去。 「她可不进太子府当厨子。」伍丹阳终于忍不住挑明了。 朱孟观微微挑起眉。「你如何知道苏姑娘不愿意?」 「民女擅长的是糕点,心心念念是开一间糕饼铺子,其他吃食平日从不钻研,真的没有本事进太子府当厨子。」 「开一间糕饼铺子?」 「是,这是民女小小志趣。」 「苏姑娘不是厨子,本宫也不会让苏姑娘进太子府当厨子,只是有机会尝到苏姑娘做的料理,本宫不想错过。」 朱孟观诚意十足,可是伍丹阳却不满到了极点,难道太子都没发现他的存在很碍眼吗? 「太子殿下今日想吃什么,得靠自个儿的本事。」伍丹阳的直率让身边的人纷纷倒抽一口气。 可是朱孟观却不以为忤,还一副和他是好哥儿们的模样,用手肘轻撞了他一下。「你也太小气了,分一点给本宫又如何?」 「若是太子殿下只想吃鱼料理,在下改日在天香楼宴请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何必浪费心思在这儿?」 第三十三章 总之,赶紧滚远一点,别来扰乱他们两人的快乐时光。 顿了一下,朱孟观豁出去的道:「知道了,本宫不至于连一条鱼都钓不起来吧,不过,若是你能帮助本宫钓上三条鱼,本宫就答应你一样请求。」 「若是在下要帮助太子殿下钓三条鱼,今日在下和苏姑娘就没得吃了。」伍丹阳真的一点都不给面子。 「本宫很聪明,一点就通。」朱孟观伸手往伍丹阳的肩膀一勾,扯着他走向后面的清溪。 苏以薇胆颤心惊的提起脚步快速跟上,伍丹阳对太子会不会太过直率了?这位太子看起来是个很宽容的人,可是却又给人一种很深沉的感觉,摸不到他的底线,这种人最可怕了,很可能在不经意间得罪他却不自知,况且皇家子弟,还是尊贵的太子,岂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如此放肆?不过,她也看得出来,太子有意与伍丹阳亲近,自然会比较宽和包容,只是太子的身分毕竟不同于常人,看来有机会她必须提醒一下伍丹阳,在太子面前最好收敛一点。 偏偏太子殿下似乎打定主意跟他们耗下去,整整一日,待她与伍丹阳可以单独说话,夜已深了,而且还是他夜探香闺之时。 「你怎么又跑来了?」虽然这种习惯很不好,但是苏以薇的心却甜滋滋的。 「我突然发现想与你好好说话真不容易。」伍丹阳的口气很哀怨,太子根本是跟他耗上了,不让他靠近苏以薇。 「太子殿下又不可能老是在你身边打转,今日没法子说话,明日再说。」她知道太子已经成亲了,应该领了差事,岂能日日像今日一样跟他们鬼混? 「明明见到你了,却不能说上几句话,我会睡不着。」 她怎么觉得这是夜探香闺的藉口?算了,她还是先说正事要紧。「太子似乎有意与你交好,可是,无论你对太子抱持何种态度,你总要记住一件事,太子就是太子,一定要留点心眼。」 伍丹阳郁闷一日的心结顿时散了,笑得好开心。「你在担心我吗?」 苏以薇羞红了脸。「你不要不当一回事。」 「你说的话,我哪敢不当一回事?你放心,我知道分寸,虽然不清楚太子何以与我交好,但是感觉得出来太子真心与我亲近。他既是真心,我就不能虚伪以待。」他愿不愿意与对方深交是一回事,真心相待是另外一回事,其实,太子何尝不明白?太子是个聪明的,当然感觉得出来他不愿意靠过去,因此每次相遇,太子只是对他展现宽容,而没有咄咄逼人的态势。 「你说的没错,不过,也不要过于亲近,虽是太子,但是朝堂的变化有时就在一夕之间,谁都不能担保未来不会生出变动,凡事要保留后路。」 伍丹阳大大的咧嘴笑了,真的好想跳起来大声尖叫。 「你笑什么?」苏以薇实在摸不着头绪。 「你这么担心我。」虽然他们一起看邸报时,她也会提出不少关于朝廷风向的见解,不过,总是客观的就事论事,而不是像此刻单纯关心他,这已经足以说明她有多在乎他。她害羞得眼神飘移。「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啦。」 「我想再与你多说一会儿的话。」 「明日再说。」 「明日是明日。」 「你别闹了,要是满儿半夜起来上茅房见到你怎么办?赶紧回去了。」 「你先叫我一声允直哥哥。」 这会不会太过亲密了?程夏生与哥哥是同窗,她自小唤程夏生静安哥哥,后来又说亲,久了,也不觉得有何不对,可是他……不过在他逼迫的目光下,好像她不顺着他的意思,他又要闹了,她终究还是喊出口了,「允直哥哥。」伍丹阳开心极了,傻笑个不停。 苏以薇娇嗔一瞪。「我已经叫了,你可以回去了吧。」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要是你早一点嫁给我,我就不必夜探香闺了。」说完,他深怕她一恼,便将窗子关起来,赶紧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这是给你的。」 她怔愣的看了半晌,傻傻的问:「为何?」 「礼物,这可是我特地为你挑选的。」他不等她做出反应,凑上前亲了她的额头一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转身消失在黑夜之中。 好一会儿,苏以薇只能傻乎乎的看着他早就消失的身影,这个男人越来越大胆了,居然说亲就亲,好吧,只是亲额头,她就不要太计较了,可是,女子不可以随便接受男子的礼物,他不知道吗?这个时代,男女之间的礼物往往会冠上定情信物的意义,不过算了吧,额头都让他亲了,定情信物又如何?再说,她不说,谁知道这是他送给她的? 关上窗子,她走回床边坐下,将礼物放在双膝之间,小心翼翼打开锦布,里面是一个匣子,匣子里面是一对金簪,上头缠绕着一朵朵蔷薇,蔷薇花心缀了珍珠……这果真是定情信物嘛! 苏以薇将金簪收好,将匣子收在那份束修之礼的旁边,怀着甜蜜幸福的心情,熄灭灯火睡觉了。 伍丹阳其实不想与太子有太多往来,纪先生有言,如今宫中分为两派,一派是太后、皇后与太子,另一派则是大公主、珍贵妃与四皇子。 皇上敬重宠爱皇后元彤纹,可是也极其宠信珍贵妃和芯惠,此女乃皇上还是亲王之时的王妃和涓的堂妹,与和涓有八分相似。皇上与和涓乃少年夫妻,情感与一般人不同,皇上对和涓的思念与亏欠,自然转移到珍贵妃身上,也因此珍贵妃所生的四皇子没有太子之位,却依然得到不少大臣支持,致使太子之位虽然早立,皇上对太子也相当满意,但是朝堂却暗潮汹涌。 伍丹阳自知如今还没有实力,若被贴上和某人交好的标签,很可能为自个儿招来敌人,相当不利,可是他与太子偏偏三番两次巧遇,难道这是天意吗? 「伍兄弟来天香楼用膳,为何不找本宫?本宫不是说要在天香楼设宴款待你吗?」朱孟观也不管伍丹阳是否约了其他人,从天香楼的门口一路伴随伍丹阳进了厢房,甚至让两名近卫也跟着一起进来,而不是守在门外,这是明摆着要见与他在天香楼用膳的人。 「在下岂敢叨扰殿下。」伍丹阳其实很想破口大骂,难得带苏以薇来天香楼用膳,竟然又遇到太子?!他要不要让岑叔出去拦下苏以薇?可是,如何光明正大的支开岑叔? 伍丹阳还来不及动脑子,掌柜就亲自进来为他们点膳,朱孟观更问明还有哪一位客人,这会儿伍丹阳连阻止苏以薇进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掌柜点完膳,退出厢房,朱孟观回到原来的话题,「本宫难得与人如此投缘,伍兄弟相邀,本宫必欣然赴约。」 人家都说得如此直白了,他岂能再摆着高姿态保持距离?反正是场面话,他难道不会说吗?「太子殿下若不嫌弃,下次有好吃好喝的,在下必然相邀。」不过有个前提,苏以薇不可以在场。他有不好的预感,太子殿下对苏以薇太过关注了。 「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朱孟观欢喜的道。 过了一会儿,掌柜再度敲门而入,后面跟着伙计送菜送茶,很快就摆满了一桌。当他们退出去后没多久,厢房的门突然被打开来,苏以薇焦急的跑了进来。 「允直哥哥,对不起,我来迟了,我去取你的贺礼……哦,太子殿下安好。」真是的,伍丹阳为何没告诉她今日还约了太子? 「苏姑……苏公子,别如此多礼,坐。」朱孟观笑盈盈的看着她。 因为男女有别,除了去伍府,苏以薇都会以男装见伍丹阳。 苏以薇也不管哪个位子是上首,在伍丹阳的另一边坐下来。 「苏公子给伍兄弟的贺礼可以给本宫瞧瞧吗?」朱孟观好奇的看着她手上的东西。 都还没中举,就急着送贺礼,这是不是太狂妄了?苏以薇真是懊恼极了,可是话已经说出口,贺礼也明明白白握在手上,就是想装傻也没资格。这位太子真是太没意思了,为何不在厢房的门口摆上两个门神呢?他的两名近卫若是守在那儿,她绝对不会闯进来。 第三十四章 无论脑子里面有多少念头,苏以薇终究将贺礼交出来了,当然,不忘亡羊补牢的道:「民女提早给允直哥哥送贺礼,太子殿下可别笑话。」她不会真以为太子没发现她是女的,前面不过给她台阶,这会儿她自称民女认了。 「本宫相信伍兄弟必然高中武状元。」 伍丹阳连忙应道:「在下谢太子殿下吉言。」 朱孟观打开包着贺礼的锦布,就见是一个木匣子,上头两行诗句教他两眼瞬间一亮——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一旁还绘了英雄骏马。 朱孟观抬头看着苏以薇,目光充满了期待。「不知道这个匣子出自何人之手?」 「民女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朱孟观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稍纵即逝,但伍丹阳却捕捉到了,心情顿时一沉。 「太子殿下,在下还没看。」伍丹阳说得客气,但仍掩不出丝丝透出的心急和不满。 虽然朱孟观很好奇匣子里面的东西,仍是展现应有的气度,将匣子连同锦布递还。「这是你的贺礼,理当你先看。」 伍丹阳看了匣子上面的诗句和图像,忍不住欢喜的看了苏以薇一眼,接着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把短刀,并没有镶嵌宝石,可是刀鞘雕刻的图像与匣子上相似,差别在于英雄座下的是猛虎。 朱孟观见了,忍不住拍手叫好。「苏姑娘真是蕙质兰心!」 没错,苏以薇是蕙质兰心,可是这样的称赞出自于太子之口,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嗳昧的味道?伍丹阳真的很不高兴,即使他没挑明了,太子难道看不出来他对苏以薇的情意吗?悄悄看了苏以薇一眼,见她好像没听见似的,他当然也要自动略过,故意大声欢喜的说:「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我想了又想,见允直哥哥好像没有短刀,就为允直哥哥准备短刀当贺礼。」 「娘不准我身上带着短刀,担心我会惹祸。」 苏以薇觉得伍夫人这个娘当得很有魄力。「今非昔比,允直哥哥身上带着短刀,应该没有关系。」 「这是当然,如今可有人管着我,我岂敢乱来?」伍丹阳调皮的朝她挤眉弄眼。 「哪有人管得了允直哥哥?」 他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你瞪一眼,我就怕了。」 她轻哼一声,「我都不知道允直哥哥变得如此胆小。」 「我不是胆小,就是怕了你。」 「允直哥哥是暗示我很凶悍吗?」 「你温柔善良,只是太有主意了,若是违了你的心意,你肯定不理人。」 苏以薇绝对不是温柔善良的人,只是看起来如此,事实上她倒是个有主意的,说来一个人若不知道自个儿要什么、追求什么,很可悲。 朱孟观从不曾被人如此忽视,见他们旁若无人的你一句、我一句,感觉很不是滋味,出声打断道:「伍兄弟,今日我们要好好喝,杯。」 伍丹阳看了苏以薇一眼。「酒喝多了伤身,在下以茶代酒,敬太子殿下一杯。」 「偶一为之,又不是日日醉酒。」朱孟观转头看着右后方的近卫,近卫立刻行礼退出厢房,过了一会儿,便拿着酒和酒杯踅回来。 明眼人都可以感觉到厢房里面的气氛不太对劲,一股道不明的暗流在窜动,接下来,就见伍丹阳和太子殿下好像在拚斗似的你敬我、我敬你,众人不由得屏气凝神,谁也不敢发出声音。 苏以薇忍不住皱眉,为何会演变成眼前这种情况?太子是哪根神经出了差错,不是有心与伍丹阳交好,怎么伍丹阳这会儿成了他恨不得一脚踩扁的对手? 这种感觉不太好,好像会变成这个样子起因于她,虽然她觉得很莫名其妙,实在不懂自个儿到底招谁惹谁。 算了,他们要拚酒就拚酒,反正两边都有人伺候,不用担心扛不回去,她虽然这么安慰自己,可是不知怎地,她就是觉得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这是辗转难眠的一夜,直至天亮,苏以薇方才渐渐入眠。如今朱贵也进了厨房,跟在张婶身边学习,她偶尔一日晚起,他们也可以赶在卯时做出一日卖量的糕点,推着小摊子出去贩售。 虽然如今无须藉着卖糕点查探伍府,她还是坚持每日让秦六陪着张婶出去摆摊,这是为了在开设十面香之前先拉拢一批忠实顾客,一旦十面香的铺子开了,就能够立刻聚集买气。 总之,她偶尔偷懒一下也无妨,不过,才刚睡着不久,满儿就惊天动地的将她从床上挖起来,伺候她梳妆更衣,推着她出去见有急事上门的岑叔。 「什么?」苏以薇的脑子还迷迷糊糊。 「少爷约了太子殿下一早去赛马。」岑叔神情严肃,明摆着大事不妙。 若是平日,苏以薇一定会机灵的自动发挥想像力,可是这会儿周公频频招手,脑子不管用。「那又如何?」 「这是为了苏姑娘。」 「为了我?」 「太子殿下看上苏姑娘了。」 怔愣了下,苏以薇眨了眨眼睛,脑子终于正常运作了。「你说什么?!」 「虽然太子殿下没有明说,可是少爷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对苏姑娘的心意,因此约了太子殿下赛马,准备向太子殿下表明迎娶苏姑娘的决心。」 苏以薇当然感觉得到太子很欣赏她,可是欣赏不等于心动,太子并未露出想得到她的念头,伍丹阳不至于因为这样就去找太子单挑……不对,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昨日允直哥哥和太子殿下都醉了,允直哥哥怎么还有神智约太子殿下今日一早去赛马?」 「少爷不是那么容易喝醉的人。」 苏以薇明白了,伍丹阳只是假装醉了,若是太子因为与他拚酒搞得烂醉如泥,传了出去,总是有损他的名声,可是都假装醉了,怎么可能又回过头跑去找太子? 岑叔显然知道她心里的疑惑,解释道:「我们刚刚回到伍府,太子殿下就悄悄跟在后头找上门。」 苏以薇唇角抽动了一下。「难道连太子殿下也假装醉了?」 「太子的近卫只怕在酒中掺了水。」 聪明,太子白日就搞得烂醉如泥,身边伺候的人恐怕都要遭殃吧。「这么说,太子并未回府,而是直接跟在允直哥哥身后到了伍府。」 「应该如此,少爷与太子在书房独处了小半个时辰,我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可是随后就有了今日一早的赛马之约。我猜想是少爷提出来的,若是少爷赢了,就请太子灭了对苏姑娘的心思。」 「这是允直哥哥说的吗?」 「少爷不说,我也知道。」 「岑叔会不会想太多了?他们很可能只是想来一场友好的竞技。」 岑叔摇了摇头。「少爷今日不让我跟着出门,就是怕我坏事。」 「岑叔确定吗?太子不是已经迎娶正妃了吗?」虽然她的身分原本就不够格当太子妃,可是她并没有对太子释放出一丁点勾人魂魄的狐媚相,若太子要纳她当妾,她又非贱籍,太子不能强迫她,当然,若太子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他想纳谁为妾都一定可以弄到手,不过根据她的观察,太子是非常看重名声形象的人。 「太子已经娶了正妃,但是太子还可以有两名侧妃。」 苏以薇翻了一个大白眼。「侧妃还不是妾。」 没错,理论上侧妃是妾,可是将来太子登基,这个妾就是妃,若是再得皇上宠爱,登上皇后之位都有可能,太子侧妃的身分当然很重要。 「太子侧妃通常是皇后娘娘从世家千金之中挑选,不是皇上下旨指给太子,也是皇后娘娘下懿旨赐婚。」 「什么?」苏以薇懵了,若依岑叔所言,只要太子请求皇后娘娘作主,她不想当太子的侧妃也不行,是吗? 不过,这并不是岑叔关心的重点。「苏姑娘,如今只能由你出面阻止此事,太子终宂不是一般人,少爷若因此得罪太子,即使少爷中了武状元,前途只怕也没了。」 是啊,皇家的尊严不容挑战,何况是将来要继承大统的太子,这会儿苏以薇心急了,连忙问:「他们在哪儿赛马?」 「西郊马场。」 「我们走吧。」 当他们坐上马车匆匆出了城,赶到西郊马场,赛马已经结束了,太子也离开了。 第三十五章 「你怎么来了?」伍丹阳瞪了岑叔一眼。 「允直哥哥与太子殿下赛马,为何不告诉我?我可以在一旁帮你打气啊。」事情已经发生了,苏以薇无意责备他莽撞,只能慢慢引导,让他明白凡事三思而后行。 「你不必在一旁帮我打气,我也会赢。」伍丹阳自信满满的抬起下巴。 「允直哥哥赢了?」其实,她很肯定他会赢,即使太子在武艺方面自小受到最好的师傅指导,可是太子得接受通才教育,各个领域都要顾及,自然比不上伍丹阳倾其全力习武。不过,正因为伍丹阳必定会赢,她很担心太子输了之后的反应。 「这是当然。」 苏以薇担忧的皱眉。「这会不会让太子殿下不开心?」 「不会,我非赢不可,若是赢不了,太子殿下反而看不起我。」一个男人若是连自个儿的女人都守护不了,凭什么与其他男人在马背上争英雄? 「真的吗?太子殿下真的没有责备你太无礼了?」 他故作生气的板着脸。「你是不是认为我不长脑子,遇事就只会横冲直撞,得罪人?」 「不是,因为对方是太子,他的喜怒哀乐非常人,你虽是以实力取胜,却会折损他身为太子的骄傲。」 「今日的赛马是一场男人的竞技,无关身分。」 昨日太子跟着他回府,他就已经察觉到太子的意图了,不等太子开口表明他也看上苏以薇,他抢先宣示苏以薇是他要守护一辈子的女人。当时,太子不是不恼,可是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太子口口声声喊他伍兄弟,又岂能抢兄弟的女人? 太子便直言,若要求他退让,他会如何?他只好抛出赛马之约,以实力来守护他爱的女人。其实一开始,他们之间的赛马就注定谁赢谁输,他非赢不可,而太子不一定非赢,太子明白其中的道理,不过,太子还是接受这场赛马之约,因为太子明白一件事,这下他便将自个儿的弱点摊在太子面前,换言之,他已经站在太子这艘船上了。 略一沉吟,苏以薇终于明白他为何非赢不可,如同岑叔所言,他真的直接向太子挑明了,这同时意谓着一件事—— 「你可以再对我多一点信心,我并非一个人,岂能不算好背后的利害得失?太子是个大度的人,如今又有意与我交好,他成全我,不也是成全他自个儿吗?」 果然,伍丹阳为了她而搭上太子这条船了。这个男人为何可以为她付出那么多?他为她付出的总是超过她的想像。 「你怎么又皱眉了?」伍丹阳轻柔的伸手抚平她紧蹙的眉头。 「将来……」苏以薇欲言又止,即使是事实,这种事也不能说出口。 「我明白,你不要太过担忧,如今我又没有功名,没有人会注意我。」 太子为何急于在此时与他交好?或许正因为如今还没有人留意他这号人物,若他真的中了武状元,入了皇上的眼,太子如今花在他身上的心思才有价值。想想,一且他在皇上面前冒出头,满京城的权贵只怕都会找机会与他结交,太子若待那时候再来向他示好,不过是跟着大伙儿凑热闹,也不能突显太子的识人之明。 她脑子一转,也想到同一个点,太子在做投资,投资对了不但表示他有识人之明,也更能显出他的诚意,而投资错了又何妨,这样的投资没有耗费多少本钱。 「无论如何,以后遇事要先跟我商量。」 「你都没有承诺嫁给我,我如何与你商量?」 苏以薇的舌头打结了。 伍丹阳皮笑肉不笑的挑眉。「怎么不说话?」 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话锋一转道:「既然都来到这儿,我们去钓鱼。」 「我今日不想钓鱼。」 「可是我好想吃烤鱼。」 「嫁给我,我每日烤鱼给你吃。」 「每日吃烤鱼不好。」以现代健康观念,再营养的食物也不能过多,何况天天吃烧烤,癌症岂能不寻上门? 伍丹阳恼了,索性双手一抱,将她紧紧圈在怀里,身边伺候的人先是一怔,接着纷纷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伍丹阳得意的唇角一勾,很流氓的说:「大伙儿都看见了,你非嫁我不可了。」 按理,苏以薇该觉得又羞又恼,可是这会儿她只有说不出的甜蜜。「真是个大傻瓜,不是早就提示过你了,哥哥说,像你这样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怎可能不纳妾,你还不懂吗?」他怔愣了下,豁然开朗了。 「我非让你哥哥点头答应让你嫁。」 「可以放开我去钓鱼了吗?」 「我都已经抱了,再一会儿。」 这下子她可真恼了,用力踩上他的脚背,他吃痛啊了一声,不自觉松开双手,她随即往后一跳,银铃的笑声响起,高声一喊「去钓鱼」,便拉着满儿往马场后面跑。 伍丹阳提起脚跟着那道飞奔而去的倩影,眼里心里全是一片深情爱恋。 苏以薇不知道章姑娘的闺名,两人又早在庆余就有过接触,因此也没想过调查章姑娘的底细,可是几次接触下来,她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章姑娘似乎有意与她交好,就如同太子有意与伍丹阳交好。 由于上次设计的图样让金玉满堂一炮而红,章姑娘便与她正式签订合作文书,以后四季各给出一个新图样,因此新一季来临之前她要提供一张新画稿,画稿当面交与章姑娘,章姑娘会另请画工绘于盒上,而她可以得到两成利润。 在现代来说,设计者比执行者的薪水高,这乃是理所当然,一个是贡献脑子,一个是贡献劳力,可是章姑娘给她的利润比在庆余高出一倍,若说其中没有交好之意,她绝不相信,不过,为何要与她交好,是因为她有个很有可能会高中状元的哥哥吗?可状元基本上会进翰林院,然后用时间熬资历,进内阁往往都是一把年纪了,章姑娘因为哥哥而投资她的可能性不大。 「真是不可思议!」章幽兰看着苏以薇为下一季提供的画稿,连连赞叹。 「谢谢。」剽窃者真的很汗顔。 章幽兰将画稿收好,送上一张银票,转而道:「我听李掌柜说苏姑娘在寻铺子。」 苏以薇点了点头。「我准备在京城开一间十面香。」 有一回她上街看铺子,正好路过金玉满堂,她索性请教经验老到的李掌柜,关于京城各个区域铺子买卖的情况,还有租金和卖价。 「我手上有一间铺子很适合你。」 苏以薇怔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说:「我手边的银子还不足以买下一间铺子。」 章幽兰显然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不慌不忙的道:「我们合作如何?」 她们已经有合作关系,再添上一笔,不过是将两人的关系拉得更紧密,可是,苏以薇不喜欢在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下,将鸡蛋全部放在对方身上,更重要的是,她不太喜欢与人合伙做生意。「我只是想开一间小铺子,做自个儿喜欢做的事,顺道挣银子存私房,过上舒服一点的日子,章姑娘与我合作,是赚不了银子的。」 「我不求赚大钱,但求稳赚不赔。」 「章姑娘对我倒是有信心。」 「我听过不少关于庆余十面香的消息,自然相信我的铺子在苏姑娘手上稳赚不赔。」 「章姑娘可以将铺子租给人。」收租金也是稳赚不赔的事。 章幽兰很清楚她的考量,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风险太大了,因此她必须抛出更大的诱因。「我将铺子给苏姑娘,苏姑娘给我一成营利,其他我一概不管,如何?」 这实在太诱惑人了,苏以薇不喜欢与人合伙做生意最主要的原因是,两人经营理念若是不同,如何做事?许多好朋友合伙做生意,后来闹僵了,不就是因为如此?章姑娘只管营利,不管经营,当然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可是这样的好事为何落在她头上?她还是决定谨慎一点。 「我怕章姑娘失望,白白浪费一间铺子。」 「我在庆余就见识到苏姑娘的本事,没想到苏姑娘来到京城又遇见我,因为苏姑娘,金玉满堂才能够起死回生,苏姑娘可以说是我的贵人。既然我手上有铺子,却没有管理铺子的人才,不如将铺子交给苏姑娘,凭苏姑娘的本事,我可以坐收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第三十六章 「我做糕点的本事在京城只怕不稀奇。」若非穿越的优势,她知道许多新奇好吃的点心,否则在人才济济的京城,她真的不算什么。 章幽兰很懂得适可而止,转而道:「我先让李掌柜带苏姑娘去看那间铺子,苏姑娘仔细想想再来决定是否接受我的提议。」 人家都已经这么说了,若是再拒绝,倒显得她在防贼似的,不过是看一下铺子而已,于是她点点头道:「好,烦请章姑娘安排。」 待看了铺子之后,苏以薇实在太满意了,忍不住心痒痒的,生出犹豫。 「小姐为何不答应与章姑娘合作?」满儿见小姐来到京城后,就一直为了开铺子四处打听,尤其看重做生意的地点,这令小姐伤透脑筋了,如今章姑娘解决小姐最大的苦恼,小姐不是应该开开心心准备开铺子吗? 「这么好的铺子如此轻易就给我了,你不觉得太过大方了吗?」不久前她才暗自称赞这个丫头聪明了,没想到只是一时的。 「章姑娘不是说了,她相信小姐有本事,一成的营利不少。」 「若是我,至少会要两成的营利。」 「小姐的意思是,章姑娘要求一成营利太少了吗?」 「你知道这么一间铺子可以卖多少银子吗?」苏以薇没有等满儿回答,自顾自的举起右手,比出三。 「以这间铺子所在地段,应该有三千两。」 满儿惊愕的瞪大眼睛。「三千两?」 「我存了那么久的银子也不过是几百两,人家一口气给了我三千两的铺子,你觉得合理吗?」 顿了一下,满儿摇了摇头。「章姑娘对小姐确实好得不寻常。」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人家不可能无端对我好。」 「可是,章姑娘又不是公子哥,总不会图小姐的美色。」 苏以薇好笑的轻拍了一下满儿的脑袋瓜。「傻丫头,美色最不值得贪图,即使是天仙美女。」为何岁岁年年人不同?在她看来,是因为姿色随着年纪老化了。 「那么,章姑娘贪图小姐什么?」 「我也很好奇,我有什么值得人家贪图?」 「有没有可能是小姐想太多了?」 苏以薇白眼一翻,又轻哼了一声,「你真当我是章姑娘的贵人吗?」 满儿怎么想都觉得很舍不得。「小姐真的要拒绝吗?」 苏以薇咬了咬下唇,她是舍不得放弃,但是不得不小心以对,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 「我去找允直哥哥商量看看好了,至少让允直哥哥将章姑娘的底细查个清清楚楚。」 等候放榜的日子终于结束了,武举和会试的结果出来,伍丹阳和苏以墨同列第一,接下来是殿试,两人又再度同登榜首,一个是武状元,一个是文状元,两人瞬间成了京城官家世家千金眼中的金龟婿。 说起来,文状元比武状元金贵,可是当今皇上处处抬举武举,谁都看得出来皇上更看重新出炉的武状元,武状元一下子就飙涨到与文状元同等级,况且武状元出生百年书香世家,想必也是胸有点墨,文武兼备,岂不是更为佳婿人选? 伍丹阳是武状元,苏以墨是文状元,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苏以薇,不过她万万没有想到金殿传胪之后,她比文武状元还要热门。 「你说什么?!」苏以薇伸手掏了一下耳朵,是她听错了吗? 「金殿传胪,皇上各给文武状元一个恩典,少爷请求皇上恢复夫人正妻的身分,没想到小姐的父亲竟然是太子太傅,小姐如今成了官家千金;至于伍公子,则请求皇上为你们赐婚。」满儿非常流利的又说了一遍,据说这两件事如今传遍京城大街小巷,各种关于少爷和小姐的故事,更是被酒肆茶楼的说书人当成话本,尤其是小姐,因为扯上金贵的武状元,更是成了众人讨论的话题。 苏以薇懵了。穿越来此,这是她遇到最劲爆的事,庆余的百姓曾可怜她无父无母,还好有个聪明绝顶有才华的哥哥,如今,她却成了太子太傅的女儿,见她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满儿困惑不解。「小姐不开心吗?」 苏以薇举起手道:「不要吵我,让我安静片刻。」 听说爹为了上位与娘和离,压根是负心汉,哥哥甚至说重话,教她当爹早死了。她是穿越人士,原主的爹连一面都没见过,她毫无困难的将他视为死人,但如今他不但蹦了出来,还是太子太傅?!能够成为太子太傅,想必深受皇上看重,而此人竟是原主那个当负心汉的父亲? 满儿见她一直沉默不语,实在有些担心。「小姐还好吗?」 苏以薇摇了摇头,轻敲着脑袋瓜。「我的脑子很混乱。」 「为何?」 「这太洒狗血了吧!」 「嘎?」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太匪夷所思了,你不觉得吗?」冷静一点,要不她只怕连英文单字都要蹦出来了。 「重要的是,小姐以后就是官家千金了。」这是满儿唯一在乎的事。 虽然她个人对官家千金和平民百姓的感觉差异不大,可是不能否认官家千金的身分比平民百姓好用。 「这事你从哪儿听来的?」 「岑叔刚刚来说的,此事已经广为人知,伍公子和少爷这几日忙得抽不开身,没法子过来一趟,怕我们上街听到此事吓坏了,于是让岑叔先过来知会一声。岑叔来的时候,小姐正在厨房,岑叔怕被人家盯上,不敢久留,说完就匆匆离开。」 「岑叔还说了什么?」 「岑叔让小姐这几日尽可能不要出门。」 「为何不要出门?」这又不是媒体发达的时代,她不说,谁会知道她就是众人口中那位洒狗血的女主角? 「岑叔倒是没说。」 苏以薇可不想成日闷在家里,可是岑叔不会无缘无故叫她别出门,一定有原因……对了,她怎么忘了那位负心汉父亲呢?他为了上位遗弃妻子和儿女,而助他上位的人想必很有身分。「满儿,让秦六去茶楼跑一趟,无论听到什么,回来一五一十向我报告,另外,请他特别打听那位太子太傅的事,小心一点,别让人察觉了。」 满儿点了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苏以薇为自个儿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这才觉得混乱的大脑终于可以正常运作了,她将这惊人的消息再次咀噃一番,这个时代的人很重视出身,至少从平民百姓升到官家千金是值得开心的事,可是,她却觉得疑点重重,哥哥为何事先一点风声也不透露给她?他不知道这样子很吓人吗?还有,既然说好了当爹死了,如今又为何要认爹?哥哥藉着皇上给的恩典方能恢复他们一家三口的身分,可见得这个爹不好认,而这个爹为何不好认?另外,岑叔干么紧张兮兮怕人家盯上?难道怕有人知道她的所在,伤害她吗? 她烦躁的敲着脑袋瓜,伍丹阳直接请皇上赐婚,她的终身大事终于定了,这原本是一件欢喜的事,如今哥哥却闹出这么一出..苏以薇坐立难安,绕着房间走过来走过去,走着走着,感觉地都要踩出一个洞了,秦六终于气喘如牛的回来了。 秦六大大喘了一口气,接过满儿递过来的茶,喝尽,这才说道:「小姐,每一家茶楼都客满了,大伙儿都在讨论少爷和你的事。」 「你有打听到太子太傅的事吗?」 「有,听说太子太傅是大公主的驸马。」 「什么?大公主的驸马?」苏以薇激动得整个人跳了起来,这比原主的身世还要劲爆。「有人说,当年还是新科状元的太子太傅为了权力,诱惑大公主,抛弃糟糠之妻和一双儿女,但是有更多人说,是大公主看上新科状元,不管新科状元早有妻儿,吵着皇上要嫁给新科状元,最后还逼着元配将正妻之位让出来。」 「你有没有听错?」前者比较符合她长期以来的认知,且是皇家比较能够容许民间流传的故事,驸马爷负了元配夫人,比大公主强抢人夫更能保住皇家面子,可是为何会出现第二种版本?有人故意放话帮太子太傅洗刷污名,还是有人想让大公主难看?依她判断,第二种版本的可能性更真实,一夕之间就能传得沸沸扬扬,说是凭空杜撰,有可能吗? 「虽然只是传言,但是我跑了几家常去的茶楼,两者说法都有,可是更多的是后面那一种说法,甚至有不少人出面证实。」 第三十七章 证实?看样子是有备而来,有人存心让大公主难看,不过若是如此,那也是她自找的!苏以薇难以置信的摇摇头。「这太扯了,皇上竟然让女儿抢人家的丈夫!」 「听说皇上非常宠爱这位大公主。」 「再宠爱也该有个限度,难道连面子都不管了吗?」她觉得这种行为实在蠢得不像话,太难理解了。 「我还听说这位大公主骄纵任性,曾经当街打死老百姓,因此寻常老百姓远远看见大公主府的车驾,就会立刻躲开。」 「这位大公主岂不是目无王法?」 秦六苦恼的搔了搔头。「说也奇怪,我们来京城这段日子,并未听闻大公主的事,倒是听了不少大公主的女儿苏茉华郡主的事,她曾经大闹青楼,还让大公主府的侍卫去青楼抓人。」 苏以薇唇角微微一勾,这可有意思了。「去青楼抓人?」 「郡主已经订亲了,是敬国公世子,这位敬国公世子有个不良嗜好,就是喜欢上青楼看美人儿。」 苏以薇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忍俊不住爆笑出声。想来这两位一定很有娱乐人的天分。 「小姐,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大公主和郡主听起来就是很可怕的人。」满儿先前的欢喜都不见了,如今只觉得很不安。 满儿一提醒,苏以薇终于明白了。「难怪岑叔交代我不要出门,原来是担心这对可怕的母女找我麻烦。」哥哥有功名在身,她们可能不敢明目张胆对哥哥出手,而她,弱女子一个,最容易欺负了。 闻言,满儿眉头都打结了。「小姐最近绝对不可以出门。」 若她的身分得以恢复,她还未出嫁,必须搬去跟父亲同住,换言之,她迟早要面对那两个可怕的女人,何必赶着这会儿就送上去给人家欺负?还不如趁着未住进大公主府之前做好万全准备,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该怎么准备?双方实力太过悬殊,她没有被人家整死就万幸了。 「秦六,你去见哥哥,请他近日想个法子过来一趟。」无论外面的人怎么说,她总要听哥哥说清楚,当年的真相究竟如何。 【第九章 平地风波】 苏以薇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日,她有个了不起的父亲,她成了官家千金,同时由皇上赐婚给新出炉的武状元,让满京城的名门千金都嫉妒死了,不过,没有人知道走到这一步并非表面看来的这般容易。 虽说皇上给了恩典,但是那位深受皇上宠爱的大公主可不愿意,得到消息便上皇上那儿大吵大闹。以前她大吵大闹得到了驸马爷,心想这次也会如愿,没想到皇上极其欣赏新科状元,又有太后和皇后在一旁劝说,当初因为大公主的任性害人家骨肉分离,皇上始终有遗憾,如能藉此让一家团聚,皇上心里好过,百姓也会觉得皇上仁慈。因此,皇上终究拍板定案,让苏以墨和苏以薇认祖归宗,紧接着又为伍丹阳和苏以薇赐婚。 搬进大公主府,日子想必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是,苏以薇根本不想住进那个地方,既然是大公主府,作主的当然是大公主,她在那儿的日子能够太平吗?何况哥哥即将离开京城往北安县当县令。听闻此事,人人都说大公主使坏,逼着皇上将新科状元流放到邻近北夷的北安县,新科状元理当进翰林啊,然而政治敏锐度够高的人就有不同看法,皇上如今非常关注北夷,将人放在北方最大的县,想必是要重用苏以总之,苏以薇搬进大公主府就如同羊儿进入狼群,她当然不乐意,问题是,这又不是二十一世纪,成年了就可以搬出去独自生活,无论是否愿意,她都必须与狼群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面对如此悲壮的未来,苏以薇真的好想大声尖叫,原本以为穿越至此,面对这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已是最大的挑战,没想到好不容易适应了,竟然蹦出一个更具挑战性的难关。唉,可千万别教她去那儿宅斗,她会教书,但是完全不懂宅斗。 她随手拿来一本书册翻阅,想让心情平静下来,然才刚把书打开,就见满儿兴匆匆的跑了进来。 「小姐,你快点出来,伍公子来了!」 闻言,苏以薇急匆匆扔下书册,起身便往外走,可是走了两步就停住了,瞪着满儿。「他来了,为何我就要急赶着迎上去?」 「难道将伍公子晾在外边不管吗?」满儿回得理直气壮。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以薇的气势瞬间没了,又开始移动脚步。 「明明急着想见伍公子,还装模作样。」满儿忍不住嘀咕。 苏以薇好想回嘴,可是心虚啊,因为她真的好想见他。 这段日子哪儿也不能去,她闷爆了,有许多话想告诉他,可是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却只能贪婪的看着。 一见到她,伍丹阳马上道:「我好想你,想得梦里全是你。」皇上已经赐婚了,他当然不会再掩饰对她的感情,想说就大声说,他就是爱她爱得如此浓烈。 虽然很害羞,苏以薇倒也坦诚的回应,「我也想你。」 他情难自抑,伸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你怎么老爱动手动脚?」她用力挣开他,拉开两人的距离,至少五步,不,还是十步好了,他人高马大,手一伸就摸到她了。 伍丹阳也不阻止她,只是很有技巧的靠近一步。「怕吗?」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苏以薇撇嘴道:「羊儿进入狼群,你认为羊儿会怕吗?」 「你不是羊儿,你是披着羊皮的狐狸,要不,如何将我迷得团团转?」 她又羞又恼的瞪他。「就是狡猾的狐狸,进了狼群也不见得能够活命。」 「我听说你只带满儿去大公主府。」 「我想让张婶陪着秦六和朱贵在外面处理事情。」虽然还没有决定是否与章姑娘合作,但是早晚要开出一间十面香,总要有人在外头帮她跑腿做事,秦六和朱贵年纪小,必须有张婶在身边照顾他们,而且一旦要开铺子,她想让李毅他们从庆余过来帮忙,到时恐怕还要秦六和朱贵回去一趟。 「进了大公主府,你身边伺候的丫鬟至少要四个,若是到时候再由大公主为你安排伺候的人,只怕都是大公主的人。院子的人由不得你作主,但是带几个伺候的丫鬟进府,大公主也不能说什么。所以,我找了人牙子挑了几个丫鬟,下午人牙子会将人带过来,你自个儿挑选,就选三个,凑成四个带去。」 苏以薇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对她总是如此细腻用心。 「你一直看着我,我会忍不住想扑过去哦。」他其实更想让她待在身边,可是两人亲事定了,他反而不能用厨子的名义将她留在伍府。 女人不应该直勾勾的盯着男人,可是忍不住嘛,若不是旁边有人在,她还会忍不住献吻。「允直哥哥对我真好。」 「你是我最爱的人,我当然要对你好。」 这会儿不用假装害羞,她脸红的垂下螓首,两人亲事一定,他就从喜欢直到跳到最爱的等级,这是不是太猛了?不过,这好像比较符合他的风格。 「大公主和她那个宝贝郡主女儿一定会想法子刁难你,你要当心一点。」 略一顿,苏以薇好奇的问:「知道我爹是太子太傅,允直哥哥是不是吓一跳?」 「是吓一跳,可是更担心你。」父亲明明是太子太傅,她却辛苦的在庆余那个地方讨生活,最后还让程家以那种方式羞辱她,虽然他因此得到她,但是她心里应该很怨、很委屈吧。 「我比较担心的是,进了大公主府,她们会不会想法子弄死我?」她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 「我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且她们也不敢,你可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若是你在大公主府出了什么事,皇后娘娘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打击珍贵妃,这么一来,四皇子的地位就会动摇,大公主不至于骄纵任性到看不清楚时局。」 苏以薇没好气的哼一声,「当初大公主将我娘从正妻之位赶下来,有谁吭声?」无论是爹负了娘,还是大公主抢人家的老公,明知道此事不对,为何没有人制止?说穿了,这些人就是自私自利,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第三十八章 「当初是当初,如今情势可不一样。大公主是皇上还是亲王时的亲王妃和涓所生的女儿,亲王妃因难产而亡,皇上难免特别疼宠一出生就丧母的大公主。当时大公主因为蛮横之名远播,家世相貌般配的世家子弟早早就谈好婚配,以致于大公主过了适婚年龄还迟迟嫁不出去,你爹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大公主对新科状元一见锺情,非嫁不可,皇上终于不必再为大公主的婚事心烦,自然由着她,其他人当然不敢说话。而今,大公主和郡主多年的蛮横让皇上生出厌倦,皇上对亲王妃的思念也全转移到珍贵妃身上,大公主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早不如当初。」 她细细思量其中的关系,接着明白的点了点头。「既然有人伺机逮住敌人的狐狸尾巴,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不用担心,我会暗中保护你,忍上半载,我们就成亲了。」 苏以薇刚刚恢复白皙的脸儿又红了。 「我未事先告知就请皇上赐婚,你会怪我吗?」 「皇上赐婚,哥哥确实不能反对。」 没错,为了堵住苏以墨的口,他不得不求皇上赐婚,而苏以墨也确实不能反对,可是为了这件事,苏以墨狠狠揍他一拳,还撂下一句话——你若敢欺负我妹妹,让她为你掉一滴眼泪,我一定会整死你! 他见苏以墨文质彬彬,没想到一发起狠来威风凛凛。 「有了皇上赐婚,就没有人可以打你的主意了。」 苏以薇娇嗔道:「还有谁会像允直哥哥一样当我是宝?」 「知道你是我的宝,你可要好好照顾自个儿。」伍丹阳的声音转为低沉,音量只有两人听得见。「我进了骠骑队,附属在禁卫军下面。」 「骠骑队?」 「皇上举办武举就是为了成立骠骑队。」 她表示明白的点点头,没有在此事多说什么,毕竟这是朝廷的事。 「允直哥哥有查到金玉满堂的章姑娘吗?」 「金玉满堂是太子妃娘家的产业,至于你口中的章姑娘究竟是太子妃娘家的哪一位姑娘,很难追查下去,金玉满堂上下口风很紧,章家更是低调不张扬。」 「不用再查了,这就够了。」无论章姑娘是什么身分,章姑娘想要与她合作肯定与太子有关,而太子当然是为了伍丹阳。 伍丹阳已经不着痕迹的与她只剩下一步之距,伸出手,温柔宠爱的拨开她鬓边的发丝。「你怎么做都好。」 「我知道了,我会看情况。」 他情不自禁的又将她圈进怀里,肆意的感觉着她的温软,过了好半晌,这才深吸一口气,放开她,转身离开。 苏以薇还没搬进大公主府,大公主府已经闹得天翻地覆,苏茉华摔破了数不清的瓷器,还打了不少丫鬟,搞得大公主府人人噤若寒蝉,深怕一个不小心,成了郡主的出气包。 「娘,难道真的要让那个贱丫头住进来吗?」苏茉华一激动,声音就尖锐得像见鬼似的,不过伺候的丫鬟婆子已经很习惯了,眉头皱也没皱一下。 大公主朱贞仪的脸色很难看,这件事无疑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她如何受得了?可是她不能不忍,珍贵妃发话了,若是闹出什么大动静,绝对会置身事外。除了像她娘,珍贵妃在各方面都比不上皇后娘娘,也难怪如此怕事。 「你皇爷爷的圣旨都下来了,能够不让她进府吗?」朱贞仪烦躁的按摩着两眼旁边的穴道,这丫头一点都不像她,遇事只会吵闹、摔东西,真是烦死人了! 「我讨厌她,我才是苏家的嫡长女!」苏茉华最爱面子了,突然从唯一的嫡女变成嫡次女,还被一个从乡下来的粗鄙丫头压在头上,这口气教她如何咽得下? 「你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她什么都不是。」 没错,她的身分比那个贱丫头尊贵,可是爹的女儿只能有一个,就是她! 「我不管,我就是不要见到那个贱丫头!」 朱贞仪皱着眉,实在受不了女儿的愚蠢。「你真笨,既然知道她是贱丫头,有必要生那么大的气吗? 进了大公主府,她就是砧板上的鱼肉,难道你还整治不了她吗?」 当初派人尾随他们一家三口离开,伺机神不知鬼不觉解决掉他们,后来她的人果然在岐县找到下手的机会,趁着连日豪雨毁了堤防,让大水淹没岐县。这一次的大水让岐县死了不少人,他们一家三口羸弱不堪一击,又岂能在那种情况下活命?没想到,除了因为重病缠身下落不明的唐湘玥,两个孩子不但好端端的,还能够跑回来认祖归宗,真是太可恶了! 「我就是连看到她都不愿意!」苏茉华无法容忍一丁点的委屈,要不,也不会老是惊天动地的派侍卫去青楼逮祈世邦。 朱贞仪懊恼的一瞪。「不愿意也得忍,你的性子再不收敛,将来嫁到敬国公府可是会吃亏受罪。」 苏茉华冷哼一声,「我是娘的女儿,又是个郡主,敬国公府就是圪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负我!」 「有你皇爷爷,确实没有人敢欺负你。」看着父皇近来身子大不如前,朱贞仪意识到一件事,那张龙椅一旦易主,她就失去如今在朝堂上的影响力,除非坐上那张龙椅的是四皇子朱孟怀。 「这是当然,皇爷爷最疼我了!」苏茉华根本不明白母亲真正的意思。 「总之,我一定会收拾那个丫头,你不要添乱。」 苏茉华不悦的嘟起嘴。「为何不在她进府之前就将她弄死呢?」 朱贞仪厉眼一瞪。「这会儿她若出了什么意外,你皇爷爷绝对不会饶了我。」父皇宠她,可是也不容许她违逆圣旨,何况百姓为了苏家兄妹认祖归宗大大赞扬皇上仁德,她怎能让父皇的好名声受到毁损? 「她不小心走在街上被疯马践踏死了,怎能怪到娘头上呢?」苏茉华恶毒一笑。 朱贞仪真的很想拿东西砸向蠢女儿的脑袋。「你以为宫里的人都是傻子吗?」 「娘,我有法子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只要有心查,意外也可以不是意外。」有些时候,不是非要罪证确凿,只要她有嫌疑,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他们敢栽赃娘吗?」 「不用栽赃,只要起了疑心便已足够。」父皇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相关的贱丫头对她如何,可是却会心生不满,如此一来,她建立在父皇宠爱之下的地位就会动摇。 「这是什么意思?」 「你给我安分不要惹事就对了。」 苏茉华实在是不甘心,突然有个念头一闪,两眼陡然一亮,兴致勃勃的道:「娘,不如让她住在紫竹苑吧。」 紫竹苑位于大公主府的西北角,一入夜就阴风阵阵,夜里让奴才扮鬼吓她也是一件乐事。 朱贞仪的脸色一变。「不行,紫竹苑荒废已久,残破不堪。」 「派两个奴才收拾一下就好了啊。」 「不行就是不行,珍贵妃说了,教我别落人话柄,我们要好吃好喝的供着她。」 「什么?」苏茉华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觉得娘简直疯了。「这像话吗?让她住进来,还要锦衣玉食伺候她?」 「锦衣玉食又如何?关起门来,可以随我们恶整,只要不闹出人命。」 「既然如此,又为何还要锦衣玉食的伺候她?」 「一个没见识的丫头,只要享受过好日子,很快就会得意忘形了。」 闻言,苏茉华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了。「娘是要她对我们掉以轻心吗?」 「一旦掉以轻心,她就等于自个儿找死,所以,你给我安分一点,别急着在她面前露出你的爪子,让她对你有所提防,否则你都还没整治到她,就让她风风光光的从这儿嫁出去了。」这才是朱贞仪最恨的事。 苏茉华阴森森的笑了,看起来毛骨悚然。「娘放心,我会好好调教她,贱丫头就是贱丫头,怎能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你要记住,忍着点,见好机会再出手,莽莽撞撞只会坏事。」 「我知道。」苏茉华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她打从心底看不起苏以薇,认定苏以薇是一个没有见识的乡巴佬,等着吧,她一定会整得她自惭形秽! 第三十九章 三日后,苏以薇搬进大公主府,见到原主的父亲,也见到那位抢了人家老公的大公主。原本,她以为自个儿不会有任何感觉,毕竟她充其量只是窃取人家身体的穿越人士,可是,先是父亲那一头白发,接着是父亲眼中的浓烈情感,然后是大公主眼中的冰冷恨意,竟教她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她仿佛亲身经历了上一辈的爱恨纠葛——深受宠爱、骄纵蛮横的大公主,看上早有糟糠之妻的新科状元郎,不管人家已经有一儿一女,以皇权逼迫坚持下嫁,还不讲理的逼着正妻沦为妾室,状元郎为了保护妻子儿女,不让他们生活在大公主的縻掌底下,只能与妻子和离,送走一家三口,娶了这个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娇贵公主,从此在思念中度日,最后换来了一头白发。 人人都说她很像娘,从父亲和大公主见到她的反应就知道故事的经过,她也猜到这对夫妻后来的生活,相敬如「冰」。用权力抢到老公又如何?男人的心不在自己身上,纵使得到他的人,也得不到幸福,这就是大公主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景况。 不过,这也意味着在此备嫁的半年,她的日子会有多么艰辛。原本她还觉得伍丹阳过于心急,只给她半年的结婚准备期,如今不由得庆幸,还好他以年纪为由坚持今年将她娶进门,要不,她还没有被大公主害死,就被这儿的气氛搞疯了。 大公主府明明富丽堂皇,可是她感觉到的只有死气沉沉,奴才们看起来很像机器人,表情都一样,不苟言笑、胆颤心惊,她可以确定生活在这儿的人一定觉得前途暗淡无光,活着一点希望都没有。 总之,从苏以薇踏进大公主府,整个人就已经进入备战状态,可是如今都五日过去了,却静悄悄的什么事也没发生,不由得让她觉得这绝对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越平静越表示有鬼。 进大公主府的前一日,伍丹阳还特地夜探香闺,将大公主和郡主的性格交代了一遍,自私自利、蛮横不讲理,总认为自个儿高人一等,若非她们身分尊贵,根本没有人愿意与她们往来。试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安分呢? 念头一转,苏以薇就听见有人高喊郡主,然后苏茉华带着一群机器人,不是,是婆子丫鬟,浩浩荡荡走了进来。 苏以薇真想敲自个儿的脑袋瓜,不说曹操,曹操不会到,干么想到她呢? 「明日我邀了几个好友来赏花,你也来吧。」苏茉华一副施舍她的模样道。 根据伍丹阳的说法,没有人想跟她往来,她怎么会有所谓的好友?不过,这会儿她比较感冒的是,这位郡主妹妹真是太没礼貌了! 迟迟等不到她的回应,苏茉华不满的喊道:「喂,你听见了吗?」 苏以薇瞥了她一眼,声音甜得让人抖了一下。「我又不是你的好友。」 「嘎?」 「我不是你的好友。」她突然觉得伍丹阳高看这个丫头了,战斗力很差嘛! 「你、你是……她们想见你。」苏茉华就是说不出姐姐两个字,这个贱丫头根本没资格! 「她们为何要见我?」 「因为你……总之,你来就是了。」 「连个理由都没有,我为何要见她们?」 苏茉华怔愣了下,结结巴巴的道:「你……她们可都是身分尊贵的世家千金,你能够认识她们,是你的荣幸!」 苏以薇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宴无好宴,能够与这位蛮横无礼的郡主当好友,会是什么性子的世家千金,她用膝盖想都知道,她又不是刘邦,不得不参加鸿门宴,也没妄想从她们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何苦自找麻烦?她真的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根据常理推论,这根本是一群世家千金藉机羞辱她的宴席。 「我还是别去好了,我的规矩不好,若是冲撞贵人就不好了。」苏以薇真是太佩服自个儿了,说话多有水准啊! 苏茉华傻住了,这个贱丫头不是应该急着想认识一些世家千金吗? 「没事可以出去了,我忙得很。」虽然她不擅长女红,可是张婶说她至少要绣打赏用的荷包,几个荷包对她来说也是很大的工程。 待回过神来,苏茉华恼了。「真是罗唆死了,我叫你来你就来!」 苏以薇冷冷的斜睨了她一眼。「为何你叫我去我就得去呢?!」 「你——」 「不要再你了,难道你不知道我如今忙着绣嫁妆吗?!」连声姐姐都叫不出口,还敢装模作样邀她赏花,不对,正确说法是看好友,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瞪大眼睛,苏茉华紧咬着下唇,半晌,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我让娘去千绣阁给你置办嫁妆,明日你跟我去赏花。」明明是赏赐她结交世家千金的机会,为何这会儿反倒是在求她? 「不必了,我想自个儿绣嫁妆。」满儿如今专心帮她绣嫁妆,她何必浪费银子? 苏茉华的耐性终于告罄,怒火蒸腾。「你这个不识好歹的贱丫头!」 哇!狐狸尾巴这么快就露出来了!苏以薇不慌不忙的道:「我贱,你不也一样贱吗?我们可是姐妹。」 「你这个贱丫头,竟敢骂我贱!」苏茉华气得脸都涨红了。 苏以薇觉得好无辜。「这不是你自个儿说的吗?」 苏茉华抓狂了,先是拿起苏以薇放在几案上的笸箩往地上用力扔,接着四下一看,冲到窗边的花几,拿起上头的盆栽也跟着往地上扔,接下来又四下一看,然后相中一个花瓶,冲过去拿起来…… 这个丫头有破坏倾向!苏以薇赶紧闪远一点,以免被瓷器的碎片割伤了。 这时苏晋元大步走了进来,一把抓住苏荣华的手。「你在闹什么?」 苏茉华吓了一跳,喊了一声爹,手也跟着一松,还好苏晋元抓住花瓶,放回原位。 「为何跑来这儿闹事?」 「我……谁教她不识相,我只是想教训她。」苏茉华一向很怕父亲,因为他的那头白发,还有不曾出现过一次笑容的冰冷面孔。 「她可是你姐姐。」 苏茉华渐消的气势瞬间又高涨。「这个贱丫头凭什么当我姐姐?!」 啪一声,苏晋元一巴掌甩在苏茉华的脸上,众人顿时都懵了。 过了好半晌,苏茉华终于反应过来,她不敢置信的瞪着父亲,边哭边吼道:「爹竟然为这个贱丫头打我!」 「薇儿是我女儿,任何人都不准伤害她。」苏晋元不自觉挡在苏以薇前面。 「我才是爹的女儿!」苏茉华恨不得扑过去狠狠咬苏以薇几口。 「你们都是我的女儿。」 「我讨厌她!」 「她是你姐姐。」 「我就是讨厌她,讨厌死她了!」苏茉华哭着转身跑了出去,一群丫鬟婆子终于回过神的追了出去。 除了进大公主府的第一日,苏以薇就没见过父亲了,有时不免怀疑,那日在父亲眼中看见的浓烈情感是否是幻觉,若他思念他们一家三口,为何这几日他不曾来过芙蓉苑?如今见到他如何护卫她,还有那一头令人心酸的白发,她的怀疑全消失了,她想,他应该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她这个女儿。 「那个……茉儿不懂事,你别与她计较。」苏晋元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她,她与前妻玥儿真的好像好像,看着她,就会想到他的玥儿,想到他的玥儿,心就会好痛好痛,如今他连她是死是活都不哓得。 「不会。」虽然她可以感觉到他强烈的情感,但是她无法自然而然的对他喊出一声爹。 苏晋元转头看着右后方的朱嬷嬷一眼,朱嬷嬷立刻走上前。「你身边应该有个嬷嬷伺候,这位是我的奶娘,以后奶娘一家就跟着你。」 苏晋元左后方的中年男子接着走上前,双手奉上一个匣子,他取过匣子递给苏以薇。「这是奶娘全家的身契。」 苏以薇看着手上的匣子,有着感动,却也有着心酸。至今,她还会看不明白吗?今日父亲能够来得如此及时,只怕是事先在芙蓉苑安排了眼线,苏茉华一出现,就有人跑去通风报信,她还能怀疑他对女儿的爱吗?无论过去如何,如今他尽心尽力想当好一个父亲,他值得她真心喊他一声爹。 想到这儿,她不知不觉就喊出来了,「爹!」 苏晋元为之一颤,激动的泪水涌上眼眶,这是一个像玥儿的女儿,温柔聪慧,美好得让他害怕这不过是一场梦。 第四十章 「谢谢爹。」 他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的点头,虽然不易,但是他会尽力守护与玥儿的两个孩子,他绝不会让十五年前的错误再次发生。 夜深了,苏以薇的心情仍无法平复,她不时起身下床,来到窗边,推开窗子,探头出去左右张望。 虽然这是大公主府,四处都有侍卫巡视,可是她了解伍丹阳,为了确保她在大公主府平安无事,一定会想法子来看她,她也好想同他见一面,有他,她就觉得有了主心骨,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不会感到害怕。 缩回身子,她关上窗子,心想着他今日应该不会来了吧,可是念头一转,就听见三声猫叫,她立刻唇角上扬,欢喜的打开窗子,果然看见穿着夜行服的伍丹阳,帅得让她好想扑过去吻他。 「你来了啊。」 苏以薇笑得甜蜜蜜,伍丹阳情不自禁靠过去在她额头亲一下,她好害羞的脸红了,怀疑他听见她的心他贪婪的直勾勾望着她,确定她没有消瘦,在这儿应该没有受虐,这才能够放下心来。「你知道我一定会来,是吗?」 「这是当然,你放心不下我。」 「这几日我天天都来,只是还摸不清楚这儿的守卫情况,不敢贸然行动。」 苏以薇满意的点点头,不错,行事越来越沉稳了。 「你不用担心,我爹会照顾我,没有人敢伤害我。」 她欢喜的向他述说今日的点点滴滴,如今她敢在芙蓉苑四处走动了,不会担心一走出房间,回来房里就会多出一条蛇,即使不是毒蛇,也可以吓破她的胆,她最怕软绵绵的动物了。 一抹狠厉闪过眼底,伍丹阳冷声道:「你想如何修理那个昊丫头?」 「不用了,她今日也不好受。」 「她应该受点教训。」胆敢欺负他的女人,若不回敬,他的心情会很糟糕。 「她那种性子迟早会惹祸上身,何必与她计较?」说真格的,她觉得跟一个没大脑的丫头耗上了,只会降低她的智商。 「好,你不与她计较,我就不与她计较,可是再有下一次,绝不能放了她。」 「知道了。」 「虽然苏太傅做了安排,你还是不可以掉以轻心,大公主可是受不了一丁点委屈的主儿,你的存在教她丢尽了脸,她必然会找机会对你下手。」 「我安安分分待在芙蓉苑,她没有机会对我下手。」她深知在人家的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即使这种日子闷得会让人发霉,她还是得忍着,还好进府之前,伍丹阳为她弄来很多书,她好歹有书解闷。 伍丹阳神情严肃的摇摇头。「我不愿意吓唬你,但你要知道,她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有机会,就制造机会。」 「如何制造机会?」 「京城的赏花宴寿宴可多着。」他不过是刚刚进了驿骑队,更接到几张帖子了。 「我已经订亲了,不便出席各种宴席。」苏以薇觉得这个时代的人很搞笑,尤其这些世家千金,要待在家里绣嫁妆,因此不便参加交际应酬,可是众人却知道你的嫁妆出自于千绣阁那种地方。 「这倒是。」 「我会当心,不会掉入她设下的圈套,反倒是你,不要天天往这儿跑,大公主府的守卫森严,若是不小心被逮到了,如何是好?」 「你别小看我的身手。」 「我哪会小看武状元的身手,只是,万事小心为上。」他会挂念她,她何尝不会挂念他?因为她的关系,他往往将自个儿曝露在危险之中。 「你不要担心,我身边的几个侍卫都不简单,大公主府的守卫还不够瞧。」爹娘在他身边安排侍卫,原是担心他在外头惹事,必要时得有人制止他,没想到几个侍卫如今倒成了他的好帮手。 是啊,公主不是皇子,守卫相对弱了许多。 「对了,我娘已经起程来京城准备操办我们的婚事。」 伍丹阳不说,苏以薇都忘了,结婚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伍家也一定知道她被程家退婚,他们会不会无法接受她这样的媳妇? 「伍知府和夫人有没有责备你直接请皇上赐婚?」 「我爹娘可开心了,以后有人管着,再也不用费心盯着我了。」 「他们真的不会不开心?」 伍丹阳疼惜的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以后再告诉你,他们有多喜欢你。」 苏以薇撇了撇嘴。「可见你多令他们头疼,他们竟迫不及待想将你丢给别人,你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人家管。」 他无奈的一叹,爱怜的瞅着她。「就是啊,就是喜欢你管我,这如何是好?」 她娇瞪一眼,突然想到一事,要他稍待片刻,她转身摸着走回床边,取出放在枕边的匣子,折回来,递给他。「帮我把这个交给张婶,里面有我下一季要给章姑娘的图样,还有让张婶告诉章姑娘,我愿意接受她的提议。」 她原本是想,章姑娘是太子妃娘家的人,与章姑娘交好,等于与太子妃交好,而她不愿意与皇家的人扯上关系,可是今日被苏茉华这么一闹,她不得不认清一件事,大公主憎恨她,即使她安分守已不与皇家扯上关系,珍贵妃一派也容不下她,因此若能得太子妃这个靠山,不无好处。 伍丹阳明白她的想法,同意的点点头。 「好啦,你赶紧走。」 虽然万分不舍,可也知道不能在此待太久了,他恋恋不舍的凑上前,这次轻啄了下她的唇,低声道:「你要想我哦。」深深看了她一眼,他随即低下身子。 过了一会儿,苏以薇探头一看,已经不见他的身影。 静静等上片刻,没有任何骚动,她终于放心的缩回来,双手不自觉抚着唇瓣,笑得傻兮兮的,然后轻飘飘的转身往床边走。 「啊!」走路不看路很容易发生这种状况,撞到某样东西,然后痛死了。 满儿慌忙的提着灯跑了进来。「小姐怎么了?」 苏以薇嘿嘿嘿傻笑。「没事,我要喝水,不小心撞到脚。」 满儿一脸狐疑,目光不经意瞥见窗子开着,顿时明白了,马上板起面孔一瞪。 「小姐,你们真是太乱来了!」她快步走过去将窗子关好。 「我们没有乱来。」苏以薇很想否认,可是很快就认清楚何必多此一举,满儿岂会不知道伍丹阳有夜探香闺的坏习惯吗? 「若是教人家知道了,你的名声都毁了。」 「我知道错了。」三更半夜还跟满儿耍嘴皮子,她才真是大错特错。 「小姐真的知道错了吗?」 苏以薇深深忏悔的点点头,可是心里却道,若是伍丹阳想来,她也无法阻止啊。 「阳奉阴违。」满儿实在太了解她了,索性不理了,带着灯笼转身回侧间安置。 唇角僵硬的抽动一下,苏以薇必须承认,自个儿欠缺世家千金的手段,一手带出来的丫头比小姐还嚣张。好吧,她认了,没手段就是没手段,还能如何? 那一日在芙蓉苑受了委屈,苏茉华就一直等着向母亲哭诉,终于等到因为身子不适去庄子住几日的娘回来了,怎料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先挨了骂。 「你这个蠢蛋!」 苏茉华怔愣了下,然后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哭什么哭,闭嘴!」朱贞仪真的气炸了,一进府,就听见总管说起府里这几日发生的事,她真的很想给这个丫头一巴掌。「我不过去庄子住几日,你就跑去招惹她,还惊动你爹,你这不是蠢吗?」 「我、我怎么知道……」苏茉华至今还搞不懂怎么会惊动到爹,爹从来不管事,因为这里是大公主府,当家作主的当然是娘啊。 「我早就说过了,见好机会再出手,莽莽撞撞只会坏事,而你,专挑没脑子的事情做,难怪祈世邦看不上你!」那个贱丫头几乎跟那个贱女人一个模样,而她的女儿不但不像她,还……真是太可恶了! 苏茉华真的好委屈,眼泪继续奔腾。 「够了,不要再哭了!」 苏茉华用力咬着下唇,努力将眼泪逼回去,终于,眼泪渐渐止住了,她连忙用手绢擤了一下鼻涕,为自个儿辩驳,「我以为邀请她赏花,她一定会欢喜的说好,到时候再给她难堪,让她看清楚她不过是个卑贱的丫头,怎么知道她会拒绝。」 第四十一章 朱贞仪的脸色一沉。「我们都小瞧那个贱丫头了,当她没见过世面,没想到她是个机灵的。」 苏茉华瞪大眼睛。「娘是说,她看出我在打什么主意吗?」 「你突然邀她赏花,她能不起疑心吗?」 苏茉华懊恼的咬了咬下唇,心不甘情不愿的道:「这一次是我错了,可是,爹怎么可以打我?!」 朱贞仪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已经有十五年了,他还是没有忘记那个贱女人! 「娘,爹的心都歪了,爹竟然让朱嬷嬷去伺候那个贱丫头!」 这才是最让苏茉华难过的,刚刚订亲时,她就向爹开口了,以后让朱嬷嬷一家跟着她一起到敬国公府,不单单因为朱嬷嬷是爹的奶娘,更重要的是朱嬷嬷一家都是能干的,朱嬷嬷的夫君还管着爹名下的产业,虽然这些产业与娘的没得比,可是娘说了,朱嬷嬷的夫君能够将爹的一点点产业管到如今的规模,就是个厉害的。 「不过是个奴才!」朱贞仪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对这件事有多在意。 「可是……」 「我说奴才就是奴才,何必在意?」 苏荣华缩了一下脖子,小小声的说:「爹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朱贞仪冷冷一笑,什么意思,不就是趁机将名下的产业给了那对儿女吗?不过她终究没有说出口,免得她的蠢女儿又气冲冲跑去找那个贱丫头理论,没本事整人,反倒坏了自个儿的名声。 「他是想给那个贱丫头长脸,要不,一个从小无父无母教养的孩子能够在夫家立足吗?伍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一个拥有百年文化底蕴的书香世族,她一个没有见识的丫头,如何在那儿抬得起头?」 一提到苏以薇的亲事,苏茉华又是一肚子的火。「那个贱丫头竟然可以得到这么好的亲事,真是不甘心!」 「你要嫁的可是敬国公世子。」朱贞仪完全忘了祈世邦有家世有身分,但就是个打混的,将来的前途令人堪忧,没法子,她的宝贝女儿原本就是看上祈世邦的美色,标准的花痴一个,然后就吵着要嫁给人家,一如当初她看上苏晋元,只是祈世邦无妻无儿无婚配,要不,她的女儿一定会步上她的后尘。 「我就是见不得她嫁得好!对了,娘,若是让伍家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伍家会不会想法子破坏这门亲事?」苏茉华两眼陡然一亮。 「伍家不敢,这可是皇上赐婚。」 苏茉华恨恨的咬着牙。「武状元为何会看上那个贱丫头,还请皇上赐婚?」 「他们早在庆余就相识了,这个武状元原本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恶霸。」朱贞仪这段日子当然派人去调查过,伍丹阳原本是个没出息的,只哓得打架闹事,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何转了性子,还进京考武举。 苏茉华不屑的一笑。「原来如此,难怪会看上那个贱丫头。」 「你不要太小看伍丹阳。」虽然他如今只是小小骠骑队的队长,朱贞仪还是觉得他不简单,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够得到父皇特意提拔,她当然不愿意苏以薇嫁给这样的人。 苏茉华看伍丹阳就是个武夫,怎么可以跟她俊美迷人的世子哥哥相比?不过,她就是不乐意苏以薇嫁进好人家,盼着苏以薇过得悲悲惨惨。「即使伍家不敢坏了这门亲事,若是能让伍家人人都憎恶她,这也就够了。」 「你别担心,机会很快就来了。」 苏茉华精神一振。「娘有什么好主意?」 「这事你别管,你只会坏事。」朱贞仪真的很看不起女儿。 「娘!」 「你等着看好戏就好了,我会让所有人看清楚苏以薇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贱丫头,就像她娘一样!」朱贞仪阴森森的一笑,看清楚唐湘玥的女儿是什么德性,他还会那么小心翼翼的保护吗?苏晋元,你让我不快活,就别妄想我会让你快活。 【第十章 呼之欲出】 「喵!」 夜里猫儿的叫声响起,是苏以薇最快乐的时光,感觉很像偷情,虽然她从来不知道偷情是什么样的滋味,但想必很兴奋、很甜蜜,像她现在这样。 「不是叫你不要天天往这儿跑吗?」 虽然伍丹阳天天来,但是并未次次现身,有时只会在窗边的几案上留下一株花,她不解,曾问他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他说,一见到她就舍不得离开,若是天天都缠着她不放,很容易出事。她自动解读成他担心被府里的侍卫发现,可是内心又隐隐觉得,他说的出事是指见不得人的那回事。 「一日不见你,我就放心不下。」伍丹阳很不喜欢大公主府,明明处处都有侍卫巡视,看起来却一点人气也没有。 「你当我是孩子吗?」她在二十一世纪活了近三十岁,如今这个男人不过二十岁,她却觉得自个儿在他面前是个小女生。 「你不是孩子,你是我的女人。」 他的爱情宣言总是很霸气、很流氓,可是却让某人掉进了蜜缸里,甜蜜蜜的,不过也羞答答的,脸儿红扑扑的,让他每次见了就忍不住扑过去亲一下。 「伍丹阳!」苏以薇娇瞪着他,这个男人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别生气,我告诉你一个很有趣的发现。」 她狐疑的挑了挑眉。「什么很有趣的发现?」 「大公主府的西北角有一座竹林,后面藏着一个院落,你知道吗?」 苏以薇摇摇头。「朱嬷嬷带我逛过府里的花园、荷花池畔的临仙阁,还有去爹的书房看书,至于其他地方还没有机会观赏,你说的那个院落有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只知道大公主每隔三日都会去那儿。」 自从住进大公主府,苏以薇第一次觉得全身热血沸腾,这不是明摆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八卦?「大公主去那儿做什么?」 「我不知道,有两个丫鬟守着竹林的入口,我无法跟进去一探究竟。」 这会儿她的兴致更高昂了,脑子开始转动在现代小说中的剧情发展。「特地派两个丫鬟守在入口,这不是明摆着里面藏着见不得人的事吗?那会是什么事?关了什么人在里面吗?大公主有个双胞胎妹妹吗? 或者是真正的大公主,而如今的大公主是个冒牌货?还是……偷情?!」 伍丹阳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好笑的道:「你这丫头的脑袋都在想什么?」 苏以薇拉开他的手,两眼闪闪发亮。「你不好奇吗?」 「若是你想知道,我可以试着潜进去。」老实说,他对大公主的事一点都不好奇,只要她不动他的女人一根寒毛,他也不会招惹她。 「你说位于府里西北角,可否从府外潜进去?」 「不行,我探过路了,那儿连着秦国公的府邸。」 她略一思忖,眼珠子贼溜溜的一转,唇角微微扬起。「我们不能潜进去,可以等着里面的人出来啊。」 「等里面的人出来?」 「里面的人总要出来,只是,你觉得会出来几个?一个?两个?还是更多?」 伍丹阳明白了。「这事交给我。」 苏以薇摇了摇头,先指着自己,再指着他。「我跟你去。」 「这太冒险了,要是不小心泄露了行踪,我一个人容易脱身,你肯定逃不了。」 「逃不了又如何?我半夜梦游到那儿不行吗?」 「半夜梦游?」 「这是一种病。」她知道他仍有异议,伸手堵住他的嘴。「我对府里的人比较清楚,唯有亲眼见了,才能推敲出里面有什么蹊跷,不是吗?」 伍丹阳不得不同意她的说法。「好吧,可是你要紧紧跟着我。」 「你放心,我会乖乖听话,一切听你指示。」 他实在很怀疑她会乖乖听话,不过也不必担心,他有法子对付她。 「明日我会先送大公主府的地图给你,你要先熟悉方位,到时候才不会迷路。」 「我还分得清楚东西南北,不会迷路。」 「我还是帮你准备地图,还会在上面标示我们的观测点,另外,我会帮你弄一套夜行服,后日子时,我们再一起去那儿弄个清楚。」 苏以薇满心期待的点点头,突然觉得好像要去户外教学的小学生,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惊奇,又或者是惊吓,不过不管是什么,她都兴奋极了。 第四十二章 然而当满儿得知此事后,反应却和她大大不同,她相当不赞同的责备道:「小姐,你疯了吗?」 「没有疯狂,哪来的真相?」苏以薇觉得这样的回答很有深度。 一听,满儿只觉得脑子打结了,不懂疯狂和真相有什么关系,而且真的要和小姐争论,她就只有举手投降的分,所以最后,她只能乖乖听从小姐的指示。 隔日,伍丹阳替苏以薇送来大公主府的地图,还有一套夜行服,穿在身上,竟然刚刚好,害她不由得浑身不自在,这个男人是不是阅女无数,要不,怎么如此清楚她的尺寸呢?她发誓,事后一定要问个清楚。 再隔日,苏以薇以身子不适为由,早早上床安置了,待接近子时,她悄悄翻窗子出去,在满儿的帮助下出了芙蓉苑,来到西北角的竹林外,躲进伍丹阳在地图上标示的观测点——一个假山洞中。 「你来了啊。」 听到声音,她狠狠吓了一跳,她还以为自个儿早到了,因为刚刚进来的时候明明没看见人,可是这会儿仔细在黑暗的洞中找了一遍,还是找不到人,直到伍丹阳灼热的气息从身后传了过来,她转头眯着眼睛用力一看,才终于看见他了。 「你如何看见我?若是你不说话,我根本无法察觉到你在这儿。」她这副身体的视力算是很好,要不,想摸黑来到这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不是看见你,而是你的气息,我的嗅觉原本就比常人敏锐。」 苏以薇真的打从心底崇拜他。「原来,我还是太小看你了。」 伍丹阳轻轻嘘了一声,她马上安静下来,在他的帮助下,贴近假山的缝隙往外一看,可是看了半晌都不见任何人,正想开口问他,就见微弱的灯火从远方而来,再过了一会儿,她看清楚了烛光后方的人——身着红衣裳的朱贞仪被两个丫养一前一后护着。她不自觉心跳加速,这就是偷窥的感觉吗? 苏以薇紧张的咽了口口水,目送朱贞仪走进竹林,而两个丫鬟守在竹林外面。 不知道是太刺激了,还是秋天的脚步到了,空气透着凉意,她不由得抖了一下,伍丹阳立刻从后面抱住她,炽热的气息瞬间温暖了她,也烧着了她,娇躯不禁僵住了,动也不敢动。 评评评的心跳声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的,两人都听见了,可是都不敢轻举妄动,就怕惊动不远处的两个丫鬟,还好,她们似乎受不了眼前阴森森的气氛,低声交谈。 「姐姐,表哥来向我爹娘提亲了,我能否向大公主求个恩典,出府嫁人?」 姐姐轻声笑了,笑声却令人毛骨悚然。「妹妹是不是傻了?大公主看上你,给你一家富裕,你如今方能与我站在这儿,你还想离开大公主府?」 妹妹显然吓坏了,急忙解释,「我不是要离开大公主府,只是嫁了人,难道还可以待在大公主身边伺候吗?」 「不便待在大公主身边伺候,那就别嫁人。」 四周再次陷入寂静。 苏以薇不自觉转头看着伍丹阳,两人视线交会,同时传递着一个讯息——竹林里的院落果然有见不得人的事。 苏以薇突然有一种很深的感触,世上果然没有白白得来的富贵,有时候付出的代价是性命,在现代常常听见的那些过劳死的工程师不就是一例吗? 也不哓得过了多久,朱贞仪终于走出竹林,她的姿态有种说不出的妩媚,苏以薇仿佛捕捉到什么,可此时更重要的是紧盯竹林的入口,因此她将刚刚一闪而过的异样感觉抛至脑后,专心锁住真正想抓的兔子。 过了大约有一刻钟,一道壮硕的身影从竹林走出来,然而很快就消失了。 「难怪子时前后,我进入大公主府最轻松容易。」伍丹阳贴在苏以薇耳边说话。 苏以薇明白他的意思,子时前后守卫松散是为了方便大公主与男人幽会,也因此为伍丹阳开启夜探香闺的方便之门,深夜果然是孳生罪恶的温床。 「此人身手不凡。」 「府里的侍卫吗?」 「只怕不是一般的侍卫。」 「我知道了,我会留意。」 「你不要轻举妄动,你不可能接触到侍卫,这事还是交给我。」 「我只是留意,朱嬷嬷对府里的事很清楚。」 「虽然朱嬷嬷是你爹的奶娘,但是她在府里那么多年,难保不会与府里其他人有一些牵扯,你不可以全然相信。」 「你放心,我仔细观察过了,虽然朱嬷嬷不苟言笑,但是对我爹忠心耿耿,而且我会不动声色打探,不会让她有所察觉……」苏以薇突然意识到某种危险状况,他们的身体紧紧相贴,火苗隐隐约约开始燃烧,若是不赶紧撤退,难保不会发生擦枪走火的事。 「走吧,我先送你回芙蓉苑。」伍丹阳显然也感觉到他们之间一触即发的熊熊爱火,强忍着将她揉进骨子里的欲望,转而急匆匆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走出假山洞,在夜色中,轻巧的避开巡视的侍卫,回到芙蓉苑。 当苏以薇换下夜行服,回到床上,体内的骚动还愤愤不平的叫嚣着。 「小姐,这种事千万别再来了,我可能会惊吓过度,一命呜乎……咦?小姐,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怎么脸儿红成这样?」满儿伸手一碰,惊吓的将手缩了回来。 「小姐,你的身子好烫,我这就去告诉朱嬷嬷,让人请大夫。」 苏以薇慌张的抓住她。「我没事,明日一早就好了。」 「可是……」 「我真的没事,保证,明日一早就好了,我睡了。」苏以薇赶紧背过身,还将脸儿埋进被子里。 若是为了这种事将大夫请来,她真的不用活了!满儿说对了,这种事千万别再来了,至少在洞房花烛夜之前。 理论上,苏以薇应该早晚向大公主请安,可是大公主为了保持偷快的心情,不愿意因为她这张像夫君那位糟糠之妻的脸憋屈郁闷,因此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所以,苏以薇很自然的认定,若不想在花图的某一处遇见大公主,是不可能见到大公主,说不定等到出嫁那一日,大公主才会勉强出现在她面前,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一件事,这世上最多的就是出乎意料。 这一日大公主不但主动来到芙蓉苑,还带了一匣子金光闪闪的珠宝首饰,让她突然有种升格为暴发户的感觉……扯远了,大公主接着说下午千绣阁的师傅会过来为她量身做衣服。 老实说,她只觉得吓坏了,尤其听到下个月她要随他们进宫参加皇上在中秋节前举办的家宴,不安瞬间罩顶,突然有一种小白兔要踏进丛林的感觉,真的很不妙! 她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有机会,就制造机会。 伍丹阳的警告掠过脑海,没错,这不正是大公主对她下手的好机会吗?她有胆子拒绝参加皇上设的家宴吗?这种宴席,就是没有受邀,只要有那个身分,也会想方设法参加吧。 可是念头一转,她又觉得自个儿想太多了,大公主再怎么憎恨她,也不至于在皇上、皇后的眼皮子底下杀她,皇后不是很乐意逮到机会捅她一刀吗?不过念头再度一转,一个在夫君眼皮子底下都敢偷人的女人,岂是可以用常理理解的女人? 「小姐不开心可以进宫吗?」满儿不解苏以薇的神情何以如此沉重。 苏以薇敛住脑海里面乱七八糟的想法,正色看着她。「你知道皇宫是什么样的地方吗?」 满儿想了想,模糊的道:「皇宫应该是又富贵又有威严的地方吧。」 「是啊,也是突然少了一个宫女或公公,没有人会吭声的地方。」虽然以前看宫斗的戏,她觉得好扯,可是,她从来不认为皇宫是一个干净的地方。 满儿惊吓的瞪大眼睛,咽了口口水,小声的道:「那儿常常死人吗?」 苏以薇看着始终沉默做着针线活的朱嬷嬷。「朱嬷嬷来告诉满儿吧。」 朱嬷嬷放下针线,抬头看着苏以薇和满儿。「老奴不知道那儿是不是常常死人,不过那儿的人命不值钱,就是后宫的嫔妃也一样,端看皇上的态度。」 没错,皇上要一个人死,那人就必须死,皇上要一个人活,那人就必须活,这就是皇宫。 满儿完全说不出话来。 苏以薇戏谑的挑了挑眉。「平日看你胆子很大,这会儿怎么说不出话了?」 第四十三章 满儿可怜兮兮的低下头,看着不断颤抖的双脚,用着浓浓的哭音道:「小姐吓坏满儿了。」 苏以薇抗议的噘着嘴。「明明是朱嬷嬷吓坏满儿,怎么是我呢?」 朱嬷嬷忍俊不住的笑出声。小姐真的好像以前的夫人,聪慧善良、活泼逗趣。 「朱嬷嬷竟然会笑!」满儿看了,觉得好稀奇。 苏以薇赏了满儿一个白眼。「朱嬷嬷是人,当然会笑。」 「我从来没见过朱嬷嬷笑嘛。」 这不是朱嬷嬷的问题,而是生活在大公主府的人都不会笑,最近她好像也被影响了,心情就是开朗不起来,这里真是个可怕的地方! 「以后就由你负责逗朱嬷嬷笑。」 「这个没问题,可是……小姐,其实我胆子很小,跟着小姐五年多了,日子一直过得很安稳。」满儿本来很期待进宫,这会儿她已经打退堂鼓了。 「进了宫,不要太好奇,应该就没事了。」 满儿的脸色依然苍白。「只要想到那个地方人命不值钱,双脚就会忍不住颤抖。」 「这种话我们私下说就好了,别在外人面前提起。」 满儿用力点点头,虽然小姐不喜欢规矩,总是要她做自己,但更常教导她要谨言慎行,尤其她们这种身分的人,只要说错一句话,就可以害死自己。也因为如此,来到大公主府之后,她觉得自个儿都快变成哑巴了。 「小姐还是将满儿留在府里,老奴觉得金橘不错。」 苏以薇的想法与朱嬷嬷一致,不过她并未插嘴,爹是对的,她身边应该有个嬷嬷伺候,长者的见识总是比几个小丫头多,也更知道如何调教新进的丫鬟。只是这段时间她和朱嬷嬷一直在互相观察,摸索对方究竟值不值得自个儿信任,如今观察够了,彼此也该交心了。 「还是让我跟着小姐吧。」满儿虽然对皇宫的期待破灭了,而小姐从人牙子手上买下来的三个丫鬟也都不错,尤其金橘更是个沉稳机灵的,可是,真教她将小姐交给其他人照顾,她又觉得不放心。 「金橘以前伺候过世家千金,若非主人家遭难,养不起奴才,也不会被卖到人牙子手上,金橘比你还熟悉京城的权贵,进宫比较不会胆怯。」 「金橘以前曾经伺候过世家千金?」满儿真是傻了,没想到长相平凡得教人不想多看一眼的金橘,竟有如此大的能耐。 苏以薇觉得有一群乌鸦从头上飞过去,这个丫头跟人家相处也有一段时日了,竟然不知道这么简单的基本资料。 朱嬷嬷看着满儿那副傻乎乎的模样,觉得很好笑,却又强忍着不敢笑出来,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自在。 「金橘当时是二等丫鬟,虽然不曾进宫,倒跟主子赴了许多世家千金的宴席。」 「朱嬷嬷知道的真多!」满儿打心底敬佩。 苏以薇很不客气的瞪过去。「你这个丫头,若是懂得多关心人家,也会知道这么多。」 「我、我怕说错话嘛!」满儿吐了吐舌,做了个鬼脸。「大公主府的气氛真的不太好,我都不敢说话。」 苏以薇再次深深觉得自个儿训练丫鬟的手段很失败。「小心是好事,但也不要过度紧张,要不然,人家还没杀上门,你就已经吓死了。」 朱嬷嬷笑着点了点头。「小姐所言极是,谨慎是好,莫要太过。」 闻言,满儿蔫了。「谨慎与太过,究竟要如何区分?」 苏以薇又听到乌鸦的叫声了,而且这次更多只了,至于朱嬷嬷则是再也忍不住,不客气的笑了出来。 满儿见状,更觉得委屈了,她是真的不知道嘛,要不然怎么办? 「好吧,你还是少说话好了。」苏以薇可不喜欢满儿变成厉害能干的丫鬟,没法子,谁教她与满儿的感情特别好,不忍毁了满儿原有的模实可爱。 「在外面少说话,在小姐和老奴面前倒是无所谓。」 满儿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要不然我真的会变成哑巴了。」 「最近夜里让金橘待在侧间伺候。」朱嬷嬷提醒道。 苏以薇点了点头,深怕伍丹阳夜探香闺不小心惊动侧间安置的人,夜里她只让满儿伺候,不过,主仆之间的默契不能只靠白日互动,夜里因为对方存在的信赖感也是很重要的。 「以后有了金橘,小姐要收敛一点。」满儿调皮的对苏以薇挤眉弄眼。 朱嬷嬷若有所思的看了苏以薇一眼,苏以薇尴尬苦笑,随即狠瞪向满儿。 满儿嘿嘿嘿的笑道:「有金橘陪小姐进宫,我可以放心了。」 苏以薇可是一点都不放心,皇宫不缺聪明机灵的,生与死不过是一场权力的较劲。不管大公主有没有胆子在皇上、皇后眼皮子底下对她动了杀机,都不可能错过这个修理她的好机会,况且她连皇家的成员都不是,在皇家连一个同盟都没有,此行就算不是死路一条,只怕也要搞得她伤痕累累,难怪她住进来一、两个月了,大公主一直容忍她,原来是在等待时机出手。 一想到要进宫参加家宴,苏以薇连睡觉都会作恶梦,可是伍丹阳一句「有我」,马上让她心平静下来,虽然他不是皇家成员,应该没法子出席皇上设的家宴,而她更是皇家人眼中必要时可以牺牲的棋子,但她深信他会想方设法保护她。 终于到了这一日,苏以薇已经做好上战场的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好歹是穿越人士,也看过不少宫斗的书,临场反应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吧。 自我安慰够了,她就要上战场了,不过刚刚出门,都还没进入战场,就发现一件令人激动颤抖的事「金橘,知道那个人是谁吗?」苏以薇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量问,然后匆匆一瞥又将视线收回来。 金橘迅速捕捉到主子询问的对象,轻声道:「他应该是大公主府的侍卫长。」 「大公主府的侍卫长?」虽然早发现金橘总是默默眼观四方,不着痕迹的收集所处环境的情报,可是直到这一刻,苏以薇才见识到她的厉害,这个丫头想必将大公主府重要的人事物都搞清楚了。 「就奴婢所知,他一直是明玉大公主的近身侍卫之一,大公主嫁给驸马爷,搬进大公主府,他就升任大公主府的侍卫长。」 虽然苏以薇没有伍丹阳敏锐的嗅觉,但是擅于绘画的她对形体很有感觉,那一夜匆匆一瞥,没能看见对方的相貌,不过足以掌握对方的身形,换言之,那个人应该就是这位侍卫长。 她唇角微微一翘,越来越好奇,这两个人的嗳昧何时开始?成亲之前?成亲之后? 「他成亲了吗?」 「奴婢倒是不知道,小姐需要奴婢打听吗?」 略一思付,苏以薇摇了摇头,这事找个机会告诉伍丹阳,他自然会去调查。 「为何不上马车?害怕得不想进宫吗?」苏茉华的声音真的很尖锐,教人听了真是刺耳极了。 苏以薇回以温柔的一笑。「多谢妹妹挂念,我确实心生胆怯,宫里都是贵人,而我是个没见识的人,就怕冲撞贵人。」既然郡主妹妹喜欢她这个姐姐是个没见识,她就顺她的意,省得她老是生气发飙,她不觉得累,旁人看得可是很疲惫。 苏茉华没想到她如此坦白,怔愣了下,随即骄傲的抬起下巴。「有我娘在,那些贵人不会与你计较。」 苏以薇受不了的腹诽,你娘不要寻我的麻烦,我就偷笑了,不过她表面上仍维持谦恭有礼的微笑。「我可要好好谢谢大公主了。」 苏茉华顿时觉得与她说话太无趣了,哼了一声,走向她搭乘的马车。 苏以薇当然赶紧走向自个儿搭乘的马车,坐了上去。 一路上,苏以薇绷紧神经,就是大公主与侍卫长的嗳昧也无法转移她的心情,可是踏上战场的那一刻,突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该来的终于来了,无论迎接她的是什么,总是好过等待的煎熬。 苏以薇很快就发现,虽然是皇家家宴,但是赴宴的并非都是皇家成员,不少权贵高官眷属都是座上客,脑子一转,她很快就明白了,皇上想必将此视为对臣子的看重,因此她跟着大公主一家出席不奇怪,而伍丹阳来了更不奇怪。 「皇上很喜欢办家宴宴请权贵大臣及其家眷。」金橘低声在苏以薇身后解说。 第四十四章 苏以薇很想大笑,这位皇上很阿q,难道邀请人家参加家宴,他们就会生出那种如同家人被重视的感觉吗?不过想想,她与这个时代的人思考模式不同,她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总之,她可以确认今日家宴必是大公主在皇上面前撺掇几句弄出来的,而她肯定有麻烦了,至于会不会藉机取了她的性命,当然要看情况如何演变。 不过,既然伍丹阳在场,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人替她顶着,她何必担心?而且过了一会儿,她又发现一个人,金玉满堂的东家章姑娘,更不可思议的是,章姑娘竟然是太子妃! 章幽兰显然察觉到苏以薇的注视,回以一笑,便将目光转向身边的人。 苏以薇不由得唇角一勾,原来她早就抱到一棵大树,她竟然不知道! 老实说,她突然觉得兴致高昂,今日若是大公主想对她出手,大公主会失望了,因为这不会是她们两人之间的战争,而是两方人马的大战,至于鹿死谁手,这就要看双方的实力嗤! 皇上带着皇后和后宫嫔妃一出场,家宴就开始了,美酒佳肴,歌舞盛宴。 家宴进行得很顺利,眼看就要接近尾声了,苏以薇正感庆幸,先前的担忧看样子成了杞人忧天,未料念头才刚闪过,就见大公主突然站起身。 「父皇,听闻北夷的骑兵队能凭藉耳力嗅觉射中黑夜中移动的标的物,每逢宫宴都会向众人展示他们的实力,我们大周的骠骑队乃是精锐中的精锐,各个都是战将,又岂能输给北夷的骑兵队?」 在场权贵高官皆知,大周的骠骑队是皇上相准了北夷骑兵队而建立的,可是成立未满三个月,实在不能与北夷闻名多年的骑兵队相提并论,不过,大公主会挑在此时提及,肯定别有用心,这些官场上的老狐狸当然不会跳出来与大公主唱反调,再说,皇上一定很期待找个机会证实骠骑队是否能够与骑兵队一较高下,众人当然是很有默契的噤若寒蝉。 「明玉,北夷的骑兵队真有这么高的本领?」皇上果然兴致勃勃。 「是,据说标的物是铜盘,由官家千金双手执于胸前。」 众人瞬间屏气凝神,箭的力道要多大才能射中铜盘,而且执于胸前,若是一个不小心,利箭射入胸口,岂不是一命呜呼? 大公主口中的官家千金纷纷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就怕下一刻被点名。 「铜盘是吗?这真是好本事!」皇上显然跃跃欲试,可是却也知道不妥,所以迟迟未做下决定。 太子状似不经意的看着敬国公世子一眼,祈世邦马上微微勾唇一笑。 「就是啊,执铜盘的人敲响铜盘三次,而射箭之人凭着声音与嗅觉寻到铜盘所在,射出箭,这样的本事,父皇难道不想见识一下吗?」 众位权贵大臣同时在心里为大公主即将点名的人哀悼,可怜啊! 「大周的骠骑队建立未满三个月,如何有这等本事?!」皇上总算没有被一时的激动迷昏了头。 「今日武状元在场,不如就让武状元为父皇展现这等本事,如何?」朱贞仪挑衅的看向坐在宴席最尾端的伍丹阳。 伍丹阳立即起身,英武的拱手道:「臣愿意一试。」 皇上瞬间热血沸腾,拍手赞道:「好,不愧是大周的武状元!」 可是,下一个问题来了,哪位官家千金愿意站出来当箭靶? 朱贞仪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向一旁的苏以薇,接着道:「父皇赐婚,将驸马爷的嫡长女苏姑娘许配给武状元,理当由苏姑娘为武状元执铜盘,不是吗?」 闻言,苏以薇唇角微微上扬,原来这位大公主打得是一箭双骑的好主意,是不是应该说一声佩服呢? 「皇上……」苏晋元倏然起身,表情不如以往的冷然,教人看了都要心酸。 「民女愿意一试。」苏以薇不慌不忙的站起身。 皇上很想再一次拍手叫好,不愧是金童玉女,可是一看到太子太傅那一头白发,不免生出迟疑,心里多少猜到大公主有私心,而在场的权贵大臣更是一眼就看穿大公主的用意是想藉机修理驸马爷的嫡长女,武状元则是很倒楣的被拖下水。 这时,祈世邦突然站起身。「皇上,臣也想试试看。」 敬国公和夫人脸色为之一变,这个小子在凑什么热闹?虽然他也在禁卫营,可他是在那儿打混的,根本没有多大的本领。 没错,祈世邦是个标准的世家子弟,上得了马,但是大难来的时候,逃得比马儿还快,绣花拳头一个,别说是射铜盘,就是近距离射一颗馒头都有问题。 这会儿皇上真是头疼,脸色很难看,人家都自动跳出来了,不准他上场,不给他面子,准他上场,又要担心他成了笑话。 「不过,臣不敢与骠骑队相提并论,只能在灯火通明之下一试。」 人家都这么说了,若是皇上还泼冷水,会不会被笑皇上比绣花拳头祈世邦还没胆?皇上只能艰难的挤出话来,「好,子彦有此胆识,朕甚感欣慰,不过,有哪位愿意为子彦执铜盘呢?」 「皇上,苏姑娘愿意为武状元执铜盘,与臣订下婚约的苏郡主应该也愿意为臣执铜盘吧。」祈世邦挑衅的看着苏茉华。 苏茉华前一刻还对着祈世邦咬牙切齿,没事凑什么热闹,世子哥哥不要命了吗?下一刻,莫名其妙被点了名,脸色吓得如白纸一般。 大公主显然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局势,急得想开口为女儿脱困,皇后娘娘却抢先开口了—— 「夫妻若能同心,恩爱一世,这岂不是皇上乐见之事?」 这话说得好,皇上当然是欢喜的同意了。「好,朕就来看看我们大周的好儿女!」 诸位权贵大臣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拍手附和,可是人人脸上精彩绝伦,这出由大公主起头要陷害人的戏码,如今连自个儿的女儿、女婿都被拖下水,结局会如何,真让人期待。 「皇上,准备之前,臣可以先与未婚妻说几句话吗?」伍丹阳道。 皇上点头道:「是应该先给你们说几句话,子彦也是,你们去吧。」皇上随即转头吩咐随候在旁的总管太监下去安排场地事宜。 伍丹阳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锁在心爱的女子身上,如今两人可以单独说话了,他的欢喜毫不保留的展现在脸上。 「你会怕吗?」即使大公主不点名,伍丹阳对于今日当众展现实力责无旁贷,谁教他是皇上寄予厚望的骠骑队队长。 「我相信你,你比北夷的骑兵队还厉害。」苏以薇坚定的看着他,没有一丝迟疑。 猎人挖个陷阱想捕获一双猎物,却不知道,这双猎物一起走过许多日子,早就建立对彼此的信心。在别人看来,伍丹阳是武状元,武艺必定是好的,可是,她是个弱女子,她只会扯他的后腿,他会因为她落入失败。不,她不会扯他的后腿,她还会成为助他跳出陷阱的翅膀。 一句「我相信你」,伍丹阳感觉全身被注入满满的力气。「我可以敏锐的感觉到你的气息,你的气息平稳不乱,我的手就不会有一丝动摇。」 苏以薇用力点点头,是啊,这场实力的展现其实建立在他们对彼此的信任,执铜盘的人不怕,射铜盘的人才能在一片漆黑之中凭着嗅觉和听觉射中标的物。 半个时辰后,场地安排完成,皇上带着皇后和嫔妃,以及所有权贵大臣及其眷属,转移阵地。 即使灯火皆灭,只有微弱的月色,很难看清楚眼前的情景,可是单单弥漫在四周的紧张氛围,就足以教寻常姑娘吓得两腿发软,更别说是娇养的世家千金,有人已经发软的背靠着丫鬟,可是没有人敢自称胆小鬼,再说了,这场精彩好戏不看又觉得可惜。 苏以薇真的一点都不怕,因为伍丹阳说过,一切有他,也因此她沉稳的三次敲响铜盘,下一刻咻的一声,她就感觉到利箭重击铜盘,她努力抓紧铜盘,避免铜盘从手中滑落。 「皇上,武大人箭中铜盘的铜心!」侍立在苏以薇附近的太监大声高喊。 灯火瞬间点亮,欢声雷动,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一男一女坚定站立,目光紧紧缠绕着彼此。 皇上欢喜的拍手赞道:「好,眹重重有赏!」 第一对结束了,再来是第二对。 第四十五章 祈世邦摇摇晃晃的走上前,看来刚刚在席上应该喝了不少酒,至于苏茉华的身子也是摇摇晃晃的,不过她滴酒未沾,而是吓得连路都走不稳,还得丫鬟伺候她执起铜盘。 「别怕别怕,本世子好歹学过骑射,不至于如此不小心就射中你吧。」祈世邦绝对是个擅于耍宝的高手,若是他没学过骑射,苏茉华早就吓晕了,不会站在那儿听他说废……这根本不是废话,倒像在恐吓似的。 众人的念头刚刚一转,就见苏茉华的身子剧烈摇晃了一下,接下来咚的一声倒下。 「苏郡主晕倒了。」一旁的太监凑热闹的大喊一声。 「喂,我的箭还没射。」祈世邦唯恐天下不乱的嚷道。 情况瞬间乱成一团,有人大声喊叫救人,有人恨不得扑过去看热闹,有人悄悄的议论,最后总管太监得到皇上的指示,高喊今日宴席到此为止,众人都散了,好戏就这么落幕了。 这是苏以薇搬进大公主府最开心的一日,因为皇家家宴上的表现,她为自个儿赢得了一笔嫁妆,而苏茉华则因为吓得晕倒了,先是被送到珍贵妃那儿静养一夜,可是隔日回到大公主府,竟然已经演变成染上风寒病倒了。 苏以薇严重怀疑,郡主妹妹只怕不是病了,而是不敢见人,如今家宴上的事必定会闹得满城风雨。 大公主想让她和伍丹阳丢脸,没想到却害了自个儿的宝贝女儿,不过,敬国公世子为何跳出来参上一脚?两家人要结为亲家了,应该是站在同一阵线,可是,敬国公世子倒像是恨不得给大公主制造麻烦,不过换个角度想,这也没什么好稀奇,苏茉华不是让大公主府的侍卫去青楼抓敬国公世子,敬国公世子怎能不找机会回敬她?两人若是结成夫妻,岂不是怨偶? 「小姐,我没看见真是太可惜了!」满儿若知道会发生如此精彩的事,即使进宫会双脚颤抖,她也不会将机会让给金橘。 苏以薇受不了的泼她一大桶冷水。「还好你没去,否则,你会抢在前头吓晕了。」 满儿不服气的撇了撇嘴。「又不是我手执铜盘,怎么可能吓晕了?」 「看见我手执铜盘,你就支撑不住了。」苏以薇太了解她了,果然,满儿缩了一下脖子,闭上嘴巴。 「其实,看着小姐双手执着铜盘的时候,我也觉得自个儿快晕倒了,若不是担心给小姐丢脸,我绝对支撑不住。」金橘柔声安慰道。 「这也不是我那位郡主妹妹的错,若是她可以坚持下去,结局很可能不一样。」她怀疑敬国公世子看准苏茉华是一只纸老虎,存心藉此机会让她闹笑话。 满儿略一思忖,明白了。「除了宫里的,京城谁敢招惹郡主?敬国公世子根本不敢伤郡主一根寒毛,没想到郡主先吓晕过去。」 苏以薇同意的点点头,没错,苏茉华若是坚持下去,敬国公世子应该会先放弃,毕竟伤了苏茉华,惹火了大公主可是很麻烦的,敬国公世子不会自讨苦吃。不过,苏茉华偏偏是个蠢的,吓得脑子一点思考能力也没有,又让敬国公世子出言挑衅一吓,再也招架不住的晕过去了。她有种感觉,敬国公世子很讨厌这个未婚妻,恨不得找机会甩掉她,要不,怎么会想尽法子让她出丑? 「那个……」金橘看了一眼连接侧间和内室的帘子,苏以薇立刻明白过来的用眼神示意满儿去那儿守着,满儿走过去,防止有人在侧间偷听,不过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的瞅着金橘,并竖直耳朵,金橘终于轻声道来,「奴婢曾经听说过,敬国公为世子订下郡主是被大公主逼的。」 「什么?」苏以薇和满儿同时瞪直双眼。 「京城的世家千金之间曾经有过传言,敬国公世子被大公主捉去关了一日,后来回府,就告诉敬国公他们还是自个儿先登门求婚,千万别让皇上下旨赐婚。」 苏以薇真是无言以对,这对母女对男人都如此饥不择食吗?人家不要,就来硬的,难道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吗?不过,敬国公世子倒也是个聪明的,与其让皇上下旨赐婚,将来不好和离或休妻,还不如自个儿登门求婚,郡主若是惹出什么事,和离或休妻就容易多了。 「小姐,这也太可怕了吧!」满儿不敢相信有这样的人。 苏以薇的神情转为严肃,命令道:「这种事最好烂在肚子里面,以后都不准在其他人面前提起。」 金橘明白的点点头。「奴婢知道。」 满儿显然有意见,苏以薇看着满儿,满儿无言的表示,不能告诉娘吗?苏以薇坚持不妥协,她终究不甘心的点点头。 「有些事众人皆知,但是绝口不能提,知道为何吗?因为不容侵犯的权威。」说起来很可笑,权力越大的人,丑事做得越多,却也最怕人家挂在嘴上。 满儿细细品味一番,显然明白了,表情也释然了。「不管如何,接下来我们应该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吧。」 「若是小姐一直待在大公主府备嫁,应该就不会出乱子,就怕又要进宫。」金橘知道宫里的花样很多。 待在大公主府就不会出乱子了吗?苏以薇可不敢如此天真,此次大公主偷鸡不着蚀把米,这会儿想必更恨她了,教大公主往后三、四个月不找机会出了心里的怨气,受得了吗? 「以我的身分,进宫一趟并不容易,至于大公主府,就是芙蓉苑也由不得我们随心所欲,你们还是当心一点。」虽然如今有朱嬷嬷坐镇芙蓉苑,但是这儿的奴才又不可能随着她嫁进伍府,她们不会对她忠心。 这次满儿和金橘有志一同的点点头。「我们知道。」 其实,比起大公主还会想什么法子对付她,苏以薇更在意的是大公主与侍卫长之间见不得人的关系。 不知为何,她总得两人应该在大公主嫁人之前就有往来,要不,为何升他为大公主府的侍卫长?他成了侍卫长,两人岂不是更可以名正言顺的往来吗?越想,她越深信如此,也越急于查清楚。 这一日,她趁着伍丹阳夜探香闺,将这样的发现告诉他,要他展开调查。 虽然有伍丹阳帮忙,但是要调查他们的关系是否从成亲之前开始,这要追踪至少十五、六年以前,谈何容易?她真的不敢抱太大的期待,没想到未及一个月,伍丹阳就来了消息。 夜探香闺时不便谈论此事,于是两人约定三日之后相见,到了这一日,她便徵求父亲的同意,藉口她要去金玉满堂,特地出门一趟,来到租赁的宅子见伍丹阳。 看到苏以薇,伍丹阳什么都忘了,心里眼里只有她。虽说三天两头就进大公主府夜探佳人,可是终究不敢久留,尤其金橘加入值夜睡在侧间之后,他更是只能匆匆看上几眼,不能像此刻这样坐下来面对面看上一遍又一遍。 「你说话啊,不要一直看着我。」苏以薇心急的想知道调查结果,他却是目光火热的瞅着她,看得她脸都红了。 「我好想你哦。」伍丹阳撒娇的道。 「三日前你才见过我。」 「不够,想一直看着你,日日看着你。」 苏以薇的娇顔像是染上了浓艳的胭脂。「你……你赶紧说正事啦!」 伍丹阳无奈的叹了声气,却也明白时间确实宝贵,便正经了脸色道:「第一件事是关于侍卫长,他已经成亲了,他的妻子没有为他生下一儿一女,父母要他休妻另娶,可是他坚持不答应,说是妻子病了,他不能遗弃糟糠之妻,为此,人人还夸他有情有义。」 「他的妻子病了?有亲眼见到吗?」 「没有,听说送到庄子养病。」 苏以薇若有所思的挑起眉,感觉有那么点古怪。「为何要送到庄子养病?事实上没病,只是送到庄子掩人耳目?还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伍丹阳怔愣了下。「这个我没有仔细追查,为何你觉得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也说不上来,应该是直觉吧。」 「直觉?」 「不管如何,你先派人盯着,什么都不用做,盯着就好了。」 他明白的点点头。「我让邵明找人盯着。」 「你说第一件事,是不是还有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是关于大公主从宫里到宫外一直很重用的四大宫女。」 苏以薇想起那夜竹林外两位宫女的交谈,两眼一亮。「是不是有什么有趣的事?」 第四十六章 「四名大宫女死了三个,一个被其他宫女下毒成了哑巴。」 苏以薇唇角一勾,大公主真的有够狠! 「我找到那位哑巴大宫女的母亲,她是当初为大公主接生的稳婆之一,从她那儿得到一个消息,郡主不是早产儿,而是足月生下来的孩子。为了求证此事,我查到当初为大公主诊脉的太医,这位太医在大公主生下郡主不久之后,便因为病了从太医院退下来,后来举家迁至江南。」 「大公主对外宣称早产吗?」 「对,这是京城权贵众所周知的事,当初大公主在庄子将郡主养到一岁才带回大公主府。」 苏以薇迅速整理了一下接收到的资讯,郡主不是早产儿,而是足月生下来的,大公主却极力想掩饰这件事,只有一个可能,大公主成亲之前就有孕在身?!这太震撼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苏茉华很可能不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觉得脑袋一片混乱,这有可能吗?单凭稳婆的片面之词,不能代表什么。 「大公主生孩子是大事,宫里想必早早为大公主备下稳婆,其他的稳婆呢?难道跟那三位大宫女一样死了吗?」 「大公主是在庄子避暑提早生下郡主,因此宫里事先备下的稳婆一个也没用上,而是她的大宫女在庄子附近村落,临时找了两个稳婆接生。本来,两个稳婆应该都不知道大公主的身分,这也是大公主原先的意思,可是一下子找两个稳婆不容易,哑巴大宫女只好偷偷让母亲顶替其中一个稳婆的位子。」 「难道没有人知道那个稳婆是哑巴大宫女的母亲吗?」 「一入宫门深似海,许多人进了宫,就很难再见家人一面,何况宫女之间也不会相熟到认识对方的家人。听说这位哑巴大宫女一向沉默,不说自个儿的事,对别人的事也不好奇,这也是大公主特别信任她的原因,将找稳婆的事交给她。」 略一顿,苏以薇苦涩的道:「你是不是认为她不是我爹的女儿?」 「若是可以将鲜血滴入水中一测,就可以知道她是谁的女儿。」 「我曾听一枝草大师说过,这种法子不一定可以证明两人的关系,还不如看他们是否对相同的食物过敏。」相同的血型,血液就会相溶,若是她爹和侍卫长血型相同,而苏茉华又与他们血型相同,这样就测不出来了。 伍丹阳困惑的皱着眉。「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侍卫长对某种食物会惨生剧烈的反应,郡主若是他的女儿,很可能也会对这种食物有相同的反应。」 「有这种事?」 苏以薇嘿嘿一笑。「一枝草大师最厉害了,他说有就有,不过,这终究不能当证据,最好将人证抓在手上。」 「若是能找到那位哑巴大宫女就好了,可是听她母亲的意思,她已经在大公主的安排下嫁给庄子里的一名管事,不过不清楚是哪一个。」 「这有没有可能只是障眼法?说不定哑巴大宫女已经死了。」 「她还好端端的活着,听说每年都会来大公主府向大公主拜年。」 脑子一转,苏以薇立刻想明白了,大公主是刻意留下这位大宫女,要不,四个大宫女都死了,不是很容易起人疑賨吗?不过,留着人又像一颗不定时炸弹,索性让其他宫女背黑锅将人毒哑了。 「大公主想必在她身边安排了不少人监视她,也是避免她落在有心人手上。」伍丹阳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紧蹙的眉头。「不急,这事慢慢来,已经派人在找了,迟早会找到。」 苏以薇突然想到一件事,歪着头瞅着他。「如此私密的事你如何得知?」 「你以为我都在打混吗?爹娘为了我倾其全力,我来到京城便开始建立人脉,如今又在骠骑队,我手上能用的人,比你想像的还要多。」 「不对,你来京城未到一年,进到骠骑队更是只有短短三、四个月,即使你有人脉可以打听到如此私密的事,也不可能未及一个月就有消息了。」 伍丹阳苦笑的搔了搔头。「还是瞒不了你,老实跟你说吧,是太子殿下助我。」 「你去求太子殿下?」虽然他早站上太子那艘船,而她与太子妃也有牵扯,但是他们都有个默契,不要过于亲近。 「大公主毫不掩饰对你的憎恨,我们与珍贵妃、四皇子势必站在敌对的立场,那不如与太子好好结盟。」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关系。」 「太子胸怀天下,值得我扶持。」 「可是,你不是说过皇上很喜欢四皇子吗?」 「皇上对四皇子的喜爱,多少是建立在先皇后孝贤皇后身上,若大公主惹皇上厌恶,皇上对四皇子就会少了几分心思。说白了,大公主失了皇上的心,珍贵妃一派就会因此失势。」 虽然和涓在皇上登基之前就死了,但皇上还是追封和涓为孝贤皇后,由此可知,皇上对和涓的感情有多深厚。 「大公主如此骄纵任性,皇上还是宠爱她,大公主要失了皇上的心谈何容易?」 「相对十五、六年前,皇上已经不是那么看重大公主,而且我与太子彼此有默契,我们明面上不会过于亲近,所以你什么都不要多想,只要安心备嫁,更不用担心大公主,自从郡主在家宴上晕倒了,一直惊魂未定,大公主决定带郡主去庄子静养一个月。」提起此事,伍丹阳显然很乐。 「惊魂未定?」这会不会太扯了? 他清了清嗓子,又道:「外面有不少传言,也难怪郡主夜里一直恶梦不断。」 「外面有不少传言?」苏以薇突然觉得很蠢,对于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她竟然比外面的人还不清不楚。 「看样子,好像有人不想让郡主好看。」 闻言,苏以薇对着伍丹阳眨了眨眼睛,他也对她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很无辜的样子,这件事确实与他无关,他可是很听话,她不与某人计较,他就不与某人计较,可惜啊,某人做人太失败,硬是教人逮着机会在后面放火烧,甚至捏造郡主吓到尿裤子这样的传言,郡主夜里不作恶梦才真是奇怪。 伍丹阳不说,苏以薇也不想问,因为她一点也不同情那位郡主妹妹,若没有害人之心,今日就不会遭受此罪。所以啊,凡事三思而行,你以为别人痛,最后痛的很可能是自己。 「我已经让人去庆余接李毅他们了。」 「等他们来了,十面香就可以开始筹备了。」苏以薇接着站起身。「好啦,你知道我今日约了章姑娘立下合伙文书,我得走了。」 「等一下。」伍丹阳跟着站起身,拉住她,轻轻一扯,她便落进他的怀里,他眷恋的抬起她的下巴,缠缠绵绵的吻上她的唇。 她知道自个儿应该推开他,可是,她却软绵绵的融化在他炽热的唇下……算了,小小放纵一次,应该没有关系。 【第十一章 难舍良人】 没有虎视眈眈伺机寻她麻烦的大公主和郡主,苏以薇真的是在安心中备嫁,只是有个疑问仍纠结在心头。 大公主若是成亲之前就非处子之身,爹为何没发现?既然娶了大公主,以爹平和容忍的性子,不应该对大公主如此冷淡,爹是不是一直惦记着娘?为了让娘正妻的身分顺利恢复,哥哥只道娘因病踏上寻药之路,至今不知身在何方,当然也不知是生是死。 这不能说是欺君,虽然一枝草大师每年都会梢来娘的消息,可是信一到他们兄妹手上,人只怕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而娘是否依然安在也确实是未知数。身染重病,又不知身在何处,众人很自然认为娘凶多吉少,也就不会极力阻止恢复娘正妻的身分,可若是爹至今还惦记着娘,却以为娘已经死了,这对他是不是太残忍了? 想来想去,她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爹的心意,他如何看待大公主,又是否不曾放弃与娘团圆的可能性? 「小姐有话问老奴吗?」朱嬷嬷很少主动开口说话,毕竟多年来一直习惯当个沉默寡言的人。 苏以薇不好意思的一笑,姜是老的辣,在朱嬷嬷面前,她真的是个小儿科。 「朱嬷嬷,爹为何没有住潇湘苑?」 「大公主可是皇家公主。」 苏以薇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就像皇上有自个儿的宫殿,无论皇上多宠爱一个妃子,他们也不可能像现代夫妻一样共用一个房间。 第四十七章 她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大公主不是很爱我爹吗?不惜拆散我爹娘也要嫁给我爹,怎么还如此看重身分?」 「驸马爷认为礼不可废。」 苏以薇勾唇一笑,礼不可废只怕是藉口吧,不想与大公主同房还比较说得过去。「大公主应该是那种对礼教嗤之以鼻的人吧。」 「驸马爷很坚持。」 「大公主应该比我爹还强硬吧。」 朱嬷嬷像在思考如何回答,思忖了半晌,方道:「驸马爷已经无所惧怕了,又是依礼而行,大公主也不好在这事上闹个不停。」 无所惧怕……是指大公主已经无法用他们一家三口威胁爹了吗? 「大公主为我爹生下郡主之后,就不曾再有身孕吗?」 略一迟疑,朱嬷嬷坦白道来,「驸马爷和大公主都很忙。」 苏以薇听见一群乌鸦的叫声从头上而过,忙得没有时间抱在一起睡觉吗?这对夫妻会不会太惨了?也难怪老婆豁出去了,直接在老公眼皮子底下与其他男人幽会偷情,还固定每三日一回。 「我爹与大公主的关系一直很冷淡吗?」苏以薇不再拐弯抹角。当事者都懒得遮掩,旁人又何必装模作样? 叹了声气,朱嬷嬷点了点头,语带心疼的道:「新婚之夜,驸马爷喝得醉醺醺的,抱着大公主哭喊着夫人的名字,隔日大公主为此与驸马爷大吵了一架,两人的关系就一直不太好,若是大公主不找驸马爷,驸马爷也不会主动去见大公主。」 她的疑惑得到解答了,爹喝醉酒了,大公主就轻易将处子的问题混过去了。 「驸马爷一直惦记着你们,多年来半夜经常被恶梦惊醒,大公主遇见过几次,因此与驸马爷更少同房。」 「恶梦惊醒?」 「当初驸马爷暗中派人跟着夫人和少爷小姐,想等你们安顿下来,给你们送银子,帮助你们过日子,没想到在岐县遇到豪雨,洪水决堤,失去你们的行踪。后来驸马爷就派人回夫人的家乡守着,可是你们一直都没有出现,驸马爷便以为你们在岐县被洪水淹没,伤心难过得从此被恶梦缠身。」 原来如此,爹根本没想到娘为了与爹断得一干二净,并未回到家乡,而是求助于嫁到庆余的闺蜜。 苏以薇像在自言自语的冷笑道:「夫妻形同陌路,这样的婚姻何苦还紧紧抓着不放呢?人啊,总是自以为聪明,可是往往傻得可悲可怜。」 朱嬷嬷倒也不觉得她的话惊世骇俗,大公主若与驸马和离,想再嫁也不难。 「当初大公主为了嫁给驸马爷,闹得宫里乱糟糟的,朝堂上也有过一番争议,大公主怎可能放了驸马爷?」 是啊,这不只是攸关大公主的面子,更攸关皇上的面子,皇上可是不理会世人的眼光成全女儿的痴恋,结果他的宝贝女儿说不要了,皇上会多难堪啊!再说了,身边有个情郎满足身为女人被眷宠的欲望,大公主留着有名无实的婚姻又何妨? 「爹还惦记着我娘吗?」 「那日金殿传胪,驸马爷听见少爷说了夫人的事,夜里驸马爷哭得很难过。虽然一直以来没有你们的下落,但是总怀抱着你们还活着的盼望,如今你们出现了,然而夫人却因为重病缠身可能死了,他心痛得根本活不下去,只是为了少爷和小姐,他不能倒下来。」一顿,朱嬷嬷忍不住又道:「驸马爷安排了几个幕僚侍卫随少爷去了北安县。」 苏以薇惊讶的瞪大眼睛。「哥哥知道吗?」 「不知道,驸马爷是透过内阁大学士将人引荐给少爷。」 哥哥是绝顶聪明的人,一时不知道,不久之后也会知道,不过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这样日后哥哥就会知道爹不是负心汉,当初爹对他们的舍弃是基于保护。 「爹真的很可怜。」 朱嬷嬷仿佛放下一件多年的心事,笑了。「小姐明白就好。」 苏以薇决定了,嫁人之前,无论如何要将娘活着的事透露给爹知道。 「朱嬷嬷,走吧,今晚去陪我爹下棋。」虽知爹疼爱她这个女儿,可是不想因为她的存在搞得大公主府闹烘烘,她一直不敢与爹太过亲近。如今她没本事让爹甩了大公主,但至少可以好好陪伴爹,当个孝顺的女儿,将他们在庆余的事告诉他,好弥补他不在他们身边的日子。 朱嬷嬷感动的落下泪来,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胡乱抹去眼泪,赶紧收拾东西陪小姐去书房等驸马爷。 终于,苏以薇风风光光的嫁了。 无论如何,她总是深受皇上与太子敬重的苏太傅的嫡长女,嫁妆岂能太寒酸?大公主就算恨不得将驸马爷给女儿的嫁妆扣下来,也不敢轻举妄动,又有各方人马大力添妆,当然,这些都是冲着苏太傅,再加上先前皇上的重赏,嫁妆多得出乎众人的意料。 这些,苏以薇并不在意,若是执子之手的夫君不能宠她爱她,就算有金山银山当靠山,也不能得到幸福,幸好她很确定伍丹阳定会爱她宠她。 然而纵使嫁给心爱的男人,洞房花烛夜还是免不了紧张。 老实说,她其实很想一鼓作气上床大战,可是古人的结婚仪式很罗唆,掀了大红盖头,让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一堆女子品头论足,还好,没有人敢直言新娘子为何像个唱戏的,一味的昧着良心称赞。在她看来,她们就是昧着良心,她明明涂得像个唱戏的,根本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她们竟然一致夸她美人儿…… 她扯远了,总之,花生、红枣之类的东西撒了一身,然后还要应付生不生的问题,接下来又是合卺酒,不过至此,还是不能上床打肉搏战,因为新郎官要去外面敬酒。 她心想伍家在京城没有根基,伍丹阳不过是骠骑队队长,宾客应该不多,可是漱洗干爽了,也换上一身簇新常服,又享用了几样吃食,伍丹阳还是没有回房,后来整理好行装箱笼的朱嬷嬷来说,今晚宾客很多,可能要再闹上一段时间,姑爷才能够进来洞房。 这就是说,她还要等待上一段时间,可是等待的过程真的很难熬,不如来点放轻松的节目吧。「满儿,我快紧张死了,你给我说点好笑的事。」 满儿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张大眼睛瞪着她,害她觉得很理亏的脖子一缩,赶紧将目光转向另外一个人,这一次非常诚恳的提出请求,「金橘,要不要说点权贵大臣千金之间的笑话给我听?」 金橘的表现终究比满儿冷静沉着,不慌不忙的道:「夫人,若有笑话也早就烂在肚子里面了。」 她应该给金橘拍拍手,千金小姐之间的笑话千万不可记着,不小心会惹祸上身,可是这会儿她只想瞪人。 满儿忍俊不住的咯咯咯笑了,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不得不承认金橘是真正的高手,尤其在对付小姐的时候。 「满儿,我很好笑吗?」苏以薇皮笑肉不笑的道。 「小姐不好笑,是满儿爱笑。」若不是接收到金橘警告的目光,满儿肯定反应不过来,此时终于确定小姐真的很紧张,不过,小姐为何紧张? 苏以薇正想教训满儿,叫她有胆子就继续笑,就听外面有人喊道——「少爷回屋了!」 随即,房门被重重打开来,一阵酒气瞬间弥漫在空气中,两个粗壮婆子吃力的扶着伍丹阳走进来,苏以薇紧张的心情转眼抛到脑后,赶紧起身站在一旁盯着两个婆子将伍丹阳扶至床榻上。 「两位嬷嬷受累了,金橘,拿两个红包。」 金橘熟稔的送出红包,两位嬷嬷掂了一下红包的分量,喜上眉梢,恭敬的告退。 苏以薇看着伍丹阳,正考虑要不要唤他起来沐浴,他突然起身伸手将她抱住,她不由得一怔,满儿和金橘也傻了,而他像个撒娇的孩子将头埋在她的怀里。 这会儿她完全忘了紧张,只想挖地洞钻进去,不过,她终究记得让人备热水。 伍丹阳身边没有丫鬟,当然是她自个儿伺候他沐浴,待他沐浴完毕,她卸下钗环簪翠,换上柔软的细棉亵衣,她已经累得想一头栽下去睡觉了。 睡意朦胧,她感觉自个儿眼睛要闭上了,身边的人突然扑上来,将她困在身下,可想而知,她瞬间清醒了,先前的紧张又回来了。 第四十八章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伍丹阳贪婪的看着她,仔仔细细,越看越美,越看越令他着迷,真想一口将她吃了,可是她如此娇小柔弱,他又好怕会吓坏她。 他说得这么直白,照理说她应该害羞不已,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实在太紧张了,她真的害羞不起来。 「你……要不要喝醒酒汤?!」说完,苏以薇自己也愣住了,她怎么会没头没脑的说出这句话? 伍丹阳轻声的笑了。「看着你,我就醉了,喝再多的醒酒汤也没用。」 她娇瞪他一眼。「以前为何不知道你一张嘴巴像沾了蜜似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独独遇见你,就变了一个样子。」许多话,他不知不觉就会对她脱口而出,可是私下要他再说一遍,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都是这样子哄姑娘的吗?」 「我只哄你。」 苏以薇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噘嘴道:「原来你是在哄我啊!」 「我不哄人,若是要哄人,只愿意哄你,还有,你真美!」 她的脑子突然打结了,为何跳到这儿呢? 「真的好美,从第一次见到你专注在盒子上作画的样子,我的眼中就只有你,再也容不下其他姑娘。」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好可怕哦。」她挑剔的轻哼一声,男人生来就是甜言蜜语的高手,她可不相信自个儿有如此大的魅力,第一次就落在他心头上。 「当时只是吓唬你们,不会真的伤害你们。」 「我知道。」 「你知道?」 「你看似凶焊暴戾,可是没有杀气。」虽然满儿已经被他吓得两腿摇摇晃晃,他在她眼中依然是一个只会耍狠装酤的学生。 「那为何还要答应我的请求?」 「我是商人,你又不是不给银子,为何不做你的生意?况且我还藉机敲了你一笔。」她好得意的笑了。 「你啊,狡猾!」伍丹阳宠爱的刮了刮她的鼻子。「害我觉得自个儿在你面前总像个欺负弱女子的恶霸。」 「原来我在你眼中是个弱女子啊。」 「狡猾的弱女子!」 「你不喜欢吗?」 「喜欢,狡猾也好,弱女子也好,我都喜欢,就喜欢你,就爱你,你呢?」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热烈,恨不得能化成一团烈火将她吞噬。 她不由得为之一颤,感觉全身酥酥麻麻,仿佛快要融化了,羞得脚趾头都卷起来了。 「我都嫁给你了。」 「你是我向皇上求来的。」他当然明白她的心意,可是更想听她说出口。 苏以薇靠过去吻他的唇。「真是傻瓜,不喜欢,还由着你对我动口动手吗?」 「你要说喜欢我,一遍就好了,求求你嘛。」 她忍俊不住的笑了,这个大男人其实很有撒娇的天分,不过她知道,这是专属于她的,于是她再一次亲吻他的唇,决定好好满足他。「我喜欢你,喜欢你,很喜欢……」 她的嘴巴被他堵住了,他已经化成一匹饥渴贪婪的饿狼,急于吞吃摆在眼前的美色。 在他双手急切的动作下,两人的衣服转眼之间从帐外到帐内扔了一地,裸裎相见,肢体交缠,他时而狂风暴雨,时而柔情蜜意,在她完全失去思考能力下,他猛然之间占地为王,与她密不可分的深深相连。 突如其来的痛楚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撕裂开来,可是他缠绵浓烈的情意又将她紧紧包裹,一次又一次,他用言语诉说满腔的爱恋,渐渐的,她不再感到疼痛,一股难以言明的偷悦取而代之,终于,他们在狂烈的欢偷中一起攀爬,也一起坠落,什么都不存在,只有彼此的欢喜和呐喊。 苏以薇知道古人没有蜜月旅行,大周给公务人员的婚假更是只有五日,新婚第一日要向公婆敬茶,认识府里人,新婚第三日要回门,婚假就去了一半了,想将蜜月旅行的观念植入伍丹阳的大脑实在不可能。 可是出乎她意料,敬了茶,公婆就热情的催他们出去玩,然后她就被带出门,上了马车。 「怎么傻了?」伍丹阳情不自禁的凑上前,在她唇上偷了一吻。 「伍大人……公公婆婆真的喜欢我,是吗?」虽然她不曾真正担心过这个问题,因为谁也无法阻止执拗的伍丹阳娶她,可是谁都想当个受欢迎的媳妇。 他低声笑了。「我不是说了,他们可是很高兴有人盯着我。」 「可见得你多令人头疼!」 「如今我不令人头疼了,还值得信赖依靠,这是因为我有一个贤妻。」 爹娘说了,从来没想过他会成为伍氏一族的骄傲,这一次他成亲,以前恨不得与他毫无瓜葛的伍家人都出现了。老实说,他感触很深,若没有遇见薇儿,他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小恶霸,因此他深深感谢上苍将如此美好的女人带进他的生命当中。 苏以薇娇羞一笑,转而拉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低声问:「我是在作梦吗?」 「这么开心吗?」 她用力点点头。「可是我连府里的人都没正式见过,跑出去玩,好吗?」 「府里就那些人,你不是都见过了吗?」 「只是见过,还不清楚他们是谁,在府里做什么。」 「府里的人总会认清楚,可是我们可以什么都不管的日子只有五日。」 「哪能什么都不管?三日要回门。」 「岳父说了,大公主今日就会继续去温泉庄子陪郡主,叫我们别过去了,过些日子他会来看我们。」 「昨日有太多贵客,为了避免闲言闲语,大公主不得不现身,至于回门,那是自家人的事,大公主当然没必要给我面子。」 「这样也好,见了她,你只会不开心。」 「我不在乎她,只是看到她就想到我娘,想她的病好了没,如今人又在哪儿。」 「终有一天会相见的。」伍丹阳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我已经让伍岳他们先去打猎了,今日我们到了庄子就有烧烤可以吃了。」 「烧烤要人多才有意思,只有我们两个,还不如我下厨就好了。」若是加上身边伺候的人,倒也够多,可是主仆有别,总是无法尽兴。 「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猎了不少好东西,明日我再陪你下厨。」 刚刚嫁进门,就要洗手做羹汤,他只怕是舍不得吧,于是她也不同他争了,反正只要两个人可以甜甜蜜蜜在一起,吃什么都好……等一下,她忘了一件事。 「为何先前没听你说过伍家在这儿有庄子?」 「家宴上给皇上大大长脸,皇上赏的。」 苏以薇惊讶的瞪大眼睛。「皇上也太大方了吧。」 「当初皇上为了建立骠骑队,可是经过不少风波阻拦。北夷的民风向来比我们大周强杆,大周如何能建立像北夷那样神勇的骑兵队?因此,我的表现无疑是向权贵大臣证明皇上的决定是对的,也让皇上出了一口闷气。」 「原来如此。」 「这个庄子不大,不过有个鱼塘,还有一片果林。」 「这样已经很好了。」 「我们到庄子要一个时辰,你先歇一会儿吧。」 苏以薇还真想闭着眼睛歇会儿,折腾了一夜,今日又不能晚起,她真的累坏了。 伍丹阳将她搂得更紧,很快就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他也随之闭上眼睛。 摇摇晃晃,马车一停,伍丹阳立刻醒过来,而苏以薇因为身边的人动了,也跟着迷迷糊糊张开眼睛。 「少爷、夫人,庄子到了。」岑叔的声音从马车外传进来。 两人迅速整理了一下服装仪容,伍丹阳先下马车,接着伸手将苏以薇抱下马车,牵着她的手往里面走。 虽然已经习惯他对别人的眼光视而不见,她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脸,心想着她一定要想办法改掉他的流氓性格,要不,她都快没脸见人。 念头刚刚掠过,苏以薇就听见喊着小姐的声音此起彼落,然后见到一张张熟悉又思念的面孔,有李毅他们,还有好几个乞丐庄的人,接着是……她眨了眨眼睛,这真的不是在作梦? 「你干爹、干娘可以说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一定很希望他们看着你出嫁,昨日他们不方便进入大公主府,只能在府外护送你到伍府。因为担心他们在伍府吃喜宴不自在,而李毅他们也不便进伍府,我索性在庄子摆一大桌的喜酒。」 第四十九章 「干爹、干娘!」苏以薇已经感动得喷泪了。 丁娇娇的心情比她还激动,主动上前抱住她。「嫁得好,以后干娘不必为你操心了。」 「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伍丹阳一定要强调。 苏以薇娇睨他一眼,拉着丁娇娇问起庆余的情况,丁娇娇知道她最惦记的是什么,直接道来,「你不用担心,允直雇了隔壁的王嫂子看门,若是你娘回来了,或者一枝草大师梢信回来,王嫂子会去知府府邸通知伍家的管家。」 苏以薇看着伍丹阳,心中满满的全是感动,可是双唇微颤却吐不出一句话,他显然明白她的心情,用眼神告诉她,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你们先进去歇会儿,待会儿准备好了就可以吃饭了。」丁娇娇推着他们。 「我也可以帮忙。」 「张婶他们已经去厨房忙了,再加上我就够了,用不着你去凑热闹。」丁娇娇戏谵的瞥了伍丹阳一眼。「况且,有人舍不得你太累,还特地让人去打猎,却忘了猎物很可能都去过冬了,就算能猎到几只兔子,也不够我们一群人吃。还好伍岳他们几个够聪明,索性用买的,要不,今日可没烧烤可以吃。」 苏以薇羞得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伍丹阳倒是很冷静,还不慌不忙的靠向苏以薇的耳边,一语双关的说:「这种事交给我就好了。」 她当然明白他所谓的这种事是哪种事,脸儿更是瞬间染成天边的彩霞。虽然昨日是初夜,他已经很节制了,可是也足够她吃不消了,最后还得上药舒缓那种不适的疼痛。 苏以薇不知道他们如何回房,而说好了歇会儿,竟然睡了一个时辰,醒过来,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了,待新人一现身,烧烤的香气已经散开来。 无论古人还是现代人,新娘子都是没机会放开大吃的那一个,不过今日的喜宴,就是新娘也放胆的享用。 众人的目光一致落在声音源头——丁娇娇身上,姑娘家的表情更是透着相同的惊喜,难道是怀孕了吗? 当事人显然完全没察觉,还不好意思的道:「对不起,这几日身子有点不适,突然觉得这个味道……恶……」 「伍岳,去敬国公府的庄子找世子爷,他庄子上有个大夫。」伍丹阳反应很快,马上吩咐。 丁娇娇连忙摇头道:「不必了,我可没那么娇贵。」 「还是瞧瞧好了。」苏以薇若有所思的瞥了伍丹阳一眼,他竟然知道附近有敬国公府的庄子,还知道祈世邦在庄子里,看样子,他们的关系应该很亲近。 等了小半个时辰,大夫来了,为丁娇娇诊脉,接着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道了一声恭喜,是喜脉。 「喜脉?这是怀了孩子的意思吗?」 丁娇娇和郭秀一脸傻怔,你看我,我看你,显然不相信,直到恭喜的响声将整个院子震得好像暴动似的,两人这才同时落下泪来,盼了快一辈子了,还以为他们没有孩子缘,没想到竟然有孩子了。 深夜躺在床上,苏以薇已经被伍丹阳折腾了一回,柔弱无力的瘫在他怀里。 「好开心,干爹干娘终于有孩子了。」她的声音带着欢爱后的娇媚和慵懒,眼睛已经闭起来了。 「你是他们的福星。」他的大掌,爱恋的在她柔嫩细致的肌肤上滑来滑去。 「我想让他们留在这儿,给他们开家面食店营生,你觉得如何?」 「你说什么都好,你开心,我就开心。」 「谢谢你。」从来不知道她可以被一个人如此宠溺的爱着,幸福都满出来了。 「我们之间无须言谢。」 「是,你本来就应该宠我,而我也会宠你,可是,应该说一声谢谢的时候,绝对不可以小气不说出口。」将别人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很容易就将自个儿养成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好,你谢我,那我要求谢礼。」 苏以薇抬起头来,懒懒的张眼一瞪。「你不是说我们之间无须言谢吗?」 望着她这般娇媚的模样,他感觉到胯间又是一阵火热。「你坚持谢我,若不给谢礼,岂不是太没有诚意了?」 她不禁失笑,什么没诚意,根是耍赖想要谢礼嘛!「好吧,你要什么谢礼?」 伍丹阳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我们再来一次吧。」 「我不行了……你要知道节制……伍丹阳,过度纵欲伤身!允直哥哥,人家没力气了……允直,饶了我啦……嗯……啊……」 难怪人家总说女人口是心非,明明坚持没力气了,可是转眼之间又跟着他疯狂的投入战场,她不得不承认,其实她骨子里也很好色,很享受肌肉男老公的勇猛。 虽然旁边有一群电灯泡,但不影响苏以薇度蜜月的心情,除了与李毅他们敲定十面香开幕营运的日期,还有安排这次乞丐庄几个随着李毅他们上来的小萝卜头,她与伍丹阳几乎黏在一起。 腊月不能垂钓,他们就下棋练字,她还教伍丹阳画画,当然,最多的时间还是耗在床上,这是他最爱的运动,但他也不敢太放纵,毕竟要考虑她的身子是否吃得消。 美好的蜜月假期终于来到结束的时候,苏以薇实在很舍不得。 见她似是有些哀怨,伍丹阳马上保证,「一得闲,我们就来庄子住上几日。」 她欢喜的点点头,庄子一日来回都没问题,确实想来就可以来。 回到伍府,隔一日就送走必须起程回庆余的公公婆婆,苏以薇接着全身贯注投入十面香,而伍丹阳镇日待在骠骑队。 好不容易等到过年,原以为可以喘口气了,可是,除了除夕和正月初一,伍丹阳又日日早出晚归,苏以薇不禁怀疑他老婆的名字叫骠骑队,而不是苏以薇。还好她不是闲着只能当管家婆,有个十面香让她费心,又要为干爹干娘的面店筹划,日子过得也很充实。 无论多忙,收到四皇子妃发的赏花宴帖子,知道京城权贵官家的千金夫人都在受邀之列,除了怀孕前三个月或在坐月子的,没有人敢不出席,她也不得不搁下所有的事,将自个儿的门面打理一下,前去赴约。 古人的赏花宴有很多时候目的是在相看媳妇,可是当她看见先前一直在温泉庄子调养身子的郡主妹妹现身,还不怀好意的对她咧嘴一笑,她很快就意识到,今日的赏花宴是存心给她难看,人人看她的眼神仿佛她是又脏又昊的虫子,甚至连一句酸言酸语都不愿意给她。 她不清楚古人官位品级,以为自个儿可以列入官夫人等级,今日有了金橘介绍,方知她与真正的官夫人有多遥远的距离,也因此她出现在这里有多么格格不入,正说明某人为了贬低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老实说,她对别人的眼光没有多大的感觉,她又没兴趣与世家千金夫人结交,坐冷板凳就坐冷板凳,难道她会因此少一块肉吗?如今唯一教她挂心的是老公,日日在骠骑队操劳,这说明什么?皇上要用骠骑队了,而这,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伍夫人不喜欢桃花吗?」 苏以薇反应迟钝的慢慢转过头,一看,心一喜。「太子妃!」 章幽兰笑盈盈的在她身旁坐下。「其实,观赏桃花最佳的地方是迎春的皇家温泉别庄,那儿有整片的桃花林,桃花如火绚烂,真是教人想忘都忘不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太子妃的话里藏着一丝不以为然?不过她仍轻快的扬起笑容。「臣妾不是不喜欢桃花,只是看着桃花,忍不住就想做桃花露,以桃花露做糕点。臣妾是个大俗人,最关心的就只有吃食。」 「如此说来,本妃也是个大俗人,成日缠着身边的丫鬟给本妃捣弄出什么有趣的吃食。」章幽兰显然对于自个儿是个大俗人感到很开心,轻声的笑了。 「太子妃身边的丫鬟皆善于做吃食吗?」 「是啊,她们要伺候我这张刁嘴,可真是煞费苦心。」 「臣妾也喜欢捣弄吃食,不知能否向她们讨教?」 「行,明日我就让她们先写几道食谱给你。」 「谢谢太子妃,若臣妾捣弄出有趣的吃食,臣妾也会请人送食谱给太子妃。」 「那真是太好了,我以后更有口福了。」 第五十章 苏以薇和太子妃聊得很开心,苏茉华看得一肚子火,忍不住咬牙切齿。她特地让四皇子妃下了指示,让今日受邀的世家千金夫人孤立苏以薇,好教苏以薇认清楚自个儿有多么卑贱,没有人敢拂了四皇子妃的面子,自然照办,却忘了四皇子妃也有命令不来的人。 苏茉华不怀好意的走过去。「我竟然不知道太子妃与我这个从庆余来的姐姐如此熟识!」她深怕人家忘了苏以薇是个乡巴佬似的,故意强调。 章幽兰优雅从容的轻柔一笑,挑起柳眉。「茉儿妹妹的记性不太好,忘了我曾经在庆余住遇一段日子,当时从庆余回到京城送给大伙儿一份很别致的礼物,正是出自伍夫人的十面香。」 闻言,众人的眼神有了变化,有人重新打量,有人带着怀疑。 苏茉华还记得那份礼物,当时她可是喜欢极了,如今听到这个消息,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是好。 「今日来赏桃花,我们总要作几首诗吧。」有人出声帮苏茉华解围。 「我最不擅长作诗了。」章幽兰率先当着众人面前掀了底牌。 苏以薇更没有兴趣。「臣妾一向无心钻研诗词。」 苏茉华今日誓言给苏以薇难看,怎可能不好好利用机会踩她一脚?「太子妃刚刚不是说庆余带回来的礼物出自姐姐之手吗?不如,今日就由姐姐来抄写我们所做最好的诗句,再添上桃花图,如何?」苏茉华根本不相信她有这样的本事,绝对是其他的画工代笔。 苏以薇没有兴趣在别人面前写写画画,可是也不方便拒绝,还好这时有奴婢来到亭台,走到四皇子妃面前,行礼道:「太子殿下和伍大人来接太子妃和伍夫人。」 瞬间,嫉妒——闪过众人的脸上,太子殿下向来看重太子妃,老爱在众人面前表现爱意,众所周知,不过,这也就算了,太子妃可是出自三代元老的章家,章家在士林的地位极其贵重,太子殿下就算不喜欢太子妃,也要装个样子;可是,如今深受皇上赞赏的武状元怎么也将这个没见识的村姑当成了宝? 苏以薇不管别人脑子里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乐得跟太子妃一起告辞离开。 上了马车,苏以薇就热情如火的扑上去抱住伍丹阳。「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今日也别想好好看着你。」 这两、三个月,她总是在他灼热的怀里惊醒过来,因为在半梦半醒之间,不是很快就睡着,就是又被他吃得连骨头都软了,最后当然也是睡着了,隔日一早醒过来,他已经出门了,总之,他根本不给她机会同他好好说说话、看看他。 伍丹阳正担心她对自个儿挑在此时出现生出疑心,没想到她不但没有,还主动投怀送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我想你。」 「日日都可以见到,还想啊。」她甜得心花朵朵开。 「日日见了,还是想,你说如何是好?」 「油嘴滑舌!」她没好气的轻推了下他的胸瞠。 「天地良心,这是真的!」 苏以薇被逗得眉眼都笑弯了,却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笑容一敛,推开他,若有所思的歪着头瞅着他。 「怎么了?」 「你有事?」 「没、没事,只是觉得好久没陪你了,我们去庄子住几日,好吗?」 「骠骑队不是日日都要操练吗?」大周公务人员五日一休,他就是一个月也不见得得到一休,怎么突然可以陪她去庄子住上几日? 「皇上给我几日陪着你玩乐。」 皇上突然良心发现,想到他还在新婚吗?苏以薇撇了撇嘴,在她看来,皇上是最缺良心的身分,尤其这种小事,皇上会在意吗?「真的要陪我去庄子住上几日?」 「我们明日一早就去。」 她不再追问的点点头,反正他说什么她就照做,她只要珍惜两人可以在一起分享喜怒哀乐的时光就好了。 虽然苏以薇不喜欢高处,觉得很没有安全感,可是跟着伍丹阳坐在墙头上看星星,她却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世界真的很大! 是啊,世界真的很大,可是因为身边的人,她不会孤单、不会害怕,这是穿越成为苏以薇至今,她第一次有了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感觉,都是因为身边这个人。 「你知道嫦娥不存在吗?没有月宫,没有玉兔,更没有吴刚。」 「李商隐有诗,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辰。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伍丹阳的言下之意就是,没有嫦娥,李商隐为何会作这首诗? 「李商隐也被骗了。」 「我觉得李商隐应该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就不会被骗吗?」 虽然已经习惯娇妻常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伍丹阳还是有点招架不住。 见他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苏以薇就乐得咯咯直笑。 总之,除了缺一个泡澡的浴池,她实在太满意在庄子的生活了,不由得生出痴心,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过下去吗?可是,当她习惯白日垂钓,晚上看星星,漫无边际的扯着伍丹阳说个不停,最后再窝进他怀里撒娇,任由他折腾到她柔弱无骨,连眼皮都不愿意动一下,这种日子已经到了尽头了。 「待我从边关回来,我们再来庄子住上一段时日。」伍丹阳爱怜的拨开她颊边的发丝,他格外喜欢她欢爱后的慵懒,整个人放松下来,全心全意依赖他,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会说好,唯独一件事,不准他再折腾一次。 「嗯。」她已经昏昏欲睡,脑子当机了,今晚他实在太勇猛了。 「我去了边关,时时刻刻都要想我。」 「嗯。」 「我每隔十日给你一封家书。」虽然他还是勤于练字,不能每日,至少两、三日,但是对于书写这件事,他还是能避则避。 「嗯……什么?」苏以薇的大脑终于输入十日和家书这两个关键字。 「皇上让我领骠骑队去北方军营,我会见到你哥哥,你写一封信,我会帮你转交给他,你记得在信上多说我的好话,我是如何疼爱你、宠爱你,他才不会老当我是骗子,认为是我拐走了你。」 伍丹阳扯了一大堆废话,她什么也没听进去,思绪一直留在第一句,挣扎的想坐起身,可是他紧紧困住她。 「别动,我想这么抱着你。」 苏以薇渐渐安静下来,半晌,闷声问:「为何要去北方军营?」 「这个时候北夷的骑兵队总是蠢蠢欲动,我们也该跟过去试试身手了。」 虽然早知道骠骑队是因应骑兵队而建,两边早晚要对上,只是,她真的没想过来得如此之快,好歹过个两、三年,待骠骑队比较像样了再说。 「皇上要对北夷全面发动攻势了吗?」 他走上武举,得到武状元,这是光宗耀祖的一个起点,最终还要进入战场,方能建立功业,可是真的事到临头,她才知道自个儿有多么害怕。 「还没,先让骠骑队对上骑兵队,若能因此打掉北夷的气势,皇上有生之年并不想对北夷发动战争,皇上并非好战之人。」至于太子殿下就不一定了,可他不敢将话全部挑明,免得她担心挂念。 「我还以为皇上想灭了北夷,不然何必办武举,建立骠骑队?」 「其实,真正推动骠骑队的人是太子殿下。大周北方边疆长期受到北夷骑兵队的威胁,只要对上北夷的骑兵队,大周的军兵往往靠人数险胜,若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也就算了,我们总是杀敌一千,自损三千,皇上大臣都看见了,也知道我们再不想法子制住骑兵队,终有一日北夷会靠着骑兵队踏上我们大周的土地。因此太子殿下私下向皇上建言,不如建立一支属于大周的骑兵队。皇上心动了,可是为了大周的骑兵队应该如何组成,大臣们吵翻天了,皇家权贵当然认为应该提拔自家人,可是权贵子弟一个比一个还不经事,期望他们组成的骑兵队可以对付北夷的骑兵队,那是天大的笑话。皇上原本要放弃了,后来你爹向太子提议武举,太子又以此向皇上提议,终于有了今日的骠骑队。」 「太子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是啊,往后他会是一个雄才大略的君王。」 顿了一下,苏以薇嘟着嘴小小声的说:「可是,我不喜欢战争,战争受苦的都是百姓。」 第五十一章 「有时候是不得不战,太子也不是好大喜功的人,知道一次的战争,百姓总要养上好多年才能过上好日子。」 她咬着下唇,已经开始担心了。「答应我,不可以贪功,我不在乎你有没有功名,我只要你平平安安。」 「我知道,为了你,我会照顾好自个儿。」 苏以薇懊恼的一瞪。「不只是为了我,还要为了爹娘、为了许许多多关心你的人,更是为了你自个儿。」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什么,我让何箫和秦鹰留下来帮你,若发生什么事需要太子帮忙,可以让他们去传话。」 她极为委屈的将脸埋进他的胸瞠,成亲不过三、四个月,夫妻就被迫分隔两地,真是太过分了,皇上果然是最缺良心的身分! 伍丹阳低头吻着她的发心,轻柔的问:「有没有什么话想告诉我?」 「没有。」 「后日一早我就要出发了,真的没有话要说吗?」 苏以薇的头在他胸前蹭了蹭,还是没有说话。 「薇儿小心肝。」 什么薇儿小心肝,真是恶心了!可是,她其实挺乐的,她像只小土狗在他怀里钻来钻去,过了一会儿,声音几乎含在嘴里的说:「我爱你。」 伍丹阳唇角上扬。「你大声一点,我没听见。」 苏以薇咬了他的胸瞠一口,故作不悦的道:「耳朵明明很敏锐。」 「你再说一遍,一遍就好,好啦,嗯?」 她抬起头,这一次改轻啃着他的下巴,不过,终于说出口了。「我爱你,你很讨厌啦!」 然而他还是不满意。「前面那一句就好了,为何还要加上后面那一句?」 「爱一个人要为他牵肠挂肚,要为他茶不思饭不想,这不是很讨厌吗?」 伍丹阳实在哭笑不得,可是,他觉得很幸福,因为知道她会为他牵肠挂肚,为他茶不思饭不想。「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在庄子给你弄一个泡澡的浴池。」 苏以薇用力点头,伸手与他拉勾。「好,等你回来。」 【第十二章 大势已去】 虽然不是第一次分离,但是这一次的思念更深了,还好有十面香能够让苏以薇转移一下注意力,日子不至于太难熬。 这天,她画完一个图样,伸了一个懒腰,立刻招来满儿的白眼,小姐如今是一家主母,怎能如此没规没矩?小姐不是常说,上梁不正,下梁就会歪吗? 这些话,满儿就算不说出口,苏以薇也猜得到,赶紧脖子一缩,坐正身子。 金橘见了忍不住一笑,不过终究不敢笑出声,还沉着的走上前为苏以薇揉着肩膀。这时香柚走了进来。「夫人,金玉满堂的掌柜来递话,他们的东家想见夫人。」 太子妃为何突然要见她?「何时?」 「明日已时。」 「你去回话,就说明日已时我会依约前去。」 香柚应声退了出去。 苏以薇若有所思的皱着眉,尽管不用伺候公婆,她除了去十面香,绝对不涉足其他地方,一来,她不想引人注意,尤其有人见不得她好,恨不得踩死她,她何必送上门让人家踩呢?二来,老公不在身边,若她不像个怨妇,难免招来有心人的闲言闲语。 看来太子妃要商议的事颇为重要,否则不会找上门,这是她们之间的默契,树大招风,个人如此,团体更是如此,况且与政治扯上关系,问题更多。 隔日,苏以薇一如往常先去了十面香,辰正,便从十面香的后门去了金玉满堂,此时太子妃章幽兰已经煮好茶候着她。 章幽兰递上一盏茶,待苏以薇喝下,便直截了当的道:「你可知道下个月西洋国使团来访?」 「知道。」她对邸报的坚持就如同在现代习惯每日看报纸。 「每次西洋国使团来访,最令礼部伤神的就是糕点,西洋国使团喜欢我们的料理,却不喜欢我们的糕点。大公主向皇上进言,这一次由十面香负责西洋国使团来访的晚宴糕点,明日你就会接到圣旨。」 「大公主?」她已经将这号人物忘得差不多了,人家居然还惦记着她。 「如今十面香生意很火红,难免教人眼红。」 十面香的糕点新奇精致好吃,又有太子妃暗中寻机会推荐,还有一向以嘴习闻名的敬国公世子也赞一声极品,生意岂能不火红?生意好,就有人嫉妒,可是有武状元这尊门神,想要上门寻衅就要掂量一下再出手。如今伍丹阳上边疆拚死拚活,她又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子,有心人眼看有个找麻烦的好机会,怎能放过呢? 「虽然众人皆知大公主与你过不去,可是人人都夸十面香的糕点好吃,大公主推荐十面香就在情理之中。」 「大公主难道不知道此举只会助长十面香的声势吗?」无论西洋国使团对十面香提供的糕点是否满意,十面香被选上了,这在京城百姓眼中的身价就不同了。 「你若是丢了大周的脸,以后你还好意思经营十面香吗?」 苏以薇不解的挑起眉。「为何不好意思?御膳房讨好不了西洋国使团,又有谁敢说御膳房的厨子没本章幽兰一怔,随即轻快的笑了。「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大公主觉得丢脸,我可不觉得。无论哪样吃食,总是有讨好不了的人,这人喜欢咸的,那人喜欢甜的,青菜萝卜各有所好。」 章幽兰细细品味了一下,赞同的道:「是啊,青菜萝卜各有所好。」 「大公主为何非要与我过不去?大公主就这么看不起我,认为我应付不来吗?」老实说,她只想凭专业能力做生意,不想耍手段搞得太高调,可是,人家偏偏喜欢找她麻烦。上次宫里的家宴,大公主让她得了一笔嫁妆,这一次呢? 章幽兰好奇的挑起眉。「你应付得来吗?」 「无论是否应付得来,都要应付,要不,如何让十面香的生意更上一层楼?不过,皇上为何会答应呢?招待使团,这关乎的是大周脸面,总不能因为大公主进言,皇上就接受了吧。」不是她对皇上有偏见,她真的觉得皇上不是一个很有魄力的人。 「大公主特地让人去十面香买了糕点送进宫,让父皇和几位后妃品尝,他们吃了都赞不绝口,又有珍贵妃在一旁鼓吹,父皇这才接受大公主的进言。」 苏以薇嘲弄的一笑。「大公主还真是费心了。」 「若有需要我帮忙,你尽管开口。」 「这是当然,十面香也有东家的一份。」她可不会跟太子妃太客气,这样两人的关系才会好嘛。 「对了,大爷说你在找一位哑巴宫女,他让我传话,人已经找到了。」 苏以薇怔愣了下,笑了,这并非她第一次听见太子妃称太子为大爷,很奇怪,她总觉得太子妃喊大爷,并非因为太子排行老大,而是一种恶趣。 在人前,太子深沉内敛,太子妃优雅淡然,两人站在一起着实是对高贵大气的璧人,可是,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这对夫妻存在着一种很微妙的关系,仿佛在拔河似的,你将我拉过去一点点,我就会使劲的再将你拉过来,差别在于一般人拔河是要分胜负,他们则像是想看看将对方拉过来一点,对方会不会选择留在原地,不过她的想像力似乎太丰富了点,总而言之,他们是一对很有意思的夫妻。 「那位哑巴宫女如今可好?」 「看起来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显然知道自个儿如今的处境。」 苏以薇点了点头。「看样子应该是个聪明人。」 「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不会是笨蛋。」 「若要将人弄出来,难吗?」 「倒也不难,只是,一旦将人弄出来了,势必惊动那一位。」 是啊,不到最后关头,绝对不能惊动大公主,况且,单凭哑巴宫女也不见得能够将大公主的丑事都掀了。 「你决定如何处置?」 「请东家代我谢谢大爷,暂时盯着就好了。」 章幽兰点点头。「想要拉下那个人,不能不做好万全准备,否则给她机会反咬一口,你只有死路一条。」 「我会想法子不沾上这件事。」 关于揭发苏茉华的身世,她其实很挣扎,此事爆发出来,伤的不单单是那对母女,爹一定也不好过,长期被人家戴绿帽子,男人的自尊心都没了,可是,此事不揭露,爹就不可能摆脱大公主。因此,虽然邵明已经证实大公主府侍卫长的妻子并非真的病了,而是变得疯疯癫癫,显然已知夫君与大公主有染,她还是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第五十二章 谁知道她嫁人了,大公主还继续寻找机会刁难她,这不是逼着她出手回敬吗?如今大公主应该尝尝看被人家放火在屁股后面烧一把的滋味了。 「我相信你知道如何做对自个儿最有利。」 歪着头,苏以薇调皮的问:「东家不怕我将大爷拖下水吗?」 顿了一下,章幽兰很冷静的道:「大爷比你更适合应付那个人。」 「东家如此说,我就放心了。」 章幽兰不再言语,为自个儿倒了一盏茶,细细品尝。 苏以薇一边喝茶,一边偷看她,对这对夫妻越来越好奇了,深沉内敛的太子不应该是那种喜欢在人前晒恩爱的男人,可是他却老是这么做;而太子妃看似很享受他的温柔体贴,却又带着一种淡淡的距离,啧,真是人生处处可见故事。 礼部招待西洋国使团,地点一向是选在京城西郊的皇宫别苑,苏以薇为了这一日,准备了一个多月,且提前三日就带着金橘、香柚两个丫鬟,还有陈闵、陈新两兄弟进驻别苑。 这一次她为西洋国使团预备的点心有卡士达泡芙、乳酪蛋糕、水果塔、焦糖可丽饼和橘酱优格。 她为了开糕点铺子长期做的研究,如今终于有机会展现出来了。这一仗,她不但要成功,还要让敌人恨得咬牙切齿,后悔让这件差事落在她头上。 晚宴设在使团来访的第一日,为了展现诚意,皇上亲自带众大臣出面款待,后宫后妃也都出席了。除了吃饭,当然少不了余兴节目,教坊司的表演一向高水准,音乐教人一饱耳福,舞蹈也教人赏心悦目,宾主皆大欢喜,不过,谁也没想到最后让使团惊喜连连的,是十面香做的点心。 不过一夜之间,十面香便成为京城最顶失糕点铺子的代名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权贵官宦之家宴客总要备上十面香的糕点,而往常那些看不起苏以薇的世家千金,全都换了一张面孔,邀约的帖子必有苏以薇的名字。 这个结果是任何人都无法预料,更别说大公主和郡主这对母女了。 苏茉华的脾气一来,就想摔东西,也不管是否值钱、是谁赏的,让一旁伺候的人心疼极了,可是没有人敢坑声,除非想挨板子。 「够了,东西摔完了,你就能消气了吗?」朱贞仪实在厌烦这个没脑子的女儿,就知道吵、闹、摔,也不知道做点有脑子的事。 「娘,我不甘心,不但没让那个贱丫头丢脸,还让她成为京城权贵世家圈子的新宠儿,这像话吗?」 「没想到那个丫头有如此大的本事!」她失算了,原以为十面香闻名是因为伍丹阳的关系,为了讨好这位大周多年难得一见的武状元,众人当然一窝蜂的去十面香捧场,拍马屁的赞赏几句,岂知并非如此。 苏茉华不屑的冷哼一声。「不过是会做糕点,有什么大不了?」 人家会做糕点,你会什么?这不只是丫鬟婆子的心声,也是大公主的心声,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偏偏那个丫头不是她女儿。 「不行,我一定要毁了那个贱丫头!」 「算了,她的身分再尊贵也越不过你,你堂堂一个郡主,何必跟一个贱丫头计较呢?」说完,朱贞仪疲惫的揉了揉额际,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什么事情都不顺心,阿郎的态度也让她心烦,老是心神不宁,难道他有其他女人吗?不,他没那个胆子,若不是她看上他,让他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他岂能爬上如今的地位? 苏茉华不敢置信的瞪着母亲,扯开嗓门大吼,「娘,你甘心就此放了她吗?」 朱贞仪不悦的皱眉。「要不,你想如何?」 苏茉华阴森森的一笑,两眼散发着兴奋的光芒。「夫君不在身边,她按捺不住寂寞偷人,娘觉得如何?」 朱贞仪脸色一变,激动的直接反对,「不可以!」 「为何不可以?」苏茉华觉得娘好怪,都快认不得了,以前绝对不容许人家欺上门来,如今竟然由着那个贱丫头放肆。 「伍丹阳不是你可以得罪的。」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苏茉华嗤之以鼻的道:「娘何时变得如此胆怯?武丹阳不过是个小小的骠骑队队长,我们为何要怕他?」 「他如今虽然只是小小的骠骑队队长,但是过不久有可能成为大周最年轻的将军,再将来只怕还会封侯!」朱贞仪总是高高在上的将别人踩在脚底下,但不代表她看不清楚朝堂上的变化,不清楚父皇如今最看重的是谁。 「娘既然知道将来他会爬得更高,为何不趁他羽翼未丰时打垮他?」 「你忘了他去年在家宴上的狠劲吗?如今已经来不及了,还是别得罪他。」 「那个贱丫头偷人,他应该杀的也是那个贱丫头,与我们有何关系?」 朱贞仪实在没耐性了。「你以为他查不到我们头上吗?」 「查到我们头上又如何?我还怕他不成!我就是不甘心,不可以就这么算了……」在母亲冷冽的目光下,苏茉华越说越小声,原本嚣张跋扈的气势顿时变得有气无力。 「你别闹了,忘了年末你就要成亲了吗?没本事绣嫁妆,好歹绣一些打赏用的荷包。」 苏茉华恨恨的咬着牙,不甘心,她一定要将那个贱丫头狠狠踩在脚底下,一辈子无法抬头见人,随即她话锋一转,「娘,荷花要开了,我们该赏荷了。」 朱贞仪怔愣了下,若有所思的看着明显不甘心的女儿。「你想做什么?」 「我们不是每年都办赏荷宴吗?」苏茉华忘了她们去年没有办赏荷宴,因为当时为了苏以薇闹得不可开交,根本无心置办。 「你要备嫁,今年就不办了。」 「不要,我要办赏荷宴。」 「敬国公府春夏秋冬各有美景,以后可有你忙了。」朱贞仪完全将敬国公府当成自家的地盘,也难怪敬国公府上上下下视她们母女如猛兽,不对,比猛兽还可怕,猛兽会爽陕的将人吃了,而她们只会折磨人。 「今年不办赏荷宴,人家还以为我因为那个贱丫头躲着不敢见人。」 朱贞仪心事重重,实在懒得继续浪费口舌。「若要办赏荷宴,你自个儿操持,我可不管。」 「这点小事哪用得着娘出面。」苏茉华不怀好意的一笑,只要将那个贱丫头引到她曾经住过的芙蓉苑,点上迷香,再弄个侍卫进去,那个贱丫头就毁了,她一定要让赏荷宴成为那个贱丫头一辈子的恶梦。 不过,苏茉华万万没想到,还没广发帖子邀请权贵世家千金来大公主府赏荷,就迎来伍丹阳在边关的捷报,骠骑队挫败北夷骑兵队,整个京城为之沸腾震动,让多年来大周军兵不如北夷的传言终于消退了,也让大周的军兵再也不是单有壮大之名,而有强悍的本钱。 苏以薇看着书案上的书信,每十日一封,一封接着一封,一遍接着一遍,怎么看都不厌倦,即使有许多错字……因为是家书,伍丹阳书写完之后不会交给纪先生过目,因此纪先生无法纠正错误,但这些错字在她眼中,却是一个又一个思念,是他对她满满的爱,也化成了她对他满满的爱。 她知道他不喜欢书写,小时候被嘲笑的阴影多少存在于他的意识当中,因此每次看他的来信,她难免怀疑他是不是太闲了,满满的一张,不过仔细往下看,都会发现几乎是废话,重点只有一个,他有好好照顾自个儿,教她不用担心,由此可知,他每日写一些,十日写满了一张,再送到她手上。 每次来一封信,她总会将前几次的信拿出来,全部滩开来,重头看一遍,感觉好像他正在对她说话,感觉他就在身边。 苏以薇将一封封的书信摺叠好,收进专门放置书信的匣子。 这时,满儿嘟着嘴巴走了进来。 「怎么了?」苏以薇戏谑的斜睨一眼。「你的嘴巴可以吊一斤猪肉了。」 满儿将手上的帖子递过去。 眉一挑,苏以薇开玩笑的问:「我那位郡主妹妹送来的帖子吗?」 「小姐真是厉害!」满儿一直不习惯喊苏以薇夫人,即使老是挨朱嬷嬷的责备。 「她不是年末就要成亲了吗?」苏以薇翻开帖子一看,赏荷宴? 金橘看了一眼解释道:「这是大公主府每年的盛宴,大小官员的千金夫人都会接到帖子。」 第五十三章 不是苏以薇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个丫头真的要办赏荷宴?如此盛宴,若不藏着阴谋诡计算计她,那个丫头会甘心吗?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们母女难道不能消停吗?母女轮番上阵,是不是闲得没事干? 「这位郡主又想闹什么妖蛾子?」满儿与她的心思一样。 「不要理她。」除了挂念远在边关的老公,她如今的心思全在做生意上头,十面香走的是高价位,目标是有钱人的口袋,可是,她更想为平民老百姓做糕点,让更多人可以吃到。顿了一下,满儿迟疑的看着她,而金橘显然也有相同的疑问。 苏以薇显然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嘿嘿嘿的笑了。「不能不理她,是吗?」 「不管小姐如何决定,我都支持小姐。」满儿觉得无所谓。 「夫人是郡主的姐姐,不去,说不过去。」金橘则是冷静分析。 「去就去,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她们很闲,她可没有耐性一直陪她们玩,不如做个了断吧。 「小姐真的要去吗?」满儿真的很担心。 「去啊,去给她送礼物。」 满儿的嘴巴歪了。「送她礼物?」 「夫人要送的礼物不是一般的礼物。」金橘笑道。 「对啊,还是很大的礼物,保证她以后没心思浪费在我身上。」 满儿好奇的瞪大眼睛,兴奋的问:「什么大礼物?」 苏以薇故作神秘的将右手食指抵着唇。「嘘,不能说,说了就没好戏可以看了,那真的很可惜。」 「小姐真是小气!」满儿不满的跺脚。 金橘显然与满儿想法一致,不过,终究不敢说出口,只是眼巴巴看着苏以薇。 「想看热闹,事先说了就没意思了。」 金橘是沉得住气的人,想着答案总会揭哓,至于满儿就不同了,尤其想到小姐如今带在身边的人都是金橘,而她唯一能够跟着出门的只有去十面香,就更不甘心了。 「小姐,这次我跟你去大公主府赏花。」 金橘心急的张开嘴,可是又不敢出声抗议,毕竟满儿跟在夫人身边的时间比她要久得多了。 「我带金橘和玉梨去,你要跟着张婶和朱贵再去帮我开一间铺子。」 「小姐还要再开一间铺子?」 苏以薇笑着点点头。「这要感谢皇上,给了丰厚的赏银,足够我开一间美味斋,专卖老百姓吃得起的糕点。这间铺子就交给张嫌、你和朱贵负责,给你们一成,一个赚嫁妆,一固赚娶老婆的本钱。」 满儿看着苏以薇,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你如今已十五岁,可是物色个合心意的好对象需要时间,待在张婶身边,由张婶帮着你相看,你也不会嫁得不安心。」 唇瓣抖了抖,满儿终于吐出声音,「小姐给工钱就够了,何必给我们一成?」 「我给李毅和陈闵兄弟也是如此,盼着你们将来越过越好。」 「小姐!」 「我已经嫁人了,不要再叫小姐了。」 「小姐!」满儿忍不住扑过去抱住苏以薇,苏以薇故作别扭的挣扎了一下。 「不要乱抱,不知道你家小姐的身体已经被某人印上所有权了吗?若他知道你泡我,以后你会成为伍府的拒绝往来户。」 虽然已经习惯苏以薇常常口无遮拦,金橘还是不好意思的脸红了,赶紧将满儿拉开来。「夫人真的跑去向大人告状,你就麻烦了。」 「小姐!」满儿内心澎湃激动,却无法化成言语表达。 「别再叫了,好好做,努力让日子越来越好。」 满儿用力的点点头。 「好啦,你让何箫和秦鹰来一趟,我要见他们。」 满儿应声退了出去,苏以薇再度低头看着帖子,有些人不狠狠摔下来,永远学不会莫要逼人太甚,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她这个人根本不是个好脾气的。 得知伍丹阳今日就会回来,苏以薇根本不想参加大公主府的赏荷宴,虽然他必须先进宫见皇上,很可能深夜才能回府,但她还是想守在家里等他。 然而她也知道不出席说不过去,只好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忍着点,今日可是有好戏瞧,还是她导的戏,满儿想看都没得看,错过就太可惜了。 「姐姐来了啊!」 苏茉华热情得让与她交好的几家世家千金瞠目结舌,至于苏以薇则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若不是自制力太好,她一定要抖几下,彻底抖掉满身的鸡皮疙瘩。 人家要扮演姐妹情深,苏以薇当然要配合一下,要不然,恶名马上扣在她这个姐姐头上,这太划不来了,不过,她就是嘴巴痒,总要在话里暗示点什么。 「听闻大公主府满池荷色冠京城,姐姐今日终于有缘见到了。」 众人脸色微微一变,苏以薇去年夏日不是住在大公主府,为何没见过大公主府荷花盛开的美景?苏茉华脑子的结构真是异于常人,完全没察觉到苏以薇话中释放出来的讯息,还得意的扬起下巴。 「正因为这儿有京城最美的荷色,皇爷爷方才将这座府邸赐给娘当大公主府。」 苏以薇不着痕迹的冷笑。「皇上对大公主真是疼爱有加。」可惜了,大公主却不知道珍惜、感恩,做尽了败坏皇家脸面的事。 「这是当然,我娘可是先皇后唯一的女儿!」 苏以薇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悲伤,一个母亲不惜赌上生命生下来的孩子,竟如此败坏失德,先皇后若地下有知,会有多心痛?而皇上若知最爱的女人的女儿卑劣至此,又有何想法? 「父皇对大公主疼爱有加,却也遗憾大公主一点都不像先皇后。」章幽兰来得可真是时候,沉静的目光淡淡的掠过苏茉华。「人家都说先皇后是个温柔嫺静的女子,可是用生命换来的女儿却是直率强悍,若她地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众人不由得倒抽一口气,太子妃未免太直接了。 但章幽兰倒觉得自己已经很客气了,并没有直言大公主蛮横荒唐,谁见谁怕。 苏茉华脸色一变,这个女人为何老是与她合不来?「茉儿妹妹,若不想让先皇后忧心得从坟里跳出来,还是谨言慎行,从峰顶坠落山谷,往往只是一转眼之间。」 苏茉华龇牙例嘴,旁人见了都不免担心她会一时失去理智扑上去咬人。 这时,有个丫鬟神色匆匆的来到凉亭,慌张的道:「郡主,不好了,有个疯女人进府里,大声嚷嚷说……」丫鬟后知后觉的住口了,凉亭里全是京城最贵重的女子,若是让众人知道那个疯女人说了什么话,明日起郡主就不用出门了。 「说什么?」苏茉华不悦的跳脚。 苏以薇真的好想摇头叹气,苏茉华真的是反应迟钝得教人想开口大骂,她没有脑子,但好歹要懂得看别人的表情,难道看不见众人两眼正闪烁着八卦光芒吗? 丫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前说出来,只好凑到苏茉华耳边说。 苏茉华两眼瞪得像铜铃似的,激动的大叫,「那个疯女人在胡说什么?为何我不是我爹的女儿?!」 苏以薇仿佛听见一群乌鸦用力鼓动翅膀,啊啊叫的从头上飞过去,丫鬟好不容易在最后一刻及时踩煞车帮这位郡主遮丑,她竟然大剌剌的抖出来,人啊,不怕笨,就怕不懂得藏拙。 众人的脸色瞬间精彩万分,八卦之魂明明熊熊燃烧,耳朵拉得又直又长,可是却不能有一丝丝想靠过去凑热闹的举动。 丫鬟急得不得了,又不能捂住郡主的嘴巴。 「那是哪来的疯女人?为何让人闯进来?门房都在打混吗?我一定要告诉娘,把那些门房全部换掉,大公主府可不是那么好混的!」不是苏茉华的反应过于迟钝,而是太激动了,完全陷在突发事件之中。 「不是,门口正好有许多马车堵成一团,她就趁乱闯进来了。」丫鬟努力想压低音量。可是某人完全没意识到自个儿的嗓门有多大,没法子,平日太习惯扯着嗓门大吼大叫,也难怪控制不住音量。 苏茉华为了设局陷害苏以薇,将京城所有的千金小姐都请来,众人又正好挑了相近的时间到达,偏不巧又遇到太子妃的马车,不得不避让让太子妃先进府,这才在门口堵成一团。「郡主,姜总管已经赶过去了。」 第五十四章 苏茉华终于进入状况,如今追究人闯进来已经太迟了,还是赶紧在事情越闹越大之前处理妥当方为上策。「那个疯女人在什么地方?!」 「侍卫已经将人抓住了,如今在议事厅。」 「我们走,我要将她的嘴巴撕烂,大公主府岂是她可以胡乱撒野的地方!」 「郡主还是别去,那个疯女人看起来很可怕,还会咬人。」 「她不是被侍卫抓了,我还怕她咬人吗?」 苏以薇微微挑起眉,这会儿苏茉华的脑子倒是挺清楚的嘛! 不过,她还来不及带着一群丫鬟去撕某个疯女人的嘴巴,又有丫鬟来了。 「郡主,大姑爷来接大姑奶奶了。」 众人先是一怔,接着反应过来的看着苏以薇,大姑爷正是如今京城里最热门的人物伍丹阳,听说他只要一从边关回来,将军的头衔就有了,再凭他一身好本事,想必再过不久,就要成为军中第一人了。 这会儿苏以薇可没有心情管人家家里的闹剧,欢喜得两眼发亮。「大姑爷真的回来了吗?」 「是,大姑爷原是要进府向驸马问安,可是外院这会儿乱成一团,大姑爷没法子进府,便派人进来递话,总管让奴婢过来请大姑奶奶。」 「等一下!」苏茉华知道自个儿应该阻止,可是一时间又找不到理由将人留下来,为了让今日成为这个贱丫头一辈子的恶梦,她一切都准备好了,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妹妹,真是对不住了,姐姐我先回去了。」苏以薇很有礼貌的做足了戏,方才向众人告辞离开。 当苏以薇离开大公主府坐上马车,大公主已经闹翻天了,显然男女主人都现身了,而其他宾客也陆陆续续离开,即使众人更想留下来看热闹,搞清楚这出荒唐的戏会如何收场,不过,这些与苏以薇都没有关系。 「我以为深夜才能见到你。」苏以薇贪婪的看着思念已久的俊脸,被风沙磨得更沉稳更粗犷,也更有男子气概,她好想扑上去吻他,每一寸都不放过,可是马车上不适合放火,她还是忍着点。 「皇上自知对我们理亏,新婚就被分隔两地,知道我想你想得快发疯了,特许我先回来看你,再进宫面圣。」伍丹阳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没想到你不乖乖待在府里等我,跑去大公主府赏荷花。」 苏以薇做了一个鬼脸。「大公主府的荷花一点意思也没有,我是去看戏的。」 「我听秦鹰说了。」 「我不想闹得这么大,可是不闹大,她们不会消停。」 「我觉得你做得很好。」 老实说,她用这种方法揭露大公主恶行乃下下之策,倒不是顾虑皇家的面子,而是心疼爹在如此难堪的情况下面对此事。 「岳父不会怪你,无论以何种方式揭露此事,事实就是事实,至少比一辈子被蒙在鼓里还好。」 是啊,连自个儿早就戴绿帽了都不知道,那才真的可悲。「结果会如何?」 「依我看,皇上很可能将此事交给太子处理。即使事情已经闹大了,家丑还是不能外扬,皇上不便将此事交给刑部,也不能交给与和家有关系的人,只能交由太子审理。大公主绝对不会承认,可是太子手上有重要人证,太子同时查到一件事,郡主与侍卫长一样对长生果过敏,抓住这,点攻击大公主,大公主终宂会老实招了,而岳父与大公主会和离,祈世邦可以退婚,至于如何处置大公主,就要看皇上的意思了。」 「我不在意大公主下场如何,只要爹可以跟她和离就好了,不过,就怕她抓着爹不放。」她对大公主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 「她不想和离,皇上也会强迫她的。皇上有愧于岳父,此次若再护着大公主,也会失了众臣百姓的心。」伍丹阳双手捧着她的脸。「不管这些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苏以薇调皮的主动吻了他的唇。 「不要诱惑我。」他凑到她耳边,转为低语,「今晚,我任你宰割。」 她娇羞的红了脸,但也不扭捏,贴着他耳边,挑逗的发下豪语,「这可是你说的哦,今晚,我要将你绑起来,从头到脚,狠狠的蹂躏。」 伍丹阳用力咽了口口水,全身的血液已经开始沸腾。「你可要说到做到。」 苏以薇说到做到,狠狠将他从头到脚蹂躏一番,不过才一回合,主导权就回到伍丹阳手上,他仿效她,不但从头到脚,还从前面到后面,直到两人筋疲力尽。 「给我生个孩子。」他知道她不想太早有孩子,说是一枝草大师说的,姑娘家太早生孩子不好,可是他真的好想要有两人的孩子。 略一顿,她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年纪轻轻就被孩子绑住,她担心自个儿在这一世不到四十岁就升格当祖母了。 伍丹阳开心的将她抱得更紧。 「你就这么想要孩子吗?」 「这一次不在你身边,我就想,若能有个孩子陪在你身边,你就不会寂寞了。」 苏以薇说不出话来,这个男人总是先想到她。 「我们先生一个,隔了三、四年,待你将身子养好了,再生第二个。」 「好,你说什么都好,你开心,我就开心。」伍丹阳欢喜的笑了,没想到她也会说这样的话。 「不过,我们最多生三个,不可以再多了。」她可不想变成生孩子的母猪。 「好,最多生三个,可是,若只有一个儿子或一个女儿,他们会不会觉得很孤单?还是两男两女?」 「四个有可能是三男一女,也有可能是三女一男,难道还要再生下去吗?」 「能生就生啊。」 苏以薇忍不住磨牙了,千万别相信男人不会将女人视为生孩子的机器,她一定要反抗到底,她可是有事业的女人,最多只能生三个孩子。 事情果然如伍丹阳所言,最后大公主与驸马以和离收场,皇上将大公主和郡主送到偏远的县城安置,并下令若非传召,此生不得进京。 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偷人,跟人家有了孩子,还将这个孩子赖给驸马,更可恶的是,驸马还是从别的女人手中抢过来的,京城为此闹翻天了,酒馆茶楼的说书都编成故事说个不停,这事不只是皇家的耻辱,更是皇上心中的痛,他与最心爱的女人生下来的女儿竟是如此丑陋,也难怪皇上终于厌弃这个女儿,不想再见到她,更别说那个身世不清不楚的外孙女。 苏晋元与大公主和离后,便辞了官,起程出发去庆余等候治病归回的唐湘玥。 苏以薇目送车马扬长而去,觉得很心疼。 「不要担心,岳父身边有好多人伺候,何箫和秦鹰也会安置好岳父再回来,而且我也送信给爹娘了,请他们帮忙照顾岳父,我想,我爹一定可以跟岳父成为至交,他们在许多方面的嗜好都一样。」 苏晋元与大公主和离,伍丹阳便让岳父先搬进伍府,皇上在原宅旁边赐了一块地,如今正在扩建,不久就会更名为伍将军府。两人经过一、两个月的相处,对彼此的嗜好习惯已经相当熟识了。 「我觉得爹、娘好可怜。」苏以薇充满了感叹。 「至少他们未来的二、三十年可以在一起。」 「是啊,至少有生之年可以再次相守,用不着一辈子活在思念当中。」 「是啊,他们一定会幸福,你就别再担心了,只要专心帮我生孩子。」 苏以薇觉得很苦恼,伍丹阳热衷的究竟是孩子,还是制造孩子这件事?最近无论多忙,他绝对不会放弃任何可以生孩子的机会。 「走吧,我们回家生孩子去。」 她好笑又羞恼的一瞪。「这会儿还是大白日,生什么孩子……恶!」 伍丹阳见过丁娇娇察觉怀孕的过程,惊喜的瞪大眼睛。「你有孩子了吗?」 「孩子……我不知道,我算一下……」因为美味斋开了,府里扩建又买了不少丫鬟婆子进来,再加上爹的事,她忙得像陀螺似的,身边伺候的人也没能好好喘一口气,都没注意到她上一次的月事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好期待的看着她。「怀孕了吗?」 「不知道……恶!」 伍丹阳像是突然被注入了满满的信心。「我看就是了。」 「将军还先送夫人到医馆吧。」习惯保持沉默的岑叔忍不住说话了。 「对哦,我们去找大夫。」伍丹阳这才赶紧拉着苏以薇上马车。 番外篇 【番外 孕事乔不拢】 苏以薇最近有一个很苦恼的问题,总想着是不是儿子、女儿生反了? 她看着儿子,今年六岁,专注的繍帕子,再转头看向窗外,在院子玩耍的女儿,今年四岁,专心的挥鞭子,不禁重重叹了一口气,她一定没做好胎教,要不,为何儿子像女儿,女儿像儿子? 不行,她绝对不能再生了,她的胎教明显有问题,以后,她还是将心思花在如何将两个孩子的性子、喜好导正过来,是啊,这是她的期待,可是事实……她又再次重重叹了一口气。 「娘怎么又叹气了?」伍瑾唆生得极似苏以薇,不过并未有一丝女性化,只是柔和得像明媚的春日,无限的美好,问题是——「娘叹气了吗?」她总不能告诉儿子,你那从边关打胜仗回来的爹,最近又开始折腾生孩子的事,你家的娘每天晚上要应付一匹饿狼真的很辛苦。 「爹又闹着娘要生弟弟妹妹吗?」伍瑾唆的性子其实更像苏以墨,一个超龄的老头儿。 这种时候她应该脸红,可面对儿子就是脸红不起来。她嘿嘿一笑,很艰难的道:「你真了解你爹。」 「我也认为应该再多个弟弟或妹妹。」 「带孩子是很辛苦的。」 伍瑾唆终于停下手上的针线活,抬头斜睨着她。「娘何时带过孩子?不是有祖父、祖母、外祖父和外祖母吗?」 苏以薇的舌头打结了,生一个比自个儿还厉害的儿子,绝对不是好事。 「娘就生吧。」 她好想捶胸顿足,何谓无力感,她深深的领悟到了,究竟生孩子的人是谁? 他们以为生孩子是生鸡蛋吗?孩子在肚子里面待了九个半月,都可以写成一本厚厚的怀孕日记了,不但要注意吃食,还要注意胎教,生孩子的过程真的很累人,她不想再生了。 可是,苏以薇很快就发现没有人站在自个儿这一边,于是三个月后,她又开始孵鸡蛋,不对,孵孩子,总之,真的很辛苦! 后记 【后记 单是努力,就是一种价值 艾佟】 大家好,我是艾佟。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出生在什么样的环境从来不是人可以选择,最要紧的是如何让所拥有的资源发挥最大的经济效益,而这往往就是一个努力生活的人——这是佟笔下的苏以薇,一个很平凡,却认真过生活的女子。 比起苏以薇,佟更喜欢伍丹阳,因为不符合家族的期待,选择放纵自己,直到遇见苏以薇,找到自己的价值,便不畏辛苦朝着目标前进,终于成就了自己。 佟见过许多孩子,很努力读书,可是书一读不好,索性放弃了,其实,这是因为他们从来不知道为何而读,只是社会的价值观告诉他,想要成功,就要读书(想想,佟自己也是这种传统价值观的人),果真如此吗?大部分如此,但并非绝对,有人很会读书,还一路当资优生,最后却亲手毁了自己。 佟很羡慕那种早早就找到方向的人,因为知道方向,也许必须先读自己不喜欢的英文或者物理,但是甘心、努力去读,这样的人往往可以少走一些冤枉路,当然,绝大部分的人都是茫茫然的寻寻觅觅,连进入社会工作,还搞不清楚自己要什么,说不定都要结束这一生的旅程,还是不清楚自己的价值。 无论哪一种人,至少绝大部分的人都在努力过日子,而单是努力,就是一种价值。 最近,佟真的觉得自己很努力,努力努力再努力,然后黑发就努力努力再努力的变成白发,偏偏佟的眼睛不好,不好染发,真担心佟未到半百,就一头白发……千万不要,思及此,一阵心惊,去睡睡好了,我们下次再聊了!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