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洞天》 第一章 序 又是一个云淡风清的日子,天空水洗般的碧蓝,我们登山队一行又踏上了漫漫征程。 “离峰顶不远了!”队长在前面兴奋地喊着。 我激动地往前冲了两步,或许是因为多日的疲惫,抑或是因为兴奋得过了头,竟没注意到雪地路滑。一个踉跄摔了下去,这还罢了,山路陡峭,加上早上出发匆忙,保险带也没系好,竟顺着山路滚了下去。 刹那间,雪白的地变成了天上的云,蓝蓝的天化作了身下的地,耳边呼呼的风声还有隐约队友的呼喊,竟似在疯狂的云霄飞车上一般。 “小心!” “文琦!”不知是谁在叫喊。 三百六十度眩晕间,我想喊却喊不出,难道我将命丧于此?猛的后脑磕上了什么硬物,一阵刺痛,接着便是无尽的黑暗,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章 出府游乐 “好姐姐,帮我盘上吧,就算最后一次好不好?”这天又是一年一度的芒种节。大清早,静亲王府的小郡主正在镜前忙着打扮呢! 春去秋来,日子如流水般地逝去,十四岁的静远郡主已少了儿时的些许稚气。从小长在大漠的她有着京中其他公主没有的爽利与娇憨。 “这是哪?不是刚刚才封了太子吗?”我迷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呵呵,你到和儿时的我有几分相似,也是这么个急性子,难怪我等了近千年,掉入洞中的却是你。”好听的声音笑道。 沉默了半晌,好听的声音柔柔地传来“这是我的另一段记忆,此后的一切,才算故事的开始。你眼前的这位静远郡主就是十四年前比太子早生半晌的那位小郡主。现在静亲王府的掌上明珠。她的祖父静亲王是随先帝南征北战的大将军,靠汗马军功换来的爵位,现任兵部尚书,手握天下兵马大权。其祖母则是当今太后的胞妹。这静王妃生有一儿二女,大女儿早年入宫,封为中宫,十四年前诞下太子后因失血过多薨了。二女儿则嫁给了吏部尚书的大公子。小儿子则刚从大漠军营调回京中,现任兵部从三品五旗参领,娶妻则是当朝天子的亲妹妹,太后的爱女慧琳公主,静远公主口中叫的姐姐便是静亲王二郡主的女儿,宛诚。” “哦,好显赫的家族啊!”我暗叹道。 “哼,花言巧语,上次帮你挽了个双巧环,就说是最后一次了,今儿又来这套。你有的是巧手丫鬟,兰芯兰蕊难道不会干吗?非要来折腾我,今天绝对不行!” “好姐姐,静远知道您手最巧了。就这一次好不好吗!”静远撒娇地扯着宛诚的袖子。见宛诚还是一副“你说你的,我绝对不干的”样子,又凑上前小声地说,“好姐姐,回头妹妹再为姐姐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锈一幅‘出水芙蓉’孝敬姐姐你老人家好不好?” 宛诚暗笑,这小呢子,虽说在大漠长大,可琴棋书画,女红刺绣比起京中的这些个小姐公主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嘴又甜死人。再加上人又机警聪慧,这回京还不过两个月,就把这哪府里的夫人喜欢清新淡雅的绣针,哪宫里的娘娘喜欢王羲之的字,哪家的小姐喜欢明前龙井弄的一清二楚。这半天的一口好姐姐长,一句好姐姐短,罢罢,今儿又输给她了了,心中早已默许。 静远见姐姐面露允色,知道说动了,忙乖巧地坐回镜前。宛诚一见,又气又好笑,自己的心思还真瞒不过这丫头。遂轻轻地挽起静远的秀丝,仔细地梳了起来。 “郡主,夫人遣奴婢来问您和表小姐可准备好了。”铜镜前的静远细细地打量着自己,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两弯柳叶眉间透着一股英豪之气。 “好了,看够了没有?”一旁的宛诚嘲弄地瞅着镜中的静远,身旁的丫鬟兰芯忙仔细地帮静远整了整裙妆,兰蕊则挽起了帘子。 “宁妹可到了?”说话间,静远已和宛诚出了屋子,向前院走去。 “回郡主,二小姐已到了,就等您和表小姐了。” “这二小姐是谁?”我轻声地问了一句,“静远的小妹,芳名静宁,是静远父亲的妾室所生,比静远小两岁,虽始妾室所生,但她俩素在大漠军营长大,关系也是极好的。”我不再多问,只跟了眼前两姐妹出去。 “夫人,郡主和表小姐到了。”门口的丫鬟早打起帘子让两姐妹进去了。 “静宁问两位姐姐好。”虽说是姐妹,但礼数也是丝毫缺不得的,一旁的宛诚还没待静宁欠下身去早扶了这个表妹起来。三姐妹各自告了座。 “母亲,今儿可真去安郡王府吗?”静远问道。 “当然罗,你都回京两月了,也该出去见见人了,今儿可是安郡王老母的大寿。改明儿,下个月的宫中定省就该带你去了,你皇祖母想你的紧。”蹋上的惠兰公主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眼中满是宠腻。 “大少爷到!”丫鬟声音未落,一个豪爽的声音传了进来。 “母亲和妹妹可准备稳妥了?”父亲命我来瞧瞧。说话者已进了屋子。但见来人眸如黑玉,脸若银盆,嘴角挂着丝浅笑。 “好帅啊!”我忍不住暗赞道。“噗嗤”好听的声音笑了出来,“这是静远的哥哥,静航,惠琳公主的长子,两月前随父回京后,奉旨成婚。娶的是当今中宫的爱女敏孝公主。” “哥,有了如花似玉的嫂子就不理我这个妹子了?我可整整三天都没看见你了。”静远一见哥哥来了,忙扯了哥哥的袖子撒娇地问。 “远儿,没规矩,这儿可不是大漠了,见了哥哥得先问安,不可没规没矩,静宁这点就是比你好。”蹋上的母亲第一次说话中带着些许不悦。屋中的气氛立即冷了下来。 静远撇撇嘴,弯了弯膝盖,敷衍了事。身边的静航见母亲脸色要变,忙笑说道:“母亲,车马已经备好了,敏孝早在门口等了,咱们快走吧!”宛诚也凑笑道:“是呀,咱们快走吧,别起了个大早,却赶了个晚集!”说的一屋子人都笑了,蹋上的惠兰公主也禁不住。 说笑间,惠琳公主扶了宛诚,静宁拉着静远,领着一群丫鬟婆子出了屋,上了马车,直奔安郡王府。 ——————————————————————————————————————— 这安郡王府摆宴想的极为周到,内院请的是各王公贵族内眷,外堂请的是各王公贵族。两边各搭戏台,台上唱的起劲,抬下也自得其乐,一时间,颇为热闹。 我这个跌入他人记忆的时空访客就没那么自在了,本就不懂戏剧,听过的也不过就是几出有名的黄梅戏,什么《天仙配》啦,《女驸马》啦,看见眼前的古人们陶醉的样子,只觉得台上的人是对牛弹琴。想到自己那个上上海音乐学院的同学,真觉得她命苦,偏偏学什么昆剧……正在胡思乱想间,忽想到这个记忆的主人也许能给我介绍一下,等回去还能向人买弄两下呢,刚要开问,却见眼前的静远也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有意思,她可是地地道道的古人,难不成这个大漠郡主也听不懂戏?我不禁来了兴趣。 “静远,怎么了?还闷闷不乐呀,你在大漠的时候不挺喜欢听戏的吗,还常请这些京中的名角儿单给你唱,今儿的戏也不差,咱京城的名角儿可是一个也不落呀!”见静远仍一声不吭地低着头,只轻轻地用手指绕着手帕子,宛诚微微向前侧了侧身子,低声问:“可还是为早上舅妈说你不乐吗?”看到一张本应满是阳光的脸却满是阴郁,心里不禁充满怜惜。静远听了姐姐的话,点点头。 “那这样,咱们去骑马散心可好?”静远一听乐了,脸上的笑就像刚绽放的桃蕊一样娇嫩。可少女的脸就像阳春三月的天晴的快也愁的快。“可怎么去呀?穿这身衣裳别说骑不了马,只怕连门都出不了。”宛诚看了看远处正同别府夫人们说笑正欢的舅母,“别怕,我有办法”说着,就悄悄地将静远拉出了席位,临出席还不忘同同桌的郡王府小郡主芬娅眨了眨眼睛。静远纳闷地随宛诚大大方方地出了席位。左拐右转,一路上不时有仆人、丫鬟向两人行礼,却也没人盘查。终于到了处没人的空院子。 “噗嗤”静远刚一停步就笑了出来。“什么事这么有趣啊?”宛诚扭转过头来好奇地问。“我在想,咱么是要偷偷出去,而这些个丫鬟、婆子、小厮么还对咱么这么恭敬,到好象是欢迎咱们这么干似的。”静远心不在焉地一口气说了出来。 宛诚边笑边过来捏着静远的脸说:“我到要瞧瞧你这嘴是什么做的,像爆豆子,有谁在和你抢不成?”静远使劲摇头想甩掉宛诚的手,嘴里还急着嚷:“快说快说,有什么办法出去?好容易出了席,我可不是和你来这儿耍嘴皮子的!”谁知,宛诚非但没放手,到捏的更紧了“什么你呀我的,还有点规矩没有,我可是看你无聊才大发慈悲地说要带你出去,你不感激我还耍脾气,不去算啦!”一听这话,静远急了,连忙“好姐姐长,好姐姐短”的告饶,宛诚手上早卸了劲。 “啪啪”宛诚清脆的两掌,只见宛诚的丫鬟秋韵从回廊那走了过来,递给宛诚一个包袱。静远连忙打开一看,竟是两套士子长袍。立马明白了宛诚的办法“女扮男妆”抬眼只见宛诚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一副“我有好办法,只看你敢不敢“的样子。 “这宛诚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我禁不住问那个“好听的声音”。 “我都不记得宛诚姐姐还这么有趣过。他们家长房无子,宛诚自小是当男孩子般养大的,读的是四书五经,习的是马术吟诗。反到是什么女红啦,《孝女经》啦,之类的到是次之了。但奇的是,她自小的琴棋书画到没落下,也许是自身喜爱吧。最难得的是一手的隶字,工整也不失闺阁的娟秀,令人过目不忘。”好听的声音回忆着,声音里透着第一次透着甜蜜,好象是遇到久别的老友,浸满了久经世事的沧桑。我无语。 静远心一热,挑了件黑色长袍,忙转身进了屋。虽兰馨兰蕊没跟了来,但自小的大漠生活使她没有京城小姐公主们的娇贵,遂麻利地换了衣服,推门走出。却不见了宛诚,心里不禁一紧,转头一看,却见宛诚早已手摇羽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正站在回廊下等自己,静远急忙快步走上前去。两人相视一笑。“静弟——请”宛诚羽扇一指不远处的角门。静远点点头“诚兄——请”。出了角门,只见哥哥的一黑一白两匹嘉驹栓在树下。“这个姐姐,又从哪儿弄来哥哥的马,办事还真滴水不漏!”静远暗自赞道。 第三章 箭下初逢 “姐姐,咱们去哪啊?”静远随口问道。 “我是陪你出来散心的,你说去哪咱们就去哪,好吗?”宛诚笑问。 初夏的风习习地吹着,带着丝沁人的暖意。静远和宛诚姐妹两正并驱在京城繁华的街道上。道路两旁的商贩们卖力地吆喝着。 我颇有兴趣地左顾右盼着,这街市虽没有北京王府井的现代气息,没有上海滩的繁华,但京城到底是京城,人山人海,车水马龙是一点也不逊色于现代。卖的东西从小姑娘的发绳儿到小孩子手里蝴蝶风筝,从晶晶亮亮的糖葫芦到热乎乎刚出笼的包子。看来逛街的边吃边玩是从古至今都有的。 “怎么样,我们的京城把你这现代人都迷住了!”好听的声音略带戏谑的道。 “是啊,你瞧那柳条编的小鞋子,小书橱,好可爱啊。”我不禁玩心大起。 “呵呵,你还童心未泯啊!快往前看吧,宛诚她们都走远啦!”好听的声音提醒我道。我回头一看,可不是,那黑白双驹已晃晃悠悠地走远了。真该死,我可不是来逛街的,忙紧追上前。 宛诚打量着身边的妹子。白色的骏马,黑色的士子服,衬得脸色越发白皙细嫩。虽只十五岁,但自小军营训练长大,身姿却挺拔欣长。“好一个翩翩公子!”宛诚窃笑。眼光一扫,只见路边的一个小丫头,约莫十来岁的样子正痴痴地望着静远。宛诚不禁笑出声来,静远扭 过头来疑惑地看着笑得合不拢嘴的宛诚。“姐姐,什么事啊?这么可乐,别只一个人偷着乐呀!” “哦,我在想你若真是个男子,还不欠上一堆情债!”见静远迷惘的眼神,宛诚越发笑得花枝乱颤,实在撑不住,勒住缰绳,马鞭斜指着路边的那个小丫头。静远顺着望去,霎时腮帮一红,唸笑道:“姐!”那小丫头见静远看向她,赶忙一转身溜没影了,但嘴角却微漾起 一丝满足的笑。 这边的宛诚盯着静远的表情变化,好一会儿仍脸色讪讪,也不好再打趣,只说:“咱们去爷爷军中可好?” “出来这半天好容易才说了句正经话!”静远撇了撇嘴,“好啊,反正也没地方去。再说我回京后还没见到爷爷呢!姐姐,难为你想的周到,想到了这么个好去处,回头查出咱俩偷溜出来,只说去见爷爷,母亲也不好说什么,一切就都就万事大吉了!” 宛诚听静远口音中还有些许怨气,知道刚刚的玩笑有点过分了。只微微点点头说:“偷溜出来到不怕被查出来,我刚刚和芬娅说好了,舅母若问起,只说咱俩在她那儿玩针线,只要回去得及时,才不怕被发现了呢。” 话音未落,静远已一扬马鞭,纵马飞奔出去了。路两旁的行人见马上是个富家阔少,忙识趣地辟出一条道。宛诚笑喊道:“慢点,后面没狼追你。还是改不了这急脾气,回头舅母又要说了!”前边的静远听了也不回头,宛诚边说也边甩马鞭,快马紧跟其后。 “军营,在哪儿呀?”我兴奋地问道。 “这静亲王带的军队是保卫京城的重军,就驻扎在京郊。”好听的声音答道。 “那皇帝启不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也交给了静亲王?”我颇感惊讶。 “是呀!”好听的声音说道:“如果我的家族不这么显赫,或许就不会……” ———————————————————————————————————— 一阵烟尘,但见黑白二驹瞬时停在了军营外。 “两位公子是什么人,来此军营禁地有什么事?”守在军营前的士兵拦住了静远、宛诚二人的去路。 “这军士好没眼力,也不识得静王府的坐骑”静远不禁微蹙秀眉。但脸上仍是不显山不露水地说:“我们找静亲王。” “王爷现在不在军中,二位请回吧。”士兵仍是面无表情机械地说道。 “等等,我们是静王府的人,你只领我们去帅帐就行了。”一旁的宛诚不耐烦地打断了军士的话。 “哼,来的人可都是这么说的,这静王府的人脸上又没写‘静’字,我怎么知道你们俩是真是假?”守营的士兵满脸不屑的样子,“我可实话告诉你,咱们王爷去寻营了,临走时吩咐下来,除非是皇上亲临,否则任何人都不许让进,连一只多余的蚊子也不许放进来。若有硬闯者,军法伺候。怎么样。二位还想进吗?”边说还边晃着手中明晃晃的兵器。 宛诚听到士兵语气不善,脸立马阴了下来,抬手一鞭子就要抽到那军士脸上。马被上的静远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拦住,俯耳轻语道:“咱们本就是偷偷溜出来的,可不能再闯祸了。”宛诚沉默了会儿,半晌方点点头,狠狠得瞪了那军士一眼。“哼,算他走运,咱们走!” 没见到爷爷,姐妹俩索性并驾缓行。说着天,聊着地,看着蓝蓝的天,绿绿的草,银铃般的声音撒满天地,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分外阳光,分外宜人。连树下背阴处的叫不出名的野花嫩草也轻轻随风摇曳。静远干脆躺在马背上,嘴里哼上了小曲儿。 “蓝蓝的天哟,青青的草哟,白白的羊哟,都是我的家哟……”宛诚也被静远享受的模样感染了,松了缰绳,伏在马背上,随性而至。十四岁的少女,花样的年龄,美的就像淡粉的发夹子,轻轻地一挽,就精巧夺目。 天空水洗般的碧蓝,风扶过发梢,撒下一串温柔。宛诚听着静远甜美的歌声,禁不住问道“妹妹,你刚哼的歌是舅母教的吗?” 良久,方听到静远淡淡地回了句“不是” 宛诚颇感意外“那是从哪儿学来的?” 静远沉寂了,似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轻轻的吸了口气,方悠悠地说道:“这曲子是大漠军营里的士兵们闲时常唱的,他们爱那片土地,尽管远离故乡,但在那一望无际的广阔草原上呆久了,心也就牵在那纵横的俊马上,盘在那悠悠的白云上。姐姐,说真的,他们就像戈壁上的雄鹰,那是属于他们的天堂。他们尊敬我,在我面前总显得谦卑有礼,是因为我是静王府的小郡主,看到我他们才会想起自己的身份。可我不希望那样,我只想和他们一起赛马,一起围着篝火唱歌,爽朗地大笑,开怀地畅饮。我想做一只戈壁上的苍鹰,而不是整日枯坐深闺,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日日变老,待到年华芳逝,才发先自己没有好好活过……”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原来我的这个想法不是后来才有的。我一直都没有好好地省视过自己,晚了。现在看来,我或许真不应该回京的。”好听的声音又在我耳旁叹道。 我疑惑不解,“为什么?尽管现在看来静远的脾气是很适合大漠,可那荒凉的大漠岂是侯门秀女应当呆一辈子的地方?再说这热闹的京都怎么会比不上草原?我虽只是个时空访客,但古装剧我也看的不少了,凭着这么显赫的家事,又怎么会让静远呆在军营中呢?” “罢罢,我想要一个倾诉者,而你就是我盼了近千年才等来的人,等你看完了这一切就会知道的。”好听的声音沉默了。 宛诚没有接话,她知道静远的大漠回忆是属于她自己的蓝色的梦,是珍藏在心底深处的依恋。也许有人会读懂,但决不是自己,而是能够走入静远内心深处的人。但或许没有人可以分享,更不可介入。它纯的像一张白纸,最绚丽的色彩只有静远自己才能读懂。 “小心!”静远的一声尖叫打碎了蓝色的梦,打碎了温存的寂静。宛诚连忙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所见的竟是静远飞身翻下白驹。原来是一只灰兔,忽然蹿到了马蹄前。马一惊,前蹄就要踩下,宛诚眼疾手快,一把甩出手中的鞭子勒住静远的马缰,猛的一收,马已停住身形,不禁长舒一口气,有惊无险啊! “有没事?”话音未落,只见一支白羽箭朝着静远直射而来。“啊!”静远慌得闭上眼睛,侧身急躲,宛诚也呆了,愣愣地看着那支箭羽擦着静远的右臂飞了出去。 “妹妹,妹妹!”宛诚边说边翻身下马奔向仍坐在地上的静远,静远闭着眼,似乎还未从惊慌中苏醒过来。 “静远啊,你到是说话呀,快说呀,告诉姐姐你没事呀!”宛诚急得直摇静远,声音中还带着哭腔。静远在宛诚的呼喊中悠悠地睁开眼睛,喜得宛诚直念佛。“好妹妹,告诉姐姐,你没哪里受伤吧?”半晌,静远也没答腔,只轻轻地挠着灰兔,这小兔子舒服得直哼哼,一点也不认生,还一个劲地在静远怀里蹭来蹭去,愣是把好好的一套崭新的衣服揉得皱巴巴的。 “这可怎么好呀?人是我带出来的,要真有个好歹,大家就都别过了!好妹妹,你就行行好说句话吧!姐姐以后每天都帮你挽头发好吗,什么事都依着你可好?快别吓姐姐了!”话到最后,宛诚的泪已不自禁的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这位公子别急,让在下看一下这位受伤的公子可行?”不知何时,宛诚身后已站了一人,宛诚闻声回头一看,来人形貌轶丽,身高八尺有余,眼若秋水,深不可测,嘴角一抹浅浅的逸笑,和煦如三月春风,可这股暖风却迷失在那一汪秋水中。一身墨绿色士子服,身背箭袋,寥寥地插着几支白羽。身后跟着一名侍从,手里牵着两匹枣红色的骏马。 “是你!原来射箭的就是你!”宛诚又惊又怒,来人身后的侍从刚欲说什么,却被此人打断,只好怒视宛诚,宛诚也不甘示弱地白了那侍从一眼。 “真是抱歉,寻猎至此,本想射捕灰兔,不想却误伤贵公子,确实是失手,望多多见谅。我瞧这位公子应是受了惊吓,只需轻按人中,待二位回府,在下再令人送些安神静气汤,就无大碍了!”宛诚无法,只得俯下身子,依言轻轻掐了下静远的人中。 “啊!”静远吃痛地叫了出来,宛诚悬在嗓子口的一颗心好容易归位了,轻轻地抚着静远的背,待静远呼吸顺畅,才扶了静远坐直了,抬眼见来人站在原地,凝神看着这边,俊逸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宛诚虽心里感谢他救了静远,但仍没好气地说道:““算你走运,我们家公子要有个好歹,十个你都不够偿命的。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京城禁军就驻扎在这旁边,是你能随便行猎的地方吗?”连骂带嚷地说了一通。“哎哟!轻点,右臂,好痛。”怀中的静远低低地说道。 “怎么了?”宛诚惊得连忙松开手,摊手一看,不禁吓了一跳,手中已全是鲜血。看来静远虽然闪开了,却还是被箭羽伤到了。宛诚仔细地看着静远的右臂,衣服右管已微湿,血仍汩汩地流着。“太医太医,妹妹你忍忍,咱们这就回去看太医!” “姐姐那时可真被吓坏了,我都不记得姐姐回有这么慌张的时候了。那时的我们多纯真啊!”一个被逗乐的好听的声音说道。 “咦,事态紧张,你还有心思笑?”我鄙夷道,也不多罗嗦,连忙关注眼前静远的伤情。 “让我瞧瞧。”来人不待宛诚一声不屑的“不行”出口,就已走上前,从宛诚手里接过静远的右臂,仔细地查看静远的伤势。还处在惊吓中的静远刚恢复半模糊的意识,没来由的右臂就落入了一个陌生男子手中,饶是她自小在军营中长大,也有过军士手把手地教她骑马的经历,但那些士兵们虽是粗人,却也总是礼数有加,像今天这样还真是第一次,脸腾的飞红,又羞又急的想把手抽出来,无奈对方毕竟是真公子,握得紧,又不好明打明地往外拖,搏了对方面子,微微地试了几下,手臂却还是在对方手里。无法,只得闭上眼睛“啊”的轻叹一声装痛。如此近的距离,来人身上特有的阳光味让静远心里觉得塌实了许多。 “血凝在衣服上了,让我将这袖管撕开,可能会有些痛,还望公子忍一忍。先往伤口上裹层布止血,回头我再派大夫来府上问诊。”说毕,就轻轻地从伤口处揭开衣服。宛诚又急又怒,但对方的话中却有种让人无法拂逆的震慑力,况且宛诚是真的不会处理伤口。“嘶”静远吸了口凉气,豆大的汗珠顺着发丝淌了下来,宛诚心疼的拿帕子拭着,到底是千金小姐,虽自小不似别家小姐般娇惯,但这份罪何曾受过。宛诚低头触目的是静远的右臂,白如玉脂般的臂膀上,蝴蝶状的伤口狰狞着,涌动着红色的鲜血。来人从随从手里接过了一个白色药瓶“这是我们行猎时常备的金疮药,对止血有奇效”边道边轻轻地往伤口上均匀地撒了些,顿生一股奇香,静远只觉手臂上一阵微凉,来人接着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了一段布条,包在静远的伤口上。 待一切处理妥当,宛诚扶着静远上了白驹,将马鞭送入了静远手中,自己上了一旁的黑马。来人的侍从上前一步道:“请问两位公子是哪府上的,回头我们家公子好派大夫来上门问诊。” 宛诚勒着缰绳没好气地说:“我们府上不缺大夫,我和静弟还有事,今儿这茬就算过去了,两不相欠。但若有下次。哼,给我小心着点。静弟,咱们走。” 宛诚策马转身欲走,却听静远道:“多谢这位兄台疗伤之恩。”来人右眉一挑:“本就是在下误伤公子,疗伤之恩更无从谈起,适才多有冒犯,还望公子海涵。”静远接道:“些许小事,兄台不必介怀。敢问公子贵姓。”来人抱拳道:“在下邹奇秋。” “他究竟是谁呀?”我不禁犯迷糊,“这时不该是男主角登场的时候了吗?他应该就是那个什么一出生就封为太子的周秋琦才对呀,连续剧不都是这么拍的吗?”好听的声音适时地道:“看不出来,你这小妮子还挺机灵,他就是周秋琦。当朝太子。但毕竟是便服外出行猎,不愿惹事,有个化名总是必须的。” 马被上的周秋琦,阳光淡淡地撒在身上,额前的碎发零散地飘着,淡定的眼光回视着静远,游移着一丝歉疚,瞬间即逝,还是先前的淡漠。静远莞尔一笑道了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在下告辞。”说毕,微微策马,随姐姐一前一后踏尘而去。 “哪家的小姐,谦逊有礼,却不失爽朗。”还原地站着不动的周秋琦的侍从,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黑白双驹喃喃道。“回宫吧!”见侍从仍站在那儿,周秋琦轻笑一声,掉转马头,也策马疾驰而去。 “过了这么多年了,这一幕我永远也忘不了。我都想不到,他的一言一行已刻入了我的脑中。忘不了啊……”好听的声音低语,我没有插话,这是属于她的记忆,而我只是个倾听者。不用好听的声音指明,我知道一切已经开始,发生在静远和周秋琦身上的会是什么?不知道,但我会看到这一切,无论忧伤抑或是完美,无论是喜是愁,前面的故事还有很长…… 第四章 祠堂受罚 夕阳西下,暮色降临,街市上的商贩带着一日的疲惫与满足吆喝着收着摊儿。 “妹妹,再撑会儿,就快到家了。”马上的宛诚勒着马缰,因为顾虑到静远的伤势,不敢骑得太快,只松松地让马慢行。 “姐,我没事儿,回去千万别和母亲说我受伤这事儿,只让哥去请太医就行了。偷偷跑出去就已经犯了错,再说被箭伤了,还不知会被训成什么样。”静远有气无力地说道。 宛诚点点头:“也罢,还是妹妹你心软,那小兔子今天遇上你这个菩萨,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早知道你喜欢兔子就该让人买了来养,也就不必挨这一箭了。”目中所及,却是不远处的王府。暮色中的府邸透着股威严之气。似乎在提醒着每一个来访者自己的身份。 “姐,呆会先回房换身衣裳再去上房吧,这样见母亲,实在是……”静远的口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无奈与颓唐,不知是累了还是怕了。 两马停在了角门口,却见那儿早已站了一人,满脸焦急之色。“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到底上哪儿去了?整个京城都翻遍了,母亲都准备进宫找人了!” “哥!”静远歉疚地喊了声,在宛诚搀扶下了马背。 “快和我见母亲去,都等着你们呢!”静远的哥哥静航满脸怒色,“郡王府席上,还没注意着,你俩就不见了,连那芬娅小丫头都被你俩收买了,先说是去她房间补妆,过了一会儿,又不知从哪来了个丫鬟回说在后园中和王府里的妾侍在河边编柳枝玩儿。最后左等不来,派人找了大半个王府也没见着人影,那芬娅郡主才说是出王府了遛马去了。所好这回安郡王是世交,统共知道的也没几个人,不然,这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加上一个尚书家的小姐到处乱跑,成何体统?”说道最后,语气已颇为严厉。 “静航哥,我们知道错了,这就随你去见舅母,不过这之前先容我们回屋换身衣裳可好?这样子见舅母可不是火上浇油吗?”宛诚一脸无奈可怜惜惜地道。 “现在知道怕了?怎么头先出郡王府的时候没见你俩怕呀。不行,这会得让妈好好地给你俩立立规矩,怎么做好未出阁的小姐!”静航仍是不为所动,只示意丫鬟们,让她们赶紧的伺候两个小姐去见母亲。 宛诚无奈地吐吐舌头,一个劲地给静远使眼色,示意静远说动她哥。静远会心一笑,转向正从角门向府内进的静航:“好哥哥,您看现在反正是晚了,又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您老就看在上回妹妹陪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给您老打的扇络子上,让我和姐姐换身衣裳吧!” 静航听静远的求饶的声音已经是软了,况且见她俩这副模样见母亲还真是不大好。面子上仍是装做勉勉强强的样子,转身吩咐丫鬟去告诉姐妹俩屋里的丫鬟赶紧预备着衣裳候着。“罢了。你俩麻利着点儿,我这就回禀母亲去,呆会儿让静宁领你们俩来。” “哥,我好嫂子可在母亲那儿?”静远一脸天真无邪地望着静航,静航又好气又好笑地道:“真拿你没办法,能帮你求情的人都在母亲那儿候着呢,敏孝从安郡王府席上出来就没离开母亲,可满意了?现在上房就等你这个肇事的呢!”说着就着手里的扇子敲了下静远的脑袋。一旁的宛诚忙拖着静远:“快走吧,别在这儿闲话家常了!回头这坎过了还愁没时间说?”说着拽着静远走了。 到底是静航先遣人吩咐妥当了,丫鬟们早打起帘子候着了。姐妹俩忙装扮起来。 一会功夫静宁就来了。“姐姐们可好了?哥让我来接二位姐姐!”院子里静宁清脆的声音响起。 “好精致的屋子呀!”我环视四周暗赞道,但见屋正中摆着一张雕花檀木桌,案头一方宝砚,笔架上悬着几支羊毫笔,书架子上整齐地布着几部书。墙上却是难得的一幅秋亭观鹤轴。窗子上新换的银纱滤着落日的余辉斜斜地投影着院子内的几竹翠竹。 好听的声音乐了,娓娓道:“我怎么说也是个郡主哇,闺房自然得有郡主的样子。” “这屋子可有名字?”我问道。 “你方才进来时没注意吗?爷爷亲提的字‘远霞阁’,取意‘非宁静无以致远,落霞与孤鹜齐飞’。”好听的声音悠悠地解释道。 “不错,意境悠远,心境宁静致远,遐思似落日绯红,诸葛亮的锦句配着王勃的佳言,到是别有一番情趣。”好听的声音听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会意,颇为欣喜地嘉奖了两句。 “这琉璃瓶配着几株石榴花也甚是好看,案上的笔洗,墙上横斜的古琴,不失闺阁秀气又尽显主人豪情,幽雅中还透着贵族气息,我蒜服了,你有这才华应该去做个室内装潢设计师。”我听了两句赞许随口就得意忘了形。 “什么设计师?”好听的声音诧异地问道。 我刚要回答,只见内室的丫鬟已撩起珠帘,兰芯、兰蕊拥着静远,秋韵、萏瑶簇着宛诚走了出来。 “宁妹妹久等了。”宛诚略带歉意地看着静宁。 “不碍事儿的,姐姐们可穿戴好了?母亲那儿可等不急了。”静宁边说边打量着两位姐姐,看看有没有丫鬟没注意到的,穿戴不妥的地方。但见静远上身一件半新的鹅黄坎肩,下边一条葱绿的长裙,粉红的耳坠子配着银色的簪子到也合适。“哎,到底是当家的丫鬟不在,兰芯、兰蕊也不瞧仔细了。”说着伸手将静远头上的簪子转了个,让镶嵌着的红玉转向外头。 “噗嗤。”静远禁不住笑了出来,静宁疑惑地望着静远。宛诚忙摆摆手,“别问,定没有什么好话,咱们快走吧,再不去,舅母可要真急了。”说着竟领着丫鬟先出去了。“好姐姐,等等我。”也不理会后面静远直嚷嚷。 顷刻间,一行人已到了前院上房,俩姐妹相视苦笑,随着静远进了屋子。抬头只见慧琳公主正坐在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下手的儿媳妇说着话。见俩姐妹进来了都止了声。沉默,沉默……偌大的屋子连咳嗽声都没有。静远低着头等了半天,见母亲没反应,乍着胆子抬头瞥了一眼,惠琳公主正若无其事地翻着本《法华经》,无措中,却见母亲一旁的哥哥正冲着自己一个劲地打手势,请安?静远猛地醒悟,见身旁的宛诚正奇怪地看着自己,显然,宛诚早就做了一进屋就该做的事情,可自己仍傻傻地站着。 “母亲,静远回来了。”说着伏了伏身子。“见过嫂子,哥哥。” 见蹋上的母亲仍恍然未闻地读着经书,静远求救地看向哥哥。静航皱皱眉头,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静远又迫不及待地看向嫂子和妹妹,敏孝回了个令人安心的微笑,静宁的目光则游离在自己和宛诚身上,掩饰不住的焦虑凝固在空气中。 “受不了了,这气氛怎么着么诡异呀,像烤糊了的蛋糕,全融在一块儿了!”我嘟哝着。 “是吗?别着急,等等看。”好听的声音透着悦然的清新。忽然静远的一个小动作吸引了我,静远似乎和我一样憋不住了,用胳膊肘碰了碰宛诚,见她还索然无味地盯着正对面的白墙发愣。感觉静远碰了碰自己,回过头仍是一脸茫然。罢了,豁出去了,一个奇怪的决绝的表情出现在静远的脸上。 “母亲,女儿回来了。”静远再次说道,不过这次口气中多了份无所谓的味道。空气中的焦灼一下子打破了。 “回来? 你还知道回静王府的路怎么走?”蹋上的惠琳公主头也不抬地问道。 “母亲,静远知道错了,一会来就跟我认了错,这么晚了,她的晚饭恐怕还没吃呢,您今天一天也乏了,我就先带她回屋休息,有什么要说的要罚明儿早上起来再说可好?”一旁的静航建议道。 “知道错了?一进门连礼数都忘了的人还会认错?静航你不用在这和稀泥,我教育你妹妹是为她好。”静航见母亲冷冷地望着自己只地收了口,向对面的妻子使了个眼色。 这边敏孝方欲开口,宛诚抢道:“舅妈,是我领着静远出去的,芬娅也是我串通好的,您要骂要罚别不怪静远就是了。”宛诚一心想着静远是受过伤的,这些话是冲口而出。静远听了感动地看了满脸通红的宛诚。 “宛诚,我原想着你父母就你一个女儿,自小深宅大院住着,礼数规矩还可教教我们静远,没想道,唉……”惠琳掩了书,交给一旁的丫鬟。正色道“宛诚,我不会罚你,你在我们静王府是客,断没有主人责罚客人的道理。你父亲放外任,年底就该和你母亲回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惠琳看着宛诚问道。 宛诚茫然地摇摇头,惠林接着说道:“那意味着堂堂的尚书长房孙女就快定亲了,你父亲这一会来可就是正二品。多少人巴望着和你家结亲,你是你父亲唯一的女儿,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一席话说得宛诚低下了头,没了话。 “远儿,”静远见母亲转向了自己,忙凝神望着母亲。“我不想多说什么了,你给我到祠堂跪一个晚上长长记性。”惠琳公主的话中透满了疲倦与失望,静远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 “舅母,静远她在外吹了风,身体不适呀!”“母亲,静远妹妹既然知道错了,就算了吧!”“母亲,姐姐何时跪过这么长时间呀?”“就是呀,母亲,象征性地罚罚就行了,教育两下就行了!”宛诚,静宁,静航,敏孝公主同时求情道。 “够了!”这回说话的却不是蹋上惠琳公主,一屋子的人都诧异地看向静远。“我错了就该受罚,谢谢哥、嫂子、姐姐、妹妹。兰芯兰蕊,咱们走。”静远看了一圈屋里的人,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留下一屋子的目瞪口呆,惠琳公主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女儿,一种茫然若失的感觉油然而生,黯然地低喃:“我是不是罚过了?” 第五章 王府一夜 初夏的夜寂静,晚风徐徐地吹着,缓缓地滑过每一个梦乡中的人。如此安宁美好的夜晚,静王府却没有几个能真正安眠的人。自静远大步流星地出了上房,静航领着敏孝公主,静宁陪着宛诚纷纷告了退。留下榻上的惠琳公主就一个人捧着本《法华经》,在灯下思索着,也不知道是在后悔,还是在为静远担心。 夏夜的时间流失在浩瀚的星空中,静王府的祠堂中,一个孤单的身影跪在蒲团上已一个时辰了。“你们都回屋去吧,不用在这儿陪着,让我一个人静静。”刚到祠堂静远就遣走了兰芯兰蕊,任是两个丫头眼巴巴地不肯走,还是被静远半推半拉地赶出了祠堂。 静远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凝神望着列祖列宗的牌位画像,双腿早已麻了,却浑然未觉,外面打更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她已从子时跪到了丑时,只觉得如恍如隔世班,似乎祠堂厚重的门板将祠堂内外隔为两个世界。 “静远在想什么?”我禁不住发问,精巧的面庞,笼上淡淡的愁绪,秀眉微蹙,让人禁不住内心一阵悸动。 “隔得太久了,这个夜晚萦绕在我的心头太久了,想什么?想我这一辈子也没有弄明白的事。”好听的声音沉吟了,我不知道是否应该追问,却又不想打破这阵沉寂,我知道静远在思索,好听的声音也沉浸在记忆中追思。 柔和的风撩拨着树的倩影,月柔柔地撒下银辉,透过祠堂厚实的门窗,只略微探出一点,似乎不忍惊扰烛光下的佳人。 “唉——”若有似无的低叹,我警觉,探询到声音来自蒲团上的人。细看过去,静远脸上却是我从没见过的温柔,淡淡的红晕扑在玉脂般洁柔的脸上,霎时间,美得令桃花惭谢,明月尤怜。 静远的心再是不如表面的镇定了,手臂上的伤口隐约的阵痛,不知怎的思绪总停绕徘徊在奇秋为自己上药的时刻。“我这是怎么了?”静远暗暗觉得心惊,从没有过这么奇怪的事情,明明是对方伤了自己,自己却没感到一丝气恼,当姐姐训斥来犯者时,自己心中还暗暗有些责怪姐姐无礼莽撞。心却再一次不听自己的使唤,飞到那个迷人的郊外,墨绿的外衫,白羽横斜的箭袋,再有就是秋水般的眸子,还有什么?由内而外的淡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呢?静远不知道,自己脸上的那抹红晕已飞到了耳根子底下。 “他究竟是什么人呀?”静远低喃着,“完了完了,我这是着了魔了,不想不想,不许再想了!”静远轻轻地摇摇头,似乎辫髻一甩,就会甩去满脑子胡思乱想似的。 初夏的深夜,冰冷的青砖地上,丝丝寒气,虽跪在蒲团上,但静远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臂痛得更厉害了,毕竟刚刚只是粗略地包扎了一下,凌厉的箭锋还是伤到了静远,再加上腹中饥饿,静远有些撑不住了,微微地晃了晃身子,想喊丫鬟进来,没奈何,刚刚把这祠堂周围的一干守夜的人通通轰走了。 “罢罢,我又不是那多愁多病身,就不信熬不过这一晚!”静远咬着嘴唇硬挺着。 她却不知道,自己在这儿跪着,这静王府上上下下各屋内,同祠堂一样,都是灯火通明。 “不行,事是我们俩一起犯的,罚也应当一起罚,什么主人客人,我这就找舅妈说理去。”宛诚坐不住,在屋内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姐姐,你快坐下来,就是把这地给踩坏了,也没用啊,你刚刚又不是没看见舅妈训了哥哥嫂子,你再去求情可不是火上浇油吗?”一旁的静宁走上来,半拉半拽地把宛诚按到了椅子上。一旁的静航面色阴沉,手里把玩着一把扇子,刚刚好说歹说在母亲那求情却被赶了出来,仍无计可施。敏孝伸手握着自己,看着娇妻通红的眼睛,知道她快撑不下去了。自小金缕玉衣,上有皇祖母、皇上、皇后宠着,下有宫女太监伺候着的她,哪里受过这分罪呀,心疼不已。 敏孝见静航满脸疼惜看着自己,碍着宛诚和静宁的面子登时满脸通红。“算了,我豁出去了!”宛诚的一喝,惊醒了静航和敏孝,刚刚的诡异一扫而光。“我这就去祠堂,把静远接回来,她受了伤,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该够了。”宛诚说着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什么?受了伤?”静宁、静航、敏孝同时问道。 “没错!”宛诚略带愧色地看着三人,“我们刚刚在外面的时候,原本是去看爷爷,结果爷爷巡营去了,没见到爷爷,回来的时候,静远为救一只兔子,被追猎的人射伤了。”看到静航急切的眼神,宛诚赶忙补道:“幸好没射中,只是被箭羽擦伤,况且也包扎过了。” “你怎么不早点说?是什么人,竟敢在禁军周围围猎,我一定要把这人给揪出来。”静航气急败坏地吼道,想到自小疼爱的妹妹,竟被利器所伤,不由得怒从心来。 “好了好了,要查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就查得出来的。哥哥嫂子,你们现在就去见母亲,我和宛诚姐姐去祠堂,好吗?”静宁在一边息事宁人地说道。“可不是这话吗,静宁和宛诚晚一分去静远就多受一分罪,再说了,这深更半夜的也没处去查,静航哥咱们赶紧去妈那儿吧!”敏孝公主冲宛诚和静宁点点头,拉着静航出了屋。 这边宛诚吩咐秋韵去‘远霞阁’领着丫鬟候着静远回去,门外传来静航唤小厮去请太医的声音。门口的丫鬟早打起帘子,宛诚随着静宁出了屋。 祠堂中的静远却不知道外面为着自己已经闹翻了天,依然出神地凝望着牌位,手臂上的伤痛愈发的厉害,双腿早已麻木得没有感觉了,猛觉得眼前一黑,跃动的烛焰在眼前晃动,牌位上的字愈发的模糊,“好累,我……”静远一声低喃,只想要那片刻的安宁,令人舒心的黑暗,身子前倾,扑在蒲团上,便昏过去了。 “静远!”“姐姐!”顷刻,祠堂里冲进了两个身影,宛诚和静宁气喘吁吁地从内院赶了过来,却见静远已倒在蒲团上不醒人事。“快,快拿藤椅来!”宛诚焦急地喊道。蒲团上的静远脸色苍白,方才的红晕早已无处可寻,静宁心疼地捋了捋静远的额前散发,诧然发现姐姐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是在做美丽的梦吗?姐姐?”静宁蛊惑般地问道。 “去,赶紧取告诉舅妈,说静远这儿昏倒了,叫兰芯兰蕊赶紧过来伺候着。”一旁的宛诚一叠声地吩咐着,一想到静远是和自己在一起时受的伤,心里就揪得慌,愧疚不已。 须臾间,两个小太监已端着藤椅进来了,身后还跟着狂奔过来的静航,一晃就到了眼前,侧身,弯腰,一把就揽过了静宁怀里的静远,稳稳地将她放在了藤椅上。恰在此时,敏孝公主扶着披着晨衣的惠琳公主匆匆进了祠堂,显是听到静远晕倒来不及更衣就从床上起来,跟着儿媳妇来了。 “我的远儿!”惠琳公主抚摩着女儿细滑的皮肤,眼泪说着就淌了下来。“母亲,还是赶紧送回房吧,太医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一旁的静航劝着母亲,惠琳公主早已是后悔不已。听言,忙道:“快,快送回去,我可糊涂了。” 旁边站着的两个小太监忙上前抬起藤椅,一拨人浩浩荡荡地向“远遐阁”方向去了,殊不知,偌大的祠堂却仍留下了一个孤单的身影。 “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我看着渐行渐远的人群,疑惑地问。 “宁妹妹的心思,你早晚会明白的,我欠她的太多太多了。”好听的声音满含歉意地说了一串我弄不明白的话。 晚风轻拂静宁温柔的脸庞,我猛然觉得,她的美在没有静远光辉的遮盖下,也是那么清晰,那么夺目。如果说静远是绚丽的夜明珠,那静宁则是洗去烟尘的羊脂玉。此时的静宁正仰望星空,默然,内心却疑惑着。 “姐姐,这么多人围着你,宠着你,爱着你,这究竟是福还是祸呀?” 又是晴朗的天气,又是天空水洗般的碧蓝。明媚的艳阳却挥不去静王府中的紧张、压抑。 此时,静王府的小公主仍躺在床上。从昨晚昏倒,到连夜将太医从床上惊醒,再到甚至惊动了宫中的太后、皇后,遣来太监探视病情。清晨的整个“远霞阁”从里到外,鸦雀无声,外间的几位太医小声地讨论着,内屋中,惠琳公主正侧坐在床前,不时地接过丫鬟递上的冷毛巾,擦拭女儿娇嫩的脸庞。一想到昨晚女儿昏倒在蒲团上的情形,“哎——”眼泪说着就簌簌地往下落。 “母亲,您也歇歇吧,有我和静宁守着呢。”一旁的敏孝公主上前劝道。 “罢罢,她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安心歇得了呢。静航已经上朝去了吧,宛诚呢?”惠琳公主抬头看着儿媳妇,一晚上的折腾,这金枝玉叶憔悴了不少,又是不舍。 “宛诚实在是熬不住了,昨天回来到现在连饭也没吃,加上看到静远受伤,担惊受怕的。刚刚差点站不住了,是我硬让秋韵将她扶回去的。静航哥也是才去上朝的。”敏孝说着将桌上的点心端了来,“母亲,好歹吃歇东西吧。” “是呀,静远姐姐呆回儿醒了,见母亲为她操心成这样,也是安心不了呀。”静宁也跟着劝道,“刚刚杜太医不是说了吗,姐姐过会儿就能醒了,听说这杜太医可是太医院资历最深的太医了,母亲还信不过他吗?” 惠琳不语,随手接过了一块点心,拿在手里,却是难以下咽。眼睛仍离不开床上的静远。 静远却不知自己这一晕倒,却将整个静王府闹得人仰马翻。无尽的黑暗中却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一直在前方,虽看不清楚,但让人有种心定的感觉,久久不愿移开目光,凝望、瞧望、守望、痴望,好甜的梦,只愿沉醉,不愿醒来。 低低的抽泣声,是谁?悲伤,却被压抑得无法倾泻,静远好奇,追寻声源。下一刻,熟悉的围帐,雕花镂叶的床前小柜,刺眼的阳光透过银纱射进屋内,朦胧——模糊——个身影——清晰。“母亲”静远沙哑地说了声。 “姐姐!”“妹妹!”“远儿”三个喜悦的声音同时响起,接下来,一个熟悉的怀抱,两个熟悉的身影强到面前。“太好了,太好了。”面前的人不住地说,“谢谢佛祖,让你醒了过来。” “母亲——”静远轻轻地喊了声。 “母亲,您让静远先躺下来吧,总这么抱着,伤口会破裂的呀。”敏孝公主满脸疲倦,却掩不住衷心的喜悦。“让太医们进来瞧瞧吧,看看还需要用什么药啊。” “是是,还是敏孝提醒了我,快叫太医进来吧。”说着,边放下了怀中的静远,用手理了理静远额前散发。 “嫂子,咱们先出去吧。”静宁拉了拉敏孝的袖口。敏孝点点头,“也好,呆会太医进来了这儿也站不下。”说着就和静宁向惠琳公主告了退。 出了内屋,迎面遇上了闻讯赶来的宛诚。“怎么样了,醒了?”边走嘴里还不住地问。静宁也不答话,只瞅着宛诚抿着嘴笑。这边的敏孝公主忙着打发人到宫里报信。“快说呀,可急死我了。”听到宛诚的问话,敏孝回过头来,笑道:“也没见得急成这样,醒了,太医现在在里面问诊,母亲也在里面守着呢。” “谢谢佛祖,谢谢佛祖,让静远妹妹醒了过来。”宛诚扯着帕子,不住地念佛。 “噗嗤!”静宁忍不住笑了出来。见敏孝和宛诚诧异地看着自己,忙道:“这怎么姐姐和母亲说的话都一样呢,可不是都说见舅如见娘,这里却是侄女儿和舅妈想到一块儿去了。” “你这丫头!”在宛诚的半笑半闹中,三个人都笑了出来。一个晚上的阴郁,在三个人的笑声中烟消云散了。 第六章 初次进宫 “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芳榻上的静远,轻挑着纱帐,嘴里低吟。 “妹妹这是念的什么好诗呀?”说话间,两个婀娜的女子就进了屋,一个身着粉色衣裙,见之可亲可近,另一葱绿衣着打扮,头上一根翡翠簪子,见之忘俗。 “好姐姐,好嫂子。”静远一个侧身,坐了起来。“兰芯、兰蕊,快端两张凳子来,再把昨儿新启封的菊花泡两盏茶来。” “妹妹不用忙活,我们坐坐就走。”宛诚连忙按住忙着坐起来的静远,“慢点慢点,还是这么个急性子,小心起猛了,头晕。” “嫂子,你们这是打哪儿来呀?”静远撇撇嘴,满不在乎的看向敏孝。 敏孝刚进门就看到这姐妹俩说笑,也没在意,此时正立在窗前,看院子里的几株石榴开得正旺,红艳艳的,一团团的,像火样的燃烧着,煞是好看。“难怪妹妹刚刚念诗呢。”敏孝竟也没听到静远的问话,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句。 宛诚听了,只拿着帕子,看着静远掩着嘴笑。见静远有些懊恼,忙道:“刚刚从舅母那儿吃了饭来,静宁还在那儿陪舅母说话,过会儿来看你。” 静远摆摆手:“罢罢,又没个什么大病,杜太医就是不允许我出了这个‘远霞阁’,我都快闷死了,再这么下去,没病也给憋出病来了。”静远一个劲的抱怨道。 “行了,行了,也没见得哪个郡主像你这么急的。”闻声,却是敏孝公主携了静宁来看女儿,床前的宛诚忙起身让了座。 “姐姐今儿觉得怎么样了?”静宁上前问道。“我看姐姐气色好多了,姐姐可不知道,那天晚上你脸色苍白地可怖,可吓坏我们了。” 静远也不答话,只冲着静宁微笑,“姐姐笑得真好看,连院子里的石榴花都该惭愧得落下来,结成大石榴了。”静宁说道。 “我说怎么回事呢,妹妹这半个月往我这儿跑得也太勤快了吧,感情是惦记上我这院子里的石榴了。成,看在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分上,这石榴姐姐肯定分你一个。”静远这一说逗得满屋子都笑了。 笑罢,惠琳公主正色道:“远儿,你这病拖拖拉拉半个月也该好了,后天是进宫定省的日子,你和静宁都随我进宫吧。这生病期间,你皇祖母可遣人送药,问候了好几趟,论理也该进宫谢恩了。” “太好了,母亲,是不是我终于可以离开这屋子了?”静远乐得直拍手。 惠琳公主点点头,看着女儿娇媚可人的笑容,动听悦耳的笑声,只觉得满屋子都亮堂起来了。“坐了半日,我也乏了,你们姐妹好好玩儿吧。”边说边起身,看着床上的静远道:“想吃什么尽管说,让静霞来说也成。哦,忘了告诉你了,你父亲月底就要回来了,河北那块的兵也该练好了。”说毕,携着宛诚和惠琳走了。 “怎么?还赖在这儿,等着我给你送石榴呢?”静远戏谑地看着仍坐在床边的静宁。 “石榴我可不指望,只是好姐姐把静霞姐姐借我会儿吧。”静宁一脸天真的看着静远。 “这静霞是谁呀?静王府的第三个小姐吗?”我好奇地问。 “也是该到介绍她了。”好听的声音说道,“这静霞并不是静王府的小姐,她只是爷爷一个亲兵的孙女。也是在我出生的几年前吧,爷爷奉命去讨伐匈奴,也是命中该有一劫,爷爷在一战中大败,就是那位亲兵,拼死将爷爷送回了营帐,身中匈奴三箭,仍保护爷爷。逃回来后,却不治而亡,临终前,托了爷爷,好好照看他的唯一孙女。所以爷爷就把他孙女儿接进了静王府,亲自改名静霞,当作亲孙女看待。她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却也是自知身世,以奴婢自称,可这静王府上上下下,人人对她都是另眼相看的。我和她感情极好,那晚我受罚,恰是她爷爷的忌日,不在王府。”好听的声音一口气说完,引得我很想见见这位既是小姐又是丫鬟的静霞。 “静远、静霞、远?霞?”我喃喃。 “没错,这‘远霞阁’的另一层意思就在这儿。我的‘远’,她的‘霞’。”好听的声音听我想到了这点,颇为嘉许地说道。 “就知道你来这儿,可不是单为着姐姐。”静远看着静宁黝黑的眸子说道,见静宁被说破心事的样子,只低着头摆弄衣襟,“你没碰到你的丫鬟堇梅吗?” 听姐姐问自己,静宁奇怪地看向静远。静远笑道:“不逗你玩了,你那堇梅大清早就把静霞姐姐喊去了,说是去打络子了,你快回去吧,可说好了,我这静霞姐姐只借你一下午,不许累着她,不许饿着她,不许……” “知道了,知道了,肯定给您完壁归赵地送回来。”静宁还没待静远说完就笑着跑出去了。 “妹妹觉得怎么样呀?”一大清早这“远霞阁”就笑声不断。 “静远这是装扮着进宫是吧?”我瞧着这“远霞阁”丫鬟、仆人被这静远支使得忙里忙外笑问道。 “是呀,”好听的声音透着股沧桑的味道说道,“第一次,终于躲不过呀。” “好漂亮的双螺髻呀,还是静霞姐姐手巧。”静远看着镜中的自己,螺髻清晰秀雅,“兰芯,快把那对蝴蝶簪拿过来,兰蕊,我要那副红玉的耳坠子。”静远一连声地吩咐着。 “静远身后站着的就是你想见的静霞”好听的声音指点道。 我的目光不禁从静远身上移到了她身后的女子身上。显示被静远大清早就喊起来梳妆打扮的样子。两颊略微扑了些蔷薇粉,头上插一支朴实无华的碧玉簪子。同静远通常所着的宫装不同,她的衣服只比兰芯兰蕊略好些,是一套常见的水绿裙妆。也许自小也是受的王府公主般待遇的缘故吧,眉宇间透着股机敏聪慧的感觉。 “若说静远是一株让人过目不忘的牡丹,那么这静霞则是洗去浮尘,天然雕饰的玉莲。”我暗赞道:“难怪她俩看起来格外亲密呢,因为牡丹的高贵、典雅是玉莲永远无法遮盖的光芒的,但只要细心地观察,也会在牡丹旁边发现这枝芳香馥郁的玉莲。” “好了好了,看不出你还会相人,玉莲?牡丹?有趣。”好听的声音道。 “姐姐有没装扮好呢?”一个悦耳伴着一个着水绿宫装的倩影一同进了“远霞阁” “宁妹妹快进来吧,哟,好精巧的扇络子呀,静霞姐姐的手越来越巧了。”静远边说边示意兰芯去搬椅子。 “姐姐,有这么当着妹妹面夸自己人的吗?也罢,我可是找你一同去母亲那儿的,你这装还有多久才能摆弄完呀?”静宁边告了座,恰是桌上有一个精巧的檀木盒子,打开一看:“啧啧,这兰蕊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瞧瞧这手帕子绣的,还当是画上去的呢。好姐姐,哪天她闲了,再借我个下午可好?” 静远还未说话,这边静霞耐不住了:“小祖宗,你就少说两句吧,你这儿一个劲的说,我这粉上不了呀。”静远无法,只得一个劲地拨弄那首饰盒,挑了对玛瑙嵌玉的镯子。这边静霞也帮静远上完了妆。静远站起身,静霞对着镜子再次理了理静远的头饰。 “到还是粉色的宫装适合你,瞧瞧,这新进贡的鸳鸯绮,做成的衣服就是不一样。”静宁看着还在忙着挑帕子的静远道。 “行了,喏,给你,这‘百莺争鸣图’可是兰蕊绣了半个月的心血呢。便宜了你这小妮子,我可爱得不得了,也罢,给了你,省得又再打我这满屋子丫鬟们的主意。”说着自己也挑了条水绿的帕子。“得了,走吧,晚了母亲又要说了。”边说推着静宁出了屋。 不想到了上房,却不见母亲和嫂子,等了会儿,又有丫鬟来回,说惠琳公主已带了儿媳妇在角门那儿等着呢。这边静远和静宁只得随了去。到了角门,果见惠琳公主在那儿等着,旁边的惠琳面带笑容地说着什么。 “母亲——”静远和静宁颤颤地请了个安。 “起来吧,一定又是静远闹腾的,早饭可用了?”惠琳公主漫不经心地问道。 “恩,那个……那个……早饭啊!刚刚太匆忙了,不过出门前静霞姐姐帮我装了个食盒,呆会路上吃吧。”静远支支吾吾地,一句话不长倒说了半晌,直把静宁、敏孝和惠琳公主都逗乐了。 “行了,还是静霞做事妥帖,你屋里有个静霞,我也放心。咱们走吧。”说着惠琳公主转身上了最前面的八人大轿,这边敏孝公主随后上了四人轿。静远、静宁、静霞同乘一辆马车。前后左右跟着丫鬟、仆妇、王府亲兵,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皇宫走去。 这是静远第一次进宫,免不了又是新奇,又是激动,一路上静霞好说歹说终于让静远吃下了几块糕点。静远透过车帘微微露出的缝隙向外看去,显示快到皇宫了,一路上的摊贩、人群逐渐减少,周围渐趋安静,无形中透出皇家的威严。 “到了、到了、终于到了。”静远忍不住喊了出来。看到车外那个红色与黄色主宰的世界静远说不出的欢跃,似乎像回家了一样。 “不知道为何,我第一次进宫却像重归故里一样,也许这就是命运吧。”好听的声音似喜似忧地说道。 “小祖宗,小声点,前几日嬷嬷们教的礼仪就趁现在再回忆回忆吧,省得过会儿忘了可就不得了了。”静霞急道。说着,马车就停了,“请郡主小姐们下车了,再往里就是内廷了,必须步行如内。”车外一位领事太监说道。 静远、静宁、静霞依次下了车,见惠琳公主和敏孝公主早在前面等了,忙疾步上前。这时静霞早已站在静远和静宁身后,前后差着的半臂距离已说明了静霞似主实奴的身份。 “你皇祖母的殿阁紧挨着皇后的‘凤极殿’。”前面的惠琳公主侧身告诉静远。静远不语,举目打量着不远的“凤极殿”,凤啸九天,恩宠极天,皇后的高贵身份在这短短几个字中已不言而喻,静远莞尔,这宫殿是皇上亲自为先皇后,也就是自己的姑姑建造的,当今的皇后,敏孝的生母也只是个替代品罢了。那一刻,静远的一弯柳叶眉似蹙非蹙,不知是在思索先皇后,还是在叹着敏孝的母亲。 “姐姐,那就是太后殿吧。”一旁的静宁抬起帕子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处殿阁,没有“凤极殿”的高高在上,金碧辉煌,荣宠及天,却仍是庄严肃穆,匾额上浩然写着“慈穆殿”。 一行人走着,看着,惠琳公主和敏孝公主是每月必来定省,况且两人又都是宫中长大的,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早已是烂熟于心,到是静远姐妹着实领略了一番天家气象。 转眼已到了“慈穆殿”,早已有太后身边的老嬷嬷——陈嬷嬷等在门口了。见惠琳公主一行人拾级而上忙朗声道:“奴婢给惠琳公主、敏孝公主并几位郡主小姐请安。”说着就欠身福了下去。 敏孝还未待陈嬷嬷跪下去忙上前扶起了陈嬷嬷,笑道:“嬷嬷客气了,这又没有外人,您终年伺候在皇祖母身边,把我们这些皇子皇女没想到的都办好了,省了皇祖母多少心,您再来这么客气地给我们请安,不存心地让我们安不了心吗?” 陈嬷嬷听着只一叠声地“不敢、不敢”惠琳公主笑道:“行了行了,敏孝,咱么别在这儿堵着陈嬷嬷了,还是快进去见母后吧。”说着,回头召了召静远:“来,远儿,咱们走吧。” 陈嬷嬷闻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着粉色宫装少女正微笑地看着自己,不禁喃喃:“娘娘。”忽见静远茫然地看着自己,立即醒悟,笑道:“这可不就是惠琳公主的小郡主吗?瞧瞧都这么大了。快进去吧,皇太后大清早就念叨着你呢。” “娘娘?什么娘娘?”我望着静远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好奇地问道。 “娘娘?这第一声,也许就注定我永远也逃不开这张相似的脸。”好听的声音充满嘲讽意味地说道。更说得我糊涂不已。 看着静远一行人在陈嬷嬷的引领下向内殿走去,静远的表情似忧似喜,双眉微蹙,已没有了刚刚来时路上的激动、喜悦,她也在为刚刚陈嬷嬷而困惑吗? 进入殿内,只见正位上端坐着一位银发皓首的老太太,身着暗紫色宫装,项间挂着寥寥几串朝珠。惠琳公主和敏孝公主当先拜了下去:“儿臣给母后(皇祖母)问安。”静远和静宁见了忙伏了下去,口中也道着问安,膝盖还未着地,早有太后身边宫女扶起了她们姐妹俩。静远略略抬了抬头,面前坐着一位慈祥的老太太,也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心里一惊,连忙低下头,慌忙中扫到身边的静宁仍是安静地盯着地面,不觉暗自懊恼刚刚怎么路上没听静霞的话好好温习一下宫中的规矩呢?这下可莽撞了。 静远正胡思乱想,忽然感到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乍着胆子抬起头,一屋子人都看着自己,又是一惊,不会就方才那一瞥已被大家都看到了,运气怎么着么背呀?不对,眼光所及,只见母亲正一个劲地给自己使眼色,座上的皇太后也温和甚至有点期待地看着自己,困惑中身旁的静宁低声道:“皇祖母叫你靠近点呢!” 静远一愣,静宁轻轻推了下自己,忙醒悟过来,调整了下表情,又变得可爱阳光,温柔腼腆,一个适合于大家闺秀的举态,正是嬷嬷教导了半个月的结果。“皇祖母。”轻轻地叫了声。 皇太后点点头,似是甚是喜欢这个外孙女。不觉伸手拉住了静远,纤细修长的五指,缓缓地摩挲了两下,又将静远拉近了些,“抬起头来吧。”静远闻声忙慢慢地抬起了头,这么近的距离终于看清了皇祖母的容貌,皇家舒适富足高贵的生活,使十多年的岁月在老太太脸上仅留下了几道浅浅的鱼尾纹。只是…… 静远有些茫然,在她抬头触到皇太后眼神的那一刹那她分明看到了一丝错愕,一丝惋惜,她又看到了皇太后呼之欲出的表情。这是今天进宫以来的第二次了,静远明白自己让皇太后以及陈嬷嬷同时想到了一个人,是谁呢? 皇太后的情不自禁一瞬即逝,随即还是刚才的那个慈爱的皇祖母,“好好,像极了我的惠琳,瞧瞧这眼神精气,就透着股聪明劲儿,模样又是很好,这才是我们皇室宗亲的好孩子。”一屋子人见老太后高兴都跟着说笑。 恰在此时,宫女来报,皇后带着敏恩公主来请安,皇太后一声“宣”还未说完,门外就蹦进了一个着馨白宫装的少女,不知身上缀着什么饰物,一阵叮叮当当地就奔向静远身边的皇太后,草草地行了个礼,甜甜地叫了声“皇祖母”,随即转向静远,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静远,那么明澈,那么清澄,纯净地直射人心扉的眼神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静远,奇的是,自从敏恩公主进了屋,整个屋子的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两个姑娘。 就那么一小会儿,可爱的公主立即笑颜似花,“静远姐姐?”她轻轻地喃喃,试探地叫了声,静远微微点点头,“对对,你就是静远姐姐。”静远微笑地看着眼前的敏恩公主,她似乎是发现了一个秘密似的兴奋。 “敏恩?”我疑惑地念着这个名字。 “哦,我可爱的小妹妹,她是敏孝公主的妹妹,当今皇后的二女儿。”好听的声音愉悦的声音,这是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愉悦。 敏恩公主亲切地拉着静远,半是埋怨,半是玩笑地道:“怎么今天才来呀?皇祖母可是常常念叨姐姐,姐姐竟不像是皇祖母的外孙女,到像是皇祖母的亲孙女了。” “敏恩,没规矩,你今天又没好好问安吧?”静远回头看去,说话者是一位身着明黄凤袍的女子,容貌看上去似乎年龄与自己母亲相仿,没有让人过目难忘的美丽,却是一种清新淡雅的高贵温婉油然而生。 “也许这就是国母吧,应有的母仪天下的仪态。”好听的声音赞美道,“记忆中的皇后如此清晰,我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只想效仿皇后在我记忆中的这个瞬间……” 静远忙请了安,皇后笑着点点头,虚扶了一下静远,“这就是惠琳妹妹的掌珠静远郡主吧,过来我瞧瞧。”静远忙上前,皇后拉了静远,轻轻的捋了捋静远的衣袖子,顺手就将一只金镶翡翠珊瑚手镯戴了上去,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笑道:“郡主别见笑,镯子虽不算名贵,也是我们主子挑了好久才选出来的,这可是咱们皇后娘娘还是贵妃时皇上赏给娘娘的,算来还有点来历呢。” 静远谢了恩,眼光转向皇后,试探性地笑了笑,不出意外,皇后亦是一脸惊讶,但转瞬即逝,笑容略有尴尬,恰在此时,敏恩又是一阵轻盈地铃声转到眼前,扯着静远的衣袖子赔笑道:“母后,静远姐姐第一次进宫,我带她去御花园转转可好?” 皇后还未回答,敏孝走了过来,笑道:“妹妹,你瞧你,没看到这边还有个静宁姐姐吗?母后,我瞧着恩妹在这儿也坐不下去,不如让她们三个一起去玩吧,在这儿拘着也难受。”边说边拉着静宁过来,姐妹们互相问了好。 静宁一扫方才些许无措与失落,一齐向皇太后与皇后行了礼,静霞也夹在一群宫女中簇拥着三个一同出了“慈穆殿”。 第七章 宫中奇遇 初夏的空气透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御花园中的几株不知名的花草红艳艳,紫靛靛的开着正旺,穿花度柳间一群宫女簇拥着三位如花少女。 粉装者似牡丹高贵,聪慧外露,回眸侧笑,羡刹群芳;白衣者如枝头梨花,洁白无暇,天真烂漫,唇语妙目,可亲可爱;绿服者恰独立劲竹,不若花之夺目,却自有一股风雅情趣,春夏之季,花之美,在于绿叶之陪衬,而繁华过后,苍茫雪地,寒冬之美却在于傲竹临寒而立,恍如绿装者此时含笑、默陪、希冀之色。 “静远姐姐,看到那所宫殿没有?”敏恩公主指着御花园东南角的一座宫殿,侧头问静远。 静远见敏恩公主一改刚刚的欣喜烂漫之态,如此认真地问自己,忙敛了敛游思,向着敏恩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依旧是恢弘,气势非凡的宫殿,刚刚一路走来宫殿也见了不少,对于宫殿的主人,敏恩公主要不就是嬉笑地一句带过,要不漫不经心地说着这宫娘娘的爱好,要不嘻嘻哈哈地聊两句那宫宫女的臭事,可这回敏恩公主为何却如此一本正经的样子呢。 有些讶然,静远凝神看着那所宫殿,耳边敏恩公主稚嫩又认真的声音说道:“那是清母妃的‘上林苑’。” “清妃娘娘,记忆中的又一位故人了。”好听的声音悠悠地说,“我对她记忆犹新是因为她——清妃娘娘做了这宫里每一个女人想做,却又是每一位皇帝的妃嫔都不敢做的事。她是皇帝的第一个女人,长皇帝两岁,她伺候皇帝长大,本身出生也不高,可皇祖母见她做事谨慎,又甚能体谅皇帝的心思,就在皇帝大婚前一年封了她个贵人。却不知,她自有一段痴情,婚后一年,皇上也与她感情甚笃。于是她心里就存了一份一个身为这个皇宫中的女人永远都不该有的心思,她只愿与皇上一夫一妻,过寻常百姓家庭的生活……” 听到此,我已大概了解了,接下来自然是皇上大婚有了皇后,有了这个妃,那个嫔,有了一个又一个女人,便忘记了她,不再是理想中的生活了。我轻笑,低叹:“痴人啊,这可算是最最通俗的古装宫廷戏的情节了,归根到底是这清妃没有明白,皇帝是天下的皇帝,不是一个女人,甚至不是一个后宫的皇帝。”我不带任何情感地说道。 好听的声音沉吟了:“整个天下的皇帝,是呀,这是路人皆知的道理,却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看清,解透呢?清妃娘娘一夜又一夜地盼啊,等啊,可她一个宫女究竟又知道多少东西呢?她能带给皇上的新奇、惊喜、清雅、愉悦,又怎是先皇后的对手呢?先皇后——我的大姑母,她的琴棋书画可是爷爷请了最好的师傅传授的呀,比之宫中的公主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难得的是姑母独特的政治见解,那可是爷爷亲自培养的呀,所以姑母之于皇帝既是深爱的妻子又是可以共商政事的良臣。可惜,大姑母没福,留下太子就走了,这怎让皇帝不痛不念呢?皇上的真爱随着姑母已经长眠于地下,这是现在的皇后乃至整个后宫女人都知道却又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哀莫大于心死,清妃娘娘自请将自己的宫殿改名为‘上林苑’,自请封号为‘清’,并学得那徐妃每次只以半面面圣,皇上也不责备,不是不恼,而是因为皇上已不在乎了,他的爱早已付之一人,终生不悔。” “‘上林苑’?”静远若有所思,喃喃:“‘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清妃娘娘独身世外,皇上终会发现她这株为君绽放清者自清的世外仙姝的。” “花似锦?清者自清?如何想得?这位姑娘可是一下就看破清母妃的用意呀!”静远正沉静在自己的遐思中猛的听到树后人语,不觉唬了一跳。转回头,只见一位手执羽扇的翩翩公子走了出来。 “四哥,怎么躲在树后听人家说话,羞也不羞?到吓了我们一下,你要下次再这样,我就告诉母后去!”敏恩公主虽说得不近人情,近乎蛮不讲理,但看向来者的表情仍是满脸笑容。 “你这丫头,正日价没规没矩,见了哥哥也不行礼,到有脸来说到母后那去告状,你还是先求求我大发慈悲地不要请求母后再给你找一个更厉害的教导嬷嬷吧。”来人一席话说得敏恩连连告饶,一口一个“好哥哥,我错了” 静远见了抿嘴笑着旁观,微一侧目,只见静宁使了个颜色给自己,忙醒悟,同静宁一同上前向四皇子请安,四皇子亦笑着回了礼。 当下,敏恩连忙相互介绍了一下。到此我才知道,这四皇子是敏孝公主和敏恩公主的亲哥哥,当今皇后的长子,周秋言,雍容气度自是不凡。 静远趁着敏恩同哥哥嬉笑只际,偷偷地打量了一下这位四皇子,只觉得那双眼睛好熟悉,在哪见过却又想不起来,不觉有些愣,竟没发现敏恩已不在同哥哥玩笑了,周围一圈人渐渐把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直待静宁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才猛然惊觉,自己方才一直盯着对方的眼睛,忙收回眼神,感受这周围一圈异样的目光,脸上烧烧的。耳中滑过一阵轻笑,是四皇子发出的吗?怎么也如此熟悉呢?心中更加奇怪,他,究竟像谁呢? 静远一直埋着头,秋言到有些过意不去了,却又不知说些什么。良久,方道:“妹子,你们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吧,我送你们回‘慈穆殿’吧,再晚些,只怕要错过用膳时间了。” 静远不知秋言说话时却是一直盯着自己的,少不得只得随着大家一起走向“慈穆殿”。 敏恩见静远一脸讪色,少不得打打差,插插混,一路倒也不尴尬。秋言因着刚刚的插曲,对静远也不介怀,只是颇有兴趣地道:“素闻静远郡主芳名,大漠生长,既有漠上儿女的豪情,又不失侯门千金的高贵,今日一见,方知传言是不可信的。” 静远颇感奇怪,这是赞我呢,还是损我呢?传言既是不可信,那岂不是说这我浪得虚名吗?心中不免得略感不快,只不吭声,所幸的是秋言声音不高,若呆会言语稍有失和也不会闹得人尽皆知,只耐心地等待下文。适才浮现在脸上的那道霞云已消散无影,如此的静远更似静白的牡丹,殷殷期待,随风微扬的耳际碎发,越发衬得清秀淡雅。 秋言很高兴看到了静远恢复常态,方笑道:“传言比之我眼中的静远郡主实是远远不如,”一句话未说完,那抹红霞又爬上了静远的双颊,“只是……”静远听到秋言又没了下文,不觉抬眼瞥了他一眼,那双如水的眸子,眸子灵动地闪闪,听道“只是静远郡主似乎真的很容易脸红啊!漠上女儿都如此吗?” 静远的脸愈加羞红,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回来以后动不动就脸红啊?上次受伤也是,这次又是如此,想到上回受伤的事,静远的头愈发埋得更低了。秋言自是不知静远的心思,只是陪着她默默地走着,却不知她的身后一个绿色的身影亦是无言地看着自己。 良久,静远才举目四望了一下。这条既短小又漫长的道路已到了头,“慈穆殿”已是尽在眼前了。“去回皇祖母,说我们回来了。”敏恩公主遣宫女去回禀。不一会儿,陈嬷嬷便出来带着几位进了殿阁,边笑道:“回来得真巧,皇太后已经传膳,正要遣人去找你们呢,几位小主子可是体谅这些个宫女太监,省得他们再跑一趟到了。” 静远一行见了皇太后、皇后少不得又是请安,说些御花园的见闻,又是如何碰到了秋言皇子。老太后见静远说话别有一番情趣,久看生厌的御花园,在她的口中又是别有韵味,引得人直想去看看,是否还是原来的园子。不觉午膳已摆好了,老太后直拉着静远坐在自己身边,席间静远一改刚才口吻,每道菜只是略加评论,往往却一语中的,静远甚至来了兴趣给每道菜都取了一个别致典雅的名字。一桌子才色并茂的女子并上一个自持文涛武略不下太子,见闻赏识亦不俗的秋言皇子也兴致勃勃地倾听静远的评价。 “静远,你尝尝这道菜,若能猜出这菜用了哪些配料,我就再赏你一对同方才一样好的金镶翡翠珊瑚手镯,不过这是更难得的红色珊瑚。”皇后指着方才宫女才送上来的一道藕片笑道,“不过,若你答不出来,看在老祖宗如此疼爱你的分上,可就罚你在这‘慈穆殿’陪上老祖宗一个月,也好让我向你讨教些烧菜做菜的妙招啊。” 静远见皇后说得如此有趣,抿嘴笑道:“娘娘连赏罚都说好了,静远也只有尽力一试了,若猜不出来,可别笑话就是了。”说着身边侧立的静霞忙夹了一片藕片放至静远碗中,静远缓缓地吃了,。 “说真的,当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吃东西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呢!”好听的声音俏皮地说道。稍一分神,静远已说出了大多数的配料,皇后点头称是。我略感懊悔,怕错过好戏,忙将注意力放到眼前。 “只是,这藕片除了这些是出不了这如此轻浮淡雅之味的,应该还有一样,最关键的一样。恕静远斗胆,可否再尝一片?”静远充满希冀地看着皇后,其实碰到自己一次尝不出配料的菜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从前军营中有一位常年随军做饭的老兵,特殊的机缘他发现了静远敏锐的味觉,并加以培养,也许是孩子好奇的天性使然,静远也将烹调作为主业去学。天下名菜,川鲁粤淮,竟是品之有味,做之亦有创新。今日自己竟没尝出全部配料来来,静远既有些好奇,也激起了好胜的心性。 皇后听到静远已说出了大多,早已是赞赏不已,此时听到静远的请求,微笑点头:“我可没规定你一定要一口尝出所有配料呀。不过你可不能把这一盘子全吃了,这可是老祖宗最喜欢的一道菜了。” 静霞闻言,早已又夹其一片放至静远碗中,这回静远已收起一开始的不经意,象牙筷挑起晶莹若玉的藕片,到底是御膳房的佳作啊,增之一份则厚重,减之一份则纤细,多精妙的刀功啊,静远赞赏道。细咬一口,入口细腻顺滑,除却随之而来的河藕固有的馨香,还有……这是?…… 静远不禁闭上了眼睛,太奇妙了,这却是如何想到的?整开双眼,不禁妙目流连,精光乍现,“我知道了,是茶水的缘故,是上好的明前龙井浸泡过藕片的缘故。”兴奋得略微颤抖的声音,惊得满座讶然,齐刷刷地看着静远,秋言本欲入口的酒水不觉停住了,只痴痴地看着静远,欣喜得微红的脸庞似娇艳异常的牡丹,让人不忍移目。 “皇后娘娘,对吗?”静远忍不住问了声。“罢罢,这‘慈穆殿’可是留不住你了。”皇后无奈地摇摇头,失望的声音逗得满桌子都笑了,一旁早有皇后身边的宫女将镯子递给了静霞。静远起身谢了恩,皇太后笑道:“既然猜出来了就给这菜起个好名吧。”静远点头,沉吟半刻道:“藕之清美在于其出淤泥而不染,茶之清雅在于其出与风尘仍幽香难掩,不如就叫‘双清菜“吧。”皇太后喜得直点头。同席的惠琳公主看着今日“慈穆殿”大放异彩的爱女难掩欣慰喜悦之色。 皇太后心情甚好,直同静远她们聊至夕阳西斜才让她们带着一堆奇珍异宝回府了,还连声嘱咐她们除却每月宫中定省之外,还要常来之语。 直至回到“远霞阁”静远终于松了口气,“郡主今儿可是占尽了风头啊。”静霞说着端了杯茶递至静远手中,“那赏的东西可要拿过来看看呀?”静远抿了口茶,遂放下,打着哈欠道:“我乏了,静霞姐姐,你也别忙活了,叫兰芯兰蕊她们把那赏的东西收拾收拾,咱们歇着吧。”说罢,便有丫鬟上前伏侍静远洗漱更衣。 忽然有惠琳公主身边的丫鬟来传话。“这么晚了,母亲还有什么事啊?”静远坐在侧着身子问。“回郡主,夫人说郡主今日乏了,明天就不用去上房请安了,”小丫鬟顿了顿:“还有,老夫人从五台山还愿后天就回府,并着老爷和王爷后天也回家,这回老爷河北的兵练得很好,皇上已封了个正三品前锋参领,夫人打算借着机会,摆两桌酒席,请些亲朋好友,唱一天戏,一为老爷老夫人接风,二为贺老爷右迁。所以夫人让郡主准备准备,后天要早起。” 说罢,小丫鬟请了个安,径自去了。静远也未放在心上,各自安寝。至次日,甚是劳累,一日也未出“远霞阁”,此间过从,无可赘叙。 第八章 意外来访 第三日清早,惠琳公主携着敏孝公主及静航、静远、静宁兄妹一齐在前厅等候着。 “妹妹,昨儿有没有休息好呢?”敏孝公主笑着拉着静远的手问,“没想到啊,皇祖母与你可是甚是投缘啊!”似是因为烦了前日的精心打扮,静远与静宁今日只以家常服饰打扮,静远头上斜插一支银镀金嵌宝福禄簪,静宁也只是寻常一对鎏金点翠花篮耳坠作装饰。静远正与静霞嬉笑把玩着前日皇太后赏的瓜棱瓶,不想敏孝问到自己,只得随便地笑了笑。 一旁的惠琳公主却瞥见了这一幕,说道:“远儿,你嫂子同你说话呢,别心不在焉的。回头让人说你不懂规矩,轻狂呢!”静远听说忙向敏孝行了一礼,“嫂子,远儿无心,就饶过我这回吧。”一句说毕,敏孝亦不好意思了,满屋子正等得不耐烦,不想静远的插科打诨,时间也过得快,须臾间便有小厮来报说:“禀夫人,王爷,老夫人,老爷到了。” 惠琳公主忙领着众儿女起身迎出仪厅,迎面只见一位白发虎将牵着一位老太太进了门,后面跟着一位中年男子。 “你迎面看到的就是静王爷老夫妇,后面的就是静远的父亲。”好听的声音解释道。 “静王爷?静远的父亲?”这可是一直想见的人物呀。我不禁仔细打量了来者,长者虽老,却是虎老神威在,可以想象他在战场上的雄姿英发,朔旗飘于烈烈风中,勇将立于凛凛旗下。少者虽是寻常服饰仍掩盖不了眼中的蓄势待发,虎步向前,颇具气势。 惠琳公主忙迎了上去,静远兄妹跟在身后请安见礼。老太太还愿归来,见到儿孙满堂的情形甚是喜悦。拉了这边敏孝的手,又瞧瞧那边静宁,喜得合不笼嘴。说笑间,各自告了座。 “我的远儿呢?”老太太笑问道。惠琳公主推了推静远,静远笑盈盈地上前,甜甜地叫了声:“奶奶。”老太太还未说话,静王爷却先问道:“远儿‘远霞阁’可还住得惯吗?”静远故做深思状,叹道:“斯是陋室,唯名奇新。”老王爷不由得笑骂:“这孩子,哪来的一张贫嘴?” 一屋子正和和乐乐的闲话别时光景,老太太忽问道:“对了,惠琳,怎么不见宛诚那孩子?” “哟,可是忘了呀,霜菊,快去请表小姐过来。”惠琳公主忙遣身边的丫鬟去传话,边笑问:“母亲,这趟五台山之行可还顺利吧?” “顺利,顺利,都顺利,来来,我的孙媳妇,”老太太拉过了惠琳公主下手座的敏孝公主:“你和静航的婚礼我没赶上,不过,我就静航一个亲孙子,你一个亲孙媳妇,思来想去,我这个老太婆可不能偏心,得给我们敏孝带件好东西回来。喏,瞧瞧,这可是我在五台山上特地为你求的‘送子玉’,带上这个,就赶紧给我这个老太婆生个重孙子吧。”边说边从身侧的丫鬟手里接国了一块美玉放在敏孝手心里,敏孝扭扭捏捏地接过来,羞得满脸通红,好半天才支吾了一声“谢谢奶奶”。 赶巧,敏孝的举动全落在了刚从内院过来的宛诚的眼里,宛诚忍着笑给外祖父母和舅舅请了安。老太太笑眯眯地递给了宛诚一串玉佛珠,宛诚选了敏孝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爷爷奶奶,用过中饭咱们下午就开戏吧,上回安郡王府的戏我都没好好看,今天母亲可是请了咱京城的名角呢。”静远兴奋地望着上座的老夫人笑道。“罢罢,才回来又是唱戏,算了,难得的我也随你们孩子去闹吧。”老夫人摆摆手无奈地笑道。 惠琳公主忙起身回道:“今儿来的都是些世交好友,也不是外人,主要是为了庆贺老爷升迁之喜。母亲要是累了,歇着也是不妨的。”话音刚落,就有仆人上前回禀,说是安郡王差人送贺礼来了,接着又有睿郡王,庆侯爷等显贵要臣遣人送贺礼,这边静王爷已领着儿子、孙子去了书房,老夫人早已是不管家务,亦携着静远姐妹去了内房,只剩惠琳公主和敏孝公主忙着打赏送礼的仆人,场面甚是忙乱、热闹。 时近中午,送礼的仆人逐渐走了,静王府合府匆匆地用过中饭便有下人来回禀客人到了,接着,静王爷夫妇领着众人,去了“风雅堂”会客听戏。到是静远和宛诚有些乏了了,独留在正堂侧的一处老夫人惯常小憩的偏室休息。 静远掩着帕子打了个呵欠,斜着身子问道:“静霞姐姐,这儿就是咱么姐妹几个,你也别拘着,拣个座位坐下吧。”静霞问言,方款款告了座,静远抿了口茶道:“今儿客人中有没有什么新奇的人物呀?” 话音刚落,宛诚止不住笑意:“那你说什么人才算得上是新奇的人物呢?”静远还未答话,静霞笑道:“表小姐还不了解远丫头吗?再问下去,准又是一通看惯了仕宦人家女儿的疯话,远妹妹,你与其在这闲着无聊,不如现在就和表小姐快去‘风雅堂’听戏吧,这一来新奇人物我们看不出,好歹你自己去找,二来嘛,也省得夫人说你懒,三请四邀,才出来见人。” 仿佛是为了验证静霞的话似的,立时便有惠琳公主派丫鬟来请静远和宛诚。静远无奈的随着宛诚出了屋子。到了“风雅堂”静远勉强着笑脸在母亲的介绍下,与众人行礼问好,好不容易清净下来,静远和宛诚选了个视角好,与众女眷保持一段距离的地方坐了下来。静远看向楼下戏台,扇子生正有板有眼的演着一曲《柳荫记》,许是戏子们皆知今日到场的均不是一般人物,遂演得格外卖力,“这台上的小生就是‘清音楼’的撑台柱,想你在漠上时也应当听过他的名号吧。”宛诚侧着身子看向静远。 静远点点头,似恼非恼道:“可不是,偏偏架子还挺大,这满京城的名角的戏我可都听过,惟独他是万万请不到的,今儿却肯来家里唱,又不是大轴,只怕后面还有更精彩的呢。”话是对宛诚说的,可眼神却半刻不离台上的小生。 “静远今日的形态,比之那日在安郡王府可大有不同啊。”我笑道。 “那是自然的,你这个‘棒槌’这下只怕更无所事事了吧?”好听的声音打趣道。 且说眼前的静远看得如痴如醉,并着一旁的宛诚、静霞和一群丫鬟亦是不能自拔,却未注意到此时楼下的静王爷和一众官客纷纷站起,躬身迎候来人,楼上的堂客皆弯腰施礼。来人一路些许还礼,进得堂中,台上的戏子忙止音下跪。 “你们在做什么,怎么不唱了?”静远脱口而出。声音不算响亮但鸦雀无声的“风雅堂”中却是掷地有声。“远儿,没规矩。”惠琳公主见女儿当中失礼不禁怒斥了一句。 来人问声抬头看去,静远不觉一愣,很面熟,他是……完了,竟是那日宫中遇见的四皇子——周秋言,低骂自己一声“糊涂”,福下身子低低一句“四皇子吉祥”。静远等了半晌,见楼下来人没有让自己起来的意思,不禁有些恼,心下暗暗寻思,果然凭着那日宫中一面就把这四皇子当作好好先生,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到耳边小太监回话道:“我家主子请静远郡主下楼一叙。” “惨了!这下子丢脸丢大了!”静远手中的帕子早已是捏成团,扯得面目全非了,可面上仍只好恭恭敬敬地随那个小太监下楼,经过母亲身侧时还得接受严厉灼人的目光洗礼,静远微微抬头环视,各种各样纷杂的眼光,关心者有之,旁观者有之,嘲弄者亦有之,“哼,世交好友就这样?”静远暗骂道。余光所及,只见母亲身旁的静宁看的却不是自己,而是愣愣地看向楼下。静远颇感好奇,想寻着她的目光看看,是谁吸引了这丫头的注意力,“小心点,下楼了。”忽听到静霞在耳畔轻语。静远忙回过神,“是喽,先把眼前的对付过去再说,算了,走一步是一步,难不成在堂堂的静亲王府,这四皇子还能当场把我吃了?”略微给自己壮壮胆,静远走得更婀娜多姿了,娉娉婷婷地下了楼。 行至四皇子面前,静远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行了一个自认为是完美无缺的礼。“起来吧。”一个低沉,似乎是强忍着笑意的声音在静远头上响起。静远不明所以,这四皇子乐什么呢?只好低着头站直了。“静王爷,今日冒昧前来贺喜,多有叨扰,这就继续开戏吧。”四皇子随口吩咐道,“开戏!”静远听得是爷爷的声音:“皇子这边请!”静亲王说着就领着四皇子坐了首座。 一众人纷纷告了座,只剩下静远一个人站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心下好生尴尬。“静远郡主站着做什么?过来这边坐吧。”顺着声音看过去,四皇子满面春风地看着自己,些许释然,自己应该是没有得罪这位皇子吧?想及此处,不觉嘴角轻扬,舒畅的扯了一个很没有闺阁风范的大笑脸,顽皮地三步并作两步坐到了四皇子指定的位置上去。静远自己自是不知,方才的一系列动作动人极了,若一朵刚刚绽放的牡丹,恣情地挥洒着青春的活力。 台上依旧是歌尽其能,演尽人间悲欢离合、喜怒哀愁,静远的表情随着台上的表演时忧时喜,悲近极至,怅然落泪,喜极而泣,掩嘴轻笑。静远看得如痴如醉,却不知这整个“风雅堂”从上至下却没有几个人是看得进去的,正座上的周秋言眼中虽是戏台,眼角余光却皆是静远,静远的笑,静远的愁,静远的泪……看久了,周秋言不觉苦笑,也许静远才是自己今天来的原因吧,看久了,周秋言不觉惭愧,何时起眼光不再掩饰,早已醉在那一朵娇嫩的牡丹前了。楼上的众多女眷已是注意到四皇子的失态了,在惊羡、嫉妒、好奇的众多目光中,惠琳公主的眼光却是异常清冷,“静宁,你去给静远换条手帕子,她手里的那条只怕刚刚已扯得不成样了。”惠琳公主说着便示意身边的丫鬟递上帕子,“宁儿,你一贯聪明……”惠琳公主沉默了,扫了眼静宁的亲生母亲,淡淡说道:“去吧。” 静宁拿了帕子,心下有些惊,只怕自己刚刚时不时地看向静远和四皇子的情形是被惠琳公主看到了。不禁有些颓然,失落地向楼下走去,头低低的,实在是不敢再去看四皇子的眼光。“好!”只听得静远清脆响亮的一声叫好,楼梯上的静宁当场愣住了。如此放肆,如此豪爽的静远,理所当然的引人注目又怎是自己比得上的,静宁的手禁不住扯起了帕子,“赏!”静远的失礼却并没有遭到任何人的责备,而四皇子适时地高喝一声,则给静远撑足了面子,接着又是静王爷、安郡王及楼上的老夫人、惠琳公主等众人打赏。静宁莞尔,心下甚至有些自嘲的感觉,眼前静远的笑,四皇子的笑,戏子们的笑,楼上楼下都在笑,多么刺眼的笑容,多么蛰人的笑声。 许久,“风雅堂”才安静了下来,“宁妹妹在那儿站着做什么呢?”直至静远朗声问到自己,静宁才发觉自己已在楼梯上站了很长时间,一个机灵,静宁感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在众多目光中,也许是静远的缘故吧,四皇子也是充满好奇地看着自己。兴许是眼光中失去了静远的身影,那对眸子也没有方才的明亮了。静宁苦笑,摇摇头,调整了一下表情,走至静远的面前,递上了帕子,说了几句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话,听了静远几句客套,转身面无表情地上楼,当静宁再次追寻那个眼光,那对眸子果然已回到了让它变得明亮若水的地方。 “这算什么呀?孤单的静宁,浑然未觉的静远。”我叹息,“你的无奈应该从此开始吧。” 一声叹息,好听的声音有些凄然地说道:“浑然未觉,直至发觉才知道已是一发不可收拾……”良久,沉吟了。 楼下的静远依然自得其乐,楼上的静宁表面上已是恢复正常,谈笑自若,但眼光深处的怅然若失,让静宁不由自主地谨严慎行,自我遗忘。整台戏在众人的表面附和,各有所思中华丽收场了,惟有静远是实实在在地享受了一番。静王府上上上下下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四皇子等一众来客。 等到一众客人走光了,老太太早已是乏了,先行回房休息了,静王爷和儿子则去处理些许剩余公务,静航夫妇也告退了,只剩下静远姐妹随着惠琳公主回了房。 “奇怪,宁妹妹也没说声话怎么就走了?”直至房中宛诚才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蹋上的惠琳公主沙哑地说道:“她也累了,她母亲和老爷外出今日才回来,我让她和她母亲先去歇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宁妹妹今日有些奇怪啊,精神好象特别不济似的。”静远话音未落,惠琳公主忙道:“你们今儿也累了,去歇着吧,母亲今日回来了,少不得明日要早起问安的。”惠琳公主挥挥手,示意静远不用再说什么了。 宛诚和静远不明所以,福了福身子,正欲转身出门,“远儿,等等。”听到蹋上的母亲忽然喊自己,静远不觉脚步一顿。探询地看向母亲,惠琳公主似有什么话呼之欲出,半晌却不见下文,惠琳公主长呼一口气,头疼似的揉了揉太阳穴,“罢罢,没事了,你们去吧。”静远满腹狐疑,也未深思,去追先出门的宛诚。 “远儿,你究竟明不明白呀?”惠琳公主看着远去的女儿,依旧揉着太阳穴满腹愁思地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