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镜中美人儿》 第1章 买了一面镜子 顾家有个二少爷,叫顾言。 他有钱,爱玩,喜欢买一切能标榜自己与众不同的东西。 他从一个江湖术士手里,买了一面“照妖镜”。 这是一面古代铜镜,镜面上的锈迹尘垢很厚,背面则比较漂亮,雕刻着莲花与鬼脸的图案。总之,古色古香中透着诡异,顾言很满意。 他每天拿着镜子把玩,去夜店也随身携带,兴许好运能撞见个什么妖精。 可是镜面被锈迹覆盖,连个人脸也照不出来,怎么照妖精? 他想把这些碍眼的锈全去掉,又有些犹豫——古董古董,一半价值就在这些锈上,锃亮崭新算什么古董? 不去掉也不行,不能照妖精的话,和普通铜镜有什么区别? 如此纠结了几天,顾言带着镜子去找帮手——元德风水命理公司的老板,杜昊。 杜昊仔仔细细帮他验了货,告诉他:“这不是照妖镜。” “不是照妖镜?!”顾言的声音立即高出八度,“你确定吗?” “确实不是。”杜昊慢条斯理说道,“但凡照妖镜,都有辟邪挡煞之用,但是这面镜子……就只是普通的镜子。” “杜老板,你看看清楚啊!这里、还有这里,刻着这么多鬼脸,明显就是镇宅驱邪用的镜子啊!”顾言垂死挣扎,“普通镜子怎么会雕刻上这种图案?” 杜昊看他一眼,“二少,这些是童子。” 顾言:“……” 杜昊指了指背面的莲花,解释道:“莲花、莲蓬,加上童子,是古人常用的吉祥图案,寓意着连生贵子,一般而言,会作为礼物送给新婚妇人,或是母亲的陪嫁赠给女儿。” 顾言不说话。 杜昊安慰他:“这面铜镜年代久远,花纹残缺模糊,也难怪二少会看错。虽然不是照妖镜,但也算得上是一件难得的收藏品,二少好运气。” 顾言仍然没说话。 不会照妖的旧镜子有什么难得的?哪个拍卖行买不着?他稀罕的是照妖镜啊! 杜昊沉吟片刻,又道:“二少如果不喜欢,我最近倒是在收一些老物件,这面铜镜……” 顾言听了,心思微动,他警惕起来。 ——原来杜昊这家伙想坑我的镜子!故意骗我说不是,然后再压价收购…… 他用余光扫了眼四周。 杜昊做的是风水算命的生意,办公室的摆设朴拙清雅,极具古韵。顾言随便扫一眼,就看见好几件镇宅驱邪的古物。 心中越发肯定了。 顾言佯装失望的拿起铜镜,“唉,居然不是照妖镜,害我白高兴一场……今天麻烦你了,改天再聊啊。” 说罢,将镜子往怀里一揣,也不管杜昊是否挽留,匆匆走了。 究竟是不是照妖镜,非得去掉镜面上的锈迹,才能一辨真伪。 说来也怪,顾言用醋泡,用刷子刷,用刀子刮,全都不成。 他跟这些锈迹较劲上了,找了家工厂,用人家的机器把古镜打磨得光亮如新!那清晰度几乎赶上不锈钢的刀面! 镜子干净了,顾言满足了。 回家的路上东照一下,西照一下,其乐无穷。 可惜光天化日也没个妖精能让他照照。 忙活了一天,他也累了,晚上没跟狐朋狗友出去厮混,早早睡下。 半夜醒来喝水,顺便看了眼镜子,发觉模糊不清。 他打开灯,屋里明亮如昼,可镜子仍然黑糊糊一片。 怎么回事? 不是刚打磨过吗? 他嘀咕着翻来覆去的检查,看了好半天,忽然觉得那片黑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顾言将铜镜拿到眼前,皱着眉仔细看。 隐约……有张床…… 床上……有个女人?! 第2章 美人儿来了 顾言被唬了一跳,抬手揉眼睛,再睁眼看—— 没错,镜子里确实有个女人! 只是实在太黑了,勉强能看出房间的轮廓,床也只有一半,床旁边竖着个黑咕隆咚的东西,有点像插花瓷瓶,再边上,是木雕四件柜。 其它的,就看不见了,因为能看的范围实在有限。 不过,就这么一小片地方,已经足以说明很多问题,比如——镜子那头,不是顾家! 顾言的心脏狂跳。 紧张、害怕、高兴、激动……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能不能照妖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这面镜子与众不同,他就没白买! 顾言目不转睛的盯着铜镜看,恨不能长出一双火眼金睛,好看清床上的女人长什么模样,瓷瓶里插着什么物件,木雕四件柜上又描着什么花样。 望眼欲穿的看了一个钟头,眼睛都冒血丝了,顾二少没再发现任何惊喜。 既没有女妖精出来勾引他,也没有贞子爬出来吓唬他。 画面就像定格了,一动不动,如同一部无声电影的静帧图。 顾言那好似打了鸡血般的亢奋,终于在沉闷的静止中一点点消磨掉……他打了个哈欠,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于是把镜子拿到床上,手撑着脑袋继续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画面依然静止。 顾言的眼皮子开始打架,终于扛不住困意,睡着了…… …… 第二天,顾言迷迷糊糊醒来,突然想起他的镜子,掀了被子赶紧找! 可千万别是一场梦! 铜镜被枕头压住,翻过面来,光洁明亮。 顾言定定的看。 镜子里出现古色古香半间屋,画面无比明朗清晰——最显眼的是一张月洞门架子床,挂着软绸床幔,旁边依次是大瓷瓶、四件柜,瓷瓶里插着卷起来的画轴,柜子上摆着八宝提篮,屋子中央是张小圆桌,桌上有烛台和一碟点心。 绝不是梦! 这面镜子果真与众不同! 顾言狂喜,坐在床上使劲弹了下! 兴奋之后,动作不由得顿住,他想了想,再次拿起铜镜,狐疑床上的女人去哪儿了? 顾言又盯了一会儿,放下镜子,去卫浴间洗漱。 一边洗一边想怎么显摆。 他现在对这面铜镜所知甚少,真拿出去显摆的话,旁人问起来,他也是一问三不知,很没面子。 嗯,还得再研究研究。 顾言心里如此想。 洗漱换衣服,然后清清爽爽的下楼吃早饭。 顾母正优雅的搅拌着鱼片粥,看见儿子下楼吃饭,睁大了眼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舍得起床吃早餐?” 又凑近些嗅了嗅,表情更加惊奇:“也没有酒味。怎么,昨天晚上没人约你?” “昨晚我回来就睡了!”顾言随口回道,往自己的盘子里拣面包。 顾母觉得不可能,拧着眉仔细打量儿子,见他春风满面,眼里尽是得色,只差没翘起腿唱歌了。 真是古怪,做什么这样开心? “我知道了。”顾母舒展开眉头,嫌弃的撇了下嘴角,“你早上约了谁?” “没约谁。”顾言的盘子里已经堆满食物,他端起来快步上楼,“我回屋吃,要是有人找我,就说我不在家!” 顾母瞠目看着他离开,完全一头雾水。 …… 顾言放下早餐,反锁房间,然后拿起铜镜,顿时乐了。 美人儿来了! 第3章 毫无乐趣可言 镜子里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小姐,一个是丫鬟。 两人坐在桌边穿针引线,像是在绣花,时不时抬起头说几句话。 看起来年纪都不大,作小姐打扮的女人要更漂亮些,圆圆小脸,明眸皓齿,举手投足间洋溢着柔婉秀美。 只是碍于古今审美差异,顾言觉得这位小姐穿的有点多。 捂这么严实,她不热吗? 也不知这丫鬟说了什么笑话,逗得小姐直笑。笑也十分讲究,捏着纱绢虚掩在唇边,笑不露齿,很是温柔端庄。 顾言隐约听到点声音,暗暗称奇,心想这镜子难不成还带音效? 他把耳朵贴近些,感觉那声音很小,就像两个人隔着厚厚一堵墙轻声聊天,细细碎碎,听不真切。 顾言起身把窗户关上,隔绝室外杂音,再次细听。 这次总算听到几句,只不过文绉绉的,又夹着生僻词汇……他勉勉强强,听个半懂不懂。 有画面,有声音,这感觉像不像在看直播? 顾言精神抖擞的看她们俩绣花,新鲜得不得了。 丫鬟比较忙,有时帮小姐拆线,有时端茶送水。期间小姐一直坐着绣花,耐心十足。 到了差不多中午的时候,丫鬟请小姐去用饭,镜子里便只剩一个空房间。 顾言摸摸肚子,也有点饿了,可是舍不得移开眼睛,他觉得这面镜子实在太神奇了,居然可以照出古代人,他还没有看够! 等了很久,终于等到小姐丫鬟们回来。 小姐又绣了一会儿,随后放下绣布,由丫鬟服侍着躺下,开始午睡。 顾言一边啃面包,一边看人家睡觉。 很枯燥无聊的生活起居,如果在网络上直播,他最多看半分钟,可是因为媒介不同,质感不同,感觉也大为不同。 小姐终于睡醒了。 下午她在屋里写字画画,又练了一会儿琴,就到了晚饭时间。 镜子里的光线逐渐变暗,丫鬟点燃了蜡烛,小姐靠在床上看书,时不时与丫鬟说笑几句,接着是沐浴更衣。 顾言看了一整天的闺秀日常,感觉自己此刻终于等到了重头戏!谁知两人离开画面,去了旁边的小隔间,他只能听见模糊的水声! 再回来时,小姐散了头发,穿着一身白色亵衣…… 顾言没看到想看的,很惆怅。 丫鬟吹灭蜡烛,镜子里的画面顿时一片漆黑。 顾言叹了口气,放下镜子,回味了半晌,发觉自己一整天什么也没干,光看镜子了。 问题是,看这么久,也没看出什么结果。 对方是人,是妖,是鬼,还是类似海市蜃楼映射出过去的景象? 搞不懂。 顾言闭了闭眼睛,酸涩得厉害,毕竟盯了整整一天。 随手打开手机,大串未读消息和来电,有约他出去玩的,也有显摆买了新车、交了新女友的。 若是以往,他必然不甘落后。你买车,我就买游艇,看谁更高级?你交新女友,我就交新男友,看谁更神气? 可是现在,顾言全不感兴趣,现在什么都不如他的镜子有趣。 第二天,顾言开启了宅男模式:闭门不出,推掉所有约会,一日三餐让佣人送到房间。 就这样,一连看了三天。 三天后,他终于开始腻烦了。 这个女人活得未免太无趣了些,每天不是写字画画,就是弹琴绣花!人家女主播好歹偶尔会唱个歌、露个沟,而她呢?毫无乐趣可言! 第4章 是神吗? 唯一的好处是逼得他生活作息规律了,每天跟着她一块儿早睡早起,真他吗健康! 顾言心里很抓狂,很不甘心。 这感觉就像自己好不容易刨出一口井,结果刚打半桶水,井里就没水了,难道精彩只有这么一点? 一面如此神奇的镜子,就只能每天看着这个女人写字画画绣花弹琴? 不能快进,不能换台,他还不如去看动物世界,至少动物世界里有春天。 晚上—— 女人坐在桌边,专注的看书;顾言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看她。 铜镜的清晰度有限,顾言看不出她手里拿的是什么书,不过专注的模样倒是可爱,微颔的下颌很秀气,脸颊带点婴儿肥,如果能捏一捏,手感应该不错。 如此一想,越想越远…… 古代的女人十五六岁就出嫁,迟些的也不会超过十九,她还待字闺中,说明年纪应该不大。 用得起丫鬟,说明家庭富足,不过这房间看上去不大,摆设也不算多华丽,所以只是小富之家? 也算不错了…… 生在这样的人家,不愁吃穿,总比古代穷人家的女儿被卖掉要好得多。 顾言撑着脑袋看镜子,心里又想:画面如果能换个角度该多好。 他还想看看房间另一边是怎样的,房间外面又是什么样儿。 这时,镜子里的小姐轻轻打了个哈欠。 她像是看书看困了,坐姿微倚,没注意自己的衣衫已经距离烛火很近很近。 这要是烧着了可怎么办? 顾言一想到那副情景,嘴角不禁上扬,下意识冲桌上的蜡烛吹了口气—— 呼…… 烛火忽然摇曳。 顾言不由得一愣。 是巧合吗? 怎么他一吹气,那头就起风了? 他狐疑着深吸一口气,使劲对着镜子吹! 呼!—— 蜡烛直接被吹倒,火苗蜡油落在小姐的袖子上,一下子烧着了! 小姐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丫鬟也被吓到,慌张跑过来,用湿帕子怕打小姐的袖子,连拍数下,才终于将小小火苗扑灭。 没过一会儿,画面里出现许多人,丫鬟婆子和夫人全来了,整个房间满满当当。 小姐被众人围在中间嘘寒问暖,她吓得不轻,袖子上被烧出窟窿,皮肤有几处都被烫红了…… 丫鬟帮她上药,她坐在床边默默垂泪,小脸苍白,看上去特别的娇柔可怜。 顾言惊奇的看着这一切,直到小姐睡下,丫鬟吹灭四下烛火,镜面恢复漆黑,他终于回过神来,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的喃喃:“这也太过瘾了……” 他吹一口气,镜子那边就刮一阵风。 那他……是神吗? 顾言心中不禁生起涟漪,涟漪逐渐会聚成浪花,一朵朵强有力的拍击在他的心房上,激情澎湃! 仿佛纸醉金迷的生活从此有了意义! 人生价值也一下子拔高了! 顾言激动得睡不着觉,如果吹一口气就等于刮风,那么浇水呢?烧火呢?电击呢?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影响镜子那边的世界? 可惜现在太晚了,就算想做实验,他也只能等明天了…… 第5章 为非作歹 第二天,顾言又是迫不及待的早早起来。 起得比古代人还要早。 他被镜子迷住了。 洗漱时,他想起镜子,把镜子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吃饭时,他想起镜子,把镜子拿去厨房灶台上烤。 晚上女人宽衣沐浴时,他色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拿着吹风机对着镜子猛吹! 只见屋里狂风大作,桌案上的纸张满屋翻飞! 小姐吓得忙从浴桶中出来,来不及穿衣,匆忙披了件外衣,却没走两步就被吹走了遮掩的衣物,又在大风中可怜的跌跌撞撞,抓起床上的棉被才算有了蔽体之物。 顾言如愿以偿,心里各种爽歪歪。 屋里的风停了,丫鬟和小姐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门窗明明都关着,屋里却突然刮这般大的风,多么邪门啊! 还有早上,明明没下雨,屋顶却淅淅沥沥的落雨滴。 然后是晌午,午睡时屋里突然变得好热,热得人汗淋淋的醒了。 现在又刮起了妖风…… 两人越想越怕,脸色全白了。 镜子外头的顾言一点愧疚感也没有。 对顾言来说,这镜子里的人和物,虽然近在眼前,距离却无比遥远,感觉就像模拟人生的游戏,无论屏幕里的小人是哭是笑,都只是他生活里增添的乐子罢了。 顾言得意了两天,开始琢磨戏耍镜中人的新花样。 浇水是最没意思的,只会让屋顶滴水,屋里变得潮湿,对人的影响不大,而且铜镜上沾了水以后,画面会扭曲模糊,很妨碍他观赏。 放火上烤也不合适,镜面会被烤出一层焦黑,脏脏的洗不掉,只能用刀刮。 想来想去,还是吹风机最好,效果最明显,也最有趣。 是不是只要是气体,都可以进入镜子世界呢? 顾言坏坏的勾起嘴角,不无恶趣味的想:要是放个臭屁,会是什么效果? 光是想想那副场景,他就忍不住笑倒在床上。 可是很快,顾言发现他玩过火了。 因为他发现镜子里,没、人、了! 屋子里空空荡荡,连床上的被褥都卷了收起来,那位闺阁小姐竟然被吓得搬走了! 顾言顿时傻了眼。 没人了,他还玩个屁啊? 会不会是出门旅游了? 顾言心里抱着侥幸,盼着她回来,盼了两天,没盼到他的闺秀小姐,倒是把他妈盼来了—— 他立在门口,愣愣看着面前两个人,“你们……” 顾母压根不理他,忧心忡忡的对身边的杜昊说,“杜先生,您帮我儿子好好看看,他是不是中邪了?最近半个月都没出过门!每天白天黑夜的呆在屋里,谁都不理,偶尔下楼吃个饭,吃着吃着还会突然笑出声!太不正常了!” 顾言眼角抽搐:“妈……您别闹行吗?” 杜昊面带微笑,客气的对顾母说:“顾二少看起来气色很好。” 气色当然好,每天早睡早起,生活从来没这么规律过。 “噢。”顾母点头,又说,“那就进屋里看看,是不是藏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妈!”顾言心虚,声调不禁扬高。 顾母被吓一跳,瞪眼睛道:“你那么大声干嘛?!我又没聋!” 顾言觉得头疼,“您干嘛请杜先生过来?我什么事都没有!以前我出去玩,您嫌我到处野,现在我想在家歇歇,您又觉得我不正常,我看您就是看我不顺眼吧?” 第6章 驱邪 “顺眼不了!”顾母没好气的道,“也不看看你从小到大做过的事,哪件让我顺眼过?!不是喝得烂醉回来,就是赌博欠一屁股债,跟女人去开房差点被人绑架,学人投资钱全打了水漂!我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个财阀千金,指望你结婚之后能定下性子,结果传出你包养男人的丑闻!你是想气死我啊?!!” 顾言暴躁的抓头发,“妈!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吗?!” 顾母微愣,随即意识到杜昊还在旁边听着。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丢人现眼的事自然应该藏着掖着,可是转念又想,顾言每次闹出的丑事,都登上娱乐新闻,就算她不说,人家难道不知道? 顾母气不打一处来,伸手用力推开儿子:“堵门口干嘛?!让开让开,又憋屋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妈!”顾言挡不住亲妈,气急败坏的喊,“行行行,想看就看吧!看完赶紧走!” 说着,快步返回床边,飞快的将铜镜塞枕头下面,自己靠上去,死死压住。 “看吧,随便看。”顾言用手肘支着脑袋,面无表情的说道。 顾母进了房间,火气反倒没那么大了,不轻不重的拍了下顾言的胳膊,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 顾言撇了下嘴角。 一旁的杜昊拿出罗盘,朝两人微微笑了下,开始在房间里四处走动。 请杜老板出马是要花钱的,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哪怕走个形式也好。 当杜昊拿着罗盘路过床边时,顾言下意识有点紧张。 上次杜昊说只是普通的镜子,不知道现在会不会察觉出端倪? 如果杜昊一口咬定铜镜是邪祟,那该怎么办?他的亲妈一定会逼他交出镜子!可是杜昊的话能信吗?说不定杜昊只是想讹他的镜子呢? 顾言心里胡思乱想时,杜昊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去。 “夫人,这屋里没什么问题。”杜昊微笑着对顾母说,“您如果还是不放心,我那里有一樽笑面弥勒,以香供奉,有静心安定之效。” 又是推销。 顾母忙问该如何供奉,有什么忌讳。 顾言烦不胜烦,起身将两人推出房外:“看够了就走吧!出去出去!” “你这孩子……” 顾母还想再说,顾言已经烦躁的关上门,发出砰的一声响。 立即反锁,终于松了口气。 他跑回床边,把铜镜从枕头底下拿出来,发现镜子里有了人影,刚才那点不快一扫而空,心情好多了。 镜子里的人,是两个陌生面孔的丫鬟,一个端着水盆,另一个拿着柳树枝,蘸水后在屋里四处洒水。 在搞什么玩意儿? 顾言一头雾水,心想:这是要打扫干净,再请小姐回来住吗? 已经好几天了,他的美人儿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心里正嘀咕,这时,洒完水的丫鬟退出去,又进来一个黄袍道人。 这道士口中呼呼喝喝,握着桃木剑这刺那刺,又是念词又是摇铃!吵闹的不行! “顾言,你在里面做什么?刚才是什么声音?”门外传来顾母的问话。 顾言烦躁的回道:“我在看片!” 真是见了鬼了! 今天他这里搞了一回“驱邪”,镜子那头居然也在搞驱邪! 顾言恨不得一口气把里头的道士吹死! 他要看娇滴滴的美人,谁要看这种臭老头?! 张口正要吸气作准备,忽然顿住。 不行…… 真把道士吹跑,这屋子就变成名副其实的鬼屋了,到时候一个人都不来,他还有什么意思? 第7章 道士搞鬼 顾言忍住了。 他冷眼看道士在闺房里闹腾,看了半小时,见对方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索性把铜镜塞枕头下面,又用厚厚的被子盖住,耳根子才算清静。 以前嫌声音太小听不清,现在嫌声音太大太聒噪。 说起来,铜镜那边的声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变大? 现在的音量,就像镜子那头的闺房和他的房间处在同一个空间,道士在镜子里念咒,如同在他房间里念咒一样。 真是不可思议。 …… 顾言等了约莫一个小时,道士的法事才结束。 连续做法三天后,小姐回来了。 顾言松了口气,不枉他等了这么久啊!这几天他什么都没做,别说吹口气,他连动都不敢多动镜子一下,生怕被人发现端倪,再来一场驱邪仪式。 不过,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道士为什么还不走? 镜子里,道士一脸正色坐在桌边,双目紧闭,不言不语。 美人小姐脸色微白立在一旁,神情忐忑。 “娘亲,我怕……”她对身边的华衣妇人轻声说道。 那妇人劝她:“别怕,等道长帮你驱散了体内邪祟,便无事了,且忍一忍。” 小姐望了望四周,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显然先前被顾言吓得不轻。 她的母亲不忍心,叹了口气,说:“不如我叫素珠留下来陪你……” 话音未落,闭目养神的道士睁开眼睛—— “不可。”道士肃然说道,“驱邪之时,所有人需退出十丈之外!否则待贫道做法之后,邪祟从令千金体内逃出,又会藏于他人体内,无法根除!”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露出几分惧怕,连那妇人也不再多说,领着丫鬟仆人离开了房间。 哪怕人已经走出了画面,顾言仍然可以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关门声,窸窸窣窣,越来越远。 等到彻底没了音,那道士起身将门窗全部关上,光线一下子暗了许多。 小姐怯生生的问:“道……道长打算如何施法?” 道士没说话,拿起桌上一只杯子,往里倒水。 接着,他两指夹一张黄符,就这么一摆一甩,黄符居然烧起来了。 小姐被这道士的法力唬住,眼睛瞪得圆圆的,然而顾言却看得真切,那道士用燃烧的黄符吸引别人注意,另一只手却往杯子里加了什么东西。 顾言的眉头深深皱起来。 装神弄鬼,搞半天原来是个江湖骗子…… 黄符燃尽,只剩黑灰,道士端起杯子念了几句咒语,递给小姐,“喝了这杯圣水,然后去床上盘腿坐着,双手手心朝上,结定心手印,闭眼静心。” 小姐应诺,斯斯文文将水喝下,依道士所言,在床上做出观音打坐的姿势。 道士又说:“在贫道驱邪结束以前,小姐切记,眼不可睁,口不能言,不可轻举妄动。” “是,道长。”小姐点头,缓缓吸气,闭上了眼睛。 顾言将一切看得明明白白,心想:这道士把府里的人赶出十丈开外,又不许美人睁开眼睛,只怕是要搞鬼。 果不其然,在小姐闭上眼睛后,道士嘴里一边哇哇念咒,一边翻箱倒柜! 看样子是想找些金银珠宝,只是先前小姐已经搬了出去,首饰衣物都不在此处。 道士拣了几个看起来不错的瓷器,然后把镶嵌上柜子上的珠子抠了下来。 如此翻找一阵,床上的小姐不知何时昏睡过去,道士得意的笑了一声,伸手解开自己的道袍,露出赤条条一身癞肉,朝床铺方向走去—— 镜子外头的顾言气疯了! 敢碰我的美人?! 第8章 如同戴了绿帽 除了异常愤怒,更有震惊! 古代人都是怎么想的?就算再怎么封建迷信,那道士也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啊! 怎么能让这家伙跟娇滴滴的小姐单独呆一起?! 顾言真是要气死了。 他转身去拿吹风机。 拿了吹风机,又要找插头!找到插头,又要找插线板!——以前用的时候怎么没这么麻烦?! 眼睁睁看着道士爬上床,顾言的肺快要炸了!手里捏着插头往电源里捅,越急越捅不进去! “啊啊啊!!!”顾言气死,一拳头往铜镜上狠狠捶下去! 嘭! 一声闷响! 铜镜里的画面也跟着猛地一震! 顾言怒不可遏的又狠狠捶了七八下,镜子里的道士屁滚尿流滚下床,一边惊惶的捡起自己的衣服,一边往外跑:“地震了!救命啊地震了!……” 顾言照着他又是狠狠一捶:“滚!!!” 道士发出一声怪叫,飞快的从画面里跑出去! 顾言更搓火了,不能揪住对方狠揍一顿,实在难解他心头之恨! 这么一想,越发觉得手里的铜镜鸡肋至极! 没用! 太没用了! 没用透顶! 再看床上的美人儿,衣衫半褪,人事不省,也不知道道士给她下了什么药,屋里这么大动静,居然都没醒过来。 顾言拿起镜子狠狠砸了下,仍不解气!怪这一家子人轻信贼道士,怪闺秀千金没有防人之心,怪铜镜的功能太少,刚才怎么没把那家伙打死呢? 他气急败坏如同自己戴了绿帽。 气恼之余,又想到这事完全是因自己而起——如果不是他每天变着法的作妖,就不会招来这贼道士! 他心烦又懊恼,使劲抓了抓头发,躺到床上生闷气。 外头响起敲门声,又是他的亲妈:“顾言?你刚才在屋里喊什么了?没事吧?” 顾言烦躁的吼道:“我玩游戏在骂队友!妈!您能不能别管我的事,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你那么大脾气做什么,我就是想来问问你晚饭想吃什么……” “什么都不吃!” 顾言抓起枕头盖住耳朵,懒得再管门外的喋喋不休。 镜子那头也传来喧哗声。 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那些人见道士跑了,便进屋查看。 当他们看见小姐衣衫不整躺在床上,会怎么想?也许认为她已经不洁,也许认为她体内的邪祟太厉害,所以吓跑道士? 总归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顾言更心烦了。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做生意又赔了本,买股票又跌到底,起初会被人认为运气差、经验少,可是次数多了以后,就会被人质疑智商。 他的大哥让他做事不要只凭心情,偶尔也该动动脑子。 连身边的朋友也拍着肩膀劝他:“你还不如安安分分的吃喝玩乐,更能让家人省心点!” 靠,他有那么废物吗? 现在玩个镜子,也能玩脱了,害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差点被人糟蹋,是够没用的。 顾言没有很强烈的是非观,在他的圈子里,作为一个男人,调戏女人是天经地义,但如果欺负女人,或是连累女人遭罪,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更不要说这种压根没成年的女人! 顾言心烦意乱,躺了一会儿,起床将铜镜锁进抽屉,自己出门喝酒找乐子。 第9章 塞翁失马 无论是夜店酒吧还是更高档的会所,顾言都是老顾客。 碰到几个朋友,大家都觉得新鲜,毕竟好久不见了,纷纷过来跟顾言打招呼。 顾言蔫蔫的。 “又被你哥训了?”有人幸灾乐祸。 “你嫂子不是又怀上了吗?他还顾得上训你?”又有人乐呵呵道。 顾言看着这些人,无言以对。 当初他满心期待,想要洞悉古镜的秘密后,拿来给这些朋友们显摆。 现在呢?显摆什么? 显摆空屋子吗? 连驱邪的道士都被他吓跑了,以后那间屋子肯定没人敢住!只能看空屋子的镜子还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顾言的糟心无处言说,只觉得喝酒也不能解忧,耳边那些狐朋狗友的玩笑话,也让他不胜其烦! 心里不痛快,顾言放下酒杯,黑着脸走了。 “那家伙怎么了?变得好奇怪……” 他的朋友们面面相觑,不明白顾言在烦什么,以前大家每天一起醉生梦死,不是挺快活的吗? …… 顾言出去一趟,郁结的心情没有得到任何纾解。 他回来后,从抽屉里拿出镜子,如他所料一样,镜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此时镜子里的屋子昏暗幽深,朦胧月光映照屋内,偶尔有竹影摇曳,桌上没有烛台,床上也不见被褥等用具,空荡荡的。 只怕以后也会一直如此,直到十几年,或是几十年后,宅子换了主人,而新主人并不知道此处邪祟作乱的传言,镜子里才会出现活人吧。 造成这种局面,全是因为他缺乏考虑的为非作歹。 顾言不愉快的扯了下嘴角,将镜子重新扔回抽屉,上锁,不想再看了。 看这面镜子,就像在看自己的愚蠢无知。 他恢复往日生活,每天照旧四处寻欢作乐,偶尔想起记忆里那个小美人儿,心中会有一阵惋惜,仿佛错失某件珍宝。 他确实失去了很多。 比如,失去了跟人炫耀的威风劲儿,也失去了透过镜子看到更多的机会。 吃喝玩乐虽然轻松,可如果每天都是一成不变的吃喝玩乐,难免会无聊。 一段时间后,顾言的老毛病再次犯了,又开始寻找新奇古怪的东西,给自己的生活增添趣味。 他在这方面,算是经验很丰富了。 一个朋友得了个天青色细颈瓷瓶,跟他说这瓶子是个宝瓶,能够捉妖捉鬼。 他嗤之以鼻,心道:捉妖了不起啊?我还有个能照妖的镜子呢! 顾言把人领到杜昊面前,让杜老板帮忙掌掌眼。 杜昊不负所望,告诉对方,这瓶子不能捉妖,而且,上面的老旧痕迹,全是人工做出来的。 然后客客气气向对方推销自己公司的产品。 等到把人送走,憋屈太久的顾言,终于忍不住向杜昊大吐苦水。 原来不说,是不想被杜昊惦记,而现在事情变成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他没具体说自己做过的事,只说自己一时好奇想试试,不料吓到里面的人,导致现在好好一面镜子如同鸡肋,除了一间逐渐蒙尘的空屋子,什么都看不到。 杜昊沉吟良久,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二少不用介怀,也许这是好事。” “啊?”顾言愕然看着他。 杜昊慢条斯理的说道:“那面镜子,我上次看过,确实不是驱邪之物,但是却能看到异空间的人和物,可见镜子里的世界,与我们所处的世界,有某种神秘的联系……在没弄清楚这种联系以前,贸然打破两边的界线,会造成什么后果,我们谁也不知道。二少现在将镜子锁起来,才是稳妥的做法。” 第10章 后怕 杜昊的意思明明白白。 镜里,镜外,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 顾言的任何行为,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若是真有邪祟,至少杜昊知道该怎么驱除,可是这镜子不是妖邪,里面的人也不是妖魔鬼怪,是活生生的人,假如真出什么状况,谁都没办法补救。 顾言细细一想,竟有些后怕。 虽说他折腾了那么多次,从没出过危险,但万一呢? 万一出事,他该怎么办? 比如……情况颠倒过来,换成他屋里时不时刮风下雨地震,岂不恐怖?! 顾言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再也不敢碰镜子了! …… 回家后,顾言走进自己的房间,目光落在上锁的抽屉上——此刻的心情与当初刚得到铜镜时,已是大为不同。 那时他对镜子充满猎奇心理,新鲜,胆大,什么都敢试。 现在他对镜子只剩下后怕,更对连接时空的神秘力量产生了敬畏。 抽屉里隐约传来动静,类似桌椅搬动磕碰的声响。 顾言一脸苦闷表情,心里纵然好奇,也不敢再看了。 他戴上耳机,听音乐或是玩游戏,尽量不去想镜子。 就这么消磨时间到后半夜,他摘了耳机准备睡觉,却断断续续听见女人的哭泣声,这可真够磨人的…… 顾言在床上辗转反侧,长吁短叹。 愧疚与懊悔一点点从心底滋生,像许多只蚂蚁,细细密密啃噬他的每一根神经。 “我不是故意的呀。”顾言心里这样想。 真不是故意的吗? 顾言用力抓自己的头发。 当初做那些事的时候,看到她被吓得惊叫、吓得流泪,他还挺开心的,压根儿没考虑过后果。 现在事情闹大了,才生出悔意。 顾言从床上坐起来,心想:我就看看她那边怎么样了,我就看看……我不做什么…… 他打开台灯,从抽屉里拿出铜镜,借着灯光一看,顿时愣住。 镜子里……变了。 原来是典雅精致的闺阁房间,现在却是非常简陋的一间屋子。 没有古琴,没有书画,桌椅床柜全都红漆半褪,陈旧寒酸,墙壁也是灰扑扑的,不知多少年没粉刷过。 怎么会这样? 他的美人坐在桌边小声啜泣。 丫鬟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边,轻声劝道:“小姐,您别哭了,咱们还是想想以后怎么办吧,我看这里房檐窗子都有问题,如果遇到大风大雨,恐怕会出事……还是要早早打算才行……” 丫鬟说完,叹了口气,又接着道:“如果夫人还在世,哪里轮得到秦氏作威作福,她竟敢把小姐赶到庄子里,心思真是歹毒!” 美人小姐用帕子擦拭泪水,眼眶红红的说:“我占着长女的位置,万事压她女儿一头,她身为继母,早已将我视为眼中钉,只是我委实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对我,连苏家的婚约也不顾了么?” “小姐!”丫鬟重重的叹气,“您难道忘了?先前府里就有传言,说二小姐对苏公子有意!我看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她们母女俩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是想抢走小姐的婚事啊!” 美人小姐闻言怔了怔,喃喃道:“如此说来……那个道士也是她找来的……” 丫鬟一脸不忿,低声咒骂。 小姐则悲从心来,双眼泛起水雾,再次泪水涟涟。 第11章 所有的糟糕事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丫鬟劝着小姐歇下了。 烛火吹灭,铜镜里是昏沉沉的黑,夜深人静无人扰,哭声也停了,顾言可以睡个好觉了。 他却毫无睡意。 刚才他听了半晌,也算缕出一些头绪。 这小姐姓颜,叫兰汐,是原配夫人的女儿,父亲续弦另娶,继母给她生下若干兄弟姐妹。 因为是长女,家里无论什么好东西,都要先紧着她,继母的子女因此心生不满,处处与她为难,继母与她也只是表面礼数,没半点慈心。 她本以为熬到出嫁后,也算可以脱身,不料屋里突然闹起妖怪,继母趁机请了道长来家里收妖,道长却被吓跑了,府里沸沸扬扬,还传出她被妖邪附体的谣言。 如今就连父亲也不待见她,怕被连累,任由继母做主,将她送去乡下庄子里,生死由天。 离开时匆忙,颜兰汐只收拾了衣物首饰,和生母留给她的朱漆镶玉妆奁。 …… 顾言仔细想了想,如果没有他从中作梗,以她这样本分规矩的性格,应该能坚持到出嫁那一天…… 可是没有如果。 现在她婚事告吹,近几年只怕都说不了亲,等到年纪大了,再如何花容月貌,也只能嫁给老头当填房,再往后……大约更不会有好日子过。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他的胡作非为,给了她的继母可乘之机。 顾言心情烦闷,放下镜子,睡下了。 之后几天,他心里始终记挂镜子里的颜兰汐,虽然牢牢记着杜昊的忠告,仍会忍不住抽空瞄几眼。 这位命途多舛的千金小姐过得很苦,庄子里的生活不比府里锦衣玉食,只有贴身丫鬟和一个烧饭的婆子陪着她,一日三餐都是粗粮,若想吃新鲜的蔬菜,便要找村里有菜园的人家买,或是自己种菜。 以前住府里,什么都有人管,现在住外面,什么都要花钱请人做。 颜兰汐自己存了些钱,也有月例银子。存的钱不能轻易动,而月例银子送来得迟了,还少了一半。 丫鬟生气的质问负责送月例的小厮。 小厮将主母的原话带到:乡下没什么花销,不需要太多钱,况且送的银子多了,反倒容易惹来是非,给小姐招祸。 丫鬟气得发抖。 这样冠冕堂皇的说辞,连一个错字也挑不出来,苦水便只能由颜兰汐自己咽。 庄子里的老屋年久失修,好几扇窗子都是破的,屋顶上全长了草,更不要提那些缺腿的椅子、发霉的褥子、漏水的木盆。 处处都需要钱。 颜兰汐想写信向外祖母一家求助,然而隔着千山万里,书信至少要在路上辗转几个月。 远水救不了近火,窘困之下,颜兰汐不得不开始变卖首饰。 可是首饰总会有卖完的一天,她的私房钱也迟早会花光,若是继母一直短缺她的月例银子,她又见不着父亲,以后的日子该如何是好? 颜兰汐毕竟只有十六七岁,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什么见识,遇事自然会慌神。 她的丫鬟年纪也小,与她凑一块儿发发牢骚还行,出主意却是一筹莫展。 颜兰汐心中焦虑。 她嘴上急出了燎泡,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比以前更加娇弱,仿佛随时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 没过多久,颜兰汐便染上风寒,卧病不起。 乡下找不着一个正经大夫,丫鬟急得团团转,连夜跑去镇上请大夫,不知出了什么事,几个时辰了也不见回来。 似乎天底下所有的糟糕事,全叫颜兰汐遇上了。 顾言看着镜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第12章 怎么退烧 古代不比如今,小小的伤寒感冒,也能要人性命。 尤其是身处困境,孤立无援时,连精神气也摧拉枯朽,更没心力去抵抗疾病。 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映出颜兰汐烧得通红的脸,她像是被烧糊涂了,闭着眼睛喃喃的喊:“素珠……水……给我水,素珠……” 丫鬟的名字就叫素珠。 昨晚拿了钱去镇上请大夫,现在天快亮了,也不见人回来。 顾言觉得丫鬟要么是卷钱逃了,要么是遇着了歹徒,凶多吉少。 家里还住着一个烧火的婆子,不过那个老婆子腿脚不便,耳朵又聋,现在完全指望不上。 怎么办? 顾言一直盯着床上的颜兰汐看,内心挣扎。 杜昊的忠告犹在耳边,可是,难道眼睁睁看着她死?她才十几岁,这样年轻,又这样漂亮,因为他的恶作剧而落个病死的下场,实在太冤了。 “水……”颜兰汐的声音沙哑虚弱,气若游丝。 顾言不能忍了,“看着个小姑娘去死,我还是人吗?” 不就是想喝水吗?要多少有多少! 顾言把铜镜放脸盆里,然后往里倒了五六瓶矿泉水。 他站在脸盆边上,大气不敢喘,生怕弄出水波会看不清镜子里的情形。 昏沉沉的屋顶,开始淅沥沥落水滴,房梁与柱子也沁出水珠,且越来越密……而后汇聚成小股溪流往下流淌。 整间屋子被水雾笼罩,像在下雨。 颜兰汐渴极了。 她下意识张开嘴,接上方滴下来的水,干裂的唇角被湿润,与此同时,身上的被子也湿了。 顾言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来喂水。 等他发现被子湿了,才意识到自己干了蠢事!让一个高烧迷糊的病人盖湿被子,是嫌她死得不够快吗? 幸好棉被厚实,没有湿透,顾言还有补救措施。 等颜兰汐喝够了水,顾言把铜镜从水里拿出来,用吹风机的热风档对着吹! 热风带走屋内潮气,热烘烘的很快将棉被吹干。 再看颜兰汐,依然迷迷糊糊的,面色酡红得厉害,并没有好转的迹象。 顾言着急。 不行啊,再这么烧下去,真会烧坏脑子的! 可是怎么退烧? 理论上……似乎应该掀开棉被,用冰袋帮她冷敷降温。但是隔着镜子,他碰不到棉被,更没办法送冰袋。 他只有简单粗暴的法子。 顾言把铜镜放进冰箱里。 温度不太容易把握,他守在冰箱门口,每隔几分钟,就把铜镜拿出来瞧一瞧,然后勉强从颜兰汐的表情上判断她是冷是热,再做调整。 就这么忙活到天亮。 渴了就泡矿泉水,湿了就吹热风,热了放冰箱,冷了用火烤。 不知是他弄拙成巧,还是颜兰汐体质好,被顾言胡乱折腾一天后,颜兰汐居然醒过来了。 她浑身酸软无力,虚弱的撑着身体坐起来,哑着嗓音喊了一声“素珠”。 屋里无人回应,她才意识到素珠仍没有回来。 颜兰汐仍在病中,整个人浑浑噩噩,脑子也是迷糊的,她无法思考太多,慢慢穿鞋下床,一步一步走到桌边—— 提起茶壶倒水,手上却没劲,茶壶差点打翻。 “唉,你小心点啊。” 一个陌生的男音传入耳中,颜兰汐呆了呆。 因为仍发着烧,反应显得迟钝,她一脸迷茫的望了望房间四周,正迷惑不解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卧槽,不是吧?你听得见我说话?!” 第13章 神君的恩泽 颜兰汐恍恍惚惚倒退一步。 声音就在屋里,却难以辨明来源方向。 她回忆起昨晚隐约有人喂自己喝水,一时风,一时雨,本以为是场梦,现在看来竟是真的。 颜兰汐牵起裙角,缓缓跪下,虔诚的双手合十:“信女颜兰汐,谢神君救命之恩。” 顾言听得一愣,啥? “不知神君尊号,仙府何处,信女愿一生茹素、行善积德,以报神君恩泽……”颜兰汐又道。 顾言:“……” 半晌没听到声音,颜兰汐疑惑的抬起头,左右看了看,“神君?……您还在吗?” 顾言张了张嘴,心情复杂。 他不大好意思应声。 自己把她害得这么惨,怎么变成恩人了? 颜兰汐等了片刻,没听到任何动静,便扶着桌脚慢慢站起来。 她昨天一整日没有进食,现在又是高烧未退,起身时头昏眼花,身体摇晃,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顾言无奈的叹气,“你赶紧回床上躺着吧。” 颜兰汐怔愣了下,忙点头称是。 顾言看她转身往床边走,步履缓慢,手脚无力,想到丫鬟到现在也没回来,这可怜的美人以后的日子还不知怎样艰难,他又想叹气了。 刚张开口,气到嗓子眼又咽回去。 人家现在把他当作神君,哪有神仙一天到晚叹气的? 顾言说:“你先躺着,一会儿屋顶会漏水,你找个东西装一下,能喝多少喝多少。” “是……”颜兰汐又要跪。 “哎,躺着吧!跪死了我可救不了你!”顾言烦躁,心里有股无名火。 颜兰汐不知道自己怎么触怒了神仙,弯腰的动作顿滞,神情诚惶诚恐。 顾言更心烦了。 你怕什么怕? 知不知道我是害你被赶出家门的罪魁祸首?知不知道我吹飞过你的衣裳,吓哭你七八次,睡觉浇你一脸水? 你连自己的仇人也跪,是不是没脑子?! 颜兰汐一脸迷茫的立在原地,因为不知顾言身在何处,她的目光无处安放,连眼神都显得傻气。 顾言既可怜她,又生她的气,明知她的无辜,可心里头还是窝火。 他心烦意乱放下镜子,出去找佣人拿药。 家里常备日常应急药物。 佣人问:“少爷哪里不舒服?需要打电话叫医生过来看看吗?” 顾言语速很快的说:“不用叫医生,你去给我拿一盒能退烧的感冒药就行,最好是冲剂类。” 佣人心细,又道:“少爷,药需要对症才有效果,我先帮您量一下体温……” 佣人的话还没说完,顾言已经炸了! “哪来那么多废话?!你是耳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话?我叫你去拿感冒药!这么简单的事情不会做?非得有病才能让你去拿药?我他吗就没病!我他吗就喜欢拆了药扔着玩,不行吗?!啊?!!” 一整晚的愧疚担忧,加上憋屈已久的烦躁,顾言变成一点就燃的爆竹,将所有火气发泄在无辜的佣人身上。 佣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不敢再说半个字,赶忙退下去拿药。 顾言骂了一通,瞪眼看着佣人离开,心里并没有舒坦多少。 他恼火的抓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气的或许就是他自己。 第14章 没白疼 一杯感冒冲剂倒进脸盆里,覆盖了整个镜面。 因为要将整面镜子泡在里面,所以这杯感冒冲剂,冲的有点稀。 不过,考虑到这边一口气能变成那边一阵风,这边一盆水能变成那边一场雨,这边稀释的感冒药到了那边,会不会药效加重? 顾言没法估量,只能赌赌美人的运气。 颜兰汐找出屋里所有容器,接了半盆子汤药,还是热乎的。 她诚心诚意跪下,朝窗口方向磕了一个头,“多谢神君赐药。” 顾言很想骂人,可是看她脸色苍白,病恹恹的很可怜,他硬生生忍住了。 就当赎罪吧。 他脑海里浮出这个念头,顿时忍不住想:我可真有良心。 外头都说他只知道花天酒地,不懂帮扶兄弟,连他亲妈也总说他拖了大哥的后腿,没心没肺不讲孝心——原来是这些人都没有真正了解他! 其实他是个善良的人啊! 他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救人!毕竟杜昊说过,两个时空的阻隔被打破后,会发生难以预料的后果。 顾言觉得他整个人生都升华了,那点无名火也消散不少。 再看颜兰汐给他磕头,也没那么碍眼了…… …… 颜兰汐病好以后,在窗口的方向摆了一个香炉,供奉瓜果点心,每天准时三支香。 信徒这么虔诚,什么都不做的话,好像有点不合适。 他想起颜兰汐在屋里写字画画,总是冻得鼻尖发红,于是买了个加热垫,搁在铜镜下面。 这样一来,颜兰汐那边哪怕入秋了,屋里也照样温暖如春,不用担心她再染上风寒。 过了六七天,丫鬟素珠的尸首被人发现了。 她根本没去镇上,连城门都没进去,半路上被流浪汉抢走钱袋,追打推搡间掉进河塘里,淹死了。 颜兰汐痛哭一场,给可怜的丫鬟下葬,又请道士做法超度,好叫丫鬟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顾言觉得她太实心眼了,真是个傻姑娘。 丫鬟身上带着请大夫的钱,全叫流浪汉抢走了,剩下那点私房钱,用一分少一分,她又没个进项,和坐吃山空有什么分别? 她家里的人,自然不会看着她饿死,只是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从上次短缺的月例银子就能看得出来。 顾言真替她发愁。 有时候他长吁短叹被颜兰汐听见,这位千金小姐伤心归伤心,心境倒是豁达,很想得开。 她说:“神君不必为信女忧心,前世因,今世果,若是命中注定有此劫难,信女甘愿放下尘缘,静心修行,以度此劫。” 顾言心想:真跟你前世没啥关系,你落到这个地步,全是因为我! 而且十六七岁就看破红尘,是不是早了点? 颜兰汐问:“不知神君样貌如何?还望神君告知一二,信女想要为神君绣一幅绣像,供奉在家中,日后好能常伴左右。” 顾言摸摸下巴,“我啊……咳、咳,本君的样貌……” 他打开手机,找了找自拍照。 “嗯……眼睛,眼睛很……深邃,鼻梁高挺,脸庞……犹如刀削一般坚毅……” 颜兰汐笑道:“神君的样貌定然是英明神武,超凡脱俗。” 顾言看着自己的照片,喃喃:“还行吧……” 颜兰汐在桌上铺好纸,先画绣样。 看她这么勤奋,顾言心里很欣慰。 没白疼。 第15章 二少的治愈力 颜兰汐的生活非常简单,每天做的事无非就是写写画画绣绣。 到了饭点就吃,到了晚上就睡。 顾言有心想劝她出去走走,后来发现她经常抄写一些东西,到了晚上拿去烧掉,他猜测是给丫鬟写的祈福经文。 想想这小美人真是可怜,一个人被赶到庄子上,爹不疼娘不爱,唯一一个护住的丫鬟也死了,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在屋里抄抄经也好,省的胡思乱想,况且现在天气一天冷过一天,要是又生病怎么办? 顾言这么一想,也就不劝她了。 不过每天这样呆在屋里,确实太闷了。 至少顾言看她快要看闷了。 他是典型的射手座性格,爱玩,爱新鲜,热情似火且随性奔放,完全静不下来。 让他每天安静看着颜兰汐写字画画绣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顾言总能给自己找点事干。 如今是神君了,得庇佑她,不能再恶作剧了,顾言就放歌给颜兰汐听,也算是帮她调节心情。 不都说好的音乐能够治愈人的心灵吗? 不清楚颜兰汐喜欢什么样的,索性每种风格都来点,流行歌曲、民间乐曲、古典音乐,还有世界名曲也要来几首。 顾言放了一首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 他听得昏昏欲睡,冷不丁醒过来,发现颜兰汐坐在镜子里默默掉泪。 “怎么了?”顾言心虚的看了眼手机上的播放曲目,问,“是不是太悲了?” 颜兰汐轻轻拭泪,摇头回道:“不会,我只是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仿佛能感觉到身处绝境却刚毅不屈的坚定,充满了力量,真的很打动人……” 顾言:“……” 有吗?我怎么没听出来? 颜兰汐心怀感动的接着说:“这曲子真好,不知道仙界是用何物弹奏乐曲,听起来与我们平日所用的琴瑟不同,如果能用七弦琴弹奏演练……” 话音略微变弱,停了下来。 颜兰汐有点黯然神伤。 顾言想起来,她被送到这里的时候,琴并没有一同送来。 这就难办了,他虽然厉害,却也不是小叮当,没办法给她变个琴出来啊。 顾言赶紧把音乐停了。 不听了,听点能让人高兴的吧! 他找了一段相声,放给颜兰汐听。 相声是很好笑,可是充斥着现代词汇,又夹杂着网络段子,再好笑的梗,颜兰汐也听不懂。 顾言觉得自己又在犯蠢。 他按了暂停键。 颜兰汐正听得专注,突然没音了,微微一愣,“……咦?” 顾言讪讪道:“这个不好笑,我再找个别的。” “不会。”颜兰汐认真的说,“是我愚笨,刚才听见好多人都笑了,应该是很好笑的。” 顾言撇了下嘴角,心道那些笑声只是音效罢了。是为了烘托气氛,带动听众一起笑的小伎俩。 颜兰汐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请问神君大人……天上,是不是很好?” 顾言望了眼窗外,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度,不好回答。 “一定很好吧……”颜兰汐露出柔和微笑,“有能够治愈风寒的神水,有动听美妙的音乐,每个人都笑得那么开心……也不知道,当我魂归西天时,能否有幸去到天上瞧一瞧……” 顾言心里一咯噔。 不是吧?她这是产生轻生的念头了? “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很长!”顾言赶紧安慰,“别瞎想,以后嫁了人,生他七八个娃,活到长命百岁!” 颜兰汐垂下头去,嘴角笑容苦涩,“神君,信女这辈子,应该是不会嫁人了……” 第16章 我只是想得开 古代女子唯一的出路便是嫁人,而子女婚配全由父母做主。 颜兰汐的继母膝下有两女一子,心思自然都在自己的儿女身上,又怎会好心帮颜兰汐张罗亲事? 与其等到年纪大了,被随随便便的许配给鳏夫或是老头,倒不如常伴青灯黄卷,得个清静。 颜兰汐现在对自己的婚事是一点指望也没有。 继母肯定不会让她嫁的比自己的女儿好,眼下在庄子里过得虽然清苦,可以后……说不定比现在更苦。 顾言见她神思恍惚,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的几次恶作剧,会让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就像蝴蝶效应,完全不受控制了。 “不要胡思乱想,你只是没遇到有缘人罢了。”顾言试图安慰她,“如果世上受苦受难的人都一蹶不振,遁入空门,那些寺庙道观岂不是要挤爆了?” 顾言又说:“聪明的人要学会让自己快乐,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何苦让自己每天自怨自艾的过日子?你得学会自强自立,学会一技之长,长得漂亮是优势,活得漂亮是本事,等你有本事了,独立了,强大了,旁人也就伤不了你了!” 说完之后觉得奇怪,怎么这么顺溜?还这么耳熟? ……似乎是上次喝醉了,朋友劝他时说过的话。 不得不说,哥哥太厉害的话,做弟弟的压力很大。 总会被人比较,做什么都不如哥哥,一直活在哥哥的阴影里,最后索性破罐破摔。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也想奋发图强,但是……也太累人了吧? 每天不到九点就得到岗打卡,开会开得晕头转向,不能玩手机刷微博,晚上还得加班!周一有例会,周末有周会,月末还要搞月度总结大会! 更痛苦的是,每个月都有团队建设和员工培训,简直不堪忍受! 他大哥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时间久了,顾言学会了调整心态。虽然在阴影下,他很不起眼,可是大树底下好乘凉,翘着二郎腿吃喝玩乐也挺快乐,不是吗? 做人干嘛非要励志?干嘛非要上进?我堕落我开心,不可以吗? 只是偶尔想起自己作为男子汉,却毫无建树,也会心生惆怅,于是朋友找来一些鸡汤安慰他。 话说回来,这些鸡汤虽然能宽慰他,但是并不适用颜兰汐。 叫一个古代女人自立自强? 不能受教育,不能抛头露面,不能外出工作,就连去镇上请大夫,都有被流浪汉欺凌的风险,这种环境下,她怎么自立自强? 顾言斟酌了会儿,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呃……嗯……” “神君这番话说的真好。”颜兰汐微笑着道,“常伴青灯黄卷,未必等于过清苦日子,信女一定会修身养性,争取早一日明悟世事,做到像神君这样豁达开朗。” 顾言讪讪的挠了挠后脑勺,“呃……其实还好啦,我只是比较想得开……” “神君谦辞了。”颜兰汐端正了神色,认真的说,“神君在信女眼中,最睿智仁厚不过。苦闷郁结积于肺腑,想要放下,谈何容易?神君心胸豁达明朗,可见是有大勇气,有大智慧的神人。” 她夸赞得情真意切,顾言这样厚的脸皮,也忍不住微微脸红。 他抬眼看镜子。 镜子里的美人是娇柔温婉模样,一双美眸澄澈如水,眼波莹然,柔情里带着几分天真,几分执着。 顾言心里突突跳了两下。 他转身喝了一口水,将心里那点异样感压下去。 第17章 原来如此 过了几天,是顾言的生日。 朋友们请他出海玩,几个富家子弟驾着游艇在海上浪,身边美女环绕,想想就觉得过瘾。 顾言在家里闷了这么久,也想出去透透气。 阳光,沙滩,比基尼,堕落又美好的生活,真是永远也过不腻。 他们在私人沙滩上办派对。 一群狐朋狗友组了一支美女沙滩排球队,美女们打球,他们在旁边看“球”,山峦颠簸,香汗挥洒,一个个不正经的大笑或是吹口哨。 朋友拿着酒瓶走过来,碰了碰顾言的胳膊,嬉皮笑脸,“咱们的顾二少今天这是怎么了?嫌不够漂亮,还是没有中意的?” 顾言漫不经心喝着酒,目光从那些长腿模特身上滑过,“嗯……凑合吧……” 另一个朋友闻声凑过来,“哟?都这么漂亮了,只是凑合?那个穿蓝色条纹比基尼的,可是选美小姐的亚军!” “哈哈!二少口味见长啊!我喜欢穿粉色的那个,看着清纯!” “嘿,喜欢清纯的,你找什么模特啊!去找女大学生啊!” “你怕是对女大学生有什么误解……” 他们笑骂着聊着荤话,顾言嫌吵的掏了掏耳朵,顺便又认真把那群打沙排的美女看了一遍——确实没有中意的。 甚至没有一个是他觉得漂亮的。 他总说颜兰汐是美人,说习惯了,连颜兰汐的名字都记不清,其实颜兰汐的五官单放在现代,并不算漂亮。 脸是小圆脸,还带点婴儿肥,没有流行的锥子下巴。 眉是柳叶眉,弯弯细细,不是流行的韩式一字眉。 眼睛……就是一双明眸杏眼,没粘双眼皮胶,也没粘假睫毛,干干净净。 可是整体看上去就是很美,很舒服,连圆润润的耳垂也透着可爱。 举手投足也端庄含蓄,雅到了极致。 如果让颜兰汐穿上比基尼,在沙滩上拍球玩,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顾言估计她大约会羞愤的触柱而亡。 想到这里,他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的审美似乎被颜兰汐洗脑了…… 没办法,毕竟天天盯着瞧,多少受点影响。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嗯,八成又在绣他的画像吧,要不然就是写字抄经,看书画画,倒是乖巧。 漂亮,乖巧,可是隔着镜子,什么都干不了,唉…… 顾言忍不住叹气。 他从来都不是正人君子,就算偶尔流露出正直与善意的一面,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猥琐。 在他的世界里,看上一个女人,等于看了然后上了的意思。 这天晚上,顾言和朋友们在派对上醉生梦死,后半夜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穿越到古代,是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 他在街上溜达,遇见镜中美人,便和朋友一起将美人堵在街口,用扇柄抬起她的下巴,嬉笑调戏。 美人杏眼怒睁,娇叱一声:“登徒子!” 顾言一下子醒了。 醒来后,他坐在床上回味了半晌,突然明白他这段时间心头异样的原因! ——这是剧本拿错了啊。 颜兰汐应该把他当成登徒子、臭流氓! 她要是骂他咒他,他会觉得刺激过瘾,可她把他当神仙一样供着,他反倒不知如何自处了! 难怪他每次面对颜兰汐的时候,都那么别扭,那么放不开! 顾言坐在床上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第18章 顾言在外头一连玩了六天。 第七天坐飞机返程,到家时已经是下午。 他回屋脱了外套,浑身轻松的躺到床上,休息一会儿,想起镜子,翻了个身起床,打开上锁的抽屉,拿出铜镜—— 镜子里的场景稍稍有点变化。 墙上贴了画,桌上多了几碟点心,墙角堆放着四五个贴着红纸的木盒,原来简陋萧索的旧屋子,此刻多了节日的喜气。 没看见颜兰汐,不过能听见她的声音,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顾言安静等了一会儿,便看见颜兰汐领着一个面孔陌生的丫鬟走进来。 她对那丫鬟说:“厨房里有热水,你先去洗一洗,暂时歇下吧,我这里没什么事,用不着你伺候。” 丫鬟竟一点儿也不客气,轻声说“是”,然后转身出去了。 等丫鬟走了,颜兰汐叫了厨房的婆子进屋,一起把木盒上的红纸揭了——里面装着鸡蛋、喜饼、花生点心等等。 两人把这些东西分成了十几份,用四四方方的红纸包起来,红绳扎成简易礼包。 婆子虽然耳朵有点聋,手脚却麻利得很,几下子就做完事情。 颜兰汐一边打手势,一边吩咐婆子:“把这些东西给乡邻送去,快过年了,算是我一点心意。” 顾言看她行事稳当,心里感慨:年纪一点小,做起事来倒是有模有样。 等婆子走了,又进来一个花白胡子的老汉,颜兰汐拿出准备好的铜钱,叫他发给庄子上干活的人。 忙叨叨好一阵,屋里终于清静了。 她关上屋门,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小口啜着喝,静静呆着,也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出神。 过了一会儿,她幽幽叹了口气。 顾言不禁笑问:“发什么愁呢?” 颜兰汐顿时一愣,脸上显出错愕的神情。 “……神君?”她像是难以置信,怔怔的站起身,连杯子里的水洒出来了也不知道。 她这样的反应,让顾言有点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这是?”他问道,“我不在的这几天,出什么事了吗?” 颜兰汐眼眶一红,泪水突然扑簌簌往下掉,话还没说,竟是先哽咽了。 顾言被她吓着:“怎么哭了?!” 颜兰汐一个劲摇头,哭得说不出话来。 “别哭啊……”顾言被她哭得心里发慌,“不、不是,你哭什么啊?……” 颜兰汐呜咽着说:“神君几日都不在,我以为……我以为……神君走了……” 顾言微微怔了怔。 他出去玩的事,确实没告诉颜兰汐,也难怪她会有这样的猜想……但是,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顾言看着镜子里的颜兰汐,想起自己的那个梦。 他一直觉得自己和颜兰汐之间怪怪的,现在见她哭成这样,那种怪异感更强烈了。 不该这样…… 颜兰汐抽泣道:“神君若是走了,我平日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她说完这话,似乎觉得冒犯了顾言,忙跪下解释:“信女绝没有不敬之意!信女只是……只是……想……常伴神君,一生侍奉左右……” 顾言沉默听着。 颜兰汐的丫鬟出事后,几乎每天都是他陪着,会对他产生依恋实属正常。他也明白,颜兰汐所说的侍奉,跟他想的侍奉,绝对是两码事。 顾言想了想,问她:“你喜欢我?” 跪在地上的颜兰汐听了,惊慌失色,急忙将头低低垂下去,“不敢亵渎神君!” 第19章 这才是他 不管颜兰汐是怎么想的,总之顾言觉得,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他浑身舒坦多了。 这才对嘛。 这才是他。 做什么慈悲仁厚的正人君子,别扭死了,还是做流氓比较痛快! 顾言清了清嗓子,寻找以往调戏美人的感觉,说道:“不是要侍奉我吗?洗洗干净让君爷瞧瞧,不然怎么看出你的诚意?” 这种事情,最爽之处莫过于看到对方满面羞红的窘迫模样。 顾言充满期待。 颜兰汐颤巍巍站起来,脑袋一直死死低着,顾言只能看见她红透的耳朵尖儿。 顾言的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故意道:“不愿意就算了。” “愿……愿意的。”颜兰汐嗡声答道,而后垂着头略微欠身,挪着步子慢吞吞走去门外。 顾言听见她吩咐下人准备热水。 过了一会儿,镜子画面里便多了一个浴桶,热水与凉水交替倒入浴桶,白色的水雾袅袅,弥漫整个房间。 一层棉衣一层腰带,一层夹袄又一层里衣,层层叠叠不知道究竟穿了多少件,顾言看得心焦。 水蒸气愈发浓郁,整个镜面都变得雾蒙蒙的…… 顾言呼吸急促,两眼圆瞪,眼看着就要……就要…… 肌肤白晃晃一片,几乎迷了顾言的眼,他不由得更加贴近,呼吸几乎喷薄在镜面上—— 然后他发现,不是颜兰汐白,是镜面白了。 犹如他在浴室洗澡时,被蒸汽覆盖的玻璃,什么都看不见。 顾言的脑海中只剩一个“艹”字回荡不止。 耳边传来水波荡漾的声音。 顾言用袖子使劲擦镜面! 擦! 擦! 擦! 无论怎么擦!白茫茫的雾气只是越来越浓! 顾言几欲吐血! 放下镜子,转身就要去拿吹风机! “神君大人……”颜兰汐怯怯弱弱的唤了一声。 顾言停住。 颜兰汐声若蚊呐:“信女愿洗去尘世种种污秽,断绝六亲,一心向道,潜心修行,戒狂,戒狷,戒嗔痴……此生不求荣华富贵,只愿清静自在,望神君垂怜,度我入道门……” 顾言站在原地,无奈的闭上眼睛。 ……什么兴致都没了。 他只想叹气。 “年纪轻轻就学人出家,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出家?”顾言懒懒的走回来,放弃了用吹风机捉弄她的念头,也放弃了继续混蛋的念头。 因为实在没劲。 就像小偷去偷东西,结果主人大大方方打开保险箱,请小偷随便拿。 这一点儿也不刺激,更没有一点儿娱乐性。 而且他是真的同情颜兰汐,她越是这般清心寡欲、看破红尘,就越发勾出他心底那点愧疚! 他都把小姑娘逼到这一步了,如果还要戏耍她,也太不是东西了! 顾言淡淡说道:“出家的事以后不要再提了,别每天乱七八糟的胡想,闲了就找点事做,泡泡澡,化化妆,换个发型给自己换换心情……最近几天都在忙活什么?我看屋里多了不少东西。” 颜兰汐闷不吭声,似乎有些受打击。 顾言等了片刻,听她说:“快过年了,家里送来一些年货……也知道了素珠的事,怕我没人服侍,送了个丫鬟过来……” “噢,那你爹妈还算有点良心。”顾言道。 “不过是寻个由头罢了……”颜兰汐闷闷的说,“那丫鬟不规矩,才会被发派到庄子里来,这种人我可不敢用……” 她说着,声音更低了一些,“神君这几日……为何不在?” 第20章 充满期待 “过生日,跟朋友出去玩了。”顾言随口回答。 “生日?”颜兰汐微愣,“我竟不知神君的寿诞……也未曾准备贺礼……” 她的声音里透出淡淡失落,“早知如此,我该准备好鲜花素果,供奉神台……” “你自己过日子都艰难,还准备那些干嘛?再说寒冬腊月你去哪里找鲜花水果?”顾言直接让颜兰汐歇了心思,免得她又费工夫弄那些没用的贡品。 不过说起礼物,顾言倒是想起一件事。 “我给你带了点东西,你先等会儿。”顾言起身走出房间,去了楼下客厅。 这次出去玩,有个富二代塞给他一大包香水样品,想叫他帮忙牵线搭桥,好请顾氏的娱乐集团旗下的某个明星代言新产品。 这对顾二少来说,是举手之劳的事,完全不费力气。 他当时看到香水的时候,就琢磨着,香水也是水,如果弄到镜子里,颜兰汐估计又要瞠目结舌,把香水当成什么仙露神水一样跪拜。 想想她那副惊呆的小模样,顾言就忍不住想笑。 他提起沙发上的包包,哼着歌拎回房间,发现镜子上的白雾已经淡去,颜兰汐沐浴完,正小心翼翼从浴桶里出来。 顾言猝不及防看见美、人、出、浴,顿时愣住!他愕然的睁大眼睛,然后……缓缓的,眨了一下。 这也太…… 颜兰汐背过身去,曲线丰满而柔软,袅袅水雾中,似隐没在云雾里的月亮一般婀娜皎洁。 顾言喉结滚动,心头剧颤,暗想:这可比穿比基尼的排骨精刺激…… 此时她抬起手臂,取了绸缎软袍披在身上,顾言唯恐看不成了,慌忙跑到近前——冷不丁鼻腔涌出湿热,大股鼻血直接喷在铜镜上! 一片鲜红! 镜子里的美人惊叫出声:“啊!……神君救我!血!!!” 顾言一手捂住鼻子,羞恼的大喊:“把衣服穿上!” 颜兰汐看着四周溢出的鲜血,慌忙用软袍裹住身体,又见浴桶里的水也被染红,惊恐的不住吸气! 顾言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忍不住打自己的嘴! ——傻了吗?鼻血都流了,就为看她穿衣服?! “把衣服脱了!”他再次喊道。 颜兰汐被他前后矛盾的指令弄糊涂了,犹豫着要不要脱,这时又隐约听到砰砰砰的声响,紧接着神君的指令再次传来:“穿上!衣服先穿上!” 又要穿上吗? 颜兰汐裹着软袍,为难的望向四周逐渐染红的桌椅陈设,瑟缩的往床边退去…… …… 顾言一把拉开房门,眼睛几乎要喷火,“妈!您又有什么事?!” “你手上怎么都是血?”顾母吓一跳,“你一出去就是好几天,我过来看看自己的儿子不可以吗?快让我看看这是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我没事!”顾言不耐烦的甩开她的手,“就是流鼻血了!” “流鼻血?”顾母吃惊道,“儿子,你这些天到底玩什么了?怎么玩上火了?!” 顾言快烦死了,握着门把手就想关门,顾母的动作却更快,拽住胳膊一把将他扯出来,“要赶紧止血啊!” 顾言没有办法,被硬拽去客厅,忍着脾气躺到沙发上让母亲大人上药。 顾母拿着棉球擦了又擦,涂上止血药,见顾言一副死相,忍不住又唠叨他几句:“给你上个药,你摆什么脸色?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屋里不出来,是不是网恋了?” “胡说什么?”顾言催促道,“弄完没?弄完了我要回房了!” “你急什么?”顾母说,“我不管你是网恋还是什么恋,反正你得带回家让我看看,要不然我不放心,谁知道你又会找个什么牛鬼蛇神。” 第21章 有意义吗 “没有牛鬼蛇神好不好?!”顾言烦躁道。 顾母依然絮絮叨叨:“我都听见了!你总在房间里跟个女孩子说话,是不是?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哎,她家是哪里的?家里有些什么人?什么学历?多大年纪了?你们俩交往多久了……” 顾言最受不了被他妈这样念叨,烦的不行,坐起来就走。 此时的颜兰汐,毫无悬念已经穿戴整齐,她从外面打了一盆清水,默默擦拭桌椅上的血迹。 这种事总不好惊动下人,只能自己动手。 顾言看着她忙碌,同时摸摸自己的鼻子…… 原本多么旖旎,结果又出糗了……第一次流鼻血,也算为她破了一回处吧? 顾言心里直想叹气,又见镜子里的颜兰汐小心翼翼擦拭神像,随口问道:“没弄脏吧?……什么时候在屋里供了个关公?” 颜兰汐的动作停顿住,神情不安的回答:“这是信女绣的神君大人,并非关公老爷。” 顾言:“……” 沉默的再次看了一眼。 红面美髯,凤眼狭长,气势威武得就像年画里的武将,与关公最明显的区别大约是没戴绿帽。 “嗯……绣得挺好。”顾言回道。 颜兰汐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她将泛红的帕子放进水盆里涮洗干净,问道:“刚才冒出来许多血,神君有没有事?” “没事。”顾言不想提流鼻血的事,岔开话题,“你赶紧弄干净吧,我给你看礼物。” 颜兰汐顺从的继续低头擦洗。 好在这屋子原本就小,没有多少大件家具,颜兰汐全部擦洗一遍费不了多少时间,浴桶里的血水则要麻烦些,只能等着夜色深了,再趁旁人看不清时,一盆盆的泼出去。 一个千金小姐做这些事,确实有些辛苦,顾言看她动作熟练,像是已经做惯了。 想想她住到庄子里,时间并不算长,而最初那点属于小姐的矜贵竟已经被磨得没剩多少了。 不过……那又怎么样?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隔着镜子,两个世界的人,他能为她做什么?……有必要做吗?有意义吗? 顾言略微出神,直到颜兰汐收拾干净后轻声唤他,才回过神来。 他觉得自己最近怪怪的,总是冒出些奇怪的念头,情绪也很难形容,透着股不对劲。 顾言收拾好心情,把香水浇在镜面上。 这种水的颜色漂亮,气味好闻,只要颜兰汐能收集下来,转手卖出去,就不用发愁没钱花。 顾言担心她天真懵懂被人骗,跟她讲了讲用人之道、做生意的套路、谈判的技巧。其实他自己也不内行,不过比这娇滴滴的闺秀小姐强些罢了。 有些词太过现代,颜兰汐听不懂,顾言便耐心解释给她听。 两人一直聊到深夜,才各自睡下。 临睡前,顾言听见颜兰汐问:“神仙也需要睡觉吗?” 顾言已经有了困意,闻言嘴角微微翘起:“不管什么人都需要睡觉。” 颜兰汐小声说:“可是我不想睡觉……” 顾言想问为什么,只是困倦重重,微张的嘴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睡着了。 颜兰汐在黑暗里睁着一双眼睛,沉默良久,喃喃说道:“睡着了,就听不见神君的声音了……” 第22章 吃了一惊 …… 镜子那边的新年,比镜子外面早了差不多半个月。 颜兰汐住在庄子上,附近只有乡邻,除了几声鞭炮响,并没有多热闹。 即便有热闹,她也不方便出去瞧,永远只能局限于这个陈旧的屋子,这个安静的院子,这个偏远的庄子。 顾言可怜她,除夕这天整晚陪着她,听歌或是闲聊。 他能这样有耐心的陪伴颜兰汐,除了可怜对方,自然也有感情在里面。如果不是因为相处时感觉愉快且舒适,那么颜兰汐哪怕长得像天仙一样,顾言也未必肯付出精力与时间。 要说他对颜兰汐的感情,也确实微妙。 这段时间,他想的最多的,就是关于他自己和颜兰汐的问题。 为什么不忍心欺负她? 为什么待她与旁人不一样? 明知占不到便宜,为什么还要在这个女人身上浪费力气?这可不像他。 思来想去,他觉得大约是因为,颜兰汐是第一个……第一个让他感觉到被喜欢、被仰慕、被敬畏、被追随的人。 喜欢他的女人全是为了钱,和他厮混的朋友没有一个真正瞧得起他,说实在的,连他自己也不曾瞧得起自己过。 只有她是不一样的。 每个人都明白自己只是芸芸众生,但是每个人又希望自己与众不同。 除夕夜这晚,颜兰汐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躺在被窝里,不停的问着他各种问题,天上过不过年?神仙平时都做些什么?神仙和神仙之间好不好相处?诸如此类。 她的说话声有点像他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鸟,小嗓子细细的,软软的,又娇又脆,聒噪却不会觉得吵,反而有点可爱。 后来她似乎累了,也困了,声音越来越轻,终于睡着了。 窗外偶尔响起几声稀稀拉拉的炮响,颜兰汐没有醒来,桌上点着一根蜡烛,蜡油层层叠砌,只剩矮矮的小半截。 顾言静静看她一会儿,也睡下了。 镜子那边过完年后,他开始忙起来。 因为镜子这边的世界,也要过年了。 虽然平时不务正业,但是年底总有许多活动要参加,集团的年会,家族的聚餐,各种应酬来往,他这个顾家二少爷哪怕是去当个陪衬,也得露露脸。 他像要出远门的丈夫,将自己的行程仔细告诉给妻子。 颜兰汐便很乖巧,没有再患得患失的落泪,每天安静过日子,偶尔拿出几个收集了香水的瓶瓶罐罐,自娱自乐。 她舍不得卖。 哪怕知道只要有了钱,就能脱离困境,可是她一点一滴也舍不得卖。 …… 第23章 舒舒服服 一次聚会上,顾言遇着杜昊。 杜昊还记着顾言上次说的事,于是特意找了个机会,私下问顾言:“那面镜子,二少没再碰了吧?” 顾言含糊回道:“没有……我一直锁抽屉里,没碰过。” “二少别怪我多事。”杜昊微笑着说道,“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有隐患的东西,还是不碰为好。” 顾言敷衍的点了下头。 心里却不以为然:我都碰了几百回了,连鼻血都喷过,要出事的话早该出事了! 宴会结束后,顾言半醉不醉回到家里,习惯性先看一眼镜子。 他回来得太晚,镜子那边已经是深夜,屋里的灯烛熄灭,黑漆漆一团,什么也看不清。 顾言作罢,也懒得洗漱,整个人直接倒在床上—— 被子揉挤成一团,他心里一边骂佣人懒惰,居然没有给他整理床铺,一边伸手去扯被子,冷不丁摸到温热的肌肤。 顾言吃了一惊! 酒全醒了! 他几乎是一下子跳起来,啪地一声打开了床头灯! “……是你?!”顾言看清女人的模样,震惊之下大脑一片空白。 顾言险些以为自己醉酒看花了眼,把随便一个爬床女人当成了颜兰汐! 因为长得太像了! 一样的珠圆玉润,一样的温婉娇羞,何况如今这年头,很难看见女人留一头如此长的黑发。 顾言不敢相信,扭头看桌上的铜镜。 镜面光滑,亮晃晃反射着灯光,再显不出曾经的场景。 “怎么会这样?”他惊愕到极点,下床抓起镜子仔细看,除了映出自己的脸,什么也没有! 顾言感到不可思议:“看不见了……发生了什么事……” 床上的女人面红耳赤,羞窘得快要哭出来,“我……我也不知道……” 顾言闻声回过神来,看向她。 虽然彼此间已经很熟悉了,但是突然看见真人,还是会觉得陌生,那感觉就像二次元的伴侣突然来到现实世界,特别诡异。 颜兰汐不敢动,低垂着头任由他打量,玉肩微颤,脸红得像煮熟的虾。 顾言看了半晌,问她:“知道这是哪儿吗?” 颜兰汐摇摇头。 顾言又问她:“知道我是谁吗?” 颜兰汐仍是摇头。 摇了两下忽然停住,她飞快的抬头看顾言一言,然后埋着脑袋,微不可闻的点了一下头:“知道……” 顾言的嘴角不禁莞尔。 他爬上床,揭开被子钻进去,把人拉到怀里亲一口,先压压惊。 很香。 顾言低笑出声,问:“用了我送你的香水?” 她一动不敢动,眼睛也不敢睁,睫毛颤颤,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 第二天,顾言睁开眼睛,身边无人。 他怀疑会不会是一场梦? 她怎么会从镜子里出来呢? 顾言实在想不通。 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顾言微愣,起身望向卫浴间,里头雾气腾腾,像是有人打开了淋浴喷头。 女人总爱干净,不管做点什么都要清洗一番,但是卫浴间里那些水龙头、电控板、冷热开关,颜兰汐恐怕不知道怎么用。 顾言赶紧掀了被子起床,穿拖鞋…… 他趿着鞋一边往卫浴间走, 顾言斜倚在卫浴间的门旁,轻轻叩击门板,语调里含着坏坏的笑意:“要冲个澡吗?我帮你调调热水……” 咔擦。 门缓缓开了一半。 颜兰汐裹着浴巾立在门后,脸颊红彤彤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谢……谢神君……” 第24章 想太多 喷头刚打开没多久,她身上还是干的,白嫩嫩的肌肤透出莹润的粉,不知是被热气熏着,还是害羞了。 顾言想也没想,顺势挤进去,反手关门。 浴室里蒸汽弥漫,他搂着颜兰汐又亲又吮好一阵,过足瘾头才松开。 颜兰汐的脸埋在他怀里,小口小口的呼吸,顾言能感觉到她滚烫的面颊。竟害羞成这样…… 他有些好笑,垂眸看着她,目光稍移,落在她身后盥洗池连接的大玻璃镜上。 水雾朦胧了镜面,两人的影子都显得模糊,顾言伸手擦拭,镜子里的影像便重新清晰可见。 这感觉……哪怕亲了抱了,仍觉得不可思议。 “你究竟是怎么过来的?”顾言不禁喟叹。 怀里的美人背脊微僵,“不……不知道。”她轻声回答。 这种事怎么解释得清?顾言估计她自己也是稀里糊涂的,就好比昨晚她稀里糊涂被他给睡了,当初在镜子里,不也是稀里糊涂的被他欺负吗? 顾言心里头高兴,搂着她又狠狠亲了一口。 伸手试了试水温,发现温度正好,索性和她一起洗了个澡。 洗的时候,免不了又嬉闹一阵。 颜兰汐个性羞怯保守,对顾言却怀有敬畏与爱慕,种种纠结与复杂的表情在她脸上呈现出来,趣味十足,顾言越逗越起劲。 闹够了,尽兴了,他终于放过颜兰汐,摸摸她的小脸,笑着道:“饿不饿?我去让人把早餐送房间里来。” 不光早餐,他觉得午餐和晚餐也可以这样。今天一整天他都没必要出门了。 顾言擦干身体,随便套上衣裤,出去交代佣人送早餐的事。 顺便叫厨房另外准备包子豆浆这类食物。 他自己是吃惯西餐的,所以家里的早餐多半是咖啡、牛奶和三明治这一类,颜兰汐可能吃不惯。 等他交代完事情回来,发现颜兰汐穿着浴袍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梳子,正慢慢梳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梳妆的侧影很美,曼妙婀娜。 顾言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一件事,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穿这个?” 洗完澡后穿浴袍,这几乎是常识,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颜兰汐不是古代人吗? 古代人认得浴袍?古代人知道这衣服是洗完澡后穿的? 颜兰汐愣住,像是有些猝不及防的慌张,“不可以穿吗?”她小声问,犹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我看见它在柜子里,就拿出来穿了……” “没事,你穿着吧。”顾言忙道,“就算你不穿,我也要拿出来给你穿的。” 浴袍就放在卫浴间的衣橱里,颜兰汐没有衣服,看见浴袍,顺势穿在身上,这是完全合情合理的事,他的疑问反倒显得莫名其妙。 顾言轻松一笑,觉得自己有点想太多了。 他走到大衣柜前,打开柜门,想找几件颜兰汐能穿的衣服。 “我会叫人去给你买些换洗的衣服……衣服买回来之前,你暂时穿我的。”他翻出几件衬衫。 都说女人穿男式衬衫最性感,杂志封面上没少出现这类装扮的嫩模,顾言也想瞧瞧颜兰汐穿衬衫的效果。 他满脑子不正经的念头,稍不留神就会热血喷张。 最终选了常规的白衬衫。 颜兰汐垂着头,闷不吭声的穿。 顾言看着她系纽扣的动作,又忍不住想:系扣子好像很熟练……古代的衣服需要系扣子吗? 古代服饰有没有扣子,顾言还真不知道。 也许有,也许没有。 不过系扣子毕竟不是什么高难度动作,颜兰汐系扣子速度快,可能是她的手格外灵活,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顾言脑子里的那点存疑,一闪而逝,很快没了影。 第25章 哪里骗来的 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女人,最吃惊的自然是顾母。 顾言在外头虽然乱来,但是从没把女人带回家过,而且这次交往的对象,居然还是大家闺秀类型,画风相当罕见。 顾母暗暗观察,发现这个女孩是真斯文,举手投足很有章法,不像儿子以前撩的一些明星嫩模,会故意装出有教养的模样。 颜兰汐轻轻放下茶杯。 杯底触及杯碟,几乎没发出声响。 她的坐姿端庄,仪态优雅,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珠宝点缀,只穿着一条素色淑女长裙——这条裙子是顾言从他妈超大超豪华的衣帽间里翻出来。 顾母的衣服多,许多衣服买回来连吊牌都没剪就塞进衣帽间,所以颜兰汐穿在身上,顾母完全没认出来,倒是觉得对方品味不错…… 她轻轻碰了碰儿子的胳膊,悄声问:“你从哪里骗来的小姑娘?” 顾言一听这话就要炸毛。 “什么话?!”他横眉冷对,“我就不能找个正经姑娘?还用得着骗?!” “正经姑娘怎么会找你?知书达理的肯定找你大哥啊。”顾母显然不信。 儿子是什么货色,她实在太清楚了。 按理说顾家家大业大,顾家的男人不愁找不到媳妇,可是顾言实在太混了,稍微有点底蕴或是有点骨气的人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剩下那些,就纯粹是奔着钱来的了。 图钱就图钱吧,只要乖一点,不惹是生非,这样的儿媳顾母也能接受。 但是眼前的颜兰汐,未免太过清新脱俗,面对四周富丽堂皇的家具陈设,神色平静得就跟没看见一样,所以顾母才会吃惊…… 要不是碍着儿子的面子,她真想问问颜兰汐,究竟看上顾言哪点了? 顾言大喇喇搂着颜兰汐的肩,跟他妈编故事:“……总之,兰汐她家在当地算是名门望族,她那个爹瞎了眼,娶了后妈,想要把兰汐嫁给老头子作践她,现在兰汐好不容易逃出来,我不能不管。以后她就是我的女人,你们想想办法,安排一下。” 顾母的眼角微微抽搐,“怎么安排?她现在没有身份,要是被记者曝出来……” “没身份就编个身份,这种事有什么难的?”顾言向后仰靠,翘起二郎腿,“反正我已经把她睡了,以后出双入对,迟早会被记者知道,你们看着办吧,别到时候怪我拈花惹草拖累家族名声。” 语气相当无赖。 典型的一人犯浑,全家人跟后面擦屁股。 顾母深深呼吸,把火气压下去,“……我一会儿去你大哥家,顺便问问他怎么处理比较合适。” 顾言忙道:“妈!你去了之后一定要跟我哥解释清楚,我这次真的没胡闹!我这是英雄救美,是正义之举!千万别又把我的账户冻结了啊!” “知道了……”顾母撇撇嘴角,看两人一眼,心情复杂的起身走了。 顾言对亲妈难看的脸色无动于衷,他搂着颜兰汐笑道:“你放心,只要我大哥出马,什么事都能摆平!” 颜兰汐很懂礼数,小心作答:“此事全靠伯母从中周旋,我是晚辈,劳烦长辈为我的事奔走,理应备下礼物以表心意,只是我初来乍到,身上没有……” “不用给我妈买礼物,她什么都不缺。”顾言满不在乎的说,“你嘴巴甜一点,多哄哄她就行,我妈很好哄的。” 第26章 坚持一个月 尽管顾言说不用送礼,颜兰汐还是托管家买来绣布与绣线。 她亲自裁切,做了一个荷包,绣上莲花红鲤,配色十分用心,既吉庆又不会俗气。 荷包很小,她又做惯了针线活,做完一个荷包连带着绣花样,只费了她小半天功夫。 顾言全程陪在一旁,看着她穿针引线,小鲤鱼在莲花下活灵活现,他啧啧称奇。 “这双手是什么做的?”顾言将她一双手捧住,贴着嘴唇啃了啃,不要脸的说道,“这么滑,这么嫩……绣条小鱼都跟活了似的,难怪昨晚上我光是摸摸就受不了……” 他满嘴污言秽语,颜兰汐羞得说不出话来,红着脸任他占便宜。 眼看顾言越来越过分,她勉力护住松散的衣襟,问顾言:“你……你方才说,要与我……与我,出双入对,是真的么?” 顾言微微一愣,想起自己说的话。 “当然。”他点点头,“我会娶你的。” 他知道失身对一个古代女人意味着什么,也没想要逃避责任,虽然他在大部分时候都缺乏担当,不负责任,也排斥不自由的婚姻。 但是颜兰汐毕竟与众不同。 如果结婚对象是颜兰汐的话,顾言完全不觉得排斥,甚至乐意至极。 至少不用担心将来被妻子管束。 颜兰汐只会对他毕恭毕敬,她是古代闺秀,遵行三从四德,以夫为天,怎么可能管他? 至于将来…… 将来,如果能一生一世固然好,但如果厌了、腻了,就给她一笔钱,一拍两散。 那个时候,颜兰汐应该已经适应了现代社会,即便抛弃她,他心理上也不会产生太大的负罪感。 顾言把一切想得明明白白。 他是个活在当下的人,做出娶颜兰汐为妻的决定时,完全没想过颜兰汐穿越时空的原因,也没去考虑将来她是否会再次穿回去。 总之,结婚的决定纯属一时兴起,而非深思熟虑。 顾言的大哥,以前对顾言的事还算上心,但是这几年娶老婆生孩子,有了女儿又生儿子,随着家庭成员不断扩大,哥哥对弟弟逐渐放养,没有心思过问。 顾母去看孙女孙子时,顺带提了提顾言的事。 虽然她嘴上总是把小儿子贬得一无是处,但是看到大儿子家庭美满、儿女双全,顾母又忍不住替小儿子心酸,话里话外难免偏袒—— “他现在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想通了,愿意定下性子结婚,你做哥哥的就帮他一把吧……”顾母轻拭眼角,作伤心状,“我一想到你弟弟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我这心里头……难受……” 顾言的大哥语气凉飕飕的:“来历不明的女人也敢娶,以后出事了,别说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护着他。” “不会的。”顾母替小儿子保证,“隐瞒家世背景是因为不想辱没门楣,那女孩肯定是名门闺秀出身,正经又传统的好人家的姑娘,我亲眼瞧见过真人,那谈吐,那气质,准错不了。” “名门闺秀会愿意跟他?”顾言的大哥有着和顾母同样的担忧,“妈,他没对那女孩用强吧?” 顾母略微犹疑:“应该没有吧……我看两人感情挺好的呀。” 大哥沉吟片刻,说道:“我先把他的卡停掉,如果他能坚持一个月,我就信他这回是真心想结婚。” 第27章 没钱以后 停卡有两个作用—— 一来,对方发现顾言的卡被停,就该知道家族对于两人的结合并不看好,如果只是想捞快钱,应该会自行离开。 二来,如果顾言对那个女人的感情不够深,撑不到一个月就会甩了对方,也就无所谓后面结婚的事。 顾母不懂其中的深意,只是家里的事一贯由大儿子做主,她也就点头同意,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可是顾言不乐意,立马炸毛了! “有没有搞错?又停我的卡?!”顾言在家里摔杯子泄愤,“有本事他停嫂子的卡啊!停他孩子的卡啊!凭什么停我的?凭什么?!!” “妈!你怎么没阻止我哥?!”他又冲顾母一顿囔囔。 顾母撇着嘴角道:“一个月而已,又饿不死你……” 顾言连砸几个杯子仍不解气,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气愤道:“不行!我得问问他是几个意思,手足亲情到底还要不要了?!” 他掏出手机给他哥打电话,打不通,又转拨顾家管事的号码,得知大哥去公司了,便气势汹汹的出门找哥去了。 颜兰汐看着一地狼藉,欲言又止的望向顾母。 “不用管他。”顾母说道,“虚张声势而已,他也就会在女人面前逞能,等见了他哥,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说完这话,意识到要给儿子留脸面,顾母讪讪笑了笑,转身回房了。 佣人拎着清扫用具,有条不紊的清理地上的碎玻璃。 颜兰汐默然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她们忙碌。 先扫走大块的玻璃片,再用吸尘器吸走残留的碎渣,大理石的纹路被擦洗得光洁如新,羊毛地毯沾上了茶渍,卷起来送去给专人清洗,最后换上备用的新地毯…… 颜兰汐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站起身,也回房了。 …… 顾母听见叩门声,开门一看,门外的人是颜兰汐。 “这次我的事,给您添麻烦了。”颜兰汐脸上的笑容柔和,拿出自己做好的荷包,对顾母说,“一直想送您礼物以表谢意,不曾想挑了几样,二少都不满意,说是俗气,衬不出您的高雅气质,又说您对传统绣艺有几分兴趣,就让我用家传的绣法,绣了这个荷包,希望您能喜欢。” 顾母略微惊讶的睁大眼睛,从颜兰汐手里接过荷包,喃喃自语:“他会这么有良心?” “二少知道您最疼他,只是他强势惯了,不便表达罢了。”颜兰汐轻声回答。 礼物若是颜兰汐送的,顾母未必会收,但若是儿子送的,心里自然只有高兴的份。 颜兰汐的话让顾母十分受用,她翘着唇角,翻来覆去看手里的荷包,越看越满意,“这东西真是精致,你们俩有心了。” 颜兰汐的态度更谦卑:“您喜欢就好,这东西小,我原本不好意思拿出来,可是……二少非要我送来……” “哎呀,礼轻情意重嘛。”话匣子打开,顾母对颜兰汐也多了几分好感,笑着道,“你的手倒是灵巧,现在会刺绣的女孩子不常见,你家里人是做这个的吗?” “算是涉足吧……”她微垂着头,细声细气回答,“家中姐妹从小学习琴棋书画,裁衣刺绣也是必学的功课。” “噢……这样啊。”顾母微微点头,觉得颜兰汐应该出身不俗,能培养出琴棋书画的才女的人家,就算不富庶,也肯定家学渊源。 如此一想,不禁对颜兰汐高看一眼。 倒也配得上我儿子…… 顾母心里默默想。 这时,颜兰汐再次开口:“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 第28章 二少是个好人 “什么事?”顾母问。 颜兰汐轻轻抿了抿唇,声音轻柔:“我从家里离开时匆忙,只带了一套古式衣裙,原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想拜托您帮忙,把这套衣服拿去典当。” “什么样的衣服呀?”顾母好奇。寻常人一般典当金银珠宝,或是古董字画,很少遇着典当衣服的。 衣服能值几个钱? 颜兰汐回房拿了一套衣服过来,捧给顾母看。 这是一整套古代服饰,里衣、罗裙、锦服、外袄全有,还有一条镶着珍珠银丝边的腰封,古韵十足。 顾母用指腹摸了摸,觉得布料一般,但是绣工极为精湛。 其实顾母对刺绣了解不多,只是明白一个道理:越是民间的,越是传统的,越是价值不菲。 而且,颜兰汐敢拿出来,就说明这套衣服有不凡之处。 顾母想了想,谨慎的打量颜兰汐一眼,问:“你想要典当多少钱?心里有底价吗?” 颜兰汐说:“我平日在家写字绣花,没什么花销,只是怕二少手头突然拮据,会不习惯……归根到底,二少被停卡是被我连累……” 顾母恍然,她没想到颜兰汐为了顾言,居然连母亲留下来的刺绣古服也愿意当掉。 “你……也太实心眼了……”顾母喃喃。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从小花钱如流水,这钱要是给了顾言,只怕连个零头都不会剩。 颜兰汐微笑着摇了摇头,“二少人好心细,等他以后手头宽裕了,一定会为我赎回来的。” 人好心细? 这说的真是她儿子吗? 顾母觉得颜兰汐一片痴情,心里有些感动,原有的一点提防也没了。 她把衣服还给颜兰汐,和颜悦色道:“你既然跟了我儿子,没道理没享着福反倒要贴补他,顾家的男人靠女人养活,传出去像什么话?” “可是……”颜兰汐迟疑。 顾母笑笑,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颜兰汐。 “买几件像样的衣服,该买的包包鞋子别省,头发也去做一做,只要你是真心实意跟顾言过日子,顾家不会亏待你。”顾母说道。 颜兰汐不敢接,推辞道:“伯母,这卡我不能要……” “拿着吧。”顾母将卡塞到颜兰汐手里,满脸和蔼笑容。 寻常千金小姐都有几分娇蛮任性,顾母难得见到像颜兰汐这样乖的,要说她那个大儿媳也算乖巧,只是话不投机,总是说不到三句话就能噎死她,再加上大儿子积威甚重,顾母完全没机会摆婆婆谱。 颜兰汐这番表现,倒是很合她的脾气。 顾母说:“其实我儿子只是比较贪玩,他的本性是很好的,又机灵,又幽默,还很有孝心……你别看新闻上那些乱写的报道,都不是真的,他只是心肠软,不擅长拒绝别人。那些女人一撒娇,一掉泪,他就不忍心,出钱出力的哄她们高兴,最后反而被嫌花心。唉,我儿子从来不跟她们计较,他太善良了……” 夸到后头,顾母心里头发虚,实在夸不下去了。 她有意看了眼颜兰汐。 颜兰汐却神色认真的点头,语气恳切:“您说的是,二少是个好人。” “可不是吗……”顾母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脸颊有些热。 …… 顾言从公司回来,他无功而返,一脸颓败。 没有钱花,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大哥的心太狠了! 顾言绝望的躺倒在床上,整个人充满了丧气。 颜兰汐默不作声走近,将一张银行卡轻轻放到他手里。 顾言摸了摸,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惊喜的握住颜兰汐,问:“哪来的?” 第29章 月抛型 顾言力气大,颜兰汐被他一拉就跌进他怀里,双颊顿时浮起红霞。 顾言意识到自己的粗暴,调整了下姿势,把颜兰汐圈在怀里亲了亲,再次问道:“哪来的银行卡?” 颜兰汐红着脸,老老实实交代:“伯母给的,让我给自己买新衣服和新鞋子……” 她略微抬眸,羞怯怯的看他一眼,而后再次垂下眼帘,嗡声道:“你拿去用吧,我暂时不缺衣服穿。” “谁规定一定要缺了才能买新的?”顾言抱着她,眉飞眼笑道,“买!不管缺不缺都要买!” 顾言有了钱,立即满血复活,抱着美人站起来飞快的转了两圈! 颜兰汐吓得搂紧他的脖子不敢松手。 顾言大声笑道:“咱们现在就去买!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颜兰汐犹豫。 顾言亲她一下,情绪高涨,“夜生活才刚开始呢!” …… 顾言带颜兰汐去商场大肆购物,买的全是最顶级的奢侈品品牌,此后几天也一直在买买买中度过。 他出行高调,毫不遮掩,新闻上很快刊登出他结交新女友的报道。 而他的狐朋狗友们也很知趣,没一个约他去寻欢作乐的。 ——这是小伙伴们之间的默契,毕竟凡事都有一个新鲜期,既然是刚交上的女朋友,那肯定是正在新鲜劲上,等顾言厌了腻了,再约也不迟。 豪门公子的女友都是月抛型,没人把颜兰汐当回事,包括炒得火热的娱乐新闻,也在为顾二少移情别恋埋下伏笔。 这样的新闻,连顾母看了也不禁忧心,怀疑儿子挺不过一月之期。 过了几天,朋友的酒庄开业,顾言兴冲冲出门庆贺,留下颜兰汐呆在家里。 颜兰汐原本就不是活泼的性子,即便被留下也不气恼,安静呆在书房里写字画画,没有丝毫怨言。 反倒是顾母有些着急,问她:“你怎么没跟着去?” 颜兰汐柔柔的笑着说:“二少说这次去的都是男人,不适合带女伴。” “那你也该把卡拿回来呀。”顾母说道。 颜兰汐有些不好意思,面露难色的细声解释:“二少出门应酬,花销难免要大些……你别担心,二少有分寸的。” 他有个屁的分寸! 顾母心里恨铁不成钢。 但是做母亲的,心理上总是很微妙:既希望儿媳能帮忙管住儿子,又不愿看见儿媳真的管住儿子。 所以,顾母虽然对颜兰汐怒其不争,却讨厌不起来。 “伯母,您看这两幅绣样,嫂子可能会喜欢哪一幅?”颜兰汐将自己的画作递给顾母看。 这类工笔花鸟图,顾母没什么研究,随便选了一幅,问她:“又是顾言让你弄的?” “嗯。”颜兰汐微微一笑,“说是让我绣一面团扇送给嫂子。” 顾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夏天还没到呢!” “大概是想让大哥尽快把他的卡解冻吧。”颜兰汐柔声回道。 通过向嫂子献殷勤来曲线救国,这事确实像是顾言的主意。顾母毫不犹豫的相信了颜兰汐的说辞。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慢慢弄吧。”说完,转身走了。 顾母不会一直关注颜兰汐,她也有自己的社交,今天她约了朋友来家里喝茶打牌。 几位夫人太太都是出身名流,偶尔聚在一起消遣。 大家在客厅喝茶时,一位夫人无意间发现沙发上有一把半成品的团扇,十分惊讶:“这是谁绣的呀?好漂亮。” 另一位略微懂行的夫人细细看了看,也称赞道:“这样的绣功没个几十年根本练不下来,真的很难得。顾夫人家里请了刺绣师傅吗?” 顾母知道颜兰汐要绣团扇,这个半成品只怕是颜兰汐绣着练手用的,她忙解释道:“哪有几十年那么夸张?这是我儿子的女朋友绣的,哎,那女孩性子静,每天没事就是画画绣花。” 第30章 弹琴 “哎哟,这个女孩真有天赋。”夫人惊叹,语气里仍有些怀疑,“现如今有这样水平绣活的师傅,至少也得三四十岁,都被当成国宝似的供着呢。” 又有人笑道:“二少这回是捡着宝了,以后肯定会收心好好过日子的,顾夫人以后可以放心啦。” 顾母笑了笑。 这种时候自然是要谦虚几句,但也不能把颜兰汐贬得一无是处,否则会显得顾言很没眼光似的。 “我不求他捡宝回来,只要是正经人家的女孩,知书达理,有涵养,懂孝心,也就够了。”她笑着说,“而且我家顾言性子闹,找个安静些的也好,要是两人都爱玩爱闹,日子还不得闹翻了天去?”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 “原来二少找了女朋友,您愁得跟什么似的,这回倒是放心,看来您很中意啊!” “只要儿子喜欢,我这个当妈的能有什么意见?不过那女孩是挺不错的,瞧,她亲手给我绣的荷包。” 顾母把颜兰汐做的荷包拿出来,也算证实自己方才所言不虚,颜兰汐的绣活确实做得好。 荷包一拿出来,就被诸位夫人太太们传阅,无论是懂行的,还是看热闹的,都一致赞好,没有不夸的。 又有夫人问道:“现如今能静得下心刺绣的女孩可不多见,她是学什么专业的?工艺美术吗?” 提起这个,顾母的脸色略微有点难看。 因为颜兰汐连学历都没有。 “她的家庭比较特殊,很传统……”顾母勉强维持笑容,解释道,“从小家里请了老师,学习琴棋书画,学校反而去得少。” 大家露出恍然神色。 有些地方的贵族,不信任教育机构,他们会针对家族的情况来聘请家庭教师,所以这些夫人太太听过顾母的解释,并没有露出轻蔑神色。 顾家毕竟是顾家,能嫁入顾家的女孩,出身肯定不会太低。众人心里都如此想。 这时,颜兰汐从楼上走下来。 她手里拿着刚画好的绣样,找顾母寻求意见,见家里来了客人,便礼貌的向她们问好。 见了真人,夫人太太们免不了又一顿东拉西扯的问。 颜兰汐有问必答,十分乖巧,不方便回答的便一两句话掠过,不会生硬的拒绝,让人难堪。 有夫人开玩笑道:“刚才有人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如弹一曲给我们听听?” 颜兰汐笑着摇头:“精通谈不上,凑巧都会一点罢了,只是手边没有合适的琴,只能让诸位夫人扫兴了。” 大家面面相觑,都有些不解,客厅旁边就放着一架钢琴,怎么没有合适的琴? “我学的是古琴。”颜兰汐解释道。 “啊,太好了!”一个夫人突然激动的说,“我女儿正学这个,学了快三个月了,也没什么进展,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老师的方法不对,颜小姐哪天要是有空,不如来帮忙指导指导?” 颜兰汐看向顾母。 名媛间的社交也是必要的礼仪之一。 “去吧。”顾母微笑颔首,“你每天呆在家里也闷,周小姐和你的年纪差不多大,应该能聊得来。” “那我就去献丑了。”颜兰汐笑。 顾母知道献丑是谦辞。 虽然她从没听过颜兰汐弹琴,但是看过颜兰汐的刺绣,加之举止谈吐透着一股古典气韵,便觉得古琴应该也弹得不差。 可是顾母没想到,颜兰汐与周家千金只见了一次面,那小姑娘就把教琴的老师给辞了,非要颜兰汐教自己弹琴! 第31章 高攀 颜兰汐自然是拒绝的。 教琴可以,但是不能做老师。 因为老师是要拿酬劳的。 拿少了,显得自己廉价;拿多了,显得自己清高——无论如何也得不了好名声,甚至可能被人炒作成:顾家未来的二少奶奶穷困潦倒不得不做家教兼职。 偏偏周家小姐认准了颜兰汐,又不肯白占颜兰汐便宜,于是号召自己的姐妹团,说是要出资给颜兰汐办一个女子会所。 会所弄成会员制,大家缴费入会,如此一来,既不会让颜兰汐吃亏,也不会有损名声。 周小姐行事爽利,继承父母的经商头脑,半天功夫就把企划书弄了个七七八八,风风火火的行动起来。 这会所大致是个休闲的地方,女人们聚在这里喝喝茶、弹弹琴、谈谈心,也可以品鉴诗词书画,偶尔策划个小活动,既保持趣味,又不失风雅。 几家长辈知道了,都觉得是件好事,纷纷出资表示支持。这年头男孩消遣的地方多,女孩消遣的地方少,譬如唱歌跳舞这类娱乐场所,在传统思想里都不是好女孩该去的地方。如果会所真能弄成,以后也能给自己家的女儿加分。 别人都出了钱,自己家如果一分钱不出,未免显得不合适,何况这会所还是挂在颜兰汐名下。 顾母已经把颜兰汐的名声看成“顾家未来儿媳”的名声,她很大方的拿出五百万,叮嘱颜兰汐务必把会所好好办起来。 选址和装潢都由周小姐把控,颜兰汐完全不需要操心,只是装潢布置需要两三个月,在会所彻底完工以前,总不能闲着什么都不做。 颜兰汐请示过顾母之后,将聚会的地点暂时定在顾家。 顾母因此目睹了颜兰汐授课的样子。 说是授课,却也不像,更像姐姐或朋友间的闲谈聊天,给人感觉十分亲切舒适。 她会教女孩们净手焚香,先让心静下来,再去碰琴。而碰琴以前,姿势、呼吸、心境,都有讲究,只要感觉到了,哪怕指法掌握得不好,弹奏得很差,也不会感到痛苦。 学琴这件事,只要不痛苦了,就会享受其中,愿意继续学下去。 当然了,事事未必都能顺利,有的女孩子领悟不到窍门,也会很受挫。但是颜兰汐身上仿佛有种魔力,她会告诉你不需要急进,慢一点才能返璞归真,得到真正的意趣。 结束时,颜兰汐会亲自弹奏一曲,或高山流水,或潇湘水云,引导她们体悟琴道。 这么几次学下来,指法有没有进步不知道,但是这些女孩的气质明显有了变化——说话更柔,气息更稳,妆容也朝着典雅古韵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顾母暗暗称奇,其实她自己也好几次听得入了迷。 并非因为曲子入迷,而是被颜兰汐身上散发的古典气韵所吸引,总觉得颜兰汐将清雅优美演绎到了极致,忍不住想要效仿一二,觉得真正的名媛贵女就该像她那般。 不过顾母年纪大了,现在再学恐怕很勉强,这些年轻的女孩们倒是还有机会。 颜兰汐被女孩们视为偶像,加入会所的女孩越来越多,哪怕不学琴,大家聚在一起喝茶聊天,分享文集与画册,也感觉特别净化灵魂。 这感觉能让人上瘾。 一日聚会刚刚结束,人还没散,在外头快活的顾言回来了。 他喝得烂醉如泥,被保镖搀扶着走进来,一身浓重的酒气引来女孩们小小的惊呼。 颜兰汐朝大家歉意的一笑,上前几步,从保镖手里接过顾言,吃力的扶着他上楼。 楼下的女孩们全都哑然无声。 “兰汐姐姐蕙质兰心,怎会看上顾二少这样粗鄙不堪的男人?”一个女孩说道。 耳濡目染,连谈吐也变得文绉绉起来。 另一个女孩叹气:“兰汐姐姐如此委屈自己,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此时她们全忘了,顾言再不济,也是顾家的二少,颜兰汐没有任何身家背景,却能得顾言以及顾母青睐,已经是非常非常的高攀了。 第32章 少喝点酒好吗 两个月以后,颜兰汐的女子会所终于落成,取名“兰芷轩”。 顾言的卡也早已解冻了,他恢复了往昔的糜烂生活,开始夜夜笙歌。 虽然他还是很喜欢颜兰汐,但是新鲜劲明显不复当初,时不时夜不归宿,或是半夜喝得烂醉被人送回来。 所有人都同情颜兰汐,连顾母在面对她时也心怀愧疚。 颜兰汐这般有才情的女人,和顾言在一起,真是好比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夜晚,顾言又喝醉了,被送回来的时候,顾母还没睡。 看见儿子醉醺醺的蠢样,顾母一肚子火气,这时颜兰汐从楼上下来,顾母立即佯装气愤的训斥顾言:“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吗?!都是快结婚的人了,你就不能学着稳重点?!” “伯母,您别怪他。”颜兰汐走过来扶住顾言,好脾气的劝道,“二少一定也不想喝这么多,只是在外应酬身不由己,他那群朋友们又都是不醉不休的闹腾性子,二少就算想不喝,也难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顾言突然身体前倾,剧烈的呕吐起来! 稀里哗啦的浑浊喷了一地,混合着浓重的酒臭味儿,顾母当场脸色铁青,恶心得差点没跟着吐出来! 颜兰汐的鞋尖处也沾到一些,却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更没有流露出嫌弃或厌恶。 “下次别喝这么多酒了,多伤身啊……”她柔声劝着,轻拍顾言的背。 颜兰汐让佣人送顾言回房休息,又对顾母说:“我去厨房给二少煮解酒茶吧。” 顾母掩着鼻子,脸色很难看,“那就辛苦你照顾他……这孩子真是,唉,兰汐,我明天一定帮你好好说说他。” 颜兰汐抿唇笑了笑,转身去厨房了。 …… 煮好解酒茶,隔着茶盏浸在冷水里,略微凉一些后,颜兰汐再端上楼。 一路上遇着几个佣人,正在打扫顾言沿路吐过的痕迹。 颜兰汐走进屋里,把解酒茶放到一旁,然后坐到床边给顾言解开衬衫纽扣。 顾言仍醉着,半眯着眼笑,抓住颜兰汐的手说:“小美人儿……嘿嘿嘿……” 颜兰汐想扶他起来,力气却不够,她柔声劝道:“起来喝点解酒茶吧。” 顾言像是听不懂,又或是他压根就没听见,拉着颜兰汐的手摸一摸,亲一亲,嘴里含含糊糊的嘟囔:“真香啊……真香……” 颜兰汐抽回自己的手,起身去卫浴间接了一盆热水,然后用湿毛巾一点一点擦拭顾言的头脸手脚。 一共换了三次水。 大约是被伺候的舒服,顾言很快睡着了,没再动手动脚。 颜兰汐坐在他身边,静静看着他。 看了一会儿,顾言忽然翻身,伸手高喊道:“再来一杯!干……” 颜兰汐的脸色倏地变冷,她抓起顾言那只高举的手,放在嘴边一口咬住! 不知顾言是不是醉得太厉害了,竟毫无所觉,任由颜兰汐咬,直到鲜血淋淋,颜兰汐才终于松开。 虎口处有很深的牙印,往外涌出鲜红的血珠。 …… 翌日,顾言扶着昏沉沉的脑袋醒来。 他一睁眼,就觉得手疼,垂眸看去,发现右手被白色纱布层层包裹,隐约还能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儿。 奇怪,他什么时候伤了手? 顾言努力回想,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也就懒得再想。 昨晚吐了几次,现在胃里空荡的难受,他摇摇晃晃下楼,觅食。 丰盛的早餐已经摆上来。 顾母坐在餐桌旁,看见儿子睡眼惺忪的颓废德性,忍不住念叨:“你以后就不能少喝点酒吗?一喝酒就发酒疯,居然大半夜把自己的手啃出血来,要不是兰汐心细,及时帮你包扎上,你是不是要从自己身上咬块肉下来啊?” “……啊?”顾言一脸迷茫,低头又看自己的手。 心想:难道是太饿了,把手当蹄髈啃了? “以后少喝一点,好吗?”颜兰汐坐在他身边,温柔的望着他。 第33章 又醉了 “就是嘛,以后少喝点。”顾母也帮腔道,“兰汐昨晚一直在照顾你,几乎没怎么睡。” 顾言听了笑着搂住颜兰汐的肩,额头贴着额头亲昵的蹭蹭,“那当然,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女人,我家兰汐最贤惠懂事,绝世好女人!” 颜兰汐抿着唇笑。 她端起桌上的雕花玻璃茶壶,给顾言倒了一杯水,“你昨天喝醉了酒,现在胃里应该还难受着吧,我调了蜂蜜茶,里面配了柠檬,可以解酒,你尝尝看。” 顾言很享受颜兰汐的关怀,心情愉悦的品尝了蜂蜜茶,见桌上有小方糕,就挑了个喂给颜兰汐吃。 颜兰汐很不好意思,勉强含住,可是没等她完全吃进去,就被顾言嘴对着嘴夺走一半。 桌对面的顾母好气又好笑,“一大早的闹什么?好好吃早餐。” “这叫情调。”顾言满不在乎的咽下糕点,又美滋滋的啜了口蜂蜜茶,“您要嫌肉麻啊,就别看,等我们俩结婚了就搬出去,保证不碍您的眼。” “啧啧,我巴不得你赶紧结婚!”顾母翻了个白眼,起身离开。 顾言见老妈走了,更加无所顾忌,直接把颜兰汐抱自己腿上,腻腻歪歪的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 他圈着颜兰汐的腰,在她耳边悄声道:“妈说你昨晚没怎么睡,白天我陪你补觉,好不好?” 颜兰汐觉得他呼出的热气在往她的耳朵里钻,痒痒的,再过一会儿,便能感觉到他含住了耳垂,手也开始不规矩…… “别闹了……”她略微避开,脸比刚才更红。 顾言笑:“就喜欢闹你,谁叫你这么可爱?” 颜兰汐害羞,脸埋在他怀里不肯抬起来。 …… 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尤其颜兰汐,对顾言的毛病缺点诸多包容,贤惠得让人完全挑不出错。 没过多久,他们的婚期定下来了。 顾家最没出息、最游手好闲、最不务正业的二少爷,终于要成家了。 结婚是大事。 新房设计、婚礼筹办、宾客宴请,每一项都需要亲自把控,而顾言显然没这个耐心。 顾言的大哥派来管事,专门负责婚礼部分。颜兰汐负责婚房,时不时与设计师沟通交流,既要体现出古典之美,也要保留现代住宅的便利舒适,力求得到最满意的设计方案。 颜兰汐要设计师在外院安置相对明亮的夜灯,因为顾言经常半夜才回来,她担心夜里路黑,他会看不清路。 整座豪宅要减少楼梯的设计,避免顾言喝醉酒被楼梯绊倒,家具边角也必须做圆角设计。 花园一定要足够大,场地要尽量开阔,方便顾言随时在家里举办派对或是露天烧烤,他最爱热闹。 顾言看文件时总容易犯困,所以书房里需要一张舒适的罗汉床,融入现代简约设计,雅致又不会显得沉闷笨重。 还有游戏区域也要好好规划,顾言很喜欢打游戏…… 颜兰汐全心全力布置着婚后的新家,顾母偶尔过来帮忙,唯独不见顾言。 打了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颜兰汐不禁有些担心。 她可以请求顾母去派人寻找顾言的下落,可是她不想表现出自己是个事事干涉丈夫的女人。没有婆婆会喜欢儿媳妇管着儿子。 所以她只能焦灼不安的在客厅大门处走来走去,做出担忧紧张的模样,引起佣人们的同情。 佣人去给顾母送夜宵时,也许会多嘴提几句,让顾母知道她的“辛苦”。 …… 顾母来到客厅,劝颜兰汐:“早点睡吧,别等他了,他每次一玩起来什么时候回家根本没个准。” 颜兰汐勉强的笑了笑,“我睡不着……” 顾母叹了口气,也不忍心,说道:“我叫小张带人去找找吧……”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车声。 “这不是回来了吗。”顾母也放下心来,走到外面冲车门说道,“下次回来早点,兰汐一直担心你担心得睡不着。” 车门虽然开了,里头却没动静。 正当顾母与颜兰汐狐疑时,两个保镖把里面的顾言抬出来—— 他醉得如同死猪一般。 第34章 闹大了 “怎么又醉成这样?!” 就算是亲生儿子,顾母也忍不住露出厌烦的表情,“赶紧弄回房,抬上去、抬上去!” 颜兰汐呆愣了会儿,片刻后回神,说:“我去煮解酒茶。” 以往顾言喝醉了,也都是颜兰汐照料,顾母没再操心这事,摆摆手回房休息。 解酒茶很容易做,材料都是现成的,又有佣人帮忙,没几分钟就弄好一碗,只等着晾凉些再端去给顾言喝。 这时外头又来了人,是夜总会的经理,亲自把顾言遗落的首饰盒送了过来。 “听说二少婚期将近,要是戒指丢了一定很着急,所以我们一发现这个,就赶紧送来了。”对方含笑解释道,同时小心翼翼的打量颜兰汐的表情。 这位颜小姐近来名声鹊起。一来,因为嫁入顾家这样的豪门;二来,因为她名下的兰芷轩颇受城中贵女们的追捧。 谁家的女儿能成为兰芷轩的会员,就能被人高看几分,仿佛除兰芷轩之外的女人,都是粗鄙庸俗的假名媛。也正因如此,有些女人很看不惯兰芷轩,觉得兰芷轩的人全是装腔作势,一群白莲婊! 但是男人们喜欢。 无论是作为丈夫,或是作为父亲,都希望看到妻子或女儿抚琴品茶时的清雅从容,温柔静美。 而传说中的颜兰汐,更是被比喻得高雅如兰、圣洁如莲,像下凡的仙女一样。 夜总会的经理默默收回自己的目光,像不像仙女不知道,不过有点吓人倒是真的…… 颜兰汐打开首饰盒,静默看着里面的婚戒,面容似覆着一层冷霜,没有任何表情。 她把首饰盒收起来,转身回房。 顾言睡在床上人事不省,佣人帮他脱了外套与鞋袜,见颜兰汐进来,他们便自发的退下去。 原本散发着雅致清香的卧室,因为顾言的到来,充斥了难闻的酒臭味。 颜兰汐站在离床两米的地方,无声无息的盯着床上的男人。 本就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本就知道,无论她做出怎样的努力,他也不会改变,可是事到临头……还是会怒气攻心,愤懑不已。 她深深呼吸,将婚戒放下,而后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 扳开顾言的嘴,将瓶口塞进他嘴里,任由烈酒灌进去。 …… 顾母刚歇下没多久,房门忽然被人大力拍打! 不等她发火,就听颜兰汐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伯母!您快出来看看,二少这是怎么了?!他吐了好多酒出来,嘴唇都是紫的!怎么办、怎么办……伯母!二少会不会有事?!……” 顾母惊慌的打开房门,跟着颜兰汐往他们的卧房去,又急又怒:“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喝喝喝!现在出事了吧?!快去给医生打电话!” 颜兰汐抹着眼泪忙去打电话。 医生在电话里教颜兰汐应急的催吐方法,且需侧卧或俯卧,否则呕吐物会误入呼吸道。医生又说二少很可能是酒精中毒了,让他们赶紧送医院洗胃抢救,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全家人仰马翻,也惊动了顾家大少,得知自己的弟弟喝酒喝到酒精中毒,顾大哥恨不能揍他一顿,打醒顾言那颗混沌的脑袋。 颜兰汐哭啼啼的抱着顾言,不让人打,她为顾言辩解:“不是二少的错!二少本就是冲动的性格,他那些朋友偏偏喜欢起哄,明知二少的酒量,还这么不要命的劝酒!二少现在已经这样了,怎么挨得住打?” 顾母心里虽然也气,可是同样怕大儿子把小儿子打坏了,也赶紧附和:“是啊!你弟弟小时候多乖啊,他就是被那群狐朋狗友带坏的!” 顾家大哥的火气没处撒,对外面下了死令:谁敢再跟顾言喝酒,哪怕只一滴,拿命来抵! 第35章 更大的麻烦 婚宴上觥筹交错,充溢着欢声笑语,唯独新郎闷闷不乐。 “大家都在喝酒。”顾言苦着一张脸,垂眸看自己杯子里的液体,“只有我喝气泡水。” 颜兰汐笑着安慰他:“大哥逼你戒酒,也是为你好嘛……” 顾言仍然不高兴,“就算戒酒,偶尔也该有例外的时候……今天可是我结婚的日子。” 颜兰汐听着他说的话,觉得分外孩子气,忍不住又笑了。 “气泡水很好的。”她轻轻环住顾言的腰,温柔的劝道,“你看,气泡水可以平衡身体的酸碱度,又能抗老化,预防皱纹……我觉得,你戒酒以后,身体比以前好很多呢。” 说着,意味深长看他一眼,脚尖略微踮起,红润的唇凑近他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 顾言的神色立即变了,眉眼飞扬,眼睛也亮了几分。 “真的?”他翘着唇角问颜兰汐,语气嘚瑟,“我真的比以前更厉害了?” 颜兰汐笑而不语,目光移向宴厅里的宾客,“走吧,还要敬酒呢……” 顾言端起气泡水大口饮下,冲一旁的侍者催促:“满上、满上!小爷我今晚要大展雄风!” 颜兰汐听见,噗嗤一下笑出声。 顾言在她腰上捏了一把,低声调戏:“笑吧,晚上有你哭的时候。” 颜兰汐的脸颊微热,嗔怪的瞪他一眼。 这人,真是几辈子也改不了臭德行。 …… 婚礼结束后,两人远赴海外度蜜月,十足十的恩爱甜蜜了一段时光。 回来后不久,颜兰汐查出有孕。算算时间,正好是蜜月期怀上的,把顾言得意坏了,觉得自己雄风“很猛”。 他从此收敛许多。 不赌博了,不喝酒了,即便想喝也没人敢陪他喝。晚上10点前必然回家,身边不再有乱七八糟的女人,连公司也去的比以前勤快。 顾母很欣慰,觉得儿子终于在升级当爹后变得有责任、有担当了。 事实上,顾言在得知颜兰汐怀孕后,确实有了那么点冲动——想要当个好丈夫,好父亲,好好努力生活。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只是懒惰了将近三十年,很难一朝一夕转变过来。 “勤奋”一段时间后,顾言开始有点怀念以前的自由和快活……怀念赌场上输赢瞬间的刺激,怀念酒桌上举杯豪饮的痛快,怀念激荡的乐曲,舞动的人群,男男女女包围自己身边彻夜的狂欢。 现在的日子太过于平静乏味,哪怕颜兰汐对他千好万好,也弥补不了花花世界里的乐趣。 一想起这些,心里就像生了馋虫,痒得不行。 顾言觉得,偶尔出去玩一趟,应该无伤大雅,颜兰汐最心疼他,肯定不会阻拦,亲妈也好糊弄,只是大哥那边有点棘手。 顾言坐在办公室里一心一意琢磨着,用什么理由来说服大哥给他放个假,也好轻松轻松。 这时,电话声突然响起,他接了电话,猝不及防听见大哥在电话里说:“你还在公司?可以下班了,回去赶紧把家里的事处理一下。” 顾言惊了! 当真是亲兄弟!居然可以接收到我的脑电波?!真给我放假了!!! 顾言浑然不知,此时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 年轻女孩哭哭啼啼的坐在客厅里,茶几上摆着一张孕期b超单据。 顾母气得脸色青白,后槽牙咯吱咯吱响,“你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顾言的?” 第36章 上上次 顾母当真要被气死。 搞大别人的肚子,这事搁任何一个名门世家都绝不光彩!尤其是顾言新婚不过两个月,居然闹出这种丑闻!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一旦泄漏风声,新闻媒体上会骂得有多难听! 就算大儿子有能耐,难道还能管住全国网民的嘴吗? 看看那张检查单上的结果,这女孩的肚子,比颜兰汐还要大上一个多月!顾母气得浑身发抖。 颜兰汐的神情则要平静许多。 她端着茶盏,不紧不慢喝着茶。旁人见了,或许以为她是在借故保持镇静,事实上她是真的很镇静。 与其说是镇静,不如说是麻木。 上次……又或者是上上次,也出过这么一桩事。 当时是怎么解决来着? 似乎是顾母为了遮丑,花钱替顾言压下来。但是对方拿了钱,并没有把孩子处理掉,据说是因为心软,跑去乡下把孩子生下来,又因为孩子出生后先天体弱,于是每隔一段时间,这个女人就会出现在顾家,以给孩子看病的名义向顾言要钱。 顾言的大哥想要一次性解决,可是顾母舍不得,虽然心里也厌恶得不行,可是一想到那孩子身上有顾言一半的血,就下不了狠手。 就这么断断续续被勒索了两年,直到孩子病死了,事情才算了结。 颜兰汐的余光掠过眼前的女人。 对方看起来很年轻,是女大学生的模样,肤白貌美,还有一双笔直的长腿,顾言一向喜欢这种类型。 他每次和朋友聚会,都会有请一群这样的年轻女人助兴,哪怕他不请,他的朋友们也会安排好。 见怪不怪了。 “我知道我不该来,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肚子以后会越来越大,我不能去学校,也不敢回家,只能先瞒着父母办了休学……每天吃住都需要钱,这孩子到底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女孩呜咽咽的哭,抽抽搭搭的,看起来倒是真可怜。 顾母嘴角勾起一抹冷嘲的笑意,心想:不就是要钱吗? “你在这里等着。”顾母冰冷的扔下一句话,起身回房。 颜兰汐跟上去,轻轻挽住顾母的臂弯。 顾母以为她伤心,反手抓住颜兰汐的手,略微用力握了握,安慰道:“等顾言回来,我一定会让他给你一个交代,你现在是顾家的二少奶奶,遇事不要慌,也别乱,我会处理好的。” “妈,您准备怎么处理?”颜兰汐轻声问。 顾母的眼中流露厌恶,“她肚子里的种决不能留,否则以后只要是个女人,都会想方设法攀扯上来,后患无穷!” 说着,扭头看了眼仍在沙发上坐着的女人,脸上是毫不遮掩的鄙夷,“不过是为了几个钱罢了,给她就是了。” “妈。”颜兰汐侧过身子,声音很低,“我有些话想跟您说。” 顾母微愣,目光落到颜兰汐的脸上,紧蹙着眉头显出烦躁与焦虑。 她现在实在没心情听颜兰汐说任何话,况且有什么可说的?无非是倾诉自己的委屈,毕竟刚结婚就出这种事,是个女人都会忿忿不平。 可是顾母对颜兰汐这个儿媳一直以来都很满意,她忍着脾气点了下头,“好吧,你跟我去房间。” 第37章 我不委屈 走进顾母的卧房,反手关上门,颜兰汐直述己见:“妈,她肚子里怀着二少的孩子,我们不能让她就这么离开。” “你这是什么话?”顾母微微睁大眼睛,“不让她走,难道留下来给自己添堵?” 颜兰汐勉强笑了笑,“妈,那孩子身上……毕竟流着顾言的血,我不忍心……” 顾母愕然,怔愣住了。 她呆呆看着颜兰汐,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颜兰汐爱顾言竟爱得如此之深,连别人肚皮里的孩子也容得下?! “你……”顾母一时哑然,半晌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你这是何苦?” “以己度人罢了。”颜兰汐垂下眼帘,一只手搭在自己小腹上,轻轻抚摩,“毕竟是一条无辜生命,就当给孩子积福了……” 颜兰汐有孕在身,家里确实不宜见血光。 经她这么一提,顾母也不禁犹豫起来,大家族都很忌讳这种事,嫌脏。 可是,难道真让那孩子生下来? 富家子弟在外头风流快活,看似放浪形骸,实则都有严守的底线。否则遍地播种,遍地发芽,最后家族后代全从舞女、歌女、明星、夜场公主、脱衣舞女郎、高级艺伎的肚皮里蹦出来? 如果随便一个女人都能怀上孩子,借此瓜分继承权,岂不乱套?太荒唐了。 顾言玩归玩,安全措施一直做得很好,绝不会糊涂到随便让外面的女人怀上他的孩子。 但如果对方故意设计他,他也很难不中招。 顾母终究是顾言的亲生母亲,发生这种事,虽然生气,但是内心更多的是为自己的儿子开脱、找理由,只是白脸全让颜兰汐占了,顾母只能捡剩下的黑脸唱。 “顾言能娶你,是他最大的福气。”顾母握住颜兰汐的手,轻轻拍了拍,叹道,“你放心,就冲你对顾言的这份心意,我绝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她无非就是想要点钱,我们拿钱打发掉她就是。” 颜兰汐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轻声说道:“妈,我不委屈。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是那毕竟是他的骨肉,现在他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将来,或许这会成为他心里一根刺,他会永远记着,因为我的缘故,他没了一个孩子。” 顾母闻言眉头皱得更深,“这事怎么能怪你?到时候我帮你去跟他说……” “妈……”颜兰汐打断她,声音既柔软也无奈,“一个孩子罢了,预产期相差也不大,到时候就说我生了双胞胎,既不会有损家族名誉,也不会有事情暴露的风险,否则您真让她去把孩子处理掉……做手术的医生护士,都需要打点,即便打点妥当,那女孩的父母会不会知道?女孩将来会不会反悔?她能永远保守秘密吗?一个不小心就是全盘皆输啊……” 颜兰汐的话,让顾母陷入深思。 确实,如果这钱真的给出去……危机不一定能够消除。 颜兰汐轻轻叹息,接着说道:“其实,我也有自己的私心……看在孩子的面上,他也许会对我感到内疚,也许……不会再去招惹外面那些女人。” 她垂下头,用力揉按眼睛,直到眼眶通红。 “妈,我心里好难受……”颜兰汐哽咽。 顾母见状忍不住心酸,揽着她的肩膀轻拍,“我知道,我知道……咱们都是女人,我明白你心里的委屈……以后顾言要是敢对不起你,我第一个不饶他!唉,别哭了……” 第38章 这要是古代 顾言回家时,颜兰汐已经与顾母商量完毕,决定让怀孕的年轻女孩留下来。 对方瞠目结舌,本以为顾母回来后会痛快的甩张支票或银行卡,却没想到钱一分没拿到,反而失去了自由。 顾言也震惊到了极点。 他第一个抗议:“不可能!这不可能是我的种!凭什么让我给别人养孩子?!” 顾母眼神凉凉的看着他,“现在科技手段这么先进,如果不是你的种,她怎么敢找到你头上?你要不信,等孩子再长几个月,去验一验不就得了?” 顾言气得跳脚:“我每次都有戴套啊!!!” 那女孩在一旁小声嗫嚅:“二少,你忘了吗?两个月前……谢少爷介绍我们认识,你晚上是戴了,可是第二天早上你……你又要了一回……忘戴了……” “有这种事?”顾言皱起眉,认真思索起来。 可是他玩过的女人实在太多,何况事情都过去两个多月了,谁记得住啊? 顾母见自己儿子那副疑虑重重的模样,气急的闭上眼睛,只觉得肝疼。 两个月前,颜兰汐在为婚礼忙前忙后,他却跑出去偷吃! 气氛紧绷着,女孩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现在到底是谁说了算,她试探着小声说:“住在这里的话,不方便回学校……” “你不是已经办好休学了吗?”颜兰汐说。 “可是还有校外的兼职……” “那就辞了吧。”颜兰汐语气淡然,“休学一年,足够你生产坐月子了,你放心,耽误的学费和薪酬,我们会补给你,等孩子出生后还会额外再给你一笔钱。现在你只需要呆在顾家,好好调养身体,你肚子里装着顾家的骨肉,决不能有半点闪失,明白吗?” 不等女孩回话,颜兰汐已经招手叫来佣人,吩咐道:“把东南角的屋子收拾出来,那边朝向好,适合养胎。” 随后又找了管家来,把自己的孕期补品分了一部分出来,晚上炖给家里这位新孕妇吃。 顾言忍不住头大,“有必要这样吗?直接让她去医院做掉不就完了……” 顾母翻了个白眼。 颜兰汐则面带忧虑,低声与顾言解释:“这种事太损阴德,万一将来报应落在你身上,该如何是好?……而且,做不做得干净也是未知。现如今董事会那些人等着抓你的把柄,好把你赶出董事会,一直以来都是大哥帮我们顶着压力,如果这个时候你身上再曝出丑闻,大哥会很难做的。” 顾言最怕自己的哥哥,闻言神色果然慎重了许多。 一旁的女孩却是心思急转。 她根本不想生孩子。可是主动去做手术的话,顾家凭什么给她钱?只有顾家逼她去做,她才能拿到所谓的“赔偿”,所谓的“抚慰金”啊。 现在事情的发展怎么这样诡异? 她的目光飞快的从顾母、顾言、颜兰汐三人面上掠过,心中有了主意,佯装出惊慌与害怕,颤声说道:“二少奶奶,我知道您容不下我,也容不下我肚子里的孩子!想要留我住下,再趁机除掉我肚子里这块肉!可是这孩子不是我想怀上的啊!我实在没有办法才会来找你们要个说法,绝对没有想过取而代之!” 顾母和顾言听了都是一惊。 “取而代之?”颜兰汐情真意切的笑了,“你真的误会了。我留你住下,是怕你年纪小,照顾不好自己,影响胎儿的成长发育。” 女孩咬唇不语,戚戚然的表情仿佛在说颜兰汐只是强撑。 颜兰汐语气温柔的对她说:“这种事要放古代,是添丁进口的喜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你?你要知道,我是主母,而你,连个外室也算不上,更不是妾,你为我丈夫生的孩子,当然要养在我名下。 我会对他视如己出,他也永远只认我是母亲,难道你还想养着他?让私生子的名分跟随他一辈子?你会害了他的,你自己脸上也不光彩。所以你要听我的话,安安分分住下来,养好身体,等孩子出生了,你会拿到你应得的,然后安安静静的消失,好吗?” 第39章 种土豆 女人是奔着钱来的。 否则明知对方不会娶自己,何苦揣着肚子不打掉? 本以为会得到一大笔封口费,结果颜兰汐态度强硬的留下她。 若是按照上上次的剧情发展,女人在拿到顾母给的钱后,会去找好姐妹打听做手术的地方,而她的好姐妹知道后,会劝她把孩子生下,丢给乡下亲戚照顾。 如此一来,既不会干扰自己的生活,又能白得一张长期饭票,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进顾氏当明星!要知道,顾氏名下的娱乐集团捧红过无数明星。 但是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这些后续,她只是不愿错过眼前的机会,听到颜兰汐许诺孩子出生后会给予补偿,她暂时也别无他法,只得勉勉强强留了下来。 等佣人送那女人回房休息,客厅里只剩下顾母、顾言与颜兰汐三人。 顾母一直强忍着的怒火终于爆发,指着顾言的脑门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顾言觉得委屈,为自己辩驳:“他们说我马上就要结婚了,所以给我办单身派对,庆祝最后的单身时光,都是十几年的朋友,我当然得去啊……” 至于派对上的女人,顾言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这么玩的。 当然,他也知道这种事,一般女人都接受不了,所以面对颜兰汐时,还是会有些心虚。 顾言不自在的看向颜兰汐,低声道:“兰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颜兰汐垂眸不语,似乎仍在伤心。 顾言坐近些,握着她的手哄道:“我心里只有你,真的,我连刚才那女人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你不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发誓,保证以后再也不乱来了……” “呵……”这话连顾母都不信,当场白目,“狗改不了吃shi!” 颜兰汐没绷住,嗤笑出声。 顾言立即松了口气,丝毫不介意自己被亲妈骂成狗,没脸没皮的搂着颜兰汐继续道:“不生气就好,不气了不气了,别为这事气坏身体。我在外头就是随便玩玩,都是逢场作戏,我心里只有你,只爱你一个啊……” 肉麻话不要钱似的一筐一筐往外倒。 顾母恶心得听不下去,冷着脸转身回屋。 颜兰汐止住顾言的话,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和妈只是担心你,外面那些女人心思多,心机深,如果真想要害你,你怎么防得住呀?我心里一想起来就后怕,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和妈怎么办……” 顾言大为感动,将颜兰汐紧紧抱进怀里,“兰汐,你对我真好!” 颜兰汐微愣,隔着衣服能感觉到他温热的胸膛,片刻后,她淡淡笑了,“我当然要对你好啊。” 她的语气无比温柔,眼眸却是冷的,一字一字呢喃:“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 顾言在顾母那里挨了一顿骂,又被大哥拎过去训了一通,他心里愧疚,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变得无比老实规矩。 但是家里两个孕妇,呆着实在别扭,这种节骨眼上他也不可能出去找乐子,顾言只好每天呆在公司里,认真工作,积极加班,仿佛痛改前非一般。 颜兰汐对此并不抱指望。 她太清楚顾言的劣根性,如同满身烂芽的土豆,扔进土里就会野蛮肆意的生长,看似充满活力,却不能吃,因为咬下去的每一口,都又腥又苦,带着剧毒。 尽管如此,她仍然尽心尽力饲弄养护,只为那一天到来时,土豆不那么糟糕。 第40章 层层铺垫 那个意外怀上顾言的孩子的女人,在顾家住了大半个月,每日羊奶燕窝各种补品不断。 颜兰汐吃什么,她就吃什么,正如之前说的一样,顾家丝毫不亏待她。 每天七点准时起床,不能久睡,对孩子不好。 不能碰手机,因为手机辐射对孩子不好。 看电视最多半小时,若是超过时间,不管愿不愿意,佣人也会关掉电视。 每天都要去花园散步,如果天气不好,就在屋里转圈走路,总之必须保证活动量。 冰激凌雪糕冷饮一律不能碰,过酸过辣的刺激性食物也不能吃,孕妇的三餐必须营养又清淡。 下午茶的时候,女人实在馋了,吃了一块软芝士蛋糕。 一向温和的颜兰汐在家里大发雷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肚子里怀的顾家的子孙!吃之前有没有考虑过孩子?我给你的书没看吗?这种芝士里含有大量利斯特杆菌,如果胎儿被感染了怎么办?!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她面似冰霜,眉目凌厉,陡然发怒的模样让人心中畏惧。 女人很怕她,又不甘心任由她摆布,唯唯诺诺道:“我……我是因为孕吐,想吃点甜的,压一压胃里的恶心,要不晚饭会吃不下的。” 颜兰汐立即让佣人熬煮缓解孕吐的中药,一日三餐之前,必须先喝一碗。 其中滋味难以言喻。 饮食不自由,活动也不自由。 颜兰汐可以沉得住气一整个下午写字画画,旁人却不一定能办到,光是那古琴就足够让人昏昏欲睡。 然而再怎么困也不能睡,因为午睡时间也有限制,睡太久的话,佣人就会来提醒孕妇嗜睡的各种弊端。 对于一个习惯了喝酒抽烟泡吧的女人来说,这样的日子简直比坐牢还要痛苦! 她想借口想念父母,回家一趟,也好避开顾家这些非人的养胎规矩。 来到颜兰汐的房外,房门虚掩,颜兰汐的声音不急不缓飘出来—— “……我巴不得她生个儿子出来,到时候正好抱来给我养,毕竟我这胎是女孩,婆婆不一定满意。” 女人的脚步顿滞,疑惑的附耳倾听。 颜兰汐似在讲电话,柔缓的语气里带着笑意:“刚出生的孩子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佣人嘴巴牢一点,他长大后会把我当亲妈一样孝顺……什么?担心他亲妈找来?不,不会的,我怎么可能留下那个隐患?……古往今来,女人生孩子就像过鬼门关,我只需要她进产房,并不想看见她出产房……嗯,我丈夫和我婆婆也是这个意思……” 门外忽然传来噗通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摔倒了。 颜兰汐神情淡淡望过去,等了片刻,起身走到门边,开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 颜兰汐的嘴角微微翘起,垂眸瞟了眼手里的手机。 她并没有打电话,只是在自导自演罢了。 轻描淡写几句话,在层层铺垫之后,会产生不可思议的力量…… …… 傍晚,顾言下班回家。 刚走进客厅,就见自己的老婆和妈都坐在客厅里,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他现在实在发憷她们俩摆出这阵势,感觉就像他又犯了什么罪无可赦的大错似的。 顾言站在原地想了想,这几天他没喝酒,没赌博,没玩女人,也没有晚回家。 这么想过一遍后,心中稍稍安定,也有了底气,他笑呵呵走过去,问:“怎么了呀?都愁眉苦脸的。” 第41章 怪怪哒 颜兰汐拧着秀眉告诉他,那个女人跑了。 ——借口回家看望父母,却在半路下车,偷溜跑了。 司机通知颜兰汐,颜兰汐告诉顾母,顾母再给顾言的哥哥打电话。 现在大哥已经派人去找了,暂时没有消息。 顾言知道后,也不知该作何想,干巴巴的“哦”了一声,然后乖觉的坐在颜兰汐身边,一起等消息。 他体会不到焦急或担忧。 没办法,他对那个女人完全没有感情,对对方肚里的孩子也难以产生出父爱,哪怕是颜兰汐肚子里的孩子,因为看不见摸不着,所以很难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父亲。 顾言努力让两条眉毛往中间凑,想让自己显得忧心忡忡一些。 这时,顾母的电话响了。 顾母接了电话,顾言和颜兰汐都看过去。 也不知那头说了什么,顾母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似惊似怒,又似心有余悸,有种劫难已去的解脱感。 顾言被母亲丰富的面部活动弄糊涂了。 “妈,找着人了吗?”他试探着问。 顾母轻轻摇头,“没有,但是查到她去小诊所做了流产手术,现在跑回乡下老家了。你哥的意思是,既然孩子已经没了,就没必要再把人找回来,徒增是非。” 顾言恍然,片刻,他再次“哦”了一声。 顾母没在意儿子的敷衍态度,她心里仍是忿忿的,嘀咕道:“做完流产手术也不知道歇一歇,急慌慌的往乡下跑,是赶着逃命吗?真是的。” “是啊,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跑了呢?”顾言也附和道。 其实顾言并不好奇,走就走了吧,他根本不在意,只是顺着母亲的话随口一问罢了。 颜兰汐却欲言又止,为难的看向他。 “她会突然离开,可能是因为……”颜兰汐咬唇,神情纠结的说,“因为……听到我打电话……” “什么?”顾言愣住。 顾母也看向颜兰汐,不解的问:“什么电话?” “我怀孕后去会所的次数比较少,所以给周小姐打电话,问了问最近的情况。我们聊的时间比较长,不知不觉聊到二少身上,周小姐说……和二少关系很好的谢家少爷,最近似乎染上了脏病,谢家对外不敢伸张,暗地里找医生治疗。” 颜兰汐缓缓说着,抬眸看了他们一眼,接着道:“据说谢少爷气疯了,到处找以前有过联系的女人,想要抓起来泄愤。” 顾母听完,脸色铁青,仰起一巴掌,往顾言后脑勺上狠狠打了一下! “瞧瞧!这就是你的好朋友!”顾母狠狠骂道,“一群男盗女娼的烂货!你迟早被他们害死!” 顾言被打懵了,摸着头喃喃:“可是……可是我没病啊……” “你没染上病,是你安全措施做得好。”颜兰汐拉过他的手,柔声说道,“可是旁人不一定和你一样小心,玩过了火,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顾言还是觉得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怪…… 另一边的顾母急吼吼给顾言的哥哥打电话,告状! 颜兰汐柔声劝:“妈,这件事是会所里传开的,不一定是真的……” “无风不起浪!如果什么事都没有,怎么会传出这种闲话?!” 顾母气疯了,电话一接通,就迫不及待痛斥谢家少爷的种种不堪—— 她说谢家少爷不是个好玩意儿,竟敢把病鸡介绍给顾言,以后决不能再让他们来往。 又说那个女人肯定染了脏病,知道自己马上要露馅了,所以才会逃之夭夭。 最后说到激动处,连眼眶都红了,哽咽道:“你弟弟是个糊涂的,你做哥哥的,以后千万要多看着点他啊!” 第42章 匪夷所思的日子 没人怀疑颜兰汐的话。 顾母没有,顾言没有,顾言的哥哥也没有。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每个人都知道颜兰汐对顾言用情至深,每个人都知道颜兰汐知书达理,每个人都知道颜兰汐贤惠、温柔、善解人意,所以她怎么会说假话?怎么会陷害顾言? 顾言只觉得事情发展的方向十分诡异,以致他现在不但要戒酒,还要戒色。 他的哥哥派来一个严厉的管事,负责他的衣食住行,每天跟出跟去,一旦有任何出格的举动,管事就会出言劝阻。 如果劝不住,管事会向他的大哥反馈。 而之所以做这一切,全是为了他好,为了防止他喝到酒精中毒,为了防止他被女人传染脏病。 经济命脉握在大哥手里,顾言不敢不从,他只是纳闷,事情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真的是,太奇怪了。 …… 车窗外,灯红酒绿的城市夜景喧嚣热闹,顾言坐在车里,心中渐渐升腾起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自己的生活仿佛被重新组装了。 ——零件还是原来的零件,然而重新拼凑到一起时,却是面目全非。 “停车。”顾言皱眉道。 司机将车停在路边,顾言下车,管事也跟着下车。 眼前的酒店金碧辉煌,管事低声提醒:“二少,医生嘱咐过,您不宜饮酒。” 顾言狠狠瞪管事一眼,“谁说我要喝酒了?” 他拐了方向,绕过大酒店,走进旁边一家相对朴实的小饭馆——坐下,点菜。 “给我来碗这个。”顾言指了指菜单上的醪糟鸡蛋汤。 管事抿抿唇,没有再出言干涉。 一连喝了五碗。 顾言打了个嗝,把店老板叫来:“奸商!米酒这么稀,一点酒味都没有!我要投诉你们!” “二少,您醉了。”管事伸手扶他。 顾言忿忿甩开他的手,骂道:“你是不是傻?!有见过喝米酒喝醉的吗!” 无论真醉或假醉,反正饭店老板觉得顾言醉了。 …… 回家后,佣人将温好的饭菜端上来,顾言摸了摸肚子,毫无胃口。 他喝撑了。 “撤了吧,不吃了。”他懒洋洋说道。 主食吃不吃无所谓,可以看个电影,吃点零食解馋,譬如来个爆米花,或者辣翅。 顾言在厨房和客厅翻了翻,只找到健康的坚果类零嘴和营养麦片。 连看电影的兴致也没了。 说饿不饿,说馋不馋,总之有点了无生趣。 好在还有老婆可以玩。 顾言回房搂住颜兰汐,怅然的叹气:“我们回新家那边住吧。” 他和颜兰汐另有住处,那是一栋特别华丽漂亮的花园别墅。只是颜兰汐不肯住,说是刚装修完,哪怕用的是环保材料,也一定残留有甲醛,不如老房子住着踏实。 顾母也觉得怀孕了要谨慎,住在这边,顾母能够照看着点。 可是顾言想念新家的游戏机。 “你喝酒了?”颜兰汐答非所问来了这么一句。 顾言默然撇嘴,无奈的回道:“是鸡蛋米酒……” 颜兰汐轻轻笑了笑,玉指芊芊替他解开衬衫纽扣,“难怪,我也闻到鸡蛋味儿了,怀孕以后我的鼻子变得好灵哦……你先去洗洗好不好?这个气味闻起来好奇怪呢。” 顾言勉强打起精神,期盼的问她:“那等我洗干净,我们……” 颜兰汐伸出食指压在他的唇上,语气含笑:“又忘了?医生说了,这几个月……不合适。” 顾言顿时如泄了气的气球,沮丧得难以形容。 他来到卫浴间,只觉得恍然如梦,很不真切。 第43章 开始健身 沉闷的生活持续了几天,顾言无聊得身上快要长出蘑菇。 一天下班回家,忽然发现家中美女如云,就跟坐满小仙女似的。而颜兰汐坐在“仙女”之中,更是众星捧月一般,尤为显眼。 素了一段时日的顾言陡然瞧见这么多美人,眼睛几乎直了。 “这些是我会所里的学员。”颜兰汐笑着与他解释,“我们正在商量下个月的会所活动,最近天气好,适合晨跑锻炼,总闷在屋里练书法弹古琴,倒是辜负了外面的如画风景。” 有小女孩开心的道:“我们沿着新沙湖那条环路跑,人少僻静,风景也特别好。” “新沙湖?”顾言微愣,下意识看向颜兰汐。 “是呀,我们的新家就在那边。”颜兰汐微笑着说,“这样大家晨跑结束后,正好可以去休息休息,喝点水,吃点东西……嗯,到时候,我会让家里的佣人好好招待大家。” 女孩们都笑着说谢谢。 一张张青春洋溢的笑脸,撩得顾言心里犯痒痒。 第二天顾言六点不到就爬起来,换上运动装、跑步鞋,戴上耳机——出门锻炼身体。 颜兰汐睡在床上佯装不知。 等顾言走了,她起身打电话:“教练,我老公刚才出门了……嗯,他身子虚,缺乏锻炼……那就拜托您了。” …… 顾言把车开到新沙湖附近,开始晨跑。 刚跑到新沙湖的路口,就见一队吸人眼球的美女从眼前跑过去。 大长腿,细蜂腰,活力四射的靓丽风景线。 顾言喉结滚动,赶紧跟上去。 她们慢跑,他也慢跑;她们快跑,他也快跑。 如此跑了十来分钟,顾言累得跟条狗一样,可是眼见前方不远处的美女们停下来,她们似乎跑热了,有的脱掉短小的外衣,有的弯腰伸展活动关节,顾言脑袋一热,再次追上去…… …… 颜兰汐在家安安稳稳的养胎,顾言每天坚持不懈的晨跑。 颜兰汐的肚子越来越大,顾言的身体越来越好。 颜兰汐要生孩子了,顾言练出了腹肌。 …… 生产这天,顾言和顾母守在产房外面,听见婴儿啼哭,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当父亲了。 护士将颜兰汐和宝宝一起推出来,告诉他们:“是个漂亮的小公主。” 顾母高兴的推了顾言一下:“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顾言怔怔看着襁褓里的小东西,那小鼻子小眼分明没有长大,他却感觉到熟悉与亲切,就像身体里尘封的开关被激活,血液被什么烫热了,心情不由自主变得激动。 ——我当爹了呢。 他心里想。 稍微,有点……不知所措。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顾母推他,“快去给你老婆倒杯水。” 顾言懵懵的倒了一杯水,刚端过来却被嫌弃。 “这是凉水啊。”顾母无奈的叹气,“你打电话把吴婶叫来,厨房提早煲好的汤也带来。真是的,杵在这里一点用也没有……” 顾言望了望颜兰汐怀里的孩子,忍不住嘟囔一句:“我都还没抱她……” “你抱抱她吧。”颜兰汐笑着说。她刚生完孩子,笑容显得虚弱无力。 “你会抱吗?”顾母如临大敌,双手赶紧架在顾言的手下面,唯恐他摔了刚出生的小孙女。 顾言确实不太会抱,孩子在他手上不舒服,皱着眉扭动身体。 “她在动!”顾言紧张,整条手臂都是僵的。 感觉自己抱了一团果冻,既不敢用力,也不敢放松。 顾母嗤笑一声,从他手里把孩子接过来,顾言才得以解救。 颜兰汐看着自己的孩子,眼神像水波般柔软,轻声问:“妈,您帮我看看,孩子的肩膀上……是不是有颗小痣?” 第44章 收获土豆的季节 顾母将襁褓略微拉开些,婴儿幼嫩的肩头确实有颗淡淡的小痣。 “很少见呢,刚出生的孩子身上有痣……”顾母说道,“唔,这么小就有‘志’气,一定是个聪明的宝宝。” 顾言也凑过来看,对女儿身上的一切充满新奇。 “这颗痣像不像骰子上的一点?”他的语气仿佛发现新大陆。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顾母嫌弃的睨他一眼,“像星星像宝石都行啊,非要像骰子?你每天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顾言撇了撇嘴角。 “妈。”颜兰汐出声道,“可以让我给孩子取名字吗?” 顾母微愣,“呃……可以啊,你已经想好名字了?” “嗯。”颜兰汐看着刚出世的女儿,眸光像浸在温柔暖阳中,“……叫顾卿音,好不好?” 卿音。 她最心爱的女儿,最割舍不下的亲缘,在这异世中,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人,是她决不能抛下的人。 所以一步也不能错。 费尽心机,不断矫正前行的方向,直到她得到想要的结果,那些轮回才能显出意义与价值,否则她真不知道,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 家里有了一个小宝宝后,变得热闹许多。 颜兰汐每天全身心的照顾孩子,事无巨细,亲力亲为,请来的月嫂保姆完全插不上手。 顾言也喜欢女儿,却没有颜兰汐那么狂热,通常他在逗过哄过之后,就会回房呼呼大睡,帮不上忙,也不知道帮什么。 偶尔半夜醒来,发觉被窝一边空荡荡的,他会怔忡的看着昏暗的房间,静默不语。 有种被冷落的感觉。 以往回家,颜兰汐都会主动上前嘘寒问暖,现在回家,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她眼里只有孩子。 但是女人不都这样吗?身怀天然的母性,且充满奉献精神。 顾言觉得自己应该大度一点,不跟妻子计较。 一日在公司,他坐在办公室里,正苦大仇深的听秘书讲解季度财务汇报,意外接到颜兰汐的电话。 “音音病了,你能来一趟医院吗?”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噢,我这就过去。”顾言一边穿上外套,一边问,“是什么病?音音病得严重吗?” 颜兰汐沉默片刻,低声说:“等你来了,我让医生跟你解释吧。” 顾言心里犯嘀咕:病情很复杂吗?电话里说不清?……可是颜兰汐把音音照顾得很周到,能得什么病? 他开车去了医院。 一路上满腹疑惑,又怀揣着对女儿的担忧。 到医院后,发现他妈也在,顾母对主治医生说:“我儿子身体很好,他每天早晨都坚持锻炼,一定可以的!” 顾言仍然不明白。 这时,颜兰汐轻轻握住他的手,声音沙哑:“医生已经确诊了,音音是胆道闭锁,需要父母切掉20%左右的肝脏,来做肝脏移植手术……可是我的身体不合适,你去做一下体检,好吗?” 顾言的脑袋嗡了一下。 像是凭空出现一把大锤,猛地击中他,思绪和意识在锤击中全变成了碎末,纷纷零零落在地上,捡不起来了…… 头脑一片空白。 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到了体检中心。 小护士态度很好,笑容亲切,说:“顾先生,您的身体状况很好哦。”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半晌才出声:“谢谢。” 富家子弟,大多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中看不中用。而他戒酒戒色,每日健身,还陪着怀孕的颜兰汐隔三差五的吃补品,身体壮得像头牛。 顾言不敢细想。 可是有些念头,像街巷暗处的老鼠,时不时窜出来…… 第45章 完美的妻子 女儿的手术很成功。 顾言切除了20%肝脏,休养两个月后,他的身体恢复如常。 可是他的情绪始终是低迷的。 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总之,当他再看到颜兰汐,感觉不一样了。 也可能是他从不曾真正认清她。 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着。 颜兰汐把家里打理得很好,什么事都不需要顾母操心,还给顾母安排了一趟海外旅行,顾母逢人就夸自己的儿媳有多么能干。 她每周去会所两到三次,除了古琴,偶尔讲解诗词歌赋、古式礼仪,会员越来越多,连一些女明星也慕名而来,人人都称赞她是真正的淑女。 以前不曾注意过,现在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夸颜兰汐,顾言恍如初醒——不到两年的时间,她是怎么办到的? 去公司上班,他听见女秘书议论:“自从二少娶了颜小姐,变得上进多了呢。” 下班回家,他听见佣人说:“二少奶奶知道二少工作辛苦,特意让厨房做了牛尾汤。” 周末休息,他接到顾母的电话:“兰汐照顾孩子很辛苦,你周末不上班,在家多帮帮她。” 这些声音令他窒息。 像一层层看不见的透明薄膜,捆缚住他,不得自由,无法呼吸。 夜晚,颜兰汐哄睡孩子后回到房间,坐在梳妆镜前,解开头发,慢慢梳理。 顾言坐在床上看她。 看了很久。 他忽然想不起来,颜兰汐原来在镜子里是什么模样?记忆里那个身穿古式女裙、头戴朱钗发簪的稚嫩少女,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模糊的一团…… 颜兰汐梳着长发,从镜子里看见床上的顾言正望着自己,她抿着唇微微笑了。 顾言愣了下,随后移开目光。 颜兰汐起身走近他,“最近几天你好像都没什么精神,是没休息好吗?我帮你按按头吧……” 她刚刚抬起手,顾言却瑟缩了下,仿佛很抗拒被她触碰。 他翻身下床,快速说道:“突然想起来……有份文件还没看,我去书房。” 他仓促说完话,没看颜兰汐,疾步匆匆离开卧房。 颜兰汐看着顾言离开的背影,略微蹙起了眉。 …… 顾言的心是乱的。 他像困在迷宫里无处可逃的小白鼠,没有方向的胡乱踱着步子,难以让自己获得平静。 妻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越来越看不透。 该怎么做,他也不知道。 他只是本能的想要逃,想要离开。离开她的控制,离她越远越好—— ……离婚吧? 他顿住脚步,牙齿紧紧咬住拇指,让疼痛使自己清醒些。 他拿什么理由离婚? 老妈不会同意,大哥不会同意,就连他那群朋友,也会觉得他不可理喻,竟忍心抛弃如此美人。 颜兰汐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竖立起一个绝对完美的形象,她美丽,温柔,贤惠,蕙质兰心,诗词歌赋无所不通,且对他用情至深,这样的妻子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如果他要离婚,所有人都会觉得他疯了! 顾言觉得自己钻进了死胡同,他使劲抓自己的头发,头皮发麻。不离婚的话,他也迟早会疯的! 只要一想到心里的那个可能,浑身的鸡皮疙瘩全炸出来,恶寒不已! 顾言陷入纠结与矛盾,他呆在书房里,一整晚没有回房。 翌日天明,他照常去了公司,佣人来书房打扫。 颜兰汐叫住佣人,说道:“这里暂时不用清理,你先下去吧。” “是,太太。” 佣人退下。 颜兰汐拉开书房的窗帘,推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涌入。 沙发上有睡过的痕迹,桌上文件与笔纸胡乱堆放,毫无秩序。 她将桌上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下,目光不经意掠过废纸篓,停滞住。 她略微抿唇,弯腰从里面捡起一个捏皱的纸团,仔细展开—— 开头是黑白分明的几个字:离婚协议书…… 第46章 颜兰汐呢 颜兰汐静静坐在沙发上,白皙的肌肤陷入墨绿色的皮革里,勾勒出妥帖的优美曲线。 她就这么静谧无声坐在这里,像一尊雕塑。 佣人们不知发生了何事,下意识敛声屏气。 楼上孩子在哭。 颜兰汐却好似没听见。 佣人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试着喊她:“太太?……太太?” 她浓长的睫毛轻颤,像是回了神,眼眸微微转动,望向佣人,同时注意到女儿的啼哭声。 “小姐醒了。”佣人提醒她。 颜兰汐略微点头,起身去楼上婴儿房。 保姆正在哄孩子,作用却不大,颜兰汐从她怀里接过孩子,轻声哄了哄。孩子像是感觉到了母亲的气息,哭声慢慢变小,止住了。 颜兰汐看着女儿乌黑明亮的瞳仁,露出柔和笑意,声音很轻很轻:“都会好起来的……” …… 晚上,顾言下班回家。 他回来得有点迟,已经过了晚饭时间,颜兰汐坐在床边,正在拆补一件可爱的小裙子。 顾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随口问她:“哪里破了吗?重新买一件吧,别让音音穿补过的破裙子。” “没有,是新裙子。”颜兰汐笑着说,“只是裙子上有些装饰用的小珍珠,我怕被音音吞嘴里,所以想拆下来。” 提及女儿,顾言脸上也带出几分笑意,“她那小爪子是挺利索的,上次抓着我衣服上的纽扣就要啃,吓我一身汗。” 颜兰汐笑笑,又问他:“吃过了吗?我让厨房给你留了饭菜……” “噢,不用了。”顾言打断她的话,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后脑勺,“我在公司吃过了……呃,那个……我还有点事,先去书房了,你早点睡吧。” 近来他一直避免和颜兰汐独处。 心里一旦冒出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再看自己的妻子,总会隐隐感到不寒而栗。 转身正要走,颜兰汐出声叫住他:“顾言。” 顾言脚下一顿,扭头看她,“嗯?” 颜兰汐浅浅微笑,换了一种语气:“神君大人。” 顾言听了不由得脸红,讪讪说道:“我那个时候可不是故意骗你,是你自己非要这么叫我的……” “嗯,是我误会了。”颜兰汐笑道,“你呼风唤雨那么威风,我自然把你当成神仙了。” 顾言更尴尬了,往事不堪回首,他还故意吹跑过颜兰汐的衣服……现在想起来,真的很猥琐。 颜兰汐回忆往昔,不禁感慨:“真不可思议,你居然能透过镜子看见我……对了,你以前说的那面镜子呢?” “一直放在抽屉里。”顾言拉开抽屉,拿出镜子给她看,“你从里面出来以后,它就变成普通的铜镜了。” “好奇妙……”颜兰汐看着他手里的镜子。 顾言拿着镜子,走近几步递过去,脚下却忽地一滑,狠狠跌倒! 他从没摔得这么狠,半边骨头都好似要裂开,痛得他龇牙咧嘴,一时半会儿竟起不来。 起不来也就算了,贤惠的妻子居然也不来扶他。 顾言心里不禁生出埋怨,抬头朝颜兰汐看过去,却愣住了。 房间里,没有人。 怎么回事? 颜兰汐呢? 她去哪儿了?什么时候离开的? 顾言用力扭着脖子环顾四周,房间里的摆设也变了,变成他婚前的模样。 女儿的公主裙没有了,墙上的婚纱照也没了。 顾言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他忍着疼痛爬起来,失措的跑出门外,冲楼下喝茶的顾母大喊:“妈!颜兰汐呢?!” 第47章 后来 “谁?”顾母被他吓一跳。 顾言跑下楼:“我问颜兰汐去了哪里?” “颜什么……汐?那是谁?”顾母一脸迷茫,“你又发什么疯?昨晚上的酒还没醒吗?” 顾言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 有股寒气,自脚底灌入,顷刻间席卷了全身,冷得他牙关发颤。 这是怎么回事…… 他使劲攥紧了拳头,难以面对眼前的事实——是时光倒流,还是一场幻境?为什么对儿媳赞口不绝的老妈,会不认识颜兰汐了? “你刚才说,那个颜什么汐……”顾母像是有了点印象,慢慢回忆着说,“你之前带回来的女孩……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 顾言怔怔的,“我……带回来的,女孩?” “对啊,她总是穿一身古装,我印象很深。”顾母古怪的看他一眼,“你怎么突然想起她了?” 顾言喉咙发紧,声音干哑的问:“她现在,在哪?” “我怎么会知道?”顾母感到莫名其妙,“你不是送她去念书了吗?直接给她打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 他,送她去念书? ……发生过这种事吗?为什么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顾言头昏脑涨回到屋里,完全搞不清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他试着从手机通讯录里寻找颜兰汐的名字,结果真让他找着了,然而这个号码根本打不通。 他陷入焦虑中,抓着头发在屋里走了几圈,然后去了隔壁儿童房。 此时的儿童房并不存在,只是一间采光较好的客房罢了。 顾言颓然坐下,垂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地板,只觉得整个大脑木木的。 他应该做点什么,什么都好,让自己清醒,或是让事态明朗,只要别像现在这样…… 顾言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他浑身僵硬,思绪也像干结的泥泞,半点动弹不了。 怎么办? 他在心里问自己。 其实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对发生的这一切,束手无策。 顾言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了一天,两天,三天…… 他试过找颜兰汐,得知她已经离开学校,跟男友去了国外,又因为她性格孤僻,在学校没有结交朋友,所以顾言并没有查到她在国外的联系方式。 线索就这么断了。 如他所愿,颜兰汐消失了,连同他的女儿一起。 他的生活回到最初。 可以喝酒了,可以玩女人了,可以彻夜不归无所顾忌,他还是那个满身丧气的纨绔子弟,没有目标的挥霍光阴。 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觉得不对,却不知该如何让生活导入正轨。 这种感觉很难熬,尤其是头几年,会想念、追忆、自责或是遗憾,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底徘徊,让他想起自己也曾是一个有家有妻有孩子的人。 后来渐渐麻木了,也就无所谓了…… 三十来岁时他结了婚,是他妈介绍的对象,女孩比他小十一岁,年轻漂亮又聪明。 只是说来可笑,明明是她主动求着嫁进来,结了婚却又摆出一副瞧不起他的模样。当然,没有明说,可他也不是傻子,那种从眼角流泻而出的鄙夷与轻蔑,他怎么会看错? 他们经常吵架,她觉得他刻薄小气,没有男人应有的风度,他则嗤之以鼻,心想:我凭什么让着你?你又不是我老婆! 想到这里,就觉得心酸。 他老婆没了。 后来他跟那个女孩也离婚了,还被分走了好多钱。 第48章 再后来 以前他不懂,为什么有些名人离几次婚后,就变得穷困潦倒。 现在他懂了。 离婚真的是好费钱啊…… 他不想再结婚了。 可是经不住亲妈念叨,五十岁的时候,他妈不忍心看儿子是个老光棍,又给他介绍了个女人。 这次年纪稍大些,对方二十九岁,他妈说年纪大些的会心疼人,也更会体贴人。 体不体贴,他不知道,不过脾气确实比那个年轻的要好些,不会动不动就跟他吵架。 但是这段婚姻也只维持了不到两年。 他偶然发现妻子和保镖在车里干得热火朝天,上前轻轻敲了敲车窗。 几分钟后,妻子来到他房里和他谈判。 顾言觉得她的态度很坦诚。 她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如今正当年,而他已经是个半百的老头子了,无法满足她的生理需求,所以她的出轨情有可原。 她还提出条件,称自己以后如果怀孕了,孕期无法满足他的需求,他也可以去外面找女人。 顾言依稀记得她以前的工作是客户经理。 ……差点被她说动了。 不过,他宁肯素成苦行僧,也不想戴绿帽。 所以还是离婚了。 又被分走了好多钱。 离婚后也没过多少年好日子,因为常年酗酒,作息紊乱,年纪大了以后各种老年病缠上身。 吃药,打针,住院,六十多岁的时候,死于脑溢血…… 顾言闭上眼睛,有种解脱感。 这种无聊乏味又充满消毒水气味的人生,终于可以结束了。 然而当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脑门磕着铜镜,手肘贴着地板。 他一动不动,保持摔倒的姿势,整个人恍恍惚惚。 他老了,腿脚不利索,摔倒后需要护士帮忙才能站起来,可是眼前这副场景,显然不是医院…… 而是他以前的房间。 顾言看向自己的手,指节分明,皮肤紧实,年轻而充满力量。 他慢慢爬起来,同时捡起地上的铜镜。镜里的男人西装革履,算得上英俊,含笑的眼睛隐约显出慵懒与轻浮。 是年轻时的他。 顾言怔然许久,而后抬起头,看向门口。 他慢慢走出房门,又慢慢走下楼梯,每一步都很慢,像在寻找属于这一天的记忆。 终于走到顾母面前。 许是因为他的动作实在太慢,引得顾母怪异的打量他:“你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 顾言迟疑的开口:“妈……颜兰汐呢?” “颜兰汐?”顾母莫名其妙看着他,“谁啊?” 顾言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笑容,“颜兰汐啊,一个女孩……您再好好想想?” 顾母果真仔细想了想。 “……是那个吗?”她在记忆里寻着了点踪迹,疑问道,“你之前突然领回来的女孩?还在咱们家住过一段时间,是她吗?” 顾言点头,接着问道:“对,就是她,她现在在哪?” 顾母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她皱着眉将顾言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问:“儿子,你到底怎么了?那个女孩不是死了吗?” 顾言的呼吸滞住,一瞬间眼瞳微缩,愣在原地。 “死……了?”他不敢相信。 上次是远赴国外,这次怎么会死了? “对啊。”顾母回道,“在家里住了没多久就生病了,还是你带去看的医生,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不记得了?” 第49章 再再后来 颜兰汐病死了。 顾言得知这个结果后,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会回来,也不知道要怎么继续,直到母亲又开始给他张罗婚事,安排相亲,顾言才意识到,无论他愿不愿意,他的人生都在一刻不停的向前走着。 他拒绝了那个年轻漂亮的,也拒绝了那个如狼似虎的。走了甲和乙,还有丙和丁,围绕顾家的女人永远不会少。 可是他对结婚这档子事已经失去了兴趣。既然已经知道生活变得不正常,又怎么做得到对生活保持热情与好奇? 他不仅不想结婚,也不想工作。 不想玩闹,不想应酬,不想交朋友,不想哭,不想笑,不想做一切没有意义的事情。 即便什么都不做,钟表也依旧滴滴答答,秒针不急不缓向前走着。 总有一天,他会变老——孑然一身,孤家寡人,忍受着病痛与衰弱,并在每个深夜被孤独吞噬着,折磨着……直到死亡。 那天,他开车在路上,突然想通了这一点。 所以当前面路口亮起红灯,他没有刹车。 ……回到起点。 …… 顾言从地上爬起来,将铜镜放到桌上,然后走出房间,下楼来到客厅。 顾母坐在客厅里喝茶,十分悠闲,看见儿子下来,随口问道:“饿不饿?要不要让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顾言轻轻摇头。 他静默了会儿,平复呼吸,问道:“妈,颜兰汐呢?” “颜兰汐?”顾母微微一愣,却没有流露出惊愕,只是迟疑了片刻,放下手里的茶盏,“好端端的,你问她做什么?” 顾言听了,心里仿佛紧绷的琴弦被拨动,颤鸣不止。 这一次,她没死,否则顾母不会是这种语气。 “她现在在哪?”顾言心底涌起希望,再次问道。 “我怎么知道?”顾母脸上显出不耐烦,“你们离婚都小半年了,难不成我还要时刻关注她?当初你们结婚时我就说了,不要娶这种小门小户的女人,上不了台面,现在瞧见了吧?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她还闹离婚,非要让人看笑话……哎?!你去哪儿啊?” 顾言已经飞跑出去。 他开车离开家门,同时用手机拨打颜兰汐的号码—— 电话通了。 “颜兰汐?颜兰汐,你在哪?!”顾言的呼吸急促,“我们见一面!我有话要跟你说!” 手机那头是久久的沉默。 就当顾言准备再次喊她的名字时,她低声回答:“我在医院……” 她的声音和记忆里一样,轻缓,柔软。 顾言问出医院名和病房号,踩下油门,车子一路上电驰风掣。 来到医院后,顾言见到了颜兰汐。 她守在病床边,床上躺着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和音音长得很像,脸色却是蜡黄的。 顾言心里一咯噔,立即明白了什么。 “需、需要做手术吗?”他慌忙道,“用我的,我这就去做检查!” “你不是酒精性肝炎吗?”颜兰汐疑惑的望着他。 顾言的脸色倏地白了几分,“……肝炎?” 那……那该怎么办? 他的女儿,还有救吗? “大哥已经在想办法了。”颜兰汐不再看他,目光重新望向病床上的孩子,“他说了,只要找到匹配的肝源,会第一时间为音音安排手术。” 她的神色很淡,近乎于没有表情,像被生活磨砺至麻木,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恨他,或是爱他了…… 第50章 再再再后来 他是她的丈夫,女儿病了,她却更愿意信任不曾见过几次面的大哥。 ……也许在她眼中,任何人都比他更值得依赖吧? 顾言站在原地,心中忽然生出悲戚,为颜兰汐,也为他自己。 …… 后来的日子,他大多呆在医院里,和颜兰汐一起照顾孩子。 虽然惊讶于他的改变,但是颜兰汐没有过问原因,她的精力全部放在孩子身上,无暇去想太多。 然而肝源难求,哪怕有钱,也要赌运气。有的人入院一周就找到了匹配的肝源,有的人直到死也没等到做手术的那天。 等待的日子是煎熬的。 有时,他看着孩子那么小的身体,却插着那么多管子,就忍不住掉泪。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每一次进食,每一次排泄,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了奢侈。 他多么想看到她健康的长大。 悄悄抹泪时,他也会留意颜兰汐,怕被她看见自己哭,丢脸。 后来他发现颜兰汐从不看他,而且她也不曾哭过,她的双眼永远是干涸的。像枯竭已久的泉眼,黯淡无光,没有半点生机。 他心里像在淌血。悔恨两个字,也不足以言喻自己的心情。 …… 傍晚,顾言拎着饭盒走进病房,颜兰汐正弯着腰帮女儿擦洗。 他默不作声把饭菜摆好,然后端起她洗过毛巾后的面盆,来到卫浴间泼掉,又换一盆干净的热水,重新端回来。 颜兰汐为女儿擦洗干净后,小心翼翼给她穿上衣服。 顾言看见女儿肩膀上的痣,心里有些温暖,又有些酸楚。 回家后他不禁想起这一幕,觉得自己如果和别的女人结婚了,生的孩子一定不会是音音,肩膀上也不会有痣。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又怔住了…… 是哪边来着? 他站在盥洗池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中浮现疑问。 ——音音的那颗痣,长在哪边的肩膀上? 记忆里的方向,似乎反过来了…… 是因为镜子吗? 所以应该在右边的痣,跑到了左边? 他开始回忆摔倒的那个瞬间,当时,眼前有什么东西闪过…… ……是了,是碎片。 镜子摔碎了。 那么现在,他在哪? 顾言伸出手,隔着镜子描摹自己的轮廓。 指腹下的镜面,冰冷,潮湿,真实的触感。 难以想象他会身处于镜中的世界,可是若非如此,又怎么解释他反反复复轮回不止? 顾言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向窗外。 窗外,夜幕已经降临…… …… 记不清自杀了多少次,只知道自己要从镜子里逃出来。 也许这样的轮回没有尽头,可是除了死亡,他别无他法。 他本是最胆小怕死的人,怕疼、怕苦、怕遭罪,现在却一遍又一遍的,想方设法让自己死。 没有办法,因为一旦停止,他会被无边的恐惧包裹。这样漫漫无尽的岁月,能将人的意志彻底摧毁!直至逼疯! 顾言觉得,他就快疯了。 也可能已经疯了。 终于有一次,当他要爬起来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你没事吧?”颜兰汐扶他起来,紧张的上下查看,“疼不疼?摔着哪儿了?” 顾言怔怔看她。 颜兰汐不解,“你怎么……” 话音未落,就被他猛然间抱紧! “对不起!……”顾言哽咽道,“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我错了。 对不起。 第51章 再再再再后来 颜兰汐花了很长时间安抚顾言。 他离不开她,唯恐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像在沙漠里的人,历经千万磨难后终于掬起一捧清泉,手里紧握的是他所有的希望。 “我错了。”他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三个字,又向颜兰汐哀求,“让我照顾你和孩子,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对你们……” 颜兰汐微微一笑,温柔抚去他额间的细汗,“嗯,我相信你,我也会好好对你……” 顾言得到安抚,终于逐渐平静下来。 情绪的大起大落使他异常疲惫,在颜兰汐的耐心劝哄下,他慢慢睡着了。 颜兰汐弯腰收拾地上摔碎的铜镜—— 先拾起大块的铜镜片,再用吸尘器吸走残留的碎渣,最后将地板擦洗得光洁如新,床边的地毯里或许也钻进了碎渣,需要换上备用的新地毯…… 收拾时,她自然没有忘记地板上几粒散落的珍珠。 公主裙上圆滚滚的小珍珠,洁白美丽,是女儿的最爱。 颜兰汐捏着一颗珍珠,放在亮光处,抬着头眯眼看珍珠上反射的莹润光华。 她呢喃低语:“瞧,妈妈帮你把爸爸留下来啦……” …… 依稀记得那时候,他送给她几瓶香水。 那时她还不知道那东西叫香水,以为是神仙赐的仙水,宝贝得不得了。 隆冬腊月,她屋里却温暖如春,还总是时不时散发出好闻的花香味儿——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继母派人来大肆搜刮,觉得她藏了奇珍异宝。 她紧紧护着装香水的瓶瓶罐罐,推搡间一头撞在梳妆镜上。 她以为自己会死,没想到奇异般的进入了异时空,又如此不可思议的……见到了顾言。 初次见面并不美好。 她唯唯诺诺跪在床边,直到次日天明,顾言睡醒了,他才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女人。 尽管与想象中的神君相差甚远,但她认得他的声音,因而产生雏鸟情结,几乎寸步不离跟着他。 他性子急,偶尔暴躁,但是对她很好,教她穿衣吃饭认字读书,给她买来手机和电脑,一样样帮她适应现代生活,那段时光美好得宛若天堂。 只是她很快就病倒了。 说来可笑,她这个古代人,身体里缺乏现代人的抗体,吃点东西就拉肚子,出门一趟就发高烧。 细菌病毒几百年间不断进化异变,连流感都不知变异出了多少个类别,而人类更是研发出一代又一代新型疫苗——在这样的环境里,她的身体不堪一击。 重新来过后,她的第一个计划,就是养护身体。循序渐进的适应环境,按部就班的注射疫苗。 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可是他身边的人都不喜欢她。 顾母觉得她个性沉闷,做事情畏首畏尾,太小家子气。 他的朋友们觉得她胖,穿衣搭配奇怪,像个乏味的老古董。 他是个好面子的人,被嘲笑几次后,也渐渐不喜欢她了…… 后来,说是为她好,送她去读书开阔眼界,可是她知道,他只是想把她支开。 【注:古代铜镜并非黄铜制成,而是铜锡铅的合金,含锡量很高,所以又硬又脆,容易摔碎。】 第52章 没有后来了 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太陌生了。 她笨拙又迷茫的汲取着新知识,因为内心的封闭,没有结交任何朋友,直到身边有了追求者,那个男人说她很特别,说他就喜欢她这样传统的好女孩。 心里起了波澜。 她骨子的里传统,前十几年所受的谆谆教诲被唤醒:女人的出路唯有嫁人,女人只能依靠男人,女人出嫁从夫。 她放弃了学业,远赴海外,与那个男人结婚了。 男人婚前婚后判若两人。 他不许她出门,她可以接受,反正她在古代也一样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他与女邻居暖昧,她可以接受,男人风流是天性,况且古代还有三妻四妾。 他在床上格外残暴,她也可以接受,这是她作为妻子应尽的义务。 可是,她在签收快递时,与快递员多说了两句话,他竟把她往死里打——头破血流,肋骨也断了。 体格强健的快递员不敢插手,匆匆跑掉,最后竟是她最瞧不起的轻佻放荡的女邻居报了警,才救下她一命。 她的丈夫入狱了,她也离婚了, 生活没了着落。 她没有学历,外语说得磕磕巴巴,连洗碗工也应聘不上。 有一天,她饥肠辘辘走在街上,路过一个琴行。 琴行里陈列着小提琴、大提琴,各种管乐器,却在角落里放了一架古琴,如此格格不入,就像她自己。 那一刻,她突然很想家。 想回去。 哪怕那个世界有恶毒的继母和无情的父亲,还是想回去。 她走进琴行,情绪几度起伏,实在没忍住,情不自禁弹奏一曲。 本以为会被老板赶出去,没想到外国人竟很喜欢,老板投来欣赏的目光,店外的路人也被琴声吸引,驻足倾听。 她开始在琴行打工。 后来,经过琴行老板的引荐,她成为一名古琴教师。 她在国外定居,没有结婚,没有孩子,直至老死。 ——再次重来。 …… 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个男人,又见面了。 她对顾言自然是有感情的。 他在她心里永远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哪怕梦早已醒了,她仍旧能从他身上看到“神君大人”的光环。 所以费尽心机嫁给他,结婚,生孩子。 然后在磕磕绊绊的婚后生活里,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有多么窝囊,多么无能,多么花心滥情,多么庸俗不堪…… 原来,她爱上的只是幻象。 她的神君大人……根本,不存在。 精神支柱一瞬倾覆,颜兰汐被击垮了。 心如死灰。 她与顾言离婚,带走女儿,除了给女儿治病,再别无他想。 过了几年,他来见女儿。也许是天生的血脉相连,也许是他性格里带着孩子气,总之女儿很喜欢他,每次见面都闹着要爸爸举高高,要爸爸骑马马,要爸爸过家家…… 那个时候,他没什么钱。因为粗心犯错,害公司利益受损,他的哥哥为了让他长记性,下狠心停了他所有银行卡,没收他所有车钥匙,又把顾母弄去国外旅游,每个月只给他五百块生活费。 女儿过生日时,他囊中羞涩,不够钱买礼物。 路过一个街边摊,瞧见有卖开心果的,他想起颜兰汐说过女儿爱吃这个,于是蹲下来挑挑拣拣。 第53章 尾声 摊主大婶很无语:“我说你这个人,戴得起劳力士的表,买个开心果还要一颗颗的挑吗?价格已经很低了!不让挑的!” 顾言专注的挑开心果:“好多都没开口,不开口的开心果怎么吃?买回去让人不开心吗……” “哎呀真的不能挑!你给我挑的乱七八糟,我后头还怎么卖?” “好了……我也没挑多少,给我称称这些多少斤?” “不成不成,你把大个的全挑走了,得给我添两块钱。” “大婶你不能坐地涨价啊。” “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买,我还怎么做生意……”摊主大婶拿出塑料袋装开心果,满腹牢骚的碎碎念,“你那劳力士是假的吧?这么抠门,当心找不着对象!” …… 颜兰汐牵着女儿站在不远处。 她看见顾言蹲在路边,一颗一颗的挑开心果,无论摊主怎样挖苦讽刺,他就是没脸没皮的赖在摊子前,浑不在意,也不生气,只是专心致志的挑出最大最饱满的开心果。 不知为什么,她的眼泪落下来。 感动来得莫名其妙。 望着那个被泪水氤氲模糊的背影,她忽然觉得温暖,宛如回到曾经,在庄子里无依无靠,他念念叨叨教她卖香水发家致富…… 她的神君是假的,但他的温暖,真的暖过她。 这个男人啊…… 她爱过,恨过,怨过,厌过……走到最后形同陌路,可是为这一点温暖,她仿佛忘了他所有的缺点。 顾言买好开心果,等摊主找钱。 他看见摊子上还有枣子卖,顺手抓了一把:“不用找钱了,我拿你几个枣子。” “哎?!哪有你这样的?”摊主大叫,“我找你钱!你把枣子放下!” “好吃我回头再买嘛……”顾言咬住一枚枣子,含糊回道,“再说……我都啃过了。” …… 顾言拎着开心果回来,发现不远处的母女俩,略微一愣。 “你们怎么出来了?”他笑了笑,朝她们走去,“正好,音音,爸爸回去给你剥开心果……” 他抱起女儿大步往前走,拿枣子喂女儿。 女儿奶声奶气的说:“爸爸,你没洗手。” 他讪讪收回手,“对,吃东西前要洗手,枣子也得洗洗……那我们回家再吃。” 父女俩走在前面,颜兰汐默默跟在后面。 她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内心充满了迷惘:还有机会吗?……若是机会来了,要怎样做才能不叫他逃? 要知道,他是很花的…… …… 顾家二少的古董镜子摔碎了,二少奶奶让佣人扔掉。 佣人将碎渣拎出门,小声感叹:“这么漂亮的镜子,摔碎了真可惜。” “什么东西可惜呀?”院子里扫地的佣人问道。 “喏,碎掉的镜子。” “快扔了吧,镜子摔碎了不吉利。” “怎么不吉利?” “乡下传说,镜子碎的时候,镜子里的世界会跟着一起摔碎,镜子碎成了多少片,就会分裂出多少个世界,人要是倒霉被吸进去,就很难出来了。” “瞧你说的……” “所以再漂亮的镜子也不要买,如果实在喜欢,买回来了,记得千万别摔碎。” “扫你的地吧!” (完) 第54章 作者完结答疑 大概收集了几个读者提问,我来答疑—— 1,结局是什么? 顾言痛改前非,从此和妻子女儿幸福快乐的在一起。 我每次写的结局,都是自己很用心设计过的,但是仍然有人觉得烂尾,上本是这样,上上本也是,上上上本也是。后来我发现每本书的结局都有人留言说烂尾,我释然了啊…… 2,颜兰汐到底爱不爱顾言? 这其实不是言情文,颜兰汐所求的从来不是爱情,而是来自家庭的温暖,她在古代就缺乏关爱,来到现代更加没有归宿感,所以她对顾言肯定是有感情的,至于这种感情里究竟有多少是爱情,多少是亲情,多少是利用,多少是依恋,这个我说不好,估计每个读者都有自己的看法。 3,女主为什么会从镜子里出来? 顾言买到的古董铜镜,其实是颜兰汐的梳妆镜,镜子连接了两个不同的时空。 然后我在文里做了两个设定。 第一个设定:镜子照着哪一方,就会复制哪一方的时空。表面看来,镜子照着颜兰汐,但事实上,镜子照的是顾言,并且复制了顾言所在的时空。 第二个设定:镜子碎开后照出的物体仍然是完整的。一面镜子如果碎成5片,你可以照到5个自己,而不是每个碎片里5分之1个自己。 如果理解了这两个漏洞百出的设定,就可以继续往下看啦—— 当颜兰汐撞到自己的梳妆镜,镜子碎了,同时她进入镜子里的世界。每一次死亡就是一次进入,可能进入顾言所在的真实世界,也可能进入镜子复制出来的若干个世界。 显而易见,我们的女主在复制世界里完成了模拟演习,然后在真实世界里展开了实战,并且大获全胜。 4,男主到底轮回了多少次? 不清楚,这要看镜子碎到什么程度。不过颜兰汐已经让镜中的时空碎过一次了,他又搞碎一次,碎上加碎,所以他轮回的次数肯定更多。 颜兰汐猜到这一点,为了改变顾言离婚的想法,她故意把珍珠撒在地板上,导致顾言跌倒并摔碎镜子。其实她不确定这样做管不管用,纯粹是搏一搏,然后她博赢了。 5,男主以后会不会再次变渣? 对一个小说而言,结局的那一刻即是永恒。既然作者写公主和王子从此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就没必要操心王子婚后出轨第三者插足这些事。 现在的结局是顾言历经无数次轮回洗心革面,那么他就是洗心革面了,不存在将来变渣的问题。 部分读者喜欢看到把渣男往死里虐,让女主远走高飞,男主悔恨一生。 但是这种结局对我来说是be。因为女主的付出没有得到回报,努力改造了那么久,结果还是改造失败了,渣男依旧是渣男。 我不会这么写,我喜欢有付出,有收获,不能白忙活一场。 当然,现实生活里的渣男别去改造,有多远躲多远。 6,为什么我还是没看懂? 我的解读水平大概就是这样了,如果还是没懂就算了,不要勉强,就当我自娱自乐好了。 7,新书呢? 嗯……这个,我们回头再聊吧。 第55章 哐当又一声!新书发布 不好意思,又发新书了。 这次是冷频题材,生存游戏向的无限流,故事讲的是世界出现异常,人类一个接一个变成玩偶,女主和男主因命运而相遇,共同经历一系列荒诞的游戏~~ 他们一边冒险,一边恋爱~ 啊!~ 多么诗意,多么浪漫! 以下是书名和简介。 《今天也没变成玩偶呢》 当世界成为游戏地图,人类接连变成玩偶。 起初,白幼微以为是来自外星人的恶作剧,直到她被拉进一团光雾,清亮的机械声响起—— 叮!欢迎进入玩偶游戏!本游戏规则如下: 1,拒绝游戏变成玩偶! 2,游戏失败变成玩偶! 3,游戏通关奖励玩偶! 白幼微瑟瑟发抖扑进沈墨怀里:“哥哥我害怕,人家只是一个手无缚(腹)鸡(肌)之力的柔弱少女啊…” 沈墨拉过她的小手,放自己腹肌上:“现在你有了。” 游戏系统:“警告!警告!请尊重游戏,认真通关,不要谈恋爱,兄妹情也不行,你们伪骨科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 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