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女孩》 楔子 午后,一个女人们喝下午茶的闲适时光。 众家女人在咖啡厅里愉快地聊着天,聊到正融洽之际,一阵尖锐的号哭声盈满原先还算清静的咖啡厅,立即引起所有聊天中婆婆妈妈们的注意。 「欸!你这孩子……怎么咬人呢?」 女人紧搂着怀里哭泣中的小女孩。女孩肥嫩的手臂上有排明显的齿痕,显然才遭受「野兽」的攻击;而女人的眼,正以谴责的眸光责备着肇事的「祸首」。 「哎哟,一定又是你们家月眉。」 「可怜喏,看看那孩子的手臂……啧啧啧!」 「我们家小杰上回也被她咬到哭,真不晓得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几句奚落的言辞,令其中一名美艳少妇变了脸色,漂亮的眼变得有丝狰狞。「郎月眉!你给我过来!」 闯了祸的小女孩年纪约莫四、五岁,在听到少妇尖锐的叫唤之后,稍稍瑟缩了下,却仍站在原地不动,并且以更凶狠的眼神回瞪着少妇。 看见小女孩那怨瞋的眼,少妇愈觉得面子挂不住,于是更不留情面地大声吼叫。「我叫你过来,你听到了没有?」 「小眉。」突然有只小手推了推小女孩,一个较女孩年纪稍长的男孩就站在她身后。「快去,免得你妈生气了,你又要挨她揍了。」 女孩瘪了瘪嘴,脚底板像粘在地面上一样。「她才不是我妈。」 她的妈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总是找不到她。 「……可是,她是你爸爸的新太太,你还是得听她的话。」男孩试着解释给女孩听,但大人的世界他也不是很懂,不知道自己的解释她到底能不能接受? 「我说郎月眉,你聋了是不?」正当男孩还在努力说服女孩之际,少妇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这次显得更为尖锐。 男孩急了,更用力地推了推她。「小眉,妳快去啊!不然她又要生气了,快啊!」 这个新伯母漂亮是漂亮,但脾气可不太好,老爱背着郎伯伯偷偷打月眉,他实在不想再看到月眉身上有新的鞭痕了,那让他觉得好痛! 小女孩红了眼,却固执地不肯稍动,直教男孩急得满头大汗。 「别这样啊,小眉。」拉了拉小女孩的袖子,男孩想了一个自认为很棒的方法,一个可以让小眉不再被修理的方法。「你老是爱咬人,所以才会让伯母生气;不然以后你就咬我好了,我一定不会像那个小女生这样哭闹,那你就不会被伯母修理啦!」 小女孩眨巴着眼,惊异地瞪着眼前的男孩。「你真的肯让我咬?」虽然他的提议很诱人,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安,毕竟男孩是唯一对她友善的人。 「嗯,快去吧,再不去你就惨了。」 后来,男孩一直遵守他的承诺,每当郎月眉心情不好或是想咬人的时候,他就大方地「贡献」他的肉体,让郎月眉咬个过瘾,从来不喊疼;直到两年后,男孩和他的家人搬离那个社区为止── 第一章 如同往常一般,在算准了可准时打卡上班的时间之前,郎月眉穿著整齐的套装拉开房门,越过客厅往大门走去,对客厅里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的男人视而不见。 「月眉,这么早到哪里去?」显然那男人并不知道她不想和他「打招呼」,他放下报纸,不顾郎月眉意愿地喊住她。 翻翻白眼,郎月眉在心头浅浅地叹了口气。「我去上班。」 好吧,就算她真的不太想搭理这个名为她「爸爸」的男人,但事实就是事实,她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也只能认命地回应了声。 「上班?!」郎京生蹙起眉,似乎对她的回答一点都不满意。「你爸爸我家大业大,你要上班我有十几个地方可以让你去上,为什么你非得到别人的地盘去工作?」 「我已经成年了,不需要你再安排我的生活。」她由鞋柜里拿出皮鞋,头也没回地顶了回去。 她受够了在人前被捧上了天,人后却被说成眼光高、瞧不起人的社会压力。 没错,他郎京生是有钱有势,可是那是他郎京生的钱,与她郎月眉毫无干系! 「你这……」郎京生正想说些什么,突地一个穿著薄纱的女人走入客厅,堂而皇之地介入他们之间的谈话。 「哟哟哟,京生吶,人家翅膀可长硬了,不需要你这个做老子的关心呢!」女人慵懒地半躺卧进沙发里,扬起秀腿就往郎京生腿上一搁,也不管这样会不会构成「有碍观瞻」的景象。「既然这样你就少说两句,省得让人嫌啰嗦!」 「你才少说两句!」郎京生有丝懊恼,却也没拨开女人的腿。 懒得搭理眼前上演的「限制级小电影」,郎月眉大剌剌地拉开大门走向车库,对身后郎京生的叫唤充耳不闻…… 粉蓝色的小march飞驰在公路上,郎月眉的眼看似盯着前方道路,然而她的脑子却不断地在运转,转的却全是让她半点都快乐不起来的思绪。 那个没教养地在晚辈面前将腿搁在郎京生腿上的女人,正是她的后母柳荷醇。算算她的年龄少说也有四十五了,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就算了,偏偏在家里时还不时地穿著薄纱晃过来又绕过去,仿佛怕别人看不出来她的皮肤松弛了一般,真教人受不了! 不晓得当初郎京生是看上她哪一点,怎会误以为她会用爱来对待他那失去母亲的女儿呢?只怕是单纯看上她的美色罢了。 对于这个不喜欢她的女人,郎月眉不是没有反抗过,只不过用的全是消极的方式。 小时候她爱咬人,那是因为她愚昧的想藉此引起大人们对自己的注意,这样他们才不会老是将她孤孤单单地丢在角落;因此即使会遭受责骂,她仍屡试不爽。 但自从那个记不得名字的男孩搬家之后,她就再也遇不到让她咬不还口的人了,所以在每回咬了人换来的严厉鞭打之后,她强迫自己「戒掉」这个不良「嗜好」,省得再讨来皮肉之痛。 为了抗议,她甚至不再叫郎京生「爸爸」,久而久之竟也养成一种习惯,在面对郎京生时,她总是叫不出那两个字。 由于郎京生不曾反对,而她当然也就无心想改变,反正「烂吾烂以及人之烂」,就让这种情况继续烂下去吧! 毕业后她就到「另类传播」当秘书,虽然那个工作是不可能赚大钱的,但她喜欢那里的热闹气氛,和穿梭在公司里各形各色的人;即使她总是独来独往,但那让她感觉自己还有呼吸、还有感觉,至少较像个活人。 不过最近情况有点改变了。 之前她代表秘书室参加「另类」的内部选美,好死不死跟其他四个女人同时并列前茅,而那四个女人从此就像无主冤魂般逐渐渗入她的生活,也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心境上有了些微改变…… 就在脑中盈满杂乱思绪的当口,陡地眼前一花,一方高挑的黑影自前方窜过;她心口一提、一个闪神,急忙踩下煞车,但,似乎来不及了── 白色的房间、白色的墙面,满是消毒药水的气味;如此沉重的压迫感,很难不让人「肃然起敬」。 「记得喔,注意他的点滴,别让空气跑进血管里了。」护士小姐做了最后叮咛,便快步离开这个白色的房间。 向护士小姐的背影道了声谢,郎月眉略带忧心地靠近病床,认真地看着此刻躺在床上却紧闭着眼的男人。 都怪自己开车不小心,没事还乱想些什么呢?这下子可好了吧,把一个好好的人撞得躺在医院里头,连什么时候会醒都不知道,这回祸可是闯大了! 不过这家伙也该负点责任,过马路就过马路嘛,没事闯什么黄灯? 生活不该是这么急躁的事,至少她就不会。 因为她没有什么特别需要追求的东西,也早就习惯过一天算一天,所以自然无法了解这个人当时在想些什么。 由于要办理就诊和住院,她不得不翻动他的皮夹找他的证件;还好里面有身分证,显然他不是经常将身分证留在家里供起来不用的那种人,那让她免去许多麻烦。 陶之毓──他的名字还算雅气,可是跟他的长相似乎不太相称。 这个人眉毛很浓、睫毛很长、鼻子很挺,略薄的唇带着些许刻薄味,就不知他张开眼后是什么模样? 正当她盯着眼前的「睡美男」,研究人家的「面相」之际,仿佛回应她的想法般,陶之毓缓缓睁开眼,却又在瞬间紧闭上眼,似乎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 「呃,太亮了吗?」郎月眉心口一揣,注意到他的不适,连忙跑到窗边拉上窗帘。「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吓死人了,他怎么说醒就醒,全然没给人家一点准备的时间和空间? 陶之毓的身影僵了僵,缓慢地睁开眼对上她。 「你是谁?」 呃,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我是把你撞进医院的那个女人不,这样讲太失礼了,她的开车技术可没那么差! 「这里是医院吗?我怎么会……嗯?」见她睁着漂亮的大眼没有回答,陶之毓翻动卧躺得酸麻的躯干,这才发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太对劲。 「喂,你、你别乱动啊!」真糟糕,这家伙才上了石膏没多久,就算想动恐怕也不太容易吧?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石头人」了! 陶之毓眯了眯眼,瞪了眼身上「半副武装」的新式打扮──他的右手右脚全穿上白色的「新衣」,而且还是臃肿得像太空人的那一种,可惜完全不似太空衣那样轻软;它们的坚硬和沉重,不禁令他蹙起眉头。 「你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低沉的声音透着一丝冰冷的寒意,陶之毓显然对自己目前的状况不满到了极点。 「你、你……你发生车祸……」她支支吾吾地说出部分事实,却已紧张得口干舌燥,下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唇。 这原因不难想见,否则他也不会这副「圆桌武士」的模样躺在医院里。「嗯。肇事者呢?你看到了吗?」 该来的躲不掉!这是郎月眉此刻唯一的想法。 见郎月眉没有回答,陶之毓催促着。「嘿!你还醒着吗?小姐?」 「啊?」茫茫然地回了神,郎月眉心虚地赧红了脸。 陶之毓眯了下眼,对她的反应感到有趣。「你干么这么紧张?你该不会就是撞我的那个人吧」 剎那间,病房里一片沈默,沉默得令人有种即将窒息的错觉…… 真该死!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病人! 就算她是肇事者又怎么样?她已经很认命地送他到医院,还表明自己绝对会负责到底,不至于让他有任何损失。 可偏偏那坏男人就咬定她说的「负责」二字,「命令」她每天得亲自送三餐到医院照顾他的胃;更过分的是,他还要求她每晚都要到医院陪他聊天说话,以免他在住院期间因为无聊而闷死! 吃医院里的伙食不行吗?不行,因为他嫌院里的食物过于粗糙、伤胃。 那她请个看护总可以了吧?不行,他又嫌人家太过职业化,个个脸孔似晚娘,倒不如见见她这「仇人」来得好。 该死的家伙!她的「负责」是指她不会让他付半毛的医药费,而不是让自己像个女佣般,任由他随传随到欸! 她开始后悔自己没跟他算车子撞到他之后,美美的车头凹了个窟窿的修理费。 用力地踩着鞋跟,仿佛地板跟她有仇似的,郎月眉全身散发着腾腾杀气,警告公司里众家大小「生人勿近」! 「月眉?」刚送走合作厂商,白睦琳一转身便看到怒气冲冲的郎月眉,正像辆疾驶中的火车头由身边呼啸而过,甚至能刮起她那不算长的发,可见速度令人咋舌。 郎月眉凶狠地回头瞪了眼那个不长眼的「白目」,待瞧清楚后差点没跌倒── 哇咧看到鬼!还当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大白目啊! 「你干么啊?怎么脸色那么难看?」自从嫁给熊初墨成了熊家的小妇人之后,白睦琳开始学习如何看人的脸色,因此很快便发觉郎月眉的神态有异。 「没……」才刚抬起手,还来不及碰触到自己的脸,郎月眉刚要发声的否认就让白睦琳给阻断了。 「没有才怪!」食指在她面前左右摇晃,白睦琳摆明了不相信。「到底怎么了?喂,先说好,不说实话就不算麻吉。」 哇咧~~谁跟你是麻吉?!郎月眉翻翻白眼,心头充塞满满的无力与沮丧。 白睦琳深蹙眉心,陡然没来由地大叫出声:「后!妳破病啊后?完了完了……不会是感染了『沙』……」 心口一提,在白睦琳来不及将那人人自危的病名给说完之际,郎月眉二话不说地摀住她的大嘴巴,直将她往人烟稀少的角落拖行── 真要命!这女人没事长这么高做什么?她才一百五十八公分,要拖动身高一七五的白睦琳确实有些技术上的困难,但,她还是办到了。 「唔、唔!」 白睦琳的身体有些扭曲,因为嘴巴被郎月眉紧紧摀住,又没办法将躯干拉直,只好扭腰斜腿地站稳脚步,好不容易才将郎月眉的魔手给扯了下来。 「后!呒你是想谋杀喔?我才刚结婚没多久欸,你想让我们家那头熊……」 「停停停……」痛苦地抚着太阳穴,郎月眉着实受不了她连珠炮般的口水攻击。 「停什么停?我话都还没说完咧!」深吸口气,白睦琳才想继续「发功」,不意郎月眉已开始求饶。 「拜托好不好?我头痛得要命,你就别再残害我痛得要死的脑细胞了!」夭寿!遇上一个陶之毓就已经够她受的了,再遇上这不长眼的白睦琳……她今天到底是煞到什么倒楣运吶? 白睦琳这回听话了,乖乖地闭上嘴巴,忍耐了将近一分钟后才又开口。「啊……可不可以请问一下后,你到底为什么头痛啊?」 「噢……」郎月眉无力地呻吟了声。 她心知自己这回是「在劫难逃」,所以只得将撞了人的大致情况向白眭琳叙述一遍;不巧在阐述过程中,正好要到各部门送发文具的萧岚旅也好奇地凑了过来,让她好不容易说了一半的过程又得从头开始,令她更加头疼欲裂。 白睦琳沉痛地拍了拍郎月眉的肩,安抚她接受现实。「撞人喏……那你还是得好好照顾人家才是。」她性子单纯,完全不觉得陶之毓的要求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 萧岚旅睐了眼白睦琳,无法认同她的话。「什么好好照顾?你别替月眉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行不行?」 「欸?我哪有?」眨巴着眼,白睦琳被责备得莫名其妙。 「当然有!」萧岚旅振振有词地弹了下鼻尖。「你不觉得那个男人是存心缠上月眉的吗?我觉得他那个人太居心叵测了点。」 郎月眉和白睦琳同时挑高眉尾,两个人对看一眼之后,郎月眉颇感赞同地猛点着头,而白睦琳则是持反对意见,不甚茍同地摇了摇头。 「不然你有什么意见?」萧岚旅见郎月眉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垂下肩,转而对投反对票的白睦琳提出质疑。 白睦琳总感觉这种似是而非的挣扎似曾相识,好象曾经在某个人身上发生过,可是事过境迁,她已经想不起来到底是发生在谁身上了,只觉得隐约有这个印象,而且结局似乎不像岚旅所想的那么糟。 突然,她说了句连自己都佩服自己、绝对超出她所能想象、超有水准的问话。「月眉,你不觉得这或许是一种改变生活的机会?」 虽然郎月眉很少提及她的家庭和私人生活,但她们都约略看得出来,郎月眉其实很不快乐。 一个没有感情问题,却明显不快乐的人,通常最大的问题来自于家庭,所以郎月眉的问题其实不难猜测,要改变只是用心与否而已。 「改变……生活?」这个提议多诱人啊!她的生活里的确就是少了点刺激,那么,偶尔疯狂一下又何妨? 至少可以不必整天面对那两个令人厌烦的「家人」。 经白睦琳这一提,连萧岚旅都沉默了。 如果一直让郎月眉处在封闭的生活里,确实不是件理想的事,那只会让她变得愤世嫉俗、脱离人群!但是── 「呃,那个男人……除了要你拨时间陪他聊天之外,还有没有什么『不正当』的要求?」 什么叫做「不正当的要求」? 郎月眉和白睦琳的眼呈现短暂的茫然,算算总共浮出四个问号。 稍稍环顾四周,在确定没有任何人偷听她们的谈话之后,萧岚旅略微不安地舔了舔唇瓣。「我的意思是,他有没有说什么『以身相许』之类的要求?」 突然之间,两个专心倾听的女人同时胀红了脸,忍不住脸红心跳了起来。 「没有啦!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我像那么随便的女人吗?就算他提了又怎么样?以你们对我的了解,我像是那种会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给『卖掉』的人吗?」郎月眉失控了,顶着大红脸对着萧岚旅大声嘶吼。 「月、月眉。」扯了扯郎月眉的衣袖,白睦琳好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别怪我没提醒你……」 郎月眉骂人的情绪被打断,反而让她的肝火燃烧得更旺,猛地回头狠瞪了白睦琳一眼。「提醒我什么?」 白睦琳无辜地指了指公司大厅,个个瞠目结舌地瞪着她们的「路人甲乙」,顿时汗流浃背、无地自容。 萧岚旅忍不住掩着嘴偷笑了起来。 哎哟,认识郎月眉也好一阵子了,她从来没见过月眉曾有如此「人性化」的表现;通常不是冷冷淡淡的,就是像个哑巴似的不讲话,这么激动的情绪,她还是头一回见识。 可见那个男人法力无边吶!很难不令人期待。 轰~~ 强力的刺激炸红了郎月眉的眼,这下她不只脸红了,整个人简直可以用煮熟的虾子来形容。 她从来没做过如此引人注目的疯狂举动,如今竟全被这些可恶的女人们给激发出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一面霎时她牙关发痒,好不容易戒掉的咬人恶习似乎在血液里蠢蠢欲动,急欲冲出她设下的自律柙笼。 「你们……你们简直是……」她气到发抖,连话都说得不完整。 「我们没怎样啊。」萧岚旅这个始作俑者倒是撇得一乾二净,好整以暇地觑睨着郎月眉接下来的反应。 她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的长处,就是装傻功力一流、推卸责任一流……好吧,她承认自己搧风点火的能力也不赖,不然不会将郎月眉逼到这般田地,看起来简直像只发春的母狮般毛躁。 「你这还叫没怎么样?」后!受不了了! 郎月眉愤怒地伸手欲扯萧岚旅的手臂「行凶」,一旁的白睦琳眼见苗头不对,长手长脚连忙箝制住郎月眉挥动的四肢,企图压下她的冲动。 「不要啊月眉!耳目众多……」而那些人个个都可以当作「目击者」,如果情况失控到血溅五步,那么郎月眉想撇清都不可能了。 「该死!」郎月眉开始口不择言了,难听话也关不住似地纷纷出笼。「该死的白睦琳,你放开我!」 羞愤令人抓狂,郎月眉恼恨地踢动双腿,双手直想扳开白睦琳的手臂,可惜两人体型有些差距,让她完全无法挣脱,情绪也越形失控,怒火足以烧光方圆五哩之内的任何生物…… 呃,萧岚旅和白睦琳不算,她们两个人根本是怪胎! 白睦琳听不进她的警告,下意识将她抱得更紧。「不能放啊月眉,我不能让你变成凶手,那我会内疚一辈子。」 萧岚旅不知何时已退到十步之外,远远的以臂环胸,像在看好戏般微扬嘴角,偶尔还发出两声哼哼冷笑──那是她对眼前上演的那场狗血剧的「评语」。 郎月眉焚红的眼盯紧她的猎物。「你放开我喔!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愤怒使她力大无穷,好几次几乎挣脱白睦琳的掌控,却每每又气力不足地败下阵来。 「拜托啦月眉,我们好好谈好不好?」 「没什么好谈的!妳放不放?」 「不能放啊!」 「好,妳自找的,别怪到我头上!」 就在白睦琳还搞不清郎月眉那句话的语意,陡地臂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第二章 可怜的鞋跟在郎月眉不知第几回狠力地蹂躏下,逐渐衰老下支地摇摇晃晃;而现今,它正以它那可怜的疲累身躯,负载着郎月眉虽然轻巧,但对它而言却犹如千斤鼎般的体重,摇摇欲断地踩在医院白色且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地板上。 这个味道让它想起了太平间,一个足以让任何生物、非生物都安息的地方,包括它那微不足道的生命…… 于是,就在郎月眉稍停在医院病房门口,打开房门重新踏出脚步准备进入探病之际,鞋跟好死不死地选在这个时候寿终正寝,「啪吱」一声应声而断,让来不及反应的郎月眉失去平衡地踉跄了下,然后控制不住地往摆放在门边的病床直扑而去── 「咻~~」 才在埋怨冷硬的病床撞疼了她的腰骨,冶不防头顶传来一声轻扬的口啃声,听起来轻浮且刺耳,令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看不出来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投怀送抱哪!」 郎月眉在她的公司待了多久,陶之毓就无聊了多久,好不容易玩具送上门了,他怎能不好好地玩她一玩? 「可惜我这硬邦邦的手跟脚实在难以动弹,不然我一定好好地跟你来一场……」 「闭嘴!」不想让耳朵听进任何一句什么「翻云覆雨」之类的难听话,郎月眉忙稳住自己的身躯,挺直的身影像极了战事前锋的女勇士,不假思索地截断他未竟的话语。「收起你那不堪的下流思想,那不在我『负责』的范畴之内!」 好笑地挑起眉,陶之毓盯上她与正经八百全然连不上线的赧红脸庞。「什么时候摔角成了不堪的下流思想?我以为那是上得了国际台面的健康运动咧!」 「摔角?!」郎月眉一时听不出他的调侃,眼里浮起一片茫然。 「当然是摔角啊,不然你以为我想跟你『做』什么呢?嗯?」特意强调某个字眼,蓄意让她早巳偏颇的思想转得更脱离轨道。 哇咧!原来她才是想太多的那一个! 她满脸臊红地转开脸,硬生生地将话题绕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大转弯。「你晚餐想吃什么?」哼!最好饿死他! 「晚餐吶……」陶之毓将左手枕到后脑,认真地思索起来。 郎月眉望着他,心跳陡地漏了一大拍。 陶之毓半躺卧的姿态,不经意透出一股佣懒且带有一丝诱人的味道──她不知 道「诱人」这种东西有没有专属的气味,但她就是如此荒谬地仿佛闻嗅到了那股不该存在的气味。 不妙!她最好提点意见,然后赶快离开这团令人几乎沉溺的暧昧氛围才行。 「嗯,你觉得……披萨怎么样?」 披萨是她目前所能想象最简便的食物,所以她完全不经考虑便脱口而出。 只见陶之毓有型的浓眉蹙了起来,显然她的提议已经遭到否决。「拜托,那种东西能吃吗?嗟~~」 这家伙说的还算人话吗?全世界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口吃过披萨「那种东西」,他竟然嫌人家不能吃?!那卖披萨的店不就全倒光了? 「披萨好吃啊,尤其加了芝心的更好吃欸!」 陶之毓不客气地打量着她的身材,最后他有了结论。「你就是爱吃那种没营养的淀粉饼,才会瘦得跟枝擀面棍一样。」 擀面棍?!有人用擀面棍来形容女人的身材吗?郎月眉感觉额上冒出三条黑线,不安地偷觑着自己还算匀称的身段。 「那凉面好不好?」凉面也很方便,打开后加入酱料,一次搞定。 陶之毓弹弹手指,对她的提议半点兴致都没有。「不好,那种东西营养成分更低。」 「那牛肉馅饼呢?牛肉馅饼总可以了吧?」后!这男人实在有够烦,好吃就好了咩,还管它什么营养不营养?! 「不可以,我不吃牛肉。」 郎月眉快受不了了,但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他每摇一次头,她就提出新的「菜色」,双方情势呈现僵持不下的拉锯战。 「烧卖?小笼包?还是锅贴或虾饺?」最后她无力了,脑子里再也浮不出她能想象的简易食品,双肩无力地垂垮下来。 陶之毓的反应却正巧相反;她的精神越萎靡,他的神色便越清爽,仿佛故意跟她作对似的。 「嘿,你果然爱吃淀粉类的食物。这样不好喔,对女人来说,淀粉就跟白粉一样,是最容易发胖的欸,你一点都不在乎你的身材会变形吗?」 「我是中国人,中国人本来就以淀粉为主食!」她快气昏了,挨着病床坐了下来。「而且我的身材关你什么事?就算真遭人嫌弃了,也轮不到你来说教。」 撇撇嘴角,陶之毓的心情莫名地变糟了。「你这女人,一点都不可爱。」 好象有什么东西撞进心里般,郎月眉挺直腰骨,不想让他发觉自己略微受伤的情绪。「我本来就不是可爱的女人。」 她早就知道自己是个没有任何一丁点可爱因子的女人。 如果不是她不够可爱,或许留得住母亲尚值年轻的生命;如果不是她不够可爱,郎京生也不会全然没注意到她一点也不快乐;如果不是她不够可爱,不会所有人都看不见她一个人的孤单。 如果她可以可爱一点,那么,或许这个世界就不会显得那么糟,至少有人会注意到她的寂寞,就像那个男孩…… 哎~~再想这些有什么用呢?反正她就是这个样子,何况她也早就习惯一个人独处了。 「喂,你在哭吗?」陶之毓不知何时凑到她身边来,以他那绑手绑脚的身躯。 狼狈地瞪他一眼,郎月眉最最讨厌像他这种杀风景的人。「你是眼睛瞎了还是神经错乱?需不需要我为你转诊?」 「欸,你讲点道理行不行?」这女人是属「青番」的吗?讲话这么冲,难道她都不给人关心的吗?她看起来就一副很需要人家给她秀秀的可怜模样说。「我只是关心……」 「我不需要任何人关心!」怕他说出更多自己无力承担的话语,她急急忙忙打 断这个话题,深怕自己无力负荷再一次的失去。 自从那个男孩离去之后,她就不再对任何人抱持任何期望。或许在世人的眼里,这是个很残忍的方式,但却是她确保自己不会再因为失去朋友而感到受伤的唯一法门,这就是她对待自己的宽容。 「喂,你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陶之毓脸上的闲适消失了,起而代之的是些微恼怒的刚硬线条。 他发誓!如果不是他现在行动不便,矫健的身手受到硬重的石膏限制,他一定会把这女人给狠狠掐死! 「哼,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郎月眉不甘示弱地反唇相稽。 陶之毓瞇了瞇眼。「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还不至于听不出她的嘲讽。 「听不懂就算了,我可不是国文老师,不想跟你计较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她表现出难得的气度,骨子里更是讥讽得厉害。 「你够了喔你!」这女人绝对有气死圣人的本事!害得他都想拔掉石膏跳起来砍人──如果可能的话。 她佯装无辜地睐他一眼。「我又没有怎么样,是你自己太难搞定,什么东西都不吃;我看你干脆去蜡像馆当个蜡人算了,反正你现在的样子也跟蜡像没两样。」蜡像是不用吃东西的,省得麻烦! 「后!你竟然还敢这么说?」陶之毓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发过脾气,可是面对这个固执又死脑筋的女人,他很难不挑起几乎被自己遗忘的脾性。「我会变成这样是谁害的?说你不讲道理,你还真是不讲道理!」 郎月眉恼火地瞪着他,他也不遑多让地回敬犀利的眸光,就在两人交缠的眼在空中擦撞出爆烈的火花之际,门板不识相地响起了敲门声── 「来来来,一块给月眉,一块给这位大帅哥。」萧岚旅跑到护理站要到一个免洗盘,急呼呼地拿来「孝敬」陶之毓。 陶之毓伸手接过盘子,两只眼瞪了瞪那块披萨,然后才将黑眸定在萧岚旅脸上。 「喏,月眉,这块给你,这块给睦琳。」没注意陶之毓幽怨的眼光,萧岚旅再捞了块披萨给郎月眉和白睦琳。「呼~~好烫!」 待每个人都拿到「配给」的披萨之后,萧岚旅这才发现陶之毓动也不动地瞪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 「呃,大帅哥,你怎么不吃啊?」哎哟,虽然她已经有了管仲笙,可是让帅哥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人家也是会脸红心跳的欸! 「他不吃淀粉。」连赏赐给他白眼都吝啬的郎月眉代为答腔了,咬着芝心厚片所发出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活该!不吃淀粉是吧?偏偏人家就拿披萨来探病。 有种就别吃啊!饿死了活该,这根本是血淋淋的现世报! 郎月眉不答腔还好,这么一代答之下,陶之毓的脸色更难看了。 「是喔?」萧岚旅不可思议地捏了捏陶之毓的臂肌,全然没注意到男主角的沈郁,忍不住加了个问句。「可是不吃淀粉就练不出肌肉,你的臂肌怎么还这么结实?」 郎月眉睨着萧岚旅「使坏中」的小手,脸上的笑纹很是僵硬。「岚旅,如果你老公知道你背着他吃其他男人的豆干,你觉得他会有什么反应?」 「咦?」指尖还粘在陶之毓臂上的萧岚旅,无辜地眨了眨眼,未几,美眸弯成两枚弯月。「欸,睦琳,你觉得月眉这算不算吃醋啊?」 郎月眉一听差点没昏倒,至于一直安静吃披萨的白睦琳接下来却说出极难得的「建设性言辞」── 「我倒觉得陶先生不是不吃淀粉,而是他根本没有手可以吃。」困难地吞下咀嚼中的披萨,白睦琳终于得到发言权。 天晓得她憋了多久?差点没让那两个女人的多话给淹死! 郎月眉和萧岚旅这才注意到,陶之毓仅剩活动自如的左手正捧着免洗盘,而另一只打上石膏的手臂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巴巴地对着披萨干瞪眼。 「噗~~」超没气质的,两个女人同时噗笑而出,顿时菜料、披萨齐飞,倒楣的自然是被「固定」在病床上的石膏人陶之毓。 「哎呀!你们干么无缘无故攻击陶先生?」白睦琳连忙抽了些面纸丢给郎月眉,示意她为陶之毓擦拭。「喏,帮他擦擦。」 郎月眉不敢置信地瞪着那堆面纸。「为什么是我?!」 「当然是你喽!谁教你把人家大帅哥撞得跟猪头一样?」萧岚旅显然慑服于陶之毓的男色之下,每每站在他那头为他说话。 陶之毓闻言脸却更臭了。 好吧,他可以承认自己长得还可以,被称上一句帅哥也不为过,但是那句「撞得跟猪头一样」是什么意思?到底他现在是帅哥还是猪头?他都被搞糊涂了。 这些女人,真的完全不懂说话的艺术啊! 「好嘛!」懊恼地瞪了眼陶之毓,郎月眉心不甘情不愿地抓起面纸往他脸上招呼。「真笨!不会把盘子拿掉,学我们用手吃就好了嘛!」 「喂喂喂,你不会温柔点吶?」萧岚旅又看下过去了,在一旁喳呼着。 这下子郎月眉可不爽了,大刺刺地丢开手上的油腻面纸。「啊不然你想怎么样?你们是来乱的是不是?」 「欸?你这女人怎么这样说话?我们当然是有事才到医院来,怎么可能是来乱的?」萧岚旅又和她杠上了,小姐不高兴地双手插腰。 「那不然你们来这里做啥?」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安静了,因为白睦琳举起左臂,上头嚣张地裹着再明显不过的白色纱布。 那雪白的纱布像在谴责某个人般刺眼,引得「有心人士」心虚地低下头去。 「你受伤了?」唯一在状况外的陶之毓终于说话了,而且直指重心。 白睦琳和萧岚旅唯恐天下不乱似地猛点着头,而郎月眉的头更低了。 「怎么弄的,需要包扎成这样?」白痴都看得出来那个伤的始作俑者,铁定是头垂得老低的那个女人。 先是将他撞进医院,然后又让她的同事也挂伤号,那女人,真是个惹祸精! 白睦琳弯起手肘,将手臂靠近嘴巴,张口作出一个咬啮的动作──她不是抓耙仔哦,可是她不想让自己沈冤莫白,所以才用动作表示,她可是什么话都没说喔! 陶之毓眯了眯眼,瞪着那白色纱布的眼渗入一丝犀利,似乎想看穿包扎在层层纱布下的齿状伤口。 「妳弄的?」这灾星的行为让他隐隐忆起一个小小且桀骛的身影,一个跟她一样会咬人的小女孩。「你到底叫什么名字?」这时他才想起自己还不曾问过她的全名。 郎月眉正想抗议,不料萧岚旅抢在她前面插话。「我们刚才喊了那么多声,怎么你都没听见?她就叫做郎月眉嘛!」 懊恼地咬了咬唇,郎月眉真想拿手术用的美容针将萧岚旅的大嘴巴缝起来! 陶之毓的双眼先是微微瞠大,之后微微蹙起眉心。「妳?郎月眉『咬』的?」说不出所以然,他就是想要更进一步确认些什么。 两个来凑热闹的女人猛点头,仿佛恨不得立刻将郎月眉推入地狱;郎月眉则是头皮寸寸发麻,搞不懂自己到底在心虚不安些什么。 紧盯着郎月眉低垂的发旋,陶之毓安静地思索着,过了好半晌,他又有疑问了。「她……很爱咬人吗?」 「不会啊。」白陆琳怜悯地望了眼缩着肩、内疚不已的郎月眉,坦白陈述她所熟悉的郎月眉。「月眉以前没有这种记录。」 「对啊,我们又不是白痴,如果月眉有那种『恶习』,我们怎么还敢靠近她?更别提跟她做朋友了。」虽然老爱闹郎月眉,但萧岚旅也不是坏心眼的女人,不想在人前人后制造郎月眉的坏名声。 再怎么说,她们同一期选美会的五位得冠者,现今只剩下郎月眉还名花无主,所以姑且不论郎月眉跟这个被她撞得「半身不遂」的家伙有几成可能,她们总得多少推她一把。 「你很喜欢咬人吗?」顿了顿,陶之毓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郎月眉对这个问题反感极了,恼火地扬起螓首。「不然你现在是怎样?想客串法官吗?那我是不是得先遵守法庭规定起誓?」她一出口,又是呛人的讽刺。 「我不是法官。」陶之毓淡淡地回答。「我只是个书记,不过也算是和法官有点关系。」 「哇塞~~」萧岚旅惊叹出声,而白睦琳是根本吓傻了。 此刻的郎月眉真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什么嘛!她从来没这么「乌鸦」过,虽然击中点不怎么准确,却也离目标不远了。 「怎么样?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陶之毓深幽的眼瞳望着她,不容逃避地紧盯着她。 「笑、笑话,我为什么要回答你那无聊的问题?」爱不爱咬人是她的私人癖好,既然是私人癖好,她就没必要据实以告。「我既不是犯人,现在也不在法院,何况你只是个书记,根本没有权利质问我。」 「我没有质问你,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 「不管是不是都是我的私事,根本不关你屁事!」她恼火地低咒出一堆「事」,听得两位观众眼冒金星、耳朵生疮。 「女人讲话应该文雅一点。」 「是吗?反正我又不干书记,不需要什么文学素养,那种东西你还是自个儿留着用吧,我保证没有人会跟你抢!」 好刺激喔~~ 萧岚旅和白睦琳一口接着一口木然地吃着披萨,却全然吃不出任何滋味,四只眼睛瞬也不瞬地瞪着眼前上演的法内情……呃,还是法外情?算了,管它什么内情还是外情,全比不上目睹人家培养「奸情」来得重要! 「郎月眉。」将披萨连带免洗盘放到一旁的置物柜上,陶之毓似乎有些动气了。 「干么?我知道我的名字很好听,不需要你一再提示。」他不高兴又怎么样?她的脾气也不见得多好,绝对不是属于善男信女那一类。 「我好声好气问你,你有必要将气氛弄得这么僵吗?」 「我把气氛弄僵?!那好啊,我直接为你请个看护,以后你既可以安心休养,我也可以省事又省精神,免得相看两相厌!」 陶之毓的眼渗入一丝疼惜,可惜恼火中的郎月眉完全看不出来。「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什么变不变?我打小就这副德行,这样你满意了吧?」末了还用鼻孔喷气,充分表示她的毫不领情。 「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是……」 「欸欸,我今天才头一天见到你,少说得好象我们很熟一样。」郎月眉皱起小鼻子,那副不高兴时的模样从小到大都没变。「算我倒楣撞到你可以了吧?我也没打算赖你啊,干么这样攀亲带故?挺肉麻的欸!」 「你忘记我了吗?」他又问。 「你?你就是陶之毓嘛,我看过你的身分证,应该没错。」郎月眉用看妖怪的眼神觑着他,食指轻点着下巴。 眼见陶之毓流露出些许失落的神情,郎月眉不安地再补一句没啥作用的话。「欸,我不是故意翻你东西的哦,是因为要办理住院,我才不得不……」 陶之毓举起手阻止她继续解释,也成功地遏阻了她的发言;然后,他突地动手解开自己的衬衫钮扣。 「喂,你你你……你干么脱衣服?」随着一颗、两颗钮扣相继「沦陷」,郎月眉有点慌,另两位参观者却兴奋地瞪大双眼,心里直呼过瘾。 所幸陶之毓没有暴露狂,他只是拉开领口的部分,露出他右边的「小香肩」。 「难道你连这个印记都忘了?」 在他肩部连接手臂的部分,有一个已经模糊却明显是齿印的伤口,深深地印进郎月眉的眼瞳里,记忆如潮浪般翻涌起来…… 第三章 「月眉,你今天怎么这么晚?」一进门,郎京生便挡在郎月眉面前。 「我没必要跟你报告我的行程。」闪了个身,郎月眉避过郎京生的阻挡,直往自己的房间窜去。 她很累,很想休息,更想好好厘清适才在医院里所受的震撼──陶之毓竟然会是当年让她咬不还口的那个男孩! 天底下竟有如此巧合的事,在分离了将近二十个年头,两人竟以此种戏剧性的方式重逢了;更糟的是,在他面前的每一分钟,她的表现都糟透了。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她就是那个爱咬人的小女孩?在知道她的姓名之后,还是在他察觉白睦琳被她咬伤的当口? 天!那个坏人!他竟然什么都不说,让她像个小丑般在他面前出尽洋相?! 「月眉……」郎京生眼睁睁地看着她跑进房间,甚至不曾回头地甩上房门,他失落地浅叹口气。 柳荷醇不知何时已倚着客厅的梁柱边,脸上冷冷地漾起笑纹,对丈夫的行为不置可否。「我早说过别拿你的热脸去贴你女儿的冷屁股,瞧,她根本完全没将你放在眼里。」 郎京生没有说话,只是蹙起眉心。 「真不晓得这种女儿留在家里还能干么?」柳荷醇装模作样地长吁短叹,摇曳生姿地走到沙发上落坐。「我看吶,她年纪也不小了,不如就找个对象把她嫁了吧!」 郎京生顿了一下,总算拿正眼瞧她。「月眉才二十四岁。」 「欸,你说话可得凭良心,我二十二岁时就跟了你,怎么?只有你的女儿是女儿,别人家的女儿就不是女儿?」柳荷醇扬了扬眉,对丈夫的言辞心生反感。 郎京生语塞了,舌头像被猫吃了似的,安静无声。 「哎~~」稍嫌夸张地叹了口气,柳荷醇愠恼的情绪还得找个宣泄的管道,不然铁定会得内伤。「反正你生意做得大,人面又广,要为月眉找个好对象也不是件太困难的事;人家说女大当嫁,老留在家里也不是办法啊!」 「她不是一向跟你相安无事?你又何必这么急着把她踢出家门?」原来郎京生并不是不晓得妻子与女儿之间感情不睦,只是为求表面的家和万事兴,全都视而不见罢了。 「哟呵,我这哪叫踢她出家门?我可是为了她的幸福着想欸!你总不能让她一辈子留在家里不嫁人吧?!当心留来留去留成仇!」她有一堆义正辞严的理由可以牵拖,不怕说不动这个老头,进而把那碍眼的丫头赶出去。 头疼地压了压眉心,郎京生不想这么早就面对这个问题。「现在年轻人都晚婚,再等等吧!」 「反正你就是心疼你女儿嘛!可是你得想清楚,女人的青春有限,你要是不在她最有身价的时候为她找个好对象,等将来后悔,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起身整了整微绉的套装,郎京生这才发现她身上穿的并不是以往的薄纱睡衣。 「这么晚了你要出去?」现在是怎么回事?家里不过才几个人,一个刚回来,一个马上就要出门,这还算是一个家吗? 「我想去看午夜场电影。」捞起沙发上的小皮包,柳荷醇扬声叫唤郎家的司机。「阿忠,把车开到门口等我。」 「什么电影不能等到明天再看?」非得在这伸手下见五指的夜?未免太奇怪了吧! 柳荷醇顿了下,镇定地掩饰眼下的狼狈。「我就是现在想看不行吗?你也不想想你有多久没陪我了?难道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 郎京生哑口无言,沉重地让妻子离开自己的视线── 「不要!我不要!不要、不要──」 大大的房子里满是小女孩别扭的尖嚷吼叫,佣人们个个束手无策地退得老远。 早就见识过小小姐咬人狠劲的佣人们,没有人敢再接近她,只能远远地看着愤怒中的小小姐,发泄似地将珍贵的艺术晶一件件摔成碎片,却无人阻止得了她。 然后电铃响了,走进一个斯文有礼的男孩;他是在听见无数声的吶喊哭叫之后,好不容易得到母亲的同意前来探看,毕竟双方家庭甚为熟稔,距离又近,母亲 并没有太过为难便答应了。 毕竟大人们都知道,小女孩失控的情绪只有男孩可以安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就是如此神奇地发生了。 佣人们见到男孩出现后全松了口气,解脱似地将小女孩丢给男孩,个个逃得比躲空袭警报还快。 不消多久的时间,客厅便被净空了,只剩下发飙的女孩和刚进门的男孩。 小女孩没注意到男孩的靠近,她一径儿地哭喊着,随手抱起身边的古董花瓶,即使地上已满是碎屑,她仍盲目地拿到东西就丢,纯粹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 「小眉!别再丢了!」躲过一件件丢掷而来的易碎品,男孩无力遏止它们化为垃圾,小心翼翼地闪过满地碎片,好不容易才抓住女孩正扬起的手,阻止她最后一次「行凶」。「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是我的生日!为什么爸爸不在家里陪我?他说他会陪我!骗人!爸爸是骗子!呜……」小女孩哭花了脸,漂亮的发辫散乱得不象样,美丽的小洋装也让她弄得满是脏污、发绉,看起来倒像个小疯子。 「小眉……」心疼地摸摸小女孩的发,男孩胸口像是被传染了似地和她一般泛疼。 倔强地拭去眼角的泪,小女孩抬起头望着男孩。「陶陶,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陶陶」是女孩对男孩的称呼,因为男孩的名字对她的年纪而言太过拗口,所以她总是如此唤他。 眉心一皱,男孩露出超出年龄的犹豫。「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大家都不喜欢我,没有人愿意陪我……」眼眶泛起水雾,眼看着小女孩又准备开始唱歌了──唱哭调仔。 男孩慌了,他真不爱看泪眼汪汪的小眉。「我喜欢你啊,我愿意陪小眉。」 「你?」小女孩怔楞了下,泪珠挂在眼角。 「对啊,我不是一直陪着你吗?」男孩小心地拿下她手上的玉如意,尽量轻缓地不挑动她的情绪。 「爸爸也说他会陪我……」不妙的是,男孩仍旧不小心踩中「地雷」,女孩的泪瞬间滑落。「爸爸是骗子,陶陶也是,你们都会骗人!」 才刚平复的情绪又失控了,小女孩急躁地欲抢夺男孩手上的玉如意;好不容易救下玉如意的男孩当然不肯,左闪右躲地不让她得逞。 「给我!」 「不要,小眉,等阿姨回来你又要被修理……」 「还给我!臭陶陶,那是我的!你还给我!」 「不行啊,我……啊!」 小女孩老抢不到她要的东西,或许是被逼急了,她不假思索地产生攻击本能;以她的身高所能攻击的最佳位置和方位,正好是男孩的右肩── 她使出浑身的愤怒和力量,紧紧地咬着男孩的肩膀不放;男孩咬紧牙关承受她的袭击,冷汗由他的额际滑落。 他答应过让她咬的,如果这样可以让她安静下来,他愿意再让她咬上这么一回;反正他身上的咬痕够多了,不在乎多这一道。 直到血腥味在口中漾开,小女孩满口鲜血地怔楞了,呆呆地松放开男孩受伤的臂膀。 「好点了吗?」男孩抹了抹她嘴角的血,急着安抚她的情绪,恍似全然忘记自己肩部的伤口。 「陶陶……你流血了……」女孩吓傻了。 她害陶陶受伤了,陶陶会不会讨厌她? 男孩检查了下伤口,发现血液没有再流出的现象,放松地扯开笑纹。「没关系,擦一擦就好了。」 「真的吗?」女孩害怕地瞅着他。 「嗯,只要小眉不再乱丢东西,这里很快就会好的。」找到面纸将肩上的血擦了下,男孩并没有责怪小女孩的意思。 小女孩终于安静了,因为男孩的伤和他的体贴,熨平了她不平、受伤的小小心灵。 可是,那个伤口却引起男孩家的震怒,一气之下举家迁移,搬到小女孩再也找不到男孩的地方── 没想到这段被藏在心底最底层,她从不敢轻易去碰触,甚至以为早已被自己遗忘的记忆,会随着男孩的再次出现而浮上心头,直教郎月眉如何都睡不安稳,泪湿了整颗枕头。 睁开泪湿的眼,窗边的月光像银粉似地洒进房间,映照出一方窗形的晶亮区块,也让她忆起恍似还留存在唇齿间的血腥味。 他为什么又出现在她的生命里?而且还是以如此戏剧化的方式见面? 这下完蛋了,新仇加上旧恨,她该拿什么脸再去面对他? 月光啊月光,是否能指引她一条明路? 该来的躲不掉,而她郎月眉偏巧不是逃避现实的人,所以她起了个大早──呃,或者该说她整晚根本没啥睡到,匆匆忙忙便赶往医院。 早餐该准备什么才好?站在医院外望向各形各色的商家门口,郎月眉犹豫着该如何填饱病房里那男人的胃。 煎饺?不好,油油腻腻的,早餐吃这么油容易消化不良。 美而美?想到吃了它老让自己整个早上泛胃酸,她立即在心头打了个x。 那么,饭团、豆浆,还是面? 眼光望着一家又一家的店面,她的眉心越锁越紧,脚却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前进才好── 手脚发麻地蠕动了下,陶之毓不甚安稳地蹙起浓眉,隐隐闻嗅到空气中不同于消毒水、淡淡的食物香味,他缓缓睁开好看的双眼,望向站在窗边观看风景的纤影。 「小眉。」闻到食物的气味,他便知道她来了。 窗边的身影明显一震,郎月眉缓缓地转过身来。 由于光影由窗边射入,让她的脸庞在背光的情形之下,形成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他看得不是很清楚。 「不要叫我小眉。」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懂得自我保护的小女孩,她长大了、成年了,不再适合这么幼稚的称谓。「陶先生,随便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就是不要叫我小眉。」 陶之毓不喜欢这种疏离的感觉,一点都不喜欢。 「为什么?」 「不是任何事都该有合理的理由。」她浅浅逸出一声轻叹,很快地消散在空气中。 就像她,她不喜欢柳荷醇,郎京生却硬塞一个后母给她,造成现在她连接近人群都有问题;她能问郎京生为什么不顾她的意愿地反其道而行吗?不能,因为他是长辈,而小辈是没有权利质问长辈的任何事,所以她只能接受。 现在,她不喜欢有人再提起那段灰色的过往,所以她拒绝接受「小眉」这声叫唤;她不认为自己有错,毕竟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不想面对的过去,这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罢了。 定定地望进她的脆弱,陶之毓困难地动了动身躯,不再钻研那个问题。「你可以帮我个忙吗?我需要坐起来。」 「你想上厕所吗?要不要我扶你?」郎月眉离开先前的位置,为他将床铺摇高,细心地问了句。 「你肯为我服务?」似笑非笑地挑起眉尾,他淡淡地揶揄道。 不知怎的,郎月眉自动想歪了。 或许是他的笑涵义太深,或许是自从知道他就是那个男孩之后,心境上莫名其妙的起了变化,竟让她怔楞当场,瞬间潮红的脸蛋娇艳如花,瞧得他微微失神。 「你……我没别的意思,是你这样……不太方便……」所以她才好心地想扶他一把。 「是啊,被你撞成这个样子,我的确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黑眸却泄漏出顽皮的光采。 「呃……」怎么搞的?她怎么老往「那个方面」想?难不成她变成色女了?她踟蹰地对他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双手顿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天!上苍怎会派个如此困难的任务给她?难道是因为小时候她欺负他太过,所以他长大了便化身为复仇天使,专程来找她要债的? 不对啊!当年她并没有提出任何要求,而且所有的行为全部是他应允的,她实在没有理由偿还这段过往的亏欠。那么,该怎么解释目前的混乱呢?她都茫然了。 「小眉?」不管她答不答应,反正他就是坚持要如此喊她。「我看你还是好心地扶我一把吧!」 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老实说,他这副模样就算想逞一时之勇也逞不起来,恐怕不小心还会变成狗熊,看样子还是仰赖她搀扶一把才是上策。 「嗯?喔,」她讪讪地深吸口气,努力压下心头那股复杂的情绪,小心地将他搀扶下床,一路往洗手间走去。 陶之毓见她有些失神,故意将身体的重量全压到她身上,竟也没见她有任何反弹,于是他乐得轻松,直至洗手间门口。 「你要不要跟我进来?」不适应她收起利爪成了温驯小猫的模样,陶之毓蓄意使坏地闹她。「或许我在『某方面』也需要你的帮忙。」 轰~~ 再明显不过的揶揄炸红了她的脸,她懊恼地狠瞪他一眼,不怀好意地将他推进洗手间。「休想!」 赶忙稳住摇晃的高大身躯,陶之毓在临关上门之际,还叨叨絮絮地碎碎念。「哎哟!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才成了这副德行……」 郎月眉脸红心跳、虚软无力地背靠着墙,借着墙面来稳住自己微颤的双腿。 不该是这样的,这种氛围太过亲昵,远远超出她能接受的范围……她不该让局势持续混乱下去,但,她该怎么做,才能遏阻这乱七八糟的情势蔓延开来? 陶之毓因为担心她又胡思乱想,很快便解决了生理需求并简单地梳洗一番,随即拉开洗手间的门。「嘿,你准备了什么东西给我吃?」他就怕自己玩笑开得太过火,不小心把她给吓跑了。 「啊?」郎月眉心口一提,没料到他的动作这么快,拍了拍心口才有办法开口。「皮、皮蛋瘦肉粥……」 「yes!」他早上最爱吃的餐点就是中式的,不论豆浆还是粥,他一律照单全收。「你越来越了解我了。」 他的话让她倏地红了脸,她越来越不了解自己身上所出现的异样反应。「哪、哪有?」 陶之毓故技重施地顺着先前的方式,再次将身体的重量全架在她身上让她承担,等到好不容易在病床上落坐之后,他又有了新的要求。 「欸,我手不方便,你可不可以喂我?」无辜地眨着眼,他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无助且需要帮助的小男孩。 郎月眉惊骇地退了一大步,小手不经意触碰到病床上为病人设计的移动式餐桌;她聪明地将餐桌推到他面前,完全没内疚感地将粥品放到桌上,细心地摊开免洗盒盖,然后将免洗调羹递到他手上。 陶之毓撅了撅嘴,可怜兮兮地低喃道:「没有同情心的坏女人!」 郎月眉被他的神情逗笑了,原本过于严肃的脸庞漾起笑靥,让整间病房似乎也为她的笑而发亮起来,而她却毫无所觉。 「你应该多笑的,严肃的表情一点都不适合你。」陶之毓吃粥的动作很快,却也没忽略她脸上每一分神态。「我一直没忘记你小时候的笑颜……」 「我该去上班了。」带点惊慌和无措,郎月眉赶忙打断他的话,起身背好自己的皮包,做出准备急着赶去上班的模样。 「小眉。」他当然知道她在逃避,也不舍她又将离自己而去。 「陶先生,我说过请你别再叫我『小眉』。」她几个跨步走到病房前,在门前停下脚步。「医生有没有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陶之毓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粥,吞咽后微耸了下肩。「不知道,可能还得要一、两个礼拜吧?!」 郎月眉咬了咬唇,坚决地迈开脚步离去。 陶之毓紧盯着她远去的纤细背影,沈稳的黑瞳泛起坚定的眸光。 无可否认,他们之间隔着将近二十年的空窗期,但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被遗忘或抹去的,就像她还记得他,而他也从没忘记她的事实。 当时年纪太小,加上父母亲的拦阻,害得他们分离了二十年,失去彼此的音讯和任何联络的可能;但现在不同了,他们都已经成年,都有为自己行为负责的责任 和权利,再也没人可以阻隔他们相聚。 她想逃是吧? 既然她想逃,那他就追!既然分离了二十年后他们还能在阴错阳差之下重逢,他有信心,这回,她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第四章 郎月眉快疯了,在经过两个礼拜之后,陶之毓即将可以出院的此刻── 这个男人八成是牛皮糖转世,她从没见过这么「卢」的男人,从来没有! 「为什么我得这么做?」她的眼底写满惊恐、她的声音满布凄楚,仿佛他正述的事是件恐怖至极的事,比夜游坟场还可怕! 「你当然得这么做,而且义无反顾。」陶之毓将换洗的衣服塞到手提袋里;他身上穿的、用的,全是住院后郎月眉一手购置,他自然得一件不留地全数带走。 焦躁地在病房里走来走去,郎月眉心情一团混乱。「你不要太过分了喔!我已经照顾你这么久,不应该……」 「你很清楚我接下来得面对哪些难关。」轻轻松松挡掉她的牢骚,陶之毓准备好的理由有一大箩筐。「虽然石膏拆掉了,但我的行动还是不能像以前那样灵活,你当然得到我家照顾我,好弥补你的过失。」 一股火气直往后脑勺冲,郎月眉不经思索地脱口而出。「那万一你一直这个样子呢?那──」突然之间,她猛地住了嘴,只因她惊觉自己的言辞竟是如此的突兀且伤人。 反观陶之毓倒是没有太大的情绪反应,他只是微挑眉尾,扯开极淡的笑纹。「那也不错啊!如果真变成那个地步,你就准备陪我一辈子吧!」 她臊红了脸。「谁……不要脸,谁要陪你一辈子?」因为内疚、因为心虚,更因连她都厘不清的莫名其妙缘由,竟然让她的心跳加速整整一倍! 「她现在还欺负你吗?」他拉上手提袋的拉炼,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话题毫无预警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他也没指名那个「她」姓啥名啥,但她就是知道。 为什么?难道只因他和她拥有共同的记忆,所以清楚地明了? 「怎么可能。」微微按压泛疼的太阳穴,她坚强地挤出笑容。「我不要给她脸色看就不错了,她哪还敢欺负我?」 侧脸看她一眼,他提起有些重量的手提包,左手支撑着提醒她罪行的拐杖。 担心他刚拆石膏的手臂无法承受包包的重量,万一伤上加伤,那更是永无痊愈的一日,她忙伸出双手接过那只手提包。「还是我来。」 盯着她的发旋,他很难控制心头的悸动。「你还是关心我的吧?」 沙哑的嗓音拂过她的耳畔,她微微一颤,双手紧握着那只包包,全然提不起抬头看他的勇气。 「小眉?」明知她的尴尬,他仍忍不住催促。 「你想太多了。」咬了咬唇,她强迫自己忽视那抹流窜在心头那股难解的情绪。「我只是不想跟你绑在一起太久,你不要自作多情。」 「真的是我自作多情吗?」无所谓地耸耸肩,他拄着拐杖推了推她的肩。「走吧,回家去!」 「喂!是你回你家,干我屁事?」她直觉的想撇清。 陶之毓好笑地睐她一眼。「有差别吗?」 「差别可大了!」她气呼呼地拉开脚步,狠狠将他丢在后面,冷血地往外走去。 「这么点小事也值得生气?」陶之毓讪讪地低喃了句,随着她离开自己居住了半个月、感觉冷冰冰的临时住所。 坐在计程车里,郎月眉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象,就在即将到达陶之毓的住所之际,陡地一个熟悉的身影印入眼瞳,立即吸引了她的目光。 似乎感觉到她突如其来的紧绷,陶之毓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并没有发现太过特别或吸引人的地方,因此他伸手覆住她变得冰冷的小手,关心地询问道:「怎么了?你在看什么那么专心?」 郎月眉没有抽回自己的手。或许是太过震惊,也或许是此刻她需要一双慰藉的温暖臂膀,所以她并没有推开他。 久等不到她的回应,却感觉她的手越来越冰冷,陶之毓不觉回头多看了两眼已往后飞逝的景象;直到计程车转了个弯,停在他住的大楼门口,他依旧什么都没看到。 郎月眉失魂落魄地下了车,却没忘记拿走原本就挂在她手上的手提包,并细心地搀扶陶之毓一把,但是心里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个一闪而逝、风韵犹存的身影…… 郎月眉浑然没注意自己何时进入陶之毓的私人领域,更不晓得自己已经占据了他的客房,为的全是满脑子那抹萦绕不去的清晰影像。 为什么「她」会跟「他」在一起?两个人为何会状似亲密地勾肩搭背? 「好了,这个房间就让给你喽!」这丫头到底被什么事情给缠住了?连他得寸进尺地坐在她身边,她都不曾发现?「小眉?」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而且肯定是个不小的问题! 趁着她失神的当口,陶之毓起身到厨房冲泡咖啡,并故意将动作拖慢,然后端了两杯咖啡回到客房,摆放在床头柜上。 她还在发呆。 陶之毓淡淡地叹了口气,决定问出个所以然来。 「你到底在想什么想这么久?」虽然明知她不一定会据实以告,但他还是认为自己有必要问上那么一问。「你知道,我很愿意分享你的心事。」 茫然地拾眼看他,郎月眉的眼眶有点红,很明显的还没由震惊的情绪里爬出来。「分、享?」 她迟钝的说话方武,会让人以为她从来不明了那两个字的意义。 「嗯,分享。」拉起她的手,他像在安抚孩子般轻拍她的手背。「不管是甜的也好、酸的也罢,甚至苦的也行,我都可以跟你一起承担。」 郎月眉慌张地抽回自己的手,手背还残留着他手心的温度。「你不要多管闲事。」 陶之毓皱起眉,一点都不喜欢她的拒人千里。「目前只有我可以分享你的心事,像你这样把心事闷在心里并不是件好事,它们总有一天会崩溃的!」 她的唇蠕动了下,终究还是选择闭上。 「如果你不想说,我也逼不了你,但我可以保证,那对你不会是一件好事。」 没有人天生顺遂,连他也不例外;每当他被不如意的逆境绊住时,他也会找寻适当的管道宣泄不平,不然即使是神仙也会受不了。 郎月眉瞪着他。「你太自以为是了吧?」 「会吗?」他扯开笑纹,眸底却不见丝毫笑意,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随你怎么说。」 然后,他便静静地暍着咖啡,黑瞳盯在另一杯不曾被移动的咖啡杯上,那缕袅袅上扬的轻烟,久久、久久──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受不了屋里沉闷的氛围,郎月眉终于出声了。「陶先生……」 「陶先生?多生疏的称呼。」他心里嘘声不断,但表面上却全然看不出来,只因不想让她再缩回自设的城堡。「我记得你以前……」 「拜托你别再提以前的事了好不好?」她苦恼地皱起眉心,双手紧揪着膝上的长裙,不知该怎么让这个男人知道,她现在只需要他扮演倾听者的角色。 陶之毓不再说话了。 他之所以等待这么久,就是为了让她卸除心房,继而与他剖心,因此他断无理由再让她筑起心墙的道理,只能聪明地保持沉默。 见他不再出声,郎月眉清了清喉咙,小心翼翼地张口询问:「你……不喜欢我叫你『陶先生』?」 陶之毓暗叹一声,欲振乏力地摇了摇头。 「那我叫你……『小陶』奸吗?」她犹豫再三,潜意识避开小时候的惯用称谓。 「你干脆叫我的全名『陶之毓』算了。」翻翻白眼,陶之毓实在受不了她莫名其妙的坚持。 「啊?!」她楞了下,认真地思索了两秒。「好吧,既然你认为这样比较好,那我以后就连名带姓叫你,这样可以了吧?」 老实说,陶之毓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悲痛错觉;他仰起头瞪着天花板,浑身无力到了极点。 「你高兴就好。」他低喃道。 「你说了什么吗?」郎月眉听得不是很清楚,因为他的声音全含在嘴巴里,她会听得清楚才怪! 「没什么。」就是因为不想让她听到自己的牢骚,让她误认为自己是气度狭小的男人,所以才故意感叹得那么小声,他哪可能笨得自行招供?「你不是想说什么吗?说吧,我洗耳恭听。」 郎月眉惊跳了下,话临到嘴边又踟蹰起来。「我……真的可以说吗?」问题是,他听了之后会不会认为事不关己,反而觉得她很啰唆呢? 陶之毓无力地往后仰躺,大刺刺地躺到偌大的双人床上。「你可不可以别那 龟毛?再这么耗下去,我看你还没开始讲,我就先睡着了。」她再不说,他铁定会被好奇心杀死! 「你你你……你那么大声做什么?」她撅撅嘴,埋怨起他的语气不佳。 「提神吶!不然我真的睡着了,你就留着跟空气谈心好了。」索性闭上眼,好证明自己真的有些累了。 再怎么说他都还不算是个完全痊愈的病人;这种机缘得来不易,此时不利用更待何时? 郎月眉胀红了脸,这下倒有点拉不下脸了。「人家……人家又没说要跟你谈心!」 「不谈喏?既然不谈,那我要睡喽!」他当真翻了个身,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大有准备陷入睡眠的打算。 如果他的预料没有错,女人的心事放在心头往往憋不过三天,总有一天她会主动投降;所以今天他就大发慈悲地放她一马,等她有心想说时再说咀! 「陶之毓!」郎月眉急了,不晓得是急他会当真睡去,还是急他从此不留任何时间给她诉苦?「你不要睡啦!好啦好啦!人家说给你听嘛!」 「奸,给你五分钟,逾时不候!」他慵懒地抬起手臂,当真开始计起时间来了。 揪了揪领口,郎月眉有丝不安。「我、我用不到五分钟啦!」 「嗯。」闭上眼应了声,陶之毓淡淡地提醒道:「妳只剩下四分四十五秒。」 郎月眉不敢置信地眨了下眼。「欸!你这个人怎么……」 「四分三十秒。」言不及义,该罚!最重要的是,时间得照把。 「陶之毓!」她花容失色,似乎从来都不知道时间流逝得如此之快。「我的话根本还没说完!」 「我知道啊,还剩四分零八秒。」他可是精明得很,一秒钟都不会漏算。 「你、你这样我会紧张,紧张就会说不清楚……」 「三分五十六秒。」 「奸啦!」郎月眉被他逼急了,恼火地大吼一声。「我说就是了嘛!」 这一吼,可把陶之毓的精神全给吼醒了,他知道,她这回是真的忍不住话了。 「我……我刚才看到……郎京生后来娶的那个女人。」她闭上眼,没敢看他过于晶亮的眼。 郎京生?后来娶的那个女人?陶之毓楞了好半晌,总算将记忆里的影像和这两个身分对上线。「喔,她怎么样了?」 她连自己的爸爸都连名带姓地叫了,他陶之毓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她……」咬咬唇,她睁开眼,眼底却是明显的无依和慌乱。「她和我们家的 司机……阿忠在一起,他们……很亲密……」噢!她实在说下下去了! 挑起眉,陶之毓总算听出她话里的重点和严重性。 「你是说他们──」他伸出双拳,竖起两根大拇指弯曲又伸直,意味着某种太过亲昵的关系。 「我不知道。」她忙乱地摇着头,惨白着小脸不敢再多细想。「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是他们……」 「他们怎样?」困难地吞了下口水,陶之毓隐隐有种偷窥的变态感。 「哎,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啦!」她惊慌失措地捣着脸,既害怕又害羞。 无奈地搔搔黑发,陶之毓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那不然,妳表演一下好了。」他陡地异想天开地说。 「表演?!」郎月眉又惊又羞地瞠眼瞪他。 她敢发誓,不是他说错话,就是她犯了耳背! 表演?!天!这实在太疯狂了! 「就……稍稍比一下他们之间的肢体语言……」莫名的,陶之毓也感觉颊侧热了起来,而且是没有缘由地发烫。 「我我……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她的声音抖得厉害,身体不自觉地往床畔挪移,两颊潮红得恍似娇艳的出水芙蓉。 「不然我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你所说的那样──呃,亲密?」 两人之间恍若有条隐形的丝线似的,她每挪退一步,他便逼近一分,两人始终维持在半臂的距离之间。 「我没有乱说话,他们真的看起来很亲热!」她明白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的道理,何况这还关系到自己的家庭,她怎么可能随口胡诌? 「我没有说你乱讲话。」后!这女人是听不懂人话喔?「我的意思是,或许只是你眼花,或者只是你想太多了,搞不好人家根本没那个意思。」 「你……反正你就是说我乱讲对不对?」她生气了,很生气,小脸也因而更红了。 陶之毓简直想仰天长啸。「没有,我不是……」 突然一阵眼花,一副软玉温香的娇躯陡地贴上他的胸口,细软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攀住他的肩,几乎令他的心脏跳出胸口── 郎月眉咬着唇,放大胆子地抱住他;她不敢或动,因为她这是在「表演」。 「小眉……」天!他的声音几乎要发抖了,但全身的毛细孔却因此而兴奋地张开,令他是既痛苦又欢愉。 「他们就是这样抱在一起的。」说不出所以然地,她的心脏跳得好快,快得她数不出速率,只能用小鹿乱撞来形容。 陶之毓所有激动的血液,全因她的解释而终止奔流;他终于了解她之所以如此「热情」的原因了。 「你这样还认为我是在说谎吗?」稍稍推开他一点,她羞赧地睐他一眼。 哇咧!这个眼神、这股媚态,只要是男人都受不了! 说时迟那时快,郎月眉根本还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一阵天旋地转就攫住了她,吓得她惊叫出声。「啊~~」 她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她正被陶之毓紧紧压在柔软的床铺上,瞠大的美眸瞪视着眼前紧闭的眼睑,微启的唇才想发出抗议,却被他那滑溜的舌尖强硬侵入,逼迫似地要她承受他所有的男性气味── 「唔……」她想拒绝、想推开他,但他的力气好大,他的胸膛好结实,他的唇……好热、好温柔地舔吮着她,令她所有的理智化为融化的乳酪,全糊成一团了,再也没有抵抗的气力。 软热的舌尖邪恶地缠绕着她的,不顾她生涩且羞怯的躲避,他就是执意要引诱她的配合,让她随着自己起舞、嬉戏,直到两人都气喘如牛为止。 郎月眉急喘着气,她感觉肺部发疼、胸口发闷,这一切全是这个坏男人所引起的! 男人的肺活量终究较女人强了些,借着急促的吐纳,陶之毓很快便恢复了平稳的呼吸;他低下头,意欲再偷个软玉温香,可惜却让她别开头给躲了开来。 「你……下流!」太可恶了!他以为他是谁?怎么可以如此霸道地夺去她的初吻?! 攫住她差点贴上自己颊侧的小手,他轻松地为自己挡掉一个劫数。「嘿,这么凶悍?你果然一点都没变!」 「你!」她的胸口羞愤地急促起伏,全然不晓得自己制造了多少眩目的「美景」。「你该死的一定得提以前的事,是吧?」 「欸,天地良心!是你自己提起那个女人的,与我何干?」一推二五八,他三两句就推得一乾二净。 「我现在说的不是她的事!」她气红了眼,转念想弓起膝盖攻击他。 「嘿!小心点!」一个被制住双手的女人还能怎么着?当然只有双腿可以动喽!就在郎月眉心念意动之际,陶之毓已先一步揣度到她可能采取的举动,继而用双腿压住她蠢动的膝。「万一踢伤了我的小兄弟,你不就要守活寡了?」 轰~~ 郎月眉料不到他会无耻至此,又羞又恨地羞红了脸,连脖子都红了。「你不要乱讲话!」 「有吗?我说了什么?」他装傻,假装听不懂她的指控。 「放开我!你这该死的登徒子!」 「嘘,我说过,女孩子讲话要文雅一点。」 「关你屁……唔!」 郎月眉不敢置信地再次瞠大双眼。这家伙以为他在做什么?他竟然敢第二次吻她?! 她气疯了!就在她准备咬断他作怪的舌头之际,他似乎又早一步发现她的企图,在紧要关头的前一秒钟放开她,稍嫌太过愉悦地瞧着她又羞又恼的红颜。 「怎么样?还要说难听话吗?」他没肯松开她半分,低下头故作亲密地跟她「咬耳朵」。「没关系,以后你每说一句不顺耳的话,我就吻你一次,直到你昏过去为止。」 肝火一烧,郎月眉实在不吐不快。「你……」 「嗯嗯~~」警告性地发出声响,他乐得和她玩「叠叠乐」。「还想再试看看吗?来啊,我绝对奉陪到底!」 郎月眉是又气又不敢置信。 她一定是流年不利,才会遇到这么失礼又变态的色鬼男人! 天吶!到底谁可以来救救她啊?! 第五章 新鲜又陌生的「同居」生活在陶之毓的公寓里展开──呃,或许不能称之为同居,毕竟他们之间并没有亲密到「那种」程度,充其量只能说是「邻居」,但是又比邻居更贴近那么一点,介于敏感与暧昧之间。 其实郎月眉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单方面屈服在陶之毓的胁迫之下。她就像一只长期被豢养在铁笼里的金丝雀,一直期盼着铁笼外的世界,却始终缺乏了机缘和胆识;而陶之毓,正好给了她这样的诱因和冲动,所以她没有太多挣扎便妥协了。 趁着郎京生不在家的时候回家收拾简单的行李,她随便扯了个理由敷衍「那个女人」,然后便怀着说不出口的激动和兴奋,飞离了禁锢了她二十四年的牢笼──心灵上的牢笼。 之后,她的生活有了大幅度的改变,这当然是她在下定决心要离家之前所始料未及的。 最明显的地方,便是她可以放心且自由地邀约朋友来访;当然,这是经过陶之毓首肯的前提之下。 「这里不错啊,虽然不算太大,可是组织一个小家庭也够了。」啜饮着花茶,祁淇依旧是极新潮的打扮,一身全银的蝴蝶袖、喇叭裤和媲美矮子乐的高跟鞋,但她那银光闪闪的装扮在陶之毓的客厅里,却吊诡地不至于感觉不协调。 「你在说什么啦!」郎月眉心口乱跳,慌忙地为大家的杯子里注满红色的花果茶,惴惴不安地低声嘀咕。 「我也觉得满好的。」甄孝齐抚着微凸的小腹,满心羡慕地接话。「我总觉得窦嗣丞的家太大,一个人的时候感觉好可怕,还是这种大小刚刚好。」窦嗣丞是她的阿娜答,两人恩爱得令人称羡。 萧岚旅没好气地赏了甄孝齐一个白眼。「你那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像我们家那个穷业务员,要干到哪时才赚得到那么大一间房子?嗟~~」 萧岚旅的男朋友管仲笙是个业务员,工作满辛苦,却不见口袋里麦克麦克,真所谓人比人气死人! 「后!啊你是没听过大而无当喔?」白睦琳为了安慰萧岚旅,料不到却在无意中踩了甄孝齐一记痛脚。「没那个命喉,就别想那么多啦!房子嘛,只要可以住人就好了咩,计较那么多,永远都计较不完啦!」 陶之毓原本坐在沙发上看报,并没有参与女人们聊天的本意,但在他听到白睦琳的一番话之后,着实忍不住地放下报纸,两眼崇拜地记住她的面貌。 这个女人──可真够白目啊! 由于女人们都很了解白睦琳的通病,所以并没有太将她的话放进心里,倒是忍不住全失笑了起来。 「欸,睦琳,我看你们家那个名演员应该也很会赚钱,随随便便就可以买到比这里还大的房子,难怪你一点都不在意了,哦?」祁淇打趣道。 「嗄?!他喔……」白睦琳楞了一下,没想到话题会绕到自己身上来。「啊青菜啦,只要那头熊住得进去后,我就没问题了啦!」 几个女人笑得东倒西歪,除了郎月眉的笑容显得太过僵硬之外,就属陶之毓的反应最为另类了。 熊?!他不记得最近有熊担纲演出的电视剧,而且她们说的「那头熊」好象是那位白目小姐的另一半,那……倏地他打了个寒颤,没敢再继续往下乱想。 笑笑闹闹的时间过得特别快,一堆吵着要到郎月眉「新居」凑热闹的女人,约莫在陶寓停留了两个小时,便一一起身告辞── 「哎哟~~」伸伸懒腰,萧岚旅揉着略显困顿的美眸。「不行了,我得回家补个眠才可以。」 「叫你家那个业务员节制一点,留点体力跑业务。」甄孝齐好笑地揶揄道。 挑挑秀眉,萧岚旅又有话要说了。「反正钱都赚到你们窦家去,他那么认真干么?」 「咦?话可不能这么说喔!」祁淇保持中立,全然不偏颇任何一方。「有努力就有升迁的机会,你们家管仲笙不也刚升上课长吗?」 「嘿咩,说的也是。哎呀,走啦走啦!别给人家占去那个独处的时间啦!」 然后就像秋风扫落叶似的,一堆女人匆匆来、匆匆走,倒是留下满桌零食、杯盘和垃圾。 送走了聒噪的来客,郎月眉卷起袖子准备收拾满桌狼藉,便见陶之毓放下报纸,跟着卷起袖子,意图十分明显。 「不用了,我来就好。」在他还来不及起身之前,郎月眉便已经呛声了;因为她一直还把他当个病人看待,不然她便没有再住在这里的必要。 挑挑眉,陶之毓坐回原本舒适的姿势,重新拿起报纸。「不错喔,越来越有女主人的架势和认知喽!」 郎月眉顿了一下,不想理会他的调侃。 「你的朋友们挺有趣,以后有机会不妨多邀她们到家里来玩。」仿佛老夫老妻一般,他全然以男主人自居。 「她们全都名花有主了。」陡生一股莫名的反感,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原本当成打哈哈跟她扯天扯地的陶之毓,闻言后两手还撑着报纸的两侧,但眼睛却已看不下报纸上的任何一个字块。 「小眉?」放下报纸,高大的身躯逐渐逼近。「你在吃醋吗?」 老天明鉴,他只是喜欢看她欢喜、快乐的模样,因此才会提议她常邀朋友来家里玩,想不到却因此引起令他振奋的反应,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 郎月眉可以感觉到他体温的靠近,随着周遭越来越灼热的温度,她的心跳也随之越来越快、越来越乱,甚至有些失律了。 「我、我不晓得你在说什么?」连声音都发抖了,她不敢相信自己会有如此紧绷的时刻。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说得好心虚?」大手握住她的肩,他大大方方地俯首贴近她的发丝,闻嗅她身上好闻的气味。 那是种法国玫瑰加上香甜水果的甜腻味觉,跟刚才喝的花果茶一模一样。 他的气味贴得好近,近得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先前那两个吻──他不曾再亲吻她,一次都没有,从她搬到他的寓所至今。 如果,在生活环节紧紧相扣的现在,他都不再兴起接近她的冲动,那么,那两个吻又算什么? 想到这里,她霍地傻了、楞住了。 天!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简直像个欲求不满的色女! 陶之毓看着她,忍不住心神动荡。今天的她将长发梳成发髻,以简单又不失雅致的发簪高高绾起,露出她白晰且优美的颈项。 那是太过诱人的春色,令人联想起日本艺伎的雪白后颈。 薄唇贴上她微凉的颈后,他满足得几乎要叹息了。「我想要妳,小眉。」他沙哑地阐述自己的想望。 郎月眉瑟缩了一下;她还陷在自己的震惊里,没将他如此重要的讯息听进耳里。 陶之毓以为她默许了,愉快地将她拦腰抱起,随即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女人嘛,有些矜持是必要的,这样会让人更想疼惜;他的想法遭受传统理论的茶毒,但就华人社会而言,却是很有公信力的金科玉律。 「啊!」这个搂抱来得太莫名其妙,郎月眉轻喊了声,却不觉得反感,只是感到有些赧然。她胆怯地抱紧他的脖子,尽量减轻他手脚的负担。「你要做什么啦?」柔嫩的嗓音里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做爱。」大刺刺地宣告他的企图,他的心都要飞扬了。「你知道那种看得到却吃不到的滋味有多痛苦吗?天!我发誓,有了这回的经验之后,我将不再重蹈覆辙。」 她脸红了!因为前面的那句宣告,使得她心头小鹿乱撞;但接下来的她就听不懂了,什么叫做看得到吃不到? 没啊!刚才的茶点明明就每个人都有一份的,他没道理被忽略啊! 到了房门口,他粗鲁地踢开房门,看准了大床的位置用力一拋── 「啊~~」她的尖叫来得迟,直到眼冒金星地撞进床铺里,她扬升的心脏才归回原位,方有办法惊叫出声。 她一颗心还跳得乱七八糟,他强壮的身躯便压了上来,几乎压光她胸口的氧气。 天!她可真美! 因适才晃动的弧度太大,使她的发髻松脱而散落床上,瞬时长发像瀑布般飞散开来,紧紧吸引他的目光。 「你刚才在想什么?」虽然沉迷于她的艳色,但他没忽略适才出现在她眼底的茫然,他非得问个清楚不可。 郎月眉哪还记得她方才的疑虑?在两人如此贴近的此刻,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言语,轻而易举便构筑出煽情、暧昧、充满粉红画面的情境,让她除了自己的心跳和他俊朗的脸庞之外,什么都记不得了。 「说啊!」他催促着,吹了口气,将她覆在额前的发吹得半天高。「相不相信我有太多方式可以让你说实话?」 「嗄?嗄嗄?」郎月眉彻底呆住了,除了几个没有意义的单音节之外,只剩下惊楞占据了她所有的脑细胞。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去,我们可以来试试第一个逼供的方式。」陶之毓的嘴角微微抽搐,移动的指悄悄来到她的腰际,若有似无地隔着棉衫轻触她的纤腰。 郎月眉还来不及厘清他的语意,陡地一股灼热的温度窜进她的棉衫,极轻缓地按压着她敏感的腰际。 她猛抽口气,弓起身子开始不自觉地跟他玩起「躲猫猫」的游戏。「你、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啦!」 「嗯,我想知道你的小脑袋在想些什么?」不安分的大掌爬上她的后背,迅速地解开她胸罩的背扣,几乎让她因紧张而昏厥。 「我没──」才试图反驳,他的大手已经敏捷地转移阵地,在她没注意的瞬间,顺利「攻上光明顶」;于是她的脑袋又失去运作的功能,仅能发出低浅的喘息。「唔……」 「这样还不说吗?」陶之毓虽然乐在其中,但仍难免感到一丝挫败。「我只是想弄清楚你在想什么而已。」看来逼供第一式的火力不够强,得进展到第二式才行。 「我……」难受地咬咬唇办,陌生的热潮侵袭她的感官,在约略脱离现实的状况之下,她迷迷糊糊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说,我觉得……身体好热、好烫,又……」她突然顿住了,娇憨的媚态不知不觉展露出更迷人的风情。 这回换陶之毓合不上嘴了。 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表示他成功了?成功地挑起她的肉欲……呃,情欲吗?这是个多么令人振奋的讯息啊! 「小眉,你的话好象没说完喔!」怀着既紧张又亢奋的冲击情绪,他忍不住想知道她更多的感受,仿佛那对他而言,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恭维。 「嗯……还没……」当他的手更过分地揉捏着她胸前饱满的浑圆,激发出更多更难掌控的快感之后,她只能凭直觉来回应他的问题。「啊……那里……酸酸的、麻麻的,可是、好舒服喔……嗯~~」 啊咧!因为她最后的一声娇吟,让陶之毓的欲念像脱了缰的种马……呃,野马,他再也无法忍耐分秒的禁锢,犹如猛兽般破柙而出,彻底匍伏在欲望的脚下。 他用他那邪恶的双手撕扯着她的棉衫,动作之粗鲁令她胆战,不敢有些微违抗地任他为所欲为。 解决掉碍事的棉衫,她的柔躯暴露在他深沉却满布欲望火光的黑瞳底下,不仅炫眯了他的眼,更引来鼠蹊部强烈的抗议和叫嚣的疼痛。 当他难忍欲火的鞭策,行凶的路径也逐渐往下蔓延之际,郎月眉终究忍不住柔弱地哀求了。「你……你可不可以温柔点?」 好嘛!反正所有的情势都已经失序了,她现在再来拒绝也未免太过矫情?!但女人嘛,哪个不期待自己的初次是浪漫又值得回味的美事?毕竟一辈子只有一次这种机会,她并不想让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可惜陶之毓已经停不下来了。 他吞噬她讨饶的声音和红唇,火热的舌不留余地地侵袭她檀口里的每一分甜蜜,配合着她些微反抗的举止和蠕动,他轻而易举地剥除掉她身上所有恼人的障碍物,半缕不剩。 裸露的姿态令她不安,她羞赧地微侧过身,原想他会急色地压上来,不料等了好些时候,却完全没感觉到他有任何意图侵占的动静,只听见细微的窸窣声。 就在她满脑子狐疑,想旋身看个究竟时,霍地一个光溜的壮硕躯体贴靠过来,再度令她屏住呼息。 「怎么了?」这丫头,一副没见过男人裸体的模样,真是个害羞的小东西! 郎月眉连呼吸都忘了,憋着气猛摇头,一张小脸胀得火红。 吓死人了!他怎么不说一声就脱得精光?动作真够快的。不过── 他的身材真的很好,结实的三角肌,看起来就是经常运动的体态;腹部累累肌肉整整六块,跟杂志里的男模特儿绝对有得拚!然后……然后……然后她就没有勇气再往下「参观」了,这样好象显得她很「哈」似的。 「你喜欢怎么来?」陶之毓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啊?什么叫怎么来? 郎月眉这下是问号满天飞,明明是浅显的文字组合,听在她耳里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等不及她迟缓的回应,陶之毓猴急地开始行动,以他自认为正确的方式。 细碎火热的吻花迫不及待地由她的红唇、耳后一路往下窜,狠狠灼烧过她的下颚、颈项,并逐渐攀登高峰,以野火燎原之势窜烧她「山顶上的故乡」,那两朵诱人且美丽的小红蕊。 那种虚脱无力,仿佛身体不是属于自己的荒谬感受又回来了,重新占据了她的思维和肢体,她再一次沦陷在他纯熟的挑情技巧里。「唔……」 她当然不知道他的「技术」称不称得上好或是熟练,因为她并没有历经过任何的「实战经验」,但至少她并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反而是舒服得过了头,让人忍不住想呻吟罢了,所以她将之归类为「纯熟」。 而那令她感觉很不好意思,不晓得这种反应对还不对。 「喜欢吗?」他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有更刺激的呢!」 「啊~~」即使她不太了解他的语意,却仍羞惭地闭上眼,两手害羞地摀住双眼。 「不。」拉开她的双手,他的眼望进她心里。「看清楚,把我记在你的脑海里,永远都不准忘记。」他霸道地命令着。 她微微震慑于他的霸气之下,迷蒙的眼听话地游移在他的脸上、胸膛──老实说,以目前如此令人害羞的姿态,她的视觉也仅仅能到达他的胸膛左右,再下来,两个人几乎全贴在一起了,实在让她有「错失美景」之憾。 正当郎月眉为自己的感叹而羞红了脸之际,她霍地注意到他右肩上的齿痕。 经过岁月的磨练,那排齿痕已经不是那么的清楚,可是她很明白,那是自己在多么难过和失控的情况之下,在他的身上留下的烙印。 她不知道这个痕迹会留在他身上多久,但她希望会是永远! 伸手轻抚那道陈年伤痕,她的胸口溢满疼痛,肉体和心灵如出一辙──心,是心疼他的心甘情愿;肉体,则是抵挡不住他所掀起的波涛欲念,两者都令她永生难忘。 「还痛吗?」她想象着当时自己制造这道疤时,他的肩膀有多痛! 陶之毓猛地一震,黑眸搜寻着她脸上丝丝细纹,一时间竟分不清她是痛苦还是快乐了。「不痛,它只是留在那里而已。」 经过二十个年头,任何该有、不该有的感觉都已流逝,唯一不变的是对她的思念;从分开至今未曾改变,甚至因她的出现而更为强烈,强烈到即使想要遗忘都不可能。 所以他决定顺从心之想望,缠住她、攫获她,最后……占有她! 他庆幸在自己最光华的年岁里与她重逢,而不是在齿牙动摇、垂垂老矣的老年;倘若两人还得经过三、四十年才能重聚,那么就算他真有心想做什么,恐怕也力不从心了。 痛苦地瞇起眼,她的眼角泛起盈盈水光。「对不起。」 她知道这个歉意来得太迟,但事后弥补总比从未示意过来得好,可以稍稍抚平她的歉疚。 「别哭。」真怕亮亮的水滴由她美丽的双眼里淌下,他试着以最轻松的方式化解她的难过。「虽然我不太记得当时的感受,可是老实说,被你咬过之后的感觉还不赖。」 眨了眨眼,她果然被唬住了。 还不赖?那是什么意思? 「虽然痛,可是有种……嗯,应该是莫名的快感吧?」轻啄一下她的红唇,他对自己的解释满意极了! 「莫名的……快感?!」天吶!这是什么情况?让她咬过后会产生莫名的快感?难道他有被虐狂?! 察觉她怔楞的神态,他不觉再补上一句赘言。「呃,大概就是那个意思。」 望着他想解释,偏偏又显得语拙的懊恼,郎月眉的心情逐渐上扬,甚至有种想笑的冲动。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在你身上留下新的烙印?」 第六章 陶之毓的眼皮抽动了一下,嘴角再扯不出好看的笑纹,冷汗隐隐由发际渗出额尖,霎时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错觉。 探出长指搓揉她柔嫩的唇办,在她轻启红唇之际,堂而皇之地侵入她的檀口,轻缓地撩拨她的贝齿,然后更是得寸进尺地探入口腔,撩拨她柔嫩的内部肌理。 郎月眉为这略具暗示性的举动臊红了脸,心口惴惴地跳,却明白不是紧张或害怕,而是太过兴奋。 她的牙龈发痒、血液翻腾,舌尖不由自主地随着他搅弄的指尖舞动。 天!会不会她真的是逞强太久、将自己逼得太紧,所以一旦找到宣泄的出口,便再难掩饰压抑在内心最底层的兽性?! 「嗯……」她的嫩舌不意外地挑起他更强烈的欲火,他低吟一声,动作变得更加狂野且粗鲁。「老天,我没办法等了,你好了吗?」 他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大鱼上钩时拉扯得紧绷的鱼线,沙哑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断裂似的,却有一种更让人想飞蛾扑火的魔力。 这个男人是祸害!单单用声音就可以征服她所有的毛细孔,它们几乎因他的声音而全部伸展并且发颤…… 她想要他!虽然她不是很明确地指出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但她就是想要他! 眼波流转之间,郎月眉不觉露出妩媚的娇态。她的娇胴发烫着、不由自主地扭动着,像条水蛇又像个热情的舞娘,在在都透露出情欲和邀请的气味;那足以逼疯男人的理性,让男人心甘情愿匍伏在她的纤足之下。 舔湿微燥的红唇,她羞怯地低语。「……要我。」 琴弦绷裂了、鱼线扯断了,陶之毓也跟着疯了。 他所有的理智被欲望控制了、驾驭了,除了眼前娇媚的她之外,他的眼再容不下其他! 「啊──」尖锐的惊叫逸出她的喉管,她蹙紧秀眉,眼角溢出水光,感觉身体似乎在瞬间被撕裂成碎片。 陶之毓狠狠地震住了。 她的尖叫、她的痛楚,在在显示她初经人事,半点性爱的经验都没有。 她竟然还是个处女?!天!他几乎喜极而泣了。 不是他有肤浅的处女情结,因为在想要她之前,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曾存在,所以他完全没有设想过这个问题。 但现在不同了,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终将是她最后一个男人。 他要用尽心力地占有她、俘虏她,让她没有多余的体力和精神去接受其他男人,彻底终结她任何「出轨」的想法和可能! 「乖乖,不痛喔。」几乎不用经过大脑思考,他温柔的诱哄便脱口而出,完全不需要修饰。「一下子就会过去。」 噙着泪花,郎月眉的美眸透露着不信任的防备。「骗人……现在还好痛!」 「放开我!」郎月眉都要哭了。「我不要了,你放我走!」太过强烈的脆弱感激起她潜意识的本能,习惯性地以强悍武装自己。 陶之毓蹙紧眉心摇了摇头;他任何事都可以依她,唯有这件事他做不到。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以让她在还没尝到任何「甜头」,却只体验到痛楚时抽身?万一这个不好的体认和阴影,一直残留在她那颗美丽的小脑袋里,那么,他往后还能有「性福」可言吗?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郎月眉急了,她凶狠地瞪他,不肯承认下腹间那股疼痛正以缓慢的速度渐渐逸去。「放开,不然我咬你喔!」她恐吓道。 陶之毓却因她的恐吓而笑了。 这妮子,她以为自己够凶狠吗?在他看来,她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 因为她的逞强令她看起来更为可口,除了让自己对她更加渴求之外,根本激不起任何恫吓的效果。 「笑什么?你不信我会咬你?」郎月眉感到气馁,体内窜起的陌生热流令她胆战心惊,更是努力装出横眉竖目的样子。 「信,怎么不信?」使坏地挤压她敏感且浑圆的乳房,他耸了耸自己的左肩。「来啊,这里让你咬。」一边一个伤口,这样可以「均衡一下」。 「你疯了!」惊愕地瞠大双眼,郎月眉荒谬地成为吓人反被人吓的一方。 望着她的眼,他的嘴角泛起邪恶的笑纹,探出舌尖轻缓且挑逗地划过自己的薄唇。「对,我疯了,被你逼疯的。」 郎月眉几乎因他的撩拨而虚脱。 这个男人果然是祸害!竟然可以让她在这么难受的时候,还不由自主地想投身他怀抱,真是个可恶至极的恶魔! 脸红心跳地撇开头,她索性闭上眼,眼不见为净。「走开,我不要你了!」她违心地闹着别扭,像个发号施令的女王。 「没关系,我要你就够了。」带电的大掌抚过她的脸。「从现在开始,在未来的所有日子里,你只能归我管。」 「你……不要脸!」她因他的宣告而羞红了脸,却无法忽略心头泛起的甜蜜感。 「很好。我会让你知道我有多不要脸。」 接下来的猛攻、抢进,一次又一次激荡出她压抑不住的呻吟、娇喘。 她报复性地咬住他的肩、他的臂、他坚实的肌肉,在每一个快感漾起的瞬间,也诱发出他浅浅的低吟与更加猛烈的欲念,交织成一张充满野性与兽性的绵密情网,紧紧包覆着交缠且用尽全力攻占彼此的一双男女── 实在是太疯狂了! 陶之毓无法置信地瞪着镜子里的身躯,简直不敢相信镜子里投射出的身影会是他的身体! 触目心惊!深深浅浅的红粉齿痕、像被兽类疯狂袭击过的斑斑齿印……他不敢相信美丽如她,竟会有如此惊人的潜在兽性?! 轻轻按压锁骨上的一处红痕──噢!好痛! 可恶的小妖女,她咬得可真用力! 顶着一头乱发,急欲解决生理现象的郎月眉冲进洗手间里,后知后觉地发现洗手间早已成为另一个人的领地。 「你站在镜子前面做什么?」这家伙,这么早就犯自恋,还占着茅坑不拉屎,叫她怎么上厕所? 哀怨地睐她一眼,他指了指自己身上深浅下一的红痕。「我在检视昨晚被『野兽』攻击过的痕迹。」 慧黠地听出他的揶揄,她的小脸立即染上好看的红晕。「出去啦!我要用厕所!」 「我为什么要出去?」挑起眉,他一点都不认为在经过昨天的亲密关系之后,两人之间还需要存在着回避的距离。「你上你的厕所,我照我的镜子,不是互不侵犯各自的领域?」 这是哪一国的理论?惊异地瞪大双眼,她的小嘴几乎合不起来。 陶之毓一时玩心大起,霍地用力搂住她的纤腰,趁着她还在怔楞中的当口,敏捷且愉悦地偷香成功。 羞恼地推开他,郎月眉忍不住娇嗔,直将他往门外推。「讨厌鬼!出去啦!」 「不要!」脚尖抵着门槛,他一直都不是个乖乖听话的男人。「我不管,你把我咬成这样,你要负责!」 哇咧~~负什么责?郎月眉觉得他实在不可理喻,偏偏尿意已让她憋得发抖,她不禁又急又恼地踢他一脚。「出去啦!再不出去我就咬你喔!」 「这句我已经听腻了,可不可以换一句来听听?」眼见她憋得双眼泛红,却还执着在那莫名其妙的坚持之下,他微叹口气,不得不因为疼惜而讪讪地走出洗手间。 好不容易获得纡解之后,郎月眉敲了敲酸疼的背脊,简单地洗过手之后拉开门,准备回到床上再补一下眠,不料那冤家就杵在洗手间门口,令她进退维谷。 「你站在这里干么?」真奇怪,这里的地理位置有比较好吗?吊诡地,她的脑子里突然浮起经常可以在个性茶坊里看到,被拿来取代洗手间,感觉较为雅致的三个字──听雨轩。 天吶!他该不会当真选择在这个地方「听雨」吧?! 这个荒谬的想法令她感到尴尬且不安,直想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进去! 扬起魅力无限的绝魅笑容,他以极无辜的眼神锁住她红嫩的娇颜。「我在等你给我『负责』啊!」 「你神经病啊?」受下了地翻翻白眼,郎月眉快被他烦死了!「别闹了,我好累,想再休息一下。」 休息一下?陶之毓的黑眸在听到最后四个字之后炯然发亮。 「好啊!」他以有点太过兴奋的语气回应道。 狐疑地看他一眼,不知怎的,她心头隐隐窜升起不妙的预感。「欸,你很奇怪欸,你照你的镜子、我睡我的觉,你在那边好什么好?」 诚如他所言,各自有各自的领域,理论上应该保持互不侵犯的原则,他在高兴个什么劲儿? 「我不照镜子了。」再怎么照,那些齿痕就是留在那里,看了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好可怜,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眼不见为净。 睡眠不足加上肢体酸疼,往往会激发出人类不怎么好的负面情绪,比如此刻的郎月眉。「不照镜子就去做你该做的事,总之不要吵我睡觉就行了!」 「没问题!」毫不考虑就应允了她定下的严苛条件,他兴高采烈且不着痕迹地跟着她的脚步移动,两人工刚一后地逐渐接近房间大床的位置。 感觉似乎有脚步声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郎月眉的脚尖顿了一下,却听不见任何可疑的声响,于是她放心地再次拉开脚步。 可惜她安心得太早,当她踢掉脚上的室内拖鞋,准备爬上床补眠之际,陡地一双强而有力的健臂搂抱住她的细腰,以强大的力量将她往后拉,让她的背脊紧紧贴靠住身后发烫的肉墙。 「陶之毓!你在做什么?」不会吧?!她的不妙预感竟然成真了! 「陪妳啊!」他回答得理所当然,细碎的吻不由分说地落在她微颤的颈后和肩头,把她身上原就不甚牢靠的晨袍拉扯得更为敞开,裸露出更多雪白的肌肤。 抽了口凉气,她娇嗔地说:「人、人家才不需要你陪,你去做你的事啦!」但她却无法忽略自己的血液,已受到他意图明显的强烈撩拨,继而蠢蠢欲动了起来。 「我最重要的事就是陪你睡觉。」他强辞夺理地据理力争。 于是很快的,衣服剥落了、心跳加快了、呼吸也紊乱了,房里的温度节节上扬,几乎焚毁交缠的两具躯体;但他们都舍不得放开对方,各自展开自认热情的表现攻势,吻的吻、咬的咬,却同样使得对方发出浓浊的低吟。 情势再次失控了,在品尝过甜美诱人的果实之后,那种欲死欲仙、如罂粟般轻易便上瘾的蛊惑滋味,让情感滋生中的男男女女无处藏匿,只有无止境地沉沦、耽溺,直到世界末日的来临── 「胡闹!你怎么会让她一个人搬到外面去?」 郎京生由纽约出差回来,一进家门就发觉郎月眉已离家数日,顿时火气狂烧四射,焚得家仆们四处逃窜,深怕无辜地波及主人的家务事;丢工作事小,生计无源事大,在经济如此不景气的现在,明哲保身才是明智之举。 「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单身在外,你晓不晓得那是个多大的冒险?!」 慢条斯理地用磨指器修磨指甲前端,柳荷醇喜欢把指甲修得又尖又利,就像强尸那尖锐的长指一般,她觉得那是一种另类的美丽。 轻松地吹散指甲经过修磨后的粉末,柳荷醇自有一套说服他的大道理。「那是 因为她是你的女儿,才能享受到这种倍受骄宠的待遇;今天要是换成别人家的女儿,早早就被父母逼着去打工帮忙赚钱了,哪还能在家里养尊处优留了二十多年?」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郎京生脸色变得铁青。 整个郎宅里只有他知道,柳荷醇是酒家小姐出身。 或许她说得没错,就因她自己是生长在贫困的家庭里,才会年纪轻轻便不得不踏入酒家那种复杂的是非之地;但人生来命运就大不同,她怎能拿他那金枝玉叶、让他捧在手心里呵疼的女儿来相比呢? 这教他如何都不能忍受! 「我哪有什么意思?」她装傻,佯装疲困地打了个呵欠。「哈~~好累哦,我要先去睡了。」 郎京生不满到了极点。「妳要睡了?现在才不过晚上七点多,你就想睡了,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很累?」这像是半个多月没见到自己丈夫的女人吗?再怎么说,她都独守空闺了将近二十天,以她已届狼虎之年的年纪,这未免太不寻常?! 不是他心眼小、胡乱猜忌,但他和柳荷醇的年纪相差了将近十五个年头,可是铁铮铮的事实,他不得不防啊! 柳荷醇的脸色变了一下,但她很快便挤出完美的笑容,妩媚地攀上他肥厚的肩,即使心头下断作呕。 「你在说什么嘛~~人家是跟吴太太她们打了两天两夜的麻将,到傍晚才刚回来,会累也是理所当然的呀!」 「打麻将是消遗,你干么把自己搞得那么累?」郎京生的脸色稍霁,对她的说辞不疑有他,全然没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对劲。 「我也不想这样啊!」委屈地嘟起红唇,她可是半点都没忘记当年挑逗男人的本事。「可是你也知道,打牌这种东西不是你说想走就可以走的;人家手气旺,三家烤肉一家香,你说,人家怎么走得开嘛?」 郎京生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她们这些富太太们老喜欢沉迷于牌桌赌局里?「欸,我是出差谈公事,不在家就没话说,不过那些太太们呢?难道她们的丈夫都不介意吗?」 「哎哟,哪个老公像你那么容易疑神疑鬼的啊?」柳荷醇状似不经意地调侃他,实际上是故意混淆他的视听,以免他再往牛角尖里钻。「人家吴先生、刘先生他们,都对自己的老婆信任得不得了;而且他们光是事业就忙得要命了,反而还感谢我们这些做朋友的,可以花时间陪伴他们的妻子,随时为他们盯紧那些女人们的行踪呢!」 郎京生眯起眼,想由她的脸上看出任何说谎的可能,但她的神情自若,与平常一模一样,丝毫让他感觉不出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这么说来,倒显得我多心了。」郎京生揉揉眉心,不禁感叹自己大概是否年纪渐渐大了,产生不该有的不安全感,才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那可不。」柳荷醇的眼儿笑、嘴儿笑,连她的心眼都在笑;她笑他的愚蠢、笑他的无知,甚至取笑他戴了鲜绿的帽子还不自知,可转眼间又沉下脸色。「对了,我听阿忠说他母亲生病了,医生说得每个礼拜去洗肾,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呢!」 「喔。」郎京生应了句,没有太大的反应。 「欸,再怎么说,阿忠都在我们家做了好些年了,今天他母亲得了这种富贵病,也不是他所愿意的事,你要不要考虑帮他加点薪资?」她显得忧心忡忡,仿佛真心体贴下人似的。 「怎么?他跟你抱怨薪水不够多?」以一个司机而言,阿忠的待遇算不错的了;一个月四、五万块,有事外出才用得着他,这种待遇在现今这个时机已是少见,要是他还不满足,那么他的心眼不得不防! 柳荷醇抿抿唇,一双柔荑亲热地轻抚他油腻的胸口。「没有啦,他没有这么说,是我自己觉得他这样负担也满大的,而且他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再这样下去,哪个女人敢嫁给他啊?」 「怎么?妳心疼了?」好不容易才放下的疑心,立刻又因这番话而冒出嫩芽。 「哎呀,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嘛!」不依地拍了一下他的肩,撒娇地将脸颊贴上他的肩膀。「人家对你可是死心塌地的欸,你这样怀疑我,真是全世界最没良心的人!」 一席话逗得郎京生心花朵朵开,他的眼流露出饥渴的肉欲,忍不住朝她的胸口摸了一把。「那我们现在就进房去?」 咽下喉管里的厌恶,看透男人贪婪脸孔的柳荷醇明白,为了将来自己最终的幸福,在还没达到她的目的之前,任何牺牲都是必要的。 于是她放软身躯,任由郎京生的毛手毛脚在她身上游移,两人逐渐往主卧房走去,阵阵言不由衷的笑声在偌大的客厅里逐渐消散。 第七章 离开郎家的郎月眉像飞出牢笼般快乐,她忘了时光的流逝,也不太注意陶之毓的伤到底好到哪个程度;或者该说,她根本忘了他还在复健阶段,因为那男人体力充沛的直让她吃不消,她当然就选择性遗忘了。 有了肉体上的滋润和心灵上的寄托,郎月眉就像整个人脱胎换骨了似的。 她的笑容多了、态度也变得亲切,遇到眼熟的同事甚至会主动打声招呼,整个人散发出自信的美感,加上她原就清丽的美貌,很快便引起「另类」里所有单身汉的注意。 「欸,那女人是吃错药了喔?」祁淇躲在走廊尽头吃了口冰淇淋,眼睛却直盯着前方热络地和同事交谈中的郎月眉。「你看看她,像变了个人似的,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嗄?」 陪着她一起忙里偷闲的萧岚旅睐了眼容光焕发的郎月眉,淡淡地回了句。「那有什么?还不就是多了男人的滋润,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祁淇差点没让她给吓死。「后!你怎么这样讲话?!」 「那不然要怎么说?」这些女人,老爱大惊小怪,做都敢做了,还个个道貌岸然的死不承认,真教人受不了。 「就算是……也别说那么白嘛!」糟糕,脸好烫呢!赶快吃一口冰淇淋降降温。 「喂,你们两个蹲在这里做什么?」甄孝齐挺着大肚子,高高在上地睥睨两个蹲在走廊转弯处吱吱喳喳的女人。 祁淇和萧岚旅像被抓包的小偷,两人同时看了甄孝齐一眼,才狠狠地吐了口气。 祁淇拍了拍胸口,这回吃冰是为了镇压才被吓过的心脏。「后!吓死!我以为我们主管来抓人了咧!」 「我们在吃冰啦,你是孕妇最好别吃。」萧岚旅警告了句,转头望向祁淇。「欸,我发现你被睦琳传染得很严重喔,连发语词都不自觉地被她同化……」 「被谁同化?」说人人到,白睦琳的声音立即由头顶上传了下来。「啊呒我是有『沙土』后?被我同化有什么关系?」 萧岚旅这回被吓得可不轻,整支冰淇淋差点全塞进小嘴里,再也没能发出任何「意见」。 「就是咩!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说,对不对?睦琳。」祁淇倒不觉得这样有什么 不好,相反的,她偶尔在和南部来的经纪接洽时,还会被认为特别有股亲切感,应该算是意外的「受益匪浅」。 「嘿咩!」白睦琳跟着蹲下来了,用指尖沾了口祁淇的芋头冰淇淋。「欸欸欸,你们两个很不够意思欸,有好料的都留着自己吃,也不会呼朋引伴一下!」 「你们别都蹲着好不好?欺负人家孕妇喔?站起来讲话不是比较舒服?」委屈地表明立场,甄孝齐半点都下喜欢被好友「孤立」的状态。 「啊?」三个女人同时一楞,傻笑地跟着站起。 祁淇搔了搔后脑,有些羞赧。「嘿嘿,差点忘了孝齐是张最好用的挡箭牌。」 「什么挡箭牌?」这三个字听起来毛毛的,甄孝齐不禁蹙起秀眉。 「就是挡箭牌啊!」萧岚旅好不容易吞咽下口中所有的冰,感觉颜面神经有点麻痹,赶紧扭动下颚,想尽速找回平常的知觉。「万一被逮到了,我们就说陪窦经理夫人吃冰,那就没问题了!」谁教窦嗣丞是老董的孙子咧?当然得好好利用才行。 「嗟~~」甄孝齐和白睦琳同时嘘她一声,然后四个女人笑成一团。 「哎哟,笑得肚子都痛了。」轻抚隆起的肚皮,甄孝齐忍不住问道。「对了,你们刚才蹲在这里吱吱喳喳的,到底在聊什么啊?」 祁淇和萧岚旅互看一眼,忍不住发笑。「我们就在聊月眉啊,她最近变好多喔,你们都没发现吗?」 「咦?」 顺着祁淇的指,所有女人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望向不远处,正与人聊天中的郎月眉;郎月眉似乎发现她们了,朝着她们聚集的方向露出灿烂的笑靥,顿时让四个女人同时眯起眼。 「哇咧,奸刺眼!」受不了,好象被阳光直射一般,刺得人双眼发烫! 「可是……她越来越漂亮了~~」这是甄孝齐的感想。 祁淇扬起嘴角。「对啊,那是一种自信的美,以往在她身上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吃光最后一口冰淇淋脆饼,萧岚旅拍掉手上的饼干层,语惊四座地再次提及。「所以我说,男人的滋润对女人是有其绝对的必要性,你们说是吧?」 由于陶之毓并不爱交际,因此郎月眉在下班后,总会在客厅里看到陶之毓的身影;而他,最常做的事就是看书。 抽掉他手上的厚重书本,郎月眉实在搞不懂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到底有什么好看。「喂!你别再看书了好不好?」 「干么?你有什么好建议,可以让我们打发掉无聊的夜晚时光?」陶之毓揉了一下酸涩的眼,他正好读到一个段落,也想让眼睛休息一下。 察觉他眼底那抹令人熟悉的邪恶眸光,她不禁红了俏脸。「我哪有什么建议?人家只是无聊而已。」 坏蛋!每次都只会想到「那个」,她怎会喜欢这个色痞── 喜欢?!她被心头突然漾起的想法吓一大跳,没想到自己在跟他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对他的感觉已逐渐变质,整颗心不知不觉地倾向他、贴近他,而她竟毫无所觉?! 「你怎么了?」用力伸展四肢,他舒服地喟叹出声。「脸红得跟番茄一样,在想什么邪恶的事啊?」他使坏地打趣道。 「哪有?!你不要乱讲话啦!」她惊跳了一下,懊恼地拍了一下他的大腿。 「没有吗?让我瞧瞧你到底有没有乱想?」 不由分说的,他迅速将她压倒在沙发上,热辣的吻几乎夺去她呼吸的本能,只能凭借着他的带领撩高血液的热度,所有理智全软化成浆糊,失去所有运作的能力倏地,她的手肘才刚感觉按压到某种硬实的长形物,电视萤幕便陡地「啪嚓」一声自动开启。 原来她按压到电视的遥控器,两人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而楞了一下,接着不由自主地对视而笑。 「企业家郎京生被多家业主控告,怀疑郎京生恶意跳票,并到法院按铃申告──」 但熟悉的名字、惊悚的报导内容,很快地让原本快乐玩闹的一双男女凝住神色;郎月眉连忙找到压在肘下的电视遥控器,手指微颤地将电视音量调大。 「根据记者私下查访,郎氏员工皆纷纷走避,无人肯对此事件发表任何意见。」 然后是一团混乱的影片,如蚂蚁般密密麻麻的记者,包围着由公司走出大门的郎京生;他的神态疲惫、两眼无神,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几岁,全然不复平日的丰采。 郎月眉听不下任何声音,不管是电视还是现实,她对所有的声音都充耳不闻,仅能两眼呆滞地盯着电视画面上的郎京生。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是常发下豪语,说他家大业大的吗?如今怎会落得这种下场?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才半年多不见吶! 为何世事会如此无常? 「小眉。」陶之毓的神色也很凝重,他知道一般人绝对受不了看见自己亲人涉法的画面,何况是出现在电视新闻里,那就表示全国至少一半以上的人口,全都知道这个消息了。 紧抓着他的臂膀,郎月眉不敢置信地将视线定在他脸上。「陶陶,不是他,那不是他对不对?」 陶之毓闭了闭眼。他应该高兴,高兴她在睽违了二十年之久后,终于又肯唤他「陶陶」这个亲昵的称谓,但此刻的他实在高兴不起来,因为她是被现实吓傻了、吓呆了,才会有这种纯粹是直觉的反射动作。 「你别这样!」他的不语令她更为心焦,用力地摇晃他的臂膀。「你说话啊!那不是他,不是他啊!」 灼热的水珠滴上他的手臂,他微楞地瞪着她满布泪痕的小脸,感觉自己心疼得快要死掉。「小眉……」 她一直这么坚强,即使被后母责骂、鞭打,他都不曾见她掉过任何一滴眼泪;如今为了她早已不再称之为「爸爸」的男人涉嫌犯罪,她竟控制不住地泪眼婆娑──其实她以前都只是在逞强吧?! 不肯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在乎的一面,对任何人事物全都保持自认为安全的距离,这不过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方武,却很难不教人心疼。 「陶陶,那不是真的!」这个社会不是经常有些子虚乌有的怪事发生吗?郎京生这一件,应该也只是别人乱传的而已,至少她很努力地这样说服自己。「是我眼花了对不对?你说话啊!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唔!」 不想看她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己,不想让她的情绪继续失控下去,陶之毓用力地将她搂进怀里,利用绝对的热情企图融化她所有负面的思绪,直到她的眼里、心里全满布自己的身影,再容不下其他── 「相信我,我会想办法找出事情的真相,不会让郎伯伯含冤莫白。」 还好陶之毓的工作原本就和法律单位有密切的关联,因此他有太多私人的管道,可以找到信任的人去调查郎京生的恶意跳票事件。 而那件事也很快就有了回应,这让他大大地松了口气;至少,他可以让郎月眉稍微放宽心,不再每天郁闷消沉,让他看了也跟着难受。 「法院有通知,明天就传郎伯伯到庭说明。」将一个厚重的牛皮纸袋放到桌上,陶之毓安静地选择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才将准备奸的发语辞照本宣科地宣读一遍。 郎月眉震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几分。「这么快?」 这是不是表示「他」往后的日子得在公家的牢笼里度过?那种滋味势必比当初她被养在家里的感觉更不好受吧?! 虽然以前她感觉自己被豢养,但至少她拥有最基本的人权自由,外出、言论、行为全没有被限制,受限的只是一点都不快乐的心灵而已。 但公家的牢笼就不同了,据说他们有规定的劳动时间、得照表操课,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很少,更遑论拥有私人的空间;一向呼风唤雨惯了的他,受得了吗? 「嗯。」叹了口气,他实在不喜欢她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连他都感觉自己快被凝重沉闷的氛围给淹死了。「我有事得去你家找郎伯伯谈谈,你要不要跟我回去一赵?」 郎月眉轻颤了一下,久久才麻木地摇了摇头。「不了,我不想见他。」 「是不想见,还是不敢见?」陶之毓不想再看她如此自我逃避,索性残忍地挑开她不敢触碰的伤口,逼她面对早晚得面对的亲子问题。 茫然地抬头望向他,她显然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其实你不是不爱他,你只是埋怨他没多注意你一点,不是吗?」既然她装傻,那么他就将话更挑明地讲开来。「别急着反驳我;前几天看到新闻时的反应,那就是你最直接的情感发泄,别再说些自欺欺人的谎言来欺骗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你自己。」 郎月眉眼瞳里冒出被戳破的狼狈,她不假思索地出言反击。「你凭什么用那种自以为很了解我的语气来剖析我?是什么理由让你那么自以为是?」 陶之毓对她尖锐的攻势并不以为意,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瞧出她伪装的坚强和潜在的脆弱,更对她怜惜几分。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想很多事不用说出口,我们都能明白对方的感受。」浅浅地叹了口气,他企图用最柔性的诉求来软化她的防备心。 他太明白是那种长期压抑下的痛苦和不快乐,才会造就她如此尖锐的个性,不过都还在他可以理解和接受的范围之内。 「笑话!」不屑地冷哼了声,她扬起全身的芒刺,只因这个男人知道她太多心里的秘密,而那让她觉得难堪。「什么叫做在一起?那是正好你有需要,而我也觉得挺享受的,说穿了不过是男欢女爱、各取所需,少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理直气壮。」 后~~这种说法就不是陶之毓可以忍受的范围了! 她干么把两人在一起的浪漫经验,形容得好象街头随便搭讪就可以上床交媾的狗男女……呃,速食男女,这教他情何以堪?! 「我不喜欢你这样钻牛角尖的情绪表达方式。」在这种敏感时刻,最好至少有一个保持冷静的人,这样才不致让双方情绪失控到大打出手,却毫无任何实质上的建树。 「我从来没有叫你喜欢我!」她赌气道,气鼓了两边腮帮子。 人的忍耐有绝对的限度!握紧双拳的陶之毓,正因为她毫不留情地撇清两人之间的关系,而感觉到自己快发火了,却不得不苦苦压抑自己的情绪。 「难道你认为我对你的喜欢不过是一个错误?」那他这二十年来的思念算什么?难道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很抱歉,那不是我能为你作的认定。」故意忽略心头泛起的甜蜜感,她的心情很乱,乱得没办法再谈情说爱,反而尽情地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在她认为他不会有任何反弹的情况之下。 「那你之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从来没有叫你喜欢我」?这么尖锐的反弹,就算是圣人也受不了。 「我哪有什么意思?」她自知理亏,心虚地别开头去。 「如果没有,就别说那种容易伤人的话,那对你没有好处!」忍不住的,他以严厉的口吻说了她一句。 而这,引起她的强烈反弹。「你不要以为你喜欢我,就可以随便对我说教!」 「我没有任何说教的意思。」他快受不了她的无理取闹了。 她也受不了了,她受不了他以如此严厉的口吻数落她。「要不然你是什么意思?」 深吸口气,陶之毓决定先去找郎京生谈正事,也好让两人有个冷静的空间,免得情势持续变糟,那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他不发一语地拿起牛皮纸袋往门外走去,留下郎月眉一人在原地怔忡、烦闷、自我厌恶,直至郁闷将她吞噬! 郎京生没料到小时候居住在隔壁、陶家的儿子长大之后会来找他。 「我跟公司里的财务经理讨论过金钱的流向,可是公司里所有的支出都有证明和单据,并没有太特别的部分。」原本历经沧桑的他并不想再见任何人,但这个年轻人表示自己有办法找到为他脱罪的证据,他才半信半疑地见了他。 「这样啊。」环顾四周,陶之毓并没有发现柳荷醇的身影。「陶伯母呢?她不在吗?」他佯装不经意地问起。 「哎,别提了。」挥了挥手,郎京生总算看清那女人的本性。「自从财务出现问题之后,那女人跟我大吵了一架,趁我不在的当口,把家里一些值钱的家当全搬走了,我这回可真是栽在她手里了!」 看来的确如此,因为偌大的郎宅,如今只见他一个僵傧老人的身影,连个佣人或家仆都不见踪影,不难想象人类的现实。 「郎伯伯,这里所有的佣人都遗散了吗?」他再问,逐渐切入重点。 郎京生重重地叹了口气。「人情冷暖吶!以前大家对我是必恭必敬,一旦发现事情发展超出他们的想象,一个逃得比一个还快,哪还有人愿意留下来陪我这个老人?」 「你可以叫月眉回来陪你啊。」他实在不太忍心见郎京生如此颓丧,便作此提议。 「那丫头……」原想说些什么的郎京生,陡地察觉不对劲的地方,他猛地扯住陶之毓的领口,语气随之激动起来。「你怎么知道月眉没住在家里?你遇过她吗?」 轻轻扳开郎京生的箝制,陶之毓不疾不徐地表示。「月眉现在住在我那里。」 接下来,他把自己和郎月眉之所以同住的理由约略述了一下,却小心地避开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那是属于他们小俩口的私事,不需要让长辈们操心。 「是喔。」郎京生松了口气,不知怎的,他并不认为陶之毓会对他说谎,或许是因为他眼里的真诚吧,郎京生当真深信不疑。「那就好,那就好……」 「郎伯伯,你可知道郎伯母曾利用有你签章的空白支票,到银行里提领大笔巨款的事吗?」交代完郎月眉的行踪,再来就是为郎京生找到脱罪的证据。 「你说什么?」郎京生楞住了,他一向将自己的私章和支票本摆放在保险柜里,从没想过保险柜也会凸槌。 「我请朋友大致调查了一下,发现最近至少有三笔钜额的款项被提走。」翻出牛皮纸袋里的资料,陶之毓一一指给郎京生看个明白。「由于有你私人的签章,加上郎伯母的身分特殊,因此银行人员并没有向你查证,便让她私下领走了。」 郎京生看清楚柳荷醇提领的金额和时间之后如遭雷击。他几乎从不曾怀疑过柳荷醇的异心,没想到那女人心如蛇蝎,当真做出为害亲夫的缺德事,直敦郎京生不甚唏嘘。 「我没想到她的心眼那么重……」郎京生像被抽光了全身的精力一般,瞬时像苍老了二十岁。 陶之毓摇了摇头,很能体会他的无力感。「恐怕还有些事,是你一直被蒙在鼓里的。」 由于上回郎月眉曾不小心目睹柳荷醇和司机阿忠,状似亲昵地搂搂抱抱,所以他特地交代调查的朋友注意一下阿忠这个人,这才发现他在外债台高筑、风评极差,是个很麻烦的坏记录份子。 郎京生的声音都要发抖了。「你还知道些什么?」原来他不知道的事情这么多! 陶之毓深吸口气,仔细观察他脸上紧绷的神色;再拗下过老人家哀求的眼光,他终于心软地抽出证明柳荷醇不忠的证据。 「我想,你看过这些照片之后就会明白。」 第八章 杵在医院大门口的郎月眉不再前进,固执的小脸上有太多复杂的情绪;烦恼、紊乱已不足以概括她所有的心情,更多的是心慌。 「你站在门口干么?走啊!」停好车的陶之毓由身后推了推她,示意她往医院里走去。 自动门一开,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鼻而来,他体贴地为她准备了口罩,以防任何可能的传染疾病。 呆滞地让他拉着手往电梯前进,密闭的空间使她的心情更为沉闷;她很清楚自己正一步步接近郎京生的病房,一颗心脏也因此而没来由地忐忑乱跳。 出了电梯后转个弯,便直对着郎京生的专属病房。「来。」感觉她的手不安地颤抖了一下,他温柔地握紧她,给予她精神上的力量,半施压地将她带往病房。 就在距离病房门口三五步的距离,她却步了──她凝住脚尖不肯再向前迈进。 「小眉?」他明白她一向多愁善感,或许与郎京生保持距离太久,一旦遇上这么敏感的时刻,她反而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咬咬下唇,她的脸色苍白得几乎融入医院雪白的墙面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他的心脏根本不曾有过问题,怎会突然就住进医院?」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怎么都到这时候了,她还在疑神疑鬼?「跳票事件给他的压力很大,加上我让他看了柳荷醇和阿忠的照片,可能是一时刺激过大,才会造成心脏的无力负荷。」哎,他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 他当时也快吓死了,因为他差点成了间接杀害未来岳父的凶手,如果真不幸变成那样,这个老婆铁定是娶不成了;还好老天长眼,只是让岳父大人受了点惊吓,才不致拆散他们这对苦命鸳鸯。 深蹙秀眉,她似乎感觉左胸腔里微微抽痛,那令她更为却步。「我不想进去了。」 「妳害怕?」定定地盯着她,他总是知道如何让她投降。 猛地抬起头瞪他,美眸里有股明显的狼狈。「笑话,我为什么要害怕?你搞清楚,是他对不起我,不是我对不起他!」 「那么,你为什么不敢进去见他?」戳破她自我架构的安全防护,蓄意让她看清现实。 深吸口气,明明知道他用的就是那一套,但她还是受不了他的激将法。 「够了,我没什么不敢的,开门。」她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发号施令。 陶之毓没让她失望,乖乖地扮演着门房的工作,将病房门轻轻推开,然后温柔地将她踟蹰的身影推了进去,再缓缓关上房门,在门外露出微微笑意。 里头那对父女疏离太久,他们需要的是绝对的独处和剖心;而他这个将来的「外戚」就哪边凉快闪哪边去,只要等待女王下令,他再乖乖地跟上便行。 雪白的墙面、惨白的面容,郎月眉不敢相信此刻躺在纯白色床铺里的,曾是那再意气风发不过的郎京生。 许是察觉到细微的脚步声,半睡半醒中的郎京生微微睁开老眼,很快地发现站在房门口的郎月眉,他喜悦地扬起笑纹,以为自己仍在梦境。 「月眉,是你吗?」他问得有丝胆怯,仿佛站在眼前的是凶狠的债主,而不是他心爱的女儿。「我很高兴你肯来看我,即使是在梦里,我也没有遗憾了。」 郎月眉狠震了一下,霍地明白他将现实和梦境全数混淆。 「来。」他伸出颤巍巍的手,白胖的脸颊削瘦得凸出颧骨,连手臂都细了好几吋,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力量。「让爸爸看看你,好不好?」 她感觉眼眶热了、湿了,抵不过亲情的呼唤,她情难自己地往病床靠近。 轻轻握住她的小手,郎京生满足地轻叹了声。「这个梦真是太美好了,我甚至记不起来,你上次肯让我牵你的手是在什么时候?」 郎月眉的情绪崩溃了。 记忆所及,郎京生的手应该是厚实而肥软的,如今握住她手的大掌完全不复当年的记忆;那是一双摸起来感觉虚软微颤的手,甚至可以明显看见浮现在表皮上跃动的青筋。 那不是她爸爸的手,她爸爸的手不该是这样的! 「月眉,你怎么哭了?」眼见她脸上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又一滴地滴落在白色的床单和他们交握的手掌之间,郎京生有些慌,也不太明白为何这个梦境的感觉会如此真实,真实得令他可以感受到她泪滴的温度? 摇头再摇头,她说不出半句话,所有的话语全梗在喉管挤不出口,她只能尽情地宣泄长久以来不断积压、被忽略的苦闷。 浅浅地叹了口气,郎京生感觉自己的鼻头也酸了。「都是爸爸不好,以为那个坏女人可以把你当成亲生女儿好好对待,没想到到后来,连爸爸的公司也栽在她手上,真是最毒妇人心吶!」 这件事郎月眉先前已经听陶之毓约略地提过,但她并没有钻研细节,却没想到事实的真相竟会击垮她心目中永远的巨人,将他搞得现在这般狼狈。 「法院已经在通缉他们了。」不只柳荷醇,还包括司机阿忠。「或许你该庆幸她没有为你生下一儿半女,不然你失去的恐怕不止这些。」她哽咽地安慰着,只是太不习惯这种亲情的交流,她的语气显得十分疏离。 面对她恍似调侃的揶揄,郎京生只能苦笑以对。「我失去的还不够多吗?钱不是问题,没了可以再赚,可是你呢?她把我一个好好的女儿给逼走了,她该拿什么来还给我?」 「她没有逼走我,是我自己不想待在家里。」郎月眉不想牵连怪罪别人,即使那女人真的很坏,但这是她自己所作的决定,理当由她自己承担。 郎京生的眉蹙了起来,脸上满布岁月的刻痕。「为什么?你真有这么恨我?」 「说『恨』,未免太沉重了,我并不恨你。」如果非要说个清楚,或许只是「埋怨」二字吧? 其实有时候她也搞不懂自己在乎的是什么?因为他的爱被其他女人抢走,对身为女儿的她过于忽略吗?其实除了那个女人之外,瓜分他注意力的还有他那庞大的事业。 多少人在他的工厂里做事,多少人靠着他的能力吃饭?如果她硬要他舍弃所有专注于她一人,恐怕她也受不了吧?太过沉重的关爱也是导致心理不平衡的开端,没有人可以预测那会是怎么样的未来。 以前念书时,很多同学也曾表示羡慕她那般地自由,但又有谁可以理解,那种形同被放逐的无依感是多么可怕? 这种事情就是这样,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过与不及都不是好事,她实在不应该继续苛求于他。 闻言,郎京生昏黄的老眼注入一股企盼,蠕动着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似乎不晓得该如何启齿才好。 「你想说什么?」父女连心,她察觉他可能有所需要,不觉流露出关怀的本性。「渴了吗?还是想吃点水果?」 「不。」闭上眼,他感到些微疲累,这是他最近经常犯的毛病,却没想到连梦里也会这样。「我很高兴听你说不恨我,这让我对你的歉疚感减轻许多。」 「这是你的选择,不需要对我感到歉疚。」自己的人生由自己负责,她当时也只是个受牵累却无反抗能力的孩子;如果她有选择权力,或许她受的伤就不会这样深刻,也不至于和他疏离至此了。 疲惫地凝视着她,郎京生的老眼微红。「我一直认为你是恨我的,如果你不恨我,不会十几年下来都不再叫我一声『爸爸』。」 那对一个父亲而言会是个多大的折磨?天知道他多么渴望亲近她、抱抱她、能与她如同朋友一般聊天说地?不管是有没有意义的话题,他都甘之如饴。 只是自从娶了柳荷醇之后,他也同时失去这项权利。 郎月眉微颤了一下,不意他会提及这个话题。「我以为……我以为你不在意……」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郎京生脸色一变、眉心一蹙,倏地心脏一阵凝缩,冷汗隐隐由鬓角冒出。「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啊!」 郎月眉很快便发现他的脸色不对,一时间跟着慌乱了起来。「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叫医生?」 「不。」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但他的话还没说完,他不要由梦里醒来。「如果死神要来、带我走,我没有任何、怨言,只要你……」 「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她歇斯底里起来,没有气力面对这种惊恐。 「让我说完……」用力地吸气、吐气,他感到脑中一片昏眩。「你再……叫我一声『爸爸』,好吗?」 郎月眉踉跄地退了一步,她的眼红了,心跳几乎停止;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的要求,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他的突发状况,她整个人都慌了,仿佛听见死神悄悄逼近的催命声。 郎京生眼前一黑,他等不下去了,再也等不到她是否考虑好重新接受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控制不住地,他晕过去了。 「不……不!爸……救、救命……谁来救救他?!」 很幸运的,郎京生再次逃过一劫,不知道该说他当真福大命大,还是该说他命不该绝,就在他心脏病发的当口,在医院外闲晃的陶之毓算算时间,病房里那两父女也该将话谈开了,于是他便缓步返回病房外的走廊,等待他的女王「召唤」。 正想一屁股坐到长廊外的长椅上等待时,没想到郎月眉的尖叫声便立刻由病房内传了出来,差点没让他三魂掉了七魄,惊魂未定、连滚带爬地「滚」进病房。 故事总是这样发展的,男人挽回了女人病危的父亲,理论上该是头上浮现出救世主的光环,然后得到女人感激的拥抱── 但很可惜,事实与理论永远没有相符的一天。 她在躲他! 从那天开始,她仿佛将他当成隐形人一般视而不见,那让他胸口郁结、积闷成疾,几乎忘了嘴角还有上扬的功能。 幽幽地叹了口气,他实在搞不懂他的小眉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阿毓,医生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郎京生最近气色恢复不少,因为郎月眉贴心的照顾,还有规律到不行的医院生活,教他不想好都难。 「嗯?你想出院啦?那我待会儿去问问看。」在郎月眉有事情要处理而不方便过来的时候,往往他就成了临时看护工的不二人选。 瞧他长吁短叹的模样,郎京生忍不住想发笑。 这小子,看来被他的女儿整得很惨吶! 「咳!」清清喉咙,将陶之毓的注意力由窗外的夕阳里拉了回来,基于爱女心切,他觉得有必要在私下和这小子达成某些「协议」。「你,喜欢我们家月眉?」 陶之毓楞了一下,突如其来的问号恍似利箭般穿心而过,令他微感尴尬和羞赧,颧骨不由自主地泛起潮红。 郎京生面对他的反应哭笑下得。「欸,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吧?!」这傻小子,还挺诚实的嘛! 「哎~~」深深叹了口气,他感觉自己好象怨夫喔!「重点是,她老是对我若即若离的……不怕你笑话,她高兴的时候就哄哄我,不高兴就把我踢得老远,我都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你是小狗吗?」郎京生瞪他。 「呃……」扯扯虚软的笑纹,老实说,他很想回答郎京生「相去不远」四个字。 「其实月眉这性子,跟她死去的妈还真像。」虽然他后来再娶,可他从没忘记过结发妻;那鲜明的身影经常不经意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敦他无法遗忘。 「哦?」这么说来,郎京生不就成了他的「前辈」?前辈必有过人之处,小生自当虚心求教。「这话怎么说?」 想起深爱的妻子,郎京生陷入深沉的回忆浪潮。「说起月眉她妈……夫妻嘛,难免会有闹情绪的时候,不一定是哪一方,但一发作起来,双方都不好受;但是我的性子既直又急,遇到不如意的事就发火……你知道,那时候脱口而出的绝对不会有什么好听话。」 这点他就好多了,至少他总是被欺负的那一方。陶之毓心想。 「可是月眉她妈就不同了,她的性子较为内敛,或许是受到传统礼教影响的关系,所以她总是逆来顺受,顺着我的脾气让我发火。」郎京生微微笑了,感觉回到年轻时代,和妻子恩恩爱爱的日子。 陶之毓眨了眨眼,明白重点来了。「然后?」 「然后?」郎京生顿了一下,陡地笑了开来。「然后就是秋后算帐。」 「秋后算帐?!」哇咧!好可怕的四个字。过世的郎伯母该不会正好有跟小眉一样的「症头」,拉着郎伯伯乱咬一通吧?! 天!那多刺激啊! 「是啊,秋后算帐。」浅浅地吐出口气,郎京生眸底写满了深深的爱恋,教陶之毓深受感动。「那种滋味真不好受,她会十天半个月的不理人,即使我百般献殷勤都没用,她就是对我不理不睬。」 陶之毓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直想求他讲快一点,最好教他几招「撇步」,因为那母女俩的报复方式实在太像了,虽然他不太记得自己是否曾得罪过她。 「那那那,你都怎么解决?」后!他都忍不住结巴了! 「那还用说?」郎京生瞠大老眼,举起「减量」不少的手臂,拍了拍上面的肥肉──「小老鼠」全练成赘肉,也实属难得。「你没听说夫妻床头吵、床尾和?当然就是利用我男人的魅力攻、陷、她,哈哈哈~~」 陶之毓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虽然郎京生跟他使用的解决方式「不相上下」,但他怎好意思在老人家面前,对他承认自己早已「攻陷」过他的女儿? 毕竟人家总是名正言顺的合法夫妻,而他跟小眉什么都还不是啊! 郎京生笑得开怀,未几,陡地停住笑声,犀利的老眼瞪着陶之毓。 「郎、郎伯伯?」哇咧!郎伯伯的眼神好可怕,仿佛化身为真的「狼伯伯」,看起来就是一副很想吃人的样子! 「阿毓,你老实说,你和月眉住在一起的这半年,到底有没有对她『怎么样』?」郎京生紧盯着他的眼,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变化。 怎么样?陶之毓茫然地回望他,脑袋里不断思索着三个字的意义。 未几,他慢慢沁出冷汗,越想心越惊。 不、不会吧?郎伯伯说的那三个字,不会正好跟他想的那三个字长得一模一样、发音相同,连意思都是一样的吧?! 天!那他该怎么回答才好? 病房里明显出现凝窒的氛围,就像一块结了冻的黑色仙草,不小心就会在里面窒息而死── 「咦?你们在做什么?」下了班的郎月眉,毫无所觉地踩进病房,全然感受不到两个男人之间的紧绷。「比眼睛大小啊?我也来参一脚。」 翻翻白眼,陶之毓对她「看图说故事」的解读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月眉,妳下班啦?你不必每天来医院里陪我,偶尔也该让自己好好地休息休息。」 郎京生一见到女儿前来,之前的严肃表情就像下曾出现过,奇迹般地消失了,令陶之毓不得不感叹他的老脸皮「活动自如」。 「我不累啦爸。」她笑着走到病床前,将一颗枕头塞进郎京生的背后,对陶之毓存在同一个空间的事实视而不见。「我只要看你好好的,我就一点都不累了。」 或许是之前郎京生在她面前心脏病发的刺激过大,令她深深觉得自己能与他相处的日子恐怕无多,所有的埋怨也早就一扫而空了。 俗语说「子欲养而亲不待」,她现在终能体会这种无力感,也不希望自己重蹈古人的覆辙;虽然他们之间的亲情起步很晚,但总比从来不曾拥有过来得强,她会努力将这二十年的缺憾全数补足回来。 「哈哈!人家说生女儿贴心果然没错,听你这番话,爸爸随时可以准备出院了。」郎京生闻言高兴地笑了,自从妻子过世之后,他记不得自己是否曾再像今日如此这般真心愉悦过。 「你想出院?!」郎月眉思索了一下,很快便露齿而笑。「也好,反正现在佣人都走光了,就由我来照顾你吧!」 一想到可以体验几乎不曾有过的亲子生活,郎月眉不禁跃跃欲试,莫名地雀跃起来。 当当当~~陶之毓的脑袋响起警钟,他霍地察觉她的暗示,表明两人分手的日子在即,噩梦恐怕随时都会成真。 睐了眼脸色发白的陶之毓,郎京生暗暗地叹了口气。 他怎会不明白那傻小子在担心什么?毕竟他也曾年轻过啊! 「这样很好,我很期待。」最后,他决定帮那小子一把。「可是你要上班吶,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会很无聊。」他故作委屈地碎碎念。 「欸?」这倒是郎月眉没有考虑到的一点。「那……我再请一个佣人?」最好还具有照顾病人的资历,这样她会安心一点。 「不,我看这样好了,既然我跟阿毓也算投缘,他的工作也很有弹性,不如叫他搬到家里来住吧?!」虽然带点征询的语气,其实他已做了决定,相信聪慧如她,不至于听不出来。 后后!陶之毓闻言,差点没跪下来当场「谢主隆恩」! 这个未来的岳父大人真够意思,连路都帮他铺好了,他要是傻傻地不知道走上这条幸福大道,那未免也太对不起他老人家了! 于是完全不用考虑的,他点头如捣蒜,把这个看似艰难的任务往自己身上揽,而且义无反顾。 郎月眉咬了咬唇,当然听得出父亲话语中的涵义。 她娇瞋地瞪了眼喜上眉楷的陶之毓,悄悄地,嘴角隐隐浮起一朵美丽的笑花,小心地没让任何人看见── 第九章 惊喜连连! 正当郎月眉还沈溺在郎京生即将在下个礼拜便可以出院的喜悦之中,一通电话更是让她的心情冲上云霄,久久无法平复。 抓到了!警方抓到了柳荷醇和她的小情人司机阿忠。 说来传媒的力量还真是惊人,由于郎京生在商界算小有名气,而传媒对这种所谓「名流之士」的是是非非也就特别感兴趣。 真该感谢他们不遗余力地散播讯息,迫使柳荷醇和阿忠无处藏匿,在南部山区躲了一阵子之后,终于被警方捕获;讽刺的是,他们带走的大笔现金还全带在身上,几乎不曾花用。 郎月眉站在莲蓬头底下,任由热烫的水由头顶淋下。太多太快的变化让她一时适应不良,急需好好冲个热水澡来纡解紧绷后全然放松的心情。 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陡地由身后搂住她,她惊跳了一下,猛一转身,在满是水花和烟雾里的浴室里,看清一张熟悉的俊颜。 「你、你怎么进来了?」她的心跳如擂鼓、脸颊潮红,分不清是因为热水还是他的关系。 「我进来看看你,怎么洗个澡洗这么久?」他的理由完全正当,即使他此刻脑子里想的,跟「正当」两个字全然扯不上半点关系。 略带羞涩地背过身去,赶忙关掉水龙头,她的眼没敢乱瞄地盯着地上自己洁嫩的裸足。「我、我马上就好了,你先出去好不好?」 天吶!这个男人非得如此邪恶吗? 贴紧的躯体,她不用回头便可得知他已经和自己同样一丝不挂,甚至可以感受他太过灼热的壮硕,令她全身肌肉不禁紧绷了起来。 「不好。」陶之毓对她的说辞不满到了极点,火热的舌状似无心地掠过她泛红的耳廓,再明白不过地表达自己的欲念。「你这阵子都不理我,我觉得自己好可怜。」 「噗~~」郎月眉微颤了一下,原先还有点紧张的情绪经他这么一诉说,忍不住喷笑了起来。 「欸,我很认真喏,你干么笑得那么伤人?」这下子,他更觉委屈了,然后报仇似的,他的大掌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移起来。 「呃……」她惊喘了声,双手攀扶着浴室的瓷砖墙面,几乎完全没有抵抗能力地屈服在他的挑情之下。「别,我只是……」 「只是我们很久没做了,我要你,就在这里。」沙哑性感的嗓音宣告他再明显不过的需索和企图;他以绝对的强势「通知」她,今晚她将成为他的飨宴,并且不会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因为他不允许! 她几乎因他的宣告而腿软。 是,她无法否认自己是刻意躲着他。 因为这个男人知道太多她心里的秘密,让她觉得在他面前,自己比一丝不挂的裸露还透明;那令她不安,因为她从来都不习惯有人如此紧贴着她的隐私和心情,所以她控制不住地想逃。 可是他全然不给自己任何逃离的借口和空间,仿佛他们被禁锢在一起,是多么理所当然的发展,这让她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她喜欢他,甚至爱他。 当她察觉自己的眼总在不知不觉里,悄悄注意他的怒、他的笑之后,她就知道自己中了这个男人设下的情蛊,任她耗费再多的心力也无法逃脱。 她太清楚,此刻的他迷恋她的肉体,只消她一个眼神、一个暗示,他可以立刻化身为发情的野兽直扑而来,继而用激情将她吞噬。 但,除了肉体的吸引之外呢? 她之于他,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她的心不在焉如此明显,就算他想刻意忽略都不可能;而且他很肯定,自己一定不会喜欢现在存在于她脑袋里的想法。 闭上眼,任由他炽热的吻落在自己的颈背之间,感受他所挑起的酥麻和自己不由自主的悸颤。「没有。」 「说谎!你休想撇开我,这辈子我缠定你了。」陶之毓温柔地拆穿她的谎言,仿佛她所有情绪的转折,全都在他的预期之内。 「你……」诧异地聆听他的判决,她的心情激动莫名。「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天!她忍不住都要发抖了。 「你说呢?」这女人让他吃过太多的苦头,不管是心灵还是肉体,偏偏他还被「折磨」得很happy,所以这女人万万舍弃不得。 「我、我不知道……」她的呼吸变得紊乱,毛细孔全因他的挑逗而兴奋、展开。 挑挑眉,他爱死了她控制不住、软化在自己怀里的媚态。 大掌掂了掂她胸前颇有重量的浑圆,调皮的指弹奏般地搓揉着浑圆上美丽诱人的粉色花蕊。「不知道?这样也不知道吗?」 「唔……」咬紧下唇,她企图以唇齿间的疼痛来抑止身体漾起的酥麻快感,可惜娇嫩的呻吟全然泄漏她的倔强,让身后的男人更为亢奋了。 扶住墙面的手,虚软地往下滑动,无巧不巧将她的身体弯成近九十度的暧昧曲线。 老实说,他的欲望正疼痛地叫嚣着,但他还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所以强迫自己硬是忍下冲动,为了他下半辈子的幸福。「别急,我还没让你满足呢!」 细碎的吻折磨人似地落在她白嫩的背部,执意逼出她真实的心意和承诺。 「不……」她惊喘不休、娇吟连连,娇胴泛起粉色,背脊上的水珠分不清是未干的水渍还是薄汗,浅浅地包覆着她的柔躯。「拜托……」 「什么?你想拜托我什么?」他不懂,或者说他故意装作不懂。这个女人太会保护自己了,结果是把自己逼进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死胡同里,所以他要释放她的感情和欲望,让她从此远离禁锢她的象牙塔。 噢!这个该死的男人! 是谁使出浑身解数地挑逗她?是谁把她逼得像个欲求不满的浪女?又是谁这么坏心眼地佯装无知,硬要她说出那羞死人的讨饶?! 「陶之毓!」她以为自己的声音威胁感十足,可惜听在男人耳里,不过是发情小猫般地喵呜,更加撩人冲动。 「叫我陶陶,我喜欢你这么叫我。」这表示他只属于她,而她,同样也只属于他。 「呜……陶陶……」她妥协了,因为体内不断堆叠的快感,令她的双腿几乎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她再不臣服他的「淫威」之下,恐怕今晚别想走出这间浴室。 陶之毓扳过她的脸,俯身以舌尖舔舐她的红唇,动情之下,她无法不命令自己的舌追随他的舌尖舞动。 可是他好坏、真的好坏!一会儿躲着她,下一刻又紧紧地纠缠她,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乖。」他的嗓音益发沙哑,强壮的臂膀竟也因过度压抑的情欲而微微打颤。「想要我了吗?」 噢!这个该死的坏男人,他明明知道的!「要,我要。」 「你会要我多久?」 多久?不知怎的,她有种荒谬的错觉,仿佛女人正问着她的情人,他们之间的热情到底可以维持多久? 可是现在角色易位了,她全然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整个脑袋里只想尽快解决体内那令人难受的空虚。 「告诉我,你会要我多久?」她的沉默引来他的不安,他搂紧她的蛇腰,胸膛紧紧贴覆着她的柔躯,借着心脏的强烈跳动传递给她。「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 一辈子?多么诱人的期限哪!但她可以这么贪心吗?真的可以吗? 「陶之毓……」她试着站直身躯并面对他,但他却不许。 「我是你的陶陶,你答应这么叫我的。」 他一点都不喜欢两人如此生疏,他喜欢如同此际般紧紧地贴靠着她,那让他觉得自己能真实的拥有她,而不是擦肩而过的两条交叉线。 「好,陶陶。」她又妥协了,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感觉自己这么窝囊;她不由得深吸口气稳住呼息。「我们可不可以别在这个时间讨论这么认真的话题?」 心脏猛地一揪,他感觉自己被伤害了。 她以为他们现在在做什么?随随便便的性关系,还是可有可无的露水姻缘?那两者都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绝对不只这些! 心凉了、热情冷却了,心却伤痕累累,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放开对她的搂抱,他顺手抽了条浴巾包覆着她仍激动的娇躯,微微退了开来。 「陶陶?」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不太懂男人的欲望是否可以如此收放自如,但至少她就做的不是很好。 她的腿还虚软着呢! 黑眸黯了黯,再抽一条浴巾围住腰际,他缓缓地转身背对她。「我对你很认真,一直都很认真。」 怔忡地望着他逐渐离开浴室的背影,不知怎的,一股酸意窜上鼻端。 她泛红了眼,嘴角微颤了一下,无声地流下两行清泪…… 女人的冶战可以视而不见、不理不睬,但男人的冷战显然激烈得多。 就像消失了一般,陶之毓一向缠人的身影不再出现在郎月眉的前后左右。 起床准备上班时,他早已出门;到医院探望郎京生,爸爸老说他才刚走;撑着睡意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却总是醒在自己的床上。 他甚至连下个礼拜爸爸准备出院,她要回家时的行李全都为她打包好了,独独见不到他的人影。 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做得这么绝? 难道他不要她了?! 难以言喻的惊恐像片摆脱不了的乌云,紧紧跟在她的头顶上飘移,教她吃不好、睡不稳,不过三两天的时间,就恍似盛开的花儿迅速雕零,教人看了心疼。 几个女朋友见郎月眉状况不对,不由分说地将她绑架,绑到一个她从没去过的半山腰茶坊。 在身不由己且四方逼问的夹击之下,郎月眉迫不得已「公开」自己和陶之毓的问题点,说得在座的女人个个脸红心跳、如坐针毡。 「咳!」快当妈妈的甄孝齐算是所有女人里最「稳重」的了,她清了清喉咙,决定给郎月眉一点过来人的建议。「他他他、他想要多久,你就给他多久嘛!」 「嗟~~你是你老公的口水吃太多,被他传染结巴了是不?」萧岚旅受不了地轻啐一声,脸上的红潮总算消退了些。 「唛啦,别这样损孝齐啦!」白睦琳的性子还是一样耿直,她红着脸拉了拉萧岚旅,以不大不小、正好让在座每个人都听到的音量问道:「欸,啊可是啊,我怎么觉得孝齐说的『多久』两个字,感觉很暧昧嗄?」 一堆女人差点没因她的问句而全数跌倒,其中以郎月眉最为尴尬,整张脸几乎埋进茶杯里了。 祁淇快疯了,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低咆。「后!不会讲话就不要讲那么多啦!」一句话弄得气氛更为僵凝,一时间没半个人敢开口答腔。 最后,还是祁淇那个始作俑者打破僵局。「不过我说月眉啊,你到底对人家陶先生是什么意思?你好歹讲个明白,这样我们才好为你拿主意啊!」 「啊你的问题不明不白喔,『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嗄?」这下子白睦琳又有话要说了。 萧岚旅无力地翻了一下白眼。「拜托~~又不是在绕口令!」 「啊我就真的不知道什么是什么意思咩,那不然你解释给我听?」白睦琳满脸无辜,一副很欠扁的模样。 「哎哟,祁淇是问月眉对那个陶先生的感情,感情啦!」甄孝齐担心女人们的噪音吓坏了她肚里的宝宝,忙出声为白睦琳解答。 「后!感情就感情咩,讲那个什么『什么意思』?很无聊钦!」 「你们才无聊咧,全部给我闭嘴!」女人们你一言来我一句,让祁淇的坏脾气全发作了,她恼火地再拍一下桌子,立刻又镇压全场。「这是月眉的私事,你们可不可以讲小声一点?!」她火大地狂吠。 霍地,细碎的耳语和好奇的眼光,纷纷落在五个女人这桌的方向,令女人们个个竖起寒毛,噤声不语。 「啊,就你讲得最大声咩。」未几,白睦琳还是忍不住地低声抱怨了句。 祁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其他女人的脸则是憋得痛苦,一副想笑又下敢笑的狼狈模样;郎月眉则是满脸羞惭,茶杯已经不足以挡住她的脸,她整个人几乎快要钻进桌子底下去了。 「好了好了,我看我们全别说了,说越多只会让月眉越乱而已。」甄孝齐浅叹一口气,见郎月眉郁结的眉心,她实在不忍心再在她的身上施加多余的负担。 萧岚旅睐了眼在座的女士,然后将眼凝在郎月眉身上。「说实话,这种事没有人可以帮你,因为只有你自己最清楚自己的感情。」 「是啊,爱不爱这种东西很抽象,比我的彩妆还令人难以捉摸。」为了每天让自己保持「新鲜」的美感,祁淇可是花了下少工夫学习。「可是很多时候连自己也搞不清楚,是不是非得要受过刺激之后,才会察觉自己真实的心意。」 刺激?难道他给她的「刺激」还不够大吗?他避而不见呢! 「后,说到这个,我就想到我们家那头熊喔,他以前都嘛暗着来……」 萧岚旅忍不住抗议了。「白睦琳,麻烦你说重点。」 「哎哟,好啦好啦!」挥了挥手,白睦琳只消一提到「那头熊」,总会忍不住地神采奕奕,整个人散发难掩的幸福光采。「后来我才知道后,我们家那头熊喔,从很久以前就暗恋我……」 「他的眼睛八成瞎了!」萧岚旅刚暍下肚的茶都快吐出来了。 「后!李惦惦啦!」白睦琳讲得正亢奋,哪容得下旁人打岔?「可是他都不告诉我啊,都嘛偷偷放在心里面;后来我就熊熊给他『刺激』一下下,结果他就全招了,所以刺激还是有用的呢!」 这一提,女人们的精神全来了。 八卦啊八卦,真是人类的精神食粮,如果世上没有八卦,生活该如何过下去? 「那你到底是怎么给他刺激的啊?」 「用针吗?」 「那算什么刺激?那是刺人好不好?」 一堆问号差点没将白睦琳给淹没,她没好气地瞪着眼前的四个女人。「啊呒你们到底要不要听嗄?不听我们就继续聊天算了!」 「当然要听!」 「那是一定要的啦!」 「啊我就跟他说,出现一个能让我心动、也心动于我的男人……」好吧好吧,白睦琳承认不说自己也很痛苦,于是她便「秘笈大公开」,把自己如何刺激她老公的秘密给一次说个过瘾。「……啊大概就是这样咩!」 「啊咧!这样也行喔?」祁淇两眼瞪得跟荔枝一样,啧啧称奇。 「所以说,男人处理感情的事总是较内敛,跟我们女人要求的甜言蜜语不一样。」想起曾被自己丈夫设计一事,甄孝齐想想也觉得好笑。 深吸口气,萧岚旅一次作个总结。「所以说,他什么都不讲不代表他没有心,男人嘛,都嘛习惯用『做』的。」 哇咧~~女人们的脸又分别潮红了起来。 是这样的吗?人家不是说男人的感情和肉体是可以「各自行动」的?难道她们的男人都不是这样? 那么,她也会幸运地遇上如此另类且可能快要绝种的男人吗? 他是吗?陶陶是吗? 他会不会……其实是爱她的? 「我看我们在这里说破嘴都没用,月眉的陶先生要是死不出面,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讪讪地说了句,萧岚旅打了个呵欠,睡意席卷而来。 「喔,这个我们就没有办法了。」甄孝齐爱莫能助,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嘛! 祁淇是激进派,她的办法较为直接。「我看你找个机会堵他,不然到他上班的地方也好。」 「哎哟唛啦,男人都嘛是爱面族,这样不好啦!」白睦琳则是持反对意见。 接下来的热烈讨论全进不了郎月眉的耳,她的心情起伏不定,不晓得该不该与陶之毓面对面地将话说明白? 如果他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她一定会是个幸福的小女人。但── 如果他的答案是否定的,她,承受得住吗? 第十章 后来,郎月眉并没有听从女人们的建议去陶之毓工作的地点找他。 毕竟他是个男人,他的工作场合就是他的战场,她一个女人家去他的战场叨扰,并不是件太过理想的事。 陶之毓把所有的心力,全投注在为郎京生取回大部分被柳荷醇和阿忠讹走的现金,并设法将他的公司导回正轨,每天早出晚归,忙得不可开交。 但是,他并没有忘记自己和郎月眉之间的问题依旧存在。 说他逃避也好,说他选择给彼此一个空间也好,总之,他愿意给她时间,在没有任何压力的情况之下,让她想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她要的男人。 若是,他感谢上苍赐给他的福分,让他可以拥有真心所爱之人;若不是,他也只能放手让她走,毕竟让她幸福是他最衷心的盼望──至少他目前是这么认为。 很快的,郎京生出院的日子到了。他无法拒绝老人家要求他陪同出院一事,一早便到医院为郎京生办理出院手续;待处理妥当,转回病房要接郎京生回郎宅之际,意外的在病房里,遇上他一直记挂在心里、盼盼念念的俏佳人。 「呃,妳今天不是要上班?」接过她手上的手提袋,他回避着她晶亮的美眸。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口才会有如此拙劣的一天,这一切全是因为她的缘故。 唯有在她面前,他的男性魅力全然不管用;即便在工作上的他,足以被称之为「女性杀手」,深得多数女同事的青睐。 郎月眉淡淡地睐他一眼。「我来接爸爸出院。」 陶之毓楞了一下,他以为郎京生早已跟小眉交代过自己来接他出院的事。「郎伯伯没跟你讲吗?他叫我……」 突兀的敲门声截断了他的疑虑,一个高大俊帅的男人一派潇洒地捧着一束鲜花,一进门正巧遇上由洗手间出来的郎京生,男人二话不说地把花塞进郎京生手里。 「第一次见面,郎先生你好,我叫管仲笙,是月眉的男朋友,第一次见面,请多指教。」管仲笙调皮地朝郎月眉眨眨眼,他是萧岚旅特别「友情赞助」,送给陶之毓的「刺激」。 不是萧岚旅特别有同事爱,也不是她完全放心自己的男人和其他女人接触,而是因为主意是女人们出的,赌局呢,也是女人们自己设下的输赢方式,而她只是较倒楣、手气较背了点,连累她的男人被当成「筹码」输掉而已。 反正她们的男人全都没和陶之毓打过照面,随便派哪一个上场都行! 一句话让两个男人同时楞住了,一个是郎京生,另一个便是不敢相信的陶之毓。 这个讯息对他而言,不啻是平地一声雷;他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整颗脑袋嗡嗡作响。 男朋友?她交男朋友了?!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知情? 狼狈地瞪着郎月眉低垂的螓首,他心里全是愤怒的问号。 「呃……月眉的男朋友?呵、呵呵,我怎么从没听她提起过?」姜是老的辣,郎京生的反应比陶之毓快许多,至少他没有陶之毓那般大受打击。 女儿永远是女儿,就算嫁了别的男人,也还是他的亲生女儿,只不过可惜了陶之毓这么优秀的女婿,可惜啊可惜! 「我想她不是不跟你提,而是来不及提。」扯开优雅的笑容,管仲笙表现得落落大方。「毕竟我们才刚开始交往而已,她是女孩子脸皮薄,于是我就不请自来了。」 「哈,好个不请自来。」郎京生僵笑道。 问题是,现在这种情势怎么收尾? 一女怎能配二夫?月眉这丫头到底在玩什么把戏,看得他是雾里看花、越看眼越花! 「郎伯伯。」千算万算,算不出是陶之毓为这出闹剧安排了结局。「既然你有人接送了,那么我就不浪费大家的时间,先去上班了。」无心也无力去面对令人心力交瘁的社交介绍,他不假思索地选择离开。 事实上,他是担心自己在思绪紊乱、情绪起伏波动的此刻,会做出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想象的事。 郎月眉却下晓得他的挣扎,她微颤了一下,望着地板的眼已然泛红。 「呃,那个阿毓……」 郎京生的叫唤唤不回陶之毓离去的脚步,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医院的长廊,郎月眉才任由热泪滑下脸庞── 陶之毓从来不曾注意自己家的空间大小,但今天不同了,少了「她」在这个动线里游走,仿佛连空气都变得难以闻嗅。 他疲累地瘫在沙发里,一整天他就这么窝在这个凹陷里。他懒得动,连夜色变得昏暗都懒得开灯,无力地任由黑夜将他吞噬。 这就是结局吗?他思念了近二十个年头、像疯了似地迷恋她纤秀的身影,就要这么结束了吗? 滴答滴答地,天上掉下来的顽皮水珠拍打着他的窗,慢慢地,水滴变粗了、银丝之间的缝隙也变得缜密,天空呜呜地下起雨来。 他状似平静地聆听着雨声,内心却止不住波涛汹涌。 老天爷也在为他哭泣吗? 男儿有泪不轻弹,原来心太痛的时候,眼泪是流下出来的;流不出的男子泪全化成悲伤的血液,滴滴苦涩地融回骨血里,噬人心骨! 厚重的云块像有磁力般互相堆叠,交擦出隆隆且低沉的咆哮,陡地大门传来轻浅且几不可闻的开锁声,让几乎隐身在黑暗中的他心生戒备。 他安静且迅速地切断正巧在他右手边,墙面上的电源总开关。他在黑暗里待了有段时间了,视觉早已适应漆黑的环境,如果真的必须跟对方起冲突,那么在暗夜里的他,胜算应该会多一点。 大门轻缓地开了,显示来者的小心翼翼。 就在一抹熟悉到不行的纤柔身影闪人大门之际,天空恍似抗议般地响起惊雷,交杂着强烈的闪电倾泄而下,令她惊怕的身影惊跳了一下,也令陶之毓清楚地看清她的容颜。 她还来这里做什么?嘲笑他吗?嘲笑他的自以为是、一厢情愿;还是炫耀又有如他一般的蠢蛋,无知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陶、陶陶?」按不开电灯的开关,或许是保险丝烧断了,她想。 小心地扶着墙面,她试着在漆黑的屋里寻找他的影踪,可惜天色太黑、雨势又大,连窗子都透不进半点月光。「你在吗?陶陶?」 不知何时,他已挪移至她身后,他紧握着双拳,就怕自己克制不住地搂抱她。 「陶陶?」明明感觉他的气息就在自己附近,却遍寻不着他熟悉的身影,这种感觉好诡异,诡异得令她慌乱起来。「你在哪里?你出来好不好?」 回家之后,送走了临时充门面的管仲笙,郎月眉在郎京生的逼问之下,抽抽噎噎地把自己蓄意刺激出陶之毓真实心意的计划详加说明,结果挨了郎京生一顿好骂。 你以为一个男人能为女人付出到什么程度?所有该不该他做的事他全一肩担了,你还怀疑人家的心意?! 郎京生从来不曾如此严厉地责骂她,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或许她真的是欠骂,父亲的责备并没有令她太难受,反而感到一股亲情的温暖;那席话如雷贯耳、石破天惊地让她明了自己有多么愚蠢。 就算他从来都不说甜言蜜语又怎么样?从小到大,没有人比他更疼自己的了;他总是任由她闹别扭,甚至心甘情愿地让她咬得逼体鳞伤,这又有几个人能真心做到? 连自己的父亲都做不到,何况他和她根本非亲非故! 天!她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如此残忍地伤害他,一想起他在医院离去时的颓丧背影,她的泪便止不住地滚落…… 这便是她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要来祈求他的原谅,因为盲目的爱情教人眼盲心盲,敦她看不清他的真心,因此,她只能悲怜地祈求他再给自己一次爱他的机会。 陶之毓借着熟悉的地形地物不断避开她搜寻的视线,他没有心力去想她之所以回头的理由,只能用炙烈的眸贪婪地锁紧她的纤影。 她的选择再明显不过了,因为早上那名男子早已取代他在她身边的位置,他只能抓住一刻是一刻,竭尽所能地将她烙印在自己心头。 「陶……啊!」一个较之前更重、更沈的雷响震彻心扉,硬是逼出她的尖叫和惧意,委屈地蜷着身子,蹲跪在沙发后面,身躯微微打颤。 浅浅的叹息在暗夜里漾开。 郎月眉怔了一下,她清楚地听见了,听见他那恍似饱含诉不尽千言万语的低回叹息,猛一转身,她这次总算清楚地看见他高大的身影。「陶陶?」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恨自己没用,就是无法狠心见她受苦,如何都斩绝不了对她的关心和思念。 「我……不该来吗?」原来冰冷的疏离令人如此难以忍受,原来她一直都以这种不自觉的方式在拒绝他、伤害他,这教她如何开口祈求他的原谅?! 黑瞳渗入一丝痛苦,所幸在黑暗里不至于让她看得太清楚。 他微合眼睑,强迫自己言不由衷。「你不该到这里来,你该去有『他』的地方,那才是你的归属。」 郎月眉惊恐地瞠大美眸,她眼跳心惊,只因听出他话里的涵义。 「你……你、不要我了?」天!她怎会如此害怕、退缩?这样她要如何向他表达自己的感情?她怕自己做不到啊! 他沉默好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为止。「是妳不要我的。」 郎月眉怔住了。 他的声音明显的抖颤哽咽着,全然听不出平日的低醇自信,有的,只是清楚的伤痛和隐藏的泪痕。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样伤害你……」满脸湿意地伸出双臂,她紧紧地搂抱着他的颈项,以她这辈子所能抓牢的最大力量,红唇逸出不断的歉意。 他只是僵硬的、力持沈静的任由她搂抱,却不再似以往那般热情回应。 「陶陶?」他不再抱她了?难道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再能吸引他了吗?「你说话啊陶陶,我要听你讲话!」 她紧张地松开他,背着窗子的他全然教人看不清脸上任何表情。 他又沉默了,这回停滞的时间更长,更教她心慌。 「陶陶?」抚摸他的俊颜,感觉指尖微湿,心脏,丝丝抽紧。「你……」 拉下她的手,不愿她探清自己脸上痛苦扭曲的线条,他依旧叹息。「你想要听我说什么?」 「我想听,你就会说吗?」盯紧他微亮的眸,她的心情忐忑不安。 犹豫约莫三秒钟,他允诺了。「会。」 他总是无法拒绝她。无论是合理不合理,只要他做得到,他都会竭尽心力去达成她的要求,即使努力过后的报酬仅是心伤…… 「不论我想听什么,你都肯说?」她需要再次确认他的诚意。 「嗯。」就当作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满足地落下泪来。 即使她是如此幼稚、如此自私,他依然对她这么好、如此疼惜,今天要是换作世上任何一个女人,恐怕都无法不心折吧? 噙着美丽的笑花,她的小手游移在他壮硕的胸膛、硕实的腰际,甚至不安分地窜进他的棉衫里揉抚他结实的腹肌,并满意地听见他连声抽气。 猛地推开她,陶之毓霍地退开一大步。「小眉?!」她以为她在做什么? 「啊!」冷不防被他推撞到沙发椅背,她闷哼了声,感觉腰骨微微泛疼,可是她一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他推开自己的距离。「你说你要我的,难道你现在不要了?」那让她心惊胆战啊! 他摇头,沉痛地摇着头。 她还想要他如何反应?他只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当然会想占领自己心爱的女子,他一点都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任何偏差。 但她呢? 她的心根本不在他身上啊!她选择了别的男人,甚至光明正大地带到他面前炫耀,他怎能在这个时刻再次触碰她,即使自己想她想得心痛?! 「我……没办法。」他闭了闭眼,除了摇头,也只能摇头。 「没办法?」窗外的雨丝似乎打进她心里一般,令她怔忡、恍惚。「什么叫做没办法?」她的声音好小、好低,却清楚地传进他耳朵里。 他庆幸自己及时切断主电源,才不致让她瞧见自己眸中的凄苦。「你交了男朋友不是吗?既然你放弃了这段感情,就不该──」 「他不是!」她哭喊着,一切全豁出去了。「他是岚旅的男朋友,是我故意让他来刺激你的!」 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比他的疏离更教她痛苦,什么面子、甜言蜜语她都不要了,她只要他,只要他能回心转意,再丢脸的事她都愿意做! 天际再响起一声轰隆惊雷,陶之毓却充耳不闻。 别人的男朋友? 故意刺激他? 天!为什么他越听越糊涂,却仍旧止不住心情的飞扬? 「你,说清楚。」朝她迈进一步,将她俏脸上的斑斑泪痕收入眼瞳,他命令道。 「你啊你,全都是因为你。」吸吸鼻子,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丑,不觉抹了抹自己的脸,蓄意转身背对他,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糗态。「你、你只会对人家乱来,却什么表示都没有,你知不知道这样我很不安?」 乱来?不安?他松开眉心,总算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 「所以呢?」因为之前的刺激过大,导致他现在小心过了头,问得极为忐忑,却忍不住再向她贴近一分。 「所以我才故意拜托别人来刺激你,谁知道你这么无情,翻脸不认人?」发现沙发上有包面纸,她伸手想抽张面纸来擦脸,身躯随着沙发的椅背弧度弯曲,毫无所觉地抬高美臀,让她看起来分外诱人。 陶之毓痛苦地低吟了声。弄清了前因后果,她又摆出如此撩人的姿势,他几乎立即感觉到鼠蹊部的疼痛! 熟悉的体温覆上她的娇胴,大掌攫住她伸长的臂细细搓揉,他满足的发出喟叹。 郎月眉却被他突如其来的举止吓坏了,她僵直娇躯,微耸香肩,躲避他灼人的气息。「陶陶?你、你做什么?」 「我想对你乱来。」借用地方才使用的辞汇,让她更贴近地明白他止不住的欲望。「我怎能忍受这么久?天知道我无时无刻不想对你乱来。」 后!情势逆转太快,人家适应不良啦! 郎月眉羞红了脸。「你就只会想对人家乱来……」想想又觉得委屈了,才刚歇下的泪意又冲上眼眶。 「对,我只想对你乱来。」现在说什么他都认,只要她能热情地抚慰他受创的心,即使被形容成野兽他都无所谓。「而我也只会对你一个人乱来。」 蕴涵承诺的煽情言语,在在说明他心头的在乎和爱意;郎月眉又想哭了,这回是喜极而泣。 温柔地吮去她颊侧每一滴泪液,几乎是迫不及待,两人如同激战中的野兽般,相互撕扯彼此身上碍事的衣物,直到如初生的婴儿般一丝不挂为止。 两人跌坐在地毯上,他们热切地探索着彼此的身躯,包括每一寸敏感的部位,任何细微的地方都不肯放过,仿佛从未如此认真地看清过对方。 「好吗?是这里吗?」他仔细望住她脸上每一分细微的变化,包括她每一个喘息和娇吟。 「啊……」她弓起身,在他的肩膀、锁骨上啃咬。「你好坏……」 她的啃咬像一颗颗包藏着春药的小炸弹在他体内爆开。 「小眉,我不能再等了。」他几乎是咬着牙才能将话说得完整。 随着尾音的终结,他寻到生命的泉源,而她也补满了生命里的空虚,让两人的生命形成密不可分、没有缺憾的圆。 没有人注意窗外的雨何时停了,也不曾注意月娘脸红心跳地躲在云层后面偷盼,盼着屋里那双竭尽所能取悦对方的爱侣,谱出世上最甜蜜的乐曲。 「唔、呜……」强烈的快感堆叠得令她无力承受,她攀紧他结实的颈项,控制不住的热潮在体内漾开。「陶陶……我爱你,爱你……」 紊乱的呼吸、奔流的汗水,两具躯体在彼此怀中找到最舒服的位置相偎相倚;他的手贪婪地游移在她微颤发烫的腰际,满足地浅叹一声。 「怎么了?」她仰首,与他的黑眸交缠。 望着她红滟滟的娇颜,不难看出适才的激情。「我以为我永远失去你了。」 那种痛太沉重、太强烈,一辈子一次都嫌太多! 「我也是。」在她才刚制造出来的咬痕上轻啄了一下,她不觉更偎紧他。 「噢……」他低吟了声,发现只消她一个浅吻甚至轻咬,他都会控制不住地兴奋起来。 惊讶地发现他的亢奋,郎月眉又羞又喜。「你、你不是才……」 「我看我完蛋了。」重新将她压在地毯上,他又想要了。「总有一天,我会被你榨干。」 「嘿!不公平,又不是我……」她抗议了。 「就是你,就是你让我控制不住地变成野兽,只想不停地亲你、抱你、占有你!」 多么令人脸红心跳的煽情言论啊!「噢~~求求你别说了……」 「我就偏要说,谁教你那么狠心伤害我?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啊!」感觉他再次霸道地侵入,她忍不住幸福得想哭。 舔去她眼角的水气,他的占有是温柔且独占的。「别哭,会痛吗?」 她说不出话来,摇着头,只能以呻吟来表达心中的欢愉。 亲吻着她的红唇,他的热吻几乎令她窒息。「小眉。」 「嗯?」还好,还好她的喉管还有作用,还能发出回应般的单音节。 「我爱你。」 黑夜,总能悄悄地进行一些秘密的事。 管他是切了主电源还是断了保险丝,只要能成其好事,谁又在乎灯为什么不亮呢? 【全书完】 编注: *关于企划部祁淇和任达骅的爱情故事,请看采花228【一号另类美少女】──《搞怪女孩》。 *关于总务部萧岚旅和管仲笙的爱情故事,请看采花232【二号另类美少女】──《懒惰女孩》。 *关于会计室甄孝齐和宝嗣丞的爱情故事,请看采花240【三号另类美少女】──《小气女孩》。 *关于公关组白睦琳和熊初墨的爱情故事,请看采花274【四号另类美少女】──《白目女孩》。 后记 辣妈真伟大         书眉 咳……嗯!各位好,初次在后记里和大家见面,粉紧张耶! 前阵子,辣妈她老人家大开杀戒,大蒜面包、妙儿、狨小烯等人都一一被推入火坑……不不不,是被排进帮辣妈写后记的队伍里。聪明如我,当然清楚这个时候最好伪装成一艘性能绝佳的潜水艇,也就是躲起来看好戏啦! 不料在某次例行性的聊天当中── 妙儿:「辣妈,叫书眉也来写后记啦!」 辣妈:「喔呵呵呵,当然好啊!」(此时的辣妈大概正在电脑桌前奸笑吧?!) 书眉:「不行啦!我国三生耶!没空没空……」这个时候,能搬的理由当然要 通通搬出来了。^^" 妙儿:「可是我已经交了耶!妳一定可以啦!」 辣妈:「喔呵呵呵~~」 书眉:「我……我……」我欲哭无泪啊我!我哪能跟天才国中关少女妙儿相比呢引 妙儿啊妙儿,枉费我跟你私交这么好,你竟然忍心推我入地狱?! 后来,在我死拗活拗之下,辣妈答应让我慢慢挤、慢慢挤……挤出一篇后记来;不过交换条件是,她生书宝宝时也要慢慢挤、慢慢挤…… 天哪!那怎么行?少了辣妈的书我怎么活? 于是,在辣妈的非武力胁迫下,我在考卷和讲义堆里拚命地写……不骗你!现在正在段考耶!草稿下面压的是拿破仑、希特勒和第一次世界大战,考卷上打得如火如茶,我也挤得满头大汗啊!我怎么这么歹命啊~~ 真想给他来段「金包银」:拔郎ㄟ系命,系空今哥包银…… ok!疯归疯,我还是要说,神哪……想不到写一篇后记的工程是这么的浩大,辣妈大人,我了解您的辛苦了! 呜呜呜……因为这是人家的第一次,要担心写得太混而被铁姑娘退稿,还要担心这次是不是我唯一一次上台的机会。所以呢,要感谢美丽动人的铁姑娘!啵一个~~ 最后呢,请大家要一直支持辣妈的书喔! 阳光眉少女,下台一鞠躬──bye啦! 辣妈注: 1.书眉年纪小不懂事,什么叫「大开杀戒」?辣妈有个更好的词儿来形容我的「义举」──该叫「以文会友」!这样你们懂了喉?记得喔,下回别再搞错喽! 2.原来辣妈的后记跟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混乱足可并驾齐驱,感谢书眉看得起辣妈,因为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如此「伟大」!呃,书眉该不会是说我「胸」前伟大吧?呵呵……我又想太多了! 3.书眉文笔好啊!仿佛能看见你正在书桌前捶胸顿足的焦躁模样。这下子你们该体会到我老人家的痛苦了吧?!来首歌呗──「啊多么痛的领悟~~」嘿嘿,我的歌声不赖吧?!(请自行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