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和离了,苦情主母谁爱当谁当》 第1章 是我情不自禁,是我要娶你 “为主母者,要大度!” “我也不瞒你,剿匪期间,大雪封山的那几日,若瑶便已委身于我。且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无论你同不同意,她都会进府。” 鹣鲽院内,明明骄阳如火,暑气熏蒸。 姜云染却觉得通体生寒,如坠冰窖。 眼前白袍银甲的祁晏初,浑身透着冷漠强硬,有那么一瞬间,让姜云染觉得十分陌生。 或者,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当初那个光风霁月,求娶她时还会脸红的少年,当真存在过吗? 半年前,她依照婚约嫁入奉国将军府,一来是因为,祁晏初是她倾慕的少年将军,二来是不想祖母拖着病体,还要为她的操心。 祁晏初少年封将,却严于律己,后院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不耽于女色,本是良配。 新婚夜,掀开盖头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许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以为自己嫁对了人,哪怕没有圆房,他便奉旨去西山剿匪。 她也愿意替他侍奉母亲,操持这一大家子的琐碎事务。 哪曾想,再回来时,竟带回了一个秦若瑶。 这才半年! 仅仅半年而已! 许是那身银甲反射的白光太过强烈,刺得姜云染双眼生疼。 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不死心地问道:“所以,你要纳她进府,是为了报恩?” 祁晏初偏头,望着身旁一袭烈艳红裙的女子,眼底柔情缱绻。 不懂情爱时,他以为姜云染这样乖巧的女子已经很好。 可遇到若瑶,他才明白何为真爱。 她灵动明媚,善良纯真。 还有着过人的胆魄谋算。 让他的剿匪之路势如破竹,短短半年便攻下了盘踞许久的硬骨头。 不似姜云染等自诩名门出来的大家闺秀,整日里只知道把规矩礼教挂在嘴上,刻板无趣。 想到这里,他笑意温柔,“自然不只是为了报恩,遇到她,我才方知什么叫作天作之合,什么叫刻骨铭心。” 再抬眼,他又恢复了一贯的冷肃,郑重其事道:“若瑶乃是宸王叔麾下副将之女,就那么跟了我,实是委屈了她。” “所以我打算以平妻之礼迎娶她进门,将来她就住在骊珠院,与你共同执掌中馈。以后若是有了孩子,也由她教养,不必麻烦你。” “将军,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家姑娘?”姜云染身旁的大丫环青芝心中愤愤不平,更替自家姑娘觉得委屈。 “您去西山剿匪,连洞房都没来得及入就走了。可知道,这大半年,姑娘是怎么过来的?你但凡为她想过一分……” “青芝,住口!” 眼见祁晏初的脸色冷沉下来,周身杀伐之气尽显,姜云染忙制止。 她怕青芝这个傻丫头吃亏。 深吸一口气,姜云染隐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强自与祁晏初对视:“我问你,你刚刚所说的那些,是你的意思,还是这位秦姑娘的意思?” “自是我的意思。” 祁晏初说完,似是恍然明白了什么。 他一把将身侧的女子拉到身后,“你不必拿那些后宅女子的心思去揣度她,她心有丘壑,眼存山河,志不在此。只是,我总要给她一些安身立命的保障。” 心有丘壑,眼存山河? 若是可以,谁又想安于后宅,整日困在那鸡零狗碎的杂务里? 她不过是为了他能在外安心,才甘心放弃嫁人前的诸多追求。 “好,既然将军这么说,云染明白了。”微微颔首,姜云染眸色疏冷,话锋一转,“只是,云染心胸狭隘,尺泽之鲵,容不得旁人。” “所以这门婚事,我不允!” 姜云染本生得单薄纤瘦,常会给人一种羸弱软懦的感觉。 可她此时的话却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况且,当年老郡王与我祖父曾有约定,以正妻之位迎娶我进门,若四年无所出,才可纳妾。” “你拿祖父威胁我?” 祁晏初脸色铁青,神情阴郁:“若瑶进门,乃是平妻,不是什么妾,你休要侮辱人!将来她进门,与你平起平坐,你更别想用主母的身份压着她!” “既如此,那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姜云染从始至终,都没有朝秦若瑶那边看一眼。 因为不屑。 无媒苟合,连妾也算不上。 她沉声道:“当初进门,是老夫人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抬我进门的。麻烦将军将两族耆老请来,再给我一封和离书,将来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你……” 祁晏初的眼底闪过一抹震惊,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愠怒。 他刚咬牙开口,老夫人在李嬷嬷的搀扶下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捶上他的胳膊,气喘吁吁地斥责道:“你这孽障,还不住口?” “母亲,您怎会过来?” 祁晏初阴沉着脸,厌恶地瞥了姜云染一眼,认定母亲这个时候过来,一定是她找人去通风报的信,想拿母亲压他。 如此善妒,心思又深,实在令人生厌。 老夫人注意到儿子的小动作,不满地哼了一声。 “你不要看云染,这些日子我虽然一直在养病,但还没老糊涂,容不得你在这后宅内放肆!” “母亲!”祁晏初脸色微变。 老夫人抢白道:“自古便没有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会与男子无媒苟合。就算云染不提,我也断不会让这等不知羞耻,有辱门楣的女人进将军府的门!” “母亲,您听我说……” “晏初哥哥,别说了,都是若瑶的错,别再为若瑶惹老夫人和夫人不快。”秦若瑶咬着唇瓣,扯住祁晏初的袖子,杏眼里满是对他的依恋和绝望。 她心中明白,这个家里,只要笼络住了祁晏初的心,别人都不足为虑。 上辈子,她就听闻,这老夫人最重子嗣。 相信很快,她就会改口的。 望着弱柳迎风的秦若瑶,祁晏初心疼坏了,忙道:“别这么说,对你生情,是我情不自禁,怎么会是你的错?” 当然不是她的错。 见祁晏初对她用情至深,秦若瑶甚为满意,不枉她当初费的那些心思。 为了让他能更心疼几分,她摇摇头,泪如雨下,“不是的,都是若瑶不好。若瑶不该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累得你夫妻不睦,家宅不宁。” 第2章 两个月的身孕 “傻瓜,快别这么说。”祁晏初听得心都要碎了。 秦若瑶抽泣,哽咽道:“我这便离开,晏初哥哥,你也将我忘了吧。若是我爹那边问起,我也会说,是我自己不知廉耻,给他丢脸了。” 她越说哭得越凶,眼泪仿佛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让祁晏初心疼之余,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若瑶,不准你这么说自己。当初在山中,若是没有你,剿匪的事断不会那么顺利。云染这种久居内宅的女子,学的多是妇容妇德,自是不懂你的好。” 定了定心神,祁晏初道:“放心,我定会给你一个平妻的名分,任何人都休想阻止!” “那便和离吧。”姜云染寸步不让。 老夫人听到“和离”二字,惊讶过后,微恼地望向她。 “云染,晏初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母亲自会教训他。你们是夫妻,过日子哪有不吵架拌嘴的?怎么能把和离挂在嘴上?” 她又看向躲在祁晏初身后的秦若瑶。 “你也看到了,我们将军府家风严规矩多,不是什么人都能进门的。晏初现下刚立了功,正是能否升迁的关键时候。” “你也不想他因为你被人诟病,失了圣心吧?来人,送秦姑娘离府!” “晏初……” 秦若瑶脸色苍白,手指一松,双眸一闭,整个人便往他的身上倒去。 祁晏初瞳孔紧缩,下意识地抬手,接住软倒在怀中的娇躯。 “来人,快,请府医!” 他也不管院中的几人怎么想,手下一抄,就把秦若瑶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姜云染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院中,一片乌云遮住了刺目的阳光。 光线猛地暗下来,连同那股湿黏的闷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想让那位秦姑娘离府,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冤孽!真是冤孽!” 老夫人痛心疾首。 李嬷嬷担心她承受不住,赶忙抬手给她顺了顺气。 “事已至此,老夫人还是要放宽心。怎么说,那位秦姑娘都救过将军的命,千万别在咱们这里出什么岔子才好。” “哎。” 老夫人何尝不知,歉疚地望向姜云染。 “云染,不是母亲不想为你做主,只是,如今她……总不好就这么赶出府去。你看,等她人醒过来,母亲再叫人把她送走?” “母亲放心,一码是一码,儿媳也不想那位秦姑娘在府中出事,咱们也过去看看吧。”姜云染说完,神色逐渐幽沉冷寂。 片刻后,几人聚在祁晏初的吟风居。 见府医从厢房出来,老夫人忙问道:“如何,可有大碍?” “回老夫人,将军,大喜啊!这位姑娘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 府医的话仿佛晴天霹雳,砸得老夫人的脑子“嗡嗡”作响。 她的身子晃了晃,不死心地问道:“可确定?” “指下圆滑,如珠走盘,是喜脉无疑。” 一锤定音,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然是祁晏初,愁的是老夫人。 就在刚刚,她还放话让儿媳安心,自己一定会为她做主。可谁曾想,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就炸出这么个惊天的消息来。 想想她那已经过世的公爹,普宁郡王,膝下一直子嗣单薄。 只有两子一女。 大伯是长子,袭爵理所当然,可偏偏只生了一个女儿。 三年前,她夫君和大伯在南疆阵亡,马革裹尸。圣上体恤,准许他们奉国将军府再袭一代,“以侄继伯”。 这郡王的爵位便可落在长子或者次子晏初的身上。 长子虽然也是嫡子,却并非她所出,只是记在了她的名下。 私心里,她自然是更想让亲生儿子袭爵的。 原本这次西山剿匪大捷,她以为袭爵的事情已经稳了,谁曾想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这个节骨眼儿上,是万万不能出现任何差池的。 再望向姜云染时,由不得有些心虚。 思来想去,她对守在床前的祁晏初沉声道:“晏初,你随母亲出去,母亲有话同你说。” 话落,当先往主屋行去。 屋中,冰鉴冒着丝丝凉气,亦如老夫人心中浸出的冷意,不断流向四肢百骸,好半天缓不过来。 她命李嬷嬷叫人把冰鉴挪远一些,又上了杯热茶。 一口茶水入腹,老夫人才定下神来,抬眼望向站在门口的儿子。 “原本,以那秦姑娘的做派,是万万进不了将军府的。别说平妻,就算是妾,也着实抬举了她。” “母亲,您不要这么说若瑶,她……很好,是孩儿情不自禁,不忍她受委屈。您既然能善待姜云染,又何必为难若瑶呢?” 祁晏初眼看老夫人的脸色黑沉下来,心中微滞。 他和若瑶没有做错任何事,要说错,也只能说造化弄人。 如果早知道会与若瑶相遇,半年前,他说什么也不会娶姜云染进门。 他原以为自己爱过姜云染。 可遇到若瑶,见识过她的智谋与胆魄,才明白自己当初所谓的“爱”有多可笑。 至于别人眼中的离经叛道,他只觉得是敢爱敢恨。 “母亲,若瑶同姜云染那等闺阁女子不同,从小没有什么人教她那些内宅之事,这才保留着纯真善良的性子,她……” “很好。” 祁晏初笑意缱绻。 老夫人“砰”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斥责道:“她纯真,她良善?难道在你眼中,母亲与云染才是恶毒诡诈之人?” 自知说错话,祁晏初赶忙深深一揖。 “母亲,孩儿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姜云染在您眼中,或许是个合格的儿媳,但若瑶与孩儿,却是志趣相投,真心相爱。” “若瑶出自武将之家,虽不擅武,却冰雪聪明,对兵法谋略多有研究,眼界也宽广,比那些无知的世家贵女强得多。” “行了!”老夫人已懒得再听,摆摆手,“叫你进来,原也不是要跟你辩出个子丑寅卯。” “她是什么人暂且不提,现下腹中既已有了你的骨肉,就冲着那未出世的孙儿,我也不会再为难她什么。想进门,也可以,不过……” 第3章 云染自请下堂 听到母亲肯松口,祁晏初欣喜若狂。 不等老夫人说完,便道:“母亲同意便好,孩儿这就去准备,以聘妻之礼迎若瑶进门!” 说着,就要走。 “等等。” 老夫人对儿子的态度心有不悦,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急什么?让她进门可以,但你也不能太过分。云染在娘家再不得宠,那也是世家贵女出身。” “母亲的意思是?”祁晏初一滞。 老夫人微垂着眼,用杯盖撇了撇茶叶沫子,漫不经心地道:“要是真喜欢,就一顶小轿抬回来吧,切不可丢了将军府的颜面。” 话落,她一撂杯盖,眼底闪过精芒,“你要明白,如今,对你来说,袭爵的事才是顶顶大的要事!” 祁晏初慢慢品过味儿来。 沉吟片刻,他又是深深一揖。 “母亲,如今木已成舟,首要做的,就是保住将军府的名声。您放心,孩儿定会好好安抚云染,让她接受若瑶和孩子。” “你清楚就好。圣上既有心让咱们将军府袭爵,现下就万万不能出任何差错。要知道,你大哥虽然只领了个六品的闲职,不如你得圣心,但你大嫂出身名门,兄长又是诸卫将军。若是你想要袭爵,便一定要安抚好后宅。” “母亲说得是,但,若瑶就这么跟了我,本就委屈了她,孩儿不能再寒了她的心。况且,若是让秦将军知道我怠慢了若瑶,怕是会因此生怨。” 祁晏初试探地看向老夫人。 果然。 老夫人一听他提起秦将军,脸色立时变了几变。 一个副将,她还没有放在眼里,关键是他背后那人。 宸王麾下,不得不重视三分。 心下叹气,老夫人一闭眼,“罢了,你的事我也不想管了。只要你安抚好云染那边,别让她再生事端,其他的就依了你吧。” 祁晏初垂首勾唇,心里松了口气。 眼下,他想让若瑶顺顺利利进门,就要把姜云染哄好。 好在,岳丈虽然官拜御史中丞,官位在他之上,但对于姜云染这个女儿,却并不看重。 只因岳母林氏,生下姜云染的时候,正赶上昭王叛乱,早产不说,还染上了气滞内郁的怪病。 所以几乎是姜云染生下来不久,就养在姜老夫人膝下。 说起来,当初要不是姜老夫人介入,拿婚约定下的是嫡长女说事,嫁进将军府的人未必会是姜云染。 只要姜老夫人不再庇佑姜云染,那即使她回到姜家,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谁还能成为她的依仗? 姜云染该识时务才是。 祁晏初正想得出神。 老夫人复又睁开眼,语重心长地道:“晏初啊,这女子出嫁从夫,自古如此。云染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想来,她就算再怎么使性子,最后也是会体谅你的。” “听说,近日里姜家老夫人的身子越发不好了。你与云染的事,就不要闹到她老人家面前了。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 “是。” 祁晏初行礼后缓缓退后。 待他退出房间转身,脸色沉郁下来,径直朝着外边走去。 但等他走出主屋回到院中,并没有寻到姜云染,问过下人才知道她已经走了。想着待会儿再去寻她也是一样,便去守着秦若瑶了。 不想她醒过来时看不到自己,心生落寞。 另一边,老夫人回到瑞康堂,正准备小憩一会儿,李嬷嬷得到下人通禀,道:“二夫人来了,说是想见您一面。” “你猜,她这个时候过来是要做什么?”老夫人斜倚在榻上,半阖着眼。 “怕是……” 李嬷嬷看了看她的脸色,斟酌道:“自二夫人嫁进府来,您就把掌家的牌子给了她。在这府中,她与您最为亲近。” “二夫人此来,怕是还想让您为她做主。容老奴逾越一句,二夫人如此容不下别人,以后将军若是要纳妾,怕也不是易事。” “好了,让她进来吧。” 老夫人由李嬷嬷搀扶着坐到了正堂。 姜云染刚进门,她便抢先一步道:“云染啊,那秦氏还没醒过来,母亲也不好做什么。你一向懂事,想必也不会让母亲为难。” “折腾了这么半天,你怕是也累了,没什么要紧事的话,回去歇歇吧。” 她的语气里透着疏懒懈怠,更多的则是冷淡。 姜云染心下一沉,由心底泛起一股冷意。 她跪下道:“云染自请下堂,请母亲成全!” 老夫人面色微沉,“云染,你这是做什么?” 说着,她给了李嬷嬷一个眼神。 李嬷嬷赶忙把堂内的下人都赶了出去,上前扶起姜云染,“二夫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地上凉,快些起来吧。” “是啊,云染,你一向乖巧懂事,进退有度,识大体。若受了什么委屈,自有母亲撑腰。一个秦氏而已,就算她将来真的进了门,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见姜云染抿唇不语,老夫人捻动佛珠的动作快了几分。 “你也看见了,那秦氏已经怀了晏初的骨肉……” “所以,母亲已经决定要让秦若瑶进门了吗?”姜云染嗓音微紧。 老夫人拧了拧眉,耐着性子道:“你放心,就算允许她进门了,她也绝对越不过你去。你仍旧是这将军府的主母,掌家权也还是你的。” “云染,你要体谅母亲。你也是世家出身,应该懂得权衡利弊。想必,袭爵的事,你也听说了吧?” 姜云染冷笑,“老夫人的意思是,为了郡王之位,要让我忍一忍?您也是女子,若是您刚新婚,公爹便要大张旗鼓地迎新人入门,您可愿意?”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更何况咱们这样的勋贵人家?将来等晏初袭爵,你便是人人艳羡的郡王妃,难道不好吗?届时,晏初还会感念你的大度!” 老夫人听着姜云染连“母亲”都不叫了,心底的不悦已然快要压不住。 “这样的尊荣,我要不起!” 姜云染的态度明明白白。 老夫人气得脸色发青,抖着唇,怒声道:“你……” “二嫂嫂,你怎么与母亲说话呢?母亲苦口婆心,全是为了你好,你怎么不知好歹?你自己拴不住男人的心,关我母亲什么事?” 人未到声先至。 祁明月身穿一袭藕色的织纱长裙,配着一套金花镶玉的头面,缓缓走进屋来。 第4章 我的嫁妆我做主 如此盛装打扮,一看就是刚从外面回来。 今日是皇后的侄女,来自陈郡谢氏的谢姑娘邀请皇家众多贵女出游,祁明月央求了堂姐许久才带上她。 原指望通过聚会,把她的身价再往上提一提。 谁知那几位公主郡主看不上她就算了,连谢家的那位都瞧不上她。 私底下,还说普宁郡王一脉要没落了。 气得她和堂姐够呛,偏偏还不敢发作。 刚强忍着一肚子火气回来,就听到姜云染和母亲呛声,哪里还忍得住? 老夫人虽然觉得女儿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想到儿子袭爵的事,还是忍了忍,佯作训斥,“你这孩子,怎么同你二嫂说话呢?” “母亲,您怎么总向着她说话?明月不依!” 祁明月嘟着嘴,晃了晃老夫人的手臂,哼哼道:“某些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您的一片好心怕是早就被人当成驴肝肺了。” “净胡说。瞧瞧,疯跑了一天,小脸儿都晒红了。回去让你的丫环做碗冰酪,小心别中了暑气,快回去好好歇着吧。” 老夫人嗔了女儿一眼,哄着她回自己院子。 祁明月不愿就这么回去,抬着下巴睨了姜云染一眼,嗤笑。 “二嫂嫂,我若是你,就不会这么闹腾。谁都知道你娘家不待见你,要是再惹恼了婆家,你今后怎么办?怕是只能绞了头发,去观里做姑子了吧?” “明月!”老夫人脸色微僵,担心女儿再说下去要坏事。 姜云染抬眼直视着她,冷然一笑,“多谢小姑提醒,看来我确实该为自己好好打算。前阵子你从我这儿借走的一千五百两,该还回来了吧?” 自嫁入府来,她待这个小姑子如亲妹妹一般。 可她呢? 一边从自己这里讨要首饰衣裳,一边在大嫂面前说自己小气。 原本想着都是一家人,有些事能忍就忍。 如今才明白,人家从未将她当成自己人,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姜云染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望向眼前的老夫人和祁明月。 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这府中,她终究只是个外人。 “明月,你管你嫂嫂借银子了?你要那么多银子干嘛?”老夫人没想到女儿瞒着自己做下了这种事,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祁明月也没想到,姜云染竟然会当着母亲的面说出来,不禁羞红了脸。 她的银子都拿去买衣服和头面了,哪儿还有钱还? 姜云染这个贱人,一定是故意说出来刁难她的。 自己一个月拿多少月例,她会不知道? 祁明月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生气。 红着一双眼,她憋屈地示弱道:“二嫂嫂,都是一家人,难道我还能不还你不成?” “别人或许不会,但你可说不准。” 毕竟欠钱不还这种事,祁明月也不是没干过。 “你!”祁明月气得咬牙。 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怒声道:“怪不得我二哥看不上你,就你这小家子气,斤斤计较的做派,谁会喜欢?” “那你是还,还是不还?”姜云染只揪住这一点质问。 老夫人见女儿被逼得哑口无言,对姜云染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云染,明月到底还小。她不懂事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胡闹?她当初找你借银子,你若是不愿意,不借就是了!” “就是啊,是你心甘情愿借给我的,又哄骗着我给你写借据。你到底是想防着我,还是对母亲不满,想拿着借据过来耀武扬威,恶心母亲?” 祁明月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说话也硬气起来了。 姜云染没想到这借钱的,竟能比她这个债主还硬气,嗤笑道:“银子是我借给你的不假,但借据也是你心甘情愿写下的。” 祁明月根本不怕。 “那又怎样?别忘了,你是嫁到我们将军府来的新妇。这将军府姓祁,可不姓姜!你整个人都是我们祁家的,跟你要点银子花花而已,有什么问题?” “你看大嫂嫂,就从来不会让我还银子,偏就你心眼多,还小气。还说什么一家人呢,我看你就没把我们当做家人!” 姜云染气笑了,“我的嫁妆,自是由我做主,跟将军府没有半点关系。难不成,在你心里,我的嫁妆也该是你的?” “是又……”祁明月倨傲地点头。 老夫人脸色忽变,赶忙斥责打断她。 “明月,不得胡言!还不滚回你的院子去?” 祁明月没想到老夫人会训斥自己,满眼的难以置信。 要知道,在这个府里,母亲除了二哥,最疼爱的就属她。 现下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吼她? 越想越委屈,祁明月一下子就红了眼,哽咽道:“好,我就知道,我在这个家里就是无用之人,不碍着你们的眼,我走就是!” 说完,哭着跑出了瑞康堂的大门。 老夫人望着跑远的女儿,头疼欲裂。 都怪她平日里太过骄纵她了,养得她毫无城府,什么都敢往外说。 但除了恼怨女儿以外,她更恼姜云染。 甚至觉得她平日里的伏低做小,乖觉温顺都是装出来的。 她揉着太阳穴,“我头疼得厉害,没什么事你也回去吧。至于秦氏的事,我心中主意已定,你便不要再多言了。” “二夫人,你也看到了,老夫人的头疾又犯了,你还是先回去吧。”李嬷嬷没有再给姜云染开口的机会,扶着老夫人离开了正堂。 姜云染回到鹣鲽院,坐在石凳上,静默不语。 青芝见自家姑娘一回来,就忍不住问道:“怎么样,老夫人可是要把那个姓秦的赶出去?” 旁边,紫芙赶忙给她使了个眼色,冲她摇摇头,“青芝,别烦姑娘,去给姑娘倒杯茶来。” 姑娘一语不发,怕是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解决。 青芝虽然反应稍稍慢一些,但很快也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想着自家姑娘肯定又受了不少委屈,当即红了眼圈,落下泪来。 愤懑不平地道:“这将军府的人真是欺人太甚。” “好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姜云染苦笑。 青芝抹把脸,吸了吸鼻子,“要不,去求求老郡王妃吧?” 第5章 麻烦你替她还了 “傻青芝,老郡王妃是不会过问这件事的。” 事关袭爵的大事,将军府的名誉不能受一丁点的损失。 去求见老郡王妃,怕是连人都见不到。 “那可怎么是好?”青芝又急得掉下泪来。 紫芙见她一直在哭,叹气道:“你快别哭了,没得叫姑娘心烦。当务之急,是要想出对策。” “否则一旦那位秦姑娘进了门,姑娘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好在,老夫人早早把中馈之权交到了姑娘手上。” 姜云染摇头,“这中馈之权,我不稀罕。” 在她嫁入将军府之前,这中馈一直是大嫂在掌管。 她一来就抢了去,明里暗里没少被人下绊子。 她早就厌烦至极。 紫芙见姑娘这么消极,忙劝道:“姑娘万万不可!这中馈之权,可是女子的立命之本,尤其现在……” “你是想说,尤其现在祁晏初的心已经被人抢走了,我再丢了掌家权,日子会更难过吧?”姜云染接过话茬,心中的苦涩顿时扩散开来。 紫芙闻言,也心疼地红了眼,下跪道:“姑娘,要不咱们回府求求老夫人,让老夫人为你做主吧?老夫人到底是安国公嫡女,她若是肯出面……” “紫芙,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祖母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她老人家再为我的事烦心。” 姜云染打断了紫芙。 紫芙急切道:“可是,姑娘的日子毕竟还要过下去,难不成,真的要和离?不,不能和离啊,不然姑娘以后要怎么办?” 以老爷和夫人的性子,是必然不会轻易接纳姑娘的。 就算勉强回去,也肯定会过得比从前更艰难。 紫芙还想再劝,背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之,祁晏初蕴着怒气的声音响起道:“姜云染!” 刚刚,姜云染去瑞康堂跪求母亲的事,他已经从明月那里听说了。 没等若瑶苏醒,他就赶了过来。 原本还想好好安抚她一番,谁知一进院门就听见她与丫环谈论和离的事。 还真是一刻都不消停! 就这么想跟他撇清关系? 还是想着大闹一场,好让自己跟她妥协?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让祁晏初怒火中烧。 姜云染见他像是来兴师问罪的,面色倏冷。 再看向跟在他身后进门的祁明月,明白这是告过状了。 她哂然一笑,“将军这个时候过来,是来替妹妹还银子的?” “还银子?还什么银子?” 祁晏初愣了愣,下意识看向跟在身后的妹妹。 姜云染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祁明月没敢说欠她银子的事。 忙给紫芙递了个眼色。 紫芙点点头,小跑着从屋里的妆匣内拿出一张借据,递到祁晏初面前。 祁明月看到借据,脸色一黑。 下意识伸手去抢。 可惜祁晏初的动作更快。 打开白纸一看,他的脸色顿时黑沉如墨。 再瞪向祁明月的时候,他眸色锐利如刀,“一千五百两!你跟你嫂嫂借这么多的银子,要做什么?难道府中短了你的吃穿用度了?” “我……”祁明月吓得脸色煞白,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 从小到大,二哥和三姐都娇宠着她。 这还是二哥第一次冲她发这么大的火。 害怕过后,眼圈顿时就红了。 倔强地梗着脖子,她委屈道:“每月就那么点月例,够做什么?多少次,看到称心的衣裙和首饰,我都掏不出银子,丢死人了!这世上哪个女子不爱美,我有什么错?再说,我是你嫡亲的妹妹,你帮一个外人凶我?” “什么外人,她是你嫂嫂!” 祁晏初没有忘记母亲的叮嘱,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跟姜云染闹僵。 可祁明月不管那些,冷哼道:“什么嫂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不是带回来一个姓秦的姑娘吗?这会儿倒是承认姜云染了?” “你……” 知道这个妹妹已经被自己和三妹妹骄纵坏了,说理说不清。 祁晏初心里一阵烦闷,走到石凳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仰头一口灌了下去。 再抬眼,见站在不远处的姜云染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更是不满。 “你也是,怎么说都是明月的嫂嫂。她跟你借银子,你给她就是,怎么还逼她写下借据?她丢了面子,你就舒服了?” 姜云染都气笑了,薄唇忍不住的轻颤,“她丢不丢面子,是她的事!自己做下的事,总要自己负责。如果不是白纸黑字,今日岂不是又要让我吃亏?” 见祁晏初还要辩驳,她哼笑道:“不过,你妹妹有句话说得对,她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既然这一千五百两她还不上,就麻烦你替她还了。” “你!” “……” 祁晏初虽然挂着五品武官的要职,但身上还真没多少银子。 别说让他现在掏出一千五百两来,就算是五百两,那也有困难。 可他到底要脸,不至于赖账。 嗫嚅了半天,才慢吞吞地掏出三张一百两的银票,和几块碎银子。 掂了掂,他把碎银子又放了回去,将银票递到姜云染面前。 “这里是三百两,你先拿着。” “怎么,堂堂将军,连一千五百两都还不起吗?还是说,打算用这三百两就敷衍了事?”姜云染并不接,只盯着银票讥诮一笑。 祁晏初被她奚落得脸色发黑。 一旁的祁明月见状,怒气冲冲地道:“不就是那点银子吗,你还没完没了了?侮辱谁呢?我二哥是西山剿匪的功臣,还会短你的不成?” “是吗?既如此,麻烦现在就把银子还清了。” 将军府的情况,没有人比姜云染更清楚。 虽不至于捉襟见肘,但也明里暗里,用上了她的嫁妆。 之前大嫂掌家的时候,从公中克扣了多少,她心里有数。 最近老夫人身子不好,她原本还想着,都是一家人,没必要闹得那么难看,损失的那些她自己继续补上就是了。 一家人,用谁的不是用。 可现在…… 祁晏初被祁明月的几句话架在那里,上不来下不去。 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试图与姜云染商量,“我身上确实没那么多银子,等圣上的赏赐下来,再把剩下的那些还你,可好?” “好。” 姜云染点头点得痛快,让祁晏初紧绷的心绪一松。 想着,她到底还是爱他的。 若是她能一直这么乖顺,对她好点倒也不是不可。 正想着,就见紫芙把笔墨纸砚一一摆在了他的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 祁晏初还没扬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第6章 写一张借据给我 姜云染冷笑,“你不会以为,空口给一句承诺便完了吧?你过来,写一张借据。” “姜云染,你疯了不成?”祁明月不敢置信。 姜云染不是爱慕二哥爱得紧吗? 怎么能当众撕下二哥的脸?下人都还看着呢! 若是传出去,二哥怎么做人? 祁晏初的脸色青白交加,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姜云染到底有没有一丁点把他放在心上? 姜云染不惧他发火。 只是看到他这副嘴脸,多少为曾经的自己不值。 她心平气和地道:“不过是一张借据的事,难不成被我说中了?你真的想用三百两敷衍了事?” “你!一家人,自该以和为贵,你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吗?”祁晏初自知理亏,可姜云染如此咄咄逼人,实在令人憎恶。 姜云染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祁晏初见她这个反应,知道自己今天若是不写借据,这事是过不去了。 为了挽留最后的一点颜面,他只能捏着鼻子,写下一张一千二百两的借据。 原本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偏偏祁明月还要来捣乱。 她抢过借据道:“二哥,她让你写你就写啊?你怎么能听她的?你是她夫君,就是她的天,这世上哪有妇人逼着夫君给自己写借据的?” “拿过来。”祁晏初咬牙。 祁明月不愿意,恼怒地跺了下脚,“你糊涂!一旦把这个给了她,她只会觉得你好拿捏,更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祁晏初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后悔娇宠着这个妹妹,宠得她无法无天。 偏偏又没多少心眼,蠢钝不堪。 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又怎么会丢这么大的脸,被姜云染践踏尊严? 姜云染望着对面脸色变来变去的男人,冷眼旁观。 任谁都能看出,祁晏初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然而祁明月任性惯了,哪管那么多,仍旧自顾自地道:“我就是要管,反正不能把借据给她!能给她三百两银子,已经是给她脸了!” 她就是不想姜云染如意,凡是她想要的,她都要阻拦。 “啪!” 祁晏初怒不可遏,一巴掌甩在祁明月的脸上,将纸抢了过去。 祁明月捂着脸,满眼的难以置信。 泪水瞬间盈满双眸,她颤声道:“你打我?你竟为了一个外人打我?你如此不知好歹,我要去告诉母亲!” “你去好了,就算你不去,我也会请示母亲,叫她好好教导你。否则将来出去,丢的是整个将军府的脸!” 祁晏初刚动手时心里还有些后悔。 但见她一点不知悔改,那丝悔意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祁明月这会儿反应过来,也知道这样到母亲面前告状讨不到好。 比起她,母亲肯定更向着二哥。 自己之所以被打,全都因为姜云染,要不是她非逼着二哥写借据,自己又怎么会被二哥当众打脸? 越想越恨,她怨毒地瞪向姜云染,“你别得意,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给我等着!” 说完,哭着跑出了院子。 她的威胁,姜云染懒得理会。 这边,祁明月一走,祁晏初更觉烦躁。把写好的借据和三百两的银票往石桌上一拍,他阴沉着脸,转身就走。 刚走出没多远,下人过来禀报说秦姑娘醒了。 祁晏初赶忙回了吟风居。 吟风居内。 秦若瑶算着时辰“苏醒”过来,却没有见到本该守在旁边的男人。 听下人说他去了姜云染的鹣鲽院,很不舒服。 忙吩咐跟她一起进府的丫环,“小桃,你打听一下将军去做什么了。” “姑娘……” 小桃欲言又止。 秦若瑶心里“咯噔”一下,阴沉着脸,“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刚刚听院里的丫环们说,四姑娘被将军打了一巴掌,都气哭了。好像……是因为,四姑娘骂了夫人。” “什么?可当真?” 秦若瑶有些怀疑,但又忍不住担忧。 一方面觉得祁晏初爱的是她,不可能为了姜云染责罚自己的妹妹。 可另一方面又有疑虑,不禁忐忑起来。 祁晏初走进厢房的时候,就见秦若瑶在那里默默垂泪。 他沉郁的脸色微变,紧张地走过去,扳着她的双肩,让她面向自己,“怎么又哭了?你现下有了身孕,切不可再这样,对你和胎儿都不好。” “醒来见你不在,我有些害怕。” 秦若瑶敏锐地察觉他心情不佳,小心翼翼地依偎过去,试探道:“晏初哥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没用,太粘着你了?” “怎么会这么想?” 祁晏初抬手环住她,柔声安抚道:“你才有身孕,别想太多。你放心,许诺你的事,我一定会办到。如今,母亲已经不反对我们了。” “老夫人同意我进门了?”秦若瑶喜出望外,眸光晶亮,透着欣喜。 欣喜过后,便是浓浓的恋慕。 一把搂住祁晏初的脖子,吻上他的脸颊。 在他怔愣之际,她又赶忙撒开手。 转而投入他的怀抱。 让自己的身子紧紧地贴着他,垂下头,松了口气。 她就说嘛,这世上绝不会有人比她还了解祁晏初,他的心里又怎么可能有别人? 遮住眼底的得意,她佯作羞怯道:“我只是太高兴了,你可不要笑我。” 瞧她如此温柔小意,祁晏初一颗心被填的满满的。 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就听怀中的女子叹息一声道:“要是夫人也能同意我进门,就好了。其实,我能理解她的心情。若是换作是我,怕也……” “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 祁晏初一想到姜云染对自己的态度,就觉得心烦。 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秦若瑶却再一次起了疑心。 见她红了眼圈,又要落泪,祁晏初叹气安抚道:“别哭,是我不好。” “不是的,是我不好,让你们之间有了嫌隙。” 秦若瑶猛地摇摇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要不,我再去求求夫人吧?哪怕她责罚我,只要能让她出了心中的那口气,不再为难夫君你,我也愿意。” “胡说什么?”祁晏初板起脸。 第7章 为嫁妆发愁 “今后你二人平起平坐,怎能委屈你,去讨好她?” 说着,祁晏初再次把秦若瑶揽进怀中,“你啊,就是太善良,容易被欺负。姜云染若是能有你一半懂事,我便也没什么可愁的了。” 借据的事,令祁晏初心头烦乱,有些心不在焉,恍了下神。 秦若瑶见他欲言又止,心头一沉,面上故作柔顺,“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那么丢脸的事,祁晏初难以启齿。 岔开话题,“都是些微末小事,不值一提,说件好事。再有两日,秦将军就该回来了。我已经禀报过母亲,会以聘妻之礼上门提亲。” “真的?” 秦若瑶又惊又喜,更多的则是得意。 但想到自家府中的情况,她笑容微僵,眼神黯淡下来。 祁晏初看不得她这副怏怏不乐的模样,柔声道:“怎么突然不高兴了?难不成,是下人怠慢了你?还是谁惹你心中不快了?” “都不是。” 秦若瑶抬眼,眸中泪光闪动,“只是想到了亡母,她若是还在,定会亲自为我操办婚事,嫁衣,嫁妆。不像现在……” “父亲虽然疼我,但到底是个男子。又是武将出身,府里的情况一直都不太好。我倒是没什么的,就怕婚礼那日,被人轻看,影响了将军府的声誉。” 记得上一世,祁明月出嫁的时候,足足有八十六抬的嫁妆。 让京中贵女们好一番羡慕。 她偶然听说,那里面有一大部分都是姜云染填补上的。 这一次,绝不能便宜了别人。 心思百转,秦若瑶抹了抹泪,“不怕晏初哥哥笑话,我心里十分羡慕夫人。有那么一个疼爱她的祖母,为她操持,能让她风风光光地嫁进府来。” 提到姜家老夫人,祁晏初赞同地点点头。 同为武将之家,他也能理解秦若瑶的担忧。 自己想准备一份拿得出手的聘礼尚且不容易,还需贴补上母亲的嫁妆。 听说秦将军的亡妻,家世并不显赫,嫁妆怕也都是些寻常物件。 秦将军一向看不起那些黄白之物,手下没什么产业。 若瑶的嫁妆的确是个问题。 一旦太过寒酸,丢的不但是她的脸面,还有将军府的面子。 这件事,还需找母亲商议一下,琢磨出个办法来。 可他眼下不想提那些糟心事,笑笑道:“我还当是什么,这事你就别担心了。安安心心养胎,等着做我的新娘就好。” 说着,抬手刮了下秦若瑶的鼻子。 满是宠溺。 秦若瑶乖巧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 沉吟片刻,她叹息一声道:“说起来,我爹要回来了,按理,我该回去待嫁才对。可一想到要与晏初哥哥分开,心里便忍不住难过。” “那便不回去。你安心留在这里,秦将军那边我去说。等明日一早,带你去游湖,可好?”祁晏初也不想和心爱的女子分开。 反正秦将军已经认可了他们的事,想必也不会为难。 圣上赞许他剿匪有功,特准了他几日假。 他便想着,趁着这几日的空闲,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好。 秦若瑶听了他的话,顿时释然,绽出笑颜,“晏初哥哥,你真好。这辈子能遇到你,是若瑶的福分。” “小傻瓜,我又何尝不是呢?” 能得遇真爱,厮守一生,于愿足矣。 秦若瑶想着嫁进府后的事,承诺,“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孝敬老夫人,替你分忧。” 继而又话锋一转,羞怯道:“只是,管家的事,我不是很懂。” “听闻大夫人执掌过中馈,我可不可以去大房,寻她坐坐?对了,说起来,今日还没有见过她。” 祁晏初也认可她和大嫂多学学掌家,否则什么都不懂,怕是要被姜云染欺负了去。 便道:“方老夫人想念外孙,大嫂与大哥带着霖哥儿一起回方家去了,算算时辰,也该回来了。你且等等,我叫人去问问。” 正琢磨着,下人禀报:“大夫人过来了,想看望秦姑娘。” “快请。” 祁晏初与秦若瑶相视一笑。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方氏一进门,见祁晏初像捧着宝贝似的对待秦若瑶,对于这位即将进门的“弟妹”,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眼神微闪,她笑开道:“刚回来就听说小叔回来了,还带回一位奇女子,便忍不住好奇,过来瞅瞅。哎呀,差点忘了恭喜小叔,咱们府里又要添丁了。真是双喜临门!” 话落,她给了跟在身后的丫环一个眼神。 一盘盘的衣服首饰和补药,流水般送到了秦若瑶面前。 见秦若瑶盯着那些托盘,方氏的眼底闪过一抹不屑。 听闻这秦家姑娘,幼年丧母,府中只有一个大老粗的父亲。 估计从小也没有什么人教导她内宅的事务,更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瞧瞧,这会儿看得眼睛都直了。 不过,这样的人才好拿捏。 等她进了门,不但能给姜云染添堵,说不定还能让她找到机会把掌家权再夺回来,倒是不错。 心里盘算着,她面上的笑容便也多了几分真心。 “回来得晚了,太过匆忙,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这些东西想来秦姑娘都用得着,先拿过来。回头缺什么,再补。” “大嫂客气。” 祁晏初极少与方氏有什么交流,并不十分了解。 看着她准备下的东西,知道是用了心思的,自然对她多了些好感。 今日,为了让若瑶进门,他先后劝说过母亲和姜云染。 只有大嫂一来就释放了善意。 他见大嫂并没有因为若瑶未婚先孕的事轻视她,心中熨帖,客气道:“让大嫂破费了,晏初受之有愧。这些东西值多少银两,我命人给送过去。” “瞧你说的,这些东西能值几个钱?你若是这么说,倒像是在寒碜嫂嫂了。小叔若是看不上,我拿回去便是!” 方氏说着佯作生气,起身要走。 秦若瑶知道,自己初来乍到,绝对不能轻易树敌,忙开口挽留,“大夫人且慢,是若瑶的错,没能在第一时间拜见大夫人,反倒让大夫人费心。” “怎么是你的错?是我说错话,惹得大嫂不快。”祁晏初下意识揽责。 方氏见小叔如此维护秦若瑶,心下一沉。 第8章 姜云染是死人吗 一个姜云染已经不好对付了,再加一个,今后这府里哪儿还有她的位置? 不过,转念想到,姜云染不同意秦氏进门。 为此,还得罪了她那婆母,心情又稍好了一些。 方氏原本就是带着目的来的,自然不会轻易离开。 祁晏初想着女子间要说些体己话,有他在场,多有不便。 找个理由先走了。 他一走,方氏就坐到了床边,打量起秦若瑶。 见她生了副勾人的狐媚相,还穿着件张扬的红裙,眼底轻蔑一闪而逝。 心说妾就是妾,只会钻营那些勾引男人的手段,上不得台面。 面上却一团和气,还亲昵地拉住秦若瑶的手。 “在西山那种鬼地方一待就是大半年,受了不少罪吧?真是苦了你了。不过,今后有小叔护着,也算苦尽甘来。” “等你进府,咱们就是妯娌了,以后嫂嫂少不得要来打扰你,你不会嫌嫂嫂烦吧?”她试探着问道。 “怎么会呢?能与嫂嫂多来往,若瑶求之不得。” 秦若瑶会说话,方氏也愿意跟她多聊两句。 眼看两人越来越熟络,方氏话锋一转,“你与小叔的事,原本是天作之合。就是我那弟媳,云染……” 提到姜云染,屋中的气氛瞬间凝滞,连带着空气都冷了几分。 方氏见秦若瑶咬着唇瓣,眼圈泛红,劝道:“你也别多想,既然母亲已经允你进门,想来云染也不会太过为难。” “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就连你那大哥,还有两房妾室呢。这女子啊,可不兴善妒,你说是不是?” 听到“妾”字,秦若瑶忍不住分辨,“晏初哥哥说,要许我平妻之位。” 什么平妻,还不就是个妾? 方氏隐下眸底的嘲讽,尴尬地笑笑。 “瞧我,竟是不知。都怪府上的下人乱嚼舌根,说什么妾啊妾的。回头我去找云染说说,她掌着中馈之权,定要好好惩治那些刁奴才是!” “嫂嫂的意思是,那些话是夫人……” 秦若瑶表现得像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可怜。 方氏越发觉得和她拉近关系是个明智的选择。 似是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赶忙捂住嘴。 懊恼道:“瞧我这张破嘴,连句话也说不好,你可别误会云染。” “……” 秦若瑶强忍着不悦,好半天没有吭声。 方氏觉得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欲速则不达,便想找个托词离开。 正琢磨着理由,就听秦若瑶绵绵地道:“夫人不喜欢我,我是知道的。可等我进门,要与夫人一起执掌中馈。” “若瑶愚钝,将来怕是要常去麻烦嫂嫂,还请嫂嫂别嫌弃才是。” 什么? 一个妾室还想执掌中馈? 婆母竟也允许? 姜云染是死人吗? 与一个小娼妇共同执掌中馈,这样的侮辱她也忍得下? 方氏直到回了院子,也没能消化这个消息。 姜云染夺了她的掌家权,她虽不服,但那好歹是主母。 秦氏不过就是个妾,居然也能分一杯羹。 让她的脸往哪里放? 思来想去,最终只觉得是姜云染没用。 越想越气,连霖哥儿在一旁哭个不停,她都没心思去哄。 祁晏平手上刻着木雕,被孩子吵得心烦,忍不住抱怨,“你一回来就坐在那儿发呆,有什么值得想的?没见霖哥儿哭了吗?” “怎么,这屋里就我一个喘气的?刻刻刻,整日里就知道弄你那点破玩意。有本事,倒是想法子再往上爬爬,我也不至于要看人脸色度日!” 方氏一看见丈夫就来气。 没半点本事,又没主意,当初自己怎么就放弃高嫁的机会,选了他? 真是闹心。 祁晏平没想到不过是去了趟二弟的院子,再回来就这么大火气。 被骂了个没脸,他也不敢吭声,拿着木雕躲去了妾室房里。 青芝听闻大夫人一回来就带着礼物去了吟风居,献殷勤,为自家姑娘不平,气得腮帮子鼓鼓的。 她本就藏不住心事,找紫芙倾诉道:“这府里一个两个都是白眼狼,同是二房的人,偏偏大夫人只针对咱们姑娘,却费尽心思去讨好那个姓秦的!” “嘘,别乱说,隔墙有耳。” 紫芙也气,但她们人微言轻,帮不上忙。 方氏的心思,姜云染大概能猜到一些。 无非是想看看秦若瑶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好不好拿捏,方便她以后行事。 虽然老夫人把掌家权给了自己,但方氏可没有一天不惦记着再拿回去。 想必她已经知道,将来这掌家权,还有秦若瑶一份了吧? 翌日一早,祁晏初准备带着秦若瑶出府,一路上大张旗鼓。 姜云染像往常一样去给老夫人请安。 离开的时候,刚巧望见两人相携的背影。 方氏也瞧见了,紧走几步叫住她,与她并肩前行。 同仇敌忾似的咂了咂嘴,“弟妹,你怎么还这么不慌不忙的啊?看看,有人都快骑到你脖子上了,你就无动于衷?” “大嫂行动得倒是迅速,昨日没少破费吧?” 姜云染没心思跟她虚与委蛇,只笑看着她。 方氏被狠狠噎了一下,讪笑道:“瞧你这话说的,你着实是误会我了。” “大嫂这话,云染听不懂。” “哎呀,昨日里之所以上门,那是看在小叔的面上,可我这心绝对是向着弟妹你的。我也是想知己知彼,将来好能帮上弟妹你的忙啊。” 方氏见姜云染不接自己的话,心中暗骂,面上却急切道:“是,之前大嫂一时糊涂,做了些错事。但你我都是正房嫡妻,怎么能让一个妾爬到头上?” “大嫂慎言。将军说了,秦姑娘进门,乃是平妻,大嫂以后莫要说错了。云染还有些杂务要处理,先走一步。” 姜云染朝着方氏点点头,带着两个丫环快走几步,朝着鹣鲽院行去。 方氏望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口,“什么东西!都快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拉尿了,还在这里端着拿乔,装给谁看?有你哭的时候!” 看来这掌家权的事,还得她自己想法子才行。 前头,青芝见方氏离得远了,忍不住抱怨:“这大夫人还真是一刻都不消停,以前给姑娘使绊子,这会儿又想撺掇着姑娘和那姓秦的斗。” “大夫人这是着急了。”紫芙哼笑,心底却泛着冷意。 青芝见姜云染一路静默不语,不想再说那些糟心的事惹她心烦、 笑道:“姑娘不是想吃红豆酥山吗,已经做好了,一直用冰镇着呢。这天儿是越来越热了,我去端来,给姑娘降降火气,甜甜嘴?” 姜云染点点头。 青芝立马朝着厨房走去。 因为离着不远,姜云染和紫芙就在原地等着。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青芝回来。 第9章 姜云染打我 青芝端着做好的酥山走出厨房,迎面碰上了祁明月身边伺候的琥珀。 想到自家姑娘还等着,她垂着头想绕开。 可琥珀却挡住了她的去路。 几次绕行无果,青芝明白,这是来找茬的。 躲不过去。 琥珀见她站着不动,不怀好意地笑道:“躲啊,你怎么不躲了?正好,四姑娘这会儿想吃酥山,把你手上的那碗拿来吧。” “四姑娘想吃,你不会去做一碗吗?这碗是给夫人的,让开!” 青芝一向是个火爆脾气,这会儿有些压不住火气。 琥珀朝着旁边使个眼色,两个厨房的粗使丫环走了过来。 三个人挡在青芝面前。 琥珀眸色一厉,下令道:“把她手上的酥山抢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 青芝气急,可她一个人根本不是三个人的对手。 争抢间,手里的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 “我的酥山!” 青芝气得直落眼泪。 琥珀趁她挣扎的时候,在她胳膊上拧了好几下。 青芝疼得直咬牙,却不肯叫出来。 因为她知道自家姑娘就在附近,她受点欺负不要紧,忍忍也就过去了。 这时,早已等在不远处的祁明月走了过来。 居高临下地望着被反手拧在地上的青芝,怒不可遏道:“敢打碎我要的酥山,好大的狗胆!琥珀,给我打,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目中无人的贱婢!” “是。”琥珀仗着主子的势,挽起袖子,扬手就要打。 青芝挣扎之余,抬首怒瞪她,“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啪!啪!啪!” 连续几个巴掌扇在青芝的脸上,白皙的脸庞瞬间红肿起来。 祁明月还嫌不够,冷冷地瞥向琥珀。 “你没吃饭吗?我说了,要狠狠地打!” 想起自己昨天挨的那一巴掌,她的面容逐渐狰狞。 昨晚上气得一夜没睡,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就是为了给自己报仇。 她打不了姜云染,难道还教训不了一个婢女吗? 琥珀原本还心有顾虑,但想着要是不让四姑娘出了心里的这口恶气,倒霉的就要换成她了,顿时下了狠手。 使足力气又给了青芝几巴掌。 打得青芝发髻散乱,嘴角淌下了血,可她仍旧没有吭声,更没有求饶。 祁明月不喜欢她那倔强的眼神,和她主子一样讨厌。 恶毒地道:“琥珀,我不喜欢她的这双眼睛,给我挖出来!” “住手!” 紫芙厉喝一声猛地冲过来,撞得琥珀一个趔趄。 祁明月看到紫芙,脸色微变,但很快就定下神来。 一偏头,见姜云染正冷冷地望着她,满脸得意地笑道:“哎呀,一早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真是晦气。琥珀,我们走。” “慢着。” 姜云染走到祁明月的面前,扫了眼跟在她身后的琥珀等人,一字一句地道:“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你想说什么?二嫂,劝你还是让开得好。” 祁明月不信她敢做什么,用眼风瞥她一眼,嚣张地抬步就走。 可她刚踏出一步,姜云染就抬手扇了她一巴掌。 那声脆响,让在场众人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祁明月震惊地望着姜云染,大脑一片空白,耳朵“嗡嗡”直响。 等到脸上的火辣蔓延开,她才意识到自己被打了,面容扭曲地瞪着姜云染,恨不得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咬牙切齿道:“你敢打我?” “我说了,家有家规。我这个主母还在呢,轮不到你动用私刑,惩治下人。况且青芝是我的陪嫁丫环,就算犯了错,也该由我惩处!” “我打你,是在教你,也是在帮你。今日这事若是传扬出去,丢的是将军府的颜面,还有你的闺誉。” 姜云染并没有歇斯底里,但她那通身的气势竟逼得几个下人抬不起头来。 紫芙抱着青芝,既难过又觉得有一丝痛快。 但痛快过后,又不禁有些担忧。 祁明月一时哑口无言,气得浑身直抖。 好半天,才指着姜云染,怒声道:“姜云染,你这个贱人,你……” “啪!” 姜云染反手又是一巴掌。 义正辞严地道:“我好歹是你嫂嫂,你直呼我的姓名就算了,还口出污言辱骂我。若是被外人听到了,只会觉得老夫人教女不严,将军府没有规矩。” “你,你竟敢……” 祁明月这会儿已经气急了,什么理智都没了,冲上去就要打还回去。 得到消息的李嬷嬷刚走到附近,就看到了这荒诞的一幕。 忙吩咐几个婆子,“快,给我拉住四姑娘!” “你们放开!李嬷嬷你做什么?你不帮我就算了,怎么还帮着她?是母亲叫你来的?快放开我,否则我要你们好看!” 祁明月被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押着,根本就挣脱不开。 但她不甘心,急得脸都红了,喊道:“我让你们放开,听见没有?” “把四姑娘的嘴堵上,带走。” 李嬷嬷绷着脸,示意婆子们把人押到瑞康堂去。 等人走远了,李嬷嬷才看向姜云染,“二夫人,你也跟来吧。” “紫芙,扶着青芝回去上药。” 姜云染知道,自己不走这一趟不行。 青芝之所以会挨打,都是因为昨天的那一巴掌。 她不怕祁明月报复,只是没想到,她会报复在青芝的身上。 青芝和紫芙,名义上是她的丫环,可实际上早就和亲姐妹无异。 她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不过,李嬷嬷为何帮她? “夫人,让奴婢们陪你一起去吧。” 紫芙不放心自家姑娘,青芝亦然。 姜云染叹了口气,最终点点头,主仆三人跟着李嬷嬷等人去了瑞康堂。 阴沉的正堂里,一丝阳光都照不进来。 沉香缭绕,老夫人端坐在上首,手中捻着佛珠。 祁明月嘴里的布团一被拿走,当即叫嚣道:“母亲,姜云染打我!我不过就是惩治一个贱婢,她竟敢对我动手,她……” “你给我闭嘴!” 老夫人震怒地摔了茶杯,吓得祁明月一哆嗦,像只鹌鹑。 见她终于消停了,老夫人又看向姜云染,“云染啊,明月还小,不懂事,母亲自会慢慢教她。今日这事,错不在你,但你也该注意场合。” “明月还未议亲,这女子的闺誉有多重要,你应该清楚。她若是再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母亲,母亲来管教,而不应该由你动手,你说呢?” 第10章 借嫁妆 “母亲说的是。那就劳烦母亲好好管教一下明月,免得她太过骄纵跋扈,出去丢了将军府的脸。毕竟,咱们将军府还要袭爵呢。” 来的路上,姜云染想了很久,总算想明白李嬷嬷为什么帮手了。 自己动手打了老夫人的宝贝女儿,老夫人不是不气。 但她不敢再纵容祁明月,至少表面上不敢。 因为将军府正是关键时候,只要袭爵的圣旨一日没有下来,老夫人也好,祁晏初也罢,都不会翻脸。 他们怕稍有差池,到嘴边的鸭子就会飞走。 这件事,姜云染明白,老夫人明白,可祁明月不明白。 或者应该说,比起她自身的利益,别的都不重要。 就让老夫人头疼去吧。 老夫人见姜云染竟敢用袭爵的事要挟她,气得差点把手里的佛珠碾碎。 偏偏还不能发作。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云染和两个丫环走出正堂。 人一走,祁明月又来了精神,撒着娇埋怨道:“母亲,她都走了,您怎么还不让人把我松开?绳子都把我勒疼了。” “忍着!都是一母所出,你二哥和你三姐,一个赛一个精明,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没脑子的蠢货?” “母亲,您又骂我!看看,我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还怎么出去见人?”祁明月有些怨恨老夫人,不给她撑腰就算了,还骂她蠢。 “您难道忘了,昨日,姜云染是怎么顶撞您的?我这也是……” 想为您出一口气。 可惜她一句话还没说完,老夫人就怒喝道:“住嘴!别的也不指望你明白,你只需知道,从今日开始,不要再去招惹你二嫂!” “凭什么……” 祁明月不服。 老夫人“啪”地一拍桌子,“来人,把四姑娘押回院子,从即日起,禁足,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母亲,您不能这么对我!” 祁明月不敢相信,可还是被人拉下堂去了。 祁晏初带着秦若瑶出去了一整天,回来听说妹妹被禁了足,哄着秦若瑶先回去,自己进了瑞康堂的院门。 问清原委后,祁晏初和老夫人的心情差不多。 既恼恨姜云染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恣意妄为,又对祁明月感到失望。 那个妹妹,帮不上忙就算了,还要拖他的后腿。 受点教训也好。 不再提她,祁晏初说起正事,“母亲,孩儿已同若瑶说好了,等秦将军回京,就上门提亲。只是,有件事,还需母亲给拿个主意。” “什么事啊?说吧。” 老夫人对这个儿子还是满意的,甚至可以说骄傲。 除了秦若瑶进门的事不太光彩,其他的方面基本不用她操心。 祁晏初有些难以开口,酝酿了半天道:“若瑶的母亲,不是什么名门闺秀,没给她留下什么。秦将军又是武将,婚礼的事,怕还要劳烦母亲您。” “嗯。” 老夫人微阖着眼,轻应了一声。 祁晏初看了眼老夫人,又道:“若瑶说,羡慕云染有个好祖母。孩儿觉得,既然要成为一家人了,就不能委屈了她。” “婚礼那日,怕是满京城都看着,若是办得不好,影响的不但是孩儿一人,还会牵连整个将军府。若瑶的嫁妆……” “怎么,她进门,还要我这个老婆子给她添妆不成?” 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 见儿子垂首不语,她也看得心烦,想了想道:“罢了,你去同云染商议一下,看看能不能从她那里借点嫁妆,反正是要抬回来的,能撑门面就是了。” “动用云染的嫁妆?” 祁晏初到底是个男人,心里十分排斥。 用自己夫人的嫁妆娶妻,这事传出去,他哪儿还有脸出门? 老夫人看出他的顾虑,劝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关系?云染是当家的主母,掌家的对牌都在她手里。只是借她的嫁妆用用,你不说,谁会知道?” “可……” 祁晏初想反对,可又说不出辩驳的话。 老夫人知道男人要面子,对李嬷嬷吩咐道:“去,将二夫人请过来,就说有要事找她商议。” “母亲要找我借嫁妆?” 姜云染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生而为人,还是第一次听说,夫君娶妻纳妾要用原配嫁妆的。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这话偏偏是从她婆母的嘴里说出来的。 呵,她这究竟是嫁了个什么样的人家? 老夫人见姜云染似是不愿意,冷冷地道:“云染,你要明白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是借你的嫁妆用用,等秦氏过门就还给你了。” “我若说不借呢?” 以她这婆母的做派,借出去的东西,还拿得回来吗? 从前就总是用这套话来说服她,那个时候她是真的将他们当成家人,所以从未计较过得失。但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她不愿意再为这样的人家付出。 “云染,难不成,你想看着将军府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老夫人眯了眯眼,逼迫道:“还是说,你想让老婆子我跪下求你?” “母亲言重了。” 姜云染咬唇,看向沉默不语的祁晏初,“你呢?也觉得我应该借吗?” “母亲说得对。你是当家主母,等若瑶进门,嫁妆便又抬回来了,你没有什么损失。”祁晏初始终垂着头,不敢看姜云染的眼睛。 姜云染失望透顶,忽然笑了,“好,我借。稍后,我便让紫芙将嫁妆单子送来,母亲看着挑便是了。” 只希望,他们别后悔! 话落,她转身就走。 这样恶心的地方,她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怎么样,老夫人怎么说?”秦若瑶一整晚都在等消息,一看到祁晏初,连鞋都顾不上穿,便朝他走了过去。 祁晏初心疼她,赶忙把她抱了起来,抱到床上。 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递过去道:“母亲说,找云染借些嫁妆,等你进门,再还回去。这是嫁妆单子,你先看看。” “夫人同意?” 秦若瑶被这个巨大的好消息砸得晕晕乎乎,觉得有些不真实。 最难以置信的是,姜云染居然同意了? 上辈子,当她看到祁明月的陪嫁时,心里既羡慕又嫉妒。 没想到这一世,这些居然都要变成她的了? 看来老天还是眷顾她的。 拿着嫁妆单子粗粗过了一遍,秦若瑶强忍住内心的激动,柔声道:“夫人真是大度,等将来若瑶进门,一定会好好报答夫人的。” 看到单子里有一对金镶宝石的镯子,她眸光一亮。 越往后看越心惊。 等她翻完册子,隐去眸底的贪婪。 摩挲着上面的印花,感慨道:“晏初哥哥,夫人好幸福啊,不像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等好东西。” “我若有这些嫁妆,必不会让自己的夫君签下借据。都是一家人,何必为了一点黄白之物伤了和气?” 第11章 鱼饵已经撒下 提起姜云染,祁晏初的心情有些复杂。 不愿多想。 敷衍了一句,“云染自是没有你这般善解人意。” 秦若瑶看着他的脸色,见他心不在焉,莫名觉得他此刻在想姜云染。 不知怎么,就说道:“这么多好东西,要不,我们挑上一两件当掉,将夫人的那一千二百两还上,也好将借据拿回来。” “你说什么?” 祁晏初怀疑自己听错了。 毕竟秦若瑶在他心中,就如明珠皎月一般纯洁无瑕。 怎么会谋算别人的嫁妆? 秦若瑶见他脸色不对,赶忙解释,“晏初哥哥,你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着,那张借据的事若传出去,会有损你的官声。” “你与夫人到底是夫妻,夫妻一体,夫人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是啊,夫妻一体。 连若瑶都懂的道理,姜云染又怎么可能不懂? 但她还是逼着他,当众写了那张借据。 可曾有一刻站在他的立场,为他考虑过半分? 眼看祁晏初的脸色有缓和,秦若瑶又道:“咱们先把那张借据的银子还上,等赏赐下来,再把当掉的东西赎回来不就行了?” “当然,我只是不想晏初哥哥心烦,才出了这么个笨主意。你要是不想听,我便不说了,好不好?” 说着,她又偷偷观察了一下祁晏初的脸色。 见他泄了怒气,主动靠过去投入他的怀抱。 “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办妥的。万一被人发现了,那也是我的错,和晏初哥哥没有任何关系。” 闻言,祁晏初抬手揽住她,苦笑道:“你是为我着想,我怎么能……” “不,这件事还是让若瑶办最好,绝对不能牵连你,没有什么比你的声誉更重要。” 祁晏初感动得一塌糊涂,他哪里知道,秦若瑶是生怕他不答应。 要知道她想当的,可不止一两件。 东西好不容易落到她的手里,怎么可能再傻兮兮地还回去? 鹣鲽院。 看着自家姑娘回来后一语不发,青芝和紫芙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些着急。 想知道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 按理来说,姑娘已经知道将军府的人是个什么德行了,怎么可能顺从地把自己的嫁妆单子拱手相送? 那跟把自己的嫁妆白送给他们有什么区别? 等了一会儿,青芝先憋不住了,顶着红肿的脸问道:“姑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快要急死奴婢了!” 姜云染放下手中的书,弯起一抹浸着凉意的笑,“别急,很快你们就知道了。大婚降至,我该送一份厚礼给他们才是。” “紫芙,昭阳公主的寿辰是不是快到了?”她问道。 紫芙愣了一下,点点头,“是快要到了,就在六月初五,奴婢已经把寿礼备好了。” “好,明日,你替我去办件事。” 紫芙一开始还不太清楚自家姑娘是怎么想的,直到第二天她照着姑娘的吩咐去办事,还有些云里雾里。 但该做的,她一点没少做,回去复命道:“姑娘,你让奴婢传的话已经散播出去了,真的会有用吗?” “鱼饵已经撒下,咱们等着就是了。” 姜云染不急。 青芝和紫芙见姑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傍晚。 被姜云染派去守着私库的紫芙气冲冲地回了院子,气得浑身发抖。 青芝知道她一向性子稳重,见她气成这样,问道:“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姑娘让我守着库房,说要是将军过来搬嫁妆,就让他拿走。谁知来的是那个姓秦的,一来就……” “就怎么样?”青芝脸色微变。 紫芙看了眼姜云染,见她面不改色,咬了咬唇,道:“那姓秦的让我将所有的箱子一一打开,她在那里挑三拣四,专捡名贵的要不说,还……” “还怎么了?”青芝追问。 “还让我给她腾出几个大箱子,说夫人大气,婚礼当日她有面子了,别人便会高看将军府,也是在给夫人长脸!” “呸!什么东西!” “她还一搬,就搬走了一大半!” 这才是紫芙最气的地方,什么秦将军的嫡女,根本就是个贪心的破落户。 姜云染见紫芙气坏了,忙叫青芝给她端了一碗沙糖绿豆,“来,降降火气。” “姑娘,你怎么一点都不气?奴婢听了都要气死了!” 青芝气得呼呼直喘,心里为姑娘叫屈,这也太欺负人了,将军府的人到底还要不要脸? 姜云染道:“别人就是想让咱们生气,咱们不气,他们就白忙活一场。不过,你们放心,你们姑娘也不是泥捏的。” 等着瞧好了。 接下来的两日,除了每日必须要处理的杂务,姜云染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 原本她在等着鱼饵的作用慢慢发酵,没想到竟然还会有意外之喜。 到了该巡视铺子的时候,姜云染坐上了准备好的马车。 但今日她并不是只巡视嫁妆里的铺子,还另外去了一间当铺。 当铺是祖母送给她的,并没有记在嫁妆单子里,只希望将来若有个什么变化,她不至于没有财产傍身。 而她之所以会去那家当铺,则是因为掌柜的给她递了消息,说有要事禀报。 找个理由打发走车夫,姜云染在紫芙的陪同下进了当铺的后门。 苏掌柜一见到小主子,就把她引到了一间厢房里。 桌上摆着一个鼓鼓的包袱。 “苏掌柜,这就是你说的要事?”姜云染不太明白。 在她的印象里,苏掌柜一向沉稳有度,应该不至于这么没有分寸。 苏掌柜笑笑,亲自走过去打开包裹,里面赫然放着几件金器和金首饰。 “这……这不都是姑娘的嫁妆吗?” 紫芙翻看了一番,傻眼了。 姑娘的嫁妆怎么会在这里? 苏掌柜道:“是姑娘的,那便没错了。这些东西都是东祥当铺的王掌柜亲自送来的,说这些都是死当,当的价钱很高。对了,这是当票。”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叠当票。 “王掌柜还说,来的是一位戴着帷帽的夫人,当了东西却没有拿走当票,似乎只是要银子。匆匆来,匆匆走,很是小心谨慎。” “看来,咱们也要跑一趟东祥当铺了。” 姜云染看得出来,那当铺的东家是在向自己示好。 可她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人家却把她了解得透透的。 连这里是她的产业都知道。 这种摸不清对方底细的感觉不好,让人很不踏实。 姜云染让紫芙把包袱带上,另外租了一辆马车,去了东祥当铺。 为了掩饰身份,她也戴着一顶帷帽。 进门后,她并没有马上去典当处,而是在里面逛了起来。 王掌柜几乎是一瞬间就注意到了她,跟小伙计交代了一句,就跑到了后院。 隔着一道门,对里面禀报道:“东家,那批当品的主人来了。” 第12章 嫂嫂?就她?我呸! “嗯。看看那小丫头想做什么,只要不过分的,答应她就是了。” 昏暗的光线下,男子慵懒地靠在椅上,大半张脸都隐在黑暗中,只依稀能看到一截线条流畅的脖颈。 说话间,喉头滚动,唇角漫不经心地扬起,似是心情不错。 “东家不去见见吗?”王掌柜一时好奇。 屋里静默了一瞬,独属于男子的清冷嗓音响起道:“王掌柜,你一向不是个多话的人。” “是,是小老儿逾越了。” 王掌柜讪讪地退了出去。 里面响起另外一道声音,问道:“主子,您对她的事怎么这么上心?难不成,是怜香惜玉?” 竟还亲自跑一趟。 可要说上心,来了也不见人家,还真是奇怪。 不过,主子算得真准,那人竟真的来了。 男子凉凉一瞥,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桌面。 好半晌,才幽幽地道:“怎么说,我也算她的长辈。将军府造下的烂摊子,不该由她来收拾。” 另外那人点点头,“说起来,将军府的人真够荒唐的,新妇才进门半年就要娶平妻,圣上还有意让他们袭爵,啧!” “呵,袭爵?” 一声冷笑过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仿佛从来没有人出现过。 前面,姜云染正想着该怎么开口,王掌柜亲自邀请道:“这位姑娘,请到内室一叙。” “……” 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人家就主动过来找她,显然是知道她的身份。 姜云染略一思忖,点点头,跟着进了内室。 一进去,她便主动摘下头上的帷帽,说道:“麻烦掌柜的,我想与你们东家见一面。” “这个……不是小老儿不愿替姑娘传话,实在是,做不得东家的主。” 王掌柜有些为难。 他打量着坐在面前的姜云染,见她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却从容沉稳,落落大方。 那奉国将军府的小将军也不知道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能娶到这样的夫人。 偏偏他还不知道珍惜。 这才回京多久,要娶平妻的流言就传得沸沸扬扬,听说还让人家姑娘怀了孩子。 难怪东家看不上他的做派。 府里的老夫人也是个糊涂的,怎么能纵着子孙胡来? 要是他的儿子敢放着家里的妻子不顾,跑出去跟别的女子无媒苟合,他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转念想到那位姑娘的身份,他又深深叹了口气。 听闻秦将军骁勇善战,恪尽职守,怎么就养出那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偏偏上赶着去给人家做妾。 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短短时间,王掌柜的心思绕了十七八里。 姜云染见他站在那里半步也不动,猜测着可能是那位东家吩咐过,不肯与她见面。 沉吟片刻,她开口道:“那掌柜的能不能给我一句实话,你们东家为何要帮我?” “这个……”他也想知道。 担心姜云染再问东问西,王掌柜笑道:“东家只吩咐,姑娘想做什么,小老儿全力配合便是。” 知道人家不想说,自己怕是问不出什么。 姜云染微微颔首,起身道:“既如此,打扰了。” 她给紫芙一个眼神,戴上帷帽准备离开。 王掌柜看出人家这是不信任自己,可要是就这么让她走了,将来东家问起来,他没办法交代。 忙拦住二人的去路,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姑娘,还请留步。不知姑娘拿回这些当品,准备怎么做?” “紫芙,将当品还给掌柜的。既然它们入了东祥当铺,便不该由我带走。” “姑娘……” 紫芙不明白自家姑娘想做什么,这些可都是她的嫁妆,怎么能就这么让那些黑心烂肺的给当了? 要知道,它们可都是老夫人精挑细选,送给姑娘的陪嫁。 好多都是稀罕东西,万一流出去,或者丢了,都是大损失。 “叫你还,你便还。” 姜云染一手撩起纱幕,杏眸一凝,紫芙只得委屈巴巴地把包裹递了过去。 王掌柜是个人精,否则也不可能在这京城地界,把当铺经营得这么好,几乎马上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双手接过包裹,笑眯眯地道:“姑娘放心,小老儿会妥善保管的。” “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姜云染微微一笑,对身旁的紫芙道:“昭阳公主的寿辰要到了,得赶紧在这两天选份寿礼,有的忙了。” “姑娘,寿礼不是已经……”选好了吗? 紫芙一句话没说完,接收到眼神警告,赶忙闭了嘴。 跟着自家姑娘离开了当铺。 王掌柜知道,最后那句话是冲着他说的,应该是不想他太早上门。 看来这位姜姑娘已经有主意了,还真是个妙人。 当然,姜云染之所以这么做,是在赌,也是在试探,她想看看对方究竟是敌是友。 才好决定接下来怎么做。 这边,姜云染刚回到将军府,就见祁晏初已经在鹣鲽院等着了。 微微挑眉,她走过去道:“怎么,拿走的嫁妆不合心意?需不需要再添两箱?” 被她揶揄一句,祁晏初当场就黑了脸。 原本还在为挪用了她嫁妆的事感到歉疚,现在一点心虚都没了,直接从怀里拿出四张银票。 分别是两张五百两和两张一百两。 “这是一千二白两银票,还给你,咱们两清了。” 两清? 用她的嫁妆还欠她的银子,这叫两清? 还真是无耻之尤。 姜云染哼笑了一声,示意紫芙把银票收下。 见祁晏初还不走,她睨了他一眼,问道:“还有事?” “你……把那张借据撕了。” 借据的存在,对他来说始终是个耻辱。 姜云染“噗嗤”一声笑了,“原来是担心我过后不认?紫芙,还不快把借据还给将军?” “不用,你撕了便是。” 祁晏初冷脸。 他听出了姜云染的奚落,却有火发不出。 只能赶紧离开这个让他难堪的地方。 和他相比,姜云染的心情不错,吃过晚饭,还叫青芝又做了一碗冰镇的酒酿圆子。 “姑娘,你好像心情很好?”青芝好奇。 姜云染莞尔一笑,“马上就到昭阳公主的寿辰了,明日,明月的禁足也该解了。” “这算什么好事?” 青芝不解。 紫芙却嗅出了什么,道:“姑娘前两天叫奴婢做的事,是不是要有结果了?” “是啊,咱们等着看戏就是了。” 第二天一大早,祁明月前脚才解了禁足,后脚就冲进了秦若瑶住的骊珠院。 发现姜云染的一大半嫁妆果然都在院子里,她当即大闹了一通,指使带来的丫环婆子把那些嫁妆抬走。 秦若瑶自然不肯,哭得梨花带雨,“四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这件事是老夫人……” “啪!” 祁明月不等她把话说完,上去就扇了她一巴掌。 白皙粉嫩的脸颊瞬间多了个通红的巴掌印。 小桃想要护主,愤怒地挡在前面,“四姑娘,你怎么能打我家姑娘?她现下怀着身孕,又是你未来嫂嫂,你……” “嫂嫂?就她?我呸!你一个贱婢,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都给我搬走!” 第13章 会有人替我教训她的 “四姑娘,你要把它们全都搬走,我也是拦不住的。但这事是老夫人同意的,关系着将军府的颜面。” 秦若瑶恨极了,活了两世,还没有人打过她的脸。 祁明月痛恨姜云染,同样也不喜欢秦若瑶,讨厌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 被母亲和哥哥姐姐宠了十几年,她在府里早就跋扈惯了。 更何况,被禁足几日,她憋了一肚子的火。 鄙夷地望着秦若瑶,“你这是威胁我?这些嫁妆,就算要给,也应该是给我,哪儿轮得到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 这下,秦若瑶也不还嘴了,只是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柔弱得随时都会晕过去。 衬得祁明月越发的嚣张跋扈。 气得祁明月大骂,“哭什么,不许哭!我二哥不在这儿,你哭给谁看?收起你那副虚伪的嘴脸,少恶心人!” 她也不傻,是打听到二哥有事出去了,才会挑选这个时候过来。 她知道,秦若瑶借嫁妆的事,是母亲允许的。 但她就是心里不痛快,她不痛快了,自然也不能让姓秦的贱人好受。 以前,自己想从姜云染那里讨点好处,都要磨半天的嘴皮子。 秦若瑶凭什么就能动用她的嫁妆? 祁明月今天来闹这一场,本也没指望能把所有嫁妆都搬走,主要是来讨点便宜。 秦若瑶如果识相也就算了,如果不识相,她自然也不会惯着她。 眼见丫环婆子们抬了半天,也没能把箱子抬走,只是在那里挑挑拣拣。 秦若瑶恍然明白过来,大概猜到了祁明月的想法。 她忽然想到,前两天小桃听到的消息。 斟酌了片刻,对小桃吩咐道:“去,把那套蓝嵌宝石,带珍珠的发簪头面取出来,还有那对金镶宝石的镯子。” “怎么,那点东西就想打发我?” 祁明月不满意。 秦若瑶顶着一双红肿的眼,可怜兮兮地道:“只要四姑娘能看上眼的,尽管拿走便是。” “呵,打了你一巴掌,倒是会做人了?早识相一点,何至于此呢?以后啊,还是要乖觉一点才好。” 祁明月毫不客气地收了小桃拿来的头面和镯子,又亲自挑选了几样。 见秦若瑶只是在旁边看着,没有再阻拦,她顺了心里的那口气,便带着自己的“战利品”走了。 等祁明月一走,秦若瑶房间里的茶具和花瓶都给砸了。 望着门口的眼神阴鸷冰冷。 好半天,才开口对小桃道:“去,把院门关上,再把府医请过来,就说我不舒服。” “姑娘,就这么让那四姑娘欺负吗?她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小桃觉得有这么一个不讲道理,霸道骄纵的小姑子,姑娘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想着等将军回来,一定得让姑娘好好告上一状。 秦若瑶当然也气,但她心里清楚,自己不能告状,幽幽地道:“等着看吧,会有人替我教训她的。” 瑞康堂内。 老夫人听说了早晨的事,知道秦若瑶那边请了府医,担心她跟儿子告状,忙打发李嬷嬷去看看。 得知她没有说出明月打了她的事,捻动佛珠的手一顿。 多少有些意外。 默了默,她复又捻动起来道:“她倒是机灵,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啊。怕也是知道,将军不可能一直护着她。以后在这府里生活,无论是得罪您还是四姑娘,她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哼,机灵有什么用,也是个上不得抬面的。回头你去告诉明月,叫她安生一点。” 想到明日就是昭阳公主的寿辰,老夫人又道:“再去跑一趟鹣鲽院,告诉云染,明日带着明月一起去赴宴。” “您这是打算……” “明月也不小了,若是有合适的人家,还是早早定下的好。” 六月初五。 清晨,微风伴着荷香吹入房内,沁人心脾。 姜云染心情颇好,坐在铜镜前,任由紫芙和青芝给她绾发上妆。 自从嫁入将军府,她的穿着打扮一直都偏成熟沉稳,今日难得穿了一件鸢尾紫的织纱长裙。 口脂的颜色也比较鲜亮活泼。 “姑娘,你今日的装扮真美。”青芝由衷赞叹。 姜云染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她一向都不是个注重外表的人。 见时辰差不多了,她看向紫芙道:“去看看四姑娘准备好了没有。” “奴婢已经看过了,听说能去参加昭阳公主的寿宴,四姑娘早早就等着了。” “是吗?她倒是心急。” “姑娘,有件事有些奇怪。那秦氏,既没有告状,也没打算参加公主寿宴,怎么忽然乖觉起来了?” 紫芙看不懂。 姜云染哂笑,“不是乖觉,只是想置身事外而已,倒是聪明。” 话落,她在紫芙的陪同下往外走去。 谁知,在门口,刚好碰到准备出门的祁晏初。 这边,祁晏初才翻身上马,就看到了与紫芙说笑着缓缓走来的佳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有些恍惚。 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上门求亲的那一日。 也是这样一个碧空如洗的天,艳阳下,少女明艳娇俏,风姿绰约,又不失端庄大方。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来着? 如果将要嫁给他的女子是她,好像也不错。 他们一定会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夫妻和睦地过完一生…… “将军,麻烦请让一让。” 祁晏初正愣神,紫芙出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心里莫名地升起一丝不悦,他冷声斥责道:“怎么如此没有规矩?” “你挡住路了。”姜云染开口。 祁晏初这才意识到,脸上有些不自然。 为了缓解尴尬,他板着脸叮嘱道:“你们此去赴宴,说话行事务必小心谨慎,昭阳公主不似寻常贵女,万不可给将军府惹祸。” “二哥,你都说过一百遍了,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赶紧让我们启程吧,都要迟到了!” 马车里,祁明月不耐烦地掀开帘子,抱怨了一通。 说完,还不忘剜了姜云染一眼。 道:“二嫂,你也别磨磨蹭蹭地了,待会儿晚了,昭阳公主怪罪下来怎么办?” 要知道,昨日李嬷嬷过来找她,让她好好准备,等着参加今日的寿宴,她可是高兴得一晚上都没睡好。 一大早就起来装扮了。 还好她昨天去了趟骊珠院,要不然都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给公主做寿礼。 听说昭阳公主的寿宴就摆在她的公主府,有资格参加的都是京中各官宦世家的千金贵女和年轻公子。 说不定她能趁这个机会觅得一段良缘。 可不能让姜云染给耽误了。 姜云染循声转头,瞥了眼祁明月手里捧着的礼盒,意味深长地笑了。 第14章 像条哈巴狗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上,祁明月都在做着美梦。 觉得以她的姿容身段,一定能在众多贵女中脱颖而出,得到那些王孙公子的青睐。 再者,她是皇族后裔。 以他们将军府的名头,再加上二哥在皇上面前得脸,她想嫁个伯爵侯爵也是不成问题的。 想着想着,就到了公主府,破天荒地没有去找姜云染的麻烦。 当然,姜云染也没有心思搭理她。 自从嫁入奉国将军府,她很少出门,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的闺中密友了。 兴许趁着这次的寿宴,还能见上一面。 可能是心有灵犀,这边才下马车,一道甜甜糯糯的声音就响起道:“婉婉,婉婉。”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云染下意识转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如阳光般,明澈温暖的少女。 “桑桑?” 婉婉是姜云染的乳名,是姜老夫人给她取下的,里面藏着老人家对她的期许。 希望她将来能长成一个品德美好,外柔内刚的女子。 而虞桑是她在闺中时最好的朋友,两人相识于江南,算起来已经有七八年了。 其实,桑桑并不是虞桑的乳名,她的乳名叫团团,听说是因为生下来像个雪团子,可爱得紧。 但她不喜欢那个乳名,不许姜云染叫。 姜云染迎着虞桑走过去,上下打量着她,眉眼弯弯地笑道:“圆润了,看来你在京城的日子过得不错,适应得很好。” 她嫁进将军府的时候,虞桑一家刚来京城不久。 算来已经大半年了。 “去,我这叫珠圆玉润,懂不懂?” 虞桑气鼓鼓地鼓着腮,白皙如雪的小脸顿时就更圆了。 前一刻还理直气壮,见姜云染笑而不语,她又马上泄了气,像个霜打的茄子。 撅起嘴道:“都怪我大哥、二哥、三哥,天天给我带各种果子糕饼回来,能不圆吗?现在连你都笑话我,没法活了!” 虞桑跺了跺脚,下意识地像从前那样笑闹。 忽然想到前阵子听到的传言,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起姜云染。 见她比上次见面清减了不少,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心疼和怒气。 瞪了眼站在马车旁的祁明月,虞桑拉着姜云染,低声道:“将军府的人对你不好,是不是?” “其实,前两天,我就想去看你的,但我娘不许。她说我若是去了,会给你惹麻烦。婉婉,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怎么会?” 姜云染大概能明白虞夫人的顾虑,虞桑被娇养得天真烂漫,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从来都是想什么就说什么,藏不住心事。 她若是上门,恐怕会闹起来,不把将军府拆了誓不罢休。 以虞家上下对她的疼爱,怕是要和将军府对上。 幸好虞夫人拦住了她,否则还真是头疼。 虞桑眨眨眼,上上下下仔细端详着姜云染,见她真的没有生气,她反而有点儿气起来了。 感觉婉婉跟她生分了。 以前她们明明是无话不谈的,可现在,她看得出来,婉婉有心事。 难道这就是长大的代价吗? 好在,她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儿就恢复本性,充当起开心果来。 变着法逗姜云染笑。 两人正笑笑闹闹,祁明月走了过来,催促道:“二嫂,你说完了没有?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说着,她用挑剔鄙夷的眼神看了虞桑一眼。 虞桑的心情本来很好,偏有人过来碍眼。 见祁明月望过来,她当即瞪了回去,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啊?婉婉,我们走。” 话落,挽起姜云染的胳膊就走。 祁明月见惯了京城的大家闺秀,表面上永远都是和和气气。 不管私底下如何,至少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不会这么不给对方脸面。 怔愣了片刻,她的脸色一黑,忍着怒火追了上去。 三人,两前一后,就这么走进了公主府。 公主府里已经来了不少宾客,此时正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说话。 姜云染和祁明月一出现,原本相谈甚欢的众人全都望了过来,或不屑,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等着看热闹。 好在她们进来得比较晚,很快,寿星昭阳公主就来了。 在场众人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过去了,纷纷上前说起吉祥话。 祁明月也想攀谈两句。 昭阳公主是皇上和皇后的第一个女儿,从小被娇养着长大,是真正的金枝玉叶。 之前谢家姑娘请来的那几位公主郡主,和她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她要是能入得了公主的眼,和她交好,哪还用再费尽心思去讨好别人? 姜云染见祁明月一个劲儿地往前凑,心底冷笑。 站在她身旁的虞桑看到,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婉婉,你这小姑好歹也是皇家出身,怎么见了公主,像条哈巴狗似的?” “噗……” 姜云染没忍住笑了出来。 虞桑也跟着笑道:“对嘛,还是多笑笑才好。” “走吧,咱们入席。”姜云染拉着她往席间走去。 没多久,祁明月垂头丧气地坐在了她们旁边,显然是没能跟昭阳公主说上话。 随着寿宴开始,受邀的宾客们一一送上寿礼。 轮到姜云染的时候,她给紫芙使了个眼色。 紫芙按照规矩,把准备好的寿礼交给总管,总管将礼物送到了公主面前。 昭阳公主见那是一幅用古挂轴装裱的字画,不禁朝着姜云染坐的方向望了一眼。 心道:倒是懂得投她所好。 可整个京城,知道她喜欢字画的人不在少数,每隔几日就有人送字画来给她品鉴,所以也没什么稀奇。 本想着打开看看,再赞赏几句,也算顾全了将军府的脸面。 谁知当她缓缓展开画轴,看清楚了上面的字画,脸色瞬间就变了。 祁明月见昭阳公主死死地盯着字画,脸色晦暗不明,心里“咯噔”一下,担心姜云染送错礼物连累了她。 忙问道:“你给公主准备的寿礼到底是什么?” “是啊,婉婉,公主的脸色瞧着不大对呢。”虞桑也颇为担忧地望了过来。 姜云染微微蹙眉,她也觉得有些奇怪。 按说她准备的不过是一卷颜大师的山水画,价值也就一千两银子左右,既不会太过扎眼,也不会令公主觉得怠慢才对。 公主为何会有这么大反应? 第15章 来人,掌嘴 见昭阳公主望着画卷一言不发,有几个在场的人坐不住了,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欸,你们说,那画上画的是什么?公主一会儿蹙眉一会儿瞪眼的,瞧着不像生气,可也不像高兴。” “我看啊,怕是有人要倒霉了。” “我就说嘛,这被夫家厌弃的人,能送出什么好东西,等着看笑话吧。” “她本来就是个笑话才成亲半年,听说连房都没圆,夫君就带回个新人来,还不是笑话?” “这要是我,就算接到帖子,也没脸过来。” “她怎么不干脆一脖子吊死算了?”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难听。 虞桑越听越气,瞪着眼就要找她们理论。 姜云染朝着她摇摇头,低声安抚道:“别气,也不用担心。” 她自认礼数周到,即使是不好伺候的昭阳公主,也挑不出错来。 可祁明月坐不住了。 听着那些议论和嘲讽,她如坐针毡。 心里恨极了。 姜云染真是个没用的废物,连送个寿礼都送不好,还得她来救场。 “腾”地一声起身,她对昭阳公主行礼,道:“姑姑,明月也准备了一份礼物给您。” 虽然昭阳公主的年纪比她大不了几岁,但奈何她辈分小。 “你叫本宫什么?” 公主的视线终于从画卷上移开,看向祁明月的眼神中透着不耐。 “本宫的侄子侄女,最大的也不过九岁,乱喊什么?没得把本宫叫老了!” 想着将军府到底和皇家脱不了关系,她又懒懒地道:“罢了,难得你有心,本宫若是不收,倒显得小气了。” 闻言,祁明月稍稍松了口气。 她得意地瞥了姜云染一眼,捧着礼盒递给了总管太监。 总管接过盒子,按照规矩亲自送到了昭阳公主面前。 公主慢条斯理地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眉心一拧,凉凉地问道:“这是你给本宫挑选的寿礼?” “是,希望姑……公主喜欢。” 祁明月到底没敢再乱叫,小心地陪着笑脸。 昭阳公主朝着她招招手,“你过来,走近点,叫本宫好好瞧瞧。” 听闻公主叫她,祁明月觉得肯定是礼物送对了,合公主的心意。 于是高傲地抬着下巴,雀跃地往前走去,仿佛一只开屏的孔雀。 原本想着公主怎么也会夸奖几句,说不好还会有赏赐,谁知她刚刚站定,一个盒子就砸在了她的头上。 砸得她晕头转向,跌坐在了地上。 发髻都散开了。 “好大的狗胆!竟用你嫂嫂的嫁妆,送给本宫当寿礼,你安的是什么心?” 昭阳公主雷霆震怒,刚刚还算和谐的场面,瞬间鸦雀无声。 他们听到了什么? 用自己嫂嫂的嫁妆送给公主? 这位四姑娘是疯了不成? 将军府还真是个奇葩的地方,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啊? 祁明月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下意识否认,“公主,这套头面是明月精心挑选的礼物,不是嫂嫂……” 她还心存侥幸,想着姜云染有那么多的嫁妆,外人怎么会认出来? 当然,就算真的认出来了,也绝对不能承认。 昭阳公主见她嘴硬不认,气笑了,“怎么,觉得是本宫冤枉你了?” “好,既然你自己不要脸,本宫倒也不用顾及你的脸面了!” “你送给本宫的这套,蓝嵌宝石珍珠的头面是当初皇祖母赐给你嫂嫂姜氏的添妆。刚巧,当时本宫就在寿康宫。” “胆敢拿本宫当傻子耍弄,可恶至极,来人,掌嘴二十!” “公主,不,那……那礼物是嫂嫂让我送的,不是我……” 祁明月吓得语无伦次,只想把自己择出去。 就算她免不了受罚,也不能让姜云染置身事外。 谁知昭阳公主连问都没有问一句。 怒容满面地道:“本宫还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无耻的人,不知悔改就算了,还敢胡乱攀咬,真当本宫不敢把你怎么样?” “掌嘴五十,扔出公主府,今后再不许踏进公主府半步!” “公主,公主不要,明月知错了!” 祁明月被人摁在地上,由昭阳公主身边的宫人亲自行刑。 “啪啪啪啪……” 那一声声的脆响和哀嚎听得在场众人心惊肉跳,光是听着都觉得疼。 谁也不敢再随便议论了。 有些头脑灵活的,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看向姜云染的眸光透着些许意味深长。 总觉得公主的这顿责罚,是在为她出气。 姜云染见戏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忙起身告罪,“公主息怒,都是云染疏忽,这才……” “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不必往自己身上揽责。” 昭阳公主摆摆手,对总管太监吩咐了一句,便由宫人陪着先行离开了。 临走还拿走了姜云染送的画卷。 “婉婉,现在怎么办?公主看着好像很生气啊。” 好好的寿宴弄得鲜血淋漓,谁还有心情吃喝? 饶是虞桑的神经再大条,也笑不出来了,觉着还是早早散了的好。 只是公主不发话,她也不敢随便离开。 姜云染看了眼被打得满嘴是血,一张脸肿如猪头的祁明月,对虞桑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你还管她做什么?”虞桑不愿意她过去。 姜云染笑笑,“你等我就是了。” “好吧。” 虞桑一脸的不情愿。 姜云染等祁明月那边掌嘴完毕,对总管道:“能否让我跟小姑说句话?” “夫人请便。殿下刚刚吩咐了,让夫人跟咱家去偏殿一趟,殿下有话要问。” 总管笑眯眯的,对姜云染的态度可谓毕恭毕敬。 弄得姜云染一头雾水,吃不准昭阳公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也没想太多,而是走向了趴在地上的祁明月。 趁着扶她起来的工夫,压低声音凑近道:“知道公主为何罚你罚得这么重吗?” “你……” 祁明月倒吸一口冷气,脸皮抽搐,钻心地疼。 姜云染见她想开口,开不了,深深地叹了口气。 满脸失望地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送出这套头面,皇家出品的东西,公主怎会不认得?” 那又怎样? 不过是送错了一件礼物,斥责她一顿也就是了,至于发那么大火吗? 祁明月觉得一定是公主恼了姜云染,所以才借题发挥。 对,都是她的错! 见祁明月恨恨地瞪着自己,姜云染冷冷说道:“你被罚,不仅是因为那套头面,还因为你捅了公主的心窝子。” 第16章 妙手丹青,国画大师 什么捅了公主的心窝子? 真是胡言乱语! 祁明月丝毫没想明白,为什么公主只责罚她却没有罚姜云染。 姜云染望着她那恨不得吃了自己的表情,就知道她还没想到。 “你不妨好好想想,这公主府是因何而建?不过两年前的事,你就不记得了吗?” 公主府? 两年前? 祁明月绞尽脑汁,总算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 姜云染见她意识到了,说道:“你让公主想起了难堪的过去,她如何能不罚你?莫非你是故意的?为何?” 四年前,昭阳公主与永宁侯世子一见钟情,下嫁永宁侯府。 曾被传为一段佳话。 原本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可她成亲两载无所出,永宁侯夫人便坐不住了。 趁着儿子醉酒,往他的院子里塞了两个妾室。 公主从没受过委屈,哪里忍得了,几乎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好不容易世子劝服侯夫人,要把妾室打发走。 谁知其中一个妾室怀了身孕,且是双胎,可是把侯夫人高兴坏了。 世子也不忍心抛弃自己的亲生孩子。 公主一气之下,进宫求旨和离,皇上和皇后心疼女儿,应允后赐给了她一座公主府。 距今已有两年。 祁明月越想越后怕,她怎么就把这件事忘了呢? 公主或许不会管她如何欺负姜云染,但拿着姜云染的嫁妆送给公主,无疑是在提醒她。 她曾经也是个不受婆婆待见的儿媳。 再加上自己又在公主面前说了谎,罪上加罪,这才有了这顿重责。 眼见祁明月想明白了,姜云染道:“我且问你,我的嫁妆怎会在你手里?那些嫁妆是我答应了母亲,借给秦姑娘撑门面的,她竟转送给了你吗?” “罢了。幸亏今日那位秦姑娘没有来,否则就她那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性子,怕是更会惹得公主心烦。”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透,点到即止。 祁明月虽然没有多聪明,但到底是大宅院里长大的。 她很快就想到,之前去骊珠院闹的时候,秦若瑶主动送了她那套名贵的头面和一对金镯子。 过后不但没有向二哥告状,更是闭门不出,乖觉得十分可疑。 难道,她一早就存了害她的心思?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越想越气,祁明月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来人,替将军夫人把祁姑娘送回府去。”总管见祁明月晕过去了,冷淡地吩咐了一声。 再转向姜云染时,脸色和缓道:“夫人请随咱家来吧。” “有劳。” 姜云染也想知道公主的态度,点点头,跟着总管太监进了偏殿。 一阵凉意袭来,令人头清目明。 昭阳公主朝着宫人们挥挥手,宫人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姜云染扫了眼殿中的冰鉴,还有烟雾缭绕的香炉,殿内的寂静令她心下微沉。 默了片刻,公主抬眼打量起姜云染,不冷不热地道:“你见了本宫,怎么不跪?难道就不怕本宫连你一起责罚吗?” “请恕臣妇大胆猜测一下,公主不会责罚臣妇。” “哦?” “若要罚,刚刚就罚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姜云染一派从容,反而噎得昭阳公主一时说不出话来。 哼道:“你倒是挺聪明,可惜没用对地方。” “不然,怎么会被你那蠢钝不堪的小姑子骑到头上?还有祁晏初,他那么欺辱你,若是换成本宫,早就……” “哼,反正就是你没用,被他们欺负了也是活该!” 昭阳公主始终端着架子。 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 但姜云染看得出来,公主虽然生气,似是在骂她,实际上是在怪她不争气。 这样的公主,着实有点可爱。 微微扬了扬唇,姜云染低眉顺眼地道:“公主教训的是。” “是什么是,你倒是教训回去啊!算了算了,本宫才不想管你的家事,没得给自己找气受。” 昭阳公主又哼哼了两声,拿起放在一旁的卷轴。 在姜云染的面前摊开来,“本宫问你,这幅画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一次偶然,逛到……” 姜云染正回忆着初次见到画卷的情形,忽然间,她的目光投在了画卷上,心神一震。 不对! 她明明让紫芙找的是颜大师的那张春晓图,怎么会变成这幅? 昭阳公主见姜云染说着说着忽然不说了,急道:“你倒是接着说啊,这张霜华居士的字画是从哪里来的?” 公主怎么会知道? 沉吟片刻,姜云染道:“是偶然所得。” “什么地方?” “博古斋。” “撒谎!” 昭阳公主气得一拍桌子,怒道:“你竟敢欺骗本宫?她的画绝对不可能放到那种地方售卖,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是哪里?” “……江南。” 到嘴边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姜云染还是选择说了实话。 昭阳公主这才息怒,又问道:“江南哪里?难不成,你见过她?她是个怎样的女子?” 姜云染默了默,不答反问,“臣妇斗胆问一句,公主怎知这是女子所画?又怎么会知道……” 霜华居士的名号? 要知道,那是她一时兴起,乱编的名号,为此还被某些人笑了好久。 现下想来,不过是两三年前的事,却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一般。 昭阳公主被姜云染一问,思绪也飘回到了三年前。 她刚嫁进永宁侯府一年,和驸马正恩爱,同去江南游玩…… 那里是驸马的老家。 江南陆氏,也算是南荧极有名望的士族大家。 可惜却…… 晃了晃神,她道:“本宫一向崇敬文豪大儒,有幸,拜会过一位隐世的大儒。在他那里,偶然看到过一幅画。” 说完,她望着画风相似的画作,抿了抿唇道:“这幅画,应该是在那幅之后所画,笔力精谨细腻许多,却多了一抹愁绪。” 姜云染没想到公主竟然见过她的画作。 而且还是在江南见到的。 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昭阳公主见她半天没反应,急切道:“总之,这幅丹青出自一位女子之手,本宫一直想要见见她,你可知她在哪里?” “……” 如果说这幅画是自己作的,公主会不会觉得她是在胡诌? 姜云染心中苦笑。 昭阳公主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她是有什么顾虑,许诺道:“你放心,无论你知不知道,本宫都不会怪罪。这样的国画大师,举国也挑不出第二个,本宫只是想找到她,拜会一下。” “那如果臣妇说,这画是臣妇所作呢?” 第17章 求母亲为女儿做主! 姜云染做好了会被斥责的准备。 却不想昭阳公主竟霍然起身,直接冲了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着实吓了姜云染一跳。 昭阳公主见状,连忙在距离她只有三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脸上的神情一会儿惊诧,一会儿恍然,一会儿欢喜,一会儿羞涩。 短短几个呼吸间,脸色变了数次,凤眸紧紧地凝着姜云染,仿佛要盯出一朵花来。 “公主,你这是?” 姜云染饶是再镇定,此刻也有点儿绷不住了。 昭阳公主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忙整了整神色。 状似不经意地拂一拂袍袖,端起架子道:“嗯,你刚刚所说,可当真?若是你敢欺骗本宫……” “臣妇不敢。” 昭阳公主点点头,想着谅她也不敢欺骗自己。 但嘴上还是说道:“怎么证明?除非,你当着本宫的面作一幅画。” “现在?” 姜云染一愣。 公主是不是忘了,今天是她的寿辰? 外面还有一园子宾客等着她呢? 昭阳公主后知后觉,也发现不太合适,嗽了嗽嗓子道:“自然不是这会儿。走吧,别让宾客们等久了。” 殊不知,在两人谈话的时候,园子里的贵女们已经靠想象,编出了好几出大戏。 议论更是不断。 “公主还没回来?不会是让祁明月给气病了吧?” “不止公主,姜云染也没有回来,难不成,她被公主责罚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祁明月得罪了公主,作为她的嫂嫂,姜云染的处境能好到哪里去?” 席间,有抱怨的,有烦躁的,也有等着看热闹的。 虞桑则是担忧,等在那里坐立难安,后悔刚刚没有跟过去。 “快看,公主来了!” “姜云染也在?” 眼见姜云染全须全影的,脸上半点伤痕都没有,虞桑这才放下心来。 她下意识地起身,可接收到姜云染的眼神又坐了回去。 正当姜云染准备过去,昭阳公主叫住她道:“你去哪儿?你跟本宫坐一桌。” “这恐怕不合规矩。” “公主府里,本宫的规矩就是最大的规矩!” 见两人姿态亲昵,嘲笑过姜云染的几个贵女,顿时就像被人打了脸,脸热得厉害。 不敢再吭声。 姜云染不在意众人的目光,只道:“那臣妇可不可以再叫一个人过来?” 昭阳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心下了然。 她矜贵地点点头,又忍不住酸道:“偏就你事多,还要本宫给他人撑场面。” 姜云染感激地笑笑,“多谢公主。” 昭阳公主不自然地躲开她的视线,耳朵微微泛红,强辩道:“反正就添双筷子的事。” 虞桑没想到,好友仅凭一句话,就让她和公主坐在了一桌。 虽然中间隔着几个人。 这样的尊荣,平时想都不敢想。 见公主在与别人说话,虞桑忙压低声音问道:“公主刚刚没有为难你吧?” “自然没有。” “那就好。你不知道,那些人说的可难听了,我真怕……不过,现下不用担心了。” 虞桑朝着后边望了一眼,坏笑道:“估计有人要嫉妒死了!” 确实有不少人嫉妒得红了眼睛。 开席后,有几个贵女过来想要与姜云染结交,过来找她攀谈,都被她笑着搪塞了过去。 同是高门出身,她很清楚该怎么说话,既不会让人挑出错处,又能独善其身。 一时间,公主府其乐融融。 隔着几条街的将军府,却被愁云笼罩住了。 马车停下,祁明月满脸是血的被送回府。老夫人又是心疼,又是后怕,差点儿晕死过去,偏偏面对公主府的人不敢多问。 只能守在床边,等女儿醒来。 好在,正当老夫人六神无主时,祁晏初回来了。 “母亲,明月这是怎么了?” 祁晏初特意叮嘱过,叫她们不要在公主府惹事。 怎么才不过半日光景,妹妹就被血淋淋地抬了回来? “云染呢?她没有一起回来吗?” 老夫人摇摇头,含泪道:“你快派人去公主府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别叫你妹妹连累了将军府,累及你的官声。” 祁晏初知道,妹妹能被打成这样绝对不是小事,神色变了几变,最终道:“还是我亲自去打探吧。” “二哥……别去!” 艰难出声的祁明月扯住祁晏初的衣袖,嘴巴疼得厉害。 老夫人见女儿总算是醒了,心中郁气散了大半,她用帕子抹了抹泪,“明月,怎么样,感觉好些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求母亲,为女儿……做主!” 祁明月的脸上上过药,感觉比在公主府的时候好了许多,不再火辣辣的刺痛。 说话时,脸皮却控制不住的抽搐。 当听说她拿着姜云染的嫁妆当作寿礼,送给昭阳公主,老夫人气得差点儿想当场打死这个女儿。 当下也不心疼,只觉烦闷。 “你怎么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来?公主是那么好糊弄的吗?你都到了能嫁人的年纪,为何还是这么不懂事!真是白生养了你一场!” 被掌嘴五十,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怕就怕等寿宴一结束,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到那个时候,不管是将军府的名誉,还是明月的闺誉,都会毁于一旦。 祁明月也怕,可她就算把眼睛哭瞎了也无济于事啊! 这时,听到风声的秦若瑶走了进来。 她原本是打算来看热闹的,谁知刚一进门,祁明月就把手边的药碗砸了过去。 “啊!” “小心!” 祁晏初眼疾手快,赶忙把秦若瑶拉到身边护着。 望着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碗,他厉声怒斥道:“祁明月,你疯了?” “是她,都是她害我!” 祁明月红着眼,眸底满是恨意,一把抓住老夫人的袖子,“母亲,让她滚!” “住口!你发疯也要有个限度,是你自己做错事,连累了整个将军府,与若瑶何干?” 祁晏初越发觉得妹妹不可理喻,恨不得将她发落去庄子里,好好修身养性。 秦若瑶则心虚地躲到了他的身后。 稳了稳心神,她抖着唇,颤声道:“四姑娘,你养好身体要紧,不要再动怒了。” “你给我……闭嘴,你这个……贱人!” 祁明月气得呼呼直喘,死死地拉着老夫人的胳膊。 “母亲,都是她,她知道……那套头面是太后赏赐的,她害我!她就是个灾星,要害了我们将军府!” 第18章 二哥,母亲,你们都被她骗了 秦若瑶脸色煞白,有种被当场戳穿的心虚。 “简直一派胡言!”祁晏初震怒,“是谁教你这么说的,你二嫂吗?你一向与她亲厚,便想帮她欺负若瑶?” “怪不得,你之前会去骊珠院大闹,我还道你只是不懂事。你可知,若瑶为了维护你,事后没有提过半个字。她也是你嫂嫂,还不给你嫂嫂认错?” 秦若瑶见他对自己毫不怀疑,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多了一丝甜蜜和感动。 这辈子,自己果真没有选错人。 红着眼,她扯了扯祁晏初的袖子,柔声道:“晏初哥哥,别生气。四姑娘心情不好,我能理解。若是骂一骂能让她顺心,我无所谓的。” 秦若瑶越说声音越小,一句话数次哽咽。 祁明月气得脸色更加泛白,瞪向祁晏初,“我是你……亲妹妹,你不信我?” “无凭无据,如何信你?往日里,真是太过纵容你了!” 祁晏初冷哼。 老夫人却将怀疑的目光投在了秦若瑶身上。 秦若瑶被凌厉的眼神一刺,赶忙辩解。 “四姑娘,我是真的不知那些首饰是太后赏赐。那些毕竟都是夫人的嫁妆,夫人不说,我从何得知?况且一旦事发,便会连累将军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迟早是要嫁进来的,咱们便是一家人啊!” 越说越委屈,秦若瑶哭得鼻尖泛红。 祁晏初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轻声安慰,“好了,我信你。你还怀着孩子,哭多了对身体不好。这件事,说起来,该怪姜云染。早将那些首饰收好,何至于闯出这么大的祸来?” 老夫人深以为然,“是啊,怪不得你,你如今有了身子,得多注意。等云染回府,定要好好盘问一番,看看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祁明月见母亲和二哥都偏向秦若瑶,怒道:“你们……都被她……骗了!那些首饰是她……” 一句话还没说完,秦若瑶抢先道:“四姑娘,若是要我认错你才能消气,好,我认下便是。” “你!” 祁明月说不过她,再加上脸疼得厉害,一时怒急攻心,又晕了过去。 “明月!快,快传府医!” 老夫人顾不上这件事了,整颗心都在女儿身上,直到府医看过说没有大碍,这才稍稍放心。 秦若瑶望着晕过去的祁明月,心里有些疑惑。 这个蠢货怎么忽然就变聪明了? 还一口咬定是自己要害她? 原本她只是想着,以祁明月爱美的性子,说不定会把那几件首饰戴出去见人。 昭阳公主看见了,顶多就是刁难几句。 让祁明月当众丢脸,也算给她一些教训。 谁曾想,这个蠢货比她想的还要愚蠢,竟把头面作为寿礼送给了昭阳公主。 等等,姜云染呢? 难道祁明月一直咬着她不放,真的是受了姜云染的挑拨? 秦若瑶的眼底闪过一抹阴鸷,低声问道:“晏初哥哥,四姑娘伤成这样,夫人没有跟着回来吗?或许在帮着说和?四姑娘的言行也代表将军府的脸面,夫人大抵会顾念一二吧?” “……” 祁晏初紧抿着唇,心中恼怒。 虽然他嘴上说着气妹妹愚钝,给他惹祸,但更气姜云染没有从中斡旋,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说不定,这正是她期盼的结果。 秦若瑶见他脸色阴沉,迁怒到了姜云染的身上,心下暗喜。 面上却叹息道:“还是等夫人回府,再做打算吧。她能留在公主府,说明公主并没有恼了她。夫人一向能言善道,说不定,这件事还有转机。” 祁晏初也盼着姜云染能顾全大局,把这件事大事化小。 心中烦闷,他将秦若瑶搂进怀中,摩挲着她的小手,“但愿她能如你这般,体贴懂事。” …… 寿宴结束,姜云染乘着虞家的马车回了将军府。 都见到门口那对气派的石狮子了,虞桑还是舍不得好友。 “婉婉,你就这么回去,下次再见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要不,你跟我回府住些日子吧,省得回去还要面对那些个心思歹毒的豺狼虎豹。” 知道她这是担心自己,姜云染心头一热,笑道:“瞧你说的,好像我随时会被吃了似的。放心吧,他们欺负不了我。” “那也不行,就是天天看着他们也糟心啊。” 虞桑嘟着嘴,不愿放手。 姜云染无奈,轻哄道:“好了,快回去吧,免得虞夫人担心。等过两日得空,我再去找你。或者,你给我下帖子也行。” 虞桑不依,“我放心不下你,祁将军有武艺傍身,见妹妹被打成那样,万一迁怒你怎么办?不行不行,不能让你就这么回去。” “这样,我把小熊留给你。要是祁晏初敢动手,别惯着,让小熊把他扔出去。” 虞桑捏紧拳头,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决定很明智。 小熊是大哥从空桑山上的一个门派带回的女弟子,天生力大无穷,是难得的武学奇才。 可因为太能吃,门派实在养不起了,就说让她跟着大哥回虞家。 给不给银子不要紧,管饱就行。 一直以来,小熊都扮作丫环,跟在她的身边,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姜云染知晓小熊的来历,忙婉拒道:“桑桑,不用。相信我,我能保护好自己。” 自己若是把小熊要走,就算虞大哥和虞夫人不说什么,她也心下不安。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又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你,要是祁晏初不做人了,对你动手,你身边连个能招架的都没有。” 虞桑打定主意要把小熊留下,瞪着一双含水的大眼,“不许再拒绝,否则绝交!” 姜云染了解她的性子,怕她真的恼了自己,连忙应下,“好,答应你就是。” 抬手,她摸了摸虞桑柔软的发髻,无奈叹息,“你啊!真是……” 听着她宠溺的语调,虞桑甜甜一笑,露出两个梨涡,“这就对了嘛,跟我还客气什么?” 转头,她又叮嘱道:“一定要好好保护婉婉。” “姑娘请放心。” 小熊不苟言笑,但或许是生在江南的关系,自带一种南方姑娘的婉约。 她的个子并不高,比紫芙要矮上半头。 紫芙真的很难想象,这么一个软软的小姑娘,会是虞姑娘口中的武林高手。 望过去的眼神不禁带着一丝好奇。 目送着虞桑的马车远去,姜云染带着紫芙和小熊回了将军府。 刚一进门,早已候在那里的婆子便迎了过来,传话道:“老夫人有命,请二夫人回来后,去一趟瑞康堂。” 第19章 一纸诉状,告到衙门 姜云染闻言点点头,漫不经心道:“知道了。” 这个时候叫她过去,八成是因为祁明月的事。 紫芙有些担心,就怕老夫人和将军会迁怒姑娘。 这府里尽是些黑心肝的! 姜云染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对婆子道:“等我换身衣服,稍后就去。” “二夫人,老夫人说了,您回来后不得耽搁,得立马过去。老奴只是个传话的,还请二夫人不要为难老奴。” 婆子嘴上说着恭敬的话,可面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尊重,语气透着强硬。 姜云染冷笑,“怎么,我现下要是不过去,你准备把我绑去不成?你只管去回话,稍后我自然会过去。” “我们走。”她招呼着紫芙和小熊跟上,径直回了鹣鲽院。 想着折腾了大半日,浑身是汗,黏腻腻的,得赶紧沐浴去去暑气。 等沐浴完,姜云染才带着紫芙和小熊朝着瑞康堂行去。 正堂里。 老夫人高坐在上首,下方坐着祁晏平和方氏,对面是祁晏初和秦若瑶。 整个大堂内安静得令人窒息。 姜云染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种压抑的场面。 打量着里面的阵仗,是等着兴师问罪呢。 “母亲。” 姜云染敛眸进门,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 看着她这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老夫人很是不喜。 就好像他们都是一群跳梁小丑。 挥去心底的烦闷,她阴沉着脸点了点头,略高的颧骨带着点刻薄。 转头看了眼坐在下首的大儿媳方氏。 自从掌家权被夺走后,方氏在婆母面前就一直就不得脸。 这会儿眼见着姜云染要倒霉,她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想着这是个好机会,说不定能把掌家权拿回来。 眸底蕴着精芒,她不阴不阳地道:“云染啊,你可真是让我们好等。瞧瞧,这一屋子的人就等你一个呢。” 姜云染怔了怔,怒道:“大嫂这话从何说起?难不成,那婆子没有过来回话?真是好大的胆子!那些欺主的刁奴,就该严惩!” 方氏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脸色有些不自然。 听到老夫人咳了一声,她赶忙说回正题。 “云染,四姑娘一回来就晕着,到这会儿也没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就被公主罚得那么重?“ 没醒? 姜云染扫了眼与祁晏初十指紧握的秦若瑶,见她双眼泛红,明显哭过,心下了然。 看来,祁明月已经把什么都说了,只是没人相信罢了。 这个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 毕竟有祁晏初护着,单凭祁明月的三言两语,怎么可能扭转乾坤? 她拧了拧眉,开口道:“说起来,也怪我这个做嫂嫂的,平日里实在是太骄纵她了,这才纵得她做事这么没有分寸。竟将太后赐给我的添妆,送给公主殿下做寿礼,为此惹恼了殿下。” 老夫人见她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终于绷不住了。 沉声道:“云染,母亲问你,添妆的事,你为何从未提过?都是一家人,这是要防着婆家吗?” “母亲是在怨怪我吗?您当日只说,借几抬嫁妆给秦姑娘撑门面,我借了。我也想知道,那嫁妆怎么会跑到明月手上?” 老夫人被噎得够呛。 她冷冷道:“太后所赐虽不比御赐,那也是要好好收藏起来的,怎么能与其他物件一起,随意摆放?母亲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但你不该这么不小心。这万一若是损坏了,或者丢了,那可是大罪过!” 是啊,可不就是丢了吗? 姜云染似笑非笑,“母亲说的是,倒是儿媳疏忽了。” “哎,你明白母亲的苦心便好。”老夫人见她乖顺了,脸色和缓了不少。 谁知姜云染又道:“只是,母亲还没有说,从我这里借走的嫁妆,为何会跑到了明月手中?不知,是母亲应允的,还是秦姑娘自作主张送的?亦或者,是明月生生抢走的?” “你!” 李嬷嬷赶忙为老夫人顺气。 方氏赶忙道:“云染,你就少说两句吧,瞧瞧把母亲气的。” “大嫂这话好没道理,难道我自己的东西,我也不能过问了吗?” “姜云染,你够了!”祁晏初见姜云染丝毫不懂何为孝顺,竟将母亲逼得哑口无言。 他怒道:“我知道,你一直因我要娶若瑶进门的事心存怨恨,为此也闹了几次了……” “闹?” 姜云染讥诮一笑,“到底是谁在闹?” 祁晏初怒火中烧,厉声道:“之前见你那么痛快就答应借出嫁妆,还道你是懂事了,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用不用我替你说?没想到我这么恶毒,因为怨恨你,就报复到了你妹妹的头上?” “你终于承认了?”祁晏初咬牙。 姜云染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承认什么?嫁妆是秦姑娘带人抬走的,为何会跑到你妹妹手上?你与其有时间在这里胡乱定罪,不如好好想想整件事到底是谁的错。” “当然,你如果非要颠倒是非黑白,那我为自证清白,只能一纸诉状告到衙门,请官府评判!” “……” 祁晏初被堵得说不出话。 但他隐隐觉得,这件事就是和她脱不了关系。 脸色变了几变,他沉声道:“不许胡乱攀咬。你不就是想说,都是若瑶的错吗?我告诉你,她性子单纯善良,绝对不会做那等害人的勾当!” 他厌恨姜云染胡搅蛮缠,心胸狭隘,还企图栽赃若瑶。 秦若瑶见祁晏初为她辩解,投去了深情的目光。 继而转头看向姜云染,红着眼委屈道:“夫人,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可我发誓,我事先并不知道那套头面是太后所赐,若我知道,是断不会让四姑娘……” 说着,又落下泪来。 姜云染冷笑:“眼泪,秦姑娘的眼泪还真是多。” 话锋一转,她直白道:“是,你之前的确可能不知情,但你好歹是将门之后,也该有些见识。明月年纪小,或许看不出,难道你也看不出,那套头面是出自皇家?” 秦若瑶哑然。 说没看出来,那就是变相承认自己见识浅薄,可要说看出来了,那就是不打自招。 前世怎么没听说,姜云染如此擅长诡辩? 第20章 掏光了她所有的积蓄 她正想着该怎么反驳,就听姜云染道:“退一万步说,即使你真的毫不知情,谁又允许你将我的嫁妆转赠他人了?” “夫人,你误会了,不是转赠,是……” 秦若瑶急着为自己辩解,当接收到老夫人警告的眼神,她赶忙闭嘴。 祁晏初见秦若瑶欲言又止,知道她是在维护明月,有苦难言。 心疼道:“好了,不要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了,大不了,让若瑶将那些嫁妆还给你就是!” 什么? 秦若瑶浑身一震。 她不想还,更何况有几件已经当掉换成银子了,银子也让他拿走还了,她拿什么填补? 难不成,要动用自己的银钱? 更何况,当初签的是死当。 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这边正绞尽脑汁地想法子,就听下人禀报说东祥当铺的掌柜上门来了。 “母亲,咱们与当铺一向没有什么来往,这大黑夜的,当铺的掌柜怎么找上门来了?”方氏疑惑不解。 可秦若瑶和祁晏初是知晓内情的。 尤其是祁晏初,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还给姜云染的银子,是当掉嫁妆换来的。 银子都没了,嫁妆自然也还不回去,他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嘴快,坑了自己也坑了若瑶。 不过,当务之急是把掌柜的给送走。 “天色这么晚了,女眷不合适去见外人,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说着,就要走。 姜云染见他脚步匆匆,唤道:“慢着。趁着黑夜前来,想必一定是有什么大事,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我们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祁晏初拧眉,语气很是不耐。 姜云染却很坚持,“你不是常说夫妻一体吗?如今,那当铺掌柜的来意不明,自然要一同前去应对。” 话落,她又看向秦若瑶,“秦姑娘也一起吧,毕竟再过不久,你就要进门了,都是一家人。” “我……” 秦若瑶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要是说不,难免显得心虚。 再想到当时去当铺的时候,她头上戴着帷帽,想必没人能认出她来。 去看看也好,免得出现什么差池。 “夫人说的是,走吧。” 一行几人先后走进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的福荫堂,就见一个中年男子正坐在椅子上饮茶。 在他身旁,立着个手抱包袱的小伙计。 王掌柜一眼就看到了跟在祁晏初身后的姜云染,但他只是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马上就收回了目光。 主人家进门,他很懂规矩地起身作了一揖。 祁晏初抬手一让,撩起袍摆坐在对面,“掌柜的不必客气,请坐。” “坐就不必了,深夜打扰,小老儿实在惶恐。可思来想去,这一趟又非走不可。” 王掌柜的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浅笑,抬眼朝着下人站的位置望了一眼。 祁晏初明白了他的意思,挥挥手,把下人都赶了下去。 等到下人走完,王掌柜才给站在身边的小伙计使了个眼色。 小伙计将手里的包袱放到桌上,打开来,露出了里面的物件。 祁晏初望着里面明晃晃的几件金首饰和金器,脸色一沉。 他明明记得,若瑶只是说当掉一两件,换成银子帮他还上那一千二白两。 可没说过,会当这么多。 这些金器的价值,何止一千二白两?怕是三四千两也不止。 若瑶到底要做什么?为何不先知会他一声! 在他愣神的时候,王掌柜开口道:“小老儿先要向将军和夫人道个歉。” “这小伙计是刚来的学徒,不懂规矩。在没有搞清楚对方的身份时,就冒然收了东西。” “咱们这东祥当铺,做的是正经生意,自然不能收下来历不明的当品。可当票都开了,总不好再反口。” 王掌柜说完,看向一脸震惊的姜云染和眼神闪躲的秦若瑶,“不知,这些当品,是哪位夫人当的?小老儿这便将当票还了。” “这……这是……” 秦若瑶支支吾吾,心思却是千回百转。 她要想办法把损失降到最低。 当初她准备动那些嫁妆的时候,就曾经跟祁晏初提过,将来若是事发,她会一力承当。 虽然自己当掉的嫁妆比当初说好的多,但只要自己保下祁晏初,相信以他对自己的感情,一定会原谅她的。 府里嘛,还是男人当家。 届时,姜云染就算再气,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想通了这一点,她便主动上前道:“掌柜的,这些……是我拿到当铺去的。不过,现在,我不想当了,能否赎回来?” “这……” 王掌柜一脸为难,“夫人应该知道,当铺有当铺的规矩,死当是不能……” “我知道,还望掌柜的通融通融,我愿意多出些银子!”秦若瑶说出这句话,呕得想要吐血。 天知道她存那些体己银子,有多不容易。 王掌柜闻言,下意识地朝着姜云染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默不作声,咬着牙点点头,“好吧,小老儿就做一回主。” 最终,秦若瑶用高出两倍多的价钱,把那几件嫁妆赎了回来。 足足六千八百两。 几乎掏光了她所有的积蓄。 王掌柜心满意足地走了,可当下的局面,无疑是将秦若瑶架在火上烤。 姜云染见秦若瑶不语,冷笑道:“秦姑娘是不是该好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若是说不清,我便只能报官了!” “报什么官?你还嫌我不够丢人?若瑶典当的事,我事先知情。如今,嫁妆既拿回来了,你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祁晏初气归气,但在他心里,若瑶绝不是那种贪慕钱财的人,她或许有自己的考量。 姜云染真是被他这番无耻的言论气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反正没有损失,便不该追究了?” 祁晏初理所当然地点头,“自然!事情闹大了,对你也没有好处,不如就这么算了。” “不能算!” 说话间,老夫人由方氏扶着走了进来。 祁晏初脸色微变,“母亲,您怎么过来了?” “我不来,难道要任由你这糊涂东西,让秦氏抹黑将军府,毁了你的前程?”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嗔了他一眼。 见儿子的眼里闪过一抹心虚,她眸光一转,犀利地瞪向秦若瑶,“好大的胆子!竟做出此等丑事!明月说你要毁了将军府,亏我还替你说话。” 秦若瑶羞愤的垂下头,抽抽噎噎的。 眼里却满是冷意。 一桩桩一件件,发生得太巧了。 她不得不怀疑,这是姜云染的手笔。 可她若是真有这样的本事,前世为何会自焚家中惨死? 且没有证据,秦若瑶只好强忍下这口气。 祁晏初见她脸色苍白,心有不忍。 “母亲,若瑶她……” “你给我住口!”老夫人扶着心口,脸色越发沉郁。 有她在,决不能再纵着这丧门星蛊惑儿子! 第21章 犯下大错,只能为妾 “秦氏,你哄骗明月得罪公主在先,谋算云染的嫁妆在后,如此歹毒,犯下如此大错,怎配嫁入我将军府?来人,将她送回秦家!” 老夫人厉声喝道。 祁晏初满眼惊惶,“母亲!” 他知道,母亲这是要舍弃若瑶,让她背负一切罪责。 是,这样一来便可以让他置身事外,顺势择出将军府,可他是个男人,怎么能牺牲女子的名誉保全自己? 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跪在老夫人面前,他毅然决然地道:“母亲,她固然有错,但这绝对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还请母亲收回成命!” 老妇人震惊,遍体生寒。 儿子竟被蛊惑得连尊严都不要了么? 秦若瑶是当真留不得了! 一个女人而已,等儿子将来袭爵了,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你先起来。”老夫人沉着脸道。 祁晏初纹丝不动,“望母亲三思!” “你这个逆子,你是要气死我才罢休吗?”老夫人气得脸色泛白,站立不稳。 姜云染在一旁冷眼旁观,忽然觉得有点反胃,恶心。 大概当初昭阳公主在侯府看着驸马和妾室恩爱,也是这种感觉吧? 一时间,她更坚定了和离的决心。 与她不同,方氏看着小叔子为了一个女人下跪,惊诧之后,便是深深地嫉妒。 秦氏何德何能,竟能让他做到这一步? 若是她夫君能有小叔一半的能耐和深情,她就是死了也甘愿了。 可最震惊的,还要数秦若瑶。 原本她以为自己就要被舍弃了,正想着该怎么自救,没想到祁晏初竟会不顾男子尊严,当众跪下为她求情。 望着他那挺直的背影,她的整颗心都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一片滚烫。 还好,她的苦心没有白费。 但她心里清楚,如果想留在府里,光是这样还不够。 上辈子的经历告诉她,永远不要把希望都寄托在男人身上。 前一刻他可以为了你忤逆长辈,后一刻也可以因为自身利益抛弃你。 她要让祁晏初更愧疚,更离不开她。 转念之间,秦若瑶走上前,跪在了祁晏初的身旁,抬手附上他紧握的拳头。 隐忍着泪水,让点点泪光在眼眶中打转,却不落下来。 “晏初哥哥,别再说了,不要再为了我惹老夫人生气。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动那些歪心思。” “但你要相信,我绝对没有害你,或者害将军府的意思。我之所以当了那些金器,只是想着,现下正是你升迁的关键时刻。无论是在外打点关系,还是应酬,都需要银子。我……” 话说到这儿,戛然而止。 秦若瑶太过激动,晕了过去。 祁晏初吓得不轻,赶忙抬手接住她。 “母亲,若瑶有错,但她到底怀着我的孩子。等她醒来,孩儿再带她去给您请罪,还请母亲宽宥!” 话落,抱着人径直离开了大堂。 “真是孽障!” 眼看着又让秦若瑶躲过去了,老夫人气得眼泪阵阵发黑。 方氏心下不满,“母亲,那这罚就免了?等秦姑娘醒过来,是送走还是不送啊?” 老夫人沉着脸,平日里菩萨一般慈和的面容,此刻无比阴沉,“她德行有亏,不配为平妻。若是当真要进门,也只能为妾!” 不过如此一来,也能缓和她与儿媳妇的关系。 想到姜云染,她又笑了起来,“云染,你也看到了,不是母亲有意袒护那秦氏。让她为妾,也算给她一个教训。今日之事,你看……” 见婆母的都放下身段开口求她了,姜云染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想靠这件事让老夫人和祁晏初松口,答应和离,显然还不够。 她放下茶盏。 “铛”的一声,满屋寂静。 见众人面色凝重,姜云染心头的恶气才消了些。 她从善如流道:“母亲放心,云染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牵连整个将军府。时候不早了,云染就先告退了。毕竟明日一早,还要去清点嫁妆。” 从前,她的嫁妆都在将军府的库房里放着,这下总算是可以全数拿回来了。 老夫人察觉到不对,想阻拦。 姜云染莞尔一笑道:“对了,为防将来再出现这种有损将军府声誉的事,防止宵小之徒妄图偷窃,云染的嫁妆就锁回自己的私库了。想来,母亲也不会反对的。” 话落,她没有再给老夫人开口的机会,行了礼便离开了。 没走出多远,听到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她唇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紫芙和小熊一直等在堂外,等得心焦,见姑娘终于出来了,两人赶忙上前。 “姑娘,没事吧?”紫芙听着里面的响动,脸上满是担忧。 姜云染好心情地扬了扬唇角,“自然是没事。不但没事,还有好事。今晚你们可要养足精神,明日一早陪我去骊珠院。” “去骊珠院?” 紫芙闻言一怔,忽而想到什么,眸光变得晶亮,“姑娘,那些嫁妆都要回来了?” “是啊,到时候记得叫上青芝。” 紫芙觉得通体舒畅,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 但想到刚刚堂内的动静,她又有些疑惑,“既然老夫人让您去抬嫁妆,那刚刚里面的动静又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恼恨秦若瑶,毁了她的苦心谋划。” 出了昭阳公主府和东祥当铺的事,将军府的名誉必将受损。 若是事情闹得再严重一点儿,祁晏初袭爵的事也可能泡汤。 老夫人忍了那么久,都没有敢明目张胆地动她的嫁妆,却被秦若瑶毁了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她怎能不气? 不过,老夫人也很高明,竟然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秦若瑶的身上。 想必很快,她就会吩咐府中上下统一口径。 到时候,秦若瑶从平妻降成妾,恐怕会成为全京城的笑话,倒是能为将军府分担一些流言蜚语。 冷笑了一声,姜云染对紫芙吩咐道:“你再去办一件事。” 既然这局已经成了,自然要把作用发挥到最大。 想要仅凭着三言两语就把将军府和祁晏初都择干净,那怎么能行? 同是一家人,自然要整整齐齐。 第22章 拿回嫁妆 一夜之间,奉国将军府的丑闻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到处都是谈论的声音。 “欸,你们听说了吗?咱们西山剿匪的大功臣要纳妾了!” “纳妾?前几天不是还嚷嚷着要娶平妻吗?怎么又纳妾?”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祁将军要纳的妾,正是之前的那位平妻。” “听说啊,那位平妻可是个狠角色,先是撺掇小姑子得罪了昭阳公主,后又谋算人家将军夫人的嫁妆,啧!” “幸亏老天有眼,她的毒计没能成功,还差点儿被赶出将军府。” “要我说,那老夫人和祁将军也是拎不清,那样的毒妇还让她进门,真是对不起将军夫人。” 传言越传越离谱。 到最后,老夫人和祁晏初俨然成了帮凶,合起伙来欺负仁慈的夫人。 说夫人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日日以泪洗面。 一开始,老夫人还想找人将那些流言往下压一压,但效果甚微,无奈只能躲在府里等风头过去。 相比她和方氏等人的愁闷,姜云染的丫环们可以说是满面春风。 尤其是听到了外头那些一面倒似的传言,紫芙和青芝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笑得脸都要僵了。 “哈哈哈,姑娘,你是没听到外头那些人是怎么说的,真是好久没这么舒爽过了。”青芝捧腹大笑。 姜云染扬了扬唇,抬手一点她的眉心,宠溺道:“你啊,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 “能不高兴吗?他们欺负了姑娘这么久,就该让他们多被骂几句,我还嫌骂得不够呢!” 青芝笑着笑着,心疼起自家姑娘,眼圈又红了。 紫芙能理解她的心情,劝慰了两句道:“姑娘,咱们是不是先去趟骊珠院?以免夜长梦多。” 将军那么宠爱那秦氏,谁知道会不会被她撺掇两句,又欺负姑娘? 姜云染也觉得这件事宜早不宜迟,看了眼立在旁边的小熊。 “走,咱们这就去。” 骊珠院内。 祁晏初一醒来,就叫人去打探外面的动静。 昨天出了那么多事,事关将军府的声誉和他的官声,以及袭爵的大事,他不敢有一丝怠慢。 当听到外面全都在一边倒地谴责他和若瑶,同情姜云染,气得整张脸都黑了。 但更多的则是恐慌。 这么久了,袭爵的诏书迟迟没有动静。 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那件事会不会有变数? 秦若瑶见他在房间内走来走去,焦躁难安,安抚道:“晏初哥哥,你别这样,现在来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好?哪里好了?你刚刚也听到了,外面都是怎么议论将军府和我的,那些传言早晚会传到圣上的耳中。” 不行,不能就这么等着,得想办法挽回局面。 秦若瑶还从没见过他这么慌乱过,想起前世经历的那些大事,这点事根本不算什么。 也就是让姜云染先得意几日,最后赢的只会是她。 撩开被子下地,她从背后抱住祁晏初,把脸贴在他的背上,环上他的腰。 “这件事说到底,只是内宅的争斗。圣上看重你,想必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就责罚你。外面的那些传言,不必太放在心上。” “若瑶,你可有什么想法?” 祁晏初忽然想到,若瑶同一般的内宅妇人不同,她有远见,有谋略,能帮他出谋划策。 下意识地就把希望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秦若瑶道:“那些传言,无非是说将军府没有善待夫人,说晏初哥哥你宠妾灭妻。可事实是怎么样的,谁又知道?你只需让外人看到,你对她的好,谣言便不攻自破。” “对她好?” 祁晏初原本是想过的,可经过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他对姜云染只有厌烦。 秦若瑶见他开始思考这件事,忍着醋意道:“你与夫人还没有圆房,她也没有回门,不如……” 圆房? 祁晏初蹙了蹙眉。 沉默片刻道:“你说得对,我确实应该陪她回一趟姜家。” 不求得到岳丈的支持,能堵住外面的悠悠众口也是好的。 秦若瑶闻言,醋意横生地松开了手。 祁晏初察觉到她没有作声,转身将她一把抱住,“若瑶,只是要委屈你了。母亲那里,你放心,我会再去说的。还有,再过两日等秦将军回来,我陪你一起去出城迎接。” “晏初哥哥,我并不看重名分,只想你好,我便开心。答应我,不要再为了我,与老夫人争吵了。” 秦若瑶紧紧地抱着他,贴着他的胸口,没有让他看到眼底的寒芒。 如今的局面对她实在不利,她必须做点什么才行。 思忖了一下,她又开口道:“现下看来,袭爵的事,确实该催一催了。但不能由你去提,也不能让那些与将军府相熟的大人们提。” “……你可有人选?”祁晏初下意识地问道。 “有是有,但还需要筹谋一番才行。” 这边,两人正说着话,小桃跑进房间禀报道:“姑娘,夫人带着几个丫环和下人过来了,说是……来抬嫁妆。” “哼,她还真是一刻都不消停!”想到刚刚自己还提到要陪她一起回门,祁晏初像吞了只苍蝇一样难受。 与他相比,秦若瑶的心里更恨。 但她知道,如果想在将军府站稳脚跟,以后就要低调行事。 她绞着袖子的手紧了紧,复又放开,强挤出一丝笑容迎了出去。 进门后,姜云染见祁晏初和秦若瑶一同从屋里出来,心里毫无波澜。 直到这一刻她才猛然意识到,祁晏初在她心里已经与陌生人无异,连一丝恨意都生不起来,心如止水。 怔了怔,她直截了当地道:“麻烦秦姑娘将之前借走的嫁妆抬出来,我好遣人搬走。” “夫人,之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你千万不要因为我恼了晏初哥哥。” 秦若瑶说完,也不等姜云染说话,对小桃吩咐道:“去,把私库的门打开,让人把箱子都抬出来,送回库房。” “不必,你搬出来就行了。” 姜云染看着一抬抬的嫁妆搬出来,摆了半个院子,对紫芙三人道:“你们三个,去清点一下,一定要点清楚,不可有丝毫的错漏。” “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说了还你,难道还会私藏不成?”祁晏初觉得她这简直就是侮辱。 姜云染哂笑,“你误会了。在这里点清楚,对她对我都好。否则回去后再发现遗失,我便只能报官了。” “想来秦姑娘也不会拒绝吧?”说着,她眸色清冷地望了过去。 第23章 有个人想见你 秦若瑶知道,姜云染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在报复自己。 可她偏偏不能表现出一丁点的不满。 强压着羞愤与怒气,她扯了扯唇角,勾起一抹略显僵硬的笑,“夫人说的是。” 这一次是她输了,暂且只能忍着,但该是她的,她早晚都会夺回来。 庭院里,青芝、紫芙外加小熊,都在卖力地清点着嫁妆。 方氏带着人走进院子,看到这阵仗,嗤笑一声,心说姜云染的动作还真快。 这府里啊,就没个省油的灯。 在来这儿之前,她已经听到了外头的传言,不过只是一笑了之,便没再放心上了。 反正掌家权不在她的手上,袭爵的事也轮不到她的夫君,被骂的也不是她,她权当看热闹。 私心里,她倒是希望姜云染能和秦氏继续斗下去,这样她才好渔翁得利。 不说远的,今日一早去瑞康堂请安的时候,婆母看她的脸色明显好了不少。 心思转了几转,她朝着秦若瑶走了过去。 祁晏初见大嫂过来了,还看到了摆放在院子里的嫁妆箱子,脸色一沉,对姜云染的埋怨又多了几分。 他咬了咬牙,忍着羞耻感问道:“大嫂,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哎,这事叫我怎么说呢?昨晚,你们也看见了,母亲实在是气得不轻。一早将我叫过去,说起了秦姑娘的事。” 方氏心知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故作扭捏了一下。 佯作为难地道:“母亲的意思,是让秦姑娘过去敬杯茶,就算是正式进门了。你们也知道,外面的传言传得邪乎,短时间内肯定是要低调些,只好委屈秦姑娘了。” “这是母亲的意思?我去同母亲说!” 祁晏初不愿意委屈秦若瑶,他本还想着等会儿带着若瑶去见母亲,求她原谅。 谁知母亲那边已经定下来了。 想到前几日他还信誓旦旦地要娶若瑶为妻,怎么能让她就这么草率进门? 方氏见他怒气冲冲地要去找老夫人,象征性地拦了一下,劝道:“小叔,你这是何必呢?母亲怕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晏初哥哥,你别去!” 最终,秦若瑶一把拉住了祁晏初,哀哀戚戚地道:“你也知道老夫人恼了我,你再去说,只会让老夫人更加不喜。我说过,我不在意名分的,真的。” 不在意名分? 方氏心底冷笑,这话骗鬼,鬼都不信。 别说她是正经将门出来的姑娘,就算是普通庶民家的女儿,也绝不会甘心给人做妾。 偏祁晏初深信不疑,对秦若瑶更愧疚了。 姜云染懒得看他们在那里你侬我侬,见嫁妆清点得差不多了,便打算离开。 方氏见她似是要走,忙上前道:“云染,待会儿你也得过去。母亲说了,秦姑娘进了门当尊重你这个主母,给你跪下,敬杯茶是应该的。” “凭什么要若瑶给她下跪?” 祁晏初沉着脸望向姜云染,质问道:“若瑶还怀着身孕,你不会恶毒到要她跪着给你敬茶吧?” “你搞清楚,这话不是我说的。不过,母亲的话本也没错。既然是以妾的身份进门,给主母敬茶,侍奉主母都是应该的,你虽是武将,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姜云染本不想喝那杯茶,也懒得跟他浪费口舌。 只是有些人太过聒噪,她不言语,只会让他变本加厉,以为她好欺负。 方氏见俩人要吵起来,在一旁闷不做声地看热闹。 这时,一个下人过来禀报说:“二夫人,刚刚昭阳公主府来人,说让您过去一趟。” 昭阳公主? 寿宴都过去了,公主为何单单要见姜云染? 秦若瑶拢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就听姜云染问道:“可有说是什么事?” “似乎是让二夫人一起品鉴名画。” 嗤。 要一个内宅妇人去品鉴名画?她懂什么? 秦若瑶眼含嘲讽,心道昭阳公主真是没眼光,怕也是个只知道附庸风雅的庸人。 等着吧,早晚有一日她会让公主明白,她该结交的人究竟是谁。 “知道了。” 姜云染不愿得罪公主,看向方氏道:“大嫂,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想过去,实在是脱不开身,还要麻烦你跟母亲解释一下。” 跟紫芙交代完嫁妆的事,姜云染带着青芝和小熊坐上了前往公主府的马车。 刚一进大门,她就听见了远远飘来的丝竹声,里面还夹杂着男子轻柔低缓的歌声。 负责引路的小太监见她怔愣地站在原地,解释道:“公主最近没事的时候,喜欢听男伶唱些小曲儿。夫人这边请,公主早就等着了。” 说着,引导姜云染朝东北边的一处院子走去。 姜云染一路走,一路听着宛转悠扬的曲子,忽然想起了以前听到的一则传言。 说昭阳公主和离后,夜夜笙歌,在府里养了好几个面首。 此事刚传出去时,在京中闹出了好大的动静,有不少官员上书弹劾她,说她荒淫无度,生活奢靡。 后来,费了好一番周折才被皇上压下。 而今,几乎没有人再敢谈论公主的私生活,京城中的贵女们更是争相攀附,想要与公主交好。 难道,那些传言竟是真的? 不过,就算是真的,她也能够理解。 公主此举,怕是被伤得狠了,不敢再轻易托付真心了吧。 “啧,可算是来了,真是叫本宫好等。你这将军夫人,比本宫的架子还大!” 刚走进院门,昭阳公主就注意到了姜云染。 原本慵懒地依靠在榻上,一见她,马上就坐直了,朝着唱曲跳舞的几个男伶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 “臣妇参见公主,公主万……” 姜云染按照规矩行礼。 昭阳公主不等她说完,便打断道:“行了,这里也没有旁人,就别整那些虚的了。今日一早,本宫没少听有关于将军府的传言,那祁晏初可真是混账!” “……公主,您找臣妇来是?” 不想提那些糟心的人和事,姜云染只想寻求片刻的宁静。 昭阳公主多少能明白她的心情,恼恨地摆了摆手,“罢了,提那负心汉没得倒胃口,来,陪本宫喝一杯。” 桌上摆着一壶冰镇米酒。 在一旁伺候的小太监闻言,赶忙给姜云染倒了一杯。 姜云染拿起酒杯闻了闻,清香扑鼻,小心地尝了一口,赞道:“好酒。” “那当然,本宫这里怎么可能有劣酒?” 昭阳公主一饮而尽,把酒杯放在桌上,“今日叫你来,原是想让你作幅画。当做寿礼,送给母后。” 说起画,公主的脸上泛起了一抹浅淡的红晕。 顿了顿,她看着姜云染的脸色道:“母后还在闺中时,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我们生辰相近,便想着……当然,你若是不愿意,本宫也绝不勉强。” “公主多虑了。既然是送给皇后娘娘的寿礼,臣妇自当尽力。” “太好了,你答应了?对了,还有件事要事先知会你一声。待会儿,还有个人会过来,说想见你。” 第24章 关乎女子名节 见她?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那幅画? 姜云染的心底升起一丝顾虑,她不想有太多人知道那件事。 昭阳公主见她似是不太情愿,说道:“你若是不愿意,那便算了,本宫去同他说。” “那就麻烦公主了。” 姜云染思忖再三,还是觉得不见为好。 昭阳公主看出她是真的不愿意,点点头,“你的画是偶然被他看到的,他是个懂画的人,本宫便说认识那幅丹青的主人。不过你放心,他并不知道你的身份。” “好了,不说那些,咱们开始作画吧。走,画具都帮你准备好了。” 昭阳是个急性子,拉起姜云染就走。 偌大的公主府,庭院连着庭院,回廊曲折通幽。 要说其中景致最美的,便要数其中的荷苑。 雕琢精美的白玉石桥架在一汪碧绿的湖上,阳光洒下,湖面波光粼粼。 而在桥的两侧和不远处的水榭边,都种了大片的荷花,有白,有粉,摇曳生姿。 清秀、雅洁、妩媚、袅娜,这些通常用来形容女子的词语,放在那些荷花上,丝毫不显违和。 “怎么样?美吧?这些可是本宫花了大价钱,从南边运过来的,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养成这样。母后最喜欢赏荷,可惜她常年待在宫中,很少有机会能看到。” 昭阳说着,神色有一瞬间的落寞。 姜云染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后宫的女子多如繁星,又有几人是自愿的呢?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很多事也都身不由己。 感念于公主的孝心,姜云染没有再耽搁,在铺开的宣纸上开始作画。 这一画,就用了大半日的时间,收尾的时候已近傍晚。 “妙,太妙了!” 昭阳望着那幅丹青,仿佛荷塘就在眼前,似乎能闻到荷叶的清香,荷花的妩媚多姿触手可及。 那种传神无法形容,有一种难言的意境。 加之画上的诗句,“莫问风起处,万荷自在香”,字迹间透出的坚毅与沉稳,也数世间难得。 如果说在此之前,昭阳公主对姜云染的身份还持有一丝怀疑,那现下可以说确信无疑了。 此时此刻,她只想找个懂画之人,与她一起品鉴欣赏。 但那还不足以平复她内心的激动。 再看向姜云染时,昭阳公主的眼神变得愈加灼热,费尽全力才抑制住心底的冲动,颤声道:“姜云染,你真是个天才,为何本宫没有早一点认识你?” “公主谬赞了。还望公主能答应臣妇,不要透露这幅画的作者。” “为什么?本宫不明白,你如此大才,为何不肯让世人知道?” 昭阳有些搞不懂这些有才能的人,当初在江南拜会的那位大儒不肯入世,姜云染这样的才女也不愿让世人知晓。 若是换成她,她巴不得天下的人都知道,怎么甘心藏拙? 姜云染道:“臣妇有自己的苦衷,还望公主成全。” “本宫只能答应你,绝不主动透露。但你要知道,这幅画一旦献给母后,便很难再保密了。” “……臣妇明白。” “哎,罢了,就先依你吧。走,陪本宫去用晚饭。” 为了等姜云染画完,昭阳公主连中饭都没吃,只垫了些点心,这会儿肚子已经开始唱空城计了。 姜云染不好再驳公主的面子,跟着她进了膳堂。 等用完饭,昭阳看了看渐渐暗沉的天色,叹息道:“真是可惜,看来不用本宫去说,你们也见不到了。” “啊?” 姜云染一时没反应过来,昭阳摆摆手,“不重要。对了,六月十九是观世音菩萨的成道日,相国寺有法会。母后信佛,本宫准备在那一天代母后去进香,你陪本宫一起吧。” 六月十九吗? 姜云染思忖了一下,最近好像没有什么要紧事,便点了点头。 昭阳见她没有拒绝,心情很不错,让总管将她送出了公主府。 姜云染在青芝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谁知马车还没走出多远,甚至连巷子都没出,就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青芝见马车停了,撩开帘子询问车夫。 车夫道:“回姑娘,前面有一驾马车挡住了去路。” 巷口。 一驾宝蓝车帷,镶金嵌宝的马车上。 侍卫见马匹不动了,对车内之人禀报道:“主子,有驾马车刚从公主府出来,要不要叫他们避让?” “不必,叫老陈让路。” 男子清冷低醇的嗓音,如玉石般透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侍卫颔首称是,让车夫给里面的马车让出了一条道。 姜云染见马车开始动了,不由得将帘子掀开了一条缝,朝外望去。 从对方马车的规格和装饰,她看得出来,马车的主人非富即贵。 联想到不远处就是公主府,她猜测来人很可能出自皇族。 谨慎为上,她对青芝吩咐道:“去跟人家道声谢。” “是。” 青芝下马车去对面道谢。 另一驾马车上的侍卫随意地应付了两句。 见路通开了,便命车夫启程。 不一会儿,马车再次停下,侍卫撩开帘子下车,猛然间看到脚下有个发光的东西。 他好奇地走过去捡起来,拿在手里观察了一下,对马车里的男子道:“主子,是一只随珠耳坠,怕是刚才车里那位掉的。” 话音刚落,从车里伸出一只略显瘦削,指节修长的手。 仔细看,指腹和虎口处有一层薄茧。 侍卫一时间没明白主子的意思,只愣愣地站着。 直到男子不耐地说了句“拿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把耳坠递了过去。 这边,马车一路回到将军府,姜云染疲惫地下了马车。 蓦地,青芝发现姜云染右边耳垂上的耳坠不见了,慌忙开口道:“姑娘,你的耳坠……” “什么?” 姜云染下意识地伸手去摸。 当发现右边空空的,她的心猛地一沉。 朝着周围望了一圈,她对青芝吩咐道:“待会儿,你悄悄地回马车上找找,找不到也不要声张。” “姑娘放心,奴婢明白。” 耳坠丢了也就罢了,就怕被有心人捡去做文章。 关乎女子名节,不容有一丝马虎。 姜云染心头惴惴,将另一边的耳坠取下收好,朝着鹣鲽院走去。 原本准备回去等消息,谁知刚走进院子,就见一袭粉衣的秦若瑶和李嬷嬷正等在里面。 第25章 不怕我休了你吗 “夫人。” 紫芙一见姜云染进院,赶忙迎了上来。 姜云染点点头,朝着不远处的二人瞥了一眼,用眼神询问。 可还没等紫芙开口,李嬷嬷就快走几步,一屁股把她给挤开了。 笑容满面地道:“二夫人,你回来了?刚刚老夫人还念叨你来的,说公主这个时候还不让你回府,想来是十分看重你的。不知,公主都跟夫人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陪着公主说会儿话而已。嬷嬷这个时候过来,有事?” 姜云染不想多说,把话题扯到了她身上。 李嬷嬷什么都没问出来,脸上的笑容一僵。 不禁在心里“呸”了一口。 继而又笑开道:“是有件事,今儿个不是秦姨娘进门吗?敬茶的时候,二夫人不在。老夫人吩咐了,等二夫人回来,让秦姨娘给你敬杯茶。” 秦姨娘? 姜云染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此时,朦胧的月光下,秦若瑶形单影只地站在后边,身着一袭妾室进门穿的粉色衣裙,给人一种羸弱感。 只是她半垂着头,脸色晦暗不明,透着些许阴冷。 累了一天,姜云染实在没心情陪她们演戏,抿了抿唇道:“不用了。” 可后两个字还没出口,李嬷嬷就打断了她,“老奴知道二夫人仁善,但这规矩就是规矩,还请二夫人不要让老奴为难。” 紫芙也劝道:“是啊,夫人,妾室进门本就该给主母敬茶。” 姜云染见一向沉稳有度的紫芙都支持,知道她心里这是憋着气呢,想趁这个机会磋磨磋磨秦若瑶的锐气。 不忍叫她失望,再加上想尽快把李嬷嬷打发走,姜云染朝着堂内走去。 光线略显昏暗的大堂里,烛影憧憧。 姜云染坐在上首,望着站在面前的秦若瑶,眼神中透着淡淡的冷漠。 秦若瑶则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蒲团,迟迟没有下跪。 不知是不是烛火的关系,将她的脸色映照得苍白如鬼,没有一丝血色。 她紧抿着唇瓣,默然不语。 没人知道,她正被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折磨着,心脏扯着一般剧痛。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回到了被婆母罚跪,立规矩的那一日。 李嬷嬷见她半天不动,不耐地催促道:“秦姨娘,二夫人等着呢,你还磨蹭什么?赶紧把茶敬了,老奴也好回去禀告老夫人。” 闻言,秦若瑶总算找回了一点理智。 她明白,老夫人现正在气头上,已经恨上了她,所以才非逼着她来敬茶不可。 可她又如何不恨? 倒吸了口凉气,她强压下心底的怨恨,攥着袖子的手指一松,转头看向递到眼前的托盘,抬手端起了茶杯。 几个呼吸的时间,对秦若瑶来说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 就在她硬逼着自己,准备下跪的一刻,手中的茶杯骤然被一道大力挥开,“啪”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堂内一片死寂。 紧接着,大步踏入堂内的祁晏初用力将她拉起来,扯到了自己身旁。 他涨红着脸,怒瞪向姜云染道:“你还真是好本事,我实在是小瞧了你!早上我便同你说过,若瑶怀有身孕,你竟还是要逼她给你下跪?你行事如此恶毒,当真不怕我休了你吗?” “将军,你别一来就对夫人大吼大叫,分明是老夫人吩咐……” 紫芙护主心切,心中又气又怨。 “啪!” 祁晏初抬手在她脸上掌了一掴,生生打断了她的话,怒喝道:“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滚开!” 武将愤怒的一巴掌,扇在紫芙的脸上,几乎是瞬间就红肿起来。 姜云染“腾”地起身,几步走到紫芙面前。 见她脸上有个血红的巴掌印,她想都没想,扬起手就要把巴掌还回去。 可惜她只是个纤纤弱女子,根本不是祁晏初的对手,手刚抬起来,手腕就被他一把攥住了。 用了些力气,他质问道:“你要做什么?姜云染,你还想跟我动手?” “放手!” 姜云染动了真怒,泛红的双眸中燃烧着怒火。 见祁晏初不肯放开,她又唤道:“小熊!” 闻声,一直跟在她身边,如同隐形人一般的小丫头,双眸迸发出一道诡谲的亮光。 似兴奋,似激动,猛地朝前方冲去。 那形似鬼魅的速度,让祁晏初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不过一愣神的工夫,他的手腕就被对方捏住,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住,迫使他不得不放开了钳制着姜云染的手。 “咔咔。” 骨骼扭动发出的脆响被无限放大,听得在场众人毛骨悚然。 小熊又使力将人按在地上,才抬眼望向姜云染,问道:“姑娘,要不要扔出去?” “……” 姜云染一时无言。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李嬷嬷,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高喊道:“快,快放开!” “姜云染,你……” 祁晏初双眸喷火,额角和脖颈的青筋毕露,恨不得杀人。 姜云染见他在小熊手上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心下骇然,没想到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丫头,竟然真的是个高手。 抿了抿唇,她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小熊,先放开吧。” “不扔吗?” 小熊木然的脸上显出一丝遗憾,还有那么点不甘。 李嬷嬷忙催促道:“二夫人,快叫她放了将军啊!” “先把他放了吧。” 姜云染心知目前还没法和离,祁晏初要是真的出点什么事,对她没有好处。 况且刚才那一下,手臂八成是折了,也算抵了紫芙挨的那一巴掌。 小熊咂咂嘴,无奈地放了手。 李嬷嬷担心再出事,赶紧跟祁晏初解释,“将军,你误会二夫人了。给夫人敬茶,是老夫人的意思。” “母亲为何一定要为难若瑶?” 祁晏初满脸颓然,恨自己保护不了心爱的女子。 这时,秦若瑶醒过神来,焦急地跑到他身边,上下打量道:“晏初哥哥,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事。” 祁晏初要面子,若是被别人知道他被一个小丫头一招就擒住了,还扭断了手,以后还怎么带兵打仗? 不过,姜云染身边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高手? 她在防谁? 他们是夫妻啊,她竟在身边养个武林高手来防着他? 秦若瑶见他不肯说,又转头瞪向姜云染,怒斥道:“夫人,晏初哥哥是你的夫君,你怎么能纵容婢女动手伤他?” 第26章 再多话,就和他一起滚 “是他伤我的人在先。再多话,就和他一起滚!” 姜云染一向自诩性子够沉稳,够周全,可今日被逼得烦透了。 或许是见识过昭阳公主的恣意洒脱,她忽然不愿意再做个委曲求全,事事圆融的大家闺秀了。 “你!” 秦若瑶到底还有点理智在,知道这个时候吵起来,她根本落不到好。 见李嬷嬷又盯了过来,她知道那杯茶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 只能认命地起身,重新端了一杯茶在手上,朝着姜云染的方向跪下。 “夫人,请……用茶。” 一个一个的字从齿缝里挤出来,秦若瑶的心像是被搅碎了一般。 她凝眸抬眼,望着姜云染,告诉自己,要将今日的耻辱深深地刻在心上。 早晚有一日,要十倍百倍地还给她! 姜云染接过茶草草地抿了一下,对李嬷嬷道:“茶我已经喝过了,麻烦嬷嬷去回禀母亲。” “是。” 李嬷嬷被小熊的身手吓得腿肚子转筋,见事情办完了,当即要走。 祁晏初叫住她,叮嘱道:“嬷嬷,刚刚的事就不必禀告给母亲了,免得母亲担心。” “……是。”李嬷嬷也觉得这件事不该告诉老夫人,要不闹起来,吃亏的还是她们。 那个小丫头忒吓人,还是离远点儿好。 心下想着,她一刻都不想多待,行了礼便转身离去。 看那背影,活像被鬼撵似的。 至于祁晏初和秦若瑶,自然也不愿久留,相携着离开了鹣鲽院。 等到堂内恢复宁静,紫芙这才观察起小熊,叹道:“原来真正的武林高手是这样的?也太厉害了!” 要是她也能学个一招半式,以后哪还有人敢欺负姑娘? “小熊,你过来。” 姜云染朝着小熊招招手,问道:“你刚刚那一招,不会让人伤得太重吧?” “不会,顶多错骨分筋,养上一段日子也就好了。” 姜云染:“……” 倒不是她有多担心祁晏初,只是错骨分筋的伤在她看来还是挺重的。 但愿他能接受教训,踏实养伤,不要再来烦她。 须臾,寻找耳坠的青芝回来了,耷拉着脑袋道:“姑娘,奴婢寻遍了也没有找到那只耳坠,万一若是落在了公主府,或是掉在了什么地方,那可怎么办?” “别急。明日你找个机会,将我丢了一对耳坠的事宣扬出去。再跑一趟公主府,做做样子,询问一番。到时候,就算真的被什么人捡到,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姜云染叹了口气,对紫芙吩咐道:“去烧点热水,我要沐浴。” 出去了一日,晚上又闹了那么一出,她实在是乏了。 原以为祁晏初受伤了,怎么也会消停一阵子,谁知才安静三四天,就再一次踏进了鹣鲽院的院门。 坐在姜云染对面。 他自顾自地开口,“你今日准备一下,明日一早,我陪你回门。” 回门? 姜云染一愣,怪异地盯着祁晏初看,心道:莫不是小熊还打坏了他的脑子? 要不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明明前两日还一副要杀了她的模样,怎么说变就变? 祁晏初见她抿唇不语,只是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瞧,眼神里透着狐疑,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拧了拧眉,他不禁问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到了。” 姜云染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又拿起了自己手里的书。 祁晏初不喜欢这种被忽视的感觉,下意识地就想把她手里的书抢过来。 可刚一起身,站在姜云染身旁的小丫环就望了过来。 被扭断的手臂一疼,他又坐了回去,忍着脾气道:“你嫁进来也有半年了,难道不想回去看看?之前,听闻你与岳丈岳母多有龃龉,难不成是真的?” “你要知道,这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他们生养你一场,该尽的孝道还是要尽到的。你是我夫人,你不孝的名声若是传出去,我也会受累。无论你愿不愿意,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原来没有打坏脑子。 姜云染听着他的冷嘲热讽,收回目光垂眸道:“知道了。” 这半年多,一直守在将军府中侍奉婆母,操持中馈,她确实该回去看看了。 别人,她不在乎,但她想看望一下祖母。 那是这世上,唯一会牵挂她,疼爱她的人。 祁晏初见她答应了,心下一松,不愿在这里多待,起身就走。 姜云染见人走了,将书放下,对青芝吩咐道:“你出府一趟,去买些祖母爱吃的糕点果子,记得多买点。” 翌日一早。 姜云染带着紫芙、青芝和小熊登上了将军府的马车。 等到祁晏初上车的时候,见马车上坐了四个人,已经没有多少地方了,蹙眉不满道:“不过是去趟姜家,你带这么多丫环做什么?” “青芝和紫芙是家生子,她们陪着我嫁到将军府,也是许久没回去看看了。至于小熊,她要负责保护我的安全。将军若是嫌挤,不如再叫人备一驾马车,不用勉强。” 姜云染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他,气得祁晏初有火发不出。 他今日之所以肯陪她回门,也是想叫外面的人看看,他还是敬着这个夫人的,好挽回一些名声。 要是不坐一起,旁人看了只会觉得他们夫妻不睦。 忍了又忍,他还是闷不吭声地上了马车。 姜家,位于京城的西边,与城东的奉国将军府相隔着十几条街,路上大概用了一个半时辰。 等马车停在府门前的时候,已近午时。 大门敞开着,早已候在那里的姜府管家上前道:“大姑娘,将军,一路辛苦,老爷已经在堂内等着了。” “嗯。” 姜云染淡淡地应了一声,对青芝和紫芙吩咐道:“你们先去祖母的院子,将东西放过去,然后就不必管了。” “姑娘,还是让奴婢陪着你吧。”紫芙不放心。 没人比她和青芝了解,姑娘出嫁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老爷不闻不问,夫人更是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哪怕知道二姑娘和三少爷欺负了姑娘,也从没不多问一句。 家主和主母都不关心姑娘,纵得两个妾室也不知收敛,经常冷言冷语地讽刺讥笑。 整个姜家,唯有一个病弱的老夫人怜惜姑娘,将她带在身边养着。 可老夫人三天两头缠绵病榻,根本护不住姑娘。 原以为嫁进将军府就好了,谁曾想,不过是出了虎穴,又入狼窝。 姜云染知道紫芙是在担心自己,安抚道:“难得回来,你们就不用陪着我了,有小熊在呢。” “夫人当真是怜惜身边的婢女。” 祁晏初见她连丫环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却丝毫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心下不悦。 姜云染没有理他。 她走进府里,眸色瞬间便沉了下去。 第27章 母慈子孝 大厅里。 姜政正襟危坐,端坐在上首。 身旁坐着夫人林氏,旁边站着姜云染的二妹妹和三弟。 乍看之下,姐弟二人的容貌极其相似,更是遗传了主母林氏的相貌,生得眉目清秀,却骨子里却透着自命不凡的味道。 林氏的父亲乃礼部尚书,当初嫁给姜政,算是低嫁。 但二人感情深厚,有一段日子也是极其恩爱的。 林氏生完姜云染有很长一段日子深陷病痛,姜政不但没嫌弃,甚至比从前待她更好。 所以时隔一年多,痊愈的林氏又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 即使后来两人貌合神离,姜政纳了两房妾室进门,他对正妻依然维持着表面的体面。 姜二姑娘一向看不上姜云染,漫不经心地吹了吹自己刚染的指甲,不耐道:“母亲,大姐姐和姐夫怎么还不来?我与人约好了要去胭脂铺子的,迟了就抢不到新货了!” “是啊,母亲,秋闱在即,时间紧迫……” 姜三公子拧着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母亲的脸色。 林氏看了姜政一眼,斟酌道:“这里有我们等着就行了,要不让庭哥儿先回去?看书要紧。” “姑爷第一次上门,还是要重视一些的。奉国将军府与普宁郡王府关系密切,虽说郡王战死后,王府日渐衰落,但底子还在。且圣上有意叫将军府袭爵,不可怠慢。” 姜政一句姜云染都没有提,仿佛今日不是女儿回门。 林氏叹了口气,宠溺地望向一对儿女,温声道:“你们都听到了?再耐心等等。” “可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姜二姑娘怨愤地绞着帕子,心道:都怪大姐姐,明知路程远,也不知道早点出门。 白白浪费她的时间。 姜云染迈进门槛的时候,就见一家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完全没有见到亲人的喜悦。 好在,这种场面她早就习惯了,倒是也没觉得有多难过。 垂着眸往前走去。 而跟在她身后进门的祁晏初,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太好。 他快走两步追上姜云染,与她一同行礼。 “将军,快请起。” 姜政起身相迎,朝着祁晏初虚扶了一把,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林氏点点头,瞥了姜云染一眼,不冷不热地道:“你也起来吧。” “是。” 姜云染找准自己的位置坐下。 还没等她开口,姜二姑娘滴溜溜地转着眼珠,打量起祁晏初。 见他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小脸上漾出一抹羞涩的浅笑。 朝他福了福身,说道:“云岚见过大姐夫。听闻大姐夫刚从西山剿匪回来,过程一定很惊险吧?大姐姐也真是的,该叫你多休息才是,不必这么急着回来的。”反正我们也不想见她。 最后那句话虽然没说出口,但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祁晏初虽然早就知道姜云染在姜家不受待见,可到了这等地步…… 姜云染嗤笑了一声,凉凉地睨向姜云岚,“二妹妹,半年不见,你行事还是这么没有规矩。他是你姐夫,见了面,全了礼数,你就该避嫌才是。怎么,母亲连这都没有教你吗?” “大姐姐,你这是在教训我吗?母亲还在这儿坐着呢,似乎轮不到你来说教吧?” 姜云岚一点不怯场。 因为从小到大只要她与大姐姐吵架,母亲都会向着她,大姐姐从来就没有赢过。 谁叫她当年出生的时候差点害死母亲不说,还害得母亲缠绵病榻许久,根本就是个扫把星。 林氏也不满姜云染的态度,冷下脸道:“云染,你妹妹还小,你怎么总要跟她计较?” 姜云染冷笑,“是我跟她计较,还是她恃宠而骄?有错不认?人心都是偏的,我说什么都是错,确实不该计较!”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每一次,明明是姜云岚做错事,可只要她在母亲面前哭一哭,撒个娇,就什么错都不足为道了。 但她却不能为自己辩驳一句,开口就是在狡辩,就是罪大恶极。 最后受罚的永远只有她。 祁晏初在一旁看着,见林氏的脸色沉了下来,轻咳一声道:“岳母大人,我认为云染说的有理。女子,尤其是像二姑娘这样出身的千金贵女,还是该矜持一些的。好在这里没有外人,要是在外面,是万万不可如此的。” 闻言,姜云染惊诧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竟然会替自己说话。 不过转念她就想通了,祁晏初这个人爱面子,自己丢了脸,他脸上也无光。 与其说是在帮她,不如说是在替自己挽回面子。 姜云岚也没想到这个大姐夫会帮着大姐姐说话。 腹诽:之前不是还传出要娶平妻的消息吗?为何这会儿又表现得挺恩爱似的? 是在做戏给他们看? 不管因为什么,她的脸面不能丢,更不能输给大姐姐。 忙拉着林氏的袖子,羞愤道:“母亲,你看啊,大姐姐一回来就欺负女儿!” “好了!” 姜政也是个要脸的人,警告地看了小女儿一眼。 想着大女儿难得回来,不能闹得太难看,平白叫外人看了笑话。 顿了顿,说道:“云岚,庭儿,你们母亲身子不好,扶她回去休息吧。云染,你也下去,去看望一下你祖母。” 姜云染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里,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起身离开了大厅。 姜云岚扶着林氏紧随其后,见姜云染径直朝着祖母住的汀兰居行去,哼道:“母亲,您瞧瞧,大姐姐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连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行了。你不是同人约好了要去胭脂铺子吗?身上的银钱够不够?” 林氏见她一副扭捏的小女儿姿态,笑着一戳她的眉心,“你啊,这心里的小九九全都摆在脸上了,什么时候才能学得聪明一些?” “母亲,女儿是您怀胎十月生下的,心里想什么,如何能逃过您的眼睛?装得再像也是白费功夫,倒不如不装。” 姜云岚讨巧地笑笑。 林氏一开始还板着脸,忽然“噗嗤”一声笑了,无奈道:“好了好了,去账房再支取三百两银子,看见什么喜欢的就买了吧。” “母亲,孩儿最近看中了一本孤本……” 姜云庭见二姐姐一卖乖就有银子,也趁机讨要。 林氏对儿子向来是寄予厚望的,见他这么争气,点点头,“行,跟你二姐姐一起去支银子吧。” “谢谢母亲!” 姐弟二人笑着往账房走去。 不远处的假山后,听到谈话声的姜云染停下脚步,刚巧看到了这母慈子孝的一幕。 原以为被伤了十六年,她早就心硬如铁了,可为什么,心里还是隐隐发堵呢? 小熊见她怔怔地望着林氏,问道:“要过去吗?” 第28章 祖母给你撑腰 “小熊,你父母应该很疼你吧?”姜云染怔怔地道。 小熊摇摇头,“我是个孤儿,是师父把我捡回山上,将我养大。我不知父母是否爱我,或许是爱的吧。但在我心里,师父与父母没有什么区别。” 头一次听小熊说这么多话,姜云染有些惊讶。 原本觉得这个小丫头木木呆呆的,现在看来,或许她只是不善表达,实际上心里像明镜似的。 小熊见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指着已经转过身的林氏道:“她要走了,你不过去吗?” “不用了,我们走吧。” 姜云染清楚,父母亲情于旁人或许是生来就有的,根本不需要乞求。 可于她,怕是一辈子也奢求不来。 汀兰居。 浑浑噩噩沉睡了几日的老夫人,一早起来就由陈嬷嬷搀扶着坐在了正堂里。 为了见孙女,她今日还特意打扮了一番。 上身穿着一件秋香色的绣纹短衫,下身是一件灯草灰的裙子,外面罩着一件雪青色的直领对襟长衫。 花白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支金竹的簪子高高束起,显得精神不少。 只是病的太久,脸色仍旧是遮不住的苍白,带着倦意。 身上也单薄枯瘦得厉害。 “祖母。” 姜云染背着光站在门口,看到里面那道瘦削苍老的身影,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想忍住不哭,可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 老夫人看到她,也激动地浑身颤抖,由陈嬷嬷扶着急走了几步,想要迎上去。 姜云染见祖母只是走几步都颤颤巍巍,呼吸急促,赶忙快步走过去,双手扶住她老人家。 等老夫人站稳了,她“扑通”一声跪下,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响头。 然后才起身,哽咽道:“祖母,孙女回来了。” “欸,好,好好。” 老夫人连连点头,慈爱地望着这个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孙女,眼圈红得厉害。 一旁的陈嬷嬷见了,也忍不住抹了抹眼睛,笑道:“老夫人,大姑娘回来了,该高兴才是,别在这里站着了。” “对,快过来,叫祖母好好看看。” 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姜云染的手,扯着她往里走。 直到坐下,她仍旧没有放开手。 只一个劲儿地盯着姜云染瞧,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不愿错漏一丝一毫。 姜云染坐在她的跟前,反握住她那有些冰凉的手,笑道:“您都看了半天了,还不放心啊?孙女一切都好,您不用担心。” “你个傻丫头,在我这儿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你过得好不好,我老婆子会不知道吗?我还没老糊涂呢。”祖母心疼地紧了紧交握的手,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姜云染抿抿嘴,强行把泪意逼了回去,抬手给老夫人擦了擦眼泪,笑得更灿烂了几分。 “祖母,我真的很好。能吃能睡,没人能欺负得了我。” 听她再三强调,老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恼恨道:“都怪祖母这身体不争气,要不然,那将军府的人岂敢这般欺辱你?” 这才嫁进将军府半年啊,连房都没圆,祁家就嚷嚷着要让新人进门,实在是欺人太甚。 可怜她的婉婉,明明有父母兄弟,却还不如没有,半点也指望不上。 命怎么就这么苦? “祖母……” 姜云染的眼泪到底没憋住,簌簌地落了下来。 她恼恨自己没用,明明早就想好要让祖母安心,却还是没能做到。 老夫人见孙女一个劲儿地落泪,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叹道:“这世间女子大多不易,又有几个能一生顺遂呢?可是,我的婉婉这么好,不该受那么多的磨难。” “你若是当真……不愿意待在祁家了,就同祖母说,祖母给你撑腰!” “好。” 姜云染点点头,强挤出一丝浅笑,“那祖母可要好好保重身体,长命百岁,不然将来可就没人替孙女出头了。” “傻丫头。” 老夫人笑握着她的手,祖孙两人在一起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另一边,祁晏初告别了姜政后,便打算去找姜云染,准备早点儿返回将军府。 知道这会儿她八成在汀兰居,就穿过回廊往后边走去。 行至一处拱门,他察觉到似是有人在暗中窥视,沉下脸,眸光凌厉地射向某处,“谁?出来!” “是,是我。” 拱门后,一绿裙少女苍白着小脸探出头来,瞪大的眸子里满是惊惧。 在姜家,祁晏初还没有见过除姜云染和姜云岚以外的女子,一时认不出,审视着她道:“你是谁?为何在此窥探?” “我……小女子姜月歆,听闻大姐姐回门,便……便想着来见一面。” 少女说话磕磕巴巴,微微垂着头,躬着身子,像只受惊的小鸟,在风中瑟瑟发抖。 祁晏初知道,姜政有两房妾室,想必眼前的少女就是妾室所生。 不疑有他,他点点头,“你大姐姐去看望祖母了,要寻她,便该去汀兰居。” “那……那大姐夫,可不可以带我去拜见大姐姐?平日里,祖母从来不让我们过去请安,所……所以……” 姜月歆说着话,头垂得更低了,双手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食盒,攥得指节泛白。 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才哆哆嗦嗦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祁晏初见小丫头紧张得像是随时会晕过去,觉得有趣,好心情地道:“怎么,怕我?” “不,不是。” 姜月歆连连摇头,一双水汪汪的小鹿眼偷偷瞄了一下,又赶忙垂下头去。 祁晏初看到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准备拿给你大姐姐的?” “是,是我做的一些糕点,想拿给大姐姐尝尝。” “没想到,你们姐妹俩的感情倒是不错。行了,跟着来吧。”祁晏初说完便抬步往前走去。 姜月歆赶忙跟上,低声道:“多谢大姐夫。” 话落,她小心翼翼地跟在旁边,只时不时地偷偷打量两眼。 祁晏初想着,这怎么说也是姜云染的妹妹,自己既然想给姜家人留下好印象,便不能表现得太冷淡。 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攀谈起来。 他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姜月歆频频朝四周张望。 见不远处有两个丫环朝这边走来,正是大姐姐身边的青芝和紫芙,她“啊”地惊叫一声,整个人朝祁晏初的身上倒去。 祁晏初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扶住了她。 可他一只手上有伤,疼得使不上力,竟让人直直跌进了自己怀里。 第29章 你的奸计休想得逞 “天爷啊,你快看,那个是不是五姑娘和将军?” 青芝最先注意到那边的动静,惊得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 紫芙和她差不多,但反应比她快,一把捂住她的嘴,肃然道:“我去寻姑娘,你去请老爷和夫人。” “欸!” 青芝想拉住她,奈何没拉住,气愤之下,朝着祁晏初和姜月歆走去。 等走到二人面前,见他们还抱着,她气得脸色涨红,指着祁晏初质问道:“将军,你在做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竟做出此等不要脸的事。 姑爷同小姨子抱在一起,将他们姑娘放在哪里? 祁晏初后知后觉,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推开姜月歆,脸色由红转白,又从白转青。 怒道:“你还敢问我?说!这是不是姜云染安排好的?就为了报复我?好好好,真是好得很!” “你,你怎么能冤枉我家姑娘?” 青芝真是要气死了。 他自己不要脸,和五姑娘勾勾搭搭,居然还敢倒打一耙,赖到姑娘身上? 姜月歆被一把推倒在地上,膝行着上前,双手拽住祁晏初的衣摆,哭得哀哀戚戚,“大姐夫,你误会大姐姐了,这……这不是大姐姐安排的,你千万不要误会她!” “误会?你想做什么?你们姜家要做什么?” 祁晏初双拳紧握,咯咯作响。要是手边有刀,他只恨不得一刀劈死姜月歆。 但他更恨的是姜云染。 怪不得她不等自己,就一个人去了汀兰居。 怪不得自己会在半路上遇到姜家姑娘。 原来一切都是圈套,目的就是为了毁掉他的前程,毁了将军府的声誉。 届时,他为了自保,就不得不让姜家姑娘进门,姜家反而成了受害者,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可恨他怎么就着了道? “姑娘,不好了!你快跟奴婢来。”紫芙冲进汀兰居,一看到姜云染,朝着老夫人行了一礼就要把她拉走。 姜云染愣了一下,秀眉微蹙,“紫芙,你怎么毛毛躁躁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将军,五姑娘,哎呀,你还是先随奴婢走一趟吧。” 紫芙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急得满头是汗,平日里伶俐的口舌也变得笨拙起来。 老夫人是了解紫芙的性子的,知道这丫头性子沉稳,所以孙女出嫁的时候,她才会指定让她陪嫁。 见她急成这样,心知肯定是出事了,忙起身道:“走,祖母陪你去看看。” “祖母,我去就行了,您就不要……” 姜云染见祖母的身子不好,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就开始困乏了,她不想祖母再操心。 老夫人知道她孝顺,拍拍她的手,“你父亲是个不管事的,你母亲又一向偏心,真出了事,凭你一个丫头能解决得了吗?祖母没有你想得那么禁不住事,快走吧。” 姜云染到底没拗过老夫人,一行人急匆匆地朝着院子外面行去,她只得边走边问。 “紫芙,你快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刚刚,奴婢和青芝正准备到汀兰居来寻姑娘,可在半路上,看到……看到将军和五姑娘抱在了一起。奴婢知道兹事体大,赶紧跑过来报信,也让青芝去请老爷和夫人了。” “紫芙,你……你可看清了?” 姜云染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倒不是觉得祁晏初是什么正人君子,而是这几日看到了他对秦若瑶的感情。 再加上他在乎自己的官声,在乎将军府的声誉。 且不论以后如何,至少现在应该不会干出这种荒唐事。 紫芙看出姑娘不信,咬了咬唇道:“奴婢也希望自己看错了,可他们俩就在奴婢和青芝眼前,干出了那等不要脸的事!” “真是荒唐之极!” 老夫人气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一旁的陈嬷嬷赶忙给她顺气,劝道:“老夫人,您千万保重,大姑娘还指望着您主持大局呢。” “哎,普宁老郡王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上一代郡王和奉国将军更是为国捐躯,怎么后代竟是如此恣肆放纵,无法无天?早知如此,当初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毁了那桩婚约!” 老夫人后悔,悔不当初。 心内自责不已。 都是她的错,眼睁睁地看着好好的孙女,嫁到将军府去受人磋磨。 如今竟是欺负到他们头上来了。 可见有多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姜云染也气,气祁晏初肆意妄为,一点脸面都不肯给她。 气姜月歆不知廉耻,完全没有把她这个大姐姐放在眼里,将她算计得明明白白。 他们如此不知顾忌,难道是打算姐妹共事一夫? 要叫她如何自处? 就在老夫人和姜云染往过赶的时候,得到信的姜政和林氏也赶了过去。 林氏一看到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姜月歆,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端庄娴静,冲过去就给了她一巴掌。 眼神如刀,恨不得当场剜了她,怒骂道:“你这个恬不知耻的小贱人,竟背着我们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你还有脸哭?” “来人,去将柳姨娘给我带过来,叫她看看她养出来的好女儿!” “夫人,月歆不是故意勾引大姐夫的。您要相信我,一切都是意外……”姜月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就要哭死过去。 她知道,这个时候哭得越凄惨,别人才会越同情她。 一直以来,她与姨娘都本本分分,从不敢越雷池一步。 她做得最出格的事,就是帮着二姐姐欺负大姐姐。 给她打掩护。 姨娘也从来都以夫人马首是瞻。 可她马上就要到议亲的年纪了,以夫人的手段,一定会给她找一个位高权重的官宦之家,让她嫁过去做妾。 好给三哥铺路。 她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如何能嫁给那些年过半百的老头子? 无论如何,她都要为自己的将来搏一搏。 昨日,偷听到大姐姐今日回门,她就计划好了一切,打算委身于大姐夫。 大姐夫生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又有袭爵的可能。哪怕是做妾,也比跟着那些老头子强。 姜云染跟着老夫人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柳姨娘和姜月歆抱着对方哭作了一团。 祁晏初一看到姜云染,火气“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目眦尽裂地道:“姜云染,你还敢来?告诉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要了你妹妹,你的奸计休想得逞!” 姜云染沉下脸,咬着牙,“奸计?你认为这件事是我主使的?祁晏初,你的脑子被狗吃了?不,你根本就没有脑子!但凡你多问问,便会知道,五妹妹素来与我不和,怎会听我差遣?” “如今,做下荒唐丑事的是你,羞辱我的也是你,你居然还有脸质问我?” 第30章 跳湖明志 “你……你这个心思险恶的毒妇!” 祁晏初怒不可遏,抬手就要打。 “住手!” “你放肆!” 前一句话来自姜政,后一句话则是老夫人说的。 两人一起阻止,祁晏初就是心里再恨,也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动手。 理智稍稍回笼,他看向姜政道:“这件事,还希望岳丈大人能给我一个交代!” “贤婿,你也看到了,这就是一场意外。” 姜政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的女儿处心积虑谋划的这一切。 发生了这样的丑事,损失最大的是他们,毕竟这世道对男子还是比较宽容的。 事情传出去,顶多也就是议论一阵。 但对女子就不一样了。 女子的名节大于天,一旦将军府不肯认下这件事,不让他的女儿过门,那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更重要的是,解决不好这件事,会有损他的官声。 祁晏初见他一口咬定是意外,哼笑道:“看来岳丈大人是铁了心,要包庇自己的两个女儿了?那好,我便也给你一句准话,这个亏,我是不可能认下的!” “你!”姜政脸色骤变。 “父亲,您不要再为我争吵了,是女儿不孝!” 这时,姜月歆朝着姜政磕了一个响头,顶着红肿的双眼望向祁晏初,“大姐夫,既然你如此厌恶我,我给你一个交代便是。” 话落,她猛地起身朝着不远处的木桥上跑去,“扑通”一声跳进了湖里。 这一幕来得太快,任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姜云染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即吩咐府里的下人,“快,将五姑娘救上来!” “对,对对,你们都下去救人!” 姜政闻言醒过神来,赶忙让下人去救女儿。 场面一片混乱。 眼看府里的下人跳下去两三个,可半天都没救上人来,柳姨娘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五姑娘,你怎么这么傻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姨娘也没法活了呀!” “再下去几个,务必将人救上来。” 姜云染虽然不喜欢柳姨娘和姜月歆,但那到底是一条人命,赶忙又吩咐下人去救人。 祁晏初没想到姜月歆会如此决绝,担心闹出人命,对他的影响更大。 见下人们没有寻到人,他也顾不了太多,纵身一跃跳下湖去,朝着姜月歆坠湖的方向找去。 由于有功夫傍身,他的体力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几个上下来回,他终于找到了陷入昏迷的姜月歆,捞着人往岸边游去。 “快,搭把手!” “去,将府医请过来。” 姜政和林氏一同主持大局,心里都惴惴不安。 好在祁晏初救人救得及时,姜月歆被救上来时还有一口气。 经过府医的诊治,总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 “怎么样?她大概多久能醒?”姜政询问。 府医叹口气摇了摇头,一脸凝重地道:“五姑娘虽没有性命之忧,但何时能够清醒,实在是说不好。等她醒来,还需要好好调养,否则怕是会落下病根。” “呜呜,五姑娘,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柳姨娘闻言,又痛哭起来,哭着哭着一口气没提上来,晕倒在了丫环的怀里。 如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祁晏初一句话能解决的了。 若是他不管不问,有闲言碎语传到圣上耳中,他袭爵的事就不用想了。 百姓的唾沫也能把他淹死。 到那时,他不但没办法给母亲交代,列祖列宗也不会原谅他。 心中烦闷,祁晏初没有等姜云染,一个人先行回府去了。 老夫人得知人走了,气恼道:“真是毫无担当,不及他祖父和父亲的一半。亏他还是个上过战场的人,竟如此行事,祖母真是后悔,当初怎么就瞎了眼,以为他定能……” “祖母,别为孙女的事烦心了。他走了也好,孙女正好有理由多陪您几日呢。” 姜云染对祁晏初已经失望透了,不想再提。 老夫人知道她心里苦,由着她道:“好,那你便多陪我这个老婆子几日,可不许嫌烦。” “祖母!” 姜云染这边一心陪伴老夫人,将所有的烦恼都抛给了姜政和祁晏初。 无论他们让不让姜月歆嫁入将军府,都跟她没有关系。 奉国将军府。 老夫人听说儿子是一个人回来的,赶忙叫李嬷嬷去传话,把人叫到了瑞康堂。 祁晏初一路悻悻地垂着头,默不作声。 老夫人见他情绪不对,试探着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云染呢?你们吵架了?” “没有。” 祁晏初闷头否认,心里烦得要命,不愿多说。 可他越是这样,老夫人越觉得不对劲,立时给李嬷嬷使了个眼色。 李嬷嬷会意地点点头,将下人都遣了出去。 等到人都走光了,李嬷嬷也朝着外面走去,将大门关好,守在了门外。 “晏初,你跟母亲说实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脸色沉郁,眸色晦暗,直直地盯着祁晏初瞧。 祁晏初知道,自己若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母亲是不会罢休的,只得把在姜家遇到的事说了。 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啪”地拍在桌上,愤恨道:“岂有此理,真是欺人太甚!他们姜家是算准了,你不敢不管是不是?姜……云……染!我待她一向不薄,她竟敢如此算计你?” “母亲,事到如今,该如何是好?” 祁晏初的心乱极了。 私心里,他不想叫姜月歆进门,让姜云染得意。 若瑶那边如果知晓此事,定会伤心欲绝,他也舍不得让她难过。 可要是一口拒绝,姜月歆的事怕是不能善了,损失可能会更大。 好半天,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人不是还没醒吗,先拖上一拖。等人醒了,再做打算。” “是,那孩儿先行告退。” 祁晏初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了正堂。 都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即使老夫人和祁晏初这边极力隐瞒,姜家发生的事还是传了出去,也传到了将军府众人的耳中。 方氏听说小叔又惹上了桃花债,一边抱着霖哥儿哄他入睡,一边对祁晏平道:“你这弟弟,还真是讨女人喜欢。不过是回个门的工夫,也能多出个妾室来。这下子,婆母可是有的忙了。” “你少说两句吧,晏初的事,也是你一个妇人该议论的?” 祁晏平只想过自己的安生日子,对于方氏总是想蹦跶闹事的行为十分看不惯。 方氏哼了一声,不屑道:“你以为我愿意掺和?你但凡要是有小叔一半的本事,我也不至于如此操劳!没良心的东西,我这都是为了谁?”瞧着吧,就算她不掺和,这府里也会越来越热闹的。 当晚,得到消息的秦若瑶就割腕自尽了。 第31章 她是个疯子 幸而丫环小桃发现得早,人没有大碍。 老夫人从府医那里得知,伤口割得并不深,一下就明白过来,这是耍性子呢。 她原就在为姜家的事心烦,偏秦若瑶还要在这个时候添乱,她心中很是不悦。 对李嬷嬷吩咐道:“去敲打一下她,叫她安生点儿。” “母亲,这件事交给我去办吧?” 经过几日的精心护养,祁明月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但她心里的恨意并没有消减。 听说秦若瑶因为受不了二哥纳妾,竟以死相逼,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老夫人明白,她还在为上次公主寿宴上的事耿耿于怀,想了想,点点头,“好,那就你去办吧,别太过分,知不知道?” 祁明月不满地撅嘴:“女儿在您心里,就是那么不知分寸的人吗?” “你要是知道分寸,还能惹得公主不快?李嬷嬷,你跟着一起去。”老夫人嗔了女儿一眼,到底还是不放心。 主要是怕女儿道行不够,在秦若瑶手上吃亏。 祁明月虽然不太情愿,但也知道母亲决定的事不容更改。 骊珠院。 沉闷的天气压得人喘不过气,亦如祁晏初此刻烦闷的心情。 他几次想进内室又停下脚步,在外间焦躁地踱来踱去。 听到里屋传来骂声,紧接着是碗摔在地上的声音,他垂下的手紧握成拳,大步朝里面走去。 差点和小桃撞上。 小桃一看到祁晏初,忙抹了抹眼泪,“将军,姑娘不肯喝药,求你劝劝她吧。” “你先下去,再端一碗药来。” 祁晏初扔下一句话就进了里屋,见秦若瑶背对着自己躺着,冷声道:“你跟我闹别扭就算了,为何要糟蹋自己的身子?你还怀着孩子,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孩子想想。” “孩子,孩子,你心里是不是只有孩子?” 秦若瑶气愤地转过身,一骨碌坐起来,怒吼道:“我伤成这样,你关心过一句没有?没有,你就知道责怪我。你若对我厌弃了,不如立刻休了我,也好过看着我心烦!” 祁晏初被她吼得一愣,继而沉下脸来。 这还是秦若瑶第一次对他发火,这副无理取闹的模样,在他看来,就像个泼妇。 “将军,四姑娘和李嬷嬷过来了,来看望秦姨娘。” 这时,下人过来禀报。 祁晏初径直走了出去,对进门的二人道:“你们来得正好,刚好劝劝她。” “二哥,不是我说,你就是平日里太纵容她了,纵得她无法无天。今日不过是你要纳个妾,刚有个苗头,她就敢要死要活地威胁你。要真有人进门了,她还不得反了天?” 祁明月本想着来看看热闹,再冷嘲热讽一番。 可一进门就听见秦若瑶在里头骂人,她的火气也就上来了。 祁晏初没有搭话,心里却不禁反思,是不是真的太骄纵若瑶了,才惯得她敢跟自己大呼小叫? 刚刚压下去的烦躁又涌了上来,他闷头不语。 祁明月见状看了李嬷嬷一眼,进了内间。 瞥了眼洒在地上的汤药,她瞪着秦若瑶盛气凌人地道:“不过就是个妾,要不是母亲心善,你以为你能进门?在这儿撒泼,真以为自己是主子呢?” “四姑娘是来教训我的?不知,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老夫人的意思?”秦若瑶眸光含笑,却又森然可怖。 祁明月被她那眼神吓得怔了一瞬,不自禁地想往后退。 但很快她意识到了自己的胆怯。 复又鼓起勇气,恨声道:“你不要管是谁的意思,总之你老实一点!否则的话,我让二哥休了你!” 李嬷嬷见四姑娘轻易就被挑起了火气,赶忙上前,“秦姨娘,四姑娘是代老夫人来看你的。可四姑娘到底还没出阁,有些话,老奴就替她说了。” “你既然进了门,就该安安分分,尽好本分,替将军开枝散叶,不要妄想太多。” 妄想太多? 荣华富贵和夫君的宠爱,都是她以命搏来的,别人休想夺走! 她正愁一时没控制好情绪,惹得祁晏初恼了她,没办法下台,没想到就有人上赶着来给她铺路。 当然要好好利用。 说着,她起身下床,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了祁明月的跟前。 那双勾人心魄的媚眼状若天真地眨了眨,却看得人毛骨悚然。 “你,你要做什么?”祁明月被她盯得动弹不得,咽了口口水。 用尽全力,才抑制住那种想要转身逃走的冲动。 秦若瑶弯唇一笑,忽而凑到她的耳边,说道:“虽然我只是个妾,可你又能拿我如何?公主掌嘴那五十下,那滋味可好?” “你!贱人!” 祁明月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就往秦若瑶的脸上扇去。 李嬷嬷大叫,“不可!” 但终究是慢了一步,秦若瑶已经被打得坐在地上。 头发披散下来,衬得她脸色苍白如纸。 “肚子,肚子好疼。” 秦若瑶蜷缩成一团,紧紧地捂着肚子。 听到动静的祁晏初一进门,就见地上有血迹,吓得呼吸一窒,高喊道:“来人,快来人,请府医!” “我……我……” 祁明月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闯下了大祸。 心中不禁懊恼,她怎么就被激得动了手呢? 贱人,贱人,都是这贱人害她! “滚出去!” 祁晏初没心思听祁明月解释,将火气全都发泄在了她的头上。 祁明月吓得浑身一哆嗦,浑浑噩噩地跟着李嬷嬷往外走,边走边喃喃道:“嬷嬷,她……她就是个疯子!” 李嬷嬷心情复杂,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老夫人和她还是小瞧了秦若瑶。 万一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怕是将军会恨上老夫人,同老夫人离了心。 半夜,身心俱疲的祁晏初守在床边,等着秦若瑶苏醒。 他头疼地抚着额头,脸上是掩不住的憔悴。 好在,孩子保住了。 不然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办。 秦若瑶缓缓睁开双眼,就感觉自己的手正被人紧紧握着。 她知道坐在旁边的是谁,却没有看一眼,而是摸着肚子,哭道:“孩子……” 祁晏初发现她醒了,心下不由松口气,哑声道:“孩子没事。府医说,只是动了胎气,需要卧床好好休养。” 他尽量温声细语地说话,担心再刺激到她。 可即使如此小心,话音一落,还是看到秦若瑶又落了泪。 泪水从眼角滑落,落在枕边。 祁晏初心疼地给她拭泪,叹气道:“你别这样,咱们说说话,好不好?” “晏初哥哥,你是不是真的厌弃我了?”秦若瑶终于侧头望了过来,盈着泪光的眸子里满是哀戚,幽怨。 让祁晏初心脏一紧。 他赶忙摇头,握着她的手也紧了几分,信誓旦旦道:“绝没有,我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人。姜家的事,实非我所愿,我也是被算计了,你一定要相信我。你要是不想让姜家姑娘进门,我……” 第32章 他恨你都来不及,怎会善待 说到这儿,祁晏初猛然想起袭爵的事,到嘴边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终是没有说出口。 秦若瑶见他连哄一哄自己都做不到,心里不免失望。 但她知道,有些事不能逼得太紧,过了反而容易坏事。 之前就差点惹恼了他,不可再心急了。 她眨眨眼,又落下两行泪来,闷声道:“我明白,姜家姑娘投湖自尽,这事可大可小。如果拒不让她进门,与姜家的关系闹僵,对晏初哥哥你不利。” “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如今,知道你心里有我,我便知足了。” 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委屈至极。 见她明明心里委屈,却还是愿意替自己着想,祁晏初感动地把她揽进怀里,“你放心,即使万不得已,真要让姜家五姑娘进门,我也绝对不会碰她。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伤害自己了,好不好?” “嗯。” 目的达到了,秦若瑶微微颔首,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姜府,汀兰居。 一早起来,姜云染正陪着老夫人用饭,青芝笑着禀报道:“姑娘,昨晚上,将军府可热闹了。” 姜云染漠不关心,专心致志地搅着碗里的牛乳炖金丝燕。 等不烫了,她舀起一勺递到老夫人嘴边,“祖母,来尝尝,味道不错。” 青芝见姑娘似是一点都不在意,急道:“姑娘,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 “说吧,你又听说什么了?我要是不让你说,你怕是要先憋死了。”姜云染打趣。 紫芙和陈嬷嬷笑了。 小熊都跟着扬了扬唇,尽管看不太出来。 青芝鼓了鼓腮,泄气地道:“姑娘就会拿奴婢打趣。不过,奴婢还是要说。昨晚,秦姨娘听说了咱们府上的事,割腕自戕了。” “嗯,然后呢?” 姜云染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青芝叹了口气,“然后,没死成呗。后来,好像是与四姑娘吵了一架,秦姨娘又差点流产。” “能打听得这么仔细,看来昨晚的动静确实不小。” 姜云染垂着眸,不再言语。 老夫人见宝贝孙女整个人都冷冷淡淡的,握住她的手道:“婉婉啊,祖母知道,你一向不喜欢与人争抢什么。可这人太过良善,太好说话,是会被人欺负的。” “祖母虽然没见过那个秦姨娘,也能看出,她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这样,祖母实在担心。” “祖母,我省得的,您不用担心我。” 姜云染没有将自己想要和离的话说出来,如果可以,她还是想自己来解决。 祖母年纪大了,又久病缠身,她不想让祖母去面对将军府那一家子无耻之徒。 这边,祖孙二人和乐融融地用着饭。另一边,昏睡了一天一夜的姜月歆醒了过来。 柳姨娘见女儿总算是醒了,顶着一双红肿的核桃眼,凑上前道:“五姑娘,你可算是醒了!你等着,姨娘这就去请老爷和夫人过来,再找府医好好给你看看。”千万别留下病根才好。 姜月歆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一把抓住柳姨娘的手,问道:“姨娘,大姐夫呢?” “快别问他了,早就跑回将军府去了。”柳姨娘气得咬牙切齿,怒道:“那就是个没担当的!” 姜月歆知道,自己这个姨娘咋呼的本事不小,但动真格的就不行了。 之前聊起给她议亲的事,姨娘还说夫人肯定会为她挑一门好婚事,让她一定要听夫人的。 所以这次的事,她事先并没有向姨娘透露过。 见柳姨娘一脸瞧不上大姐夫的模样,姜月歆抓着她的手紧了紧,凝眸道:“姨娘,接下来我跟你说的话很重要,事关咱们母女的将来。” “你……你要说什么?” 柳姨娘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儿,她一向都是胆小的,需要她这个姨娘护着。 可眼前的女儿很陌生。 陌生到让她害怕。 想当年,她刚进入姜家,就被夫人压制得死死的,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现在。 不是没想过反抗,但老爷虽然纳了妾室,却还是十分尊重夫人,她想翻身根本没有机会。 唯一的办法,就是投诚,这样夫人才会关照她们母女俩。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谁想竟会出了那样的荒唐事,将她女儿的闺誉给毁了不说,还差点让她失去女儿。 柳姨娘除了恨大姑爷以外,还恨上了大姑娘。 当她听说之前发生的事,都是女儿一手策划时,她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等反应过来,她狠狠地给了女儿一巴掌,恨铁不成钢地哭诉道:“你是不是疯了?那将军府是什么好人家吗?你难道没看见你大姐姐过得是什么日子?你竟还要一头扎进去?” “我也是为自己打算,有什么错?” 姜月歆捂着脸,脸色阴寒,“你只知道一味讨好夫人,可知道她想将我嫁给那些老头子,就为给三哥哥铺路?她根本不在意女儿幸不幸福。与其那样,还不如为自己搏一把!” “你那是羊入虎口!”柳姨娘恨得直捶胸口。 姜月歆含着泪道:“大姐夫有什么不好?他出身皇家,又有机会袭爵。他年轻,前途无量。大姐姐过得不好,那是她自己没本事,斗不过妾室。但我不一样,我……” “你有什么不一样?你知不知道,你算计了你大姐夫,他恨你都来不及,怎会善待你?” 柳姨娘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哭得泣不成声,几欲昏厥。 姜月歆看着,有些不耐烦,“别哭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也要走下去。剩下的事,我不用你管,你只当不知道就是了。”原还指望姨娘能帮帮她,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既如此,她只能靠自己。 想了想,她对身边的丫环吩咐道:“去,上汀兰居,把大姐姐请过来。” “五妹妹醒了?还说要见我?” 姜云染听到丫环的话,心思转了转,大概能猜到她那个妹妹要做什么。 老夫人沉着脸,对丫环道:“你回去,告诉你们五姑娘,她自己不要脸就算了,别想着把别人也拖下水。” “祖母,我还是去见见五妹妹吧。” 姜云染知道,她那个五妹妹一向会装。这会儿找她过去,八成是准备摊牌了。 第33章 凭你脸皮厚,凭你够无耻? 柳姨娘魂不守舍地离开了五姑娘的院子。 她劝不动女儿,只能去想法子。 姜云染路过后花园时,遇到了早已候在那里的柳姨娘。 “大姑娘,能否单独跟你说几句?” 柳姨娘朝着姜云染身边的两个丫环瞥了一眼。 紫芙警惕地看着她,上前一步,“你要做什么?你休想再用那些阴损的法子欺负姑娘!” “滚开,这里有你个贱婢什么事?” 柳姨娘一改在别人面前的柔弱胆小,眸光淬着阴毒。 这样的她,一下子唤醒了姜云染儿时被她扎针、被虐打的记忆。 除了母亲的冷漠,父亲的两个妾室一个比一个狠毒。 偏偏最会装模作样,伏低作小。 每次都让她有苦说不出。 姜云染不想跟这种人废话,寒声道:“我跟你,想来没有什么好说的。” 一句话说完,她作势要走。 柳姨娘赶忙叫住她,压着性子伏低作小,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大姑娘,从前妾身多有得罪,妾身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可妾身是个母亲,求大姑娘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 “有话直说。”姜云染懒得听她绕弯子。 柳姨娘抿唇,讪讪道:“求大姑娘去劝一劝五姑娘,叫她放弃给大姑爷做妾的想法。” “这话,你该跟五妹妹说。”姜云染拧眉。 柳姨娘急切道:“妾身说了,所有的利害关系都说了,可她不肯听!” “你该知道我们两人的关系,不说水火不容,也差不太多了。你凭什么认为,她会听我的?” 姜云染耐心告罄,“我们走。” 柳姨娘看她又要走,声音变得尖锐,带着怒气道:“大姑娘,难道你自己婚姻不幸,就要将妹妹的一生也赔进去吗?她是你的亲妹妹,你竟要亲手推她进火坑?你还是不是人?” 姜云染顿住脚步。 紫芙直接转身,走回到柳姨娘面前。 骂道:“你怎么说话呢?姑娘心眼好,才会听你说这么多。你自己劝不动五姑娘,关我们姑娘什么事?还想要姑娘体谅你,姑娘凭什么体谅你?凭你脸皮厚,凭你够无耻?” 紫芙一般不骂人,骂人的活儿都是青芝来。 但那不代表她不会。 “你!”柳姨娘咬牙,瞪向姜云染,“大姑娘这意思,是一定要与我们母女为敌了?好,算我今日瞎了眼,竟以为你是个心善的。你等着,五姑娘不好过,你也休想好过!” 这一次,姜云染没有再停下。 任凭柳姨娘在背后咒骂,诅咒,她也没有回头。 紫芙气得一路绷着小脸。 姜云染见她比自己还气,浅笑道:“怎么气成这样?柳姨娘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刚刚不是骂得很高兴吗,怎么转眼又气起来了?” “奴婢不是气,奴婢就是心疼姑娘。为什么她们能这么自私,还自私得如此理直气壮?姑娘又不欠他们的,明明就是他们对不起姑娘。”紫芙越说越委屈,到最后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姜云染抬眼望天,见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唯有炽烈的阳光晃得刺眼。 她复又收回目光道:“你既然知道是他们的错,又何苦拿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你不开心,只会让他们更得意。” “姑娘通透,奴婢自是比不上的。” 紫芙吸了吸鼻子,到底没有哭出来。 姜云染摇摇头,“我也没有你想得那么豁达,不过是觉得不值得罢了。” 屋子里。 姜月歆见姜云染迟迟不来,烦躁地摔了个药碗,对丫环吩咐道:“你再跑一趟,看看大姐姐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久还不来?” “不用了。” 姜云染迈进里间,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浓烈的汤药味。 那种难闻的酸苦让她蹙了蹙眉,望向靠坐在床头的姜月歆,“你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姜月歆自嘲一笑,“大姐姐,你可能不知道,我从小就很嫉妒你。即使你觉得自己过得并不好,但你是夫人所出,便意味着,你永远不必担心自己的婚事。” “所以呢?你就选了祁晏初?甚至没有想过我是你姐姐。姐妹共事一夫,旁人会怎么看我们?” 姜云染冷下脸来,眸光凌厉。 “嗤,大姐姐,你是在生气?我给大姐夫做妾有什么不好?是,我承认,以前帮着二姐姐欺负过你。但若是我能进将军府,便会成为你的助力。听说,你斗不过大姐夫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我可以帮你!” “只要你助我得到大姐夫的心,待我有了身孕,还用忌惮一个没主母教养的粗鄙丫头吗?” 姜月歆口口声声说着帮她,可眼神里却只有鄙夷和施舍。 姜云染“啪”地一拍桌子,怒道:“姜月歆,你还知不知道何为廉耻?荒唐就算了,如此自轻自贱,把你自己当成什么?又把我当成什么?” “你不愿意?你居然不愿意?” 姜月歆本以为只要自己剖白心迹,姜云染一定会欣然接受。 毕竟自己可是和她站在一边的。 想不通她气什么,姜月歆以为她是在拿乔,说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反正,我是一定要进将军府的。你如果不愿意接纳我,那我们就只能各凭本事。届时,你可不要怪我!” “随便你。” 姜云染不想再待下去了,起身就走。 姜月歆望着她的背影,眸光阴森地道:“都滚出去!” 等丫环走光,她掀开床褥,从下面捧出一个上了锁的匣子。 随着“咔”的一声,盖子揭开,露出了躺在里面的八个草人娃娃。 每一个娃娃上都贴着名字,分别是老夫人、姜政、夫人、姜云染、姜云岚等人,有的上面甚至还贴着生辰八字。 她取出银针一根根刺入代表姜云染的草人,每一根针都像是要把草人穿透。 然后又用瓷片划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了上去。 看着血一点一点渗入消失,她勾起一抹满意而疯狂的笑,“姜云染,这是你自找的。不肯与我合作,那你就是我的拦路石。将军夫人的位子你能坐得,我又如何坐不得?” 等着吧,等我进入将军府,一定会准备一份大礼送给你! 第34章 先来算算账 姜云染又在姜家住了两日,便回了将军府。 老夫人听说人回来了,忙吩咐李嬷嬷把她叫到瑞康堂训话。 紫芙见李嬷嬷来者不善,担忧地望着姜云染,“姑娘,奴婢陪你一起去吧。” “奴婢也去!”青芝也不放心。 可姜云染没有让她们两人跟着,而是带上了小熊。 “砰!” 一进门,老夫人就命两个粗使婆子关上了大门。 她眸光阴戾地瞪着姜云染,呵道:“跪下!” “不知我做错了什么,母亲要罚跪?”姜云染不卑不亢,直直地立在堂中。 老夫人冷笑,“你用毒计陷害自己的夫君,这还不算大罪?你是现在跪下,还是想跪祠堂?” “李嬷嬷,帮帮她!” “是。” 李嬷嬷见姜云染不肯下跪,抬腿就往她的膝窝踹去。 差一点没碰到,小熊动了,一把拧住她的胳膊,将人整个甩了出去。 李嬷嬷还没反应过来,就撞到了门板上,头一歪,晕死过去。 “你!你要反了不成?”老夫人没料到姜云染竟如此张狂,命令周围的几个粗使婆子,“把她给我绑了!” “你们别过来,否则缺胳膊断腿,我不负责。”小熊淡淡道。 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姜云染,“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下人?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就该让我儿休了你!来人,打,给我狠狠地打!打一顿板子,再叫她去跪祠堂!” “你休想!”小熊成保护的姿势,护在姜云染的身前。 姜云染冷冷地注视着老夫人,“母亲这是打算撕破脸了吗?那好,我们就先来算算账!这半年来,花在你和小姑身上的银钱,先还回来。库房的极品血燕、百年人参,鹿茸,貂皮。包括厨房的厨子,负责采买的婆子,也一并还回来!” “你……” 老夫人死死地揪着心脏,气到差点晕厥。 瑞康堂闹得动静太大,很快就惊动了祁晏初。 他刚得到秦将军送的信,知道他明日一早就回城,本来心情颇好。 可又听说姜云染回来了,还纵容丫环打伤了李嬷嬷,忤逆母亲,好心情顿时破灭。 当即带着人直奔瑞康堂。 一进院子,他就对侍卫吩咐道:“把那个伤了李嬷嬷的贱婢先绑起来!” “嘭!” “嘭!” 两个粗使婆子接连被扔了出来。 小熊淡定地转了转脖颈,扭了扭手腕和脚腕。 转头看向姜云染,她询问道:“这些人,不打死,打残可以吗?” “……你小心。” 姜云染发现,小熊平日里不言不语,但似乎特别热衷于打架。 之前一直没有什么让她发挥的机会,她整个人都有点恹恹的。 现在才显得朝气蓬勃,灵动起来。 “大言不惭!” 祁晏初不相信,几十个侍卫还搞不定一个小丫环。 至于他上次被小熊伤了手臂,完全是太过出乎意料,他事先没有防备。 并不认为小熊的身手有多厉害。 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小熊仗着身形娇小,速度够快,不断穿梭于众侍卫之间。 有的侍卫刚举起刀,劈下去,眼前的人就不见了。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一刀劈在了别的侍卫身上。 还有的侍卫因为看不清小熊的身法,无奈只能选择几人背对背,用来防范。 然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战术都是枉然。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地上就躺了一大片,一个个痛得哀嚎不断,有的更是直接疼晕了过去。 小熊拍了拍手,还有些意犹未尽。 清亮的大眼睛瞄向了站在一旁的祁晏初。 “你要做什么?”祁晏初见小熊望了过来,怒瞪向姜云染,“你敢让她伤我?一个贱婢,殴打朝廷命官,会是什么结果,你最好想清楚!”倒不是他不敢接招,而是万一再输了,丢不起那个人。 姜云染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祁晏初有句话说得对,事情闹大了,小熊很容易吃亏。 虽然也很想看他被收拾,还是开口道:“小熊,算了,回来吧。” 祁晏初见她服了软,质问道:“姜云染,你一回来就闹得整个府里鸡犬不宁,不罚你,难以服众!从即日起,你禁足鹣鲽院。在你承认错误之前,休想离开半步。” “当然,你也可以不听。但你忤逆母亲,殴打府中侍卫,陷害我,容不下若瑶。这一桩桩的罪名,足够我休了你!” “那麻烦你动作快点。”姜云染丝毫不惧。 祁晏初黑沉着脸。 正要开口,小桃跑进了院子。 见地上躺了一片人,她吓得脸色有点儿发白。 祁晏初一看到她,急忙问道:“你来做什么?难道是若瑶又不舒服了?” “是,不是,是姑娘有话想对将军说。” 小桃点点头,又摇摇头,讪讪地说道。 祁晏初闻言,狠狠瞪了姜云染一眼,甩袖走了。 骊珠院。 秦若瑶见祁晏初匆匆走进屋来,作势想要起身。 祁晏初赶忙扶住她,“别动,有什么话,你说就是。” “晏初哥哥,夫人回来了是不是?听说,她纵容婢女打伤了李嬷嬷,还气得老夫人差点晕厥?” “别提她了!” 祁晏初很郁闷,偏偏有顾忌,发泄不出来。 秦若瑶道:“夫人之前针对我,也就罢了,这次回来变本加厉,可是受了娘家的挑唆?不是我想报复夫人才这么说,而是不能再纵容下去了。晏初哥哥,要给夫人一点教训才行,这样她才会明白谁是她的天。” “我也想。”祁晏初苦笑,“可她身边的婢女太过厉害,我带去的侍卫根本近不了身。” “强来不行,咱们可以智取。听闻再过几日,夫人要跟着昭阳公主去上香。不如,咱们找两个人吓唬一下夫人。女子最在乎什么,你应该清楚。等夫人态度软了,晏初哥哥再出来救她,她定会对你死心塌地。” 秦若瑶说得恳切,祁晏初却有些犹豫。 另一边。 姜云染回到鹣鲽院,同紫芙等人回了房间。 回房后,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小熊一番,问道:“如果让你悄无声息地打那人一顿,你能做到吗?” 那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可以,要打吗?”小熊兴奋地眸光发亮。 姜云染道:“别断他四肢,就打脸。他那个人要脸面,怕是会羞愤欲死。不过,他身边有不少人跟着,你还是要小心。如果实在找不到机会,便算了。” 她只是实在被烦透了,再加上他张口一个贱婢,闭口一个贱婢,就想出出气。 但前提是小熊能毫发无伤。 小熊点点头,潜了出去,伺机动手。 第35章 该给她一个教训 是夜,月黑风高,大雨前兆。 祁晏初从书房中出来,疲累地捏了捏后颈,准备回吟风居。 小熊趴在房顶上,扒着房檐往下张望,整个人与黑夜融为一体,半点气息都没有泄露。 眼见祁晏初进了茅厕,她身形鬼魅地起身,一个纵身往那边跃去。 人还在空中,她便朝着不远处的草丛投了块石头,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谁?” 守在茅厕附近的四名侍卫齐齐上前查看,却什么都没寻到。 其中一人松了口气,笑道:“许是野猫。” 将军府虽然守备森严,但偶尔跑过一只半只的野猫也属常事。 “啊!” 忽然,茅厕里发出了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声。 四个侍卫急速返回,一个个冲进茅厕,就见墙角处躺着一道赤条条,白花花的身影。 仔细辨认了半天,一人才试探着唤道:“将军?” “滚!统统滚出去!” 活了二十多年,祁晏初从未像现在这么丢脸过,气得他想杀人。 强忍着脸上的疼痛,他脸色阴沉,杀气四溢地道:“等等。此事,我不希望还有除了你们四人以外的人知道。” 刚刚,他的意识虽然不太清醒,可还是能判断出,打伤他的是个身形娇小的女子。 第一反应,他就想到了白日里的那个丫环。 姜……云……染! 祁晏初怒目切齿地攥紧了拳头,心中怒涛翻涌。 “哗哗……” 蓦地,倾盆大雨倾泻而下,砸在树叶草尖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小熊得手后,按照计划返回鹣鲽院,却被暴雨骤雷阻住了去路。 没办法,她只能先暂时找个地方歇脚,等风雨过去。 由于外面的天色太黑,伸手不见五指,小熊循着光摸索向前,误打误撞进了秦若瑶住的骊珠院。 “啪啪,啪啪……” 几道跺脚的声音传来,接着是收伞的声音。 小熊耳力惊人,很轻易就辨别出,主屋的檐下来了好几个人。 “将军,你怎么过来了?” “若瑶可睡了?” “还没,姑娘一向害怕这种打雷的天气,怎可能睡得着?奴婢原想去寻将军,可姑娘不让。” “啊!将军,你……你的脸?” 小熊听出,其中一道是祁晏初的声音。 转了转眼珠,她又慢慢地潜伏下来。 屋里。 秦若瑶蜷缩在床上,紧紧地攥着被角。 每到这种电闪雷鸣的日子,她总是会心绪不宁,不受控制地忆起前世的种种。 上一世,她错信男人,被妾室所害,孤零零地死在了内宅。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将自己的所有依附于别人,她要努力往上爬,立于这世间的高处。 不惜一切代价! 谁敢阻她,她便杀谁! “若瑶,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可是又有哪里不舒服了?” 祁晏初一进内间,就看到了惨白着一张小脸的秦若瑶,她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秦若瑶眸光轻闪,抬眼望向祁晏初。 见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裂开了一道口子,吓得浑身一颤,关切道:“晏初哥哥,你的脸?” “无碍。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过来之前已经上过药了。” 祁晏初不愿说出自己丢脸的事情,那绝对是他今生的耻辱。 顿了顿,他又道:“过来是想同你说一声。明日,本打算与你一同去接秦将军的,现下看来,怕是……” 丢脸丢在自家就算了,绝对不能被外人看到。 秦若瑶看出他没有说实话,但也聪明得没有再追问。 自然地腾出一块地方给他,靠在他的怀中道:“没关系,父亲不会责怪你的,我自己去也是一样。” “好,那我多派几个侍卫随行保护你。” 祁晏初一说话,嘴角就疼得厉害,心中的恨意便又多了几分。 她想到动手的丫环,肃沉着脸道:“最近京中不太平,恐有宵小之徒作乱,多带几个人我也能放心一些。” “嗯。” 秦若瑶有些心不在焉。 祁晏初抿了抿唇,道:“你之前的提议,我仔细思索了一番,或许可行。姜云染最近确实是越来越过分了,该给她一个教训。” “你同意?” 秦若瑶感到意外,惊讶地打量着他。 祁晏初被盯得有点不自然,下意识地躲闪她的探究。 他轻咳了一声,以掩饰尴尬,“只是,寻何人动手?你可有靠谱的人选?” 尽管咽不下心里的那口气,可真要动手,他又不禁有所顾忌。 轻了重了,时机对与否,包括事后能不能干净利落地脱身,这些都需要慎重考虑。 否则赔上的就是他的人生。 秦若瑶看出他的犹豫,垂首,徐徐地道:“这件事,我已有眉目,晏初哥哥不必担心。将来就算有什么万一,也保证牵连不到你我。”有个人,倒是很适合来做这件事。 那也是个惯会伪装的狠角色呢。 接下来,两人便没有再继续谈论这件事了,房内传出一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动静。 窗外,小熊听到这里便没有再听下去了。 趁着雨势渐小,她悄无声息地离开,返回了鹣鲽院。 “小熊,你真的得手了?哈哈,你真是个宝贝。” 青芝听说小熊不但揍了将军一顿,还把他的衣服给扒了,笑得前仰后合。 紫芙也觉得甚为痛快。 小熊一边拿着布巾擦拭头发和脖颈,一边道:“刚才雨势太大,我被困在半路上,拐进了骊珠院,偶然听到……” “什么?秦姨娘要找人对付姑娘?” 青芝惊惧地瞪大双眼,追问:“你可听清楚了?他们的计划是什么?” “没有说。” 小熊摇摇头。 青芝和紫芙不由担心,完全不知道对方的计划,如何防范? 姜云染随意地道:“没关系,反正六月十九之前我都不会离开院子。就算他们真要做什么,也很可能会选择在进香那一日,小心些,见招拆招便是了。” 转眼间,便到了与昭阳公主相约的那一日。 一早起来,姜云染就带着三个丫环上了马车。 来到公主府门前,已然有一驾马车等在那里了。 姜云染下车的时候,另一驾马车上的帘布被掀开,一张俏丽灵动,玉雪可爱的小脸露了出来。 她抬手朝着姜云染招手,笑得露出两个梨涡。 “婉婉,婉婉!” 听到这朝气蓬勃又软糯甜美的声音,姜云染眸光一亮,惊喜地望过去道,“桑桑?” “婉婉,太好了,咱们又见面了。几日不见,我可是想死你了。” 虞桑下了马车,搂着姜云染的胳膊不撒手。 两人正聊着这几日身边发生的事,“吱呀”一声,公主府的大门从里面打开。 昭阳公主带着仆从走了出来。 见同去相国寺的人已经到齐了,她心情颇好地对姜云染道:“今日,本宫还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殿下说的是桑桑吗?” “虞姑娘算一个吧,不过,本宫说的不是她。姜五姑娘,来。”昭阳公主说着,朝着隐在人群里的那抹绿色身影招了招手。 第36章 大师是否认错人了? “大姐姐,多日不见,可还安好?” 姜月歆柔柔地一福身,笑容温婉动人,又透着一丝乖巧。 要不是深知她的为人,真的很难将她和心肠歹毒、口蜜腹剑这些词联想到一处。 可姜云染太了解她。 儿时生活在府中的那些岁月,凡是姜云岚欺负她的场合,多半都有姜月歆的身影。 往往都是因为她有意无意的一句话,就会惹来姜云岚变本加厉地欺负。 然而,每每在人前时,姜月歆就是这么一副人畜无害的良善模样。 算是将柳姨娘装乖卖巧,伏低作小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微微收敛心思,姜云染冷冷地道:“五妹妹的身子可痊愈了?若是不舒服,便该多休息才是,万一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大姐姐可是还在生我的气?我还以为,经过这么多日,姐姐的气也该消了,这才来见姐姐的。” 姜月歆的笑容一僵,眼神落寞又无措地望向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敏锐地察觉到了两姐妹间那种微妙的氛围,见姜云染并没有自己预想的惊喜,不禁狐疑地打量起姜月歆来。 姜月歆接收到她那审视的目光,不由一愣。 这怎么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不是该觉得姜云染太过霸道,进而更加同情柔弱的她吗? 蜷起的手紧了紧,她委屈巴巴地道:“公主,看来,大姐姐还在生气。要不然,臣女还是回府去吧。” “那你就……” 昭阳公主之所以同意姜月歆同行,原意是给姜云染一个惊喜。 但既然是自己搞错了,自然不能再扫兴,于是就打算顺着姜月歆的话,让她回去。 谁知,姜云染开口打断她道:“公主,上香的吉时不可耽误,咱们还是尽快启程吧。” “嗯。” 昭阳公主一经提醒,猛然记起要代母后上香的事,便不再纠结刚才的问题了,对姜云染道:“待会儿,你同本宫坐一辆马车。” 众人相继上车,姜云染和昭阳面对面坐着。 旁边坐着随行侍候的宫婢和紫芙三人。 幸而公主的车驾够大,里面的空间也够宽敞,要不然还真是很难盛下那么多人。 随着马车缓缓前行,昭阳公主直白地问道:“你同姜五姑娘不和?” “回公主,确实如此。相信用不了几日,五妹妹就要进将军府了。姐妹共事一夫,臣妇实在欢喜不起来。” 同昭阳公主相处了几次,姜云染对她的性子也有了些了解。 知道她最恨别人在她面前耍弄心思,隐瞒欺骗。 不和就是不和,没有必要粉饰太平。 反正再过几天,姜月歆进将军府为妾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京城,与其现在撒谎,倒不如直说。 昭阳公主见她回答得这么直接,抽了抽嘴角,“你倒是坦诚。姜月歆是本宫邀请过来的,你就不怕因此得罪了本宫?” “公主别具慧眼,率性大方,不是那等鼠肚鸡肠、心胸狭隘之人。相信能与公主相交的人,也必定要一腔热忱,行事光明磊落。与其担心得罪公主而说假话,敷衍,臣妇宁愿据实相告。” “好一个据实相告!不错,你倒是了解本宫的脾性。不过,本宫有些好奇,你之所以对她不喜,只是因为那件事吗?” 昭阳公主从小长大于深宫,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阴谋诡计,尔虞我诈。 一开始,她之所以允许姜月歆接近,不过是看在姜云染的面上,很多事并没有深思。 现在姜云染跟她言明了对姜月歆的不喜,那她就不得不想深一些了。 姜云染道:“自然不只是因为那件事。” 接下来的路上,她挑拣着讲了些在姜家时遇到的事,想让昭阳公主知道,她与府上的姐妹兄弟都不太和睦。 以免再出现今日这样的情形。 “可恶!真是无耻至极!你那父母也是混账!” 昭阳公主义愤填膺地咒骂了几句,赞赏地望着姜云染,“能在那样的环境下,养成你今日这般的性情,实在不易。” “那是因为,中间有几年,臣妇与祖母不在京城。” 如果一直生活在京城,恐怕还没等她长成,就已经被那些心思狠毒的人给折磨死了。 昭阳公主点点头,表示了解。 忽然想到什么,她又一脸疑惑地问道:“那你刚刚是故意打断本宫的?既然不和,为什么不干脆让她离开?” “公主不知,臣妇那五妹妹,着实有一股执拗的劲儿。她想办的事,总会想方设法办成的。她既有心跟随,怕是已经有了什么计划。倒不如给她一个机会,总好过日日提防。” 姜云染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不知怎么,她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按理来说,姜月歆就算想针对她,也该在进入将军府之后,何至于这么着急? 这有些不符合她的性子。 “公主,将军夫人,可以下车了。” 这时,小太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几人陆续下了马车。 望着台阶上那巍峨宏伟的寺门,和飘起的袅袅香烟,姜云染顿时被那庄严肃穆的气息所感染。 难得来到佛门净地,听着里面传来阵阵敲击木鱼和鸣钟的声音,她觉得自己那颗浮躁的心受到影响,也变得平和起来。 之前就已经得到通知,早已等候在门口的知客将众人引了进去。 这会儿时间尚早,前来进香的人并不多。 知客道:“已经为公主和几位香客备好了休息的禅房,几位是先去稍事休息,还是……” “先去上香。” 昭阳公主一锤定音。 姜云染虽然喜欢这里的清幽静谧,但她这个人一向不信鬼神,便道:“公主,臣妇就不去了。” “请问,禅房在哪个方位?” 颠簸了一路,她还真的挺需要休息一下。 闻言,知客将她交给了照客,由照客亲自引领她往寺庙内院走去。 边走,他边感谢道:“监院让贫僧务必感谢施主的善举,昨日捐赠的那些物资,大约够几十个孩子吃用三月的了。” 物资? 姜云染愣了一瞬,问道:“大师是否认错人了?” “施主不是姓姜吗?运送物资的几人才离开不久。”照客也有点儿懵。 姜云染沉默,她直觉这件事很可能和姜月歆有关。 可无缘无故,她怎么会捐赠物资给寺庙? 要知道,她可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善人。 第37章 还想攀着公主? 直到回了禅房,姜云染还是没能想通其中的关键。 好在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过分纠结的人,现在想不通就不想,指不定何时就茅塞顿开了。 但该提防的还是不能大意。 她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姜月歆讨好公主,跟着过来上香是另有目的。 很可能是冲着她来的。 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内。 昭阳公主和虞桑虔诚进香,又各自捐了些香油钱。 两人一前一后跨出大殿的门槛,就见姜月歆始终低眉顺目地等候在殿外。 由于虞桑和姜云染是儿时相识的关系,她对姜家的情况大概有些了解,知道姜月歆是个什么货色。 看她被公主冷言奚落后仍不肯走,巴巴地等在外头,虞桑不屑地哼了一声。 姜月歆早就将装聋作哑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对于虞桑的敌意,她选择视而不见,直直朝着公主走去。 眼泪盈于眼眶,她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道:“殿下,臣女不知大姐姐说了些什么,叫殿下如此厌恶臣女。这里面或许有误会,请容臣女解释几句!” “本宫不想听你狡辩,若还想留在这里,就安安分分的,少动那些歪心思。否则的话,本宫就命人将你丢出山门。” 昭阳公主不想再跟她浪费口舌。 如此厚颜无耻的女子,实属奇葩,也不知道姜大人是怎么教养女儿的。 姜云染与她,真真是一个天上云,一个地上泥。 完全不像一家人。 如果不是之前答应过姜云染,要把这个女人留下,早在进来之前就叫人把她扔出去了。 姜月歆试图再追上去。 “唰!” 侍卫的宝剑拦住了她的去路。 姜月歆只能怨愤不甘地望着昭阳公主越走越远的背影。 虞桑见公主走远了,朝着姜月歆做个鬼脸,“略略略,气死你个黑心肝的丑八怪!” 话音落下,她大摇大摆地追上了公主的队伍。 姜月歆死死地掐着掌心,眸光阴狠地凝着虞桑,咬牙道:“果然,能与姜云染那个贱人做朋友的,也是贱人!都该死!” 午后,法会正式开始,相国寺内人头攒动,纷纷朝着法堂聚集。 用完斋饭,虞桑来找姜云染。 见姜云染正准备出门,她沉吟了一下,道:“婉婉,你要去听讲经吗?” “嗯。” 姜云染见她面有难色,问道:“怎么,你不想去?” 虞桑泄气地叹了一声,“你是知道我的,夫子讲学都能把我讲睡过去。万一待会儿犯困,扫了公主的兴致就不好了。要不,你帮我跟公主说说,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这会儿,大部分的人都会到法堂去听讲经,祈福树那边人少,她想去为家人祈福。 姜云染打量着她,笑道:“你是有别的想法吧?打算去哪儿?待会儿我去跟公主说一声,陪你一起去。” “真的?” 虞桑惊喜地瞪大了双眸,弹跳起来,高兴地抱住姜云染,“太好了,那待会儿咱们先去祈福,然后陪我去抽个姻缘签?” “都随你。” 姜云染对法会并没有什么执念,听不听讲经都可以。 虞桑嘻嘻一笑,“还是你好。” 言罢,她又拧紧了眉头,“可是,公主那边怎么交代?咱们都不去,会不会不太好?万一惹恼了公主,那罪过就大了。” 来到京城后,虞桑考虑问题再不敢像从前那么随性了。 总要多斟酌斟酌。 尤其这件事关系到闺中好友,她更加慎重。 姜云染见她担心自己,心中一热,笑笑道:“没关系,我去跟公主说。公主并不像外边谣传的那般跋扈霸道,等你跟她相处久了自然就知道了。走吧,咱们这会儿就去。” 她知道,以公主的身份必然不会与百姓们同处一室。 想必知客已经把地方安排好了。 虞桑跟着姜云染一同前往前殿,果然在法堂的后院发现了公主带来的侍卫。 昭阳公主听闻她们二人要前往祈福树,不但没有为难,还拨了四个侍卫给她们,负责保护她们的安全。 正准备离开,虞桑偶然一瞥,发现墙角立着一道瘦削的身影。 她指着那边道:“你看,怎么姜月歆那个讨厌鬼也在?难不成,她还没放弃?还想攀着公主?” “可能吧。她那个人向来执着,脸面什么的,于她而言随时可以抛下。” 姜云染淡淡地说着。 虞桑撇撇嘴,“我看她就是块狗皮膏药,谁被她黏上谁倒霉。” “别管她了,咱们走吧。” 姜云染不想再理会姜月歆。 姜月歆却朝她们走了过来,拦在二人面前,一副关切的模样,问道:“大姐姐,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们去哪儿,关你什么事?”虞桑呛声。 眸底深处闪过一抹阴毒,姜月歆柔柔弱弱地道:“我也是关心大姐姐。这几日寺中人多,没什么事的话,还是不要乱走为好。否则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怎么是好?” “让开!” 虞桑不想再跟她废话,现在是多看一眼都恶心想吐。 她拉着姜云染就走。 姜云染远远地瞥着站在原地的姜月歆,眉心微蹙,对身旁的紫芙等人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她今天同往日很不一样?” “姑娘,要不要奴婢盯着点她?” 紫芙比青芝聪慧心细,几乎是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姜云染思忖了一下,点点头,“你同青芝留在这里看着点。” 虞桑不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周围都是侍卫,她们身边还有会武的丫环,一个姜月歆还翻不出什么浪花。 但也聪明地没有说出来。 很快,她的注意力就放在了祈福的事上,拉着姜云染挂了好几个许愿牌。 虞桑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笑道:“走吧,陪我去抽一支好签。” “怎么,你还担心自己的婚事?我看,就算要担心,也该是你未来的夫君担心。” 姜云染打趣。 以虞夫人对桑桑的疼爱和桑桑那几个哥哥对她的骄纵,谁敢轻慢了她? 除非是不想活了! 闻言,虞桑不满地噘起嘴,哼道:“你就会拿我打趣。不管,签一定要抽,我还要抽上上签!” 说着,她挽起姜云染穿过甬道,往对面的院子走去。 谁知,刚走到半路,不知从哪里冲出一群半大的孩子,最小的看起来也就三四岁的样子。 大多穿着带补丁的衣服,瘦弱地厉害。 “啪叽!” 那个最小的孩子摔倒在了姜云染的面前。 姜云染赶忙弯腰把他扶起来,上下查看道:“怎么样,有没有摔伤?” “……” 孩子很怕生,怯怯地摇了摇头,就甩开她追着那群孩子跑去。 等到姜云染收回视线,眼前已经不见了虞桑的身影。 第38章 姑娘不在这里 “桑桑?桑桑呢?” 姜云染焦急地四下寻找。 可几个侍卫和丫环把周围找遍了,也没找到虞桑的身影。 跟着虞桑来进香的两个丫环,急得团团转。 一个不停地哭。 一个抹了抹眼泪,跪在姜云染面前,“姜姑娘,你一定要寻到我家姑娘。这眼瞧着天就黑了,要是再寻不到姑娘……” “你先起来。” 姜云染把小丫环扶起来,见小熊从房顶上跃了下来,问道:“怎么样?可有找到什么踪迹?” 小熊摇摇头,“院子里没有,很可能是叫人藏起来了。” “你们继续找,我去禀报公主。” 姜云染知道,要想在偌大的相国寺里找到虞桑,必须征得公主的帮助。 这里毕竟不是普通的宅院,不能随意搜查。 临走,她把小熊留了下来。附耳吩咐了一句,就带着两名侍卫往法堂的方向行去。 “姐姐。” 角落里,一个瘦弱的小男孩低声唤了一句。 急着赶路的姜云染停下脚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就见阴影里站着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 小男孩朝着姜云染招招手,姜云染下意识地往他那边走去。 见状,其中一名侍卫提醒道:“夫人还是不要过去为好。” “没关系。” 姜云染摇摇头,朝着孩子走去。 小男孩见她过来了,将一张纸条递给她道:“这是一个叔叔叫我交给你的。” 姜云染快速拆开纸条,一见上面的内容,她的脸色剧变,问道:“交给你纸条的人在哪儿?” “不知道。” 小男孩见任务完成了,扭头就跑。 侍卫纵身一跃抓住了男孩,男孩疼得哀嚎,挣扎道:“放开,放开我!” “将他放了吧。”姜云染叹气。 对方有心针对,怎么可能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和位置? 这个小男孩只是负责传话的而已。 仔细斟酌了一番,姜云染对两个侍卫道:“你们回去传信,把这张纸条带给公主,我先去寻人。” “不可!夫人是公主看重的人,万一出了差池属下们没法交代。” 两个侍卫都不赞同。 姜云染道:“当务之急是救人,否则也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事来。你们马上去禀报公主,一来一回也用不了多久。纸条上的位置就在附近,我尽量拖延一些时间便是。” “那属下等陪夫人一同去救人。”其中一名侍卫道。 姜云染摇头,“不行。给纸条的人指明要我去,明显是冲着我来的。现在对方有多少人,是什么情况,我们一无所知。但对方显然对寺内的情况相当了解,贸然前去太被动。出了岔子,连个求援的人都没有。” “好,那属下陪夫人前去,一人报信足矣。” 侍卫还是不肯放任姜云染一个人,姜云染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妥协。 等两人来到纸条所指的位置,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黑夜给周围的建筑蒙上了一层黑纱,看上去如同一只只蛰伏在暗中的巨兽。 没了白日里的神圣,多了丝鬼魅邪气。 姜云染双手放在木门上,“啪”的一声,将门推开,里面是个废弃的院子。 她缓缓走进院内,环视着四周,开口道:“我来了。” “美人来便来了,为何还带个尾巴?这花前月下,正是缠绵的好时候,美人此举实在扫兴。” 随着一道轻佻的笑声响起,跟在姜云染身后的侍卫应声倒地。 姜云染一脸惊惧地望着倒在地上的侍卫。 那道声音又响起道:“美人放心,只是叫他睡一会儿,没有大碍。” “你到底是什么人?” 姜云染问着,眼神似有若无地瞟向了高处。 一个穿着普通麻布衣服,长相普通的男人从屋里走出,身后还跟着一个满脸麻子,面容猥琐的男人。 两人见姜云染生得姿容昳丽,清绝的眉目间笼着一层寒霜,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极为满意。 麻子搓了搓手,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嘿嘿笑道:“美人,我们哥儿俩的名字可不方便告知。别再耽误时间问东问西了,来吧,叫哥哥好好疼疼你。” 说着,就往姜云染的面前扑来。 姜云染吓得转身要跑,麻子却比她先一步跑到了门边。 “砰”的一声关上院门,他抵着门道:“美人,别扫兴啊,来玩玩呗!” “好啊。” 姜云染弯唇轻笑,似乎一点都不害怕了。 麻子一愣,问道:“你不害怕?” “我害怕有用吗?” 姜云染转头,看了眼站在房门口的那人,问道:“是不是只要配合你们,你们就会放了桑桑?” “自然。” “好,一言为定。”姜云染点点头,又道:“那你过来吧,走近一点。” “美人这是在邀请我吗?好,我这就来了。” 长相普通的那人往前疾走了几步。 姜云染骤然喊停,“等等。你们有两个人,可我只有一个,谁先来?” “自然是我!” “我!” 两人同时开口。 长相普通的那人见状拧了拧眉,忽然笑了,“美人还真是不乖,竟想让我们起冲突?可惜,我这个人一向不挑的。只要能尝到美人的滋味,是先还是后,都无所谓。” “是吗?那我就只能先选他了。” 姜云染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指着麻子脸,朝他勾勾手指,“你过来。” “好嘞。” 麻子没想到这种好事居然会先轮到他,当即像个十天没吃过饭的饿狼似的扑了上来。 姜云染笼在袖中的那只手一扬,一片细小的粉末随风散开。 麻子刚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神志就变得迷糊起来,“嘭”地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 早已藏身在高处的小熊跃下,擒住了那个长相普通的男人。 一手刀砍在了他的颈后。 “你刚刚看到桑桑了吗?”姜云染没有再去管地上的几人,一心寻找虞桑。 小熊摇摇头,脸上带着焦急之色,“没有,姑娘不在这里。” “怎么会?” 姜云染的脑子有点发晕,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啪!” 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撞开,倒在了地上,祁晏初带人闯了进来。 见姜云染一人站在院中,他暴怒的神色明显怔了一下。 姜云染并没有放过他脸上的细微变化,蹙眉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39章 是上香,还是与男子私会? “我……” 祁晏初下意识地开口,可话才出口就意识到不对了。 他为什么要解释? 想起刚刚在外面听到的那些污言秽语,他蕴着怒气道:“你还敢问我?这就是你所谓的陪公主上香?到底是上香,还是与男子私会?”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直到祁晏初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姜云染。 怒火再次爆发。 “你……” 难堪与愤怒交织,祁晏初的脸色青红交加,难看至极。 他已经忘了自己过来的初衷,只恨不得当场掐死这个女人。 姜云染蜷了蜷发麻胀痛的手,冷冷地注视着他。 “我再问你一遍,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祁晏初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凑巧。 还有他脸上,那一瞬间的愤怒与怔愣,都没有逃过姜云染的眼睛。 原以为这个人再如何荒唐过分,至少顾着脸面。 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他的卑劣。 祁晏初被她那冷冽的眸光一刺,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姜云染也懒得再逼问他,如今寻找桑桑要紧。 她转而望向小熊:“把这两人先捆起来,我们去见公主。” “将军,要不要跟上?” 见人都走了,侍卫小心地打量着祁晏初的脸色。 祁晏初狠狠地横他一眼,低吼道:“这还用问?未拜见过公主,如何离开?将这两个淫贼带上,还有那个侍卫,也一并带上!” 扔下一句话,他先一步往门外走去。 由于昭阳公主驾临,相国寺的禅房和后边的几处大殿都有侍卫把守。 接到虞桑失踪的消息后,公主就下令关闭了寺门。 三五个侍卫编成一个小队,从四面八方搜寻着虞桑的下落。 点点火光照亮了大半个寺院。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寺内的僧人。 有香客失踪,知客心知事情可大可小,也赶忙发动寻找。 这厢,得知姜云染平安归来,昭阳公主当即召见了她。 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没有受伤,公主这才松了口气,板起脸道:“你知不知道,私下去与那些恶徒见面有多危险?” “让殿下担心了。” 姜云染嘴上说着抱歉的话,却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事急从权,她没有别的选择。 以当时的情况,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一定会去。 昭阳公主见她一脸坦荡,完全不知错的样子,别开脸,哼道:“谁要担心你?本宫要担心,也是担心虞姑娘。” “殿下,可有桑桑的消息?” 听她提起虞桑,姜云染急忙问道。 她心里清楚,耗费的时间越多,桑桑就越危险。 昭阳公主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摇摇头,“目前还没有消息。相国寺历经数朝,扩建改造过好几次,占地极广。要在偌大的寺庙里寻找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也先别急,再耐心等等。” “我抓了两个人,还望殿下能派人尽快审问一下,或许会有帮助。” 在被动的情况下,她只能寄希望于那两个淫贼,期待通过他们找到桑桑。 “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本宫。” 昭阳公主爱屋及乌,对虞桑的印象极好。 就算姜云染不开口,她也会尽力救人。 这时,有侍卫进来禀报:“殿下,祁将军求见。” “哪个祁将军?” 昭阳公主心烦拧眉,“不见!” “殿下,来人是祁晏初。臣妇怀疑,这件事,他也参与其中。但臣妇没有证据,不好开口。” 姜云染见公主不肯见面,赶忙解释。 希望能借她的口问出些什么。 昭阳公主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勉强点头。 见姜云染躲到了屏风后,她沉着脸道:“叫他进来吧。” “臣祁晏初,拜见公主。” 祁晏初心知,最近外头关于自己流言颇多,让圣上不喜。 也不敢再攀亲戚,那声姑姑到底没有叫出口。 昭阳公主冷冷地瞥他一眼,带着薄怒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难不成,云染与本宫在一起,你不放心?” “公主误会了。” 祁晏初赶忙为自己辩解,“是臣的妻妹,因善心往寺中捐赠了些物什,其中有些似是出了点问题。她年纪小,处理不了,这才传信找到臣,希望臣帮忙处理一下。” 乍听之下似乎有些道理,但却不能仔细琢磨。 昭阳公主笑了,笑容里尽是讽刺与讥诮,“哦?可是那位姜家的五姑娘?听闻之前因你不肯接纳她,她还跳湖明志。怎么,这才短短几日,你们的关系就这么好了?她不寻自己的姐姐,不寻父亲,倒来寻你?” “……” 祁晏初也知道这个解释牵强,但他可以不回答姜云染,却不能不回答公主。 再牵强好歹是个理由,只要能囫囵过去就好。 在面对公主的嘲讽时,他权当听不懂,不接话,也不反驳。 昭阳公主见他抿唇不语,哼了一声,又道:“据本宫所知,寺里的库房在后头,你跑到那处废弃的院子外做什么去了?” “……只是路过。听到里面有声响,臣觉得奇怪,便带人进去察看。” 祁晏初微垂着头,一副恭顺的模样。 昭阳公主看着心烦,摆摆手叫他出去。 等人走了,她才看向从屏风后走出的姜云染,“你听到了?这人,要么是真的不知情,要么就是在糊弄本宫。可你要说他糊弄,给出的理由又勉强说得过去,再问怕是也问不出什么了。” 姜云染也知道,祁晏初如果真的参与其中,恐怕他们早就统一过口径。 只是,他怎么会与姜月歆搅和在一起? 不再多想,她只盼能从那两个淫贼身上找突破口。 夜色渐深,负责寻人的侍卫一一返回,还是没能找到虞桑的下落。 审问也还没有结果。 那两个淫贼,审问不了几句便会晕死过去,泼醒再问,用不了多久又会晕。 反复几次后,其中一个甚至被吓得大小便失禁,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无奈,侍卫回禀道:“殿下,那两人只说,有人给他们银子,叫他们等在那处院子里。至于虞姑娘的下落,他们并不知晓。” “那二人现在何处?能不能带我去见见?” 姜云染不想再等下去了,她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侍卫刚要开口,就听外头有人呐喊道:“不好了,走水了,禅房走水了!” 第40章 蓄意纵火 “殿下,禅房忽然起火,情势紧急,先移步前殿吧!” 一名侍卫匆匆进来禀报。 姜云染与昭阳公主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件事十分蹊跷。 好好的,禅房怎么会走水? 就算是不小心碰倒烛台,亦或是烧了什么东西,要灭火也不是难事。 更何况今夜无风。 “走吧,先避避再说。”昭阳公主叹了口气,命人去通知姜月歆等人,想着寻人的事等离开这里再议。 姜云染本以为火势很快就会压下去,可当她走出去才发现,情况比她所想要糟得多。 只见漆黑的夜幕下,火光漫天。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整片整片的禅房就燃烧起来。 僧人们呼喊浇水,与侍卫们忙作一团,但火势并没有减小,反而越烧越凶。 姜云染觉得这很不正常。 要知道,寺中的僧人多达千人,再加上公主带来的侍卫,这么多人共同灭火,火情应该受到遏制才对。 不该烧得这么厉害。 除非,有人蓄意纵火。 可是,为什么呢? 如果是为了对付她,一个桑桑足矣,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 毕竟公主身份尊贵,一旦有个万一,陛下震怒,谁都难以承受那样的怒火。 知客冲进人群时,身上带着浓重的烟味,脸被熏得黢黑。 他赶忙快速抹了把脸,快步上前道:“火势实在太大,一时半刻怕是扑灭不了,请几位施主移步,随贫僧前往大殿。” “走。” 昭阳公主当机立断,带着自己的人往前撤。 姜云染跟在后面,望着火光上窜起的黑烟,还有一排排相对的禅房,蓦然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时,紫芙和青芝赶了过来。 姜云染看到她们,问道:“姜月歆呢?” “在那边。姑娘,五姑娘今日很奇怪,从法堂离开后她就径直回了禅房,一直都没有出来过。即使禅房走水,侍卫叫她走,她也似是不情愿。” 紫芙的话让姜云染醍醐灌顶。 她终于明白自己忽略什么了。 之前侍卫去寻人,几乎将所有的地方都寻遍了,可有一个地方却没有仔细搜查。 那就是桑桑住的禅房。 姜月歆住的禅房,就在桑桑的斜对面,从窗子刚好能看到对面的情况。 这样一来,便能解释,姜月歆为什么不愿离开。 因为她要监视着对面的一举一动。 现下也不肯走,怕是想看着桑桑被活活烧死。 姜云染想到这儿,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当即就往虞桑的那间禅房走。 可等她赶过去时,火势已经蔓延过来,禅房已然着起了大火。 虞桑的两个丫环见她要往里冲,吓得赶紧把她拦住。 其中一个丫环小夏,抬起双手拦在前面,哭求道:“姑娘,你不能过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让开!你家姑娘很可能就在房内!” 姜云染不想跟她浪费时间,吩咐小熊把人拉开。 小夏摇摇头,不肯相信,“不可能,奴婢和小檀曾进禅房看过,姑娘不在里面。姜姑娘,奴婢知道你与我家姑娘交好。若是姑娘看到你这样,她也会心中不安的。” “是啊,姑娘,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紫芙也跟着劝说。 姜云染也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越想越觉得桑桑就在房内。 明明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她却觉得桑桑在向她呼救,那种焦灼的感觉将她心里的不安无限放大。 不行,她一定要进去看一眼。 否则要是桑桑因此丧命,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你们让开!” 姜云染冲着小熊喊道:“叫你把人拉开,你在做什么?” “哐当!” 倏然,旁边的禅房发出一阵巨响,开始坍塌。 那声巨响仿佛砸在姜云染的心上,她不顾阻拦,猛地往前冲去。 “姑娘,还是我进去吧!” 小熊也担心虞桑,毕竟她们相处的时间,比跟在姜云染身边要长得多。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想尝试。 姜云染知道,以目前的火势,自己进去确实不如身手灵活的小熊,遂点了点头,叮嘱道:“你自己小心!” “是。” 小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披着一件打湿的衣服冲进了火场。 很快,有几个侍卫过来帮忙。 但他们只敢在周围接应,不敢贸然行动。 姜云染像定在原地一样,牢牢地关注着禅房里的动静。 对她来说,仿佛每一个瞬间都被无限拉长,她的心绪随着烈火和浓烟的冲天而起,狠狠地沉落谷底。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烧焦味。 伴随着不断响起的坍塌声,碎屑与残片不断在她眼前飘过,熏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泪水无声落下。 “出来了,小熊出来了!” “天,姑娘,看,快看,真的是姑娘!” 几个丫环又叫又笑,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姜云染望着从里面踉跄着走出来的那两道身影,耳边一阵嗡鸣,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有眼泪流得更凶了。 “桑桑。” 姜云染嗫嚅了半天,好半天才找回声音。 就在她跨出一步准备冲上去时,一块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 眼前的景象变得越来越模糊。 太好了,桑桑没事。 这是姜云染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前殿。 昭阳公主带人撤出一段距离后,忽然发现姜云染不见了。 她心下一沉,当即吩咐侍卫回去找人。 一个侍卫慌慌张张地过来禀报:“殿下,有一个贼人打伤看守逃走了。” “什么?你们是怎么做事的?人都捆起来了,还能让人逃走?” 昭阳公主震怒,从身旁侍卫的腰间抽出刀,就要砍下去。 “殿下息怒!” “殿下恕罪!” 侍卫伏地求情。 昭阳公主咬着牙把刀一扔,扔在一众侍卫面前,吼道:“滚!抓不到人,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公主殿下!” 紫芙和青芝越过纷乱的人群,冲过层层阻碍,来到了昭阳公主面前。 几个侍卫想拦住她们。 昭阳怒斥道:“你们这些废物,还不将人放过来?” “公主殿下,求您救救我家姑娘!” 青芝带着哭腔,双手捧出一个香囊。 “我家姑娘不见了!附近只找到这只香囊。这是奴婢亲手缝制,给姑娘驱蚊用的,她一定是出事了!” 第41章 将祁晏初和姜月歆给本宫拿下 “云染也失踪了?” 一个个意外挑衅着昭阳公主敏感的神经,自从和离后,她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动怒了。 好,真是好得很! 看来近两年是她太过和善了,什么小鱼小虾都敢在她面前蹦跶。 居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耍弄阴谋诡计? 真是好胆量! “来人,将祁晏初和姜月歆给本宫拿下,暂扣押起来!” “派出四队侍卫在寺中寻人。” “另外,再去把京兆尹找来,告诉他,给他半日时间,寻人,审案。若是不能给本宫一个交代,那就别怪本宫不讲情面了!” 听到昭阳公主下令,紫芙和青芝才稍稍心安一些。 并在心中祈祷,望老天保佑,姑娘能平安归来。 禅房外。 姜月歆见虞桑竟然活着被救了出来,心中暗恨,咒骂老天不公,居然如此帮着姜云染那个贱人。 自己一番谋划,难道就这么算了? 可人都被抓了,她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 原本正忿忿,却听说姜云染失踪了,她觉得这简直是天降之喜。 然而一队侍卫的出现打破了她的喜悦。 “将她拿下!” 姜月歆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扬起,她就被两名侍卫给摁住了。 惊惧之下,她高喊道:“我是公主殿下的贵客,你们不能抓我!我要见公主,带我去见公主殿下!” 另一边,祁晏初还在为今天的意外心虚惊惶,他怕姜云染已经看出了什么。 否则昭阳公主不会那般盘问他。 好在若瑶心细,提前想好了对策。 只要没有实证,就算是骄横跋扈的昭阳公主,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唯一的问题,就是寺门关了,他今晚出不去。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漫天火海,祁晏初心底的不安逐渐扩大。 忽然,一队带刀侍卫冲进院子,将他团团围住。 祁晏初认出,这些都是昭阳公主的人,他脸色阴沉地质问:“你们要做什么?” “殿下有命,将祁将军拿下,暂扣押起来,等候发落!” “不,本将军没有做错事,公主殿下也不能随意扣人!”祁晏初要反抗。 其中一名侍卫道:“劝将军还是配合为好,否则得罪了公主,就不是扣押这么简单了。若是将军敢反抗,便是对公主不敬,先打二十板子,再行扣押!” 与此同时。 姜云染慢慢恢复了意识。 她只觉颠簸得厉害,肋骨被硌得生疼。 一道道的热浪从脸颊耳畔擦过,她强忍着难受睁开眼,霎时天旋地转,晕得厉害。 很快就觉得想吐。 咬了咬牙,她把那种想吐的感觉强压下去,朝周围观望。 惊愕地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山林间。 眼前的世界虽然天地颠倒,她还是能看清,此时正不断地往林子深处走,前方古树参天,更为幽深静寂。 心下一沉,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恐怕现下已经离开相国寺有一段很远的距离了。 可惜她浑身无力,根本挣脱不开。 只能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想着先养精蓄锐,等时机成熟再做打算。 谁知姜云染刚闭上眼,打算继续装晕,耳边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嗤笑道:“美人,既然醒了,为何不说话?你还真是有意思,既不哭,也不闹,与那些娇滴滴的世家女子倒是不同。” “……你到底是什么人?” 姜云染见对方识破了自己,便也不打算装了。 当然,她也听出了男人的声音。 想着,此人能从侍卫的重重看守下逃出来,还能悄无声息地把自己掳走,绝对不是一般人。 既然暂时逃不掉,不如从他嘴里多问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颜灼发现,这位将军夫人果然与众不同,好心情地道:“美人别急,等咱们二人共赴巫山云雨时,自然会告知于你的。”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姜云染恶心地拧紧眉头,语气凌厉,暗含恼怒。 颜灼哈哈大笑,“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我只需知道你是个美人,还是个有意思的美人,就够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没有问出名字,姜云染马上换了个问题。 这一次,颜灼倒是没有再回避,说道:“这里啊?这里可是好地方。一般人只知相国寺,却不知这后山古林才是世间少有的盛景。” 闻言,姜云染的心情顿时沉落谷底。 此人对相国寺以及周边的环境如此了解,想带着她躲藏起来,恐怕不是难事。 可外边的人想寻到这里就难了。 “好了,到地方了。” 正当姜云染琢磨着该怎么拖延时间,自救时,一路扛着她的颜灼把她放到了一棵树下。 姜云染紧紧贴着树干,望向眼前人,发现那是一张十分陌生的脸。 脸色苍白,五官算不上精致,给人一种阴柔邪气之感。 而那双打量着她的眼睛,轻佻邪佞,倒是比之前那张普通的脸更贴合些。 在江南时,她听说江湖上有种技艺,叫易容术。 恐怕之前那张脸是易过容的,这才是他本来的相貌。 意识到这一点时,姜云染的心情又往下沉了沉,危机感油然而生。 能让她看清他的真实容貌,说明这人自信她绝对逃不掉。 之前在寺内,她与小熊配合,勉强还能够应付。 可同样的手段想要再用,对方肯定会有所防备,成功率就极低了。 该怎么办? 颜灼见姜云染在打量自己,摸着脸笑道:“美人,怎么样,对我这张脸还满意吗?别急,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话音落下,他就往林子深处走去,边走边捡合适的木柴。 没一会儿,就点燃了柴堆。 随着火焰渐渐窜高, 姜云染忽然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香气。 她暗道不好,赶忙屏住呼吸。 颜灼见她憋得脸上泛起了红霞,笑道:“别浪费力气了,何苦呢?放心吧,这就是一点助兴的香料,还不及美人用在那废物身上的香粉厉害。除了助兴,对身体是无害的。” “来吧,美人,春宵苦短,咱们可不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颜灼说着,就往姜云染的面前走去。 随着他一步一步逼近,姜云染浑身紧绷,手上摸到了一块石头。 她把石头攥在手里,猝然开口道:“等一下,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的问题着实多了点,好吧,趁着我现下心情好,问吧。” 颜灼已然不耐。 姜云染忙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寺里的那把火是不是你放的?” “美人,这是两个问题。怎么,你是打算拖延时间,等旁人来施救?”颜灼笑了起来,笑完,他声音渐冷,缓缓蹲下身。 上下端详着姜云染的脸,他抬起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 “聪明倒是有些小聪明,可惜……” “那火究竟是不是你放的?”姜云染打断他,厉声问道。 颜灼抿了抿唇,还是回道:“不是。不过,那把火倒是帮了我不小的忙。” 若不是当时火势太大,分散了那些侍卫的注意力,他想逃出来还真的有些困难。 更遑论还要带着一个大活人离开了。 “好了,问题问完了,咱们可以开始了吧?”颜灼说着,便缓缓凑了过去。 第42章 宸王也来了? “嗖!” 陡然间,一支泛着幽光的黑色羽箭破空射来,擦着颜灼的脸颊插进了姜云染背靠的大树。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晕开,颜灼抬手抹了下擦伤的地方,暗咒一声倒霉。 他认得那箭,专属于宸王麾下的黑甲铁卫。 自己若是落入宸王手中,凭他之前犯下的那些罪过,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不行,他不能再留在这里。 颜灼的额角沁出冷汗,他当即也顾不上窃玉偷香了,扛起姜云染就走。 想着只要宸王没有来,凭他的轻功,要离开这里未必不成。 这时,姜云染察觉到绵软的身体开始发热,那种由内升起的燥热感,让她变得晕晕乎乎,整个人都不太清醒。 就在二人离开之际,大批的黑甲铁卫从林中冒出,将周围层层围住。 成片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夜空,惊得林中的动物四散奔逃,很快就变成了一片死寂。 迷迷糊糊间,姜云染看到火光,眼底又升起了希望。 或许,她有救了。 这厢,颜灼还没跑出多远,一道凛寒的杀气又从背后袭来,他下意识地躲闪。 可是那道杀气的速度太快,如影随形,逼得他不得不把姜云染甩到了一边。 他前脚刚站定,一支黑色羽箭就插进了他之前站的地方。 颜灼抬眼,就看到了漫山的黑甲铁卫,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这么多的黑甲铁卫,难不成,宸王也来了? 正想着,他就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同时,姜云染也强压燥热朝着那道身影望去。 只见火光的映照下,黑衣男子鹤骨松姿,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杀伐之气。 他的大半张脸都隐在玄铁面具后,一眼望去,只能看到刀削斧凿般完美的下颌线和淡粉的薄唇。 他浑身气息明明沉敛淡漠,却又透出一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气魄。 尤其一双冷沉如暗夜寒星的眸子,只需随意一瞥,便令人遍体生寒。 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窒息感。 深深地吸了口气,姜云染的意识又模糊起来,就连呼吸都是灼热的。 她拼尽全力用石头划向掌心,用疼痛来维持仅有的理智。 脑子里回想起了一些关于眼前男人的传闻。 宸王,祁璟玙。 十三岁跟着陛下上阵杀敌,十五岁封王,二十一岁成为一军统帅。 原本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然而一次阵前受伤,伤到了脸,后来都只能以面具示人。 因在南荧,面部或身体有缺陷的皇子不能继位。 倒是让他成为了皇上最信任的皇子,时年二十二岁就统领了禁军中的黑甲卫。 只是,宸王怎么会在此处? 正当她琢磨时,一个青衣侍卫举着火把穿过人群,在宸王耳边低语了几句。 话落,他抬眼看向面前的二人,将视线定在了颜灼的身上。 轻蔑一笑,“一个采花贼,也敢动将军夫人?颜灼,你还真是活腻歪了!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我只能在你身上开个洞。” 说着,他弯弓搭箭,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眼见黑羽箭瞄准了自己,颜灼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姜云染,想要挟持她。 可他刚一动,一支箭就毫不留情地射了过来。 “嗖!” “啊!” 羽箭穿透颜灼的手臂,巨大的惯力又拖着他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倒在地上。 “唰唰唰……” 三把闪着寒芒的刀抵在了颜灼的脖子上,叫他动弹不得。 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颜灼就再也没有反抗之力了。 姜云染没想到,就在前一刻,她还在为怎么脱身发愁,后一刻所有的危机就解除了。 这速度,实在快得她反应不及。 愣了愣,她才意识到颜灼已经落网了,想要起身向宸王道谢。 可是刚一动,脚踝就钻心地疼,疼得她直冒冷汗。 苦笑一声,姜云染抬眼望向那个站在不远处的男人,“臣妇多谢王爷救命之恩,只是刚刚崴了脚,行动不便。等伤势好了,改天一定登门拜谢!” “不必改天,就今日吧。” 祁璟玙嗓音淡漠,和他的人一样,给人一种冷飕飕的感觉。 入夜以后,林子里本就阴凉潮湿,姜云染不禁打了个冷战,倒是暂时压制住了那股窜起的烈火。 可就是没有听清。 “啊?” 她疑问。 祁璟玙却没有回答她,而是对身边的影青吩咐道:“把药给她服下去,先回府。” “是。” 影青知道,像颜灼这样的采花贼,在窃玉偷香前都会用点下三滥的招数。 这位将军夫人的脸色不对,想来已经中了媚香。 当即将一只白玉瓷瓶递到了姜云染的面前。 然后一声令下,黑甲卫迅速集结,浩浩荡荡地往山下行去。 至于姜云染,是由四个黑甲卫用临时编搭的担架抬下山的。 半个时辰后,姜云染坐上了宸王府的马车。 对面,坐着令周边诸国闻风丧胆的宸王。 姜云染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忍不住先开口道:“王爷,刚刚的药,多谢。” “嗯。” 祁璟玙微阖着眼,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几乎听不清。 姜云染道了谢,心里松一口气,又问:“能否麻烦王爷,将臣妇送到相国寺?” 公主和桑桑等人还在,她得赶紧回去报个平安。 而且,她想看看桑桑。 虽然知道她已经得救了,但是不亲眼看看,还是放心不下。 更何况,男女授受不亲。 她现下还没有和离,是个有夫之妇,单独与男子相处于理不合。 她也不能不顾虑王爷的名声。 祁璟玙闻言,凉凉地瞥了眼姜云染的小腿,收回目光道:“影青会派人去报信。” “可臣妇想了想,还是不麻烦王爷为好。要不然,在这里下车……” 姜云染坚持。 祁璟玙一个幽邃的眼神望过来,她莫名地有点心虚。 无奈,只好改一个说法,“臣妇忽然失踪,想必公主殿下和好友都担心着,臣妇觉得……” “你的话一向这么多吗?” 祁璟玙冷冷打断。 姜云染第一次觉得一个人这么难沟通,但还是耐着性子道:“臣妇的闺中密友也刚刚遇险获救,臣妇想去看看她。另外……” “不是想感谢本王吗?” 祁璟玙又淡淡地打断了她,憋得姜云染够呛。 想着人家到底救了自己的命,她勉强挤出一个浅笑,“是,刚刚多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嗯。” 祁璟玙轻应。 姜云染愣了一下。 这就完了? 马车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静默。 就在姜云染有点儿受不了,想再提下车的事时,祁璟玙的目光又瞥了过来。 问道:“你擅长丹青?” 嗯? 问题太过突然,让姜云染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也就是一瞬,她就答道:“擅长算不上,兴趣而已。” “过谦了。本王看过你的那幅荷花图,画得很好,不比那些画家差。”祁璟玙说着移开视线,给自己倒了杯茶。 见惯了那种被人伺候的大少爷,姜云染还是头一回看到凡事都亲力亲为的人。 更何况人家还是个王爷。 祁璟玙见她盯着自己的手,以为她也想喝茶,便也给她倒了一杯递过去。 姜云染望着递到眼前的茶杯,怔了一下,赶忙抬手去接。 这时,马车一阵晃动。 姜云染伸出去的手,一不小心碰到了祁璟玙的手指。 第43章 一辈子的脸,都在今日丢光了 那种温暖而粗粝的触感,让她心下一惊。 赶忙缩回手,半垂下头道歉,“抱歉,臣妇无心冒犯王爷,请王爷恕罪!” “无妨。” 祁璟玙并不在意。 或许是常在军中行走的关系,他对男女大防之事没有那么深的讲究。 再加上姜云染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小丫头。 又不是故意的,过去就算了。 可他不经意地一瞥,忽然发现,姜云染那只洁白而纤细的左手上沾有血迹。 眉头拧起,祁璟玙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迫使她张开手,就见那只手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血迹还未干透。 “怎么弄的?” “还请王爷放开。”姜云染用力往回撤了撤,可攥着她的手就像铁钳,丝毫未动。 祁璟玙这才意识到坐在对面的是个女子,倏地松开手,顺势从旁边的抽屉格子里取出一瓶上好的金疮药。 扔进姜云染的怀中。 脑中不觉回想起某人说过的话。 “我那义妹,别看生得人比花娇,性子倔强着呢。才学自是不必说,聪慧伶俐,又端庄大方。最重要的,是性格坚毅。有些苦咱们身为男子的都忍受不了,可她却能。” 思绪回笼,他再去看姜云染,眸光不禁深了几分。 姜云染接过金疮药,犹豫了一下,细细倒了一层撒在伤口上。 刚刚还在淌血的伤口,很快就不再出血了,就连疼痛都轻了不少。 不用力的情况下,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手上有伤。 联想到之前影青给她服用的那种药,见效也是极快,她知道这两种药定然不一般。 “王爷,药上好了。”姜云染把瓶子递还过去。 祁璟玙看了药瓶一眼,又抬眼看向她,“你手上的伤口太深,要想不留疤,需要仔细用药。这瓶,你留着吧。” “……那,多谢王爷。”姜云染犹豫了一下,就把药瓶收了。 收好后,她摸了摸袖袋,轻咳一声道:“不知,这金疮药需要多少银钱?还有之前那一颗,臣妇兑成银子还给王爷。” “……” 祁璟玙没有开口。 负责赶车的影青耳聪目明,听到姜云染的问话,眼珠转了转,觉得有些事还是要让她知道。 不然这好事不是白做了? “将军夫人,你之前吃的那颗,是清心丹,一枚二百两。那金创药嘛,一瓶八百两。你可知道江南的薛神医,那药……” 影青巴巴地说着,祁璟玙冷冷地打断道:“你话太多了,五军棍。” “主子,别,影青闭嘴还不行吗?马上把嘴闭上!” 影青不敢开口了,车厢内一片寂静。 姜云染虽然料到了那药不简单,却没想到竟如此昂贵。 单纯给银子已经不合适了。 可不给银子,该用什么当谢礼? 直到回了宸王府,姜云染也没什么好想法。 王府内。 影青给姜云染安排好房间,就把府医请了过来。 简单上药包扎后,府医开了张药方。 姜云染一个人坐在床上,望着陈设简单的房间,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这实在不太像一个王爷府邸应该有的样子。 “吱呀。” 房门被推开,影青走了回来,叫进来一个做粗活的小丫环,吩咐道:“好好照顾,缺什么,告诉我一声。” “是。” 小丫环有些战战兢兢,挪步道姜云染的面前,“奴婢良儿,见过姑娘。良儿服侍姑娘换一件衣服吧,再重新梳洗一下?” 姑娘? “有铜镜吗?” 姜云染想着,折腾了一天,估计头发都乱了,身上的衣裳也破了好几处。 幸好宸王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否则还真是失礼。 可当良儿把一面菱花镜递到姜云染的面前时,她登时就呆住了。 只见镜中的女子头发散乱,活像个疯子,一张原本白皙如雪的脸,被抹得乌漆麻黑,说是个乞丐也不为过。 就她这个鬼样子,宸王居然还愿意与她共乘一驾马车? 真是一辈子的脸,都在今日丢光了。 一时间,姜云染羞愤欲死,只想找个地方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姑娘?” 良儿见她发愣,咬唇,脸颊红得厉害,忍不住唤了一声。 姜云染回过神来望向她,勉强笑笑,“麻烦打一盆水来,我想先洗个脸。” “是。” 简单梳洗打扮了一下,总算能见人了。 姜云染便打发良儿去找影青。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在这里过夜不妥。 可还没等她张口,影青就抢先道:“夫人既然梳洗好了,就跟着属下去见王爷吧。” “麻烦了。” 姜云染微微颔首,坐上了影青准备的轮椅。 书房里,祁璟玙正在伏案写着什么,听到轮子擦过地面的声音,他把手边的一个竹管递过去道:“你看看这个。” “有东越探子藏身在相国寺?”姜云染倒吸了口凉气。 之前,她看到出现在后山的黑甲铁卫,还以为他们是公主搬来的救兵。 可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一是不可能来得那么快,二是抓两个淫贼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 如果是为了抓捕敌国的探子,那就说得通了。 看来她之所以能够得救,纯粹是运气好,碰巧遇到了宸王。 影青见她呆呆地看着那张纸,忍不住低喃道:“原本抓得差不多了,结果临了跑了一个。这再想找,哪儿还有那么容易?” 当时,要是王爷在…… 姜云染忽然想到,在后山的林子里时,影青似乎对王爷禀报了什么,然后王爷就下令收兵了。 也就是说,那时,人就跑了? 是不是和她有关? 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以影青的身手,要抓一个探子绰绰有余吧? 虽然知道事情不能怪她,但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祁璟玙见她抿唇不语,凉凉地瞥了影青一眼,又收回目光道:“告诉你这个,是希望接下来,你自己注意安全。那些探子不见得会认为,你出现在后山被本王所救只是个巧合。说起来,也是本王连累了你。” “王爷言重了。” 姜云染摇摇头,“真说起来,也是臣妇耽误了王爷。” 想起相国寺内起的那场大火,她眸色疏冷,说道:“或许,臣妇有法子将那探子再引出来。” “什么法子?快说!”影青催促。 第44章 流言失控 “用舆图。” 姜云染回道。 影青一愣,蹙起眉头,“舆图虽珍贵难得,但怕是分量不够,依我看,还不如布防图来得……” 话音未落,他见王爷又看了过来,赶忙闭嘴。 再多话,可能就不是五军棍了,他还是先把嘴封上比较好。 “影青的话有些道理。” 祁璟玙赞同了影青的话。 但那双深沉的眸子里透着些许期待,就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心底在期待什么。 姜云染望着他那深邃的眸光,赶忙错开眼,“臣妇所说的舆图,并不是军中常用的那种。多说无益,还需王爷亲眼看看才能明白。若是再加上一本玉尘先生批注的兵书孤本,应该可行。” “说的好听,要真有玉尘先生批注的兵书,我们还用得着着急吗?问题是,找得着吗?” 影青泄气。 要知道,那位玉尘先生可是卢大儒门下高徒,性子难以捉摸,行踪更是飘忽不定。 上哪儿去找? 就算找到了,人家也未必肯帮忙。 再说,那一来一回旷日持久。 等真的拿到书再赶回来,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还上哪儿去抓探子? 姜云染沉吟片刻,道:“舆图和兵书都不难,如果王爷肯通融三日,两样东西皆可奉上。” “你不会是想说,你都有吧?”影青狐疑地打量她。 姜云染没有回答,而是抬眼望向了祁璟玙。 祁璟玙道:“三日时间太久,最多两日。问题是,届时,你若是拿不出来呢?” “随王爷处置。” 姜云染骨子里的傲气被激了出来。 她也不知为何,别人怀疑她,她都不在乎,可却不想叫眼前的这个男人小瞧了。 也或许是涉及到义兄的关系吧。 总之,这件事她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王爷,可否借书房一用?”不再纠结于那些没用的东西,姜云染当即开口。 祁璟玙扫了眼她那只包裹起来的左手,沉声道:“不必勉强自己。” “无碍。臣妇是用右手写字的,伤在左手,不耽误什么。”姜云染稍稍动了动那只手,其实已经不怎么疼了。 “好。” 祁璟玙点了头,说道:“这两日,影青会随你吩咐。相国寺的事,你也不必担心,本王会处理。两日后,你从宸王府回将军府,外边也会少些议论。” 难得听到主子跟别人解释,影青愣了一下,眸子里浮起一抹探究。 他总觉得,主子对这位将军夫人太过特殊了些。 之前,东祥当铺的事是这样,今日在相国寺的后山,又是这样,每一次都与平日里的他不同。 不过,这回他学聪明了,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 主子叫他听候差遣,他听着就是了。 姜云染没想到宸王会考虑得这么周全,连她的名声都想到了,之前竟还觉得他长年带兵打仗,是个粗人…… 忽然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相国寺。 折腾了大半夜,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大火终于灭了,禅房也变成了一片废墟。 京兆尹战战兢兢地进了昭阳公主暂住的地方,抹了把冷汗,对守在门口的侍卫道:“麻烦通禀一下,就说……” “大人请进,殿下一直等着呢。” 京兆尹犹豫了一下,抖了抖袖子,正了正官帽,抬步进门。 一看到斜靠在床边的昭阳公主,他赶忙躬身行礼,“臣京兆尹赵腾,拜见公主殿下。” “起来吧。” 昭阳公主的耐心已经耗尽,因没有精神,倒也懒得动怒,淡淡地问道:“你审问了半夜,审出什么来了?” “回殿下,那淫贼确实是收了银子,才等候在废弃小院的。至于给他银子的人,他……只知道是名女子。当时天色暗,再加上对方戴着帷帽,他看不清对方的相貌。” “然后呢?就完了?姜月歆和祁晏初那边怎么说?”昭阳公主不耐。 京兆尹又抹了把汗,“姜姑娘与祁将军说法一致,虽有些不合常理,但……但……” “但什么?也就是说,你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问出来了?那火呢?谁放的?和他们有没有关系?” 昭阳公主说着,起身站了起来。 她“噔噔噔”快步走到京兆尹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本宫等了这么久,就问出这些?要你何用?废物!” “嘭!” 昭阳猛然抬起一脚踹在京兆尹的身上,京兆尹吓得赶忙跪地。 抖如筛糠。 “宸王驾到!” 随着太监高唱,一袭金领黑袍的祁璟玙缓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同样黑衣的带刀侍卫。 昭阳公主一看到人,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眼角瞬间就红了。 她赶忙迎上前道:“皇兄,你怎么来了?不过,你来了就好。你看看,都是群废物,什么事都办不好!” “不必为难他。” 祁璟玙瞥了眼跪伏在地上的京兆尹,对侍卫道:“苍艾,送赵大人回京。” “不……不必麻烦……” 赵腾知道,宸王殿下来了,他这条老命就算暂时保住了。 哪里敢劳动他身边的侍卫,赶忙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等到人走了,昭阳公主把昨天发生的事大概讲了一遍,担忧地道:“皇兄,你虽然叫人送了信,说云染在你府上。但当时许多人都知道她是忽然失踪的,恐怕消息传出去,对她不利。” 万一有人将她的失踪,与那个逃走的淫贼联系到一起怎么办? 人言可畏。 祁璟玙道:“所以,你什么都不必做,本王自有安排。” “皇兄,你到底想做什么?” 昭阳公主有点看不明白了,总觉得皇兄还有事瞒着她。 祁璟玙道:“将祁晏初和姜家五姑娘都放了,让他们先行回京。剩下的事,你不必过问,只需照顾好那位虞姑娘。” “不行!放了他们可以,但也要先让我出了心里的这口气!” 昭阳公主对侍卫下令道:“传本宫口谕,祁晏初和姜家姑娘对本宫不敬,每人杖责二十,撵出相国寺!” 祁璟玙没有阻止。 由于没人解释姜云染的事,短短一日时间,京城的大街小巷就流传开了关于她的流言蜚语。 “听说,将军夫人陪公主去进香,晚上就失踪了!” “什么失踪,八成是跟别的男人私奔了吧?” “不是,我听到的消息是,将军夫人被一个淫贼给糟蹋了。” “真是可怜了祁将军,自己的夫人与淫贼有染,他还怎么做人?” “就该将那不要脸的女人浸猪笼!” 经过一日的发酵,消息越传越离谱,影响越来越大,已有失控之势。 第45章 抬你为正妻 当然,那些流言也传到了将军府。 吟风居。 秦若瑶正在小厨房里忙活,亲手熬鱼汤。 小桃快步进门,朝外头张望了两眼,把门关上。 笑盈盈地道:“姑娘,消息散出去后,很快就在京城里传开了,比奴婢想象得还快。” 传得可难听了,都不堪入耳! “是吗?做的不错。” 秦若瑶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得意。 她拿起汤匙从小碗里舀了一勺汤,放到唇边尝了尝,满意地扬起唇角。 “接下来,咱们只要静静地看着就好。” “姑娘觉得,夫人还能回来吗?”小桃忍不住问道。 秦若瑶轻嗤一声,“事到如今,她回不回来又能如何?难道还有人会相信她是清白的吗?” 本就是个无用的妇人,又不得娘家的喜欢,谁会在意她的死活? 等流言再传上几日,昭阳公主还会如当初那样护着她,与她交好吗?怕只会希望没认识过她吧? 姜云染能死在外面最好。 就算侥幸没死,等着她的,也是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那,还需不需要继续再找人……” “不用。你真以为,那些流言传得那么快,是你一个人的功劳?想让姜云染死的人,可多着呢。咱们啊,且看着就好。对了,有没有打听到那个颜灼的下落?” “还……还没有。” 提起颜灼,小桃的心颤了颤。 当初姑娘计划好一切,说是为保万无一失,叫她去找一个人。 先给一部分定钱,等事情办妥了再付尾款。 可人却一直没有回来。 彻底失踪了。 逃了倒还好,就怕出什么意外。 秦若瑶也有些担心。 迟迟寻不到人,就是一个变数,她讨厌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 “继续派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小桃见自家姑娘将盛好的鱼汤放到了托盘里,赶忙上前端起托盘。 心想着,幸亏老爷回来后给姑娘派了不少人手。 要不然有些事就难办了。 小桃跟在秦若瑶身后,主仆二人畅通无阻地进了卧房。 房间里,两个下人正跪着收拾地上的碎瓷片,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小桃挥挥手,叫他们下去。 秦若瑶坐在床边,端起碗道:“晏初哥哥,我刚熬好的鱼汤,你快尝尝。” “没胃口,先放着吧。” 祁晏初趴在床上,整个人都阴沉沉的,声音冷冽如冰。 平白无故被昭阳公主打了一顿,又被撵出相国寺,如今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他谁也不想见。 秦若瑶知道他在气什么,抬眼给小桃使了个眼色。 小桃会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守在了门外。 等她走后,秦若瑶端起鱼汤。 舀出一勺递到祁晏初的唇边,娇声道:“人家巴巴地熬了一早晨,火候刚刚好,你好歹尝一口。我问过府医,他说鲫鱼汤有助伤口恢复,我还特意放了好些滋补的药材呢。” 闻言,祁晏初叹了口气,终究没忍心辜负,张嘴喝了一口。 秦若瑶歪着头问道:“滋味如何?” “好。” 祁晏初抬手接过汤碗,一饮而尽。 然后把碗放到一边,握住秦若瑶的手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秦若瑶摇摇头,“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哎,夫人失踪,凭公主与她的交情,会迁怒也能理解。” “说起来,夫人也真是的。禅房起火,她不跟着公主躲出去,还留在那里做什么?” “她这一失踪可好,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公主府,咱们将军府和姜家都派了人去找,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寻到。” 提起姜云染,祁晏初的脸色顿时黑沉下来。 怨愤道:“她最好死在外头,别再回来,我只恨没早点休了她!如果她敢回来,等着她的就是一纸休书!” “哎,原本,我还想着,给夫人一些教训,你与夫人便能和好如初。谁曾想,事情竟然变成了这样。晏初哥哥,你会不会怪我?早知如此,我真不该出那个馊主意!” 秦若瑶说着,眼圈顿时就红了。 祁晏初心疼地为她拭去眼泪,说道:“傻瓜,这事怎么能怨你?你也是一片好心。要怪,也该怪姜云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将军府的脸都叫她丢光了!” “你啊,就是太良善,她不值得你为她费心思。好了,别多想。等我休了姜云染,就想办法抬你为正妻。” “晏初哥哥,你说真的?若瑶能得到你的疼爱,何其有幸!” 秦若瑶感动地抱住了他。 但她知道,从妾变成正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且不说这样的先例很少,老夫人和老郡王妃的那一关就不好过。 除非,她能立下大功,最好由朝廷发话,这样就算是老夫人她们再不愿意也没办法。 思绪慢慢飘远,她回想起前世,大约就是在盛夏的时候,南方发了好大一场的洪水。 皇上下旨赈灾,镇压流民暴动,派了不少官员出去。 后来洪水治住了,又发大疫,死了不少人。 地方官怕事情闹到皇上跟前受牵连,将疫情隐瞒了下来。 想着私底下解决。 烧了不少村子,还把一群染了时疫的人赶到了山上。 可还是没有控制住,让染了时疫的人偷偷溜进了京城。 还将时疫传到了宫里。 再后来,是一位薛神医出手,治愈了那些身染疫病的人。 若是能找到那位薛神医,先控制起来,等到关键时候再…… 想到这里,她不禁抬眼看向了祁晏初,思考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 斟酌了一下,她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重活一世是她最大的秘密,不到万不得已,即使是最亲的人也不能说。 再等等,容她好好想想。 反正距离那个时候,还有一段时间,她可以慢慢计划。 姜府。 姜月歆拖着一身伤回到家里,柳姨娘差点哭瞎了一双眼。 她本就怨姜云染不肯劝说女儿。 听女儿说她之所以涉险同秦若瑶合作,就是想顺利进入将军府,柳姨娘更是把姜云染恨透了。 想着要是当初姜云染肯多劝一句,绝了女儿的心思,女儿也不会做傻事。 姜月歆见姨娘一个劲儿地哭,心里厌烦,吼道:“别哭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哭还有什么用?” “呜呜,你得罪了昭阳公主,以后可怎么办?那秦氏,分明就是在利用你,你怎么那么傻,替她出头?” 柳姨娘也恨祁晏初和秦若瑶,但她不过就是个妾,手还伸不到将军府。 没办法替女儿报仇。 好在姜云染失踪了,很可能已经死在了外头。 就算没死,一个失了清白的女人,将军府也铁定是容不下她了。 或许可以运作一下,让女儿以继室的身份进门。 到那时,就不是妾了,而是正妻。 倒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思及此,她对姜月歆道:“姨娘不是怪你,姨娘是为你不值。那秦氏一看就是个狡诈的,她自己不出面,却要你出头,安的是什么心?不过,你大姐姐若是有个万一,将军府没了主母……” 姜月歆冷笑,“姨娘以为,我为何同秦若瑶合作?大姐夫和她都有把柄捏在我手里,我想进门还不容易吗?” 第46章 惊掉了下巴 宸王府。 连续盯了两日,影青一脸倦容。 他打了个哈欠,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准备去禀报昨日的情况。 要不是主子让他听命行事,他早就走了。 这纯粹就是在浪费时间。 真搞不懂主子为什么要由着那位将军夫人瞎折腾。 依他看,有这功夫,还不如去抓两个贼来玩玩。 谁知想什么来什么,刚进院子,他就发现一个鬼祟的身影。 灰衣鹤发,是个身手利落的老者。 只见那人从高处跃下,身轻如燕,以极快的速度闪进了主子的小书房。 见状,影青顿时就不困了。 他面容冷肃,手握刀柄追了上去。 进门后,影青发现灰衣老者背对着他,直奔书案。 他抬手就往前抓去,单手使力,五指紧紧扣住那人的肩膀。 老者也不含糊,一个旋身,双手一挡,轻轻松松化解了这招。 两人打了个照面,当即过起招来。 十几个回合后,影青意识到不对,晃了下神。 就是这一恍神的工夫,他就被对方扣住了肩膀和脉门,疼得他喊道:“苍艾,我知道是你,快放手,要折了!” 苍艾见影青认出了他,干脆放了手。 影青揉了揉胀痛的肩膀和手腕,不满道:“你有毛病啊?大白天,弄得神神秘秘的,我还道是哪儿来的贼这么大胆,白天就敢到宸王府来行窃。” “我去了一趟蝶月楼。”苍艾淡淡解释。 影青愣了一下,神色认真地道:“消息放出去后,有动静了?” “嗯。” 苍艾自己接了盆水,兑进特制的药水,熟练地卸去了脸上的易容。 又将身上的灰衣脱掉卷起来,挺直身板,恢复了之前的冷峻模样。 这时,祁璟玙走进门来。 苍艾快步上前,垂首禀报:“王爷,东越的那个探子有下落了,人在荣王府上。蝶月楼截获了探子的密信,近日便会有所行动。西苍、南疆、北戎的探子得到消息,也纷纷传了信。” “嗤,一本玉尘先生的孤本兵书,就让那些沉寂许久的鱼都浮出水面了?只是可惜了,不能一锅端。”影青叹气。 他们抓东越探子,将他们的暗桩全部拔除,一网打尽,是因为东越皇野心勃勃,想要撕毁盟约,再起战事。 荣王身为皇子,私下与东越探子往来,居心叵测。 圣上绝不会轻纵,必要给他们一个教训,也是一次警告。 但西苍、南疆和北戎岁岁朝贡,暂时没有发现异动。 与其费时耗力地拔钉子,倒不如诈瞎装聋,静观其变。 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就是他心里不太爽快。 祁璟玙走到书案前坐下,随手拿起一本折子,边翻开边道:“先监视着那个探子,不要打草惊蛇。” “主子,你不会还在等那位将军夫人的舆图和兵书吧?她都把自己关在书房两日了,向属下要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知在搞些什么名堂。天爷,她不会是想赖在里头一辈子不出来了吧?” 影青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他觉得主子肯定是让人给诓骗了。 苍艾直接无视他,看向祁璟玙,继续禀报:“京城中,最早散布谣言的那批人,属下已经将他们交给了赵大人。” “嗯,先在牢里关着。” 祁璟玙说完,就换了一本折子。 影青一个人在边上纠结了半天,还是觉得不能将时间再浪费在那些不靠谱的东西上。 忙提议道:“主子,依属下看,咱们别等了。既然有了那个探子的下落,引出来,直接抓了不就完……” 话音未落,祁璟玙放下手里的折子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影青识相地赶紧闭嘴。 可心里却不服。 书房里。 姜云染笔耕不停地写了两天一夜,终于将舆图和兵书的批注完成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做旧的舆图和兵书用布包好,抬臂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朝着门外喊道:“良儿。” “姑娘有何吩咐?” 良儿依旧不知道姜云染的身份,这几日一直都是喊她姑娘,姜云染也懒得纠正。 “带我去见王爷。” 姜云染把布包放在腿上,良儿推着她离开书房。 房门打开的一刻,刺目的阳光猛地涌下来,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姜云染下意识地抬手遮住阳光,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须臾,她被良儿推进侧院的小书房,就见影青和苍艾一左一右站在两侧,宸王正伏在书案写着什么。 房间里一片静谧。 姜云染忽然觉得自己进来得好像不太是时候。 影青见她终于出来了,眼尖地看见了她腿上的布包。 他不屑地嗤了一声,问道:“夫人这是完工了?” “是。” 姜云染递上布包。 良儿自觉地退出了房间。 影青不太相信她真的能做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舆图先不说,玉尘先生批注的兵书从哪里来? 这两日,他可没瞧见书信什么的,也没见她离开过,总不可能凭空变出来吧? 不过,她居然真敢过来交差,他倒要看看这布包里裹着的是些什么东西。 影青掂了掂那布包,哂笑道:“夫人不会忘了之前的约定吧?你若是敢诓骗主子,不用主子发话,我也绝不会轻饶了你!” “没有忘记。如果我交不出东西,随王爷处置!” 姜云染不喜欢这种被人质疑的感觉,但她也没有说什么,毕竟宸王救过她的命。 那晚在相国寺后山上,影青一箭制住颜灼,也算帮过她。 她之所以在书房呆了足足两日,做出这些东西,是为了报恩,所以她不会计较这点轻慢。 影青见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当着她的面打开了布包。 里面躺着一张卷好的舆图和一本蓝皮兵书。 看着都平平无奇。 影青把兵书扔给苍艾,自己打开了那张舆图。 他漫不经心地一点点展开,脸上还是那副不屑的模样。可随着舆图展开的部分越来越多,他唇边噙着的讥笑缓缓消失了。 眼底满是震惊。 再望向姜云染时,他的态度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夫人,这张舆图是你画的?”影青的手有点发抖。 他自诩见多识广,还从未见过如此细致精确的画法。 要知道,他们军中用的舆图,是祖祖辈辈的先烈们一点一滴探索亲测出来的。 哪怕看似粗劣,甚至有些错误,但对他们来说也弥足珍贵。 可他手上的这一张,地域边界画得极其细致,标注十分明确,许多他之前在舆图上看到过的错误,全都纠正了过来。 最难得的是,其他几国的地域也画得十分精细。 若是能用这张舆图作战打仗,绝对是事半功倍,能为将士们避免不少的问题。 简直是个宝贝! “你再看看这个。”苍艾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眼神已变得郑重其事。 他把兵书送到影青面前,影青直接惊掉了下巴。 第47章 与本王一同进宫 “这……” 只见兵书上,写满了工整的柳体小楷。 有些地方作了注疏,有些地方用朱笔标出,做了另外的诠释和补充。 一开始,影青以为这上面的批注是乱写的。 可越看越心惊,惊诧得嘴都合不上了。 因为无论是上面的字体,还是行文风格,都和玉尘先生如出一辙。 简直是见鬼了! 等等。 好像有哪里不对? 影青摇了摇头,瞪向姜云染,虎着脸道:“将军夫人,你这兵书,根本不是玉尘先生批注。墨迹一看就是新的,分明就是你批注上去的,你这是弄虚作假,欺骗主子!” “怎么会是欺骗?难道这不是一本兵书?” “是啊。” “那兵书上没有批注?” “有。” “批注是不是玉尘先生的笔迹?” “是。不是!这分明是你仿的!”影青辩解,差点儿让她给带跑偏了。 姜云染不徐不疾地道:“我有说过,一定是玉尘先生亲笔写的吗?这字迹,我不说,你能看出是仿的?” “你这是强词夺理!” 影青不赞同,哼道:“而且,你这也不是什么孤本。” “怎么不是?这天下间,你还能找出第二本一模一样的来吗?” “……”影青哑然。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位将军夫人是个有大才的女子。 他别扭地撇开眼,将兵书和舆图放到了书案上。 祁璟玙翻开兵书,又看了看舆图,眸光渐深,心底惊诧。 他抬眼望向姜云染,发现这小丫头给他带来的惊喜竟是这么多,难怪那人提起她时总是赞不绝口。 掩下眸底的情绪,他看着影青,冷声道:“舆图和兵书你都看到了,还不道歉?” “夫人,抱歉。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回!”影青讪讪道。 姜云染没想到他竟真的会道歉,愣了一下,莞尔一笑,“没事,毕竟涉及了玉尘先生,影侍卫不相信我,情有可原。” “不,错了就是错了,道歉是应该的!”影青强调。 姜云染回以一笑。 她算是发现了,这影青是个一根筋,认准了什么就不会改变。 要想驯服他,就得让他心服口服。 只要他认了,就不会再犹疑不决,倒是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强多了。 眼见舆图和兵书的事已经解决了,她看向祁璟玙。 “王爷,臣妇答应的事都已经做到了。剩下的,臣妇也帮不上忙,不如……” 她想离开。 但话音未落,祁璟玙就打断道:“再等一日。你总该看看,你辛苦了两日的杰作,成果如何。” 呃,其实也不是那么想看。 姜云染心里清楚,有些事涉及军中机密,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之前一时冲动,答应用舆图和兵书报答救命之恩,已经有些不妥,她不想再继续涉入其中。 可宸王开口,她也不好拒绝,最终叹口气点了点头。 是夜,黑云如幕,遮挡住了月光。 苍艾和影青分头行事,为抓捕东越探子做准备。 苍艾负责拖住另外几国的探子,给出假消息,迷惑他们。 再找人在荣王名下的酒楼闹事,把事情闹大,拖住荣王。 影青则按照计划诱敌,蹲守,找准时机抓人。 姜云染原以为,他们会将探子引到宸王府,可她等了许久,也没有察觉到半点动静。 祁璟玙见她频频往外张望,将自己面前的一罐白棋推到中间,问道:“会下棋吗?” “略懂一二。”姜云染心不在焉。 祁璟玙:“来一局?” 姜云染微微蹙眉,问道:“王爷的计划,不在王府?”那她留在这里看什么? 祁璟玙拿出一枚黑子,微敛着眸,“吸引他的是舆图和兵书,在哪里都是一样。” “……” 姜云染无语,但来都来了,她总不好直白地说想离开。 暗暗叹了口气,她执起一枚白子,放在了棋盘上。 两人你来我往,一刚一柔。 姜云染布棋并不着眼于眼前,看似毫无章法,实际上却是在织网。 等到网织成的一刻,就是对方无路可逃,满盘皆输的时刻。 祁璟玙和她对弈了几个来回,就渐渐看出了套路,攻势从一开始的试探,变得杀伐果决,咄咄逼人。 姜云染一开始还游刃有余,但连续被吃了两次白子后,她不得不认真起来。 一局下到半夜,以她输掉半子结束。 “吁,王爷,臣妇输了。”姜云染松了口气,却也觉得酣畅淋漓。 上一次和她对弈的人,还是义兄。 没想到,宸王的棋艺,比起义兄,有过之而无不及。 棋瘾一下子被勾了出来,她试着问道:“时辰尚早,王爷还要再来一局吗?” “好。” 祁璟玙点头,落下黑子的同时,佯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与玉尘先生相熟?” “……王爷怎么会这么问?” 姜云染的手抖了一下,落下白子,“如果是因为那本兵书,臣妇可以解释。早年间,曾有幸拜读过玉尘先生著的书,甚为敬仰。后来无事之时,便喜欢模仿字体,仅此而已。” “那你可知,玉尘先生裴玉卿有个义妹?” 祁璟玙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可姜云染淡定不了了。 普天之下,想要请义兄入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义兄又是卢爷爷的高徒。 卢爷爷一直隐世,不愿被外人打扰。 宸王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通过她搭线,请卢爷爷或是义兄入世? 他到底还查到了些什么? 姜云染忽然不敢赌了,怕自己再否认下去可能会激怒宸王。 沉吟了片刻,她开口道:“看来,王爷已经查到了臣妇与义兄的关系。其实,我们已有数年没联系过了。他还愿不愿意认臣妇这个义妹,也未可知。若是王爷想打听义兄的下落,臣妇爱莫能助。” “该你落子了。” 祁璟玙看出了她的戒心,说道:“不必想太多,本王还不至于要挟你一个小丫头。明日,等事情了了,本王送你一份回礼。届时,本王亲自送你回将军府。” “……王爷,这不合适。”姜云染哪里敢劳动宸王大驾。 可祁璟玙不容她拒绝。 两人又下了一局棋,在天蒙蒙亮时,影青那边传来了好消息,东越的探子落网了。 翌日一早,祁璟玙准备进宫面圣。 正要上马车,影青过来禀报道:“主子,不好了,荣王府放出消息,说主子你抓住东越探子。能大获全胜,全因将军夫人献出了自己珍藏的舆图和兵书。恐怕用不了多久,全天下都知道了!” 这件事,他们原本要保密的。 毕竟这件事惊动了几国的探子,担心他们盯上将军夫人。 可没想到荣王那个王八羔子,与敌国勾结不说,还胡编乱造坑害别人。 问题是,还让他歪打正着了。 现在想否认,反而有欲盖弥彰之嫌。 而且,皇上那边肯定马上就会得到消息,已经没办法再隐瞒了。 祁璟玙道:“告诉姜云染,与本王一同进宫。” 第48章 少自作多情了 “进宫?” 姜云染叹气。 她不想惹麻烦上身,可终究逃不过。 该来的还是要来。 上午,艳阳灼目,热浪袭人,琉璃金瓦在阳光下熠熠夺目。 宸王府的马车穿过一道道宫门,畅行无阻。 姜云染一路无话,只静静地望着窗外。 祁璟玙见她不语,以为小丫头第一次面圣紧张。 难得地耐着性子安抚,“陛下宽仁,待会儿问你什么,你实话实说便是。放心,你是本王带进宫的,本王不会让你有事。” 闻言,姜云染受宠若惊,很是意外。 在她的印象里,宸王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是铁血战神。 这样的人,竟会细心安慰她,是她没想到的。 见她望过来,祁璟玙又道:“相国寺后山,是本王连累了你。那个东越探子恐怕注意到了你,荣王才会散布谣言,试探本王。” “王爷言重。救命之恩大过天,我这个人虽然不喜欢麻烦,但麻烦来了,也不惧麻烦。见招拆招,再难的局面,总有办法解决。” 姜云染说的是真心话。 祁璟玙点点头,“你很乐观,不错。本王想说的是,有时候,藏拙是为自保。可有时候,崭露锋芒也未必是件坏事。” “王爷的意思,臣妇明白了。” 姜云染心里确实纠结,因为她不想牵连无辜之人。 当年跟着祖母生活在江南,偶然结识了义兄和卢爷爷,有幸得卢爷爷指点,她铭感五内。 卢爷爷和义兄不愿入世,她是知道的。 所以回到京城后,她便决定忘了当初的那段际遇,以防给他们带去麻烦。 可没想到兜来转去,还是没能守住秘密。 不过,算了。 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是枉然。 心中豁然开朗,姜云染顿时轻松了不少。 浅笑嫣然,“多谢王爷提点。” 姜云染的眸光沉静温润,如秋水盈盈,眸中笑意吟吟。 祁璟玙望着她的眼睛,不由怔了一下。 他敛下眸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道:“仔细论起来,你也算本王的晚辈。长辈指点晚辈,原也是应该的。” 长辈? 姜云染后知后觉。 是啊,祁晏初与宸王是远亲。 仔细算起来,应该称呼宸王一声王叔。 可不就是长辈吗? 思及此,姜云染莞尔,“不管怎样,都该说声谢谢。王爷说得对,有些事不必过于纠结,臣妇已经想开了。还有,臣妇并不紧张。” “那就好。”祁璟玙不再多话,专心品茶。 御书房内,宣帝听闻宸王带着姜云染一起进的宫,吩咐道:“待会儿,叫人把将军夫人带去皇后宫里。告诉皇后,等朕与宸王商议完要事,去她宫中用膳。” “是。” 曹公公躬身退了出去,亲自候在门外。 远远的,见一袭石青蟒袍的宸王朝这边走来,他赶忙笑着迎上去。 曹公公不敢直视那张玄铁面具,躬身垂首行礼,“老奴见过王爷。” 话落,他打量起后边的姜云染。 见此女不卑不亢,完全没有第一次进宫的拘束紧张,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 “王爷,陛下在御书房等着呢。” 说着话,他抬手拦住了姜云染。 见宸王看了过来,他笑容可掬地道:“陛下说了,将军夫人许是对政事不感兴趣,不如到皇后宫中坐坐。” “也好。你先去。” 祁璟玙一向不是个多话的人,只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对跟着进宫的良儿道:“照顾好将军夫人。” “夫人,随咱家来吧。”曹公公一甩手中的拂尘,恭敬地在前边带路。 然后将人安排给了一个小公公。 良儿推着姜云染跟在后头,压低声音道:“来之前,王爷已命人通知了昭阳公主,公主很快就会进宫,姑……夫人莫要担心。” “王爷还通知了公主殿下?” 姜云染有些意外,这种被人在意的感觉,她已经许久没感受过了。 平静的心湖荡起层层涟漪,暖意融融。 坤宁宫内。 皇后收到消息,知道皇上这是重视姜云染。 外头,关于兵书和舆图的事还没有传开,她只知这个将军夫人,与自己的女儿昭阳交好。 可是最近,外头都在疯传,说将军夫人不守妇道,与男子淫奔。 怎么会与宸王一起进宫?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搞清楚状况,她自然不会轻易见人。 对身边的夜阑吩咐道:“端一碗冰雪冷元子给将军夫人,告诉她,本宫有些不适,正在小憩,让她安心等着。” 夜阑转告了皇后的意思。 姜云染见宫女对待她的态度,恭敬中透着疏离,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皇后让她等,那等着便是。 一碗冷元子下去了少半,昭阳公主风风火火地进了坤宁宫。 直奔她而来。 一见面,昭阳就冲到了姜云染的面前。 见她左手裹着白布,人坐在轮椅上,眼圈顿时就红了。 她强忍着落泪的冲动,怒气冲冲地道:“姜云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平安回来了,也不知道去寻本宫,还要本宫来见你!你……你真是……” 说着,眼泪再也憋不住,簌簌落了下来。 姜云染知道她担心自己,撑着想要起来行礼。 昭阳一把按住她,恼怒道:“都瘸了,还不安分?谁叫你起来的?” “抱歉,让殿下为臣妇担心了。” “谁……谁担心你?”昭阳眼神闪躲,哼道:“少自作多情了!” “是,是臣妇想多了。” 姜云染好脾气地哄着,解释道:“不是臣妇不想早点回来,只是被一些事绊住了,走不开。原想着等今日出宫,就去见殿下的。”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昭阳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本宫来,也不是因为担心你。只是有人想你,想得差点把本宫的公主府给淹了,本宫把人给你送来。” 话音落下,她就命人把虞桑、紫芙和青芝等人带了进来。 “婉婉!” 虞桑第一个冲过来,一把抱住姜云染,“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姜云染抬手回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关切道:“桑桑,快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好得很。” 虞桑抽噎着摇摇头,起身打量姜云染,“倒是你,怎么弄成了这样?那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遇到宸……” “桑桑,那晚的事,等回去再跟你细说。” 姜云染打断了她的问话,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 虞桑反应过来,赶忙闭嘴。 紫芙和青芝见到自家姑娘,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但她们到底顾忌着身份,没敢太放肆。 小熊也红了眼圈。 昭阳公主在一边瞧着,心里泛酸,忍不住开口,“好了,人没事就是万幸。都别哭哭啼啼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宫欺负了你们!” “怎么会?殿下最是仁善。” 姜云染一张口就捡好听的说。 之前,虽说是迫不得已,但把那么多麻烦扔给公主解决,她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昭阳公主道:“你们在这里等等,本宫去见母后。” 第49章 姜云染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夜阑见公主来了,赶忙在前边引路。 昭阳公主一进主殿,见皇后正在修剪盆景,知道母后是在搪塞姜云染,根本没打算见她。 叹了口气,她走过去道:“儿臣见过母后。” “这大热天的,你怎么进宫来了?夜阑,赶紧端一碗西瓜冰酪来,还有公主最爱吃的樱桃毕罗。” 皇后一看见女儿,满脸堆笑,当即就把剪刀放下了。 昭阳不满地绷着脸,问道:“母后,您明明知道姜云染与儿臣交好,为何还要冷落她?” “合着你进宫不是来看望母后,是来数落本宫的?那姜云染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叫你一个堂堂公主,这么替她说话?” 皇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昭阳公主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赶忙缓和语气,抱着皇后的胳膊撒娇。 “母后,儿臣错了,母后大人大量,不会跟儿臣计较的,是不是?啊,说起来,母后的千秋快到了,儿臣可是备下了一份厚礼,就等着那天献给母后呢。” “哼,休想贿赂本宫,本宫不吃你这一套!” 皇后说着,脸上又忍不住扬起笑容,嗔她一眼道:“你也就会在本宫面前装乖卖巧!” “谁叫母后最疼儿臣呢?” 昭阳公主嘻嘻一笑,知道刚才那茬就算是揭过去了。 想起正事,她又说道:“母后,您冷着姜云染,可是因为外头关于她的那些传言?” “怎么,你还想替她说话?你父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要她来见本宫。你们父女二人,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皇后隐隐觉得,女儿或许知道其中的缘由。 昭阳心知,宫外的传言没有那么快传进宫来,想必母后还不知道东越探子的事。 斟酌了一下,简单地讲了讲近日发生的事。 皇后听闻相国寺烧起了大火,吓得花容失色。 她拉着昭阳左看右看,关切道:“那么大的事,你为何瞒着母后?快让母后看看,伤到哪里没有?” “母后,儿臣没事,儿臣不说,也是不想让母后担心。” 昭阳从相国寺回来后,特意封锁了消息。 也跟父皇那边打了招呼。 母后什么都好,就是喜欢瞎操心,弄得自己近几年来身子一直都不怎么好。 太医说,她是忧思太过。 所以有些事能不让她知道,他们都尽量瞒着。 皇后闻言叹了口气,“母后知道,你和你父皇,还有你七皇弟,有什么事都喜欢瞒着本宫。罢了,人没事就好。” 想到姜云染,她半信半疑道:“你说,外头那些关于她的传言,都是假的?她之所以失踪,是叫你三皇兄叫走,协助他抓捕探子去了?你三皇兄是什么人,何需一个女子帮忙?实在荒谬!” 见皇后不信,昭阳道:“儿臣所言皆是事实。母后可记得,儿臣是何时跟您提起姜云染的?” 接下来,她把自己同姜云染结交的细节全都讲了一遍。 当听到姜云染竟然与那位隐世的大儒有关联时,皇后震惊得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南荧向来重文。 虽然陛下登基后,提拔了不少武将,但臣民从骨子里景仰的还是那些文人大儒。 当世的大儒中,尤以江南的那几位最负盛名。 姜云染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子,竟能与那位卢大儒扯上关系? 真的假的? “皇上驾到!” 皇后这边还没醒过神来,宣帝同宸王一前一后走进殿来。 昭阳赶紧起身行礼。 宣帝摆了摆手,看向皇后,“你们在聊什么?皇后,将军夫人呢?” “皇上?” 皇后慢慢抬眼,先是看向宣帝,后又把视线盯在了宸王身上。 她还是不敢置信,急于求证地问道:“璟玙,你告诉母后,那姜云染,当真同卢大儒有关系?这几日,她当真是与你在一起?还帮你抓住了东越探子?” “确有此事。敢问母后,她人呢?” 祁璟玙的声音低沉轻缓,却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气息。 昭阳公主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觉得这殿里忽然变得好冷,忙提醒皇后,“母后,您不是说,要亲自去见见云染吗?” “……对,本宫是该去见见她。” 皇后说着,就要起身。 宣帝沉声道:“这么久了,皇后竟还未见过她?” 他脸上明显带着不悦,“朕叫她来找你,难道皇后不懂朕的意思?” “臣妾……” 皇后心下发沉,有些慌乱。 昭阳公主握住她的手:“母后,儿臣去接她过来。” “对,你快去。”皇后催促。 很快,姜云染就被簇拥着来到了殿中。 她望着坐在上首的宣帝和皇后,想要起身行礼。 皇后浅笑道:“将军夫人不必多礼,你腿上有伤,坐着说话便好。刚刚,本宫小憩了片刻,叫你久等了。” 话落,她又恢复了皇后的端庄雍容,看向宣帝,“皇上,别叫孩子们饿着了,先传膳吧?” “嗯。” 宣帝正襟危坐,面容威严,眼底夹杂着一丝打量,“姜氏,此次你协助宸王有功,朕该给你什么赏赐?” “若是一般女子,朕可以赏赐些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可你不同。朕许你提一个要求,只要是朕能满足的,皆可应允,如何?” 话音一落,殿中一片寂静。 半晌,姜云染由紫芙和青芝搀扶着起身,跪在宣帝面前。 “臣妇不敢奢求太多,只愿能平息外面那些不实的谣言,严惩造谣者。” “女子的名节最重要,这件事,朕允了,朕会让大理寺督办此事。但这不能算是赏赐,你再想一个吧。” 宣帝打着结交笼络的主意,自然不会怠慢姜云染。 姜云染心如明镜。 她朝着昭阳公主的方向望了一眼,开口道:“臣妇想要求一道和离的圣旨,与祁晏初和离!” “这……” 宣帝有些犹豫。 之前,他曾经答应过老郡王妃,会让普宁郡王的爵位再袭一代。 祁晏初西山剿匪有功,袭爵的可能性很大。 虽然他还没有最终下旨,但心里一直是属意他的。 这会儿若是闹出和离的事,势必会造成极大的影响,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但他也不愿姜云染失望。 沉吟了片刻道:“这件事,朕会慎重考虑,你给朕一些时间。不如这样,朕封你为丹阳县主,封地丹阳。有封号在身,你的品阶在祁晏初之上,他便欺侮不得你。” “姜氏,你还不快叩谢陛下圣恩?” 皇后表面上维持着平静,心里却翻起了滔天巨浪。 册封县主已经是破格赐封了,居然还给了她一块那么富庶的封地。 看来,陛下果然看重她。 不,应该说是看重她背后的卢大儒。 也不知道姜氏明不明白陛下的意思,千万别辜负了陛下的隆恩才是。 不过,以现下的情况看,昭阳与她交好,倒是不错。 姜云染自然也看出了皇上的意思,但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只能伏身道:“臣妇叩谢陛下!” 第50章 亲娘怎么能如此狠心? “平身吧。稍后,册封的旨意和赏赐会送到将军府,届时,朕会再命人敲打祁将军一番,你安心回去便是。” 宣帝说得明白。 紫芙和青芝听了,都为自家姑娘高兴。 可昭阳公主和虞桑等人却没那么乐观。 圣上此举,看似是在为姜云染撑腰,实际上却是想让她不要再纠结和离之事。 说会考虑下和离的旨意,不过是在搪塞。 昭阳公主担心姜云染想不开,午膳后,找机会把她叫了出去。 劝道:“和离的事,你先别急,本宫帮你想办法。你要是实在不想留在将军府,就去公主府住一阵子。不,住多久都行!” 想到祁晏初做下的恶心事,昭阳气得咬牙,“早知如此,当时撵他离开相国寺的时候,就该多打几十杖,打死才好!” 姜云染闻言一愣。 虞桑给她解释,“你失踪后,公主就叫人把祁晏初和姜月歆赶出了相国寺,还一人打了二十板子。” 没想到公主为她做了这么多,姜云染心内一暖。 虞桑却觉得心里难受,劝道:“婉婉,要不然,别再回那个将军府了。你跟我回家,我爹娘,我哥哥,都会欢迎你的。” “你们这是做什么?弄得我好像无处可去了似的。” 姜云染无奈地笑笑,“事在人为。现在和离不了,不代表将来也不行。况且,我好歹也是个县主了,将军府的人再要做什么,都得先掂量掂量。” 看来,宸王说得对,她确实不该再藏拙了。 只有让世人看到她的能力和价值,她才有博弈的资本。 昭阳使劲盯着她看了半天,见她真的没有因为此事抑郁,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问道:“待会儿出宫,你是回将军府吗?需不需要本宫送你回去?” 姜云染摇摇头,“不用了,多谢殿下好意。皇后娘娘也有阵子没见你了吧,你既然进了宫,该多陪陪她才是。” 她也想去看看祖母。 昭阳还想说什么,就听小太监唤了声“宸王”。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祁璟玙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见她们似是聊得差不多了,他开口道:“走吧,本王送你回将军府。” “臣妇想先回一趟姜家……” 姜云染想找个理由拒绝他。 祁璟玙道:“无妨,圣旨和赏赐没有那么快到,本王先陪你回一趟姜家也来得及。” “……王爷不忙吗?” 见宸王抬眼望了过来,她赶紧解释,“臣妇只是怕耽搁了王爷的正事。” “你不必想太多,走吧。” 有宸王在,昭阳公主和虞桑倒是放心了不少,和姜云染约定好找机会再见,就先行分开了。 姜府。 岚烟阁。 姜云岚气得扔下绣了一半的帕子,对林氏道:“母亲,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府?不要脸的是大姐姐,凭什么要连累得我们也不敢出门?做下丑事的又不是我!” “你且再耐心等等。近日里,你爹因为你大姐姐的事,大发雷霆,你不要再惹他生气。” 林氏安抚了女儿两句。 丫环过来禀报道:“夫人,大姑娘回府来了,是跟着宸……” “你说什么?” 姜云岚打断了她的话,恼道:“不是说人失踪了吗?这个时候,她跑回来做什么?她是嫌外边的那些话说得还不够难听吗?” “你刚刚说,她是跟着谁一起回来的?” “是宸王送回来的,大姑娘说是来见老夫人。” “宸王?你确定?” 姜云岚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听丫环道:“不会有错,老爷正在前头陪着王爷说话呢。” “母亲,大姐姐怎么会和宸王在一起?” 姜云岚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八竿子也打不到的两个人,怎么就凑到了一处。 林氏想了想,起身,“走,陪母亲去一趟你祖母那里,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总要问个明白。” 母女二人相携着来到了汀兰居。 刚走进院子,就听见了里面的笑声和谈话声。 林氏与姜云岚互相对视了一眼,先一步进门。 一进去,就见老夫人正拉着姜云染的手,姜云染则坐在老夫人面前。 两人的眼睛都有些泛红,明显刚哭过。 可这会儿正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云岚和云庭也是老夫人嫡亲的孙女和孙子,却从没见她这么和蔼慈祥地同他们说过话。 除了逢年过节,更是连请安都不让他们过来。 婆母怎么能如此偏心? 林氏心里不痛快,喉咙里像堵了块棉花,冷着一张脸向老夫人行礼。 姜云岚紧随其后,见人真的回来了,她向老夫人草草行了一礼,怒瞪着姜云染,“大姐姐,你既回来了,怎么不知道先差个人通知母亲一声?还要母亲跑过来见你?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母亲?” “放肆!大姑娘是圣上亲封的丹阳县主,二姑娘,你见了县主不知行礼,在这里大呼小叫什么?” 陈嬷嬷早就看不惯夫人和二姑娘的做派了。 都是夫人亲生的儿女,待遇却天差地别,她们是怎么有脸责怪大姑娘的? 且不说别的,大姑娘失踪的事一传开,老夫人急得吃不下,睡不着,老毛病都犯了。 夫人和二姑娘他们呢? 不但不替大姑娘担心,甚至觉得大姑娘做出了有辱门楣的事,连累了她们。 这会儿大姑娘好不容易回府,她们一进来不知道关心两句,还在这里数落大姑娘。 有时候连她这个做下人的都忍不住怀疑,大姑娘到底是不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她这个亲娘怎么能如此狠心? 姜云岚听陈嬷嬷提到姜云染被册封了丹阳县主,满眼的不相信。 “不可能!皇上怎么会封她为县主?她分明就是个不要脸的淫……” “二妹妹,慎言!圣意不是你能妄议的!你自己惹祸不要紧,不要连累了整个家族!”姜云染睨着她,眸光冷锐。 林氏不喜她这冷酷无情的模样,蹙了蹙眉,“你二妹妹还小,她说错话,母亲自会教她,你这么吓她做什么?” “婉婉说的没错,她确实该谨言慎行。况且马上就到议亲的年纪了,不小了。” 老夫人发话,林氏就算心里不服,也不敢再开口。 见她不言语了,老夫人沉声道:“礼不可废,你虽然是婉婉的母亲,但婉婉是皇上亲封的二品县主,你见了她该行礼才对。还有岚丫头,你也不能一味娇惯她,该教她知仪识礼。” “母亲说的是。” 林氏交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朝着姜云染行了一礼。 姜云岚对眼前的一幕难以接受,狠狠摇了摇头,“不,我不要向她行礼!” 话落,她转身就跑。 谁知,迎面却撞上了姜政和祁璟玙,一把闪着寒芒的刀横在了她的面前。 第51章 必须先下手为强 “啊!” 姜云岚到底是个娇滴滴的世家小姐,被眼前的长刀吓得面容惨白,尖叫着坐在了地上。 姜政见女儿如此丢脸,面容铁青,瞪向追过来的林氏和丫环,“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她拉走?” “抱歉,王爷,小女失礼,叫王爷笑话了。” 姜政转回头向宸王道歉。 祁璟玙淡淡地瞥了眼腿发软的姜云岚,凛声道:“确实失礼,姜大人该多花些心思在教育儿女的事上。” 闻言,姜云岚崩溃地哭了出来。 林氏看了姜政一眼,见他眸色疏冷,赶忙给身边的几个丫环婆子使眼色,让她们扶着女儿离开。 林氏自己整了整脸色,上前行礼,“臣妇见过王爷。” “嗯。” 祁璟玙应了一声,抬脚往汀兰居走去。 林氏僵在那里,是起身也不是,不起身也不是,尴尬地望向了姜政。 姜政从她身旁走过,忍不住训斥,“平日里叫你不要太骄纵儿女,你不听。你可知那是谁?那是在战场上能令敌军闻风丧胆的活阎王!” “岚儿冲撞了他,他念在岚儿年纪小,可以不计较,自该你这个做母亲的做出个样子来。” “……是。” 林氏咬着唇,隐忍委屈。 姜政糟心地叹了口气,追着宸王进了汀兰居的院子。 见母亲在与宸王说话,大女儿坐在母亲身旁,他忙上前行礼,“臣姜政见过丹阳县主。” “父亲,请起吧。” 姜云染客气地点点头,那模样,一点都看不出两人是父女的关系。 姜政感觉到女儿的冷淡,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恼怒。 但宸王在,他不好发作,只能忍下来,挤出一个笑容,“你能平安回来,为父很是高兴。为父就知道,你绝不会做出那等不堪的事来。你放心,为父一定会追究到底,为你洗刷冤屈,恢复名誉!” “父亲事务缠身,那些小事就不劳父亲操心了。如今,京兆尹赵大人已经抓到了造谣的人,相信很快就会给女儿一个交代。” 姜云染知道,她这个父亲别的本事不大,冠冕堂皇的话却能张嘴就来。 真为她好的话,怎么可能这么多天了,什么事都没做过? 外面的那些谣言,都是谁在传,她心里清楚得很。 将军府的人跑不了,父亲的那几个妾室和她们的女儿,也多多少少参与进去了。 他真的能追究到底? 充斥着药味的卧房里,姜月歆打了个喷嚏,心里隐隐泛起不安。 这时,柳姨娘踉踉跄跄地冲进房来,喊道:“五姑娘,不好了,大……大姑娘回来了!你快跟我走,先回柳家去躲躲。” “姨娘,你疯了?你说谁回来了?” 姜月歆不敢置信,柳姨娘急道:“大姑娘,是大姑娘回来了!她不但回来了,还被皇上封了个县主。这会儿过来,肯定是要找咱们算账的!别说了,快收拾收拾,跟姨娘走。” “不可能!怎么可能?” 姜云染都失踪这么多天了,怎么会平安无事地回来? 还有那个什么县主,更是荒唐! “姨娘,你是不是听错了?姜云染失了清白,怎么可能会被皇上封为县主?她一向与昭阳公主交好,会不会是公主担心她回来后受不了外面的流言,所以才求皇上抬举她的身份?” 皇上和皇后有多疼爱昭阳公主,她是知道的。 什么荒唐事都纵容着。 会为了她,给姜云染一个身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柳姨娘见女儿还不相信,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你快别说了,姨娘都打听清楚了。姜云染根本不是被什么淫贼掳走了,而是一直与宸王在一起,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她对朝廷有功,才封了县主的。宸王现下就在咱们府上,姨娘还能蒙你不成?” “哐当!” 姜月歆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碗,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药汤四溅。 她顾不上多看一眼,思忖过后,一把抓住柳姨娘的手,“听着,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姜云染没有一回来就过来寻我,说明她不是冲着我来的,咱们不能自乱阵脚。” “再者,就算查出来,我们也顶多是传了两句谣言。姜云染真要追究,就推两个丫环出去。” “可你还参与了那件事,官府若是追查起来,能撇的清楚吗?”柳姨娘恼恨地跺了跺脚,“当初就劝你不要乱来,你不听,现下可怎么是好?” “慌什么?那件事是秦若瑶主导的,我顶多算是从犯。再说,我是被她蒙蔽了,一时想岔了才会被她利用。只要我能将自己和大姐夫先择出去,有些事她不认也得认!” 姜月歆眸光阴狠,将自己提前写好的一封信交到柳姨娘手上。 “把这个交到京兆尹赵大人那里,就说,我要举报秦氏嫉恨大姐姐,意图找人玷污大姐姐的清白!” “这……这能行吗?官府还没查到我们头上,这样不是自投罗网吗?”柳姨娘不解。 姜月歆道:“你不是说,姜云染被皇上封为了县主吗?县主蒙受这么大的冤屈,被人造谣玷污清白,皇上会坐视不理吗?官府调查是早晚的事,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如果等着秦若瑶先动手,那她就真的完了。 “可是……”柳姨娘还是担心,“那秦氏的父亲,是宸王麾下的秦将军。咱们举报他的女儿,他不会报复咱们吗?” “就算要报复,那也是以后的事,先保住命要紧。” 姜月歆想了想,又道:“待会儿,你去找一下父亲,提一下我的事。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必须尽快进将军府。” 姜云染被封为县主,倒是能帮她一个大忙。 她是县主的妹妹,想来将军府不敢再拖着,不让她进门。 柳姨娘明白了女儿的意思,准备按照她的吩咐行事。 姜云染看过了祖母,报了平安,便也不想再久留,与宸王一起离开了姜府。 坐在马车上,她忽然听到几个路人在谈论她的事。 “你们听说了吗?事情有反转,将军府那位夫人不但平安回来了,还成了巾帼女英雄!” “对对对,我也是刚听说,皇上封了她丹阳县主!” “真的假的?这么说,之前的那些流言都是谣传了?到底是哪个混账传出来的?” “就是,那么败坏人家的名声,就不怕天打雷劈?” “我看,也不见得都是谣言吧?无风不起浪啊,可是有人亲眼看到她被淫贼掳走了!” 第52章 又欠下王爷一个人情 姜云染听着那人描述得绘声绘色,不怒反笑,喃喃自语道:“说得好像亲眼所见似的,不去说书倒是可惜了。” “你不担心外头的那些流言吗?” 祁璟玙见她唇角噙着浅笑,意外地挑了挑眉。 姜云染摇头,“嘴长在别人身上,担心是没用的。” “世人大多都喜欢凑热闹。哪怕不知道事情的全貌,也不耽误他们评说几句,把别人的事当作茶余饭后的一点儿谈资。” “散布谣言的人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想积毁销骨,众口铄金。可他们能散布谣言,臣妇自然也能用同样的方式为自己正名,不是吗?” 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该担心的,是那些不遗余力抹黑她的人。 到头来一场空,不知心里会是什么感想。 大概不会太好受。 祁璟玙见她一派轻松,眉目舒展,唇角不觉轻扬,“那你可知,世人总是更容易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真相是什么,人们往往并不关心。” 姜云染点点头,“不错,所以重点在如何引导。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花银子抹黑我,却抵不过圣上的一道旨意。此事又涉及到王爷,百姓们便更愿意相信臣妇是清白的。” “不过,该花的银子还是要花的,臣妇不介意自己的美名传得更远一些。” 说着话,一束光打在姜云染的脸上,又匆匆逝去。 那一刹的光华,让祁璟玙看清了她眼波中流转的狡黠。 衬得那双美目莹莹生辉,尽显风情。 祁璟玙没想到她会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愣了一下,笑开,“你倒是坦荡,就不怕本王生气?” “王爷慧眼如炬,睿智无双,臣妇的那点小手段,断然是骗不过王爷的。既然骗不过,还不如早点承认。” 姜云染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她从不是个死板的人。 只要不伤害到无辜,适当用些手段,没什么不妥的。 祁璟玙垂首,给他和姜云染各自斟了杯茶,缓缓道:“花银子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别人能查到那些谣言的源头,自然也能查到你的。本王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权当结个善缘。” “……原来,王爷早就想到臣妇前头了?” 姜云染忽然意识到,外边那些关于她册封的消息,似乎传得有些快了。 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祁璟玙默然不语。 姜云染举起茶杯,敬向对面,“如此说来,臣妇又欠下王爷一个人情。先以茶代酒,敬王爷一杯!” 都说钱债好还,情债难偿。 看来这个人情,她得赶紧想个法子还了才行。 将军府。 骊珠院。 秦若瑶正在伏案作画,祁晏初拿着一张帖子进门,悄悄停在她的身侧。 见纸上赫然是她最擅长的寒梅傲雪图,祁晏初神色微怔,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生怕打扰到她。 回京这么多天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若瑶作画。 本还担心之前的那些事干扰到她的心境,没想到她的画技不但没有生疏,反而精进不少。 只见百花凋零时,寒梅傲霜斗雪,一枝独秀,极具风骨。 令人不由自主被它吸引。 “晏初哥哥,你来了,怎么也不唤我一声?” 秦若瑶搁笔抬眼,展颜轻笑,显然心情很好。 那勾人的猫儿眼一眨一眨,媚眼如丝,看得祁晏初心跳加速。 秦若瑶见他傻愣愣地望着自己,心中得意。 嘴上却娇嗔道:“你的伤还没好,想见我,差人来说一声就是,何必亲自跑来?” “来给你送帖子。” 好在祁晏初还有些定力,很快回过神来,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髻。 笑道:“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怕你着急,就亲自过来了。是鸿鹄书院送来帖子,邀请你去参加这次的岁展,国子监的白大儒主持评选。” “真的?这么说,我的画入选了?” 秦若瑶高兴地扑入祁晏初的怀抱,把头贴近他的胸口,“晏初哥哥,再等等。我一定要在岁展扬名,成为你名正言顺的正妻!” “嗯。到时,我去找母亲说……” 话音未落,下人着急忙慌地跑进来禀报:“将军,宫里的曹公公来了,说是来宣旨的,还带来了好几箱赏赐,老夫人让将军赶紧到前头去看看。” 圣旨和赏赐? 难道是他剿匪的赏赐下来了? 祁晏初和秦若瑶对视一眼,说道:“若瑶,你陪我一起。” “好。不过要等等,先换一套衣服。” 秦若瑶不想马虎了事,想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 她自己换好衣裙后,又亲手帮祁晏初换好官服,陪着他一起往前院走去。 大厅里。 曹公公正老神在在地坐着饮茶。 老夫人给身边的方氏使了个眼色。 方氏试探道:“敢问公公,这道圣旨是何旨意?” “看样子,老夫人和大夫人还没收到消息?” 曹公公懒懒地一抬眼,笑道:“二位不用紧张,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再等等,等人来齐了您二位自然就清楚了。” 话落,他给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叫他到门口去守着。 也不知道那位丹阳县主何时才能回来,希望别太久,他还等着回宫复命呢。 老夫人和方氏听了曹公公的话,觉得应该就是军中的赏赐。 顿时就不紧张了。 老夫人更是满心欢喜地与曹公公攀谈起来。 很快,盛装打扮的祁晏初和秦若瑶相携出现,二人一看就是特意装扮过的。 祁晏初身着红色官袍,秦若瑶穿着一套同色的云纱长裙。 两人站在一起极为般配,不知道的,定会以为秦若瑶是正经的将军夫人。 曹公公在宣帝身边伺候了三十年,早就活成了人精,一打眼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只是没想到,正妻失踪,这位祁将军不仅不担心,还带着个妾室出来招摇。 这想要抬举妾室的心思瞎子都能看出来。 难怪那位县主想请旨和离,这搁谁身上能忍受得了? 想到皇上的口谕,他沉下脸道:“祁将军,咱家要是没记错,你的夫人是姜大人的嫡长女吧?这位是?” “她是……” 祁晏初刚想解释,管家进来道:“老夫人,将军,大夫人,二夫人回来了!同行的,还有宸王殿下!” “你说谁?” 祁晏初的脸勃然变色。 与他相比,秦若瑶倒是显得很平静。 因为在她心里,姜云染死或不死,都已经毁了。 一个身败名裂的弃妇,有什么好在意的? 不过,宸王怎么会与姜云染在一起? 秦若瑶沉吟了片刻,说道:“晏初哥哥,夫人回来了?咱们快去看看吧。” 众人“呼啦啦”一窝蜂地冲出去。 就见两人正朝着这边走来。 其中,身着蟒袍、脸戴玄铁面具的英挺男子身边,跟着一清绝明丽的身影。 两人同行,远远看去,竟有种外人融不进去的契合。 祁晏初见状,脸色骤变。 心中似是燃起了一团熊熊烈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不舒服。 那种莫名的烦躁,让他急于找到一个宣泄口,当即大步朝着姜云染走去。 第53章 你想与她和好? 秦若瑶一开始还能跟上他的脚步。 可眼见祁晏初越走越快,秦若瑶抬手拽住了他,勉强维持着笑容道:“晏初哥哥,你等等我。” 两人四目相对,祁晏初看出她眸中的不快,不由怔了一下。 赶紧调整神色,放慢了脚步。 然而随着距离姜云染越来越近,祁晏初心头的无名火又窜了起来。 停在对面的两人面前,半天没有动作。 还是秦若瑶拉了拉他的袖子,他才缓过神来,行礼道:“臣祁晏初见过王爷。” “免礼吧。” 祁璟玙微微颔首,看向了迎过来的曹公公等人。 一阵寒暄后,曹公公当众宣读了圣旨。 吩咐跟来的小公公们将赏赐抬到了姜云染的面前。 然后笑眯眯地把圣旨递给姜云染,恭喜道:“如今,县主可是咱们南荧独一个的巾帼英雄了,实在是可喜可贺!” “有劳公公了,紫芙,给公公些茶钱。”姜云染给紫芙使了个眼色,紫芙马上拿出荷包,掏了一锭银子送到曹公公手中。 又抓了一把银瓜子分给小公公们饮茶。 曹公公对这位新封的丹阳县主很有好感,不禁多说了两句。 眼看时候差不多了,他走到呆若木鸡的祁晏初面前,冷笑道:“祁将军,陛下口谕,听闻老夫人近日身子不太好,特准将军留在府上侍疾。没有传召,将军便不用进宫了,朝会也免了。” “公公,陛下这是何意?”祁晏初整个人都是懵的。 曹公公:“陛下的意思,咱家可不敢妄自揣测。将军还是按照旨意,安心在府里侍疾吧。” “好了,咱家这就回去复命了。” 曹公公说完,一甩拂尘,带着几个小公公潇洒离去。 再看老夫人和方氏等人,听到圣旨,如遭雷击,全都愣在了那里。 秦若瑶眼神阴鸷,脸色难看得可怕。 她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姜云染被封为了丹阳县主”。 唯有死死地掐着掌心,她才能勉强控制住,没有当场发疯。 偏船迟又遇打头风。 就见宸王身边的小侍卫,走到了祁晏初面前,“祁将军,因你最近牵扯进了相国寺的案子,在没有结案之前,你的封赏暂且搁置。我家王爷的意思呢,是叫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免得再酿成什么大错!” 闻言,祁晏初还没说什么,老夫人白眼一翻,当场晕死了过去。 吓得方氏大喊:“快,快传府医!” 将军府顿时乱作了一团。 祁璟玙看着这乌烟瘴气的将军府,拧了拧眉。 不愿久留。 对姜云染道:“暂时来说,东越那边不会再有动作了,但难保万一。本王会派几个侍卫过来,专门负责你的安全。” “多谢王爷。” 姜云染知道,和皇家扯上关系,很难再独善其身。 如今各国之间情势复杂,难说什么时候就会开战。这将军府并不是铜墙铁壁,她确实该谨慎一些。 不过,借用的侍卫只是暂时的。 或许,是时候为以后打算了。 望着宸王远去,姜云染准备回院子好好琢磨一下以后的事。 秦若瑶拦在她面前,讽刺一笑,“听闻相国寺一行,又是火灾,又是淫贼掳人,夫人竟能安然无恙地回来,还真是好运气。” “秦姨娘,你见到县主也不知行礼,真是好大的胆子!” 青芝终于挺直了腰杆,想要把以前姑娘受过的委屈都讨回来。 秦若瑶心里清楚,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虽然满心不甘,还是不得不福了福身。 青芝道:“你懂不懂规矩?你无品无阶,应向县主行跪礼才对!” “跪?夫人一定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秦若瑶并不看青芝,而是眸光阴鸷地瞪着姜云染。 这时,缓过神来的祁晏初走过来,挡在秦若瑶面前,下意识地想要保护她。 可见姜云染眼神冰冷地看着他,祁晏初被刺得心头一凛。 他这才意识到,如今的姜云染,已经不是那个任由他拿捏的后宅妇人了。 不管她是不是对社稷有功,丹阳县主的封号做不得假,他该认清现实。 再斗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不如重归于好,想办法挽回姜云染的心。 只要笼络住她,陛下和宸王便会对他改变态度,升官进爵将不再是问题。 想通了这一点,他尽量放平心态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弄得这么剑拔弩张?白白叫外人看笑话?云染,如今你平安回来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不好?” “我们重新开始!我答应你,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正妻,这将军府的主母。将来,我们有了孩子,也是嫡子嫡女,我会对你好的。” 祁晏初的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说着就要去拉姜云染的手。 姜云染一把甩开他,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忍着想吐的冲动。 冷笑道:“你居然还能说出重新开始的话,我果然还是小瞧了你的无耻。你记住,在我这里,已经发生的事便是发生了,过不去!” “我们走。” 姜云染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带着紫芙和青芝三人回了院子。 秦若瑶绕到祁晏初面前,咬了咬唇,质问道:“晏初哥哥,你想与她和好?” “若瑶,之前的事,我后悔了。你以后也不要再与云染为敌,我们一家人和和睦睦,不好吗?” 祁晏初把话说出来后,发现似乎并没有那么难。 只要他做出姿态,相信姜云染早晚会原谅他,好好同他过日子。 秦若瑶闻言,身子晃了晃。 她失望地看着祁晏初,自嘲一笑。 “说来说去,原来都是骗我的?姜云染成了高高在上的县主,你便又打算享齐人之福了?你别忘了,相国寺的事还没过去,你能不能脱身还不一定呢!” “你威胁我?若瑶,你我是一体,我若是脱不了身,你以为你就能脱身吗?为今之计,只有安抚住云染,你明不明白?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祁晏初话落,拂袖离去。 秦若瑶注视着他的背影,心道:不能再等了。 她必须尽快扬名,才能不被姜云染踩在脚下。 还有薛神医的事,也要抓紧才行。 另一边,老夫人苏醒后,见方氏和李嬷嬷守在床边,她又闭了闭眼,对方氏道:“你先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 “那,儿媳就先告退了。” 方氏这会儿也有点醒不过神来,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她确实不适合留下侍疾。 等方氏走了,老夫人定定地看着李嬷嬷,说道:“姜云染,不能休!你去把晏初给我叫过来,就说,我有事要找他商量。” 第54章 今晚,我定要与你圆房 “母亲。” 祁晏初迈步走进内堂,垂着眸站在老夫人面前,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 接二连三的打击接踵而至,令他心乱如麻。 老夫人见儿子这样,自然是心疼的。 可一想到他因为那个秦氏,屡屡犯错,又被皇上和宸王申斥敲打,怨愤顿时盖过了心疼。 忍不住训斥:“看看你自己,成什么样子了?早就同你说过,不要太骄纵那个秦氏。你倒好,还掺和进内宅争斗里,丢尽了将军府的脸面!你父亲英明一世,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成器的?” “母亲,孩儿知错,请母亲息怒。” 祁晏初没有为自己辩白,他也觉得最近的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好像都与若瑶有关。 当初之所以执意要娶秦若瑶,不过是想身边能有个知心人。 可自从提出“平妻”之事,麻烦就没断过,他也是烦透了。 眉眼间有着遮掩不住的疲累。 原本姜云染失踪,他以为终于能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了,可姜云染不但回来了,还摇身一变成了丹阳县主。 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皇上和王爷的接连敲打,更是让他心惊胆战。 他之所以急着去安抚姜云染,给她承诺,就是想扭转这一切。 老夫人看着颓然不振的儿子,深深叹气,话锋一转道:“你如今知错,倒是还不晚。现下云染回来了,你得想办法赶紧求得她的原谅。以她如今的身份,若是你们能夫妻同心,便没什么好怕的。” “母亲说的是。可……相国寺的事,她怕是已经知道孩儿参与其中。刚刚,孩儿也试图与她重归于好,但……” 话音未落,祁晏初的头又往下垂了垂,后边的话低得几乎听不见。 老夫人也知道,姜云染不是个好拿捏的。 以前就不服管教,今朝有了皇上和宸王的庇护,变得更加肆意乖张,谁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老夫人想着,眼底闪过一抹阴狠,“你且先去哄哄她,想办法,尽早与她圆房。这女子一旦做了母亲,有了牵挂,就不会再像从前那般任性了。实在不行,用些手段,务必要让她就范。” 提到圆房,祁晏初眸光轻闪,想起自己给了若瑶承诺,会抬她为正妻。 可一旦和姜云染圆了房,怕是就要食言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必须尽快挽回姜云染的心。 若瑶一向善解人意,想来她一定会体谅他的。 心里有了计较,他深深一揖道:“多谢母亲提点,孩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你明白就好。” 老夫人本还有些担心,见他没有再执拗着非要独宠那秦氏,不由松了口气。 想到秦若瑶,她问道:“听说鸿鹄书院来了帖子,秦氏的画入了白大儒的眼?” “是。后日岁展,孩儿会陪若瑶一起参加。” 祁晏初自然不会放过这次的大好机会。 老夫人道:“她如今月份还浅,你也不要总是由着她的性子胡闹,还是要当心腹中的孩子。” “她终究只是一介妇人,总是在外边抛头露面也不是事。这次就算了,以后再有这种事,先过来同我商议,不可再乱来。” 祁晏初赶忙称是。 但他心里还是对秦若瑶寄予厚望的。 倘若在岁展上,若瑶的画能够一举夺魁,扬名京城,对他的官途大有裨益。 离开瑞康堂后,祁晏初吩咐厨房准备了一桌酒菜,为圆房做准备。 此时,姜云染正曲膝坐在床上,看着紫芙为她上药。 紫芙担心弄疼她,有些束手束脚。 小熊见状,一把夺过盛着药酒的瓶子,代替她道:“还是我来吧,你这力道太轻,药酒揉不进去,浪费。” “奴婢只是怕弄疼姑娘。” 紫芙有些不服气,担心姑娘觉得她手笨,赶紧解释。 姜云染笑笑,“没关系,其实已经没那么疼了,走两步都没问题。” 该说不说,宸王府的药确实是千金难求的好药。 才不过几日,她手上的伤就结痂不疼了,脚踝也好了不少。 估计用不了几日就能恢复如初了。 小熊倒了些药酒在手上,把手心搓热,贴在了姜云染的脚踝上。 用了些力气,开始揉搓。 姜云染疼得蹙了蹙眉,紫芙忍不住提醒,“你轻一点。” 话音刚落,一众下人进了院子。 看着一道道菜肴上桌,甚至桌上还摆了一壶价值不菲的葡萄醉,姜云染拧眉,看向管家,“这是做什么?把酒菜撤下去。” “是我叫他们端过来的。” 祁晏初说着,走进屋来,一眼就看到了裙摆下那半截白皙莹润的玉足。 姜云染见他盯着自己的脚,往回缩了缩,冷呵道:“带着你的人,出去!” “云染,你一定要这样吗?之前,没能保护好你,我也很自责。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寻你。你不知道,你能平安回来,我有多高兴。过去的事,你我都有错,便让它过去吧,好不好?” 祁晏初尽量耐着性子安抚。 姜云染不想跟他废话,对小熊吩咐道:“把他们轰出去。” “姜云染,我是你夫君!” 祁晏初见她一点脸面都不肯给自己,神色也冷沉下来。 扬声道:“来人,把这几个丫环押下去!” 自从上次在府中丢了脸,他就从外边请了些高手。 这个叫小熊的丫环再能打,毕竟只有一个人,她护得了这个,就护不了那个。 只要能拖住她一时半刻,他便能把想办的事给办了。 姜云染看着冲进来一群陌生的面孔,整个人反而冷静下来。 她知道,祁晏初这次是有备而来。 硬碰硬,最先吃亏的肯定是紫芙和青芝她们。 于是,她对紫芙三人道:“你们先出去吧。” “姑娘……” 三人都不想离开。 姜云染给她们使了个眼色,说道:“先出去,不会有事的。” 很快,众人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祁晏初走到桌边坐下,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云染,过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直说就是了,用不着浪费彼此的时间。” 姜云染不为所动,悄悄从枕旁摸了支簪子握在手里。 祁晏初不满她的态度。 但他这一次并没有发火,而是给自己斟了杯酒,又倒了一杯推到姜云染的方向,说道:“喝了这杯酒,过去的一切,一笔勾销。我之前答应你的事,依旧作数。我想让你知道,我是诚心诚意想与你好好过日子。” 姜云染神情冰冷,“你不用再白费功夫了,你和我之间,没有任何可能。” “是吗?可我偏要跟你扯上关系。今晚,我定要与你圆房。” 说着,祁晏初起身,大步走到床边,倾身压了上去。 第55章 国画圣手的关门弟子 姜云染没想到他敢强迫自己,心里发狠,紧握着簪子刺了过去。 金簪深深地刺入祁晏初的前胸。 只见那个地方,鲜血迅速涌出,晕开,在周围绽开了一朵血花。 刺得祁晏初双眼通红,瞠目结舌,“你……” 因为完全没有防备,他就这么轻易地中了招。 要不是姜云染不会武,位置刺偏了,他怕是要横尸当场。 震惊过后,祁晏初怒火上涌,抬手就往姜云染的脸上扇去。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人,后颈就传来一阵剧痛,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同时,一只手从后边伸过来,拽着人将他扔到了一边。 姜云染顺着那只手望过去,就见一个陌生的少年正站在对面。 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只见他身着一袭黑衣,目光明澈,脸上还带着明显的婴儿肥。 身后背着一把煞气逼人的乌金长刀。 仔细望去,腰间还别了一排闪着寒光的飞刀。 见姜云染望过来,少年笑得见牙不见眼,呲出两颗小虎牙,朝她打招呼,“县主姐姐好,刚刚没吓到你吧?” “你是?” 姜云染狐疑地打量着他。 少年拍拍手,看向倒在一边的祁晏初,一脸嫌弃道:“稍等一下,等我料理好这个人,再回来跟县主姐姐细说。” 话音落下,他一手捞起人,转身离开了房间。 在他走后,紫芙、青芝和小熊相继跑进来。 见姜云染毫发无伤,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紫芙后怕地红了眼,哽咽道:“姑娘,幸亏宸王派的人来了,否则奴婢们真是不敢想……” 姜云染:“刚才那人,是宸王派来的?” “是,派来了几个影刃暗卫。”小熊解释。 姜云染想起义兄曾经说过,在空桑山藏着不少门派,其中之一就是专门为皇室和贵族培养暗卫的影刃阁。 听闻从阁中选拔出的暗卫,每个都能以一当百。 没想到宸王会将这么厉害的高手派过来。 眼看着人情债越欠越多,她顿时觉得压力有点大。 没过一会儿,少年一身轻松地回来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朝几人挥了挥手道:“几位姐姐好,我叫余白,负责保护县主姐姐的安全。今后,县主姐姐有事,尽管吩咐,千万别跟我客气。” “你是影刃暗卫?王爷让你来的?”姜云染再次确认。 余白点点头,“是啊。王爷说,县主姐姐身份特殊,一般侍卫跟进跟出的不方便。平日里,我们会守在暗处。县主姐姐没有危险的时候,是不会现身的。” 姜云染见他承认了,还是没办法把他和暗卫联想到一处去。 余白聪明地看出了她的想法,从怀中掏出半张面具罩在脸上,嘻嘻一笑,“这样就比较像暗卫了,是不是?” 姜云染:“……” 默了默,她没再多想,对紫芙道:“给他们安排房间住下吧。” “不用,县主姐姐不必担心我们,暗卫有暗卫的规矩,姐姐当我们不在便是。” 紫芙看到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问道:“姑娘,这些酒菜要不要撤下去?” “撤走太浪费,你们几个坐下吃吧。” “余白,你也吃。” “这不合适,暗卫还是要守规矩的。县主姐姐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告退了。” 余白说完,从窗子跃了出去,身形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骊珠院内。 秦若瑶正打算就寝,听到小桃的尖叫声,赶忙披上外衣寻了出去。 “怎么回事?” “姑娘,将……将军……” 小桃一脸惊惧地指着茅厕的方向,秦若瑶走过去,就见里面横七竖八地摞着好几个男人。 祁晏初被摞在最上边。 “快,找人来,多找几个过来搬人!”秦若瑶脸色倏变,赶忙吩咐小桃喊人。 这一夜,将军府抓贼,折腾了大半宿。 可连贼人的影子也没见到一个。 秦若瑶有心追问,但事关面子,祁晏初愣是半个字也没透露。 转眼两日过去,到了鸿鹄书院岁展的日子。 自茅厕风波后,祁晏初的脸色就一直阴沉着,今早才算有了点改变。 秦若瑶知道,今日是她的大日子,特意穿了一套英姿飒爽的红装。 头上戴着一顶特制的帷帽。 影影绰绰间,依稀能够看到她的容貌,让这张脸多了一丝朦胧之美。 等二人坐着马车赶到鸿鹄书院,已经有不少学子和文人雅士都到了,正三五成群在岁展上游逛评说。 场面甚为热闹。 其中,秦若瑶的丹青前,聚集的人最多,乌泱泱的,人山人海。 “快看,春晓图的作者秦姑娘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围在画作前的人纷纷转头看去,那一个个崇拜的眼神极大地愉悦了秦若瑶。 有不少青年学子上前,想要与秦若瑶攀谈。 都被将军府的侍卫给挡开了。 祁晏初看到这一幕,与有荣焉,又忍不住吃醋,凑到秦若瑶耳边道:“若瑶,看来今后欣赏你才华之人不止我一个了。好在,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晏初哥哥……” 秦若瑶的脸颊泛起淡淡红晕,心情好极了。 很快,岁展正式开始,国子监的白大儒和鸿鹄书院的院长走进了会场。 白大儒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秦若瑶,朝着二人点了点头。 院长上台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下面,我宣布,书院一年一度的岁展,正式开始。” 话音落下,满场寂静。 几位国画大师当即上台。 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国子监的白大儒。 他不但是国子监的讲师,还是国画圣手,他的画作更是被当今陛下推崇为“南荧三绝”之一。 等院长走到一旁,白大儒捋了捋胡子,上前道:“今年的岁展,同往年一样。请各位在规定的时间内,做出画作,供在场的几位大师品鉴,打分。这一届的魁首,老夫将当众收他为徒,成为老夫的关门弟子!” 此言一出,人群一片哗然。 秦若瑶交握的双手紧了紧,眸底透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她相信,这次的岁展,她一定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心底抱着这个信念,秦若瑶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画了她最得意的寒梅傲雪图。 经过多日的练笔,她的画技已然是炉火纯青。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画作就完成了,当即引起了几位大师的注意。 白大儒首当其冲,忍不住朝她走了过去。 第56章 是抓,还是不抓? 随着白大儒亲自下场,周围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秦若瑶的身上。 尤其是当白大儒独独收走了秦若瑶的画,却没有收别人的,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多。 逐渐由三两人间的窃窃私语,变成了嘈杂的讨论。 “这么快就完成画作了,这位秦姑娘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特意打听过,她的父亲是宸王麾下副将,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白大儒似乎很是看好她啊,说不定,要收她做关门弟子了!” “我看不一定吧,她怎么说也是个女子,而且听说已经嫁人了。” “难道她就是前阵子那位闹得沸沸扬扬的平妻?怪不得祁将军会为了她宠妾灭妻。” 秦若瑶听见那些声音,长久憋在心底的那口气终于纾解了不少。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铛铛铛……” 这时,台上响起几道清脆的铃音,场上作画的人相继停笔。 人群中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 因为岁展最紧张最关键的时刻就要来了,接下来就是贴画展示,大师评说投票的环节。 第一个起身的人就是白大儒。 他亲手把秦若瑶的画作挂在了那个最显眼的位置上。 其他几位大师见状,虽然不太赞同他这种偏爱的举动,但碍于他的身份地位,也不好多说什么。 很快,二十幅画作展示完毕。 院长扬声道:“想必诸位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魁首人选,下面,就由白大儒先来评说一下,您最属意的画作。” “老夫的评价很简单,只有八个字,傲骨铮铮,遗世独立!” 白大儒说完,从托盘中拿出一块刻着自己名字的木牌,挂在了秦若瑶的寒梅傲雪图下面。 闻言,剩下的六位大师面面相觑,凑在一起低声谈论起来。 随后,第二位大师起身,走向秦若瑶的画作,把自己的牌子挂在了白大儒的牌子下方。 评道:“这幅画,立意深远,画技斐然,确实是一幅难得的佳作。更难得的是,这画居然出自一名女子之手,我投它一票。” “我也投它一票。” 几位大师相继起身,其中有三个人把自己的票投给了秦若瑶,还有三人投给了翰林学士庄文远之子,庄仝的兰竹图。 三比三平。 能够决定胜负的关键一票,就落在了一位与白大儒私交甚好的书画大师手中。 庄仝知道,这次岁展的魁首不可能是他了,不过,他心里倒是没有什么不甘。 依旧温文儒雅,朝着秦若瑶的方向拱了拱手,提前恭喜道:“秦姑娘实至名归,在下恭喜你夺得魁首。” “庄公子谬赞了,公子的兰竹图,若瑶甚为欣赏。” 秦若瑶福了福身,享受着那些倾慕崇拜的目光,心情好极了。 她记得很清楚,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岁展的魁首就是庄仝,可谓一战成名,年纪轻轻就被陛下看重走上了仕途。 可惜他是个犟种,根本不懂得为官之道,更不肯攀附未来的那位天子。 下场很是凄惨。 这一次,她若是压过庄仝夺得魁首,倒也算救他一命。 不出所料,最关键的一票毫无悬念地投给了秦若瑶。 院长高声宣布:“本次岁展的魁首,是……秦若瑶!” 人群再次哗然。 众人开始高谈阔论。 “妙啊,妙手丹青,真乃画师中的翘楚。” “何止,图上的小字也写得极有风骨,说是京城第一才女也不为过了!” “秦姑娘好厉害,只是可惜,已经嫁人了。” “要我说,最大的赢家是那位祁将军。他的正妻可是皇上新封的丹阳县主,这是一下子就拥有了京城双姝啊!” “那位县主怎么能与秦姑娘相比,我更看好秦姑娘!” 秦若瑶闻言,嘴角的笑容再也压不住,目光灼灼地望着白大儒所站的方向。 紧接着,她就听白大儒道:“老夫说话算话,既然秦若瑶夺得了这次岁展的魁首,老夫便当着大家的面,收她为徒。秦丫头,你可愿意?” “若瑶拜谢恩师。” 秦若瑶盈盈上前,当众拜了白大儒为师,白大儒笑得合不拢嘴,俨然把她当成了爱徒。 一场岁展,秦若瑶成了最大的赢家。 她的那幅寒梅傲雪图,也被广为流传,不过几天的时间,街市上就有了仿品。 公主府。 昭阳公主一向崇敬文人雅士,听闻秦若瑶的画夺得了岁展魁首,几乎第一时间命人把她的画取了来,想看看究竟能有多好。 可当她看到画作,瞳孔猛地一缩,再三确认道:“这真的是秦若瑶所画?” “确实是她所画,岁展都是当场作画,做不得假。”管事太监道。 “怎么可能?” 昭阳公主一时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这画她曾经见过,是几年前下江南时偶然所见。 这画风,她再清楚不过。 后来经过验证,她也确定了作画之人就是姜云染。 怎么这会儿却摇身一变,变成了秦若瑶的画作? 越想越觉得不对,昭阳吩咐道:“去,给我查秦若瑶。我要知道,她是否下过江南,是否认识卢大儒!” 虞桑看到仿制的画作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姜云染,约她在酒楼见面。 姜云染看到画,也不禁蒙了一下,不明白自己在江南时作的画怎么会跑到京城来,署名还变成了秦若瑶。 “婉婉,这件事你怎么看?” 虞桑很担心,“公主是见过你的画的,还打算在皇后的千秋宴上献画。现在莫名其妙地跑出来一个秦若瑶,听说她已经被白大儒收为了关门弟子。皇后和公主若是知道了此事,会不会觉得你是在欺骗她们?” “不会的,真的假不了,假的,也乱不了真。” 姜云染倒是不担心皇后和公主那边,她只是不解,自己的画除了卢爷爷和义兄之外,应该只有公主偶然见到过。 秦若瑶是在哪里看到的? 还能临摹得这么像,像到连她自己都惊诧的程度。 顿了顿,她道:“看来,我要给义兄去一封信了,只是,不知他现在何处,能不能收到信。” 暗处,余白听到两人的谈话,觉得这件事应该告知王爷一声,当即放了只飞鸽出去。 宸王收到传讯的时候,正在面见京兆尹赵大人。 近日里,赵大人被相国寺的案子弄得寝食难安,好不容易理出了头绪。 原本接到姜家五姑娘的告发信时,他已经准备抓秦若瑶去问话了。 可谁知还没来得及下令,秦若瑶就成了岁展魁首,还被白大儒收为了关门弟子。 眼见那位秦姨娘的声望越涨越高,他不禁为难起来,这才跑到宸王府来。 赵大人咽了咽口水,讪讪地问道:“王爷,您看那位秦姨娘,是抓,还是不抓?” 第57章 污蔑王爷清誉,杖责五十 “赵大人也是一方父母官,这种问题,还需要来问本王吗?” 祁璟玙慵懒地靠坐在太师椅上,垂着眸,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杯盖。 看似漫不经心,可每一下都仿佛敲在赵腾的心上,叫他心惊肉跳。 赵腾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苦笑,“还望王爷明示。” 祁璟玙默然不语。 站在他身后的影青笑了笑,嘴角勾出一抹轻蔑的弧度:“赵大人还不明白主子的意思吗?身为父母官,自该按照律法办事,惩奸除恶,还世间一片清明。” “当然,选择权还在赵大人这里,你是想做个不畏强权的好官,还是畏首畏尾,只求明哲保身,主子都不会强求。” 赵腾听话听音,品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知道,这件事办好了,他就谁都不用怕,自会有人为他兜底。 心里有了计较,他起身告辞道:“那下官就不叨扰王爷了,下官告辞。” “赵大人慢走。”影青上前引路。 赵腾笑着点点头,整了整官服,跟在他身后往外走去。 等人走了,影青望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轻嗤道:“这老狐狸,明显是谁都不想得罪。还专程跑过来询问主子的意思,不就是想让主子给他撑腰吗?” “这位赵大人能在京城地界混迹这么多年,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无用。” 苍艾说着,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朝他飞了过来。 他抬手接住鸽子,从鸽子腿上解下一个竹管。 取出纸条,展开道:“王爷,是余白传回来的消息,将军府秦姨娘的画有问题。” “嗯?” 祁璟玙从他手里接过纸条,幽邃的瞳眸微眯。 想着姜云染要找人怕是不容易,吩咐道:“替她把消息传出去。” “主子,你似乎对丹阳县主的事越来越上心了?”影青一脸看好戏似的笑道。 祁璟玙:“五军棍。” 影青笑容一僵:“……” 京兆尹府衙。 赵腾回去后,亲自点了几十个好手,带着人直奔奉国将军府。 彼时,祁晏初正陪着秦若瑶在私库里挑选皇后千秋的寿礼,听闻京兆尹赵大人来了,两人俱是一愣。 这几日过得太过得意,他们倒是忘了,相国寺的事还没了呢。 祁晏初道:“你先在这里挑着,我去见见赵大人。” 秦若瑶摇头,“我们一起去。” 两人相携着走进大厅,就见老夫人、方氏和已然回府的姜云染都坐在里面。 赵腾一见祁晏初,当即起身道:“将军,赵某奉旨侦办相国寺一案,特来带秦氏回去问话。” “赵大人,若只是问话,在这里问也是一样,就不必空跑一趟了吧?” 祁晏初的意思很明白,问话可以,带走不行。 赵腾冷笑,“大家同朝为官,祁将军又何必明知故问,令赵某为难呢?实话说了吧,如今几份证言证词都直指秦氏,她为主谋的嫌疑很大。按照规定,公审前必须先行收监。” “赵大人,不能通融一下吗?不看僧面看佛面,若瑶可是白大儒的关门弟子。” 老夫人适时开口,话里话外看似是在维护秦若瑶,实际上在意的还是将军府的名声。 这几日,好不容易有所扭转,可不能功亏一篑。 可惜,赵腾不为所动。 老夫人只好看向缄默的姜云染,冷声逼迫:“云染,相国寺的事是淫贼和东越探子所为,与秦氏没有关系。你快跟赵大人好好说说,莫要因为一点私怨,就冤枉无辜!” 听出了她话里的威胁,姜云染讥诮一笑,“母亲,话可不能乱说。赵大人英明神武,自有决断,岂是我一句话就能左右的?” “你……”老夫人被堵得哑口无言。 秦若瑶看向姜云染,眸中盈着泪光,委屈道:“夫人一定要看着若瑶入狱才开心吗?好,那若瑶就如夫人所愿。” “夫人,你不能仗着县主的身份,如此欺压我家姑娘啊!”小桃哭喊。 青芝气得咬牙,“你少血口喷人!” 秦若瑶擦了擦泪,一脸倔强地道:“小桃,清者自清,相信赵大人一定会还我一个公道的。” 赵腾隐隐觉得这秦氏不简单,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再怎么样也得把这出戏演下去。 立刻给几个衙役使了眼色,厉声道:“带走。” “赵大人!”祁晏初想要阻拦。 赵腾道:“将军应该知道,妨碍本官办案会有什么后果!” 一时间,两方人马剑拔弩张,僵持了片刻,最后还是赵腾取胜,带着人离开了将军府。 祁晏初紧了紧拳头,瞪向姜云染,“这下你满意了?” “这才哪到哪?你该祈祷,秦若瑶当真什么都没做过,否则公审时,就是她付出代价的时候。” 姜云染说完就走,有小熊护着,没人敢阻拦。 老夫人气得七窍生烟,奈何动不了姜云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在她走后,赶紧对祁晏初道:“晏初,你快去拜见白大儒,一定要把秦氏救出来。否则真的等到公审那日,无论结果如何,将军府的脸面都丢尽了!” “好,我这就去。”祁晏初也知道情势刻不容缓,骑马去了白大儒的府邸。 当白大儒听闻自己的得意弟子被京兆尹带走了,护短的他,立刻就坐着马车往府衙赶。 可惜赵腾铁了心不放人,根本不肯见他。 白大儒没有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圣上,谁知还没走到皇宫门口,就被宸王府的人拦住了去路。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老夫要面圣!” 白大儒气得吹胡子瞪眼,影青不徐不疾地道:“大儒不在国子监教书育人,有事没事总跟将军府的人搅在一起,就不怕御史台的几位大人参你结党营私?” “你……你……”白大儒活到这个岁数,还从未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往他身上泼脏水。 一向善辩的他,愣是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跟在旁边的祁晏初闻言,脸色黑沉下来,隐忍着怒火质问道:“宸王拦住我们,不允许我们过去,难道就不怕世人诟病,说他只手遮天吗?” “祁将军还真是大胆,影青佩服!来人,此人胆敢口出妄言,污蔑王爷清誉,杖责五十,即刻执行!” 第58章 让她病死在府里 当晚,祁晏初被抬回了将军府。 人虽然还清醒着,但被打得浑身是血,吓得老夫人差点晕死过去。 幸好有李嬷嬷陪着,及时扶住了她。 老夫人白着一张脸,气得胸口起伏,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去见白大儒吗?为何被打成这样?” “回老夫人,将军找到白大儒后,原本要进宫面圣,谁知半路上被宸王的人给拦住了!” 侍卫战战兢兢地回道。 宸王? 怎么又是宸王? 秦氏的父亲可是他麾下的副将,王爷不帮着他们就算了,为何要从中阻拦? 老夫人想不通,心里恨得要命。 祁晏初趴在床上不能动弹,倒是冷静了下来,说道:“母亲,把明月叫过来,我有事要找她。” “别的事先不要操心了,养好伤要紧。” 老夫人心疼得直掉眼泪,懊悔道:“是母亲想岔了,不该劝你跟姜云染和好,她不配做将军府的主母。等这件事了了,母亲定会想办法帮你休了她!实在不行,就让她病死在府里!” 祁晏初眸光沉郁,“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姜云染的事以后再说,现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把若瑶救出来。” “母亲也知道,但白大儒出面都解决不了,咱们还能做什么?” “若瑶或许知道破局之法。” 祁晏初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好的纸条,递给老夫人。 老夫人打开纸条,见上面写着“探监”二字,不解地蹙了蹙眉,问道:“这是何意?” “若瑶临走时塞给孩儿的,想来,她应该是早就想好应对之策了。只是之前孩儿太过心急,没有及时查看。这会儿叫明月过来,就是想让她去看看若瑶。” 祁晏初一直都觉得秦若瑶谋略过人,她的聪慧,是一般的闺阁女子万万不及的。 相国寺之事还没有结束,她不可能一点准备都不做。 仔细想来,她跟着赵大人走的时候,并没有特别慌乱,大概是早就想好了后招。 老夫人暂时没想到办法,只能由着儿子试试,对李嬷嬷道:“去把明月叫过来。” 翌日一早。 祁明月戴着面纱,提着食盒坐上了前往府衙的马车。 她前脚刚走,一顶软轿从侧门进了将军府。 余白指挥暗卫监视着整个将军府的动静,自然不会漏掉任何的风吹草动。 得到消息,他立刻去向姜云染禀报:“县主姐姐,祁明月一大早就坐着马车去了府衙,你的庶妹姜月歆进了将军府,此时正在拜见老夫人。” “姑娘,四姑娘不是与秦姨娘不和吗?这一大早跑到府衙去做什么?”青芝一脸疑惑。 紫芙也觉得奇怪,总不至于专门起个大早去看笑话吧? 余白道:“是祁晏初吩咐的,叫她去探监。” “探监?”众人怔愣。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顿了顿,紫芙道:“四姑娘去探监就很奇怪了,五姑娘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进府?昨晚,将军刚被打了五十板子,老夫人怎么还有心思给他纳妾?” 姜云染慢悠悠地喝着金丝燕窝,缓缓道:“探监是假,想把秦若瑶救出来倒是真的,可没经过公审,就算暂时出来了,也不过是白费力气。” “至于五妹妹,我大概能猜到一些。我那婆母啊,怕是已经恨毒了我。即使动不了我,也要恶心恶心我。” “姑娘的意思是,五姑娘进门是来给你添堵的?” 紫芙和青芝对视一眼,问道:“那咱们就等着她找上门来?” “放心,她暂时不会做什么的。”姜云染一脸淡然。 青芝却不认同,“相国寺的事,五姑娘参与进去,就是想害姑娘。她现在进门了,咱们什么都不做,怕是会以为姑娘怕了她,指不定怎么得意呢。” “傻青芝,她这会儿可没心思找我的麻烦。你不妨好好想想,连你都知道五妹妹参与了相国寺的事,那位赵大人会不知道吗?为何他只带走了秦若瑶,却没有连五妹妹一起抓走?” “是啊,为什么呢?” 青芝和紫芙一脸求知欲地望过来。 余白眼睛一亮,插话道:“我知道,定是那姜月歆做了什么,暂时撇清了自己的嫌疑。县主姐姐,我猜的对不对?” 姜云染点头,“虽然只是猜测,但应该八九不离十。如果真是五妹妹做了什么,那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秦若瑶那边的结果。所以,公审之前,她是不会来找我麻烦的。” 不过,她那个五妹妹,不但擅长伏低作小,还惯会见风使舵。 防还是要防着的。 姜云染道:“余白,先找人看住她。” “县主姐姐放心,整个将军府都在掌控之中。” 京兆尹府衙。 祁明月提着食盒走下马车,刚到门口就被衙役拦住了。 无奈,她只能掏出准备好的银票塞过去,“小女子祁明月,是来看望嫂嫂秦氏的,麻烦几位大哥行个方便。” “将军府来的?秦氏涉及重案,不准探视,你回去吧。” 衙役看了看她手里的银票,沉着脸打发她走。 祁明月以为是自己的银票塞少了,无奈,只能又添了一张。 娇滴滴地央求道:“大哥,秦氏怀有身孕,我母亲不放心,这才打发我来看看。我就看一眼,也好回去交差,几位大哥就让我进去吧。” “赶紧走!否则,治你一个行贿的罪名,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衙役不耐地驱赶。 祁明月想发火。 僵持之际,有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是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 祁明月一开始没认出他,直到衙役唤他“秦将军”,她才反应过来,赶忙上去攀谈。 衙役们见秦成天也是来探望秦若瑶的,立刻派人回去禀报。 “大人,秦将军来了,要不要放他进去?” “……放。秦将军是宸王麾下,还是要给些面子的。”赵腾斟酌了一下道。 下属不解,“秦将军这个时候过来,明显是来救女儿的。要是就这么放人,岂不是会得罪宸王那边?” 赵腾冷哼,“秦成天要是真的有本事把他女儿保出去,本官也只能放人,想来宸王英明,也怪不到本官头上。” 有了赵腾的命令,衙役们把祁明月和秦成天引进了府衙。 大牢里,秦若瑶煎熬了一晚,却没有等来任何人,心里不免着急。 尤其牢房的环境恶劣,到处都是老鼠和各种虫子,吓得她一晚都没睡,精神差极了。 正想着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秦若瑶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哭喊道:“爹!” 第59章 人在做天在看 “瑶儿,别怕,爹来了!” 秦成天听到女儿的声音,铁铮铮的汉子也不禁红了眼眶。 他望着女儿憔悴苍白的脸,想到她还怀着身孕,真是既心疼又担忧。 因为武将出身的关系,他能有今日的身份地位,都是靠他一拳一脚拼出来的。 也就意味着,常年不在家中,因此忽略了女儿。 他感念宸王的赏识,曾经立誓,定要效忠皇上,不负王爷的提拔。 可他万万没想到,女儿会得罪宸王,被抓进大牢。 来这里之前,他去过一趟宸王府,想求王爷开恩,放女儿出来。 宸王却不肯见他。 他就知道,这件事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此刻看着女儿,秦成天愧疚地无以复加。 可秦若瑶要的,从不是什么无用的愧疚。 她清楚地知道,这会儿不是哭的时候,时间紧迫,必须赶紧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忙擦了擦眼泪道:“爹,如今只有您能救女儿了。夫人一心想让女儿死,若是等到公审,女儿就完了。” “是爹不好,没本事救你出去!”秦成天满心自责。 秦若瑶紧紧抓着监牢的木栅,凑近道:“爹,您不必自责。离开这里后,您想办法去见荣王一面,或许女儿就有望回将军府了。” “见荣王?你不知道,荣王与宸王不和,怕是不会见爹。” 秦成天拧了拧眉。 他没有说的是,他实在不想与荣王有什么牵扯。 要知道,那位王爷仗着外祖父是手握兵权的越国公,母亲是当今贵妃,行事一向张扬跋扈,视人命如草芥。 如今陛下正值壮年,荣王便与淑妃所生的庆王斗得不可开交。 前阵子,荣王涉及贩卖私盐的案子,陛下派宸王从旁协查,荣王便把宸王给恨上了。 相国寺的事之后,荣王便派人四处散布谣言,想把水搅浑,让周边几国潜伏在京城的探子恨上宸王。 那样一个小人,他实在不屑与他为伍,更别说去求他救女儿了。 秦若瑶知道她爹是个死心眼的人,但好在他是真的很疼她这个女儿。 忙说道:“爹不愿亲自出面也可以,只需把消息传给晏初哥哥,他会代替爹去求见的。” “你为何一定要找荣王?”秦成天不明白。 秦若瑶道:“因为荣王在朝中的势力最大,只有他出面才可能保下女儿。” “那你如何笃定,荣王就肯帮忙?” “爹,荣王在宸王手下接连吃瘪,如今有机会给宸王添堵,他是一定会同意帮忙的。况且女儿的事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于荣王而言仅需要一句话。” “女儿要的,并不是免罪,只是想暂且离开这里。等公审那日,女儿一定会出堂配合审讯,不会叫荣王难办。” 当然,秦若瑶没说,荣王不过是某位皇子推出来的挡箭牌。 智谋不足却极喜欢出风头,且心眼又小,是最好拿捏的一个人。 要不是背后有越国公和阮贵妃护着,他怕是早就被庆王除掉了,哪里还能蹦跶到今天? 秦成天闻言默了默,把祁明月叫了过来。 祁明月见到秦若瑶,心里还是有些怕她,不敢与她对视。 秦若瑶看出了她的胆怯,笑着安抚道:“四姑娘,你若是能帮我渡过难关,待我出去,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如何?” 祁明月想了想,点点头,“好,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二哥的。只是,荣王那边肯不肯帮忙,我们可没法保证。” “你只管传话就是,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你。” 得了秦若瑶的保证,祁明月安心地回了将军府。 祁晏初得知了秦若瑶的打算,没有耽搁,马上就派人联系了荣王那边。 不出秦若瑶所料,荣王很痛快地答应了帮忙。 当天下午,就有人找到了赵腾那边,以荣王的名义把秦若瑶保了出来。 得知秦若瑶回到了将军府,青芝一脸愤然道:“案子还没公审,那位京兆尹怎么就放了人?秦姨娘那样的人,怎么就这么好命,总有人愿意为她奔走?” 真是气死人了。 姜云染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秦若瑶如果真是个愚钝不堪的人,也不可能把祁晏初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人在做天在看,她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好运,能够轻而易举地从泥淖中脱身。 见青芝和紫芙的情绪都不高,姜云染笑了笑道:“好了,别气了,你们若是气出病来,我身边可就没人照顾了。不如放宽心,说不定,很快就有好戏看了。” 月霞院。 姜月歆正坐在屋里调制熏香,李嬷嬷就带着几个婆子闯了进来。 丫环春兰见到这吓人的阵仗,脸色泛白,慌乱地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你家姑娘构陷秦姨娘,害她动了胎气,老夫人很是不悦。将军府最容不下的,就是阴险恶毒之人。如果想留在府里,就得学会守规矩。你们几个,把姜姨娘拖出去,绑树上!” 李嬷嬷仗着老夫人的势,给几个婆子使了眼色。 婆子们闻风而动,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朝着姜月歆冲去。 姜月歆没想到秦若瑶竟然这么快就从大牢里出来了,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可惜春兰只有一个人,完全不是那几个婆子的对手。 只见两个婆子按着春兰,“啪啪”地扇着耳光,扇得春兰吐出一口血,掉了两颗牙。 姜月歆见状,喊道:“你们不要过来,我大姐姐好歹是将军府的主母,你们居然敢对我动手?” “呸!这会儿想起二夫人来了?要不是你不要脸地勾引将军,又怎么会进到将军府里来?你既选了这条路,就得自己受着,把她拖出去!” 李嬷嬷放话,两个婆子架着姜月歆往院中走去。 姜月歆一边挣扎一边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不能绑我,我要见老夫人!” “堵住她的嘴,给我打!” 月霞院的动静很快传到了姜云染的耳中,青芝和紫芙都觉得痛快。 她们早就想那么做了。 姜云染叹了口气,“以前在府里,五妹妹做什么都是仗着二妹妹的势,每次都是躲在背后出主意。真来硬的,她就抵挡不住了。” “秦若瑶这么做,一是想拿五妹妹立威出气,二是打我的脸。三嘛,就是要震慑住五妹妹,让她在公审的时候不敢再乱说话。” “那姑娘要不要出面?”青芝问。 姜云染摇摇头,“不用管,只当不知道即可。紫芙,去备马车,咱们出去走走。” 第60章 本王看上你了 临近傍晚,街市上还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烟火气息浓郁。 马车行至御街东面的酒楼,姜云染就戴上帷帽,和紫芙等人下了车。 将养了几日,再加上宸王给的药,姜云染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便打算在周围好好逛逛,权当散心。 往北走,有一家周记果子店,姜云染有点馋里面的蜜饯和青梅凉糕。 几人直奔而去。 走到门口,姜云染给小熊介绍道:“这家的果子好吃得很,待会儿你也尝尝。” “真有这么好吃?” 小熊见店中有排队的,有在里面堂食的,生意极为红火,被勾得有些意动。 但想到自己的饭量,她还是摆了摆手,“不了,我现在是你的丫环,你管我吃住就很好了。” “我虽然没有桑桑富裕,但几份果子还是请得起的。不用跟我客气,你尽管吃就是了。” 姜云染话落,给青芝使个眼色,“先来四份青梅凉糕,你们想吃什么,也都买来,管够。” 青芝和紫芙相视一笑,“那奴婢们就不跟姑娘客气了。” 一炷香后,几人成为了店内的焦点。 饶是了解小熊饭量的姜云染几人,看着桌上摞成小山似的的碟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怪不得她平日里什么零嘴也不吃,因为不够塞牙缝。 最后,店老板都跑来了他们这桌,笑眯眯地道:“几位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本店的果子已经售罄。几位若是想吃,麻烦明日一早再来吧。” 姜云染望着不知何时已经没人了的小店:“……” 结账走人,几人走出周记果子店,一拐弯,发现整条街都变得十分安静。 街上的摊位还在,几个卖小吃的摊子上还冒着烟,可人却不见了,只余一条寂静的街道。 见状,青芝和紫芙皆是一愣。 小熊抬手把姜云染护在身后,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呼啦啦……” 两队黑衣侍卫从巷子里、店里一拥而出,将她们团团围在街上,堵住了去路。 侍卫长走过来道:“丹阳县主,我家王爷有请。” 见对方认出了她,又瞥了眼乌泱泱的黑衣侍卫,姜云染眸色一凛。 知道自己要是不过去,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 跟着侍卫长走进一家书局,姜云染就见堂中摆着把太师椅,椅子上坐着一道紫色身影。 那人歪坐在椅子上,面前堆着不少书,歪七扭八地散落一地。 “这种破书,居然还能放在书局里售卖?明日就把这个地方给本王拆了!” 话音落下,那人扔了手里的书,露出了一张还算俊逸的脸。 只是他眉眼间透出的暴戾乖张,破坏了美感,紧皱的眉头昭示着不耐,正眯着眼朝门口望过来。 侍卫长上前禀报:“王爷,丹阳县主到了。” 祁璟昂闻言,歪歪斜斜地起身,踉踉跄跄地朝着门口走来。 随着他走近,姜云染闻到一股难闻的酒味,明显喝了不少,她嫌恶地后退了半步。 见男人越靠越近,小熊作出防御的姿态。 姜云染拉住小熊,朝她摇了摇头。 主动掀开帷帽上的轻纱,姜云染肃然道:“不知荣王殿下找我,所为何事?” “你认得本王?”祁璟昂醉醺醺地问道。 侍卫长笑道:“这京城里,哪儿有人不认识您呢?” “说的也是。”祁璟昂哈哈大笑。 他打了个酒嗝,直勾勾地盯着姜云染。 望着那张眉目清绝,肤若凝霜的脸,他咂了咂嘴道:“这张脸,的确有几分姿色,难怪连三哥那样的人都对你另眼相看。本王听说,你与祁晏初成亲半年,还未圆房?” 姜云染拧眉,“我们夫妻间的事,不劳荣王操心。” “呵,还是朵带刺儿的娇花!本王直说了吧,本王看上你了。你不是想跟祁晏初和离吗?只要你跟了本王,本王可以帮你。”祁璟昂笑得轻佻放荡。 姜云染冷冷地望着他,“荣王慎言!” “哈,还跟本王装?告诉你,本王能瞧上你,是你的福分,别不知好歹!否则公审的时候,本王若是帮着秦氏,你可讨不到好。识相的,就过来,让本王高兴高兴!” 祁璟昂说着,抬手朝姜云染的脸颊上摸去。 “嗖!” 一支穿云破日的黑色羽箭破空而来,射进了祁璟昂身旁的门板上。 黑衣侍卫齐齐拔刀上前。 祁璟昂本来喝了七分醉,这一箭擦着他的眼前飞过,吓得他一个激灵,酒马上就醒了。 “哐哐哐哐……” 一众黑甲铁卫如黑云压顶般袭来,气势如虹,势不可当。 祁璟昂身边的那些侍卫同黑甲铁卫相比,就如小鸡和雄鹰,顿时成了强弩之末。 宸王一袭玄衣,骑着他那匹玄影墨云,居高临下地望着祁璟昂,浑身散发着冰冷肃杀的气息。 逼得他咽了口口水,噤若寒蝉。 但很快他又强势起来,眯着眼冷笑道:“三哥这是要做什么?父皇让你统领黑甲铁卫,可不是用来欺压兄弟的。闹出这么大动静,就不怕父皇震怒吗?” 祁璟玙沉眸,“黑甲铁卫虽属禁军,但也有维护京城治安之责。你身为亲王,随意净街,欺压百姓。又在这里口出污言,轻薄县主,本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来人,将荣王送回王府,帮他醒醒酒!” “哐哐哐……” 一众黑甲铁卫上前,将祁璟昂团团围住,又架起来往外押。 气得祁璟昂破口大骂,却又奈何不了对方,只能屈从。 影青把弓箭背回身后,上前慰问,“县主,刚刚没有吓到你吧?” “多谢王爷相救。” 姜云染摇摇头,朝着祁璟玙行了一礼。 心下却叹了口气。 之前的人情债还在,就又欠一回,这要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祁璟玙下马上前,仔细打量了姜云染一眼,见她确实不像吓到的样子,心下微松。 默了默,问道:“县主可有时间?” 姜云染疑惑地望着他。 祁璟玙道:“不日就是母后千秋,本王想送母后一件玉饰。县主是女子,应当更了解女子的喜好,可否帮着本王选一选?” “……好。”姜云染点点头。 想着挑寿礼不过是一件小事,人家刚救过她,她自然不好拒绝。 也是这时才注意到,宸王并没有穿官服,往常戴的玄铁面具也换成了比较普通的样式。 看起来没有那么吓人。 祁璟玙见她答应了,把马交给影青,让他带着人继续去四处巡视,自己则引路进了不远处的瑾瑜楼。 姜云染见宸王在,青芝她们都显得很不自在,便让她们等在了门口。 一进门,有人过来招呼道:“两位客官,欢迎光临。请问,这位公子可是要为夫人挑选首饰?” 第61章 将你卷进刺杀,本王很抱歉 “不是。”姜云染俏脸一红,抢着解释。 祁璟玙缓缓道:“是为长辈挑选寿礼。” 伙计这才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赶忙道歉,“抱歉,不知两位想挑选什么样的?玉饰,翡翠还是金饰?” “摆件。”祁璟玙说完,又补了一句,“金饰也看看。” “那两位请上二楼。”伙计一看两人的衣着,就是不缺钱的主,忙领着他们上了二楼。 可转了一圈,姜云染和祁璟玙也没有看到合心意的。 祁璟玙问道:“还有别的吗?” “那就只能上三楼了。”伙计并没有任何不耐烦,又带着二人往三楼走。 上了三楼,伙计吩咐侍者上茶,对他们道:“二位请稍候,小的去唤掌柜的来。” 没一会儿,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笑着走了过来。 身后还跟着一群侍者。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一件件的珠宝首饰和玉石摆件,每一件都是上上之品。 姜云染一眼就看出,这些东西的价值从千两白银到十万两白银不等。 都是稀罕之物。 “让二位贵客久等了,两位不妨看看这些,可有能看上眼的?” 掌柜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等着给二人介绍。 姜云染刚要起身,祁璟玙忽然抬手按住了她。 温暖粗粝的大掌紧紧地覆上了她的小手,姜云染一怔,本能地想把手抽回去。 祁璟玙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马上就放了手。 趁着姜云染还没回神,他起身走向其中一个托盘,从里面挑出了一支金簪。 姜云染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觉得这会儿的宸王有些奇怪。 然后就见祁璟玙走回来,伸手把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姜云染想退后。 祁璟玙继续逼近,长臂一捞就把她禁锢在了怀中。 趁着把金簪别入她发间的当口,凑到她的耳畔,低语道:“别动。” 低醇的嗓音,随着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上,让姜云染浑身僵硬,一时竟然忘了反应。 等她意识回笼,就见刚刚还在她发间的金簪,已经如离弦的弩箭。 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芒,势如破竹地射入了掌柜的眉心。 掌柜的笑容永远地僵在了脸上。 立在一旁的侍者见状,一个个目露凶光,纷纷手握匕首,朝着这边攻来。 姜云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她不会武功,行动上慢了不少,根本躲不开朝她冲来的刺客。 祁璟玙挡开面前的两人,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将人再次扯到自己身边。 “在我身后躲好!” 扔下一句话,他便以一敌十,和那群刺客周旋起来。 即使没有兵刃,依旧游刃有余。 “咻!” 倏地,一道破风声传来,一支小小的弩箭射穿窗纸,从背后袭来。 等姜云染察觉到想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倒流,完全无法思考。 茫然无措之际,她的目光对上了一双点漆般的眸子,幽邃玄远,透着冷冽的寒意。 可那紧紧环着纤腰的手臂,和宽阔坚实的怀抱又令她无比安心。 “咚咚咚……” 一群人跑上楼来,是影青带着一众黑甲铁卫,后边跟着小熊等人。 影青第一个冲到窗边,朝着对面楼顶上追去。 剩下的人很快控制住了局面。 那十几个侍者眼见大势已去,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抹了脖子,动作干脆利落。 小熊跑到姜云染身边,上下查看道:“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姜云染摇摇头,一阵微风拂过,她依稀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视线投向祁璟玙,就见他左臂上的那块布裂开,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正在淌血。 “王爷,你……受伤了。” 姜云染的心情有些复杂,她知道,要不是为了保护她,宸王独自一人的话,那些刺客根本不是对手。 祁璟玙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说道:“本王送你回府。” 马车上。 姜云染掏出了之前祁璟玙送她的那瓶金疮药,递到他面前,“王爷,先上点药吧。” “……不用。” 祁璟玙只是随意地朝伤口处看了一眼,语气又恢复了以往的疏离。 姜云染看出他自己上药有困难,主动坐到了他的旁边。 一手轻轻扒开撕开的布片,一手拿着金疮药倒了上去。 祁璟玙的眼底闪过一抹幽芒,却并没有阻止,而是开口道:“将你卷进刺杀,本王很抱歉。近日如果没什么事,就不要出府了。若一定要出去,叫余白跟着你。” “嗯。” 姜云染微微颔首,两人的视线不经意地对上,她忽然有点尴尬,错开眸子道:“王爷可知那些刺客是什么人?” “死士。” 淡淡的两个字,却让姜云染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晚上回到将军府,她没有用晚饭,直接就回房睡了。 结果半夜里发噩梦,梦到了瑾瑜楼里的场景。 梦到宸王被那支从背后射来的弩箭穿透了心脏,吓得她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在外间听到动静的青芝跑进里间,就见姜云染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忙关切道:“姑娘,怎么了?” “青芝,你陪我在里间睡吧。” 姜云染什么都没说,只是不想再一个人入睡了。 宸王府。 祁璟玙的左臂已经包扎好,一个人坐在窗前对弈。 影青黑着一张脸进门,禀报道:“主子,让那个刺客跑了,只捡到这个。” 说着,他递上了一块刻着玄字的腰牌。 “越国公手下的玄甲军?”苍艾一眼就认出了腰牌。 影青嗤笑,“可不是?背后之人还真是煞费苦心,这明摆了就是想让咱们和荣王对上。荣王刚被主子教训,主子后脚就遇刺了,还扯上了越国公,啧。” 祁璟玙落下一枚黑子,淡淡道:“给余白传信,务必寸步不离地跟着丹阳县主。” “主子,你是担心,那背后之人还会动县主?” 影青没有得到回答,但却不敢怠慢,赶紧跑出去传讯去了。 第二日,影青就收到了余白的回信,他看了回信,一刻都不敢耽误地跑进了书房。 “主子,余白说,丹阳县主病了。” 第62章 姜月歆反咬一口 “不过,已经请了大夫,说是没有大碍,只是惊吓过度。” 听着这大喘气,苍艾朝着王爷那边瞥了一眼,问道:“你之前挨的那五军棍,伤好了?” 影青愣了愣,“好了啊。” 话落,他朝着苍艾挤眉弄眼,笑道:“你怎么关心起我来了?还挺让人感动的。” “十军棍。” 冷漠的三个字,让影青如遭雷击。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祁璟玙,哭丧着脸问道:“主子,属下又做错什么了?” “十五军棍。” “不不不,十军棍,就十军棍,属下这就去领罚!” 影青说完,一溜烟地跑远了。 心道:明明是主子说,要时刻关注县主那边的动静,怎么他说了还要挨打? 呜呜,主子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 公审那日,姜云染起了大早,准备出发去京兆尹府衙。 刚走到大门口,就见祁晏初和秦若瑶相携着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面纱遮脸的姜月歆。 两方人碰上,祁晏初嫌恶地瞪着姜云染,“你一定要把家丑闹到公堂上吗?你现在去跟赵大人说,相国寺的事你不追究了,我之前对你的承诺,便还作数。” “用不着,我跟你,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姜云染不想再浪费口舌,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祁晏初见她竟然如此冷淡,一个没忍住,不甘地喊道:“看来你果真不守妇道,想与我和离傍上宸王?宸王那样的人,是绝对不会看上你这个弃妇的!” “小熊。”姜云染淡淡地唤了一声。 小熊撸起袖子走了过去,祁晏初慌乱地上了后边的马车。 等他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在秦若瑶和姜月歆的面前丢了脸,心里对姜云染的恨意又深了一层。 公审开始,府衙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不少百姓。 姜云染作为当事人,与虞桑一起站在左边,右边则站着祁晏初、秦若瑶和姜月歆。 赵腾赵大人一坐在首位上,先是朝着身旁的大理寺卿点了点头,然后一拍惊堂木道:“带人犯。” “哗哗……” 一道道铁链拖地的声音响起,两个淫贼被带到了堂上。 两人被衙役押着跪下,赵腾询看向姜云染问道:“县主,这二人可是约你到废院见面之人?” “是。” “那请问,当时你是如何逃出废院的?” “我随身备了迷香,与我的丫环小熊配合,撂倒了两人。” “那之后,有一名人犯趁着寺中大火逃走,后来,你有没有见过他?” “没有。” 姜云染的话落,跪在地上的颜灼哼笑了一声。 姜月歆上前一步道:“大人,我大姐姐在说谎。那日,民女也在寺中,偶然间,恰巧看到我大姐姐被那名淫贼给掳走了!可……可民女实在太害怕,担心那淫贼报复,故……” 说着,她柔柔弱弱地哭了起来。 她似是吓得浑身颤抖,祁晏初好心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别怕,贼人已经被抓住了。” 门口,围观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 “这姜家五姑娘怎么这样,自己姐姐被抓,她居然就干看着?” “咳,她是庶女,估计是嫉妒姐姐能名正言顺地嫁入将军府吧?” “你们关注的重点有问题吧?将军府主母被淫贼掳走,肯定已经失了清白啊,难怪将军对自己的夫人那么冷淡。这要是换个人,八成早就羞愤自戕了吧?” “对,我想起来了,前阵子,外边都在传,说将军夫人已经被淫贼给玷污了!” 秦若瑶静静地听着那些议论,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啪!” 又是一声惊堂木响起,赵大人沉肃着一张脸道:“肃静!” “人犯颜灼,本官问你,你那日逃走后,是否趁乱掳走了将军夫人?” 此言一出,场上瞬间寂静。 有人悬着心,担心姜云染,也有人等着看热闹。 颜灼从始至终都没有抬眼,垂着头道:“没有。好不容易逃走,当然是保命要紧,为何要带个累赘在身上?” “你撒谎!你分明是与我大姐姐有了首尾,所以才替她遮掩!” 姜月歆忍不住反驳。 赵腾一瞪眼,冷声道:“姜氏,你再敢随意扰乱公堂,本官便要用刑了!” 闻言,姜月歆立刻闭了嘴。 赵腾拿出之前柳姨娘派人送来的告发信,扔到姜月歆面前,“好好看看,这封信,是不是你写的?信上说,是秦氏逼迫你,与你合谋,找淫贼意图玷污县主清白,这件事你可认?” “不,这不是民女的本意,民女是被大姐姐威胁,不得不才……” 姜月歆有些慌,姜云染淡淡开口,“你说,是我逼迫你?我怎么逼迫你了?” “你……” 姜月歆心慌意乱地道:“你说,我要是不按照你说的做,就不让我进将军府。对,就是这样!” “是吗?可你已经进了。” 姜云染冷然一笑,望向赵腾,“大人,我五妹妹确实被人威胁了,却不是我,而是秦姨娘。她身上的伤,就是证据。这件事,大人只需询问府中的下人便知。” “夫人,你为何总是要往我身上泼脏水?难道就因为我怀了晏初哥哥的孩子吗?”秦若瑶伤心地躲入齐晏初的怀抱。 祁晏初怒瞪向姜云染,质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平日里欺负若瑶,欺负得还不够吗?” 虞桑实在看不过眼了,怒骂道:“祁晏初,你这个瞎眼的负心汉,你再敢吼婉婉一句试试?我打烂你的脑袋!” “你!粗俗!”祁晏初不服气地呛声。 赵腾一拍惊堂木,“好了,都安静。本官没问到你们,不许随意发言!” 堂上再次恢复安静,他询问跪在地上的二人,“你们收钱办事,可知雇主是谁?” “不知。天色太暗,雇主戴着帷帽,只知道是个女子。”麻子脸颓然道。 赵腾又看向颜灼。 颜灼的目光在几人间逡巡,最终低下头道:“回大人,雇主的脸没有看清,但我知道,她身上沾有梅花香,且那名女子的手很粗糙,应该是个丫环。” “对了,我还留着她写的字条。” 第63章 小桃伏法 提到梅香和字条,秦若瑶呼吸一窒。 她朝着人群中隐晦地睨了一眼。 藏匿在里面的小桃会意,悄悄后退,试图趁乱逃走。 原本不起眼的动作,却惊动了五感灵敏的小熊。 她一个纵身上前,揪着小桃回到了堂内。 小桃挣扎:“你……你放开我!” 小熊却揪着她不放,“你想去哪儿?” “我……”小桃语塞。 赵腾见她眼神闪躲,话都说不清,明显有问题,示意左右把她拿下。 小桃的腿上被打了一棍,疼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赵腾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堂下何人?为何逃走?” 小桃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虞桑抓住机会,抢先道:“大人,她是秦氏的丫环。一听淫贼的话她就跑,明显就是心虚!” “哦?颜灼,你可还能辨认出,眼前的这个丫环,是否就是买通你的那人?” 赵腾望向颜灼。 颜灼掀起眼皮瞧了小桃一眼,模棱两可地道:“有点像。” “不,大人,不要听这个淫贼乱说,奴婢根本没有见过他!” 小桃慌乱地辩驳。 姜云染徐徐道:“秦姨娘的屋中常用的香,似乎就是梅花香。不如对比一下笔迹,如果对得上……” “姜云染,你休要胡乱栽赃!” 祁晏初狠狠地瞪着她,想让她闭嘴。 赵腾冷冷道:“现在是本官在审案,祁将军,莫要在堂上大声喧哗。来人,取纸笔来。” 很快,笔墨白纸摆上几案。 赵腾道:“小桃,你照着那张字条上的内容,再写一遍。” “奴婢……奴婢不会写字!” 小桃很抗拒。 姜云染道:“青芝,把小桃写过的香料单子给大人看看。” “是。” 青芝拿出一张纸递上去。 “大人,每隔五日,骊珠院都会到库房取香料,几乎都是奴婢经手的。” 也幸好掌家权在姑娘手上,府里的吃穿用度都要经过她。 所以她手里不但有香料单子,还有不少的证据,都能证明小桃不但识字,还会写字。 见证据呈上去了,小桃绝望地跌坐在地。 她只恨之前没能早一点找到颜灼,留了把柄在他手上。 赵腾仔细比对了一下两张纸上的字,又让大理寺卿过了目。 两人一致认为,纸条就是出自小桃之手。 “你还有何话好说?说,是谁指使你的?是不是秦氏?” 赵腾连连逼问。 小桃下意识地朝着秦若瑶那边看了一眼。 见她一下都没往自己这边看,显然是要撇清关系,心里顿时明了。 自己完了。 她是家生子,老子娘都在秦家,要是敢出卖主子,爹娘都会受牵连。 而且以她对姑娘的了解,她若是敢说出什么来,绝对没有好下场。 为今之计,只有设法保住家人。 小桃的心里千回百转,最终伏在地上,痛哭道:“大人,奴婢认罪,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看不得姑娘整日落泪,才想要毁了夫人的清白!” “你的意思是,一切都是你主导的,没有人指使?” “是!” 小桃说得斩钉截铁。 姜云染自然不信。 她走到小桃面前,睥睨着她,眸中透出凛冽的寒意。 “小桃,你说,那两个人是你找来,藏到寺中的?那之前街上的流言,也是你找人散布的?” “是,都是奴婢一人所为!”小桃咬牙坚持。 姜云染闻言,忽而笑了,看向赵腾:“大人,小桃只是一介丫环。无论是买通淫贼,还是散布谣言,都需要大笔银钱的支持。恐怕,不是她一个人能做到的。” “不错。”大理寺卿适时开口。 他眸色犀利地逼视着小桃,冷声道:“说,指使你的人是谁?是不是秦氏?再不说实话,便大刑伺候!” “奴婢……奴婢说的就是实话。” 小桃浑身颤抖,心知自己肯定挨不住大刑。 眼底闪过一抹决绝。 她抬眼看向姜云染,厉声道:“夫人,你永远都是这么一副高高在上,假惺惺的模样。因为你,我家姑娘从平妻变成了妾,可你还是不满足,处处针对她!” “你如今这么逼迫我,无非就是想让我指认姑娘,说出一切都是她在背后主使。告诉你,痴心妄想!” 说着,她铆足了劲,猛地发力,抱着必死的决心,朝着堂内的柱子上撞去。 “砰!” 一声闷响。 小桃的额角顿时被鲜血浸染,缓缓流下。 她虚弱地眯着眼,朝着秦若瑶那边深深地望了一眼。 然后看向姜云染,牵起唇角,喃喃道:“我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 话没说完,她就咽了气。 这一变故实在发生得太快,快到众人来不及反应,吓得外边围观的百姓尖叫出声,都不忍再看。 “让开,都让开!” 这时,几名侍卫开道,白大儒和秦成天走进堂内。 见小桃靠坐在柱子边,已经没了气息,秦成天眸色一沉,看向秦若瑶,“瑶儿,这是……” “爹,都是女儿平日里没有管束好小桃。小桃她……实在是太傻了。没想到,她竟然会串通淫贼,意图玷污夫人的清白。后又找人散布谣言,想让夫人身败名裂,呜呜呜……” 秦若瑶边说边哭,声泪俱下。 将无辜可怜又痛心疾首的模样演绎得淋漓尽致。 姜云染静静地等着她说完,哂然一笑道:“你的意思是,你全然不知情?那么,你告诉我,小桃的银钱是谁给她的?” “是……”秦若瑶咬着唇,绞尽脑汁想对策。 还没等她想好,祁晏初怒然开口道:“定是那贱婢偷了若瑶的银钱,瞒着她做下的。那贱婢不是已经招认了吗?你还要在这里纠缠到什么时候?” 白大儒见审个案子,居然当场出了人命,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之前,他听闻过,这位丹阳县主智勇双全,配合宸王抓到了东越的探子,他还想见上一见。 可此时看来,也不过是个恃强凌弱、骄纵张狂的女子。 不由产生了厌恶。 他大步上前,寒着脸道:“二位大人,既然主使者已经伏法,这案子是不是就可以结了?老夫的徒儿受了惊吓,老夫要带她回去,还望莫再为难。” “恐怕,他们还不能走。” 随着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转头。 就见影青和苍艾一左一右在前边开路,宸王从当中缓步走来。 第64章 与宸王不清不楚 白大儒还记得前两天拦路的事,见到宸王也没有好脸色。 一甩袖子,冷哼道:“宸王殿下真是好大的架子,别人怕你的黑甲铁卫,老夫可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今日若是不说出个道理来,老夫就一纸诉状告到陛下面前去!” 祁璟玙今日戴着平素常戴的玄铁面具,上面雕刻的图案令人望而生畏。 即使什么都不说,只静静地站在那里,浑身都散发着不容置疑的王者威压。 那是一种从尸山血海杀出来的肃杀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同样是武将,祁晏初与他相比,就如初出茅庐的士兵和杀伐决断号令千军的元帅。 有着天渊之别。 秦成天没想到宸王会亲自前来,忙上前行礼道:“末将见过王爷。” “秦将军,本王没有记错的话,你此刻应该身在城东大营。” 祁璟玙眸色疏冷,声音低沉有力,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摄人的气势。 秦成天知道自己这是擅离职守,但他也是担心女儿的安危,单膝跪地道:“末将并非有意擅离,实在是……” “秦将军,你这样做不但是在辜负王爷,更是辜负了陛下的信任!”苍艾一句话堵住了他。 秦成天汗颜。 祁璟玙没有再看他,而是看向坐在上首的赵腾道:“本王此来,是查到当日潜进相国寺的东越探子,其中有两人是借着姜家的车队进寺的,故,有关人等一律要收押候审!” 姜月歆一听,当即就慌了神,撇清关系道:“什么?王……王爷,不关妾的事,一切都是秦姨娘安排的。” “你胡说什么?” 秦若瑶瞪着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个蠢货。 东越探子的事都过去那么多天了,如果真的有什么,应该早就查到他们身上了。 现在才来,分明就有诈。 她十分怀疑,在相国寺的时候,姜云染就与宸王不清不楚,只是她没有证据。 不过眼下,她倒是更加确定了。 “带走!” 苍艾一声令下。 一众黑甲铁卫冲进堂内,将祁晏初、秦若瑶和姜月歆控制了起来。 祁晏初也察觉到了不对,赶忙开口道:“王爷,我等与东越探子没有任何关系,请王爷明察!” 影青轻嗤一声,“有没有关系,审过才知道。几位是自己走,还是……” “我们自己走。” 祁晏初护着秦若瑶往堂外走去,路过姜云染面前时,又愤恨地瞪了她一眼。 虞桑帮着姜云染瞪回去道:“瞪什么瞪?再瞪,你眼睛也没我的大!劝你们好好交代,否则将军府怕是要完蛋!” “你!” 祁晏初恨得咬牙,但他没有机会动手。 白大儒没想到姜月歆会亲口承认,不禁愣了片刻。 等醒过神来,见自己刚收的爱徒要被带走,他冲到祁璟玙面前道:“宸王,你要将人带走审问,老夫可以不管,但若是你敢滥用私刑,那就休怪老夫……” 影青不客气地打断他,“白大儒还是回国子监好好教书吧,这种事,还是少管为好。” “哼,老夫说话,岂容你随意打断?”白大儒不服。 影青讥诮一笑,没有再搭理他,直接擦肩而过。 气得白大儒浑身发抖。 姜云染望着众人的背影,最后把视线定在了祁璟玙的身上。 等黑甲铁卫全部撤走,围观的百姓又议论起来。 “真是没想到,那将军府的人居然和东越的探子有勾结?” “我就说他们不是好人了,说不定幕后主使,就是那个秦姨娘!” “怎么可能?她就是一介妇人,我看,幕后之人肯定是祁将军。” “丹阳县主平白无故惹上了那种脏事,实在是可怜,幸亏没有让那两个淫贼得逞。” “可不是?要我说,那姜家的庶女真不是个东西,连自己亲姐姐都害!” 一时间,百姓们一边倒地同情起了姜云染,把祁晏初几人骂得狗血淋头。 姜云染知道,这场公审算是赢了。 但有些事还没有了,她想要当面问清楚。 退堂后,她并没打算直接回府,把虞桑送上马车道:“桑桑,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办。” “婉婉,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虞桑有些担心她。 姜云染摇摇头,“你先回去,等皇后的千秋宴,咱们就又能见面了。对了,你要不要把小熊带回去?” “小熊跟着你,挺好的。你放心,我身边不缺人保护。” 虞桑依依不舍地挥了挥手,看着姜云染上了另一辆马车,才启程回家。 而姜云染则直接去了宸王府。 马车一停下,余白就现了身,上前道:“县主姐姐,你要见王爷?可是为了东越探子的事?” “你知道?” 姜云染倒是把余白给忘了,想着或许不用去麻烦王爷,直接问他就行。 余白眨眨眼,澄澈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摇头,“我就是随便猜猜,我这阵子一直跟着姐姐,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姜云染:“……算了,你去敲门吧,就说我有事拜见王爷。” 余白笑着点点头,上前扣响了门环。 姜云染没想到,来开门的人会是影青,还把他们引到了后宅。 “县主,你在房中等一等,王爷马上就来。”影青扔下一句话,拉着余白就离开了房间。 姜云染想叫住他们,奈何两人溜得太快,还没开口就没影了。 “喵……” 倏地,一声猫叫响起,姜云染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她循着叫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跃上了多宝阁。 “啪。” 猫儿的尾巴一甩,将其中的一个盒子扫到了地上。 盒盖打开,一个圆圆的东西滚了出来。 青芝见状赶紧跑过去捡,捡起来发现是个女子的耳坠,而且越看越眼熟。 她猛然想了起来,将耳坠递到姜云染面前,“姑娘,这不是你丢的那只随珠耳坠吗?怎么会在王爷这里?” 姜云染接过去仔细看了看,还真是她丢的那只。 但她并没有私下收起来,而是吩咐青芝把盒子拿过来。 正当她打开盒子,准备把耳坠重新放回去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祁璟玙推门走了进来。 姜云染手里还捏着耳坠,与他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尴尬。 第65章 晏初一日不回来,她便要跪一日 不知为何,她的心跳越来越快,耳根发热,喉头发紧,就像做贼被抓了个现行。 可手里的耳坠明明是她的,她为何要紧张? 姜云染忽然反应过来,捏紧耳坠的手一松,将耳坠放回到了盒子中。 解释道:“刚刚,猫儿不小心把盒子碰到地上了。” 然后她强作镇定,把盒子置于多宝阁上,才稍稍松了口气。 “喵……” 一声软软的猫叫响起。 白猫纵身一跃,钻入了姜云染的怀中。 毛绒绒的小脸往她怀里蹭了蹭,眨着蓝宝石般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阵,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姜云染发现,这白猫的毛中,夹杂着一点淡淡的黄色,铺得十分均匀。 好看的紧。 “王爷,这猫……” 姜云染抱着那只白猫,趁机岔开了话题。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提起耳坠的事。 只能装傻。 好在祁璟玙也没有提,顺着她的话道:“前日晚,自己跑进了王府,暂时放在这里养着。它谁都不亲,但似乎很喜欢县主。” “王爷可愿意割爱?” 姜云染挺喜欢这小东西,柔柔软软,好像对她非常依恋。 她有点舍不得放手。 祁璟玙点点头,“王府里没有人会养狸奴,县主若是喜欢,抱走便是。” “那就多谢王爷了。” 姜云染莞尔一笑,平素清冷的眉眼染上了些许暖意,让她整个人鲜活不少。 祁璟玙微微一怔,眸底浸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笑意转瞬即逝,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问道:“县主过来找本王,是想问,东越探子与祁晏初等人的事?” “是,也不是。” 姜云染犹豫了一瞬,还是问道:“王爷此举,可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祁晏初没有与东越探子勾结。 如果真的有,也不会等到今日才抓人。 隐隐的,她猜测宸王是在帮她,可这世上人情债最是难还,她怕自己还不起。 当然,目前为止最担心的,还是此事传扬出去,会给宸王招来祸端。 祁璟玙没有回答,而是道:“这件事,县主就不用过问了。若是查实将军府与东越没有勾结,本王自然会放人。至于相国寺的事,本王会拟一道折子上奏陛下,想来不日就会结案。” “既如此,那我等就不打扰王爷了,告辞。” 姜云染微微颔首,带着紫芙等人准备离开。 两人擦肩而过之际,她忽而停下了脚步,踌躇道:“王爷的伤好些了吗?” “无碍。” 祁璟玙说完,姜云染点点头,放心地离开了房间。 上了马车后,青芝忍不住问道:“姑娘,那只耳坠,为何不趁机要回来?” 紫芙戳了一下她的脑门,“笨,你叫姑娘怎么开口?” 青芝:“……好像也是。” 姜云染摇摇头,“要还是得要回来的,只是刚刚的时机不对。再等等吧,不急。” 说完,她摸着怀里的猫,一边给它顺毛,一边自顾自地道:“以后就叫你雪花酥,好不好?” “喵……” 雪花酥又懒懒地叫了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姜云染的手。 那模样好似在说,喜欢这个名字。 姜云染开心地笑了。 紫芙和青芝几人也跟着高兴。 与他们的轻松惬意相比,将军府里则是乱成了一团。 老夫人听说儿子被宸王带走了,差点儿哭瞎了双眼。 实在没有办法了,她打发方氏回方家想办法,自己则舍掉脸面,亲自跑去了郡王府。 想求自己的婆母,老郡王妃出面。 姜云染坐着马车回到将军府,等候在那里的下人禀报道:“县主,老郡王妃让你去一趟郡王府,说要见你。” “姑娘,八成是因为将军的事,咱们要过去吗?” 青芝有些担心。 姜云染知道,躲是躲不过去的,便吩咐马车掉头,直接去了普宁郡王府。 进门前,她把青芝、紫芙和雪花酥留在了马车上,自己只带了小熊。 须臾,走进大厅,就见年近七旬的老郡王妃正端坐在上首。 即使已经满头白发,气质仍旧雍容华贵,从骨子里透着优雅。 只是那双浸染了风霜的眸子,眸光犀利,似是能穿透人心,难掩威严。 姜云染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老郡王妃轻抬眼皮,“行了,起来吧。叫你来,可知为了何事?” 姜云染睨了眼坐在旁边抹泪的老夫人,没有吭声。 老郡王妃倒是也没指望她能乖乖回话,干脆直白地道:“晏初就算犯了再大的错,也是你的夫君。你们夫妻有矛盾,可以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如今却闹得满城风雨,你可知错?” “孙媳不知何错之有。” 姜云染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气得老夫人骂道:“你还敢说你没错?都是你这个丧门星,你夫君都让宸王抓到牢里去了!你……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母亲这意思,是我让宸王把人抓走的?那您着实是太看得起我了。” “好了!”老郡王妃不想听两人扯皮,直接下令。 “无论晏初被抓是不是和你有关,你都该出一份力。之前,你帮着宸王抓住了东越探子,也算有些交情,你去求一求宸王,先把晏初救出来。” 姜云染沉默不语。 老夫人又来了气,急道:“母妃,您看,她不但不将我这个婆母放在眼里,连您的话都不听,实在是太放肆了!” “既如此,那就收了她的掌家对牌,从今日起,她再不是将军府的主母!来人,送她去佛堂抄经忏悔。晏初一日不回来,她便要跪一日!” 老郡王妃发话,两个嬷嬷一左一右上前。 小熊要动手。 姜云染冲着她摇摇头,拿出掌家牌子道:“让我去佛堂可以,只要你们别后悔就好。” 话落,她便顺从地去了佛堂。 老夫人见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禁看了老郡王妃一眼。 老郡王妃让她把对牌收好,说道:“看来要救晏初,靠姜氏是不行了。你跟我去趟宸王府,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是。”老夫人见婆母要出马,心下稍定了一些。 佛堂里,姜云染刚进去跪好,余白就现身道:“县主姐姐,那老妖婆要去求王爷放人了,暂时顾不到这边。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要不,我带你出去吧?” 反正这个破地方根本拦不住他。 姜云染摇头,“不必,用不了两天,就能离开这里了。” 而且还是求着她离开。 第66章 英雄救美的良机 宸王府。 祁璟玙坐在堆满折子的书案前,手里摩挲着一只随珠耳坠。 他眸光深沉,先是落在那颗莹白圆润的随珠,而后又移到了墙边的多宝阁上。 “咚咚咚。” 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影青的声音响起道:“主子,余白传信回来了。” “进来。” 祁璟玙不紧不慢地把耳坠收回盒子里,放到了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影青推门进来,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那个盒子。 上前道:“主子,余白说,将军府那位老夫人去求老郡王妃了。丹阳县主被叫去问话,结果被夺了掌家权,还罚去了佛堂。” “那位老郡王妃与将军府的人不同,身份在那里摆着,县主也不能忤逆不孝,咱们要不要出手帮帮她?” 祁璟玙没有马上回话,顿了顿,问道:“县主进佛堂了?” “是啊。不过很奇怪,余白要想把人带走轻而易举,传信来是?” 影青有点儿搞不明白。 祁璟玙道:“不用管。” “啊?不管?人还在佛堂里跪着呢,主子,这可是英雄救美的良机啊。” 影青挨了几回打,算是琢磨出一点苗头来了。 他以为主子听说了县主那边的消息,一定会挺身而出,把人带出来,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祁璟玙凉凉地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苍艾进门禀报道:“王爷,普宁老郡王妃求见。” 影青闻言一下就来了精神。 抬手勾住苍艾的肩膀,嘿嘿笑道:“这种小事哪用得着主子出马?看我的。” 厅里,老郡王妃和老夫人一盏茶接着一盏茶,足足等了有半个时辰,还是没有看到来人。 老夫人有些等不及了,忍不住问道:“母妃,宸王会不会有意不见我们?” “怎么,你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吗?” 老郡王妃来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见到人。 这点刁难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影青进门时,恰好听见了老夫人的话。 他嗤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家王爷实在是公务繁忙,抽不开身。要不,您二位也别等了,先回去吧,免得到时候说我们王府欺负老弱妇孺。” “王爷要如何才肯见我们?我儿是冤枉的,他没有勾结东越探子!” 老夫人是真的慌了,眼泪止不住地流。 影青道:“那也不能您说没有勾结,我们就放人啊。来人,送客!” 老郡王妃岿然不动,哼道:“老身今日一定要见王爷。” “行,那您二位就慢慢等。” 影青这次离开,茶水也不再往上端了。 就这么一直耗到天黑,老郡王妃有点受不住了,给老夫人使了个眼色,就栽倒了下去。 老夫人赶紧扶住她,大喊道:“来人啊,快来人!” “哎呀,老郡王妃晕过去了?真是作孽,快请府医过来,熬一碗汤药给老郡王妃。”影青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二人,自然没有错过两人的眼神交流。 知道这位老郡王妃是装的。 没一会儿,府医诊完脉,良儿熬了一碗腥臭的汤药过来。 那味道,就像是沤了三天的泔水,又兑了半桶粪水一样,令人闻之欲呕。 老夫人只是闻到那个味儿,就差点儿给熏晕过去。 老郡王妃也被臭得拧紧了眉头,“悠悠转醒”道:“老身刚刚是怎么了?” “您醒了?那就好,来,先把药喝了吧。” 影青捏着鼻子,给端着药的良儿眨了眨眼,示意她上去喂药。 老郡王妃被那药臭得神色扭曲,想要把碗给掀了。 影青的声音适时响起道:“您可小心点,要是不小心打翻了,还得再熬一碗来。良药苦口,可不能不喝。” “老身没病。” 老郡王妃拼命地躲闪。 影青幽幽地道:“您要是再不喝,那就只能帮您往下灌了。这有病啊,必须得吃药,哪儿能任性?万一您要是在这里出点儿什么事,我们王爷怎么跟死去的老郡王交代啊?” “你……你们……走开!” 老郡王妃活到这个岁数,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气得老泪纵横。 可她平日里再强横,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太,哪里拗得过会武的良儿? 一碗药,愣是灌进了大半碗。 恶心得老郡王妃连连作呕,差点儿把胆汁都吐出来。 影青见药灌得差不多了,看向老夫人,笑眯眯地问道:“您二位还要继续等吗?” “不,不了,不打扰王爷,我们这就离开。” 老夫人吓得双腿发软,担心再等下去,半条命都得丢在这儿,赶紧搀扶着老郡王妃走了。 二人前脚离开,苍艾就走了出来,拧眉看着影青,“你把王府弄得这么臭,熏到王爷怎么办?” “放心,我都准备好了。良儿,快把熏香点上!” 影青说完,捏着鼻子跑了出去,没办法,厅里实在是太臭了。 没过多久,这边的消息就传到了余白那里。 余白特意去老郡王妃的院子查探了一番,回来后,笑得见牙不见眼。 “县主姐姐,影青可是给你报仇了,我估计那个老妖婆几天内都下不了床了,现在正吐得昏天黑地呢。” “嗯,能清净两天了。” 姜云染忽然觉得,在这个清净的小佛堂里呆着也挺好。 有余白在,她饿不着也渴不着,还随时都能知道外边的消息。 一晃眼,几日过去。 在皇后千秋寿宴的前一天,昭阳公主的人到了将军府。 老夫人奔走了几天,正是焦头烂额,身心俱疲。 见公主府的人来接姜云染,她实在没有精力应付,把方氏推出去道:“快,你去把公主府的人打发走,就说姜云染在郡王府,让他们去那里接人。” “母亲,那万一弟妹跟公主告状,以公主的脾气,能饶了咱们吗?” 方氏才不想去触霉头。 她可不傻,自己要真的傻呵呵地出去,公主的怒火不得撒在她头上? 老夫人被她一说,心里也有点犯嘀咕。 没办法,只能强撑着起身,带着公主府的人去了郡王府。 老郡王妃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也懒得再理姜云染的事了,挥挥手对嬷嬷吩咐道:“去,把人放出来吧。” 嬷嬷得了命令,就往佛堂跑去。 可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心焦地道:“县主锁着门,不肯出来!” 第67章 老郡王妃栽了跟头 “她这是在跟我耍性子?” 老郡王妃心生厌恶,觉得姜云染不堪为宗妇。 也庆幸晏初还没有袭爵,否则让她当上郡王妃,怕是要毁了郡王府的百年清誉。 冷冷地哼了一声,老郡王妃问道:“她都说了些什么?” “县主说……” 嬷嬷小心翼翼看了眼老郡王妃的脸色,犹豫道:“县主说您之前有命,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她什么时候离开。如今将军还被关着,她身为妻子,自然不能擅自离开。” “好,她倒是知道拿我的话来堵我!那就让她在里面关着,不给她吃喝,看她能坚持多久!” 老郡王妃嗤笑,眸光阴鸷冰冷。 活到她这个岁数,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难道还能被一个小丫头给拿捏了不成? 嬷嬷叹了口气,为难道:“怕是不成,公主府的人还等着呢。” “先找个理由打发了。” 老郡王妃不耐地摆了摆手。 花厅里。 老夫人正陪着公主身边的总管太监王公公说话,打发时间。 青芝和紫芙蓦然闯了进来。 一进门,青芝就哭喊道:“公公,求您救救我家县主!这都过去好几日了,县主肯定熬不住的!” 紫芙跟着帮腔,“求公主殿下为我家县主做主!” 两个丫环哭得凄惨,老夫人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反应稍稍慢了一步。 等她反应过来,当即吩咐厅里的丫环婆子,“快,把这两个不知死活的贱婢给我抓起来!” “慢着。” 王公公抬手阻拦,望向青芝,“你说说,为何要咱家救县主?县主怎么了?” “呜呜,那日公审后,老郡王妃就传信说要见县主。可这都过去好几日了,县主也没有出来,定是被扣住了。”青芝哭得凄惨。 老夫人怒道:“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乱说?来人,掌嘴!” “她没有乱说。” 两个婆子刚要押住青芝,小熊出现将人护在了身后。 她看向王公公:“这几日,县主都跪在佛堂里抄写经书。老郡王妃说,将军要是回不来,她就得一直跪着!” “居然有这种事?县主的身份何等尊贵,怎么能轻易罚跪?” 王公公不悦地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刚要辩驳,紫芙道:“难怪县主一直没有回来,这天下谁抵得住一个‘孝’字?老郡王妃要县主罚跪,县主就不得不跪。公公,我家县主实在是太苦了!” “行,什么都别说了,咱家这就去回禀殿下,由殿下定夺。” 王公公说着就要走。 老夫人“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急切道:“王公公,别听这几个贱婢乱说,都是没影的事。” “哦?老夫人的意思是,这几个丫环在撒谎?那县主为何没有出来?” 王公公一连串的发问,问得老夫人哑口无言。 她总不能说,人确实在佛堂里关着。 之前,她只想着惩治姜云染,出一口恶气,倒是忘了她身边的丫环。 这会儿才回想起来,姜云染进府的时候,只带了一个会武的丫环,另外两个丫环都没跟着。 难怪那一日她会说,叫她们别后悔,敢情在这儿等着呢? 等等,这两个丫环是怎么跑进郡王府来的? 难不成,姜云染还安排了其他人? 老夫人越想越气,可她又不能不把人给放出来。 否则真叫这位王公公回去了,禀报给昭阳公主,以那位的跋扈任性,非让人把郡王府拆了不可。 她们实在是惹不起。 无奈,老夫人陪着笑脸道:“公公稍等,我这就去把云染叫出来。” 话落,她给李嬷嬷使了个眼色,叫她在这里照应着,自己往老郡王妃的卧房走去。 半路上遇到王妃身边的嬷嬷,老夫人见她身后没有别人,问道:“怎么回事,没有把人带出来吗?” “县主自己不肯出来。” “我去看看。” 老夫人没再耽搁,与嬷嬷一起去了佛堂。 走到门前,她给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上前敲门道:“县主,你就别再任性了。公主府的人还等着呢,你快出来吧。否则得罪了公主,你怕是吃罪不起!” “公主殿下最是仁孝,她会理解我的。”姜云染淡淡道。 老夫人见她死活不肯开门,怒道:“姜云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不开门,不出来,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难不成,你是要我这个做婆母的给你跪下?” 她在赌,赌姜云染不敢。 因为她要是真的跪了,姜云染就要背上不孝的骂名。 谁知姜云染却从容不迫地道:“这里是佛堂,里面供奉着佛像。母亲跪上一跪,也无不可。” “你……你究竟怎么样才肯出来?” 老夫人气急败坏。 姜云染道:“很简单,那日我是怎么进来的,便该怎么出去。” “你是想让你祖母亲自来请你出去?姜云染,你怎么敢?”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母亲快回去吧,我要开始抄写经文了。” 姜云染一点都不着急,气得老夫人心肝疼。 可她没有办法,这里是佛堂,她总不能叫人把门给砸开。 无奈,她只能又去了老郡王妃那里。 哭求道:“母妃,姜云染就是不肯出来,她这是要逼着您亲自去请啊。儿媳好话坏话说尽,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王公公那边还等着,不能再耽搁了。” “不是叫你先想办法把人打发走吗?”老郡王妃目光凌厉地瞪着嬷嬷。 嬷嬷苦哈哈地道:“来不及了,县主的几个丫环轮番告状,要是交不出人去,怕是不能善了。” “呵呵,我倒是小瞧了她。” 老郡王妃这会儿也醒过味来了,没想到自己竟真的在一个小丫头身上栽了跟头。 也好,就暂且让她得意一回。 等这件事了了,有的是机会教训她。 一时间心思百转,老郡王妃终究还是去了佛堂。 来到佛堂门外,她沉声道:“云染,祖母来给你道歉了。那日是祖母太过生气,这才罚得重了些。现下公主府来了人,事关皇后的千秋,你莫要再任性,快出来吧。” “还望祖母先答应孙媳一件事。” “什么事?”老郡王妃隐隐不耐。 姜云染道:“孙媳已经交出了掌家对牌,从即日起,鹣鲽院要独立出来,不受府中管制。当然,鹣鲽院的一切开销,也由孙媳一人负担。” “你这是要与晏初分家?简直荒唐!” 第68章 你真的想让我给你行礼? “看来,祖母是不允了?” 姜云染叹了口气,“真是可惜,那孙媳便只能继续留在这里……” “好,祖母答应你就是!” 老郡王妃咬牙应允,老夫人急得直冒汗。 这个儿媳妇眼瞧着就留不住了,她还想着找个机会让姜云染悄无声息地病死在府里,好把那些嫁妆拿回来。 反正整个姜家除了那个老不死的,没人会在意姜云染的死活。 可要是让她独立出去,自己想安插人就难了。 再加上她又不用公中的东西,还怎么找借口让她掏银子? 不过,当下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老夫人只能捏着鼻子认栽。 姜云染知道,老郡王妃最看重的就是郡王府的百年基业和脸面,所以她只要认下,就不会再反悔。 至于暗地里会不会做些什么,倒是不用担心。 有余白和那几个影刃暗卫在,将军府的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见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姜云染当即打开了房门,跟着老夫人回了花厅。 一进门,王公公就望了过来,起身问候道:“县主可一切安好?” “托公公的福,一切都好。” “那县主就随咱家回公主府吧,殿下还等着呢。” 王公公话音落下,带着姜云染等人离开了普宁郡王府。 顺便把之前留在外边的侍卫也一并撤走了。 老夫人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公主府的人也参与进了姜云染的计划中。 看来,之前是她太小瞧这个儿媳了,竟是没发现她一直在装。 越想越不甘心,老夫人惨白着一张脸,期期艾艾地道:“母妃,儿媳无能,叫您看笑话了。” “你确实无能,连个不受爹娘待见的贱丫头都压制不住。” 老郡王妃恼怒地瞪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你丢了脸,不甘心。但对付她的事先不急,现下首先要做的,是想办法把晏初救出来。待会儿,你陪着我一起进宫,为今之计,也只有去求皇后了。” “是。”老夫人顺从地点了点头。 宸王府。 影青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跑到了自家王爷面前,“主子,丹阳县主离开郡王府了。老郡王妃和老夫人坐着马车朝皇宫去了,八成是要去皇后面前告状。” “备车,进宫。” 祁璟玙赶在老郡王妃之前进了宫,面见宣帝。 上折子阐明情况后,他说道:“现证实,奉国将军府的确与东越的探子没有往来。但近日里,祁晏初与五弟走得很近。儿臣此举,也是想给五弟提个醒。” “听说前阵子,你刚教训了你五弟?” 宣帝敛眸望着奏折,提到儿子,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祁璟玙点头,“是,五弟趁着醉酒,意图轻薄丹阳县主。事关皇家颜面,儿臣不得不出手教训。” “嗯,你做的不错,你五弟最近确实荒唐了些。好了,既然证实祁晏初与东越那边没有关系,就先把人放了吧。明日是你母后的千秋宴,就别让她再为这些小事操劳了。” 宣帝淡淡地说着。 祁璟玙知道,父皇身边有最强的影刃暗卫,京城中的大事小情都瞒不过他。 自然也知道,普宁老郡王妃进宫,想要求见皇后的事。 父子二人心照不宣。 祁璟玙垂眸道:“儿臣会尽快放人,就不打扰父皇了,儿臣告退。” “……你觉得,朕该不该答应丹阳县主,请旨和离的事?” 宣帝忽然开口,祁璟玙脚步微顿,说道:“那毕竟是丹阳县主的私事,儿臣不好置评。” “嗯,你下去吧。” 宣帝挥挥手,祁璟玙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待他走后,宣帝看向了候在一旁的曹公公,问道:“你说,宸王如此针对奉国将军府,真的如他所说那般,是为了敲打荣王吗?” “哎呦,老奴愚钝,可不敢胡乱浑说。不过,老奴瞧着,宸王殿下与荣王殿下兄弟情深,这做兄长的,自然思虑更周全些。想必做了什么,也是为弟弟着想得更多。” 曹公公恭顺地笑了笑。 宣帝瞪他一眼,笑骂道:“你个老滑头!去看看,普宁老郡王妃见了皇后没有,把祁晏初的消息告诉她。” 翌日,一早。 姜云染陪着昭阳公主一起进宫。 趁着千秋宴还没开始,昭阳先去了皇后宫里,打算献画贺寿。 姜云染不想打扰她们母女叙话,找个借口去了举办千秋宴的琼华宫。 打算先逛逛园子,顺便等等虞桑。 可虞桑还没来,她就看见了相携走来的林氏和姜云岚。 不想与她们打照面,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但是姜云岚已经看到了她。 自从上次在府里丢了脸,姜云岚就恨死了这个让她在宸王面前丢尽颜面的大姐姐。 见她今日特意盛装打扮过,满头珠翠,身着一袭缥色云纱长裙。 踱步间,发髻间的点翠银蝶垂珠步摇一摇一摆,华彩夺目,心里忍不住嫉妒起来。 成为了县主以后,她明显比从前更耀眼了,周围的夫人贵女们都在打量她,没人再注意自己。 姜云岚恨她抢了风头,故意拉着林氏上前,拦住了姜云染的去路。 瞪着一双杏眼,她怒气冲冲地道:“大姐姐,你近日还真是威风八面啊。明明看到我和母亲了,却想躲着我们。怎么,仗着有公主撑腰,你如今连母亲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母亲,二妹妹。” 姜云染不想与她起冲突,还是全了礼数。 姜云岚不依不饶:“母亲,您看大姐姐这不情愿的样子。倒是差点忘了,她如今贵为县主,该咱们给她行礼才对。” 林氏拍拍她的手,冷淡地望着姜云染,“怎么,你真的想让我给你行礼?” “女儿不敢。” 姜云染不卑不亢地立在那里,立刻引起了不少的关注。 林氏察觉到有人在朝着这边指指点点,神色冷然道:“你有什么不敢的?确实,你如今是县主了,架子也大了。好,臣妇见过县主,县主万安。” 说着,她福身行礼。 姜云染心头酸涩,抬手想扶住她。 却被林氏躲开了。 虞桑走来,刚巧看到这一幕,快步上前道:“姜夫人,你明明知道婉婉最是敬重你,你何苦当众给她难堪?” 第69章 你不过是个冒牌货! “虞姑娘,你还没议亲吧?这未出阁的姑娘,还是不要插手别人的家事为好。” 林氏一番话,看似是在为虞桑着想,实际上却是把软刀子,周围的人顿时开始指指点点。 “这丹阳县主看着不声不响的,却能让旁人为她出头,着实是不简单啊。” “咱们南荧最重孝道,连自己的母亲都不孝,能是什么好货色?” “嘘,你不要命了?不知道她近日与昭阳公主走得近吗?” “那又如何?为人子女,怎能不孝父母?” 林氏和姜云岚听着那些议论,心里的郁气顿时消散了不少。 尤其是姜云岚。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这个姐姐曾经差点害死母亲。 因此自懂事后,就和她不亲。 原本也只是不亲。 可祖母太过偏心,只疼大姐姐,对于其他的姐妹,哪怕是三弟,都难有好脸色。 听嬷嬷说,当初普宁郡王府与他们姜家的婚约,原本定下的人选是她。 谁知祖母咬定了婚约上所说的是姜家的嫡长女,母亲不敢忤逆祖母的意思,风风光光地把大姐姐嫁去了将军府。祖母为了给大姐姐抬身价,将自己的大半嫁妆都陪了出去。 甚至求得太后赏赐了添妆。 那原本都应该是她的,却因为大姐姐,世人再看不到她这个姜家的嫡次女。 她怎能不恨? 虞桑听着那些言论,气得俏脸泛红。 她想还嘴,然而还没张口,一道属于女子的清冷声音就响起道:“世人总说母慈子孝,那也要先有个慈母才行。做母亲的,却处处为难自己的儿女,这样的新鲜事我还是头一次见!” “阿娘。”虞桑闻声转头,见是自己的母亲,笑得眉眼弯弯,像只蝴蝶似的扑进了女子的怀里。 女子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又抬眼望向了孤立在人群中的姜云染。 朝她招手,“婉婉,到月姨这里来。” 姜云染心头一热,不自觉地抬脚想要过去。 林氏见了,冷声道:“云染,你也在怪母亲是不是?别忘了,是谁十月怀胎辛苦将你生下来的。” “大姐姐,你看你,又气母亲。”姜云岚嘟嘴。 姜云染望着眼前用亲情捆绑自己的亲生母亲,忽然觉得从前一直渴望的母爱,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 心里的最后一点执念也烟消云散,彻底释然了。 这一回,她没有再犹豫,而是坚定地走向了虞夫人和虞桑。 她真的很贪恋这来之不易的情谊。 林氏见状,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姜云岚还想说点什么,就见将军府的那位老夫人,带着大儿媳方氏和曾经见过一面的秦若瑶走了过来。 她知道将军府的人与姜云染的关系很僵,干脆闭口不语了。 安心在一旁看笑话。 可就在这时,昭阳公主挽着皇后的手走了过来。 太监高唱,“皇后驾到,公主驾到!” “大家不必拘谨,都入席吧。” 皇后一扬手,刚才三五成群的人纷纷朝着自己的席位走去。 女宾的席位设在左边,男宾则坐在右边,中间隔着几帘屏风,场面甚为热闹。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一阵寒暄敬酒后,皇后给身边的夜阑使了个眼色,笑望着昭阳公主道:“昭阳这孩子有孝心,知道本宫喜爱赏荷,就特意送了一幅荷花图过来。趁着今日,本宫高兴,愿与诸位共赏。” 夜阑捧着荷花图,在一桌桌间游走,尽量让每个人都看清楚。 其中男宾那边,有不少人都觉得这幅画的笔法和落笔的走向十分眼熟。 众人夸赞之际,一人问道:“皇后娘娘,不知这幅荷花图,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这个,本宫也不知。” 皇后似有若无地朝着姜云染那边瞥了一眼,搞不懂女儿想做什么,竟是不肯让她说出作画之人的身份。 不过,她今日高兴,纵着女儿些倒是也无妨。 刚好看看她们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倏地,一人扬声道:“这幅荷花图,与前阵子鸿鹄书院岁展上,秦姑娘的那幅寒梅傲雪图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该不会,这也是出自秦姑娘之手吧?” “看那画上的诗句‘莫问风起处,万荷自在香’,与寒梅图上的字迹、风格也十分相似。” 听闻有人提起字,与庄仝一桌的一位公子问道:“庄公子,那日岁展你可是第二名,快说说,这幅画是不是秦姑娘所画?” “……确有相似之处。” 庄仝仔细看过两幅画,笔法和字迹确实很像。 但他总觉得哪里有些问题,只是一时间说不上来。 见男宾那边提到了秦若瑶,方氏赶忙问道:“若瑶,那画真的是你所画?” 秦若瑶很清楚,自己从来没有画过什么荷花图。 她猜想,这应该是哪个和她一样见过霜华居士丹青的人,兴起时的仿制之作。 可周围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她不开口肯定是不行的。 正想着该如何解释时,白大儒不屑道:“这怎么可能是我徒儿的画作?依老夫来看,顶多是幅赝品。” “大儒怕是老眼昏花了吧?以这幅画的笔力和描绘的手法,明显要胜过那幅寒梅傲雪图。难不成一幅赝品的作者,还能强过本尊去不成?那老夫倒是想见上一见。” 一向与白大儒不和的一位大师道。 “你……你非要与老夫作对不成?” 白大儒如何看不出,这幅画的作者要胜过自己的爱徒,但他这人好面子,自然不想承认。 现下却当众被人指出来,他气得瞪大双眼,与那人杠上了。 两人争执之际,虞桑看了眼默不作声的秦若瑶,冷哼道:“秦若瑶,你看看,众人都好奇得紧呢。这幅荷花图究竟是不是你所画,你倒是说说啊。” “对啊,秦姑娘,荷花图到底是不是你所画?”旁边有人趁机询问。 “我……”秦若瑶欲言又止。 虞桑见她不敢承认,快意道:“怎么,不敢说了?你当然不敢说,因为荷花图根本不是你画的。不仅荷花图,那幅寒梅傲雪图也只是你的临摹之作。换言之,你不过是个冒牌货!” 第70章 本王就是凭证 “轰!” 虞桑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在众人的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秦若瑶竟是个冒牌货? 那真正的作画之人又是谁? 鸿鹄书院的岁展都过去那么久了,如果作画之人另有其人,为何直到今日也没有站出来? 祁明月也是揪住了这一点,嘲弄一笑。 “虞桑,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二嫂在岁展那日,可是当众作的画。白大儒还收了二嫂为徒,你说的那人要真的存在,当时为何不站出来拆穿?” “二嫂?你叫的倒是亲热。秦若瑶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不顾身份地在这里乱吠?” “虞桑,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祁明月和虞桑针锋相对。 皇后眼见事情越闹越大,不悦地制止道:“好了,都给本宫住口!” “昭阳,这幅荷花图到底是谁作的,你如今可以告诉母后了吧?” 昭阳公主朝着姜云染看了一眼,抿抿唇道:“原本,儿臣答应了作画之人,要替她保密的。但现下母后既然问起来了,儿臣也不得不说了。” 闻言,在场众人都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 就听昭阳公主道:“作画之人,就是丹阳县主。” “不可能!” 祁晏初刚从大牢里放出来,原想着参加皇后的千秋寿宴要低调一些。 刚刚听着他们争论,他也没想插嘴。 因为他觉得若瑶能处理好这件事。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昭阳公主会说作画之人是姜云染。 在他听来,这简直是世上最荒谬的一件事。 昭阳公主听到祁晏初的声音,怒道:“祁晏初,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本宫是在撒谎?” “昭阳,你也不能怪祁将军,五哥也很难相信。从没听说,丹阳县主还是位国画大师啊。”荣王幽幽开口,不怀好意地笑道:“都说知女莫若母,不如问问姜夫人,县主可擅作画?” “回荣王殿下,小女天资愚钝、顽劣不堪,女子八艺都学得稀松平常,断不可能画出此等画作。” 林氏起身回话,把姜云染贬得一文不值,四周顿时响起了嘲笑声。 老夫人眼看姜云染是真的不受亲娘待见,也跟着落井下石,“作为婆母,臣妇也没有见云染画过什么画,想来公主定是被人给蒙蔽了。” 虞桑气不过,又心疼姜云染,连忙握住了她的手,想安慰安慰她。 姜云染冲她笑了笑。 如今的她,是真的不在意了。 荣王摇着手中的折扇,笑看向昭阳公主,“你看,这不是就清楚了吗?” 见状,秦若瑶捏紧的手缓缓松开,问道:“不知公主殿下为何会说,这荷花图是县主所画?” 胆敢蒙骗昭阳公主,皇后和公主是决计不会放过姜云染的。 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她彻底摁死。 昭阳公主刚想说话,姜云染朝她摇了摇头。 这一次,她没有再选择低调。 而是对秦若瑶道:“你与其询问公主,不如直接问我。荷花图,乃我在公主府所画。至于你引以为傲的寒梅傲雪图,是三年前我在江南时作的画,一直放在卢氏草庐中。” “今日,我倒是想问问你,我的画,怎么才过了三年就成你的了?你不要告诉我,你是霜华居士!” 秦若瑶闻言大惊。 她万万没有想到,姜云染竟然会当众承认自己是霜华居士。 这怎么可能? 前世,她也是机缘巧合,在草庐中见过霜华居士的画。 她深知“霜华居士”的名号,一辈子都没有显露在人前,所以她才敢明目张胆地临摹她的画作。 事实上,她也做得很成功。 不但祁晏初欣赏她的画作,就连白大儒都主动收她为关门弟子。 如果姜云染真的是霜华居士,那上辈子为何从未展露人前? 她不信,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做到抱宝怀珍,还深藏若虚,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傻子? 白大儒自然也是不信的。 他沉眸盯着姜云染,质问道:“你说,你去过江南的卢氏草庐?那你定是见过那位隐世的卢大儒了?” “她何止见过?她还是老师最得意的关门弟子。” 随着一道清朗如溪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转头望去。 就见宸王与一位身着素色长衫的年轻男子缓缓走来。 姜云染一眼就认出了裴玉卿,当即激动地起身,嗫嚅道:“义兄。” “你还知道我是你义兄?” 裴玉卿再见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小丫头,自然也是欣喜异常。这么多年未见,他与老师总是时不时地想起她。 谁曾想,这丫头竟如此狠心,回到京城后愣是一封信都没往回寄过。 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眸蕴着薄怒,但泛红的眼角却泄露了他的心思。 在场众人几乎没有人见过裴玉卿,但凡是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卢大儒这一生收过一个得意弟子,就是擅长著书立传的玉尘先生。 前阵子,传闻玉尘先生批注的兵书现世,曾引起过一阵轩然大波。 就连几国潜伏在京城的探子都惊动了。 可见此人的地位如何。 白大儒第一个反应过来,打量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书生打扮的男子,怀疑道:“卢大儒虽闻名于世,但他曾立过誓言,此生绝不入世。卢大儒的弟子,也随他生活在草庐中。你说你是玉尘先生,有何凭证?” “本王就是凭证。” 宸王短短的六个字,掷地有声,成功地堵住了白大儒的嘴。 没人敢质疑他的话。 裴玉卿环视着在场的众人,发问道:“这一路过来,听说有人冒充我义妹的名号。何人如此大胆?站出来,叫我好好瞧瞧。” “玉尘先生,就是秦若瑶。她说寒梅傲雪图是她所画,还因此拜了白大儒为师,简直不要脸!” 虞桑巴巴地说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奚落秦若瑶的机会。 秦若瑶眸光阴鸷地瞪着她,恨得咬牙切齿。 祁晏初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不甘地反驳。 “若瑶从未去过江南,如何能临摹得了卢大儒高徒的画作?她作画的时候,当着鸿鹄书院所有人,他们皆可作证。但没有人见过卢大儒那位高徒的画,如何能令人信服?” 此言一出,刚刚已经偏向姜云染的人又不禁动摇起来。 没错,谁都没有见过草庐中的那幅画,怎么就能证明真的存在呢? 裴玉卿凉凉地睨了祁晏初一眼,冷笑道:“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第71章 将秦氏押下,打入天牢! “今日我来,刚巧把画也拿来了。” 裴玉卿说着,就将一幅装裱过的画呈给了夜阑。 夜阑将画徐徐展开,展示在人前,赫然正是那幅引起仿画风潮的“寒梅傲雪图”。 其中,构图和笔法,与秦若瑶所画的那幅都极为相似,细节却略有不同。 当白大儒和几位在画艺上颇有造诣的大师们看到画,脸色都变得相当之精彩。 尤其是白大儒。 能被誉为“南荧三绝”之一,他的眼力自然非常人能比。 一下子就看出,当日秦若瑶所画的那一幅,只模仿到了这幅画的形。 神韵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谁是原作,谁是临摹的赝品,一目了然。 可祁晏初不愿意承认,即使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他还是强辩道:“就算这幅画是几年前所画,又怎么能证明是姜云染画的?焉知不是有人为了维护她,给她做脸?”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看向了端立在一旁的宸王。 祁璟玙有所感地抬眸,凉凉地睨了他一眼,喉间溢出一声低笑,“看来,你是在质疑本王?” 那微勾的弧度,令祁晏初心下一沉。 秦若瑶不愿看他被宸王的气势压着,泫然欲泣道:“宸王殿下,将军也是顾及妾的名誉,这才提出疑问的。光凭一幅画,确实很难说这作画之人究竟是谁,妾也实在难以信服。” “嚯,这个秦氏还真是有胆色,居然敢跟主子呛声?” 隐在角落里的影青用手肘顶了顶苍艾,笑道:“如此不知死活的人,倒是许久未见了。” 不止他们二人,在场的众人都为祁晏初和秦若瑶捏了把汗。 敢得罪宸王,确实胆子不小。 在京城之中,谁不知道这位是个活阎王? 虽从未听说宸王滥杀无辜,可一旦坐实了罪名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皇上驾到!” 正当这时,一袭明黄龙袍的宣帝进了园子,众宾客纷纷起身行礼。 宣帝高兴地大袖一挥,边走边道:“今日是皇后千秋,诸位同饮同庆,不必拘礼,都平身吧。” “谢陛下!” 众宾客起身落座,宣帝见场上的气氛不太对劲,看向了站在中间的祁璟玙。 沉声问道:“宸王,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说起来,此事也是因臣妾而起。” 皇后没有让祁璟玙开口,而是自己出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要说完全不知道场上发生的事,绝不可能。 那现在又问一遍,是打算做什么? 是打算为祁晏初撑腰,还是…… 众人正思量着,就听宣帝诧异道:“竟有此事?祁将军,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这位玉尘先生是谁?他的话你也敢质疑?来人,祁将军醉了,送他出宫!” 哦,原来是过来保人的,看来陛下果然很看重这位少年将军啊。 众人腹诽。 秦若瑶知道,皇上看重祁晏初是真,但不想得罪玉尘先生也是真,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想要把这件事模糊处理。 这倒是对她有利。 只要姜云染没办法证明是自己剽窃了她的画作,那她就还是岁展第一。 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去,她再运作一番,谁还会揪着今天的事不放? 可裴玉卿不愿意,开口阻拦道:“慢着。我这个人一向较真,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一定要辩个是非黑白。” “玉尘先生……”宣帝隐有不悦。 虽然他一向崇敬文人大儒,也有心将裴玉卿留在身边,为他所用。 但那不代表他能允许别人随意挑战他的威严。 姜云染看出了宣帝眼底的冷意,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连累到义兄。 抢先道:“陛下,寒梅傲雪图是臣妇一时兴起之作。臣妇虽不才,但也不想自己的心血之作被他人随意剽窃。秦姨娘质疑臣妇没有自证之法,求陛下做主,公开验证。” “你欲如何自证?”宣帝微眯着眸子。 姜云染道:“臣妇作画有个小癖好,喜欢用糖水在画中写上名字。只需用火熏烤,自见分晓。” 说话间,她不由得想起了在江南生活时的一些事。 自儿时开始,她就嗜甜如命,无论是作画还是写字点茶,亦或者调香的时候,都喜欢在旁边放上一碗糖水。 记得有一次,义兄给她变戏法,用糖水在纸上写字,干了后字迹就会消失。 她觉得有趣,便也学着在画上写字,后来竟成了习惯,许多年就这么保持了下来。 没想到有一日竟然会成为她自证的凭据。 宣帝不喜她这争强好胜的性子,但在场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好反驳,只得给曹公公使了个眼色。 曹公公小心翼翼地拿着画在烛火上烘烤,不多一会儿,空白处就出现了“云染”二字。 他惊诧地朝着姜云染那边看了一眼,道:“陛下,确实有字。” “哎呀,原来画作真的是将军夫人所画,亏得那位将军还把个妾室当成宝,也不知他悔不悔?” “鱼目混珠啊,这要是我,不得悔恨得自戳双目?” “要我说,一个妾室,胆敢如此欺侮正室,也是闻所未闻的稀罕事了!” “你们光顾着正室和妾室之争,就没发现,这件事里最倒霉的就是那位庄公子吗?原本该是岁展的魁首,结果却被一个剽窃他人画作的小妾给夺了名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席间议论纷纷。 曹公公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让祁晏初方寸大乱,不愿相信这一切竟是真的。 他甚至不敢深想,秦若瑶到底还欺瞒了他多少。 一时间,天旋地转,祁晏初苍白着一张脸,如失了魂一般。 秦若瑶更是呆若木鸡,不愿相信自己苦心筹划的一切就这么毁于一旦。 宣帝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但事已至此,总要有个态度,他沉声道:“胆敢用假画欺瞒朕,实乃罪不可恕。来人,将秦氏押下,打入天牢!” 话音落下,秦若瑶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祁晏初和秦成天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想为秦若瑶求情。 可宣帝不想再听,拍板道:“朕意已决,此事休要再提。这次鸿鹄书院的魁首,理应由第二名的庄仝顶上。至于丹阳县主,被人冒名受了委屈,赐黄金百两,以示安慰。” 在场众人纷纷恭喜庄仝和姜云染。 然而,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有个人却将视线投在了秦若瑶的身上。 第72章 就是为了嫁这么个东西? 整个千秋宴,祁晏初除了一开始的失魂落魄,后来都在猛地灌酒。 虽然皇上没有当众责罚,但对他来说,还不如痛痛快快地降罪,也好过半死不活地吊着。 糟心事压得太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直到寿宴结束,他才被侍卫扶着踉踉跄跄上了马车。 车夫赶着马车排在长长的车队后,准备打道回府。 祁晏初揉了揉剧痛的太阳穴,带着醉意道:“等一下,先不回去,找个角落里停下。” 他要等姜云染出来,好好地问一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她明明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她却从未把他放在心上。 甚至什么都不告诉他,让他像个傻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 如今两个人弄得像仇人一样,他不甘心,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宫里。 姜云染被众人围着,说着恭维的话,一个个话里话外都透着想要结交的心。 尤其是那些平日里没什么交集的世家贵女们,更是争着抢着想要与她交好。 幸亏有昭阳公主在,她才能寻个理由脱身,与虞桑和虞夫人一起,从别的小路绕着出宫。 虞桑实在没想到,与卢大儒的关系公告天下后,场面竟是这么可怕。 虽然里面有一大部分的人都是凑热闹的,或许根本就不知道卢大儒的影响力。 可还是让人心有余悸。 拍了拍胸脯,她轻吁一声道:“实在是太可怕了,那些人像是要把婉婉生吞了似的。一个个看着她,眼睛亮得惊人,真是吓死我了!” 虞夫人笑看着自己的女儿,“你当婉婉是你?一点小场面,就吓成这样?” 不过,说归说,她知道,这样的局面也不是姜云染想看到的。 否则她也不会一直藏拙。 只是天不遂人愿,有些事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想到这儿,虞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看向姜云染,“婉婉,今后,你有什么打算?陛下的意思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月姨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月姨,我和祁晏初,夫妻缘分已尽,我是一定会与他和离的。” 即使请不到和离的圣旨,她也一定会想办法离开将军府。 虞夫人点点头,叹了口气,“祁晏初不是什么好归宿,但你回姜家,处境也未必会好,月姨担心……” “阿娘,婉婉可是县主,姜家那些人就算再不满也只能憋着。再说,以婉婉现在的声望,谁敢苛待她?就是那位整日黑着脸的姜大人,怕也在想着怎么巴结婉婉呢。” 虞桑抬着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虞夫人被她给逗笑了,点头道:“倒是也有些道理。” 几人说笑着离开了皇宫,姜云染见车马走得差不多了,对虞桑道:“桑桑,你们先走吧,我再等等。义兄还在宫里,我等他出来一起走。” “好吧。那我和阿娘就先走了,等过几日我再找你玩。” “好。” 姜云染朝着走远的两人挥了挥手,一转身,就见一位青衫公子正站在她面前。 这个人她有些印象,应该是翰林学士庄大人的公子,庄仝。 庄仝见姜云染望了过来,深深一揖道:“在下庄仝,见过县主。今日在下能够得到陛下的承认,还要多谢县主。” “庄公子客气了。岁展魁首你是实至名归,并非我的功劳。” 姜云染的态度,客气中带着疏离。 庄仝是个聪明人,会意道:“无论如何,在下都欠县主一个人情。今后如果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还望县主不要客气,给在下一个报恩的机会。” 说完,他便不再打扰,告辞离开了。 姜云染见这位庄公子不卑不亢,温润有礼,对他的印象倒是挺好。 正准备先上马车,一名侍卫过来道:“夫人,将军有请。” “告诉你家将军,我和他没有什么好说的。” 姜云染回了自己的马车,小熊则替她在宫门口守着,等着裴玉卿出来。 紫芙看出她有些累了,刚刚又喝了几杯酒,赶忙倒了杯茶递过去。 姜云染刚接过茶水,马车的帘子就被掀开了。 一阵浓烈的酒气在车厢内散开,祁晏初黑沉着脸坐上车来,冷眼看着两个丫环道:“你们出去。” “她们是我的人,用不着听你的命令。有什么话,你说就是了,我能听见。” 姜云染冷脸以对。 祁晏初望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愤怒与怨恨。 咬牙道:“你不让她们下去,是打算让我喊人把她们押下去?” 姜云染抿了抿唇,想着这里是宫门口,对青芝和紫芙道:“你们俩先下去。” 见两个丫环相继下车,祁晏初一把攥住了姜云染的手,将人扯到自己面前。 压抑在眸底的怒火瞬间喷薄而出,“姜云染,我是你的夫君,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我告诉你,你休想摆脱我,去勾引别的男人!” “哗!” 姜云染一杯茶水泼在他脸上,“喝醉了就醒醒酒,别在这里发疯!” 祁晏初被泼了满脸水,神情有一瞬间的怔忡,等反应过来后,脸色又沉了下来。 冷笑道:“我是喝了不少酒,但我没有醉。你处处针对若瑶,不就是想把她从我身边赶走吗?好,我给你机会,我们一切重头来过。” 说着,他就欺身上前,朝着姜云染的唇瓣吻去。 “啪!” 姜云染一个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又朝着他的腿狠狠踹了一脚。 祁晏初吃痛,却不肯放手,怒道:“你明明心悦于我,还在这里装什么?” 话落,他再次凑上前去,双腿双手禁锢着姜云染,把她圈在自己怀中。 就要吻下去。 可还没碰到人,背后骤然袭来一道杀气。 祁晏初本能地转身,一拳正中他的脸,把他给打倒在了车厢的地上。 裴玉卿黑着脸,眼神冰冷地瞥了眼倒在地上的人,对姜云染道:“婉婉,你先出去!” 姜云染没有犹豫地下了马车。 紧接着,就听到了马车里响起了拳脚相加的声音。 没一会儿,裴玉卿一身整洁地走出了马车,说道:“这辆马车脏了,走,上义兄的马车。” 姜云染乖巧地跟在后边。 裴玉卿忽然转身看向她,拧眉道:“你当初不告而别,就是为了嫁这么个东西?” 第73章 你这丫头怎么能如此狠心? 姜云染沉默不语,心绪有些复杂。 当初,她跟着祖母回京,是为了完成祖父和老郡王定下的婚约。 祖母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她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她再为自己的婚事操心。 所以她学规矩,学习应酬,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宗妇。 嫁进奉国将军府的那一日,祁晏初许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她那时想过,自己或许没有嫁错人。 也曾试着交出真心,计划与他的将来。 可现实给了她残忍的一击。 不过短短半年,祁晏初的身边就有了新人,让她觉得自己的真心像个笑话。 后来的种种也印证了,祁晏初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现下听义兄问起,她的心中有悔,有愧,觉得自己辜负了卢爷爷的栽培。 也辜负了义兄。 义兄怕也是对她失望了吧? 裴玉卿见她眼底隐有泪光闪烁,强忍着不肯让泪水落下,心疼地叹了口气。 抿了抿唇,他道:“义兄不是在责怪你,只是为你可惜。你虽未正式拜老师为师,但他老人家早就将你当成了弟子看待。总说你聪资敏慧,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哪曾想你却选择不告而别,他老人家气了很久。不止老师生气,我也很气。可我们知道,你是怕回京后,让人知道了你与我们的关系,会利用这层关系逼迫老师和我入世。” “但你该相信我们,难道在你心中,我们还保护不了你一个小丫头吗?你倒好,说断了联系就断得一干二净,你这丫头怎么能如此狠心?” 说着,他便红了眼睛。 “裴公子,求你别说了,姑娘这两年过得很苦,她是有苦衷的!”紫芙心疼地道。 姜云染羽睫轻颤,一滴清泪滑落腮边。 她赶忙抬手抹了把脸,说道:“紫芙,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 是她想岔了,是她对不起卢爷爷和义兄。 不过,她也不想再纠结过去,实在没有意义。 深吸了口气,她道:“义兄今日能来,我铭感五内。无论你还愿不愿意认我,在我心里,你都是我兄长。” 卢爷爷那里,她也会去赔罪的。 把心里话说出来,姜云染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不少。 裴玉卿翻了个白眼,一曲指敲上她的脑门,“怎么,难不成你还敢不认我这个兄长?教育你两句,就哭鼻子,倒是比从前爱哭了。我为了你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宴上也没有吃好,你是不是该尽一尽地主之谊?” “好,我带义兄去个地方,那里的江南名菜是一绝,义兄定会喜欢。” 姜云染揉了揉脑门,破涕为笑。 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当初在江南时,两人相处的感觉。 裴玉卿也扬起了一抹浅笑,又恢复成了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两人谈笑着往马车走去,走到一半,裴玉卿道:“对了,之前多亏宸王,我才能及时赶过来。既然要去吃饭,不如叫上他一起吧,人多也热闹些。” “义兄,你不是一向都不喜欢热闹吗?总嫌弃太吵。”姜云染狐疑地望着他。 裴玉卿一噎,瞪她一眼道:“那些外人怎么能与璟玙相提并论?你这丫头,莫不是怕我们把你吃穷了?” “怎么会,义兄想吃多少都行,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既然你想带上宸王,我去叫人把他请来。” 姜云染说着,就要吩咐紫芙。 裴玉卿道:“不用了,他应该正在马车上等着咱们呢。” 姜云染:“……” 须臾,两人踏上马车,就见一袭玄色长衫的祁璟玙正坐在车里。 姜云染见车厢狭小,坐不下那么多人,就打发紫芙几人去了另外一辆马车。 结果一转头,义兄已经坐在了宸王对面。 指着宸王身旁的位置道:“婉婉,坐。” 被点名的姜云染看了看他旁边,见那里摆着一个书箱,没办法只能坐了过去。 点头道:“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祁璟玙微微颔首。 裴玉卿见两人客气疏离得像陌生人一样,蹙眉看向祁璟玙。 “婉婉又不是外人,你摆着张冷脸给谁看?待会儿婉婉作东,为我接风洗尘,你要是不愿意去,这会儿下车还来得及。” 明明和他相处时挺正常的一个人,这会儿倒装起来了。 他可不惯着。 闻言,姜云染惊诧地望了过去,问道:“义兄和王爷相熟?” 她了解义兄,如果不是特别相熟的人,他是断不会用这种语气同别人说话的。 之前还以为他们只是认识,没想到会熟到这个程度。 要知道,想被义兄认可,成为他的朋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裴玉卿毫不隐瞒地道:“他儿时在江南待过一阵子,总是缠着我切磋……” “咳咳。” 祁璟玙没有等他说完,打断道:“你托我寻的那套孤本找到了,影青,把书拿过来。” 负责赶车的影青赶忙奉上一套封皮陈旧古朴的书。 一看到书,裴玉卿欣喜若狂,马上就闭了嘴,专心钻进书海里去了。 耳根终于清净了,祁璟玙悄悄松了口气。 见姜云染望过来,他想了想道:“你义兄与我是挚友,你今后也不必太过拘礼。” “好。” 姜云染不是个扭捏的人,既然知道了这层关系,她也就不再端着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很快,到了酒楼,众人直接要了一间厢房。 影青和紫芙等人守在了门外。 进门后,姜云染见裴玉卿还在抱着书看,无奈,只能看向祁璟玙,“义兄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搭理我们了,王爷平日里喜欢吃点什么?我好点菜。” “没有什么忌口,你看着点就是了。” 卸下了冷漠的宸王,让姜云染觉得也没有那么难以接近,自觉地把他划分到了兄长那列。 笑了笑,她点点头,“那好,那我就看着点了。这里的菌菇汤很有名,可惜我义兄不吃菌子,待会儿王爷倒是可以尝尝。对了,还有……” 听着她如数家珍似的介绍,祁璟玙意外地看到了她鲜活灵动的一面。 不再像个将军府的主母,倒像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 也是多亏了裴玉卿,他才能有机会看到她的这一面。 很快,菜上齐了,姜云染主动盛了两碗汤,将其中一碗推到了祁璟玙的面前。 她自己先尝了一口,味道十分鲜美,似乎比往日喝过的更好喝一些。 祁璟玙见她享受地眯着眼,像只偷腥的猫儿,不禁扬了扬唇角,也浅浅地尝了一口。 等裴玉卿从书里抽身,两人已经吃上了,他也赶忙风卷残云地吃了起来。 那架势,活像饿了三天似的,完全看不到之前的端方持重。 一顿饭酒足饭饱,裴玉卿摇晃着起身道:“你们先走,我要去如厕。” 说完,他就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房门。 祁璟玙让影青跟着他,自己也准备起身。 谁知人一站起来,眼前的景象就开始扭曲变形,他赶忙晃了晃头,想要保持清醒。 可还没站稳,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就伸了过来。 第74章 能麻烦你送我去宸王府吗? 猝不及防地揭开了他脸上的面具。 祁璟玙拧着眉,下意识地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可惜他现在脑子不太清醒,只勉强能看出对面是谁,眼前那张清绝明艳的小脸似乎蒙上了一层粉色的雾气。 朦朦胧胧,更添诱惑。 姜云染嫌弃贴在对面的那块灰乎乎的东西碍眼,想也没想就伸手摘了下去。 将丑东西扔在一边,她看到了一张极好看的脸。 男人有着白皙如玉的肌肤,冷峻矜贵。 那微微上扬的眉,将双眼衬得更加幽邃沉敛。 可右边眉梢一直延伸到脸颊的地方,有一条弯弯扭扭的蜈蚣,让姜云染十分不满。 抬手就要把那只“蜈蚣”给抓下去。 她的小手刚抬起来,就被祁璟玙握住了手腕。 姜云染很不舒服,泛着盈盈水光的眸子瞪得溜圆,嘟着唇,不悦道:“你放开我,我要抓虫子。” “主子!” 房门打开,影青就见两人正互相凝视着对方,丹阳县主的手腕被主子握在手里。 那姿势暧昧得他都没眼看,下意识地抵着房门撇开了脸。 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不对,主子脸上的面具竟然揭开了,而且主子绝不是这么孟浪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他当即往前走去。 唤道:“主子?县主?” 两人并不理他。 就好像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这会儿,他的神色终于变得凝重起来,从怀里拿出一只玉瓶,倒出一枚丹药就往祁璟玙的口中塞去。 结果失败了。 两人就地动起手来。 如果放在平日,影青绝对不是祁璟玙的对手,但谁叫他现在的状况不正常呢? 没有几个回合,他就发现主子内力不济,动作也比平日慢了不少,让他找到了可乘之机。 好不容易把药送进祁璟玙的口中,影青也累得够呛。 大概等了几息的工夫,祁璟玙晃了晃头,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正常起来。 见主子望了过来,影青把丢在一旁的玄铁面具递过去道:“出事了,有一批杀手突然出现在了酒楼的后巷,甚至进了院子,似是在寻什么人。” “裴玉卿呢?”祁璟玙揉着胀痛的头,还是很不舒服。 影青没有回话,而是看向了他身后正在虚空抓着什么的姜云染。 祁璟玙慢了半拍也反应过来,抬手道:“药呢?” “这里。” 影青递上药瓶,祁璟玙倒了一颗出来,朝着姜云染走去,箍住她的双手把药喂了进去。 带有薄茧的手指碰到软糯的唇瓣,让他的心头漾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眸光轻闪,他马上放开了手,可指尖的酥麻还在缓缓蔓延。 姜云染服下了药,很快也恢复了神志。 只是头痛欲裂,还有点恶心想吐,难受得她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还好吗?”祁璟玙关切地问道。 姜云染摇摇头,“已经没事了,就是还有点头疼。” 奇怪,刚刚也没喝多少酒,怎么会这么难受? 难道是酒量变差了? 还有,她似乎做了一个梦。 只是此时再想起来,已经有些记不清梦里的情景了。 依稀好像…… 正疑惑,就听祁璟玙道:“后巷出事了,我要过去看看,先让影青送你回去。” “出事?义兄呢?” 姜云染一听出事,也顾不上自己了,她甚至怀疑有人在饭菜下毒,目的就是为了义兄。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就不受控制地沉了沉。 影青见主子也望了过来,忙道:“有苍艾在,裴公子应当没事。” 祁璟玙知道裴玉卿的功夫不弱,点点头,“叫人把桌上的酒菜验一验,送县主回去。” “不行,义兄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我不放心。”姜云染不可能就这么回去,她和义兄好不容易才见面,绝对不能让他出事。 她怕祁璟玙不肯让她留下,又道:“我不离开酒楼,只跟着你们到后院去看看。” “也罢,走吧。” 几人出门,紫芙和青芝三人顿时迎了上来。 一行几人下楼,直奔后院。 到了后院后,他们发现苍艾和裴玉卿都不在,只余地上的几具尸体。 掌柜看到被破坏的后院,吓得差点昏过去,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没办法,影青只能留在酒楼善后,祁璟玙带人,沿着打斗的痕迹追了出去。 紫芙和青芝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死人,也吓得够呛。 姜云染对小熊道:“你跟过去看看,我在这里等你的消息。” 她知道自己跟过去不合适。 她不会武,过去了帮不上忙还可能拖后腿。 小熊会意地点点头,纵身一跃,追了出去。 影青忙了一会儿,道:“县主,你去马车上等着吧。” 姜云染不想回马车,但是见紫芙和青芝吓得脸色发白,她还是点了点头,带着她们先上了马车。 可一上马车,姜云染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对气味一向敏感,心下顿时一沉。 对着紫芙和青芝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她朝着车厢后边挪了过去。 姜云染一手攥着簪子,一手缓缓打开了后边的格箱。 手中簪子扬起的同时,她看到了蜷缩在里面的女子,人看着已经昏了过去。 清丽的脸庞十分苍白,一看就是失血过多。 “你们两个过来吧。” 姜云染松了口气,让紫芙和青芝帮忙把人抬了出来。 紫芙蹙着眉问道:“姑娘,这个人怎么办?会不会是个刺客?要不,把人交给影侍卫吧?” “不要。” 女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姜云染道:“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但是你伤得太重,总要先处理一下。” “我……我身上有药。” 姜云染见她一脸警惕,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药瓶。 她打开药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拧眉看向那名女子,问道:“你和薛神医是什么关系?” “你认得我的药?” 女子闻言一愣。 她初到京城,按说这京城里应该没有什么人认识她,除了…… “你认识宸王?” 听到女子的问话,姜云染点点头,一边给她上药,一边打量着她,“所以,你就是王爷口中的那位薛神医?” “嗯,我叫薛檀,能麻烦你送我去宸王府吗?” 第75章 有垂死之象 “这个,我没办法答应你,抱歉。” 姜云染给青芝和紫芙递了个眼神,就要起身。 薛檀一把抓住她的手,眸光惴惴,“你要去哪儿?” 姜云染感受到她手上传来的冰凉,小心地拨开,安抚道:“你伤得很重,不要乱动,在这里好好休息。放心,这里很安全。她们二人是我的丫环,你有事可以吩咐她们。” 薛檀定定地望着她,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起来,头一歪晕了过去。 “姑娘……” 青芝吓得喊了一声,害怕人死在这里。 姜云染探了探薛檀的脉搏,见她的脉象十分微弱,神色凝重道:“你们看好她,我去去就回。” 她虽然不懂医术,却能看出薛檀的情况很严重,不能再拖下去了。 下了马车,她当即找到影青,把人拉到了没人的角落。 “刚刚,我在马车上发现一个人,那些杀手很可能就是冲着她来的。她说她叫薛檀……” “薛?”影青怔了一下,立刻朝着马车走去。 掀开帘布,他见薛檀已经昏迷,赶忙给她号了号脉。 见她的脉象紊乱虚弱,有垂死之象,犹豫道:“现在若是回王府,怕是会被有心之人盯上。她的身份特殊,住在外边也不方便,恐怕还要麻烦县主。” 姜云染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实在不想惹麻烦上身。 原本想等宸王回来,问问他的意思,但薛檀怕是等不了那么久。 踌躇了片刻,她点头道:“不如先去将军府吧,从侧门正好能直通我的院子。但是不好惊动府医,大夫还得你来找。”这方面她是真的帮不上忙。 影青也明白她的难处,说道:“你们先回去,我去请大夫。” “好。” 商定了办法,姜云染便准备立即动身。 可她还是有些担心义兄的安危,犹豫了一下道:“如果义兄那边有消息,麻烦你第一时间给我传信。” “县主放心。” 得到影青的保证,姜云染就回了马车。 影青派人护送她们赶往了将军府。 城南暗巷。 九曲十八弯。 裴玉卿和苍艾望着活口逃走的方向,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些杀手不简单。 他们训练有素,动作干脆利落,行动不成就逃,逃不了就当场自尽,不给对方任何机会。 且这些人对京城的地形非常之熟悉,极有可能是某些权贵豢养的死士。 裴玉卿知道前几日在瑾瑜楼,祁璟玙曾经遭遇过死士的刺杀,不禁问道:“你看这几个杀手的行事风格,与瑾瑜楼的那几个可有相像?” “有可能来自同一个地方。” 苍艾目光冷沉,垂在两侧的双拳渐渐捏紧。 裴玉卿感觉他可能看出了什么,刚要开口询问,一大批黑甲铁卫赶了过来。 “璟玙。” “王爷。” 裴玉卿和苍艾见祁璟玙带着大批黑甲铁卫赶了过来,齐齐朝他走去。 苍艾禀报道:“王爷,对方一共十八名杀手,酒楼里死了四人,这里有八人,逃走了六人。那六人是分开几个方向逃的,对周围的环境十分熟悉,属下无能,没有追到。” “无妨。” 祁璟玙查看过酒楼里的那几具尸体,对方可谓滴水不漏,他就猜到不简单了。 不过,对方如此兴师动众,到底要杀什么人? “咕咕……” 这时,一只白色的信鸽扑棱着翅膀飞了下来。 苍艾接住它取下密信,将纸条递给祁璟玙,“王爷,是影青的传信。县主在马车上发现了重伤的薛神医,已经回将军府了。那些杀手,很可能就是……” “嗯,留些人在这里善后,我们回府。” 祁璟玙沉吟了一下,翻身上马,与裴玉卿一起回了宸王府。 这会儿他们要做的,是为姜云染那边争取时间,不能让背后之人察觉到人在将军府。 残阳如血,夜幕低垂。 快要到达将军府的时候,姜云染就带着青芝下了马车。 给紫芙和宸王府的侍卫打掩护。 好在宫宴之前,她就已经把鹣鲽院从将军府分了出去,里边伺候的都是她的人。 要不然恐怕要费不少周折。 此刻,老夫人正守着被打成重伤的祁晏初。 等府医给儿子处理完伤口,忙问道:“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老夫人请放心,将军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大概一半个时辰就能醒过来。喝上几服药,将养几日就无碍了。” 闻言,老夫人松了口气。 方氏听了,在一旁煽风点火道:“母亲,云染也太狠心了。小叔怎么说也是她的夫君,就算再有矛盾,也不该让她那个义兄把人打成这样啊。听说,她还要自己单过?这就是没把您放在眼里啊!” “用你说?” 老夫人本就窝了一肚子的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把你那点小心思收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有这个精力,多花点心思在晏平和霖哥儿身上。” “就是的。大嫂,你还嫌这里不够乱?还是快点儿回你的院子里去吧,别在这里惹母亲心烦。” 祁明月一向看不上这个抠门的大嫂,自从不掌家了以后,想从她手里要点银钱是越来越难了。 还不如那个姜姨娘会做人。 方氏不满地撇了撇嘴,到底没再留下来,起身走了。 等她和府医一走,祁明月转了转眼珠道:“母亲,大嫂有句话说得对。姜云染那么狠心,铁了心要与二哥和离,咱们不能对她太客气了。反正她现下不在,要不然,咱们……” 老夫人明白女儿指的是姜云染的私库,里面不但有她的嫁妆,还有许多的好东西。 她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儿子,压低声音道:“让李嬷嬷陪你过去,若是有人阻拦,你就说你二哥伤重,需要一些药材进补。” “女儿明白。” 祁明月这次学乖了,不但带上了李嬷嬷和几个婆子,还叫上了府中的侍卫。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鹣鲽院走去。 院子里,紫芙刚把薛檀安顿好,正守在旁边,就听到外面响起了震天的拍门声。 她被那声响吓了一跳,余白现身道:“你别出去,就在这里待着。放心,外边那些臭鱼烂虾进不来。” “不行,还有姑娘呢。你在这里守着,我出去应付。” 紫芙说着就走了出去。 第76章 闯空门 “喵……” 院中的墙上。 雪花酥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紧张地弓起了身子,朝着紫芙叫了一声。 紫芙本不想管它。 雪花酥却一个纵身跳跃,稳稳地落入了她的怀中。 紫芙一脸无奈,“你这猫儿,这会儿来添什么乱?” 话虽这么说,却没有撒开手,抱着它走到院门前,拉开了门闩。 雪花酥在紫芙身上闻到了主人的气味,原已经团成球窝在她的怀里,却被一道尖利的声音吓得又弓起身来。 炸着毛,它冷冷地盯着站在门口的那人,呲着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以示警告。 祁明月被紫芙怀里的猫吓了一跳,嫌恶地皱着眉,“哪里来的野猫?” “雪花酥不是野猫。” 紫芙没有给她好脸色,朝着她身后的那群人张望了一眼,沉下脸道:“四姑娘这个时候过来,要做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姜云染也在?” 祁明月打着闯空院的主意,在来的路上就盘算好了,待会儿一定要多抢几件合心意的首饰回去。 却没想到给她开门的人会是紫芙。 一想到姜云染或许已经回来了,她就忍不住心虚,底气也没有之前那么足了。 但她又不想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一把推开紫芙,她就往里面闯去。 紫芙还没反应过来,她怀里的雪花酥已经动了,一爪子抓伤了祁明月的手背。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祁明月白皙的手背上顿时出现了几道血痕,血珠都冒了出来。 疼得她龇牙咧嘴。 祁明月捂着手,怒目圆睁,怨毒道:“给我抓住这个小畜生,敢抓我,我要弄死它!” 几个婆子听到命令,一拥而上。 咻咻咻…… 一排闪着寒芒的飞刀精准地拦住了去路,吓得几个婆子七扭八歪地倒在地上,谁也不敢上前了。 祁明月气得紧咬唇瓣,对跟来的侍卫道:“你们去,抓住那小畜生!” 与此同时。 姜云染和青芝走进府门,姜月歆带人堵住了她。 今日皇后千秋宴上发生的事,已经传到了各世家之中,姜月歆也知道了秦若瑶被打入天牢的事。 在她看来,秦若瑶已经与死人无异。 谁还能把她救出来? 祁晏初再爱她,自己也不过是个五品的武将,拿什么去救人? 而秦若瑶一死,挡住她路的人就只剩下她的大姐姐,姜云染了。 她知道,这个时候,祁明月已经带着人去鹣鲽院了。 自己要是能帮上她的忙,讨好了老夫人,那今后这将军府的主母是谁还不一定呢。 以往两人就不和,姜月歆也懒得再装。 哼笑道:“大姐姐,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不但摇身一变成为了丹阳县主,还入了皇后娘娘和公主的眼。如今满京城的文人都在恭维你,说你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才女呢,是不是很得意?” “不要用你的想法来揣度别人,我没有时间跟你在这里耗,让开!” 姜云染还在担心着薛檀那边的情况,既然答应了救人,她就得负责到底。 至于她和姜月歆,从来就没有什么可说的。 姜云染知道,自己这个庶妹,从小心气就高。 她以为自己离开了将军府,她就能成为将军府的主母了? 实在是天真。 姜月歆见她似是急着进府,不但没有让开,反而又近了一步,说道:“我若是你,就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回来。你那个义兄打伤了将军,老夫人恨不得扒了你的……” “让开!” 姜云染意识到不太对劲,拧了拧眉,打量着姜月歆,“你跑过来跟我说这么多,是想拖延时间?我再说一遍,让开,否则别怪我动手。” “你能把我怎么样?”姜月歆不惧。 姜云染道:“小熊,把她给我扔回她的院子去!” 早在两人刚刚见面的时候,小熊就回来了,还给姜云染传了音。 姜月歆却不知道。 原本她还想着一直跟在姜云染身边的那个会武的丫环不在,刚好方便她行事。 谁曾想竟然是隐在了暗处。 见那个丫环活动着手脚,朝这边走来,姜月歆咽了咽口水,胆怯道:“你……你别过来!” “那不行,说了扔,就一定要扔。” 小熊朝着姜月歆微微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提起她的脖领子就往墙上跃去。 又从墙上跃到了屋顶上。 吓得姜月歆惊声尖叫,惊起了一众飞鸟。 见状,那两个跟着姜月歆过来的丫环,哪里还敢找姜云染的麻烦,赶忙朝着小熊落下的方向追去。 生怕接不住人,到时候要受罚。 没了拦路的人,姜云染直奔鹣鲽院。 一进院子,就见院中的大树上倒吊着好几个人。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祁明月。 “二嫂,呜呜,你可回来了。二嫂,你快叫你院子里的人把我放下来吧!” 祁明月被吊得脑充血,一张脸红得像猴屁股。 双眼红肿,一看就哭了好长时间了。 “怎么回事?” 姜云染没有搭理她,而是看向了抱着雪花酥的紫芙。 紫芙道:“四姑娘想趁着姑娘你不在,跑到咱们这里闯空门。” “不是,二嫂,你不要听这个贱婢乱说!是我二哥伤重,需要几味药材,你这里刚好有,所以母亲让我来借几味。等二哥好了,一定还你!” 被倒吊着实在是太难受了,祁明月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现在已经没心思想那些首饰和布料了,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姜云染一听两人的话,就明白她那个婆母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八成是还在惦记着她的私库。 看来,她是时候布置一番了,不然谁都能跑过来踩上一脚,那她不是白独立出来了? 心里有了计较,她对隐在暗处的余白吩咐道:“把这几个人的嘴堵上,吊五个时辰再扔出去!” “好的,县主姐姐,保证完成任务。” 余白这两天守在这里,已经闲得快要生锈了,刚好活动一下。 祁明月见识过余白的手段,吓得脸色唰白,想要求饶。 可惜已经没有机会开口了。 姜云染见世界终于消停了,扔给了余白一份她之前设计的机关阵法,进了房间。 一进门,就听薛檀虚弱的声音响起道:“县主,你不该把我带回来。” 第77章 她中了南疆尸蛊 “薛神医不必有心理负担,救你,我也是有私心的。” 姜云染不是客套,她生平最不愿意的就是欠债。 尤其是人情债。 宸王帮了她那么多次,她总不能光感动,寻到机会,就该把人情给还了。 可眼看着这人情债越欠越多,她实在是愁得慌。 当然,她愿意救薛檀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对方是救死扶伤的神医。 对于这样的人,她一向很敬重。 只是…… 薛檀的情况不容乐观,当下仅止了血,简单包扎了一下,还得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给看看才行。 “小熊,你去看看,影侍卫来了没有。” 姜云染安抚了薛檀两句,就往门外走去,吩咐小熊去侧门接应。 然后又让紫芙和青芝把私库里的珍贵药材都准备了出来。 想着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影青终于赶到了将军府。 只不过不是他一个人,背上还背着一个年老体弱的大夫,嘴里一直喊着让他“慢点”。 老大夫看着至少年近七旬了,头发胡子都白了,脸色更是白得吓人。 仿佛随时会晕过去。 姜云染见状,赶忙让余白去帮忙,搀着人送去了房里。 她看着累得呼哧带喘的影青,嘴角不禁抽了抽,问道:“影侍卫,这位大夫,你是从哪里请来的?” “县主……稍……稍等,容属下……喘……喘口气。” 影青这样的体力,三箭连发,射个十几箭都不成问题,没想到请个大夫却给累成这样。 姜云染赶紧给紫芙使了个眼色。 紫芙奉上茶水道:“影侍卫,喝口凉茶润润喉吧。” “多……多谢。” 影青确实渴得狠了,喝完递过来的茶水嫌不过瘾,直接从托盘里拿起茶壶灌了下去。 沁人心脾的凉意从喉咙直下到肠胃,好半天,他才舒爽地长吁了口气。 感觉差不多了,他看向姜云染道:“刚刚进门的那位大夫,是宫里专门给太后问诊的陈御医。前两日,陈御医向陛下请辞告老还乡,陛下准了。老御医归乡心切,今日一早就举家离京了。” “……所以,你是从城外把人接回来的?” 姜云染说完,见影青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位陈御医,可信?” “可信。”影青颔首。 要不然,他也用不着费劲巴拉地把人给请过来,还得帮陈御医一家安排好歇脚的地方。 为了尽快赶回来,也为了掩人耳目,他背着陈御医跑了好远一段路。 还好,幸不辱命,总算是把人给请来了。 当然,个中心酸他并没有说,只说道:“待会儿主子会过来,今晚怕是要叨扰县主了。” 姜云染摇摇头,“救人要紧,我已经命人备好了人参和灵芝等药材,用得上的话尽管开口。” “县主大义。” 影青别的话就不说了,觉得再客气下去反而不美。 余白亲自到侧门接应了祁璟玙等人,然后把人直接引到了厢房。 姜云染知道,宸王应当有话要与薛神医说,所以她并没有跟进去,而是等在了门口。 见裴玉卿也跟来了,身上并没有外伤,她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抱怨道:“义兄,你真是吓死我了!一出门,见你不在,院子里却躺着好几具尸体,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不是想阻止你,但是你至少该给我留个口信。” 要知道,卢爷爷名正言顺的弟子,只有义兄一个。 若是义兄因为她在京城出了什么意外,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卢爷爷交代。 裴玉卿见她紧张自己,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髻,笑道:“小丫头长大了,都知道教训兄长了。这次确实是我疏忽了,放心,要是再遇到这种事,一定给你留个口信。” “……义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摸我的头?” 姜云染抗议。 祁璟玙从房中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兄妹二人亲昵地说着话。 以往只觉得温馨的场面,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刺眼。 当即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姜云染见他走过来,忙问道:“薛神医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太好。以陈御医的医术,大概能再拖三个月。” 或许,连三个月都拖不过去。 “怎么会这样?”裴玉卿有些惊诧,“不是只受了些外伤吗?就算有内伤,以陈老的医术,也应该……” “她中了南疆尸蛊。” 短短几个字,让在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尸蛊,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怎么也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 能驾驭尸蛊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至少也是南疆的王族。 可是,南疆为什么要用尸蛊对付薛神医? 在场众人的心里都有疑问,只有影青问了出来。 祁璟玙摇摇头,“只知道,或许与江南的时疫有关。薛檀云游到岭南,在那里发现了一种罕见的疫症。她说,她已经找到了一种可行的办法,但若要继续尝试,缺少一种重要的药材。” “难道,是有人不想她插手救治?”姜云染暂时只想到这个可能。 祁璟玙也是这么想的。 所谓的时疫,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具体的情况,他已经派苍艾去查了,三五日之内应该会有结果。 稍稍收敛心绪,祁璟玙看向姜云染,淡漠道:“薛檀有些话想问你,你跟本王过来。” 影青觉得主子有些过于冷漠了,人家毕竟刚帮忙救下薛神医,怎么也该态度好点。 而且之前两人不是已经很熟悉了吗? 怎么又变得生疏了? 姜云染倒是没有多想,点点头,跟着祁璟玙进了厢房。 厢房里,血腥味混杂着浓浓的药味,气味说不上好闻。 陈老御医见宸王来了,哆哆嗦嗦地道:“情况已经暂时控制住了,但她需要好好休息,不可说太久的话。” “影青,送陈老去休息,明日一早送陈老出城。” 祁璟玙一声令下,影青赶紧把老御医搀了出去。 遣散了屋里的下人,祁璟玙看向薛檀道:“你有什么话,现下可以说了。” 薛檀慢慢把视线移到他身后的姜云染身上,气虚地道:“县主,你可愿……拜我为师?” 第78章 你慢慢考虑,我等你 拜师? 姜云染一怔,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薛檀见她怔愣出神,明白自己问得有些唐突,忙解释道:“县主应当知道,我……时日不多了。以前,想着自己还年轻,从未考虑过收徒的事。可如今再想找,已然来不及了。” 说着,她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眼神也黯淡下来。 姜云染心有不忍,但事关自己,她还是问道:“我能知道,薛神医为什么会选择我吗?我并不懂医术。” 姜云染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现在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 更何况,薛檀之所以会中南疆尸蛊,必然是令某些心怀叵测的人感受到了威胁。 一旦拜师,让那些人知道了她与薛神医的关系,难保那些人不会对她下手。 所以这件事对她来说,弊大于利。 虽然她没有直接拒绝,但其中的意思,任谁都听得出来。 薛檀原以为姜云染听到自己的话会很高兴,没想到她眸光清明,一点不见喜色。 她不由得看向了祁璟玙,想起了他刚刚说过的话。 “她恐怕不会答应。” 当时,她并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因为她觉得世间不会有人会拒绝这种好事。 薛家世代为医,“薛神医”三个字也不是独属于她的。 几百年来,薛家收的弟子没有一百也有几十。 不过就是学些皮毛,也够那些人在外吹嘘了。因为薛家真正的本事,从来不会外传。 可传到她这一代,薛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她不想薛家的医术失传。 选择姜云染,一是为报恩,二是她知道,姜云染是卢大儒的弟子,聪敏慧捷,智谋过人。 且她学习过香典,虽不通医术,但最起码懂药理,识毒物。 这样的人,无疑是最合适承袭薛家医术的。 担心姜云染真的会拒绝她,薛檀整理了一下思绪,沉吟道:“薛家的医术,与寻常人学习医术的步骤不同。寻常人会先辨识草药,背诵医学典籍。薛家的医术却是以毒入道,从毒入医。” “擅医的人或许好找,但擅毒的人难寻。特别是心善坚毅之人,恐怕一百个擅毒的里面也挑选不出一个。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慢慢寻找了,更不要说还要考察他们的心性。” 她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姜云染却只道:“抱歉,我一时半刻怕是没法回答你。” “……没关系,你慢慢考虑,我等你。” 薛檀说了那么多话,精力即将耗尽,人变得迷糊起来。 姜云染心事重重地转身离开。 她与祁璟玙先后走出房间,苍艾候在门口禀报道:“王爷,福膳堂的酒菜已经验过,无毒。有问题的是菌菇汤中的菌子,里面混了令人致幻的羊角藤。” “是意外?”祁璟玙问。 苍艾点点头,“已经审问过酒楼的人了,是采买上出了问题。除了咱们的厢房,其他厢房也有中毒的客人。” 姜云染听到菌菇汤,之前被她忽略的记忆倏然变得清晰起来。 她记得,自己似乎…… 不敢再深想,她咬了咬唇瓣,装作若无其事地道:“王爷,若无其他事,我先去休息了。” 说完,不等祁璟玙点头,她便径直回了卧房,连裴玉卿都给忘了。 直到进了门,坐到床上,她才想起来还没给他们安排房间,赶忙又把紫芙给叫了进去。 然后躺倒在床上蒙上了被子。 青芝提着水桶进门,见被子里鼓鼓的,旁边却没有衣裳,惊诧道:“姑娘,还没沐浴更衣呢。” “青芝,我今日办了件蠢事,真是蠢死了!” 被子里,姜云染的声音闷闷的,懊恼得不行。 今日在福膳堂,她自己喝了那菌菇汤也就算了,偏偏还让宸王也喝了。 在幻觉里,她看到宸王脸上的面具,竟以为是什么丑东西,抬手就给揭了。 然后她就看到了宸王的脸。 当时,她还伸手…… 怎么办,她觉得以后都没办法再面对宸王了。 她怎么会做这么孟浪的事? 青芝不明白姑娘在说什么,但在她的印象里,自家姑娘一直都是睿智的,怎么可能办蠢事? 把水倒好,她又试了试水温,劝道:“姑娘,可以洗了。你今日许是太累了,不要想那么多,还是洗洗睡吧。就算做错了什么事,等明日一早再解决也来得及啊。” 不,来不及了! 姜云染想忘掉脑子里的那些画面,但越想忘,反而记得越清晰。 越想越心烦,她干脆把自己闷进了水里,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谁知直到后半夜,她才堪堪静下心来,睡了过去。 夜半无声,万籁俱寂。 厢房里。 祁璟玙处理完公务,摘下面具洗漱,忽然想起了白日里的事。 他无意识地摸上了脸上的那道疤,想起了九年前,他跟着老师,当时的兵马大元帅顾珩出征西苍,夺回西境三城时的事。那场战争之惨烈,至今回想起来,他仍难以平静。 他的脸也是在那时被毁。 后来老师为了救他,中了西苍王射出的毒箭。 最终不治身亡。 顾家也因此逐渐势微。 这么多年来,他虽然竭力保住了顾家,但心中的那个结却始终没有解开。 他本以为自己的宿命就是保家卫国,最后马革裹尸。 可偏偏,他灰暗的人生里闯进了一抹亮色。 不知何时开始,他竟不受控制地去关注她,总是难以抑制地被她吸引。 做了许多他自己都看不懂的决定。 然而这对他来说,并非好事,他的人生也不该有那么多的意外。 与此同时,天牢里。 秦若瑶煎熬到半夜,终于等到了她要等的人。 那人周身裹在黑色的披风里,头上戴着兜帽,脸上罩着面具,浑身上下藏得严严实实。 秦若瑶看到他,激动地攥着铁栅,说道:“我不要待在这里,你们快想办法救我出去!” “放心,你助我们找出了薛檀,主子是不会不管你的。不过,还有件事,你可知道,丹阳县主与宸王是什么关系?”黑衣人沉声问道。 秦若瑶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想到自己几次三番败在姜云染的手上,都是因为宸王插手其中,她眸光阴戾地道:“姜云染早就与宸王暗通款曲了,她一直闹着要和离,便是想嫁入宸王府。” 姜云染,宸王,你们都该死! 第79章 道歉赔罪 东方破晓,晨光熹微。 姜云染的卧房。 雪花酥被一缕浅浅的阳光唤醒,眯起了宝石蓝的眸子。 它放空地盯着眼前看了一会儿,跳下软榻,踩着猫步朝着床边走去。 然后熟练地一跃而上,趴到了姜云染的身边,将自己的脑袋蹭上了她的脸颊。 姜云染是被一团毛绒绒给拱醒的。 她睁开眼意识到是雪花酥趴在旁边,一伸手把它捞到了自己怀里。 本来还没醒过神来。 可当她揉着雪花酥的脑袋,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张矜贵清冷的脸。 一下子就清醒了。 昨夜里的烦恼再次涌上心头,第一次,让她产生了赖床的想法。 这一赖,就赖到天光大亮,紫芙进门来伺候梳洗。 见自家姑娘早就醒了,脸上似有为难之色,紫芙递上一条浸过水的帕子,关切道:“姑娘心里有烦恼?是因为薛神医的事吗?” “不是,是菌菇汤。” 姜云染接过帕子擦了擦脸,脱口而出。 “菌菇汤?”紫芙怔愣。 她不明白,不是说汤里掺了羊角藤,只是个意外吗? 姑娘在纠结什么? 姜云染一边给雪花酥顺毛一边看过去道:“羊角藤会使人产生幻觉,那汤,我与宸王都喝了。虽说后来的种种不是故意的,但我确实冒犯了王爷。你说,是不是该去道个歉?” 她原本也想就这么囫囵过去,可心里终究是过不去。 宸王那样的人,不但被她揭开了遮掩伤疤的面具,还被她摸了脸。 岂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紫芙虽然不知道她口中的冒犯是什么意思,但看她这么纠结,想了想道:“姑娘曾说过,为人处世只求个问心无愧。若是真的过意不去,道个歉就是了,何必自苦?” 姜云染闻言如醍醐灌顶,忙问道:“王爷在吗?” “宸王殿下一早就上朝去了,说是待会儿直接回宸王府,裴公子也跟着走了。” “那备车吧,去宸王府。” 姜云染梳洗装扮完,径直去了宸王府。 彼时,祁璟玙还没有回来。 院子里,只有裴玉卿在,他舞着剑,挥得剑光皎皎,宛若游龙。 见姜云染来了,他收了剑走过去。 看到她眼下的青黑,裴玉卿脸上的笑容一滞,蹙起眉头,“怎么,昨晚没睡好?” “没事,一点小烦恼,已经解决了。” 姜云染笑着摇摇头。 裴玉卿知道她这是不想说,便也没有再问,而是话锋一转道:“我听璟玙说,薛檀有意收你为徒?婉婉,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不太合适。”姜云染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 裴玉卿一脸无奈地笑道:“你这丫头,总是想得太多,思虑过重。薛檀之所以要收你为徒,也并非因为没有别的人选。她这么做,自有自己的考量。” “义兄是觉得,我该答应?” 姜云染沉默了下来,不得不重新思考这件事。 两人说着话,祁璟玙下朝回来了。 姜云染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迎上去道:“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去书房吧。” 祁璟玙宽袖一甩,当先往书房走去。 姜云染紧随其后,一进门,她便当先开口道:“昨日在福膳堂的事虽然是意外,但我思来想去,还是该跟王爷说一声抱歉。是我孟浪,唐突了王爷,我诚心致歉。” “你专程跑过来,便是要跟本王说这个?” 祁璟玙眸色疏淡,直直地盯着她。 姜云染愣了一下,一时间分不清他这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也没明白他到底是原谅,还是不原谅。 想了想,她又诚心诚意地道:“我知道仅有一句抱歉还不够,不知,王爷如何才能原谅?” 祁璟玙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移开视线道:“听你义兄说,你不但才学过人,还烧的一手好菜?既然错在一碗汤,你便用一桌酒席补回来吧。” “王爷的意思是?” 这么容易就揭过去了? 姜云染有些意外,但只要这件事能过去,做一桌酒菜倒是也没什么。 昨天那顿饭因为那些杀手,吃得并不尽兴,今日刚好补回来。 心里打定了主意,她莞尔一笑道:“不知厨房在哪儿?我现在就去准备。” 看着她那轻快放松的模样,祁璟玙的心里又涌起一股涩然,有些发堵。 可想到昨晚,又把那种不愉的感觉压了下去。 指尖微蜷,淡漠道:“让良儿领你去。” 午间,一桌香气馥郁的珍馐美味上桌,把宸王府里的侍卫和暗卫们馋得够呛。 明明都是些没有口腹之欲的人,也经不住美食的诱惑。 裴玉卿望着桌上的七翠羹、水晶虾、糖蒸酥酪、樱桃肉山药、花香藕等自己想念了许久的菜,抬眼看向姜云染,问道:“婉婉,这不逢年不过节的,你这是?” “昨天招待不周,这一桌酒菜,权当我给王爷和义兄赔罪!” 姜云染说着,倒了杯酒递给坐在对面的祁璟玙,遥敬道:“多谢王爷的大人大量!” 裴玉卿看看祁璟玙,又看看姜云染,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但他聪明地什么都没问,而是也跟着举起了酒杯。 一顿饭吃完,姜云染神清气爽。 心里的纠结一扫而光。 她正准备告辞,裴玉卿从腰间扯下一个香囊递过去道:“婉婉,你看看这个,里面是不是缺了什么香料?明明是照着你留下的香料单子做的,可总觉得哪里不对,效果也没有你做的好。” 姜云染顺手接过去,打开香囊,取了一把香料捻了捻,闻了闻味儿。 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点点头道:“等我回去,重新给义兄做一个。” “那你多做一个,我回去带给老师。” 姜云染又点点头。 影青在一旁看着,好奇地问道:“县主,这香囊有什么效用?” “安神、醒脑、驱虫、养生……” 姜云染细数了一下,见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手里的香囊,想了想道:“影侍卫也想要?你想要什么效果的,我可以多做一个。” “真的?那我要醒脑的!”影青道。 “那苍侍卫呢?”姜云染干脆多问了一句。 影青见他半天不吭声,用手肘顶了顶他,“县主问你呢,想要就说,闷不吭声谁知道?” 苍艾:“……养生。” “噗,哈哈哈哈。”影青笑着打量他,“怎么,你身体这么快就不行了?” 苍艾闻言当即瞪了过去,影青丝毫不怯阵地回瞪。 就在两人眼神较量时,一道冷寂的声音响起道:“本王要安神的。” 气氛一瞬间冷凝。 第80章 拜薛神医为师 影青和苍艾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姜云染也有些意外。 但想到自己本来就是过来道歉的,多做一个香囊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 点点头道:“好,过几日做好就送来。” 裴玉卿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见姜云染要走,也跟着起身,“走,义兄送你回去。” “不必了,本王刚好有事询问薛檀,顺路送县主回去。” 祁璟玙说着,便起身站了起来。 明明周身都透着不容置疑的气息,但又自然得好像本该如此。 就连裴玉卿一时间都说不出反驳的话。 可他还是不太放心,便道:“那就一起吧。” 回到鹣鲽院已经是午后。 姜云染考虑了一上午,对裴玉卿道:“义兄,你说得对,我不该思虑过多。我想好了,愿意拜薛神医为师。” 有些事,不该只想眼前。 薛神医医术高绝,如果真的就这样断了传承,实在太过可惜。 更何况,多一个保命的手段也是好的。 裴玉卿见她想开了,也为她高兴,“你能想通就好,这样等我回去了,也多少放心一些。” “义兄要走?” 姜云染好不容易见到他,不想这么快就面临离别。 裴玉卿道:“再过个几日吧。你是知道的,我不习惯这京城的喧嚣。” 闻言,姜云染的情绪不禁低落下来。 但她也知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没有谁能一直陪在谁的身边。 关键是珍惜当下。 想到这儿,她又提起劲来,笑道:“那在你离开之前,我带你好好在周围逛逛。” “好。” 两兄妹叙着话,祁璟玙从房中出来了。 裴玉卿说了姜云染想要拜师的事,几人一起进了房间。 薛檀本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听到姜云染愿意拜她为师,精神顿时好了不少。 她从怀里掏出一本手札和一本毒经,递过去道:“等过几日,再行拜师礼。这几天你先看看这个,尽快背熟。你本身就有基础,学起来应该不费事。若有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来问我。” “好。”姜云染郑重地接过了两本册子。 薛檀又道:“你我虽为师徒,但我这个人一向不拘俗礼。我虚长你几岁,以后你就叫我一声姐姐吧。” “薛姐姐。”姜云染从善如流。 薛檀笑着点点头,因为精神不济,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姜云染见她精神这么差,决定努力研习她送给自己的两本册子,尽快找出一个能延缓她生命的法子。 哪怕能让她舒服一些也好。 因此接下来的日子里,她除了必须要做的事,剩下的时间基本都用在了背书和研究上。 就连带着裴玉卿在京城游逛,她都是手不离书。 这样安宁了几日,岭南的消息传回京城,到了宸王府。 众人这才知道,南方的疫情远比之前薛檀所说的要严重许多。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传开,是被有心人设法掩盖了下来。 但也遮掩不了几日了。 只因地方官不敢上报朝廷,想尽办法拖延,又是围城又是烧村,把不少患病的人赶到了荒山上。 长此以往,引起了流民的暴乱。 大量的流民正在北移,相信用不了多久,消息便会在京城传开。 当然更瞒不过宫中的那位。 消息还没传开,祁璟玙就开始频繁出入皇宫,与宣帝密谈此事的解决办法。 祁晏初自从上次被裴玉卿打了一顿,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火。 这股火气转变成了不甘和执拗。 他再不去想和离休妻的事,而是琢磨着怎么才能重新赢回姜云染的芳心。 他觉得,姜云染在将军府等了他大半年的时间,一直殚精竭虑地照料府中的一切,不可能对他无情。 无非是在赌气罢了。 想到明日就是七月初七,他亲自去了趟鹣鲽院,刚巧在路上遇到紫芙。 紫芙正好要去府外采买几只家禽,用来给姑娘练手,被祁晏初堵住,她淡定从容地行了礼。 说道:“将军,麻烦让让,奴婢有事要出府。” 见一个丫环竟然在自己面前嚣张起来了,祁晏初面露不悦,下意识地就要斥责。 但想到自己的目的,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问道:“夫人最近在做什么?” “将军有事?”紫芙不答反问。 祁晏初点点头。 紫芙道:“如果有事,将军可以告知奴婢,奴婢会转告给姑娘的。” “……用不着,我亲自去说就是了,你有事就去忙吧。” 话落,不再多话,径直往鹣鲽院走去。 紫芙一见他走了,赶忙追了上去,想要把他拦下。 姑娘好不容易过几天消停日子,不想她再因为这个人心烦。 可她的速度终究还是慢了,等追到院门口,祁晏初已经走了进去。 因为是白天,丫环和婆子们经常在院子里游走,院中布下的机关和阵法已经撤了。 余白等人见他是一个人来的,便也没有阻拦。 祁晏初一路穿过甬道。 闻到院子里有一股浓重的药味,他拧了拧眉,询问走出来的青芝,“夫人病了?” “将军怎么来了?” 青芝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差点儿忘了府里还有这么个人。 祁晏初黑脸,“这里是将军府,我有什么不能来的?回答我,夫人是不是病了?” “……没有,病的是个丫环。” 青芝自然不能把薛檀供出来,只能随便扯了个谎。 祁晏初听到不是姜云染生病,便朝着卧房的方向走去。 青芝赶忙拦住去路,“将军,你有什么事,告诉奴婢就是了,奴婢会转告给姑娘。” “让开!” 真是岂有此理。 这几个丫环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竟然敢拦他的路。 姜云染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递给青芝一个眼神,她打量着祁晏初,见他脸上的伤都已经好了,冷声道:“我已经出来了,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 “……你一定要跟我闹别扭吗?还打算闹到几时?我承认,从前是忽略了你,但我已经向你坦诚过,今后会好好对你。云染,不要再耍性子了,我们和好吧。” 说到这儿,祁晏初的脸色和缓下来,眸色缱绻道:“明日是乞巧节,你好好准备一下,等明日一早我带你上街,咱们重新开始。” 第81章 陛下亲自下的旨意 “祁晏初,直到今日你还没明白吗?你和我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姜云染冷漠地望着祁晏初,仿佛在望着一个陌生人。 那双清泠泠的眸子里无喜无悲,无憎无怨。 让祁晏初觉得,自己好像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在她心里半点分量也没有。 这样的事实让他接受不了。 祁晏初大受打击,边退边摇头,“不会的,你还在怨我对不对?你觉得我偏爱若瑶,觉得我委屈了你?” “可……你是正妻,为妻者,本就该大度!之前的种种,我都不与你计较了。哪怕你害得若瑶被关进了天牢,我也不责怪你。” “你还要我怎么样?我只是想与你重新开始而已,有那么难吗?” 祁晏初不懂,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一个丈夫的本分,甚至连孩子也许诺了。 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姜云染见他摆出一副施舍了她,她就该感恩戴德的模样。 差点气笑了。 为了不让他再无休止地纠缠下去,她还是决定把话说清楚。 姜云染肃声道:“你还是不明白。我要与你和离,不是因为你纳妾,而是你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做尊重。” “当初,你说你既然娶了我,定会好好待我,一生只爱我一人,可你却骗了我。短短半年,你就带了秦若瑶回来,口口声声要娶她为平妻,可曾在意过我半分?” “从前,我只以为你是变了心,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我也好,秦若瑶也罢,你哪个都不爱,你爱的始终都只有你自己。还是那句话,我们和离吧,好聚好散。” 半年的殚精竭虑,压抑自我,她真的累了。 祁晏初心头一涩,否认道:“不,我心里是有你的,我只是……” “你只是更爱自己而已。言尽于此,你好好考虑一下。” 不想再多说,姜云染转身就走。 祁晏初大步上前想要拉住她,柔软的轻纱却从他的指缝中滑过,什么都没留下。 他不死心地追上去。 小熊拦在中间,凉凉地睇着他,“你走吧,不然我要动手了。” 祁晏初见姜云染当真如此绝情,一点余地都不留,双目喷火,狠狠地瞪着她的背影。 不甘地质问道:“姜云染,你不肯与我和好,是不是因为你有了别的男人?外边都在传,你与宸王早就暗通款曲。初闻时,我还道那是胡说。现在看来,也不无道理!” 姜云染闻言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回望过去。 沉下脸道:“你果然还是这么卑劣!自己心脏,就恨不得别人都与你一样。我就不该浪费时间,与你说那么多。小熊,把他赶出去!” “姜云染,你别忘了,这里是将军府!”祁晏初怒吼。 姜云染没有再搭理他,径直回了房间。 气得祁晏初回到吟风居后,把屋里的东西给砸了个遍。 直到屋里砸无可砸了,他才渐渐冷静下来。 下人拿着帖子进门,入目一地狼藉。 祁晏初坐在阴影里,沉声道:“叫几个人进来,把房间收拾一下。” “是。” 下人点头应声,犹豫了一下把帖子递过去,“秦府递了帖子,说是邀将军过府一叙,有要事商议。” 祁晏初猜测这个时候找他,八成和若瑶的事有关,他缓缓起身道:“更衣,备车。” 虞桑坐着马车到将军府门口时,刚巧碰到祁晏初要离开。 两人打了个照面,虞桑直接无视了他,往将军府中走去。 祁晏初望着她的背影,眸色阴沉,对侍卫吩咐道:“去,打探一下她过来做什么。” 话落,先行上了马车。 鹣鲽院。 虞桑走进院内,顿时闻到了一股药味。 她和祁晏初一样,第一反应就是姜云染生病了。 急得她快步朝着主屋走去。 姜云染抱着雪花酥一撩开帘子,恰好看到虞桑,她愣了一下道:“桑桑,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帖子。明日还不是乞巧节吗?昭阳公主邀请咱们两个一起去公主府。” 虞桑把帖子递过去,看到她怀里的猫儿,“咦”了一声,两眼放光道:“这猫是哪儿来的?好可爱!” “当心,它有点认生。” 姜云染感觉到雪花酥又要炸毛,赶紧把它抱远了一点。 虞桑听说猫是宸王府抱来的,惊诧道:“宸王那样的人,居然还会养猫?” 真是匪夷所思。 不过,她也就是顺嘴一问,也没打算深问。 自己转移话题道:“对了,院子里的药味好大,刚刚还以为是你生病了。可你分明没事,难道是你身边的丫环?” 姜云染没有隐瞒虞桑,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大概讲了一遍。 虞桑听得瞠目结舌。 “你居然要成为神医了?那将来我要是有个大病小灾的,是不是可以来寻你了?” 姜云染莞尔,“哪有人像你这样,自己咒自己的?” “怎么叫咒?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我这不是想占占神医的便宜吗?”虞桑眉眼弯弯地笑道。 姜云染点点头,“行,你要是信得过我,自然可以。不过这件事,暂时还要帮我保密。” 虞桑闻言,做了个抿嘴的动作,“放心,我的嘴最严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姜云染就做起了香囊。 虞桑认得那香囊,她之前也收到过一个,不禁笑着讨好道:“好婉婉,也给我做一个呗?” “我这不是在做吗?放心,不但有你的,月姨,你三个兄长也都有份。对了,还有公主那份。” 姜云染一想,要做的还挺多,当即使唤起虞桑,“我的香囊可不是那么好得的,拿你的手艺来换吧。” 两人这一忙,忙到了日薄西山。 想着明日要去公主府,姜云染干脆把虞桑留了下来。 吃晚饭时,外边忽然吵闹起来。 虞桑疑惑道:“这大晚上的,怎么这么热闹?” “紫芙,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姜云染倒是没心凑热闹,她只是怕外边太吵影响薛檀休息。 余白现身道:“不用去打探了,是祁将军的那位小妾回来了。刚收到消息,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 第82章 算你有良心 “你说谁回来了?秦若瑶?” 虞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她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姜云染也觉得蹊跷,秦若瑶的罪,往小了说是扰乱岁展,往大了说就是欺君。 这才关了几天,怎么会说放就放出来了? 而且还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 她与虞桑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姜云染问道:“可知道原因?” 余白摇摇头,“暂时还查不到。但,留有口谕,明日要她与祁将军一起进宫面圣。” 那就更匪夷所思了。 不过,往好处想,有秦若瑶在,祁晏初大概没有工夫来纠缠她了。 晚间,姜云染正准备入睡,虞桑抱着被子跑进了卧房。 想起在江南时,两人就经常同睡一榻,秉烛夜谈,姜云染自动往里挪了挪,笑道:“上来吧。” “就知道婉婉你最好了。” 虞桑嘿嘿一笑,高兴地躺到了床上。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十分香甜。 翌日一早,几个丫环服侍两个主子起床,各自给她们梳妆打扮了一番。 姜云染身着一袭天青色的云纱长裙,臂上挂着象牙白的披帛,额间特意画了花钿。 虽是妇人装扮,却冷艳高贵,清丽婉约。 虞桑则恰恰与她相反,一袭银红的长裙,衬得她俏丽灵动,玉雪可爱。 她的肤色本就白皙,乌溜溜的眸子里盛着星光,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一颗甜腻的蜜桃。 明明气质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却异常和谐。 姜云染戴上了帷帽,虞桑则选择了面纱。 两人乘着马车从侧门离开,本打算直奔公主府,谁知刚拐出巷子就遇到了将军府的马车。 马车停在路边,盛装打扮的秦若瑶撩开帘子,朝对面张望道:“晏初哥哥,你瞧,那不是夫人的马车吗?哎呀,她若是看到我平安离开了天牢,怕是会不高兴吧?” 说罢,她愉悦地笑了起来。 “秦若瑶,你得意什么?你就是个只知道剽窃别人的小偷!” 虞桑气得探出头去,想扳回一城。 姜云染拉住她道:“别因为一些无谓的人浪费时间了,公主还等着咱们。” “对,我若是搭理她,倒像是给她脸了。”虞桑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不太痛快。 她想不通皇上为什么要把这个人给放出来。 两辆马车擦肩而过,姜云染看到了秦若瑶唇边漾起的一抹诡笑。 不知为何,她心里隐隐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公主府,才稍稍平复一些。 昭阳公主见两人来了,说道:“本宫在天水阁定了一桌水果糕点,待会儿咱们先去逛乞巧市,然后看花车巡游。等到晚上,咱们一起乞巧,祭拜织女,放孔明灯。” “殿下已经安排周全了?那我们就落现成的了。”虞桑笑道。 昭阳嗔她一眼,“躲懒便罢了,竟然敢空着手跑到本宫这里来,本宫就该把你这个泼皮破落户赶出去!” “殿下可冤枉我了,我哪敢空着手来?” 虞桑朝姜云染伸出手,姜云染宠溺地递了个香囊过去。 “喏,这可是我与婉婉的一番心意,请殿下笑纳。”虞桑借花献佛。 昭阳公主无语地横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姜云染,“你就纵着她吧,早晚纵得她无法无天。” 姜云染笑道:“公主不妨试试那香囊,有安神静心的作用,白天戴着,晚上睡眠会好一些。等过几日,皇上到行宫避暑,公主就不需要它了。” “……哼,算你有良心。”昭阳拿起香囊闻了闻,便不再跟两人计较了。 须臾,公主出行,一行人坐着马车往闹市驶去。 三人逛了乞巧市,买了几个磨喝乐,便准备回天水阁去看花车巡游。 本来计划得好好的,昭阳公主定下的厢房也是视角最好的一间,却因为巡游临时改了路线,看不到了。 虞桑得知消息,忍不住抱怨道:“怎么会说改就改?现下怎么办,难道要在这里枯坐到晚上?” “谁说的?有本宫在,还有办不成的事吗?走,咱们换个地方。” 昭阳公主吩咐总管去订酒楼,可惜视野好的地方都被订出去了,没有合适的地方。 只有一个小茶馆勉强凑合。 姜云染对花车巡游不是那么感兴趣,对二人道:“殿下,桑桑,你们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们回来。” “你一个人?还是一起去吧,一个人在这里太无趣了。” 虞桑还是想叫上她。 姜云染笑着摇摇头,“我带着书,打发时间够了,你们快去吧,别回头连茶馆都没地方了。再说,还有小熊陪着我呢。” 听她这么说,昭阳公主和虞桑起身走了。 姜云染一个人看起了手札。 这一看,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她的五脏庙开始闹腾起来。 姜云染起身朝着楼下望了一眼。 见街上干干净净,连行人都很少,她当即对小熊吩咐道:“你去看看,公主她们怎么还没回来。” 按说巡游应该已经结束了才对。 实在饿得有点狠了,她便想着去要一碗面先垫垫肚子。 姜云染离开了厢房,再回来时,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碗清爽利口的槐叶冷淘。 “吱呀。” 她小心地推开房门,缓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她猛然闻到一股血腥味,心下顿时一沉。 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想若无其事地退出房间。 可她刚一后退,后背就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一只沾着鲜血的手捂住她的嘴,把她往墙角拖去。 姜云染的心里“咯噔”一下,心跳越来越快。 手里的托盘“啪”地翻在了地上。 同时,门外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刚刚说丹阳县主在哪个房间?” “就在对面。” “对面有人吗?怎么黑漆漆的?你不会在骗本王吧?” “哎呦,小的哪里敢骗王爷您啊,县主真的在里面。” “好,本王就信你一回。” 听到门外的对话,姜云染的心里又是一沉,她已经听出来了,外面的人是荣王祁璟昂。 “别出声,跟我来。” 耳边传来一道暗哑的声音,灼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上,激得她浑身一阵酥麻。 姜云染下意识地挣脱他,手不经意地按在哪里,触手一片湿黏。 第83章 她看到了一张沉睡的俊颜 此时,被隔绝在繁华闹市之外的一处深宅中。 屋内烛火摇曳,忽明忽暗,一人负手立于窗前,仿佛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抬眼望着天上稀稀疏疏的孔明灯,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一阵脚步声传来,属下进门禀报道:“主子,昭阳公主和虞侍郎的千金被镇国公救下了。咱们派出的死士,没能得手,宸王负伤……失去了踪迹。” “失踪?”那人冷冷地睨过来。 吓得属下赶忙低头,“是,他中了毒,想来跑不远,下边的人还在找。” “中了毒,你们还能叫他跑了?还有顾峥,他怎么也在?人是什么时候回京的,为何没人来禀报给本王?本王养着你们是做什么的?嗯?” 那人看似平静地问话,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平静背后是何等的震怒。 属下战战兢兢道:“是,是属下失职。但也是因为,宸王那边似乎早有防备,这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不过,咱们的人已经把荣王引去了天水阁。” “嗯,总算还有些用处。本王那三哥到底有没有瞧上祁晏初的夫人,刚好用那蠢货试一试。” 要是老三能和老五斗起来,那接下来就有意思得多了。 天水阁。 厢房。 姜云染摸了满手的血,一抬眼,撞进了一双幽深冷寂的黑瞳。 那双眼睛不同于往日的沉静,仿若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要将她淹没在其中。 晦暗不明的眸光里,卷着滔天骇浪,令人窒息。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姜云染动了动唇,正要开口,房门忽然被人推开,让她呼吸一滞。 心脏也跟着捏紧。 幽暗的房间里,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挑衅着她脆弱的神经,让她的心跳逐渐加快。 她知道,是荣王进来了,随时可能会发现他们。 姜云染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他们避无可避。 一旦荣王走进内室,他们便会暴露。 “怦怦怦……” 或许是周围太过寂静的缘故,她听到了自己凌乱的心跳声。 恰在这时,祁璟昂的声音响起道:“县主?” 姜云染闻声再次抬眸,只见眼前白光一闪,外间顿时传来一道闷哼,和一道倒地的闷响。 便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了。 “你……”姜云染瞳孔放大,眼底有着惊疑。 低哑的声音安抚道:“放心,人没死。” 姜云染这才松了口气,木然地点点头。 倏地,外边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想也没想,就跑出去关上了房门,整个身体都紧紧地抵在门上。 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冰凉,才勉强没有滑下去。 “唔……” 里间的人捂着伤口弯下腰来,姜云染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一个受了重伤的人。 抿了抿唇,她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瓶,走过去压低声音道:“王爷,你伤得很重,必须先处理一下。” “无碍。” 祁璟玙知道自己伤得不轻,但他不想吓到她。 姜云染却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从身上掏出一把精巧的匕首,示意他配合。 “你不怕?” 祁璟玙实在支持不住,滑坐在了地上,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 姜云染就着月光,看到了地上的一小滩血迹,眸色发沉,蹲下道:“既然决定学医,便没什么好怕的了,可凡事都有第一次,若是做的不好,王爷还要多担待一些。” “不能任由血再这么流下去了,王爷,得罪了。”说着,她就割开了那件玄色的长袍。 双手用力一撕,露出一块肌理分明的肌肤。 结实的腰线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伤口很长很深,皮肉外翻,正汩汩地流着血。 除了那个地方,前胸也有一道稍浅一点的刀伤。 姜云染见状,肃然地抿唇,小心翼翼地将金疮药倒了上去。 等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上,她从自己的里衣上撕下一块布,准备给他包扎。 只是她身子探过去时,扯着布条的动作一顿。 祁璟玙看出了她内心的挣扎,抬手握住她的手腕道:“本王自己来就好。” “王爷还是好好待着吧。” 姜云染明白,事有轻重缓急,男女大防可以先抛到一边。 再者,在医者的眼中,不该有男女贵贱之分,能做好本分,为伤患减轻痛苦才是第一要务。 所以她也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将身体靠了过去。 随着她缠绕布的动作一起一伏,祁璟玙的呼吸不由一紧。 他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启唇道:“你做得很好。” 姜云染的动作一顿,轻应了声“嗯。” 那看似平静,实则在不经意间泄露出的紧张,让祁璟玙弯起了唇角。 好像伤口都不是那么疼了。 片刻后,等伤口包扎好,姜云染又探上了祁璟玙的脉搏,开始给他诊脉。 她的眉从一开始的舒展逐渐蹙紧,抬眼看过去道:“王爷中毒了?我身上没有解毒的药,只有一套银针。只是,我施针的技法不熟,不敢轻易下手。王爷能联系到身边人吗?不如……” “暂时还不能联系。” 祁璟玙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变得越来越虚弱。 强撑着一口气道:“不是说……凡事都有第一次吗?你扎就是了,本王若是就此殒命,也……与你无关。” 话音刚落,人就晕了过去。 姜云染本想告诉他,自己暂时没办法帮他解毒,只能想办法控制住毒发的速度。 而且,还需要摘下他脸上的面具。 可祁璟玙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姜云染望着那张玄铁面具,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抬起双手朝着那张冰冷的面具探去。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浅淡月光,她看到了一张沉睡的俊颜。 闭着双眼的宸王,没了威压与冷峻,精致好看的五官变得柔和了不少。 或许是这张脸太过完美的缘故,从眉梢一直延伸到脸颊的那道疤痕就显得尤为突出。 碍眼。 上一次看到这张脸时的情景再次在脑中浮现,姜云染咬了咬唇,默念着这是病患,没再将注意力放在脸上。 而是掏出准备练习用的银针,一针一针刺下,捻动起来。 屋子里寂静无声,只剩下两人一深一浅的呼吸声,相互交缠在一起。 然而,这样的安静宁和没有维持多久,外间就传来了响声。 让姜云染呼吸一窒。 她知道,很可能是荣王醒过来了。 一旦让他看到宸王也在这里,恐怕他们都会有危险。 危机感油然而生。 顾不得多想,姜云染紧握匕首站了起来。 第84章 你可知,这是他的禁忌? 她浑身紧绷地贴在墙边,打算等荣王进来就动手。 为此,她戴上了祁璟玙的面具。 想着不能杀了荣王,但一定要一击得手,否则她和宸王都有危险。 可毕竟是第一次用利器伤人,她怕控制不好力道,担心把控不好时机,握着匕首的手心不禁开始冒汗。 “啪!” 姜云染正紧紧地凝着门口的方向,眼前又是一道银芒闪过,荣王那边彻底没了动静。 她下意识地低头,见宸王并没有苏醒的迹象,又朝着窗口的方向望去。 那里正趴着一道人影。 姜云染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霎时间,血液倒流,喉头发紧。 她甚至觉得今天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忽然,那道人影动了。 一个纵身跳进房内,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随着那人渐渐走近,身影逐渐暴露在姜云染的面前,让她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轻傲的眉眼,透着一股散漫不羁的意味。 尤其是那双滟潋慵懒的桃花眼,太过特别,是那种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的程度。 这个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姜云染腹诽。 而对方看到戴着面具的她,明显也愣了一下,打量着她试探道:“丹阳县主?” “你是……” 姜云染还是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顾峥没有马上回答。 他扫了眼窝在墙角的祁璟玙,轻笑了一声,眼底闪过一抹了然。 他就说嘛,无缘无故怎么那么关心天水阁的情况,原来是因为有佳人在此。 不过,眼前的这位,居然敢摘下祁璟玙的面具? 是不知者无畏,还是…… 心思稍转,他从旁边拿了把椅子坐下,吁了口气道:“县主莫怪,实在是累得狠了。” 说完,他懒懒地歪坐着,问道:“县主怎会戴着璟玙的面具?你可知,这是他的禁忌?” “事急从权。” 姜云染没有过多解释,顾峥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清澈的桃花眼里浸出笑意,点点头,“明白。对了,差点忘了说,在下顾峥,曾经与县主有过一面之缘。县主可能不记得在下了,但县主的风姿,在下至今难忘。” 不知为何,同样轻佻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不会令人厌恶。 姜云染猛然想起,在一次宴会上,她偶然听过一句,说宸王与镇国公关系匪浅。 对方说自己叫顾峥,那不就是镇国公吗? 但她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手里仍旧紧握着匕首,问道:“镇国公来此,是来寻王爷的?” “是啊,总不好让他死在外头。” 顾峥点点头,那意思好像是说自己是来收尸的。 让姜云染嘴角一抽。 想着宸王伤重,还中了毒,她沉声道:“王爷的情况不容乐观,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好好医治。刚刚,我用银针暂时封住了他体内的毒,但若是没有解药,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 “那就要劳烦县主帮个忙了。” 顾峥说着,视线望向房门,“外头肯定有荣王的侍卫守着,麻烦县主去叫两个进来。” “好。” 姜云染大概能明白他要做什么,摘下面具戴回祁璟玙的脸上,她理了理额角的碎发,朝着外间走去。 在她开门的瞬间,荣王已经被顾峥给移走了。 她稍稍松了口气,故作冷静地打开房门道:“荣王殿下喝醉了,麻烦两位进来一下,帮个忙。” 门外的两个侍卫惊艳于她的容貌,同时一愣。 自家王爷明明是来窃玉偷香的,没想到这位县主居然这么配合? 还与王爷共饮了?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恭敬道:“县主客气。” 没有过多的怀疑,两人相继进门。 就在他们进门的一瞬间,姜云染利落地关上了房门。 同时,顾峥出手结果了两人。 姜云染见他手段干净利落,杀人如杀鸡,眸色微凛。 顾峥看出她的警惕,笑道:“既然要用他们的身份,自然不能留活口。县主不必害怕,在下向来都是怜香惜玉的,断不会对女子出手。只是,接下来还要麻烦郡主,把地上那位弄醒。” 姜云染点点头,走进里间,施针唤醒了祁璟玙。 祁璟玙睁开双眼的一瞬间,眼底闪过一抹浓烈的杀意。 待他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后,那股杀意又悄然散开,归寂在了黑暗之中。 顾峥换好侍卫的衣服过来时,就见两人正互相对视。 他扬了扬眉梢,把一套衣服扔在祁璟玙的面前,“荣王是被人引到这里来的,过来的时候,我顺手解决了两个暗哨。快换上,先离开这里再说。” 姜云染见祁璟玙要宽衣,赶忙避嫌地走去了外间。 片刻后,顾峥扶着歪倒的荣王,后边跟着两人,下楼离开了天水阁。 等到荣王府的马车行至荣王府附近,三人下车,把荣王一个人扔在了马车上。 姜云染不知道他们何时联系了人,旁边的巷子里居然早就有一驾马车等在那里了。 “你和县主先上车。” 顾峥扔下一句话,上前扣响了荣王府的门环。 当府里有下人跑出来时,他们已经坐着另外一驾马车离开了。 众人回到宸王府。 祁璟玙的伤口又裂开了。 姜云染闻到血腥味,眉心微蹙,问道:“王爷,府医可会解毒?” “可以试试,但怕是没那么容易。这次,有人铁了心要他的命,绝对不会用普通的毒。”不等祁璟玙开口,顾峥就叹息着解释了一句。 祁璟玙配合着点了点头。 很快,影青和苍艾相继回府。 姜云染把两人带到了卧房的外间,交代道:“王爷伤得太重,这会儿已经昏睡过去了。待会儿,你们要留个人在这里守着,千万别让王爷发高热。要是实在不行,就用烈酒给他擦身。” “县主放心。”影青点头。 姜云染想了想,问道:“上次,你给我服用的解毒丹还有吗?” “……已经用完了。” 他们倒是想从薛神医那里再买一些,但薛神医目前自身都难保,自然没办法再制药。 姜云染本只是想试试,听到答案心下微沉。 她不知道自己要用多久才能制出解毒的丹药,看向苍艾道:“给我腾出一间安静的房间,另外,再找几只家畜来,麻烦了。” “县主客气。” 苍艾在前头引路,将她带到了隔壁厢房。 姜云染跟着进门,说道:“还有件事,恐怕要劳烦你,替我到公主府报个平安。” “县主放心,已经说过了。” 得到回答,姜云染安心地关上房门,拿出手札,一目十行地翻找起来。 许是研究得太投入了,不知不觉已过了卯时。 门外,忽然有人拍门道:“县主,不好了,王爷吐血不止,你快去看看!” 第85章 你还想和离吗? 姜云染闻声,拿起了桌上的针包。 等她赶到卧房的时候,就见府中的下人正在频繁地换水,府医站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 却束手无策。 他已经尝试了所有的办法,还是没办法阻止毒发的速度。 原本姜云染已经把毒控制在了右臂上,现在黑线却蔓延到了脖颈。 若是再任由它发展下去,相信很快就会侵入脑子。 到时候就算人勉强能救回来,也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 这就是噬魂之毒的可怕所在。 见姜云染来了,府医就像看到了救命恩人,心急如焚地道:“县主,你快来看看,这噬魂太过霸道,小老儿实在是无能为力,试了很多办法都控制不住!” “别急,我先看看。” 姜云染面容沉肃,虽然她也很心急,但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乱了阵脚。 否则后果只会更严重。 其实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薛神医带过来,但是她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来回颠簸,可能会加重她的身体负担。 尸蛊发作的速度就会越快。 思绪在瞬间转了几转,姜云染强作镇定地给祁璟玙诊了诊脉,说道:“我刚刚又翻看了一下典籍,大概有些眉目了。单靠我一个人恐怕力有不逮,还需要您从旁协助。” “县主不必跟小老儿客气,那咱们这就开始吧。”府医催促。 姜云染摇头,“我所找的办法比较凶险,那就是以毒攻毒,稍有不慎,可能会当场毒发身亡。但若是想用寻常的法子,恐怕时间上来不及,所以,还是要问问王爷自己的意见。” “……” 府医面色发白,眼中有了湿意。 思绪渐渐飘远。 想起十年前,他还是宫中的一名太医,负责照看宸王的生母,惠妃娘娘。 那时惠妃娘娘又有了身孕,而且很可能是一名男胎,他每隔几日就会去请平安脉。 谁知后宫斗争倾轧,有人不想惠妃娘娘再诞下麟儿,担心威胁到自己的子嗣,用阴私手段害得娘娘小产。 娘娘受不得打击,患上了郁证,不出一个月就自缢身亡了。 宸王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性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作为当时侍奉惠妃的太医,他也会被牵连。 是宸王殿下保下了他,让他能留在王府做了一名府医。 在他心里,王爷既是他的主子,又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实在不忍看他深受折磨,英年早逝。 姜云染见府医怔愣,打算给他留一点时间梳理心情。 默默地抽出银针,一针针地刺了下去。 府医在一旁看着她的手法,很难想象这双迅捷又稳当的手,来自一个只学习了一阵子医术的女子。 不说手法,只论这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性,也是他望尘莫及的。 在姜云染施针的时候,顾峥、影青和苍艾都聚到了房中。 顾峥见姜云染停下了施针的动作,平日里含笑的桃花眼满是凝重,问道:“怎么样?能控制住吗?” “暂时还不行。” 姜云染摇摇头,“再等一会儿,等王爷醒了再说。” 顾峥对医术一窍不通,知道自己帮不上忙,转而睇向影青,“查的怎么样了?” “巡游花车上,扮演织女的那名女子和身边的十几个人都来自琼瑶阁。那名女子,是按照花魁培养的清倌。” “那十几个人事败自尽后,我们很快就查到了那名女子的身份。但派去琼瑶阁的人回来禀报,里面已经人去楼空。” “不可能。一楼的人,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消失无踪?除非……” 顾峥欲言又止。 苍艾紧接着道:“阁内有密道,直通城外。在密道里,发现了十几间牢房,里面还关着些抓来的女子。听那些女子的描述,阁内有专门培训的杀手和情报探子。” 顾峥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既然是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势力,怎么会说放弃就放弃? 等等。 出城? 心念一动,他对苍艾吩咐道:“你立刻去一趟蝶月楼,让探子寻找那些人的下落。再派出一队人继续追踪,务必尽快把人找到。” “是。” 苍艾转身走了。 影青递上一只竹筒道:“刚刚接到的密报。” 顾峥打开密报查看,见上面写着“岭南流寇肆虐,暴动频发,疫情危急”几个字,眸色渐沉。 这时,昏迷当中的祁璟玙醒了过来。 他抬眼望向顾峥,眸中的意思很明确。 顾峥犹豫了一瞬,还是把密信递了过去。 姜云染不太赞同两人在这个时候谈论正事,万一刺激到,情绪起伏过大,对宸王的情况十分不利。 祁璟玙看完密信,直接放到烛火上烧了。 他抬眸看向姜云染,问道:“可有办法替我解毒?” “有,但是十分凶险。”姜云染实话实说。 祁璟玙抿了抿唇,又问:“有几成把握?” “三成。” 如果能再给她一段时间,她有把握把成功的几率提高到五成,甚至六成,但现在能留给她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就算满打满算,也仅有三成。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就连室外的蝉鸣都没了动静。 顾峥闻言捏紧了拳头。 祁璟玙微敛着眸子,对顾峥道:“阿峥,若我有什么不测,你替我将丹阳县主送回将军府。她将来如果有求于你,你……照拂一二。至于你,想办法将一家老小送离京城,我把蝶月楼和十二影卫留给你。” 黑甲铁卫毕竟隶属于禁军,顾峥不能碰。 顾峥捏紧的拳头又紧了紧,指甲嵌进肉中,有一丝丝的血迹从指缝中流出。 他沉眸冷笑,“别说得好像临终托孤似的,我不会领你的情。要么,想办法活下去,要么,早点儿咽气。念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我也好给你准备后事。” 说完,他不等祁璟玙开口,转身离开了房间。 祁璟玙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人了,他才转开视线望向姜云染道:“开始吧。” “好。” 姜云染递过一块干净的布巾给他,“王爷咬着吧,待会儿恐怕会很疼,不要伤了舌头。” 祁璟玙抬手接过,沉吟了一瞬,问道:“你还想和离吗?” 第86章 她想义绝离府 “想,但是很难。”姜云染眸光轻闪。 她心里很清楚,有她那婆母和老郡王妃在,就算哪天祁晏初愿意与她和离了,也过不了她们那一关。 但她早就厌烦透了将军府的每一个人,是一定要离开的。 如果实在不能走和离那一条路,她就只能想办法逼一逼祁晏初了。 若是他试图杀妻,那她就能义绝离府。 当然,这个念头还只是一个雏形,她也没打算假手于人。 不想再谈论自己的事,她岔开话题道:“王爷准备一下,我要开始了。” 姜云染很庆幸,自己在得到那本毒经后一刻都没有耽搁。 关在房中研究的时候,照着里面的方子炼成了好几种奇毒。 本来她是想用来防身用的,没想到却用在了宸王身上。 姜云染并没有贸然地把毒药拿出来,让祁璟玙直接服用。因为那样一来,她很难控制住毒发的速度。 一旦打破平衡,宸王只会死得更快。 姜云染把自己炼制的毒药一瓶瓶打开,转头对府医道:“待会儿,我试着用银针导毒,您在旁边接应。如果发现不对,就进行阻断。恐怕所耗的时间会很长,您能吃得消吗?” “县主请放心。”府医眼神坚定。 姜云染点点头,示意祁璟玙把布巾压在齿间,以免伤到自己。 紧接着,她又对影青道:“麻烦影侍卫守在门口,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来。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得等解完毒再说。” “县主,王爷的安危就拜托给你了。” 影青红着眼转身离开,姜云染听到了他隐忍抽泣的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去,第一针稳稳地刺入了祁璟玙的左手虎口。 只见随着毒物入体,他的左手很快就开始发黑,青筋都爆了出来。 那种毒与毒在体内较量的感觉,如同两只野兽在他的体内撕咬,随便一点动静,都能把他搅得支离破碎。 普通人若是经此一遭,怕是马上就受不了了。 但祁璟玙愣是生生受了几十针。 等到姜云染第一次停手,他的额角和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 “唔……” 祁璟玙憋得满脸通红,泛紫,浑身都在止不住地轻颤。 削骨剜肉也不过如此。 姜云染也并不比他轻松多少,精神高度紧绷,生怕行差踏错,前功尽弃。 “噗!” 随着一口黑血喷涌而出,祁璟玙软软地倒了下去。 府医也虚脱得双腿发软。 姜云染拼着一口气把他扶到椅子上,然后走回到祁璟玙的身边,喂了他一颗固本培元的药,再次拿起银针道:“最凶险的一关已经撑过去了,接下来还有一关。王爷你撑住,千万不要昏睡过去。” 说着,她就一针刺了下去,手指轻捻。 “滴答。” 姜云染的汗水滴在了祁璟玙的鼻尖上,两个人的汗水很快就融为了一体。 见状,她赶忙抹了把汗,又聚精会神地重复起刺、捻、弹、拔的动作。 当祁璟玙体内的最后一滴余毒从他的指尖落下时,姜云染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成功了! 三成的把握,愣是让她成功地解了宸王体内的毒。 姜云染唇角微扬,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将军府。 吟风居。 自从昨日,秦若瑶跟着祁晏初一起进宫面圣回来,她就住进了主院中。 她亲手帮祁晏初收拾着行装,犹疑着开口道:“晏初哥哥,你说,陛下所说的那位周老太傅的夫人为什么要见我啊?此一去要到岭南那么远的地方,我有些害怕。” “别怕,我和岳父会保护你的。” 祁晏初摸上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疼惜道:“就是苦了你,要跟着我们去那么远的地方。届时,舟车劳顿,只怕你和孩子吃不消。”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多苦我都不怕。” 秦若瑶顺势倒在了他的怀中,两人相依偎着,不知情的人恐怕会以为这是一对神仙眷侣。 祁晏初一只手抚着她的脸庞,眸光幽深地吻了上去。 两人好一阵缠绵,秦若瑶喘息着推开了他,说道:“这青天白日的,被人看到不好。” “怕什么?这里是我的院子,谁敢嚼舌根,乱说?” 祁晏初还要追过去,被秦若瑶轻轻推开,“晏初哥哥,我们就要走了,在离开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解决一下你与夫人的事?要不然,这一去还不知要耽搁多久,我的肚子越来越大了,万一……” 提起姜云染,祁晏初的兴致一扫而光。 之前在她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却换不回她的回头,一门心思要与他和离。 简直就是不识抬举,不知好歹! 哪里有若瑶这么乖顺温柔? 想到秦若瑶,他忽然想起了圣上给他看的那本折子。 折子是从岭南送过来的,上面说,周老太傅的夫人偶然看到了若瑶的画像,觉得她与自己早逝的孙女很像。 老夫人的身体日渐衰弱,恐怕撑不了多久。 她想尽快见一见若瑶。 虽然早在几年前,老太傅就不在了,但他门下的弟子却遍布整个南荧,影响非常大。 所以这件事陛下十分看重。 如今,祁晏初已经投在了庆王麾下,若是能争取到老太傅那边的人脉,无疑会成为非常大的助力。 或许老天爷都在帮他。 岭南流民暴动,皇上属意他和秦将军一起去镇压流民。 如果事情办得好,那他再回来时,便可以顺利袭爵。 至于姜云染,不肯与他好好过日子,那早点和离倒是也不错。 于是,他冷声道:“等姜云染回来,我就与她和离。” 和离? 秦若瑶心里冷哼一声,显然对他的回答十分不满。 自己差点被姜云染害得出不来,名声也已经尽毁,怎么可能只是让她与祁晏初和离那么简单? 想到什么,她眸底闪过一抹阴冷,开口道:“说起来,夫人怎么直到今日还没回府?是不是该找个人到公主府去寻一寻她?听说昨天夜里,乞巧市上闹出了人命,也不知夫人是否安全。” “去公主府?”祁晏初有些排斥。 秦若瑶道:“不用我们亲自上门,你只需去找一趟荣王,告诉他,你担心夫人的安危,荣王定会乐于替咱们跑一趟的。”等着瞧吧,若是人不在公主府,那就有意思了。 第87章 强抢臣妻 可她没想到,祁晏初不但去了荣王府,还跟着去了公主府。 就连祁晏初自己都没想明白为何会临时改了主意。 祁璟昂因着昨日在天水阁连续遭到的两次暗算,把昭阳公主和姜云染都给恨上了。 一进公主府,他便张扬跋扈地往里面闯去。 横眉竖目,眉宇间带着浓浓的戾气,看谁都不顺眼。 途中,一名男伶不小心冲撞了他。 祁璟昂一个窝心脚踹过去,怒道:“什么脏东西,也敢往本王面前走?真是活腻了!来人,把他给本王拖下去乱棍打死!” 男伶吓得伏地求饶,抖如筛糠。 眼瞧着就要被人拖下去,昭阳公主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她先是轻飘飘地乜了眼只知道痛哭求饶的男伶,厌恶地拧了拧眉。 然后移开视线,眸色清冷地看向荣王。 “五皇兄这是要做什么?这里是公主府,不是你的荣王府,想耍威风,怕是来错了地方!” 祁璟昂面色阴鸷地嗤笑,“皇妹,你在府里养了这么多下作东西,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吗?你好歹也是父皇和母后最疼爱的公主,若是能学得贤惠一些,应该还是能嫁出去的。” “我嫁不嫁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敢跑到我这里来撒泼,是觉得我怕了你?” 昭阳公主本就心情不好。 昨日精心安排了一天的节目,被一群刺客给毁了。 还害得三皇兄受了重伤。 最可恶的是,祁璟昂竟然妄图玷污云染的清白。 只打了他两下实在是便宜了他。 她还没腾出工夫去找他算账,他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当即一扬手,招来公主府的府兵,将祁璟昂带来的人团团围住了。 祁璟昂一看这阵仗,狠戾地眯了眯眸子,冷笑道:“你这是打算要跟我动手?” 此刻,跟在他身后的几人都噤若寒蝉。 俗话说得好,神仙斗法,小鬼遭殃。 这两尊大佛谁都得罪不起,他们只能装聋作哑。 祁晏初原本是打算借着荣王的势,来公主府寻姜云染,没想到荣王先和昭阳公主对上了。 顿觉头疼。 但他不甘心就这么白来一次,上前劝说道:“荣王殿下息怒,你与公主乃是兄妹,不要因为一件小事就伤了和气。” 话落,他又朝着昭阳公主行了一礼,“殿下,云染昨日离府后,彻夜未归,臣实在是担心她的安危。不知她现在何处,能否让她出来一见?” “你会担心她?祁晏初,你说的这些话,你自己相信吗?” 昭阳公主被他的这番鬼话给气笑了。 丝毫不给面子地道:“需要本宫说说,你昨日都做了些什么吗?” 祁晏初眸光微闪,不由有些心虚。 他昨天与若瑶面圣后,便带着她去了早已定好的酒楼。或许是运气好,全程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两人甚至在厢房内…… 思绪回笼,祁晏初一时无语。 祁璟昂哼道:“你管人家做什么,说到底,他与丹阳县主是正经八百的夫妻。他如今找上门来了,你再拦着不让人家夫妻见面,怕是不合适吧?” “还是那句话,这里是公主府,一切本宫说了算!本宫不想让这个狼心狗肺、薄情寡性的狗东西如意,你能奈我何?”昭阳公主不但没妥协,反而吩咐府兵,“谁再敢近前一步,都给本宫打出去!” “昭阳!你如此阻碍我们与丹阳县主见面,莫不是,她根本没有在你府上?” 祁璟昂虽然行事张狂肆意了些,但并非完全没有脑子。 否则他也不会跟庆王斗了那么久,还能旗鼓相当。 今晨他醒过来时仔细想过昨晚的事,先后偷袭他的,并非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当时在房间里的,除了他,至少还有三人。 祁晏初跟他说,丹阳县主彻夜未归,能去哪里? 如果人真的不在公主府,那就有可能在…… 思及此,他没有再强行往里闯,而是勾起了一个诡谲的笑容。 阴恻恻地道:“昭阳,我早该想到,能让你这么帮着护着的到底是什么人了,我们走。” 祁璟昂话落,转身就走。 祁晏初欲言又止地看了昭阳公主一眼,赶忙跟了上去。 在他们走后,虞桑脸色凝重地走了出来,急切道:“殿下,荣王是不是猜到婉婉在哪里了?” “……希望皇兄那边能应付得了吧。” 昭阳公主也着急,但这个时候,她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半晌后。 祁璟昂召集府兵,声势浩大地直奔宸王府而去。 他知道,自己报仇的机会来了。 只要证实丹阳县主在老三的府邸,再到父皇面前告他一个强抢臣妻的罪名,就算扳不倒他,也绝对够他喝上一壶的。 见祁晏初脸色难看,默然不语,祁璟昂火上浇油地道:“你也别想太多,外边的传言未必就可信。本王实在不愿相信,丹阳县主会与宸王……哎,总之,你不要着急,本王自会帮着你的。” “……多谢王爷。” 祁晏初也说不上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既希望姜云染真的身在宸王府,那她水性杨花,背着自己与宸王苟且,他便有借口直接休了她。 可又不希望她在宸王府,宁愿是自己误会了她,那么,他们之间就还有和好的可能。 两种想法在他的脑子里天人交战,让他的心忽上忽下,乱得一塌糊涂。 宸王府。 祁璟玙醒过来后,见身边只有府医,抬手按了按额角,哑声询问道:“郑叔,县主呢?” “县主为了给王爷解毒,耗费了太多心力,正在厢房休息。这次王爷能够转危为安,还要多亏了县主。否则,王爷若有不测,将来到了底下,小老儿真是不知该怎么跟惠妃娘娘交代。” “……”祁璟玙沉默不语,他撩开被子就要起身。 郑府医赶忙拦住他,“不可。王爷受伤太重,又因为中毒损耗了不少元气,须得好好将养,万不可大意。” “郑叔。” 祁璟玙神色平静地望着他,看得郑府医心内涩然,放开了手。 身边没了阻碍,他起身披了一件外袍在身上,便走出卧房,进了一旁的厢房。 此时,昏睡中的姜云染面色苍白,往日莹润的唇瓣失了血色,有种脆弱易碎的美。 祁璟玙眸光渐深,鬼使神差地,抬起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想要抚平她眉宇间的疲累。 可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眉心时,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了。 一道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道:“你在做什么?” 第88章 一个能让你离开将军府的人 裴玉卿万万没想到,自己进门后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自相识以来,他一直将祁璟玙当作至交好友。 古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觅知音。 他觉得祁璟玙就是他的知音。 哪怕两个人表面上经常不对付,但他心底里却早就认定了这个朋友。 可以说,与他无话不谈。 裴玉卿宁愿是自己误会了他,走上前再次问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祁璟玙手指微蜷,醒过神来后,便有些后悔刚才的行径。 太过孟浪了。 但有些东西一旦破茧而出,便如渐渐伸展开来的蝶翼,再无回转的可能。 只会展翅飞翔于天际。 不过,他很好地把那丝破土而出的情愫压了下来,冷静地道:“你看到了什么,就是什么。” “你倒是敢认?!” 裴玉卿一改平日里的温润从容,面沉如水。 温和的眸子里难掩讥诮。 祁璟玙与他对视,毫不示弱,徐徐地道:“解毒之前,我曾经问过她,是否想与祁晏初和离,她给我的回答是,想。若我毒发身亡便罢了,既然活了过来,自该报答救命之恩。” “你我皆知,陛下的心里在想什么。他已钦点秦成天和祁晏初出发岭南镇压流民,便不会允她和离。但此事并非没有转机,有一个人可令陛下改变心意。” “你是说……” 裴玉卿眸光微动,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是放在往常,哪怕是祁璟玙,也没有理由替婉婉求旨和离。 一旦说了,不但求不到旨意,还可能引来陛下的震怒,迁怒于婉婉。 可现在婉婉救了宸王的命。 以宫中那位对宸王的疼爱,如果知道了昨晚和今天发生的事,确实有可能爱屋及乌。 要是能说动那位,婉婉便能离开将军府,摆脱那段孽缘。 正当他沉思时,影青过来禀报道:“主子,荣王带着祁晏初和府兵闯进来了,口口声声要咱们交出丹阳县主。镇国公已经去拖住他们了,但若是事情闹大……” 毕竟,丹阳县主确实在府上,事情闹大了,吃亏的肯定是自家主子。 裴玉卿和祁璟玙闻言,互相对视一眼。 裴玉卿道:“我先带着婉婉离开。” “好,皇祖母的凤驾也该进京了。你先走,等我的消息。” 祁璟玙看着裴玉卿背起姜云染从密道离开,起身道:“送个信给庆王,昨夜荣王出现在天水阁,图谋不轨。” “主子,荣王明明就是被人引到天水阁的,这人很可能就是庆王,咱们这么做,不是多此一举吗?” “你去传信便是。” “哦,属下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是,要把庆王也拉下水来?可要是庆王什么都不做呢?” 影青担忧。 祁璟玙道:“若老五真的是他派人引过去的,他就一定会有所行动,正好试探一下。” 王府门口。 顾峥带着府中侍卫,与祁璟昂和祁晏初等人对峙而立。 祁璟昂冷笑道:“镇国公什么时候回了京城?不先进宫向陛下复命,却窝在宸王府里,你与三哥还真是交情匪浅啊!不过,还是要劝你一句。这件事还是不要掺和进来为好,否则整个镇国公府都可能被你牵连。” “荣王是在威胁我吗?可惜,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你越是不想让我掺和,我还非掺和进来不可。昨夜,宸王遭遇宵小之辈刺杀,生死不明,我自然该替他守好王府,以免被居心叵测之人趁虚而入。” 顾峥眉眼含笑,浑身透着股漫不经心的劲儿。 一双秋波潋滟的桃花眼里满是挑衅。 祁璟昂气得咬牙,阴戾的眸子里喷出火来,扬声道:“你迟迟不肯让我们进去,只能说明你在心虚。既如此,本王也不必再给你脸面。都给本王上,闯进去!” “我看谁敢!”顾峥声色凌厉。 一时间,剑拔弩张。 眼看着两边就要动起手来,苍艾到顾峥耳边低语了一句。 顾峥脸上的神情,瞬间从冰封化成春水,开口道:“且慢!你们既然想搜,进去搜便是。” “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祁璟昂拧眉,担心迟则生变,犹豫了一下,给祁晏初使了个眼色。 祁晏初会意地点头,带着府兵冲进了宸王府。 至于祁璟昂,在院中站了一会儿,便对顾峥道:“不是说三哥遇刺受了重伤吗?本王既然来了,自然该去探望一下。” “请。”顾峥收敛了周身的杀伐之气,又恢复了一贯的散漫慵懒。 另一边。 裴玉卿带着姜云染离开王府后,便回了他在京城暂住的宅子。 小熊、紫芙和青芝都在宅子里。 见不过一夜的工夫,自家姑娘就憔悴得不成样子了,紫芙和青芝心疼地红了眼睛。 姜云染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听到了几个丫环的抽泣声。 她缓了一下,抬眼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已经不是王府了。 紧接着,她又看向了紫芙等人,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放心,这里很安全。既然醒了,让她们侍候你换件衣服,等会儿,随我去面见一位贵人。”裴玉卿说着,将一套素色的衣裙递给紫芙,叮嘱道:“不要上妆,看起来越憔悴越好。” “义兄要带我去见谁?”姜云染疑惑地望着他。 裴玉卿卖了个关子道:“一个能让你离开将军府的人。” 姜云染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但她并没有再问下去,而是配合地换了一身衣裳。 等到一切妥当了,她才又问道:“义兄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你何时变得这么心急了?一会儿都等不了?” 裴玉卿嗔她一眼道:“我且问你,你是不是真的想与那祁晏初和离?当初你不告而别,也要回京城嫁人。现在若是让你离开将军府,你当真舍得?” 姜云染点头。 裴玉卿又问:“不后悔?” 姜云染道:“当初是我想瞎了心,被他蒙骗。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办法离开将军府。可和离那条路太难,我便想着,要是不能和离,就想办法义绝!” “你这丫头,倒是豁得出去!按照南荧的律法,殴打致残或有杀妻未遂的才可能判定义绝。为了那么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你要糟践自己的身子?你舍得,我还不同意呢!” 裴玉卿说着,忍不住剜了她一眼。 这时,一只鸽子飞进了院中,小熊精准地抓住了它,从鸽子腿上拿下一只竹管。 裴玉卿接过密信看了一眼,莞尔道:“走,回宸王府。” 第89章 意图栽赃陷害 “等等。” 姜云染见裴玉卿眉眼含笑,心有疑虑地问道:“义兄说的那个人,是宸王?” 如果是的话,那她之前救人的行径,岂不是成了挟恩图报? 裴玉卿看出了她的顾虑,摇摇头,“不是宸王,只是人现下在宸王府,你不用想太多。” 一炷香后,姜云染跟着裴玉卿赶回了宸王府。 马车停在对面,姜云染抬帘望去,见大门口停着皇家的凤撵和仪仗,还有两队禁军严密地把守着,忽然想起了常年住在行宫礼佛的太后。 她观望外头的时候,裴玉卿道:“你该猜到为兄说的人是谁了吧?虽说璟玙幼年养在皇后膝下,但真正教养他的人是太后,太后也是宫中最疼爱他的人。” 姜云染微微蹙眉,转回头道:“太后娘娘心疼宸王,我若开口求和离的旨意,那与挟恩求报有什么区别?” 而且私心里,她也不愿再欠宸王的人情。 裴玉卿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影青来到了马车外,躬身道:“县主,太后娘娘召见,还请下车。” 姜云染:“……” 原来,他们早就商议好了? 太后召见,她就算不想见也不行。 犹豫了一瞬,姜云染还是起身下了马车。 一行人走进王府,穿过抄手游廊,垂花门,进入主院,就见门外守着好几个宫女、太监。 影青先一步进门禀报,然后打开帘子道:“县主请进。” 姜云染叹了口气,抬步朝着里间走去,一进门,就见太师椅上坐着一位年近七旬的雍容妇人。 或许是长年礼佛的缘故,她神态从容,眸光明亮柔和,透着慈祥与关爱。 可骨子里却又有着抹不去的威严与高贵。 匆匆一眼,她赶忙垂下了眸子,上前福身行礼道:“臣女姜云染见过太后。” “好孩子,就是你救了宸王?来,快过来,叫哀家好好看看。” 太后朝着姜云染招了招手。 神色言语间,无不透露出对她的感激和喜爱。 姜云染依言上前。 她先是朝着靠坐在床上的祁璟玙看了一眼,然后站在太后面前道:“臣女不敢欺瞒太后,之前在天水阁中,是王爷和镇国公救了臣妇,臣女只是投桃报李,做了力所能及的事。” 太后见她并不居功,笑得更慈爱了几分。 徐徐道:“你这性子,倒是与你祖母像了个十成十。想当年,还在闺中的时候,哀家与你祖母私交甚好。可自从哀家进了宫,她便与哀家生分了。” 提到曾经的闺中密友,太后有着一瞬间的怅然。 姜云染不忍看她伤怀,说道:“祖母经常念起与您相交的过往。” “是吗?她能有你这么个懂事的孙女,怕是宝贝得紧吧?不像哀家,身边竟是些个不懂事的皮猴子。”太后的心情好了一些,主动提及道:“当初你出嫁,哀家还送了添妆,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两人心照不宣。 默了默,太后又道:“好孩子,无论如何,是你救了宸王的性命。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来,哀家定要好好答谢于你。” 话说到这儿,姜云染明白,这是太后有意为她做主。 心念转了转,她下跪道:“臣女别无所求,只求太后赐下一道懿旨,准许臣女和离!” “哎……” 太后一声长叹,身旁的嬷嬷赶忙上前把姜云染扶了起来。 祁璟玙忽然“咳咳”地咳了起来,太后心疼孙子,一边叫姜云染赶紧给他看看,一边又妥协地叹了口气。 最终道:“罢了,总归你们还年轻,若是实在没有情意了,强行凑在一起反而生怨。等哀家回宫,与陛下提一提,早点准了你离去也好。只是,这和离的女子总是不容易的,你可想好,将来要怎么过了?” “臣女已经想好了。祖母年纪大了,身边没有人照顾不行,臣女愿意侍奉祖母左右。” 当然,除了侍奉祖母,她还想经商自立。 她名下有不少的铺子,如果能将那些铺子经营好,也够她将来自立门户了。 只是女子不嫁人,还想着自立门户,多少有些离经叛道,她不好当着太后的面说出来。 太后见她态度坚决,知道再劝也没有什么意思,点点头道:“好,既然你想好了,哀家就如你所愿。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这就回宫吧。” “是。”嬷嬷扶着太后离开了房间。 姜云染福身送二人离开,起身看向祁璟玙,朝着他行了一礼道:“臣女拜谢王爷。” 她知道,太后之所以会管她的事,肯定离不开宸王的帮忙。 祁璟玙虚扶了她一把,道:“你救的是本王的命,一道旨意而已,你不必太过介怀。有件事,还要与你商议一下。本王奉了陛下的密旨,要到岭南去调查时疫的事,你可愿随行前往?” 姜云染一愣,没想到他会当着自己的面提到密旨。 但转念想到薛檀,她觉得或许去一趟也好,说不定能找到解尸蛊的法子。 还能帮助那些身患时疫的病人。 或许顺便,还可以去看一看卢爷爷。 想到这儿,她点了点头道:“臣女愿意。” 两人商定了这件事,姜云染便想离开回将军府了。 和离前,她得把要带走的东西都收拾出来。 可还没等她告辞,影青就进来禀报道:“主子,曹公公来了,说陛下宣你和县主进宫,询问有关天水阁的事。” 闻言,姜云染与祁璟玙互相对视了一眼,知道暂时是回不去了。 只能跟着宸王府的人一起进宫。 到达养心殿时候,姜云染一眼就看到了跪在殿中的荣王祁璟昂和祁晏初。 在左边立着一宫装美人,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端的是雍容华贵,光艳逼人。 多年前,她曾经见过这位一面,知道她是当今贵妃。 而右边站着的人,身着一袭绛紫蟒袍,看年纪,大概二十一二的样子,她猜测,应该是四皇子庆王。 当年,贵妃与庆王的生母淑妃同日生产,庆王却早出生了半个时辰。 因为他先出世,皇上转而去了淑妃宫中,以至于荣王出生了许久,贵妃才见到皇上。 为此,贵妃记恨了淑妃良久,两人也成了宫里斗得最狠的两位妃子。 这么多年来,不但她们两个斗得你死我活,庆王和荣王也是斗得天昏地暗,随时都想着踩对方一脚。 祁晏初见姜云染跟在宸王身后进了门,脸色顿时又黑沉了几分。 祁璟昂见状,眸色森然地瞪着被人搀扶进门的祁璟玙,上告道:“父皇,您看到了吧?儿臣没有乱说,三哥就是抢夺了臣妻!天水阁内,也是他打伤了儿臣,意图栽赃陷害!” 第90章 你的将军夫人,只能有一人 庆王听了他的话,哼笑道:“老五,你这是无从狡辩,便开始胡乱攀咬了?” “我胡乱攀咬?”荣王咬牙切齿。 庆王讥诮一笑,“难道不是?天水阁的伙计都能证明,你向他们打探县主的去处,还进了县主的厢房,究竟是为何,你自己心里明白。现下县主也在,刚好可以当面问问是不是有那么回事。” “父皇,儿臣是被人诓骗进厢房的,那些伙计都是被人收买,想要诬陷儿臣啊!” 荣王扯着脖子哭喊,贵妃也帮腔道:“皇上,荣王性子单纯,被有心之人设计蒙骗也情有可原啊!” 说着,就簌簌地落下泪来。 门外,淑妃搀扶着太后进门,刚好听见了这番话。 冷笑道:“贵妃姐姐这是什么意思?荣王若是不想进那厢房,旁人还能把他推进去不成?” 荣王抢白:“为何不能?当时,那厢房内明明就有……” “呜呜呜!” 贵妃的哭声忽然扬高了不少,把荣王的声音盖了下去。 荣王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话,只得话锋一转,又咬死道:“求父皇明鉴,真的是有人要陷害儿臣!您也看到了,三哥与县主的关系不清不楚,不止儿臣一人,外面都在传……” “传什么?荣王,还是慎言为好。别忘了,你们是兄弟。” 太后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上前道:“皇上,丹阳县主是哀家叫过来的。她救了宸王的命,哀家想要好好感谢她。不过,荣王的话倒是提醒了哀家,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是该查一查才好。” “母后是说,丹阳县主救了璟玙的命?这是怎么回事?” 宣帝安插在宸王府的人并没有查到什么实质的消息,只知道丹阳县主曾出现在王府。 原本他还想私下问问那件事,没想到太后竟然知晓内情? 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 宣帝和太后一同望向了姜云染,姜云染回话道:“回陛下,臣女略通医术,刚巧对解毒有些心得。王爷信任臣女,才会让臣女为他医治,不敢居功。” “哦?你还精通医术?”宣帝惊诧。 祁晏初忍不住开口质问,“你什么时候会医术了?” 为什么他从来都没听说过? 姜云染无视了他,看向宣帝道:“以前就通晓药理,最近恰好在研习医术。” “县主还真是让朕惊喜。” 宣帝认可地点了点头,又慰问了宸王几句。 看向跪在正中的荣王,怒声道:“即日起,荣王禁足王府,一月不得外出,并扣除半年月例。若是再犯,朕定不轻饶,现在,滚回你的王府反省去!” “父皇!” 荣王不服,贵妃赶忙抢下话茬道:“多谢陛下,荣王,还不谢恩?” “……儿臣叩谢父皇。” 荣王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只会多说多错,剩下的只能交给母妃,帮他吹一吹枕边风了。 但他只是暂时屈服而已,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他倒是不知道,老四什么时候与老五搅在了一起。 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他离开了养心殿,把祁晏初一个人扔在了那里。 荣王一走,贵妃也跟着走了。 太后看向淑妃和庆王道:“你们母子俩也先下去吧,哀家有些话要跟皇上说。” 庆王母子俩互相对视一眼,告退离开了。 待他们走后,太后又让姜云染和祁璟玙等人先去偏殿等着,自己跟宣帝提起了祁晏初和姜云染的事。 偏殿里。 祁晏初把姜云染叫到了殿外,沉声问道:“我问你,你是何时学会的医术?还有,你是如何救的宸王?” “你叫我出来,就是问这个?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过问。” 姜云染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祁晏初不满她的态度,恼怒道:“我是你夫君,你的事我自然可以过问!你不要以为自己攀上了宸王,我便拿你没有办法,告诉你,你休想……” “祁晏初,这里是皇宫,劝你还是给自己留点脸面为好!” 姜云染转身欲走,祁晏初伸手扯住了她的手腕,将人拉了回来。 眸中的怒火仿佛马上要烧起来。 “姜云染,到底是谁不要脸?你一个有夫之妇,整日里却与宸王纠缠不清,你是不是已经背着我,与他苟且……” “啪!” 姜云染一个巴掌扇过去,也动了火气,“把你的嘴放干净点,不要觉得所有人都与你一样!” 祁晏初捂着脸,怒极反笑,“怎么,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我只是不想再跟你这种无耻之徒浪费口舌,你放开我!” 姜云染挣扎,祁晏初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 两人争执之际,一只略显苍白的手扼住祁晏初的手腕,把他的手掰开了。 祁晏初想要挣脱,可却毫无办法,转头一看,见是宸王,他冷哼道:“怎么,王爷要管臣的家事吗?” “只是你太过聒噪,打扰到了本王。” 祁璟玙猛然松手,祁晏初捂着自己的手,心中暗恨。 这时,曹公公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对祁晏初和姜云染道:“将军,县主,请随咱家进殿吧。” “哼!” 祁晏初没有再纠缠,一甩袖,先一步朝着正殿走去。 姜云染朝着祁璟玙福了福身,也跟在了后边。 两人前后脚跨入殿中,宣帝直直地望着姜云染,沉声道:“朕问你,你是否真的想好了,要与祁将军和离?将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且,绝不后悔?” “臣女想好了。” 姜云染一脸平静,毫无波澜的眸子却透着坚决。 祁晏初没想到她竟真的要跟自己和离,甚至求到了皇上这里,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有些发慌。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姜云染,一时喉头发堵,有些说不出话来。 宣帝见姜云染如此坚决,点点头道:“好,那朕便准许你……” “陛下!” 祁晏初出声打断了宣帝的话。 一撩袍摆下跪道:“臣与内子是有些矛盾,但臣并不想与她和离。臣……” “放肆!朕说话,岂容你随意打断?你不是想要将秦将军的女儿抬成平妻吗?你与县主和离后,她便可以成为你的继夫人了。你要想好,你的将军夫人,只能有一人!” 第91章 她明明就是他的妻子,是他的! “你的将军夫人,只能有一人!” “只能有一人!” 祁晏初的脑中不断回响着这几个字,明明气势恢宏的大殿,仿佛在一瞬间变得逼仄起来。 压抑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这是陛下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选择了秦若瑶,就不能选姜云染,两个女人,只有一个可以成为将军夫人。 哪怕将来他袭爵成了郡王,也只能有一个郡王妃。 有那么一刹那,他想着,或许就保持现在这样也不错。 只要自己对若瑶好一点,即使为妾,她应该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眼前却忽然浮现出了若瑶嘤嘤哭泣的画面,好像她在怨恨、恼怒他的食言。 耳边甚至出现了幻听,属于秦若瑶的娇软声音控诉道:“晏初哥哥,你不是答应我,要抬我为正妻吗?如今陛下在给你机会呢,难道你要出尔反尔吗?” 不! 他不能再辜负若瑶! 何况,若瑶腹中还有他们的孩子! 祁晏初浑身紧绷,双拳紧握,冲动开口道:“臣选择秦将军之女,秦若瑶!” “好。既然你作出了选择,那以后你与丹阳县主,便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朕这便下旨,允县主与你和离。另,赐丹阳县主一幢府邸,财帛若干,旨意稍后会送往将军府。” 宣帝的眸中快速闪过一抹失望,却没有再说什么。 圣旨下达的那一刻,祁晏初觉得通体冰凉,好像外边的烈阳完全照不到身上。 面前不断有宫人走来走去,在他眼中仿佛都成了浮光掠影。 直到姜云染从他面前走过,他才缓缓回神,下意识地上前抓住了她的手,干巴巴地问道:“你就这么想与我和离吗?为什么?” “事到如今你再来问这些问题还有什么意思?放手!” 姜云染一身轻松,自从出嫁后,从未有过的轻松。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找回了曾经那个恣意洒脱的姜云染,就连面对祁晏初的骚扰都没那么厌烦了。 竟还能好好与他说话。 可祁晏初却不好受,他也知道现在的纠缠没有意义。 但他就是不想放手,或者说心有不甘。 她明明就是他的妻子,是他的! 这时,一道沉敛的声音响起道:“县主,你可要去陛下所赐的宅院看看?” “好。” 姜云染挣脱了祁晏初的束缚,转而朝着站在不远处的祁璟玙走去。 祁晏初下意识地想要把她拉回来,可伸出的手却没有拽到人。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他怒火中烧地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拳打在了树干上。 姜云染听到身后的动静没有回头,只是脚步稍稍顿了一下,扬起头道:“刚刚多谢王爷。” “你又谢什么?” 祁璟玙点漆般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她。 姜云染道:“谢王爷替我解围。” “以后不要跟本王这么客气。”祁璟玙说着,人已经抬步往前走去。 姜云染望着他的背影,刚准备开口,就见昭阳公主和虞桑带着一众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她见状赶忙迎了上去,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还能是为什么?整日里,就你的事情最多,害得本宫都不得安生,哼!”昭阳公主上下打量着她,见她除了脸色不太好,看不出有其他的问题,反而心情不错,总算放心了一些。 虞桑则主动拉起了姜云染的手,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殿下可担心你了,生怕你在荣王和祁晏初身上吃了亏。我们先去宸王府找的你,才知道你进了宫。” “听说,你见到太后娘娘了?怎么样,进宫来,没有人为难你吧?” 姜云染心中一热,摇摇头,“没有。只是我求了和离的旨意,陛下已经答应了。”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你终于能离开那乌七八糟的地方了。这可是值得庆祝的好事,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庆祝一下?”虞桑提议。 昭阳公主问道:“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 “公主,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虞桑迫不及待地要分享这件事。 还没开口,一道慵懒朗润的嗓音响起道:“什么好消息,说来听听?” “他……他怎么在这儿?” 虞桑循声转头,就见顾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只见他今日身着一袭墨色带红色暗纹的长袍,腰线被腰带箍得流畅好看,衬得身姿颀长挺拔。 虽然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慵懒不羁的劲儿,却有种蛊惑人心的魅惑感。 尤其是那双秋波流转的桃花眼,只需被他盯着看上一眼,就能让她心跳加快,不受控制。 姜云染看出了她的紧张和扭捏,问道:“你们认识?” “就……就是乞巧节那日,他救了我和公主。”虞桑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和姜云染心中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太阳,大相径庭。 姜云染想起了乞巧节那天的事,先是看了虞桑一眼,然后又望向了顾峥。 顾峥见姜云染盯着他瞧,挑了挑眉道:“县主在瞧什么?莫不是才这么一会儿,就不认识在下了?哦,对了,你们刚刚说有什么好消息,能不能跟在下分享一下?” “就是婉婉终于和离了,我们替她高兴,就想着庆祝一下,镇国公也要来吗?”虞桑主动道。 顾峥这才看了过去,眉眼含笑地点点头,“好啊。” “好什么好?顾峥,这里有你什么事?你跟本宫过来。” 昭阳公主直接伸手把顾峥拉到了一边,十分瞧不上地睨着他,“我警告你,你在外头招惹那些莺莺燕燕就算了,姜云染和虞桑,你哪个也不能碰!” “我做什么了,让你对我有这么大的误会?天地良心,我可从来没主动招惹过谁。” 顾峥一脸无辜。 昭阳公主翻个白眼,“你是没主动,你还想怎么主动?你母亲前两日进宫还说起了你的婚事,想让母后帮着选选人家。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婚事了。” “你三哥都没娶王妃呢,我着什么急?我比他还小一岁。” “……随便你,反正你别乱来,听到没有?”昭阳警告地瞪着他。 顾峥无奈地点点头,“好,我跟你保证,绝对不招惹她们,行了吧?但你总不能让我躲起来不见人吧?” 这边两人说着话。 虞桑看着他们熟稔的模样,心里忽然有些酸涩,下意识地问道:“婉婉,公主和镇国公好像很熟?” 第92章 永远都不会后悔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姜云染摇摇头,看出虞桑眼底的失落,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有心劝说两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想着等有机会问问公主或者宸王,然后再说。 恰好这时,昭阳公主和顾峥一前一后走了回来,她提议道:“我与王爷本来打算去看看陛下赐的府邸,要不,大家一起?” “本宫就不去了,母后那边还等着,你们去吧。” 昭阳公主说着,又狠狠地瞪了顾峥一眼,以示警告。 顾峥抬眼望天,摸了摸鼻子,笑道:“有了府宅的确是喜事,自是该好好庆祝一下的,我刚巧知道一个好地方。不过……” 说到这儿,他打量着一直没有开口的祁璟玙,“璟玙,你就别去了。身上还带着伤,回府休息才是正经。” “你的话太多了,走吧。” 祁璟玙的话仍旧不多,与他相比,顾峥就像个话痨。 天南海北,什么样的话题都能接上几句。 一路上,虞桑经常被他逗得连连发笑。 祁璟玙的步伐算不上快,姜云染一开始走在虞桑的身边。 见他落后了几步,便也放慢了脚步,走在他身边道:“王爷可是不舒服了?其实,我自己去也可以,再说,还有桑桑在。要不然,王爷还是回府休息吧。” 之前,她急着摆脱祁晏初,所以才答应到县主府邸去看看。 其实也没有那么着急。 反正离开将军府后,她肯定是要先回娘家住一阵子的。 一是想好好陪陪祖母,二是赐下的府邸需要重新修缮,采买家具,不是一时半会儿能住进去的。 迟一天早一天没有什么区别。 还有就是,她不想与宸王走得太近。 外头的那些流言蜚语,虽说是无稽之谈,但多少也有损宸王的名誉。 她刚刚和离,本就容易惹来非议,自然该注意一些。 祁璟玙闻言顿住脚步,眸色冷隽地睇着她。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却好像说了很多。 愣是把姜云染盯得有些心虚。 拒绝的话再说不出口了。 等到姜云染反应过来,祁璟玙已经走出了老远,她望着他的背影拧了拧眉,不明白自己在心虚什么。 她明明是在关心伤患啊。 须臾,一行四人坐上了宸王府的马车,朝着街市上行去。 将军府。 祁晏初出宫回府后,谁都没有去见,而是径直回了吟风居。 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喝闷酒。 秦若瑶眼看着天色都暗下来了,人还没回来,就打发丫环玉珠去看看。 玉珠是自小桃死后,她又从秦家带过来的。 也算是从小就跟着她的老人。 没一会儿,玉珠就跑了回来,禀报道:“姑娘,将军已经回来了,只是,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里。听将军身边的进阳说,将军要了不少的酒。” “什么?” 秦若瑶愣了一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顾不上身子疲惫,她起身就朝着吟风居走去。 结果人还没进房,只在院子里就闻到了淡淡的酒味,推开房门进去,浓重的酒气瞬间扑鼻而来。 秦若瑶厌恶地蹙紧了眉头,抬手掩住鼻子,望着坐在角落里的祁晏初,和他面前的一个个酒瓶,恼怒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不是让你去找荣王吗?怎么在这里喝起酒来了?难道是事情不顺利?” “顺利,怎么会不顺利?” 祁晏初脸色酡红,眼神迷离地望着秦若瑶,唇边扬起一抹自嘲的笑。 秦若瑶看得恼火,又质问道:“既然顺利,你喝什么酒?不知道我在担心你吗?” “嗝……” 祁晏初打了个酒嗝,撑住身子想要站起来。 他努力了两三次,才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朝着秦若瑶走去。 秦若瑶想要躲开他,祁晏初站在距离她两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歪着头道:“你知道吗?姜云染与我和离了,我……我马上就是自由身了。” “你说什么?和离?真的?” 秦若瑶虽然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她就发现不对,审视着祁晏初,“既然要和离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是啊,我高兴啊。我答应了若瑶,要抬她为正妻的,这下子终于能兑现了,我当然高兴!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高兴不起来,这里……” 祁晏初指着自己的心脏,“这里忽然空荡荡的,好像被人挖去了一块,很不舒服。怎么办,好难受!” 说罢,他又苦笑着灌起酒来。 秦若瑶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恼怒愤恨地瞪着他,“所以,你这是后悔了?你明明说过,你心里根本就没有姜云染,你只爱我一人,你后悔了,是不是?” “不,我没有后悔!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姜云染算什么?她就是一个弃妇!她水性杨花,她居然敢向太后请旨,要与我和离。她怎么敢?皇上要下旨了,我马上就自由了,呵呵呵……” 祁晏初笑得比哭还难听,俨然已经喝醉了。 秦若瑶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冲出了房间,对玉珠道:“你去告诉老夫人,皇上已经允许将军和离了。她若是还想要孙子,就让祁晏初八抬大轿到秦家来接我!备车,我要回秦府。” “是。” 玉珠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吟风居。 路上,正巧遇到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她就把秦若瑶的话转述了一遍。 李嬷嬷听了,知道是大事,赶忙往瑞康堂跑。 一进门,便喊道:“老夫人,皇上已经下旨,允许二夫人和将军和离了。只是,秦姨娘说,说她要回秦家。” “好端端的,她回秦家做什么?晏初呢?叫他来给我回话。” 老夫人好不容易才过了两天消停日子,一听秦若瑶又要作妖,她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李嬷嬷道:“将军身边的进阳说,将军一回来就关在房中喝闷酒,这会儿已经喝醉了。您说,将军是不是不想和离啊?可那是皇上下的旨,可不能抗旨不遵啊。” “快,跟我去一趟吟风居。”老夫人心头一跳,起身就往外走。 第93章 一举有孕 月霞院。 姜月歆自从上次被小熊扔回院子后,不得不消停了几日。 但她总觉得大姐姐的行迹有些鬼祟,将军和秦若瑶也经常进进出出的,多半有事情发生。 她就留了个心眼,让春兰注意着府中的动静。 春兰照常出去打探消息,就听说秦姨娘与将军生气,跑回娘家去了。 她不敢耽搁,赶忙跑回院中将情况禀报给了姜月歆。 “你说什么?秦氏跑回娘家去了?那将军呢,就任由她离开了?” 平日里,两个人同进同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若秦氏真的要走,将军怎么可能不阻拦? 春兰道:“将军喝醉了,奴婢听说,是夫人向皇上请旨和离了,将军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了房中。没有阻拦秦氏,八成醉得不轻呢。” “姜云染请旨和离?” 姜月歆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眸中迸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光彩。 她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 忙起身道:“走,带上醒酒汤,咱们去吟风居。” “姑娘,将军不是不让你靠近……”春兰知道,姑娘除了抬进来的那一日与将军圆了房,之后就再也没有同房过。将军担心秦姨娘心里不舒服,甚至不允许姑娘接近。 现在要是贸然跑过去,会不会惹恼了将军? 姜月歆想了想,从锁好的匣子里取出一只玉瓶捏在手中,眸中透着势在必得。 片刻后,姜月歆顺利地走进了祁晏初的卧房。 见屋里七扭八歪地倒着不少的酒瓶子,她踮着脚迈过去,朝着坐在墙角的祁晏初走去。 祁晏初闻声缓慢地抬起头来,醉得眼中已经没了焦距。 影影绰绰间,他依稀看到了姜云染的身影,“腾”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前冲去。 可惜脚下不稳,直接扑到了来人的身上,两人一起倒了下去。 姜月歆被撞了一下,又被死死地压在下面,疼得她龇牙咧嘴。只能一边咬牙起身,一边哄着祁晏初道:“将军,你先起来。你醉了,妾服侍你喝醒酒汤。” “姜……云……染,你为什么……离开我?”祁晏初闭着眼喃喃地念着。 听到那三个字,姜月歆的脸色微变。 但她不甘心就这么离开,朝着站在门口的春兰望去,“还傻站着做什么?快点过来帮忙。” 等到两人好不容易把祁晏初送到床上,直累得满头大汗。 姜月歆端着药给祁晏初灌了下去,转头对春兰道:“你出去守着,要是有人过来,你就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实在搪塞不了,你就尽量拖延时间,知不知道?” “奴婢明白。” 春兰也不希望自家姑娘一直被将军冷落,那样将来在府里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她知道,姑娘拿的药是江湖上买来的秘药,能保证一举有孕。 只要这次成了,姑娘成功怀上将军的孩子,那她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因此,她也格外积极。 或许是老天都帮忙。 老夫人和李嬷嬷已经走到了距离吟风居附近的骊珠院,再往前一点就到了,天上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这雨却来势汹汹,老夫人不得不停下,在附近的亭中躲起雨来。 同时,姜云染等一行人也被困在了皇上赐下的县主府邸。 几人躲在破败阁楼里。 顾峥环视着四周,感慨道:“这宅子,我十几年前曾经来过一次,那时候还是富丽堂皇,美轮美奂。没承想这么多年过去,都破败成了这样,荒草都长了一尺多高。” “这里原来是谁的府邸?闲置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卖出去或者被赏赐出去吗?”虞桑好奇地问道。 顾峥眨了眨那双桃花眼,瞄向祁璟玙。 呶呶嘴道:“原本是赏赐出去了的,可是某些人不愿意要,选了另外一处宅子。不过也能理解,这宅子原来的主人,身份比较敏感,谁也不愿意沾上。” “那原主人是什么人啊?”虞桑又问。 顾峥勾了勾唇,弯起的眸子波光微转,打趣道:“你的好奇心一直都这么重吗?我说一句,你就问一句,像只狍子,真是可爱。” 虞桑闻言,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连耳尖都是红的。 姜云染不喜欢顾峥那种调笑的语气,岔开话题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们上去看看吧。” 说完,她又看向虞桑,“桑桑,你要跟我一起上去吗?” “好,好啊。” 虞桑不知道该怎么缓解乱蹦的心跳,想着先躲开也好,她不想在镇国公的面前失态。 两人先一步往阁楼上走去。 祁璟玙幽幽地道:“你不该提起这个宅子的主人,你我都知道,当时那家人消失得蹊跷。能在影刃暗卫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呵,你是不是太过庸人自扰了?都消失了那么多年,难不成,会忽然蹦出来?” 顾峥说着,起身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上边传来“轰”的一声,顾峥和祁璟玙互相对视一眼,齐齐朝着楼上奔去。 等到两人赶到姜云染和虞桑身后,就见塌陷的墙后出现了一个黝黑的洞。 这阁楼中居然有密室? 当年搜查的时候,怎么没人发现? 两个问题盘桓在顾峥和祁璟玙的心头。 他们一齐上前,把两个女子挡在身后,然后一人拿出了一个火折子。 祁璟玙转头对姜云染道:“你们在这里待着,我们进去看看。” “不,不要!” 刚才还不觉得,现在墙塌了,虞桑觉得这个阁楼鬼气森森的,不愿意留在这里。 她和婉婉都不会武,身边也没有跟着会武的人,实在害怕得紧。 姜云染见她的脸都白了,斟酌了一下道:“还是一起吧,你们在前面走,我们在后边跟着就是。” “……好吧。”顾峥最终点了点头。 他走在最前面,后边跟着祁璟玙、姜云染和虞桑。 随着跨过参差不齐的墙板,一条狭窄的甬道出现在了眼前。 甬道不长,密室也不算大,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头。 等到走到尽头,顾峥就见密室的墙上挂满了女子的画像,上面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只依稀能看出个大概。 他下意识地伸手抹去了一张画像上的尘土,跟在后边的虞桑一声惊呼。 仿佛见了鬼。 第94章 挂满了婉婉的画像 “婉……婉婉,这……这……” 虞桑被吓得瞠目结舌,她觉得这里说不好真的有鬼。 要不然这密室里怎么会挂满了婉婉的画像? 听镇国公说,这里至少荒废十几年了,那个时候婉婉才多大? 不是有鬼是什么? 姜云染心中的震惊并不比她小,一时间怔愣在那里,忘了反应。 只因墙上的那幅画中,女子的神态传神,仿佛像是活的一般。 真的与她太像了。 顾峥拂开尘土的手一顿,又仔细地擦了擦,长嘘一口气道:“你们看,这女子的眼角有一颗泪痣。八成只是长得相像罢了,别自己吓自己。” “可是,天下间真的有如此巧合的事吗?除了那颗泪痣,她活脱脱就是……” 虞桑欲言又止,眼神复杂地望向了姜云染。 姜云染盯着画像深深地看了一眼,勉强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许真的是巧合。镇国公不是说这宅子荒废许久了吗?那时,我怕是刚出生不久,这画上的人不可能是我。” “县主说得对,其实仔细看的话,也不算一模一样,还是有差别的。”顾峥赞同地点头。 祁璟玙眸色深沉,挪开视线道:“先出去吧,这里年久失修,不安全。” “对,先出去吧。” 顾峥嘴上附和着,眼神却意味深长。 凭着两人多年的默契,他知道,璟玙和他的想法应该是一致的。 这些画像出现在这里绝对不只是巧合那么简单。 当年,他还只是个六岁的孩童,但也记得,这家人消失得十分突然。 能将这么多画像放在密室中,可见这里的主人,对画上女子有多珍视。 却为何,他们从来都没见过这名女子? 十几年前,昭王谋反,县主出生。 没过几日,这宅子里的人就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真的毫无关联吗? 他总觉得这里面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可惜,顾峥还没来得及细想,外面的大雨就停了。 忽然发生了密室画像的事,姜云染已经没有了继续参观宅院的心情,也没有心情去庆祝了。 祁璟玙和顾峥有事要商量,便遣影青把两人送回府去了。 等到姜云染回到将军府,依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直至雪花酥跳进她的怀里,才分走了她一部分的注意力,让她的心情稍稍明朗一些。 姜云染逗弄了一下雪花酥,便朝着薛檀的房间走去。 薛檀听到动静,艰难地撑开眼皮,见是她回来了,问道:“王爷的情况如何?” “……姐姐都知道了?王爷已经没有大碍,只需将养一阵子就能痊愈。” 姜云染说完,顿了顿,又道:“我与祁晏初已经和离了,等圣旨下来,就要搬离将军府。届时,姐姐是与我一同回姜家,还是……” “我就不麻烦你了。王爷很快就要去岭南了吧?他会安置好我的。” 薛檀说着说着,喘了起来,然后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姜云染赶忙喂给她一枚药,说道:“我最近一直在研究毒经,已经小有所成。但手札上还有几个地方不懂,原本想问问的,但是……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看她目前的这个状况,该好好休息才行。 薛檀摇摇头,等缓过气来道:“不用等了,就现在吧。正好,我也有些事要交代给你。” “此去岭南,你务必要找到那种稀缺的草药。或许很难,会遇到许多阻碍,但若是无法治愈那些患病的百姓,一旦疫情发展到京城,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不只是疫情的问题,流民激增,国家也会动荡不安。 到时候万一周边的几个国家趁虚而入,那面临的就不是小事了,绝对不能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两人深谈的时候,吟风居中,正上演着一出精彩的大戏。 老夫人和李嬷嬷赶到院中,就见姜月歆身边的春兰正守在门口。 站在房檐下与祁晏初身边的进阳对峙。 进阳想进去,春兰拦着不让,口中嚷嚷着,“你若是再敢上前,我就要喊了,说你轻薄于我!” “你……”进阳被气得够呛。 他正准备叫侍卫来把人拉走,李嬷嬷上前给了春兰一巴掌,怒道:“下贱胚子,你也不好好瞧瞧,这里是你撒泼耍赖的地方吗?还不滚开?” “老……老夫人?” 春兰被打了一巴掌,当即就委屈得红了眼。 她刚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就见老夫人正阴恻恻地盯着她,吓得她立马跪在了地上。 求饶道:“老夫人恕罪!” “你还知道这里是谁做主?我问你,姜姨娘呢?” “姑娘……”春兰下意识地朝着房门望了一眼。 老夫人没有再理她,而是带着李嬷嬷朝着房中走去。 一进门,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老夫人掩着鼻子往里间走去,就见地上散落着好几件衣裳。 床纱半掩着,任谁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白日宣淫,气得老夫人够呛,颤抖着指向床榻道:“快,给我把那个小娼妇拧出来!” “是。” 李嬷嬷撸起袖子,大步走向床榻,撩开帘子,就把姜月歆从床上扯了下来。 可怜姜月歆身上不着寸缕,只能用双手护着前面。 被扯得疼了,她一声尖叫,将床上的祁晏初都给惊醒了。 祁晏初只觉得头痛欲裂,完全想不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等他缓过神来,见自己一身狼狈,姜月歆又披头散发地跪坐在地上,他马上就意识到了之前发生过的事。 强忍着头疼,披上外衣跪下,一脸沉痛道:“母亲。” “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你媳妇都要跟你和离了,秦氏也跑回秦家去了,你却在这里跟这个小娼妇鬼混?你……你这个孽障!” 老夫人气得兜头就给了他一拳头,发泄似的往他身上捶打。 这时,门外的进阳禀报道:“老夫人,将军,宫中的曹公公来了,让将军和夫人出去接旨呢。” “知道了。” 祁晏初抬手拦住了还要动手的老夫人,沉声道:“母亲,你要打要罚都先等一会儿。等孩儿接完圣旨,您要怎么打,要怎么罚都好。” 话落,他没有回头看姜月歆一眼,迅速穿戴好,就往屋外走去。 老夫人见儿子走了,狠厉地瞪着姜月歆,对李嬷嬷道:“这种狐媚子,咱们将军府不要,等姜云染那个小贱人离府,让她把这个小娼妇一并带走!” “不,老夫人,我不走,我腹中已经有了将军的孩子!”姜月歆高喊。 第95章 去,请家法来 老夫人却不相信,眸中满是厌恶和鄙夷。 李嬷嬷冷笑,“你说你有了将军的骨肉?你当老夫人不知道你这小娼妇是在扯谎吗?自打你进府,拢共就跟将军同房了一晚,哪儿来的身孕?莫不是,你还和野男人私通了?” “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我对将军一片真心,日月可鉴,我腹中的骨肉自然也是他的!” 姜月歆像条亮出獠牙的蝮蛇,眸子里露出一抹癫狂之色。 她膝行上前,双眼通红地抱住老夫人的腿,“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自见分晓。若是一个月后,我没有怀上将军的骨肉,您要如何处置我都好!” 老夫人看着她眼中的笃定,一时间有些难以抉择。 姜云染已经求旨和离了,肯定是要离开将军府的。届时,秦氏要是回来,这府里怕是再没有能压制她的人。那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局面,不能让那个狐媚子太过得意。 再有,万一姜月歆真的怀上了儿子的骨肉,自然不能让孩子流落在外。 对他们将军府的名誉有损。 思来想去,她最终伸手把姜月歆扶了起来,神色冷沉地道:“好,我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你搬到瑞康堂来住。若是你敢骗我,你该知道下场!” “是。”姜月歆乖顺地垂眸应声,明白这一关算是暂时闯过去了。 老夫人给李嬷嬷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开了吟风居。 大厅里。 祁晏平、方氏、祁明月和祁晏初都已经到场了,老夫人也姗姗来迟,唯有姜云染还没有到。 祁明月还不知道和离圣旨的事,忍不住抱怨,“母亲,二嫂平日里任性也就罢了,接圣旨这么大的事也拿乔不肯过来。她无法无天惯了,可别连累了咱们。” “明月,闭嘴!” 祁晏初的酒已经醒了大半,可人还处在焦躁暴怒的状态。即使已经极力隐忍,眼底翻腾的怒意与凶狠仍旧令人胆寒。 祁明月被他吓得一个激灵,虽然心有不甘,还是讪讪地闭了嘴。 方氏看看小叔,又看了看小姑子,讨好地笑道:“公公,您看咱们这人都来得差不多了,能不能说说,这道圣旨是……” 曹公公有些瞧不上这家人的做派,难怪丹阳县主铁了心地要和离。 他压了压茶盖,细细地啜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道:“不用着急,县主还没到,咱家的这杯茶也还没有喝完。” “公公,抱歉,让您久等了。我来了,可以宣旨了。” 姜云染一袭素色长裙,后边跟着三个丫环。 行止间,端丽大方,娴静婉约。 与屋中那几个色厉内荏,徒有其表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曹公公见正主来了,立马换上了一副和蔼的笑容,放下茶杯,起身上前道:“县主客气了。您现在可是陛下和太后娘娘面前的红人,咱家等一等没有所谓,还能托您的福,喝口茶水偷个懒。” 两人随意寒暄了两句,众人忙站好准备接旨。 曹公公正色道:“诏,丹阳县主姜氏,毓质名门,淑慎娴静,才学独擅,恭顺柔嘉。与奉国将军结缘半载有余,渐生不和,二心不同,难归一意。故,朕决意,令姜祁两家解除姻亲,赐和离……” “丹阳县主,祁少将军,接旨吧。” “臣女领旨谢恩。” “臣……领旨,叩谢陛下圣恩。” 姜云染和祁晏初领头接旨,身后的众人也跟着伏在了地上。 曹公公把圣旨送到了姜云染的手里,笑道:“陛下说了,明日就会有工匠上门为县主收拾宅院,届时县主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他们提。” “只是,收拾宅院尚需要一些时日,县主是愿意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回姜府,都随县主心意。另外,县主的嫁妆,可全数带走,旁人不得阻拦。” “臣女谢过陛下。” 姜云染知道,后边这句话是冲着将军府的人说的,以免她和离以后被人为难。 曹公公见自己的差事完成得差不多了,准备告辞。 姜云染给紫芙使了个眼色,紫芙赶紧递了个银锭子过去。 曹公公推拒了两次,便收下了,带着人离开了将军府。 等宫里的人一走,方氏阴阳怪气地道:“弟妹,哦,不,该叫一声县主了。你这事是不是做得不太厚道?你向陛下请旨和离,叫外边的人怎么看将军府,怎么看母亲和小叔?” “大嫂说得对!姜云染,我们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非要跟我二哥和离不可?”祁明月也跟着数落起来。 老夫人红着眼睛刚要说话,祁晏初低吼道:“好了,都别说了!她要走,就让她走!” 吼完,他猩红着双眼瞪向姜云染,“只是,走出这个门,你不要后悔今日的选择!将来,就算你跪下求我,我也决不会再接纳你!” “呵,你想太多了。紫芙,青芝,小熊,走,回去收拾东西。收拾完,即刻就走。” 姜云染扔下一句话离开了大厅。 老夫人在她身后骂道:“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儿真是瞎了眼,当初上门求娶你。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弃妇,娘家会不会欣然接受你,你早晚要遭报应!” “这个老毒妇,姑娘,就任由她这么骂你?”青芝气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回去和他们打一架。 姜云染道:“不用理会,反正以后咱们与将军府再无瓜葛,由他们骂吧。” 紫芙叹了口气,忧心道:“那老妖婆有句话说得对,咱们这么回姜家,老爷和夫人那边……”恐怕真的不会欢迎他们回去。 姜云染也知道,默了默道:“先回去再说,走一步看一步。” 傍晚,霞光渐暗。 余白派人将薛檀送出了将军府,准备跟着姜云染等人回姜家。 见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他对姜云染道:“县主,马车都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好,走吧。” 姜云染抱着雪花酥,先行上了马车。 几驾马车先后从侧门外离开,浩浩荡荡地朝着姜家驶去。 姜政和林氏听说了姜云染请旨和离的事,都觉得这个女儿实在是胆大包天,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事先跟他们商议一下。 今日正好赶上姜政休沐,消息还是从外边的流言听说的。 姜政气急败坏,当即吩咐管家,“去,请家法来,今日,那个逆女若是敢回来,我非打死她不可!” 第96章 你帮本王换药,可好? 姜云染回到姜府门外的时候,周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 都一脸好奇地准备看热闹。 毕竟这位丹阳县主,可是百年来,南荧第二个请旨和离的女子。 上一个昭阳公主,那是皇上和皇后最疼爱的女儿。 在她和离后,驸马就被发落到外地去当官了,家人也跟着离开了京城。 但这位姜家姑娘,说好听了是皇上亲封的县主,可到底只是个官宦人家的女儿。 自然不能跟公主相提并论。 且听说这位丹阳县主在娘家时就不受待见,成亲前两年才回京城,也不知这和离回家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反正看门口只有个管家,就可见一斑了。 姜云染自己倒是并不在意父母的冷落,反正她早就习惯了。 她之所以还会回这个家,完全是因为祖母在这里。 再陪祖母几日,等王爷的伤势好一点,她就要出发去岭南了。 回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那时应该就可以搬去县主府住了。 只是那县主府…… 姜云染怀揣着心事,在紫芙的搀扶下迈下了马车。 她吩咐青芝和小熊等人去收拾院子,自己则跟着管家往大厅走去。 小熊不放心她,提议道:“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姜云染摇摇头,把怀里的雪花酥递给她,“放心,不会有事,我去见见他们,全个礼数就回去。” 大厅里。 气氛压抑,所有人都缄默不语,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随着姜云染跨过门槛,姜政阴沉着脸望过去,怒喝道:“你还真的有脸回来?逆女,跪下!” 姜云染轻飘飘地瞥了眼他手中的藤条,冷笑道:“父亲这是要执行家法吗?如果是的话,女儿劝父亲还是要三思而行。女儿是奉旨和离,父亲今日若是动了我,便是藐视皇权,是大不敬之罪!” “你这是在威胁我?真是翅膀硬了,连我这个做父亲的都不放在眼里了?”姜政怒火中烧。 林氏嫌恶地蹙着眉,看向姜云染。 “你怎么同你父亲说话呢?你私自请旨,已是不对。如此乖张,不服管教,难怪你婆母不喜。想来你这个性子,也侍奉不好婆母和夫君,是我平日里太放任你了,才惯得你敢忤逆长辈,对长辈不敬!” “母亲有句话说得对,您确实疏于对我的管教,以至于从小到大,我只知道有事要去请教祖母,却想不起自己还有个母亲。您说,这是谁的错?” 姜云染一改往日的乖顺,句句不让,刺得林氏张口结舌,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从前,她只道这个女儿存在感低,跟她不亲近,但至少在她面前一直是恭顺的。却没想到,她居然还有如此牙尖嘴利的一面。 一时间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等着看热闹的姜云岚见了,恼怒道:“大姐姐,你一个下堂妇,就算奉旨和离了,那也是别人不要的弃妇。父亲母亲不过说你一句,你竟还敢还嘴?” “二妹妹,听说你在议亲了?说话做事还是要慎重些为好。对我这个亲姐姐尚且刻薄,对婆家的人又能有多亲厚?小心你说的这些话传出去,让未来婆家不喜。” “你……姜云染,你是疯了不成?”姜云岚气得俏脸生寒。 姜云染义正辞严地道:“我过来,本不想跟你们吵嘴,都是一家人,我也愿意和和气气,一家人其乐融融。但我也想让你们知道,我已经长大了,再不是从前那个祈求亲情的姜云染。” “能维持表面和谐,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若是不能,便不要怪我不给你们留脸面。接下来,我会在府中住一段日子,但你们放心,不会太久。等县主府修缮好了,我就会搬走。” 话落,她没有再停留,而是转身潇洒离去。 等到走出一段距离,紫芙崇拜地看着姜云染,乐道:“姑娘,你真是太厉害了!原本奴婢们还担心,姑娘回来会受伤害,现在觉得,奴婢们根本就是瞎操心。” “……好了,走吧,去看看祖母。” 姜云染在汀兰居待到了很晚,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累了一天,她身心俱疲,沐浴完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梦里,她又回到了白日里去过的阁楼,看到了密室中的画卷。 昏暗的光线下,那些画卷忽然像是活了一样,一幅幅地朝着她猛扑过来,把她给吓醒了。 姜云染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紫芙刚巧端着盆进门,见她已经醒了,开口道:“姑娘,宸王府的人递了帖子,说今日开始修缮府邸,一炷香以后来府上接你。” 半晌后,收拾妥当的姜云染上了宸王府的马车。 祁璟玙望着面若桃花、眸光灿如春华的她,呼吸微滞,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好在他脸上戴着面具,神色不显,并没有引起姜云染的注意。 稍稍收敛了一下心思,他递过几张图纸,温声道:“这是宅院的格局图纸,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挑好了,只需要稍作修改,就可以开始动工了。” 姜云染接过图纸却没有马上打开看,而是沉吟了一下道:“王爷,昨日那个阁楼里的画有取出来吗?我想再看看。” “你对那些画还是介怀?” 祁璟玙观察着她的神色,说道:“密室的事,需要呈报给陛下。自然,那些画也一并上交了。你若是想看,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有些麻烦。” “那算了。” 姜云染的眸中盛着淡淡的失望,她强扯出一抹浅笑道:“其实,只是有些好奇,既然麻烦,就当我没有说过吧。” 说完,她主动岔开话题道:“王爷的伤势如何了?一定要坚持换药,不可马虎。” “……” 祁璟玙垂眸不语,姜云染微微蹙眉,试探道:“王爷没有换药?” “何止没有换药,昨日离开那座宅院,主子就进宫了,连阖眼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今日一早,又马不停蹄地跑了过来,说不定伤口……” 影青连珠炮似的说着,祁璟玙沉声打断道:“话这么多,就该换苍艾回来。” 影青默默地闭上了嘴。 姜云染闻言,心底划过一丝异样。 来不及深究,她看向祁璟玙的腰际,隐着薄怒道:“王爷一向这么喜欢糟蹋自己的身子吗?麻烦停车,我今日不去那处宅院了。” 说着,就要下车。 为了出行方便,她今日只带了小熊。 小熊先一步跃下了马车。 姜云染作势起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倏地扣住了她的手腕,执着她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腰际,声音低醇暗哑道:“你帮本王换药,可好?” 第97章 确实该考虑一下娶妻的事了 姜云染闻言眉心一跳,指尖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抽了出去。 逃也似的快步下了马车。 祁璟玙感受着手掌上的余温,眸底闪过一抹懊恼。 影青在外头憋笑憋得辛苦,好心提议道:“主子,你要是对县主有旁的心思,不如向镇国公取取经。他不是经常号称自己‘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吗?说不定能帮上忙。” “……去镇国公府。” 彼时,顾峥正执着酒杯坐在蝶月楼三楼的窗口,望着斜对街的果子铺。 忽然觉得鼻子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对面,蝶月楼的老板南姝正慢条斯理地调着香,听到动静,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调笑道:“八成又是哪个美人在念叨你呢,你这一回京,多少千金贵女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了。” “哦?说来听听,都有哪家的千金?”顾峥百无聊赖地问道。 南姝嗔他一眼,哼道:“说你受欢迎,你还喘起来了,真该让那些女子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像你这种祸害,就该早点娶妻,免得成日里拈花惹草,惹得别人为你伤心!” “啧,说的我好像是个负心汉似的,天地良心,我可没主动招惹过谁。不过,你这句话说得有几分道理,或许,确实该考虑一下娶妻的事了。” 顾峥说着话,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始终盯着窗外,引起了南姝的注意。 南姝转了转眼珠,起身朝着窗边走去。 顺着顾峥的视线望去,就见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生得雪玉团子似的少女眉飞色舞地从铺子里走了出来。 她手里抱着两袋果子,一会儿往嘴里塞一个,塞得两腮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那眉眼弯弯的模样,似是十分餍足,看得她都有些馋了。 南姝挑眉,浅笑,“你什么时候改品味了?之前不是一直都说,喜欢那种妩媚奔放的异域女子吗?还说什么京中的贵女都死板得很。这小姑娘倒不是京中贵女,可也不像是你会喜欢的那一类。” “你倒是了解我。放心,我还不至于变态到喜欢个小丫头片子。不过是见过几面,觉得她傻得有点儿可爱罢了。” 顾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看着小丫头上了马车,正准备离开,倏然见一老妪倒在了刚刚起步的马车前头。 紧接着,就有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跑到了老妪身边,坐在地上哭喊起来。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来碰瓷的。 顾峥微微蹙眉。 南姝乜他一眼,叹道:“居然碰到了这家人,这小姑娘怕是应付不来。” “怎么说?”顾峥转头看向她。 南姝道:“这老妪半年前死了儿子,孙子患有羊角风。她和儿媳为了给孙子治病,掏空了家当,可还是没有办法。前阵子,老妪查出得了绝症,时日无多,没几天就在街上上演了这么一出。” “一开始,是在南边街上,七八天就讹了四五家。南边的商户嫌她们耽误了生意,就把人驱赶到这边来了。没承想,竟让这小姑娘碰上了。” 也难怪,江南虞家算是世家大族,光马车的样式就能看出家世不俗。 又是个小姑娘,那黑了心的老婆子不讹她都说不过去。 南姝话音刚落,顾峥就从窗口跃了下去。 见他直奔对街而去,南姝撇撇嘴道:“不是说瞧不上吗?那巴巴地往上凑什么?顾峥啊顾峥,恐怕连你自己都没看清自己的心吧?不过……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果子铺门前。 虞桑刚准备吃一颗干果,就被突然停下的马车给狠狠晃了一下,差点把手里的袋子扔出去。 丫环掀开帘子要骂,车夫回禀道:“姑娘,有人倒在马车前头了。” “什么?你撞到人了?”虞桑瞪大了双眼。 车夫忙摇头,“不是,是这老妪自己冲过来的,小的没有撞她。” 虞桑拧眉,把手里的袋子扔给丫环,准备下车查看。 可人还没走到近前,就有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跑了过来。 妇人跪在地上,哭着推了老妪几下,见人没有动静,红着眼望向虞桑,面色狰狞地道:“你的马车撞到了我婆母,赶紧赔钱,否则……” “否则怎样?你们是来讹银子的?你知不知道,像你们这样的,我每隔几日就能遇到那么一两个,我都习惯了。一般呢,我都会叫人把他们的腿打折,然后扔到牢里去。” 虞桑反应很快,她马上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着,她眯了眯乌溜溜的圆眼,朝着小孩呲了呲牙。 把小孩子吓得抱紧了妇人。 妇人没想到这么个软糯糯的小姑娘,居然这么狠心,强撑着一口气道:“你怎么如此狠毒?难道就不怕事情闹大了,有损你的声誉吗?” 她可是知道,这些富贵人家的小姐都十分爱惜声誉。 自己这么一说,她还不乖乖掏银子? 可虞桑却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道:“不怕啊,反正我也不是京城人士。等离开了这里,谁知道发生过什么?倒是你们,可就惨喽。” “一旦进了牢狱,运气好了,关上个十天半月就能放出来。可要是运气不好,在里面待上一年半载也是有可能的。” “娘,虎子不要进牢狱!”小孩子吓得瑟瑟发抖。 老妪担心孙子发病,终于装不下去了,坐起来道:“哎呦,我刚刚是怎么了?怎么会躺在这儿的?” “娘,您没事?那……那我们赶紧回家吧。” 妇人也害怕了,给老妪使个眼色,婆媳两人爬起来就要跑。 虞桑见她们要走,叫住她们道:“等一下。” “你……你要做什么?我们没讹你银子,你……你不能抓我们。”妇人一脸警惕地望着她。 虞桑从荷包里拿出了几块碎银子,放到妇人手中道:“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找个正经营生干吧。讹人钱财终究不是正途,遇到凶狠的,你们想离开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你……你不抓我们,还给我们银子?”妇人没想到她会这么好心,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虞桑弯唇笑道:“你们运气不错,刚巧,我今日心情好。” 望着一家三口渐渐远去,她转身准备回马车,结果一眼就看到了倚在马车旁的顾峥。 今日的镇国公,身着一袭宽大的曲领长衫,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有种放荡不羁的感觉。 唇边噙着一抹令人目眩的浅笑,浑身散发着恣意慵懒的气息。 有点坏,有点痞气,又该死的好看。 虞桑惊喜地瞪圆了双眼,俏脸上浮起一抹红晕,不知所措地定在了那里。 顾峥主动朝她走去,对刚才发生的事只字未提,而是打量着她问道:“明日有时间吗?” “有……有的。”虞桑点头如捣蒜。 顾峥微微颔首,随手递过一张帖子,“家里要给我办接风宴,你与县主相熟,方便的话,就叫上县主一起。” 所以,这帖子原本是要给婉婉的吗? 虞桑捏着帖子的手指一紧。 第98章 嗯,果然很香 顾峥见她欲言又止,修眉微挑,笑吟吟地瞅着她,“怎么了?有问题?” “没有。” 虞桑用力摇了摇头,想把心底的那抹失落给甩出去。 顾峥转头看向马车,揉了揉眉心问道:“虞府离国公府不远,能否搭个便车?” “可……可以。” 虞桑听到他要同自己坐一辆马车,就止不住地紧张。 她暗暗告诫自己要争点气,可一颗心“怦怦”乱跳,她根本抑制不住内心的悸动。 只能吃果子掩饰。 顾峥原本靠着车厢,微合着眼。 听到旁边不断传来“咔嚓咔嚓”的脆响,他失笑着睁开了眼,笑看向虞桑,“怎么,家里没让你吃饱吗?把我都给听饿了。” 说着,他凑过去,就着虞桑的手闻了闻袋子里飘出的香气,粲然一笑,“嗯,果然很香。” “轰!” 虞桑白皙无暇的小脸红了个透,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 她双手不住地颤抖,把袋子推过去,结结巴巴地道:“那你要……要不要尝尝?很好吃的。” “好啊。” 顾峥没有客气。 他抬起右手,伸出指甲圆润干净的食指和中指,从袋子里夹了块果子上来,仰头塞进了嘴里。 明明是个极简单的动作,放在他身上却像一幅好看的画卷,令人心醉神迷。 虞桑就像个小傻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 顾峥察觉到她的注视,杵着腮笑道:“你这小丫头,就这么大剌剌地盯着男子的脸瞧,胆子倒是真大。有那么好看吗?让你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嗯,好看的。”虞桑肯定地点头。 她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生得这么好看的男子。 就连她的三个哥哥都比不上。 顾峥被她的直白说得一愣,继而揉了揉她的发顶,笑道:“行吧,既然你喜欢看,就多看两眼,反正我也不吃亏。不过,以后可不要盯着别人这样看,毕竟不是人人都如我这般君子。” “嗯。”虞桑乖巧地点头,脸上的红霞又晕深了几分。 她刚想说什么,余光猛地瞟到一个人,神色顿时肃然起来,喊道:“停车。” “怎么了?” 顾峥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见眼前的宅院挂着“秦府”的匾额。 两个熟悉的人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周围围着不少的百姓,显然是在看热闹。 秦若瑶正望着站在门口的祁晏初,红着眼圈道:“你还来做什么?我比不得夫人,求不到和离的圣旨。你若是还念着往日的情分,就给我写一封和离书,也省得我再碍你的眼!” “若瑶,我错了,你跟我回府吧。你腹中还怀着孩子,不要动气,伤身。” 祁晏初长吁了口气,指着不远处的轿子道:“我是真心向你认错,轿子也已经备好了,咱们回去吧,好不好?我向你保证,以后一定好好与你过日子,再不会让你伤心了。” “还有,我已经与姜云染和离了,她已经不是我夫人。将来,我的夫人只有一人,就是你。” 他的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感动了不少围观的女子。 虞桑听着那些话,不屑地哼了一声,扬声道:“祁将军,你最好说到做到,以后都不要来纠缠婉婉。否则,我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你……”祁晏初没想到虞桑会在这里。 他几乎下意识地开始往四周寻找,害怕自己的那番话会被姜云染听到。 秦若瑶见他四下张望,心中暗恨,不觉间指尖掐进掌心,用刺痛勉强维持理智。 她也不想自己好不容易等来的结果,再出现什么变故,松口确认道:“晏初哥哥,你真的能说到做到吗?以后就算见了夫……姜姑娘,也不会改变心意?” “是。” 祁晏初的眸底闪过一丝失落,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他语气坚定,上前执起了秦若瑶的手,表白道:“今生今世,我祁晏初都不会再负你!” “好,我信你。”秦若瑶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她就是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才是将军夫人,未来的郡王妃。 祁晏初的心里也只有她。 虞桑被那两个人恶心得够呛,庆幸道:“幸亏婉婉不在这里,没被他们膈应到。” 说完,她忙催促车夫,“快,赶紧走,再听下去我就要吐出来了。” “噗嗤。” 顾峥轻笑,“你与县主的感情还真是好,你对别的朋友也会如此吗?” “婉婉是我最好的朋友,不是什么人都能相比的。” 虞桑摇了摇头,叹息道:“婉婉那么好,是祁晏初瞎了眼,所以才看不到。不过,我相信,总会有心明眼亮的人,能与我一样发现她的好。” “嗯,你说得对。”顾峥赞同地点了点头。 虞桑小心翼翼地瞟了他一眼,闭上了嘴。 不知怎的,顾峥觉得,这小丫头似乎有些兴致不高。不过他也没深想,只当是小姑娘性情不定。 两人在镇国公府门口分道扬镳。 见马车渐渐远去,顾峥转身回了国公府。 管家过来禀报说宸王来了,他径直回了院子,就见祁璟玙正坐在花厅中饮茶。 明明是三伏天,却因为有他在,愣是让堂内透出了一股子寒意。 以为他是为了岭南的事而来,顾峥打了个哈欠,揉着眉心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大好,其他的事暂且搁置几日也不会有大碍。我先去补个眠,你自便。” “等等。” 祁璟玙抬眼,极淡的眸子里盛着难得的热切,他放下茶杯道:“有个事要问你。” “什么事?说。” 顾峥揉了揉酸胀的后颈,就听祁璟玙沉吟道:“你平日里,都是如何与那些女子相处的?如何,才能在不唐突的情况下,让那些女子知晓你的心意?最好,也能试探出对方的心思。” “……”顾峥怔了一下,一时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难不成万年铁树要开花了? 脑子里快速过了一下与他有接触的女子,试探着问道:“你所说的那些女子,其实指的是一个女子吧?你……心悦丹阳县主?” “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祁璟玙不耐地拧眉。 顾峥嗤笑:“心悦就心悦,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其实想想,县主的确适合做宗妇。你所说的那人若不是丹阳县主的话,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第99章 如何能讨得女子的欢心 “你试试看?” 祁璟玙那双深邃的眸子幽幽地望过去,透出一抹冷冽的寒芒。 难得的认真。 顾峥本是说笑,却忽然有点笑不出来了。 他知道祁璟玙这人性子冷,甚至很少能从他眼中看到什么情绪。 没想到他竟真的对丹阳县主上了心。 怔愣了一瞬,顾峥唇边的笑意收了几分,问道:“你的心思,玉卿知道吗?以他那恨不得把义妹当眼珠子似的态度,不见得能同意。” “事在人为。你只需告诉我,如何能讨得女子的欢心。” “……你觉得我擅长那些?”顾峥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心塞地想:为何人人都觉得他是个情场浪子? 他分明也没取悦过女子好不好? 这边,两人坐在堂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另一边,虞桑改道去了姜府。 姜云染正在汀兰居内陪姜老夫人饮茶,听闻虞桑来了,她赶忙叫紫芙把人领进了院子。 虞桑看着她一派闲适悠然的模样,心里很是安慰。 原本还想跟她说说路上遇到祁晏初的事,话到舌尖又被她咽了回去。 心想着:算了,已经和离就是陌生人,何必再提那些糟心的人和事叫婉婉不痛快呢? 虞桑调整了一下神色,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上前行礼,“虞桑见过老夫人。” “虞丫头怎么还客气起来了?你来了就好了,省得婉婉陪着我这个老太婆,闷坏了她。你陪她说说话,我去休息一会儿。这人老了,总是容易乏累。” 姜老夫人说着,就由李嬷嬷扶着站了起来。 姜云染望着祖母枯瘦的背影,倏然想到,最近自己的医术有了精进,或许可以尝试研制个药膳的方子出来。 届时,药膳可以卖钱,还能帮祖母调理身体,不失为一个好路子。 反正她已有心经商,除了名下的那几个铺子,她还想再开一个药堂,把自己的所思所学应用进去。 不过,这想法还只是个雏形。 她没有再往下深想,而是递了杯茶给虞桑,浅笑道:“桑桑,你怎么想起过来了?我听说,月姨这几日正逼着你学规矩呢?你不会是跑到我这儿来躲懒了吧?” “好啊,我好心来看你,你居然拿我打趣?叫你心坏,看我怎么治你!” 虞桑放下茶杯,与姜云染笑闹了起来。 两人玩闹了一阵,姜云染投降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不说你了,还不成吗?你快尝尝那茶,我新调的,看看好不好喝。” “你的手艺,自然是没得挑的。我要是有你这个手艺,哪里还需要头疼?” 虞桑享受地眯了眯眼,叫丫环把自己买的果子拿了过来,两人一边吃喝一边聊了起来。 说起明日镇国公府的接风宴,虞桑拿出帖子递过去,“这是镇国公给的,说让咱们去赴宴。不过,姜夫人那里应该也是收了帖子的,到时候难免会碰上。还有……” 还有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将军府那边肯定也会去赴宴的。 虞桑有些担心,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姜云染见她绷着小脸,无所谓地道:“你不用替我为难,有些事,我早就想开了。既然他们不把我当家人,我又何必在意他们?你想去赴宴吗?你要是去,我就陪你。” “我……” 虞桑想到顾峥,小脸酡红,贝齿咬着唇瓣。 一向无忧无虑的她,第一次有了愁绪。 姜云染见状,打量着她道:“桑桑,你是不是对镇国公有了别样的心思?” “我……我也不知道。” 虞桑的心里有些纠结,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也会为情所苦。 姜云染一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叹了口气道:“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但你自己要想清楚,是否真的心悦于他。感情的事,不该稀里糊涂的,莫要到最后弄得害人害己。” 当初,她只想着完成婚约,叫祖母放心,根本没想清楚就嫁进了将军府。 那时她觉得自己对祁晏初是有好感的,认为夫妻感情可以在婚后慢慢培养。 甚至都没有去好好了解过他那个人。 后来想想,她的婚姻之所以会那么失败,不仅仅是因为婆母的刻薄寡恩,祁晏初的负心薄幸,她自己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不合适的两个人,是如何都不可能幸福的。 她不希望桑桑也走上她的老路。 虞桑明白她对自己的担忧,郑重地点点头,“你放心,我会考虑清楚的。明天的宴会,我还是想去参加,婉婉,要辛苦你陪我一起去赴宴了。” “你跟我之间还需这么客气?”姜云染又笑开了,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将军府那边,秦若瑶一回府,就去瑞康堂面见了老夫人。 祁晏初陪在她的身边,牵着她的手,两人双双立于堂中。 老夫人被姜云染和离的事搅得头疼,也不乐意见秦若瑶,随意地摆摆手,训诫道:“行了,既然回来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莫要再闹什么幺蛾子。如今,咱们将军府的名声再禁不起折腾了。” “母亲,孩儿还有件事要说。” 祁晏初见方氏和祁明月等人都在,与秦若瑶对视一眼道:“孩儿想把若瑶抬成正妻。” “这件事不急。” 老夫人闻言撑开了眼皮,十分瞧不上秦若瑶那副狐媚子的劲儿。 她给方氏使了个眼色,方氏赶忙起身道:“若瑶啊,我忽然想起,有件事要与你说一说,你跟嫂嫂出来一下。” 自从姜云染交出了掌家对牌,就暂时落到了方氏手中。 方氏好不容易拿回掌家权,自然不甘心再交出去,因此这几天极力讨好婆母。 这会儿见婆母要与小叔单独叙话,她找个由头把秦若瑶带出了正堂。 可秦若瑶也不傻,婆媳俩互相交换眼神的小动作,被她尽收眼底。 三两句话打发了方氏,她便又潜了回来。 但她并没有进门,而是走到了窗下,就听老夫人的声音响起道:“明日,镇国公府的老夫人要为镇国公办接风宴,说是接风,其实还有别的意思。” “到时候,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来,其中不乏那些贵女千金。母亲知道,你有心抬举那秦氏。但她的丑事闹得沸沸扬扬,实在不堪为宗妇。你且再看看,好好斟酌挑选一下。” 秦若瑶听到这儿,恼恨地绞紧了帕子。 紧接着,她就听祁晏初道:“母亲,孩儿已经向若瑶允诺了正妻之位。旁的女子再好,孩儿也不想再去招惹了,孩儿不想这府中再出一个姜云染。” 提到姜云染,秦若瑶的眸色幽沉起来。 明日镇国公府的宴会,姜云染应该也会出席吧? 自己之前在她身上栽了那么多的跟头,以至于名声尽毁,被老太婆嫌弃。 也是时候把往日的仇怨算算清楚了! 第100章 我不管,你要帮我! 翌日傍晚。 灼目的日光渐渐收敛,绮丽的霞光浸染了半边天际。 镇国公府门前。 一驾驾装饰豪华的马车挤满了街道两边的空位。 平日里热闹的路上,一早就被清了个干净,只余前来赴宴的贵宾可以畅行无阻。 祁晏初扶着秦若瑶下车后,又把祁明月带下了马车。 见妹妹一下马车就开始东张西望,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祁晏初忍不住叮嘱道:“待会儿,你老实跟在你嫂嫂身边,不许乱走,听到没有?” 刚刚经历过和离的事,他与母亲都觉得最近应该低调些。 可镇国公府的面子不能不给,所以他们商量过后,决定还是要过来赴宴。 只不过,母亲称病没有过来。 大嫂作为目前的当家主母,要在床前侍疾,因此过来赴宴的只有他们三人。 当然,祁晏初之所以带着秦若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她出现在人前。等过阵子正式把她抬为正妻,便顺理成章了。 但他实在不放心祁明月,怕她给自己惹事,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祁明月已经有日子没出席宴会了,便有些不耐烦听他说教,哼道:“知道了,二哥,你真是越来越啰嗦了。放心,我有分寸的。” “你最好真的知进退。”祁晏初沉肃着脸,又嘱咐道:“待会儿若是遇到姜……丹阳县主,你也老实一点,不要去招惹她,听到没有?” “谁稀罕去招惹她?你难道不知道母亲让我来赴宴,是来做什么的吗?” 祁明月还真的没心思去招惹姜云染,她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给自己相看未来夫婿的。 听说镇国公府的老夫人有心为镇国公挑选正妻,若是她能入了老夫人的眼,就是镇国公夫人了。到时候,秦若瑶见了她也得恭恭敬敬。 秦若瑶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心底满是不屑。 腹诽道: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居然还妄想成为国公夫人? 真是不自量力。 不过她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表现得十分端庄大方,柔声道:“晏初哥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明月的。倒是你,待会儿少喝些酒,喝多了伤身。” “嗯。” 祁晏初心中熨帖,握着秦若瑶的手紧了紧。 三人带着下人顺着红毯进入国公府,在穿过一条甬道后分道而行。 秦若瑶和祁明月去了左边的园子,祁晏初则去了右边。 待祁晏初一走,祁明月就与秦若瑶拉开了距离,冷声道:“别以为我二哥护着你,你就能拿捏我。我不招惹你,你也别管我,咱们俩面上过得去就算了。” “怎么,你想去找镇国公?”秦若瑶也懒得跟她装,直接点明了她的意图。 祁明月没想到她竟然知晓自己的想法,心里慌了一瞬。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强自镇定道:“你管我要做什么?总之,我不管你,你也别想拘着我。” “呵,我要是你,就不会傻傻地去制造什么偶遇。你也不瞧瞧,能过来赴宴的女子都是什么样的家世。你能想到的,她们难道会想不到吗?” “你觉得你与她们相比,有什么优势?” 秦若瑶的话像一支支利箭戳进了祁明月的心窝,她下意识地朝着四周望去,就见与她有同样心思的女子不在少数。论家世样貌,她还真的没什么胜算。 可她不想被秦若瑶说中,被她小看,骄傲地抬着下颌,“那又怎样?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入不了镇国公的眼?说不定,他就喜欢我这种女子呢?” “嗤,不用在我面前说这种自欺欺人的话。我与你本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不必这么提防我。相反的,我比谁都希望你嫁得好。你若是能高嫁,便能帮上将军,我也能跟着沾光。” 秦若瑶说着,看到了从远处走来的姜云染和虞桑。 她朝着祁明月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拉着她一起躲到了树后。 祁明月一开始不愿意,但很快她就忘了反抗,因为她看到镇国公顾峥和宸王朝着那两人走了过去。 他们一看就很熟悉,镇国公的脸上一直带着和煦的浅笑。 让她看直了眼。 等他们走后,祁明月仍久久收不回目光。 秦若瑶扯了她一下,拉着她走了出去。 望着那几人的背影,秦若瑶幽幽地道:“看到了吧,有姜云染在,镇国公是看不到你的。哎,说起来,宸王和镇国公,无论你能嫁给哪一个,对将军府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只是可惜……” “不,不行!” 此时的祁明月被嫉恨蒙蔽了双眼,满脑子都是顾峥那张颠倒众生的脸。 她狠狠咬唇,好半晌才艰难地移开目光,满眼不甘地看向秦若瑶,“姜云染一个弃妇,凭什么得到镇国公和宸王的青眼?我不管,你要帮我!只要我能嫁进镇国公府,我便认你这个二嫂!” “这……” 秦若瑶有些为难,半天才点点头道:“我可以帮你,但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能不能成,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好。”祁明月答应得痛快。 秦若瑶得意地勾起了唇角。 片刻后,众宾客入席,姜云染和虞桑被安排在了老夫人的那一桌。 在他们上首的那一桌,是几位王爷的王妃和公主。 荣王妃最先注意到了一袭青色云纱长裙的姜云染,想到自家王爷就是因为这个狐媚子被皇上斥责,禁足在家,她心里的妒意和憎恨就蹭蹭地往上冒。 她眼神冰冷地睨着姜云染,阴阳怪气地笑道:“想必这位就是丹阳县主吧?刚和离就能坦然地出来赴宴,果然非寻常女子可比。只是与一个弃妇同席,实在晦气了些。” “嘶,荣王妃不说,我倒是没注意。听说,和离的旨意都是她自己求来的。只因夫君纳了个妾就闹得满城风雨,如此善妒,谁还敢娶?” “莫不是还打算嫁进镇国公府?真是不要脸!” 周围几个贵女附和着荣王妃的话,说得镇国公老夫人脸色一白。 虞桑歉疚地看向姜云染,想要替她出头。 姜云染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插手。 然后抬眸一一扫过那些人,最终把视线定在了荣王妃的身上,笑道:“荣王禁足,荣王妃还能盛装来赴宴。莫不是与荣王过不下去了,想要另谋出路?如此说来,王爷实在可怜了些。” “你……”荣王妃听着周围响起的窃笑,气得“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你放肆!” 第101章 县主饶命! “五嫂,你这又是拍桌又是瞪眼的,要做什么?你看清楚,这里是镇国公府,可不是你荣王府!” 昭阳公主盛装打扮,带着一众人姗姗来迟。 她轻蔑地注视着坐在席间的荣王妃,眉眼间透着倨傲。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相视间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生怕惹得昭阳公主不快。 要知道,这位从前就是混不吝的性子,自从和离后,更没人敢在她面前放肆,触她的眉头。 荣王妃也跟着起身站了起来。 她可以不在乎别人,唯独这个小姑子,她不敢招惹半分。 知道她与姜云染交好,荣王妃立马挤出一个温婉端庄的笑容。 言语间带着小心翼翼,“昭阳,你怕是误会了,我是跟县主说笑呢,哪有你说的那些?今日是镇国公的接风宴,咱们难得聚在一起,自该好好坐坐,说说话。” “哼,五嫂真这么想才好。云染是本宫的挚友,五嫂以后说话行事要注意些。否则一旦说错话,做错事,后果怕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昭阳公主完全不给荣王妃留面子,坐在一旁当透明人的庆王妃幸灾乐祸地嗤笑了一声。 惹来荣王妃的怒瞪。 眼看席间的气氛紧张起来,镇国公老夫人赶忙出面调停。 其中有与她关系较好的夫人,笑着岔开话题道:“听闻镇国公这次回京,受了陛下的夸奖,升任了左佥都御史。年纪轻轻就升到了正四品,进了都察院,前途不可限量啊!” “可不是?老夫人是个有福之人,接下来要操心的,怕就是镇国公的婚事了。如此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正是京中贵女们挤破头想嫁的好郎婿啊!” “哎,可惜我膝下只有一子,这种好事是轮不到我身上了!” 话题从姜云染扯到了顾峥身上,紧张的气氛顿时变得和谐起来。 今日镇国公老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大家都心知肚明,很快就有人推销起自家的闺女来。 坐在不远处的林氏,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提起了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姜云岚。 秦若瑶和祁明月见姜云染就这样蒙混过去了,都心有不甘。 不过想到接下来还有好戏等着她,秦若瑶马上就释怀了。 见祁明月死死地盯着姜云岚瞧,她冷笑道:“你看她做什么?放心吧,镇国公夫人的位子轮不到她。” 就那么个被骄纵惯了的草包,与祁明月根本没什么区别。 顾峥那样的天之骄子,怎么可能看得上? 记得前世,他好像是与谢氏的嫡女定了婚。 也只有陈郡谢氏那样的世家,才入得了他的眼。 随着台上开始歌舞表演,许多年轻男女都离席在园子里游逛起来。 昭阳公主不乐意听那些贵妇们坐在一起互相吹捧,带着姜云染和虞桑找了个僻静的亭子。 姜云染这几日抽空做了不少香囊出来。 见两人兴致不高,从袖袋中拿出了两个香囊,一个递给了昭阳公主,一个递给了虞桑。 说道:“这盛夏天,极容易中暑气,人也容易乏累。这两个香囊都有提神醒脑的作用,效果都改良过,你们先戴一阵。要是觉得好,以后我再给你们做。” 昭阳公主举着香囊看了看,见上面绣着清新淡雅的白荷,又拿到鼻子前闻了闻。 顿时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她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又看向了虞桑手中的香囊。 见上面绣的是明丽动人的波斯菊,一朵一朵小小密密的,十分喜人。 一脸惊喜地看向姜云染,“这世间到底还有什么事是你不会的?有你这样的女子存在,更加把本宫衬得一无是处了。本宫若是男子,非把你娶回去不可!” 虞桑也喜欢得紧,附和地点点头,摸着上面的绣纹道:“婉婉,你这绣工也太好了,看着跟真的似的。怎么办,我也好想把你这个宝贝藏起来,最好一辈子不给那些臭男人看到!” “不错,这绣工,简直比宫中最好的绣娘都强上几分。”昭阳忍不住夸赞。 姜云染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道:“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太夸张了。” “一点都不夸张。” 虞桑猛地摇摇头,刚要再说什么,一名宫人走过来,说是五公主和六公主想请昭阳公主过去。 昭阳知道那两个妹妹胆小,怯生,起身对姜云染和虞桑道:“你们俩先坐着,本宫去去就来。” “殿下快去吧。” 虞桑抱着香囊百看不厌,与姜云染闲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把壶中的茶水给喝光了。 膀胱传来一阵涨意,她起身道:“婉婉,我要去如厕,你去不去?” “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姜云染催促她快去,独自坐在亭中躲起了清闲。 好在这里足够偏僻,没人过来打扰,倒是个赏景的好地方。 只是待着待着有些口渴,她吩咐身后的紫芙道:“口有些干了,你再去取一壶茶来吧。” 紫芙应声离开了亭子。 不多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 姜云染以为是紫芙或者虞桑回来了,结果一转头,是个面生的丫环。 丫环朝着她行了一礼,规规矩矩地垂着头道:“县主,虞姑娘不小心与其他客人撞到一起,崴伤了脚。催奴婢过来,请县主过去。” “在哪儿?”姜云染急切地起身,跟着那名丫环就往园外走。 可眼瞅着越走越偏僻,姜云染逐渐察觉出不太对劲来。 这里不是外客该来的地方。 当即停下了脚步,审视着那名丫环道:“等一等,你确定虞姑娘在这边吗?” “是,是的。虞姑娘第一次来国公府,不小心迷了路。” 丫环回话时始终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但她紧绷的身体明显透着紧张。 姜云染眸色渐沉,吩咐一直没有吭声的小熊,“给我抓住她!” “县主,你……你这是做什么?” 丫环被小熊钳住了肩膀,就手一拧,疼得叫出声来,求饶道:“县主饶命!” “说,是谁让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丫环疼得冷汗涔涔,后悔一时贪财收了那一锭银子,哭道:“是奉国将军府的祁姑娘,她说,奴婢只需把县主引到‘嵘园’来即可。” “她还有交代别的吗?” “没,没有了。”丫环拼命摇头。 姜云染道:“好,你现在去回她,就说人已经带到了。剩下的,就按照她交代你的去做。” 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只玉瓶,倒出一枚药丸递给小熊。 小熊捏着丫环的下颌,迫使她张嘴,将药丸拍了进去。 然后一抬她的下巴,让她把药丸咽进了肚子里。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丫环想要吐出来已经来不及了。 吓得她跪在地上,求饶道:“奴婢不想死,求县主饶命!” “别怕。”姜云染亲自把人扶了起来,吩咐道:“你记住,我要的,是把事情闹大,闹得越大越好!你可明白?” 第102章 为何要加害我儿子? 丫环茫然地点点头,只觉得这位丹阳县主比鬼还可怕。 若是这世上有卖后悔药的,她绝对不会再贪那一锭银子,而惹上她。 姜云染不想把人吓破胆,安抚道:“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做,等事情了了,自然会把解药给你。” “好了,去吧。” 催促着丫环赶紧去办事,姜云染带着小熊进了“嵘园”。 她倒要看看,祁明月又想耍什么花样。 谁知刚一踏进院子,就听到不远处的池子里传来扑腾水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就见一颗头正在缓缓下沉,马上就要看不到了。 姜云染大惊,仓促之下,顾不了太多,当即对小熊下令道:“快,救人!” 小熊几个纵步上前,一跃跳进了池中,朝着人沉下去的地方游去。 姜云染心焦地在边上等着,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池塘。 “哗!” 水面上窜起一簇水花,小熊最先冒出头来,右臂搂着一人的脖子往岸边游来。 等人被救到岸上,姜云染就看到了一张与顾峥极为相似的脸。 第一反应,她以为这是顾峥,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 这个男子虽然与顾峥长得很像,但脸色要苍白许多,身形也瘦削一些,在鼻尖的位置还有一颗痣。 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姜云染非常庆幸自己最近一直在研习医术,银针几乎不离身,要不然还真是束手无策。 不敢耽搁,她马上蹲下来给他诊治。 见男子脉搏微弱,还有口气在,她稍稍松了口气。 可一口气还没喘匀,一个小厮捂着后脑勺,摇摇晃晃地从堂屋里走了出来。 看到自家公子倒在地上,而他面前的女子亮出了一根闪着寒芒的银针,他吓得惊叫道:“你在做什么?离我家公子远点!否……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从门口抄起一把扫帚,朝这边踉踉跄跄地冲了过来。 姜云染没有理会他,继续为男子施针。 等小厮跑过来,小熊轻而易举地攥住了他手里的扫帚,连人带扫帚甩到了一边。 小厮本就晕晕乎乎,被她这么一摔就更晕了。 他作势想要爬起来,再跟眼前的两个人拼命,就见公子“噗”地吐出几口水来。 “公子,你怎么样?” 小厮连滚带爬地冲到了男子面前。 男子眼神迷离地眨了眨眼,在看清姜云染的脸后,他惊惧地浑身一抖,缩成一团道:“坏人,你是坏人。小龟龟,我的小龟龟。” 口中喃喃念着,他眼神空洞地四下张望起来。 可惜身上使不出力气,没办法起身,只能不住地碎碎念叨。 小厮明白他在找什么,哭道:“公子,那龟死就死了,你怎么还跟着往池塘里跳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小的怎么跟老夫人和国公爷交代啊?” “龟龟,小龟龟。” 小熊见男子执着地寻找着什么,想了想,把自己顺手捞到的麝香龟的尸体送到了他面前。 问道:“你要找的是这个吗?” 男子看到那只死龟,好看的桃花眼里顿时蓄满了泪水,抱着它伤心地哭了起来,“呜呜,小龟龟死了,怎么办,我的小龟龟死了……” 小熊发现这人的脑子有问题,不禁蹙起眉来。 她转头看向姜云染,想问问接下来怎么办。 姜云染神色凝重地看着那个小厮,问道:“你叫他公子,他是什么人?” “公子就是公子。” 小厮不愿多说,警惕地望着她和小熊,“你们伤害公子,老夫人和国公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是我救了你家公子。” 姜云染拧眉,这个小厮也不太聪明。 不过,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她倒是猜到了一些关键信息。 有人想把这个男子的死嫁祸给她。 她现在十分肯定,这么狠毒周密的计划,绝对不可能是祁明月一个人想出来的。 恐怕秦若瑶才是那个主谋。 小熊隐隐觉得这件事很危险,问道:“我们要不要离开?” “为什么要离开?戏台都搭好了,要是不继续唱下去,岂不是可惜了这番布置?只是,这戏要怎么唱,已经由不得她们了。”姜云染眸光冷锐,看向小熊,“你去把镇国公请过来。” “你一个人?”小熊不放心把她和这两个傻子放在一起。 姜云染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放心,我有自保的能力。” 且不说这两个人,一个受了伤,一个心智不全。 就算是两个正常人,她现在也有把握能把人放倒。 小熊看着她眸中的自信,点点头,走到那名小厮面前,点了他的穴道。 姜云染抬手指着小厮身上的衣服,说道:“把他的外衣扒下来,你且先穿上。” “好。” 小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了,便没有拒绝,脱下小厮的外衣裹在了自己身上。然后纵身一跃,离开了院子。 姜云染看着躺在地上蜷成一团的男子,眸底闪过一抹怜悯,无声地叹了口气。 可还不得她开口,园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显然来的人不少。 人群中,以镇国公老夫人为首,后边跟着几位公主王妃以及众多夫人小姐。 秦若瑶和祁明月也隐在其中。 姜云染回身望去,就见老夫人当先走了进来。 看到倒在地上的小儿子,她顾不上身后的众人,跑过来抱住他,心疼地直掉眼泪,“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浑身湿淋淋的?青谷呢?” “老夫人,小的在这里。呜呜,老夫人要为公子做主啊!” 青谷动弹不得,只能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老夫人见他似是动不了,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让你照顾好公子吗?” “都是她!她和另外一名女子打伤了小的,还把公子养的小龟扔进了池塘里。公子肯定是为了救小龟,才跳进池塘的,她们要害死公子!” 青谷双眼喷火地怒瞪着姜云染,在场众人齐齐望了过来。 那些投过来的目光中,有震惊、有疑惑、有厌恶、还有谴责。 老夫人轻拍着儿子的背,眼神凌厉地看向姜云染,问道:“县主,请问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又为何要加害我儿子?” 第103章 给本宫叉出去! 在场众人中,有一些年纪稍大些的,是了解镇国公府的情况的。 世人皆知镇国公顾峥文武双全,年纪轻轻就连中三元,状元及第,成为了皇上面前的红人。 这次替皇上出京办事,更是在回来后就被擢升为了正四品左佥都御史。 却很少有人知道,当初老夫人诞下的是一对双胞胎。 哥哥顾峥天资聪颖,弟弟顾嵘却天生痴傻,小小年纪就被老夫人藏在了内宅深处,不让他与外界接触。 久而久之,世人只知顾峥,再无人提起顾嵘。 年纪稍轻一些的,干脆就不知道顾嵘的存在。 因此在看到顾嵘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惊诧地愣在了当场,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可等他们缓过神来,就有人开始出言声讨了。 “县主,这顾二公子智若孩童,与你无冤无仇,你因何故要害他性命?” “是啊,就算得罪了你,你也不能杀人啊,未免也太狠毒了!” “不错,朗朗乾坤,自有王法。即使你身份显贵,得了皇上和公主的青睐,也不能罔顾法纪。” “这是残害人命!老夫人放心,我等皆可为你作证,誓要为二公子讨一个公道!” 众人义愤填膺,你一句我一句,短短时间就把姜云染渲染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凶徒。 秦若瑶和祁明月听着那些言论,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 虽然顾嵘没死,与她们之前设想的有些偏差,但有小厮的证词,姜云染这下是百口莫辩,注定要身败名裂了。 即使现在要不了她的命,也绝不能让她好过。 昭阳公主和虞桑急得够呛。 她们想替姜云染说话,可不了解情况,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眼巴巴地瞅着她,希望她能为自己辩白几句。 姜云染不疾不徐,即使面对众人的讨伐仍旧镇定自若。 她抬眸朝着人群中扫了一圈,将昭阳和虞桑的心焦,荣王妃和庆王妃等人的袖手旁观和林氏与姜云岚的躲闪都尽收眼底。 最终将视线投在了老夫人的身上,提醒道:“虽说现在是夏日,但还是要注意一些,不如先叫人把二公子带下去,换身干爽的衣裳。” “你少在这儿假惺惺,别想岔开话题,必须给老夫人一个交代!”祁明月扯着嗓子道。 老夫人没有理会她,而是吩咐青谷:“你先带二公子去换身衣裳。” 可顾嵘不肯走,死死地拉着老夫人的手,哭闹道:“我不走,我要我的小龟龟活过来!” “好好好,不愿意走,咱们就不走。” 老夫人耐心地轻哄着他,给青谷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取条被子来。 然后又看向了姜云染,“县主,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那老夫人,我想问一句。我与顾二公子素未谋面,有什么理由加害他?再者,这嵘园地处偏僻,若是没有人带着,我恐怕也走不到这里。” 姜云染泰然自若,面上仍旧看不出一丝慌乱。 老夫人被她说得一愣,不由思索起来。 祁明月见老夫人不语,担心她被说动,又忍不住站了出来,“谁知道你存的什么心?在将军府的时候,你就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对我非打即骂,甚至把母亲都给气病了。” 话落,她挽住秦若瑶的胳膊,愤愤不平道:“二哥原本和嫂嫂两情相悦,可因为你容不下她,害得她只能为妾。她肚子里怀着二哥的骨肉,你也不肯放过她,你本来就是个心思恶毒的人!” “明月,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秦若瑶眼圈通红,紧咬唇瓣,一看就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 虞桑本就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帮忙,见祁明月和秦若瑶一唱一和,在这里颠倒黑白,顿时就炸了! 气得双眼噙泪,指着两人,“你们少放屁,明明一直以来,都是你们在针对婉婉,甚至屡次想要害她,怎么还有脸在这里胡言乱语?” “嗤,你一向与姜云染交好,你当然向着她说话!”祁明月梗着脖子吼道。 昭阳公主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你再信口雌黄,诋毁一句试试?” “公主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明月与臣女人微言轻,自是不敢反抗的。” 秦若瑶拉了祁明月一把,哽咽地说着。 那副惊慌失色的模样,更衬得昭阳仗势欺人。 昭阳公主哼笑,“好啊,来人,把这两个恶心人的玩意给本宫叉出去!” 镇国公老夫人有些看不惯她的骄横,忍不住出声:“殿下,这里是镇国公府,受伤害的是臣妇的儿子。事情还没弄清楚,还请殿下不要插手。” 秦若瑶原本还有点担心,见老夫人发话了,顿时安下心来。 见在场的只有女眷,当即提议道:“老夫人,事关人命,还是慎重处理为好。几位王爷和镇国公都在,不如将他们请过来,相信定能给二公子一个交代。” “不必了。”顾峥的声音响起,当先走进了园子。 他那双含笑的桃花眼里盛着一片冷意,不怒自威,随意的一个眼神,都令人心下凛然。 老夫人见大儿子来了,顿时有了主心骨,红着眼道:“峥儿,你弟弟今日可是受了苦了,差点连命都没了,你可要为他做主啊!” “母亲放心。” 顾峥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转眸望向姜云染,“县主可否说说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国公爷还是先听听你家小厮怎么说吧。” 姜云染看向了取完被子回来的青谷,沉静道:“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说就说!” 青谷把自己挨打,和顾嵘掉进池塘的事又说了一遍。 姜云染直言指出:“他说,是我把小龟弄死扔进池塘,诱使顾二公子跳了下去。可那个时候,他已经被打晕了,又如何能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 话音落下,她见宸王和荣王等人也相继走了进来,眸光一顿,转而望向青谷,“我问你,你可看清了,打晕你的人究竟是谁?之后的事,到底是你看到的,还是你臆想出来的?说!” 她逼视着青谷,眸底透着一股冷冽的寒意。 压迫得青谷不敢与她对视,口齿也笨拙起来,结结巴巴地道:“当……当时园中只有县主与你的丫环,不是你们,还……还能是谁?” “也就是说,你根本什么都没看清了?”姜云染冷厉地质问。 第104章 杖责五十,逐出镇国公府 青谷被她吓得一哆嗦,登时张口结舌。 顾峥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姜云染,忽然有些明白璟玙为何看中她了。 一般的闺阁女子若是遇到这种事,恐怕早就吓得哭出来了,哪里还能如此条理清楚地分析询问? 虞桑见小厮说不出话来了,忽然意识到,之前的那些都是他在胡乱栽赃。 气得俏脸泛红,看向顾峥道:“还请镇国公秉公办事,严惩这个小厮!” “爷饶命!老夫人饶命!” 青谷之所以会咬着姜云染不放,一是觉得她们的嫌疑最大,二是担心老夫人追究起来惩治他。 现在眼瞅着形势不对,他也不敢再胡说了,脸色惨白地跪下求饶起来。 顾嵘不懂青谷为什么要下跪,伸手要拉他起来。 老夫人拽住了儿子的手,冲他摇摇头,看向顾峥,“峥儿,青谷固然有错,但你弟弟一直都是他照顾的,也算忠心。你看,打一顿板子就算了,好不好?” “老夫人宽仁,但这刁奴连县主都敢攀咬,如此胆大妄为,老夫人真的放心把顾嵘交给他照顾吗?若是将来都有样学样,怕是会出大乱子。” 祁璟玙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浸染着冰冷寒意的眸子,透着些许凉薄。 看得老夫人心下一凛。 她小心翼翼地朝着顾峥那边看去,就听顾峥道:“来人,把青谷带下去,杖责五十,逐出镇国公府。” 老夫人欲言又止,无奈地闭了闭眼。 她知道,自己的大儿子看似好说话,可一旦他下定决心的事,是绝对不会随意更改的。 左右只是一个下人,她也不想因为一个小厮与他离了心。 但就算青谷之前是在信口胡说,丹阳县主的嫌疑仍旧是最大的,她心里憋了一口气,语气也就不太好了,“县主,青谷或许诬陷了你,但你还是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若是再找不到那个要加害我儿的人……” “老夫人不要心急,能证明我清白的人,就在人群里。” 姜云染话一出口,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下意识地寻找她所说的那个人。 荣王等得有些不耐烦,催促道:“县主就别卖关子了,能证明你清白的人是谁?” “她!” 姜云染指向了带她过来的那个丫环。 祁明月见状眉心一跳,心虚地朝着秦若瑶瞟了一眼。 秦若瑶冷冷地凝着她,抬手掐在了她的手臂上,想让她冷静下来。 祁明月疼得蹙紧了眉头,甩开她捂住了手臂。 姜云染没有漏掉两人之间的小动作,眼神更冷了几分。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她不紧不慢地道:“之前,我正与殿下和虞姑娘在亭中闲聊,是她趁着她们二人离开之际,跑过来告诉我,说虞姑娘崴伤了脚,要我跟着她去看看。” “等我发现不对劲时,人已经走到嵘园外了。” 秦若瑶听到这儿,微微蹙起了眉头。 就听姜云染继续道:“我问她,这里并非接待外宾的地方,到底是谁让她这么做的。见她眼神闪躲,我便叫丫环使了些手段。她说,是将军府的祁姑娘叫她把我引过来的。” “你胡说!血口喷人!” 祁明月紧张地捏紧了双手,怒声大吼。 姜云染看向那个丫环,丫环走到老夫人面前,从袖袋里拿出了一锭银子,跪下道:“老夫人,奴婢一时贪财,才会做错了事,求老夫人开恩,饶过奴婢!” 说着,就磕起头来。 老夫人失望地望着她,问道:“你先抬起头来,我问你,县主说的都是真的?” “是。” 丫环点头。 祁明月恼怒地冲过来,一脚踹到了丫环背上,“你这贱婢,竟敢诬陷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怎么可能叫你做这种事?你再敢乱说,我撕烂你的嘴!” “祁将军,请看好你妹妹!”老夫人望向了人群里的祁晏初。 祁晏初赶忙上前拉住了祁明月,呵斥道:“够了!你来时,我是怎么叮嘱你的?你都当成耳旁风了,是不是?这里不是你撒泼的地方,给我站好。” “二哥,你信我,我没有收买过这个贱婢!她定是被姜云染收买,来报复我的!” 祁明月说着,怨毒地瞪向了姜云染。 姜云染早就料到她不会承认,转眸看向老夫人,“顾二公子养的麝香龟,在感受到危险的时候,通常会向对方喷射一种液体。那液体恶臭难闻,且很难洗掉。只需闻一闻,自见分晓。” 老夫人沉吟了一下,看向顾峥,“峥儿,你以为呢?” “麻烦秦姨娘和祁姑娘,还有你们带来的丫环,都站过来。” 顾峥此举,就是要进行验证了。 秦若瑶隐晦地看了眼祁明月身后的琥珀,倏然捂住肚子,喊道:“哎呦,我……我肚子疼。晏初哥哥,好疼!”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吃坏了东西?” 祁晏初紧张地抱起了她,刚要走,复又转了回来,对老夫人道:“您也看到了,内子腹痛,这件事容后再查,告辞。” “慢着。” 顾峥给侍卫递了个眼色,侍卫马上拦住了几人的去路。 祁晏初转头,眸光冷沉。 顾峥悠悠地道:“府上有府医,你大可带她进厢房稍事休息。但剩下的人,要继续查验。” “既如此,便查吧。” 祁晏初并不知道这件事与秦若瑶和祁明月有关,所以并未阻拦。 琥珀站在后头,急得额头上起了一层冷汗,频频朝着祁明月张望,想让她想办法替自己遮掩一下。 秦若瑶眼见躲不过去,干脆也不装了。 说道:“晏初哥哥,你放我下来吧,已经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要让府医好好看看才行。”祁晏初还是十分紧张她。 秦若瑶说不上高兴不高兴,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她知道,得先帮祁明月把这关渡过去。 于是凝眸看向顾峥:“国公爷,这件事毕竟关系着女子的名誉,尤其小妹还没有成婚,闺誉更是比命还重要。总不能仅凭别人红口白牙一句话,我们就要配合吧?” “将军府虽然比不上镇国公府,好歹也是皇亲,总不能平白被人欺侮。” 这时,庆王也站出来道:“这话说得有理。镇国公,依本王看,不如先将那个丫环收监好好审问一下。至于县主所言,本王觉得过于儿戏了。总不能她怀疑谁,便查谁,你说呢?” 第105章 别什么人都护着,当心惹祸上身! “王爷这是想做和事佬?” 顾峥勾起一抹讥诮的浅笑,看向姜云染,“县主以为呢?” “身正就不怕影斜,没做过自然不怕查验。只有心虚的人,才会扯什么名誉,大义,给自己找借口躲避。庆王觉得臣女所说儿戏,臣女觉得庆王才是在说笑!” 姜云染可不傻,这会儿要是让秦若瑶蒙混过关,之后再想查就难了。 庆王没想到她居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怔了一下,阴沉着脸看向人群当中的林氏,“姜夫人真是生养了个好女儿,不仅伶牙俐齿,胆子也是大得很!” 他倒要看看,姜家敢不敢为了一个弃妇得罪他。 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在场的人中,有一大部分都觉得,林氏不会为了这个女儿,而选择得罪一位有实权的王爷。 最近,庆王和荣王的明争暗斗越来越激烈了。 若是因为这种小事得罪了庆王,那除非投靠荣王,否则姜政在官场上定会十分艰难。 庆王就是笃定了林氏不敢得罪他,所以才会这么说,就是要用孝道来压姜云染一头。 林氏原本想让自己这个女儿吃些苦头,所以才会一直保持缄默。 没想到反而被她给连累了。 心里对姜云染顿时更厌恶了几分。 当即厉声呵斥道:“逆女,还不快向庆王殿下道歉?你这是以下犯上,目无尊卑,我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还有,这件事既然不是你做的,解释清楚就是了。就算要查,也应该交给官府,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吗?还不赶紧给我过来?” 她虽然一向不喜欢这个女儿,但也不想她惹上人命官司。 要不然牵扯到的就是整个姜家。 看来,要尽快再给她寻一门亲事了,最好远嫁离开京城,免得将来再牵连到他们。 姜云染气极反笑,直视着林氏,“母亲倒是会慷他人之慨,我被人冤枉栽赃的时候,您不站出来说话。现下我不过是找到了一个法子自证清白,您倒是站出来了?” “我以下犯上,目无尊卑,那您是什么?奴颜婢膝,卖女求荣吗?” “你……你这个逆女!”林氏气急败坏,冲上去扬手就打。 姜云染做好了被打的准备,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被一柄长剑给挡住了。 姜云染看向了阻拦在中间的影青,影青朝她眨眨眼道:“县主,您可是陛下亲赐的二品县主,怎么能让一介妇人打脸呢?那成何体统?” 说完,他又嘲讽地瞥了林氏一眼,冷笑道:“姜夫人自己都没学会什么叫上下有序,尊卑有别,还打算教训县主?你这一巴掌要是打下去,会有什么后果,想清楚了吗?” “你是何人?我教训自己的女儿,关你何事?” 林氏活到这么大岁数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恼羞成怒地瞪着影青,“难不成,就是你引诱了我女儿,怂恿她的?难怪她变得如此大胆,连我的话都不肯听了。” “姜夫人还是慎言为好!” 祁璟玙眸光冷寒,眼底闪过一抹森然的暗芒。 姜云岚见宸王和他身边的侍卫都帮着姜云染,心底泛起一股浓浓的嫉恨。 明明她都是个弃妇了,居然还有这么多人要帮她,其中还有她一直仰慕的宸王殿下。 凭什么? 她今日之所以跟着母亲来参加这个接风宴,就是为了能找个机会与宸王说上话。 世人都传他的脸被毁了,性情冷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 但他们都忘了,宸王殿下还是南荧战神,如果没有他,京城就不会有今日的安定繁荣。 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居然三番四次为姜云染出头,这是她不能忍受的。 姜云岚紧咬唇瓣,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嫉妒。 她快步上前扶住了林氏,恶狠狠地瞪着姜云染,怒斥道:“大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同母亲说话?你在家不服管教就算了,还要出来丢人现眼,你是要害死我们才甘心吗?” “放肆!来人,把这两个人给本宫拉走!”昭阳气愤之下开口。 庆王眸色阴鸷地看向她道:“昭阳,你交朋友也该挑挑人,别什么人都护着,当心惹祸上身!” 这话中的威胁之意太过明显,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得出来。 庆王妃叹了口气,劝道:“昭阳,你别怪你四哥说你,他也是为你着想。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身份尊贵,自是该更加小心些才是,可不要被人给利用了。” 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立时把局面扭转了过来,好像真的是在为昭阳公主着想一样。 这就是荣王和荣王妃比不了的地方。 眼瞅着场面胶着起来,众人都觉得这件事闹到最后会不了了之。 就是可怜了顾二公子,白遭了那么多罪。 镇国公老夫人不甘心,想要再把话茬给找回来,就听宸王先一步开口道:“来人,给本王查,今日都有谁来过嵘园,将一干人等都带过来,一一查验!” “三哥,你……” 庆王原已经胜券在握,正打算用三两句话把这个局给化解了。 没承想,老三会突然来这么一手。 那他之前说的话不都白说了吗? 难不成,老三这是打算跟自己撕破脸了? 为什么? 就为一个女人? 难道外头那些有关于他和丹阳县主的传言都是真的? 秦若瑶频频朝着庆王那边看,想让他出言阻止。 可庆王竟然不说话了。 祁明月吓得腿肚子直转筋,冷汗都把衣裳给浸湿了。 她下意识地想逃,一把刀横在了她和琥珀面前。 “祁姑娘,请吧。既然那名丫环指认了你,为了尽快洗清嫌疑,还是查验一下为好。” 苍艾冷着一张脸拦住了祁明月,祁明月苍白着一张脸,强撑道:“凭什么?要查,也应该先查这府里的下人,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奸细?” “苍艾,把她带过来。” 祁璟玙开口,祁明月避无可避,只能跟着走到了前头。 琥珀跟在后头,藏在袖中的手不住地颤抖,吓得白眼一翻晕了过去,摔倒在了地上。 镇国公老夫人一见这个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对顾峥道:“峥儿,先查她!” 第106章 孩子没能保住 “哗!” 一桶冷水兜头浇下,昏迷中的琥珀被激得浑身发抖,睁开了双眼。 晕晕乎乎间,她见眼前有一把寒光凛凛的刀,直指着她的鼻尖,差点儿又吓得晕死过去。 “说,是谁指使你杀死顾二公子的麝香龟的?是不是祁家四姑娘?” 耳中“嗡嗡”地响个不停,声音传过来有一种失真的感觉。 更加森冷了几分。 琥珀吓得连滚带爬,跪地磕头,求饶道:“是,都是姑娘指使奴婢做的。她说顾二公子天生痴傻,但却很喜欢那只小龟,定然不会看着它被溺死。” “只要他跳进池塘,死在里头,县主必定会和镇国公反目成仇,这样县主就没机会嫁进国公府了,还会被宸王厌弃。奴婢都是听命行事,奴婢也不想的!” “是你杀了我的小龟?我要咬死你!” 被老夫人好不容易哄过来的顾嵘一听这话,冲过去咬住了琥珀的手臂,疼得她“嗷嗷”直叫。 顾峥赶紧命人把他给拉开。 祁明月见琥珀把她供了出来,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你这个贱婢!找死!” 祁明月愤恨地一脚踹在了琥珀身上,对着顾峥哭诉道:“顾哥哥,你不要听这个贱婢胡说,我没有!我承认,我是倾慕于你。可就是因为我倾慕你,才更不会去害二公子,你相信我!” “事实摆在眼前,你叫我相信你?” 顾峥恶心得反胃,桃花眼底没了温柔流光,满是憎恶。 他冷冷地看向祁晏初,质问道:“你妹妹意图戕害国公府公子,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以命偿命!” 祁晏初咬着牙吐出四个字,吓得祁明月跌倒在了地上。 她抬眼朝着四周张望,见别人都鄙夷嫌恶地盯着她看,知道这会儿能救她的就只有亲哥哥了。 赶忙拽住他的袍摆,乞求道:“二哥,你不能这么狠心,我是你亲妹妹!你救救我,救救我!” 祁晏初恼恨地望着她,对她已经失望透顶。 但终究不忍她死在这里,唇瓣翕动,涩然道:“明月,你做出这等事,叫我如何救你?你该庆幸二公子无碍,否则……” 怕是到时候死的就不止她一个人了。 秦若瑶担心祁明月狗急跳墙,把自己招认出来。 不得不开口求情,“晏初哥哥,顾二公子毕竟无碍。明月也是一时想岔了,才会做出此等错事。你重罚她,让她长个记性就是了,怎么能让她抵命?” “对,二哥,你罚我,怎么罚我都行,不要让我偿命!” 祁明月哭得涕泪横流,这一刻,她是真的知道怕了。 可镇国公老夫人却不干,怒道:“你意图戕害我儿性命,我儿没死,那是老天有眼!祁将军今日若是不能给我一个交代,我便告到皇上和太后面前,誓要为我儿讨回公道!” “那便将明月交给老夫人和镇国公处置吧。”祁晏初狠了狠心,决断道。 “好,既然如此,来人,把她沉塘。若是一炷香后侥幸不死,再行处置。” 顾峥一声令下,几个侍卫把祁明月按住,往池塘边拖去。 祁明月吓得肝胆俱裂,歇斯底里地喊道:“不,我不要死!是秦若瑶,都是她让我那么做的!是她告诉我顾二公子的事的,都是她!” “慢着。” 顾峥抬手喊停,走到祁明月的面前,危险地眯着眸子,质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是,是秦若瑶!都是她教我做的!” 祁明月已经脱力,浑身虚软地厉害,说一句完整的话都费劲。 秦若瑶心里“咯噔”一下。 她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掌心,冲着祁晏初哭道:“晏初哥哥,你不要听她乱说,我没有!这件事是她瞒着我做下的,我根本就不知情,你相信我!” 她哭得梨花带雨,祁晏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了。 眼看着以往对自己深信不疑的男人,露出了犹疑不定的神色,她知道想靠他是不行了。 那就只有自救。 短短几息的时间,她想到了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 秦若瑶沉痛决绝地望着祁晏初,扯出一抹决然的苦笑,“如今,连你都不肯相信我了吗?好,那就让我给顾二公子偿命好了!” 说着,她猛地发力,朝着池塘的方向冲去。 “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这一变故发生得太快,快到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也是因为谁都没想到,秦若瑶能对自己这么狠。 “不!若瑶!” 祁晏初最先反应过来,朝着秦若瑶坠下的方向跑去,跟着跳了下去。 顾峥见状紧蹙眉头,只得命人前去帮忙营救。 等祁晏初把秦若瑶救上岸,差不多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人已经陷入了昏迷。 镇国公老夫人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虽然她心里恼恨得不行,但总不能真的闹出人命,尤其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能忍着恶心叫府医过来诊治。 接风宴不欢而散。 除了涉事的几人,剩下的宾客都被送出了镇国公府。 府医给秦若瑶诊完脉,从厢房走出来道:“老夫人,人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她腹中的孩子……没能保住。老夫开个方子,等人醒了就可以服用了。” 昭阳公主听了,哼道:“她还真是命大!那孩子没了,说不定是他的福分。否则有那么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母亲,还不知活的会有多痛苦。” 只是闹到这个地步,老夫人也不好再继续追究下去了。 杖毙了下手的琥珀,就让祁晏初等人离开了。 姜云染知道秦若瑶还昏迷着,自己暂时也奈何不了她。 只能暂且把这笔账记下。 至于祁明月,她顺手下了点毒。虽不致命,但却足以给她一个教训。 姜云染正准备跟着昭阳公主和虞桑一起出府,影青拦住她的去路道:“县主请留步,主子有事要与县主商议。” “要不,你去告诉王爷一声,我明日再……” 姜云染不太想去。 尤其一想到之前在马车里的尴尬,她就更不想留下了。 昭阳公主难得见她这么扭捏,想到皇兄刚刚的表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等姜云染话落,打断道:“皇兄这个时候找你过去,肯定是有急事,你快去吧。本宫与桑桑先走,咱们改日再约。” “……殿下!”姜云染想叫住她们。 影青道:“还望县主不要让属下为难,请。” 第107章 有个人,比我更想你死 姜云染看着渐渐远去的两人,无奈,只能跟着影青去了书房。 房中,一缕熏香袅袅升起,逐渐散开,檀香沁入心脾,使人心静。 顾峥歪坐在距离冰鉴最近的地方,又恢复了一贯的慵懒恣意。 见姜云染进门,他手中折扇一合,用扇子指向案上的舆图,问道:“听闻,这舆图是县主所画?” 姜云染微微颔首,猜测应该是找她来商谈岭南的事,暗笑自己多心了。 顾峥唇角勾笑,直起身上下打量着她,“县主如此多才多艺,竟连舆图都能画。真想看看,将来,县主还能带来什么惊喜……” 他话中有话,意味深长地瞟了眼坐在书案后的祁璟玙。 见祁璟玙眼含警告地望了过来,他摸摸鼻子,正色道:“咳咳,刚刚,多谢县主救了舍弟。在下欠县主一条命,今后凡县主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在下定竭尽全力相助。” “国公爷不必如此,毕竟是一条人命,就算换个人,我也一样会救。” 姜云染救下顾嵘,本也没想过挟恩图报。 可顾峥却不能不当一回事。 姜云染与他客气了几句,看向沉默的祁璟玙,问道:“影侍卫说,王爷有要事找我商议?” “嗯。” 祁璟玙眸色幽沉,仿佛又恢复了以往的疏离。 这样的他,反倒让姜云染安心。 两人间沉默了一瞬,祁璟玙问:“若是让你控制住薛檀体内的蛊毒,拖延些时间,你可能做到?” “以我目前的能力,大概能再拖延十几日。” 姜云染对蛊知之甚少,别说解蛊,就连控制蛊毒都做不到。 想到薛姐姐日日都要受苦,她问道:“王爷可是发现了能够解蛊的人?” “刚收到消息,岭南出现了几个南疆的少年少女,其中可能有南疆圣女。本王准备连夜启程,加快速度赶往岭南。若是消息属实,或许薛檀还有救。” “连夜离京?”姜云染没想到会这么突然,她还没有做好安排。 自己这一走不知道需要多久,她有些放心不下祖母,也想向桑桑她们告别。 祁璟玙似是看出了她的担忧,说道:“京城的人你放心,本王会安排人护着他们。余白会留在京城,你身边的那几个丫环,除了会武的那个,剩下的也不要带了。” “……好。”姜云染知道,事有轻重缓急,没再说什么。 想到义兄,她问道:“那义兄那边?” “届时,顾峥会留在京城,玉卿跟我们一起上路。” 事情都清楚了,三人又研究了一番路线问题,顾峥道:“我去安排出城的事。” 姜府。 林氏和姜云岚回府后,就一直等着姜云染回来,想要兴师问罪。 可左等右等,只等回一个她去了公主府的消息。 气得二人食不下咽,辗转难眠。 整个府中只有老夫人知道孙女连夜出了京城,担心之下,她当晚就去了小佛堂,为孙女诵经祈福。 与姜府的表面平静相比,将军府则笼罩在了一片低压之下。 愁云惨淡。 祁明月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她却是戕害顾二公子的从犯,被顾峥扭送进了大理寺。 秦若瑶则至今未醒。 老夫人听说秦氏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心中又气又恨,忍不住对儿子抱怨,“当初就叫你不要乱来,那秦氏就是个丧门星。要不是她胡乱折腾,怎么会弄掉了你的孩子?还害得明月……” “我的明月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惹上了那么一个孽障,她非要把我们弄得家破人亡才甘心吗?我不管,你必须尽快想办法把你妹妹救出来!” 祁晏初听着老夫人的哭诉,被她锤了几拳,隐忍的怒气终于爆发。 低吼道:“行了!孩子没了,我心里最难受。若瑶只是一时想岔才会做错事,她已经付出代价了,母亲以后休要再提!” “明月的事,我会尽快想办法,让大嫂服侍您先休息吧。” 话音落下,他没有再在瑞康堂多待,转身走了。 老夫人望着他的背影,气得心口疼,对着一旁的方氏吩咐道:“叫人给我看好了秦氏,不许她再惹是生非。孩子都没了,以后对她也不必客气!” “是。母亲,如今姜姨娘那边……” 方氏知道,老夫人想要孙子的梦破灭了,一定会把注意力放在姜月歆的身上。 她原本还想找机会除去那个女人,现下恐怕要搁置一阵子了。 果然,就听老夫人道:“她跟我有一月之约,最近你照看好她。若是她真的有孕……” 忽然想到什么,她话锋一转,“最近,你去看看还有哪家有合适的未婚女子。秦氏那样的做派,是万万当不起主母之位的,还需要让晏初再娶一房才是。” “到时候,姜姨娘的孩子送到秦氏那边,就当对她的补偿,我也算对她仁至义尽了。” 方氏没想到老夫人打得是这个主意,心中暗恨,面上却隐忍道:“刚出了那样的事,未婚的女子,怕是不太好找。要不,考虑一下和离后归家的?” 她试探着问了一句,老夫人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目前只能这样,便黑着脸点了点头。 是夜,秦若瑶苏醒过来,见自己身在将军府,知道之前的那一局自己赌赢了。 发现祁晏初不在身边,她哑着嗓子问道:“将军呢?” 玉珠见她醒了,抹了抹眼泪,端来一碗药道:“姑娘,先把药喝了吧。” “这是什么药?拿走!我问你,将军呢?” 秦若瑶紧紧盯着玉珠,见她眼神闪躲,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她一把抓住了玉珠的手腕,咬着牙问道:“将军呢?” “姑娘,孩子没了,将军迁怒,命……命姑娘好好留在屋里将养,三个月内都不要出去了。”玉珠疼得脸色苍白,抖着唇说道。 “你说什么?孩子……没了?” 秦若瑶终于发现了不对,下意识地摸上了肚子。 她沉默了好半晌,玉珠看着她脸色频变,眸中的恨意越来越盛,小心翼翼地道:“姑娘,身体要紧。先把药喝了,好好睡一觉。等明日再……” “不,不能等!你去把将军给我叫过来,就说,若是他不来,我便死在这里。等他来了,你拿着这块玉牌出府一趟,去找个人。” “是。”玉珠无奈,接过玉牌离开了房间。 秦若瑶眸色阴狠,缓缓摸着平坦的小腹,喃喃道:“姜云染,我的孩子没了,我要你偿命!等着吧,有个人,比我更想你死呢。” 第108章 是,我后悔了! 吟风居。 祁晏初一回到房里,顿觉身心俱疲,再也支撑不住滑坐在了地上。 黑暗中,他回忆着以往的种种,发觉自从回京后,好像就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 总是被各种各样的麻烦缠身。 正觉心烦,就听进阳禀报道:“将军,秦姨娘房中的玉珠来了,说是秦姨娘醒了,想叫将军去看看。” “不去!”祁晏初一口回绝。 进阳为难地道:“秦姨娘说,将军若是不过去,她便死在房里。” “那就让她死!” 祁晏初发泄似的吼了一嗓子,吼完意识到不对,他疲惫地起身,打开房门道:“你下去吧,就说我一会儿过去。” 片刻后,祁晏初走进了骊珠院的主屋。 见玉珠端着药进门,他顺手接过,走到床边坐下,望着背对着自己的秦若瑶,他强压情绪轻哄道:“来,先把药喝了。毕竟落了水,别落下病根。” “你还会管我会不会落下病根吗?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死了呢。” 秦若瑶转过身来,面容阴冷,阴阳怪气地哼笑了一声。 祁晏初被她这一刺,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砰”地放下药碗,起身就要走。 秦若瑶见他如今对自己是半分耐心都没了,气得一把将药碗挥到了地上。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她发疯似的喊道:“你走,有本事你这辈子都不要来见我!” “秦若瑶,你一定要这样无理取闹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那些后宅妇人有什么区别?” 祁晏初难以置信地望着她那狰狞丑陋的模样,忽然觉得她很陌生。 这真的是他印象中那个单纯善良的女子吗? 她明明曾经是那么好,聪慧大方,善解人意。 现在却变得心狠手辣,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到底是她变了,还是自己变了? 秦若瑶见他把自己和方氏那等人划作了一类,怔了一下,眼底涌出泪光,哑声道:“我知道,你定是后悔了,后悔把我留在府里了,是不是?” “是,我后悔了!” 祁晏初忽然不想隐忍了,紧了紧拳道:“我曾经以为你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子,又有着寻常女子难以企及的眼光和谋略。可我现在觉得,或许,我从未真正地了解过你。” “我可以告诉你,我想过跟你分开。可我又想,你是我带回来的,还怀过我的孩子,我不能那么做。原想着我们都冷静一下,今后好好地把日子过下去。” “你呢?你有为我想过半分吗?别说为我着想,如今怕是连好好地说句话都做不到了吧?” 祁晏初自嘲地勾了勾唇。 秦若瑶强撑着坐了起来,寒声道:“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后悔跟我在一起,却心心念念都是姜云染。男人,果然都是贱骨头!”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曾经找过她。想让她回心转意?可惜人家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你派人跟踪我?”祁晏初瞠目,沉下脸道:“我问你,今晚的事,究竟是不是你一手主导的?明月我了解,她没有这样的心计和手腕,能策划这一切。你恨云染,所以想杀了她?” “云染?呵,呵呵呵……” 秦若瑶冷笑了几声,笑声在黑夜里如同鬼魅。 见她竟然没有否认,祁晏初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摇着头道:“你真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是,我是疯了!祁晏初,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休想摆脱我。我腹中的孩子没了,那是你欠我的。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你若想冷落我,休弃我,你趁早死了那条心!” 两人闹得不欢而散时,玉珠揣着玉牌从小门离开了将军府。 城郊别院。 鲛纱帐内,两条身影交叠在一起,谱写着原始的律动。 随着男子的一声低吼,屋内沉静下来,只有桌上的烛火还在闪烁摇曳。 须臾,女子懒懒地起身,乌黑柔顺的青丝倾泻而下,将女子的小脸衬得莹白如玉,美艳无双。 她起身披了件外衣,门外有暗卫禀报道:“将军府来人,说要面见主人。” “让她在花厅等着。” 男子起身拥住了女子,女子侧首拍了拍他的手,“我先去,你在这里等我。” “主人,探子回报,宸王出城了,是冲着岭南去的。” 女子听到暗卫的话,与男子对视了一眼道:“查查他跟他一起出城的人都有谁,不要坏了我们的大事。不过,他这个时候离京,倒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可要通知庆王动手?”男子询问。 女子摇摇头,“那个蠢货,几次三番搞砸我的事,就让他跟荣王继续狗咬狗吧。这件事,你亲自去办。想办法拖慢他的行程,如有必要,也可以让他永远留在南边。” “但是有一点,不要在陈郡动手。” “我知道。”男子点头,转身欲走。 女子叫住他道:“临飏,接下来的事就辛苦你了,我等你回来。” “好。”男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离开了房间。 在他走后,女子覆上面纱去了花厅。 见来人是玉珠,她望着自己手上的蔻丹,漫不经心地道:“你家姑娘又想做什么?连个弃妇都对付不了,还浪费了我安插在镇国公府的暗桩,她竟还有脸叫你来见我?” “姑娘希望您能再帮她一个忙,帮她坐上主母之位。” “嗤,我凭什么帮她?她如今于我,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女子嗤笑。 玉珠道:“姑娘说,您还需要她去岭南,安抚周老太傅的夫人。” “她这是在威胁我?你回去告诉她,最好乖乖听话,否则很快她就会明白,背叛我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女子起身,对府中的下人道:“送她出去。” 她目送着玉珠离开,对暗卫吩咐道:“告诉暗桩,给秦若瑶一点教训,让她老实点。” “是。” 暗卫垂首应声,女子又道:“再加些手段,尽快从老家伙那里问到十三卫和那批宝藏的下落。告诉他,他的儿子若是死了,我便是家主,叫他趁早绝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因为只有我,才能令家族走上巅峰。” 第109章 有人窥视她 城外,两匹快马后边跟着一驾黑色马车,一路沿着河道疾驰而行。 河中星光点点,月影婆娑,将京中的繁华喧嚣远远甩在了身后,只剩下一片静谧的夜色。 姜云染在出城前刚用银针帮薛檀压制了蛊毒,十分疲惫,正闭目养神,就听小熊忽然出声道:“有杀气,等会儿你与薛神医躲好,不要离开马车。”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直直穿过帘子冲进了车厢。 小熊徒手抓住了那支弩箭,反手一推,又将弩箭原封不动地折了回去,外边顿时响起一道压着草丛从坡上滚落的声音。 或许是周围太静了,那道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外头负责赶车的影青已经勒紧了缰绳,让马车停下。 骑在马上的祁璟玙和裴玉卿,齐齐纵身下马,与一众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 小熊则负责解决漏网之鱼。 薛檀撩开帘子往外望去,神色凝重道:“这些黑衣人的身法不像是一般的杀手,待会儿若是情况不好,你就随着王爷等人离开,不必管我。” “不要着急悲观,姐姐不是教过我,行医者,但凡有一丝希望都不可轻言放弃吗?我最近研制了不少毒药,刚好趁着这个机会试试效果。” 姜云染将一柄抹了剧毒的匕首递给薛檀,又从随身的包裹里抖落出了不少的瓶瓶罐罐。 但凡有人试图靠近马车,三尺之内,都被她的毒粉给毒倒了。 薛檀没想到她制毒的手法竟已经如此纯熟,除了有些意外,更大的则是惊喜,觉得自己当时没有选错人,她确实有能力将薛家的医术传承下去。 或许是受到了姜云染的感染,她也不再懈怠,力所能及地帮起忙来。 树林里,眼看下去的自己人越来越少,黑衣人中有人按捺不住地询问道:“首领,要不要再派些人下去支援?这可是铲除宸王的大好机会!” “不必,咱们的目的,是逼着他们不得不绕道,只需拖慢他们的速度即可。殿下说了,他们南荧想借刀杀人,我们的人也不能白白送命。” 原来如此,难怪刚刚派出的都是戊字队的。 黑衣人不再开口,专心关注起了战局。 不得不说,宸王那边的人虽然不多,但个顶个都是高手,其中还有两个用毒的。 他们若是真的想把对方都剿灭,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趁着这次机会,倒是能了解一下宸王等人的实力,对他们大有裨益。 一场刺杀持续了大概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林间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哨声,一支支弩箭形成箭雨朝着下方射去。 等到裴玉卿和影青等人把弩箭打落,周围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影青没有去追,按照习惯查验了一下黑衣人的尸体,起身禀报道:“主子,都是东越影卫。” “东越那边的动作倒是越来越频繁了,派出的这一众影卫身法一般,看来并不是要杀我们。”裴玉卿分析了一下,判断道:“他们似乎是要逼我们放弃官道。” 可若是改走其他的路线,势必要拖慢行程。 祁璟玙思索了一下,借着月光查看了一下舆图,指着其中一条线道:“那就改走这里。” 路途虽然艰险了一点,但好在所用的时间应该是差不多的。 如今赶路要紧,没必要与对方的人正面对上。 裴玉卿望着他所指的那条路,蹙眉道:“这边的路要荒凉许多,且还要经过两处峡谷。如果对方有埋伏,对我们十分不利。” 不过,目前来看,也只能如此。 只有尽快赶到下一个州府,联系到暗卫,他们的保障才会大一些。 “走吧,继续赶路。” 祁璟玙收起舆图,翻身上马,影青清理了一下射在马车上的弩箭,赶着马车跟在了后头。 这一赶路,众人几乎彻夜未眠。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裴玉卿看到了一簇袅袅升起的炊烟。 他“吁”了一声,勒住缰绳,指着那处疑惑道:“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村庄?” 这条路他虽然没有走过,但周围看不到一点田地,不该有村子才对。 “不管,继续……” 祁璟玙想说继续赶路,可话还没有说完,眼前一黑就从马上栽了下去。 幸亏裴玉卿眼疾手快,纵身下马扶了他一把,才免于直接摔在地上。 “婉婉,快过来看看。” 裴玉卿托着祁璟玙把人放下,发现他身上的衣服一片湿黏,一摸就是一手血。 显然是之前的伤口又崩裂了。 如此逞强,让他又想气又无奈。 姜云染闻声下了马车,走上前给祁璟玙诊了诊脉,见他脉搏微弱,沉着脸道:“不能再走了,必须找个地方处理一下伤口,将养两天。” “……属下去前边的村子看看。” 影青担忧地紧了紧拳,翻上祁璟玙的那匹马朝着村庄的方向奔去。 没一会儿,他就折了回来,禀报道:“村子不是很大,大概二十几户人家。村长同意我们进村了,但需要拿银钱和米粮交换。” “给他们就是。” 裴玉卿做主答应了下来,一行人朝着村子的方向行去。 等到走到近前,姜云染发现,整个村子冷冷清清,安静得有些诡异。 村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看起来六十上下,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青年,穿着一身素衣,倒是不显破旧。 打量了他们一眼,青年开口道:“地方已经安排好了,跟我来。” 姜云染坐在马车里,撩开帘子把裴玉卿叫了过来,低语道:“义兄,这村子似乎有古怪。咱们这一路走来,居然一个出来看热闹的都没有。” “嗯,小心些就是了。”裴玉卿也发现了怪异之处。 明明已经有几户人家起来了,但是却看不到一个孩子,那些村民看到他们也没有好奇,太过冷静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村子恐怕真的有问题。 片刻后,众人进了村长家。 裴玉卿试探着问道:“兄台,我见附近并没有田地,请问村民们平日里靠什么度日?” “后边山里有草药,我们靠采药捕蛇,也能勉强温饱。”青年冷着脸答道。 裴玉卿暗暗给影青使了个眼色,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们中刚好有人受了伤。不知,能不能麻烦兄台带个路,好让我们也进山采些草药回来?” “可以,等会儿我带你们去。” 青年很好说话地答应了下来,然后就去忙自己的了。 姜云染搀扶着薛檀下了马车,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窥视她。 第110章 义兄相信有冤魂吗? 可是当姜云染回头望去,什么都没发现。 她抿了抿唇,询问小熊,“刚刚,你有没有察觉到有人在偷看?” “没有,待会儿我去周围巡视一下。” 小熊以前在山上生活,很少下山,所以下了山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对周围保持着戒备。 她小心惯了,就算姜云染不提,她也会去查看。 姜云染点点头,觉得刚才或许是自己的错觉。 把薛檀安置好后,她就去了隔壁,准备先帮宸王换药。 房内,裴玉卿正坐在土炕的另一头闭目养神。 见他眼下有了青黑,满脸的疲倦,姜云染放弃了叫他帮忙的念头,自己动手解起了祁璟玙的衣衫。 谁知她的手刚碰到腰带,就被一只微凉的大手给扣住了。 她惊了一下,不经意间对上了祁璟玙幽邃深沉的双眸,一时竟忘了反应。 直到听见一声轻咳,她才猛地回神,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心神稍定,她看向望着这边的裴玉卿,“义兄,我要给王爷换药,你帮他把衣裳解开吧。那个,我先回避一下。” 说着,她转身准备出去。 祁璟玙见她还在躲着自己,哑声开口道:“不是说医者眼中只有病患,不分男女老幼吗?本王没有什么忌讳,你换药就是。” 闻声,姜云染顿住脚步,暗恼自己失了方寸。 与她的慌张相比,宸王坦坦荡荡,倒是显得她扭捏了。 姜云染觉得自己不该如此,便转过身走回到了床边,就见祁璟玙已经自己松开了腰带。 随着外边的黑衣解开,露出了染血的白色里衣。 上面晕开了大片的血迹,看着就令人心惊,可见伤势有多严重。 等姜云染看到被血染红的布条,已经顾不上再想东想西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上药包扎上。 祁璟玙望着一脸认真的她,眼睫微颤,眸色深了几分。 裴玉卿受不了他那专注的眼神,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揍人,只能出声打破那些许的暧昧道:“等明日一早,我准备先行离开。一是探路,二是再召集点人手,这一路恐怕不太平。” “义兄,你还是不要一个人走为好。如今敌在暗我们在明,太危险了。”姜云染不放心他。 裴玉卿熨帖地笑了笑,“放心,我有分寸。你若是真的不放心我,就给我准备点毒药伤药?” 他原本是说笑的,见姜云染要变脸,他掩唇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婉婉,换好了药,你就先出去,我要与璟玙商量点事。” “好。”姜云染想了想,确实要去准备点药,有备无患。 眼看着她出去了,裴玉卿收了脸上的笑意,沉声问道:“你对婉婉是认真的?” “自然。” 祁璟玙没有任何遮掩,想到之前自己的举动吓到了小丫头,他决定徐徐图之。 所以最近才将心思收敛了一些。 裴玉卿知道他不会说谎,想着这一路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危险,他希望义妹的身边能多个保护她的人,沉吟了一下道:“好,那就以三月为期。如果三个月内你能护婉婉周全,我便帮你。” “用不着。” 祁璟玙不愿假手于人,该了解的,他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要等的便是合适的时机。 他知道小丫头被祁晏初伤了心,怕是不会那么快接受新的感情。 与人相处之道,在于真心换真心,以诚相待。他相信只要自己拿出足够的诚意和耐心,小丫头早晚有一日会向自己敞开心扉。 他等得起。 裴玉卿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干脆,愣了愣,就听祁璟玙道:“你不帮忙,我该做的也会做。” “你独自一个人上路也好,到了县城,先联系分部的暗桩,给苍艾传信,让他查东越各皇子的动向。” “你怀疑,东越与南荧中人还有勾连?” “显而易见。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查到本王的动向,对方的势力绝对不小。整个南荧,也只有几大世家有这样的能力,老五,怕只是一个幌子。除此之外,再让苍艾查一查各大世家的家主。” 两人说起正事,聊了足足大半天。 等裴玉卿从房中出去,已经到了用午饭的时间。 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姜云染把收拾好的包裹拿给了裴玉卿,又拿了个自己做的香囊给他。 “义兄这一路要是赶路的话,恐怕很难住上客栈。野外蛇虫鼠蚁多,戴着会舒服一点。” “还是你想得周到。” 裴玉卿欣然接受,姜云染又道:“这一改道,恐怕在去岭南之前都没办法去看卢爷爷了。方便的话,给卢爷爷传个信吧,就说我过阵子去看他。” “不用传信,等把你们送到江陵府,我就回去了。” 姜云染一想到过不了多久就又要与义兄分开,心里不太好受。 但她也知道人各有志,每个人有每个人要走的路,谁也不可能一直陪着谁,便没有再说什么。 午后,姜云染准备进山采药。 于是带着小熊,与裴玉卿一起,跟着村长的孙子进了山。 青年把三人带到谷口,指着西边的高山道:“你们到那边采药即可,不要往东边去。这里曾经是一处古战场,常有冤魂出没,出了事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们。” “还有,傍晚前必须回来,若是等到天黑了,你们就进不了门了。” 交代完该交代的事,他就转身回去了。 裴玉卿观察着周围的地形,说道:“这里倒确实是个设伏的好地方。” “义兄相信有冤魂吗?” 姜云染可不信,不过这里处处透着古怪,说不定是在隐藏什么秘密。 裴玉卿明白她的意思,朝着四周张望了一下道:“不管有没有冤魂,我们都没必要追根究底。等璟玙的伤势稳定一点,你们就即刻上路。” “我明白。”姜云染点点头,她知道以他们目前的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有的时候天不遂人愿。 姜云染等人采好了草药,正准备下山,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忽然阴云密布,下起瓢泼大雨来。 而且雨势越来越大,他们不得不赶紧找个地方避雨。 好在小熊对大山比较了解,很快就找到了一处山洞,三人赶紧躲进了洞里。 一进山洞,裴玉卿就发现里面铺着不少的稻草。 他在里边转了一圈,发现山洞很深,似乎通往什么地方,指着里边道:“这山洞后边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到里面去看看。” “一起。” 姜云染觉得还是一起行动为好,等走出一段距离,她忽然看到了一簇幽绿色的火焰。 在漆黑的山洞里,真如鬼魅一般。 不知不觉,姜云染就想到了青年的提醒,当即顿住了脚步。 第111章 我告诫过你们,不要乱走 “怎么了?婉婉的胆子不是一直很大吗?还怕这区区鬼火?” 裴玉卿见姜云染停下脚步,禁不住出言调侃。 姜云染自然是不信世上有鬼的,但若是这山洞里没有所谓的“鬼”,又何必故弄玄虚? 想到这儿,她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吹亮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义兄,还是谨慎些为好。” “嗯。” 裴玉卿与她对视一眼,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缓缓收敛了笑意。 因为姜云染不会武,裴玉卿便自告奋勇在前边开路,小熊则走在最后边。 三人顺着狭长的甬道往里走,七拐八转,途中看到了好几具白骨。 等到他们走至尽头,两扇雕花石门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裴玉卿正打算仔细查看,倏然从暗处窜出两道黑影,迅如鬼魅,直直朝着三人这边袭来。 “义兄,小心!” 姜云染见那两道看不清模样的身影,一左一右攻向了裴玉卿,下意识地出声提醒。 可她根本看不清那两道黑影的动作,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小熊见状,当即纵身一跃,上前帮忙。 然而在二对二的情况下,裴玉卿和小熊竟然连十招都撑不住,很快就有了败相。 裴玉卿被其中一人出掌打伤,整个人撞在石门上,喷出一口鲜血。 “义兄!” 姜云染看到这一幕,喉头发紧,心脏似是要从嘴里跳出来。 等她再转头,小熊已经被另外一人拧在地上,眼看着就要折断手臂。 姜云染左右为难,她想用毒,但想到身上带的都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犹豫了一下的工夫,就听到“咔咔”两声脆响。 小熊的胳膊被卸了,无力地垂着。 她还想要反抗,可还没碰到对方,就被对方一脚踩踏在了地上,嘴里涌出一口血来。 与此同时,裴玉卿撑着重伤再次上前,又被打出一丈多远,晕死了过去。 姜云染双眼泛红,手中紧紧捏着玉瓶,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就在那两道黑影朝着她扑来的一刹那,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诡异的笛声,两道黑影就那么定在了半途。 只差一点,就要冲到姜云染的面前。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传来。 在静谧的环境下,一点声响被无限放大,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姜云染的心尖上。 令她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她僵着身子立在那里,能感觉到有光在逐渐接近。 等感觉到光源已经到了身后,姜云染终于鼓足勇气,咬紧牙关转过身去。 就见之前带着他们进山的那个青年站在她背后。 青年的手中举着火把,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正眼神幽冷地盯着她。 就在姜云染怔愣时,他开口道:“我告诫过你们,除了采药,不要到处乱走。” 姜云染心下一凛,沉声道:“我们只是进来躲雨。” “只为躲雨的话,前边的山洞足够你们待了。可你们却耐不住好奇心,跑到了这里。倘若我没有过来,你们已经是三具尸体了。” “那你为何要帮我们?” 事情到了这一步,姜云染反而没有什么顾忌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 但既然青年选择救他们,说明还不想让他们死,那一切就有转圜的余地。 青年没想到她在这样的状况下,还能这么沉得住气,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顿了顿,他徐徐道:“与你住在一起的那名女子,中了尸蛊,对吗?” “我查看过她的状况,有人设法为她续了命,是你做的?” “你想让我做什么?” 姜云染已经猜到,对方不杀她,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 否则再过不久,这山洞之中怕是就要多三具白骨了。 青年指着她身前那两道黑影,说道:“他们同样中了蛊,虽然不是尸蛊那样霸道的蛊毒,却会侵蚀神志,令人变成野兽。我只能用笛音让他们保持平和,却救不了他们。” “你要我救人?我对蛊的研究不深。” 姜云染直接实话实说。 青年听到她的话又是一怔,“你都不打算骗骗我吗?不怕我把你们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做不到,就算现在骗了你,又能如何?我目前只能承诺你,会尽力而为,但能不能行,我不敢保证。不过就算暂时解不了蛊,控制住那蛊还是有希望的。” 因为薛檀身中尸蛊的缘故,她最近一直在研究蛊术和蛊虫。 她随身带着的包裹里,有好几本书都是针对蛊毒的。 可惜都只是些皮毛,除非亲自跑一趟南疆,或者抓几个擅长蛊术的南疆人,否则怕是很难会有突破。 靠她自己研究,还不知道要耗费多久。 青年闻言,神色复杂地看了那两道黑影一眼,道:“你跟我来。” 话落,他上前点了那两个人的穴道,走到雕花石门前,用秘法打开了石门。 “轰!” 沉重的石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差不多能容一人通过。 青年刚要进门,姜云染出声道:“等等,我要先给他们疗伤。” “放心,一时半刻死不了。” 青年对人命十分漠视,就好像躺在地上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只随时都可以捏死的小虫。 姜云染很不喜欢他这种态度,没有管他,自顾自地上前把小熊扶了起来。 先给她喂了一颗药丸,又拿了一瓶伤药给她。 小熊捂着闷疼的胸口,朝着姜云染摇了摇头。 这里的人都太过诡异,没有人保护,她一个人跟着那个青年走,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危险。 姜云染抬手握住了她的手,紧了紧道:“我先帮你把手臂接上。” 这一回,青年倒是没有催促她。 直到姜云染给小熊处理好了外伤,又探了裴玉卿的脉搏,确定他没有性命之忧,才跟着青年进了石门。 等到二人进门后,石门应声关上。 石门内只剩下了青年和姜云染两个人。 随着青年拿着火把将石室内的火把一一点亮,姜云染看到了一排排的书架。 她望着那些书愣了一下,就听青年道:“给你三天时间,找出解癫蛊的法子。如果你做不到,三天后,就是你们的死期。村里的那三个人,同样也活不了。” 第112章 都是别有用心的冒牌货 “你这个要求未免太苛刻,我恐怕做不到。” 别说三天时间,就算是一个月,她也不一定能找到解蛊的办法。 泱泱书海,岂是三天能看完的? 一点道理都不讲,根本就是强盗。 可青年却不听她说,一锤定音道:“就三天。” “还有,不要到处乱走。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来救你。” 青年撂下一句话就离开了石室。 姜云染定了定神,认命地查看起了室内的藏书。 很快,她就发现,这里的医书竟然有很多都是孤本,而且分门别类摆放得很整齐,心里的那点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石室外。 裴玉卿和小熊刚处理完伤口,就被青年给打晕了。 紧接着,从暗处走出一个男子,眸光复杂地望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叹息道:“会不会做得太过了?万一她真的是……将来你怕是要以死谢罪。” “就算是又如何?何时她有能力报了当年的血仇,迎回主人,我才会奉她为主。若是她连这三日都熬不过去,便没有资格得到承认。” “那你打算怎么做?我警告你,不要乱来,老东西们也不会允许你乱来。” 青年嗤笑,“他们倒是守规矩,可换来了什么?我们守在这个鬼地方二十几年,可不是为了认一个废物为主。村里的那三个人,看好了,不要让他们坏事。” “哎,随便你吧。不过,我总觉得,她能完成你的考验。老天指引她找到这里,或许冥冥之中已经有了安排。咱们回去吧,让哑姑守在这儿就行了。” 话音落下,男子扛起裴玉卿,用眼神询问道:这个交给你? “叫哑姑将人送回去,我把三叔四叔送回内室。” 青年说完就不再言语了。 如果姜云染在这儿就会发现,山洞里竟还有一道暗门,直通村子。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姜云染靠坐在书架边,看得眼睛都花了,酸涩得厉害,不得不放下了手里的书。 她揉了揉酸胀的脖颈和肩膀,起身活动了一圈,肚子发出了一阵“咕噜噜”的轻响。 想着自从午后上山采药,一直到这会儿都没有进食,她抚上了肚子,心里忍不住担忧。 四下望去,这间石室除了书架,连张床都没有,火把也不知道何时会熄灭。 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儿,万一出点意外都没有人知道。 “轰……” 正出神,石室的门从外面打开,走进来一个四十上下的妇人。 她手里端着托盘,里面盛有一碟简单的小菜,一碗米汤和一个馒头,旁边还放着一壶水。 妇人把托盘放到了石室中间的桌子上,又反身出去,拿了床被褥回来。 姜云染望着那个陌生的妇人,一开始并没有吭声。 直到看着她似是要走,才叫住她道:“等一下。” 妇人闻言望了过来,她半张脸被厚厚的头发盖着,另外半张脸则显得十分沧桑。 姜云染原本想问问自己能不能出去,毕竟这里只有一间石室,那个青年又不允许她乱走,想方便一下都找不到地方。可话到嘴边,她却换了个问题。 “请问,有油灯吗?这里的光线太暗了。” 妇人比划了一顿,朝着室外走去。 没过多久,就端着一盏油灯走了进来。 将油灯放到桌上后,她又比划了几个动作,姜云染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才发现书架旁有个小门,设置得十分隐蔽。 她走过去打开看了看,发现里面竟然是个耳房,有方便的地方。 一开始,她本以为这里是一间墓室,但现在发现,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相比之下,能在这样一个荒凉的大山里,修建一处如此庞大的工程,生活在村子里的那些人恐怕更不简单。 那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 姜云染不禁深思起来。 “啊,阿巴阿巴……” 妇人见姜云染走了神,出声想要叫她。 姜云染抬眼望过去,就见她比划道:饭菜要凉了,快吃吧。 “好,我马上就吃。” 姜云染十分庆幸自己在江南的时候,曾经认识一个聋哑姑娘,跟着她学了不少手语。 她不想妇人这么快离开,试着问道:“请问怎么称呼您?” 妇人比划道:村里的人都叫我哑姑。 “哑姑,谢谢你给我送饭和东西,我想知道,我义兄和丫环回去了吗?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帮我转告一下那人,希望他遵守约定,不要为难他们。” 她所说的“他们”,也包括宸王和影青等人。 哑姑这一次没有马上比划,而是深深地看了姜云染一眼。 她的眼神很奇怪,似乎是透过她在看着另一个人。 姜云染被她看得怔了一下,秀眉微蹙道:“很为难吗?” 哑姑闻言赶忙垂下了眼,复又恢复了平静,比划道:外面的雨很大,三五天内可能都停不了。你的朋友都很好,你不必担心。这几天,我会来给你送饭送水,三天后你就可以出去了。 真的能出去吗? 姜云染自己都不确定。 不过她不会轻易放弃,毕竟这件事涉及的不止她一个人。 她不能让义兄他们因为她被困在这里。 哑姑见她又走神了,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石室。 姜云染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开始挑灯夜读,不敢有一时一刻的松懈。 转眼间,三日时间到了尾声。 青年把哑姑叫到了跟前,问道:“她还在里面看书?” 哑姑点点头,比划道:她与她母亲很像,都是不肯服输的性子。 “她母亲?还没确定的事,哑姑还是不要想太多了。这二十几年来,也不是没有人冒充过那人的女儿。结果呢?都是别有用心的冒牌货。” 早在十几年前,老东西们就调查过,当时得到的结果是,那人的女儿早就被溺死了。 又怎么可能出现在京城姜府? 况且老东西们当年之所以选在这个地方,就是因为够荒凉,够隐秘。 怎么会那么凑巧,那人的女儿就找来了? 思及此,青年的唇边挂上了一抹冷笑,走到门前扭开了石门。 姜云染正伏在桌上写写画画,听到动静,她转头望向门口,开口道:“我已经找到解蛊的办法了,但是,我有个条件。” 第113章 七窍流血,经脉爆裂而亡 “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讲条件?” 青年似笑非笑地睨着他,眼底流露出一丝轻蔑。 “如今,你们所有人的性命都捏在我们手里,只有三日内研究出解蛊的办法,你们才能活命。是我之前说的不够明白,还是你没有理解清楚?” 姜云染已经猜到,他不会轻易妥协。 她慢条斯理地摇晃着手中的杯子,手腕猝然一抖,把杯子里的水泼了出去。 青年没料到她会有此动作,情急之下,避开的同时抬手去挡,怒道:“你做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吗?” 姜云染扬起一抹冷笑,“之前,或许是你所说的那样。但当你走进这间石室,身上沾了杯中的水,便不由你说了算了。” 她十分庆幸,进石室的时候没有被人搜身,给了她一些发挥的空间。 否则她真的会很被动。 青年闻言瞳眸微眯,质问道:“你给我下毒?” “难道你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异样吗?假如我不给你解毒,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你就会七窍流血,经脉爆裂而亡。不相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看!” 姜云染那双清冷的眸子微凝,面容沉肃,浑身上下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明明她才是被囚的一方,却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臣服之心。 虽然那只是一瞬间的感觉,仍旧让青年内心震颤,怔愣在了那里。 许多久远的记忆在一时间迸发,如走马灯一样从他的脑海中闪过。 他以为他早就把有关于那个人的记忆淡忘了,甚至去回想时,连那张脸都已经模糊不清。 可不知怎么的,他竟然从眼前的少女身上感受到了那久违的压迫感。 眸光轻闪,青年拢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佯作不在意地哂笑道:“好啊,那就试试看吧。看看是你们死得快,还是我死得快?” “姑娘不要听他乱说,只要你能帮家中长辈解了那身蛊毒,你提的条件,在下帮他应下便是。” 青年的话音刚落,一名素衣男子快步来到了门口。 显然之前就在门外。 姜云染打量着他,见他面容憨厚,不似青年那般冷漠阴鸷,心弦稍稍放松了几分。 但她不敢真的放松警惕,紧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问道:“我还没有说条件,你就要应下,是真的能做主,还是想敷衍搪塞我?” “姑娘何必如此想?我们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还不至于哄骗你一个小姑娘。你的那几位朋友,现下都好端端地在村中待着。只要姑娘肯救人,我们立刻放人。” 男子的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青年的冷眼。 但他却好像没看见一样,只笑眯眯地望着姜云染,问道:“不知姑娘可愿帮忙救人?” “你们先答应我的条件,我自然会救人。”姜云染不肯松口。 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你说,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要你们把我的兄长和朋友送出村子,平安地送到县城。” “……姑娘,不是在下不肯答应,就算我们肯放人,你的那几位朋友怕是也不会同意。不如你尽快救人,雨停之前我们把你送回去,再派人护送你们离开?” 听到男子的话,姜云染发现,他看似好说话,实际上兜兜转转都是在叫自己救人。 偏又做出一副全都听凭她做主的样子,根本就是只狡诈的狐狸。 可知道归知道,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闹到同归于尽的局面。 思忖过后,姜云染扔了一只瓷瓶过去,“这里面有半颗解药,能让他多撑两天时间。待会儿我帮你们救人,你们履行承诺,送我们离开。等到了县城,我自会把剩下的半颗解药奉上。” “好。”男子一口答应了下来。 不出意外,又收到了青年的一记眼刀。 “你别瞪我,我这也是为了救你。事已至此,还是尽快让这位姑娘给三叔四叔解蛊吧。” 男子说完把瓷瓶给了青年,对着姜云染一摊手,“姑娘,请。” 三人先后离开石室,走在最前头的青年从怀里掏出一黑色布条,递给姜云染,“把眼睛蒙上。” 姜云染睨了他一眼,不情愿地道:“蒙上眼睛还怎么走路?” 青年从墙边拿起一根竹枝递过来,“攥着它。” “……” 姜云染没想到他们准备得还挺充分,无奈,只能蒙上眼睛,攥着竹枝的一头跟着进了暗门。 等到转了几次弯,又走了一段不长不短的坡路,她依稀感觉到了一点光亮。 男子出声道:“姑娘,可以把布条解下来了。” 姜云染依言解下布条,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暗室中,里面有两张石床。 床上躺着两个四十上下,满脸黢黑,爬满了恐怖的青筋,已经看不清原本面容的男人。 与那天的披头散发不同,两人明显收拾过了。 姜云染走上前给两个人把了把脉,看向男子道:“麻烦准备笔墨,我写一张方子。两个时辰内,你们把草药凑齐,再准备两大缸水,他们需要泡药浴。” “这样就可以解蛊?” 男子看了眼方子,发现上面除了两三种比较珍稀的药材,剩下的都比较寻常。 如果这样就能解了癫蛊,未免太简单了一点。 姜云染看出他的怀疑,解释道:“药浴只是辅助,想要解蛊,便要想办法把蛊虫逼出来,需要施针。另外,你们再找个会医术的来,配合我,我一个人没办法帮两个人解蛊。当然,如果你们等得起,过两天再帮另外一个人解蛊也可以。” “在下配合姑娘。”男子自荐。 姜云染闻言打量了他一眼,没想到他竟擅长医术。 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她活动了一下手腕,从怀中拿出一个针包道:“事不宜迟,你去取一套银针来,咱们现在就开始。” “好说。” 男子从墙角提了一个药箱过来,打开药箱,里面除了几个瓶瓶罐罐,还有一套银针。 姜云染瞥了银针一眼,点点头,“那开始吧。” 说完,她见青年还杵在门口,冷飕飕地望着她,拧眉道:“不是让你去准备药材和水吗?你杵在这里,怎么帮……” “嘭!” 话音未落,暗室外倏地一声巨响,一道身影倒在了门口。 第114章 本王是什么心思,希望你明白 “小十三?!” 男子看见倒在地上的那人,惊骇之下猛地朝门口冲去。 青年则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把姜云染拽到了身前,抬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姜云染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反应慢了一拍。 等她看到出现在门口的宸王和义兄,惊愕道:“义兄,你们怎么在这里?不用管我,你们快走!” 他们能找到这里肯定十分不易,若是惊动了村里的其他人,再想走就来不及了。 毕竟他们这边的人少,又都带着伤,想平安地离开村子很难。 裴玉卿想要上前救人,奈何速度慢了一点,姜云染已经被扣住了。 祁璟玙则袭向了那名素衣男子,用剑指着他的脖颈,抬眼看向青年,眸光森冷,“想要这个人活命,就放开她!” “我若是不放呢?”青年丝毫不惧,甚至掐着姜云染的手又紧了紧。 姜云染疼得拧了拧眉。 双方僵持的局面,让她有些头疼,看向祁璟玙道:“王爷,你听我说。我是自愿帮他们救人的,救了人咱们就可以离开。你和义兄先回去,我随后去找你们。” “婉婉,你如何能相信他们的话?倘若你救了人,他们也不肯放我们离开,又该怎么办?” 裴玉卿捏紧了手中的剑,还要上前。 姜云染劝道:“义兄,别动手!我有自保的手段,你们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趁着情况还不算太糟,她必须阻止他们。 否则一旦闹出人命,一切就无法挽回了,那他们恐怕真的会葬身在这里。 她一个人死也就算了,不能拉着王爷和义兄他们陪葬。 裴玉卿知道她不是个冲动的人,但他实在不敢赌。 犹豫之下,下意识地看向了祁璟玙,想看看他的意思。 祁璟玙紧抿着唇,半晌,才沉声道:“本王不会走,亦不会耽误你救人。” 他的态度很明确,那就是不会离开。 有他们在这里看着,才能确保对方不会耍什么花样。 姜云染无奈,忍着脖颈上传来的疼痛,瞟向青年,“你也看到了,我义兄他们无意伤人。反正你在这里我也跑不了。就算我们能走出这里,也绝对走不出村子,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们伤了我弟弟。”青年危险地睨着她。 姜云染不悦地道:“我身上有药。若是你非要纠结这个问题的话,那你们之前也伤了我义兄和我丫环,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闻言,青年眸光松动了几分,手上的力道也没有那么重了。 姜云染抬手推开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药给你,咱们之间的约定也还作数。” “好,我就信你一次。” 青年拿着药瓶朝门口走去。 素衣男子接过瓷瓶,打开闻了闻,朝着他点点头,然后把药喂给了重伤的少年。 暗室里的气氛终于有了冰雪消融的趋势,姜云染暗自松了口气,对素衣男子道:“继续吧。” 解蛊的过程会很漫长,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姜云染说服裴玉卿他们守在了门外,自己和素衣男子负责施针救人。 第一次,她扎了十几个穴位就停手了。 目的是确保两人不会在解蛊的过程中醒过来。 然后看向素衣男子道:“接下来才是关键,我会用银针把蛊虫逼到手腕处,你看准时机放血,把蛊虫引出来。等引出一只,我再给你帮忙,把另一只也引出来。” 话落,就从袖袋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了他。 素衣男子点点头,立在一旁看着姜云染施针。 等到几针下去,他就看到三叔脸上的青筋像是活了一样,不断鼓动。 将那张脸衬得分外狰狞可怖。 期间,姜云染的动作未停,反而加快了速度。 很快,那种蠕动就从脸移到了脖颈,最后停在了手臂处。 “快,就是现在!” 姜云染的额头满是汗水,一滴汗顺着鬓边落下,从下颌处滴落,她的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 男子闻言不敢耽搁,抬起握着匕首的手就往三叔的手臂上划去。 “噗!” 鲜血如注般冒出,随之出来的还有一只只通体黝黑的虫子。 直到他手臂上的鼓动彻底停下,姜云染才施针帮那人止了血,说道:“好了,包扎一下。等药浴准备好,泡上四个时辰。如果不会有反复的情况发生,那就说明解蛊成功了。” “还有四叔。”男子提醒。 姜云染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说道:“待会儿你来施针,我负责放血。” 接下来,两人的配合还算默契,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完成了解蛊的过程。 姜云染已经累得脱力,身子不受控制地轻晃了一下。 她努力地想要稳住身形,却意外跌入了一道宽阔温暖的怀抱中。 “你……” 姜云染下意识地抬眼,发现是祁璟玙,就想要推开他。 可却被祁璟玙打横抱了起来。 姜云染双脚一离地,不禁惊呼了一声,推着他,“王爷,不可,你身上还有伤。” “无碍。” 祁璟玙没有放开的意思,而是看向青年,“带路。” 片晌,众人从密道回到村里,姜云染被抱回了房间。 之前密道里的光线暗,再加上她一直低着头,祁璟玙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等把人放下才发现,她的小脸已经红透了,两只莹白如玉的耳朵更是红艳欲滴。 “好了,你先休息一下,本王……” 祁璟玙起身要走,姜云染慌乱地揪住了他的衣襟,抬眼与他对视道:“王爷,刚刚的事只是意外,我们谁都不要放在心上,好不好?” 她真的很怕他会说出什么要对她负责的话来。 对她来说,两人之间维持朋友关系,是最好的相处模式。 她不想改变。 祁璟玙却不喜欢她这种距自己千里之外的态度,眼里立即笼上了一层暗色。 有些话已经顶上了舌尖,但他担心会吓到她,最终化作了一声叹息,“你不必想太多,本王不会逼迫你做什么。但本王是什么心思,也希望你明白。” 之前,他就是顾忌太多,才错过了许多次机会。 但既然想通了,便不会再遮遮掩掩。 姜云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愣在了那里。 祁璟玙动了动唇,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岔开话题道:“你好好休息,本王去找玉卿,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误打误撞闯进了禁地,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第115章 心里埋着深深的仇恨 姜云染清楚,现在的处境不容乐观,若是硬碰硬,吃亏的肯定是他们。 好在她解蛊的时候多留了一个心眼。 她知道祁璟玙在担心什么,说道:“王爷不必太过忧心,解蛊之前,我与他们有约在先,解蛊后就送我们离开。倘若他们出尔反尔,我也有防备。” 对于不相熟或者别有用心的人,她自然不会傻傻地相信什么口头约定。 否则对方一旦出尔反尔,他们必将处于十分被动的局面。 更何况本就处于劣势,稍有不慎就会陷入绝境,不得不防。 所以除了那半颗解药,她还留了别的后手。 祁璟玙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点点头,“好,本王知道了。” 暗室里。 中蛊的二人泡着准备好的药浴,素衣男子见他们的脸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惊喜地看向青年,“没想到短短三日时间,她竟真的研究出了解蛊之法。” “先别高兴太早,等三叔和四叔醒过来再说。” 青年没有他那么乐观,这么多年来,两人都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究竟还能不能恢复。 素衣男子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什么。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素衣男子循声回头,见村长来了,赶紧用手肘顶了顶青年,低声道:“你先在这里看着,我去熬两碗药来,等三叔四叔醒了就能喝了。” “等等。”村长见他要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只见村长一改之前的老迈形象,负手立于门前,浑身散发着迫人的气息,沉着脸道:“先别急着走,我有话问你们。玉衡,你可知错?” “首领,我……” 素衣男子,也就是玉衡悄悄瞥了青年一眼,想让他说句话。 村长看到他的小动作,哼了一声,“你别看他,他犯的错比你重。现在就说你,你可知错?” “首领,玉衡知错。但玉衡不后悔,哪怕有一丝的希望,玉衡也想试试。而且,那位姑娘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玉衡想确定一下。” “那你确定了吗?”村长问道。 玉衡点点头,又摇摇头,“目前有八成的把握,哑姑也觉得她是。” “天枢,你呢?是怎么想的?你让哑姑和七杀给你们打掩护,究竟想做什么?”村长看向了青年。 天枢神色冷淡,“您不是已经看到了,让她给三叔四叔解蛊。”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什么时候开始,你做事可以不用经过我同意了?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对方是有备而来,整个村子的人都会因为你的鲁莽陷入险境?” 村长沉声训斥。 玉衡忍不住道:“首领,您别骂他了。他一直都觉得,三叔四叔之所以会中蛊,都是因为他。这么多年,他一直活在愧疚里。所以,哪怕有一点机会,他也……” “谁让你说那些的?”天枢眼神冰冷地睇着他。 玉衡这一回没有顺着他闭嘴,而是说道:“你本来就是那么想的,有什么说不得的?而且,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试探的心思吗?你只是嘴硬,不想承认!” “我嘴硬什么?就算你和哑姑觉得她是,那又怎样?她已经是南荧人了,我们也早已习惯了隐居的生活,不是吗?我说过,除非她有能力报了当年的血仇,迎回主人,我才会奉她为主。可惜,她显然没有那个能力。” 天枢话落,看向村长:“我只想让她帮三叔四叔解蛊,等解了蛊,我会按照约定,送他们离开。”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村长猜出了他的心思,警告道:“你别乱来!”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孙子。 自从他亲眼看着父母死在自己眼前,就变得冷心冷情,喜欢将所有的情绪深埋心底。除了村里的人,外人的性命对他来说,与草芥蝼蚁无异。 这么多年来,他的心里一直埋着深深的仇恨。 恨他这个爷爷,也恨小主人。 后来,就把仇恨发泄在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身上。 或许是因为愧疚,对这小子做的那些事,他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那是因为,他知道那些人都不是小主人的血脉。为了守护秘密,有些事也不得不做。 然而,当他看到那个与小主人年轻时一般无二的小姑娘时,他就觉得她是自己要等的那个人。 原本,确认身份的事必须慎之又慎。 谁知这小子自作主张,把人带到了禁地,还故意让他们撞破了一些秘密。 目的就是为了杀人灭口。 简直胆大妄为。 深深叹了口气,村长道:“他们的事你不必管了,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会去找那个女娃娃谈谈。若是确定了她的身份,你们就……” “就什么?想让我认她为主?不可能。”天枢嗤笑。 村长冷哼一声,“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主人。她若是小主人的血脉,你们就该认她为主。哪怕当初小主人用铁令逼我们离开,那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把我们守护的东西送到她的血脉手中。” “迂腐!” 天枢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气得村长差点破口大骂。 这个臭小子,真是不如他爹,至少他爹当年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顶撞他。 玉衡见村长气得够呛,斟酌了一下道:“首领,您别气。天枢和我们不同,我们都是三叔四叔带回来的孤儿。如果非要认主,有我们就够了,您就别再逼天枢了。” “那怎么可以?你们都是一样的,没有谁贵谁贱。好了,别说了,你去熬药吧。照顾好你三叔四叔,他们要是醒了,让人知会我一声。” 村长说完转身就走,进入石室拿了一样东西。 傍晚,哑姑到房中送饭,见姜云染的脸色好多了,比划道:你今日辛苦了,我多做了两个菜,你尝尝。你喜欢吃什么菜,告诉我,我下顿给你做。 “不用麻烦了,这样就好。”姜云染无心吃喝。 他们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好几日,必须尽快离开。 否则以薛姐姐的身体情况,可能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尤其是在她阅读过那些孤本医书之后,更明白了尸蛊的可怕。 也不知道王爷和义兄他们商讨得怎么样了。 哑姑见姜云染似是没有胃口,轻轻地叹了口气,比划道:村长想见你。 第116章 她不配做我等的主人 片刻后,姜云染跟着哑姑去了村长屋中。 村长望着那张与记忆中渐渐重合的脸,情绪难免有些激动。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捋着胡子,笑眯眯地寒暄道:“这几日,姜姑娘和你的那几位朋友,住得可还习惯?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尽管跟哑姑提,千万不要客气。” “村长太客气了,是我们冒昧打扰,多谢村长盛情款待。” 客套话说完了,姜云染主动提起道:“不知村长找我有什么事?” “哦,家中小辈不懂事,之前做了一些失礼的事,希望姑娘大人大量,不要与他们计较。再有,姑娘帮老朽的两个儿子解了蛊,想当面感谢一下。” 村长说着,从旁边桌上拿起一个雕花木匣,等木匣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叠银票。 姜云染只是看了一眼,就推拒道:“村长不必如此,我答应解蛊也是有条件的,自然不能再收这些。如果方便的话,还望村长尽快送我们离开。” 因为连日下雨,之前的那条路已经不能走了,只能想别的办法。 村民对周边的环境肯定比他们清楚,如果村长愿意帮忙,那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启程。 当然,她这么问也是想试探一下。 村长见姜云染不愿收下银票,也没有勉强,而是捧起了另外一只盒子。 拉开道:“姑娘可识得它?” “这是?”姜云染朝着盒中望去,就见里面躺着一只银色的小虫。 在烛火的映照下流光溢彩,有种难言的瑰丽。 那小虫大概比小拇指的指甲盖还要小两圈,背后有两扇半透明状的翅膀,生得十分好看。 只是躺在里面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村长见她不认识,解释道:“这是一只蛊虫,名叫子母萤灯蛊。顾名思义,就是一只母蛊,一只子蛊。这只是子蛊,目前处于休眠的状态。” “村长跟我提这个是什么意思?”姜云染不懂。 她也不想知道那么多。 毕竟现在情况不明,知道得越多,可能处境越危险。 村长看出了她的戒备,继续道:“当初,这子母蛊分别吸了一对母女的血。可惜发生意外,让母亲和自己的女儿分别了十数年之久。那位母亲寻了女儿十几年,一直没有下落。” “……村长,这和我似乎没有什么关系。我是南荧京城人士,父母尚在家中。” 姜云染勉强扯了扯唇角,转身欲走。 村长冲着她的背影道:“难道姑娘就一点都不好奇,自己的血能不能唤醒子蛊吗?” “不好奇。” 姜云染说着,脚步不停地离开了房间。 裴玉卿正在房里等着她。 见她回来后有点儿魂不守舍,关切道:“婉婉,你刚刚去见村长了?你们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姜云染摇摇头,岔开话题道:“义兄,你和王爷商量得怎么样?这个村中的高手不少,强行往外闯怕是不行。不如,按照之前说好的,由我去跟他们交涉?” “婉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裴玉卿看着她强颜欢笑,直觉刚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云染见瞒不过去了,沉吟了一下道:“村长给我看了一只蛊,他说那是子母萤灯蛊的子蛊。” “南疆蛊虫?” 裴玉卿之前就奇怪,这荒僻的村子里,怎么会有人中了南疆癫蛊。 恐怕这村里的人确实不简单。 很可能与南疆有着某种关系。 可若说他们是南疆人,也不太可能。 如果他们本就擅长驱蛊,也不至于会身中癫蛊却无能为力。 一时想不通其中关键,他又看向姜云染,“村长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那对蛊虫属于一对母女。母亲和女儿分别了十几年,一直在找她。”姜云染说着,想到了之前在县主府邸看到的那一幅幅画卷。 画卷的事,裴玉卿也知道。 当时他还临摹了一张。 他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巧合一说,所以后来,他和璟玙一直在小心地调查此事。 没想到无心插柳,反而在这里寻到了一点线索。 斟酌了片刻,他道:“村长那么说,应该是知道什么,他不会无缘无故让你去试蛊虫。不如先去试一试,听听村长怎么说。婉婉,我知道你可能一时间无法接受,但逃避不是办法。” “不如,我陪你一起过去?” 姜云染也知道,就算现在逃避了,早晚也要面对。 可事情太突然了,她真的有点接受不了。 深吸了一口气,她道:“义兄,我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行吗?” “好吧。” 裴玉卿也不想她压力太大,起身道:“那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夜晚,姜云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当天光一亮,她就起床了,决定去面对现实。 她没有叫任何一个人,独自一人找到了村长。 村长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会找来,心里又惊又喜,把人带到了房中,拿出装有蛊虫的木盒道:“姑娘这是考虑好了,想听老朽继续讲故事?” “村长别误会,我只是想试试那只蛊虫。” 至于其他的,她还没有想好。 村长听她这样说也没有表现出失望,笑着点点头,“姑娘愿意试就好,来,取一滴血滴入盒中。” 姜云染拿起匕首在指尖轻轻划了一下,滴了两滴血进盒中。 只见之前那只一动不动的蛊虫,在吸了她的血后,竟拍了拍翅膀,从盒中飞出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村长抓住蛊虫收进了一只精巧的铃铛,蛊虫一直振翅,震得铃铛“叮叮”作响。 之后,他把铃铛捧到了姜云染的面前,说道:“这蛊果然是属于姑娘的,你戴上它,今后便是我等的新主人,我等将誓死保护主人。” 话落,他就要跪下。 姜云染见状赶紧扶起他,摇摇头道:“我之前已经说了,我只是想试试蛊虫。” “砰!” 房门被人从外边推开,天枢出现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姜云染和村长,讥诮道:“老东西,我早就说过,她不配做我等的主人,现在该死心了吧?别再拦着我动手!” 话音未落,他就出手朝着姜云染袭去。 第117章 冤家路窄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姜云染有心想躲,奈何根本躲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村长一脸震惊,想要出手阻止,可又怕出手太重伤到孙子。 不过犹豫的瞬间,他就失了先机。 千钧一发之际,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要以死谢罪。 天枢的掌风,却在距离姜云染的脸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收手之际,他冷冷地道:“你还欠我半颗解药,要是就这么杀了你,我上哪儿去找?” 说完,他又看向村长,“三叔四叔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村长:“……” 这个小畜生,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居然敢用主人的命戏耍他。 蛊铃还在“叮铃铃”地响着,一场危机却在刹那间消弭无踪,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姜云染觉得这个人有些危险,看了眼蛊铃,对村长道:“您的故事我听完了,但这个东西我不能收。我们已经耽搁了数日,必须尽快上路,还望村长尽快安排我们离开。” “离开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不等村长开口,天枢道:“我与玉衡要与你们一起上路。” “你是在担心解药的事吗?放心,之前承诺你的事,我会做到。等到了县城,便将另外半颗解药给你。但在那之后,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 姜云染还是没有放下戒心,也不想与这里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天枢似是早就猜到了她的答案,点头道:“你记得约定自然是最好的。” 姜云染告辞。 村长盯着天枢,眯着眼打量着他:“你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不是想让我们认她为主吗?不跟着她,你的念想怕是要成空了。我可不想你百年之后,死不瞑目。另外,我们也是时候出去走走了。”天枢弯唇,好像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可村长却不敢轻易相信他。 默了默道:“好,既然你们想出去走走,就尽管出去吧。这是贪狼令和廉贞令,你们拿着。既然出去了,不做出点样子,就别回来了。” “放心,绝对不会比你们做的差。”天枢毫不客气地收了令牌,转身走了。 翌日一早,姜云染一行人收拾妥当准备再次上路,跟着天枢和玉衡绕路离开了村子。 中午的时候,众人进入了最近的县城,平城。 姜云染按照约定拿出一只瓷瓶扔给了天枢,说道:“就送到这里吧,你我的交易已经完成了,今后各不相干。” 她虽这样说,却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天枢口中的三叔和四叔,就是她的底气。 只要他们平安到了岭南,她自然会派人把解药送过去。 天枢闻言也没有纠缠,与他们分道扬镳后,就与玉衡一起进了平城内一间毫不起眼的布庄。 任谁也不会将它和那个荒僻的村子联系到一起。 二十几年来,北斗七卫都在负责守护村子,看守墓室。 南斗六卫出人负责做生意,铺设暗网探取情报,以及供养村里的生活所需。 可现在天枢的到来,意味着从前的生活就要发生改变了。 玉衡原以为以他的性子,肯定会跟上去,不由问道:“你就这么看着他们离开了?之前不是说不认主吗,那你现下在做什么?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趁着这段时日,你去联系各大药堂医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派上用场了。至于别的事,你别问,我自有打算。” “你这个人啊,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玉衡摇摇头,还是按照他说的去做了。 另一边,姜云染等人在城里补充了一些必需的物资,就继续上路了,准备把之前耽搁的日子补回来。一路快马加鞭,从邓州、襄州,直奔江陵府。 裴玉卿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准备几人一起好好吃顿饭,他就告辞离开了。 谁知江陵府尹却提前得到消息,派人在城门口等着了。 裴氏族长也在其中。 裴玉卿自从跟着老师卢大儒在江南生活,已经有六七年不曾回江陵府了,与裴家也断了联系。 族长裴显是裴玉卿的大伯,一见到裴玉卿,就热络地寒暄道:“玉卿啊,大伯可算是等到你了。你这些年一直不肯与家中联系,可是还在怨大伯当年没有照顾好你娘?” “大伯多虑了。” 裴玉卿很清楚,他这个大伯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会守在这里等他,很可能是听到了什么流言。 裴显见他不冷不热的,勉强笑了笑,又看向了与裴玉卿并行的祁璟玙。 上前行礼道:“草民裴显,拜见宸王殿下。” “大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离开再说。” 裴玉卿见短短时间,已经引来了不少围观的百姓,不禁蹙了蹙眉。 裴显点头称是,说道:“草民在临江醉定了一桌酒席,为王爷接风洗尘,还望王爷能赏个脸。” 祁璟玙脸上戴着面具,令人看不清神色。 裴显见他不语,仰视着他,客气道:“王爷,您一路舟车劳顿,赶路也不急于一时。近两日,岳州一带频发大雨,还是避过去再上路为好。” 祁璟玙闻言,已经确定,他们的行程被人透露出去了。 恐怕接下来的一路都不会太平。 不过,他倒是越来越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如此神通广大,能将他的事打探得这么清楚。 江陵府尹和裴家,应该也是对方的一步棋。 既如此,倒不如顺着他们的意,也好探一探对方的虚实,于是点点头道:“那就有劳裴族长了。” “王爷千万别跟草民客气,真是折煞草民了。” 裴显话音一落,就在前头带路,引着一行人进了城。 姜云染担心薛檀的身体,况且她们女眷也不适合去赴宴,当即对影青道:“影侍卫,先找间客栈歇下吧。” 既然走不了了,也不能亏待自己。 然而裴显却没有给他们住客栈的机会,吩咐自己的一双儿女把她们带到了裴家。 令姜云染没想到的是,竟然会在裴家遇到不愿见到的人。 乍一看到祁晏初,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直到祁晏初也朝着这边看了过来,她才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 本想当作没看见就那么离开,谁知祁晏初却朝着她走了过来。 第118章 你是不是太喜欢自作多情了? 小熊压低声音问道:“要不要赶他走?” “不必,这里是别人家,当不认识就行了。” 姜云染摇摇头,询问在前头带路的裴显嫡女裴云芝。 “裴姑娘,请问,你知不知道城里最大的药堂在哪儿?” 薛檀现在离不开药,她得尽快买点药材回来才行。 裴云芝知道父亲对宸王一行人的重视,自是不敢怠慢,刚想说亲自带她去,还没张口,就听一道声音响起道:“我正巧要出去,让我给你引路吧。” 裴云芝看看姜云染,又看看开口祁晏初,问道:“祁将军,你们认识?” “嗯。” “不认识。” 两人同时开口,直接把裴云芝给搞蒙了,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好。 姜云染不理解祁晏初这是想做什么,拧眉看向他,冷声道:“祁将军,我与你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拜托你以后不要装作与我很熟的样子。” 话音落下,她又看向裴云芝道:“裴姑娘只需告诉我大概在什么方位即可,我自己去。” “哦,城里最大的药堂万和堂,是我三叔名下的产业,就在万和街。县主需要什么药材,直接吩咐一声就是。”裴云芝据实以告,觉得还是不要得罪这位县主为好。 姜云染跟她道谢,带着小熊往大门口走去。 祁晏初紧随其后,快步追上道:“云染,就算我们和离了,难道就不能做朋友吗?还是说,你心里还有我,在跟我闹别扭?” “祁将军,你是不是太喜欢自作多情了?” 姜云染实在没法理解,这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深吸口气,她闭了闭眼道:“你都说我们已经和离了,自然应该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对于一个陌路人,我为什么要跟你闹别扭?” “陌路人?我以为,我们至少可以做朋友。” 祁晏初见她如此绝情,心里的那点不甘被瞬间放大,说道:“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云染,不如,我们重新开始吧,我知道,你对我肯定还是有感情的,我也……” “停。” 姜云染顿住脚步,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祁晏初,还记得你刚剿匪回来时跟我说过的话吗?你说遇到秦若瑶,才让你明白了什么叫天作之合,什么叫刻骨铭心。” “怎么,这才过去多久,你就变心了?男人做到你这个份上,还真是失败透顶!我再说一遍,我跟你,没有一丁点可能。以后拜托你再见到我,绕路走,咱们谁都不要打扰谁。” “为什么?你与宸王的事,我已经不与你计较了。甚至你和你那个义兄不清不楚的,我也可以当作没有看到,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祁晏初满脸恼恨。 姜云染嗤笑,“这就是你所谓的心里有我?祁晏初,你永远学不会尊重别人,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你的一点施舍别人都应该感恩戴德。” “我忽然有点同情秦若瑶了,跟你这种人在一起,怕是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幸福。秦若瑶才失去你们的孩子,你现在就跑到我面前来献殷勤,这样的做派,真是令人恶心!” 话落,姜云染和小熊直接上了马车,没有再给祁晏初开口的机会。 祁晏初望着马车渐渐远去,紧紧地攥着拳,喃喃道:“姜云染,你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 万和街上,商铺林立,小摊更是一个挨着一个,热闹非常。 姜云染和小熊下车后,先在路边逛了逛,把之前的那点不快抛到了脑后。 两人买了需要的药材,又买了几种零嘴,正准备回裴府,就见前边不远处有一对男女。 姜云染一眼就能认出,那个男子是义兄裴玉卿。 可那名女子她不认识,两人中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似乎刚认识不久的样子。 原本姜云染不想打扰他们,裴玉卿却发现了她,朝着她招了招手。 没办法,只能走了过去。 裴玉卿看了眼小熊手里捧着的包裹,问道:“用饭了吗?怎么没多歇一会儿就跑出来了?” “给薛姐姐买药。” 姜云染扬了扬手里的药包,打量起跟在他身旁的年轻女子。 那名女子穿着一袭鹅黄长裙,头上身上环翠叮当,一看就是出身富贵人家。 只是她的眉眼间满是倨傲,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怕不是个好相处的性子。 正当她打量那名女子的时候,女子也在打量她。 姜云染收回目光的同时,那名女子开口道:“臣女陆馨儿,见过县主。刚刚,裴大哥还提到县主来的。县主身份尊贵,竟还亲自上街买药,其实这种小事交给下人就行了。” 说完,她又瞥了眼姜云染腰间的香囊,问道:“听说县主,不但擅医,还会制药。不知,能不能也送馨儿一只香囊?县主做的香囊,馨儿也喜欢得紧。” 看似是在夸赞的话,却听不出多少真心,反而有种颐指气使的感觉。 姜云染收了脸上的笑意,回道:“抱歉,最近事忙,没有时间做香囊。而且我的香囊,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送的。陆姑娘要是喜欢香囊,街上有不少,买一个就是了。” 其实,她这话也不算说谎,最近确实很忙,忙到她现在还欠着好几个香囊没做。 “那怎么能一样?” 陆馨儿冷了脸,觉得这个丹阳县主很不会做人。 听说她在家中时就不受父母的喜爱,后来还被丈夫给休弃了。如此不讨喜,也只有裴大哥会念在儿时的情谊上还愿意对她好。 想到自己将来可能会是裴夫人,陆馨儿委屈巴巴地对裴玉卿道:“裴大哥,县主不是你的义妹吗?我不过是看着你戴的香囊好,想要讨一个而已,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吗?” “陆姑娘,前边不远就是陆府了,裴某就不送了,告辞。” 裴玉卿干脆没搭茬,而是拉着姜云染往另外一条路走了。 陆馨儿见他居然就这么抛下自己走了,满眼的难以置信,对身旁的丫环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我好歹也是府尹千金,他一介白衣,居然敢这么对我?” 什么大儒的得意门生,亏她爹那么看重他,简直岂有此理! 缓了好一会儿,她对丫环吩咐道:“去,告诉我爹,这个裴玉卿就是块木头,我看不上。让我爹想办法把宸王约出来,等我成为了宸王妃,定要好好治那两个人的罪!” 第119章 娶了她,咱们便是亲上加亲 姜云染与裴玉卿回到裴府时,裴老夫人身边的陶嬷嬷早已在门口守着了。 见三少爷居然是与他的义妹一起回来的,陶嬷嬷惊诧过后,眼底浮起一层疑虑。 但面对裴玉卿时,她还是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脸上带着笑道:“三少爷,老夫人听说你回来了,可是盼了好久了。特意吩咐,等你回来到松云居去见她。” 裴玉卿下意识地看向姜云染,担心她在府里呆不惯。 姜云染会意地冲他笑笑,“义兄,家中长辈要见你,你还是快去吧,我自己回院子就行了。” 说着,她举了举手中的药包,想告诉她自己有事要做。 裴玉卿思忖过后,点点头,“好,那你先回去,等我见过祖母就去找你。” “嗯。” 姜云染带着小熊改道,回了裴家给他们安排的院子。 裴玉卿看着她渐行渐远,对陶嬷嬷道:“麻烦嬷嬷在前头带路吧。” 六七年没有回来,府中的各处格局都有很大的变化。 恍然望去,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当初年少,父母还健在,他虽然没有大伯二伯家的两位兄长那么吃得开,但也度过了一段平静幸福的日子。 可自从父母不在了,他与那些所谓的亲人就产生了隔阂。 时间越久,他对亲情的向往就越淡。 这一次要不是正好在城门口见到了大伯,他恐怕也不会回来。 但既然回来了,去拜见一下祖母倒也是应该的。 心里怀揣着敬意,裴玉卿跟在陶嬷嬷身后走进了松云居的大门。 刚一迈进门槛,就听到了里面传出的欢声笑语。 听着里面热闹的氛围,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一时间心神有些恍惚。 “老夫人,三少爷回来了。” 陶嬷嬷快走几步先一步进了正堂,里面的欢笑声戛然而止。 裴玉卿一袭素色长衫,缓步迈进堂内,与里面金碧辉煌的装饰显得格格不入。 堂内,裴家大夫人陆氏和二夫人罗氏都在,除了两位长辈,还有大房嫡出的女儿裴云芝,姨娘生的两个女儿和二房的两位姑娘。 一屋子的女眷,齐刷刷地望向了进门的裴玉卿。 裴玉卿见状淡淡地扫视了一圈,走至堂中,朝着坐在上首的裴老夫人行礼道:“孙儿见过祖母,祖母万安。” “怎么,原来你还记得我这个祖母?你六七年没回来,还以为你已经将这个家给忘了呢。今日若不是你大伯亲自去请你,你怕是又不打算回来了吧?” 老夫人端坐在上首,身着绛紫华服,满头珠翠,脖子上戴着祖母绿的翡翠珠串,手腕上也戴着一只成色极好的玉镯子。就算是京城富贵人家的老太太,恐怕也没有她这一身来得奢华。 明明已年过七旬,却一点不见苍老,可见保养得十分在意。 只是那眼中的刻薄算计破坏了她营造出的慈祥和蔼,手中捻着佛珠,身上却无一丝佛性。 听着老夫人一上来就兴师问罪,裴玉卿脸上没有一丝讶异或者难过。 平静地道:“祖母身边儿孙绕膝,享受着天伦之乐。孙儿若是真的时常回来,恐怕反而会坏了祖母的心情。” “就如现在,前一刻祖母还在同伯母妹妹们欢聚一堂,孙儿一来,这欢乐的气氛顿时就散了。为了祖母的身体着想,孙儿也应该少回来为好。” “你!你当真是你那死鬼母亲的好儿子,当年她就牙尖嘴利,一点不讨喜,你如今倒是越来越像她了!你父亲若不是因为她,又怎么会死得那么早?你……” 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如从前一般开始翻旧账。 裴玉卿听她提起母亲,面色倏然一变,冷声道:“祖母还是慎言为好。死者为大,父亲母亲泉下有知,恐怕也不会愿意听到这些话。” 身为族长夫人的陆氏轻咳了一声,笑着缓和气氛道:“玉卿,你也不要怪你祖母,她老人家是太过想念你了,经常想得精神恍惚,这才说错了话。” “刚刚,你应该见到馨儿了吧?谈得怎么样?别怪大伯母多事,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说一门亲事了。馨儿是我的侄女,你若是娶了她,咱们便是亲上加亲。” 陆氏一早就从兄长和丈夫那里得知,如今裴玉卿在朝中的声望颇高,好几位王爷,甚至皇上都有心拉拢他,想要他入仕。 如果不能在他入仕前笼络住他,待他将来飞黄腾达,恐怕裴陆两家什么好处都得不到。 所以她在得知消息后,就与兄长商议了馨儿与裴玉卿的婚事。 这次好不容易把他带回家来,怎么也要把婚事给敲定了。 裴玉卿早就猜到,这里面肯定有他这位大伯母的手笔。 要说这满屋子的女人谁最厉害,心机最深,非他这位大伯母莫属。 没有绕弯子,他直言道:“多谢大伯母关爱,玉卿暂时无心婚事。” “玉卿啊,你是无心婚事,还是已经有了心上人?大伯母听说,这次同你一起回来的那位丹阳县主,是你的义妹?你们从小就相识,想必感情非比寻常。” 陆氏以退为进,试探道:“难道,你心仪之人,是你的那位义妹?若真的是,大伯母就不得不劝一劝你了。这女子,名节为大。她与祁将军和离的事,大伯母也有所耳闻。” “你是卢大儒的得意门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切不可因为儿女私情,毁了自己的前程。与那样的女子扯上关系,对你可没有好处,你要三思才好。就算你与馨儿没有眼缘,大伯母还可以给你再介绍别的女子。” 裴玉卿听着她话里话外对姜云染的贬低,脸色越来越冷。 沉声道:“大伯母此言差矣,这世间,女子本就不易。大伯母身为女子,不但不同情她的遭遇,还在这里诋毁她,传扬出去,岂不是让天下女子寒心?” “再有,大伯母猜错了,玉卿并无心仪之人,与陆姑娘更是不可能。大伯母真要操心,还是操心一下玉棠和云芝的婚事吧,玉卿的事就不劳大伯母费心了。” 一旁,二夫人罗氏见裴玉卿一点不给陆氏面子,“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 “大嫂,这玉卿才刚回来,你是不是太心急了?你那个侄女是个什么性子,你应该再清楚不过。心比天高,会看上玉卿?她但凡是个好的,也不会十八岁了还嫁不出去!” 罗氏听了半天,总算明白陆氏打得是什么如意算盘了。 当年三房还在府里的时候,她明里暗里可没少打压三房的宋氏。 现在看三房要翻身了,她又想笼络人家,真是想得美。 陆氏闻言,眼底闪过一抹阴狠,冷声道:“二弟妹,我在与玉卿商讨他的婚事,你插什么嘴?馨儿再怎么样,也是清白的世家贵女。不像你罗家的那位,上赶着给荣王做妾。” “你!” “都给我闭嘴!” 乍然响起一声呵斥,打断了斗嘴的两人。 第120章 一个飞上枝头的机会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裴显引着一位清隽挺拔,戴着玄铁面具,气度摄人心魄的男子朝这边走来。 陆氏见状第一个起身,冲着祁璟玙行礼道:“民妇见过宸王殿下。” 宸王?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纷纷起身行礼。 老夫人在陶嬷嬷的搀扶下起身,颤颤巍巍地垂首行礼道:“老身见过王爷。” 虽然堂内的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宸王,但有关于他的事迹早就耳熟能详了。 在边关,黑甲铁卫所到之处,必定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宸王年少领兵,一身杀伐之气早已融入骨血,哪怕一声不吭地立在那里,也叫人胆战心惊。 毕竟活阎王的称号不是白来的。 祁璟玙对内宅争斗一直是漠视的态度,但事关裴玉卿,他难得地上了心。 沉声开口道:“裴族长,若是本王没有记错,三房早已迁出裴府,自立门户了。裴玉卿的婚事,理应由他自己做主,旁人不该插手。” “是,王爷说的是。只是玉卿到底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自然难免关心得多一些。不过,究竟怎么样,还是由玉卿自己拿主意,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会横加干涉。” 裴显不敢得罪宸王,说话都陪着小心。 陆氏不甘地动了动唇,见裴显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只能暂时歇了心思。 裴玉卿见宸王回来了,便也没心思在这里逗留了,向裴显请辞道:“大伯,现今已经见过了祖母和家中的各位长辈,玉卿就不打扰了,这便离开。” “玉卿,你别在意你大伯母和你二伯母说的话,这里始终都是你的家。更何况,你终究是姓裴,岂有让你们离府,住在外边的道理?你放心,大伯已经吩咐过府中的下人了,你们安心住着就是。” 裴显这么一说,裴玉卿倒是不好再说什么。 想着反正就住三两天,倒是也不必再到处折腾了。 便答应了下来。 可他没想到,祁晏初和秦若瑶也在裴府,与他们住的院子还相隔不远。 他知道以后,不免有些后悔。 姜云染知道他是在顾及自己的感受,笑着宽慰道:“义兄,你不用想太多。他们现在对于我而言,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反正他们也是要去岭南的,到时候难免还会碰到,总不能一直躲着。” 想到刚刚自己听到的风言风语,话锋一转道:“倒是你,裴家谋算你婚事的事,你是怎么想的?那个陆馨儿只是一个试探,接下来很可能还会有张馨儿,李馨儿。” “说起来,这事也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为了帮我,你去了趟京城,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裴玉卿闻言曲指弹了下她的脑门,嗔她一眼道:“又来了,去京城是我自己的决定,跟你有什么相干?再说,他们想谋算我的婚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你以前还能躲开,现在这么一闹,怕就真的撕破脸了。” 姜云染还是有些自责,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帮薛姐姐调理身体,尽快上路。 只有让义兄离开裴家,才能真的避开这些麻烦事。 第二天一早。 陆馨儿就带着礼物来到了裴府。 她先去松云居拜见了老夫人,然后就去了陆氏的院子。 陆氏看着精心打扮过的侄女,叹息道:“馨儿,你与玉卿的事怕是不成了。姑母倒是想帮你,奈何宸王开了口,你姑父也不好再逼他。” “姑母,馨儿今日来,正是要跟您说这件事。昨日,馨儿与裴大哥相处了一阵,发现确实合不来,我也已经跟父亲说过了,强扭的瓜不甜,那件事就算了。” 陆氏没想到侄女会这么说,见她一副心猿意马的样子,忙问道:“你没有看上玉卿?那你可是看上别人了?馨儿,你跟姑母说实话,你是怎么想的?” “馨儿此次来,除了跟您说裴大哥的事,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听说,宸王殿下也住在府上?听闻他今年二十有四了,还没迎娶王妃,姑母能不能帮馨儿一个忙?” 陆馨儿提到宸王,扭捏地红了脸。 陆氏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沉声道:“你看上宸王了?你可知他为何这么大年纪,还未婚配?他是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人,满身煞气,一般女子哪里镇得住?” “而且他一个毁了脸的皇子,这辈子都无缘皇位。可他偏偏又手握兵权,这样的人将来哪个皇子上位了,都容不下他。你如果真的当上了宸王妃,那就是活靶子,你爹竟也同意你乱来?” 幸亏她这侄女先来了她这里,要是瞒着她做下什么事,那真是哭都来不及。 陆馨儿眼神闪烁,其实她是瞒着她爹来的。 这番话,她爹也同她说过,所以根本不允许她接近宸王。 可是以她的身份,其他王爷的王妃,根本就轮不到她。 现在一个飞上枝头的机会就在眼前,对她来说是个极大的诱惑,她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说不定,她爹和姑母都是杞人忧天。 宸王那么厉害,将来上位的那位应该拉拢他才对,那如果她成为了宸王妃,荣耀无可限量。 眼下,她见姑母也不准她接近宸王,便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而是搪塞道:“没有,我没有跟爹说,这不是先来问问姑母吗?既然姑母说不行,那就算了。时候不早了,馨儿就不打扰姑母休息了,先回去了。” 说着,她就准备离开。 陆氏一时间辨别不清她是真的放弃了,还是在敷衍自己,便没有再说什么。想着等会儿让人往陆家捎个信,给兄长提个醒就算了。 陆馨儿离开了陆氏的院子,便打算跟府中的丫环打听一下,看看宸王住在哪处院子。 好巧不巧,遇到了从厨房回来的玉珠。 陆馨儿看她面生,但也没有多想,叫住她道:“站住,本小姐有话要问你。” “……姑娘想问什么?” 玉珠也认不得陆馨儿,还以为她是裴家的哪位姑娘。 陆馨儿看她傻乎乎的,给自己的丫环使了个眼色,让她递上了几块碎银子。 见玉珠收了,她颐指气使地问道:“宸王住在哪个院子?” “宸王?” 玉珠愣了愣,一道温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道:“这位姑娘,可否来院中一叙?” 第121章 让他身败名裂,名誉扫地 陆馨儿循声望去,见院门口站着一位弱柳扶风,生得我见犹怜的陌生女子,心里涌起了一丝警惕。 她默默打量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秦若瑶,倨傲地问道:“你是何人?” “一个能帮姑娘达成心中所愿的人。” 秦若瑶的唇边噙着一抹自信的浅笑,说道:“姑娘的心中所愿,怕是难以得到家中长辈的支持吧?恕我直言,姑娘若是就这么莽莽撞撞地去了,不但会被拒绝,甚至可能会惹恼了王爷。” “胡言乱语!我凭什么相信你?” 陆馨儿蹙眉,眼里闪过厌恶,当场就要发作。 她转念想到什么,冷嗤道:“哦,我知道了,你也心悦宸王,想说服我放弃?” “姑娘误会了,我已嫁为人妇,又怎么会觊觎宸王殿下?” 秦若瑶叹了口气,目光望向院中道:“我原本是打算帮帮姑娘的,既然姑娘不领情,那就算了。玉珠,我们走。” 话音落下,她就转身往院中走去。 她这一走,倒是叫陆馨儿的心里有点慌了,担心她所说是真的。 而且隐隐的,她总觉得这个人似乎知道点什么。 犹豫了几息的时间,陆馨儿追上去道:“等等。反正时间尚早,听你说几句也未尝不可。可你要是敢诓骗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说了,只是想帮帮姑娘。”秦若瑶莞尔。 陆馨儿讥笑道:“帮我?你我只是陌生人,你凭什么帮我?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姑娘聪慧,看来是瞒不过了,我确实有一件事需要姑娘帮忙。不过姑娘放心,这件事对姑娘来说易如反掌。事成之后,我定会帮姑娘达成心愿。” “还是那句话,我凭什么相信你?” 陆馨儿警惕地睨着秦若瑶。 秦若瑶心中冷笑,觉得这个女人还不算太蠢,可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没有再绕弯子,她直说道:“姑娘询问宸王的院子,无非是想制造偶遇。可姑娘怕是不知道,宸王已经心有所属,姑娘此举不但没有效果,还可能引起宸王的反感。” “因为宸王心仪的那个女子,也住在裴府。就算为了避嫌,宸王也绝对不会接受你。而他心仪的那名女子,恰好是我夫君的前夫人。” “你说的那个女子,是丹阳县主?你是秦将军的千金?” 陆馨儿为了昨天之事,专门调查过姜云染,知道她刚刚和奉国将军府的祁将军和离。 还听说了京城的一些传言。 其中就包括祁晏初为了许秦若瑶平妻之位,和姜云染感情失和,最后奉旨和离的事。 如果传言是真的,那这个秦若瑶倒确实有几分本事,说不定真的能帮自己达成心中所愿。 见秦若瑶默认,陆馨儿笑道:“好,如果你真的能帮我登上宸王妃的位子,将来,绝不会少了你的好处。说吧,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说是帮我的忙,其实,也是帮姑娘你自己。听说,族长夫人有心撮合姑娘与玉尘先生的婚事?可惜,玉尘先生却因为丹阳县主,将姑娘扔在了街上,让姑娘颜面尽失?” 秦若瑶说着,给陆馨儿倒了杯茶递过去。 陆馨儿放在腿上的双手死死地抓着裙摆,怒目而视,“那是裴玉卿眼瞎!姑母有心撮合,本姑娘不好推拒,才答应给他一个机会。他不肯好好珍惜,是他有眼无珠!” “是,姑娘说得有理。但,姑娘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想为自己出口恶气吗?” 秦若瑶又把茶杯往前推了推。 陆馨儿望着杯中漂浮的茶叶,愤恨地咬了咬唇,抬眼看向秦若瑶,问道:“你有办法?” “是有个法子,就是需要有人帮忙才能成事。玉尘先生在民间,甚至朝堂上的声望都极高。要想报复他,没有比让他身败名裂,名誉扫地更好的办法了。” “你为什么要对付裴玉卿?”陆馨儿质疑。 秦若瑶道:“因为我与姑娘一样怨恨那位县主,玉尘先生是她的义兄。如果他的义兄出事了,她一定也会跟着伤心难过。她难过了,我便觉得痛快。说了这么多,姑娘可想好了?” “说说你的法子……” 半晌后,陆馨儿心事重重地离开了裴府。 玉珠望着她的背影,担忧地询问道:“姑娘,这位陆姑娘会帮忙吗?” “其他人或许不会,但是她,一定会配合的。因为啊,她的心比天高,却看不清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连裴玉卿都看不上她,又怎么可能入得了宸王的眼?” “如今,我对她越是坦诚,她对我的戒心就会越低。我有事找她帮忙,她才会更加地信任我。再加上,一个飞上枝头的机会就摆在她的面前,她怎么会轻易放过?” 秦若瑶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缓缓勾起唇角,“等着瞧吧,明日就有好戏看了。” 翌日一早,有人敲响了裴府大门。 门房打开大门,就见陆府的陆姑娘,带着一个挺着孕肚的女子站在门口。 “陆姑娘,您这是?” 门房搞不清状况,没敢轻易让人进去。 陆馨儿让丫环搀扶着女子,给跟在她身后的家仆使个眼色道:“把大门撞开!” “陆姑娘……” 门房被家仆挡开,急得满头大汗。 陆馨儿却没有搭理她,而是径直朝着老夫人的松云居走去。 她知道,这个时候,府中的女眷大约都在给老夫人请安,正是最合适的时机。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陆馨儿还没走进院子,管家就跑着进了正堂,禀报道:“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不好了!陆姑娘带着一位孕妇闯进了咱们府中,看着来者不善。” “你说什么?” 陆氏闻言“腾”地站了起来,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给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想让她去把人拦住,然后带到自己的院子里去。 可陆馨儿就是要把事情闹大,又怎么会乖乖听话? 她让家仆拦住了嬷嬷,自己带着那名孕妇走进了堂内,朝着坐在上首的老夫人福了福身道:“老夫人,馨儿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陆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老夫人不悦地沉下了脸。 陆氏出声阻止道:“馨儿,不得胡闹!” “姑母,馨儿没有胡闹。昨日,馨儿离开后恰好遇到了这位李姑娘。她孤身一人来到咱们这里寻夫,我看着实在不忍,这才把人给带了来。还请姑母让裴三公子出来,与这位姑娘见上一面。” 第122章 裴郎,你真是好狠的心 “馨儿!什么寻夫,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陆氏能坐到族长夫人的位子上,自然不是无脑之辈,很快她就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玉卿才回到裴家,就有人找上门来要寻夫,还偏偏找到了自己侄女的面前,世上哪里会有如此巧合的事?侄女到底年轻,怕是被人给利用了还不自知。 陆馨儿被陆氏一瞪,心下不禁颤了颤,有些害怕。 但想到自己很快就能成为宸王妃了,心志又坚定了几分,握拳道:“姑母,李姑娘孤身一人,千里迢迢从江南寻到这里,腹中还怀着裴大哥的骨肉,实在是太可怜了!” “你住口!” 陆氏厉声呵斥,陆馨儿铁了心,咬牙道:“还望老夫人为李姑娘做主!” “陆姑娘,你是说,这位姑娘腹中的孩子是玉卿的?” 老夫人佯作震惊的样子,眼底却闪过一抹亮光。 陆氏一看到她这个反应,就知道要坏事。 当年,婆母想让自己的侄女嫁给最疼爱的三子,可三叔心里只有裴玉卿的母亲宋氏。母子二人因为宋氏,差点闹到决裂的地步。 后来终是三叔技高一筹,娶到了心仪的宋氏,有了裴玉卿。 可她知道,她这个婆母没有一日不憎恨宋氏,连带着也厌恶了裴玉卿。 原本至少维持着表面的平和,谁知三叔早逝,婆母便一直觉得是宋氏把她的宝贝儿子给克死了。 她想磋磨宋氏出气,再加上宋氏的身子一向不好,会那么早逝去其中少不了她的手笔。 陆氏知道,婆母早就想把裴玉卿赶出裴家,但玉卿偏偏被卢大儒看重,多年都没有回来,她就算再想毁了那个孙子也没有机会。 现在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她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但陆氏身为族长夫人,却不能让她那么做。 裴玉卿终究姓裴,若是他身败名裂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裴家的名誉还要不要了? 更何况,她的儿子还未迎娶正妻,女儿也没有嫁人呢,裴玉卿要是毁了,她的儿女怎么办? 想到这儿,她赶忙开口道:“母亲,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未可知,不可偏听偏信。不如先将这位姑娘安顿下来,儿媳调查过后再……” “你这是什么话?这世间,女子的名节大于天,若孩子不是玉卿的,她又怎么会拿自己的腹中的孩子诬陷于他?把玉卿叫来,身为男子,自该顶天立地,为自己的过错负责。” 老夫人知道陆氏想做什么,不过,她不会给她那个机会。 宋氏的儿子不是品行高洁,被世人称颂吗? 她偏要毁了他! 什么品行高洁,分明就是卑劣不堪。 一个不孝的竖子配一个无媒苟合的女人,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狠狠地瞪了陆氏一眼,老夫人道:“去,把三少爷给喊过来!” 院中,姜云染听说了前头发生的事,不放心裴玉卿一个人去面对,说道:“义兄,我陪你一起去。这件事有蹊跷,怕是没那么简单。” “婉婉,这种事,你掺和进去不合适。” 裴玉卿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有问题,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 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不想连累别人。 姜云染道:“既然我去不合适,那义兄也不要去了。咱们不出去,幕后之人反而可能会自乱阵脚。不如先调查一下事情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再出去应对。” “对方怕是不会给我调查的时间,估计过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江陵府。” 裴玉卿苦笑道:“而且我不过去,我那个祖母也不会同意。” “那我就更要陪你一起面对了。” 姜云染坚持,裴玉卿无奈,只能由着她。 祁璟玙听说了前头的事,对影青吩咐道:“去查查是怎么一回事,外头要是传出了什么流言蜚语,想办法压一压。” 影青领命离开了裴府,姜云染则陪着裴玉卿去了松云居。 之前一直沉默啜泣的孕妇,一看到裴玉卿,当即冲了上去。 哭喊着控诉道:“裴郎,你真是好狠的心!我腹中是你的骨肉,你不想承认就罢了,还要打掉他。之前的海誓山盟,都是骗我的?” “还是说,你有了想要迎娶的女子,就嫌弃我们母子碍事了?你……你要迎娶的女子,难道就是她?”女子浑身颤抖地指着姜云染,将一个伤心欲绝的弱女子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许多不明真相的人都流出了同情的眼泪。 陆馨儿见火候差不多了,替女子出头道:“县主,你也看到了,这位李姑娘的境遇实在可怜,你身娇玉贵,又何苦跟一个民女争抢夫君呢?” “陆姑娘,你的意思是,已经确定了孩子是我义兄的?请问,有何证据?总不能凭这位姑娘一句话,就轻易相信了吧?”姜云染面对质问,仍旧不慌不忙。 她这份泰然自若,让陆馨儿咬碎了一口银牙。 陆馨儿冷哼,“当然有证据。六个月前,裴大哥身在江南,没错吧?这位李姑娘有信物,你一看便知。”话落,给旁边的女子使了个眼色。 女子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双手递过去道:“这是裴郎送给我的定情信物,说这枚玉佩能代表他的身份。将来若是我有难,就算他不在,还可以拿着玉佩来裴府寻求帮助。” “简直一派胡言!” 陆氏瞥了眼玉佩,认出那确实是裴家的东西,但女子的话却并不可信。 裴玉卿恨不得跟裴家划清界限,又怎么可能让她来裴家寻求帮助? 果然,就听裴玉卿道:“这块玉佩的确是我的,但在一年前就遗失了,官府有记录。你说,是我送你的,还让你拿着它来裴家寻求帮助。那你可知,三房早已分家,我也寻族中长辈提过自立门户的事?” “我既要离开裴家,又怎会让你来这里寻求帮助?再有,我前日才回到江陵府,你今日就出现了,事情未免太巧合了些吧?” 前头,两方你来我往,辩得热火朝天。 后边,秦若瑶安静地待在房中,好心情地望着外头的风景。 祁晏初见她今日居然没有对自己冷嘲热讽,好奇地多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就启程去岭南。” “你急什么?我身子不舒服,要再逗留几日。” 秦若瑶不冷不热,祁晏初听到她说不舒服,并没有像从前那样紧张,而是漠然道:“那就再多留两日,你好好歇着,我先出去了。” 玉珠见将军说走就走,担忧道:“姑娘,你不要再与将军闹别扭了。” “怎么,你怕他再去缠着姜云染?他就算有那个心,很快,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姜云染,你此时怕是急坏了吧? 但还远远不够! 第123章 将他逐出族谱 秦若瑶准备再添一把柴,对玉珠吩咐道:“你着人跑一趟翠云楼,传个信给裴大公子。就说,他苦寻良久未果的心爱之人,如今就在裴家。” 两兄弟争夺一女的戏码,才够精彩。 届时无论结果如何,裴玉卿都落不到好,只会丢尽脸面,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陆氏身为族长夫人,若是知道那女子肚子里怀的是她儿子的种,她会怎么做? 为了保住儿子,就只有亲自出手对付裴玉卿了吧? 到那个时候,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还重要吗? 屎盆子只能扣在裴玉卿的头上。 就算那女子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也要变成他的。 至于裴玉卿,要么娶那女子为妻,忍着恶心认下她腹中的孩子。 要么,光风霁月的玉尘先生,恐怕就要声名狼藉,从族谱上除名了吧? 结果如何,还真是令人期待! 玉珠领命,命人悄悄离开裴府,直奔江陵府最大的青楼——翠云楼。 裴玉棠虽然是裴家的大公子,裴家未来的族长,但他行事荒唐,整日流连烟花之地。 大概一年多前,他结识了翠云楼的一名清倌李玖儿。 喜欢得不得了。 为了不让李玖儿接客,他连续包了她三个月。 后来更是不惜重金给李玖儿赎了身,安置在裴家名下的一处宅子里,做了他的外室。 那段日子,两人蜜里调油,日日黏在一起。 可惜好景不长,意外被陆氏发现了端倪。 陆氏一气之下把裴玉棠关在府里,请家法打了他一顿,还命人赶走了李玖儿。 原本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然而陆氏怕是想破了头也不会想到,当初那个她不屑见面的青楼妓子,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来,还被陆馨儿领进了裴家。 松云居里,姜云染与陆氏配合着,好说歹说,总算是暂时把李玖儿给安抚住了。 陆氏正打算把冯玖儿先安置在府里,好控制局面。 谁知还没开口,裴玉棠就带着一身酒气闯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堂中的李玖儿。 数月不见,心爱的女子大着肚子出现在他面前,他第一反应就觉得那孩子是他的。 裴玉棠深情地望着李玖儿,上前拉住她的手,激动道:“玖儿,你回来找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你放心,这一次,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了,我……” 话音未落,陆氏像是见鬼一般睁大了双眼。 她死死地瞪着儿子,紧咬牙根问道:“你说什么?你说她是谁?” “母亲,我知道你看不上玖儿的出身。可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她如今回来找我了,又怀着我们的孩子,求母亲成全我们,不要再……” “你给我住口!” 陆氏歇斯底里地怒喝一声,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真是万分后悔,后悔当初一时心软没有要了李玖儿的命,只是赶走了她。 结果闹出今日这个局面。 陆氏越想越心塞,指着李玖儿道:“你看清楚,她可不是为了你回来的。她找到你表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来寻夫的,而她腹中孩子的父亲,不是你,而是玉卿!” “什么?” 裴玉棠闻言,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难以置信地望着李玖儿,“玖儿,母亲说的可是真的?你不是来寻我,而是来寻三弟的?那你腹中的骨肉……” “大公子,对不起,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 李玖儿哭哭啼啼地别开了眼,说出口的话模棱两可,引人深思。 裴玉棠受不了这个打击,身形晃了晃,猩红着眼瞪向裴玉卿,“你竟然敢觊觎我的女人?裴玉卿,你找死!” 说着,他抡起拳头就朝着裴玉卿的脸上挥去。 裴玉卿接住他的拳头,一拉一推,将人推了出去,冷声道:“你冷静一点。我与她没有半点关系,我甚至根本就不认识她。” “不认识?既然不认识,玖儿为何要说自己是来寻你的?又为何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裴玉棠声嘶力竭地吼道。 见状,裴玉卿与姜云染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整件事有人在背后推动。 得尽快把事情调查清楚才行。 陆馨儿听到裴玉棠询问,主动解释起来,“表哥,人是我带过来的,是我在路上偶然遇到了这位李姑娘。她说她是来寻夫的,说孩子的父亲就是三公子。” “可你刚刚又说她腹中的孩子是你的?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忍不住好奇道。 裴玉棠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玖儿怎么会与裴玉卿搅在一起? 明明几个月前他们还恩爱非常。 难道那些日子的甜蜜、幸福都是假的不成? 眼看着事情越来越乱,还涉及到了自己的宝贝孙子,老夫人适时开口道:“陆氏,先让人将陆姑娘送回去吧。这毕竟是咱们裴家的家事,外人不好参与。” 之前,她确实是想借着陆馨儿这个外人,把事情闹大,最好闹得人尽皆知。 可现在有了变化,她不想之前的那件丑事再被翻出来,便想着先把陆馨儿给打发了。 陆氏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她也不想儿子再受到牵连,当即命人把陆馨儿送回了陆家。 然后让人给李玖儿安排了住处,把裴玉棠单独叫了出去。 “母亲,玖儿……” 裴玉棠还是没有死心,他想把事情问清楚。 他是真的喜欢李玖儿,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原本她要是一直不出现,等时间久了,可能藏在心底的那份感情也就淡了。 但玖儿偏偏回来了,还怀着孩子。 如果孩子是他的,他这一次说什么也要认下他,留住玖儿。 陆氏一看儿子这个状态,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厉声呵斥道:“你还有没有一点出息?还嫌之前不够丢脸,闹出的麻烦不够大?我早就告诉过你,那个女人不简单,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她眼看着攀附你无望,转头就找上了裴玉卿,图的是什么?你还觉得她对你是一片真心吗?” “母亲,玖儿不会背叛我的,她定是被逼的!” 裴玉棠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一定是裴玉卿的错。 陆氏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无论她是不是被逼的,你都不能跟她扯上关系。你将来是裴氏的族长,与一个青楼妓子搅在一起,成何体统?你叫族中长辈怎么看你?” “母亲!” “不用再说了!我今日就给你一句准话,那个李玖儿,永远也别想攀上裴家!”陆氏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 裴玉棠还想再劝,就见母亲面色阴狠地道:“她若是不再纠缠你,我倒是可以成全她。只是,裴玉卿做出此等丑事,裴家是容不得他了。我会告诉你父亲,将他逐出族谱!” 第124章 她要姜云染死 傍晚,裴显刚回到府中,还没来得及更衣,就被陆氏叫到了房中。 听陆氏大概讲了一下整件事的经过,还有她的想法,裴显沉吟了片刻道:“这件事,有些蹊跷。你且先别着急,容我问问玉卿,调查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还想着借裴玉卿搭上宸王,不想如此草率。 陆氏知道他在盘算什么,不赞同地道:“我怀疑,有人想借此事对付咱们裴家。未免夜长梦多,还是早早解决了为好。玉棠是什么性子,你也知道,我怕时间拖得久了,他再做出什么混账事来。” 她可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儿子的身上,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毁了他。 裴显点点头,“知道了,我有分寸。” 从陆氏的院子出去,他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命人把裴玉卿叫了过来。 望着这个越来越像他三弟的侄子,裴显的心绪有些复杂。 但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就问道:“今日发生的事,我已经从你大伯母那里听说了,可我还想听听你的意思。那位李姑娘已经找上了门来,你打算怎么处置?” “还望大伯能给我一点时间自证清白。” 裴玉卿心里清楚,背后之人之所以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就是想逼裴家尽快处置他。 不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虽然他嘴上说着给他一点时间,但其实心里并没有多少底。 不得不说,这招釜底抽薪实在是太狠了。 用一个女子的清誉来对付他,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裴显闻言沉默了片刻,最终叹息着点了点头。 “好,我就给你争取五日的时间。如果五日内,你寻不到证据证明自己,那你要么娶了那名女子,要么,大伯就只能请族中的各位耆老出来,给那名女子一个公道了。到那时,你恐怕……” 未出口的那句话是什么,裴玉卿心知肚明。 无非就是把他从族谱里除名。 可五日对他来说还是太短了,如果想从江南取证,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六七天的时间。 不过,想归想,他现在也只能先答应下来。 否则就真的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裴玉卿心事重重地回了院子,姜云染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劝道:“义兄,你也别太担心。王爷已经命人赶往江南去调查此事了,咱们再想个办法,拖延些时间,事情一定会有转机的。” “婉婉,这件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解决。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闹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你就先同璟玙离开裴家吧。”裴玉卿颓然道。 姜云染摇摇头,“别说丧气话。你是我义兄,我怎么可能抛下你不管?” 转眼间,四日时间匆匆流过,距离约定好的日子就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了。 姜云染把小熊叫到了面前,吩咐道:“明日,要是人还赶不回来,你就找机会把那个李玖儿给绑了。到时候最重要的证人不在场,拖延几天应该不是问题。” 另外,她还想让小熊审一审那个李玖儿,实在没办法,就只能从她身上找突破口。 可她低估了陆氏想要保护儿子的决心。 李玖儿住的地方,被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密不透风。 想从重重包围和监视中把人给掳出来,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饶是以小熊的身手,也没有半分把握。 另一边,裴显已经把族中耆老给请来了,还请来了几位旁支的当家人,目的就是在将裴玉卿逐出族谱的时候,做个见证。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有关于裴玉卿的传言,已经传遍了江陵府的大街小巷。 一部分百姓不相信,觉得这件事肯定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 但大部分百姓还是信了的,都在唾弃裴玉卿,觉得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卢大儒收他为徒,实在是辱没了大儒的名声。 裴显作为族长,一早就守在了府里,等着约定的时刻到来。 眼见裴玉卿还是拿不出自证的证据,他沉声开口道:“玉卿,大伯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你肯给那位姑娘一个交代,这件事就……” “大伯,没做过的事,我是不会认的。” 裴玉卿当然不会认下莫须有的事,哪怕会因此被逐出族谱,他也绝对不会妥协。 秦若瑶听到消息的时候,认为整件事的结果已成定局。 对玉珠吩咐道:“传信带给季公子,告诉他,他交代的事我已经完成了。等裴玉卿身败名裂,就请他履行约定,配合我接下来要做的事。” 裴玉卿出事,姜云染或许会难过,但她要的可不仅仅是她内心的痛苦。 她还要姜云染死! 玉珠闻言,亲自离开了裴府。 与此同时,裴家众人,以及姜云染等人全都聚集在了裴家祠堂的外头。 老夫人当先开口,对裴显道:“时候差不多了,不要再犹豫了。你都不知道,外头现在都是怎么议论咱们裴家的。总不能因为他一人,影响了整个家族的名誉。” “……好。” 裴显也不是真的要拖延,但身为族长,又是裴玉卿的大伯,他总要做做样子。 故此,他沉痛地看着跪在祠堂外的裴玉卿,叹息道:“玉卿啊,你不要怪大伯心狠,大伯也是没有办法。你触犯了族规,累了整个家族的名声,必须给族中的各位一个交代!” “开祠堂,请族谱!” 裴显一声高喝,祠堂被人缓缓打开,他走进里面将族谱捧了出来。 姜云染见状,给小熊使了个眼色,想着只能硬闯了。 就在裴显拿着族谱准备勾去名字的时候,一道声音响起道:“族长,有位玉姑娘求见,她说自己是三公子的未婚妻,她能证明三公子的清白。” 未婚妻? 姜云染一开始还以为是去搜证的影青回来了,没想到却听到这么一个消息。 可,义兄何时有了未婚妻?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他又怎么会不知道,直到现在也没有提及半句? 正觉得奇怪,她就见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还跟着影青。 姜云染仔细打量着那名女子,越看越觉得眼熟。 倏然间,瞪大了双眼。 居然是她? 第125章 一箭双雕的毒计 或者说,是他? 姜云染满心的不可思议,一度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他们应该相隔千里,这人怎么会忽然跑到江陵府来,而且看样子是来帮忙的? 还没等她想清楚,就见那名“女子”朝她这边望了过来。 俏皮地眨了眨眼。 姜云染被她的动作弄得一怔,等醒过神来,基本已经确定自己没有认错。 在场的人中,最诧异的当数裴玉卿。 忽然听说自己有了个未婚妻,他心里既疑惑又担忧,担心这是幕后之人的后招。 直到他看到来人,也跟着愣了神。 哪怕对方身着女装,模样跟之前有了很大的差别,但五官轮廓并没有变,只是相比于男子的时候,柔和了不少,显出了女子的妩媚。 还有那身形,高挑纤细,却也前凸后翘,看得裴玉卿抽了抽嘴角。 或许是默契使然。 裴玉卿与姜云染目光相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丝意外。 但也确定了,之前的感觉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人真的是他们认识的那人。 两人视线交流过后,姜云染走过去把裴玉卿扶了起来,看向裴显道:“裴家主,你也看到了,我义兄早已有了心上人,并且订有婚约,又怎么会再与其他姑娘纠缠不清?” “这……” 裴显下意识地看向陆氏。 陆氏想到儿子,眸中闪过一抹狠意,说道:“那依县主的意思,这李姑娘是在栽赃玉卿了?她为何这么做?” 事到如今,就算孩子不是裴玉卿的,也必须是他的。 否则名誉尽毁的就会变成她儿子。 “自然是有人指使。” 祁璟玙大步朝着这边走来,对影青吩咐道:“将你查到的事情,与众位说说。” “是。” 影青先是拿出了一张纸,展示在人前道:“这是官府出示的文书,可以证明先生所言非虚,他的玉佩早在一年前就遗失了。” 话落,他把纸张重新叠好,又拿出了一幅画像,画上的人正是李玖儿。 等在场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画像上,影青继续道:“李玖儿本是扬州瘦马,一年前被人买下来送到了江陵府的翠云楼。让她以清倌的身份,伺机接近裴大公子,裴玉棠。” “你说什么?这个贱人竟是被人指派来,勾引我儿子的?” 陆氏听了影青的话,一颗心沉落谷底。 有人费了那么多心思针对她儿子,究竟想做什么? 她不敢深想。 影青道:“原本,背后之人应该是打算让李玖儿怀上裴大公子的孩子,然后悄悄把人送走,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留作后用。但事情有了变化,她的孩子还没落地,就被要求提前行事。” 毕竟一个落地的孩子,远比一个胎儿更稳妥,分量也更重。 他们虽然没能查到背后的那人是谁,但可以肯定,李玖儿的孩子是针对玉尘先生布下的一颗棋。 目的就是为了将来可以用孩子拿捏他。 不得不说,背后那人极会算计,知道清流文人最在意什么。 想毁了他,简直易如反掌。 届时,等李玖儿把孩子生下来,他们手里捏着一个生得有几分像裴玉卿的孩子,裴玉卿就算想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怕也是有口难言。 况且其中还牵连到裴家。 无论那孩子是裴玉卿的,还是裴玉棠的,裴家都难以撇清关系。 事情如果再闹得大一点,裴家为了息事宁人,就不得不让李玖儿进门。 到那时…… 裴显身为一族之长,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这就是一条一箭双雕的毒计。 既能用孩子拿捏玉卿,又能拿捏裴家。 因为孩子的生父是未来的裴家家主。 裴家虽然不是官宦世家,但世代经商,家底丰厚。 有人盯上了裴家的钱财。 不行,这个李玖儿不能再留在裴家,必须马上送走,或者杀了她,以绝后患。 裴显的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姜云染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提议道:“还请族长先命人把李玖儿控制起来,切记,不要打草惊蛇。另外,李玖儿不能死,至少在她生下孩子前不行。” “县主这是何意?”裴显不解。 姜云染道:“那幕后之人既然能设下这条毒计,又怎么会考虑不到后续问题?请问族长,如果是你,你要如何做,才能保证那个孩子的分量?” “自然是……” 裴显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后果。 如果是他,定要保证那孩子是裴家的唯一后人,才能高枕无忧。 那么玉棠和他的弟弟玉成,甚至是他和二弟,恐怕都…… 老夫人见儿子的脸色变了又变,不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催促道:“显儿,族谱都请出来了,你为何还不动?先将裴玉卿逐出去才是正事!难不成,你想让玉棠认下那个孽种?” 绝对不行,谁也别想毁了她的宝贝孙子。 裴显闻言,如梦初醒,眼神阴沉地看向陆氏和老夫人,“逐出族谱的事,以后休要再提。你们先回去,安抚好李玖儿,告诉她,裴家会给她一个交代。还有玉棠那边,也要看好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夫人拧眉。 陆氏明白丈夫的打算,哄着老夫人道:“母亲,这件事有些复杂,咱们先走,儿媳会说与你听。”话落,她搀扶着老夫人离开了祠堂。 待二人走后,族中的几位耆老也被请了出去。 作为裴家的中心人物,他们自然不会做自毁根基的事,都纷纷保证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等该走的人都走光了,裴显才看向姜云染道:“还请县主救救我等。” “……实不相瞒,我没有绝对的把握,这件事也不宜声张。今晚,族长把家中的男丁召集起来,我会去替你们看诊。” 姜云染想了想,又道:“裴大公子那边,还需要知会一声。看得出来,他对李玖儿是有情的,如果他不肯配合,接下来的事会很麻烦。” “今日,义兄没有被逐出族谱,背后的那人肯定还会有动作。也许能够趁着这个机会,引出背后的那条大鱼。不过,不管怎样,李玖儿都是关键。” 裴显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表示愿意配合。 院子里,秦若瑶正在等着裴玉卿被逐出族谱的消息,谁知等了大半天也没有动静。 她心里有些不安,喊来玉珠道:“快,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26章 他这是被调戏了? “姑娘,不知为何,族长阻止了将裴三公子逐出族谱的事。” 很快,玉珠回来,将自己打探到的事告诉了秦若瑶。 秦若瑶微微蹙眉,觉得这里面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意外。 难道,真的叫他们找到了能够证明裴玉卿清白的证物? 思来想去,她决定先把这件事隐瞒下来,等查证后再传信给那人。 否则自己没有把事情办好,那人是绝对不会帮她对付姜云染的。 可是她不想再等了。 她要姜云染马上死! 心思千回百转,秦若瑶对玉珠吩咐道:“你去跑一趟陆府,告诉陆姑娘,王爷等人不日就将离开,我与她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另一边,姜云染等人回到院子后,齐齐看向了扮作女子的玉衡。 玉衡没有等他们发问,单膝跪在姜云染的面前,垂首道:“主人,如今我与天枢已经入世,随时听候主人调遣。这次的事,也是天枢的主意。” 说完,他抬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姜云染的脸色,担心她把自己赶走。 姜云染看出了他的小心思,不留情面地拆穿道:“这件事是你的主意吧?毕竟天枢可是说过,绝不会认我为主。你跑这一趟,是想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 “主人……” 玉衡还想说点什么,姜云染抬手制止,“你不用说了,我不会限制你的行动。你想走也好,想留也罢,我都不会干涉。但同样的,你以后也不要擅自掺和我的事。” “主……” “还有,不要再唤我主人。” 姜云染说完就回了房间,拿起手札研究了起来。 玉衡被扔在门口,无奈之下,只能看向裴玉卿,央求道:“先生能否为我说句好话?” 他可是瞒着天枢跑的这一趟,要是就这么回去,恐怕会被他笑死。 更何况,如今主人身边危机四伏,他更加不能就这么离开。 裴玉卿摇摇头,“我不会替你说话,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既然婉婉说了,你可以留下,她就不会赶你走的。只是,她不喜人擅作主张,即使你的出发点是好的。” “多谢先生提点。” 玉衡想去把衣服换回来,看向小熊,“姑娘能不能给我找个空房间,我想……” “你就这样挺好,方便。” 小熊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高明的易容术,无论是这张脸,还是他的身形,都伪装得天衣无缝。想必他之所以没有完全掩饰自己的真实面貌,就是为了让姑娘认出来。 玉衡见她眸光灼热地盯着自己看,心下打了个抖,问道:“姑娘在看什么?” “没什么,你长得挺好看。” 小熊扔下一句话就走,玉衡摸着自己的脸,想到自己现在是女子装扮,脸色不禁一绿。 他这是被调戏了? 不过,她说的话倒是也有些道理,扮作丫环跟在主人身边,确实更方便一些。 入夜,裴显将裴家的男丁都叫到了自己院中。 几人聚在屋里,裴显的二弟裴邑问道:“大哥,这大晚上的,你把我们都召集过来到底要商议什么事?你一句话也不肯多透露,让我们这心里都七上八下的。” “急什么?几十岁的人了,连这点定力都没有?” 裴显瞪了弟弟一眼,又看向跟在他身后的裴玉成,在心底叹了口气。 人人都道裴家富甲一方,连府尹都要给三分薄面。 可谁又知道个中心酸? 一直以来,偌大的裴家,都是靠他一个人支撑。 弟弟从小就游手好闲,不堪大用,整日里就知道斗鸡走狗,赏花玩柳。 他的儿子别的没学会,这方面倒是像极了他。 至于玉棠…… 都怪他以往把心思都放在了家族的生意上,忽略了对他的教育。母亲和陆氏又把他当眼珠子似的,溺爱至极。宠得他对做生意不上心,倒是喜欢流连烟花之地。 要不是因为这个,也不至于招惹上李玖儿那样别有用心的女子。 以前倒是也没什么,可经此一事,裴显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再由着他们这样下去,裴家早晚会毁在他们手上。 正思索着,姜云染带着玉衡,在管家的引领下进了屋。 裴玉棠一看到姜云染,当即抵触道:“父亲,你把这位县主请过来做什么?若是没有旁的事,儿子就先回去了。”他可没忘了,玖儿被关都是因为她。 要不是她跟父亲还有母亲说了什么,他们怎么会那样对玖儿? 裴显看出儿子对姜云染的反感,神色讪讪地瞟了姜云染一眼,冲着儿子厉喝道:“你给我站住!平日里我是怎么教导你的?你的教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大哥,你喊什么?吓了我一跳。” 裴邑从小就害怕这个大哥,他一吼,他就下意识地腿软。 裴显瞪了他一眼,对姜云染道:“县主,是否可以开始了?” “嗯。” 姜云染走到对面坐下,指着旁边的座位问道:“谁先来?” “二弟,你过去。” 裴显想看看姜云染的本事,给裴邑使了个眼色。 裴邑不敢违背兄长的意思,一头雾水地坐了过去,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姜云染示意他把手伸过来,然后捏住了他的手腕,开始给他诊脉。 “如何?” 片刻后,裴显见姜云染一直不说话,忍不住先开口问了出来。 姜云染打量了他一眼,神色凝重地道:“对方用的毒,比我想的还要厉害几分。” “那……可有解毒的法子?” 裴显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说出什么,掐灭自己的希望。 裴邑听说自己中了毒,吓得脸色一下子就白了,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们在说什,什么?什么中毒?我,我怎么会中,中毒?” “二老爷不必惊慌,这毒虽然霸道,但并不是无解。只是,解毒所需的时间比较长。” 姜云染没有多作解释,而是给剩下的几个人也诊了诊脉。 不出所料,他们果然也都身中剧毒。 这毒虽然不会要命,但却十分阴损,凡是与他们同房之人,都不会有孕。 换句话说,背后那人是要裴家断子绝孙。 然后再利用李玖儿的孩子吃绝户。 想到了这一点,姜云染郑重道:“我可以给你们解毒,但你们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第127章 感情一事伤人,她不想碰 “县主但说无妨。” 裴显猜到了背后之人的险恶用心,生怕裴家就此毁在自己的手里。 只要有转机,别说是两个条件,就算再多几个也…… 脑中刚浮现出这个想法,就见裴邑点头如捣蒜,承诺道:“对对对,别说两个条件,县主只要能救我等,十个条件也使得!” “二弟!”裴显低喝一声,小心地观察着姜云染的脸色。 心里把裴邑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有些话心里想想就行了,怎么能随便说出口来? 万一丹阳县主狮子大开口,或者提出什么他们做不到的条件,那岂不是骑虎难下? 这个蠢货! 果然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姜云染见裴显脸色倏变,眼神飘忽不定,心中冷嘲,面上却佯作没有看出他的心思。 徐徐道:“我的条件很简单,一,今日我给几位解毒的事,不得对外透露,任何人都不行。二,今后不得再提将我义兄逐出族谱之事。” “好,一言为定。”裴显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姜云染知道,他这是担心自己会变卦,想尽快将此事揭过去。 不过,裴显这只老狐狸,经此一事,应该会想明白孰轻孰重。 以后再想对付义兄,或者打什么主意,都会有所顾忌。 思及此,她点点头,说道:“好,既然族长答应了,那咱们这就开始。” “先给我解!” 裴邑生怕拖延下去会有什么变故,也不管裴显比自己年长,又是族长,理应先解毒,就那么直愣愣地横插了进去。 脸面什么的,跟保命相比,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裴显见他一副猴急的模样,脸色又是一黑。 玉衡道:“二老爷不必心急,主……县主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为各位解毒。” 长夜漫漫,姜云染在玉衡的协助下一一给裴家的几个男丁解了毒。 等到最后一个人吐出毒血,姜云染疲惫地收了银针,将一张提前写好的方子递给裴显,“这是调理的药方,按照这上面所写抓药,吃上一个月左右,身体便可痊愈。” “多谢县主。” 裴显郑重地收好了药方,起身把二人送出了房间。 姜云染此时累得脚步虚浮,头晕眼花,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原本想悄悄地回房间补眠,谁知刚进院子,就见祁璟玙正负手立在院中。 他的发丝上沾着少许露水,也不知站了多久。 微微一怔,她走过去福了福身道:“王爷,寻我有事?” “怎么去了一夜那么久?” 祁璟玙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苍白,拧了拧眉,眼神中透着些许不悦。 姜云染忙了一夜,脑子已经不太好使,几乎是下意识道:“给裴显几人解毒。” “解毒的事可以慢慢来,不必操之过急……” 祁璟玙想告诉她身体要紧。 姜云染急着回去睡觉,摇摇头打断道:“我担心迟则生变,还是尽早解决为好。王爷放心,他们的毒都已经解了,过后只需好好调养即可。” “那你自己呢?一夜不眠不休地解毒,身体可吃得消?” 忽然被人关心,姜云染愣了愣,有些回过味来了。 她刚才只以为他是有事找自己才等在这里,难道,他其实是在担心她? 自从决定和离后,她就关闭了心门。 哪怕察觉出了宸王的异样心思,她也一直装作不懂,能逃避就逃避。 感情一事太容易伤人,她已经不想再碰了。 所以,即使猜到了祁璟玙是在担心她的身体,姜云染还是微敛着眸子道:“那几人中的毒还不深,解毒也就费不了多少力气。只是,毕竟是给四个人解毒,所以耗费的时间才长一些。” “不过一夜没睡,确实有点困倦,王爷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补眠了。” 话落,她又福了福身,抬步就走。 祁璟玙望着她那略显仓皇的背影,看出她有心逃避,眸色渐沉,唇角绷成了一条直线。 一觉睡到快午时,姜云染才缓缓睁开了眼。 紫芙和青芝不在身边,她很多事都要亲力亲为。 洗漱梳妆,穿戴好出门,正准备问问李玖儿那边的情况,小熊递上一张帖子道:“陆家送来的。” 姜云染接过帖子看了看,见上面写着约她明日在马场见面,将帖子递还给小熊道:“你先收着吧,明天你陪我一起去赴约,看看陆馨儿要做什么。” 说完,她话锋一转,问道:“李玖儿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按说,义兄没有被逐出族谱,背后之人得到消息后一定会有所动作。 小熊道:“院中的其他人倒是没有异常,只是李玖儿闹得厉害。” “意料之中。她要是不闹腾,那才麻烦。现在至少证明,没有人给她下一步的指示,她有点慌了。” 姜云染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件事或许可以从裴玉棠那边下手。 如果他能劝动李玖儿,供出背后之人,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不然他们还是会处于被动。 这时,裴玉卿刚好走出来,姜云染连忙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然后两人一起去找了裴显。 裴显得知他们的来意后,就命人把裴玉棠叫了过来。 裴玉棠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就像丢了魂一样。 虽然他心里清楚,李玖儿的事是有人针对裴家的阴谋。 但只要他一想到两人相识相爱的那段时日,就心痛如绞,不愿相信那一切都是假的。 裴显见儿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训斥道:“瞧瞧你这是什么样子?一个女人而已,就把你折磨成这样?将来能成什么大器,我怎么能放心把裴家交给你?” “父亲,您就别骂我了。我知道玖儿是别有用心,可……” “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想通的。” 裴玉棠痛苦地垂着头,满脑子都是李玖儿腹中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一边,理智告诉他,那个女人就是个骗子,她腹中的孩子只是用来要挟他的筹码。 可另一边,又控制不住去回想,两人曾经耳鬓厮磨的那些日子。 裴显也不想儿子这么痛苦,为今之计,就是尽快把这件事了了。 深深叹了口气,他开口道:“你去见见李玖儿,告诉她,她要是愿意招出那个指使她的人,我会给她一条出路。” 第128章 最不该有的就是心 “父亲?” 裴玉棠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眼底闪过一丝希冀。 裴显见他还没对那个女人死心,警告道:“我只说给她一条出路,但你休想再与她有什么,趁早死了那条心。如果她愿意配合,那孩子可以先留下。” “……是,多谢父亲。” 裴玉棠也知道自己想得太天真了,可一想到还能再见见玖儿,心里还是忍不住高兴。 离开主院后,他就径直去了关押李玖儿的院子。 因为李玖儿的肚子里怀着裴家的孩子,裴家倒是没有难为她,给她安排的房间也是院子里最好的那一间。白日里阳光充足,屋里的陈设家具一应俱全。 只是把危险的东西,和瓷器等能用来当作凶器的物件收了起来。 李玖儿发了半天疯,累得跌坐在地上。 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眼圈微微泛着红,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裴玉棠再见到她,神情不禁有些恍惚。 他有些反应是下意识的,出于本能的,没有多考虑就冲着李玖儿走了过去,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关切道:“怎么坐在地上?你还怀着孩子,不要折腾自己的身子。” “你来做什么?我不用你可怜!你走!” 李玖儿别开眼不看他,神色冷绝。 她知道,自己没有办好主子交代的事,主子是不会放过她的。 其实不用主子出手,裴家怕也不会轻饶她。 反正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也不想再浪费力气了,更不想见裴家的任何人。 裴玉棠再次见到她的绝情,扳过她的身子,迫使她看向自己道:“李玖儿,你觉得我是同情你,可怜你才来见你的吗?你这个女人,怎么能如此绝情?难道你都没有心的吗?” “心?你该知道我是什么出身,我们这样的人,最不该有的就是心!” 李玖儿这个名字,是她被主子买走以后取的。 曾经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就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从小到大,她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男人,要么别有用心,要么见色起意,哪有什么真心可言? 她也不信,这世上真的会有那么一个男人,可以不顾一切一心一意地对她。 不想再与裴玉棠纠缠下去,李玖儿冷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我对你是真心的吧?不过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罢了,你在这里装什么深情?没得叫人恶心!” 裴玉棠看着她那嘲讽的眼神,唇角弯起的冷笑,只觉得自己的一片真心,自己身为男人的自尊都被她踩在脚下践踏了。 屈辱愤怒涌上心头,他抬手就给了李玖儿一个耳光。 “啪!” 一道清脆的响声唤回了裴玉棠的理智。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手,还有李玖儿半边脸上的红痕。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一把将李玖儿搂进怀中,哽咽着开始道歉,“对不起,玖儿,我不是故意的。可,你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我受不了!” “你放开我!” 李玖儿拼命挣扎,裴玉棠却越抱越紧,“不,我不放!我知道,你对我并非无情,你对我一定是有感情的。当初是有人逼你离开我的,对不对?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裴玉棠,你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只做一个纨绔不好吗?玩玩就算了,你为什么非要对我那么好?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李玖儿泪如雨下。 不知为什么,被裴玉棠抱着,心里的委屈忽然一下子就抑制不住了。 挣扎推搡的力度也小了不少。 她一开始想要推开裴玉棠,可后边却变成了捶打,似乎是想要把自己的委屈和害怕都发泄出来。 裴玉棠也由着她打。 直到她打累了,他才重新把人揽进怀中,轻哄道:“是,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母子。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信心,让你能敞开心扉完全信任我。” “不是的,我……” 李玖儿欲言又止,她闭了闭眼,喃喃道:“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的,我根本就逃不掉。你走吧,你们裴家想怎么处置我都好,我已经不在乎了。” 或许就这样死在这里也好,她真的累了,不想再挣扎了。 裴玉棠听到她的话,把人松开,扳住她的双肩道:“玖儿,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当初逼你离开我的人到底是谁?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面对?你根本不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人。不要说你,就算是整个裴家,也没有一抗之力。” 李玖儿自嘲一笑,抬手抚上裴玉棠的脸,深深地看着他道:“你走吧,不要再问,也不要再想着什么背后之人。你就当我从来都没有回来过,找个……心爱的女子,娶妻生子,过你自己的人生。” “那我们的孩子呢?你就算不想顾惜自己,那他呢?” 裴玉棠提到孩子,李玖儿眼神微闪,恍惚道:“我也想把他生下来,可我没有机会了。” “有的,玖儿。你好好想想他,想想未来,难道你真的甘心为别人赴死吗?我不逼你,我给你时间,你答应我好好考虑一下,好不好?” 裴玉棠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正当他走到门口,准备打开房门之时,背后传来李玖儿的声音道:“你要小心秦……” “什么?” 她的声音太轻,裴玉棠没听清楚。 可当他再问,李玖儿已经不肯说了。 裴玉棠无奈,只能先行离开,把自己打探到的事告诉了姜云染。 姜云染闻言,想到祁晏初和秦若瑶一行人住在裴府,赶忙叫来影青,让他派人去盯着那边。 她总觉得,裴家男丁中毒的事,或许和她有关。 说不定接下来还会有别的动作。 可惜影青去晚了一步,秦若瑶已经跟着祁晏初离开了裴府,不在江陵府了。 第二天一早,姜云染带着小熊去马场赴约。 陆馨儿原本还有些担心她不会来,见她今日穿着一袭碧色的骑装,除了女子的娇俏妩媚,眉宇间显出一丝英气。 骤然想起了秦若瑶跟她说过的那番话。 丹阳县主在京中时,就与宸王纠缠不清。 一个和离的弃妇,凭什么能得到宸王殿下的青眼? 自己到底有哪里不如她? 嫉恨不断从心底涌出,陆馨儿的眼中多了一抹坚定,走上前道:“县主,你来了?” 第129章 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 姜云染微微颔首,眸色疏离。 轻启唇瓣道:“陆姑娘约我来此,应该不只是骑马散心那么简单吧?我既然来赴约了,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虽然陆馨儿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但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敌意。 至于这敌意因何而来,她暂时还没想通,可心底已经升起警惕。 陆馨儿没想到她会如此防备自己,甚至一来就把话给挑明了,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尴尬地扯了扯唇角道:“县主为何会有此想法?我们之间虽然闹了点不愉快,但馨儿的本意并非针对县主。约县主出来,也是想亲自向县主道个歉。” 姜云染闻言审视着她,还未开口,背后忽而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 “陆姑娘既然请了我义妹,应该不介意再添几个人吧?” 姜云染转头,就见裴玉卿带着影青和玉衡走了过来。 其实,她今天之所以来赴约,就是想看看陆馨儿想要做什么。 并没有打算久留。 可裴玉卿一来,有些话倒是不好再说了,刚刚的紧张气氛也被冲散了不少。 陆馨儿想到接下来的计划,自然不想裴玉卿过来捣乱。 但人家来都来了,她也不好拒绝,否则就显得刻意了,忙调整了一下神色,笑开道:“裴大哥这是说得哪里话?你能过来,馨儿高兴还来不及。” “陆姑娘不介意便好。” 裴玉卿嘴上说着,眼神却瞟向了姜云染。 见她神色平静,不像受欺负的样子,心下一松道:“听闻这马场是陆姑娘外祖家所有,里面有不少珍稀马种,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见识一下?” “裴大哥谬赞了。我外祖父爱马,这些年下来,确实搜罗了不少各地的名马。不过,说到底只是马匹而已。能被你和县主看上,是它们的福分。” “县主,裴大哥,这边请。几位先挑一匹看的上眼的马,趁着今日天气好,去跑上一圈散散心?” 陆馨儿说着,将几人带进了马场,吩咐下边的人带他们去挑马。 远远望着几人选马的背影,陆馨儿的眼底闪过一抹阴狠。 原本,她只想要姜云染的命,但既然他们自己跑上门来送死,那就都把命留下吧。 谁也别想阻止她登上宸王妃的位子。 不一会儿,姜云染等人各自选了一匹马过来,与陆馨儿会合。 陆馨儿命人牵来了自己平日里常骑的白马,指着马场后边的一片林子,提议道:“这马场上没有遮挡,日头这么毒,骑上几圈下来恐怕会中了暑气。不如到林子里去,几位意下如何?” 姜云染望着那片茂密深幽的林子,恰好有一群鸟雀从中飞了出来。 陆馨儿从马背上取下一副弓箭,递给姜云染道:“林子里养了不少小型的动物和禽类,县主可以试着猎下,等回到城里找个地方做成菜肴享用,也别有趣味。” “陆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惜我不会射箭。” 姜云染瞥了眼弓箭没有接,陆馨儿讪讪地收回手,“那咱们今日就只骑马消遣吧。” 话落,她把弓箭扔给下人,自己翻身上马,当先往林子的方向跑去。 姜云染和裴玉卿互相对视了一眼,也纷纷骑马追了上去。 一行人穿过马场进入林子,湿润的潮气瞬间扑面而来,确实比外边要凉爽不少。 只是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树木密集错落,一时间难以辨清方向。 裴玉卿扫了眼周围的环境,慢慢放缓了速度,对姜云染道:“婉婉,这后边连着山,环境太过复杂,小心为上。” “嗯。” 姜云染一直都提防着,示意他们追上去,不要离陆馨儿太远。 这样即便有什么危险,有她在手上,便是一道保命符。 陆馨儿见姜云染等人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有心想要甩开他们。 否则待会儿动起手来,很有可能会殃及她。 她虽然和秦若瑶达成了合作,但心里也没有多信任她。 眼看着距离约好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她调转马头回去道:“县主,裴大哥,这马儿要跑起来才有趣。不如,咱们来赛一场,如何?” “好啊。”裴玉卿没有意见。 从陆馨儿的行为上,他已经基本可以判定,这次的马场之约背后藏着阴谋。 他也想看看陆馨儿究竟想干什么。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一群鸟从林子深处飞了出来。 铺天盖地,黑压压的一片。 等到他们想要躲开时已经来不及了。 几人被鸟群冲散,马儿受到惊吓不受控制地朝着林中狂奔。 姜云染想要控制住马,可地面开始震动开裂,甚至有不少地方的土地已经下陷。 树木一棵棵在身后倒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等到姜云染反应过来,马已经不知道跑出了多远,她身边也不见了其他几人的身影。 地面还在不断塌陷,那种孤立无援的恐惧感仿佛要将她淹没。 耳边只余簌簌的风声。 姜云染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绝望的感觉了。 偏偏让她绝望的,是自然的力量,是非人力可以抗衡的存在。 就在她心跳如雷,闭上双眼的一瞬间,耳边好像传来了一道喊声。 她循声望去,就见距离她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匹马正在努力地追赶过来。 而骑在马上的人身着一袭墨色长袍,戴着一副玄铁面具。 明明看不清面容,但在这一刻,姜云染的心底却升起了一丝希望,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心安。 “别怕,抓紧缰绳!” 随着祁璟玙的声音响起,姜云染忽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想要说点什么,嗓子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时,祁璟玙找准时机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姜云染的身后,大手覆在了她冰凉的双手上。 姜云染靠着他那坚实的胸膛,听着他在耳边道:“别怕,剩下的交给我,我不会让你有事。” “好。” 姜云染哑着嗓子,想告诉他,自己相信他。 可话未出口,眼前骤然出现一抹刺眼的亮光。 马儿跃起的一瞬间,她的一颗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前边赫然就是一片悬崖峭壁。 若是再往前,他们都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第130章 免得你再逃避本王 “王爷,你快走!” 姜云染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祁璟玙再带着她,他们两个很可能都活不了。 可祁璟玙会武,若是他一个人的话,尚有一线生机。 只是一想到竟然死在这种地方,她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因为她的人生还有许多遗憾。 有许多事没有来得及做,有许多人没有来得及见…… “别想那么多,你只管听我的,不会有事!” 生死危机就在眼前,祁璟玙仍旧没有放手,没有扔下姜云染。 他感受到了她的害怕,忍不住出声安抚。 千钧一发之际,他抓住了一条垂落在石壁上的藤蔓。 将藤蔓快速缠在手上,他扯住藤蔓的一瞬间,另外一只手搂住了姜云染的纤腰。 两个人挂在崖壁上,眼睁睁地看着马儿坠下了深渊。 “呼呼!” 悬崖下狂风呼啸,姜云染只觉得血液倒流,直冲颅顶,脑中一片空白。 她终于体会了一把命悬一线的感觉。 那种失重感,让她头晕目眩,只能紧紧地靠在祁璟玙的怀中。 等到意识稍稍清醒一些,她又试图挣脱开,抬眼望向上方道:“王爷,你快上去,不要再管我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得死在这儿。” “那就死好了。” “免得你再逃避本王。” 祁璟玙声音冷肃,却噎得姜云染说不出话来。 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在想这些? 眼见藤蔓不断在坚硬的石壁上摩擦,快要承受不住了,一群蝙蝠从崖洞里飞出,朝着他们二人袭来。 藤蔓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从中断开,两人急速往下坠去。 姜云染感受着强烈的失重感,觉得这一下是必死无疑了。 可没有下坠多久,她就停了下来。 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就见祁璟玙脸上的面具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掉下去了。 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除了从前留下的那道伤疤,又多了几道血痕,有一道伤口渗出的血在下颌处凝成了血珠,眼看着就要滴落下来。 而他之前攥着藤蔓的手,此时正扒着岩壁,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看到祁璟玙这样还是不肯放开她,姜云染心中一震,也迸发出了一股强烈的求生欲。 她朝着崖壁上张望,发现一处凹槽,抬手就扒了过去。 只不过她的力气实在太小,不过才几息的时间,手臂就要支撑不住了。 扒着石块的手也被磨得血肉模糊。 就在她觉得自己只是在做无用功的时候,祁璟玙借着这几息的时间攀到了连接着洞穴的崖壁上,那上面刚好可以盛下一人。 在姜云染支撑不住之前,他用尽全力把人拽了上去。 两人一起摔进了石洞。 “唔……” 祁璟玙一声闷哼,姜云染赶紧往旁边滚了一下。 然后忍着剧痛,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火折子。 她先是举着火折子朝着里头晃了一下,然后又挪回到了祁璟玙的身边,半趴在他身前道:“王爷,你还能动吗?我们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万一待会儿再震,这里随时可能塌方。” “我见洞穴很深,说不定另外一头有出口,不如先往里面探一探,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虽然石洞里面也不见得安全,但也比这里强得多。 祁璟玙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强撑着想要起身,可他的手臂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很快又摔了回去。 姜云染看出他的手臂伤的不轻,赶忙上前扶他。 两人一点一点挪到了石洞里面,等到了相对宽敞的地方,他们就猫着腰继续往里走去。 担心洞里有蛇虫鼠蚁,姜云染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香囊,转身系在了祁璟玙的腰间。 垂着眼解释道:“它可以驱蛇。” 与此同时,被冲散的几人在地震结束后遇到了提前埋伏在林中的杀手。 由于杀手没有骑马,刚刚在躲避时死了不少,乍一看上去倒是势均力敌。 玉衡二话不说,直接把陆馨儿从马上扯了下来,用手掐着她的咽喉,望向对面道:“你们再敢过来,我就杀了她!” 杀手闻言面面相觑,很快就达成一致,举刀朝着对面砍去。 陆馨儿没想到这些人连她都杀,恍然明白过来,自己被秦若瑶耍了。 她根本就没想帮自己,她从一开始要的,就是把他们全都杀了,以绝后患。 可笑她还与虎谋皮,差点稀里糊涂地死在这里。 要不是刚刚的那场地震,凭对方的人马,这边根本毫无胜算,还真的可能让秦若瑶得逞。 想通这些,她当即对玉衡道:“救我,只要你们把我救出去,我就告诉你们幕后之人是谁。” “我只能保证尽量。若是待会儿打起来,顾不上你,你就自求多福。不过,别想着耍什么花样。我们就算走不了,要杀你还是易如反掌的。” “……我也是被人哄骗了,你们不能不管我啊!” 陆馨儿吓得哭了出来,如果两边的人都要杀她,那她就肯定走不出这里了。 此时此刻,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后悔惹上裴玉卿这一行人,后悔没有多带几个侍卫进林子。 可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了,只能把命系在裴玉卿和玉衡等人的身上。 “乒乒乓乓……” 两方人刀剑相向,厮杀得难解难分。 最后玉衡撒出一把毒粉,结束了一场危机。 一开始还想留个活口,可对方的嘴里都藏了毒囊,一见落败就咬破毒囊自尽了。 陆馨儿藏身在一棵树后,望着倒在地上死状凄惨的几人,吓得面如土色,浑身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她下意识地想逃。 玉衡把她抓到了面前,审视着她道:“你现在可以说了,究竟是什么人要你把我们引进林子的?” “我,我说了,你们就放过我吗?” 陆馨儿心里清楚,这里是林子深处,对方要是想杀她,她毫无逃生的可能。 如今,她也不想要什么保证了,想了想道:“你们把我带出去,等安全了,我就告诉你们。” “好,我就再信你一次。” 玉衡点了点头。 裴玉卿对小熊吩咐道:“你们先把人带出去,我去寻婉婉。若是两个时辰后,我们还没出去,你们就带人进来。” 他知道,如果两个时辰还找不到人,那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但他不想深想,翻身上马循着痕迹找去。 第131章 我没有躲着王爷 幽深的石洞里,暗得看不清前路。 能看到的,唯有火折子照到的方寸之地。 姜云染用尽全力搀扶着祁璟玙,另外一只手举着火折子,两人艰难地往前走着。 静谧的前路上,除了风声,只有彼此交融的呼吸声。 然而越往里走,越加阴冷潮湿,空气中还混杂着某种难闻的气味。 姜云染不禁蹙起了眉头。 蓦地,她脚下一滑,整个人猛地往前栽倒下去。 好在祁璟玙及时拉住了她,关切道:“当心点。如何,没有伤到吧?” 姜云染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 等缓过神来,她用火折子晃了下地面。 看着反光的地面,她拧了拧眉道:“地上太湿滑了,得再小心一些。” “嗯。” 祁璟玙的声音有些发闷,刚刚那一拉,牵扯到了伤处,疼得他拧紧了眉头。 幸亏周围的光线暗,没有让姜云染察觉到异样。 可没有走出多远,祁璟玙就发起了高热,身体的温度在迅速流失,冷得他浑身发抖。 姜云染能感觉到半边身子的重量在不断增加,步伐也越来越沉重。 她意识到不对,忙询问道:“王爷,你还好吗?” 祁璟玙的头昏昏沉沉,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脚步虚浮无力,走得踉踉跄跄。 被姜云染一问,他停了下来,哑着嗓子道:“先停停,容我缓一下。” “好。” 姜云染停下了脚步,扶着他靠墙坐下。 祁璟玙抬起那只没有伤到的手摸索了下石壁的位置。 背靠着慢慢滑坐了下去。 虽然意识不太清醒,但他知道,再这样走下去不行。 自己若是死在这里,或者重伤失去意识,靠一个小丫头怕是根本就寻不到出路。 再加上石洞深不见底,也不知前面有没有危险,他担心她会害怕。 倒不如先停下,调息休息一下。 姜云染感到身上一轻,也累得瘫坐在了地上。 她随手抹了把额头上浸出的薄汗,抿了抿干涩的唇瓣。 忽然想到什么,她从怀里掏出一只莹白的瓷瓶,递到祁璟玙面前,“我之前熬制的伤药,可惜只有这一瓶,王爷先喝了吧。” “手,抬不起来。” 祁璟玙说着,眸光在火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里面似乎压抑着一团火,散发出灼热的暗芒,有些烫人。 姜云染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望着手里的瓷瓶,无声地举到祁璟玙的唇边。 祁璟玙就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把药喝了下去。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那莹白如玉的手指上,让姜云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她佯作若无其事地塞上了瓶塞,探了探祁璟玙的额头,脸色凝重道:“王爷,你发热了。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拾些干草过来。” 眼看着石洞里越来越冷了,她担心他挨不过去。 祁璟玙却一把抓住了她。 不小心又扯了下伤口,他抓着她手腕的手一紧,闷哼道:“别走,前面有没有危险也不知道,你走远了,万一有什么,我赶不及去救你。无事,我歇一歇就好。” 可姜云染不敢大意。 洞里的温度实在是太低了,再加上他受了重伤,硬挨的话,真的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纠结犹豫了一下,她靠过去抱住了祁璟玙。 让他能倚在自己身上汲取温暖。 而怀里抱着那么大一个火炉,姜云染也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她抱住祁璟玙的一瞬间,能感觉到他浑身紧绷了起来,不由出声道:“事急从权,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王爷放心,等离开这里,我会将这里发生的事都忘掉的。” “为何要忘?难道你还打算躲着本王?” 祁璟玙的声音很低,或许是生病的关系,他那低哑的嗓音,慵懒勾人。 撩得姜云染有些心跳加速。 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嗓子干得发疼,倒是让她清醒了几分,稍稍偏开头道:“我没有躲着王爷。我只是,我……” “好困,让我睡一会儿。”祁璟玙出声打断了她,意识渐渐有些模糊。 姜云染明显感觉到身上一沉,她吓得赶紧拍了拍他的背,唤道:“王爷,王爷醒醒,别睡。这会儿应该是入夜了,冷得厉害,你身上有伤,还在发热,睡过去很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嗯。” 祁璟玙无意识地应了一声,喃喃道:“别怕,本王在。” 见他的意识已经浑浑噩噩,竟然还不忘安抚自己,姜云染的心情有些复杂,里面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她一直自诩是个坚强的人,哪怕面对父亲的冷漠和母亲的偏心,也从不会轻易落泪。 可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她的眼眶竟湿润了。 姜云染吸了吸鼻子,深深吐了口气,想把堵在心口的那股异样的感觉给赶出去。 沉默了片刻,她轻启唇瓣道:“等义兄他们发现马蹄印,应该能寻到断崖那里。再休息一会儿,咱们就继续寻找出路吧。你伤得太重,必须尽早医治才行。” “嗯。” 祁璟玙轻轻地应了一声。 姜云染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更不知何时竟然睡了过去。 直到她从噩梦中惊醒,发现眼前一片漆黑,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着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很是惊慌。 好在听到了祁璟玙的呼吸声,她那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松懈下来。 姜云染尝试着挪动了一下身体,浑身僵得厉害,半边身子已经麻得没了知觉。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那就是祁璟玙的高热降下来了,只是还有点低烧。 “王爷?王爷,醒醒。” 祁璟玙听着耳边软软的低唤声,闻着属于女子的馨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也只有在梦里,两人的距离才会这么近。 “王爷?” 姜云染又试着叫了一声。 祁璟玙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不是在梦中,脸上有些不自然。 他想要起身,发现身子又沉又麻,试着动了动胳膊,咬着牙直起身道:“火折子呢?继续找出路吧。” 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还是要尽快离开才行。 姜云染应了一声,拿出火折子吹亮,当先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伸出手想拉祁璟玙起来,谁知地面竟又剧烈晃动起来。 洞顶上倒吊的石锥“啪啪”地砸落下来,眼瞅着就要砸在她身上。 避无可避! 第132章 她背后还有人 姜云染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全身血液倒流,冰冷彻骨,双脚像是钉在了地上,半寸都挪不动。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石锥落下。 就在她的脑中一片空白之际,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扯进一个宽阔的怀抱,在地上滚了几滚。 待地震停下,两人滚到了角落里。 火折子早已不知所踪。 黑暗中,姜云染听到了身前那粗重的呼吸声,还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看不清祁璟玙的脸,却知道两人的距离很近。 他那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了她的脸上,不盈一握的纤腰被两只手臂箍着,两具身体亲密地贴在一起。 这种亲密,让姜云染不适地想要远离。 她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却听到一声闷哼。 祁璟玙靠在她的颈窝里,嗓音暗哑地低喘道:“别动。” 姜云染闻言,一动都不敢动。 好半天,等到祁璟玙起身。 姜云染才撑着身子往后挪了挪,在离他稍远的一些的地方曲腿坐了起来。 她双手环膝,努力平复着自己慌张凌乱的心跳,声音微颤道:“火折子掉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怀里还有一个。” 祁璟玙的嗓音还是哑的。 经过刚刚那一摔,他的手臂已经彻底抬不起来了。 尝试了一下无果,只能道:“你过来拿吧。” 姜云染无奈,只好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把手探进了他的怀里。 可即使已经很小心,还是难免会有所接触。 夏日的衣裳穿得薄。 姜云染的小手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摸到了他的胸口,吓得她当即就想把手缩回去。 但一想到必须要找到火折子,她只能咬紧牙关继续找。 好在此时一片黑暗,谁也看不清谁,还不至于太尴尬。 等摸到火折子,姜云染赶紧把手拿了出来。 她吹亮火折子,起身道:“王爷,你且在这里等等,我到前边去探探路。这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还会震,拖得越久越危险,不能停留太久。” 话落,她没有管祁璟玙,举着火折子就往石洞深处走去。 从背后看,脚步飞快。 时间回溯到昨日。 裴玉卿和玉衡等人分开后,就骑马在林子里找了起来,最后靠着马蹄印找到了悬崖边。 可惜他一个人没办法下去探查情况,只能等玉衡搬救兵。 这一拖就拖到了第二日早晨。 裴玉卿和玉衡商量,兵分两路,一路从崖上往下查找,一路从崖下搜寻。 裴玉卿带头从崖上往下方寻去,很快就寻到了姜云染他们进入的石洞。 他与影青燃起火把,没多久就找到了重伤的祁璟玙。 “婉婉呢?” 裴玉卿拿着火把朝周围晃了一圈,只看到了地上的碎石和一个掉落的火折子,一颗心瞬间跌落谷底,生怕再有什么意外发生。 昨天地震来得突然,他也受了些轻伤。 一日一夜不眠不休,他此刻疲惫极了,心志也不及往日那么坚强。 再加上昨日,他是知道祁璟玙在马场外围的,按说他在这里,婉婉应该也在才对。 现在看到人不在,他完全不敢深想。 声音里难免透着焦急。 祁璟玙挪动了一下身体,在影青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说道:“她到前头去探路了,你快去找她。” “嗯。”裴玉卿闻言松了口气,对影青道:“你先带你家王爷上去,我去寻人。” 话落,也不再管祁璟玙,举着火把就往里面找去。 没一会儿,他看到了缓慢前行的姜云染,赶忙快走几步追上去,唤道:“婉婉。” 姜云染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一回头看见火光,她才意识到真的是义兄找来了,当即迎上去道:“义兄,你来了?只有你一个人吗?有没有看到王爷?” “放心,影青已经把他带出去了,我是来寻你的。” 裴玉卿说着,就着火光打量起姜云染,见她除了身上的裙子有几处破损外,并没有什么外伤,这才松了口气。 姜云染点点头,跟着他一路出了石洞。 裴玉卿把绳子绑在她的腰上,试了试道:“你先上去,我在后边护着你。” 半晌后,一行人回到了林子里。 听说陆馨儿在林中埋伏了不少杀手,姜云染不解道:“我和陆馨儿总共就见过一两面,她为何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还有,她一个府尹千金,哪儿来的那么多银钱请杀手?” 这里面绝对还有内情。 裴玉卿道:“已经审过了,陆馨儿……” 声音戛然而止,他意有所指地朝着坐在不远处的祁璟玙瞥了一眼,把姜云染又叫远了一些。 确定那边听不到了,他才压低声音道:“陆馨儿想要做宸王妃,有人挑拨她,杀了你才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至于杀手,也不是她安排的,而是另有其人。” 当姜云染听到“宸王”两个字,心跳禁不住有些失衡。 她敛下眸子,想要掩盖心底的那点异样。 就听裴玉卿道:“据陆馨儿说,找她合作的人是秦若瑶。可是以秦若瑶的情况,她也绝对请不起那么多顶尖杀手。除非,她背后……” “她背后还有人。” 姜云染与他异口同声,两人极有默契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默了默,姜云染问道:“义兄找到秦若瑶了吗?” “她已经同祁晏初离开了江陵府,但你放心,她逃不了。” 裴玉卿原本是打算从这里离开后,就回江南去的,但是他现在不放心就这么离开,已经改变主意,决定跟他们一起去岭南。 姜云染道:“那陆馨儿呢?她父亲是江陵府的府尹,报官的话,怕是……” “这件事我来解决。倒是王爷那边,现在不方便再回裴府了,需要找个地方为他疗伤。” 裴玉卿想到这儿有点头疼,毕竟宸王身份特殊,这件事必须要办得极为隐秘。 否则一旦泄露出去,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可裴府不能回了,客栈也不能去,还能去哪里? 姜云染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把玉衡叫到一旁,问道:“你能不能找个隐秘的地方?要方便王爷疗伤。” 她虽然问了,但其实心里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玉衡没想到她会来问自己,愣了一下,问道:“主人愿意信我?” “算了,你……” 姜云染的私心里还是不想跟他牵扯过多,可话音未落,远处就响起一阵马蹄声。 听动静来的人不少。 第133章 为什么偏偏是我? 姜云染循声望去,就见滚滚烟尘中,几匹宝马疾奔而来。 依稀间,她发现那个领头的人有些面熟。 可她担心是自己看错了,忙向旁边的玉衡求证:“你看,前头的那人是不是天枢?” “不……” “会”字还未出口,玉衡就愣住了。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喃喃道:“他怎么会来这儿?” 他们明明约好了,由自己近身保护主人,他在暗处发展势力,如今怎么会跑到江陵府来? 姜云染与玉衡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懵。 直到天枢策马来到他们面前,玉衡才醒过神来,上前询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天枢翻身下马,瞥了他一眼,掠过他走到姜云染面前。 见她并没有受什么伤,这才看向玉衡,冷声道:“让你保护她,你就是这么保护的?护的人跌落悬崖都不知道,还需要别人去救?那你当初认主做什么?” 玉衡被他数落得哑口无言,确实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只能垂着头讷讷道:“你就别说我了,我已经反省过了。” “反省?回去自己领罚。” “哦。” 玉衡知道,他们既然决定离开村子,那就不能再用从前的身份了。 天枢是他们的首领,这么做并没有什么错。 说完了玉衡的事,天枢道:“我来还有一件事。今晨,地龙翻身,裴府松云居的正堂坍塌,裴显夫妇和裴邑一家都死了。” “什么?” 姜云染和玉衡都是一脸震惊。 尤其是玉衡,他昨天刚回过城里。 整个裴家,只有少数院子有房屋坍塌,受伤的下人也都是轻伤。 今天清晨的地震持续的时间并没有昨天长,强度也并不大,怎么可能死那么多人? 想到这一点,他的心里有了一个猜测,问道:“有人趁着地龙翻身,对裴家出手了?” “还不算太笨。” 天枢睨了他一眼,看向姜云染,“如今老夫人伤到了头还在休养,整个裴家都由裴玉棠说了算。他从松云居离开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李玖儿接回主院。” 裴家,要变天了! 姜云染已经猜到,秦若瑶的背后还有别人。 之前她利用陆馨儿,把李玖儿带回裴府,就是为了用李玖儿腹中的孩子掌控裴家。 可惜被自己给破坏了。 现在发生了地龙翻身的事,无异于是上天给的一次机会,他们会利用它铲除掉裴家的其他人也不难理解。看来,对方是真的很缺银钱。 杀手,银钱,背后谋划…… 秦若瑶身后的人究竟想做什么? 姜云染隐约想到了一种可能,但她并没有继续深想,而是看向天枢问道:“府中的其他人呢?” “你指的是那个薛神医吗?放心,已经派人把她接出去了。” 对方要的是裴家,一个活不了几天的女人,他们并没有放在眼里。 姜云染闻言松了口气,把裴家的事告诉了裴玉卿。 “义兄,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毕竟事关他的家族,哪怕身为义妹,她也不能替他做主。 裴玉卿沉默了片刻,说道:“你们先找地方落脚吧,裴家的事,我自己解决。” “好,那我让天枢配合你。” 姜云染虽然并没有百分之百付出信任,但在这个需要用人的关键时刻,有些事可以往后放。 别的不说,天枢的能力她还是认可的。 裴玉卿也没有和她客气,点点头,和天枢等人一起离开了林子。 姜云染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叫上玉衡,一行人去了安排好的宅院。 不得不说,这个暂时的落脚地安排得很好。 位置不算特别偏僻,但胜在隐秘,周围的环境也好,十分安静,适合养伤。 里面不大不小,他们所有人都住进去也不会显得拥挤。 知道宸王那边已经安置好了,姜云染先去看了薛檀,确认她真的没有什么事,这才提着药箱准备去给祁璟玙换药,包扎伤口。 可刚走到院门口她就停住了脚步,询问小熊,“玉衡呢?” “他说要去领罚,然后人就没了,要去找回来吗?” “……不用了。” 姜云染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去。 这时,影青恰好从房中出来,见她们站在院门口,招呼道:“县主,怎么不进来?主子受的伤不轻,属下正要去请县主呢。” “嗯,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姜云染点点头,提着药箱进了房间。 见祁璟玙没有戴面具,整张脸上有不少的伤口,她微微蹙了蹙眉,对小熊道:“你出去等我吧。” “好。” 小熊本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一出房间,见影青整个人扒在窗上,她走过去提起他的衣领道:“姑娘要给你主子疗伤,不许偷看。” “欸,你别揪我衣服,我自己会走。” 影青好不容易把自己解救出来,抱着臂横了小熊一眼,“你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行事那么粗鲁?难道你就不好奇,你家姑娘和我主子……” “你这么好奇,不该做侍卫,该去做媒婆,给人保媒拉纤。” 小熊懒得搭理他,转身就走。 噎得影青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气哼哼地追上去道:“你把话说清楚,你说谁是媒婆?挺水灵一个小姑娘,怎么说的话就那么不招人爱听?” “你的声音可以再大点,那样整条街都能听到你要做媒婆了。” “嘿,你别走,我今天非跟你数道清楚不可!” 影青和小熊的声音不断传进屋里,听得姜云染一阵脸热,更不想进去了。 祁璟玙咳了几声,强撑着想要起身。 姜云染见状,赶忙快步上前,按住他道:“伤得那么重,就别乱动了。之前情况特殊,有些话一直没说。这次,王爷又救了我一命,云染感激不尽!” “本王要的,从不是感激,你该知道本王想要什么。” 祁璟玙见她默然不语,眸底闪过一抹失落,按下心中的悸动道:“本王不逼你,但有些事不是一味逃避就能解决的。你该明白,这世上不是只有祁晏初一个男人,也不是所有男人都与他一样。” “那王爷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第134章 今后不想再戴着面具示人 姜云染直直地望着祁璟玙,第一次正面谈起此事。 其实对于男女之间的感情,她并不是很懂。 以前她觉得自己对祁晏初是有好感的,甚至是喜欢他的。 但这些日子她仔细想过,当得知祁晏初带回了一个女人,她更多的不是伤心。 而是失望和不被尊重的委屈。 好像彻底失望了以后,她对那个人的感觉就淡了,淡到连恨都恨不起来。 她真的爱过吗? 对于这个问题,她一度产生过怀疑。 可又找不到人能给她解惑。 祁璟玙见她一脸求知欲地望着自己,忽然觉得有些头疼,或许他一直以来都高估了这个小丫头。 喟叹了一声,他说道:“这种事,没有所谓的因为所以,这世上也不是所有事都能找出确切的原因。但喜欢了,就是喜欢了,爱了,就是爱了。无关其他,只是一种本能。” “那岂不是很不可靠?所谓的爱,看不见,摸不着,谁知哪一刻就会随风飘散?把自己的一生寄予如此虚无缥缈的事上,未免太儿戏了一点。” 姜云染蹙了蹙眉道:“已经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我不想再来一次了。我承认,以前逃避过,但我想以后不会了。我也承认,我对王爷有好感,但我不敢确定那是不是因为感激。” “既然不确定,那不如试试看。人总不能因为害怕跌倒,就不肯再踏出下一步。否则困扰着你的事,会永远无解,或许将来就会成为你的遗憾。”祁璟玙循循善诱。 姜云染抿唇不语,好半天才道:“王爷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现下,先上药吧。” 祁璟玙也知道,这种事急不来。 如果自己不肯尝试,一味逃避,他们之间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不是他逼迫就有效果的。 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沉吟道:“你能否将我脸上的伤治好?本王今后不想再戴着面具示人了。” 颓废逃避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迈出下一步了。 庆王和荣王都不适合成为储君,那么同样身为皇子的他,也没有必要再退让下去。 父皇会猜忌也好,打压也罢,他都想直面自己的内心。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想护这个小丫头一世周全。 身为王爷,哪怕他地位再尊贵,再受人敬仰,终究要仰人鼻息。 如果连自己都难以左右自己的人生,又何谈给她安稳?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只有成为王,才能真的许她一个“自由无忧”。 姜云染闻言有些惊讶,因为面具几乎已经成为了宸王的一个标志。可她从来没想过,世上没有人真的愿意戴着面具活一辈子。 若是活了一世,别人却连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那似乎也挺可悲的。 想到这里,她开口道:“不敢说一定能恢复如初,但想摆脱面具不成问题。究竟能恢复几成,还要看王爷肯不肯配合,能配合到什么程度。” “好,那你就尽你所能,本王会尽力配合。” 祁璟玙说完就闭上了双眼,姜云染打开药箱,开始给他上药。 等脸上的伤口和身上的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了,她才看到他脸颊上的那道伤疤,说道:“时间太久了,就算用药也不会有太大的效果。唯一的办法,是割开,让它重新生长。” “你做主就好。” 祁璟玙的声音毫无波澜,就好像讨论的不是他一样。 姜云染抿了抿唇,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朝着他的脸上割去。 然后撒上自己研制出的伤药,裹上白布道:“一开始一天换一次药,十天后,三天换一次药。等我们到了岭南,大概就能看出效果了。” “但王爷一定要切记,伤口处不可碰水。遇到任何问题,都要来找我处理,不可假手于别人。” “好。”祁璟玙一口应了下来。 两日后,裴玉卿和天枢回来了,两人看着都有些疲惫。 裴玉卿找到姜云染,揉着眉心道:“我恐怕还要留一段日子,你与王爷先上路,我处理好这边的事就去寻你们。婉婉,越往南走,形势越乱,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义兄,你也是,照顾好自己。天枢,你能用就用,但也要自己小心。” 姜云染看不透天枢,自然也不敢付出绝对的信任。 裴玉卿明白她的意思,两人又商量了一些事才分开。 翌日,姜云染就带着小熊、玉衡,与祁璟玙等一行人先行启程了。 一路从岳州、潭州到衡州,最后到了韶州,离岭南只有一步之遥了,他们才稍作休息。 主要也是因为韶州发生了暴乱,秦成天和祁晏初正在镇压暴乱,临时加设了关卡,不许两边的人往来。城里的大街上,甚至连行人都看不到,更遑论做生意的了。 不过,这么说也不尽然。 城中的米粮店和药堂还是开着的,也有专门的地方安置感染了时疫的人。 姜云染等人在城中安置下来后,她就带着小熊上了街。 一是打算补充些药材,二是看看城中的情况。 她本就是来治疗时疫,制药的,如果接触不到病人,接下来的事很难展开。 在街上走了半天,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匆匆路过的行人,姜云染给小熊使了个眼色,让她上前搭话。 小熊会意地点点头,拦住那人道:“请问一下,城中最大的药堂在哪里?” “你们要买药?” 那人捂着口鼻,谨慎地后退了两步。 他打量了姜云染和小熊一眼,叹了口气,“劝你们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你们就两个人,还都是弱女子,挤不进去的。无论是青云道长那里,还是保和堂,每天都人满为患,没点本事连人都见不到。” “药堂的生意竟这么红火?您刚才说的青云道长是……” 姜云染一开始还以为是个会医术的道长,可却听那人道:“青云道长,道法高深。凡是喝了他的符水,无论染上什么病,都能符到病除。” 符水? 姜云染微微拧眉,“那请问,要如何才能见到那位道长?” “青云道长每日辰时在禄云斎坐诊,能有幸去见道长的,都是附近几座城池的达官贵人。他一张符要上百两银子,我等小老百姓可见不到。” “别人或许见不到,但我却有门路。这位小姐,可有兴趣?” 行人话落匆匆离去。 姜云染刚准备去碰碰运气,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询问。 她一转头,就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且十分眼熟。 第135章 这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 姜云染动了动嘴。 一个名字就在嘴边,差点脱口而出。 乞丐见状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着左右看了看,把她们引到了角落里。 “虞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扮作了一个……” 乞丐? 姜云染已经认出,这是虞桑的大哥虞琸。 虞琸是个游侠,经常到各地游历,周边几国他都去过。 可这个时候,他该在京城才对。 当然,如果只是离京出来游历,倒还不算奇怪,奇怪的是怎么会扮做乞丐? 虞琸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了旁边的小熊。 他冲着小熊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寒暄道:“小熊,你可还好?” “好。”小熊点点头,望着他的目光中也透着怪异。 虞琸见两人都在打量自己,挠了挠后脑勺道:“你们别看我这样,只是伪装而已。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引人注意。我要是衣冠楚楚,大摇大摆地在城里晃,可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我刚刚说有门路能见到青云道长,可不是诓骗你的。”他看向姜云染补充。 姜云染闻言,没有再纠结于他的装扮,顺着他的话问道:“虞大哥,如今这城里是个什么情况?” “你指什么?” “疫情如何?还有暴动是个什么情况?” 虞琸摇摇头,叹了口气,“外边的那些传言,真真假假吧。怎么说呢,百姓害怕是真,可疫情严重是假。暴动是真,但还不至于需要从京中派兵,地方的兵力想要镇压已经足够。” 他说着,有一队身着铠甲,带着刀的士兵从巷口经过。 虞琸赶紧把两人拉到了墙边,三人紧紧贴着墙,望着那队士兵逐渐走远。 等人快要看不见了,虞琸才开口道:“像是这样的巡逻小队,一炷香时间就会经过一次。大规模的巡查,一天两次。秦将军的军队就驻扎在城外,阻断了两边的路。” “……看来,这里面的确有问题。” 姜云染还想细问,但这里显然不是个合适的地方。 她想了想道:“虞大哥,你一个人终究还是太危险了。我们在城里有住处,你先跟我们回去吧。” “行。” 虞琸是个痛快豪爽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在江湖上交到那么多的朋友。 听到姜云染的提议,他也不扭捏,直接跟着他们回了宅子。 进门后,虞琸打量着整个宅院的格局,忍不住夸赞道:“小云染,你找的这处宅院妙啊,哪儿来的门路?要知道秦将军他们来了之后,外人想落脚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旦惊动了牙行,势必会引起官府和军队的注意。 姜云染下意识地想说这里是天枢安排的,话到嘴边在舌尖上转了一圈,说道:“是王爷安排的。” “王爷?哪位王爷?”虞琸惊呼。 姜云染朝着院子里面的房间看了一眼道:“宸王。” “宸王殿下竟亲自来了?那你们此来是?” “岭南疫情严重,来查看一下疫情。” 姜云染并没有隐瞒,她与虞家人虽然不是一家,但却比家人要亲近许多。 多年来的相交,也证明了这家人的人品,的确值得倾心相待。 而她之所以没有提到天枢他们,不是不相信虞琸,而是还没有完全信任天枢和他背后的那些人。 没有确定的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提。 好在虞琸也没有深问,而是道:“你们想去岭南,怕是很难不惊动秦将军。可他要是知道了,某些沉在水底见不得光的人也就知道了,你们怕是会有危险。” “暂时先不离开,我想搞清楚那个青云道长是怎么回事。” 直觉告诉她,那位道长的身上有大问题。 虞琸听她提起青云道长,沉吟了片刻道:“关于他的事,我已经查到了一些端倪。那位青云道长做的,是有钱人的生意。疫情的事传开以后,他那里的符水便供不应求了。” “能从他那里买到符水的,不是富可敌国,也是家财万贯,且还要通过他的筛选。” 筛选? 筛选什么? 姜云染沉思过后,问道:“他的符水真的能医治时疫?” “说是时疫,可谁也没见过真正患了时疫的人是什么模样,全凭官府的一张嘴。而且什么样的时疫,还会挑人?不是有钱人不得,不是壮硕的男丁不染?” 虞琸嘲讽一笑,“有时候这天灾啊,也有可能是人祸。” 听到这番话,姜云染又想到了江陵府的裴家,还有秦若瑶。 深思恍惚了一下,她岔开话题问道:“刚刚,你说你有门路能见到那位道长,是什么门路?” “我有一好友,他的夫人感染了时疫。我这位好友,爱妻如命。如果是他自己染了病,怕是不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求药。可偏偏染病的是他的夫人,就是倾家荡产,他也定要求一碗符水。” 虞琸提到好友叹了口气,顿了顿,又道:“我怀疑那个青云道长有异,暂时将他劝住了,但恐怕阻拦不了多久。如果你想见他,我可以帮你去说说。” “听虞大哥你这么一说,这时疫似乎还真的是会选人。可咱们有怀疑,难道旁人就没有怀疑吗?” 这事也太凑巧了。 虞琸摇摇头,“外人能怀疑什么呢?从岭南传出去的时疫确实感染了许多百姓。不然,保和堂的生意也不会那么好。可惜只有一部分得救,剩下的一部分只能等死。” “这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姜云染十分愤慨。 她让小熊安置好虞琸,自己去见了薛檀,把自己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她。 薛檀没想到竟会有人用疫情大做文章,也气得不行。 她一把握住姜云染的手,说道:“这里的事一定要查清楚,不能让百姓受蒙蔽。还有,我们要尽快赶往岭南。” 岭南那边的确有疫情,她担心那些别有用心、丧心病狂的人会做出更为疯狂的事。 姜云染点点头,“薛姐姐,你放心。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否则恐怕用不了多久,这里发生的事就会发生在别处,甚至会传至京城。 “砰!”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 姜云染与薛檀对视一眼,忙起身朝外冲去。 第136章 阴谋初现 等姜云染冲到门外,就见一人正被小熊按在地上打,打得鼻青脸肿。 嘴里嚎着,“别打,别打了,我知错了!” 影青则持剑立在旁边。 “怎么回事?”姜云染上前询问。 影青道:“是个小贼,要不要扭送官府?” “算了,这年头百姓也不容易,教训一顿就放了吧。” “是。” 影青提着人扔出了门外。 姜云染看着他回来,问道:“那人不是小贼那么简单吧?” “是军中的探子。”影青没有隐瞒。 军中? 看来还是惊动了秦成天的人。 姜云染点点头,赞赏地看着影青和小熊,“你们做得很好。” 没有点破那个探子的身份,对方还有所顾忌,就不会轻举妄动。 还能争取一些时间。 只是这么看来,那位秦将军恐怕是不简单。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秦成天和祁晏初都是奉旨来镇压暴民的。 之前她只猜到,秦若瑶的背后有人。 那秦成天和祁晏初呢? 他们到底是效忠皇上,还是庆王? 亦或者,背后还有旁的什么人? 原本,姜云染还想先搞清楚城里的情况,再做打算。现在看来,留给他们的时间怕是不多了。 想了想,她又去找了虞琸,“虞大哥,我想尽快见一见你的那位朋友。” “没问题,我来安排。” 是夜,姜云染扮作男子打扮,带着玉衡与虞琸一起去了他朋友租住的小院。 虞琸站在门外,有规律地扣了几下院门。 等来人开门,他当即上前道:“王兄,是我。” “贤弟,你可算是来了!” 王兴欣喜地打开了大门。 可当他看见虞琸的身后还有别人,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他怀疑戒备地打量着姜云染和玉衡,问道:“这两位是?” 虞琸知道,王兴是个十分谨慎的人。 他出自世家大族王家,虽然只是旁支,不受重视,但凭着边边角角的关系和几代的财富积累,也成了当地极有名望的富户。 可也因为家里越来越有钱,他对人对事就更加小心谨慎。 疑心病也越来越重。 之前,虞琸提醒他,说这件事里或许有问题,让他再等等。 王兴碍于两人的交情,这才没有贸然去找那位青云道长。 可是这几日,他无时无刻不在煎熬中。 这次虞琸来找他,王兴还以为他这是查到什么了,却没想到他会带来两个陌生人。 虞琸看出了他眼中的戒备,解释道:“这两位是我的妹妹和好友,他们两个都擅长医术。先让他们给嫂夫人看看,然后咱们再做打算。” “……先进来吧。” 王兴把几人让到院内,然后朝着左右两边张望了一下。 见巷子里没有旁人,他这才关上门转身,对虞琸道:“贤弟,你嫂嫂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要是寻不到药,怕是……那时疫的传染性极强,我觉得,还是不要让他们接近为好。” “王大哥,你不相信我们,也该相信我哥哥的为人。他若是要害你,也不会等到现在。救人要紧,是不是先让我们见见嫂子?” 姜云染顺着虞琸的话,认下了妹妹的身份。 王兴先是打量着姜云染一眼,继而看向虞琸,冷声道:“你妹妹我见过,桑桑可不长这样。你别告诉我,才三两年不见,这人会完全变了模样。” “……我几时说过她是桑桑?她虽然不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但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和亲妹妹没区别。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刚刚还急得不行,现在你倒是不急了?还不带路?” 虞琸也没有惯着他,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 可也因为这样,倒是暂时打消了王兴的疑虑,带着他们进了卧房。 姜云染一进卧房,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难闻的腐臭味。 她与玉衡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凝重。 以防万一,姜云染在口鼻上遮了块布,上前给女子把脉后,她渐渐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但她并没有说出来,而是对玉衡道:“你来看看。” 玉衡代替她上前诊脉,片刻后,转回身点点头,“果然是中毒。” “中毒?” 王兴闻言大骇,一脸不解:“如果是中毒,为何我夫人的症状,与那些感染了时疫的人一样?难道这几座城池中染了疫病的人,都是中毒?” “其他人我暂时不敢断定,但这位嫂嫂,的确是中毒。” 姜云染净了净手,接着道:“之前我听了哥哥的描述,心里就有所怀疑。如果那位青云道长真的有能力治疗时疫,疫情怎么会发展得这么快,这么凶?事关重大,官府怎么会允许他藏私?” “而且,别的大夫对疫病都束手无策,可偏偏找到他的那些富商,却能符到病除,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当然,这些只是我的猜测。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要亲自去会一会那位道长才能知晓。”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古怪。”王兴赞同地点了点头。 姜云染见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抿了抿唇,为难道:“王大哥,你也知道,想见到那位青云道长,需要有人引荐。我们贸然上门,怕是连人都见不到。” “妹妹的意思是?” 王兴俨然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姜云染顺势道:“我这里有个想法,不知王大哥愿不愿意。我扮作你的妹妹,跟着你们一同去见青云道长。届时,他给了符水,你不要给嫂子喝,我另有用处。” “那你嫂嫂的毒?”王兴一听又忍不住担心了。 姜云染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安抚道:“你放心,我既然能看出嫂子是中毒,就有把握解毒。但是现在还不行,恐怕还要委屈嫂子一夜。” “这……” 王兴自然是不想妻子再继续受苦。 姜云染见他犹豫,劝道:“若是不能从源头上解决问题,难保他们不会再另想别的办法。就算现在给嫂子解了毒,那位青云道长或者他身后的人不罢休,恐怕也是枉然。” “好吧,那就听你们的。明日一早,我带你们去见青云道长。” 第137章 男人生得太好看也是罪过 第二天,天还没有大亮,姜云染就起床开始装扮了。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件低调一点的藕色长裙,头上的钗钿也是同色系的,唇上涂了桃红的口脂,不似平日里的清冷妩媚,倒多了少女的娇俏灵动。 这样的装扮,她是根据虞桑平日里的装扮调整的。 可刚一出门就被玉衡给叫住了。 玉衡上下打量着她,又围着她转了一圈,摇摇头叹了口气。 问道:“你不是打算顶着这张脸去见那位道长吧?” “有什么不对吗?”姜云染摸了摸脸,觉得自己这样装扮没有任何问题。 昨天她特意问过王兴,他家中的确有个妹妹,如今十四岁还未及笄,所以她还特意往小了打扮的。反正她现下还不到十七岁,再刻意打扮一下,说十四也不是没人信。 至少小熊那里是过了关的。 玉衡摩挲了一下下巴,啧了一声,摇摇头道:“太美了,长得和那个王兴一点都不像。肤色太白,王兴的肤色偏黑,你这么白,站在他身边就太抢眼了。” “那怎么办?现下易容还来得及吗?” 姜云染忽然想起玉衡擅长易容,赶忙询问。 玉衡点点头,“当然来得及,给我一点时间,保证别人看不出破绽。” 幸好他昨天跟着去了,见过那个王兴,动起手来毫无压力。 大概也就一炷香的时间,姜云染就改头换面了。 明明衣裙还是那套衣裙,首饰发髻也没有改变,只是动了妆容,加深了一下肤色,她整个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只要不是特别熟悉的人,绝对看不出她到底是谁。 姜云染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神思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人。 由衷夸赞道:“玉衡,你这手艺实在是太厉害了,说是鬼斧神工也不为过。等我得空了,你能不能教教我?”这样高超的技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来保命。 玉衡痛快地答应了下来,问道:“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必,到时候我和王大哥陪着嫂子去见青云道长,你和虞大哥在外接应就行了。如果没有什么事,你们俩也不必现身。还有点时间,你先去收拾一下,或许今天就要启程去岭南。” 已经引起了秦成天的注意,他们需得尽快离开。 否则等他先有动作的话,那他们再想走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而且薛姐姐那边也不能等了,要尽快寻到那几个南疆人才行。 跟玉衡交代完,姜云染就去了隔壁房间。 她一进门,恰好碰到影青,影青愣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县主?” “你还能认出我来?” 姜云染扬了扬眉,没想到影青的这双眼睛这么毒,她装扮成这样都能认出来。 影青摇头,“咱们这里总共就两个女子,看身量绝对不是小熊,那就只有县主了。属下不是认出了县主,只是排除了不可能的那个人。不过,县主装扮成这样,要去做什么?” “我准备去会一会那个青云道长。” 姜云染话音刚落,里间就传来了祁璟玙的声音。 “不行,太危险了。那个青云道长的背后之人还没有查清楚,你贸然前去,会……” 话音戛然而止,祁璟玙望着装扮过的姜云染,改口道:“去也可以,但一定要小心。届时,我会让影青在外接应,一旦情况不对,你就撤出来。” “王爷放心,我有分寸,你那边只需找到离开的法子就行了。” 姜云染走到旁边净了净手,看向脸上缠着布的祁璟玙,“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今日就可以拆开了。若是不出意外,以后王爷都不必再以面具示人了。” “今日就可以了?”影青听了,激动得连声音都变了调。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说他呢。 姜云染点点头,示意祁璟玙坐在椅子上,她拿着剪刀拆开了他头上包裹的白布。 随着布条一点一点打开,一张完好无缺的脸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以前,姜云染就知道这个男人的眉眼生得好看,五官也很精致。但那会儿,她的注意力更多的,却是在那道蜿蜒狰狞的伤疤上。 此刻没了伤疤的脸,除了有些苍白,竟挑不出一点瑕疵。 而点睛之笔,就是那双点漆般的眸子,幽邃深沉,时而隽冷如刀,时而又温柔似水。 但凡对上一眼,就能令人心跳加速,移不开视线。 当看到这张上天精心雕琢的作品,姜云染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想法。或许从前的那道伤疤,就是上天太嫉妒了,看不得他的完美,才在他脸上添上了那么一笔。 强自镇定地吐了口气,姜云染真心地建议道:“王爷,要不,你考虑一下,今后还是戴个面具吧。或者,找玉衡帮你易下容也行。” 祁璟玙见她看直了眼睛,轻挑眉梢,对影青道:“拿一面镜子来。” “……那个,你慢慢看,我先去找虞大哥他们了。”姜云染觉得再待下去,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古人云红颜祸水,她觉得不对,男人生得太好看了也是一种罪过。 院外,虞琸和玉衡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 姜云染快步走过去,虞琸惊诧地看了她一眼,又往她的身后看了看,问道:“小云染,是你吗?我没有认错人吧?” “没有,咱们快走吧,时候不早了。” 姜云染说完就上了马车,虞琸对着玉衡伸出大拇指,赞道:“你这手艺,真是厉害。不过,你的胭脂是不是涂得太厚了?脸有点过于红了。” 玉衡:“……” 半晌后,到了约定的地点,姜云染就见王兴正急得来回踱步。 她当即小声唤了一句,“王大哥。” “你是?” 王兴乍一见到易了容的她,不由愣了下神。 直到虞琸和玉衡下车,他才意识到这几人是谁,不禁又盯着姜云染的脸看了好大一会儿。 “云染?”王兴试探着唤道。 姜云染点点头,“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带上嫂嫂进门吧。王大哥一定要记住,我是你的妹妹,千万别叫错了。” “那你也是,别叫王大哥了,叫一声大哥就行了。” 两人套好词,带着病人进了青云道长所在的禄云斋。 谁知刚一进后门,就迎面碰上了从里面走出来的祁晏初和秦成天。 第138章 差点认出来? 双方一打照面,气氛瞬间凝滞起来。 祁晏初与秦成天都身披铠甲,浑身透着肃杀之气。 相比王兴三人,压迫感十足, 姜云染微垂着眼,打算从两人身边走过去。 秦成天心里在考虑事情,没有注意三人,只淡淡地扫了一眼就走了。 祁晏初紧跟在他身后,却在走出大门的一瞬间停住了脚步。 侧首道:“等一下。” 这会儿,王兴的妻子已经被带进里面了。 王兴作为“兄妹”二人中唯一的男子,自然而然地搭话道:“这位官爷,是在叫我们吗?” 门外,虞琸看着这一幕,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 他是认得祁晏初和秦成天的。 特别是祁晏初。 因为自家小妹的关系,整日里,有事没事就会把祁晏初骂上一顿,他就是想不听都不行。 听说他与小云染和离后,还在不断地纠缠她。 这会儿碰上了,会不会认出来? 倒不是他不相信玉衡的易容术,而是莫名地感到心虚,总觉得哪里还伪装得不够完美。 可以说,他比姜云染还紧张。 就在他整颗心揪紧时,就听祁晏初问道:“你们两个很面生,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是,我们的确不是本地人,是来找青云道长求符水的。”王兴谦卑地躬着身。 祁晏初闻言,目光从他身上移到了姜云染身上,眸若鹰隼,沉声道:“她是谁?叫她抬起头来!” 虞琸听到这句话,差点儿一个没忍住,从角落里冲出去。 玉衡见状赶忙拉了他一把,冲他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别冲动,先看看再说。” 他嘴上虽然劝着,手却不自觉地摸上了别在腰间的软剑。 姜云染在心里把祁晏初骂了个狗血淋头。 以前也没见他这么精明过,要不然也不会被秦若瑶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会儿跑到韶州城,人倒是变机警了。 莫不是天生来克她的? 可骂归骂,她现在只是一介平民,自然不能不回答他的问题,否则反而引人怀疑。 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缓缓抬起头来,咬了咬唇道:“回官爷,民女叫小芸,是陪着大哥,来给嫂嫂治病的。听闻青云道长这里的符水很灵,我们这才……” 说着,她的声音哽咽起来,红着一双眼缩到了王兴身后。 给人一种既柔弱,又胆小的感觉。 王兴配合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劝道:“快别哭了,你嫂嫂的病一定会好的。” “晏初,该走了。” 这时,秦成天在院门外唤了一声。 祁晏初这才收回视线,抬步往外走去。 等到两人走得看不见人影了,王兴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低声道:“真是吓死为兄了。” “大哥别怕,他们已经走远了,咱们也进去吧。” 姜云染也稍稍松了口气,陪着王兴进了后院。 伙计一看见二人,就指着一间厢房道:“病人在里面,请二位稍作休息,等一会儿,道长自会前去见你们。”话落,人就走了,丝毫没有要招待他们的意思。 王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傲慢的伙计,心里不免有气。 姜云染见他要找人理论,冲他摇了摇头,“正事要紧,咱们先进去等着吧。” 原以为等个一时半刻的,人就会来。 谁知他们这一等,生生等了两个时辰,期间连个送水的人都没有。 就在王兴等得有些不耐烦时,帘子从外边被人撩开,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道童。 “实在抱歉,让几位施主久等了。病人在何处?先看看病人吧。” 若是不知道真相,光是看着他这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王兴还真的有可能被他欺骗。 这一看就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姜云染把青云道长请到了榻前,看着他把脉问诊,问道:“道长,我嫂嫂还有救吗?请您一定要救救我嫂嫂!” “放心,这位施主虽然感染了时疫,但还不至于病入膏肓。只需一碗符水,便可以回去慢慢调养了。”青云道长话落,叫道童拿来了一碗水。 他当着众人的面,用夹着符纸的手一晃,符纸就燃了起来。 然后把燃烧的符纸扔进碗中,晃了晃道:“把符水喂下去吧。” 道童拿着碗要上前,姜云染阻拦道:“给我吧。我嫂嫂平日里不喜吃药,都是我喂的。” 道童看了青云道长一眼,青云道长冲他点了点头。 姜云染用事先准备好的布巾垫在袖子内侧,用宽袖挡着,不着痕迹地朝着王兴看了一眼。 王兴会意,马上缠着青云道长询问起有关疫病的事来。 等到一碗符水喂下去,姜云染和王兴带着病人离开了禄云斋。 上了马车后,虞琸和玉衡找机会跟了上去,一行人去了王兴暂时落脚的那处院子。 “怎么样?” 一上车,虞琸就忍不住问道。 剩下的几人闻言,纷纷看向了姜云染。 姜云染把布巾浸在了事先准备好的碗中,说道:“符水没有毒,里面混着解药。但我总觉得这件事了得太容易了,为防万一,符水还是不要喝了。” “不过王大哥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们会办到。等回去,就先给嫂子解毒。趁着今晚,王大哥就赶紧离开韶州城回家去吧,最好尽快搬离以前住的地方。” “好。” 王兴看了虞琸一眼,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回到宅子后,姜云染和玉衡就动手给王兴的妻子解了毒。 虞琸留下安排王兴离开的事,姜云染和玉衡先一步回了他们的住处。 一回去,姜云染就找来了一只兔子,把符水灌了下去。 谁知到了傍晚,兔子就僵直不动了。 仿佛死了一样。 见状,姜云染心中有了某种猜测,赶紧把兔子带到了薛檀房中。 薛檀验证后,脸色凝重地道:“这符水中掺了虫卵,有人意图用蛊来操控患病的人。看来,对方的人中,有一个用蛊高手。”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位道长轻易就给了解药,原来后手在这里。” 姜云染有些不敢深想,对方用蛊操控那些有钱人,恐怕不只是谋财那么简单。 这南荧的天,怕是要变了! 不行,要趁早离开这里才好。 王兴的妻子没有服用符水,恐怕用不了多久,对方就会察觉到异样,此地不宜久留。 恰在这时,影青走了进来:“县主,主子要见你。” 第139章 可当场杀之! “正好,我也有要事告知王爷。” 姜云染把那只浑身僵直的兔子放进了笼子,提着笼子跟在影青身后进了祁璟玙的房间。 一进门,见屋内立着一个胡须满腮、高大魁梧的陌生男人,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同时,男人也在盯着她瞧。 一双铜铃大眼瞪得老大,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瘆人。 祁璟玙见状,给两人互相介绍道:“这位是丹阳县主,她擅长医术,这一次将跟着本王一起前往岭南。至于这位,是前兵马大元帅顾珩麾下的副将单仲,这些年一直驻守在岭南。” 姜云染闻言,当即明白过来,这个单仲是顾峥的人。 而顾峥又与宸王关系匪浅,明显是站在一条阵线上的,换言之,也可以说这个单仲是宸王的人。 不过,这大晚上的,一个驻边大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中疑问,祁璟玙道:“那青云道长已经被本王的人抓了,他供出背后指使他的人是东越的三皇子温重锦。据他招供,温重锦现就在岭南境内。事关两国安定,本王已经决定亲自去查证此事。届时,由单将军全力配合。” “原来如此,那接下来就要多多仰仗单将军了。” 姜云染表现得谦卑、客气。 单仲觉得,这位县主不但人美,而且不像京中的那些贵女一般矫揉造作,顿时很有好感。 朝她拱手行了一礼,单仲对祁璟玙道:“王爷,那末将就先回去准备了。明日一早,再率军来迎接王爷。” “好。” 祁璟玙微微颔首,单仲趁着夜色,从偏门离开了宅子。 姜云染望着空荡荡的门口,不禁陷入了沉思。 如今,秦成天和祁晏初奉旨镇压暴民,身为南荧朝廷派出的将领,却与东越三皇子的人频频接触,可谓嚣张至极。 一旦东窗事发,就是通敌叛国的大罪。 难道他们就不怕事情泄露出去,被宫中的那位知晓吗? 祁璟玙见她望着门口发呆,轻咳了一声,说道:“明日启程,势必会与祁晏初和秦成天碰面,恐怕会有危险。我准备让影青等人护着你和薛神医暂时撤离,避其锋芒。等那边稳定了,再接你们……” “不,还是一起上路吧。” 姜云染心里清楚,这次秘密出行,王爷身边可用的人本就不多。 即使把这边的消息传回京城,皇上那边派人支援,也是多少天之后的事了。 要不然王爷也不用冒险联系那位单将军。 虽说事急从权,但皇上过后要是追究起来,王爷也难免会遭申饬,再严重一点还可能引起皇上的猜忌。 如果再分出一部分人保护她和薛姐姐,那身边能用的人就更少了。 危险也会加倍。 当初,她既然敢跟着到这里来,就断不会怕死,因为自己的原因拖慢行程。 祁璟玙没料到她会这么坚定,毕竟事关性命,会犹豫也是人之常情。 而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的提议,倒叫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房间内陷入了一阵沉默。 姜云染忽而想起早晨的尴尬,提着笼子的手紧了紧,开口道:“我刚刚把从青云道长那里拿回来的符水灌给了这只兔子,结果很快,它就浑身僵直不动了。我与薛姐姐发现,那符水中混杂了虫卵,有人意图用蛊操控那些中毒之人。” 一旦那些服用了符水的人发作起来,就等于身家性命都掌握在了别人手中。 那么多的富商,如果把他们的财富积累起来,将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祁璟玙闻言点了点头,“本王派人调查过那些前来索求符水的人家,所以才会断定那个所谓的道长有问题。只是光凭他的一面之词,难以定秦成天和祁晏初的罪,关键还在温重锦的身上。” 这也是为何他们会那么嚣张的原因。 天高路远,消息传达本就艰难。 如果再有人从中阻拦,刻意隐瞒,那京城那边恐怕很难了解这边的真实情况。 姜云染也想到了这一点,忽而联想到了什么,她忙问道:“那保和堂?” “保和堂和禄云斋不同,它们卖出的药虽然治不了瘟疫,但也不至于害人。最大的罪过,也就是哄抬药价,致使城中发生了几次小型的冲突。过不了几日,朝廷会派人来解决韶州城的事的。” “包括那些中毒的和身染疫病的百姓,都会得到妥善的安置和救治。虽然暂时还没有切实有效,能够针对这次时疫的良药,但只要控制得当,就能把疫情控制住,不会再向外传播。” 姜云染点了点头。 想到明日之行可能会有危险,她沉吟片刻道:“那我去配制一点防身的毒烟毒药,以备不时之需。” 回房后,姜云染就投入了研制当中。 一直忙到天明,她把药分给了玉衡和影青等人。 轮到虞琸的时候,姜云染把两枚毒丸和一小瓶毒药递给他,说道:“虞大哥,我们要启程了,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们冒险了。王大哥不是要回家吗?你和他们一起上路,路上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虞琸确实是有些担心好友那边,便也没推辞,点点头道:“那你们路上一定要小心,等安全了送个信到虔州。” “好。” 告别后,一行人坐上了改造过的马车。 马车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一路疾驰,直奔关卡,很快就引起了探子的注意。 等马车行至关卡围栅处时,祁晏初和秦成天已经率兵在路口候着了。 两路兵马拦住了马车的去路,秦成天策马上前道:“末将拜见元帅。前路危险,已经暂时封锁,还请元帅不要为难末将!” “秦将军怕是唤错人了,这里没有元帅,只有本王。今日,本王一定要过去,你待如何?” 祁璟玙那低沉凛然的声音传来,令秦成天面色倏变。 其实早在两日前,他就从探子那里得知,宸王来到了韶州城。 但他心底念着往日的情分,一开始把这件事压了下来,没有告知其他人。 就是不想与宸王产生冲突。 可没想到还是避免不了。 祁晏初闻声抬手,让士兵将马车团团围了起来,驱马到了秦成天的身旁,厉声道:“岳父大人,强闯关卡者,与暴民无异,可当场杀之!” 第140章 过明路 “祁晏初,你好大的胆子,连王爷也敢杀?!” 姜云染一只手撩开帘子,冷冷地望了过去,另一只手中捏着一枚毒丸。 祁晏初没想到姜云染会出现在这里,眼中的杀意散了些许,怔愣了一瞬,拧眉道:“你怎么在这儿?” 一句话脱口而出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嫉恨地扫了眼马车的另一边。 虽然没有看到人,但他眼中的杀意却比之前更盛了,朝着身后一挥手,喊道:“马车中的王爷是假的,不必顾忌,动手!” “且慢!” 秦成天还想再劝,祁晏初咬了咬牙道:“宸王此行是来做什么的,你我心知肚明。若是放他离去,早晚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岳父大人切莫糊涂!” 祁璟玙在他看来就是一头猛虎,如今黑甲铁卫不在他的身边,绝对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如果错过了这一次,再想杀他恐怕就难了。 他们这次带出来的人虽然不多,但都是心腹,就算杀了宸王,消息也不会泄露出去。 过后只需操作一番,就可以把这件事撇得干干净净。 “哗哗哗……”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有大批士兵朝着这边疾奔而来,为首的大将骑在马上,正是昨晚与祁璟玙见过面的单仲。 见状,秦成天与祁晏初互相对视一眼,眼神中均闪过一丝惊诧。 惊诧过后,便是满满的凝重。 单仲还未近前,已经察觉到了一抹杀气,他赶忙用鞭子抽了下马,用最快的速度奔向了马车。 此刻,祁晏初的人还举刀围着马车。 单仲见了,沉声质问道:“秦将军,祁将军,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单将军,你不在你的驻地守着,跑到这韶州城来,又是意欲何为?”祁晏初反问。 单仲冷笑,“自然是来迎接王爷。” “迎接王爷?哪位王爷?我等并未收到消息,单将军远在岭南地界,又是如何得知?” 祁晏初不傻,他知道单仲来了,他们就失去了动手的最佳时机。 不过,也幸好还未动手。 单仲见他装傻充愣,哼道:“你不用管单某如何得知,倒是你和秦将军,带着这么多人围堵王爷的车驾,难不成,是意图行刺?” “单将军,还望慎言!” 秦成天曾经也是顾珩的下属,跟单仲一起上过战场。 深知他的脾气。 这人忠心归忠心,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莽夫,脾气上来了六亲不认。 目前来说,跟他对上没有任何好处。 不如暂时退一步,然后再见机行事。 想到这儿,他给祁晏初使了个眼色,祁晏初不情不愿地叫回了自己的人。 单仲原本已经准备好动手了,见秦成天还算识时务,哼了一声,上前道:“王爷,末将来迟,还望恕罪!” “单将军何出此言?你来得刚刚好。” 影青打开帘子,祁璟玙从马车上下来,骑上了单仲准备的马匹。 他勒住缰绳调转马头,侧首看向秦成天道:“秦将军,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深思熟虑,多想想身边的人。若是选错了路,及时回头还来得及,切莫执迷不悟。” “多谢王爷提点。”秦成天垂眼。 “我们走!” 祁璟玙和单仲在前头带路,后面跟着马车和单仲带来的一队士兵。 等他们走出了一段距离,祁晏初道:“前头不远就是骆驼峰,他们要穿过峡谷,路途不算短,刚好可以动手。” 他既然已经投靠了庆王,有些事就不能回头了。 只是想到姜云染,他的脸色突变,阴沉得厉害。 秦成天道:“让他们走。单仲奉旨驻守岭南,这个地方,他比我们熟悉,不可能不留后手。贸然动手,很可能折损的就是我们。现如今岭南大乱,他们能平安几时还未可知。” 顿了顿,他又道:“你先带一队人马去梧州,告诉若瑶,不要轻举妄动。” 两日后,单仲护送着祁璟玙等人到了梧州城外。 望着对面的城门,单仲道:“王爷,不能再往西南走了。这里是目前最安全的城池,可作落脚之处。王爷和县主等人稍作休息,若有吩咐,可随时传信给末将。” “好,单将军不必送了。” 祁璟玙重新回了马车,影青赶着车进了城门。 虽然单仲说这里是岭南地界最安全的城池,但放眼望去,还是一片萧条,街上时不时就能看到办丧事、出殡的人家。 直到他们行至城东,才能看到一些开门做生意的商家。 当马车路过一家酒楼时,姜云染不经意间听到外头有人谈论起了晚上的群医会。 她当即让影青停下了马车。 “哎,这好药材都被那几大家垄断了,疫情要是再扩散下去,咱们怕是只能等死了。” “所以,咱们何不几家凑一凑钱,去参加群医会呢?听说,到时候,船上有卖药材的,就是买不到那些贵重的药材,能买到几服清瘟正气汤也好啊。” “对,还有艾草。自从瘟疫横行,这艾草就一日比一日贵,都快赶上金价了!” 从那三两人的谈话中,姜云染得知,每五日就会在凤临湖上举办群医会,能来参加的都是附近有名的大夫。 主张举办群医会的都是当地的富商、官宦之家和世家大族,本意是为了集思广益,尽快研究出治疗时疫的办法。 届时,船上还会有人趁机兜售药材。 姜云染一直都记着薛檀的话,她研究的方子里还缺少一味重要的药材,或许可以去碰碰运气。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祁璟玙。 祁璟玙抬起帘子看了看天色,神色坦然道:“好,等拜会过周老太傅的夫人,本王陪你一起去。” “其实,我带着小熊和玉衡去就行。” 姜云染还是想低调行事,打算让玉衡帮她易容参加。 祁璟玙看出了她的想法,眸色微沉道:“不可,既然过了明路,便要走到底。走吧,先去周府,到时候本王带你们上船。” “好吧。” 姜云染点点头,一行人去了位于城东繁华处的周家。 门房通报后,周老夫人赶忙带着周家的一大家子迎了出去。 姜云染跟在祁璟玙身后下了马车,一下车,正巧看到了搀扶着周老夫人出来的秦若瑶。 第141章 有些账是该清算清算了 如今的秦若瑶,丝毫不见小产后的苍白,整个人红光满面,精神奕奕。 她身上穿着上好的香云纱,头上戴的钗环均来自梧州城最好的金楼。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在周府生活得不错,甚至比之在奉国将军府时都要强上不少。 一想到前阵子被陆馨儿引进林子,差点死在里面,再联想到裴家的下场和韶州城的情况,姜云染周身寒气逼人。 想着有些账是该清算清算了。 正当她打量着秦若瑶时,秦若瑶也在盯着她看。 心道:几次三番的算计,都让她逃了过去,上天还真是厚待这个贱人。 可那又如何? 她可是活了两世的人,要论上天厚待,也是更加厚待她。 她倒要看看,这个贱人还能逃到几时。 不过,他们是怎么进的梧州城? 爹和祁晏初都守在韶州城,那里驻扎着五万大军,怎么会让他们轻易过关? “老身见过王爷。” “臣妇(臣女)拜见王爷!” 听着周家众人的声音,秦若瑶的视线瞟向了姜云染身旁的那个男子。 这一看,当场就愣住了。 只见男子一袭墨色锦袍,面容清隽,肤白如玉。一对眉眼生得精致好看,却毫无女子的阴柔之气。 眸光转动间,清冷淡漠,如盛着一汪幽深的千年寒潭。 乍看上去宛若高高在上的神祇,却透着神秘与危险。 这人…… 这居然是宸王? 不是都传说,宸王早年毁了脸,不得不以面具示人吗? 可眼前的这张脸分明就毫无瑕疵。 这是怎么回事? “芷儿,太子面前不得无礼,还不快向太子和太子妃行礼?” 周老夫人见秦若瑶直愣愣地盯着宸王瞧,嘴上虽然说着训斥的话,可眼中却满是宠溺。 谢氏闻言,知道婆母这是又犯糊涂了,赶忙纠正道:“母亲,这是宸王殿下和丹阳县主,不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您身边的是若瑶,也不是……不是芷儿。”提到自己那个早夭的大女儿,谢氏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虽然秦若瑶的确生得和她的女儿很像,她也很喜欢这个新收的义女,但她终究无法代替芷儿。 她不想婆母叫错。 可周老夫人却不听,执拗地抱着秦若瑶的胳膊,“她就是芷儿,你是坏人,走开,你们都走开!” “是是是。” 谢氏见她糊涂得更厉害了,担心她闹起来伤到自己,只好妥协。 因为早年丧夫丧女的关系,谢氏明明出身陈郡谢氏大族,是当朝皇后的远房堂妹,却华发早生,心力交瘁。 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才一点一点找回生活的勇气,不至于去寻死。 当初,周老夫人还没患病的时候,待她也是极好的。 所以她对周老夫人也是当母亲一样侍奉左右,婆媳关系相处得非常好。 想到婆母又该服药了,她对秦若瑶道:“若瑶,扶你祖母回去服药吧,这边,你就不用跟着了。” “是。” 秦若瑶微微颔首,临转头时,她阴狠地瞥了姜云染一眼,扶着周老夫人进了府门。 谢氏亲自在前边带路,把祁璟玙和姜云染引进了府里。 边走边道:“王爷和县主莫怪,母亲年岁大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犯起糊涂来,谁的话都不听,就连他的几个孙子孙女都不得近身。幸好若瑶来了,为臣妇分担了不少。” “对了,王爷和县主这次来,不知是所为何事?有什么臣妇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早几年的时候,二房和三房的人就分出去单过了,只在节日和老夫人生辰的时候才会回来。 所以现在周府里能做主的人,只有周夫人谢氏,还有她的一儿一女。 而周熙儿还小,周子烨身为周家的长房嫡孙,却不太着调,经常整日不在家。 听到宸王将要驾临周府的时候,谢氏就派人去找儿子了,可直到这会儿也不见人影。 谢氏只好亲自接待。 祁璟玙本不想住在周府。 可谢氏已经把院子安排好了,他也不好推辞。 姜云染想起了半路上听到的群医会,询问道:“周夫人,听闻今晚在凤临湖有个群医会?不知,那请帖……” “县主对群医会有兴趣?不瞒县主,那群医会,周家也有一份。意在为感染时疫的百姓减轻痛苦,争取早日找到医治的办法。县主若是想去,等一会儿,让小女熙儿陪县主一起吧。” “那就有劳了。” 姜云染表示感谢后,就回去收拾准备了。 比起和秦若瑶算账,参加群医会,寻找那味药材更重要,她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祁璟玙原本要陪她一起去,但临时有件事要处理,两人便约好在湖边见面。 姜云染和玉衡,先跟着周熙儿去了凤临湖。 周熙儿今年十三岁,脸上带着婴儿肥,还没有完全长开,让姜云染想到了同样有婴儿肥的虞桑。 于是和周熙儿相处时,她便带了些天然的好感。 不得不说,周家的教养极好。 虽然周熙儿想跟她打听京城的事,但并没有粘着她不放,小姑娘表现得十分腼腆有礼。 倒是姜云染,从她那里打探到了不少有关于梧州城和岭南的情况。 “县……姜姐姐,前边就是凤临湖了。听说今晚的群医会,会有一名来自南疆的药商,说不定能看到不少稀奇古怪的药材。” 周熙儿一边给姜云染介绍,一边带着她往湖边走。 此时,湖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均用轻纱或者帷帽遮面,互相之间都间隔得很远。 每个人的腰间基本都戴着艾草香囊。 其中有不少人都背着包裹,里面装的都是药材。 听周熙儿说,想要上船,需要经过层层筛查,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的。 姜云染抬头望去,就见湖上停着一艘三层高的画舫,已经有人在下边检查请帖,准备放行了。 “姜姐姐,我们也上船吧。” 周熙儿见湖边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也拉着姜云染准备跟上。 姜云染转头望了眼空旷的码头,想着再等等。 周熙儿道:“姜姐姐,不能再等了,画舫要开了。” 这毕竟不是他们周家的画舫,不是他们一家说了算的。 姜云染也明白这个道理,不想她为难,对守在湖边的下人吩咐了一句,便跟着众人登上了画舫。 殊不知,在三楼的厢房里,有两双眼睛正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第142章 执念太深可不是好事 厢房内,香烟袅袅,药香缭绕。 一青年男子靠坐在窗边,执着茶杯悠闲地晃了晃,对坐在对面的清贵公子道:“看来,祁璟玙已经到梧州了,倒是比我想得快。” “你若是没有派杀手埋伏,怕是还能再快些。” 清贵公子勾唇讥诮一笑。 他忽而用双手撑住桌子,倾身凝视着对面的青年男子,眸光阴鸷道:“季临飏,从前的事本皇子可以不计较。但是从这一刻起,你最好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不要再搞小动作。” “三皇子何出此言?莫不是,你也看上了那张脸?不得不说,她的确生得极像那位青鸢公主。可她出生在南荧,是姜中丞的嫡长女,与青鸢公主长得再像,也不过只是凑巧罢了。” 季临飏的唇边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从怀中掏出一摞银票,推过去道:“况且,一个女人而已,待三皇子事成,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切莫因为一个女人伤了和气。” “哈哈哈,你莫不是以为,本皇子和我那老不死的父皇一样,痴迷于那张脸?” “难道不是?” 季临飏挑眉,对于温重锦的话,他一句都不会相信。 如果真的不在意,又怎么会一听说人要来了,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梧州城? 不过,他有没有看上姜云染并不打紧,他要的始终只是温重锦手里的那十万大军。 他们之所以会达成合作,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只是,姜云染不死,他没办法回去向那位大小姐交代。 且再看看吧,或许还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温重锦看出季临飏并不相信他,但也懒得解释。 他做事,从不需要对任何人交代。 收起银票,他唤来手下的人,吩咐道:“去,盯着姜云染的一举一动。想法子接近她,把人给本皇子带过来。” 话落,他冷眼睨向季临飏,“画舫要开了,你可以走了。” “好。” 季临飏优雅地起身,迈出一步后停下道:“好心提醒三皇子一句,执念太深可不是什么好事。” “呵,这句话该送给你才对。” 温重锦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季临飏纵身从窗口跃下,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画舫三楼。 侍者将周熙儿和姜云染三人引进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厢房,指着窗口的位置道:“这个位置,观夜景是最好的。群医会要持续一整晚,三位贵客要是困倦了,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小憩片刻。” “多谢。” 姜云染知道周熙儿对群医会没什么兴趣,就让她留在了上面,她和玉衡下到了二楼。 二楼最中央的房间,也是最大的房间里正在举行拍卖会。 里面竞拍的都是些珍稀的药材。 姜云染想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碰到自己需要的百年紫灵芝。 于是对玉衡道:“你先到一层去转转吧,听说今晚会有不少大夫聚在一起研究探讨药方,你去听听,或者看看下边售卖的药材,我待会儿去找你。” “不行,这里就你一个人,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玉衡不敢忘记自己的职责,他和天枢的身上可背负着极大的责任呢,不能大意。 前阵子在马场外经历的那种事,他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姜云染朝着外边张望了一眼,笑道:“画舫马上就要行至湖心了,能有什么危险?再说,这是几大家族联合举办的群医会,谁那么不长眼,敢在这里闹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玉衡还是不想离开。 姜云染道:“那你这么跟着我,就不会有危险了?你只有一个人,要是遇到几个歹徒,你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况且,我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好了,别再耽误时间了,我就是去参加个拍卖,又不是上战场。” 说完,她也不再理会玉衡了,一个人进了拍卖的房间。 半晌后,拍卖会过半,姜云染还是没有看到需要的药材,不禁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她打盹的时候,一件竞拍品被端上了高台,正是她苦心寻找的百年紫灵芝,而且是五百年份的。 可以说极其稀罕。 起拍价一千两白银。 当姜云染看到那株灵芝,瞌睡虫一下子就跑光了。 当即出价道:“一千一百两!” “两千两!” “两千一百两!” “三千两!” 姜云染发现,无论她出多少,与她竞争的那个人都直接提价一千两。 竞着竞着,就没有人再跟了。 姜云染身上的银子,有一部分是跟周熙儿借的,竞价到五千两的时候,她就拿不出钱来了。 无奈,只能看着那株灵芝被别人竞拍走了。 想到岭南的百姓还等着那株灵芝,她犹豫了一下,准备去跟那个拍到灵芝的人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把灵芝买下来。 问过侍者后,得知那个人在三楼,她立马离开拍卖会回了三楼。 上前敲响了房门。 “进来。” 屋里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姜云染推门进屋,发现偌大的房间里只有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人。 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定道:“这位公子,你刚刚拍到的那株百年紫灵芝,能否割爱让给我?” “让给你?你打算拿什么换?” 温重锦那双邪魅的瞳眸微眯,里面盛着满满的恶意与怨恨。 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吞噬殆尽。 姜云染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但却被他周身释放出的压迫感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直觉这个人很危险,可想到那株灵芝,还是硬着头皮道:“我现在身上带的银子不够,如果公子能让给我,我可以出六千两白银买下它。” “你觉得我会缺银子?” 温重锦说着,起身站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朝着姜云染走去,姜云染被他逼得节节后退。 “砰!” 温重锦抬袖一扫,房门被一道浑厚的内力关紧。 姜云染的后背抵在门上,心下一沉,浑身紧绷地望着停在她面前的男人,冷声质问道:“你要做什么?” “你想要那株灵芝?可以,用你自己来换。” 温重锦抬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眸色阴冷森然地凝着她。 眼风刮过她脸上的每一寸皮肤,最后定在了那润泽的唇瓣上,仿佛要把它咬碎吞下去。 第143章 祁璟玙,你可知她是谁? 姜云染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恨意,里面似乎还藏着些别的东西。 可他们分明就不认识,第一次见面,这恨意从何而来? 难不成是认错人了? 姜云染俏脸冷肃,沉声道:“你是谁?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不愿意将那株灵芝让给我也就罢了。但我不是什么随便的女子,不可能用自己跟你交换。” “呵,无冤无仇?你问我是谁,那你可知道你自己是谁?” 温重锦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他抬起右手,用食指点上她的眼角,似专注似怀念地道:“长得真像,若是这里再添上一颗泪痣,就更像了。” 姜云染闻言,眸光微闪,不禁想起了县主府密室中藏的那些画像。 当时桑桑说一切只是巧合罢了,她也觉得只是巧合。 或者说,她潜意识里就不愿相信自己与那画上的女子有关系,所以一直以来都在下意识地逃避。 仿佛只要她坚信是巧合,那件事就不存在了一般。 没想到千里迢迢来到这岭南地界,竟又有人提起了那画上的女子。 思忖间,她侧头躲开了温重锦的手。 然后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怒斥道:“你这个登徒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再放肆,休怪我不客气!” 姜云染心里有点后悔,早知道这人这么疯,她应该早点退出去的,不该贸然留下。 温重锦重重地挨了一巴掌,歪过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诧。 自从十四岁后,就再没有人敢碰他一根手指了,这是他时隔七年后第一次挨打。 惊诧后,他摸着自己的脸,痴痴地笑了起来。 只是望向姜云染的眼神就如同修罗恶鬼,里面有着一闪而逝的杀意。 他反应过来后,扬手要打还回去。 姜云染仰起脸,直直地回望着他。 讥诮一笑道:“怎么,是你无礼在先,你还想还手?好心提醒你一句,我是跟着周家小姐上船来的。你若是想动手,最好先掂量掂量后果。” 说着,她指尖轻弹,弹出了一小撮毒粉,意图用言语吸引他的注意力来为自己争取时间。 想来玉衡应该已经把一楼转完了。 只要他回来寻她,应该很快就能发现不对,她只需再坚持一会儿就好。 温重锦哼道:“区区一个周家,我还不放在眼里。” “倒是你,胆子真是大得很!” 他又抬手掐住了姜云染的脸颊。 姜云染的脊背紧紧地贴着门,已经避无可避。 脸颊被捏得生疼。 她想躲,却躲不开。 抬手想要打,温重锦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双手举到了头顶,扣在门上,让她动弹不得。 姜云染又想用脚踹。 温重锦用腿别住她的腿,嗤笑道:“你还有什么能耐?尽管都使出来。” “你……你无耻!” 姜云染只盼着快点毒发,盈着水光的眸子轻闪,似要落下泪来。 温重锦见她倔强地咬着唇,怒瞪着自己,手上的力道微松,凑到她耳畔道:“还有更无耻的,你要不要试试看?我倒真想尝尝,她的女儿是何种滋味!” “不要!你放开我,放手!” 姜云染极力挣扎,温重锦不得不加重了力道。 倏然,他感觉丹田处一阵虚空,手脚也开始使不上力气了。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虚弱地扶着墙,怒瞪向姜云染道:“你给我下毒?” “我说过,你再敢放肆,就休怪我不客气,那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玩的。何况对付你这种无耻之徒,根本用不着客气。”姜云染的视线朝着屋内扫了一圈,没有看到那株紫灵芝。 恰在这里,玉衡和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一同破开了房门。 玉衡第一时间看向了姜云染,见她脸颊上有几道明显的指印,关切道:“你没事吧?” “没事。” 姜云染的目光掠过他看向了后边,就见祁璟玙和影青走了进来。 祁璟玙心焦地握住了她的肩膀,上下打量着她道:“抱歉,我来晚了,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有,我身上带着不少防身的……” 姜云染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猛地抱进了怀中。 一旁,温重锦看着这一幕,狞笑道:“没想到堂堂的南荧战神,冷心冷肺的宸王,居然也会动情,真是可笑。祁璟玙,你可知她是谁?她是我东越的……” “住口!” 祁璟玙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来人,把东越三皇子请回去,本王要亲自招待他!” “砰!” “咻!” 几道弩箭相继射穿窗子,挡住了影青等人。 紧接着,四个黑衣人闯进厢房,两个搀扶起了地上的温重锦,两个拦住了暗卫。 祁璟玙把姜云染交给了玉衡和跑进房内的周熙儿,拔剑朝着温重锦袭去。 磅礴汹涌的杀伐之气紧追着他的后背,温重锦极力躲闪,还是被刺中了肩胛,好不容易才破窗逃出去。 而他身边的四个黑衣人,一下子就折了两个。 见状,其中一个扶着温重锦的黑衣人留下断后,另外一人扶着他跃上了旁边停靠的船只。 姜云染跟在祁璟玙身后走到了窗边,黑暗中,她只依稀能看到温重锦的身影轮廓。 但他那双阴鸷的眸子,却亮得惊人,令人不寒而栗。 “王爷,他身上有紫灵芝,治疗时疫的药就缺那一味药材了,能不能想办法抢过来?”对于无耻之徒,还是敌国的皇子,姜云染并不打算跟他客气。 温重锦耳力惊人,听到姜云染的话,冷厉道:“只有紫灵芝,可救不了那位薛神医。你们南荧杀我东越探子,本皇子杀你们一个神医,倒是赚了!当然,本皇子也可以大发慈悲,帮那位神医解了尸蛊。” “要不要救人,就看你了,丹阳县主。” 姜云染闻言心下一惊,不得不猜测,薛姐姐的尸蛊就是这位东越的三皇子派人种下的。 但她不会再与虎谋皮,只要尽快找到南疆圣女,薛姐姐就还有一线生机。 现在最关键的,还是那株紫灵芝。 祁璟玙也深知那株灵芝的重要性,但温重锦敢出现在这里,绝对不会毫无防备。 强抢恐怕不行。 姜云染见祁璟玙默然不语,沉吟了片刻,朝着对面的那艘船道:“我只要紫灵芝。不如这样,我们做笔交易。我给你解药,你把紫灵芝给我!” 第144章 我哥哥他杀人了 “好啊,你的解药先拿来。” 温重锦有恃无恐。 姜云染哂笑,“既然是交易,自然是一手交灵芝一手交解药,怎么可能先把解药给你?” “行,那你们就派个人过来。” “应该是你们派人过来才对。我下的毒虽然不会马上致命,但却会让你浑身无力,皮肉溃烂。要是没有解药,你早晚会溃烂而亡。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交易,但机会只有这一次。” 姜云染三两句话就扭转局面,站到了主导的位置上。 温重锦沉默下来。 跟在他身旁的女侍卫低声道:“主子,不如回去找慕先生解毒。” “走。” 温重锦不喜欢这种被人要挟的感觉,而且他也想试试,姜云染所说的毒究竟有多厉害。 到底会不会令他溃烂而亡。 小船很快就彻底隐入了黑暗。 祁璟玙想冒险追上去试一试。 姜云染阻拦道:“我对自己研制的毒药有信心,他一定会回来跟我交易的。” 当然,她还有一点私心,想看看温重锦身边到底有没有医道高手。 或许这一次是个打探虚实的好机会。 稍稍收敛了心思,她转头看向祁璟玙道:“王爷,有南疆圣女的消息了吗?” “两日前,南疆人曾经出现在梧州城。刚刚就是接到密报,耽搁了一些时间。以后本王若是不在,你不要再单独行动。尤其是温重锦,不能再单独与他见面。” 祁璟玙脸色凝重,抬眸扫了眼房间里的几人,“走吧,回去。” 周熙儿见姜云染毫发无损,悄悄松了口气。 心道:还好,有惊无险。 不然若是丹阳县主在画舫上出了什么事,她娘肯定不会轻易饶过她。 要是哥哥在就好了,这种事本来就该交给他办。 清晨,众人回到了周府,整个周府安静得近乎诡异。 祁璟玙察觉到不对,打发影青去打探情况。 不多一会儿,影青回来禀报道:“周家的独苗周子烨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身上有伤,精神恍惚,嘴里一直喊着他杀了人。周夫人已经命人封锁了消息,恐怕不是小事。” “昨夜,周子烨去了什么地方?”祁璟玙问。 影青道:“周家的消息捂得很严实,属下查到,他最近经常出入平康赌坊。这两日没有回家,八成也在那里。” “去打探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 影青离开周府去了赌坊。 姜云染道:“我去看看熙儿,说不定能从她那里打听到什么。” 她清楚,周老太傅虽然已经不在了,但周家在南荧仍旧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秦若瑶之所以会跑到岭南来,无非也是想为庆王或者她背后的主子争取周家的支持。 周子烨作为周家的独苗,是重中之重,这件事绝对不能小觑。 祁璟玙点点头,“能不能问到不重要,昨天忙了一夜,想必你也累了,回房好好休息一下。” “……王爷也是。” 此时,姜云染与他独处,不经意间想起了昨夜的那个拥抱。 她想说些什么,但见祁璟玙似乎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万一他已经忘了,自己再提,不是反而麻烦吗? 想了想,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离开房间去找周熙儿了。 周熙儿的院子离他们住的地方相距不远。 小熊提着食盒,里面放着两碟姜云染自己做的糕点,两人径直去了周熙儿的院子。 周熙儿听到丫环的禀报,原本想随便找个理由把她们打发走。 可转念想到什么,她又让丫环把人领了进来。 姜云染见她双眼红肿,满脸憔悴,关切道:“熙儿,怎么了?你好像有心事?” “姜姐姐,我……我可以相信你吗?” 从昨晚的事来看,这位丹阳县主无疑是个有本事的,宸王似乎很紧张她。 如果她肯帮忙的话,说不定哥哥的事还有转机。 想到这儿,周熙儿朝着门外张望了一下,把门窗关紧,转回来下跪道:“县主,求你救救我哥哥!” “快起来。” 姜云染亲自把她扶起来,叹道:“咱们两个虽然交情不深,但我已经把你当成了妹妹。如果有什么事能帮到你,你尽管说就是,能帮的,我一定不会推辞。” 周熙儿闻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等她哭够了,一抽一抽地道:“我刚刚偷听到,我……我哥哥他,他杀人了!” “杀人?” “大概三个月前,城里开了一家平康赌坊……” 平康赌坊和一般的赌坊不一样,里面除了赌牌九和骰子,还可以斗鸡斗蛐蛐,甚至赌命。 据周熙儿说,她哥哥周子烨是被他平日里交好的那些狐朋狗友带进去的。 由于周家家教森严,即使是周子烨,一开始也不敢随意乱来,只是小打小闹。 用周子烨的话说,就是“无聊,打发时间”。 可半个月前,他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叫詹蒙的少年,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 经常来往于南疆和南荧之间。 周子烨知道家里的长辈们都在为时疫的事担忧,就想从詹蒙那里进些南疆那边的药材。 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昨晚,周子烨原本是要回家的。 但詹蒙告诉他,要给他介绍一个新朋友,他就没有回府。 后来他们在一起喝酒,赌大小,不知怎么的,那人就提议说玩点新鲜刺激的,拿出了一把匕首。 那个时候周子烨已经喝得晕晕乎乎,脑子不太清醒。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和那人起了争执,一不小心就把匕首插进了那人的心脏。 当时,周子烨吓傻了,詹蒙告诉他可以替他善后,就把那具尸体给处理了。 等周子烨酒醒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趁着詹蒙不注意跑回了周家。 但昨晚的事,俨然成为了他的梦魇。 周夫人罚周子烨去跪祠堂,要重罚他,但大错已经铸成,总要想个法子解决。 周熙儿道:“我是偷偷跟进祠堂,从哥哥嘴里听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现下,秦若瑶正陪着我娘,我听到她说,她可以找她爹压下此事,暗中解决。可我不信她,姜姐姐,我不想骗你,我不喜欢那个秦若瑶。” “或许你会觉得我是无理取闹,但我讨厌她,不是因为她霸占了我姐姐应得的宠爱,而是……而是……” “我明白。” 姜云染只是匆匆听了一个大概,却从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她安抚了周熙儿两句,郑重其事道:“如果你信得过,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等我查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会让小熊来告诉你。但你记住,不能让别人发现你知道这件事。” “啪!” 窗外传来一声轻响,姜云染忙三步并做二步跑到窗边,打开窗子。 恰好看到一片青色的裙摆。 第145章 你们南荧人真是狡诈 “小熊,抓住她!” 姜云染喊完,朝着门口跑去。 等她追出门,就见小熊已经逮住了那个试图逃走的丫环,押着她走了回来。 周熙儿气喘吁吁地跟在后头,气还没喘匀,就看到了那名丫环的脸。 当即惊呼道:“兰苕,怎么是你?” “姑娘……姑娘救救奴婢,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求姑娘救命!” 兰苕一边喊一边奋力挣扎,想要挣脱出来。 可肩膀和手臂被小熊死死地扣着,根本挣脱不开。 姜云染见这丫环被抓了现行居然还敢在这里装傻充愣,俏脸生寒道:“你既是熙儿的丫环,何故在窗外偷听?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说!” “县主,奴婢只是凑巧经过,没有偷听。” 兰苕想要辩解,可姜云染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话。 “你说没有偷听?那你刚才跑什么?” “奴婢……奴婢只是……” 兰苕眼神闪烁,一时间没想出理由为自己开脱。 但她知道周熙儿心思单纯,最是心软。 忙看向周熙儿那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姑娘,县主不相信奴婢,您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自小就跟在您的身边侍候,一直忠心耿耿,求姑娘饶命!” 周熙儿闻言,不免有些动摇。 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姜姐姐,会不会是搞错了?兰苕的确从小就跟在我身边,她或许不是故意……” “小熊!” 姜云染知道,对于这种冥顽不灵,企图利用主人善心的刁奴必须严惩。 不给她们一点厉害尝尝,她们是不会说实话的。 小熊会意,一脚踹上兰苕的膝窝,迫使她跪了下来。 “啊!” 兰苕疼得尖叫,吓得周熙儿浑身一个激灵。 姜云染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递给小熊,小熊倒出里面的药拍进了兰苕的口中。 兰苕艰难地吞咽了下去,吓得她使劲干呕,想要把那枚药丸给吐出来。 可呕了半天,也不过就吐出了几口混着胆汁的黄水。 姜云染冷冷地看着她。 见她呕不动了,这才厉声道:“不用白费力气了,那丹药入喉即化,根本就吐不出来。你要是再不肯说实话,不出一个时辰,你就会肠穿肚烂,全身溃烂而死!” “不……不要!我说,我全都说!” 兰苕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颤抖道:“奴婢是奉了秦姑娘的命,来监视姑娘和县主的。她说,只要奴婢做好这件事,就替奴婢在老夫人面前说话,让奴婢留在少爷身边为妾。” “你……你这贱婢,我平日可有亏待于你?你居然帮着一个外人来算计我?” 周熙儿气急了,气得浑身发颤。 她本就不喜欢秦若瑶,这一下更是恨透了她,恼怒道:“姜姐姐,把她押送到母亲面前,让母亲惩治她吧!” “暂且先不要。” 姜云染摇摇头,“你哥哥的事还没解决,不宜节外生枝。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詹蒙,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至于兰苕,先关进柴房,过后再处置她。” “那……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周熙儿没了主意,她俨然已经把姜云染当成了主心骨。 姜云染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抚道:“放心,你哥哥的事交给我,我会尽力帮他的。” 影青从平康赌坊出来,心累地叹了口气,不禁有点想念远在京城的苍艾。 这种打探消息的事,果然还是更适合他来做。 也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 心神恍惚间,影青察觉到有人在窥探他,纵身一跃跃上了屋顶。 他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拧了拧眉,又松开自嘲道:“怎么来了一趟岭南,还疑神疑鬼起来了?” 心下松了口气,他刚准备回周府,背后猝然袭来一股掌风。 影青反身接下一掌,发现偷袭他的是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少年,打量着对方道:“这位小兄弟,咱们无冤无仇的,你在背后偷袭我,不太合适吧?” “什么无冤无仇,你们南荧人真是狡诈,说谎都不带脸红的。若不是你们先出手,逼得我们到处躲藏,我才不屑来找你们。去告诉你们的人,不要再纠缠,否则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少年撂下狠话就要走,影青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了少年的肩膀,问道:“你跟南疆圣女是什么关系?” “拿开你的脏手!” 少年嫌恶地一抖肩膀,转身就和影青打斗起来。 可他不是影青的对手,不过几个回合就落了下风。气闷之下,他一抬袖,放了条青色的小蛇出来。 小蛇整个身子绷成一条直线,张开嘴露出了两颗毒牙。 可还没等他近影青的身,身子就一抖,蜷成一团从半空中摔了下去。 少年见状大惊失色,影青看到那条毒蛇也吓得不轻。 “你……你对我的蛇做了什么?” 少年冲上前捡起了小蛇,心疼地摸了摸它的头,把蛇收回了袖中。 影青想说他什么都没做,忽然想起了腰间系的香囊,他下意识地朝着香囊看了一眼,笑道:“我可什么都没做,是你的蛇太没用,被我吓破了胆子。” “你胡说!小青最听我的话,要不是你做了什么,它绝对不会放过你!” 少年气得跳脚,想要放蛊,却在听见一阵诡异的笛声后放弃了,愤愤地瞪着影青,“今日就先放过你,以后别再让我遇到你,否则下一次非杀了你不可!” 话落,他几个纵身跃下屋顶,拐到角落中不见了人影。 影青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手掌一翻,掌中赫然躺着一块白银做的牌子。 上面的花纹很繁复,明显不是南荧的款式。 他颠了颠手中的牌子,嘿嘿一笑,朝着周府的方向跃去。 回到院子后,他径直进了主屋。 祁璟玙正坐在房中与自己对弈,见影青回来了,举着白棋的手一顿,问道:“查到了?” “主子,刚刚在半路捡到了这个。” 影青掏出银牌放到了桌上,祁璟玙放下白棋,看向那枚牌子道:“你遇到了南疆人?” “嗯,是个少年,应该是南疆圣女身边的人。交了下手,发现他不是属下的对手。本想逗逗他的,谁知道他竟然放蛇咬我,幸亏有县主送的香囊,救了属下一命。” 影青说完南疆少年的事,紧跟着道:“对了,属下查到,平康赌坊背后的东家,姓谢。” 第146章 心有灵犀 祁璟玙闻言,把手中的棋子扔回了棋篓。 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抿唇不语。 影青知道,提起谢家,主子定是想到了皇后娘娘。 皇后对他有养育之恩,如果这件事真的牵扯到谢家,怕是会很难办。 有意地岔开了那个话题,影青继续道:“平康赌坊里发生了命案,就在昨天夜里,周子烨杀了人。但奇怪的是,没有人声张,周子烨平安地回了周家。” “咚咚咚。”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驱散了屋内沉闷的氛围。 影青上前开门,见是姜云染,当即笑开了,热络道:“县主,你送的香囊真是个宝贝。不知县主手上还有没有?能不能再送属下一个?” “……暂时还没做,等做了送你吧。” 姜云染想着周子烨的事,进门道:“我刚从周熙儿那里过来,她跟我说……” “难道县主是要说周子烨的事?” 影青见她面色有异,猜测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现在周家最大的事,就是周子烨杀人的事,顺嘴就说了出来。 姜云染愣了一下,点点头。 祁璟玙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姜云染落座道:“周熙儿说,周子烨结识了一个叫詹蒙的人,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常常来往于南疆和南荧之间。” “昨天夜里,詹蒙给周子烨介绍了一个新朋友。谁知酒醉后,周子烨与那人发生口角,失手杀了他。” “呵呵,有意思,平康赌坊的人可没说他们那里死了人。”影青嗤笑。 姜云染倒是猜到了这个结果。 如果她是詹蒙,必然也会设法隐瞒这件事,用人命的事来拿捏周子烨,进而拿捏整个周家。 但平康赌坊有没有参与其中,参与了多少,这件事目前还不好说。 顿了顿,姜云染又道:“还有件事,周夫人似乎很信任秦若瑶,把周子烨的事告诉了她。秦若瑶的意思是,不报官,而是要让祁晏初想办法低调处理。” 影青疑惑,“那个秦若瑶究竟想做什么?” 祁璟玙看向姜云染,“你觉得,这件事里也有她的手笔?”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觉得,这件事绝对和她脱不了关系。她千里迢迢跑到岭南来,不就是为了笼络周家?起初,我以为她背后的主子是庆王,但现在……” “你可有怀疑的人?” 姜云染摇摇头,“暂时还没有头绪,不过我觉得,这件事的关键就是那个詹蒙。” “他与周子烨不过是酒肉朋友,周子烨杀了人,他竟主动提出替他隐瞒,还帮他处理尸体,这实在太奇怪了。那个詹蒙若真的别有用心,所图一定不小。” “周家!” “周家。” 姜云染和祁璟玙异口同声,影青摸摸鼻子,心道:主子和县主真是越来越有默契了。 “影青。” 祁璟玙开口。 影青会意地点点头,“属下这就去把那个詹蒙抓回来。” 姜云染摇摇头,“怕是不好抓。如果我是他,一定会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咱们能想到的事,周夫人也能想到。她虽然找了秦若瑶,但不代表她自己不会插手这件事。” “那就想个法子把那个詹蒙引出来。”影青道。 “怎么引?” 姜云染也想过,其实如果周夫人肯和他们合作,那事情就简单得多了。 可周夫人明显更信任秦若瑶。 就怕他们刚找到周夫人,秦若瑶那里就收到消息了。 祁璟玙摩挲着扳指的手一顿,说道:“周家无从下手,就从那个死人的身上下手。” “王爷的意思是?” 姜云染思忖了一下,忽然灵机一动,“让死人活过来?” “让那个死人活过来。” 两人几乎又是同时开口。 影青嘿嘿一笑,“主子和县主真是心有灵犀,属下这就去找玉衡,他擅长易容。” 话落,不等姜云染和祁璟玙开口,他就一溜烟跑了。 房间里一阵诡异的静默。 姜云染尴尬地移开了视线,望着门口的方向道:“我去让小熊看住秦若瑶,阻拦府外的人往里面递消息。” 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祁璟玙抬手想要拦住她,蓦地,一道破空声传来,他改为搂住姜云染的纤腰,将她护在了怀里。 两人就那样依偎着,过了好一会儿。 半晌后,姜云染意识到没有危险,抬手推开了祁璟玙,垂着眸道:“那个,多谢王爷相救。” “……” 感觉到怀里一空,祁璟玙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 他看向距离他们一尺左右的地方,上面插着一支银色的弩箭。 弩箭上绑着一封信, 祁璟玙走过去拔下弩箭,打开了绑在上面的那封信。 等看完上面的内容,他眉心微蹙,对姜云染道:“走,陪本王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姜云染想知道那封信上说了什么,可信已经被祁璟玙烧了,她想阻止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直到半个时辰后,她跟着祁璟玙踏进一间破庙,看到站在里面的几个异族人,她才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你就是宸王?” 如果影青在就会知道,开口的这人正是之前跟他交手的那个少年。 少年用挑剔的眼光审视着祁璟玙,点点头,“这张脸倒是勉强配得上我阿姐。” “杨珈,不得对王爷无礼。” 一道宛若莺啼的声音响起,身着南疆服饰的少女从暗处走了出来。 只见她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莹白的小脸上生了双极具魅惑的凤眸,眉眼间有种骨子里透出的高傲和恣意。 有种别样的魅力。 杨珈不满姐姐的训斥,轻哼道:“阿姐,咱们是找他合作,又不是有求于他,为什么要跟他客气?” 说完,他又看向祁璟玙,“听说你们南荧的皇帝很重视你?我阿姐不想嫁到东越去,不如你娶了我阿姐,今后我们这一支都听你差遣,怎么样?” 南疆圣女代表的是南疆最有实力的一脉,如果能娶到南疆圣女,绝对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这件事若是放在荣王或者庆王的身上,他们肯定马上就欣然同意了。 可祁璟玙无心那个位置,就算将来不得不去争,他也想依靠自己的能力,而不是靠出卖自己的婚姻来达成。 更何况,他已经心有所属。 不着痕迹地看了姜云染一眼,他拒绝道:“本王觉得,不怎么样。” 杨珈瞠目结舌,等反应过来,气结道:“什么?难不成,你还嫌弃我阿姐?你不是一直在派人找我们吗?难道不是想迎娶我阿姐?” 第147章 那王爷可想娶她为妃? “本王与圣女乃是第一次见面,何谈迎娶?” 祁璟玙有点头疼。 这南疆少年的性子实在太跳脱了,偏偏想象力还很丰富。 他究竟是怎么联想到求娶一事的? 杨珈理所应当地道:“你们南荧人成亲,不是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见没见过面,有什么要紧?你若是娶了我阿姐,便能得到我们这一脉的支持,你难道不愿意?” “你也说了,要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王身为皇子,亲事自然需要皇上点头。” “那你的意思是,你们的皇上可能会反对?”杨珈拧眉反问。 祁璟玙一时无语。 不想再跟他纠缠这个问题,直接说明来意道:“本王派人寻你们,是想拜托圣女救一个人。” “救人?你不愿意迎娶我阿姐,还想我阿姐帮你救人?” 杨珈气笑了,指着祁璟玙对南疆圣女道:“阿姐,我就说南荧的人,和东越一样可恶吧?我本就不同意你见他,你却不肯听我的,现在好了,你该死心了吧?” “我说过,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你不愿意待在这里就回去。” 杨筝说着,一步一步朝着祁璟玙走了过来。 随着她走动,身上的银饰轻晃,发出“叮叮”的轻响,十分悦耳。 她眉目如画,青丝如瀑,容貌姣好,身形窈窕。 行走间,身上还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幽香,举手投足间魅惑天成。 一般的男子见到她,无不为她倾倒。 东越太子温重蕴只见了她一面,便要娶她为太子妃。 可杨筝不想嫁到东越去。 因为温重蕴虽然贵为太子,却荒淫好色,行事荒唐,无论从哪一面来看都难当大任。 再加上他下边的那几个弟弟,一个比一个狠辣,早晚会把他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 她杨筝从不缺男子的爱慕。 她又是高高在上的南疆圣女,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废物,把自己置于麻烦的旋涡中? 原本她来南荧只是来散散心的,却在偶然间听说了不少有意思的事。 其中也包括宸王祁璟玙。 之前,她对这个曾经的南荧战神只是好奇。 但祁璟玙竟对她的魅力视若无睹,还当着她的面拒绝娶她。 让杨筝生气之余,又升起了一丝好胜心。 杨筝媚眼如丝,想用魅术迷惑祁璟玙。 可祁璟玙的眼神中毫无波澜,好似丝毫不为所动。 能让她的魅术失灵,要么是此人的心智十分强大,意志坚定,要么是此人已经有了深爱的爱人。 思及此,杨筝不由得打量起了站在祁璟玙身旁的那个少年。 从刚才起,她就发现,宸王好像很在意这个少年的想法。 现下仔细打量起来才发现,这少年居然是女子之身。 难不成,宸王心悦此女子? 杨筝眸光微动,笑靥如花地询问道:“王爷,跟在你身边的这个女子,可是你的心爱之人?” 闻言,姜云染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下意识地看向了祁璟玙。 她原以为自己对情爱之事并没放在心上,可事实上,她却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洒脱。 当南疆圣女问出这句话时,她竟会不由自主地紧张。 还没等姜云染想明白,祁璟玙与她对视了一眼,点点头:“是,本王心悦于她。” 姜云染的眼底闪过一抹惊诧,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那王爷可想娶她为妃?” 杨筝不依不饶。 这一次,祁璟玙却没有回答,而是岔开话题道:“这是本王与她之间的事,就不劳圣女费心了。圣女只需回答,愿不愿意帮忙即可。” “哦,对了,本王这里有一物,令弟或许会感兴趣。” 祁璟玙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银牌。 杨珈看到银牌,面色大变:“我的银令……” 他下意识地摸向怀里,又摸了摸腰间,哪里都没有寻到。 忽然想起今天曾经跟一个可恶的南荧人动过手,气得他脸色涨红,怒瞪向祁璟玙:“好啊,你们南荧人不但可恶,还是小偷!把银令还我!” 说着,就要动手。 杨筝见状,唤住他道:“阿弟,不要乱来!” “阿姐,明明就是他……” 杨珈气得够呛,但还是听话地放下了手。 祁璟玙见杨筝靠了过来,后退一步道:“这块银令可以还给你们,本王还可以再许圣女一个条件。作为交易,希望圣女能帮我救治一个病人,她身上被人种下了南疆尸蛊。” “尸蛊?不可能!” 杨筝还没开口,杨珈就坚定地否决了。 姜云染见他说得这么绝对,蹙眉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尸蛊极难炼成,没有十几年根本成不了事。当年,那个叛徒……” “杨珈,住口!” 杨筝厉声呵止了他,转头对祁璟玙道:“王爷确定是尸蛊吗?能否带我去见见那个人?” “自是可以。不知圣女在何处下榻,明日,本王带人登门拜访。” “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杨筝与祁璟玙约定好了时间地点,抬起纤纤玉手道:“王爷可否先将我阿弟的银令还来?” “明日本王自会归还。” 祁璟玙看向姜云染,“我们走。” 马车上,祁璟玙和姜云染相对而坐。 祁璟玙端坐在小几前,垂眸泡茶。 那双指骨分明的双手,仿若莹润白皙的暖玉,慢条斯理地摆弄着茶具。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用茶水冲洗。 明明简单平常的动作,他做起来却行云流水,十分地赏心悦目。 尤其是摘去了面具后,他整个人都不再像从前那样阴郁冷硬,多了丝世家贵公子的矜贵优雅。 泡好茶后,祁璟玙像从前那样推了杯茶过去。 姜云染望着杯中不断上下翻滚的茶叶,就好似她现在的心情,难以平静。 祁璟玙看出了她的纠结,轻启薄唇,嗓音低醇悦耳:“不必想太多,顺其自然便好。我说过,会等到你愿意敞开心扉的那一日。” 见这小丫头的心里也并非完全没有他,祁璟玙心情不错。 她会纠结,只是因为不敢相信而已。 只需再多点耐心,让她看清他的心意,相信一切自会水到渠成。 姜云染闻言,好像被人看穿了心思,心里有点不太自在。 祁璟玙整个人往前探了探,盯着她脸上生出的红晕道:“不过,也别让本王等太久。” “我……” 姜云染不知该怎么回应。 这时,负责赶车的暗卫禀报道:“王爷,那个杨珈追过来了。” 第148章 此生最诡异的刺杀 “停车。” 祁璟玙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淡漠。 他撩开车帘,看向横眉怒目的少年,挑眉道:“你一路跟着本王,想做什么?” “把我的银令还回来,否则我杀了你!” 杨珈咬牙切齿。 但在那尚有婴儿肥的脸上,无论作出多凶狠的表情,都没有多少威慑力。 反而有点可爱。 可祁璟玙并没有小瞧这个少年,他怎么说也是南疆十二洞出来的,是下一任南疆王的继任者。 不过,看他那么紧张那块银令,足以说明银令的重要性。 祁璟玙见少年是单枪匹马追过来的,扫了眼他的身后道:“你就这么追出来,圣女可知道?难道,你就不怕本王把你抓了,用你威胁圣女?” “……你,你敢!” 杨珈一时冲动就跑出来了,根本没想那么多。 此时才有些后怕。 主要是南荧人狡诈,他今日刚吃过亏,他们还真有可能用他威胁阿姐。 “哒哒哒……” 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为首的人正是身披银甲的祁晏初。 杨珈一见,以为是祁璟玙派人来捉他的,也没深想,怒道:“好啊,你竟真的敢叫人来抓我?你等着,我今日就是死,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好过!” 说着,他就策马冲了上去。 祁璟玙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对暗卫吩咐道:“去看着点,别出事。” “走,我们也下去看看。” 祁璟玙带着姜云染躲在了角落里。 两人挨得极近,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姜云染不适地想要挪远一些,祁璟玙抬手拉住了她,指着前方,示意她朝那边看。 大道上,祁晏初正带着一队士兵策马奔行,朝着周府的方向赶路。 谁知半路上竟跑来了一个异族少年。 幸好他反应够快,及时勒住了缰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祁晏初一开始以为少年是个刺客,但看到他只有一人,不由得拧了拧眉,没想明白这少年要做什么。 谁知,还没等他开口,少年就恶狠狠地一扬手,撒出一把药粉。 一阵清风拂来,药粉顺着风势弥漫开来,几个功夫差些的士兵当场就从马上翻了下来。 祁晏初见势不对,捂住了口鼻,对身后众人命令道:“快,散开,捂住口鼻,不要呼吸!” “哈哈,现在才散开,已经晚了!你们这些狡诈的南荧人,尝到我的厉害了吧?” 杨珈得意洋洋地朝着身后瞥了一眼。 见马车那边毫无动静,他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而祁晏初已经把他当成了刺客,抽出腰间佩剑,指向他道:“你到底是何人?当街刺杀朝廷命官,可知道后果?” 这少年一身南疆人的装扮,难道是南疆人? 近年来,南疆与南荧的关系,虽不算敌对,但多少还是互相防备的。 这少年竟大剌剌地当街刺杀他,连伪装都没有,难道就不怕挑起两国的战争? 还是说,这是南疆王有意为之? 一时间,祁晏初的心思千回百转,想的很深。 正思忖着,就听少年冷哼一声道:“你们这些可恶的南荧人,眼看不是我的对手,就开始装傻了?” “什么意思?不管你是什么人,赶紧把解药交出来!” 祁晏初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只能用剑插地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 杨珈原本只是想拿回自己的银令,不想惹事,所以才会手下留情。 见对方居然倒打一耙质问他,气得又想动手。 暗卫看准时机从高处跃下,两招制住了杨珈,点住他的穴道捂住他的嘴,把人拖到了角落里。 然后从杨珈怀中掏出了不少东西,看向姜云染道:“县主,这里面可有解药?” “有是有,但……这件事该怎么解释?” 现在轮到姜云染头疼了。 她和祁晏初的关系本就尴尬,现如今更是剑拔弩张。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也就罢了。 可这件事还涉及王爷。 稍有不慎,后果就可能会很严重。 祁璟玙见她犯难,说道:“不必解释,把解药送过去就是了。不过,暂时不能回周府,杨珈身份特殊,安置在周府不合适。明日还要去见圣女,看来今日就要从周府搬出去了。” “……好吧。” 姜云染想了想,暂时也只能这么办了。 她从瓶瓶罐罐中挑出了一个瓷瓶,交给暗卫道:“这是解药。但你待会儿不要直接交出去,放在不远的地方即可。”他们要赶紧离开这里,得争取一些时间。 暗卫表示明白,把解药放过去后,就扛起杨珈回到了马车上。 姜云染跟在祁璟玙身后上了车,说道:“待会儿,我还要回一趟周府。周子烨的事情不能拖,另外,我还有些事要交代给熙儿。” “好,本王陪你回去。”祁璟玙不放心她。 姜云染想了想,点点头,“好。” 另一边,祁晏初不支倒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间,他仿佛看到了一驾黑色的马车。 “将……将军!” 祁晏初手下的士兵好不容易够到瓷瓶,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跪在地上道:“将军,这是那名黑衣人留下的,这……这可是解药?” “拿过来,我先试。” 祁晏初虚弱地伸出手,那名士兵却没有把瓷瓶给他,而是倒出一颗自己先吃了。 等身上不疼了,力气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他才欣喜地递上瓷瓶道:“将军,没问题,真的是解药!” “嗯。” 祁晏初自己服下解药,又让那名士兵给后边的几个人分了。 等到所有人的毒都解了,一名士兵奇怪地道:“刚才的那个少年,到底是不是刺客?还有那个黑衣人,他和那个少年看起来不像是一伙的,会是什么人?” 这绝对是他此生遭遇过的,最诡异的一场刺杀。 别说他了,就连祁晏初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抬眼看了看天色,说道:“先赶路,等安置下来再调查此事。” “是。” 士兵们重新翻身上马,跟着祁晏初赶往了周府。 到达周府门前时,一个士兵看着停在侧边的马车,“咦”了一声道:“这马车看着有点眼熟。” 闻声,祁晏初眯了眯眼,朝着马车走了过去。 第149章 周府庙小,怕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士兵们见状纷纷探头,有两个甚至做好了拔刀的准备。 可马车空空如也。 “将军,这马车,之前好像在街上看到过。” “我好像也看见了。” 几个士兵在旁边叽叽喳喳,祁晏初沉默片刻,将视线投向了周府。 “你们在这里守着,守好了,不要让任何人离开。” 说完,祁晏初就上前叩响门环,进了府门。 门房听说是秦姑娘的夫君来了,赶紧小跑着禀报给了管家。 管家亲自迎了出来,客客气气地道:“祁将军,秦姑娘正陪着老夫人在堂内说话,可要老奴去通报一声?” “暂时先不用。” 祁晏初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那犀利的眼神让管家一愣。 他陪着小心问道:“将军在找什么?” “刚刚可有外人进府?” “没有。”管家摇摇头,又恍然道:“有,但也不算是外人。之前,宸王和丹阳县主有事出去了,这会儿刚回来。好端端的,将军怎么忽然问起……” “你是说宸王和丹阳县主刚刚回府?”祁晏初顿住脚步,眸光凌厉地看了过来。 管家吓得浑身一抖,颤声道:“嗯,是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现在何处?” 祁晏初不答反问。 管家一一回道:“丹阳县主去了姑娘的院子,至于宸王,应该是回院中休息了吧。” “……带本将军去拜见老夫人吧。” 祁晏初还是有些忌惮祁璟玙的,再加上马车的事只是他的猜想,没有证据,也不能当面质问。便想着先缓一缓,去拜见老夫人和周夫人更要紧。 院子里,姜云染带着易容后的玉衡和小熊来找周熙儿。 周熙儿满含希冀地道:“姜姐姐,你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想到帮我哥哥的法子了?” “有一个办法,但需要你配合,我想见一见你哥哥。” 姜云染回来后,影青告诉她,平康赌坊的人都不记得詹蒙带过去的那个人长什么模样。 玉衡就算有一双巧夺天工的手,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思来想去,姜云染觉得还是有必要和周子烨见一面。 一是了解一下整件事的细节,二是画一张那个人的画像,用来引出詹蒙。 否则他若是一直躲着不出来,危机就解除不了。 这件事一定要快,如果让对方先出了手,那他们就陷入被动了,一个弄不好,周家就会落入别人的掌控。 周熙儿闻言有些为难,不自觉地揪着帕子,“不是我不愿意带路,祠堂里面守着不少人,我要是把你带过去,估计用不了一刻钟,消息就传到我母亲那里了。” 哥哥去跪祠堂是领罚,她带着外人过去,被母亲知道了一样要领罚。 姜云染道:“别的事你都不需要担心,带路就是。但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我与你哥哥素未谋面,他怕是不会相信我。如果有你帮着劝他,那这件事解决起来就容易许多。” 实在不行,就只有让影青做一次绑匪,把周子烨给绑出去。 但那样风险太大。 周熙儿沉思了片刻,咬着唇点点头,“好吧。为了救哥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姜姐姐,这会儿天色尚早,不太方便。等入夜,你来我的院子,咱们一起去祠堂。” “好,那一言为定。” 两人商量好了,姜云染就打算先回去。 走了两步,她又转身道:“对了,还有件事。王爷决定搬出去,明日一早就走。” “你们要搬走?” 周熙儿有些舍不得,她好不容易才交到一个谈得来的朋友。 姜云染见小姑娘恹恹的,劝道:“只是搬出周府而已,不是离开梧州城。这边还有许多事没解决,短时间内不会走。你有时间了,可以去找我,或者跟周夫人说说,暂时去我那里住一阵子也行。” “……好吧。” 周熙儿虽然还是不太高兴,但一想到以后还能见面,也就没再说什么。 姜云染安抚好她,便打算先回住处收拾东西。 另外,院子里还有个小祖宗。 虽然事出突然,把他绑回来也是没办法的事,但薛姐姐的事还用得着南疆圣女,不能把关系搞得太僵。 怀揣着满腹心事,她离开了周熙儿的院子。 谁知一出门,就见祁晏初正和秦若瑶一起朝着这边走来。 姜云染有心避开,秦若瑶眼尖地看到了她,冷冷勾唇,上前道:“县主和周姑娘还真是谈得来,恨不得黏在一起才好。怎么,还没嫁入宸王府,便开始为宸王筹谋了吗?” “晏初哥哥,你看到没有?人家的心啊,早就不在你身上了。说不定,没有和离的时候,他们两人就有了首尾。就你还傻傻地被蒙在鼓里,以为她心里有你。” 听着她一番阴阳怪气的言论,祁晏初愣了愣,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姜云染冷声道:“心脏之人看什么都是脏的,不要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与你一样。” “你说什么?” 秦若瑶怒目而视。 她一想到腹中的孩子没了,自己也和祁晏初离了心,就恨不得撕了姜云染。 小熊和玉衡挡在了姜云染前面。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周夫人带着人赶了过来。 一来就询问道:“若瑶,这是怎么回事?你与县主怎么还吵起来了?” “夫人,您要为我家姑娘做主啊!县主身份高贵,在京城的时候,就没少仗着身份欺负我家姑娘。没想到来到岭南后,更是变本加厉。您看看,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县主就……” 玉珠抢着为秦若瑶鸣不平。 小熊见这人竟睁着眼睛说瞎话,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你……你打我?”玉珠捂着脸,整个人都被打蒙了。 小熊甩手,“打你,是你这张嘴不会好好说话。” “你!” 玉珠气得咬牙切齿,秦若瑶叫住她道:“算了,你不是她的对手。” 周夫人看看沉默不语的祁晏初,又看看想要息事宁人的秦若瑶,沉下脸道:“县主,这里是周家。即使你身份再高贵,也不能在这里仗势欺人!” “夫人……” 祁晏初心里明白,秦若瑶是想出一口恶气。 原本身为男子,他并不想掺和这种内宅争斗,但也不想看着姜云染被赶出去。 秦若瑶担心他为姜云染说话,赶忙扯住他打断:“你该叫义母才对。” 说完,她又挽住了周夫人的胳膊,劝道:“义母,算了,不要因为若瑶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不行,你既然叫我一声义母,我就不允许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欺负你。” 周夫人冷冷地看着姜云染,“县主,我周府庙小,怕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第150章 三个人的你追我逃 “娘,你这是做什么啊?” 周熙儿听到院外的动静,带着丫环赶了出来。 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自己娘亲要把姜云染赶出去,心里又急又气。 她一看秦若瑶也在场,还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就知道这件事八成和她脱不了干系。 真是讨厌死了! 周熙儿上前,一把扒开秦若瑶的手,把周夫人拉到自己身边,“娘,您不要总听秦若瑶乱说,她根本就是不安好心!姜姐姐一心为民,来岭南是为了帮助那些身染时疫的百姓,她秦若瑶会什么?她……” “够了!不要连名带姓唤你姐姐,你的教养都学到哪儿去了?” 周夫人拧眉看着自己的女儿,厉声训斥。 周熙儿被她一吼,眼圈瞬间就红了,咬了咬唇道:“她才不是我姐姐,我姐姐早就死了!是你和祖母一直看不清,总觉得姐姐能回来!秦若瑶一点都不像姐姐,她也不配!” “啪!” 周夫人盛怒之下打了周熙儿一耳光,打完后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尤其是那只手,手心的阵痛仿佛直接传到了心上,她心痛如绞地道:“周熙儿,回你自己的院子里去!” “娘,你打我?你竟然因为一个外人打我?” 周熙儿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哪里说错了,你要打我?秦若瑶就是不配当我姐姐,她也代替不了我姐姐!我姐姐她死了,她已经死了,您与祖母什么时候才能认清这个现实?” “您知不知道哥哥为什么经常不回家,因为您与祖母,你们的心里只有姐姐,根本就看不到我和哥哥!我恨你,我再也不要叫你娘了!你不是我娘!” 周熙儿越说心里越委屈,吼完就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周夫人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看着自己的手道:“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她只是太思念大女儿了而已。 原以为这两年来,她已经慢慢释怀了,没想到她这个母亲居然做得这么糟糕? 秦若瑶见周夫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劝慰道:“义母,妹妹还小,您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熙儿一向都很孝顺的,前几日还帮着您一起处理府中的庶务,她会理解您的。” “是啊,熙儿一向最是乖巧。” 周夫人失落地收回了目光,拍拍秦若瑶的手,“还是你贴心。” 自己的女儿,她最了解,那孩子一向乖巧懂事。 可是自昨晚开始,就变得神神秘秘的,刚刚还为了县主忤逆她这个母亲。 想到这儿,她看向姜云染的眼神越发不善起来,说道:“县主,我不管你跟熙儿说过什么,今后,希望你不要再与她来往了。今天天色晚了,明日一早,你与宸王殿下便离开吧。” “夫人既然开了口,云染无话可说。” 姜云染意味深长地看了秦若瑶一眼,没想到她竟能把周夫人哄得团团转。 完全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她现在说再多也没有用,还可能被周夫人认为是别有用心。 看来,她今晚一定要去见一见周子烨了,只有处理好他的事,瓦解了那些人的阴谋,才能解除周家的危机。 姜云染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小熊和玉衡准备回院子。 秦若瑶则挽着周夫人的手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祁晏初原本是要跟上去的,但他还有话要问,想了想,朝着姜云染走去,拦在她面前道:“等一下。” “你们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还想说什么?” 姜云染原以为祁晏初只是在男女之事上比较糊涂,他们两个有缘无分,分开了也就分开了。 没想到他会糊涂到插手夺嫡的事。 经过韶州城的事后,她觉得他们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绕开他就要走。 祁晏初没想到她连说句话的时间都不给自己,怔了一下,追上去道:“我有件事要问你,刚刚,你是不是乘着门口的那辆马车回来的?那瓶解药,是不是你送的?” 回来的路上,他仔细思考过之前发生在街上的事。 那个刺客少年和后来的黑衣人应该不是一伙的。 可若是无缘无故,谁会冒着危险救他们? 来到周府后,他看到了那驾马车,有些不解似乎一下子就想通了。 见姜云染抿唇不语,他继续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否则的话,你也不会让人擒住那个刺客,还送解药给我。你与宸王在一起,也是迫不得已的,对不对?” “……你的想象力一直这么丰富吗?还是你听不懂我说的话?” 姜云染有些无语。 但有些话必须要说清楚。 于是,她顿住脚步道:“我再说一遍,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今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祁晏初不相信,他笑着摇头,“那你说,你为何要帮我?要救我?” “谁说是我救了你?门口的那种马车,整个梧州城里到处都是相似的款式,将军怕是认错了。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刺客,什么解药,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 姜云染烦不胜烦,对小熊吩咐道:“把他扔远点,我不想再看到他!” “好的。” 小熊早就想伸展一下筋骨了,玉衡也陪着留了下来。 两人一左一右看着祁晏初,祁晏初忽然想起了在京城时的那个雨夜。 意识到此时是在周府,外边还等着一队士兵,自己绝对不能在这里丢人,他咬牙道:“本将军不与你们一般见识,我走就是!”话落,他转身就走,脚步匆忙,健步如飞。 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后有鬼在撵他。 小熊却没有让他就这么逃走,扭了扭脖子,追上去道:“你别走,我已经答应了要把你扔远点,就不能食言!” “疯子!” 祁晏初有点后悔。 他明明早就知道姜云染身边的这个丫环是个疯的,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去找她。 玉衡没想到这个祁晏初居然这么害怕小熊。 顿时也来了精神。 三个人在园子里你追我逃,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姜云染回到院子后,先去找了祁璟玙,想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他。 谁知刚走进院门,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房檐上掉了下来,直接砸在了她的眼前。 第151章 蒙住了她的眼睛 刚刚一晃而过,姜云染没有看清楚。 等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砸在她眼前,她才发现,那竟是只穿着里衣的杨珈。 摔下来后,他整个衣襟大敞,露出了里面黝黑的肌肤,依稀能看到肌肉的线条。 “呜呜……” 杨珈被五花大绑,一边挣扎一边死死地瞪着姜云染。 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姜云染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直觉他在骂人,而且骂得很脏。 正要仔细分辨,她的双眼就被一只温热宽厚的大掌给蒙住了。 耳畔传来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别看,脏。他太闹腾,影青是在调教他。” 丝丝缕缕的冷香萦绕在姜云染的周围,紧紧包裹着她,让她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她慌乱地扒下那只手,转头看向手的主人。 直直地对上了一双矜傲冷锐的眸子。 那双平日里清冷幽邃的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让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赶忙慌乱地移开视线。 垂着眸道:“祁晏初来了,刚才……” “进屋说。” 祁璟玙打断了她的话,抬步朝着房中走去。 姜云染望着他那挺拔坚实的脊背,稍稍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脸,跟着进了房间。 房间里,余烟袅袅,凉爽非常。 让姜云染的头脑清醒多了。 祁璟玙坐在床榻的一边,指着中间小几上的棋盘道:“过来,陪我下一局。” “嗯。” 姜云染犹豫了一下,走到对面坐下。 祁璟玙的手中捻着一枚黑子,望着棋盘道:“你刚才说,祁晏初来了,然后呢?” “发生了一点口角,周夫人似是对我有了误会,让我们尽快离开周家。” 姜云染随意地拿起一枚白子,放到棋盘上道:“不过,我们本就要搬出去的,倒是正好顺水推舟。但若是明天一早离开的话,留给我们的时间就不多了,所以我准备等入夜去找周子烨。” “需不需要本王帮忙?” 祁璟玙跟着她的白子落下一枚黑子,抬眼道:“有任何事你都可以跟我说,不要总想着单打独斗。” “……好。不过,这件事我和玉衡两个就够了。” 姜云染下意识地抬眼,撞进了一双深邃认真的瞳眸里。 她先是愣了一愣,继而弯唇浅笑着点了点头。 十分地熨帖心安。 又落下一子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抿了抿唇道:“祁晏初认出了门口的那辆马车,怕是会命人守在外边。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要让杨珈跟我们一起走。”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会安排好。” 姜云染闻言点点头。 等一局棋下完,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她起身离开了院子,叫上玉衡悄悄潜进了周熙儿的院子。 周熙儿已经把碍事的下人都打发出去了。 她看了眼跟在姜云染身后的“婢女”,疑惑地多看了一眼,心说这个丫环的身量真高。 但想到哥哥的事,她没有多问,而是带着二人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此时,周子烨还在罚跪。 平日里懒散惯了的人,很难坚持,他见守夜的下人疲惫地打起了盹,咬着牙挪动了一下发麻的双腿。 原本是跪在蒲团上的,改为坐在了蒲团上。 一边伸着腿,一边敲敲打打,心里盘算着怎么能逃出去。 他之前跑回来是因为害怕,但跪了这么长时间,他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能留在周家连累家人。 “嘭!” 外头传来一声闷响,吓得周子烨浑身一抖,赶忙笔直地跪在了蒲团上。 周熙儿探头朝着里头望了一眼,见祠堂里只有哥哥一个人,她踮着脚走了进去。 然后蹲在周子烨的身前,朝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哥哥,时间紧迫,你先听我说。” “熙儿,你来这里做什么?赶紧……” 周子烨拧着眉,不赞同她跑到这里来找自己。 周熙儿一把捂住他的嘴,“我都说了,你先别说话,听我说。今日你和娘的对话,我都听见了。我虽然帮不上你的忙,但有人可以。我们现在过来,就是来帮你的。” 接下来,她把自己和姜云染商量过的计划说了一遍。 随后,姜云染走进了祠堂。 玉衡跟在她身后,把纸和笔墨摆好,说道:“周公子,请你描述一下那个人的身形和相貌,越详细越好。” “……你们真的能帮我?” 周子烨心里不太相信,毕竟他跟他们无亲无故,人家凭什么帮他? 姜云染道:“周公子不必想太多,我之所以帮忙,不是冲着你,而是冲着周家。” “周老太傅虽然不在了,但他桃李满天下,这也是幕后之人算计你的原因。而我插手帮你,只是不想周家被有心人利用而已。” “可我若是答应了你,难保今后不会被你要挟,不是吗?”周子烨平日里行事虽然荒唐了一点,但他并不傻。这次是被人算计了,醒过神来后他只会变得更谨慎。 姜云染见他不信任自己,不但不生气,还觉得很欣慰。 否则…… 如果周子烨本人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就算这一次帮他渡过危机,下一次还可能把整个周家置于危险之地。 姜云染刚想开口,周熙儿抢先道:“哥哥,我信姜姐姐,你也相信我一回行不行?你想想,如今我们的处境已经不可能更差了,对不对?那与其在这里等着对方找上门来,还不如试一试!” “……好吧。不过,我是相信我妹妹,和你们没有关系。” 周子烨最终还是被说动了。 姜云染抬眼看了看天色,催促道:“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开始吧。” “嗯。” 周子烨努力回想了一下见过的那个人,或许是一直想着自己杀了人的关系,他对那个人的印象非常之深。 每每想起,都仿佛历历在目。 连对方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个动作都印象深刻。 唯一的不适,就是他要强压内心的恐惧,所以一幅画像画了大半夜才完成。 姜云染把画好的画像举到周子烨的眼前,问道:“你看看,是这个人吗?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没,没了。拿走,快把这幅画拿走。” 周子烨只是仔细看了一眼,就又想起了自己杀人的那一幕。 他的双手还黏着那人身上的血。 是那么的炙热烫手。 周熙儿见哥哥吓得抱着头蜷缩成一团,心疼地抱住他道:“哥哥不怕,事情都过去了,很快就过去了。” 姜云染把画像交给了玉衡,让他和影青商量接下来的事。 她刚想叫上周熙儿一起离开,门外响起了周夫人的声音,“有贼人闯进了祠堂?你们几个,进去抓贼!” 第152章 宸王和丹阳县主挺般配 “是我娘,怎么办?” 周熙儿从骨子里惧怕周夫人。 哪怕白日里两人大吵了一架,她发誓不要再认这个娘了。 可一听到她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害怕。 更何况,他们还是偷偷过来的。 要是让她娘知道她偷跑来了祠堂,肯定不会轻饶她。 一想到这里,她就心慌得厉害,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周子烨也和她差不多,心里一害怕,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姜云染想着,实在不行她就出去把人引走。 最多就是再与周夫人吵一架,今晚提前离开周府罢了。 正当她准备往外走时,就听门外有人喊道:“贼人,那贼人在房顶上,快,快追!” 脚步声由近到远,很快,周围就安静下来了。 显然人都被引走了。 玉衡最先跑出门去,见外头已经没人了,他朝着里面的二人招招手,“外头没人了,快,咱们趁着这会儿走。” “哥哥,你自己保重,我们会尽快把你救出去的。” 周熙儿依依不舍地跟周子烨道别,跟着姜云染和玉衡离开了祠堂。 回到院子后,周熙儿紧张地拍着胸脯,气喘吁吁地道:“真是吓死我了。姜姐姐,这可是我活到这么大,第一次在我娘的眼皮子底下做贼。不过,好刺激哦!” “好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姜云染还想和玉衡商量一下具体的细节,不便久留。 周熙儿点点头,认真地道:“姜姐姐,我哥哥的事就拜托你了。” “好,你放心。”姜云染微微颔首。 “明日一早我们就准备离开了,届时就不跟你道别了,你也不用出来送。等事情有眉目了,我会派人给你传信。” “姜姐姐,你们一定要走吗?能不能不走?我去跟我娘说。我娘……我娘她就是被秦若瑶给蛊惑了,你不要生她的气,好不好?我替她给你道歉。” 周熙儿舍不得她走,心里也十分愧疚。 姜云染笑着摇摇头,“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也没有生周夫人的气。这是我与秦若瑶之间的事,不会牵怒其他人。何况我们只是搬出去住,不是离开梧州,你有时间可以去找我。” “那你搬了新宅子,记得把地址告诉我。” 周熙儿难得交到一个投缘的朋友,不想就这么生疏了。 姜云染在她的目送下离开,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轮快要圆满的满月下,祁璟玙正坐在院中对月饮酒。 见姜云染回来了,他指了指身旁的位置,道:“坐下歇歇,喝一杯清酒。” “又快到满月了。”姜云染望着那轮月亮,走到旁边坐下,拿起了酒杯。 祁璟玙轻啜了一口道:“今年的中秋,要在梧州过了。” “嗯。” 姜云染倒是没想过节的事,因为还有好几件事没有解决。 想到刚刚在祠堂的有惊无险,她捏着酒杯道:“刚才的事,多谢王爷帮忙。” “我说过,你不是一个人。还有,不要跟我道谢。” 祁璟玙坐在月光下,整个人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清辉,显得格外清冷出尘。 但他的眸光却幽沉而炙热,看得姜云染一怔。 不知是醉酒的缘故,还是美色太过惑人,她竟又觉得头脑发晕,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赶忙移开视线,望向一旁簌簌摇晃的枝叶,笑道:“呵呵,今晚的月亮真美。” “应该说,月美人更美。” “……” 姜云染惊诧地望着祁璟玙,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在她的印象中,宸王应该是那种高高在上,冰冷无情的杀神。 可自从医好了他的脸,她好像越来越不认识这个人了。 甚至很难再把他,和当初认识的那个南荧战神联想到一起了。 不知是人变了,还是这才是原来的他。 祁璟玙见她愣愣地盯着自己,弯唇一笑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时候不早了,我先去和玉衡还有影青讨论一下周子烨的事,王爷也早些歇息。酒喝多了,伤身。” 姜云染说着放下酒杯起身,匆匆转身走了。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 姜云染和祁璟玙一行人就准备离开周府了。 秦若瑶陪着周夫人,一路相送。 快到大门口时,她快步上前叫住姜云染,愉悦地勾笑道:“县主慢走。如今岭南各地都不太平,县主和宸王可要小心些才是。” “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小心机关算尽,竹篮打水一场空。” 姜云染不怒反笑,撂下一句话就跟着众人走了。 祁晏初一早就守在了门外,他怀疑,昨天在街上刺杀他的那名刺客就藏在宸王的人里。 知道他们今天要走,他就带着人候在了府外。 “将军,那个少年难道是宸王的人?” 士兵们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宸王可是他们南荧的战神,守护神一样的存在。 就算现在属于不同的阵营了,也不该派刺客刺杀他们才对。 而且那个少年连伪装都没有,就那么大剌剌地出现在街上,明显脑子不好。 宸王的手下不说个个精锐,也不该有傻子啊。 将军是不是判断错了? 祁晏初冷哼一声,“不管他是不是宸王的人,肯定脱不了关系。马车你们都看到了,我不相信有那么凑巧的事。都给我仔细盯着,一旦人出来了,就把他拿住!” “是。” 士兵们相互对视,纷纷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吱嘎……” 随着周府的大门打开,一道刺目的阳光照射下来,铺在了两扇大门上。 众士兵蓄势待发,就见宸王和丹阳县主,带着几个侍卫和丫环走了出来,其中还有个看似患了重病的病人。 唯独没有昨日见过的那个少年。 他们就那么看着人上了马车,然后马车渐渐驶远,仍旧没能找到要抓的那个人。 “将军,现在怎么办?” 士兵们没看到人,也不能贸然冲过去挡着宸王的车驾,一下子就失去了目标。 祁晏初觉得自己的判断应该没错,想了想翻身上马,对手下的士兵们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跟上去看看。” 说着,他一挥鞭子追了上去。 士兵们见他走远了,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 其中一人道:“你们说,将军是不是对县主旧情难忘,所以才……” 另一人赞同地点点头,“我觉得也是。早知道,就不该在这里傻等,白白喂了一宿的蚊子。” “哎,上官一张嘴,下头的人跑断腿,谁叫咱们是将军手下的兵呢?不过,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真喜欢人家,当初还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到底为了啥?” “说句不该说的话,我觉得,宸王和丹阳县主挺般配。” “嘘!这话以后可不兴说。”一个士兵捂住同伴的嘴。 虽然他也是这么想的,但为了小命还是装哑巴比较好。 第153章 只要你答应娶我 马车徐徐前行。 祁璟玙漫不经心地掀开车帘,冷冷朝后边瞥了一眼,抬手道:“停车。” 在马车后头,祁晏初本想保持着一段距离,先观望看看。 见自己被发现了,他干脆又挥起鞭子抽了马屁股一下,赶了上去。 姜云染看到是他追过来了,面容疏冷,眸底压着一抹厌烦,不耐地开口:“祁晏初,你还有完没完?” “我跟过来,与你没有关系。” 祁晏初绷着脸回了一句,蹙眉冷眼望向祁璟玙,“王爷,昨日末将进城时遭遇了一场刺杀。那刺客未能得手,被人带走,很可能是潜入了周府。经过一夜的探查,末将怀疑,那个刺客很有可能混到了王爷身边。” “呵,你这是怀疑本王?” 祁璟玙冰冷锋锐的眸光一扫而过,显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祁晏初被他这种漠视的态度激得怒气上涌,捏紧缰绳道:“末将不敢。但为了保证王爷的安全,末将需要搜查一下车厢,还请王爷配合。” “本王这里,还容不得你撒野。在韶州城时,本王没有惩戒你,不代表什么都没有发生。既然你自己撞上来了,那便一并罚了吧!影青,赤璋,把他绑了送到城外大营交给单将军。” “告诉他,此人诬告本王,不敬上官,有通敌谋反之嫌,叫他务必好好审问!” “王爷,你这是诬陷,你不能这么做!”祁晏初有点后悔,刚刚应该叫上手下一起过来的。 可他没料到宸王会如此肆意妄为,竟当街就要对他动手。 别说他,就连姜云染都没料到。 毕竟他们此行接到的是密旨,要是把事情闹大,弄得人尽皆知,恐怕皇上那边会责罚。 之前他们被单将军护送到梧州城,去拜访周老夫人都比较低调。 就算官府收到消息,那也是暗地里的事,至少明面上他们的身份还是保密的。 但要是现在把祁晏初扭送到单将军那里,把事情闹大,势必要经过官府,甚至闹到皇上面前。 祁璟玙见姜云染欲言又止,给影青和赤璋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动手。 影青和赤璋会意地点头,两人一左一右攻向了祁晏初,没有几个回合就把他五花大绑拧到了马背上。 两人各自骑着一匹马,带着祁晏初朝着城外奔驰而去。 等他们走了,祁璟玙才不疾不徐地道:“你不必担忧,有青云道长的口供,再加上他偷跑到梧州城来的事,足以定罪,父皇就算知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那我们……”不就暴露了吗? 姜云染还是担忧。 祁璟玙悠悠地道:“不是还有个詹蒙吗?只需将功折罪即可。” “……这倒也是个办法。” 这样一说,姜云染倒是不那么担心了,话锋一转道:“对了,那个杨珈到哪里去了?” “昨晚,影青奉命去收拾宅院,带去了几个丫环,他就混在其中。” 祁晏初的手下盯了一夜,只顾着盯着男子,所以根本不知道杨珈已经不在周府了。 当然,他们不是不尽心。 而是因为那几个丫环是周夫人调给祁璟玙的,是周府的人。 祁晏初的手下又怎么能想到,之前的刺客会扮成小丫环,混在周府的下人里呢? 姜云染都没有想到。 她愣了愣,问道:“他居然肯配合?” “本王说了,他需要调教。影青调教不了,还有赤璋。他好奇赤璋的易容术和缩骨功,便自愿跟着走了。” “赤璋也会易容术?王爷身边的侍卫真是人才济济啊!” 姜云染嘴上夸赞着,心里却想着果然还是个孩子,做事竟如此草率。 恐怕被别人卖了,还要帮别人数银子。 半晌后,马车停在了一处不大不小的宅院外,地处幽静的北城。 虽然不是最繁华的地段,但胜在安静,和每个宅子之间相距比较远,互不干扰。 由于昨晚已经打扫好了,今日就可以直接入住。 几人刚进门,外边就响起了敲门声。 姜云染疑惑地看了祁璟玙一眼,问道:“会是谁?难道是那位南疆圣女?” “嗯。” 祁璟玙淡淡地点了点头。 姜云染对玉衡吩咐道:“去开门吧。” 然后自己和小熊一左一右扶着薛檀进了内宅。 玉衡上前打开了院门,杨筝带着几个南疆男子跨进门槛。 一进门,她就左顾右盼道:“王爷,我阿弟呢?” “阿姐?” 扮做丫环手里拿着鸡毛掸子的杨珈听到杨筝的声音,欢快地迎了出去。 杨筝目瞪口呆。 盯着眼前的陌生女子看了好一阵,她才颤着声问道:“阿弟?” “阿姐,是我啊。哈哈,连你都认不出我了?看来,这易容术和缩骨功果真厉害,我一定要学到手!” 杨珈仿佛早就忘了自己大骂南荧人的事,适应身份适应得很好。 杨筝头疼地扶了扶额,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是谁?赶紧滚进去,把这身皮换下来!” “不要!我好不容易才拜了个师父,学成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杨珈说完一溜烟跑了。 杨筝望着他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 直到她身边的人提醒她这是在宸王的府邸,她才醒过神来,僵硬地转过头,看向祁璟玙道:“王爷,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我阿弟这是中了什么邪术?” “不是邪术,只是一种保命的手段。” “……” 杨筝还是有点接受不了,但她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又勾起了一抹娇媚的笑容,朝着祁璟玙走去。 “那就先不提他,说说我们两个。” 说着,她抬起纤纤玉手,想要抚上他的脸颊。 祁璟玙见状侧首躲开,淡漠地看着她道:“圣女该明白,本王只是想与你谈合作。” 杨筝伸出去的手落了空,顿了顿,她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 娇嗔道:“王爷还真是无情呢。你们南荧的男子不是都喜欢三妻四妾的吗?” “不如,我嫁给王爷做正妃,你心悦的那个女子做侧妃,岂不是两全其美?只要你答应娶我,我便解了那尸蛊,如何?” 第154章 不能留了,要尽快灭口 杨筝眼巴巴地看着祁璟玙,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承诺。 她觉得这件事对于男人来说,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任何男人都会欣然接受。 今日这事如果换成别人,的确会如她所料想的这样。 卑鄙一点的,甚至可以先答应她,等事情解决后再反悔。 可祁璟玙不屑,冷嗤道:“本王与你的交易,绝对不会用婚事来做筹码。你若肯帮忙,本王可以交还银令,再许你一个条件。你若是不愿意,大门就在身后,圣女随时可以离开。” “可我不想走。” 杨筝没想到自己都退了一步了,这人还是一口就回绝了。 她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位县主? 要知道,她杨筝身为南疆圣女,身份比公主还要尊贵,谁娶她就相当于拥有了南疆的十二洞。 南疆虽然不大,但奇人却不少。 一旦拥有了南疆的帮助,无论是谁,都会如虎添翼。 她想不通,祁璟玙为何要拒绝。 骄矜的圣女大人一辈子都没有受过这种冷遇,让她怎么受得了,当即表示道:“交易的事,本圣女还要考虑一下,暂时住在府上,王爷应该没意见吧?” “这个随便你。” 祁璟玙不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转身就走。 杨筝就这样被扔在了大门口,她先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继而怒目圆睁地瞪着祁璟玙的背影。 咬牙切齿道:“这个不懂风情的南荧人,居然敢把我扔在这里,自己一个人走了?好,真是好得很!” “圣女,既然这个宸王如此不识抬举,要不我们带上少主走吧。” 四个南疆人中,有一个一直爱慕着杨筝的男子,名叫黎崖。 黎崖从小就跟在圣女的身边,负责保护她。 之前他看不上那个东越的太子,甚至一度想要杀了他。但后来得知圣女也看不上他,心中雀跃的同时也歇了动手的心思。却没想到圣女来到南荧后,竟然看上了南荧的宸王。 要是宸王能如他一般,将圣女视若珍宝也就算了,可他偏偏一点都不把圣女放在心上。 实在是该死! 杨筝很清楚黎崖对她的心思。 但是她觉得黎崖的身份太低贱,不配对她存有别的心思。 见他此时起了杀心,冷冷地睨了他一眼道:“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既然杨珈不愿意走,那作为他的阿姐,留在这里也很正常,不是吗?去,让这府中的婢女给我收拾出一个房间,我要住下!” “是。”黎崖垂首,死死地攥着拳头。 杨筝高傲地抬着下巴,从他的身边经过,忽而顿住脚步道:“还有件事,你想留在我身边,就别乱来。否则,我一定会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我们走。” 另外三人恭敬地跟在杨筝身后。 这边的一切全都被隐藏在暗中的玉衡看在了眼里。 梧州府尹的府邸。 温重锦坐在房间里,面冲着打开的窗子,任由慕先生刮着背上的腐肉。 他疼得冷汗涔涔,却咬着布巾没有哼出一声。 包扎好伤口后,慕先生一边擦拭刀具一边道:“三皇子,你体内的毒不能一直这么拖着。慕某只擅长蛊术,对这毒,尤其是南荧的毒实在是没有办法。” “先生的意思是,本皇子若是不去找丹阳县主,就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温重锦本想解了毒,再想办法把姜云染掳到身边来。 现下来看,倒是要改变计划了。 慕先生见温重锦眸光阴鸷地盯着他,沉吟道:“研制解药需要时间,若是三皇子等得起,慕某也不是不能试一试。只是那样一来,三皇子就要受苦了。” “那位丹阳县主下的毒,十分霸道。一开始只是局部的皮肉腐坏,像现在这样刮去即可。但时日一长,腐烂的地方多了,人就……” “好了,先生不必说了。” 温重锦拍了三下掌,一名暗卫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温重锦吩咐道:“去找季临飏。告诉他,两日内,本皇子就要见到丹阳县主。” 暗卫领命离开了府邸。 翌日。 詹蒙藏身的宅院里。 詹蒙正在院中,与新领进府中的两个姑娘厮混,玩捉迷藏的游戏。 他蒙着眼睛,像扑蝴蝶一样在院子里四处扑腾,两个姑娘娇笑着左躲右闪。 忽然,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了院中,吓得两个姑娘噤若寒蝉。 詹蒙听不到笑声了,觉得很奇怪,一边摸索一边淫笑道:“两位美人,怎么不笑了?你们以为不出声,我就抓不到你们了吗?等着,我这就来……” 口中说着,他一个大扑,扑到了一个人。 他笑着扒下眼上的布条,刚要一亲芳泽,睁眼见是季公子身边的侍卫,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大人恕罪,小的无意冒犯!大人怎么来了?可是季公子那边又有吩咐?” “你之前找的那个人,不能留了,要尽快灭口。这件事你去办,把事情办干净一点。” “大人,那人……那人是我表兄,我们兄弟一直是相依为命的。您看,能否去回禀季公子,留他一条性命?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他坏了季公子的大事。” 詹蒙本还想着今天去找表兄,让他最近务必不要出现在人前。 谁知还没出门就等来了这么一个坏消息。 “不行。公子的命令,不容置疑,你快点去联系他,把事情办妥了。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黑衣侍卫说完就离开了宅院。 詹蒙泄气地坐在了地上,一时间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至于他带回来的那两个姑娘,早就吓得躲到一旁去了,根本不敢上前打扰。 过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 詹蒙十分艰难的,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他先是回房换了身衣裳,然后又在脸上做了些伪装,这才坐着马车上街。 在马车路过平康赌坊所在的那个铺面的时候,他倏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忧虑过重看错了,但揉了揉眼睛,发现那人就是他的表兄,顿时大骇。 赶紧叫停了马车,追着那个人进了铺子。 第155章 乖乖跟我走,我保你性命无虞 混乱嘈杂的地下赌坊。 放眼望去,整个闷躁的场合到处都乌烟瘴气,呐喊声谩骂声此起彼伏。 詹蒙的脑子“嗡嗡”作响,心里又急又气,一边往里挤一边找人,足足找了大半个时辰。 总算在角落里找到了人。 他赶忙把人拽到一旁,怒声质问道:“谁让你跑出来的?不要命了?” “……” 易容后的玉衡怔愣了一瞬,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平平无奇的男人。 难道这人就是他要找的詹蒙? 听他刚才的意思,自己这张脸的主人似乎没死,要不然他不该是这个反应。 心里正猜想着,就听詹蒙又道:“你赶紧跟我回去,否则被那位的人发现,我也保不了你。” “你原来也会害怕啊?”玉衡嗤笑。 他这一开口,詹蒙立刻意识到了不对,瞠目结舌地道:“你,你不是……” “不是什么?”玉衡双臂环胸,好整以暇地盯着对方。 詹蒙闻言一怔,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慌乱地后退了一步,拔腿就想跑。 可他刚要跑,忽然想到自己今日出门的时候做了伪装,已然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真要转身就跑,反倒显得他心虚。 想到这儿,詹蒙转了转眼珠,哈哈大笑道:“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啊,小兄弟。” 随着话音落下,他转身朝着人群中挤去,右手放入怀中摸到了揣着的匕首。 玉衡见他想跑,当即追了上去。 两人在人海中你追我逃,挤来挤去,好几次都要抓到了,又让人逃走。 就这么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玉衡才把人堵在了一条巷子里。 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精疲力竭。 玉衡发现这个詹蒙就是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他喘着粗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冷笑道:“跑啊,怎么不跑了?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还能跑到哪儿去。” “你,你一直追着我做什么?我都说了,是,是认错了,也向你道过歉了,还要怎么样?” 詹蒙累得气喘吁吁,眼睛还在四处张望,想看看从哪里能够脱身。 玉衡盯着他那双贼眼,哼道:“认错?你或许认错了,我可没认错,我找的就是你!詹蒙,别装了,也别想着逃了。乖乖跟我走,我保你性命无虞。”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詹蒙眼神闪烁,藏在袖中的匕首倏现。 他凶狠地瞪向玉衡,猛地往前刺去。 玉衡左躲右闪,抓住机会扣住了他的手腕,一拉一折,一踹一压,就把詹蒙押在了地上。 接着他一脚把匕首踢飞,伸手撕下了詹蒙脸上的伪装。 “疼,疼疼疼……” “跟你好好说你不听,那就只能受点苦了。” 玉衡把詹蒙捆了个结实,往他嘴里塞了颗毒药,然后把人交给了隐藏在附近的暗卫。 很快,又抓住了詹蒙的同伙。 人一落网,玉衡就跑回去邀功了。 姜云染听到人都抓住了,惊诧地望着玉衡,“这么快就抓住了?你的意思是,周子烨杀的那个人没死?” “没死。” 玉衡摇摇头,问道:“那两个人怎么处置?” “你过来。”姜云染跟他耳语了几句,对小熊道:“备车,去一趟周府。” 周夫人听说丹阳县主带着人来了,第一反应觉得她是来找茬的。 想了想,对管家交代道:“就说我去礼佛了,归期未定。” “母亲,要不然若瑶替您去见一见吧。否则闹起来,惊扰了祖母的清静就不好了。” 秦若瑶贴心地站了出来。 在周夫人眼里,这个义女真是比亲女儿要懂事暖心不少,她点点头道:“也好,那你就去看看。多带点人,别被人欺负了去。你要记住,别说是区区一个县主,就是公主来了,也不得在这里放肆!” “是,若瑶知道了。” 秦若瑶带着玉珠离开内宅,直奔大厅。 走到门口,见姜云染坐在里边,厅内还跪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她眸光闪了闪,迈进了门槛。 神色倨傲地道:“县主来的实在不巧,义母刚好不在府中。有什么事的话,不妨先跟我说,等义母回来我再转告。” “跟你说?” 姜云染冷然勾唇,起身道:“既然周夫人不在,那我改日再来。” “等一下。” 秦若瑶叫住她,怨恨地瞪着她,“姜云染,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周府不欢迎你。做人还是应该有自知之明的,周家不是你能攀附的人家!” “这句话该还给你才对,一直想攀附的人不是你吗?” 姜云染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对小熊和影青道:“带上人,我们走。” “慢着。我家姑娘还没有开口,你们不能走。”玉珠在秦若瑶的示意下开口。 姜云染静静地立在那里,冷眼望着玉珠。 玉珠张狂地站在前头,指着跪在厅中的詹蒙,“要走也可以,把那个人留下!” “啪!” 小熊出手迅如闪电,一巴掌下去,抽得玉珠脸都歪了。 满嘴的血。 她虽然不多话,可气场强大,冷声道:“县主喜静,不喜欢听狗吠。” “你……你说谁是狗?” 玉珠捂着脸,双眼通红地瞪着小熊。 见小熊抬手,她下意识地躲到了秦若瑶的身后,带着哭腔道:“姑娘要为奴婢做主啊。” “县主,你这样纵容自己的丫环,在别人府上仗势欺人,不太好吧?” 秦若瑶咬牙切齿。 姜云染道:“是你先纵容自己的丫环,口出狂言。既然她不知尊卑,我自然要教教她,有什么问题吗?你还要继续拦着吗?小熊!” 她一声令下,小熊作势要动手。 玉珠见势赶紧挡在了秦若瑶的面前,对守在外头的侍卫喊道:“来人,快来人!” “呼啦啦……” 十几个侍卫冲了进来。 一个个拔刀相向,虎视眈眈地盯着姜云染几人。 姜云染看着秦若瑶的反应,感觉她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不让他们带走詹蒙。 僵持之际,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道:“住手!都给我退开!” 姜云染闻声抬眼,就见周熙儿带着人走了进来。 见侍卫们面面相觑,却没有退后,周熙儿厉声呵斥道:“你们到底是谁养的侍卫,竟然听一个外人的话?我让你们都退开,没听到吗?” 第156章 与我断绝母女关系好了 秦若瑶没想到周熙儿会跑过来。 眸底闪过了一丝隐晦的杀意。 她给侍卫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退开,而后挤出一抹浅笑,朝着周熙儿走过去道:“妹妹怎么来了?” “谁是你妹妹?” 周熙儿厌恶透了这个霸占姐姐宠爱的女人,恶狠狠地瞪着她,“秦若瑶,你搞清楚,这里是周府,姓周!你不过就是我娘收的一个义女,这府里何时由你说了算了?” “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我知道,你一直瞧不上我,觉得是我霸占了芷儿……” “不许你提我姐姐的名字,你不配!” 周熙儿一听到姐姐的名字,就像只发怒的小狮子。 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正有人朝着这边走来。 也没有注意到姜云染在频频给她递眼色。 嘴里依旧不依不饶地道:“还有,你少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对我没用!你别以为你能把祖母和我娘哄得团团转,就能为所欲……” “啪!” 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周熙儿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她的耳朵里“嗡嗡”地响着,整个人都是懵的。 好半天,她才慢慢缓过神来,捂着脸看向站在她面前的周夫人,眼泪瞬间蓄满了眼眶。 随着她眨动长睫,泪珠“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像极了一串小珍珠。 睁着一双红彤彤的小鹿眼,委屈又怨愤地望着周夫人,“你又打我?娘,你是我娘,你竟然又为了她打我?我到底有哪句话说错了,你要这样对我?” “义母,熙儿妹妹还小,有什么话慢慢说,千万不要因为我动怒。”秦若瑶委屈巴巴地垂着眼帘,搅着双手。 把隐忍、脆弱演得淋漓尽致。 玉珠更是趁机道:“姑娘,你就是心太善了,被人那么说还……” “玉珠,不要说了。熙儿妹妹说得对,我毕竟只是义女,熙儿妹妹才是义母的亲生女儿。无论熙儿妹妹说什么,我都不会当真的。” 秦若瑶说着说着,小声啜泣起来。 周夫人原本还在心疼女儿,听到秦若瑶的话不禁愧疚起来:“不是不让你叫义母了吗?今后,你和熙儿一样,都是我的女儿。” 自从上次周熙儿和秦若瑶当众发生争执,周夫人就开过口,说以后不要再叫她义母。 所以秦若瑶这两日都称呼她母亲。 不过上次周熙儿不在,这会儿听了这番话,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娘,你真的要认她做你的女儿?” 她不死心地问道。 周夫人不悦地看着她:“若瑶是你的姐姐,今后你要像对芷儿那样对她。” “不可能!我永远都不会承认,她也不配!” 周熙儿声嘶力竭地嘶吼,“你要是看不惯,就与我断绝母女关系好了。反正我在你心里也是可有可无,你永远都看不到我的好!以前,你的心里只有姐姐,看不上我,我不怪你!” “但是她秦若瑶凭什么?她凭什么?” “你……” 周夫人心痛地捂住了心口,陪在旁边的嬷嬷赶忙劝道:“夫人,你最近身子一直不好,不能再动气了。” 话落,她又看向周熙儿,不赞同地道:“姑娘,你怎么能这么对夫人说话呢?你与大小姐都是夫人身上掉下来的肉,夫人又怎么会不疼你?夫人只是怕纵坏了你,才会对你严苛一些。” “呵,呵呵,疼我?她就是这么疼我的吗?为了一个外人,几次三番动手打我?” 周熙儿伤心欲绝。 姜云染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瓶伤药递给她,劝道:“熙儿,先别说了,先擦点药吧。” 对于周夫人对周熙儿的态度,心里到底有没有爱,她无法置评。 但她真心希望,熙儿能比她过得幸福,也希望周夫人能早一点认识到,女儿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母女二人能够早日和好。 周夫人后知后觉,这才注意到姜云染还在。 她给嬷嬷递了个眼色,想让她去哄哄女儿。 她自己冷着脸上前道:“县主来我府中,到底所为何事?如果没有要事的话,还请改日再来,今日我实在没有心情……” “夫人。” 姜云染开口打断了她,“我今日前来,的确是有要事,是关于令郎周公子的事。” “子烨?子烨怎么了?” 周夫人这几日被一双儿女折腾得心力交瘁,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令她崩溃。 只是听了一句话,就是一阵头晕目眩,身子禁不住晃了晃。 姜云染见状,抬手扶住她道:“夫人莫急,我今日说的事,对令公子来说是件好事。还望夫人能把他请出来,这件事还是当着他的面说比较好。” “母亲,我还是扶您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应付就行了。” 秦若瑶不想让周夫人点头,从另外一边扶住了她,想带着她离开。 周夫人朝着她摇了摇头,对嬷嬷道:“把子烨带过来吧。” “是。” 嬷嬷闻言先行离开,没一会儿,就把周子烨带了过来。 周子烨好几天都睡不好觉,整个人看起来浑浑噩噩的,眼下的青黑很重。 但他一眼就看到了跪在人群当中的詹蒙。 三步并做二步走上前,把人从地上提了起来,怒火中烧地吼道:“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害我!” “周公子,少安勿躁。” 姜云染示意影青把两人分开,问道:“看来,我是没有抓错人了?周公子,之前带你频频出现在赌坊,与你饮酒,称兄道弟的人就是他吧?” “没错,就是他!” 周子烨瞪着詹蒙的眼神,只恨不得把他扒皮拆骨,吸血啖肉。 姜云染点点头,“那从今以后,周公子不必再担惊受怕了,他和他的那个表兄都已经落网了。” “表兄?” 周子烨怔愣。 姜云染解释道:“有人花高价找到了两个江湖骗子,让其中一人扮作富商,来接近周公子,与你成为好友。等到时机成熟,那个富商就会向你引荐另外一人,然后想办法与你发生争执,再意外被杀。” “而这两个骗子,确实有几分本事。其中一人十分擅长戏法,你看似杀了那人,实际上只是一场骗局。” 她话音刚落,就见两道银芒闪过。 下意识地喊道:“当心!” 第157章 快拦住她,她要行刺公子! 只见其中一道银芒直指跪在地上的詹蒙。 他微垂的眼皮猛地掀起,银芒在他的瞳孔中不断放大,化成一根寸长的银针。 当银针将要射入眉心的一刹那,他用尽全力朝着地上滚去,翻滚几圈倒在了姜云染的脚边。 银针则钉进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同时,另一道银芒直奔周子烨。 影青见状下意识地推了他一把,使得银针没能没入心口,而是射入了周子烨的手臂。 周子烨闷哼一声,捂住自己的胳膊。 影青纵身一跃,朝着那两道银芒射来的方向而去。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时,暗地里动手的人已经被影青拧住,按在了地上。 影青逼问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呵呵,你们休想从我这里问到任何消息!” 男人平庸的脸上露出一抹狞笑,他狠狠一咬牙,口中顿时冒出一股黑血,人径直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影青拧眉,看向姜云染,“是死士。” “这死士怎么会出现在周府?周夫人,你可认得……”姜云染望着倒在地上的那人,想询问一下周夫人。 可周夫人没有回答,因为她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儿子身上。 见周子烨的脸色开始泛青,她吓得差点晕死过去。 惊恐地叫道:“快,快请大夫,把府中的那几位大夫都请过来!” 喊完,她用尽全力扶住周子烨,顺势将他抱在怀里,安抚道:“烨儿别怕,大夫马上就来了!” “娘,我是不是……要死了?” 周子烨觉得浑身发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好像连血液都要被冻住了。 他躺在周夫人怀里,不住地打着哆嗦。 脸色青紫,嘴唇颤抖着,断断续续地道:“娘,您,您别生孩儿的气了,孩儿……孩儿以后不……不会再……再气您了。您也不要……不要生妹妹的气,好,好不好?” “好,好好,娘什么都答应你,烨儿,你别吓娘!” 周夫人不断揉搓着儿子的手,想要把他的身体焐热。 她隐忍地哭着,强迫着自己挤出一个笑容,“烨儿乖,娘陪着你呢,你忍一忍,大夫马上就来了。” “哥哥,你哪里疼?” 周熙儿刚刚被吓坏了,这会儿反应过来,也蹲到了周子烨的面前。 她不敢碰周子烨。 慌乱之下,只能求助姜云染,“姜姐姐,你懂医术,求你给我哥哥看看。他好像很冷,他是不是中毒了?求你,求你给他看看,好不好?” 姜云染犹豫了一下,想要上前。 秦若瑶惊诧开口道:“母亲,这人是何时潜伏在府中的?明明之前一直都好好的,可县主一来就……” “你放屁,这关我主人什么事?” “詹蒙”奋力地抻着脖子,在地上蛄蛹了两下也没有挣脱开绳子。 忙朝着影青喊道:“你傻了?快帮我解开绳子!” 还好主人有先见之明,否则这会儿詹蒙和他那个表兄怕是都做了鬼了。 “你!” 秦若瑶这时才发现不对,咬牙瞪向姜云染,“县主,这是你的人?” “你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真正的罪魁祸首,肯定不能带到周府来,否则这会儿怕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吧?秦若瑶,你不用处处针对我,除了证人,我这里还有画押的证词,足以证明一切。” 姜云染原本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的歪打正着。 很快,嬷嬷就把几位大夫都请过来了。 可几位大夫轮流把完脉后,都相视着摇了摇头。 其中岁数最大的一名大夫,捋了把自己的胡子,脸色沉重地道:“夫人,实在抱歉,我等解不了公子所中的奇毒。不过,倒是可以让他好受一些。” “为什么解不了?怎么会解不了?你们不都是远近闻名的名医吗?你们……” 周夫人撕心裂肺地喊叫着,结果情绪太过激动,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娘!” 周熙儿手忙脚乱地抱住了她,抬头央求姜云染,“姜姐姐,求你帮我看看我娘!” “……” 姜云染一时间也是心绪复杂,她蹲下身给周夫人把了把脉,平静地道:“放心,周夫人没有大碍。只是过度悲愤,导致一时急火攻心,很快就能醒过来。” “那你快帮我看看哥哥,他一直在抖!” 周熙儿满眼希冀恳求地望着姜云染,姜云染无奈地叹了口气,摸上了周子烨的脉搏。 把完脉后,她抿了抿唇道:“将他放平,我试试。” “你们几个,过来帮忙。” 周熙儿叫来府中的下人帮忙。 嬷嬷在一旁为难道:“小姐,还是出去请大夫来看看吧。你这样,夫人若是醒了,怕是要怪罪。” “县主,不是老奴不相信你的医术,但公子情况危急,容不得半点差错!” 嬷嬷在前面挡着,不肯让姜云染再靠近。 扮成詹蒙的玉衡冷嗤一声,讥诮道:“嘴里说着不是不相信,可你分明就是不相信,何必如此虚伪?命是他的,你何不听听他自己怎么说?” “你……这里有你什么事?你是谁?为何叫县主,主人?你们分明就是一伙的!” 嬷嬷气急败坏。 周子烨浑浑噩噩地强撑着一口气,努力撑开眼皮道:“嬷嬷,让……让县主过……来。” “熙儿。” 他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说话了。 周熙儿闻声一把推开嬷嬷,给姜云染让出了一条路。 嬷嬷痛心疾首道:“小姐,你糊涂,万一她趁机暗害公子……” “我哥哥现在的情况,还用得着暗害吗?你再敢拦着,不用我母亲发话,我就可以做主惩治你!我告诉你,我哥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罪魁祸首!让开!” 周熙儿又用力推了她一把,叫下人把她拉到了一边。 嬷嬷拦不住,在一旁呼天抢地。 姜云染拔出藏在靴中的匕首,“锵”地一声插进了土地中,怒声道:“闭嘴!否则我先杀了你,为你家公子陪葬!” “你!” 嬷嬷望着那柄闪着寒芒的匕首,咽了口口水,到底还是闭上了嘴。 心里却想着等夫人醒了,她一定要好好告上一状! 姜云染见她总算是消停了,对影青吩咐道:“你过来,扶住他的脑袋,不要让他咬舌。” “这样就行了吗?”影青问道。 姜云染点点头,拿出自己的针包,从中间抽出了一根银针。 秦若瑶看到银针,朝着玉珠使了个眼色,玉珠会意地大叫:“快,快拦住她,她要行刺公子!” 第158章 把她毒哑 侍卫们闻风而动,纷纷亮出自己的佩刀,指向了姜云染。 小熊活动了一下脖子,扭了扭手腕和脚踝,兴奋地弯起了眉眼,勾笑道:“这些人交给我!” “你自己小心。” 姜云染只是嘱咐了一句,就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周子烨的身上。 一个侍卫见状举刀砍了过来,可他的刀还没近身,就被小熊一脚给踢飞了。 而那个侍卫仍然维持着砍人的姿势,整个手掌都是麻的,不敢置信地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丫环。 “你……你是怪物!” “我哪里长得像怪物?”小熊抽了抽嘴角,朝着另外的几个侍卫勾勾手指,问道:“要一起来吗?” 剩下的几个侍卫面面相觑,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挥刀朝着小熊攻去。 小熊仗着灵活的身姿,在一众侍卫之中来回穿梭,游刃有余,没一会儿手中就缴获了好几把佩刀。 再看与她缠斗的几个侍卫,全都被揍趴在了地上。 此时,秦若瑶眼看着姜云染把一根根银针刺入周子烨的穴位,眼底闪过一抹凶光。 见周子烨渐渐不再发颤,她焦急地咬着唇,悄悄摸上了藏在袖中的短刀。 她慢慢朝着姜云染的背后走去,刚准备举刀,脖子上倏然横了一把刀。 玉衡冷声道:“别乱动,否则一不小心划开了你的脖子,可不要怨我没有事先提醒你。” “哦,还有,我可不是周家的人,也不懂得什么叫做怜香惜玉。最近没休息好,手还容易抖。所以,千万别挑战我的耐心,知道吗?” “你……你究竟为何要替姜云染卖命?我给你双倍价钱,你替我杀了她,以后自有你享不尽的好处!” 秦若瑶不想浪费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她就连做梦都想杀了姜云染。 玉衡冷笑,“请我的价钱,你可出不起。你该庆幸,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是我。否则你的脸怕是已经被划花,你身上的肉,已经被一片一片地割下来……” “别再说了!你给我闭嘴!” 秦若瑶见这人油盐不进,气得大发雷霆,恨不得杀人。 玉衡趁着她张嘴之际,往她嘴里拍了颗药丸,掐着她的下颌,迫使她咽了下去。 秦若瑶大骇,惊恐地瞪着他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放心,死不了,只是叫你暂时闭嘴。短时间内,发不出声音而已。” 玉衡一副随意的表情,好像谈论的不是毒药,而是天气。 秦若瑶闻言猛地抠自己的嗓子眼,试图把毒药吐出来,抠得自己频频干呕。 玉衡嫌弃地睨着她,“你可别吐在我身上,也别再乱动,否则我就忍不住要下手了!你不会是想变成哑巴后,再毁个容吧?你要是想,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啊,啊啊啊……” 秦若瑶想要破口大骂,但是她惊惧地发现,自己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只余嘶哑难听的气音。 玉珠见姑娘说不出话了,急得想要上前。 玉衡用刀指向她,“老实点,否则就先划破你的脸!” 他那凶狠的模样,像头龇牙咧嘴的小狼,配上詹蒙的脸,竟真的多了几分唬人的意味。 吓得玉珠不敢动弹。 这时,姜云染身边没了阻碍,每一针都下得飞快,手法堪称稳准狠。 刚刚那几个站在一边的大夫,都被她的这手针法给吸引了,纷纷凑到了跟前,现场观摩起来。 施针临近尾声时,躺在周熙儿怀中的周夫人醒了过来。 她缓缓睁开双眼,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己小女儿那布满泪痕的脸。 周夫人见状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想起了儿子。 试图推开周熙儿道:“你哥哥呢?你哥哥在哪里?” “娘,你刚醒,先休息一下,哥哥没事。有姜姐姐在,哥哥很快就……” “你说什么?” 周夫人双眼猩红地瞪着周熙儿,怒吼道:“他是你亲哥哥,你怎么能让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去碰你哥哥?” “娘……” “我不是你娘,你别喊我娘!” 周夫人一把推开周熙儿,踉踉跄跄地朝着周子烨冲去。 周熙儿被推了一个趔趄,手掌擦在地上磨破了皮,马上就见了血。 丫环心疼地捧起她的手,“姑娘,出血了,怎么办?你别乱动,先让大夫帮你包扎一下吧。” “不用了。” 周熙儿并不关心自己的伤势,她怕她娘激动之下打扰到姜姐姐的治疗,赶紧爬起来追了过去。 周夫人见儿子的脸上和身上刺了几十根银针,上去就要拼命。 姜云染转头冷冷地望着她道:“你要是想你儿子死,你就尽管过来!” “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周夫人气急败坏,又碍于她的话投鼠忌器,不敢再贸然上前。 一位大夫见了,开口劝道:“夫人,这位姑娘的医术很是高明,她所用的这套针法,老朽活了几十年也没有见过。你看,周公子的脸色明显好看多了,应当是没有大碍了。” “……” 周夫人半信半疑,沉着脸没有说话。 秦若瑶担心她被说动,想要说些什么,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急得她直掉眼泪。 玉珠见了,红着眼睛,替她开口道:“夫人,您不要相信他们,这些人根本就没安好心。您看,他们不但拦着屠嬷嬷不让她上前,还逼我家姑娘服了哑药!” “什么?” 周夫人还是很看重秦若瑶的,听了玉珠的话,惊愕恼怒道:“县主,若瑶是我的义女,不知她做错了什么,你竟然要毒哑她?” “她想阻拦我救人,还想从背后偷袭我,算不算错?” 姜云染不再客气,直接怼了回去。 周夫人下意识地摇头,“不可能,若瑶一向是个好孩子,她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娘,你清醒一点!秦若瑶她就是居心叵测,她……” 周熙儿想要点破秦若瑶的真面目,把她想要控制周府的事说出来。 周夫人却厉声训斥道:“你给我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你就是个吃里扒外,没心肝的,为了一个外人,处处与你娘作对。枉我十月怀胎生下你,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第159章 宸王殿下来了 “娘,您是我娘,我亲娘!可为什么,您要这样对我?您说我吃里扒外,没心肝,她秦若瑶又是什么东西?她什么都不是!” 周熙儿委屈地嘶吼着,哭得泣不成声。 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在娘的眼里,总是觉得她不懂事。 好像无论她怎么做,都永远得不到一句赞许。 明明她才是娘的女儿啊! 可为什么,她在她娘的心中还不如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外人? 她只是想提醒她不要上秦若瑶的当,究竟有什么错? 难道她真的看不出来,秦若瑶一直在挑拨离间,居心叵测吗? 姜云染也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偏心的母亲。 不由得让她想到了自己。 在她看来,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比亲生母亲不理解自己,还一味地偏心别人更让人心寒的了。 但她不想周熙儿和她一样。 姜云染从怀中拿出了詹蒙和他表兄画押的证词,放到周夫人面前。 “这是证词,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他们的计划之所以会那么周详,能那么快引得周公子上钩,是因为一直有人在给他们递消息。” “还有刚刚自尽的那个死士,夫人有没有好好想过,他是怎么混进府中的?周公子的事明明可以报官处理,又是谁,一直在极力阻止您,劝您私下里解决的?可她又为周公子做过什么?” “这一桩桩,一件件,您真的有好好想过吗?到底谁,才是您真正应该信任的人?” 姜云染的一席话,让周熙儿的委屈找到了宣泄口,她顿时哭得更伤心了。 就像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躲在角落里低声呜咽的小兽。 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在场的许多人都跟着心碎了。 秦若瑶担心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付诸东流,红着双眼跪在周夫人面前,举起三指作发誓状。 可惜她“啊啊啊”地努力了半天,还是发不出半个声音。 只能比划着,让玉珠去取笔墨来。 玉珠会意地跑进了房间,没一会儿就取来了纸笔和砚台。 秦若瑶跪在地上写道:“母亲,若瑶从小就没了母亲,来到岭南后,蒙您和祖母不弃,能得到你们的疼爱,是若瑶莫大的福分,若瑶一直铭感五内,没有一日忘记。” “若瑶可以发誓,对于子烨弟弟和熙儿妹妹,若瑶早就将他们当成了我的亲弟亲妹。子烨弟弟的事,我已经与夫君说了,再给我几日,一定能够妥善解决的。” 洋洋洒洒写了半张纸,秦若瑶赶紧把纸举到了周夫人的眼前,希望她能看到。 周夫人原本已经有些信了姜云染的话,但她只要一想到早逝的大女儿,她就没办法对秦若瑶狠下心来。 她的芷儿,从幼时起就体弱多病,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许多成年人都无法承受的病痛。 可她从来都不会怨天尤人,甚至还时常反过来安慰别人。 总是笑着面对上天给予她的那些痛苦。 但她这个做娘亲的,每次看着女儿那纯真灿烂的笑容,整颗心就像在被钝刀子剌一样,心痛如绞。 她的芷儿是那么好,可别的孩子在外游玩的时候,她却只能卧床养病。 别的孩子热了可以吃冰,下雪了可以出去赏雪,甚至约上三五个好友一起打雪仗。 可她的芷儿就连开窗通个风,都要掐着时间,整日只能闷在布满了苦药味的房间里,不见天日。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偏心呢? 她也知道自己亏欠了儿子和小女儿,可她能怎么办? 自从夫君早逝,婆母时常缠绵病榻,芷儿的世界里就只有她这个母亲了。 如果连她都不多疼芷儿一些,芷儿还能依靠谁呢? 原本她觉得,哪怕上苍如此残忍,只要能看着芷儿一天天长大,任何的苦难她都甘之如饴。 谁知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在后来都成为了奢望。 几年来,她每每从噩梦中惊醒,总是能清晰地记得,芷儿靠在她的怀中,依偎着她喊疼的那个画面。 芷儿是活生生疼死在她怀里的啊! 所以,当她看到从京城传来的那张画像,看到那张和芷儿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她当时真的是欣喜若狂。 甚至幻想着,她的芷儿是不是没有死,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以一副健康无痛的身体,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再次想到早逝的女儿,周夫人痛苦地捂着嘴啜泣。 好半天,她才吸了吸鼻子,别开脸道:“嬷嬷,先把熙儿带下去。” “娘,您还要相信她到什么时候?她会把我们一家都害了的!”周熙儿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屠嬷嬷过来拉她,她奋力地挣扎道:“你别动我,我不走,我不走!” “娘……” 周子烨被吵闹声唤醒,人还浑浑噩噩的,就开口道:“娘,您不要骂妹妹了。” “烨儿,你醒了?怎么样,身上还冷不冷?疼不疼?” 周夫人想要把儿子扶起来,可又有些不敢碰他。 忽然想起什么,忙看向站在一旁的几位大夫道:“麻烦几位过来看看。” 几位大夫互相对视了一眼,相继上前诊脉。 最后,年纪最大的那位大夫道:“恭喜夫人,公子体内的毒已经解了。” “县主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医术,实在令人钦佩,也让老朽惭愧啊。” 他朝着姜云染拱了拱手,周围的几位大夫也纷纷附和。 周夫人听到儿子没事了,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赶紧吩咐下人扶他回去休息。 可周子烨不想走,刚刚事发突然,他有些事还没有问清楚呢。 周夫人劝道:“烨儿,你体内的毒虽然解了,但身体还虚弱。听娘的话,先回去休息。等你身子好点了,再问也不迟。” 周子烨闻言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在下人的搀扶下回了院子。 周夫人转回头,看向姜云染道:“县主也看到了,如今出了这么多事,已经不是我一介妇人能解决的了。我会命人前去报官,由官府来调查处理。但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我不会让你们带走若瑶。” “还有,无论这件事最后如何,都是我周家的家事,县主就不要再掺和了。我可以不计较你伤人的事,还请县主把解药交出……” 话音未落,管家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禀报道:“夫人,宸王殿下来了,还带了好些人来,把咱们这里给围起来了!” “什么?” 第160章 勾结昭王余孽,意图谋反 周夫人心头一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管家又重复了一遍,她才迅速地抹了把脸,在屠嬷嬷的搀扶下朝着院外走去。 可还没走出院子,大批的官兵就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祁璟玙一袭玄色长袍,冷肃着脸,浑身杀伐之气尽显,令人胆寒。 周夫人又惊又惧地望着他,强自镇定道:“王爷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这是要做什么?” “本王查到,秦若瑶曾与昭王余孽联系过,特来带她回去审讯。这是谋反的大事,本王劝夫人一句,还是莫要包庇得好!” “谋反?” 周夫人心内一紧,眼前发黑,差点儿晕厥过去。 她做梦也没想到,宸王上门竟是为了这事。 稳了稳身形,周夫人难以置信地望向秦若瑶,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秦若瑶奋笔疾书,在纸上写道:“若瑶没有,母亲,若瑶是冤枉的!来到岭南后,若瑶就一直在府中陪着您和祖母,给祖母侍疾,怎么会勾结昭王余孽?” “是啊,王爷,这件事会不会搞错了?这其中怕是有误会啊。” 时至今日,周夫人依稀还能想到当年昭王谋反时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 好在最后,昭王一党都被清剿,抄斩的抄斩,诛九族的诛九族。 早就死干净了。 退一步说,就算有侥幸活下来的,十几年来都杳无音信,还能成什么气候? 若瑶只是区区一介女子,一直长在京城,怎么会认识昭王余孽? 这怎么想都很蹊跷。 别说她,就连姜云染都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也以为宸王出现在这里,是有别的原因,昭王余孽只是他随意编的一个借口。 祁璟玙侧首朝着赤璋看了一眼。 赤璋拿出几张画像道:“夫人,这上面的人都是当年与昭王案有关的人,是昭王身边的亲信。他们之中,大部分都已伏诛,但有一人趁乱逃到了岭南。” “巧合的是,这个人的后代,曾与秦若瑶有过接触。” 他说着,从最后边抽出了一张画像,展示在周夫人面前:“夫人对这个人可有印象?” “这……这不是刚刚……” 周夫人的脑子有点乱。 她指了指画像,又指了指顶着詹蒙那张脸的玉衡,有种见了鬼的荒诞感。 秦若瑶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宸王居然能查到这一层关系,心里又一次升起了巨大的恐惧。 她抑制不住地有些慌乱,不断地写着“冤枉”,希望周夫人能保住自己。 周夫人望着她那央求的眼神,心里既难过又矛盾。 纠结了好半晌,才艰难开口道:“若瑶,要不,你就先随王爷回去吧。王爷为人公正,只要你没有做过,想来他是不会冤枉你的。” “……” 秦若瑶闻言跌坐在地,怨恨地看着周夫人,心想着果然还是没有血缘关系啊。 她长得再像周芷儿又能怎么样呢? 一牵涉到周家,还不是果断就把她给抛弃了? 不! 她绝不能落在宸王手里。 就在秦若瑶想着如何自救时,一支支羽箭在空中形成箭雨,朝着院中落了下来。 如一片压顶的黑云,铺天盖地。 “小心!”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院中顿时响起了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下人们开始慌乱地四处奔逃,老大夫们被吓得钉在原地,一个个都觉得这是要大难临头了。 关键时刻,祁璟玙和刚刚跟着他进府的那些官兵挡在了前头,一个个举刀挥向羽箭。 把姜云染、周熙儿等人护在了身后。 秦若瑶惊恐地望着直射而来的箭雨,知道这是对方要杀她灭口。 她想也没想,就拉起了距离她最近的周夫人,将她当成了挡箭牌。 “啊!” 一支箭射进了周夫人的肩胛,疼得她差点昏死过去。 周熙儿见状,猛地朝着周夫人的身边奔去,嘴里喊着,“娘!秦若瑶,你快放开我娘!” “熙儿!” 姜云染没想到周熙儿会冲破保护,跑去找周夫人,想要拉她没有拉住。 没办法,只能对玉衡和小熊道:“你们快去帮忙。” “不行,我的职责是保护主人的安全。” “对,我也要留在这里保护你。” 玉衡和小熊都摇了摇头,不肯离开。 对方的攻势实在是太猛了,他们要是走了,就相当于直接把她暴露在了那些箭矢之下。 一旦箭雨冲破防线,她马上就会被射成刺猬,他们就是想救都来不及。 姜云染知道他们是一心护主,但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周熙儿死在她面前。 想了想,她道:“我去王爷身边,你们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周夫人和熙儿身边一个能保护她们的人都没有,再加上一个秦若瑶,实在是太危险了。” “可……”玉衡还想争辩。 姜云染厉声道:“快去!” 玉衡无奈,和小熊对视一眼,压低身形朝着周熙儿那边奔去。 “你放开我娘!” 周熙儿要把周夫人从秦若瑶的手里抢过来,可秦若瑶的手里有刀,直接就划伤了她的手臂。 原以为这样她就会放手。 可周熙儿愣是忍着剧痛,死死地拽着周夫人,要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秦若瑶目露凶光,再次挥刀。 就在那把刀要刺入周熙儿脖颈的时候,周夫人张开双臂,挡在了她的前头。 你们都去死吧! 见状,秦若瑶眼中的杀意更盛,猛地朝前刺去。 生死存亡之际,玉衡一个飞腿踹掉了秦若瑶手里的短刀,小熊趁机把母女二人扯到了自己身后。 “娘,你怎么样?娘,你别吓我!” 周熙儿前脚刚站定,周夫人就昏倒在了她的怀里。 玉衡示意把人放平,先是给周夫人把了把脉,又倒了一颗药喂给她:“放心,没有性命之忧。把周夫人交给我,你跟我来。” 说着,他蹲下背起了周夫人,带着周熙儿往中间冲去。 小熊则拧着秦若瑶,一路用秦若瑶当挡箭牌,跟在他们身后。 秦若瑶一路挣扎。 很快,她的胳膊和腿上各中了一箭,疼得她脸色惨白,一路走一路淌血。 等到几人重新回到了保护圈,小熊随手一甩,把秦若瑶甩到了地上。 秦若瑶跌倒在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咻……噗!” 倏然,一支利箭突破众人,直直地射进了她的前胸。 她难以置信地缓缓低头,望向了那支穿心而过的羽箭。 第161章 秦若瑶死了 怎么会? 她……这是要死了吗? 不! 她不甘心! 秦若瑶满脸的怨愤不甘,她抬起头朝着四周望去。 见姜云染和周熙儿那些人被保护得好好的,而她却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嫉恨得双眼通红,脑子里不断盘桓着三个字“凭什么”。 该死的明明该是他们! 凭什么他们一个个都活得好好的,而她却要死了? “噗!” “噗!” 在秦若瑶抬眼四望的瞬间,又有两箭射进了她的身体。 原本深入骨髓的剧痛,在这一刹那,仿佛完全都感觉不到了,她的世界变成了一片茫茫雪白。 似有雪花飘落。 忽然,雪花变成了嗜血的红色,大片大片的红色占据了她的视野。 秦若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的瞳孔不断放大,里面布满了无助和绝望。 还有深深的不甘。 她不明白,上天明明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为何不能助她登上人生巅峰。 如今,那些与她作对的人还活得好好的,她却要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了。 老天怎么能这么对她? 然而再多的不甘与怨愤,也无法改变她的结局。 “嘭!” 秦若瑶重重地倒在地上,眼角慢慢浸出了一滴血泪,身体不断地抽搐。 嘴中汩汩地往外淌血,止也止不住。 此时,箭雨还在继续。 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祁璟玙紧了紧手中的剑,率先朝着前头冲去。 影青和赤璋互相对视一眼,分别朝着左右两边飞身跃去,一边打落飞来的羽箭,一边往前冲。 官兵们则负责垫后。 经过几人的默契配合,很快就杀出了一条血路,直捣黄龙。 另一边,小熊负责保护姜云染和周熙儿等人,玉衡则加入了战斗。 经过半个时辰的鏖战,对方派来的人大部分都死在了刀剑之下,影青、赤璋等人还抓住了活口。 姜云染抬眼望去,屋顶上和地上满是尸体,可见刚刚的那一战有多凶险。 周熙儿听不到打斗声了,试着抬起头睁开双眼,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她长到这么大,连一只蚂蚁都没有杀过,更不要提死人了。 可今天一天却见了那么多,实在是太过挑战她的承受力了。要不是担心她娘,她估计早就晕过去了。 刚刚,她一直在帮着周夫人压着伤口,以防流血过多。 这会儿松懈下来,她才发现自己满手是血,慌乱地惊叫道:“姜姐姐,血,好多血,你快来帮我娘看看!” “别担心。” 姜云染安抚了她一句,开始给周夫人检查伤势。 见她的体内还有半截断箭,情况危急,她赶紧叫来小熊,抱起周夫人进了房间,准备把断箭拔出来。 等到处理完伤口,上好药包扎好,又是半个多时辰过去了。 姜云染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对周熙儿道:“好了,伤口都处理好了,接下来只需安心静养就好。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我……我没事的。”周熙儿下意识地背过手去。 姜云染肃然道:“我知道你担心你娘,那你就更要照顾好自己。要是你先倒下,还怎么有精力照顾她?” “我……我知道错了。” 周熙儿垂着眼把手臂伸了出去。 姜云染一边给她处理伤口,一边叮嘱道:“伤口不可沾水,最近几天若是要沐浴,一定要小心。待会儿我会开个方子,你和夫人喝几服药,好好将养,伤口处是不会留疤的。” “姜姐姐,你说,我娘她还是爱我的,是不是?” 周熙儿满脑子都是之前周夫人挡在她前头保护她的景象,每每想起都觉得震惊。 不敢置信。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她就觉得娘不喜欢她。 虽然伤心难过,但还是忍不住会想靠近,希望能得到她的一点关注。 她不求能和姐姐比,只要能分给她一点点爱就好。 后来,渐渐的,她死心了,不奢求什么了,心里就生了怨恨。 尤其是秦若瑶来了府里之后,她一度陷入绝望,甚至萌生过离开的想法。 可今天,当娘挡在她的身前保护她时,她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一个能用生命保护她的人,又怎么会不爱她呢? 但人都是矛盾的。 这会儿危机过去,她又不确定了,忍不住开始怀疑,害怕是自己想多了。 姜云染见她眼中闪着希冀,笑着摸摸她的头,“别怀疑,你娘当然是爱你的。” “真的吗?” 周熙儿小心翼翼地求证。 姜云染点点头,“真的。” “姜姐姐,你……你不要笑话我。”周熙儿有些不好意思。 姜云染摇摇头,莞尔道:“我怎么会笑话你?好了,你快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我呢。” “不,怎么能麻烦你?我在这里就好,我……我也睡不着。” 周熙儿不愿意离开。 姜云染也不好逼她,就先出去了。 见影青和玉衡等人正在收拾尸体,她走过去问道:“王爷呢?” “主子和赤璋审问那几个活口呢。”影青回道。 玉衡见姜云染来了,扔下尸体拍了拍手,望向花厅的方向道:“主人,秦若瑶死了,尸体在里头。祁晏初来了,尸体要不要让他带走?” “我过去看看。” 姜云染经玉衡一提醒,才想起秦若瑶来。 她快步进了花厅,就见祁晏初正坐在里头,地上放着一块席子,秦若瑶的尸体就躺在席子上。 旁边放着几支箭。 祁晏初听到脚步声,转头望去。 见是姜云染,他忍着背上的剧痛站了起来,眼神复杂地望着她。 两个人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 片刻后,祁晏初垂在两侧的双手紧了紧,别开视线看向了秦若瑶的尸体,“我知道,若瑶办了很多错事,你恨她也好,怨她也罢,都是应该的。但现在人死了,以前的种种,都没有意义了。” “你想怎样?”姜云染问。 祁晏初闻声看向她,说道:“我会把她的尸体交给岳父大人。她走到今日这一步,也有我的原因,我……” “好。” 姜云染没有等他说下去,答应了一句后转身就走。 她原想着,不管从前有多少仇怨,人死债消,只要祁晏初和秦成天不来找麻烦,以前的事就算过去了。 可她没想到,当晚,祁晏初就又找上门来了。 一上来就质问道:“姜云染,若瑶她已经死了,你要报复尽可以来找我,为什么要让人盗走她的尸体?” 第162章 邀约 “你简直莫名其妙!” 姜云染都要被气笑了,“你要秦若瑶的尸体,我已经让你带走了,连她身边伺候的玉珠我都给你了。你自己看不住人,却跑回来找我要?” “不是你,还会是谁?” 祁晏初一口咬定就是她。 姜云染懒得跟他多说,吩咐小熊,“把这个人给我扔出去!” “你……” 祁晏初还要再说,可小熊没有给他机会。 只过了两招,他就被小熊点住了穴道。 小熊押着人要扔出周府,影青过来道:“等等,先别急着扔出去,主子要审他。” “姜姐姐。” 周熙儿听到动静,担心姜云染吃亏,带着人就来了。 见祁晏初已经被俘,她愣了一下,关切地看向姜云染,“姜姐姐,他没有伤到你吧?” “没有,放心吧。倒是你,怎么还没回去休息?” 姜云染不赞同地叹了口气。 周熙儿讪讪地垂下眼帘道:“我……我还不累,想等娘醒过来再去……” “醒了,夫人醒了!” 屠嬷嬷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 周熙儿一听人醒过来了,小脑袋“唰”地就抬起来了,抓住屠嬷嬷的胳膊问道:“我娘醒了?” “醒了,一醒来就找……” 屠嬷嬷一句话还没说完,周熙儿就往周夫人的院子跑去。 屠嬷嬷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姜云染一眼,郑重其事地走过去道:“县主,之前是老奴多有得罪,老奴实在是对不住你。” 她想道歉,可又不知道怎么说才能得到原谅。 在她心里,这位丹阳县主不但救了公子,还救了夫人和三小姐,是他们周府的救命恩人。 可她之前言语无状,小肚鸡肠,还想着报复人家,真是想想都没脸见人。 姜云染看出了她的窘迫,抬手打断道:“不用说了,我做的一切只为无愧于心,你不必跟我道歉或者道谢。不是说周夫人醒了吗?走吧,过去看看。” 房间里。 周夫人躺在床上,整个人还有点浑浑噩噩的。 她正挣扎着想要起来,周熙儿“砰”的一声推开门,冲进了内室。 母女二人的目光撞到一起,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须臾,周夫人动了动嘴,打量着女儿,犹犹豫豫地道:“熙儿,你……你身上的伤……可还疼?” “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 周熙儿猛地摇了摇头,一步一步朝着床边走去,蹲在床前仰望着周夫人:“娘,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娘不是要生你的气,娘只是……” 周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轻轻落在周熙儿的头上。 她第一次认真地望着女儿道:“熙儿,一直以来,都是娘不好。要生气,也该是你生娘的气。” “以前,是娘忽视了你和你哥哥,其实,在娘的心里,你们都是好孩子。可你姐姐……” 提起逝去的女儿,周夫人还是难以平静。 她哽咽着紧紧地握住了周熙儿的手,顿了顿,道:“你姐姐她太可怜了,娘总是想着,若是娘没有把她生下来,她就不用受那么多的罪。所以,娘很愧疚,娘总想着,多疼她一点,她就能快乐一点,就……” 听着娘亲第一次跟她剖白心迹,周熙儿心疼地回握住她的手。 另一只手擦掉眼泪,弯起唇角道:“娘,别说了,我不怪您。那毕竟是我的亲姐姐,她从小就体弱多病,从来没有享受过应有的快乐。” “是,我曾经羡慕过她,也怨恨过您。但……但那不是我心里的真实想法,我只是不想您总是把我推开,其实,我也可以和您一起爱姐姐的。” “对不起,对不起……” 周夫人大彻大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抱着周熙儿痛哭起来。 周熙儿抹了把眼泪,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娘,您别哭了,对身体不好。您这次伤得很重,姜姐姐说了,要好好休养才行。来,我扶您躺下吧。” “熙儿,你……你原谅娘了吗?”周夫人忐忑不安地望着女儿。 周熙儿笑着点点头。 这时,姜云染走进了房间。 见母女二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她心中了然道:“夫人,您的伤口每天要换一次药,需静心修养。既然醒了,就先把药喝了吧。” 说着,她看向了端着托盘的屠嬷嬷。 屠嬷嬷把药端到了周夫人的面前。 周熙儿接过药碗道:“我来吧。” 说完,她拿起汤匙舀了一勺药,吹了吹,送到周夫人的唇边,“娘,不烫了,可以喝了。” “好苦。” 周夫人的脸苦作了一团,推开汤匙道:“还是别喝了。” “不行,一定要喝。” 周熙儿没有顺着她的意思,而是看向屠嬷嬷道:“拿几块饴糖来吧。” “好,老奴这就去拿。” 屠嬷嬷转身就走。 周夫人想要叫住她,但人已经没影了,无奈,只能看向周熙儿,“熙儿,你祖母那里……” 周熙儿握着汤匙的手一顿,说道:“您放心,祖母那边我会看着的。不过,有件事还是要先跟您说一下。秦若瑶死了,这件事暂时要向祖母保密。” “死了?” 周夫人闻言怔愣了一下,神色复杂地道:“她终究不是你姐姐。你放心,娘不会再把别人当成你姐姐了。以前,是娘亏欠了你和你哥哥,娘以后会好好补偿你们的。” 姜云染听到这里,悄悄退出了房间。 她不想破坏那对母女之间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和谐温馨。 离开后,她忽然想起了刚刚祁晏初说的话,不禁拧起了眉头。 秦成天现下应该在韶州城,那会是谁盗走了秦若瑶的尸体呢? 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想什么?” 祁璟玙一走进院子,就见姜云染正站在院中发呆。 姜云染侧头看向他,不答反问:“那几个人,王爷都审问清楚了?” “嗯。” 祁璟玙抬眼望向天上的圆月,不想提那些扫兴的人。 再垂下眸子时,眼中已经没了之前的寒意,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清冷的俏脸。 岔开话题道:“明日是中秋节,城内会放烟花,还有灯会。听闻梧州的桂花酒很有名,明晚……一起上街?” 话音落下,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姜云染的脸色,一颗心“怦怦”乱跳,从耳尖红到了脖颈。 第163章 公平竞争 他的肤色本就白皙,这一变红,哪怕是在夜幕下,仍旧没有逃过姜云染的双眼。 谁能想到,冷面杀神还有这样的一面。 姜云染愣了一下,竟觉得这样的祁璟玙有些可爱。 如果放在今日之前,她或许还要再考虑一下。 但经过了秦若瑶和周熙儿的事,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应该珍惜当下。 不是每一次后悔,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不过仔细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与一个男子私下相处。 一想到明晚,她的心就不受控制地狂跳,脸上泛起了两朵红霞。 姜云染努力地平复了一下心情,点点头道:“好。” 祁璟玙原本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毕竟这小丫头躲着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此刻忽然看到他点头,他反而有点反应不过来,定定地愣在了那里。 姜云染见他望着这边怔愣出神,摸着自己的脸道:“怎么了,难道是我的脸上有东西?” “没有。” 祁璟玙快速收回目光,说道:“待会儿我还有点事,让影青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明天一早,周夫人和熙儿还需要换药。明天早晨,我再给她们换一次药,然后把药方留下就可以走了。”姜云染还是有些不放心,怕今晚会发生什么意外。 主要是周夫人伤得很重,今晚可能会发热。 祁璟玙想了想觉得也好,点点头道:“那明日一早,我们一起回去。” “嗯。” 姜云染觉得脸颊火烧一样热,应了一声后转身就走了。 结果不出她的预料,半夜的时候,周夫人果然发起高热来了。 姜云染忙了大半夜的时间。 等到周夫人不再发热,天已经大亮了,姜云染干脆也不睡了,跟周熙儿告别道:“熙儿,周夫人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按时换药吃药即可。我就先回去了,等五天后再来。” “姜姐姐,你要走了吗?其实,你可以住在府上的。你救了我们一家人的命,我娘和我还有哥哥都很感激你。” 周熙儿拉着她的手,不想让她走。 姜云染笑着摇摇头,“不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住在府上不方便。若是过两日夫人的情况好些了,你空出来,可以去寻我。放心,我已经跟府中的下人打过招呼了。” “那一言为定。” 周熙儿还是很舍不得,见下人们在挂灯笼,她忽然想起今日是中秋节,眸光一亮道:“姜姐姐,你晚上有时间吗?今晚有灯会,我们可以……” “不好意思啊,熙儿,我已经与别人约好了。”姜云染打断道。 周熙儿有些不甘心,想问她和谁约好了,可终究没有问出口。 姜云染带着小熊和玉衡回到宅子时,杨筝和杨珈正在为了一盏花灯争执,两人眼看着就要动手。 她赶紧上前道:“圣女,你们最好不要在这里动手。否则毁坏了这里的任何东西,都要赔偿。” “哼,赔偿是吧?你这里的东西能值多少银子,我赔就是了!” 杨筝一直高高在上,从来没有在意过身外之物,能让她升起兴趣的,只有各种蛊毒。 所以她也就不在乎会花多少银钱。 祁璟玙闻言,行至姜云染的身边,说道:“本王听说,南疆王正在全力寻找圣女。既然圣女是偷偷跑到南荧来的,于情于理,本王都应该通知南疆王那边。” “不要!” 一句话成功地戳中了杨筝的软肋。 她若是被抓回去,一定会被逼着嫁到东越去,她就是死都不会嫁的。 圣女,说来好听,实际上几百年传承下来,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了。 整个南疆,都是祭司的天下。 就连南疆王都要听祭司的。 而她这个圣女,不过就是与其他国家联合的工具,最终的结局大多都是和亲。 杨筝是真怕祁璟玙把她送给南疆王,默了默,试探道:“你不是想求我救那个神医吗?我救就是了。你不要联系我父王,好不好?” “你真的能解尸蛊?”祁璟玙问。 杨筝神色复杂地点点头,“能救是能救,但不容易,你要给我一点时间准备。” “好。” 祁璟玙想了想,几天时间他还是等得起的。 杨筝见他答应了,暗暗松了口气。为防他反悔,她叫上杨珈就走,不敢再在他的眼前晃悠。 姜云染见她跑得那么快,疑惑道:“王爷,这位圣女怎么那么害怕你通知南疆王?那不是她的父亲吗?” “南疆王想让她嫁去东越和亲。” 话音落下,祁璟玙望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喃喃道:“本王怎么觉得,今日过得格外慢长?” “……王爷,你也累了一夜,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我……我也先回去了。” 姜云染想到什么,俏脸泛红,转身就走。 心道:好困,昨晚果然是累到了,要赶紧回去补觉。 傍晚。 金光渐沉,霞光满天。 姜云染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耳边有人叫道:“喂,天都要黑透了,你怎么还在睡?该起来了!” “……” 姜云染闻声睁开眼,见是杨筝,她愣了一瞬,四下打量起房间的摆设。 见这里是自己的房间,她蹙了蹙眉道:“圣女,这里是我的房间。你进来之前,是不是该先敲敲门?虽然你来自南疆,但这里是南荧,有些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我知道啊,我敲门了的,是你自己没有听到。” 杨筝嫌弃地瞥了眼姜云染的脸,催促道:“快起来,你不是要去灯会吗?本圣女也要去。” “……我似乎没答应带圣女一起去吧?你若是想去,自己去便是。” 姜云染缓缓起身,准备打水净脸。 这里没有紫芙和青芝,她已经习惯了自己动手。自己做自己的,把杨筝忽视了一个彻底。 杨筝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忽略自己,气得双臂环胸,鼓着腮道:“你竟然敢无视本圣女?你看看你穿的那是什么?还有你的发式,真是丑死了!你坐下,本圣女今日就发发善心,帮帮你。” “不用了。” 姜云染没有理她。 院子里有周府派来的丫环,她完全可以让她们给她绾发。 杨筝却不管她说什么,拍拍手,一套华丽的南疆服饰被端了上来,上面还放着南疆特有的银饰。 不由分说,把姜云染按在椅子上道:“你们南荧的服饰太寡淡了,一点都不美。今日就便宜你了,让你见识一下,南疆女子的装束有多妩媚妖娆,保准闪瞎那个冰坨子的双眼!” “……你说什么?”姜云染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筝咬了咬唇,道:“那个冰坨子,就是你们的宸王!他不识抬举,看不上本圣女。我看得出来,他心悦于你。但本圣女不服气,一定要跟你比一比!” “那圣女帮我打扮是……”姜云染有点看不懂她。 杨筝冷哼,“本圣女大度,既然要比,自然要公平竞争!” 第164章 第一次与女子亲近 半个时辰后。 姜云染头戴南疆的银冠,身着一袭异族特色的长裙。 颈上戴着银项圈,手上戴着银镯,行走起来“叮叮当当”,如南疆的贵族女子一般出现在了祁璟玙的面前。 她微微垂着头,一缕微风拂过,吹起了她额前的碎发,露出蝶翼般的长睫。 长睫轻颤,面若桃花。 将她衬得清纯间透着妩媚,看得祁璟玙心头发痒,仿佛被猫儿挠了一下,心跳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 似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站在一旁的杨筝本还一脸得意的模样,见他竟然看得愣了神,心底划过一抹涩然。 她很清楚,所谓的公平竞争还没开始,她就已经输了。 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强压下眼底的晦暗,扬起唇角,骄矜地抬着下巴道:“怎么样,本圣女没有骗你吧?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出发了?本圣女还要买花灯呢!” “嗯,走吧。” 姜云染避开了祁璟玙那炙热如火的眸光,跟在杨筝等人身后往外走去。 城东,张灯结彩,人山人海。 一进市集,几人就分别买了一个玉兔面具罩在脸上。 之前说好一起逛街的,可杨筝和杨珈一进市集,就被里面形形色色的小玩意给迷住了,带着人挤进人群,被人海淹没了。 小熊和影青等人也识相地放缓了脚步。 虽然周围都是人,人头攒动,一眼看不到尽头。 但在祁璟玙的眼里,只有姜云染一人。 当周围有人挤过来时,都被他抬手挡在了后边,影青和小熊等几人也有眼色地帮忙撇开人潮。 慢慢的,竟辟出了一条路来。 姜云染极不自然地走在祁璟玙的身旁,那只抬起的右手明明没有碰到她,一直都表现得谦逊有礼。 可她却有种被抱住的错觉。 清凛的气息紧紧地包裹着她,让她脸颊发烫,想要逃开。 幸好整张脸都掩藏在面具后,没人看得到她的窘态。 姜云染深深吸口气,缓缓吐出,想让自己尽量不要紧张,有意识地放松了身体。 可揪着衣摆的手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情。 或许是她表现得太明显,祁璟玙反而没那么紧张了。 见旁边的摊子上有卖兔子灯的,他从中间挑了一盏,递到姜云染面前,“给。” “多谢王……” 姜云染下意识地道谢,祁璟玙将要松开的手倏地一紧。 抬起一只指骨分明的手覆上她的小手,将灯塞进她的手中道:“无须那么客气,你喜欢就好。” 姜云染忽然被握住手,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没有被面具遮住的耳尖都是红红的。 她眼波轻闪,咬了咬唇。 正想着该怎么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就见祁璟玙手腕一转,与她十指交扣。 两只手紧紧地牵在了一起。 同时,耳边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这里人多,难免被冲散,还是牵着手比较稳妥。前边有放河灯的,走,过去看看。” 话落,极自然地往前走去。 倒显得姜云染有些小题大做了。 姜云染忙给自己做起心理建设,勉强说服自己不要太在意,把注意力放到了河灯上。 或许是因为疫情的关系,今年放河灯的人尤其多。 等他们二人即将挤到河边时,天上骤然有无数烟花炸开,璀璨夺目,令人目眩神迷。 姜云染愣神之际,脸上的面具被人拿掉,露出一张明艳惑人的娇颜。 祁璟玙直直地盯着那两片润泽的樱唇,心弦像是被人拨弄了一下,微颤着缓缓靠近了另一颗蓬勃跳动的心。 随着那道灼热霸道的气息一点点侵入,姜云染的眼底闪过一抹无措的慌乱,浑身紧绷地厉害。 直到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望进一双深情幽邃的墨瞳,她怔愣地忘记了呼吸。 紧跟着,两片温软的唇瓣压下来,覆上了她的唇。 姜云染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卷翘的长睫不住轻颤,似有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心脏流向了四肢百骸。 刹那间,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中炸开,比天上的烟火还要绚烂。 “呼吸!” 祁璟玙望着眼前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笑得有些无奈。 他强迫着自己直起身来,扶着姜云染的双臂平复着悸动的心跳,哑声道:“我是第一次与女子亲近,若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担待些。下一次,我会尽量做得更好。” “你……” 姜云染心跳如擂,紧张地头脑发晕,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说出口的话直接变了调。 吓得她赶紧闭嘴。 祁璟玙见她的反应这么大,猜测她很可能也是第一次与男子亲近,心里不由有些窃喜。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条乌篷小船朝着这边划了过来。 就在快要钻过桥洞的一瞬间,一个个身着蓑衣的人从乌篷里出来,手持寒刀朝着桥上跃来。 “啊!” 人群看到那些黑衣人吓得四处逃窜,有不少摔倒后被踩踏,尖叫声此起彼伏。 守在桥下的小熊和玉衡等人见状,赶忙上前支援,双方在桥上打了起来。 “啊,我的孩子!” 一个两岁的孩童被人挤到桥边,怔怔地望着一个黑衣人。 他的母亲看到,吓得魂飞魄散,拼尽全力朝着桥边冲去,可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急得她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祁璟玙护着姜云染,让她站在石柱前等着自己,飞身跃过人群抓住了那个孩子。 险险避开了挥砍过来的刀锋。 姜云染见孩子得救了,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一些。可还没缓过气来,就有人掐住了她的纤腰。 不容置疑地捂住她的嘴,抱着人离开了桥边。 等祁璟玙将孩子还给妇人,转过头来要寻找姜云染时,桥边的石狮子前已经没有了那道俏丽的身影。 周围只有一个个仓皇逃命的百姓。 这时,小熊捂着被砍中的手臂冲到了桥上。 祁璟玙看着如潮水一般撤退的黑衣人,一眨眼就混进人群不见了,意识到这一批刺客与之前的那些都不同。 他当机立断,留下影青和赤璋维持秩序,带着小熊和玉衡朝两个逃上屋顶的刺客追了过去。 两个黑衣人本就是留下吸引视线的,也是几个刺客中功夫最好的。 他们原本约好了,若是实在逃不掉就自尽。 可万万没想到,祁璟玙的速度会那么快,出手那么狠辣,直接卸了一人的下巴和双臂。 小熊和玉衡有样学样,也合力擒住一人。 “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第165章 你看,这就是你选的男人 两个黑衣人都缄默不语,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祁璟玙见这里环境混乱,留下几个人去寻找杨筝和杨珈等人,剩下的都撤回了宅子。 另一边,姜云染被掳进一条逼仄的小巷,眼睁睁地看着祁璟玙带人撤退,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滴在男人的手背上。 温重锦被那滴泪烫得手指微动,唇瓣贴在姜云染的耳边,讥诮低语道:“你看,这就是你选的男人。明明距离这么近,他也找不到你,还真是没用。” “呜呜……” 姜云染用尽全力挣扎。 争执间,她一口咬在温重锦的手指上,力气大得马上就见了血。 可温重锦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舔了舔唇瓣,抬起手一掌劈在了姜云染的后颈上。 口中喃喃道:“还真是牙尖嘴利。” 扛起人跃上矮墙,温重锦的身影很快就从巷子里消失了。 等姜云染再睁开眼,她正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上,手脚都被绑着,嘴里塞着布,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醒了?你再晚点醒,我们就要到东越境内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姜云染费尽全力仰起头,就见温重锦正端坐在对面。 她死死地瞪着他。 温重锦哼笑了一声,俯下身来,抬手捏住她的下颌,“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否则我怕忍不住会把你的眼睛挖出来。你乖一点,等过了最后一关,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会把你放开。” “呜呜呜……” 姜云染狠狠地瞪着他,被绑在身后的手指轻动,朝着袖中探去。 温重锦不满她对自己张牙舞爪的态度,邪肆地眯了眯眼,刚要说什么,外面传来手下的声音道:“殿下,快要到关卡了,单仲亲自带人守着,我们要不要……” “不要轻举妄动。” 温重锦放开姜云染,随意地按下一个机关,姜云染顿时滚到了车下加厚的暗格中。 接着,他撩开帘布,悠然地道:“到前边停车。” 单仲此时已经注意到了马车,他给手下人打了个手势,然后就朝着马车走去。 他手下的副将道:“都下车。” 温重锦闻言,配合地下了马车。 单仲冷冷地看着他,不屑地道:“三皇子倒是守诺,说一个月就一个月。不过,这次离开,三皇子还是老老实实地在你们东越的京城待着吧,当心性命不保!” “多谢单将军提醒,本皇子会牢记的。你的人检查完了吗?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温重锦心里清楚,南荧不敢先挑起战争。 就算恨得牙痒痒,也得恭恭敬敬地把他送走。 即使是单仲这样的莽夫,也不敢苛待他,只能看着他离开南荧境内,回东越去。 单仲故意让手下多检查了两遍,可什么可疑的东西都没有发现。 无奈,他只能放行。 温重锦挑衅地扬了扬唇,转身往马车走去,准备上车。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众人朝着这边飞驰而来,带头的人正是祁璟玙。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祁璟玙直接翻身下马,朝着这边走来,对单仲下令道:“给本王擒住他!” “……” 单仲和副将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没有动。 主要是事关两国,温重锦的身份又敏感,他们不敢乱来。 一个弄不好,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他们犹豫之际,温重锦面沉如水,眼中杀机涌动道:“宸王这是什么意思?” “与其问本王,不如问你自己。三皇子在岭南时,都做了些什么不该做的?见过什么不该见的人?” 祁璟玙话落,影青和赤璋就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两方剑拔弩张。 单仲听了祁璟玙的话,脸色也阴沉下来,让自己手下的士兵包围了马车。 温重锦见势,冷笑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还敢动本皇子不成?容本皇子提醒你们一句,我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南荧就做好开战的准备吧!” “你是不是太过高看你在东越皇心中的地位了?容本王提醒一句,东越皇不止你一个皇子。” 祁璟玙说着,冷傲地逼视着他,“更何况,若是东越皇知道,你联合昭王余孽,意图谋反,结果会如何?” “本皇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温重锦装傻。 祁璟玙耐心告罄,一挥手,两方人顿时打了起来,他也冲了上去。 温重锦见他竟然真的敢动手,脸色微变,朝着马车的方向奔去。 可惜祁璟玙没有给他靠近的机会,几个回合就擒住了他,拧着他的手臂押在地上,对赤璋道:“绑起来!” “祁璟玙,你敢!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位丹阳县主在何处吗?” 温重锦咬牙切齿。 祁璟玙眯着眼瞄向马车,朝着马车走了过去。 可惜他在马车上敲打了半天,也没有发现端倪。 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有种直觉,姜云染一定在马车上。 “祁璟玙,你放了本皇子。只要本皇子回到东越,立刻告诉你她在哪里,怎么样?” 温重锦还在试图谈条件。 但祁璟玙理都没理,全副心思都在马车上。 “咚咚咚。” 忽然,他听到马车里传来了一阵微弱的敲击声,要不是他离得近根本就听不到。 听到响动的一瞬间,他当即屏住了呼吸,凝神往马车里探去。 “咚咚。” 又有两道敲击声响起,祁璟玙眸光一亮,更为仔细地查找起来。 “咔。” 机关发出一声脆响,严丝合缝的地板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姜云染。 祁璟玙看到人赶忙冲了过去,把人从里面拉出来,一把抱住她,哽咽着越抱越紧。 姜云染感觉到他在发抖,眼泪也流了下来。 她抬手回抱住他,哑声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刚刚,她好不容易用藏在袖中的刀片割破绳子,心里已然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就算是死,她也绝对不会让温重锦得逞。 却没想到在黑暗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好一会儿,姜云染才放开了手,羞赧地从祁璟玙的怀抱里退出来,把一株紫灵芝放到他面前,“看,需要的药材到手了,我们可以开始制药了。” “……云染,这会儿是不是不该说这些?”祁璟玙有点无语。 姜云染愣了一下,羞怯地把唇瓣凑了上去,蜻蜓点水般地亲在他的脸颊上道:“那这样呢?” 第166章 他想见你 倏地,祁璟玙浑身僵硬,怔愣出神,浑身的血液仿佛要沸腾起来。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激动有力的心跳声。 姜云染看着他的脸色,由白皙如玉瞬间变得通红,反而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笑声让祁璟玙惊醒,他反应过来后,伸出长臂再次勾住她的纤腰,将人带进了自己的怀中。 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直接吻了上去。 姜云染感受着那炙热激烈的吻,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睫毛微颤,闭上双眼回应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咳打断了两人间暧昧的氛围。 姜云染醒过神来,意识到场合不太对,俏脸登时就红了,娇嗔地瞪了祁璟玙一眼,推开他道:“我……我们先回去吧。” “好。” 祁璟玙见她娇羞地垂着头,把她扶起来送到座位上,交代单仲等人启程。 众人重新回到城内的宅子,得到消息的杨筝和杨珈等人都赶了过来。 就连周熙儿都在。 周熙儿一看到姜云染,第一个冲了上去,拉着她左看右看,仔细打量着她关切道:“姜姐姐,你没有受伤吧?那些坏人真是太猖狂了,居然敢在城里行凶掳人。听说是东越人干的?有没有抓到人?” 小姑娘年纪小,心里藏不住话,一股脑问了一堆的问题。 姜云染全都耐心地解答了。 杨筝见姜云染没事,打了个哈欠道:“我就知道,祸害遗千年,她哪有那么容易出事?一大早就叽叽喳喳的,害得本圣女都没有睡好,得赶紧回去补个觉才行。” “阿姐,你还真是口是心非,明明你最担心……” “心”字还没出口,杨珈就被捂住嘴拖进了院子。 姜云染对这个南疆圣女还是很有好感的,虽然娇气了一点,高傲了一点,但心地善良,还有点可爱。 莞尔一笑,她冲着杨筝的背影道:“谢谢。” “谢什么?你别再出什么事,让人心惊肉跳就好。等本圣女睡足了,就帮你们那个神医解蛊。”杨筝没有回头,只是朝着后边挥了挥手,透着恣意洒脱。 姜云染听到她的承诺,心情顿时就更好了,拿着紫灵芝就准备回房间制药。 祁璟玙能够明白她的心思,劝说的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转回头时,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冷肃,准备去审问温重锦和他带来的那几个东越人。 阴暗压抑的监牢里。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 温重锦被沉重的铁链禁锢着手脚,整个人绑在木桩上,他用力挣扎了几下,威胁道:“祁璟玙,本皇子是东越皇室,你居然敢这么对我?你就等着东越的大军压境吧!” “难道本王不抓你,东越皇就会老老实实地在皇宫里龟缩着吗?你也不必在这里大呼小叫,你我心里都很清楚,你在那位皇上的心里是什么样的分量。” 祁璟玙通过蝶月楼的情报网,已经知晓,早在几年前东越皇就在为南征做准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如今只需要一个开战的借口。 东越皇根本不在意除太子之外的那几个儿子,是死是活,他势必会用其中一个儿子的血祭旗。 温重锦之所以会和那个昭王之乱的余孽合作,无非就是看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结局,打算先下手为强。可惜,他眼神不好,找错了合作的对象。 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揭开,温重锦恼羞成怒,阴鸷狠厉地瞪着祁璟玙,“是,父皇不会为了救我大动干戈,但他注定是要南征的,只要你们都死了,那结果有何区别?祁璟玙,你以为你比我好在哪里?” “你父皇之所以放心把黑甲铁卫交给你,还不是看你是个威胁不到他的废人?哦,不,或许很快就不会那么认为了。你治好了自己的脸,恐怕过不了多久,你也会成为宣帝的眼中钉。” “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祁璟玙不屑与他争辩。 温重锦默了默,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要我说出来,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祁璟玙不耐。 温重锦缓缓勾唇,舔舐了下唇瓣,狞笑道:“我要见姜云染,我要单独见她。” 姜云染废寝忘食地制药,把自己关在房里度过了五天的时间。 除了小熊送饭的时候能见到她的人,剩下的人一律都被挡在了门外。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真的让她配制成功了。 当姜云染把成药喂给感染了时疫的猫狗,治好了它们的疫病,她就想着再找一两个重病的人来试药。 薛檀体内的尸蛊解了以后,只休息了两日,也加入了试药、改良药方的队伍。 等到姜云染和祁璟玙再见面,已经是一周多之后的事了。 姜云染刚从外面发药回来,影青就拦住了她,说道:“县主,主子在书房等你,有要事商谈。” “……好,我马上就过去。” 姜云染想了想,刚好她也有事情要说,就跟着去了书房。 一见到祁璟玙,她就眉开眼笑地道:“王爷,我和薛姐姐配制的药已经都发出去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岭南的疫情就能好转了。这边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咱们何时准备回京?” 出来了这么久,她还真是有些想念祖母了。 祁璟玙道:“我恐怕短时间内回不去,或许,要打仗了。今日叫你来,是有件事需要跟你商量一下。” 原本,他是不想再让她与温重锦见面的。 但那个疯子无论怎么拷打都不肯松口,他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姜云染见他难以启齿的模样,多少猜到了一些,主动提起道:“王爷跟我说的事,和东越的三皇子有关?” “是,他想见你。” 祁璟玙还是说了出来。 姜云染沉默了一阵,点点头,“好,我去见他。正好,有些事也想当面跟他问清楚。” “你如果不愿……” 祁璟玙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痛快,拧着眉,还想劝她再考虑一下。 姜云染打断道:“没什么不愿意的。他都是阶下囚了,也没办法把我怎么样了,不是吗?你不必有太多的顾虑,我确实有事向他求证。” “好,你跟我来。” 祁璟玙见劝不动,干脆也不再纠结了,起身带着她朝屋外走去。 第167章 他会把人救出来 再次见到温重锦,姜云染表现得很冷漠。 她没有等对方开口,径直问道:“你说过,我和一个人长得很像,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呵,呵呵,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温重锦愉悦地笑了起来。 姜云染不想跟这个疯子说任何题外话,蹙了蹙眉道:“我只想知道这一件事。如果你不想说的话,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温重锦望着她决绝的背影,眼神微闪,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女人。 他徐徐道:“你和她真的很像。当初,我不明白,像我父皇那样冷血无情的人,为什么会对那个女人如此上心。哪怕人都疯了,也不肯放手,非要把人绑在身边。” “你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姜云染顿住脚步,转头望过来。 温重锦道:“她是南疆的青鸢公主,南疆王的掌上明珠。不,应该说是上个南疆王最心爱的女儿。他爱自己的女儿,爱到不忍让她成为圣女。因为一旦成为圣女,便要承担和亲的责任。” “可有些事,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即使她没有成为圣女,仍旧没有逃过与我父皇相见的命运。甚至于,我父皇和你们南荧的谢氏少主,一同看上了她。” “然后呢?”姜云染追问。 温重锦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然后,那位公主的悲惨命运就开始了。青鸢公主与那位谢氏少主相爱了,想要过隐居的生活。可我父皇那样的人,怎么会允许?” “原本,那两个人逃到南荧以后,我父皇很难把手伸过来。谁知那位谢氏少主的夫人,却比我父皇还要狠。她不但控制住了整个谢家,还将她的夫君和青鸢公主关了起来。” “更是将……” 温重锦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嗤笑着望向姜云染,“更是将他们的女儿,与一个死婴做了调换。说到这里,你应该明白了吧?你不是姜家的女儿,你是谢氏少主谢凌和青鸢公主的女儿。” “你说是就是吗?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姜云染紧了紧攥起的双手,其实她心里已经信了九成九,因为她看过密室中的那些画像。 但她不想承认。 也不想相信。 这也是她为何一直逃避的原因。 祁璟玙看出她是在强撑,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温声道:“别这样,你不想听就不听。无论你是谁的孩子,都不会改变什么。我们回京后,我会向皇祖母和父皇请旨,给我们赐婚。今后,你是丹阳县主,也是宸王妃。” “祁璟玙,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会说出如此幼稚的话。你父皇若是知道,捏着她的命,就能与我父皇谈条件,还会允许你们成亲吗?就算你父皇答应,那整个南荧的百姓呢?” 温重锦说着,见祁璟玙满含杀意地望了过来,得意道:“哦,对了,还有谢家。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谢家嫡女谢嫣然,一直都知道她的存在。她可比她那个娘还要疯狂,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你能护得了她一时,能护得了一世吗?” 姜云染虽然曾经想过,自己的身世可能另有隐情,却没想过会有这么复杂。 谢家是皇后的母族,如果谢嫣然要对付她,那皇后还会允许她嫁进宸王府吗? 还有昭阳公主…… 她越想越心寒,忽然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迷茫。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里生出了恨意,恨上天的不公,恨她的亲生父母,生了她却护不住她。恨东越皇的自私疯狂,恨谢氏那位夫人草菅人命,戕害无辜。 可这些想法只存在了一瞬间,就化作了深深的无力。 祁璟玙能够明白她的心情,把她揽进怀中安抚道:“不要乱想,其他的事都交给我。是我要娶你当王妃,自然要替你扫清一切障碍。相信我一回,好不好?” “你……” 姜云染双眼泛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下子得知了那么多的消息,她很难消化,看着他神色复杂地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什么来。 就连什么时候离开的,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只知道再缓过神来时,薛檀正坐在她的床边,给她诊了诊脉道:“忧思过重,你最近实在是太累了,该好好休息一下。疫情的事你不必操心了,交给我就好。” “没关系,我可以的。你的蛊也刚解不久,身体还很虚弱。” 姜云染撑着坐起来,见薛檀还想说什么,拦住她道:“有些事,我逃避得也够久了。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之前,是她钻进了牛角尖,所以才会有那么重的心事。 可现在她想通了,她身边有那么多的好友,还有心爱之人的陪伴,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就算再难,她也会一一解决。 想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很可能都没有死,她的心里是有些庆幸的。 其实一直以来,她都在纠结一个问题,虽说现在已经算不上困扰了,但要说完全不在意,那也是骗人的。 就是父母对她的漠视。 尤其是见到了周夫人对熙儿的母爱之后,她就经常在想一个问题。 或许,她的母亲,真的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现在知道了真相,那些曾经困扰她的问题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她也不再执着了。 这样一想,也不全是坏事。 不过,当务之急,应该是了解亲生父母那边的情况,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 傍晚,等祁璟玙回来,姜云染就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 说完,见祁璟玙不语,她又道:“我还想再见温重锦一面,我感觉,他知道的事情很多。或许,能从他那里问到一些细节。这样我们去救人的话,也会容易一些。” “这件事你不必担心,我来解决。” 他不会给父皇用云染做交易的机会,在开战之前,他就会把人救出来。 可姜云染不放心,“怎么能交给你一个人解决?那毕竟是我的父母,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无论是谢家还是东越皇宫,都不是好闯的地方。” “是,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人就有软肋。我既然敢承诺,便是有把握能做到,你安心等消息就是。” 第168章 你就是我的婉婉 姜云染不赞同,还想再说些什么。 祁璟玙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云染,我也是人,也有软肋。而我的软肋,就是你。” 听他这样一说,姜云染俏脸生霞,想留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祁璟玙见她默然不语,继续道:“更何况,京城也需要有人。有你在京城,我才能安心,放手一搏。” “好。” 姜云染无奈,只能一口答应下来。 虽然心里很不舍,但她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小熊和玉衡走了。 等再次回到韶州城,她与裴玉卿和天枢等人会合。 裴玉卿道:“婉婉,你先回京城吧,义兄要赶去梧州城。秦成天已经被控制住了,你要小心的,就是谢家的人。”他权衡过利弊,还是觉得边关更需要他。 至于天枢,决定联系村里,将所有人都调出来。 姜云染对于这样的安排没有意见,直接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打算把祖母给接出来。 否则真的打起仗来,她担心会出现什么万一。 可令姜云染没有想到的是,她还没来得及行动,奉国将军府就出事了。 就在她回到京城的第二天一早,姜家就派人到县主府递了帖子,说是要让她回姜家一趟。 紫芙和青芝好不容易见到自家姑娘,明明知道姜家的人不安好心,两人都不同意姜云染回去。 姜云染叮嘱两人看好家,又让余白在府中多安排了一些人手,然后就带着小熊和玉衡回了姜府。 一进大厅,她就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姜云染脚步微顿,带着人走进大厅,柳姨娘见到她的人,疯了一样冲过来道:“大姑娘,你真是好狠的心啊!你自己不得将军喜欢,和离后离府也就算了,为何也见不得别人好?” “五姑娘还怀着身孕,你居然都不肯放过她,你怎么能这么恶毒啊?” 听着柳姨娘的控诉,姜云染这才注意到厅内摆着一口棺材。 棺材大敞着,里面躺着姜月歆的尸体,能够看出她的腹部微微隆起,确实是有孕之相。 紫芙听不得柳姨娘胡说八道,愤然开口:“柳姨娘,你不要在这里含血喷人,我家姑娘刚刚回京,连五姑娘的面都没有见过,怎么可能害她的性命?” “这里哪儿有你这个贱婢说话的份?她刚一回来,五姑娘的人就没了,不是她还能是谁?天下间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柳姨娘认准了姜月歆的死,和姜云染脱不了关系。 姜政一脸不悦地看着从岭南回来的大女儿,质问道:“为父问你,这件事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 “……呵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们恐怕也不会信。那不如就报官吧,让官府来调查一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姜云染对这个家已经毫无留恋。 她能感觉到,姜月歆的事是冲着她来的。 可秦若瑶已经死了,祁晏初和秦成天也被控制住了,还有谁会如此费尽心思地针对她? 恐怕,只有谢家的那位大小姐了。 有关谢嫣然的事,天枢调查到不少。 他还查到,谢家老家主曾经给昏迷不醒的谢家少主收养过一个义子。 那个义子姓季,巧合的是,传说中昭王有个儿子侥幸存活,母族就姓季。 就如温重锦所说,谢家恐怕一直都与昭王余孽有来往。 而那个前线领头的人,要么是谢家的那位少夫人,要么就是谢家大小姐谢嫣然。 心念电转,她一边吩咐玉衡传信,让他们的人调查事情的真相,一边吩咐小熊去报了官。 姜政本来还没考虑好要不要报官,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可没想到,他还没派人去官府,官府的人就上门了,直接把姜月歆的尸体给带走了。 柳姨娘还跟着添乱,句句都不离大女儿,非说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姜政很生气,直接命下人把柳姨娘给关了起来。 老夫人听说了前面的事,生怕宝贝孙女受欺负,赶紧去了前头。 祖孙二人再次相见,老夫人泪眼婆娑,主动拉着姜云染道:“婉婉啊,你怎么一去去了这么久?看看,人都憔悴了,也瘦了。走,跟祖母走,祖母让人给你炖好了补汤。” “祖母,五妹妹的事还没有查清楚,您就这么相信她?” 姜云岚早就不满祖母的偏心,没想到现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祖母问都不问一句,还对姜云染那么好。 其实,姜云染自己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从前,她以为这是她的亲祖母,自然没有什么,但事实证明,她并不是姜家的孩子。 她不想欺骗祖母,决定跟她坦白。 老夫人见她欲言又止,紧了紧拉着她的手,“别怕,就是别人都不相信你,祖母也信你。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能不了解你的为人吗?” “母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氏心里不舒服了。 总觉得婆母这是话里有话。 可老夫人却没有理她,而是直接拉着姜云染回了汀兰居。 当祖孙二人坐在堂内,姜云染让小熊守在门外,自己酝酿了一下,说道:“祖母,这次出去,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很有可能,并不是母亲的孩子。也就是说……” “傻孩子,你在担心什么?你是不是林氏的孩子,这个重要吗?你是我老婆子一手带大的,就是我的亲孙女。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至少在我这里,你就是我的婉婉。” “祖母……” 姜云染怔愣之后,不禁湿了眼眶。 她依稀能够感觉到,祖母或许早就知道些什么。 可如果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姜家的孩子,还能把她看得比亲孙女还重,这份亲情就更重了。 姜云染消化了好半天,才堪堪调整好情绪。 她想了想,把自己在岭南的经历,着重地讲了讲,然后问道:“祖母,或许再过不久就要乱起来了。您愿意跟我到县主府去住一阵子吗?” “是不是祖母要是不去,你就放心不下?” 老夫人问出这一句,见姜云染怔怔地望着自己,笑道:“你的县主府建好后,祖母还没去过呢。既然是你的一片孝心,祖母怎么好拒绝你呢?待会儿让陈嬷嬷收拾一下,咱们这就走。” 第169章 虞桑要成亲了 “好。” 姜云染一口答应下来,让紫芙和青芝也帮忙。 然而,当姜政和林氏得知她要带着老夫人出去住,全都表示不同意。 尤其是林氏,姜月歆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她觉得人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为好。 省得再闹出什么别的乱子来。 最近这两个月,她已经很少去外面赴宴了,就是担心听到什么不好的传言。 托她这个不省心的大女儿的福,害得他们一家人都被嘲笑。 她已经受够了。 老夫人很清楚夫妻俩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态度强硬地道:“要搬到县主府去住,是我提出来的。我孙女被封为县主,有了自己的府邸后,我还没有见过。怎么,只是出去住几日,也要经过你们的允许?” 林氏想要开口说什么,姜政给她使了个眼色。 开口道:“母亲,您何必说这样的话?我们只是……只是担心您住不惯。” 姜政在朝为官,最担心的就是外面传出什么不好听的流言。 但他更怕别人说他不孝。 所以也不敢惹老夫人生气。 老夫人虽然对儿子的偏心冷漠很是失望,但有些事她也不好多言,气闷道:“你放心,有婉婉陪着我,照顾我,我住在哪儿都住得惯。只是出去几天,你也不用担心这些有的没的。” “婉婉,我们走。” 她说完,也不再给姜政等人开口的机会,拉上姜云染就离开了姜府。 而姜云染带着老夫人回县主府后的第二天,就给虞府和公主府下了帖子。 虞桑是最先回帖上门的。 她见姜云染一切都好,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姜云染也很想念好友,主动提议道:“桑桑,要不然你今晚就别走了,就住在这儿,咱们秉烛夜谈?” “好啊。” 虞桑当然高兴,立即就吩咐丫环回府报信,说她要在县主府里住一晚。 可令姜云染没想到的是,两人陪着老夫人用晚饭的时候,顾峥竟然上门了。 姜云染听说顾峥上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愣了愣,正准备把人请进来。 虞桑道:“你们先吃,我……我出去一下。” “桑桑,镇国公是来找你的?”姜云染试探着问道。 虞桑有些不好意思。 她琢磨着该怎么开口,顾峥的人已经迈进了门槛,替她说道:“看到县主平安,想来桑桑也能安心了。实不相瞒,最近我与桑桑正在准备婚事。” 说到这儿,他上前向老夫人行了一礼,看向虞桑道:“桑桑,不是说好了明日一早一起去金楼吗?” “你……谁答应你了?我娘说了,成亲之前,新娘子和新郎是不能见面的。你不好好在府里待着,总往我这里跑做什么?” 虞桑难为情地瞪了他一眼,又转过头来看向姜云染,“婉婉,这件事,我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你说。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好了,别着急,我信你。” 姜云染确实有些意外,但她对顾峥也算有些了解。 他是王爷的至交好友,又是一个有担当的人。 虽然之前的名声不太好,人看起来也不太靠谱,但她相信,这人的人品还是靠得住的。 既然闺中密友已经准备和他成亲了,那作为朋友,她自然应该祝福。 说了两句祝福的话后,她就郑重地对顾峥道:“希望镇国公能记得你对桑桑说过的话,答应的事就要做到。如果让我知道你对她不好,对感情不忠,无论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好过,势必要为她讨个公道!” “县主放心,顾某答应桑桑的事,必会做到,绝对不会让她伤心失望。” 虞桑听了顾峥的话,心里还是有点小感动的。 可也只是有些感动,并没有盲目到失去自我。 她把姜云染拉到了一旁,跟她解释了一下自己与顾峥的事,然后说道:“其实,原本是没有想过这么快成亲的。你也知道我阿娘和几个哥哥,都希望我再留两年再嫁人。” “但最近京城不太平,东越那边频频有动作,顾峥很可能要上战场。所以我们商量后,就决定把婚期提前。” “桑桑,你娘也同意?” 这是姜云染没想到的。 因为没人比她更清楚,虞家的人有多宠着桑桑。 既然知道顾峥要上战场,肯定也知道战场有多凶险,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出现什么意外。 就算没有意外,打起仗来,三年五载都是有可能的。 那也就意味着,桑桑可能要一个人留在京城,独守空闺。 虞桑明白她要问什么,点点头,“我爹和我娘都很支持,不过,我娘希望我们能尽快成亲圆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就是希望我能早一些怀上顾家的子嗣。” 说起来,镇国公府老夫人虽然有两个儿子。 但真正能传宗接代的,只有一个顾峥。 如果顾峥出现什么意外,那镇国公府的香火就断了。哪怕以别的名义,过继个孩子,终究不是自己儿子的血脉。 姜云染想了想,也就明白了。 一顿饭后,她就把虞桑交到了顾峥的手上,说道:“来日方长,我们什么时候聚都可以。既然你与镇国公约好了,明天一早一起去金楼,那就先回去吧,只要别忘了给我婚帖就好。”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的!” 虞桑嘟着嘴嗔了她一眼,跟着顾峥走了。 两人一走,老夫人就拉着姜云染问道:“婉婉啊,你这次跟着宸王去岭南,你们俩……” “祖母……” 姜云染有些不好意思,但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和祁璟玙的事说了。 老夫人听后很高兴,一个劲儿地说,等他们两人成亲的时候,婚事要由她来操持。 姜云染答应了。 翌日一早,昭阳公主府来人,把姜云染请到了公主府。 昭阳先是仔细打量了姜云染一番,然后才说道:“本宫听说,岭南出现了时疫,情况很严重。但是没过多久,就被一位神医给治好了。那个神医,不会就是你吧?快好好跟本宫说说,你这一次离开都经历了些什么?” “公主别急。” 姜云染本就要说的,大概讲了一遍后,神色凝重地道:“现在,疫情是控制住了。但昭王余孽和东越那边都蠢蠢欲动,恐怕过不多久就要起战事。公主,你要保重自己。” 她不知道该怎么提起谢家的事,昭阳却先一步提起道:“你让本宫保重,可是听到了什么流言?是有关于谢家的吧?” 第170章 这一切都不是梦 “……殿下都听到了些什么?” 姜云染没想到她竟然已经听说了,惊愕之后试探着问道。 昭阳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觉得有些事还是应该提前讲清楚。 “你应该知道,本宫的母后出身陈郡谢氏。谢氏是个大家族,但母后是谢家的嫡长女,她上面仅有一个兄长。有件事你恐怕不知道,其实,本宫的那个舅舅,已经昏迷十几年了。” “母后还在闺中的时候,就与她那个嫂嫂不和。奈何外祖母早逝,整个谢家基本上都是舅母说了算。后来母后进宫,与谢家的联系就更少了。不怕你笑话,在所谓的世族大家里,亲情是最廉价的东西。” “他们追求利益至上。之所以将母后送进宫,也不过是为了维系谢氏的地位罢了。你说,这样的人家,又能有多在意亲情呢?所以,就算谢家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我与母后也不可能牵扯其中。” 姜云染听了她的话,心中感触颇深。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说她们是表姐妹,今后亲情那一部分的缺憾,由她来弥补。 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对于那天温重锦说的话,她其实心里已经选择了相信,可还是没有做好准备。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接受。 姜云染没有在公主府过夜,当晚就回去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她一是让天枢暗中调查姜月歆的事,想尽快抓到凶手。二是应虞桑的邀请,陪她待嫁。 抽空还挑选了不少首饰和布料,给虞桑做添妆。 等虞桑成亲的前一夜,姜云染就住在了虞府,打算明天一早送虞桑上花轿。 虞桑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早出嫁,心里一直很是忐忑。 最近一直忙忙碌碌的还不觉得,现在闲下来了,一想到明日一早就要嫁人了,她忐忑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一会儿躺下,一会儿坐起来。 姜云染被她闹得一点脾气都没有,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桑桑,明日天不亮,嬷嬷们就会来给你梳妆穿衣了,你要是再不睡的话,一早起来状态会很不好。你可是新娘子,肯定要美美地嫁人,你说是不是?” “婉婉,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睡不着。” 虞桑嘟着嘴,凑到姜云染身边,“你第一次出嫁的时候,也这么紧张吗?” “我?” 她不说,姜云染几乎都要忘记自己出嫁时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了。 努力回忆了一下,她摇摇头道:“我与你不一样,我当时之所以选择嫁给祁晏初,大多是为了让祖母安心。你要说完全不紧张,倒也不是,但肯定与你不一样就是了。” 最近几日两个人天天凑在一起,虞桑跟她讲了不少自己与顾峥相处的日常。 她能看得出来,桑桑是心悦顾峥的。 不,应该说他们是两情相悦。 可她和祁晏初,更多的是为了完成长辈订下的婚约,成亲前甚至都没有见过几次面。 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 亦没有多少对于未来的憧憬。 要说完全没有遗憾,那是骗人的。 所以她希望桑桑和镇国公的婚事能一切圆满,不要留有遗憾。 虞桑没有问到什么有价值的经验,还是紧张忐忑得不行,拉着姜云染说了好半天的话才勉强睡过去。 以至于嬷嬷们进门的时候,虞桑还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姜云染全程在一边看着,时不时安慰几句,欢欢喜喜地送虞桑上了花轿。 让她感到欣慰的是,顾峥是亲自来迎亲的。 等跟在花轿后边去了镇国公府,就是为傍晚行礼做准备。 整个成亲的过程中,姜云染都在,直到顾峥入洞房,她才回县主府。 原本一切都很圆满,但谁知边关的消息连夜传到了京城,东越皇还是开战了。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东越向南荧开战的同时,昭王余孽也举旗谋反了。 顾峥连洞房都没入,就被连夜叫进了皇宫。 姜云染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得知顾峥连夜离京,去清剿谋反的昭王余孽,季临飏,她赶紧让紫芙往镇国公府递了帖子。 再见到虞桑的时候,姜云染原本想安慰她几句。 虞桑却反过来安慰她道:“婉婉,你是不是担心我伤心难过啊?你放心,我已经不是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丫头了。我知道峥哥哥不跟我圆房,是担心他自己在外头有个万一,耽误我。” “我虽知道,但并没有缠着他非要圆房。我跟他说,我会照顾好婆母和国公府的一切,等他回来。因为我觉得,他之所以会那么决定,都是为我好,我不该让他心有挂碍。” “你都这么说了,我倒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不过,你要记住,我永远都在你的身后,无论你作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姜云染承诺道。 虞桑感动地抱住了她,“婉婉,有你真好。” 姜云染陪着她待了小半天的时间,回府后就叫来天枢,让他带着人去边境支援。 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这场仗可能会打个三年五载。 谁知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东越皇就退兵了。 紧接着东越皇宣布退位,把皇位禅给了他最小的儿子,与南荧签订了和平盟约。 祁璟玙悄悄回京的时候,姜云染正在新开业的医馆里忙碌。 紫芙跑到前头的正堂里,悄声禀报道:“姑娘,后院来了个棘手的病患,非要你亲自去诊治,你快去看看吧。” “知道了。” 姜云染忙得头都没有抬,自然也没注意到紫芙那压都压不下去的唇角。 她忙完前头,赶紧就去了后院。 可走进紫芙所指的房间后,并没有在里面看到病患。 她疑惑地问道:“病患在哪儿?” “在这儿。” 随着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姜云染浑身一震,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缓缓地转过身去,就见一袭墨色锦袍的祁璟玙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看着那朝思暮想的人,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朝着那道身影就跑了过去。 直接奔入了那坚实的怀抱。 等到她发觉这一切都不是梦,是真实的时,又想从祁璟玙的怀抱里撤出来。 可祁璟玙没有给她机会,抬起有力的手臂把人捞回怀里,低头吻了上去。 第171章 一家团聚 姜云染被吻得头脑发晕,心跳加速,一颗心险些从胸膛里蹦出来。 这么久不见,她也十分想念,可仅存的理智告诉她,这里不是合适的场合。 她最终还是推开了祁璟玙,平复着心情道:“王爷,这里是医馆,每日还是有不少病人来找我诊治的。你,你先放开,我有话想跟你说。” 姜云染微垂着头,眼神闪躲,脸颊上飘着两朵可疑的红晕。 祁璟玙只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但还是克制着心里的冲动放开了手。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姜云染抬眼看向他道:“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交代几句,然后咱们换个地方说话。”这里毕竟是医馆,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祁璟玙自然赞同,坐下一边饮茶一边等她。 等姜云染交代好后,两人就一起回了县主府,首先就去拜见了老夫人。 自从东越和南荧开战后,老夫人有一多半的时间都住在县主府。 姜云染白日里忙医馆的事,等晚上回府就陪伴祖母,祖孙二人过了很长一段平静的生活。 祁璟玙在拜见完老夫人后,就跟着姜云染回了主院。 两人缠绵了一会儿,祁璟玙讲了一些边境的情况,沉吟道:“有件事,需要问问你的意见。谢氏少主谢凌,已经醒过来了。薛檀给他诊治过一段时日,他目前除了不良于行,身体已经没有大碍。” “东越皇退位后,青鸢公主被本王接来了南荧。她的情况,时好时坏,这段日子一直和谢凌在一起。他们二人知道你还活着,很想见你一面,你……” “我没有什么想法。你觉得应该见的话,那就见。” 姜云染早已习惯没有父母陪在身边的日子了,其实见或不见,她真的没有什么执念。 但如果对方想见,她也不会排斥拒绝。 祁璟玙原本还有些顾虑,见她这么通达,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说道:“我跟他们提起过我们的婚事,他们的意思,是希望我们成亲的时候,他们能在场。青鸢公主清醒的时候曾经提过,希望能给你送嫁。” 当然,他也不想他们的婚事留有任何遗憾。 姜云染明白,他这是在替她着想,点点头,“好,那就见一面。” 傍晚,姜云染坐着马车去了宸王府。 祁璟玙牵着她的手走进府门,随着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姜云染循着琴声走进一处院落,就见一儒雅的清瘦男子正坐在院中弹琴,指法行云流水,有种惬意洒脱之感。 在他身前,有一纤弱的青色身影在翩翩起舞,舞姿轻盈妖娆,犹如不谙世事的少女。 姜云染站在那里直接看呆了。 “铮……” 绵延的琴音戛然而止,跳舞的女子停止了旋转,疑惑不解地歪着头,问道:“阿凌,你为什么停下?” “雅儿,过来。” 弹琴的谢凌朝着女子招招手,然后移开视线望向了站在院门口的姜云染。 等到女子转过身来,姜云染发现那名女子的容貌,竟与她有七分相似。 只是眼角的位置有一颗泪痣,给她的那张脸增添了几分妩媚。 或许岁月真的不败美人。 女子的那张白皙如雪的脸上几乎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只是比少女多了一些成熟的韵味。 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处于少女和妇人之间,魅力尽显。 但若是仔细望去,她与姜云染还是有着很大不同的。 青鸢公主骄矜高傲,从骨子里透着一股矜傲之感。而姜云染则是俏丽明媚,还有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当姜云染望向青鸢的时候,青鸢也看向了她。 她眨了眨卷翘浓密的长睫,好奇地询问身边的谢凌,“阿凌,她是谁?她长得和我好像啊。要是我们的女儿长大,是不是也能像她这样美?” “雅儿,她就是我们的女儿。” 谢凌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 他红着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姜云染,眼泪无声地从脸颊上滑落。 青鸢心疼地给他擦去眼泪,慌乱道:“阿凌,你别哭,别哭啊。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以后都乖乖的,你别生我的气,别离开我,好不好?” “傻瓜,我怎么会离开你?” 谢凌反应过来后赶紧抹了把脸,安抚了青鸢公主几句,就朝着姜云染招手道:“来,孩子,过来。” 姜云染下意识地朝他走去。 谢凌仔细地打量着她,勾起唇角道:“像,你真的很像你的母亲。当然,也像我。” 话落,他想到什么,唇边的笑容淡了几分,透出几许苦涩:“你应该也看到了,我现在就是一个废人。你母亲,也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我们实在不是合格的父母,也不知你愿不愿意……” “爹。” “娘。” 姜云染原以为自己对于父母早已没有什么执念了,但当看到亲生父母的一刻,她才恍然发现,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有些东西早已刻进骨血,没办法无动于衷。 谢凌闻言,怔愣了好半晌,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你……你叫我什么?” “爹。” 姜云染又叫了一遍。 谢凌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点头,“欸,欸,爹听见了。好,好……” “阿凌,你怎么又哭了?” 青鸢笨拙地给他擦干眼泪,好奇地打量着姜云染,“你叫我娘?难道,你就是我和阿凌的女儿?你怎么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我……我都认不出了。” 她说着,紧张地绞着袖子,垂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谢凌道:“婉婉,你别怪你娘。她……” “我明白。” 姜云染虽然只是听了一个大概,也能猜想到这么多年来,她娘在东越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要不是东越皇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她是一定要去报仇的。 当年,要不是东越皇和谢家的那位少主母从中作梗,她也不会与亲生父母分别那么多年。 但对于父亲和母亲,她并不恨他们。 想来他们的日子,要比她艰难许多。 如今他们能有团聚的一日,她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再奢求太多。 父女二人简单地聊了几句,祁璟玙提出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正当他们准备去主院的时候,一直静默不语的青鸢公主忽然抱住姜云染,“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172章 余生有你,不负此生(大结局) “女儿,娘的宝贝女儿!” 青鸢公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昏厥过去。 那些泪水中包含了多少的思念和辛酸,只有她自己知道。 却是见者流泪,闻者伤心。 姜云染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再一次决堤,簌簌地落了下来。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相隔多年的心终于聚在了一处。 “好了,快别哭了,哭多了伤身体。” 谢凌给青鸢公主擦掉眼泪,又抬手看向了姜云染。 可父女二人还不是太熟悉。 见女儿自己擦了眼泪,他讪讪地放下手道:“婉婉,你也是,不要难过了。之前,爹和你娘商量过了,会长住在京城陪着你。这些年,是我们对不起你,我们想……” 他是真心实意想要补偿女儿。 姜云染却摇摇头,“京城不是养病的好地方,你们不用顾及我。已经有好久没去看望卢爷爷了,我本想着这边的事了了,就带着祖母回江南。您和娘要是愿意,我们可以一起走。” “真的吗?你……你愿意带着我们?”谢凌激动得手足无措。 姜云染看看祁璟玙,点点头,“只要你们愿意就好。” “我们当然愿意,无论你去哪儿,我们都陪着你一起走。” 好不容易见到女儿,认下女儿,谢凌现在只想好好补偿她,加倍偿还亏欠多年的父女亲情。 别说是一起下江南,就算要他的命,他也不会眨一下眼。 青鸢公主一直牢牢地拉着谢凌的手,无论他说什么,她都笑着点头。 傍晚,县主府。 姜云染把谢凌和青鸢公主接到了府里。 夫妻二人特意拜见了老夫人,以感谢她多年的养育之恩。 老夫人看到孙女和亲生父母团聚了,心里很是安慰,主动提起一起吃个团圆饭。 祁璟玙也被留了下来。 饭桌上,谢凌主动提起了祁璟玙和姜云染的婚事。 姜云染垂首吃着面前碟子里的菜,一直没有抬头,也没有插话的意思。 谢凌知道女儿这是害羞了,笑问道:“婉婉啊,对于你自己的婚事,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我没有什么想法,祖母和爹娘做主就好。” 姜云染想着,自己是二婚,不宜大操大办,她也不想弄得天下皆知。 但宸王是头婚,她总要顾及他的感受。 于是想了想,凑到祁璟玙身边,小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没有,都听你的。” 祁璟玙也学着她的模样,压低声音回道。 “怎么能听我的?难道你都没有自己的想法?”姜云染一边为他的话高兴,一边又觉得他敷衍。 祁璟玙在桌下拉住了她的手,笑道:“有你足矣。” “你……” 姜云染想把自己的手抽回去,可却被攥的死死的。 一张俏脸红了个透,她赶紧把头又往下压低了一些。 几个长辈看着两个小儿女在那里黏黏糊糊,都是一副欣慰又了然的模样。 希望他们的感情能越来越好。 最终,几人决定,把婚礼放在江南举办。只是皇上那里,还需要去通禀一声。 而这个任务,自然就落在了祁璟玙的身上。 一个月后。 江南。 一处三进三出的宅院里。 这处宅子是谢凌送给姜云染的新婚礼物。 虽然比起名满天下的谢家,这样的宅院实在有些拿不出手,但里面却盛着谢凌满满的父爱。 虞桑作为姜云染最好的朋友,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婚礼的前两天到了江南。 两人一见面,虞桑就拉着姜云染往她的院子里走,说要看看她的嫁衣和凤冠,帮她做准备。 姜云染知道她是个急性子,没办法,只能把人带进了房间。 当虞桑看到那套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嫁衣,羡慕得双眼发亮,赞叹道:“婉婉,这套嫁衣真的是青鸢公主亲手给你缝制的吗?也太美了!” “是我娘缝制的,她的情况还是不太好,所以今早才缝制完成。” 姜云染原本不想让她娘操心这些事,但爹娘都坚持,她也只好由着他们。 虞桑为她苦尽甘来感到高兴,两人开始为婚礼做最后的准备。 转眼到了婚礼那日。 一早起来,虞桑就亲自为姜云染上了妆。 正准备帮她穿婚服,青鸢公主走进了房间。 她望着镜中的女儿,有些慌乱地道:“听嬷嬷说,在南荧,女子出嫁,做母亲的都要给女儿梳头。我……我可以替你梳头穿衣吗?” 见她问得小心翼翼,虞桑热情地把梳子递到了她面前。 青鸢公主小心地接过,有些笨拙地梳了起来。 虞桑凑到姜云染耳边,夸赞道:“婉婉,你娘长得好美,你和她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比那些画像上画的还要美。 姜云染莞尔一笑,在母亲的帮助下穿好了嫁衣。 等到一切妥当后,虞桑和青鸢公主把姜云染送到了门口。 门一打开,她们就看到了站在外头的裴玉卿。 姜云染的头上盖着盖头,她什么都看不到。但她能感觉到,虞桑停下了脚步,忙问道:“怎么了?” “你义兄来背你上轿了。婉婉,你先上轿,我去草庐等你。” 今日的婚礼,定在了卢大儒的草庐。 这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当初没有看到自己这个得意的关门弟子成亲,始终是他的一大遗憾。所以这一次,当听说他们要在江南成亲的时候,他就提出把婚礼办在草庐。 由卢大儒和姜老夫人做证婚人。 姜云染虽然是第二次出嫁,但在她心里,和第一次成亲无异。 直到婚礼的整个流程结束,她才明白,嫁给心爱之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当坐在婚床上时,她整个人还有些懵懵的,心脏跳得很快。 丝毫没有第一次成婚时的那种疲惫。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整个人都紧张得绷紧了身子。 祁璟玙挑开盖头,与姜云染四目相对,他弯着唇角笑道:“夫人,让你久等了。今后余生,希望我们能长长久久,白首不离。” 话落,他拿起一杯合卺酒递过来,轻挑眉梢道:“是不是该叫声夫君来听听?” “夫君。” 姜云染小脸通红,接过酒杯和他喝了一杯交杯酒。 举杯一饮而尽的同时,她在心中默念道:愿余生有你,不负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