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宠后之美人暗妖娆》 第1章 初始 “小姐,准备好了吗?” “嗯。云影,父亲也要参加吗?” “家宴老爷都会参加的。” 天!在心里忍不住翻个白眼。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就够倒霉的了,可是还非常“幸运”地穿越到一个大家贵族里,每年都要举行一个家宴,整个族人参加,还要对各个小姐少爷这一年的学习情况进行考验。如果表现最差的话,就会打一顿板子,还要禁足一个月,也就是不可以出门,这是我最不能容忍的!而且按照云影所说我附在这个身体里的小姐就是那个年年被打被禁足的可怜人。因为根本没有人请过夫子教过她。这么大的宅子里,那位很少出现的封建大家长根本不会去特别在意一个死了娘,不受宠爱的女儿,所以一切责任都推在不学无术的女儿身上。至今没有发现自己的女儿被虐待,被欺负,甚至早被人害得一命呜呼了。 好吧好吧,船到桥头自然直。看看情况再说吧。 明明是和武术会一起到江南某个神秘的寺院里考察一种失传的功夫,可是自己误入一个偏僻的禅房时,就被莫名其妙地带到这里了。更恐怖的是,醒来时发现脸孔不是自己的,身体也不是自己的,我竟然占据了一个12岁的小女孩的身体。而且醒来全身痛得死去活来,听醒来看到的唯一的一个丫环说,这个小女孩是被同父异母的弟弟推到池塘里,溺水了。原来那个可怜的女孩已经溺水死了。那又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一想到自己在现代蒸蒸日上的事业,在设计界越来越响亮的名声,我就觉得肉痛。冷静了好几个时辰,才把那个叫小红的侍女喊来,问了这里的情况。所谓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 当然,首先就把这个据说和自己一起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小侍女换了个可以让人忍受的名字,也就是——云影。而且强调了几次,如果有人问起她名字从何而来,可以体面地回答,从“云破月来花弄影”而来。也算对得起主子了。 据她所说,现在我应该在晋朝。估计就是动乱的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某某朝代。原谅我这个历史白痴,什么唐朝明朝那种繁荣有名的时代我还知道点。这个晋朝对于我简直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老天,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而现在我呆的地方是京城建康四大家中的谢家,其他还有王家,桓家,庾家。而在这个家族里,自己是庶出的四小姐,被扔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院子里,几乎都被人遗忘了,身边也只有一个和自己一般年龄的侍女,这也就是为什么醒来时除了云影没有任何人探望过自己。估计我不附在这副身躯的话,她死了就随便葬了吧。现在我也知道了,这是个不受宠的小姐。这是全府公认的事实,那些看脸色行事的丫环奴仆们已经不怕这个有名无实的四小姐,经常欺辱她,偏偏这位小姐性格怯懦,胆小怕事。那些个奴才们更是欺到头上来了。 在这个家中,父亲谢于轼有一个正妻五房妾室。大夫人赵雅芝有一儿一女,嫡子是大儿子谢奕,嫡女是二女谢暖薇。二娘有一个儿子,三哥谢安。据说他是这个家里唯一对自己好的人。三娘无后,喜欢吃斋念佛,不理尘世。不知道为何,对她,父亲很尊重,从不干涉她的生活。四娘也就是“我”的娘,苏然然。在生谢尾萤——也就是我的时候难产而死。据说在世时非常受宠,父亲曾经说过为了她不再娶妾。也正因为她的死,五娘才可以入门。五娘生有一儿,叫谢万,今年才8岁。难以想象这么小的孩子就会害人,肯定与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关系。 不过我很快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个谢尾萤虽然不受宠,但是简陋的别苑里却有很多金银珠宝,我是个设计师,当然知道那里面有很多还是价值不菲,很是难得的珍品。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不可以说的秘密? 想想觉得是我可能是推理书看多了,成自然反应了。也就不想深究了。 开始,我还有所期待,说不定哪天自己又穿回去了。可是过了一段时间,我是彻底死心了,想想还是任命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在这先踏实地生活吧。既然想通了,也就觉得一下子松了口气。 不过,从今以后,可要对现在的状况有所觉悟。也要记住自己不叫安锦,叫谢尾萤这个事实了。 在现代我虽然是个设计师,可是因为家族关系(我家是开武馆的,而且有几百年历史了),我从小就开始学武,基本上所有传统的路数自己都学了个遍,所以在大学毕业后,很自然地参加了城市里最有名的武术会。虽然这副身体实在太弱了,可是我依然不想放弃,也不急于一时,根据身体情况,按照记忆里的武功底子,从基本功练起,只希望未来有一天可以恢复我以前一半的身手,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至少可以保护自己。 可是自己刚规划的惬意生活还没有过上几天,就从云影那里听到了要参加家宴这个噩耗。 让云影梳了一个简单的少女发髻,画了淡淡的妆,这时才发现这具身体竟然也是个美人胚子,大而水盈盈的眼睛灵动清澈,黑而柔顺的长发,白皙而光滑的皮肤,配上刚穿上的白色碎花席地长裙,简直像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女。连自己也忍不住迷上了。一个字,美。不过这美在这个家可是会变成祸根,想想拿起眉笔把眉毛添得稍粗稍黑,这样就把整张脸的平衡破坏了,看上去就有点俗气,预期中的效果达到,不免有些洋洋自得地轻笑。不顾云影惊愕的目光,轻拍一下她的额头,牵着她的手袅袅地走出去,去参加该死的家宴。 天,我的屁股,我可不想让它开花。 和云影到达正厅的时候,各房的人都已经到齐了。低着头,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混进去,在一个有阴影的角落里坐下。谁知,才刚到有个清秀的少年就看到了我,跑过来打招呼,我看着这个外表俊朗的少年,在心里哀悼几分钟为什么现代没有遇到过这么帅的人。 “尾萤,前些日子听说你病了,现在可好些了?”见我一脸陌生地看着他,他的神色有些疑惑,身后的云影拼命对我使眼色,我才有些清醒过来。在这个家里唯一会对我这样和颜悦色的只有三哥谢安。随即展开一个自认为甜甜的笑容,轻声说:“三哥。已经好多了,你不用担心。” “噢,这样我便放心了。”见我一直望着他,他的脸竟然红了红,天啊,哪来的清纯美少年。只是他看我的眼神有点怪怪的,我也说不出哪怪。 一个伟岸严肃的中年男子进来后,整个喧嚷的大厅突然安静下来。原来是大家长谢于轼到场了。谢安也对我微微一笑,随即回到了三娘身边的座位,坐下的时候不忘对我做了个调皮的鬼脸,不过脸不可避免地依然微红,有趣。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感到的温馨,不免对他也回报一笑。 我坐在角落里,默默地打量周围的人,根据云影的介绍:在谢于轼右边坐着的,是一脸雍容华贵的正妻赵雅芝,果然有大家风范。在她旁边的是大哥和大姐。大哥面色微沉,目光冷漠,嘴角紧紧地抿着,显然是对这种无聊的聚会很反感的样子。大姐乖巧端庄地坐在那里,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不过让我感兴趣的是,又是一个古代美女,和谢尾萤的美一点都不同。她的美才是地地道道地尘世美女,穿着华美,妆容精致,一副古典美人的优雅。才出场,在场的一些年轻王公贵族就对她频频侧目。 忘了说,为了考验的公平,也为了向外人展示谢家的才华和能力,也会偶尔请一些有名望的人来做客,其实说白了,老的来当评委,年轻的来变态相亲。看看二姐那副娇羞的样子,真是让男人流口水啊。 跟着排下来的是,二娘和三哥。三娘是从不参加这样的聚会的,谢于轼对此似乎已经默许了。 如果可以,我巴不得也不参加这样的聚会。一点也不好玩。值得注意的是,坐在谢于轼左边稍下一点的是五娘,看她那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是在向所有人炫耀她所受的宠爱吧。这也难怪,古代的女人一直都活在男人的庇护下才能生存。 不过,有一次,我偶然从云影口里听到,五娘的样子有些像我逝去的母亲苏然然。难道只是个无聊的替代品?如果真是这样,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炫耀的,不是应该感到悲哀么? 在她旁边坐着的,是传说中8岁的谢万。之所以对他特别注意,是因为这不知死活的小子害死了这副身体的主人,现在既然自己在上面寄居了,必然要为死去的灵魂讨回公道,不过不急,对小孩子下手,会看不起自己的,让他再长大一点,自食其果吧。 我几乎被遗忘在角落。那些取乐的人们只恍惚记得往日有一个供他们嬉笑的女孩,笑过了自然就忘了,谢尾萤的存在,只是一个单纯的乐子。没有人会同情她,也没有人会善意地对待一个不受宠的妾室的孩子。 第2章 家宴 家宴开始。一片繁荣景象。 先是谢于轼随意地问了那些夫子们对这群孩子教授的情况。我惊奇地发现,那里面不知为什么会冒出了一个自己所谓的教书先生。女人的心,真是堪比蛇蝎。这么小的孩子,就被他们视为眼中钉,这般为难。我开始同情起这个身体的主人了。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就让我帮她讨回公道吧。 谢于轼随意地问,那些夫子便随意地答。在谢于轼点点头后,家宴才正式开始,一群美丽的舞娘涌出来,真真是歌舞升平的富丽景象。在这个时代很多官宦人家都有自己养的舞姬来喝酒取乐。 我看他正襟危坐的样子,似乎凭空添了威严和声望,有一种电视上大家长的气势。看着这个该称为父亲的人,我既不厌恶也不喜爱。只是淡漠地看着这些虚伪的繁华表象。似乎这里的一切都不关自己的事。 云影曾经告诉过我,所谓的考验,第一关考的是四书五经,第二关是谢于轼出题随意赋诗,第三关是根据宴会的此时此景,随意赋诗。不过我并不放在心上,只乞求上天让所有人忘了自己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女子吧。 宴会进行一半的时候,终于要进入正题了。不过我并没有这样的认知,依然埋头认真地向这些从没见过的美食进攻。 不知何时,周围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鼓掌声。我虽然奇怪,可是美食当前,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旁边的云影可就不那么轻松了,这么重大的事,小姐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她担心今年被处罚的又是小姐,所以在一边急得眼泪都快留下来了。在一旁不停地提醒她今晚的事,虽然小姐从昏迷中醒来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是心急如焚的云影来不及想那么多了。都快轮到小姐了,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姐,现在只能乞求没有人注意小姐了。 世事一贯不能如愿,正在专心致志的我突然被云影拍醒过来,云影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只希望我不要只顾着吃了。 我有些尴尬地看着众人,悄悄地在衣摆上摸了摸油腻腻的小手,在一片鄙夷的目光中似乎渐渐明白了发生了的事。被众人遗忘的四小姐,在8岁的小弟弟奶声奶气地开口问:“爹爹,那四姐呢?”后,所有人才忽然想起往年那个供人娱乐的小小姐,如果说二小姐的知书达理是谢家的荣耀,那么四小姐懵懂无知就是谢家的耻辱。 我看到那个被称为爹爹的人眉头皱了皱,但仍然镇定地对藏在角落里的女儿淡漠地说:“老四,既然提起了,你便随便背首诗经吧。” 我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和刚刚的尴尬神色全然不同,处之泰然地对那个父亲的人盈盈一拜,冷冷地说::“父亲大人说了,女儿自当竭尽全力。” 面对众人快要勃发的讥笑,我微微一笑,在惊讶的目光中开始朗诵: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 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 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看着众人低沉下去,从红到白,从白到青的脸色,我有些恶作剧地想:都踩到狗屎了吗?果然,选了这首极具讽刺的诗,是正确的选择。看着云影不可思议的表情,我只能在心里说对不起了,虽然吓到你是不人道的,可是自己的屁股更重要些。 比起众人惊愕的神情,特别是五娘几乎面如死灰,我知道她肯定在想,明明没有请任何先生教她,为何她会……?封建大家长只是神色微微变了变,很快就恢复下来。 他用威严的口气继续说道:“背得不错。接下来开始第二关。我看今日月色不错,不如就以望月为题吧。” 我若无其事地坐在那依然专心地吃桌上的美食,像周围的事与自己无关。大家看着我的懵懂,以为刚才的诗只是巧合,又在心里期待看我的笑话。 我满足地拍了拍自己的圆鼓鼓的肚皮,耳朵却没有错过哥哥姐姐们赋的诗,老实说,他们真的很有才华,如果不是上高中时被强逼背了那么多首诗,自己现在该痛哭流涕了。大哥赋了一首和边关有关豪放型的诗,二姐的诗是典型的婉约风格,不过这才符合她大家闺秀的身份,三哥的诗虽然平常,可是那诗中的胸襟和抱负也迎得了一片喝彩。 怎么这么快,又轮到自己这个学无所成的四女儿了。看众人期待的神情,期待我出丑的神情。我在心里说,对不起了各位,今年可能为了我的屁股要让你们失望了,真是罪过罪过。不过看到三哥真诚担忧的神情时,我对她安抚地笑了笑。 我在心里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太过惊世骇俗了。所以吟了张九龄的《望月怀远》: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众人此时惊愕得忘了言语,鸦雀无声。名人的效应呀,而且是有名的诗人。 我对着父亲再次盈盈一拜,清冷道:“父亲大人,小女拙劣,不知此诗可否过关?” “好!好个‘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今日得以领略如此好诗,不枉来此一聚。宰相大人真是好福气呀!” 我迎声望过去,是哪个不知名的傻瓜火上加油的,要知道,我可是一个不受宠的妾室之女,再夸下去,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我早被那些恶毒的目光杀死几百次了。一看,真是个老实的大叔,一把络腮胡,很粗犷正直的样子,我就喜欢这种不做作的人,可惜现在有点担心他以后的命运了。 大家长依旧不动声色,可我清楚看到他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诧异,难道他是知道尾萤并没有被任何人授课,很快他接着淡然说道:“好诗。你们要向老四学学。”说着凛冽的目光扫了扫另外几个儿女。 我看到,大哥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二姐依然大家闺秀的样子,小弟弟的脸色微窘,恨恨地看向自己,所有人中只有三哥是真诚地向自己笑,不忘伸了伸大拇指。我忍不住会心地笑了。 最后一关了,大家长只让大家随意吟一首便可。大哥的诗赞颂了朝廷,不愧是当了官的人,二姐来了首闺中怀人,三哥像是不太擅长吟诗,和上一首一样是首展现踌躇满志的诗,8岁小弟弟也凑热闹来了首能见人的诗。最后,又轮到我了。 看着在座女的少女怀春样,男的志在必得的纨绔子弟样,我有些看笑话地轻轻开口: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看看,我多么的善解人意,你们心里的话,都被我表达出来了。既然喜欢,就多摘点红豆,支持一下红豆产业吧。我在心里笑得快翻天了,可是脸上依然面无表情,看着身边似懂非懂的云影,我想掐着她的脖子说,你的主子忍得快岔气了,拜托你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来。 看着二姐羞红的脸,大家长平静的脸,自己该过关了吧。万恶的家族考验该结束了吧。 正在我打算拉着云影偷偷溜走的时候,大家长的一句话生生地把我前进的步伐拉了回来。我无奈地挪回迈出去的脚。 那句话是说:“嗯。今年各位表现的都很好。辛苦了。刚才经过在座大人的商议,今年略胜一筹的是老四。其他的就不分上下,今年的惩罚也就免了吧。现在老四你说说,你有什么愿望。为父一定帮你达成。” 对了,云影好像说过这次胜出的人可以达成一个愿望,不过往年都是二姐的专利,今年被自己不想打屁股的心情破坏了。 虽然知道有些胜之不武,可是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有了,既然他要达成我的一个愿望,也不能让这种好事白白浪费了吧。 秉着不浪费资源的原则,我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希望爹爹可以答应女儿,没有女儿的允许,以后任何人都不可以随便踏入曲阑苑。”其实也就是那个没人注意的破旮旯,今天真是让大家下巴脱臼太多次了,心中愧疚啊! 大家长的神色第一次变得很奇怪,仿佛我所说的愿望不像这个年龄该说的一样。不过这次我的想法很单纯,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外人打扰自己平静的生活罢了,并没有任何企图。 想到这,面对他探寻的目光,我抬头坦然地望着他。 良久,他才沉稳地应了声:“好。” 深深地呼了口气,无聊的考验以圆满的结果结束。 不过,我没有意识到这次事件的后遗症。如果知道会这样的话,我宁愿屁股开花,被那些无聊人嘲笑,也不会崭露头角。 家宴结束后不到几天,府里便在传,桓家最受宠爱的六公子喜欢上了在宴会上大败“群雄”的谢尾萤。 据说,六公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是贵族中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也是建康五公子的“白袍公子”(经常穿着一袭月牙色长袍去骗女人)。多少闺中娇美少女跪倒在他一袭月白色长袍下,多少京城名媛沉迷在他如和煦温暖的春风一般轻柔飘逸的笑容中。听说,他喜欢上了谢家名不经传的四小姐,那些忠实的粉丝恶毒的目光几乎想让那个不知名的四小姐千疮百孔。 美不美,我不敢妄自评论。可是这是个难得一见的变态,我却是敢肯定的。自己是个妖物也就罢了,还连累我成了祸害。 第3章 遇见 往后的日子,我缩在自己的别苑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为躲着那个时不时出现在家里,时不时又送来一封风雅情诗啊,礼物啊的六公子桓温。 让云影出门买了众多上好的布料,绸缎,在房里做起了老本行,开始做衣服,装扮房间。运用大家长扔给谢尾萤的那些金银珠宝,一步一步让云影依次从外面购来自己立下的单子里的物件,把房间布置得和现代一般。 鹅绒的地毯铺满闺房,用碎布做了几双毛拖鞋,用来脱了鞋子在上面行走,幸好这具躯体还小,没有裹脚,要不然那种畸形的巴掌脚吓都吓死了,这个不受宠的小姐也没人注意她的成长,所以玉足还是天生的,白皙修长,非常美。 又用粉红的薄纱在房间各处做了垂地的窗帘,床也把它弄成在现代睡的席梦思式,铺盖床单全换了,就连帐子也和现代一样用了透明的纱账,房顶用上等地花色绸缎做了天然天花板,又买来一些檀木的家具放上,还有特制的长板书桌,方便绘制设计图和做衣服。 唉,有钱就是好,可以把自己屋子搞得像一间公主房,和现代五星级的总统套房一般,反正时间众多,银子也多,个把月又换一种风格,何乐不为呢? 况且,那日大家长当着众人的面说过,没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可以擅闯曲阑苑的,这样与世隔绝的生活,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闲暇的时候我为自己做了几套美美的现代长裙,短裙,小洋裙,衬衫长裤之类之类的,在云影惊愕的目光中按照记忆给她做了几套日本漫画中可爱的蕾丝侍女服,风格非常洛可可,她不出门的时候硬逼她穿上。哈哈,生活如此惬意,在古代的日子也不错嘛。 后来我让云影叫京城最好的师傅做了几十套美美的古装衣服,为的就是了解这个时代的衣服风格,以便自己把它和现代的风格结合起来。 这时候的士大夫盛行宽衣博带,流行穿木屐和草芒屩。舒适方便。 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很快摸清了这里古代人的喜好,再结合上自己无与伦比的创意,做出了很多美得让云影几乎眼花缭乱的衣服。来到这里一直无所事事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有了成就感,觉得自己在这里并不是一无是处。 这样辛苦的过了几个月,我看着衣柜里这么多华丽丽的衣装,突然冒出个胆大的想法,既然自己无望回去现代了,为何不争取时间把自己在现代没有完成的理想在这个封建的古代完成呢,而且现在身边就有这么多免费的资源可以利用,为何甘于躲在这个院子里平平淡淡荒废一生,等着那个大家长把自己随意地嫁个不认识的男人。既然如此,何不出去闯一闯呢? 做生意,玩设计不正是自己的强项么。 不过在这之前,快点把身体修养好,把功夫练好,才是上上之策。外面人心险恶,要学会可以防身的能力才行啊。 在这几个月隐居的日子里,只有三哥谢安来这里看过我。因为那个不成文的规定,要进入曲阑苑的人都要经过我的同意,那些心里无我的人,自然不会自己前来碰钉子,所以来这的人寥寥无几。 老实说,我对这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三哥的到来还是很期待的。他好像把我当作寻常人家里的小孩子,常常带些好玩的物件来给我,是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唯一感受到的亲情。 不过,让我不安的是,这个三哥常常会露出像现在这样呆呆看着自己的痴迷眼神。 我在心里叹口气,轻唤:“三哥,三哥……” “哦……!?四妹。怎么,怎么了?”清醒过来的他一脸迷茫地望着我。 “没事。妹妹只是想提醒你奶茶快凉了。” 这个宝贝三哥从第一次我领他来我按现代的风格布置得会客厅表现出惊愕的表情后,现在渐渐一切都习以为常了,连我发明的种种奇怪的饮料都不见得吓到了。看来他对这个年少的妹妹可是溺爱得很,应该说痴迷得很。什么事都以妹妹为主。 “四妹,你何不偶尔同我一起出去走走呢?你老是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我担心你闷坏了。”么么,这个傻哥哥是不是忘了女子都是关在家中,学习女红,学习琴棋书画,不知天下事的。 “三哥,你忘了我们女儿家是不能随便出门的。” “啊,抱歉,我一时忘记了,”三哥的脸微微一红,“我是说,在府里转转也是好的。这么大的宰相府,我和你都来不及一同出去好好逛逛。”这个会脸红的三哥真是又清纯又可爱啊。 “是嘛,”我在心里想了想,来这里这么久还没逛逛这古代的免费园林,何不趁此机会,还有三哥作挡箭牌。想到这,我笑意连连地道:“三哥,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是个难得的艳阳天,何不现在就去呢?” “好,好,这样最好。”欣喜之情全部在他脸上露出。说着就来牵我的手,我不觉地皱了皱眉,这个三哥习惯还真多,据说以前他最爱这般牵着我的手到处跑,在心里深呼吸了下,也就任由他拉着走了。 出门的时候特别吩咐了云影,她会意地把屋子全都用特制的锁锁住,这是我早早就对她进行的安全教育,在这个府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呢。 绕着这个巨大的迷宫百无聊赖地逛,不逛不知道,这个府邸真真是豪华版的别墅。弯弯朝上的飞檐和门廊旋绕的鎏金,交相辉映,气势非凡。迤逦的小道都用青石铺满散水,路边树影森森,一路走来,让人心旷神怡,赏心悦目。 尽管我让三哥绕着偏僻,人烟稀少的地方逛,可是依然不可避免地遇上了五娘和五弟。 不过在我们请安后,她就像骄傲的孔雀一般风姿卓越地随着一干侍女袅袅地走了,走过我身边时,依然不忘轻蔑地“哼”了一声。 不过我对此并不放在心上,让我诧异的是,小小年纪的谢万路过我身边时面容露出的阴狠,望向我的目光中竟有嗜血的阴霾。以及对我天生的敌意。 走了一段,美景当前,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为什么了,注意力很快被那些天然的小桥流水,碧池莲花,黛瓦粉墙,飞檐漏窗,亭台楼阁迷住了。正在这时,远处竟有竹色的琴音幽幽弥漫,是谁轻叩竹弦,谁舞弄萧管,像燕呢,像莺歌。幽怨惆怅,像是萦萦绕之不去的相思喃语……情不自禁地随着音乐前行,以为那个新天地里又出现一个绝世美女,或者家族秘史之类的。 很可惜结果让我失望了。在那迤逦弯转的荷花池中的一个石亭里,一对俊男,一个美女,多半在那赋诗喝酒,时不时又吟出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之类的。无聊。 虽然这样想着,可是负责牵手的人早就把我拎到那几个青年面前了。三哥啊三哥,小孩子要实像一点,怎么可以破坏人家的好事呢。 走进了看,才知道是大哥和二姐,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子从自己刚到就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看,我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上面有什么污物么? 那人见到我的反应,竟咧嘴呵呵地笑出声来。我这时才注意到他的样子,又是古代的大帅哥啊。如果不是自己从现代来,电视上帅哥看得太多,定力不错,这会儿该像美目含情的二姐一般娇羞地犯花痴了。 想罢我就淡淡地移开目光,不料却看到大哥以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说自己也是个12岁的孩子,怎么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像看孩子的眼神啊,是不是平日里自己太过冷静,淡定,不像12岁的小女生啊!看来自己该注意点了。 说到便做,我扬起甜甜地笑容声音嗲嗲地撒娇:“大哥,二姐,你们今日可真有闲情,来这里偷着乐,怎么不叫上我啊,我可是最爱湖上赏景了。对吧,三哥?” “是啊,我看四妹在别苑里闷坏了,今日天气不错,就同来走走。对了,桓温兄怎么也有闲情来这里喝酒赋诗啊。”刚被这个傻哥哥的回答一声喝采,他以下的话却吓了一跳。 桓温?!那个麻烦的花花公子! 我有些惊愕地抬头看他,却对上他玩味的眼神。拜托,我只是个12岁的小女孩,你不必用这样挑逗这样虎视眈眈的眼神望着我吧,早晚会得心脏病的。我在心里哀悼。逛院子的心情全没有了。 只见桓温微微一笑,对三哥道:“本来是找你,可是一上午不见你人影,恰好遇上奕哥和暖薇妹妹,便一起来凉亭赏湖了。” 忘了说,云影说起那个白袍公子的时候曾经替我补习过,这个羞涩可爱的三哥,竟也是建康五公子的一员,也就是闻名建康的“安石公子”。据说三哥有一把上古遗留下来的用非常珍贵的冷青玉做的琴,十六岁时,他凭借一曲《安石寒》轰动整个建康城,于是安石公子的美名便在京城流传下来了。真是想不到呢,会脸红的三哥竟然这么有影响力。 三哥依然兴高采烈的样子,“是这样啊,温,真是对不住了。上午我上四妹那去了。温,这是我妹妹尾萤。四妹,这是桓温,想必你听说过他的才名吧。” 我低头翻了个白眼,才名没听说,花名在外倒是不少。 好了。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这了。我总觉得这个花花公子桓温看我的眼神像在探究什么,让我很不自在。 可是我还是故作娇羞,走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声音娇滴滴地道:“桓公子。” 暗地里却向云影使个眼色,云影不负我望,上前对各位打了个千,道:“小姐,你吃药的时候快到了,大夫吩咐了,一定按时服用你那身子虚的病才能好,不能耽误。”唉,不枉我教授了她应付突发情况的三十六计啊。 “各位哥哥姐姐,还有桓公子,小妹有点事,不便久留,你们在此玩好,我先走了。” 我正准备告退,三哥已经过来牵住她的手,满脸关心地问:“四妹,怎么了?何时得了病根的?” 我不动声色地抽了抽手,可是挣脱不了,三哥的臂力太大,我注意到那个桓温看向自己和三哥拉着的手眉头皱了皱,表情隐忍。 正在我有些尴尬的时候,一向看不惯我的大哥突然表情沉稳地走过来,巧妙地穿过三哥拉着我的手,脸色依然平静地说:“是啊,四妹,是何时得了病,用不用我去请个好点的大夫替你治治。” 三哥牵着我的手被无意打落,表情有些恼怒。我觉得气氛有些古怪,后退几步,笑得一脸天真地说:“哥哥们别担心,是上次落水留下的体寒症,大夫说再服几次药就没事了。妹妹先行告退了。” 离开的时候我注意到说到落水时,二姐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难道我的落水不是意外,而是另有内情。唉,真是复杂,管不了这么多了。还是回去好好地泡个玫瑰澡吧。一路和云影说说笑笑地回曲阑苑了。 我没有注意到一路上有个灼灼的目光始终凝视着我离去的背影。 “谢尾萤么,我们来日方长。” 第4章 师徒缘 谢安看着离去的尾萤和神情怪异的桓温,突然觉得心里莫名的闷闷的,像是很不乐意让自己心爱的宝贝被别人看到一般。 和大哥和二姐道别后,与桓温一起出了府,同平日里一样,去了“红缭花疏”。那里是他们五个兄弟聚会的地方。 一进园子,就看到碧绿的竹林里有一个俊雅冰冷的少年在那聚精会神地练剑,一招一式,全是冷意和剑气,盛气凌人。 谢安和桓温在一旁凝视,谢安的眼睛里全是仰慕,有些雀跃地拍手大笑,而桓温,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淡淡地望着他们笑。 这时从走廊尽头缓缓走出一个身着青灰色锦缎长袍,面目清秀的男子,一双琉璃般漆黑的眼珠流光溢彩,潇洒挺拔。 见到两人微微一笑,“你们来了。” 谢安依然是那羞涩地笑,“导。” 这时那个刚刚在竹林里练剑的少年也步出竹林,沉稳地走过来。 “进去吧,长生已经等了好久了。” “寻南,你也一直在这里吗?” 被问到的少年依然缄默不语。只见王导随意地扇了扇手中精美的折扇,优雅一笑,“走吧。” 一行人走进深处,就看到地上不知何时多了几个死尸,几人一脸平静,就像什么也没看到一般。 那个叫长生的一脸怒意地坐在亭里大口喝茶,动作粗鲁不堪,可是看起来又无比自然,那张英俊的脸在怒意中变得有些扭曲。有点暴殄天物了。 “怎么,那些找死的人又来了么。”桓温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明显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该死的,老是让我赃了我的手,这些人真是吃了豹子胆了,敢来招惹我们。真是气死我了——”长生依然忿忿不平。 “是一斣珠干的。”王导简单地说出事实。 谢安疑惑地眨眨眼,“为什么呢,我们又没得罪过他们。”一脸乖宝宝发问的神情。 王导耐心地解释,“一斣珠是江湖上臭名远昭的第一杀手集团,按理说,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我看,要找我们麻烦的不是他们,而是隐藏在他们身后用钱收买他们的人。” “可是——”话还没完全出口,就被冷冷地打断了,“最近不是新开了一家规模宏大的妓院么,我看里面不简单。”谢安望向声音的主人,是寻南。 桓温轻啜了口菊花茶,不抑不扬地笑道:“好了,不要理那些无聊事了。不如我们上新开的怡春园逛逛呢。” “是嘛,”苏寻南讥笑道:“我好像听说,我们的桓大公子最近对安的那个十几岁的宝贝妹妹颇感兴趣,正想着怎么弄到手呢,怎么会这么快就想另结新欢了,是不是,在谢小姐那碰钉子了。” 桓温难得那一尘不变的邪魅的俊脸变了颜色,“你——” “温,”谢安低垂着眼睑,轻轻问道:“你是真的喜欢四妹吗?”不等回答,接着说:“四妹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如果你不是来真的,和以前一样只想玩玩就过了,那么请你不要去招惹她。她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如果有人敢负她,我绝对不会放过。即使是你,也一样。”说到最后谢安抬起头来坚定地望着桓温。 这小妮子还真不简单,一向脾气温润的安也这么维护她,一想到那个始终对自己拒之门外的谢尾萤,桓温不禁苦涩一笑,道:“我现在还不知道她会不会接受呢,安,说这些太早了。我答应你,无论怎样,都不会伤害她,行了吧。” “好了好了,都是兄弟,说这些做什么。”庾长生赶紧出来打圆场,他是个脾气又直又急躁的人,是不明白为什么温整天游走在那些花丛中,虽然自己这个“火焰公子”也有不少人追,可是打架杀人更有趣些。 “真是好奇呢,那个谢尾萤是个什么样的女孩,让我们战无不胜的花花公子桓温也会苦恼。安,过些时候,你带她来这吧,我很期待呢。对吧,寻南?”说罢,王导又荡出一个和春水一般优雅的笑容。 被说到的少年不语,依然面无表情,一副扑克脸。 这次话题的主人公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无奈叫道:“不要说了。一起去怡春园,走了。” 众人一阵好笑。 该死的臭女人,让我沦为笑话,我一定要把你变成我的,谢尾萤。桓温恨恨地想。 下午在自制的小厨房里,自己动手做了可口的饭菜和云影饱餐一顿。 这个四小姐,地位不是一般的低啊,除了一起长大的云影,连个多余的伺候的奴仆也没有,更过分的是,连一日三餐都没有人搭理。过去都是两人在破烂的厨房里随便弄些吃的,常常不能温饱,所以我的身体才会面黄肌瘦。现在既然自己成了这具身体的主人,必定要负责自己和云影的健康了。 幸好我安锦在现代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自小父亲就锻炼我学会自立,上大学后为了不亏待自己的胃,更是特意学过怎么做出美味,所以现在也难不倒自己。 我还记得第一次做好简单的家常菜时,云影边吃边感动得热泪盈眶的样子。抽抽噎噎地说这辈子跟定小姐了。在我眼里,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所以自此在心里都把她当作妹妹般疼爱,并不把她当作奴仆般唆使。云影似乎也明白我对她的好,跟我越发亲密无间,对我言听计从。 到了夜晚,也是我开始练功的时候,虽然喝了瘦身的花茶,可是要保持完美身材还是要注意锻炼。生命在于运动嘛。 和往常一样,我先绕着院子跑步练习,又开始按照记忆中的招式一丝不苟地练习,不敢有任何马虎,要知道,这可是关乎日后人身安全问题。既要出去做生意,必然要有自保能力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今日觉得有些不对劲,有不祥的预感。 果然,不一会儿,预感就成为现实了。我正在打家传的掌法,因为身体柔弱的原因,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只是像模像样了。 正在这时,多年习武的敏锐,让我觉察到有一股力量强大的掌风拂过耳边,我移动弱小的身体狼狈躲开,随即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瞪视偷袭的罪魁祸首,冷冷道:“仗着武功,欺负弱小,算什么英雄好汉。” 昏暗的月光下,我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觉得那人愣了愣,随即放声豪迈地大笑起来。我正担心他这样笑下去会不会吵醒熟睡的云影时,谁料那人盯着我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一般开心地说,“不错不错,是个好苗子,这个师傅我当定了。” “哼”,我有些轻蔑地一笑,“神经病。” 他大怒,“小丫头,你说什么?!”随即以掩耳不及的速度飘到我身边迅速把我钳制在身下,让我动弹不得。“服不服?” 我痛得龇牙咧嘴,依然倔强地道:“卑鄙!要不是我这身子柔弱,怎么会让你这老匹夫欺负。” 谁知他听罢,不怒反笑:“有趣有趣。丫头,我们来日方长,从今天起我就教你武功,到你打败我那天,你都得叫我师傅。” “我才不稀罕你当我师傅,老匹夫!” “这可由不得你,这师傅你肯也罢,不肯也罢,我是当定了。”说罢又飞身而去。 “老匹夫,你到底是谁?!” “你日后便知。”他传音过来,好厉害。 到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我喊他老匹夫实在太委屈这个自恋师傅貌比潘安,俊朗飘逸的绝世美颜。 不过那妖物一样美丽动人的脸孔配上他那孩子般邪乎的性子,简直是暴殄天物。 再加上他想出来的千奇百怪的授武方式,简直就是对我量身配套的折磨,我在他的恶意教导下,往往搞得全身青一块,红一块,惨不忍睹,每次云影在帮我上药时都泣涕涟涟,眼睛肿得像兔子。 这些我可以忍了,自小练武,这点苦还是能承受的,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这个师傅喜欢掐我肥嫩嫩的脸颊,非要把它揉得变形,捏得我眼冒泪花才肯罢手,简直是活生生的老顽童周伯通。更可气的是,自己武功不如他,只能任他欺负,可是我知道,现在的卧薪尝胆,是为了将来让他死得更惨。 私底下,我替他起了个贴切的绰号——魔头老顽童。简称魔童。不想后来叫出名了这个绰号,在江湖上流传起来。气得他差点把我宰了。 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是大家长的一个要好的朋友。至于我如何被他不幸盯上的,用他的原话是说:“要不是那日家宴的时候看你不卑不亢还有那么一点骨气的样子,再加上一次无聊夜游时偶然看到你在那戳戳捣捣,样子傻得要死,一时看不下去才勉强在你的恳求下当你的师傅,要不然我才不会闲着没事干,自找苦吃做什么。你不知道,教你这个笨蛋我要多大的耐心才不把你宰了……”上帝啊,拯救一下这个异教的自恋狂吧,是谁厚着脸皮硬要做我的师傅的,求他走都求不走。 就这样,我和这个安静时勉强还算美男子的师傅开始了一段师徒的孽缘。 问了几次,我才知道他老人家叫桑秦。 据说他早就向大家长告辞云游了,现在为了我留下,无处可去,只好在我这破烂的院子里留宿了。我在心里哀悼几声,后悔啊后悔,早知道就不要好意地留了他一次晚饭,因为太好吃,又是现代新鲜的菜式,某人吃得满脸陶醉,最后就厚脸皮的赖上了。 不过幸好他白天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只在黄昏时准时来蹭晚饭。一脸惬意地喝喝下午茶,就开始他的教授了。 特别是看了我布置的客厅,他睡得厢房的风格,再加上一次三哥的突然拜访,他藏在屋顶的房棱上看到我送给三哥一套自己做得新式男装后,他也强盗般地向我讨了一套后,据他讲他对自己这一生唯一的徒弟更加好奇了。 切,什么嘛,说得他像个一代大侠一样,不过,拍着良心说,这个冒出来的师傅,武功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简直一神人。一开始,我就迫不及待地学了他独创的一套轻功“缥缈”(名字和他的外貌一样诗情画意)。 学成后,他问我为什么这么急想学最上乘的轻功,我一脸无辜地回答:“废话,当然是为了逃命的时候跑的够快啊。”理所当然的口气,把他气得几乎当场崩溃了。 面部表情阴狠地揪着我可怜的脸颊恨恨地说,“我桑秦的徒弟,何时会落到逃命的下场,你这丫头敢逃试试,我一定扒了你的皮。”连逃命的自由都没有,我欲哭无泪。 对于他的来无影去无踪一直没被府里的任何人看到过,魔童一次在美食面前终于道破了天机。原来这个曲阑苑是整个宰相府里最偏僻最简陋的地方,只要从后面的花园翻墙就可以到达外面的一条暗巷了,顺着这条巷走出去就是主大街了。什么啊,我还以为出去有多难呢。真是感谢这个破地的地理位置便利啊。 说起曲阑苑,其实也不能说是旮旯了,自从几个月前,我就开始打理这里的任何一个角落了。 在现代我选修过园艺设计,这点地方简直太小case了。很快,我就把这个地方打理得如同仙境一样,房间的风格也随着心情的变化不时地变化,不仅三哥羡慕得几乎想搬过来住,连一向神龙见头不见尾的魔童都时时百无聊赖地赖在这里不想动了。这让我很有成就感,对自己长期呆的地方我是不能忍受任何不好的瑕疵的。 夏天也快到了,我正计划着在院子里建一个游泳池,让它与旁边的荷花湖相连,保证水资源的供应。计划很快通过,并且实施起来,雇来的工人都签了保密合同,如果外泄曲阑苑里任何消息的人,不但性命难保,酬劳一分也没有。我可是花了高价的。 对于钱,我到是不以为意。那个从不出现的大家长虽然对四女儿不闻不问,可是每月却看似不经意地送来大量的金银珠宝。我虽然很奇怪,可是也不想深究。自己向来对钱都是淡然视之,所以在别人看来极珍贵的东西我都随意地扔在房间里。整个家里都布置得清雅大方,并不是奢侈的雍容华贵。 游泳池竣工的时候,我拿出早就设计好的游泳服分发给了云影和魔童一人一件,完全忽视两人因困窘而憋得有些发红的脸颊,我看看自己刚刚发育的身体,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幸好他们两个似乎对我一向的特立独行习惯了,很快缓过神来,再加上我早就考虑到这样的情况发生,已经预备好几块大大的布巾让他们足以围住整个身体,而且大多在晚上才游,黑灯瞎火的,谁能看到谁啊,所以害羞的两人很快释然,和我一样舒适惬意地躺在水里去暑了。 我看着渐渐被自己进化的魔童,在黑暗中有些恶意得逞地露出奸笑,哈哈,看你有一天离了你的宝贝徒弟还活不活得下去。 莫名其妙的桑秦这时突然诡异地打了个喷嚏。 是不是着凉了。他这样想。 第5章 会美人 流年似水啊,就这样悠哉游哉地过,又怡然自得地过了几个月。后院新种的蔷薇开始郁郁葱葱了,依然风华繁茂的夏末。 一日,我专门挑了一个魔童外出的日子,让云影搬着软凳到门口守着,自己悠闲地在游泳池里畅游,在水里嬉戏玩乐了一会儿,就懒懒地靠在岸边一边浅酌杯里的葡萄酒(这可是我研制了好几个月才成功的战利品),一边专注看着手中的设计图纸。 正是碧柳低垂,日影斑驳,偶尔带着浅浅茉莉花香的薰风拂过,天空呈清澄的蓝,云雀游弋于白云间,一切好不悠然自在。 然而,突变徒生。 练武的习惯让我觉察到了危险,可是身体的迟钝让我待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掩饰什么。想到这,我也不打算挣扎了,只闭着眼懒洋洋地对立于墙头的陌生人道:“看够了没有?”其实照我这么瘦弱,发育不良的身体真的一点看头也没有。 那人忍俊不禁地嬉笑出声,“你那搓衣板谁有兴趣偷看啊,你太高估自己了。”完全是玩世不恭的语气。 听他这般说,我并不动怒,只是拿了岸边的大毛巾围上身体,抬头瞥了他一眼,果然是那风流倜傥的六公子,也只有他这样顶着纨绔子弟的采花贼才会做出随便翻女儿家屋子的墙的事吧。 “温哥哥既然来了,就下来一叙,小妹自然会特别招待的。”我荡起孩童般甜美无邪的笑容。 果然,他嘴角邪魅一笑,轻身跃下墙头,漫不经心地向我走来。 我走过去,作轻柔状主动投怀送抱,藏在布巾下肘子不经意间重重向他一拐,他不注意,就被我撞到水里了。让我有点惊讶的是,这个游历在众多花丛中的浪子竟然不会有游泳,这可够他受的了。 在岸边等了许久,也不见他的身影,甚至连气泡都没了,我有些慌了,虽然讨厌他,可是还没到非要弄死他或者见死不救的地步。 扔了毛巾跳到水里,刚想潜入水里救他,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扯进池子深处,当初我为了照顾云影这个旱鸭子,所以游泳池被建成一方很深,一方很浅,匀称交替的格局,没想到今天沦落到被人拉入深处溺死的结果。 就在我几乎以为没了气息的时候,一个陌生的触感附在我柔软的唇上,给我带来了清新的空气。 在水中一个旋转,我肺中的空气又要完了的时候,我被人扯上了岸,一探出头,我就大口大口地喘息,呼吸新鲜空气,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此时扬着得逞的邪笑的脸孔,我条件反射一个巴掌就打过去,没想到他并不躲,“啪”地一声留下绯红的五指印,他眯着眼睛促狭地看着我,依然满不在乎地笑,忽地把我拉到他的怀里又深深地吻我。 我使劲挣扎,可是他的力量太大,挣脱不了,脸憋得绯红,好一会儿,他才放过我,我拍着胸口顺气,他低沉的声音传来:“这是你戏弄本公子的代价。” 我怒极反笑,哼了一声,冷冷地说:“桓公子还真是饥不择食,连十几岁的孩童都不放过。那花花孟浪之名还真不是有心人杜撰出来的。”说着毅然挣脱他的钳制,狠狠地抹了抹红唇,游向岸边。 我的初吻! “我就想试试在你心里我几斤几两,你会不会救我。太善良,是害不了人的。”他也爬上岸来双手抱胸玩世不恭地说。 我定了定神,做天真状,“桓哥哥说什么呢。人家只是不小心碰到你,你就掉水里了,人家吓坏了,还跳下水去救你,谁知你一点都不领情。”委屈的眼神紧紧地盯着他。 他不反驳,似乎也明白我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只云淡风轻地问了句:“是吗?” 我斜眼瞄了瞄他,发现他身上的月牙袍全都湿了,很诡异地贴在身上,身形尽现。我干笑了声,随即淡淡地说:“跟我来吧。” 按理说往日该带他去客房里换衣物,不幸的是,唯一的客房已经被魔童占着了,又不能透露他的行踪,云影的房间也没有什么男式的衣服,只好委屈一点把自己的闺房贡献出去一下了。 虽说古代女子的闺房和贞节一样重要,可是自己应该不算什么正正经经的贤淑女子,不用这么讲究吧。 一路上六公子一直缄默不语,只是目光忍不住四处张望,呵呵,这是不可避免的,这里美得和现代公园一般,来这里的人都被它独特的美引人入胜。来过这里的人,不管是三哥,魔童,还是长期居住的云影都会忍不住驻足观赏,惊叹出声。 进了房间,他才失神地喃喃自语:“有趣,早知道这么有趣,真该早点翻墙来找你。” 我不理他,到里间拿了一件披风随意披上,又翻出一袭月牙长袍给他,我的10两啊,忍不住一阵肉痛。这件袍子在外最少卖到10两,多至20两的。 “喏,穿上走人吧,以后我不想再在院子里的墙头见到你。” 气定闲清的贵公子不客气地接过去,笑眯眯地说:“那种事,我也不敢保证哪天不会心血来潮啊。” 我愤愤地把他推进去,坐在沙发上吃着糕点催促他快点。 进去的六公子并不急着换下湿漉漉的衣服,而是玩味地打量这间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屋子(我汗颜地低头不敢见现代的乡亲父老们啊)。 很多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就这样随意地扔在这个房间的各个角落,足见主人对此的不在意,六公子嘴角不经意地微微上扬,可惜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心里充斥着无数的疑问,据外面的传言,谢家四小姐自小不受宠,这样无母又没有父亲宠爱的庶出必定是受到其他妾室万般欺辱的,以前的谢家宴会中自己偶尔被父亲相逼参加过几次,往年里幼稚无知的四小姐自己是亲眼看到过的,不识字,被那惩罚的十大板打得气息奄奄,有一次和谢安逛院子时还遇到过这个四小姐被下等奴仆刁难,哭得像小花猫一样。可是今年受父亲所托来参加这种相亲式的宴会,本来以为又要无聊的度过,可是那个旁若无人,低头大吃的四小姐不仅出口成章,而且言语犀利,把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讽得脸色都变了几次,好玩极了。更绝的是她的愿望,在旁人看来是小孩子家不经思考随意说的,可是深意却是保护自己的最佳手段。桓温敢确定,察觉到她的变化的不仅仅有自己,还有那个老狐狸谢于轼。估计他又在估量这个女儿的可利用之处了。 过后自己放出声说对她感兴趣,想用最快捷的方式接近她,可是京城五公子之一的“白袍公子”的名号似乎对她一点吸引力都没有,自己的礼物,情诗都被毫不留情地退了出来,这是桓温追女人的历史中唯一的失败,很快被传出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被那四个兄弟嘲笑了。 最后只好出了最烂的绝招,翻墙会美人了。老实说,自己真是有点饥不择食了。谢尾萤才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啊。 可是为什么刚刚强吻她时自己在心动呢。自己是不是遇到诡异的少女所以自己都变得不正常了? 等在外面的女孩不耐烦的催促声又一次传来,桓温有些心不在焉地换上手上的新袍,穿上才知道它的与众不同,真是新异,领口用金线镶边,长袍上用黑墨随意地涂了奇妙的图腾,其实是我用特制的颜料画的涂鸦。 才一出去,桓温就发现那个女孩一副恶狼吞鬼的样子死死地盯着自己,桓温在心里得意了一把,果然,自己的魅力还是无敌的。摆出个自认为很潇洒的姿势,重拾自己不败的魅力,刚想和她说是不是对他的态度改观了,是不是后悔那几个月对他的拒绝了…… 谁知—— 我看着自己做出来的袍子被完美地展现在自己面前,不由赞叹:“完美!太完美了!” 正洋洋自得的桓温被夸得飘飘然,不过下一句话就把他从天堂一下子打到地狱了。 “完美完美,不愧是我做的袍子!”我跑过去,拎着那袍子左看右看,不住地发出啧啧赞叹声,完全忽视脸色变得铁青的六公子。 桓温正欲发作,谁知一个小丫环突兀地跑进来,对我说道:“小姐,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做饭了,我的肚子在咕咕叫了。”来人正是云影。 转身才看到房里有个陌生的男人,微微惊愕过后,只见云影目光直直地呆望着僵硬的桓温。见此,桓温正欲扬起一个自认为很迷人的笑容,捡回刚刚在我身上失去的自尊。 谁知云影隔会儿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高兴地对身后的我说:“小姐做的袍子真漂亮啊!”又是一声赞叹。 “是吗?!我也觉得不错耶。”完全忽视了屋里的一个大活人,主仆自顾自的边聊边往外走。 桓温彻底石化。是谁说京城白袍公子的魅力男女老少,全都通杀的。为什么遇到这对活宝主仆就什么都没用了。 走到门口,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桓公子,若不嫌弃,就留下来一起用饭吧。” 留下桓温一个人欲哭无泪。 吃饭的时候,桓温一直埋头狼吞虎咽,话也不说,我也觉得做得是不是太过了,于是最后忍不住用安慰的语气说:“那个,以后你要来,不用再翻墙了。叫爹的大丫环青青通知我一声,从正门进来就可以了。如果不经我同意随意爬墙进来,恕我不当客了。”说到最后又带着威胁的口气。 “知道了。”专心于美食的六公子闷闷地应了声。 喝了一盅茶后,我看时间差不多了,魔童也该回来了,所以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桓温虽然打定主意要能赖则赖,可是脸皮的厚度还没练到无坚不摧的程度,只好无奈地走了。回去的路上琢磨着明天,后天,大后天……都要来蹭吃蹭喝蹭玩。 更重要的是,想时时看到这个有趣的小女人。 第7章 如菊 新的一天开始了,看看这具身体,13岁了,也开始发育了,手可盈盈一握的胸,纤细的小蛮腰,凹凸有致,经过一年饮食的调养,和原来面黄肌瘦的样子有了天壤之别,美人胚子的轮廓也开始显露出来,我对着泛黄的铜镜左照右照发现她真的美若天仙,虽不至于倾国倾城,可是比二姐的典雅优美更胜一筹。 有时候我发现三哥和六公子看着我的眼神渐渐呆愣,魔童的目光都变得越来越深,呵呵,是愧疚以前没发现我也是美女,只把我当作鬼灵精怪的丫头吗? 哼哼,对我来说,无敌小魔女更有吸引力。 今天要和云影全城大环游,就此可以试试刚学的易容术效果怎么样。 一个人闷在房间了好半天,戳戳捣捣,出现在云影面前的便成了一个美俊的公子。一袭暗红色雀纹深衣,金线浮云袖边,眉目英挺,神采奕奕,面上却有其他公子少有的温润之气。 云影的目光有些惊愕,似乎不太相信这个陌生的男子是自己服侍的小姐,连脖颈间的喉结都同天生的一般,神似极了。 不过,如果是男人,这个“男人”也太美了吧。 我柔媚地一笑,那老魔头也在一旁促狭地低笑,可是眼眸深处有难以捉摸的神色我无法探究。 我得意地笑几声:“怎么样?还不错吧。” “从今以后,我便是安锦。” 声音一出,低哑深沉,吓得云影差点昏厥过去。 她勉强撑着结结巴巴地问:“小姐,你,你的声音怎么了……” 我嫣然一笑,瞄了瞄在旁边笑得开心地魔头,“这就要问亲亲师傅了,多亏他从哪弄来给我的变声丸,只要一日不吃解药,声音就不会变回来,这样够保险吧。谁也认不出了。哎,哎,云影,你不要发呆了,千万不要爱上我哦。” “小姐——” “叫什么呢,不是小姐,是安公子,记住了。” “是,安小——不是,安公子。” “不错不错,走吧,出发。对了,别忘了把休息牌挂上。”我对三哥和桓温唯一的要求就是只要挂上休息牌就代表我有事,他们就是有天大的事都不能吵我。 从里面锁上门,帮云影挑了我最新设计的男装换上,随意地在上面画了点装,遇到熟人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了。 从后墙拎着云影翻出去(师傅的功劳啊,古代轻功的好处),和云影一路闲逛来到我的店里。 以前他们都未见过我的真面目,只是告诉他们见我的令牌就如同见我。是我之前让一家玉石加工店做的类似章的玉印,上面雕满了诡异的黑莲花,加上雕刻上我的名字时用了独一无二的图腾,相信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仿制。 店长是个年轻人,圆脸,长相清秀,一脸娃娃相,一日我出游的时候偶然在地痞流氓手里救过他一命,听说他是个落榜的秀才,走投无路加上心中感激才留下来当我的账房先生,帮我打理店里生意,算是我的代言人。我做了专门的腰牌给他,根据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大吉兽的图腾做的,其中朱雀的给了他。后来他也成为我的服装和丝绸生意的左右手,算是我的家人和心腹之一。而且我发现他非常有生意头脑,我粗略地教了他用现代的记账方法和经商理念,没想到不久他就运用娴熟,做出自己的一套手段了。在这方面我自叹不如。 麦七。日后便是商界闻名全国的朱雀王。我的管家。 到了店里我也不声张,不经意间露出玉印给他看,他很明了的点头,神色虽然激动但没有过于表现出来,我对他笑笑,走到里间的会客厅,很随意地找地方坐下,他很快就把账本拿过来,我大致看了看,其实他记得非常清秀,加上这些简单的算术对于我来说太容易的,才半盏茶功夫我就点对好了。盈利还不错,在这样下去,我扩大规模指日可待。 “真是辛苦你了,小七。” “老板,这是小七份内的事,能为老板出力是我的荣幸。再说,小七还没有机会谢谢安老板的救命之恩呢。”他低着头,满脸恭敬,语气诚恳。腰杆直直地跪在地上。 “叫我安锦吧。不用这么生疏。”出来做生意,总不能用小姐的真名,只好把现代的真名搬出来用用了。老实说,虽然我多次出来办事时见他,可是一般都戴了有面纱的蓑帽,一直没用真面目示人,可能他也为第一次见到老板尊荣激动吧。看看,垂在两边的手都抖起来了。 “小七不敢。老板既是我麦七的救命恩人,自然不能越矩。”他的语气越发恭敬。 我扶头无奈,古人就是迂腐,“那还是喊我公子吧,老板有些别扭。” “是,小七明白。” “对了,新铺的事怎么样了。” “铺面、装修、工人的事都办妥了,我也按公子说的要求面向平民化这块,相信会给很多平常人家不少便利。” “嗯,不错,也不能光顾着赚富人的钱,能让百姓穿上好衣服也不错。这是不是就叫与民同乐。”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云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公子,这话可乱说不得,这可是当今天子该说的话,你可别吓唬我们。” 趴在地上的小七也憋笑憋得辛苦。 “是吗?小七,你快起来吧。我让你物色的大宅你去看了吗?” 他依言站起来,走到一旁立着,回话:“我去看了几所,都还不错。我想公子哪日有空闲了,一起去看了再定夺。” “好吧,过几日我就来与你同去,今天不行,今天是本公子的生日,我们呆会要去怡春园看看,小七可想同去玩玩啊。” “啊——怡春园,”他的脸“哗”地涨红了,不自然地拒绝:“公子,小七是读书人,不宜与公子同去。在这小七祝公子事业有成,步步高升了。” 看他那有趣样,我不禁抿嘴一笑,故意道:“小七想到哪了,我们只是去那听听小曲,感受一下花魁风采,你如何去不得,”见他的脸快要红得滴血了,我才放过他,“逗你玩玩啦,你不去我也不勉强,你忙吧,我走了。” 旁边的云影已经不客气地笑出声来了,这丫头,在我的调教下,越来越猖狂,没个样了。 出门的时候,我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过些时日,把家乡的老母接过来吧。” 麦七呆愣在原地。眼里颤巍巍地含着泪水,哽咽道:“谢公子。” 麦七泪眼朦胧地望着自己选择跟一辈子的主子。 深邃清冷的眼睛,一袭华贵的深衣衬得他尊贵无比,气势非凡。仿佛任何人冒犯他都是一种亵渎。 记得自己在一条暗巷里被抢劫的时候,因为包袱里有自己离家的时候母亲交给自己的家传玉佩,所以拼死拽着包袱不放,任由他们的拳打脚踢在身上。一声不吭。这时他像那飘逸的神子一般突然降临,冷冷地瞥了那些地痞一眼,因为他带着黑纱,顶着斗笠,再加上天色迟了,光线昏暗,眼角的血流下来迷住了自己的眼,根本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记得他用冰冷的声音说了句:“这么多人欺负一个柔弱书生,该死。”在麦七还没有缓过神来,那些人就痛苦的呻吟着倒下了。 麦七只觉得他高雅如菊,残暴如剑,那些人被留了性命,可是都被断了右胳膊。可是奇异的是向来讨厌血腥的他并不讨厌他的这一面,相反,他满心崇敬。 最后,只听他用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轻轻道:“滚。”明明声音温和动听,可是麦七却觉得周围的空气全都凝结成冰,冷得麦七打了个寒颤。 麦七从地上有些踉跄地站起来,他却一点都不嫌弃自己被揍了鼻青脸肿的丑样,走过来,递给麦七一张绣了黑色莲花的纯白色手绢。 他盯着麦七看了半晌儿,麦七只记得自己紧张得凝神屏息,不敢丝毫动弹。只见他轻轻地笑了笑,声音出奇的温柔:“吓倒了吗?别怕,有我在,以后不会有任何人欺负你。明日你带着这张条子来惠仁街的‘锦君’店铺找我。我会让你活得不一样,总有一天站在那些家伙头上看他们如何求你。”他的语气淡淡的,可是麦七却觉得自己全身沸腾了,仿佛找到了自己信仰的神子。就是在那一刻,麦七觉得落榜不重要了,盘缠没有了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往后的一辈子自己整个人都是他的了,无论发生什么,自己跟的人便是他。 麦七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没想到他突然停下脚步,淡笑地说了句:“我就喜欢你这倔强性子。永不服输妥协才是男人。呵呵。” 他像风一般来,又像风一般走了。麦七不知道他是谁,只捏紧了手中的条子和雪白的帕子,暗暗期待明日到了那里可以再次见到他。 第二日自己果然见到了他,虽然他依然戴着蓑纱,看不到他的真面容,可是心里已经充满感激。他交给自己一个令牌,麦七看了图腾,知道是朱雀。 他递给自己时,依然云淡风轻地说:“你装好了,这便是你日后的地位。” 麦七虽然不明白其中深意,可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和云影出了店。 一路闲逛,对街上小贩卖的东西也不像第一次乔装出来那么好奇了。让云影买了两串冰糖葫芦拿在手里添着,迎来了不小的注目,一个大男人在街上和小孩一样吃着一串冰糖葫芦确实不太正常,可是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来这里好玩的也被我玩得差不多了。 逛了一会儿肚子饿了,虽然云影自从我做饭后万般不愿意上酒楼吃饭,可是在我看来酒楼里的美食比我做的那些中餐西餐的高明多了。 强拉了她上建康城里最好的酒楼——朋聚楼。 找了包间就想上去,谁知哪冒出个小子突然出现想抢我刚刚预约好的包间。只见他和酒楼老板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什么,那老板脸色一变,转过来对我歉然道:“这位公子,真是对不住了。那间包间一直是为那位爷预备的,刚才小的以为爷不来了,所以才——真是对不住了,这位爷。” 奴颜媚骨的小人。 我按他说的方向冷冷地望过去,就这样带着不屑直直看到我自以为那个纨绔子弟的瞳孔深处,可是才觉察到那双眼睛的主人妖诡的瞳色后,我就知道自己错得离谱。浅紫蛊惑,银色诡异。这是双什么样的眼睛啊,暗沉如薄暮私语,明晰似萦绕周身。一袭看似普通的深色长衫,腰间却环绕着难得一见的绘了奇特图腾的镶金玉带,俊美的脸上浓黑秀逸的长眉斜扫入随意披散的长发里。一双黑耀石般深色眼眸正霸气而不失好奇地审视着我。气势高贵,而且周身带着危险气息。 我微微一愣,可是很快镇定过来,淡漠道:“四海之内皆兄弟。我相信这位公子知道先来后到,不要彼此伤了和气才好。” 刚刚拦住我们的那小子也冷着一张脸严厉地看着我们,威胁道:“我家公子何等身份,怎会轮到让位给你这小子,我劝你还是识相点,免得我动手。” 我不怒反笑,突然荡出异常妖媚的笑容,冷冽地开口:“是嘛。若是我执意不让呢。我不管这位爷是什么人,俗话说,来者皆是客,不分贵贱吧。再说,朋聚,朋聚,有朋自远方来,相聚一起。如若还分贵贱,这里的生意还想不想做了。” 掌柜见我态度坚决,满脸难色,只好望向那个相貌冷峻的侍卫型人物,只见他愤愤地说“你这小子——”就要拔刀向我冲过来,我鄙夷一笑,不知好歹的家伙。 正要出手教训一下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谁知那人突然开口:“沈清,不得无理。”随即对着我笑了笑,那是怎样的笑啊,冰冷彻骨,眼眸里根本没有任何笑意,我不由全身一寒,这人气势摄人啊,不知什么来头。“刚刚这位公子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如果兄台不嫌弃,不如同去喝一杯。” 我看着他,有些底气不足地轻声应:“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公子——”旁边的云影有些担心地拉我的胳膊。我对她安抚一笑。转过头来依然倔强地望着那人暗沉的黑眸。我没有注意那人的眼眸里渐渐浮起一种叫兴味的东东来。 幸好他那人还算娴熟优雅,赏心悦目,比想象中的好相处,到了包间,他喝退了那个叫沈清的,无奈云影也跟着退下了,几杯桂花酒下肚,我俩已经熟络起来,他身上的防备和冰冷也渐渐消失不见。正应了那句老话,不打不相识啊! 最后不知谁先提起的,说是冥冥之中注定我们很有缘份,不如就此结为兄弟。其实一开始这个错误的结拜多有玩笑的成分。那时的我们都没有当真。 我豪迈地喝了一大口酒,笑道:“我叫安锦。今年15了。你呢?”因为不想让他叫我小子,也因为天生的防备,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上年幼或者更多。每个人都有秘密,我想他对我也同样保留吧。 他也抬碗敬了我一杯,声音虽然冰冷,可是眼中已渐有笑意。“我是司马琅邪。比你大上5岁,以后我是兄长,你是弟弟吧。” “好啊。司马大哥,不错不错。呵呵。”喝了半晌儿,我俩都有些微醉。 “贤弟,于酒为证,你我从今以后便是兄弟。” 第8章 青楼行 那次饭我们吃了足足3个时辰,走出朋聚楼的时候,天色微微昏暗下来,夜幕降临,街上似乎更加热闹起来。经夜晚的凉风一吹我俩的酒意都清醒过来,彼此有些尴尬。 良久,他才沉稳问道:“不知贤弟要去哪?” 我淡淡一笑,“听人说怡春园的花魁美若天仙,我正想去一饱眼福呢。” 他的眼眸涤荡出层层笑意,“是吗?我也正有此意呢。不如我们去听着那绝代佳人的小曲继续喝个尽兴怎么样?” “英雄所见略同。走吧。” 旁边似乎有人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云影悄悄拉我的衣角轻声说:“公子,时候不早了……” 令人讨厌的沈清也异口同声地对司马琅邪说道。 我俩相视一笑,把他俩的话全都忽略不计。齐肩向目的地走去。 走了一段,终于看到传说中的青楼了。而且是这个建康城里最大的青楼——怡春园。我发现这些青楼啊都是叫春呀红的,到哪个朝代都这样,真是难得的共通。说真的,我早就想来见识见识了,可是一直被那些开店的事拌住了,根本没有时间。才到门口就有一干佳丽美眉在那招揽路过的公子老爷们了,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更经典,更让人销魂,嘿嘿,在现代看穿越文都说来古代一定得上青楼里瞧瞧才不虚此行的。我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玩的地方了,而且我非常好奇那些花魁名妓到底有什么魅力,迷得古代的达官贵人们团团转,就连现在大家长也有一个夫人是个名妓。就是正得宠的五娘。 虽说传言说她能得宠的一部分原因是她长得像我娘。 这也就很能理解她和五弟为什么想尽办法给尾萤难堪,恨不得杀死她了。 女人的嫉妒心可以毁灭一座城。要不怎么说,蛇蝎美人。 和这个刚认的大哥一同风姿绰约地踏进怡春园大门,风光无限,引来不少侧目,这都是沾了他这个帅哥的光。跟在后面的云影几次欲提醒我,我知道她要说一个女孩家怎么能进这种地方,我真想敲破她的头告诉她我现在可是商人安锦,货真价实的美男子。不经意一瞥,看到沈清的眉头不自觉地一蹙,瞳色更深。什么啊,这个时代的男人不来青楼才是怪胎。当然,除了我家的乖乖男——小七。 很快老鸨就风情万种地迎上来,“哎哟,几位爷,快点进来,我们这的姑娘可全都是貌美如花,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啊。” 我被她身上浓厚的香味冲得头有些晕,定了定神,朗声道:“我们兄弟俩今个是冲着你们新来的花魁来的,”随手扔给她一锭银子,“我们可是贵客,快点带我们去见那个传言里的美人吧。”我暧昧一笑,有些色迷迷的望着她。 她果然明了地娇媚一笑,不过在她那张老脸上几乎把浓妆上的粉挤成一团了,我笑得讪讪,向旁边一瞄,司马琅邪的眉头也不耐地一皱。 “这位爷,不是奴家不想满足你的要求,只是这事我都做不了主啊,我那姑娘啊,羞于见人,硬是摆了擂,赢的爷才能进闺房一见。”她故作无奈地叹气。 我心中不屑。又是固定的老戏码。无聊。 却听到旁边的司马琅邪淡淡一笑,轻声道:“是吗?妈妈何不引荐一下,我和贤弟可是很有诚意的。”说着一使眼色,默不作声的沈清也给了这位大婶一锭白银。 大婶心中欢喜,可勉强不表现出来,领着我们到了里间的大厅,这时我才察觉到今天来的人怎么这么多啊,不是一般的拥挤。 我顺着围观的大多数人的目光看去,发现中间的台上有个丫环一样的人物在交代什么。有人已经议论起连丫头都这么美,那主人还得了。 哼,这种竞赛型玩意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正想打道回府。 司马琅邪已经含笑看着我,不缓不急地说:“贤弟,可有兴趣一探美人芳影,了了今日眼福,一起喝几杯。” 我在心里鄙夷了下,俗,色狼。是你自己有兴趣,不是我有兴趣吧。可是正常男人都应该对美女有兴趣吧。 想罢我勉强笑笑,我知道很难看,装作很兴奋道:“不错不错。得到美人垂涎,可是人生一大幸事。不如大哥去吧。” “这怎么行,好事兄弟要一起分享啊,不如同去吧。” “一起去啊,那个……”我有点结巴,“好吧好吧。好兄弟讲义气!”我豁出去了,管它怎样了,只要不出洋相就行。 我们在这正说着,台上已经变得歌舞升平了,许多貌美的舞娘甩着长长的水袖随着乐师的音乐舞动,蝶步翩跹,身形在光芒中显得迷离,那些男人都一副沉迷的蠢样,开玩笑,现代那么发达的舞台效果,加上精湛的舞艺,比这些强百倍,如果我还露出花痴样,那么也太对不起父老乡亲了。 旁边旁若无人的司马琅邪也有些嘲弄地看着疯狂的人群。想必早已看惯了这种状况。 最后今晚的主角在厚厚的碧玉珠帘后缄默地弹奏了一曲。 此曲只应天上有啊。我想说一句。咳咳,虽然有些夸张了。和名曲《春江花月夜》还差很远。可是来到古代后我确实没有听到比这更美的乐音了。 时而高亢昂扬,时而低叙浅吟。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不愧为花魁。 更让我奇怪的是,一般花魁都不会随意抛头露面,可是这个听说鲜卑来的异域女子想来没有江南女子那般矫揉做作。很快缓缓从层层纱帘间走出来。 那是怎样的美貌啊,倾国倾城便是这般吧。当她走出来那刻,我便看得呆了。愣愣的忘了言语。想必周围的人也是这样吧。司马琅邪的神情也有些呆愣,目光变得古怪。 一袭简单的白色长袖拖地长裙,明明那么寡淡的颜色,那么淡若无痕的装扮,却更衬得她的绝美容颜。两腮杏红,艳若桃花,碧玉般的皓腕上戴着一只罕见的镶玉金镯,眼神如秋水般荡漾,如桃花般勾人魂魄。只是她的面容一直浅浅的,似乎对众人惊艳憧憬的表情全部在乎,不以为意。 淡如雏菊的笑容也若即若离。 绝色啊绝色,我竟然有些莫名的兴奋。呸呸呸,老子可是美女一个,可不能随便动心,可是那嘴里簌簌流出来的不明物又是什么东东啊!惭愧惭愧……我迅速抹了嘴角的口水…… 第9章 闯观 如果说在男人中三哥是阳刚之帅,桓温是纨绔之态,魔童是绝美之颜,司马琅邪是高贵之势。在女人中二姐是娴舒之美,自己因为还没发育完只能算碧玉之秀,那么这位花魁因为多了异域风情而变得妖冶之邪。 不过,我喜欢。我一扫刚才的没精打采,眼神冒出兴味来。司马大哥的建议还不错嘛,有这样的美人在一旁抚琴作下酒菜,肯定毕生难忘。 司马琅邪看着刚刚还一副很无聊的样子的安锦不知为何一下子变得神采奕奕。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错觉,虽然刚才露面的花魁美得让人忘了呼吸,自己也呆了片刻不知言语。可是远远没有刚结拜的这位贤弟给自己的趣味更强。就像现在自己就开始期待这位小弟弟将要给自己带来的惊奇了。 我正在等待周围花魁有什么新鲜的玩意拿出来比了,就觉察到左边司马琅邪灼灼的目光。我迷惑地望着他,他朝我浅浅地笑了笑,如沐春风,我不幸地闪神了。 正好这时台上的美人冷声道:“规则很简单,右边侧房一的楼到三楼分别请了几个好友在里面品茶,只要各位在诗歌方面的造诣可以打动我的几位好友,就可以见到旦呓了。好了,各位,我在三楼的左边房间里等着闯关成功的公子。具体的,妈妈会告诉各位,旦呓告退。” 原来她叫旦呓。真好听。 我们和众人涌到一楼右边的侧房,很好奇里面呆的是什么神秘人。 这时大婶发话了:“安静,安静。让各位爷等急了,真是对不住。”扬出几个安抚人心的媚笑:“我先介绍一下。一楼的这位是整个建康众所周知的才女——木晚烟。想必各位都知道她的来历了。现在规则很容易,只须各位当众弹奏高唱一曲,如果能把木才女引出小楼阁,便通过了这一关。准备好了吗?每个公子交上5两银子就可以开始了。” 好个赚钱的方法。这种擂台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见花魁是假,赚钱是真。有谁知道哪些幕后人会不会真的走出来啊。可是出于对花魁的狂热依然有不少人争先恐后地交了银子,排队比赛。 我倒不急,让奴仆上了上好的茶和糕点,在一旁的雕花木桌上坐下,招呼了云影一起坐着品茶,闭目养神起来。司马琅邪也正有此意,也悠闲地坐了下来。那个臭小子沈清不知道为什么打死也不同坐,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封建制度的万恶之渊啊。司马琅邪冷冷地坐在那,并不在意沈清。 不过,这个木晚烟是谁啊。不用我问,就有几个看客小声议论纷纷了。 “木大才女,可是当年打败了年少轻狂的金科状元李久才扬名建康的。据说当年那个状元来到怡春园玩乐,不屑当时木晚烟的才名,出言挑衅,于是两人在这里让当时的客人见证下举行了比赛。结果,木晚烟胜了。听说当年那个自负的金科状元从此收敛不羁的性情,不热衷官场,隐身于哪里去了,再也没人见过他。” 他们说的津津有味,我也听得津津有味。原来还有这么一段传奇啊。这个木晚烟,还真是货真价实的才女,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一盏茶的功夫还没到,一直拥簇在前面的人群不知不觉都退去了,不少人失意地边摇头边走到旁边的桌子上叹息。 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转头看了司马琅邪一眼,问道:“不知大哥乐器擅长什么,或者擅长唱什么曲子之类的。” 只见他笑了笑,说:“平日里常常吹箫。歌并不擅长。怎么,贤弟想到怎么做了吗?” “既然我说了好兄弟讲义气,也说好一起闯关了,那我们不如来个琴箫二重奏,我来唱曲行了。只是不知道大哥的箫能否配合。” 他的眸色深了深,淡定道:“我自当尽力。” “那走吧。”我喝了口凉茶,起身。 沈清已经应他主子的意早早交了闯关的银两。 我看了看胜了的休息台,有十几位书生公子样的坐在那饮茶。其实其中并没有任何人的歌曲把传说中的才女引了出来。只是生怕没有人过第一关以下的没了看头,那木才女对那些还不错的曲子就在里面淡淡说了句“过了”便可以了。所以我现在依然没有看到过她的真面目。 在现代我学过古筝,不知道能不能过关。走过去,在摆好琴的台子前席地而坐。随手试了试音。这时司马琅邪也从容地从衣袖里掏出一杆碧玉青箫来。 我准备好,用眼神询问他,他会意地点点头。我便开始唱起来。 虽然不适应声音变成了男声,可是那带有磁性的低沉男声还是很有魅惑力的。看了这群呆了的人便明白了。 据那天在场的某个男子介绍,那日的闯关,有两个英俊少年,不,其中一个堪称绝世少年,另一个周身都萦绕着高贵之气,也没有丝毫逊色。 第一关,只见那绝世少年席地而坐抚琴,伴随着一股如清泉般动听的琴声和突生的高昂饱满的箫声响起,少年淡淡地唱道: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 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意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在那配合得天衣无缝的琴箫声和歌声中看到在奢华富丽的元宵之夜里,一个不同凡俗、自甘寂寞的高洁女子,她站在热闹场面之外,孤立于灯火阑珊处,独自享受清新雅致的境界,却又有难觅知音的孤傲之感。 就在在座的所有人还沉浸其中难以自拔的时候,突然从侧房的珠帘里走出来一个女子,虽然一脸泪痕,可是依然难掩她沉鱼落雁之貌,华丽无双。她便是木晚烟。可是她全不顾众人的目光和揣测,急急地走到那位绝世少年面前,动容道:“人生无常,得一知己难寻。晚烟谢谢公子让我找到了心中一直以来的抑郁之结。从今以后,晚烟便云游四海,寻觅人生知己了。现在公子请上二楼。” 那绝世少年只淡淡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木姑娘不用客气,木姑娘一代风华,天下谁人不识君。” 木才女又激动得热泪盈眶。这时众人才知两位公子深藏不露,满腹才华,不可小窥。那几个侥幸过了的书生此时也是一脸愧色。 因为今晚乃传奇之夜,即便那些没有过关的公子,都抢着上了那二楼,园里的妈妈看难以阻挡看客的好奇,只好跟着上了楼。这位说客便是藏在人群里一起上了楼。 上去的时候,吹箫的男子突然对抚琴的绝世少年说:“贤弟让我今日大开眼界,不禁让我想起那句话‘此曲只应天上有’。”众人纷纷点头认可。 可是到了后来才知道,这曲远远还称不上绝代。 那绝世少年浅淡一笑,不以为意:“大哥的箫才是完美无暇。小弟只是平日里消遣用的,今日既然说好和大哥听着旦呓姑娘的曲一起喝酒尽兴,只好把这些雕虫小技搬出来糊弄一下,让大哥见笑了。” 直到这时众人才知道两人参加这次的比赛只为了听小曲喝酒,这是何等洒脱不羁啊!那些输了的公子们气愤得不知南北。这是如何狂妄之徒啊,一部分人悻悻地想,一路跟着想看两人笑话。 到了二楼的比赛场地。众人兀自猜测里面的神秘人是谁。 这时一直跟在后面的妈妈挤到前来,咳嗽了一声,依然用那酥入骨髓的声音道:“恭喜两位公子过了第一关,现在让我为各位介绍一下,在里面的公子是有‘天下第一对’之称的公子舜。”话音一处,就在人群里想打破的蜂窝一下子传开了,据说这位公子舜喜欢对对子,还偶尔做诗玩乐,对遍天下无敌手。 妈妈顿了顿,继续说:“两位公子只需和公子舜一里一外对决就行了。公子舜若自认输了,自会出来见两位。” 在场的各位开始担心两位传奇般的男子就此输了,可是只见那个绝世少年依然是处之泰然的微笑,不慌不忙地对另一个男子说:“大哥,这局就交给你过了,小弟才疏学浅,就不添乱了。” “是吗?”那高贵男子悠哉地把玩手中的玉笛,不抑不扬地应:“好吧,为兄的自当尽力而为。” 这时里面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两位准备好了,那就开始了。我出联了。” “珠树自绕千古色。” 对道:“笔花开遍四时春。” 又出:“四面荷花三面柳。” 高贵男子微微抿嘴,对道:“一城山色半城湖。” “好联,我好久都没遇到这么好的对手了。接着,水车车水,水随车,车停水止。” 男子沉吟一下,把手中墨扇风度翩翩地打开,镇定自若地对出:“风扇扇风,风出扇,扇动风生。” “日上山,月上山,山上日月明。” “青海湖,水海湖,湖海青水清。” 紧接着:“蚕作茧茧抽丝,织就绫罗绸缎暖人间。” 男子对少年微微一笑,对道:“狼生毫毫扎笔,写出锦绣文章传天下。” “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敢下?” 众人还回不过神来,已对道:“地作琵琶,路当丝,哪个能弹?” “好,好联,再来。 调琴调新调调调调来调调妙。” “种花种好种种种种成种种香。” “沧海日、赤城霞、峨嵋雪、巫峡云、洞庭月、彭蠡烟、潇湘雨、武夷峰、庐山瀑布,合宇宙奇观,绘吾斋壁……” “少陵诗、摩诘画、左传文、司马史、薛涛笺、右军帖、南华经、相如赋、屈子离骚,收古今绝艺,置我山窗。” “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遇此则应如何避之。” 此联一处,在座的人开始沸腾了,这不是那句千古绝句嘛,恐怕他本人都不知道怎么对,这不是有意为难么。众人为两人打抱不平。 一直对答如流的男子也微微愣了愣。 第10章 双煞绝 就在这时,一个如清泉一般澄澈的声音响起:“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礼他、躲他、再过几年你再看他。” 众人迷惑地转过头来寻找那声音的主人,原来是那个绝世少年。 此时他绝美的脸上弥漫着一层淡淡的怒气,但依旧和男子相视一笑,然后对着阁楼里的公子舜冷冷地开口:“够了吗?” 只听到里面的公子舜“哈哈”朗声笑起来,很是豪迈:“刚刚听闻两位公子博学,情不自禁想试探一下,两位果然不愧为绝世。我平日里喜欢摆弄文墨,不如公子陪我玩乐一下。” 依旧是清冷地声音:“随便。” “今日既在这里相遇,不如就以青楼女子的‘相思’为题怎么样?” 绝世少年依然冷冷地站在那并不接话。 公子舜也不生气,自顾自地吟道: 拨灯书尽红笺也, 玉漏迢迢横叶雨。 梦里寒花隔玉箫, 莫误双鱼到谢桥。 此诗一出,就迎来一片喝彩。双鱼,乃书信;谢桥,乃所恋女子的家。以梦里都觉得与相爱的女子隔了很远,写出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情思。不愧是公子舜,好诗。 那绝世少年脸色稍稍动容,想必也觉得是首好诗,但神情并没有任何惧色,临危不乱,镇定自若,在场人无不佩服。他稍一迟疑,清冷的声音便传来: 伫倚危楼风细细, 望极春愁, 暗暗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 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 对酒当歌, 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此诗一出,众人皆愣,虽然结构怪异,但今世难找如此好诗。据讲说的这名男子介绍当日的所有人此后都说今日能看到如此绝世少年,都觉得不枉此生了。 隐约听到公子舜喃喃地重复:“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我输了,我输了。”然后大笑着大步走出来,这时众人才知道那公子舜长得身材挺拔,眉目英挺,阳刚之相,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那些才高八斗的柔弱书生。 “英雄出少年啊,佩服佩服。公子请上三楼吧。” “前辈客气了。正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还有多少高人在外,不敢妄自菲薄。晚生拙作,献丑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公子舜怔了怔,随即释然地笑了。“公子保重了。舜霖就此拜别。不知今日作别,公子可否告诉舜霖如何称呼?” 原来公子舜原名叫舜霖。现在他也问出了众人心中疑惑。一时人人满脸期待。 那绝世少年呆愣住,仿佛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微俯身,温润道:“晚生安锦,不足挂齿。” “再会了,安公子。” 众人又一次沸腾了,原来这绝世少年叫安锦。后来“绝锦公子”之名一时名扬四海。众人看了看依然站在旁边看着安锦柔和微笑的另一面容清冷的男子,听安公子的话语,原来他是安锦公子的兄长,后来传为“冷面贵公子”。两人的才学在文学界统称“双煞”。当然现在好戏还在三楼的斗才。在此先说比赛的后半部分。 到了三楼。客人们才知怡春园的规模庞大,气势恢宏。雕花绕梁的壁画,精美别致的装饰,地板铺了厚厚的紫荆花图案的地毯。跟来的人虽然日日来此寻花问柳,但从没资格上过三楼,所以此时都一脸惊愕,有的甚至下巴脱臼,目光狂热。不愧是建康城里最豪华的烟花之地。 在众人惊诧这里的金碧辉煌时,安锦和司马琅邪却在想,一个小小的青楼,怎么有能力建得如此富丽堂皇,难道这背后有什么人在支配,众人所见到的,不过是薄薄的表面,真正的东西,隐藏在背后……到底是什么人……这种地方,又是做什么的…… 这位说客他那时强压诧异,移开目光看向日后的双煞公子。不料,两人看到这等金碧辉煌的景象表情依然一致的淡淡的,甚至有些漠然,不以为意。 这是何等超脱啊。他惊呆了。不过,冷面贵公子望向绝锦公子的目光非常奇怪,他实在不好说,有一种捉摸不定的狐疑。 不等深究,妈妈引了他们来到第三关的阁楼门口站定。 此时妈妈虽然心中也为小小青楼遇到如此神人觉得诧异,但并不惊慌,只听她突然道出句诗:“‘傲世绝代,天下无双’现在各位不用我这个老妈子介绍了吧。鬼才之名,天下谁人不知。两位公子,你们可能需要自己找比赛规则了。” 众人再次愣在那了。鬼才——非名。鬼才之名天下无人不知。据说他从小便是个天才,八岁成诗,十二岁已匿名参加朝廷的会试,一举夺冠,又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拒绝朝廷授官,消失不见,四处游走。当世有很多才子不满他的盛名,不断寻找他,不断向他挑战,可是没有人能打败过他,据说后来他曾叹道“今世吾再也不能知道输的感觉了”,虽然狂妄,可是当今世上果真无人胜过他。今年他才26岁,可是因为没有对手,早已退隐,离开的时候,他说了句“傲世绝代,天下无双”。从此这句诗便代表了鬼才非名。也代表了人们心中他不败的神话。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屈尊于小小青楼。这里的幕后人又是什么样的人。 没有任何惊慌,那冷面贵公子清晰道:“妈妈的意思是我们要自己引那人讲出比赛规则了。那我们该怎么做。” 妈妈目光赞赏地望了他一眼,对着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指了指,众人的注意力全在两个公子和里面的神秘人上了,一时竟没看到,那满屋琳琅的乐器。“那里有天下人人识得的乐器,两位公子可以任意选择。老规矩,用歌声和乐声引得里面的公子同奏才能让他道出规则。现在我就不打扰两位了。公子请吧。” 绝世少年目光一敛,嘴角勾起一抹轻浅的笑,如潺潺的流水般悦耳的声音响起,“大哥,老规矩。” 银色的眼眸里望着绝世少年的目光暗沉如深深的幽潭,表面波光粼粼,深处却缱绻而静谧。不过没有人发现。 他的眸色中弥漫满氤氲,缓声道:“嗯。” 绝世少年到那屋子里随手拿了一件看起来轻巧的旧古琴,妈妈侘傺地突然出声:“公子好眼光,选了这把‘朝凰’”。那绝世少年微微一愣,很快释然一笑。 找了块空闲的地方恬澹地席地坐下,少年随手挑抹拨试试音色,仰头对银眼男子柔和一笑,仿佛那眼波涤荡出层层清漪。 乐音突生。 很快琴声和箫声如水**融一般化为一体,如冬日高山淙淙流下的激流声,又如春夏葱郁的丛林间涣涣的叮咚溪流声。忽而倏尔远逝,如霞光里孤烟的浮光掠影;忽而夺人心魄,如画梁间旖旎的双燕呢喃。 乐音兜兜转转,沉沉浮浮。伴着绝美的歌声抨击进每个人的灵魂里。 那绝世少年抚琴淡淡地唱: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骄 清风笑 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 一襟晚照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骄 苍生笑 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啦…… 忽然周身萦绕满繁华弥天之感,声音细腻空灵,少年那淡淡忧伤的面容像经历过无数沧海桑田一般,唱得在场的每个人灵魂崩溃,唱得……热泪盈眶。可是整个世界依然留下他独自一个人寂寞,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痛,心里的悲伤。人人褪去一生繁华,洗尽铅华。回归到最原始最纯净的样子。 孤单时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个人的孤单。 迷醉了这个谜一样的夜晚。魅惑了这个谜一样的少年。 人人记得那日少年绝美的乐音,以及他死寂一般冷漠的眼眸。 云影也看着自落水清醒后就脱胎换骨一样全然不同的小姐,一瞬间竟觉得那绝美的面容上闪烁着流光溢彩,一切都美轮美奂。可是云影从来没有比现在更看得这么清楚小姐清冷的眸子里,没有波澜,没有生命力,也知道小姐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快乐,她一直在悲伤,只是那伤口埋得那么深,深到骗过了所有人,也几乎可以骗到她自己。 小姐,只要你可以幸福,快乐起来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云影会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直到哪一天你推开我,否则我绝不背叛你。 第11章 沉浮 这首歌结束了很久,我都恍若未觉,眸子空无一物。依然沉浸在当年看电影《笑傲江湖》时为和之间超越世俗,超脱生命的琴箫交相辉映的情绪里。记得那时青涩的自己感动得潸然泪下,泣不成声。现在的呢,冷漠不堪,在这世间存活只有冷暖自知,再也没有一个对我好,关心我的亲人了。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好想回到你身边和你们在一起。我怕我的消失会让他们奔波寻找,会让他们白了头,会让他们在思念中迅速老去。老天,你为什么要和我开这样残忍的玩笑。 苏轼的《赤壁赋》中“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便是这首歌的精髓吧。我安锦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放纵心中的脆弱,最后一次……允许我在心里流泪……往后的日子,我安锦要好好地活着,要活得比这里的任何一个男人还要强,还要精彩。可是现在让我最后一次把心里的孤单,无措,难过,甚至憋在眼眶里泪水统统在这首歌里发泄出来。 最后一次。此后你便是新的安锦。淡定自若。冷漠如冰。 什么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来到这个世界,我全都体味到了。没有一个亲人。没有爱的人。只有你自己。只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一直孤单,这种煎熬会一直持续下去。 一切恍如昨世。 呵呵,我苦涩一笑,想哭泪水却突然消失了。我定了定神,这时才发现所有人愣愣地看着我回不过神来。司马琅邪望着我的目光更是深不可测。虽然依然冰冷如昔,可是里面充满异样的情愫,灼灼发热,几乎把我整个人溶化。 我甩甩头,再看他,眼里波澜不惊,浅淡如水。一定是我看错了。 颀长淡漠的身影,纠缠飞扬的黑发,薄薄微抿的薄唇,还有如死寂的潭水一般幽静的双眸。我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一个人,竟有些怔忪。 这时,从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此曲只应天上有。”其实很多人说过这句话,我却觉得这句才是知音慨叹。 我下意识答道:“可是高处不胜寒。” 一声幽幽的叹息,声音的主人再次道:“两位公子,请进吧。” 我依然有些呆愣,回忆让我脑海一片空白。这时司马大哥突然走过来,拽了我的衣袖进去。这一拉就像把我失落的魂魄拉了回来,我不由对他感激一笑。这时才想起刚才记忆中那阵若有若无的琴声,想必是那个鬼才——非名的和音。 迎面一个全身一袭白衣的中年男子席地而坐,一个人独酌手中的酒,脸容白皙儒雅,却满眼寂寥,发间竟掺杂着不和年纪的白发。我暗想他可是心已老颜也衰,连累了应该健朗的躯体。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那些白发让我有些动容,有些感慨。仿佛那就是未来的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我。我不由幽幽叹息。 他淡淡瞥了我们一眼,旁若无人,良久,笑道:“古今只有酒才是世间绝物,没有任何东西比它好。” 我冷笑一声:“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他听了愣住。对着手中的溢满酒的雕花的青铜杯惨笑,怔怔地重复。 “不错。可是连酒都舍了,我该怎样活下去。” 我看他的样子,像是为情所困,不由心中一柔。突然想起以前在网上看到的一段话,最后说,对于旧爱,收藏是最好的态度。 “收藏。” “什么?!”他转过头来一瞬不瞬地望着我。 我无限怜惜地劝他,“把过去所有的痛所有的悲伤所有的爱所有的回忆都收藏在心里。这也是件很美很美的事。”其实我也是在说自己。 他惨淡一笑,身子微微颤抖,最后强作镇定地冷声道:“这是最后一关了。既然我们对酒的看法不同,不如就以‘酒’为题吧。” 他仰头喝了口手中的美酒,气势恢弘地吟道: 锦样年华水样流, 帘影碧桃人已去。 樱桃半是鸟衔残, 此时相对一忘言。 沉吟半会儿,把手中的酒又一饮而尽,继续道: 青雀几时裁锦字, 谁念西风独自凉。 梦里飘离酒一杯, 万言不值残杯水。 人生在世不称意, 何时重拾金樽开。 到最后,声音带着半分哽咽,原来是个离人。捏着的酒杯的手微微颤抖: 江月绝代无穷尽, 惟留昔人离人泪。 司马大哥看着我的脸色几乎接近惨白,以为我被难住了,正想劝我放弃也没关系。我却倔强地对他摇摇头,洒脱笑道:“我来,大哥。我们约定好要一起喝酒的,不醉不归。”然后对非名淡淡地笑了,“为了我兄弟俩可以和旦呓姑娘一起喝酒,对不住前辈了,你只能输了。” 不顾他鄙夷的视线,我平复一下跌荡起伏的情绪,如一道破空之声朗朗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曾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心如撕裂了一般无法遏制疼痛的蔓延,一紧一抽、一震一跃,那些如同前尘往事一样久远的记忆又汹涌上来,为何,为何无法忘记,也舍不得舍去…… 沉者自沉,浮者自浮。我果然无法…… 来不及看众人的表情,自嘲地笑道:“还说什么酒不能解千愁,自己还不是沉迷于酒中,沉迷于过去。” 非名“霍”地站起来,表情奇异,身形有些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摇晃着后退了几步。 司马琅邪看着我如白布一般惨淡的脸色,微微皱眉,冷声道:“可够了?”说着就来扶住我单薄欲倒的身子。 非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叹道:“你赢了。” 声音一出,人群里沸反盈天,众人看我的眼神像在看怪物。我心中惭愧,其实我是借他人之手,胜之不武。不过光从诗看,他的诗太过沉迷,太过失意,太过惆怅,少了气势磅礴,少了男子的气慨和豁达,立足点太低,必定会输给诗仙李白。 他接着说:“我在西郊外有一处别苑,安公子若有空闲,可时来一叙。” 我心中对他的才学敬佩,恭敬地对他鞠躬,“前辈若不嫌弃,晚生自当择日拜访。” 他又转头对僵硬在原地的大婶道:“妈妈,你替我转告旦呓,为兄愧对她的期望。我就此告辞。”大婶似乎没想到当世还有人能闯过这些关,对她的赚钱计划失败有些懊恼,可是当她转向我们时。脸上又完美地堆满了笑容,说:“旦呓等候已久,两位公子请这边走。今晚旦呓就归两位公子了。” 说到最后她的笑容变得很难看,几乎要泫然泪下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对不起了,大婶。 众人听到大婶的话,眼神有些暧昧。么么,你们这群色狼以为来这的人这有干那种事这一个目的吗?不过虽然我没有,但不确定大哥有没有啊! 心中懊恼,可是我表面却装得没有任何尴尬,很自然地对他说:“大哥,等了这么久,今日为庆祝我俩的结拜,终于可以听着旦呓姑娘的曲子畅饮几杯了。” 众人一听,果然不少人羞愧得红了脸,那些正人君子不屑地看着那些思想龌龊的人,那鄙夷的眼神仿佛他们冒犯了不该冒犯的神子一般。 第12章 情动 司马琅邪看着我屁颠屁颠跟着大婶去看美女的身影,微微沉吟,这到底是怎样的少年啊,时而天真如孩童,时而沧桑如老者,时而没心没肺,时而悲伤入骨。看着娇憨纯净,却有满腹才华,像个隐身的天才一般。不管是谁,今生也便是结拜兄弟了。直到现在,司马琅邪才真正对在朋聚楼结拜的事认真。再看向我的目光中,渐渐多了探究,兴味,如找到了猎物的狮子一般充满危险气息。我却浑然不知。如待捕的猎物。 大婶把我们送到旦呓美人的闺房门口就离去了,那些一同上来的人群也散去了。想必这个花魁还是受到一定尊重的。云影和脸色铁青的沈清在门外候着。 推门而入,里面的人背影伶俜,听到声音回头对着我们浅浅一笑,什么叫回眸一笑百媚生,我今天算是见识了。一下子眼冒金光,脚步有些飘了。 一进门,我就露出自己的痞子态,色迷迷地叫道:“美人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题考我们了,我和大哥只想在你的地盘蹭酒喝。今天可是累死我了。所谓江郎才尽,就是这般折磨出来的。” 旦呓看着吊儿郎当的我,有些发怔,刚刚传出来那个一夜扬名的绝世少年怎么和自己的想象,旁人的描述大相径庭。旁边的司马琅邪嘴角也抽了抽。 不过旦呓还是从容地走过去,笑道:“旦呓自然不会为难两位公子。旦呓早备好了上好的美酒,以为无人能和旦呓同饮,却不想遇到有缘人。” 我怔怔地看着她柔和温暖的笑容,不幸的闪神了。她真像位邻家姐姐啊。 我情不自禁地走过去,一手环住她的手臂,同样笑道:“美人姐姐,不用这么生疏,以后你叫我安锦就行了,那,我旁边的是我大哥司马琅邪。美人姐姐,以后我就叫你姐姐,行吗?”我的笑天真如孩童。 司马琅邪……?难道……?!怎么可能! 旦呓倒酒的手有些颤抖,酒不经意间撒出了几分,旦呓瞪大眼抬头望向司马琅邪,顿时身边的空气凝结下来,杀气瞬间弥漫,连呼吸都困难了。不愧是……连气势都如此凛冽。旦呓看着他冰冷的眸,知道自己现在多说了什么,就无法走出这个门了。再看看拽住自己手的我,神情懵懂无知,眸中一片清澄。 在心里叹息一声,定了定神,继续倒酒,对我说道:“好吧,以后我便喊你小锦了。有这么可爱的弟弟是旦呓的福分呢。” 我一时兴起,高兴地叫道:“不如,乘着今日彩头,我们这么有缘,姐姐也和我结们拜吧。我看你比大哥年幼一些,比我年长,以后我叫你‘二姐’了。” 旦呓一惊,司马琅邪的神色也变得复杂,只有我浑然不觉这其中的诡异气氛。 强压下心中对我的不谙世事的无奈,勉强笑道:“旦呓说到底只是一个妓女,地位低贱,怕是高攀不起,小锦还是尽早打消这个念头,折杀姐姐了。” “什么啊,封建思想严重……”我低声咕哝。 “小锦,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其实我觉得人人平等,根本没有等级之分。你不用担心我看不起你,其实我的出身更低贱,我的父亲是个大户人家的贱奴,母亲也是那家富人的丫头,我一出生,就是贱奴了,不过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生活得很幸福,我觉得胜过那些富人家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后来父母去世了,我才逃脱出来,现在做点小生意勉强糊口。怎么样,比你还低贱吧。再说我对出身这些问题是不在乎的。”原谅我睁着眼睛说瞎话,爸爸妈妈也要原谅我,我只不过是为了她那该死的等级心理,不是有意要把你们贬成这样的。不过,他们也应该不信我的话吧,哪有穿得这么华丽,又有仆人跟随的贱奴啊! 不过,虽然我很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认我的行为举止也不像什么富家公子吧,倒像个无赖。 “怎么样,难不成现在你反过来嫌弃我了。” “不是,旦呓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原来是担心大哥嫌弃啊。 我荡出个自认为非常灿烂的笑容,他果然迷得有些怔忪。 我走过去,亲热地挽住他的胳膊,甜甜地撒娇道:“司马哥哥,你会在意小锦的身份吗?” 见他半天回不过神来,我装作伤心欲绝的样子,哽咽道:“现在你知道小锦的来历了,果然你还是在意的,那么我们只好不当兄弟了,省得有人说闲话。连美人姐姐知道了,都嫌弃我。呜呜……”无比委屈的声音,惟妙惟肖。不当演员真是亏大了。 两人神色一变,异口同声道:“没这回事……” “那不就得了。”我收起刚刚还泫然泣下的泪水,顿时高兴地跳起来。 司马琅邪和旦呓额头一片黑线,才清醒过来被我耍了。两人难得默契地相视苦笑。有乌鸦飞过…………嘎嘎…… “小锦,”什么时候他也这样叫我了,还充满了无奈的宠爱,“真拿你没办法。” 我霍地转头看他,有点受宠若惊。他的目光溢满柔情。连笑容也第一次这么真实,发自内心。旦呓也有些惊愕,没想到传言中冷酷无情的他也会对人这么温柔,看来,小锦对他很重要。 “拿酒来,”我豪迈一笑,扔给他俩一人一个青花瓷酒壶,仰头就喝。拉他们走到窗口,迎着月光起誓,“今日我们三人有缘遇见,在此结拜为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离不弃,至死不渝。未来有谁违反誓言,必永生寂寞。我,安锦也不会放过他。哈哈,喝酒喝酒,不醉不归。”说完又仰头大喝起来。酒入愁肠,苦到心底。 “忘了和你们说,”怎么我眼前的东西有些模糊啊,连他俩的脸都变成了好几个,我使劲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点,“我……我和你们说,今天是我的生日,安锦的生日!可是没有人替我庆祝,没有人为我唱生日歌,没有人让我吹蜡烛,也没有人让我许愿望……全世界都忘记了今天是安锦的生日……没有人记得……”声音渐渐弱下去,我的头怎么这么重啊,喂,怎么世界在倒转啊,是不是,地震了…… “安锦是个可怜虫……”我迷迷糊糊地嘟囔。 我最后的意识是,自己跌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不知道是谁的,好温暖,好像爸爸的一样……我下意识挪了挪,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甜甜地睡着了,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一抹恬美的笑……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啊…… 司马琅邪看着安锦在自己怀中像个孩童一般恬美地睡着,竟被他安详静谧的睡容动容,这么没心机,这么无条件地信任别人,这么天真纯净如婴儿初生般的笑容,憨态。自己好久好久都没有找到一个人能让自己信任地睡着。 “司马公子,还是我来吧。小锦既然醉了,不如让他在这里过一晚吧。我会吩咐下人为公子布置一间上房的。”旦呓说着就要伸手去接过沉沉入睡的少年。不料,司马琅邪一晃,错过旦呓伸出的手,淡淡道:“我来吧。”牢牢的抱着怀中安心的少年,缓缓走向里间的雕花大床。 旦呓心里奇怪,但依然镇定地作辑,沉声道:“那小女去为公子准备好上房。” 正欲推门出去,司马琅邪却突然在身后冷冷地警告:“关于我的任何事,我不希望小锦知道。” 旦呓点点头,“旦呓知道。” “还有,”慵懒的语调:“为了不让小锦怀疑,以后你便称我大哥吧。二妹。” 这样悠然自若的声音却让旦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表面依然沉稳道:“是,大哥。” 旦呓出去了,司马琅邪坐在床边默默地望着小锦不同其他男子的安静睡颜,他的睫毛长而卷,在梦中轻轻摇曳,鼻息微弱无声,睡态蜷缩成一团,是婴儿在母体里的姿态。像个一碰就碎的洋娃娃。 这时,睡梦中的人儿突然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笑容,喃喃自语:“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 司马琅邪一怔,也温柔地笑了。如和煦的春风一般,奇异地吹进安锦的梦里,像美丽的绿野仙踪一般,安锦觉得异常心安。 第13章 遇惊 无聊的午后,我找了处有树荫凉快的角落,搬来睡椅,撑开我用丝绸做的大伞,一袭薄薄的白色丝纱长裙,悠闲而舒适。这里人影罕至,唯有花树摇曳。微微虫鸣,飘飘落叶,宁静而怡人。 静静躺在椅子上闭眼沉思。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和旦呓姐姐,司马大哥结拜的糊涂事。虽然承认有胡作非为的态度,但是那又怎能不称之为命运注定的相遇呢,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觉得要是身边有他们作为亲人是非常幸福的事,所以结拜的事就脱口而出了。不假思索就说出口的话,说不定才是真心的。 距离那次丢脸的醉酒已经好几个星期了,也不知道梦里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又或者流口水了没,醒来的时候看到就是美人姐姐,这么早就可以赏心悦目,真是幸福啊。不知道昨天抱住我的人,是不是她。我记得那个人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味道,清淡而飘忽,似远还近,似拒还迎。很熟悉,可是有一时想不起在什么地方曾经闻到过这种奇异的味道。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三哥突然心急火燎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走近我,远远地就叫道:“四妹——不好了……不好了!”我皱眉,在这样下去,不好的该换他了,难道他忘了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闯入这里吗? 我懒懒地抬眼,配合地问道:“怎么了?”最好有足够的理由,否则,他就有麻烦了。 看着我依然这么悠闲的样子,情急的三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把把我拉起来,边跑边说:“云影被五娘抓起来了,说是要好好教训她呢。” 我心下一凉,冷笑一声,她终于忍不住了,“三哥,你别乱了阵脚,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他转过头,道:“说是她把五弟绊倒在地,还出言不逊。我和别的丫环打听了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云影出去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灌香桃羹,捧着回来的路上不小心碰到了五弟,是五娘太小题大做了。” 不,不,一点也不小题大做,这可是绝佳的机会,就如日本侵略中国的时候,也不是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借口不用大,只需好用即可。 这不,远远的,还未到前院,就听到了五娘的声音传来,真可谓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下贱丫头,敢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今个儿我就教教你,是怎么当奴才的……”远远就看到那高高扬起的鞭子,和云影跪在地上簌簌发抖的身子,还有一旁依旧在演戏坐在地上哭得很委屈的五弟,真是个小恶魔,说真的云影跟了我这么久,我这个做主子的都舍不得教训她一言半语的,怎能轮到他人来教训。我急急挣脱三哥的手,暗地凝聚真气,悄悄用了魔童教的“飘渺”,迅速滑到云影面前,及时伸手抓住了那落下的鞭子。 云影一见是我,就爬过来抱住我,恸哭道:“小姐……” 我装作很无辜的样子,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鞭子,似乎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鞭子落到了自己手里。惊慌地把那粗实的鞭子扔在地上,妈的,这家伙一鞭落在云影身上,那单薄的身子还不皮开肉绽啊,这些人真狠! 又摆出一副泫然泪下的凄惨愁容,低低的哽咽问:“姨娘,云影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尾萤在这里替她赔罪了,还请你高抬贵手,原谅她这一回,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不用劳烦您。” 五娘有些怔怔看着手中被挡落的鞭子,心中满是疑虑,可是一看到我弱不禁风的样子,当下猜测我只是护那小丫头心切,出于本能才挡下了那鞭子。那个小恶魔却眼神复杂的看着我,真是鬼灵精,比他老妈还难对付。 五娘一声轻哼,“四小姐,你年纪上幼,不知道怎么管教这些贱婢,今日让五娘教教你怎么管教,以后这些个贱丫头们就不敢把我们这些主子不放在眼里了,你说是不是呢,四小姐?” 说着不顾我在场,一个鞭子又扬向云影,我心中焦虑,又不能在这些人面前轻易显露功夫,想必刚才一时情急的动作已经够让人怀疑了。只好仓促转身,双臂把云影紧紧搂在怀里。 “啪”一声,我仿佛听到了背上皮肉撕裂的声音,真是的,早知道要挨打,应该穿厚点的衣服,那样也不至于打到见了皮肉。痛,痛死我了。 怀中的云影一声哭喊:“小姐——” 三哥也由一开始看我从他面前消失瞬间移到云影面前的呆愣变得悲痛起来,“四妹,你,你怎么样了——”他急急地跑过来抱住我下滑的身体。眼里的沉痛全都显露出来,在这里他是唯一对我好的人,我的心一阵暖和。 本来我早就用真气护住静脉,这一鞭最多只是点皮外伤,虽然火辣辣地痛,但还撑得过去,可是人家是个娇柔的小姐,所以装作很受伤地顺势倒在云影身上,并乘机在云影说了句“我没事”让她放心。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三哥,虚弱地开口:“三哥,我,我没事的。”又用可怜兮兮的语气对愣在当场的五娘说:“姨娘,你就原谅了云影吧。管教不严是我这个主子的错,现在您也惩罚了,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否则,你可要小心了,我对恶人可是不会心慈手软的。我表面一副怕事的样子,可是心里却狠狠地警告。妈的!痛,痛死了。 五娘看着我胆小怕事的样子,有些鄙夷地看着我,我依然泪光闪闪地,无措地望着她。 “哼,看在你主子的份上,今日就算了吧。” 三哥欲起身和她理论,我扯住他的身体,又扯到了伤口,一个抽气,这次是不用装就用颤音凄凄地低唤:“三哥——”他急忙低头看我,眼里全是心疼,“抱我回曲阑苑,我好痛——”一听我喊痛,他顾不上任何人了,一把把我抱起,匆忙走向曲阑苑。 把头埋在他温暖的怀里,我的头有些眩晕,离开时竟隐约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影,我定神一看,是大哥和桓温。这也难怪,三哥也是五公子之一的“安石公子”,桓六公子经常来找他玩乐。隔得太远,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觉得面色发青,有些僵。 背上鞭痕的疼痛吸引了我的所有注意力,这时也顾不上别人了。 一路上,在心里我冷冷地发笑,亲爱的姨娘,你既然敢打我,就应该有勇气承受后果。我会让你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我记得魔童和我说过一个地方,它有个很美的名字,那就是——般若谷。名字美得让人以为那是个世外桃源,可惜,那里风景虽美得让人几乎以为误入仙境,可是在那里生活的人却是整个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恶魔,据说附近的村名上山砍柴的时候误入了那般若谷,后被发现了一些残碎的肢体被随意扔在去般若谷的路上,一些江湖上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英雄少年立志要去般若谷杀了那群恶魔,为民除害,可是人们只看到了他们年轻的躯体被撕成碎片扔给山上的野狗野狼吃了。这些惨痛的恶行在江湖上传开以后,般若谷方圆几里都渺无人烟了。后来这般若谷越传越玄,很多人更愿意称之为恶魔谷。 魔童虽然出身名门,又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但是他几乎只是挂名的庄主,他常年在外云游,据说庄内一切事务都交给他那对他忠心耿耿的管家刘伯主事。就这样,年轻的魔童一次远行时,误入了般若谷,在他都几乎以为自己会被传说中的恶魔们撕成碎片,死于非命之类的时候,没想到狗屎运降临在他身上了。可能他自己也不明白,他那搞怪的性情竟和里面的那群恶魔臭味相投,于是他和里面的十怪天天混在一起,大有相识恨晚的意思。就这样,魔童成了进入般若谷唯一活下来的人。在江湖上一时风声鹊起,他的名号就这样打响了,还有人传说他独自一人收服了那十怪,他的仁慈,到最后只劝说那些十怪不要作恶,留了他们的命。他就这样被江湖传颂,成为一时佳话,人人心中的英雄。 其实——当事者这样和我说,其实那十怪并不是什么恶魔,而是那谷中地形怪异,生了很多怪兽,他们十人每人驯服了一头怪兽,当作宠物,那些砍柴的是误入了般若谷中最黑暗的暗流转,那里怪兽遍布,很可能被吃了。据说几百年前,有一个被天界贬下凡间的神子就关押在那里,上神派了很多仙界神兽守在那,不让他逃脱。也据说他被贬的原因是他偷了仙界的一样神物,也一样在那暗流转里,被最神勇的鸑鷟神兽守护着。后人猜测那是一样可以逆转天运的神器。 当然这些外人是不知道的,是那些唯一的知情者,也就是在般若谷的十怪告诉魔童的。后来去挑衅的年少轻狂的少年们是因为他们太年少,太不把十怪放在眼里,以一种名门正派的高傲对十怪出言不逊,惹毛了那群脾气怪异的恶魔,于是他们很人性的把那些挑衅者扔进暗流转里去,给那些怪兽们足够的晚餐了。 流言本来就有三人成虎的力量,所以传来传去就成最开始的那个版本了。而作为我们的英雄主角,魔童那时在十怪又一次把他当作食物送进暗流转时,年轻绝美的魔童睁着水盈盈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们,揪着其中一人的辫子,指着十个人奇怪的装饰单纯地笑道:“你们长得好可爱啊!”于是那些被外人称作恶魔的家伙们当场没出息的沉浸在他绚烂的绝美笑容里,多年被外人的歧视现在全都化为委屈,他们彻底被魔童没有任何异样的目光感动得热泪盈眶。 说到这,我懒懒地拨了一个葡萄,满足的吃下,冷笑道:“其实你是知道他们就是那十怪吧。你装的还不错嘛。” 第14章 也温暖 魔童苦笑:“若是遇到你,那拙劣的伎俩肯定不行了。可是十怪本来就是本性单纯的人,很容易便信了。唉,我这辈子就被你这小魔女吃定了。” 好了,接着讲,大家应该都猜到了,后来十怪当然没把他扔给怪兽吃了,否则我的师傅不就没了。那十怪只是性情怪异,与旁人合不来的老顽童罢了,他们表面难以沟通,其实内心渴望有人理解他们而已,并不是什么恶人。十怪把魔童带到他们在谷里隐居的乐园里,让他加入他们,那段时间他们在一起过了很快乐的日子。魔童和他们成了好友。直到两年后,魔童要参加剑贤山庄五年庆典时,才离开般若谷。作为剑贤山庄的主人,是不能不参加庆典的,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每过五年,在剑贤山庄都要举行江湖盛会,江湖上有点名声的都会收到贴子,江湖各门派聚在一起讨论五年来江湖上的事,如果出了什么祸害,整个江湖都会一起去消灭。 我还记得魔童说十怪中的七怪擅长制毒,魔童在那两年里几乎把十怪的所有独门秘籍都学遍了,什么易容术,制毒术,解毒术,千门术……都学了,现在都变成我的了。我记得魔童配置了一种毒,无色无味,吃了的人会在七天内容颜突然变老,其丑无比,那老太太模样几乎会吓死自己。不过那只是幻像,七天后,一切都会如常。 既然对五娘明的不能来,那就来暗的吧。就拿她做一下这款“无夜”的试验品吧。嘿嘿。姨娘,你可要挺住,七天后保你变得更美。 不过,现在让我更感兴趣的是,魔童可以说是江湖中人,大家长是权贵中人,两个风马牛不相干的人怎么成了好友的。 在这件事上我软硬并施了好几回,都撬不开他的金口,这可是我在他身上第一次失败,一定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看来过段时间我要加紧点功夫,让真相大白了。 “四妹……四妹,你醒醒——” 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哪个臭小子在我耳朵旁边嗡嗡叫个不停,烦死了。 勉强睁开眼,就看到三哥一脸焦虑的看着我,原来刚刚一路上我竟睡着了。不过,我倒宁愿睡着了,不要醒来,这样便不会感觉到背上的痛了。 火辣辣的,非常难受。就在这时,一股清香袭来,眼前三哥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酸涩了,于是我很幸福的睡着了,脸上竟不可思议地带着甜甜的笑容。 这笑容,在桑秦眼里竟变得和孩童一般天真纯净。桑秦看着这张毫无防备的睡颜,不知不觉就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位故人。 那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那个记忆中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孩,和自己青梅竹马如同亲人一般的女孩,是那样如一幅雕刻画一样深深埋在心里,埋在自己早该忘记的记忆中。 桑秦坐在床沿,静静地凝视睡梦中的少女,修长白皙的手指悄然滑过那如婴儿一般精致柔嫩的小脸,微微叹气,是什么时候,那个依然在襁褓里皱巴巴丑兮兮小女孩渐渐长大了,变得比那个人更美丽,更加聪颖搞怪,更加天真善良,更吸引自己的目光。 把上好的金创药留给云影,在她的额头轻轻印下一吻,又一次沉沉叹息,转身离去。 “然然……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的……唉——” 奇怪,为什么在梦里,我会听到一声似幽怨,似无又有,似远又近,似在叹息,又似在承诺什么的话呢……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背上不知道为什么一阵清凉袭来,那热辣辣的疼痛瞬间消失了,真奇怪,好舒服啊……嗯,等我醒来,一定要问问云影怎么回事?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我姿势不太雅观的扑在柔软的床上。因为在现代习惯了光明,来到这里非常讨厌夜晚冷清,黑漆漆的感觉,所以我尽量都把整个曲阑苑弄得灯火通明的样子,反正这里偏僻无人,又在宰相府的边缘,没有人会发现这里的奇怪的。 “小姐,你感觉好点了吗?小姐,你吓死云影了,以后你可不要替云影出头了,云影是丫头,受点罚是我们作奴才的本分,你可千万不要和今天一样吓我了……”一睁开眼,就看到云影惊喜地眼神,以及那红得和兔子一样的眼睛霎时又奇异地溢满泪水,抽噎地絮絮述说。 我心中一凉,什么做奴才的本分,什么作丫头就该天生被富人欺负,甚至随意拷打,仿佛那些奴隶的命不是命一样。这是什么样的时代啊,我不免觉得有些苍凉。 我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道:“云影,别人的命我不管,可是你是我的人,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你的命,无论何时我都管定了。我们可是相依为命的姐妹啊。” “嗯,小姐,云影这辈子只跟着你。”她的眼睛又红了。这个善良的孩子,应该在亲人的庇护下单纯地成长,有一天得到幸福。 整理好情绪,我尽量用欢快的语气问:“咦,奇怪了,三哥哪去了?” 云影也急急胡乱地擦去泪水,答道:“是桑师傅让我悄悄把三公子打发了,又给了我一瓶药,让我帮小姐上药。”原来,梦里背上的清凉,是云影在上药,那药真管用,什么时候一定得再和魔童要点带在身上,以防万一。对了,那梦里那声沉沉的叹息又是谁的呢。还有额头,怎么又像感觉到很久以前每晚睡觉时妈妈的晚安吻呢?奇怪—— “云影,你昨天看到什么人进我房间了吗?” “没有啊,小姐。昨天我送了三少爷后,回来遇到桑师傅站在门口,他递给我药膏,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哦,是嘛。”难道是魔童?哈哈,我一定疯了,才会想到梦里那么温柔的人是他,一定是我太想念爸爸妈妈了,才会出现幻觉。 内厅。 “管家,你觉得萤儿怎么样?” “老爷,四小姐自然是聪明伶俐,天真可爱。” “呵呵,”谢于轼平静的脸竟奇异地一笑,“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老管家微微一笑,手摸了摸雪白的长胡子,“老爷的意思我明白,这四小姐,不简单呢。上次在宴会上,真是让老奴刮目相看。” “比起暖薇如何?” “老爷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谢于轼不语,只是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这个跟了自己一辈子忠心耿耿的奴仆。 老管家依然是淡定自若的神色,沉沉地说了句,“更甚。” “唉——”微叹,“管家,这么多年,我做的,难道错了吗?” “老爷的心意没错。” “真的要那那样做吗?然然,你会不会原谅我? 第15章 潜藏 “这……哎,小心点,我的古董……” “扑哧,”云影忍不住咧嘴一笑,“少爷,你不用这样吧,我盛了冰红豆汤,喝点解解渴吧,嗯?” 累了一天的我不客气地接过来,“呼啦呼啦”地喝完,做男人的好处就是这样,不用担心淑不淑女的,也不用担心别人异样的眼光。越是自然越是豪迈越能迷倒女人,我抛个媚眼过去,呵呵,那些店里的女丫鬟全都羞红了脸避开我的视线。 云影在一旁无声地掩嘴笑,这丫头,越来越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 “小七,过来,”我对在不远处监工的麦七招招手,那小子很快跑到我面前来。 “少爷,”气喘吁吁的语气,在一起相处了一年多,这小子越来越崇拜我了,简直把我当成一神人。 “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我淡淡一笑,“这里的事就全交给你了小七。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呐,还有,记着让那些工人在后园种满紫色蔷薇,还有在荷花池里种上各种品种的莲。具体屋子装修的事等我设计好了再动工。记住,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容不得半点马虎。知道吗?” “少爷,您放心,小七全都会依您的意思做的。您慢走。” “呵呵,小七真好。”我走过去,不客气地揉了揉小七因为一上午的奔波略显凌乱的头发。 小七也腼腆一笑。 “这是小七该做的。要不是少爷……” “我走了。”及时打断小七快要喷涌而出,绵绵不绝的感激之情。 从后墙回到曲阑苑。舒服地泡了个澡,顺便换回一个千金小姐该穿的衣服。今日大夫人让我去见她。一般出了这门,我是不能穿我平日里设计的,而是一直穿着从管家那分下来的寒酸衣物,免得让人疑心。 路过“枫尾亭”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二姐独自一个人坐在栏边望着湖水发呆,手里捏着一张古代式的宣纸,面色潮红,一副发春的样子。是在想什么人吗? 我向云影做了个“嘘”的手势,悄悄地走到她身后,出其不意地抢过她手中的纸。也许是她太入神,也许是我偷袭的太快。总之,我很容易地就成功了。 二姐回过神来,一声惊呼,就跑过来和我抢,我一边笑着躲,一边念上面的情诗: “似花还似非花……嗯,落花欲寻惜怜人……”我挣扎着避开二姐的围堵,继续念:“时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又一个高难度闪躲,“人何在,”深呼吸一口,大声念出最后一句,“桂影自婵娟。” 我停止挣扎,二姐也预想中地抢过去,“呀,糟了,忘看落款了。”我自语。想再去抢,可是二姐已经宝贝地收起来了。 我邪邪地一笑,“二姐,老实交代,是谁荣获了我们二姐的芳心?” 二姐脸一下子红到耳根,害羞到说不出话。最后,极小女人地跺了一下脚,就像古装戏里的女人掩面走了。 我和云影,站在原地对视一眼,然后大笑出声。 这几年来,除了初次见面大家没什么愉快,后来我和二姐相处得很好。其实她骨子里也就是一个传统女人,期待自己可以嫁个好丈夫,然后生儿育女,做个贤内助。等等。 这段时间,府里的传言我是听说过一些的。关于二姐和那个乡野医师的爱情故事的一些桥段……不过,那个叫陈宁远的大夫真的能写出那么煽情的诗吗? 怎么说呢,我对这个陈宁远其实有过一面之缘的。在某次去店里的路上,看到穿着朴素,外貌清秀,背着一个竹篮的他在一条又脏有暗的巷子里给那些得了病却无钱医治的乞丐们看病。在某种程度上说,我对他是留有好印象的。如果二姐和他双宿双飞的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那么善良的男人,我相信他会给二姐幸福。 再说,还有那次的救命之恩,更是对他心存感激,我自然希望他和二姐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过,二姐的利用价值还有。我估计大家长是绝对不会允许有这种丑闻发生的。 摇摇头,把这些不关我的闲事扔掉。 深“呼”一口气。 然后和云影去大夫人的兰苑。不知道这个只见过一次的大家长夫人找我这个无名小卒干什么。 “尾萤给大娘请安。”说完微微俯了俯身。 “你来了。” “是。” 她终于放下一直捧在两手间把玩的茶杯,抬头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我低垂着头,却用余光看着她。那次家宴里离她太远,没有认真地看过她。今天这么近的一看,果然有主母风范,雍容华贵,全身上下珠光宝气,贵妇气质浓郁。 我正神思游离,她突然像看到猎物一般目光凛冽地,定定地望着我,开口说道…… 浑浑噩噩地回到曲阑苑,又懵懵懂懂地从后院翻墙出来。脑子里空空的,依然回荡着刚刚大夫人莫名其妙的话语—— 我觉察到她的目光复杂地望着我,于是头更低了,神情也变得恭敬谦卑。 她用那无比威严又无比随意的语气对我说道:“你不久之后也便走了。” 啊?!我惊诧地抬头看她,正好直直地望进她那无底的眸光中。我不禁有些怔忪。走?!奇怪!我能去哪?再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走,她怎么就提前知道了……疑惑中…… 只见她突然喃喃地说了句:“该来的还是要来,报应啊……” 见我奇怪地望着她,她回过神来,向一旁的侍女招招手,从一个盘里拿过一根精美的白玉发簪,对我正色道:“这根簪子是你娘的遗物,现在是时候给你了。你好好保存,我也了了一段心愿。唉……” 她的神情变得有些哀怨,硬生生地把我的疑问逼回去了。本来还想问她为什么我娘的遗物在她手里,为什么现在要给我?可是,看她一副疲惫的神态,便按捺住好奇,恭敬地从她手中接过簪子。 她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朝我挥挥手,就进里屋了,我也识相地告退了。 踏出屋子的时候,背后穿来一声叹息,“天命难为啊……” 我一身冷颤,和云影加快脚步离去。可是寒意久久不散。这就是深闺怨妇的怨气力量吗—— 使劲甩甩头,把不久前在兰苑的事忘掉。疾步走向怡春园,三天前和大哥,美人姐姐说好今天到郊外的玉寒寺踏青的。一想到他俩,郁结的心情便化开了。 这两年,我和他们几乎天天见面,每日在美人姐姐的房间里喝酒畅谈,或者游湖,踏青,上酒楼吃好吃的,总之,和他们在一起非常快乐。这是我荒唐的经历中唯一让我安慰的地方。 今天没有带云影来,那丫头抱怨了好一会呢,我只是莫名地不安,总觉得不太对劲,老是担心又有哪个夫人来找我的麻烦,只好把云影留在那掩护了。 那小丫头可是心不甘情不愿呢,樱桃小嘴撅得老高。 这么快,这个身体的主人十五岁了。想想自己真有点伤春悲秋的姿态,连忙扔掉。 到了怡春园。远远就看到大婶在门口候着了,见到我笑得把肥肥的老脸皱得像一朵菊花一样。 “哟?!安公子来了呀,我家旦呓等您好一会儿了,快请进,快请进——” 我潇洒得学着电视上的翩翩公子“唰”地打开手中的折扇,微微一笑,从兜里拿出一锭银子塞给她,痞痞地道:“妈妈,几日不见,又年轻了不少,真如二八少女了。” 只见她欢欣地把银子装进内襟,又被我的话喜得面色发红。 我趁着他们沉浸其中的时候,赶紧穿过内厅,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镇定地走上三楼。 “美人姐姐,小锦来了!这几日有没有想我啊?”未见其人,先闻我声。 这么久的相处,整个怡春园的姐姐们都习惯我的孟浪作风了。在他们眼里,我就是风流倜傥的锦少。而且我对下人的打赏,向来丰厚,有钱又是我吸引这些美人的一个优点了。反正有钱不花白不花,家里有个免费的赚钱机。 我还没来得及踏进去,就撞见沈清从里面出来,对他的招呼淡淡地点头回应,就径直走进去,完全忽略他嘴角边的苦笑。这几年,他日日和大哥一起来找我们,自然知道我对大哥的重要,对我,比之前客气了不少。但是我从来都是冷淡的性子,除了那些装出来的周旋,是不会放一分气力给对我来说不是很重要的人。 美人姐姐好象刚刚起床的样子,脸蛋微红,长发披散着,十分魅惑。滴——!滴——什么声音啊,条件反射地抹了抹下巴,恩,不好意思,口水又出来了。眨巴眨巴,赶紧清醒过来,色色地靠过去。 她像是见怪不怪了,微微一笑,如夜莺一般动听的声音想起:“小锦来了啊。” “对了,”正在梳发的她转过身来望着我说,“刚刚沈大哥来转告我们今天大哥来不了了。大哥说下次来向我们赔罪。” “哼,”我嘟囔,“又不是第一次了,美人姐姐,要不,我俩也不去,等大哥有时间再说。我们去逛街怎么样?”果然女人的天性啊! “好啊。”旦呓的目光有些复杂,还有些心疼。 旦呓望着前面一脸纯真笑容的少年,有些眩晕,那样明媚的笑容,让他绝世的容颜更加清澄,可是这笑容背后,不知道隐藏的又是这样坚强而无畏的心。 依然记得不久前的一次野外踏青,那日大哥也是因为有事无法同去。于是小锦和自己一起去了。 那日,本是个极好的艳阳天,自己和小锦都玩得很开心,可是在回来的路上,却发生了意外。 是一群黑衣人,从他们对自己招招夺向要害看得出来,他们是来刺杀自己的,相信小锦也看出来了。 他们不是普通的刺客,自己的武功只能勉强应付,更不用说连累了小锦。平日里他们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因为有大哥的存在,早已排除一切危险,今日的刺杀肯定预谋已久。 一个不小心,手臂上便多了一道血痕。 小锦担忧的目光看过来,心一颤,忙定下神来应对。可终究力不从心,一个踉跄,后脚踩空,几乎跌下山崖,是小锦拉住自己下落的身体。可是这时也让黑衣人有机可乘,一剑直直地挥向小锦的胸口,小锦顾及我,微侧身体,躲过了致命的一击,可是却再也躲不了接下来的一掌。 小锦脸色微白,却并未喊痛,两人单薄的身体也滚下山崖。自己也晕过去了。 记得梦中有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地搂住自己。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趴在小锦的背上了。看着小锦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和血迹,鼻头一酸,泪就滚落下来。从来没有,有人对自己这么好,也没有人把自己当个小女人一样爱护。因为自己身份,很多事,身不由己,可是那一刻,真的很想和小锦就这样天荒地老,他背着自己,永远走下去。 他似乎察觉异常,就急忙安慰:“美人姐姐,你别哭啊。是不是伤口痛啊!没事,你在忍忍,一会就到了。” 原来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其实伤口并没有疼,而是为他疼。他因为滚下山坡的时候护着自己的关系,被摔得鼻青脸肿,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一定痛极了。可是他还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反过来安慰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忍耐力啊,小小年纪便坚强如此。 哽咽着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他,谁知他微微一笑,淡然道:“姐姐是美人,不可以受伤,难看了你一定会难过的。我就不同了,我本来就是臭男人一个,受的伤没有关系,你不要难过……”小锦,你何尝不是…… 一路上,他走得很艰辛,可是步伐很坚定,依然记得他喘着粗气笑道:“美人姐姐,我知道你和大哥的身份不简单,我这人挺笨的,对这些外加的料不感兴趣。对我来说,你们就是你们,永远不会变。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好姐弟……” 明明听着像玩笑话,却让对任何人一向冷漠的旦呓再次落下泪来。 这时,小锦的声音又传来:“姐,你在忍一下,马上……就到了。” 第16章 是前奏 旦呓在很久很久之后回忆。就是从那天之后,自己就心甘情愿地坠入地狱了吧。尽管知道自己放出的感情永远不会有回应的一天。可是,依然不后悔,不会后悔—— 即使过了那么多年,依然记得少年小心翼翼地开口:“姐,你在忍一下,马上……就到了。” 芳心如醉,只盼着就这样一世被他背着走下去,永不停歇。 回来的路上,又在那条阴暗的小巷里遇到了正在给那些乞丐医治的陈宁远。我站在阴影里,他没有看到我。他的脸上自始自终都带着难得的灿烂笑容。是,因为二姐回应了他的感情吗?世间真有那么美好的爱情吗,美好到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情? 呵呵。好人终究有好报的。可是才不久之后,我今天天真的想法就全都成为笑谈了。 看着他,便想起他传神的医术,足以媲美华佗。记得也是不久前,和今日一样,本来也是和大哥,美人姐姐一起去踏青的,可是因为大哥有事,所以我和美人姐姐就去了。不知道美人姐姐得罪了什么人,竟差点引来杀身之祸。 依然记得美人姐姐在我怀里大叫一声“小锦,小心”。我一回头,妈妈,差点吓死我了,银光一闪,那黑衣人一剑朝着我的心口刺来,幸亏魔童的武功没有白学,勉强躲过致命一击,可是胸口却挨了一掌,为免美人姐姐担心,我强忍着喉间欲涌的血腥。再也无法稳住两人的身子,不可避免地,我俩掉下山崖了。不过,幸好那些人以为我们死定了,没有追下去。要不然,我那残破的身子,实在应付不了了。 一路跌跌撞撞地活着回去,把美人姐姐送回怡春园,众人未反应过来,我就独自挣扎着回去。脚步飘浮,头一阵一阵眩晕,眼前一片昏暗。可是求生的本能依然让我支撑着往回走。最后,还是支持不了了。苦笑一声,难道今天便是我的死期吗?我当时想,这样也好,搞不好死了就可以回去了……胸中涌出一口一口的鲜血,渐渐我就什么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我睡在一张破旧的床上,就是这条小巷里他们自己勉强搭起的一个让他施药救人的茅草屋。在药草的氤氲中,我看到陈宁远清秀的脸庞上有着一个医者的认真神情,那一刻,我真的被他的善良感动了。在这个古代,封建阶级严重的时代,还有这么善良纯真的人,都是个奇迹。 在我的印象中,他就是个乡野大夫,会点医术,经常从山上采了一些珍贵的药材卖给谢府糊口。不过,我估计他赚来的钱多半全都送给这些穷苦的人了……其实,以前我一点也没有注意过他,自从那天,那么简陋的医学条件,他竟然有本事把我的内伤医好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虽然我一直没有表现出来,可是那掌中伤了我的内脏,俗话说就是得了很严重的内伤,我本来还以为一命呜呼了呢…… 他,用超人的医术把我救过来了…… 我相信当时我的眼神肯定是两眼放光,一副要把他吃了的恶魔样,他也被我吓到了,以为我发烧发晕了,忙过来摸我的额头,我也很配合地晕过去了,不过,这次,是饿晕的。不管怎么说,我欠他的,他日一定用足够的东西还他。 回到院子。和云影知会了一声。今天和美人姐姐逛街吃太多东西了。好累! 魔童好几天没出现了,不知道去哪了…… 泡了个热水澡,就幸福地睡去了。 美美的睡梦中,总觉得有人在温柔地抚摸我的脸。好温暖,好舒服,情不自禁地蹭蹭。 第二天爬起来,和各位夫人请安后(一般我是见不到大家长的),我就带着云影去散步晨练去了。 路上遇到了三哥,他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也不容分说便把我拉走了。 后来才知道,那个地方叫“红缭花疏”。听着明明像女人呆的地方,可是到了那我知道我深深的错了,里面全是一群美男子。 “长生,不用想了。燕国这次来,就是要为难我朝。让他得逞一下又如何呢。” “导,你不知道,他们那嚣张的样子,他奶奶的,我恨不得当场把巴图那小子宰了。” 灰袍男子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下隐隐藏着冰冷之意,无人看到。 正在那个叫长生的男子气得快掀桌而起的时候,一道笑意盈盈的声音响起:“导,长生,你们都在啊。” 导抬头一看,是安和一名身穿葱绿长裙的小女孩,此时小女孩正低着头气喘吁吁,仿佛经过了长途跋涉,至今还没有缓过神来。 导不自觉地微眯了一下眼。 长生早就移开视线大笑着迎向谢安,“安,你来了。正好,”庾长生把手中的短箭递给他,“燕国的大使出了个考题,要我朝今日之内就要找出答案,可是到现在我们还没想到……你是我们间最聪明的,快想想有什么办法……” 谢安奇怪地看着手中的箭,无辜地问道:“这是什么?” 导走下来,温柔地笑道:“不能折,不能断,不能有破损,怎样把箭变短。一日期限。” 谢安疑惑地望着奇怪的箭。正想着——突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扑哧”的笑声。 我忍了很久,可是还是没忍住。这个问题怎么这么熟悉啊,好像是我在现代时看到的一个脑筋急转弯。怎么到古代成了两国斗争产物了。 导看向安身后传来笑声的主人,是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小女孩。她独特而清秀的小脸让导愣住了。特别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仿佛回荡着一池春水,引人遐思。 只听见安笑意涟涟地望向那个奇怪的女孩,满眼关爱,道:“萤儿,你笑什么?” 女孩一点惊慌都没有地直射在场的几个人的眼眸,收了笑容,静静道:“我在笑,那个使者是不是拿小孩子都知道的问题来开玩笑。” 导来不及脸色一变,莽撞的长生已经凶狠地走上去,狠狠道:“小女孩,话不能乱说,你想挨我的拳头吗?” “长生,你别吓到她。” 那小女孩却对长生的威吓不以为意,目光不惧地看着他,嘴角竟然有一丝冷笑。王导不敢相信,再望过去那样不屑的神色已经消失,可是导直觉自己没有看错。 不知什么时候,南和温走了过来,寻南冷冷一笑,“难道你知道答案不成?” 小女孩淡淡一笑,“我没有看不起你们的意思,不要误解。只是这个问题真的很简单。” 她跨过几个英俊的男人,走进里屋,在整个屋子里环视良久,终于目光定在长生平日里练功时装武器的一个角落。从容走过去,同样挑了一支箭,走过来,接过安手上的箭,放在一起比较。这时导才发现她挑的箭长度比安手中的箭长。 导脸色一变,再看几个同伴,脸色如出一辙—— 避过六公子暧昧不明的目光,我把两支箭放在一起,微微一笑,道:“短箭和长箭放在一起,相比之下,自然就变短了。” 那个叫长生的粗鲁男子拍头一叫,“奶奶的,原来这么简单。”然后飞奔而出,“我要把结果上报朝廷去。”如风般消失不见了。 我愣在原地耸耸肩,示意它原本就这么简单嘛。是他们身在局中总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三哥转过头来对我暖暖笑笑,轻声说:“萤儿,我从不知道,你——” “三哥,我瞎猫撞到死老鼠了,”我急忙打断,“不是你们想的有什么聪明才智。” “扑哧”——现在不是我失笑了,在场的各位美男被我的无赖折服,全都不雅地咧嘴大笑。 我瘪瘪嘴,委屈地想,其实我什么也没做啊—— 最后,不知哪个说了句:“温,这就是传说中把你拒之门外,让你折服的谢家四小姐吗?” 第17章 圈套 和三哥安全地从红缭花疏回来,只觉得身心疲惫,躺在床上,回忆起下午的一切,只觉得尴尬不已。 不知道哪个说了句:“温,这就是传说中把你拒之门外,让你为之折服的谢家四小姐吗?”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耳根发红,脸色发红,可是却要硬生生把这些异样全都压下,面色如常。 只见桓温神色不变,凉凉地回了句:“寻南,你的旦呓姑娘还等你去讨好,轮不到你管我的事。” 我一听,愣了。旦呓!他说的是美人姐姐!难道这个叫寻南的也是美人姐姐爱慕者中的一员么,呵呵,那真是难为他了,两年的相处,我算见识了美人姐姐的冷漠无情。多少人为她自杀,为她倾家荡产,为她休妻弃女……都换不来她的冷冷一笑。 那般铁石心肠的人,爱上便是无底无尽地沉溺了……没有归路…… 想到这,我不由地有些怜悯地看着他…… 苏寻南见自己找碴不成还被反讽,恼羞成怒,冷哼一声,矛头又再次指向我,冷冷道:“既然你这般自信,不妨我们来玩给字谜游戏,考考你四个字。”不屑地望向我,接着道: 一点一点分一点, 一点一点合一点, 一点一点留一点, 一点一点少一点。 三哥见我面色微沉,急忙阻止道:“寻南,不要闹了。” 我眉头一皱,看向这个面容英俊的翩翩少年,想不到他竟心胸如此狭隘,而且眉间竟有暗沉的阴霾,让人很舒服。再看桓温,一向玩世不恭的他脸色竟也变了又变。真是我不犯人,人却常来犯我。 我走到一旁的书桌,若无其事地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汁,看似从容不迫,可是下笔时心下却忐忑不安,好久不捏毛笔,不知道会不会写了。 好了。我歇下笔,虽然写得歪歪扭扭的,但总算写的还看得懂。我对他们天真无邪地笑道:“我也想请问南哥哥四句呢。”说罢吟道: 一横一横又一横, 一竖一竖又一竖, 一撇一撇又一撇, 一捺一捺又一捺。 温和地笑着扫过众人,心下只能离开这是是非之地,早知道三哥带我来这的话,我说什么也不来。 见他久久紧锁眉头,却答不上来。我盈盈一笑,俯身道:“打扰各位哥哥了。萤儿要先回家了。”说罢调皮地做了个鬼脸,转身离去。 只见桌上那张摊开的白纸上,赫然写着:汾。洽。溜。沙。 三哥在背后喊道:“萤儿——” 见我从容离去,王导脸上露出奇异的笑容,“安,你这四妹可不简单,以后带她常来吧。红缭花疏有趣了不少。” 谢安哪还管得了这些,早就追随而去。桓温悠闲地拂动手中的折扇,又看了看寻南铁青的脸,轻拍他抖动的双肩,明了道:“在她身上捞不到一点好处,”说着又带着愉快的笑意说:“不过,这就是她啊。” “走了,去怡春园。见见你地旦呓姑娘吧。”说完飘然离去。 正想着,就被门外的吵闹声引去了视线。这才刚打发了三哥,又是谁,我这才刚刚躺在软椅上,还让不让人喘一下气啊。 “小姐,小姐——”云影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出大事了。” “怎么了?”我懒懒地翻了个身,这谢府天大的事都不关我的事。 “二姐和那个穷大夫的事被老爷发现了,正大动肝火,还说要动家法呢。” “什么?!”我一跃而起,云影还没缓过劲又被我扯着匆匆跑到大厅。这穷大夫,不就是那个陈宁远吗?动家法,那不是要两人的命嘛。希望一切都还来不及阻止。 才踏进大厅,就看到大家长高高举起荆条正准备向跪在地上的两人打去。陈宁远淡然无惧而直挺的身子和二姐泪如梨花秋风瑟瑟般颤抖的身子。 我心下一凉,身体条件反射施展“缥缈”过去。 那日离开时我曾经同他说过,“今日欠你的,他日我会加倍偿还。” 想不到,这么快,就要兑现。 看着大家长的脸变得铁青,那双如鹰一般凛冽的眸子紧紧地锁住我,似乎我是那天上掉下来的猎物,瞬间的压迫感让我呼吸不畅,身体僵硬得几乎动弹不得。 周围的人抽了一丝凉气,全都惊愕地望着我。确切地说,是望着我抓住大家长打向两人的荆条。此时我的手已经被它刺伤了,正簌簌地往下流血。 顾不上搭理三哥眼里的心痛,大哥奇异复杂,大夫人和五夫人眼中的惊愕…… 我扯动僵硬干裂的嘴唇,勉强笑道:“爹爹,是谁,惹您发这么大的脾气啊。”又看了看跪在地上惊恐万分的二姐,像受了惊一般道:“怎么可能是二姐,爹爹,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反正已经踩了老虎尾巴了,也不怕被他反咬,我强做镇定地望着大家长,笑道:“爹爹,说给萤儿听听,难保萤儿能帮到您呢?” 大家长没有一丝惊慌,只静静地望着我一刻,轻笑一声,脸色放柔,温和道:“萤儿真的想知道吗?”说着放下手中的荆条,温柔地拿过我的手,用随身的锦帕轻轻拭血,“萤儿,你二姐最大的错,就是不珍惜这属于谢家的身子。”是没有让你利用的价值了吧。我在心里鄙视地想。 我抬头看他,虽然他的嘴角上扬,面皮在笑,可是那双漆黑的双眸里却全无笑意。 我依旧无辜地笑。心底的凉意却向四周淡沲开。他说的,可是一年后要送二姐入宫的事。想起二姐看情书时娇羞粉红的面颊,以及陈宁远医治病人时嘴角上扬的角度。我实在不忍,不忍让他们间的情丝被生生地斩断。可是,我无能为力—— 这时,大家长又温柔地询问道:“萤儿真的想帮爹吗?”说罢接过管家送来的药箱为我的手心是伤口上药。 我如木偶般点点头。却敏感地意识到危险的临近。但又像掉进陷阱的孤兽没有一点挣扎余地,只能聆听死亡迈近的脚步。 我现在真如张爱玲所形容的笼中鸟:她是绣在屏风上的鸟……死也便死在屏风上。 大家长顿了顿,似有意似无意道:“那么,萤儿能不能替了你二姐,代她入宫呢——” 第18章 琉璃开 “老家伙,你要走了吗?” “嗯。” 我第一次没有和他斗嘴搞怪的想法,其实这几天他老是往外跑,整天风尘仆仆的样子,我也知道他肯定有事,不久便是他离开的时候,可是没想到这么快。今天从那漩涡般的地方逃出来,回到曲阑苑就看到他第一次这么早,这么规矩地坐在客厅里等我。 我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任他轻轻地抚摸我柔软漆黑的长发。 静静地凝视他一尘不染的绝美容颜,竟觉得恍如昨世。这段时间围绕在我身边的纷纷扰扰,尔谀我诈,奇异般地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 我把头如小动物一般蹭蹭他宽阔的胸膛,虽然我一贯与他戏弄玩乐,可是心里早已把他当作亲人一样依赖。不知道,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有莫名地心安,还有久违的熟悉感。 “丫头,武林大会就要举行,我不得不离开。” 我“嗖”地露出我的眼睛,惊愕道:“为什么?不是说五年一次吗?现在距离上一次不是才过了三年吗?” 他目光清冷地望向远处,如月光一般清澄深邃,但却大雾茫茫一片,看不到焦点。我知道他一直对这些事没有兴趣的,只是家族使命的责任让他不得不坚持到现在。 如冬日深湖的水一样凉的声音响起:“江湖有一股来历不明的异势力崛起,威胁到武林各大门派,如若不及时阻止,便造成大劫。身为剑贤山庄的庄主,我不能置身事外。” 我抚摸他光洁的脸庞,线条柔和的下颚,挺直的鼻子,如一潭幽泉般干净的眸子。 “答应我,老家伙,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受伤,不要有危险,不要做什么傻事……什么牺牲自己就别人的事还轮不到你去做。事情解决后,便来找我。”我轻笑一声,接着说,“以后,我再穷,再潦倒,也不会让您老人家饿肚子,更不会,老是赶你走了。” 他像想起什么不幸的往事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但还是释然地笑了:“我这把年纪了还要受你的百般折磨,千般刁难,真是让人头疼啊,我这身子骨不行了。” 我感激地看他一眼。其实他是知道我的念头的,可是毫无怨言地教我各种功夫和防身术,还为我清除了那么多对我生意有阻碍的绊脚石。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我不会说什么,我知道那些无用的感谢,他根本不稀罕,他只是希望我可以过得很好。 尽管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我过得好,可是,我清楚,他一直是那个躲在暗处,默默对我最好的人。全世界都抛弃我,他就是那个唯一不会要我的人。 我理了理滂湃的情绪,装作无事道:“什么叫这把年龄?!”嗤之以鼻的语气,“老家伙,男人三十一朵花,你这朵花正枝繁叶茂呢。” “呵呵,”他轻笑,绝美的脸带上倾城的笑容,让我不免怔忪。真是美色撩人啊。 那笑容让月华失色,让满天星辰黯淡无光,仿若看到一轮朝阳从天际冉冉升起,一瞬间,便放出万丈光芒,摄人心魄。 我情不自禁伸出双臂勉强环抱住他,总觉得这样他才真的在这世间,在我身边。满足地叹口气:“老家伙,若你回来,再也找不到原来的我,该怎么办呢。”我并不想让他知道今天我的人生已经脱离了所有的轨迹,我们在曲阑苑平凡而安全的生活也许永远回不来了。 他望着我,温柔地笑道:“无论你在哪,我都会寻来。” “好,你答应我了就不要反悔。” 得到承诺,我放心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缓缓睡去…… 朦胧中,有人在我额头印下温柔一吻,轻声道:“睡吧。” 原来,一直是他。 梦中的我甜蜜一笑…… 可是残余的理智却让我怎么也摆脱不了今天下午的梦魇—— 大家长顿了顿,似有意似无意道:“那么,萤儿能不能替了你二姐,代她入宫呢——” “轰”地一声,我怔忪当场。脑子一片空白,犹如坠入梦中,花非花,雾非雾,梦非梦……可是,为什么这长梦怎么也醒不过来呢—— 手心上药的力道突然加重,我痛得直抽凉气,转头茫然地望向大家长,终于清醒过来。原来大厅上的众人也呆楞了。一向不受宠的谢家四小姐竟然要替了贤淑美丽的二小姐进宫,这的确不太能让人相信。 我回过神来,嘴已条件反射道:“你在开玩笑吧?” 说出来四周又是一阵抽气声。大家长的脸色竟变都没变,老狐狸。我恨恨地想。 三哥不可置信地开口问,语气里全是急切:“爹,四妹,四妹怎么可以?” 大家长淡淡地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她——”三哥急得语序缭乱,可是却没有说下去了,我看到二娘在袖底强拉着他欲奔上前为我求情的身子。想必二娘已觉察到今日气氛的诡异和大家长变冷的脸色。 我眼神空洞地环望了众人一眼,只觉得头痛得仿佛被悬浮在半空,不上不下。三哥急红的眼里全是没有半点隐藏的担忧;大哥的额头竟有青筋隐隐冒出;五娘一脸愤恨,想必她想不到他们一直欺辱的对象竟成了老爷的砝码,心里颇不平衡;那个谢万的弟弟竟满脸鄙夷(小子竟敢鄙视我!);二姐凄凄的目光中有无声的乞求,是在乞求我对她和陈宁远的成全么;而陈宁远的眼中只有愧疚和一些我难以琢磨的复杂神色…… 我冷冷地看着大家长,第一次露出隐忍怕事怯弱之后的冷漠,今天真是要感谢他,让我免费看了一场表情丰富的人间百态。 “你们下去吧。”大家长突然说道:“管家,送各位主子回屋。” “是。”老管家看向几位夫人,“主子,走吧。” “那,老爷,我们告退了。”我正想随着众人离去的脚步鱼龙混杂而去,大家长仿佛明了我拙劣的想法,瞥了我一眼,威严道:“你留下。” 又用纱布缠住我的手心,竟心疼道:“以后,不要弄伤自己。” 我神色戒备地看着他。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他却并不看我,仿佛这个屋子里就只有我在深思暗涌,他却在观赏我拙劣的念头。就像快要到手的猎物,并不急以杀死,而是要欣赏一下猎物垂死挣扎的样子。 “如果说,我没有开玩笑,你觉得怎么样?”他的声音平静地仿佛不是经过他的口中。 我痛恨他这种用若无其事的态度就把别人的命运玩弄与骨掌中。于是冷然道:“您并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随意安排别人的人生去换取您最大的利益不是您最擅长的吗?” 他并不生气,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我:“萤儿,对你,是不同的。” 我不屑,有什么不同,同样是利用,我讨厌利用我的人。尽管有时候我无可奈何。无法抗争。 我沉默。 “你去了,你二姐和那个男的的事我便不再追究。” 我惊讶地看着他,很快恢复神色,难道他是知道什么的? 我用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说道:“那与我无关。” “是嘛。”他并不反对。可是这种笃定一切的从容让我冷汗在脊背不停地冒出。 “为什么是我?”我低语。 “我知道你会做得到。” “我要做什么?” “进宫后辅助你姑姑夺得后位。” 我冷哼一声,原来,只不过要做一颗不错的棋子。 额头的青筋一跳,我心中苦笑,却安静道:“你找错人了。我不会进宫。”说着便转身离去。 “真的是这样吗?”他在身后轻轻反问。 明明那样轻柔的语气,却让我前进的脚步重如千斤,再也没有多余的一丝力气。 我收住踏出大厅的脚,站定,为那可怜的姑娘问道:“您爱过我吗?不,应该说,您爱过您的女儿,谢尾萤吗?” 身后是久久寂静到可怕的沉默。 我不等他回答,为自己愚蠢的问题感到悲凉,在这个年代,在这么多子女众多的大家族中,又怎能乞求一个只拿利益说话的父亲付出所谓的爱呢? 决然离去。心里默念着:陈宁远,我欠你的,还清了…… 离去时说的话依然经久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我答应您。如果对您来说,我还有利用价值的话,那么,我答应您。父亲。” 可怕的沉默中,突然想起一声悠长而苍凉的长叹。 谢于轼跌坐在木椅上,对默默回到自己身边的老管家轻语:“我真的做错了吗?” “老爷没错,错的是命运。四小姐注定要走这条路。”老管家平淡地声音响起。 “唉——我本想让萤儿一生平平淡淡地活下去。也许,那样对她最好。” “可是,您却保护不了她。”老管家残忍地戳中他的痛处。 谢于轼一贯面无表情的脸神色竟变了又变。对于萤儿差点溺死的事,依旧无法释怀。当年,然然的死也不是意外,可是自己根本保护不了她……本以为一直冷落萤儿,看都不看她一眼,会换来她一生安全,可是,依然避免不了——不知何时,她长大了,变得那么美,那么聪颖,像极了然然年轻的时候,不,比然然当年更甚…… 这样的人,是不是应该,权倾天下…… 脑子里依然回荡着自己这一生最爱的女儿那般冷漠倔强地对问自己:“您爱过我吗?不,应该说,您爱过您的女儿,谢尾萤吗?……” 萤儿最后说的对,虽然那般爱她,依然避免不了,利用她…… 第19章 十娘殇 “美人姐姐,这是什么啊,闻起来好香。” 旦呓神色变了变,可是依然说道:“这是‘梦青’。是我游历到西边一些小国家时,从一些过路的波斯商人手中买的。” “是你喜欢擦的胭脂吗?我也要弄一点玩玩。” “不要随便玩,小锦,”无奈的语气,实在对这个好奇宝宝无法,“梦青是很多妓女用来欺骗男人的。把它掺如胭脂,点朱唇。男人意乱情迷之时吻入之后就会坠如梦中,在梦中和男人承鱼水之欢,产生幻境,真实得几乎所有男人都相信梦中的一切。” “是吗?这么神奇,送我几盒玩玩吧。” “送你?!小锦,”又是无奈的语气,安锦睁大眼清澄的目光无辜地望着旦呓,唉,轻抚额角,自己最受不了的就是小锦这样干净的目光,“你拿去吧。不过,小锦,你拿它做什么,我相信你用不着。” “怎么会没用,”见自己阴谋得逞,安锦痞痞一笑,“送给我老相好,以后她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旦呓再次无奈地摇摇头,无情道:“你不怕她把它用在你身上。” 安锦愣在当场,迷茫道:“对哦,那我再好好想想。” 见他那傻样,旦呓掩嘴轻笑,但很快神情变得悲伤起来,目光复杂地望着站在那笑得一脸天真的少年。 “对了,”安锦清醒过来像想起什么的自语,“大哥怎么还不来?哼哼——他就忙人架子大,老是迟到。真是的,日日有美人姐姐陪着我们世间还有什么不能放在一边的。”我色咪咪地望着美人姐姐。她回了我一个冷眼。 天哪,美人姐姐竟然抛白球给我,疯了疯了,形象!形象!强调了多少遍了—— “小锦,”一个面容冷俊,双眸却饱含笑意的男子推门而入,“几日不见,就在背后说大哥的不是,是不是又想——”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欢喜地抬头一看,果然是司马哥哥!可是想到刚刚说人家的坏话被当场抓包,我害怕地向后缩了缩脖子,不敢上前。 “美人姐姐——”我可怜兮兮地向她求助,她理都不理我。真是的,每次大哥在,这招对她都不灵。 今日大哥穿了一身灰色雀纹深衣,腰间系一根青色玉带,右角挂着一个玉纹,额前不经意间落下几丝黑发忽起忽落微掩眼角,极端魅惑极端诱人。 不过——咳咳……我悄悄擦去嘴角的口水……每日都看着,早就习以为常了,自然不会觉得新奇……(你就睁着眼说瞎话吧!) 他含笑向我招了招手,我倔强地留在原地摇头。下一刻,我就被他掩耳不及的速度用长臂圈在怀里了。他如往日一样轻轻抚摸我漆黑的发,嘴角含笑。可是我知道这是我不幸的开始。果然,一会我就被他的双手扣在他的膝盖上,“啪啪”,脆生生的两声。我可怜的屁股。 我挣脱他的羁制跳起来,面色微红,尴尬地看了掩嘴轻笑的美人姐姐一眼,委屈地对他叫道:“形象!我的形象!司马哥哥,不要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小锦的屁股,我又不是小孩!”转头狠狠地瞪刚刚还来不及退出的沈清,不要装了,我都看到笑得双肩都在抖了! 虽然知道司马哥哥根本舍不得打我,可是很少被异性亲近的我还是觉得很不自然。 他又蹭过来轻揉我的头发,轻笑道:“我倒希望小锦永远都是小孩。” 我轻哼一声,指了指喉结,又指了指昨天刚研制出来的假的细绒胡须,骄傲道:“看到没有,我早就开始发育了!” 司马琅邪脸色微变,但快得倏忽逝去,快得除了旦呓,无人察觉。 “坐吧。我带了你最爱喝的百花青梅酒。” “真的?!”我兴奋地坐下,迫不及待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然后满足地咂咂嘴。自从第一次喝了醉倒之后,一直对它情有独钟,念念不忘,喉间的清香,饶舌不逝的轻微酸涩和辛辣,更加让人回味无穷,那些味道沁人心脾,经久残余。 “今天,”有了好酒,我兴致大增,“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一个绝代艺伶和一个书生的爱情故事。” 美人姐姐走过来在桌前坐下,静静为我们斟酒,两人含笑望向我,示意我接着说下去。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某某朝代年间,有一个叫杜十娘的风尘女子风靡整个秦淮河,她长得绝美,喏,看看美人姐姐就知道她什么样了,”我小小诙谐一下气氛,“能歌善舞,千种风情集于一身,她目空一切,枕边多少达官贵人都得不到她半点真心。可是,一个叫李甲的书生出现了,被友人错拉入望春楼的李甲,面色儒雅红润,眉眼清秀,一脸单纯地望着这个新奇的花花世界,正好望进了杜十娘那沧桑冷漠的心坎里了。自此,便无可救药地爱上。爱上,便是劫。李甲本是来进京赶考,可是却日日与十娘寻欢作乐,衣香鬓影,很快不但误了读书,上京的路银两也全部花完了,院里的妈妈三番五次嘲讽,赶他滚,无奈之下,十娘想了个两全其美的计……”我微微停歇,大哥吟了一口酒,“果然好计,这样聪颖的女子世间少有。” 我不可置否,接着说:“在和李甲回乡的路上,李甲后悔胆怯了,想起家中严父,自己不但误了功名还娶了个明艳天下的妓女为妻……于是,李甲为了5千两银子把杜十娘卖给一个随行的富商……杜十娘穿着火红的喜服,像一朵娇艳高贵的牡丹花一般傲然站在船头,遗世而独立。她当着所有人拿出了一直珍藏的百宝箱,就是当初离开望春楼时姐妹们假送她的那个箱子。一层又一层,里面装的全是世间难寻的稀世珍宝,其中小小的一颗南海珍珠便值几千两黄金,更何况其他都是世人无缘看到过的珍品。她看着那些人被金钱和欲望透得丑陋的脸,她绝美地笑了,风吹乱了她的发,却掩不了她的倾城之姿。她淡淡却无望地扫了众人一眼,纤手挑出里面种种价值连城的宝物有意无意间扔进江里,笑得天真如戏耍的孩童。李甲后悔了,娶了这个女人就是娶了一座金库啊!可是十娘对世间绝望,那天,沉入那条江的不仅仅是那个装满辛酸的百宝箱,还有一个绝代艺伶生生世世的哀婉……” 说完的时候美人姐姐已经涕泪涟涟了,期期艾艾道:“世间男人都无心,最后受苦的都是女人,她又何必呢?” 我不屑地瘪瘪嘴,狡黠道:“你们猜,如果我是杜十娘,我会怎么办。” 不等回答,我接着恶狠狠地道:“如果是我,我要先把那个懦弱无能,忘恩负义的混蛋男人痛打一顿,当着他的面,带上百宝箱远走天涯,气死他,让他把肠子都悔青了都不关我的事。找个美丽的地方,买一个庄园,过上安逸富足,平平淡淡的日子,又为何不可?女人的人生应该自己选择,何必依附男人。特别是失去所谓庇护之后,便走上绝路,真是世间第一大傻。 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旦呓抬眼惊愕地望着微醉的少年,这么多年在外的游历,思想已经潜移默化了,想不到他那么随意的,便说出来了隐藏在灵魂里的思想。尽管,这种想法,在这个时代无人能接受…… 司马琅邪深深地凝视了安锦一眼,神色复杂,道:“如果世间真有这样的奇女子,我必然用一生去珍惜。” 意有所指的看向某人,不过某个神经大条的人却在那抱着酒狂喝,醉眼朦胧地对着两人傻笑。 我抱着酒坛摇晃着站起来,又猛灌了一口酒,吟道:“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 心之忧矣,於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 心之忧矣,於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 心之忧矣,於我归说?” 呵呵。我咧嘴“咯咯”地傻笑,这是我来到这里开始喜欢上的一首曹风——《蜉蝣》。 心里无限忧伤啊,不知哪里才是我归去的地方? 不知哪里,才是我安息的地方? 到底是哪,才是安锦该归去的地方呢…… “扑通”一声,我又醉倒了。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先醉呢…… “老爸,你来了啊,烟,给我一根烟吧。”我打了个饱嗝,伸手想抓住眼前模糊的影子,“让我抽根烟吧,让我清醒一下,醒来我又可以看到你了……我们——就可以团聚了……嘿嘿……” “每次要喝的是他,先醉的也是他。”司马琅邪嘴角放柔。 旦呓淡淡地一笑,“是啊。” 和往日一样,司马琅邪抱起醉态憨厚的少年,到里屋安置好,过了良久,才出来。 旦呓认真地凝视他,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大哥,明日,我就走了。”旦呓打破沉默。 司马琅邪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了然地回答:“无论怎样,需要我的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旦呓有些神情黯然地摇了摇头,“大哥,答应我,好好照顾小锦。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司马琅邪神色如常,“你不说,我也会的。”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只到司马琅邪起身离去的时候,旦呓突然神色古怪异常地低喃了句:“大哥,为什么,我们会同时爱上呢……” 接着一声长叹。 暗沉的夜里,一个黑影嗖地出现在明亮的屋子里。 “公主。三王子要您回去。” “是王叔叛乱吗?想不到他的动作这么快。我们在燕京潜藏了这么久的势力也该把那些阻碍清除了……” “大王子他——”欲言又止。 “大王子怎么了,实话实说吧。”女子的眉头微微蹙起。 “大王子逃离燕京,投了宇文部——” “大哥么,唉——”女子神色疲倦,像是一夜间苍老了许多。 第20章 景离 望着堆砌满整个屋子的金银珠宝,我面无表情地招呼云影让小七想办法把它们神不知鬼不觉运送到君锦山庄,那里才是最需要这些东西的。 这,便是对谢尾萤的补偿么?我随便挑了几件细细观赏,还真是大方啊!件件价值连城,足够小七继续扩大规模了,不过,一个女人的牺牲在这个年代换来的就只是这些吗?还真是可笑…… 在后院种了几棵木槿,发髻被我弄得有些凌乱,裙摆被我撩起塞在腰间,脸上、手上、布鞋上全沾了点点黄色的泥土。我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拎着工具往回走。不经意地一瞥,就看到和往常一样,桓温随意地靠在墙头对我玩世不恭地笑。不用猜也知道他是来蹭饭的。 唉,魔童走了好久了,不知道他想不想念我做的饭。有没有听我的话好好照顾自己…… 老家伙,丫头挺想你的。 美人姐姐也走了。 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是不是在预示着我也将离开……尽管在这里,我无归处,没有家…… 我看看满园春色,繁茂的花草,绚烂的色彩弥漫,竟提不起心情观赏。我懒懒地睨了桓温一眼,又低下头无精打采地继续走。 桓温见我神情疲倦,眼神空洞无采,飞身而下,稳稳落在我的面前,站定。从衣襟里掏出一张锦帕,小心翼翼地替我擦干净脸上的泥和额头上密密匝匝的细碎汗珠。神情认真地像在对待一件难得的珍宝。 我就这样乖乖地站着,认真地凝视他。 这个和我一起长大的少年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了。已经有男子宽阔的背,成熟的眉眼,刚毅的线条……尽管我一直不想承认,可是他真的是日后闻名于世的一代野心家桓温啊……我虽然对晋的历史知之甚少,可是那些有名的意气风发的少年英雄还是知道的…… 而现在我面前的少年桓温,就是我知道的一个。 我只是想装作懵懂无知,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可是未来的路总是身不由己。 什么安西将军,什么荆州刺史……与我无关…… 想到这,我对桓温微微一笑,他也对我鬼马一笑。依然是花花公子桓温。我不知道为什么以后他会变,可是他这么多年对我的好,我依然心存感激。 眉头微微蹙起,使劲拽紧藏在袖里的璃青玉璧。直到指甲陷进手心的肉里,依然没有觉察到疼痛…… 抿紧下唇,神思不由转到那天醉酒醒来的时候—— “嗯……”我难受地呻吟,宿酒好痛苦,艰难地睁开像被粘了胶水的眼皮,就看到美人姐姐满脸憔悴,眼眸里却笑意盈盈地望着我,手里还端着一个精致的青瓷碗。 “醒了?”她凑过来扶我起身,“头很痛吧,来,喝点醒酒汤吧。” “嗯,好痛……美人姐姐,你对我好好啊!”我睡眼朦胧地蹭到她怀里,不愿起床。 她耐心地等我回神,一口一口温柔地吹温了才喂我喝,我闭着眼享受。 久久,我终于挣扎地起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每天起床就看到美人姐姐,真是神清气爽啊! “小锦,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要走了。”美人姐姐幽幽的声音突然传来。 “走?!”我转头惊愕地望着她,“你要去哪?” 她并不回答,只轻笑一声,说了句:“不管你信不信,小锦,我爱你。” 我脸色一白,头脑嗡嗡作响,呆若木鸡。浅浅弱弱地勉强一笑,“美人姐姐,你在和小锦开玩笑啊。咦,这个玩笑我和你说给很多次了。” 她绽放出华美的笑容,一顺不顺地瞅着我,良久,走过来,在我冰凉的唇上印下一吻,轻语:“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 我的心一窒,死死地攥紧衣角,强压欲夺眶的泪水,淡淡说道:“姐,你不能喜欢我,我也配不上你。你可以喜欢大哥,喜欢全天下任何一个配得上你的男子,可是就是不能喜欢我,在这个世界上,我不会,也不能喜欢任何人。” 我记不清美人姐姐还和我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脑子里白茫茫一片,我目光无神地望着她,看到她哀伤无望的神色,以及淡然凄绝的气息淡沲向四周。 我跌跌撞撞地离去,脑子里依然固执而执拗地回荡着刚刚美人姐姐的话:“锦,我知道你是女的。可是我依然爱你。今天是最后一次,再见,小锦。 我的后人会再次踏上这个地方,为你建立一个国家。” 她的笑容和第一次见面时那般绝美,灿若丹霞,艳丽无疆。只是眼角漏下一滴泪滴在我的手心里,炽热得几乎在我的心底烙下了永世不忘的痕迹。那张眼中含泪,嘴角却倏地绽开笑颜的脸庞。那枯败的眼神里,饱含了痴迷、怜惜、相思、痛苦、希冀。让我仿若坠入迷津里,爬不出来。 我没有办法,我只能逃走,尽管我知道这一次离别之后,我和她之间便是咫尺天涯。 我最喜欢的美人姐姐,也将弃我而去。 就像我蕴着泪水和她轻笑说道:“姐,你也走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如你一般疼我、怜我。” 可是,姐,对不起。对不起…… “萤儿,你这么了?” “啊?!”我迷茫地望着他,“温哥哥,怎么了?菜不好吃吗?” “萤儿,你是不是近日太操劳了,有我这个美男子在跟前,你也会走神。” 我扯着僵硬的嘴皮,笑道:“没事,温哥哥。” 我拿起筷子,使劲给他夹菜,“多吃点,这是你最爱吃的青椒竹荪。椒盐虾。老火靓汤。” 我低头微垂喃喃:“以后,可能再也吃不到了。” “什么?”他抬头疑惑地望向我。 “哦,哦,没事,没事。快吃吧。要不都凉了。” 他歇下碗,双手抱胸,不置一词地望着我:“说吧,这么了?今天你已经恍神好几次了。一点也不像平日的你。” 我抬头惨淡地朝他笑笑。 他厌恶地用手遮住我的脸,我的笑容,“萤儿,不要笑了,勉强得好难看。”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我闻到了他手心浅浅的清香,感受到接踵而来的温热气息。 我深呼一口气,道:“温哥哥,以后萤儿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到时候你不要想念我做的饭才好,我怕我没时间给你做了。” 他的神情瞬间黯淡下去,原来装做若无其事的又何止我一个。 “我听说了。那天安跑到红缭花疏哭了一整天。萤儿,告诉我,这是你地选择吗?” “是。”我平静地望着他。 “那么,你要好好的。吃饭,接着吃饭吧。你今天做的好丰盛。”他面色如常地招呼我吃饭,可是我分明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温哥哥,是我欠了你,你忘了萤儿吧。” “死丫头,说什么呢,”他靠过来粗鲁地揉*捏我的头发,“谁会喜欢你这种搓衣板啊。吃饭。” 朋聚楼。 来往人群熙攘,进出的人都是衣着华丽的富家公子,还有文采风雅的翩翩少年。 “司马哥哥,我来了。” 我直冲冲地走过去,快近了才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个身着青灰色锦缎长袍,面目清秀的男子,一双琉璃般漆黑的眼珠流光溢彩,潇洒挺拔。 一双琉璃般漆黑的眼睛此时正不失好奇的打量着我。好熟悉的眼睛,我回忆了良久,好不容易,终于忆起他就是那天三哥带我去红缭花疏时那个在一旁像近日一样细细打量我的男子,好像叫什么王导。我定了定神,他是绝对不会知道我是谁的,镇静地走过去,在司马哥哥身边坐下。 “小锦,这是王导。我的挚友。今日他一定要和我来见你这个可爱的弟弟。” “安公子,久仰大名。” 我漠然地望他,淡淡道:“彼此彼此。先生高姓大名,建康无人不知。” 一见面,我完全忽视沈清和王导的存在,一直絮絮地和司马大哥抱怨美人姐姐毫无预兆地说走就走,说到最后竟觉得真是委屈无限。 谁知他只是淡淡地回了句:“二妹有自己的事要做,也是迫不得已。” 我气结。这些人还真的是冷漠无情啊。 一顿饭吃下来寡然无味,要哪个人试试被一个男的从开始就盯你盯到结束,你也会觉得山珍海味都变味了。 我看得出司马哥哥对他的欣赏,我知道历史上有个叫王导的很有名,最后成了一代名相。难道就是他?!想罢我咬了一嘴的菜惊讶地抬头看他,一瞬间喘不过气来,呛得我差点喷菜,幸好这时有人体贴地递给我一杯水,我一看,是大哥。 他对我温柔一笑,“慢点。” 我又不幸地闪神了。 那顿饭吃得我云里雾里的,直到离去的时候,王导突然凉凉地靠在我耳边说了句:“安公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像一个人……” 我一愣,一瞬间冷汗迭冒。可是我还是浅浅地对他一笑,淡淡道:“王公子,你可能看走眼了。安锦,从来就只有一个。” 司马琅邪也淡淡一笑,道:“我的安锦,向来天下无双。” 我没有注意,他说的,是我的安锦。 而王导脸色微变。 回到曲阑苑。 我莫名地走到了魔童以前住的房间。在房间里徘徊良久,长叹一声,觉得自己无聊。转身离去,在门边却踩到一张纸,想来可能是魔童走时随意写了忘记扔了。放在桌上被凉风吹了掉在地上了。 捡起地上的纸张,上面赫然写着:如果爱有天意,我将为你一生守候。 一直干涸难流的眼泪终于瞬间决堤,泪如雨下。心痛得让我抽搐,我用手指抵上心口,依然无法站立……痛得无法呼吸…… 第21章 北至回 “大哥,你若为皇帝,我必将这天下的财富全都送与你。” 司马琅邪望着安锦熠熠生辉的眼眸,信誓旦旦的语气,不由想起两人之间的一次笑谈。 “若我俩皆为男子,便做一辈子的好兄弟:若我俩皆为女子,便做一辈子的好姐妹:若……” “若我俩一为男子一为女子呢?”司马琅邪淡淡地打断。 一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少年愣了愣,一时接不上话。 良久,少年红了脸,嘟哝道:“若我俩一为男子一为女子,便结为夫妻,白头偕老……不过,”少年倔强地强调道:“我俩皆为货真价实的男子,若什么若啊!就这样说定了,若为男子便是一辈子的好兄弟。要找什么红粉知己,人生另一半的,喏,美人姐姐摆在那呢,去找她吧……” 司马琅邪缓缓啜了一口酒,若执意找你,是不是会下地狱呢小锦…… 明明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年,为何会偏偏爱上呢? 那么多女人苦苦翘盼,只为她多看一眼,为何偏若执拗如此?世间痴字,如此得来么? 只因他那灿烂笑容下隐藏的浓浓郁郁,难究其底的忧伤……明明那么绝美的笑容,却在他冰冷的双眸里找不到半点真意,甚至察觉不到他身上属于这里的气息,仿佛一下子抓不到,他就如那离了尘世的神子,一去不复返了…… 正和云影在享受美食,老奶洋芋,番茄炒鸡蛋,麻辣豆腐…… 三哥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了。倔强的眼神,孩子气执拗地拉着我的手,却在我一动不动时红了双眼。 “萤儿,我们逃走吧。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去那个吃人的地方。” 我不语,接过云影投来担忧的眼神,示意他继续吃。又吩咐她添了双碗筷。让三哥同坐。 三哥依然用被主人遗弃了般委屈的眼神望着我。 我叹口气。歇了筷。固执的小孩。 逃,哼,天涯海角,能逃去哪……更何况,哪里也不是我的家,不是属于我的地方,逃了又怎样,不逃又怎样……只不过从一个囚笼道另一个囚笼罢了。 留下来,还可以成全……为何不可。 用事不关己的语气轻问:“三哥,你见过天上断了线的风筝吗?” 三哥不明所以地瞅着我,满脸疑问。 “断了线的风筝,是抓不住的,因为它不属于任何人,任何地方。只能随风飘荡,随波逐流……沉沉浮浮。”我幽幽道。 我转过头来认真地望着他,直抵内心,“三哥,我便是那断了线的风筝,你懂吗?” 三哥望着我,委屈得似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三哥,我累了,我真的累了,你还是走吧……” “三哥,相信我,有一天,你会闻名天下。……得到所有。” 三哥离去的脚步顿了顿,垂头委屈道:“那所有……不包括萤儿啊……要来何用。倒不如——” 三哥没有说完,直至后来,我才明白他的话…… 如梦如幻之中,我像是看到美人姐姐的笑靥如花,又像看到大哥钻石般漆黑的双眸,他们像在御风而行,飘飘荡荡,在濛濛天地之间无所凭依,渐行渐远……离我而去,而我却像个溺水的人,不断悠悠下沉,却无任何浮木,拼命挣扎也无半点着力之处……无所依……内心惶恐不已,张嘴欲呼,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无数气泡蒸腾,憋闷难当…… 一切在在梦中时隐时现,时真时幻……最后,我看到美人姐姐对着我笑,笑得凄绝,从她那如秋泓般清澈的眼眸中滴出点点血泪,她冷冷地对我说,小锦,你杀了我…… 我神智一冽,想大声疾呼她,叫她别走,可是她对我轻蔑一笑,便毫无留恋地转身走了…… 突觉身子颤抖不已,焦灼煎熬,痛彻心扉。 正在我觉得心力交瘁,痛得快要死去的时候,一股清凉的液体流入焦灼得口中,仿佛是琼浆玉液一般。我贪婪地吞咽了几大口,眼睛终于勉强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俏生生的脸,不正是云影担忧的脸么? “小姐,小姐……没事了,没事了,只是一个噩梦……”云影拿过湿毛巾,轻轻擦拭我冷汗迭冒的额头,脸孔。她轻轻抚平我无意识蜷缩的脊背,脸上却挂着怜惜的泪水和隐隐的抽泣声。我知道,我身边会一直陪着我的人便只有她。这个和我一起长大的同伴。 我目无波澜地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柔声道:“我没事。” 她俯身过来抱住我,哽咽道:“小姐,你要好好的。” “是,我们都要好好的。云影,我们是唯一的亲人。” “小姐——我替你去盛一碗八宝粥。你看起来太累了。” 我抚了抚发烫的额头,昨夜发烧,竟入了梦魇差点醒不过来了。我勉强起身穿衣,从那昏黄的铜镜里映出我惨败的脸庞和破碎的神光。 我走到云影给我打来的水面前,狠狠地擦了擦脸,想把那个无用的谢尾萤擦去,从今天起,我不为任何人活,只为我自己而活。 谢尾萤不是安锦。安锦也不是谢尾萤。 他们,从来,都是,两个人。 第22章 流火 君锦山庄。 短短三年时间,君锦名下的产业以奇迹一般在整个晋朝迅速崛起,甚至深入各个方面,根系纠缠整个王朝。一时间,君锦,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处不在。而近年新生的朱雀王麦七,这个商业奇才,更是闻名天下。与后来的玄武王青刺,白虎王莲,青龙王歌空,并称四王。 而这以传奇存在的四王的主人,世人称为“锦少”。 此时,君锦山庄僻静的院落里。暮秋九月,屋檐边遗落的燕雏呢喃,微风拂过,纷落了残红一地。凤羽摇落梧桐影,琼庭暗香曾入袖。南方的雨水很充沛,阳光暖曦,万物自然焕发生长。墙头有大篷大篷的蔷薇攀爬,绿叶丛中带刺的红花在风中招摇,恣意绽放,美得不羁。 一个雪白身影,广袖飘举,若行云中,衣袂迭迭若曳月华。 意态懒散的少年淡淡的面容在清晨氤氲遍布的花园中有些模糊。那双比女人还要美还要修长白皙的纤纤玉手此时百无聊赖地抚着手中一只纯白皮毛的似狐似狼的幼雏,正漫不经心地抚摸它柔滑光洁的脊背。那只不明物体时不时舒服地呻吟几声。 “山庄怎么样?”淡漠的语气。轻得让麦七以为身在梦中。 “少爷,山庄共有仆人六百六十人,都是我亲自挑选,背景单纯干净,没有不必要的麻烦。其中七十二位大厨都是各地非常有名的,全尊少爷的吩咐。花匠有五十七人……一切都是秘密进行,没有人察觉山庄的庞大存在。” “做的很好。辛苦你了,小七。工厂呢?” “四十九个大车间。一百四十八个小车间。两百四十五名工人。一切运转正常。可是……”麦七的眉头不经意地撅起,欲言又止。 工厂里的工人都是找了附近穷苦山村里工艺很好的绣娘,采用聘用制,双方签订合同,按月发月钱。本来给他们有维护自己利益的权利,是全天下从没有过的美事。虽然选址的时候就把工厂设在隐蔽的郊区,可是依然避免不了有很多盗贼,流氓,混混光顾砸场。试图骚扰那些年轻美丽的乡村绣娘。让那些工人不免有些动摇。 “怎么了?”少年目光一凛,冷声问道。 “可是有很多流氓混混去砸场,收月钱。各地的连锁店也受到了同样的困扰,损失虽然不大,可是终究对我们的生意不利。”麦七恭敬道。 少年面色微寒,怀中一直安静乖顺的纯白动物像感受到他的心情一般突然睁开两只红眼,露出暴戾,凶狠,凛冽的光。少年抚摸的手顿了顿,像想到什么的对怀中的小物淡淡笑道:“小白,你也觉得那些扰人的家伙该死吗?”又温和地望向麦七:“小七,这些事以后都不会发生了。整个晋朝所有属于君锦的产业以后都会有人暗中保护,清除一切尘垢。这些你不用担心。” 麦七虽然心中疑惑,可是依然恭谨道:“是,小七知道了。” 少年把那只叫小白的毛茸茸的一团递给一直跟随在身边的少女,缓缓走过去,纤手挑起麦七低垂的下巴,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瞳深处,与他凝视,如秋泓般清澈柔和的目光几乎把麦七包裹,沉溺其中,麦七忍不住红了脸。 嗫嚅道:“少爷。” 少年放过他,转身盈盈一笑,低沉有磁性的笑声向四周荡漾,竟久久不曾散开。 “小七,”少年突然幽幽一叹,并不看向他,“过几个月,我要去一个地方,不会太久,便回来。设计的样品,我会让人送来给你。”少年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麦七,“我不在的时候,一切都拜托你了。” “少爷说笑了,这些都是小七该做的。” 少爷在原地环视这个已经不能用富丽堂皇来形容的山庄,也不是单纯意义上的一个巨大的屋子,淡淡道:“小七,这里,便是我们以后的家。对我来说,小七不仅仅是我的管家,更是亲人。” 麦七的眼睛一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七愿永世追随少爷。” 少爷久久不语,最后低喃道:“凤凰涅槃,死而复生。 小七,不用多久,我便归来。” “废物!一干废物!”男子高贵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恼怒,“陈文!” 男子口中叫陈文的男子从黑暗中出现在灯火辉煌的大厅内,“属下在。” 男子不动声色地一笑,陈文便被打飞跌到附近的一根金柱上,他来不及擦去唇边流出的鲜血,迅速面不改色地掠过来规矩地跪在地上。 “统领天下的暗门,竟然连一个人都找不到,该当何罪。” 陈文沉声道:“主人,属下无能。”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沈清突然开口道:“主子,这也不能怪陈统领。早在几年前,您吩咐我们跟踪安公子时,就发现他不寻常,我们发动的大内侍卫都被他轻易甩掉了。我们一直无法查清他的身份。这都怪安公子太——” 跪在地上的陈文忍不住为沈清的无知幼稚叹气,尽量把垂得低低的,不想看到他的下场,盛怒的主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果然,高贵的男子冷冷地笑了笑,说了句,“来人,带这个不知好歹的奴才下去领50军棍。” 沈清怔了怔,只知道直直地跪在地上,即使不知道为什么受罚,可是脸上没有任何的不恭敬。 “全都,滚。” “是。” 安锦,安锦,你在哪?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便从此消失在自己的世界?就像,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这个人一样…… 三个月了,整整消失了三个月了…… 从前一起吃喝玩乐的地方,他任何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没有他的影子,连一点残余的气息都找不到,倏忽而逝……从来没有这般重视过一个人的存在,也从来都没有这般思念一个人,几乎发狂…… 痛苦地抱住头,男子发出撕裂般的怒吼…… 三个月前。 建康城附近的月牙湖。 在那荷花遍布的湖中,各种颜色和品种的荷花争先恐后地绽放出最美的容颜。姹紫嫣红,或明艳或清雅,在清澈剔透的池水中亭亭玉立,偶尔有几个角落的荷苞露出尖尖角。拥有透明翅膀的白色蜻蜓停落在苞尖,构成一幅如诗如梦,意境悠远的精美画卷。即使快要入秋了,可是南方温暖湿润的气候受到的影响很小。现在才能看到这么美的景色。 被风吹起的层层翠绿的荷叶下,有几叶扁舟在旖旎的水面摇曳。一群采莲女在莲叶间一边嬉戏一边唱歌,音如天籁,还夹杂着单纯玲珑动听的笑声。 “好一幅采莲图,真是美不胜收啊!”安锦兴奋地跑到船栏边,指着离大船不远处那群嬉笑的采莲女感叹道。 “这有什么好看的。”司马琅邪不解,一群乡野的女子有什么值得欣赏的。 “真是不懂情趣。唉,可惜我画画不行,否则一定把这些全都画下来,以后再慢慢观赏。”安锦遗憾地叹气。 司马琅邪不动声色地挑挑眉,示意一旁的沈清去取纸和丹青来。 “司马哥哥,你会画画。不不,你竟会丹青啊!”惊讶和怀疑的语气让被小看的司马琅邪有些气结。 极其潇洒地卷起长袍的长袖,走到沈清准备好的书桌台前。沉声道:“我对丹青勉强会点。” 可是过一下,安锦就知道自己一开始错得多么离谱,他口中的会一点,已经是神态动作传神逼真。真是所谓的栩栩如生了。不知道他口中的擅长是不是就要超越当世无人能比的顾恺之了。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一幅美美的美人采莲图就绘好了。安锦迫不及待地抢过来看。 可是越看脸色越奇怪,更多的是尴尬。这幅画里画了5个女子,衣饰发型都有所不同,可是她们的面容,竟奇异地相似。不知道是不是安锦眼睛花了,那些女子的面容分明是自己女装的样子嘛。 “这什么美人图啊,司马哥哥是不是存心戏弄小锦妄为男子啊。把那么多的美人画成我的变身丑女图。男不男女不女的,我不理司马哥哥了。”安锦假装生气地把画甩给司马琅邪,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而司马琅邪只是怔怔地望着被小锦扔到桌上的画,明明是看着那些女人画的啊,为什么脑子里,笔下都变成了小锦的样子。难道除了他,其他女人再也融不进自己的眼里了吗?可是,小锦是男人啊,为什么老是有这样的错觉。 对小锦的话久久置若罔闻,直到听到他小声嘀咕:“难道想让我变性不成,真是的。乱死了。” 变性。小锦若为女子。司马琅邪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可是依然遏制不了那样卑鄙的念头。他就像一根攀岩的树根,越来越伸进心底的最深处,并且很快蔓延开。 小锦若为女子。这辈子司马琅邪愿把整个天下送给她。让她做他唯一真爱的女子。 可是,可是—— 生命是幻觉。明明知道不可能,明明知道得不到,还是情不自禁地去妄想,去祈求。 第23章 惊采薇 “谢于轼,你竟乘我不在,送萤萤进宫。你竟忍心至此,把她送进那永不能回头的宫墙之内。” “……谢于轼,然然不会怨你,我替她怨你;然然不会恨你,我替她恨你。我好悔,好悔……” “我要把我的萤萤找回来,天涯海角,我都要把她寻来,这辈子,你再也见不到她……” 桑秦几乎不敢确定这一切的发生是不是真的。因为一斣珠的崛起引发了江湖上的恐慌,自己才离开几个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知道,她早就决定那样做,却什么也不告诉他。这个笨丫头,真是玩得过分,这次玩笑开得太过火了。 难怪在他离开的时候,她问他:“老家伙,若你回来,再也找不到原来的我,该怎么办呢。” 既然这样,他也会遵守他对她的承诺:“无论你在哪,我都会寻来。” 依然记得当年,风华正茂的桑秦如高贵的神子一般在自己面前说,既然然然选择的是你,那么,我今日便不会带她走。可是,你要好好待她。这样我也放心了。 可是,然然却凄然地死在自己出门在外的时候,而且没有任何办法为她讨回公道,只因为那背后隐藏的是家族斗争的黑幕。然然因为自己人尽皆知的宠爱成了牺牲品。现在,自己又将她的女儿推进了那个无底的漩涡之中。 又何止桑秦不会原谅他,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这,便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么。 用两个心爱的女子作为代价。 “小姐,秋千绑好了。” “是嘛,”我淡淡地望了一眼,有些意兴阑珊的气味。唉,都快无聊死了。还荡什么秋千啊。 “云影,你自己玩吧。我再睡会儿。”说完,又闭上眼懒懒地睡去。这个凉席还真是舒服。 进宫三个月了。还真是岁月如梭,倏忽远逝。在宫外发生的一切似乎离我那么远,远到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想起刚刚进宫的那天,因为大家长的关系,全家人难得聚在一起用超乎寻常的热情欢送我离开,可是三哥一直没有出现。我知道,他一定是很生气,有我这样对自己命运不以为然的妹妹。其实去哪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不过,他怎么会明白呢。 看着大家长笑得有些假的脸,又想起他把我叫去书房对我说的那些话。 “此次进宫,我们在宫中已经全都安排好了,你只需注意和你一同进宫的那些秀女,必要时用点手段,避免那些人受宠。总之,你只要协助好你姑姑登上皇后宝座就行。虽然四大家族屡屡上书让皇上册封后位,可是皇上三番五次以各种理由驳斥了我们的折子。谁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我们这些臣民也不能妄自揣测圣意。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就行。” 他第一次认真地望着我说:“萤儿,你要知道现在四大家族在朝廷上分庭抗礼,力量不相上下。哪个家族的女子被封为后位,那么这个家族的力量将会超越其他家族,真正成为唯一的主人。这关系到我们整个家族的存亡。” 我在心里直翻白眼,这个家族的生死存亡关我屁事。他奶奶的大麻花。烦得我把在外说的脏话都冒出来了。 我冷冷地说:“你要我做的我都会做到,那么,我唯一的要求便是,在我回来之前曲阑苑不许任何人踏入一步。”其实我知道进了那宫门,说什么回来全是鬼话,可是我心爱的地方,宁愿荒废也不愿任何人污染。 他目光复杂地望了半晌儿,点了点头。 我们秀女进驻储秀宫之前都要在一个隐秘的大宅里进行礼仪教育。也就是在那,我遇到了年幼时认识的,在这些家族女眷中唯一的一个让我注意的小妹妹。她叫庾雅。是庾家侧室的三女儿,和我一样是个很不受宠的小女儿。 记得一次随大家长去庾家做客(不要以为我是受重视了,那次是因为全家族的孩子都应邀,不好拂了人家面子,才面前稍上我去的)。因为那种打官腔的宴会太无聊,反正没人会在意我的存在,我便不委屈自己,偷偷跑出那个虚伪的地方,在庾府里闲逛。 其实这个院子和谢府差不多,富丽堂皇,看着很假,都是用大笔银子砸出来的。 在转过一座假山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几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围着一个稍小的女孩子在那扔石子。嘴里还念念有词:猪……庾雅是猪……真是的,说的这么大,让我本来不想管闲事的,可是那些不堪入目的话全都跑进我无法控制的耳朵里了。 我走过去,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其实我这么小的身躯,根本没有任何威胁性,更不用说他们能看清我啜在嘴角的冷笑了。 “谁是猪啊!”我闲闲地说了句,在他们全都注意到我的存在转过身来看着我的时候,我望着那个年纪稍长,看起来像几个人的头头的那个漂亮小女孩说:“你在说你是猪吗?” 她凶狠地看着我,气急败坏地说:“你没眼睛吗?我是猪才怪!” 我在心里鄙视一下,看她这么骄纵霸道的样子,又是深宅大院里一幅正室小孩欺负侧室小孩的筹码。真是的,能不能换点剧情啊。 我很无辜地睁着大大的眼睛自语:“哦,原来你叫‘猪才怪’。” “你——”她气得有些结巴,“我不是猪才怪!” 我作势掏掏耳朵,笑道:“不好意思,可不可以大声点,我听不见。” 她脸色发红,叫道:“我不是猪才怪!我不是猪才怪!……” 旁边另外几个侧室的孩子已经忍不住笑出声了。可是又惧怕她硬生生地憋住了。脸色发红,像几个成熟的西红柿站在风中簌簌发抖。我知道那是忍得发抖。 我一副无言的神情无奈地抚了抚额头,:“原来说来说去,你真是猪啊!”叹口气,“唉,这个世界上居然有承认自己是猪的人。看来是我太见识浅薄了。佩服佩服。” “你——”她眼眶发红地看着我,随即“哇——”的一声哭着跑去找救兵了。其他几个见风使舵的孩子也相继跑开了。 我自然知道那个骄纵的女孩从小到大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这个小小的教训足够她安静一段时间了。唉,为什么大人的斗争全都要影响到下一代身上呢。 不过,如果我知道以后庾蔷——也就是这个小女孩的命运,我今日说什么也不给她什么教训了。 “哎,你没事吧?” 我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还坐在地上的小女孩,示意她起来。谁知—— “不要你管!”像某种浑身带刺的动物的低喊。 我在心里大骂三遍自己又多管闲事,定了定神,深呼吸稳定一下起伏的情绪。 笑着说:“你这不知好歹的小妮子,你不要我管,我今天偏偏管定了。”我不客气地拉着她的胳膊拽她起来,不屑道:“看看你这脏兮兮的样子,和我家后巷别人扔掉的小花猫似的。给我起来你!” 她抬起脏兮兮的小脸,似乎被我凶狠的样子吓坏了,真如小猫一样惊慌地望着我。眼中啜满泪水,可是依然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不错,倔强的小孩。 我用手指勾起她尖尖的下巴,“怎么,有什么意见吗?” 她眼中溢满怒火,可是瞬间又被她压下去,又变成一副卑微乖顺的样子。哼哼,小妞还想和我斗呢。伪装那么好。 我一把把她推倒在地,鄙夷道:“侧室的小杂种就是不成器,无能。” 她“霍”地抬起头来,里面有屈辱,有不甘。良久,咬牙切齿道:“不要叫我侧室的小杂种。” 呵呵,我轻声笑了,这不,还是忍不了了吧。 “侧室怎么了,我娘也是侧室,可我也好好地活到现在了。怎么,这个身份让你觉得是侮辱吗?你这小妮子,你娘在这么艰辛的环境里能把你好好生下来就不错了,你还想挑三拣四。你不努力变强好好感激你娘,还在这嫌东嫌西,是不是找揍啊!” 她望着我,忘了言语。表情呆愣,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望着她这傻样,我“扑哧”一笑,“人嘛,是为自己而活。你又不是要过给谁看,何必在意别人说什么。以后别人欺负你,你偷偷来找我,我教你怎么保护自己。” 见她魂魄还在云游,我走过去戳她的额头,“哎呦,是不是真被我说傻了。我叫谢尾萤,是谢府的四小姐。有事找我。” 我向她摆摆手,转身就走。 她在背后突然道:“姐姐,我叫庾雅。” 第24章 宫门瑟 那些嬷嬷对我们的训导结束后,在大选那天,我很不小心地病了。 在别人眼里,那天的事是这样的。 那个谢家的四小姐,因为第二天的大选心情太激动,搞了一夜未眠,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面色灰暗,颜容憔悴,全身发热,额头烫得让那些赶来的御医吓得汗都流出来了,到最后,竟起不了身了。 最后,时辰快到的时候,头发凌乱的四小姐嘶哑的嗓子扯着主管太监的裤脚,哀哀道:“高总管,我,我没事。”说着掩嘴咳嗽了几声,困难地接着说:“求求你,让我去吧。”声音竟哽噎得有些岔气。 高陆狠狠地看了这个命不好的女人,不客气地扯回自己的裤脚,冷冷道:“姑娘这个样子,还是休息为好,养好了身子,缘机到了,自会得到圣上恩宠的。”说罢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怜悯地看向伏在床沿哭得泪落梨花般的美人,大家都知道错过了这次的大选,也将错过一切机会,恐怕这一生都没有机会看到龙颜了。更不用说受宠了。皇帝每次充实后宫那么多的美人,又何止一个呢。怎么会注意到一个不知身在哪的女子呢。 女子一直伏在那哭,哭得在场的人心都快碎了。众人实在不忍心看下去,都纷纷退出来,走时不忘替她掩上门。 也掩住了女子露出的那张脸上依然残存的那抹诡异的偷笑。 我这突如其来的病,一时搞得在秀女之间风风雨雨。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不过这愁也是云影在替我这不上进的小姐愁的。最多还有一个庾雅替我惋惜。而我也很配合的一副哀愁的失意样子做给那些个飞扬跋扈的小姐们看。 特别是当初怕我阻了她们风采的那几个。我不得不承认这谢尾萤生得一副好皮囊。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美丽妖魅,像一株含苞待放的蔷薇,虽然带刺,可是让人甘愿刺伤。更与众不同的是,明明千种风情集于一身,却有那种清丽出尘,仿佛不是这世间的人一样。 在众多秀女中最所谢尾萤出众,再次就是王家的王蝶衣。桓家的桓双双。庾家的庾蔷。 其他秀女或美丽或清秀或娇艳都无济于事,因为她们没有引以为傲的家世,除非以后受到皇帝的特宠,否则是无法和这些女子相比的。 后来才知道,也是在我装病的那天晚上,被庾家最看好的庾蔷莫名其妙地在那天晚上病死了。这里的人都说归去了。虽然此事发生的很蹊跷,可是竟无人查明其中真相,人人闭口不谈这件事,仿佛在掩藏什么。这就是宫廷的生存法则,如果你不受宠,没有人关心你是死是活。她就像昙花一现,就黯然消魂了。 直到现在我依然记得那个在我印象中飞扬跋扈的庾蔷。在大宅里接受训导的时候,我偶尔见过她几次,每次的出场身边都围满侍女和一些巴结的其他官千金,她像唯一的轴心一样,骄傲而冷漠地站在那,享受这种女王式的待遇。常常如同高傲的孔雀一般仰着头飘飘然走过。在所有秀女中,最出风头的便是她和王蝶衣。她是高傲,跋扈;王蝶衣是傲慢,冰冷,背后一些多舌的奴才称她“冰美人”。据说她俩几次看不惯对方大打出手,连丫鬟都互相辱骂。庾蔷的死,我想这个王蝶衣在心里是高兴的吧。我是尽量低调行事,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桓温的七妹妹桓双双表面性情温和,骨子里透着圆滑,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老好人。亲切地对待所有人,不到两个月,就全都把身边所有人都收买了。人人赞扬她的贤淑和美丽。我曾听桓温说起过这个妹妹,他虽然没说什么,可是神态间的不屑还是很明显的。桓温向来讨厌虚伪的人,而她这妹妹据说在桓家时就收服了桓府大大小小的人。也是桓老爷最宠爱的女儿。虽然她只是个侧室之女,却比嫡女还要受到重视。但据说这个桓双双尤其喜爱她的这个风流倜傥的六哥哥。所以第一次见到我时就面色不善,虽然她很快掩去,换上一副笑盈盈的面孔,可我看出了她对我地敌意。这都要要归功那个关于桓家六公子独爱谢家四小姐的流言了。 我无意和这些人争宠,所以自然不会去招惹她们。可是想到那么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莫名地消失,心底不免有些堵得慌,虽然对与我无关的人我不会难过,不会悲伤。但是依旧记得当年那个被我气哭跑走的小女孩,其实说到底,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否则为什么不会遮掩自己的真性情,惹来今日的杀身之祸。 最被看好的四个女子有一个病一个死。众多秀女中那天大选时就被封为嫔的就只有桓双双和王蝶衣。我想不仅仅是因为她们的容貌才华出众,更多的是她们背后所代表的四大门阀。如果我不很及时地“病”了,想必现在也是她们其中的一员吧。因为一个未谋面的男人的恩宠而欢欣地接受所有人的巴结和马屁。还真不怕消化不良啊。我不得不说这在古代是个悲剧。 记得那天我让云影乘那些厨房里的人不在,偷偷弄了一些酒肉在房间里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昨天为了今早的演戏逼真我生生饿了一天,才出了个虚弱无力,全身冒冷汗的假象,现在自然要补回来。中午的时候,那些秀女回来,远远就听到王蝶衣得意地笑声。还有桓双双谦恭地客套声,当然那些讨好声就如同滔滔不绝地江水一般涌上来几乎把整个大宅都淹没了。 虽然作为一个失意人我很敬业地关着门在那享受美食,可是那些甜得发腻的话还真真差点让我全身不停地掉鸡皮疙瘩。路过我的房间的时候,那个向来高傲的王蝶衣自然不会放过这次这么好的落井下石的机会。 我正和云影在那分一个烤鸡,乐乐地把鸡腿送进嘴里的时候,她轻蔑地说道:“哟,这里面不是我们的睡美人吗?不知道还有没有睡醒的一天了。” 我咯噔一下,差点噎到,她还真是思想前卫,此时就知道睡美人了!要知道这个是我这个千年后的现代人的权力啊!就这样被她抢去了。 我郁闷了一小会,云影以为我是对她的话生气了,撩起双袖,说什么都要冲出去为我讨回公道。我微用力就把她扯回来,叫她乖乖地坐下啃鸡腿。告诉她自然有人会出来充当好人的。 这不,估计在她旁边的桓双双温柔道:“妹妹,还是一起去姐姐那坐坐吧。尾萤妹妹也是错过了,不然也会受到恩宠的。” 说着众人称赞了一下桓双双心地善良,不过,也一干地走了。终于留下一院安静给我。 虽然我没出现在大选上,可是依然靠着那么一点点说什么长得沉鱼落雁之貌的名气和谢家四小姐的身份被封了个美人。随便赐了座最为荒芜偏僻的小院子让我自生自灭。我到觉得他们会不会对我太好了。据说同来的另一个王家的小女儿也得了所谓的急病,很快就被遣出宫了。不过这样也好,我入了宫,也算完成了当日对大家长的承诺,只希望他不要为难二姐和陈宁远才好。 自我那日答应入宫后,就再也没见过陈宁远,不知道他是不是觉得对不起我这个不知名四小姐,还是大家长的吩咐,总之他好像消失了。倒是二姐来过曲阑苑,哭着和我凄凄地说对不起,还说了很多话,我被这女人的眼泪弄得心烦意乱,都不注意她都说了些什么。 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第一次见到二姐时她那贤淑的贵族古典美人的样子。那样高贵骄傲的样子才适合她的身份。 在我被封为美人后,那个未曾谋面的姑姑见谢家入宫辅助她登后位的是我这么个不争气的家伙,让几个太监带了些金银珠宝随便打发了我,就对我不闻不问了。 而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等我拎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和云影搬到我的新住所——久年轩。在储秀宫最左边,挨近皇宫的边界,属于隐蔽的一个破烂院子。不过,就我那收拾房间的功夫,狗窝我愣是把它变成金窝。 而且地处偏僻,没有外人骚扰,这点我是尤为欢欣的。我和云影又回到了我们初次打理曲阑苑的时候。 所谓见风使舵,冷暖自知便是我的亲身写照。进储秀宫的之前,虽然不能说门庭若市,但是就谢家四小姐这个身份,上门讨好巴结的人也几乎让我拿礼拿到惊叹她们怎么这么有钱。现在一见我被封我美人打发了,昔日开口闭口就是什么好姐妹的那些人统统成了睁眼瞎,见到我就当我是空气鸟兽散。只有庾雅时时来久年轩找我,陪我说说话,聊聊天。其实我就充当一个懵懂不知的忠实观众,听她时而抱怨时而嫉恨说外面那些争宠的丑事。其实我又怎会不知呢,这些老套的情节电视剧里天天放着呢,无聊了。 每次说到那些女人为了争宠使出的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庾雅都会面露鄙夷,神色不屑。不过她再怎么装得不以为然,什么都不在乎,我也看得出来,她不快乐,不甘心。先别说她日渐憔悴的容颜,那深陷下去,周边有淡淡的灰暗的眼眶骗不了我。在众多肥瘦各异,高高矮矮的,美女如云的后宫里,勉强算作清秀可人的庾雅本身没有多少资本去吸引一个在美人堆里打滚的帝王。再说自古男人都是好色之徒,只是格调高低不同。所以同样被封了美人的庾雅虽然不甘,可是无可奈何。我也帮不了她。再加上她那执拗的性子,又不肯和那些女人同流合污,自然不会受到恩宠。我知道,直至今日,庾雅都没有机会被点召侍寝。得不到帝王的宠幸,加上她卑微的侧室身份,虽然庾蔷的死,让她的家族把一点残存的希望放在她身上,可是终究不是唯一的牌。很多有钱没有地位的官家千金如今都在看准势头,主动去巴结宫中如今地位颇高的四妃,而庾雅,因为手中酸涩,又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拍马屁的话。到现在,也没找到个靠山。 我知道我与庾雅不同。我进宫只因不得已,从来没有与谁争宠的心,只期望可以平平淡淡地在宫中活着度过一生。而庾雅,从小在别人的嘲讽中长大,受尽世间冷暖,此次进宫,自然是想得到皇帝宠爱,出人头地,让在家中受尽欺辱的娘有一席之地,有她这样方式的保护,至少不再受那个被外人称为庾家母老虎的主母的欺负。 中午来我这打小灶蹭饭吃的她,愤愤地对我说:“姐姐,那些狗仗人势的死奴才,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欺到我头上来了。你是真不知道啊,她们看我不得宠,连午饭都不按时送来。昨天我被扔在那饿了一天。”她可怜兮兮地捂着饿扁的肚子望着我。 我失笑,温和道:“以后你不嫌弃我做的饭粗劣,就常来这吃吧。” 看她整天愁眉不展的样子,我叹气,轻轻道:“雅雅,那些烦恼是自寻的。你若不在意,会好过很多。” 她望着我,幽幽道:“姐姐,我不是你,做不到超脱一切。” 罢了罢了,就帮她这一回吧。 想罢,我有意无意地淡淡道:“空闲的时候,不妨多拜访拜访桓贤妃。” 她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我。 第25章 若朴 虽说一进宫门深深深似海。但是乐在其中,享受后宫生活的女子还是有很多的。以前仆后继的姿态涌入。这个时代,女人除了在后宫中可以得到权力,得到一些骄傲,其他地方便只能一辈子相夫教子,做个亲戚称赞的贤惠女人。 晋朝到了晋元帝这一代,后位一直虚悬。后宫现在有四妃统领。分别为东边仪来宫的王贵妃,西边煬和宫的李淑妃,南边平夷宫的谢德妃,北边霄窕宫的桓贤妃。 王贵妃,仗着娘家的势力和近几年来皇帝对王家的重视,在宫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自诩为最有可能封后的人选。现在育有一女。行事奢靡而招摇,脾气也是有名的火辣,惹到她的奴才常常不死便残,逗她不开心的其他女人都会莫名地不得善终,据说有一次她处死了皇帝一时兴起宠爱的一个仪来宫的宫女,皇帝大怒,有关她的旧账重提,几乎罢了它她这妃位。她不但不害怕,还理直气壮地驳斥她是为了皇帝考虑,不该沉迷女色,后宫也该有严明的法制,要不任何女人都能受宠,那么将她们这些名正言顺的妃子们置于何地。皇帝暴怒,王家人也全体出动为其求情,加上王贵妃多年服侍帝王有功,皇帝才勉强放过她一次。不过禁足三个月为惩。谁知她第二天就若无其事继续耀武扬威,恃宠为傲。这也体现了王家在朝堂上不可动摇的地位。 李淑妃,唯一一个不出身于四大家族却有着不可动摇地位的人。只因她那连续两代忠诚的父亲。左丞相李为。再加上她育有一儿,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怀庆太子——司马绍。太子极其聪慧,天赋异人,今年十岁。在宫中人人称赞。相比之下,他的母亲就逊色很多。胆小怯懦,性情阴柔,常年关在煬和宫中不出来见人。是个极普通的妇人。可能正因为她这样的性子,从不争宠,也没有争后之心,才赢得皇帝对她唯一的儿子的特别眷顾。据外传,其实煬和宫真正的主人是有名的连昭仪。连昭仪出身平民,没有显赫的家世,父亲是一个地方小官。她性格豪爽,心直口快,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在这世俗的染缸中这样的人已经极为稀罕了。据说皇帝就是欣赏她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才会对她格外另眼相看。再加上她为人谦恭有礼,也不恃宠为骄。虽至今无儿无女,但有眼色的人都知道,这个连昭仪对皇帝来说,是另眼相待的。在宫中有一定地位。 谢德妃。也就是我的姑姑。现在有一个王子,两个公主。所谓母凭子贵,就是我这美艳姑姑的真实写照。据说当年皇帝已经冷落她了几个月,就在她被所有人几乎遗忘的时候,她传出了喜讯,后来为皇帝添了个王子,高兴得年轻的皇帝当时就册她为妃。其实当年与我这姑姑一起进宫的还有她的妹妹,当时得宠的是她的妹妹,后来那个小姑姑在探不到底的宫斗中死去了。正是因为对那个消魂美人的愧疚,皇帝才把视线转到了她身上,作为一个帝王的补偿。现在四宫的权力分配的太过平衡,谁也猜不透皇帝是怎么想的。所以四大家族又把视线希望放在了我们新进宫的这一代上了。 还有最后一个不得不说的桓贤妃。我敢肯定,在这后宫所有的女人中,她对皇上,才是那个除了利益除了男女之间唯一特别的存在。这是我在云影进宫这么几个月打听来的情况中敏锐地觉察到的。当然在其他女人看来,这个深居简出的桓贤妃可能是最不受宠的,最为皇帝冷落的。桓贤妃现在育有一儿一女。是个淡泊尘世的人,在霄窕宫中设有佛堂,整日诵经念佛,与世无争,是这个宫里超脱后宫的人。据说一开始对她设佛堂的事,有妃子在皇帝面前多舌,当日就被打入冷宫。皇帝还下过话,桓贤妃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皇帝很少临幸桓贤妃,但是每月都会驾临霄窕宫看望她,他用另一种方式替她圈起了一个保护网。微小得让人不易察觉,所以很少有人明白其中深意。宫中有谣传说,一开始桓贤妃她们进宫时,连续半年皇帝都没有临幸过她,直到后来才突然得了宠,这其中有多少不能说的秘密或者故事,我是有点好奇的。不过在后宫,一个女人若得到了一个男子这般尊重,那么对于他来说,这个女人绝对是不同的。自然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也会听取一个淡泊后宫女人的话。 所以,我让庾雅去找的不是当红的王贵妃或者太子生母李淑妃,而是吃斋念佛,不理尘世的桓贤妃。我相信我的预感不会错。 在后宫,头衔和金银珠宝的赏赐算什么,当一个男人真正注意到你的安全,为你考虑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宠爱。 他把全天下的珍宝送与你,却把你推上后宫争斗的浪尖上,任你自生自灭,那样的属于一个帝王的爱,不要也罢。 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犹记得当日我同庾雅说那句话的时候,庾雅脸上瞬间浮现出的意味深长的神色。 她也不再是那个倔强地朝我喊“不要你管”的小女孩了。在这里,要想生存,要想有立足之地,必然要学会那些生存法则,我也何必强求她依然保持一颗单纯的赤子之心呢。那才是真的害她,不是吗? 庾雅听了我的话整日拜访桓贤妃,并不同她说什么,只是潜心和桓贤妃诵经念佛,讨论佛理。在去之前,我让云影弄来很多佛经的书,替她恶补了很多知识。所以在桓贤妃面前虽不至于侃侃而谈,但不出任何大的纰漏也足够了。 不到两个月,庾雅就笑意盈盈来久年轩找我。与前几次不同的是,她面色红润,一副新婚新娘羞答答的样子,甜蜜蜜地对我说:“萤姐姐,昨日,皇上翻了我的牌。还称赞我心境淡泊,温柔贤淑,和后宫其他女子不同。” 一定是桓贤妃的功劳吧,想不到见效这么快,桓贤妃对皇帝来说,果然是特别的。 我在心里叹口气,这个傻妹妹啊,帝王口中的甜言蜜语就像一个蛊,看似鲜艳华丽,却是致命的毒。怎能当真呢。 不过,我还是为她真心的高兴。 我泡了一杯桂花茶,递给她,温和道:“恭喜你了。” 她不接,却急切地拉住我的胳膊,恳求道:“萤姐姐,再帮帮我吧。至少,让皇上对我另眼相待。我不想,让他忘记。” 我镇静地扯回自己的衣袖,淡淡道:“雅雅,我帮不了你什么。以后面对所有的,是你自己。我,只是个身外人。我只想在这平平安安地生活。” 她泪眼磅礴地望着我,黯然道:“萤姐姐,在这个宫里,你不帮我,还会有谁管我是死是活。难道,你真的不管雅雅了吗?” 我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叹道:“傻姑娘,姐姐怎么会不管你呢。” “那么,”她的神色有些决然,“萤姐姐,帮我争宠吧。” “雅雅,何必执拗如此呢,那对你未必是好,你会后悔。” “不,我不会后悔。永不。”从她坚决的目光中我竟看到了不合时宜的凛冽之光。 唉,是不是我又错了。 送走庾雅。我吩咐云影把我的家当抬出来,是个简易的大书桌,用来设计草图用的。这么多年,对设计的喜爱都坚持下来了。在大宅的时候,我看到很多贵族千金都穿着我们君锦的衣服,在这方面我还是有小小的成就感的。毕竟那是我唯一保有在现代相同的东西。 这也时时提醒我,我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一个地方。自然不能爱上任何人,贪恋任何无法预知的温暖。 云影见我满脸疲倦,心疼道:“小姐,你何苦摊上这么个不讨好的事。那个庾家小姐,一看就知道心术不正。” 我幽幽道:“云影,你不明白,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唯一亲近的人啊。” “天又凉了,小姐,我帮你盛一碗热乎乎的糯米粥吧,配上你最爱吃的咸菜。”说着就去厨房。 我望着她,轻轻道:“云影,在哪,我都会好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她转过头来笑靥如花地欢快道:“是,我们都好好的。” “对了,小白呢?”我问道。 “它啊,”无奈的语气,“看上王贵妃的那只鲜卑进贡的长毛猫了。” 我揉了揉发沉的太阳穴,“我说了多少遍了,那不是长毛猫,是从波斯商人买来的波斯猫。” 云影朝我吐吐舌,不以为然。 “它不会让王贵妃察觉吧,惹了那女人,小心被活埋。” “又不是第一次了,不用担心啦。我去盛粥了。” “哎,不要忘了盛上你的。” 看她走远,我也回过神来认真画图。 说起小白,不禁莞尔,这个小淘气。真是胆大包天。才来到就勾引了连昭仪的那只雪白小猫,现在又对王贵妃的那只金贵的波斯猫下手。异性相吸,这我能理解,可是让我无言的是,它是只千年才一见的古神兽耶,和人家根本不是一个种族。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跨族恋?它还真是会赶潮流,找乐子消遣,过得比我这主人还滋润。 小白,是我进宫前,老家伙让人带来送我的礼物。好像是他在般若谷的那群妖魔朋友听说他受了个徒弟特意送给我的见面礼。是那里暗流转中难得一见的吉兽。送给我时,才是幼儿,很好驯服,相处了这么久,果然和和谐,它虽然很调皮,却很对我的喜好。不过它恶搞的功夫也延续了般若谷十怪的优良传统,老是替我找麻烦。幸好它通人性,玩乐都有限度,又老爱在我们生气的时候装作可怜兮兮地引起我们的同情,你简直不敢相信,被称为世间稀有的神兽的一只雄性动物,竟然会和我撒娇! 我和云影对它都很喜爱,所以只要它不闹出有杀身之祸的事,我们都极其宠着它的。 静下心来,为画好的图开始着色。 云影把端上来的粥和咸菜放在一旁的木桌上。凑过来看我画。时不时替我卷卷滑下的长袖。 这是这个月要推出的新款,可是要非常用心的呀。 第26章 墙归实 三公子从家中出走了。 从云影口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大脑“哗”地一片空白。 …… 三哥的脸微微一红,“我是说,在府里转转也是好的。这么大的宰相府,我和你都来不及一同出去好好逛逛。” “萤儿,前些日子听说你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 三哥不可置信地开口问,语气里全是急切:“爹,四妹,四妹怎么可以?” “萤儿,我们逃走吧。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去那个吃人的地方。” 三哥离去的脚步顿了顿,垂头委屈道:“那所有……不包括萤儿啊……要来何用。倒不如——” …… 所有关于三哥的记忆一下子涌上来,让我的脑子好痛,我痛苦地抱住头颅,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原来,原来,那天他说的是执意一个人从此离开…… 他委屈地看着她,轻声说,倒不如…… 记得后来他常带我去红缭花疏,每次那个眼神阴暗的苏寻南总会三番五次的为难我,每次那几个美男子合起来刁难我的时候,三哥总会急急地牵起我的手,坚决道:“我不准你们欺负萤儿,萤儿可是我这一世的珍宝。” 那个傻三哥,怎么这般固执呢。 其实不用云影说什么,我也知道,三哥此番出走,将从此隐居东山,整日与王羲之、支遁和尚等文人雅士游山玩水,吟诗作画,过着悠闲的隐士生活。明明历史上说的是他成年后不愿靠家门的声望出仕为官,不屑于踏足复杂的东晋官场啊!为何,为何今日如此呢—— 历史上有名的“东山有贤臣”,那闻名于世的谢安,安石先生啊。 尽管知道,可是宁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想用那样知道别人命运的眼光去看待身边任何一个人。就像自始至终也知道桓温日后的命运,甚至整个东晋王朝的命运,可是那又怎样呢。我只是个多余的人,根本不属于这里,又怎能幻想去改变什么,我只要学着有一天云淡风轻地接受一切,去平静地看着那些历史上的事一一验证。我无力也不能改变什么啊。 我知道五日前就是三哥的成人礼,他以绝然的姿态让我清醒了。让我不再做梦了。让我明白历史永远是历史,并没有因为我突兀的出现而有任何改变。 而后来的故事,我不知道为什么,三哥和桓温会从好友到敌友。又怎能是我试图改变的,尽管我不想面对现实,宁愿做一个怯懦的鸵鸟,也比时时想起他们之间的事好啊—— 就像每次入睡前,我都要提醒自己,你是谢家四小姐谢尾萤,不是那个为自己而活的安锦。 可是心底依然不免残存着对安锦的幻想,所以那个叫安锦的少年才会以神秘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又有谁知道,那只是我唯一残存的一个梦想去实现而已……我只是害怕,有一天,我会忘了,我是安锦。我只是害怕,我真的变成了完整谢尾萤啊—— “小姐,你没事吧?三公子一定会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云影,”我摆摆手,“你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我只是刚好想睡觉而已。”我缩进暖暖的锦被的,祈求那残余的一点点温暖。 “小姐——”云影担忧道。 我朝她笑笑,“不用担心,我没事,真的没事。”这样最好,不是吗?三哥的离去,就是他日后踏上一代贤臣的必经之路啊,而且他会在那单纯快乐地生活,没有任何世俗的干扰,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啊。我在这替他瞎操心什么啊——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美美地睡一觉,醒来又是美好的一天了。 不知何时,小白回来了,跳上我的锦床,用头温柔地蹭蹭我的脸。我抱紧它,睡吧睡吧。 第二天我难得地起得很早,在院子里把老家伙教我的东西复习了一遍。是从什么时候起,不再恶作剧地叫他魔童,而是亲昵地喊他老家伙。是因为他身上有属于父亲的温暖吗? 不可否认,感情的天平称早在他日复一日无条件的宠爱中渐渐偏离,尽管羞于承认,可是无法自欺欺人,他对我,既是良师益友,又是值得依赖的亲人。 如果他回来找不到我,会不会难过,又如果,他找到的,是千万个皇帝女人中微小的我,他会不会失望。 他会不会还是同以前一样宠溺地望着我,为我的不争气,微微叹息。 我可以想象得到,他肯定会极其气愤地朝我嚷嚷:“我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桑秦的徒弟怎么可以跑来这缩着当一个为了一个男人争得死去活来的女人,那不是丢我的脸嘛。你出去千万不要跟人家说你是我徒弟……” 练完功,真是神清气爽。回到里屋,云影已经替我打好了洗脸水,我利索在脸上地胡乱抹几把。就换了素色的便衣卷起袖子冲向厨房。昨天和云影说好了今天包饺子吃的。 虽然我在这可谓是皇帝弃妃之一的待遇。没有服侍的太监和宫女。本来是有的,皇帝对一个美人不至于这么小气,可是在那风头正盛,恃宠为傲的王蝶衣一次闺床上的撒娇之后,这里仅有的几个使唤奴才便被调走了。也就是什么我宫中的奴才不够使唤,没有几个称心的手巧的丫头啊之类的借口就被对爱妾大方的皇帝应允了。 不过这也省得我应付那些奴颜媚骨的小人了。不过倒是云影替我打抱不平了几天,见我不以为意,也就渐渐淡忘了。 再说,我在这的生活,自有安排。那生意场上简直无底的七七管家自然有他的法子给我一切想要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就从宫外运到这给我了。不知道在这个宫中他收买了多少人。唉,就让他这只千里马继续奋斗去,我这个伯乐只要坐着享福就行。 对他,我是百分之百的信任的。 吃了香腾腾的饺子,就准备和云影趁人少的中午时分,化妆成两个不起眼的奴才去御花园逛逛,散步有助消化,这个真理不论在现代还是古代都很受用。这个时候那些爱美的宫妃们是不会跑出来去晒黑的,她们一般这时候都在小憩。 御花园真是美得出奇啊。王母在天上的花园也恐怕只能这般了。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下一跳啊。难怪古书上那皇帝时不时地又摆驾御花园了。这种古代免费观赏的古代园林固然是天仙之地。 绿叶娆娆,落花纷纷,彩蝶翩翩,花香幽幽。虽然接近暮秋了,可是因为南方秋来得晚,加上上千个花匠工人在那天天打理着,是感受不到其中的颓败气息的。 妖娆攒蹙的芍药,娇艳无双的蔷薇,带毒冶艳的夹竹桃,灼灼其华的桃花,落落缤纷的白色樱花。百花争艳。穿梭在其间,简直有种不在尘世的感觉。不愧是游离世间之外,不在人世之中。 这就是皇家啊。在这个时代最权威最高地位最为繁丽的天子居住地啊。 在花园中如翩翩飞舞的蝴蝶一般愉悦地起舞,奔跑,如果不是担心附近的太监听到声音,真想大声地笑出银铃般的欢快乐章来。 这一刻,我很快乐,我很快乐。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回去的时候,一路上遇到了很多来来往往,步履匆匆的太监宫女,不知道他们这么不知疲倦地在做些什么,这么无趣的地方也有那么多的事要做嘛。 正闪神神游中,突然旁边的云影用肘子拐了拐我,我疑惑地望向她,只见她低垂着头用眼神示意我看前面,我转过头去,一个管事级别的老太监,指着我俩正皱眉喊道:“哎,你们两个过来。真是的,今天的人都跑哪里去了。这王贵妃的事是能耽误的吗?你们两个跟着我走,贵妃的波斯猫爬到树上去了,你们两个跟着我去把它抱下来。” 云影要开口说什么,我暗暗朝她摇摇头,低着头恭敬地跟在那个老太监的后面。 走了一段,他才想起什么问我们:“你们是哪个宫的。” 我示意云影别说话,谄笑着上前,压低声音,恭敬答道:“回公公,奴才是霄窕宫里打杂的。”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没多说什么,接着走了。 一路上到没出什么差错,去到他说的那棵树下,装模作样地搬来一个梯子,很容易地爬上去把那只通体金黄的大肥猫抱下来。你猜我在枝繁叶茂的树梢后面看到了什么,小白在哪得意洋洋地朝着我撒娇地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看到它诡异地和我眨了眨眼,一副邪笑的样子。我差点气得飞身过去把它立即揪到久年轩里狠狠打它一顿屁股。 难不成是这小子把人家金贵的小波斯骗到这上面谈情说爱,结果它忽略了小波斯的惊人体重,上来后就下不去了。于是折腾之中,被路过寻找那金贵小妞的太监看到,就急急找人来救了。要知道,这可是王贵妃的心头肉啊。竟然被它这般捉弄!我狠狠地瞪它,如果它看得懂的话,应该羞愧而死了,可人家依然懒洋洋地趴在屋顶,看戏一般观赏我如何美人救猫。 见我成功救了小波斯,它“霍”地起身,跑得没影了。 哼哼,跑得过初一跑不过十五,你等着,回到久年轩有你好看的。我愤愤地想。 我笑得像捡到了一块金砖一般细心把怀里的小波斯递给管事。 他如约地笑了,老脸一下子沟壑纵横。我继续干巴巴地笑。避开去看。 他夸了我们几句,就抱着猫向他的主子领赏去了。也不想想是谁把那肥妞弄下来的。 恭送了他老人家,我们继续往前走。一步两步,还差三个拐角,两个拱门就到久年轩了。可是,我的欣喜没有持续太久,又有一个魔鬼般的声音在我们背后想起—— “前面的,前面的那两个——” 低头,快走,装作没看见—— “你们——”那个穿深衣的太监急急走过来拽住我和云影的衣袖,跑得直喘气。 “公公叫我们?”我深吸一口气,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指着自己鼻子问。 他捂着肚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手上抱着的书全都一股脑地扔给我和云影,边跑边喊:“这是太子殿下要的书籍,耽误不得,快送去景门殿,我,我憋不住了,我要去如厕——”没影了。 我抱着书愣在那。接过云影极鄙视的目光,好像再说,瞧瞧,小姐,你的巧手把我们弄得多像奴才,一段路生生被使唤了几次了。 “小姐,看来我们比那些奴才更像奴才,多亏你的教导,云影才有今天的天分啊。” 我很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这不就说明我的易容技术好嘛。还这么多话。 唉,还是任命地送去吧。如果我知道那个刁钻野蛮傲慢的金主那么难伺候,我一定不会贪恋御花园的美色。 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第27章 青光 一路的景色,如蓬莱仙境,处处巧夺天工,自成一体,格局之巧妙,装饰之精致,堪称一绝。这里的一景一木都在时时提醒我这里是权力的中心,是天下的集大成者。是我怎么也不想卷入的地方啊。 如果说,我在这里最想做的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好好地活着。游离这深宫大院的边缘安静地生活。 曲池柳林,百花庭院,雕梁画布,六角飞檐,气势磅礴。 到了景门殿,被一个太监拦住,问了我们的来意,就在前引我们进去。我和云影一直低垂着头,不敢抬起,以防人家看出什么,而且在这里,也不是低贱的太监们可以随意观望的,太子啊,未来的皇帝的,那么大的人的。 就在我们安安稳稳地准备穿过长廊和庭院走到最里边的书房把书放好就走的。可是偏偏依然正常的耳朵听到—— 十岁的司马绍冷冷地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奴才。竟敢,竟敢弄丢他最喜爱的那只金眼凤冠鹦鹉。说罢面色一凛,抬脚就向跪在地上哀哀乞求的小太监的胸口狠狠踹去,不中用的奴才,不要也罢。 地上的小太监垂着头跪在那,身体簌簌地发抖,嘴里不停地说着:“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全然不知致命的危险来临。 只听见身边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然后“哎呦”一声,一个身影就重重地摔在地上,而且那同样身着太监服的家伙手上的书本巧不巧地正好打在司马绍蹬出去的腿上。司马绍只觉得腿骨上突然一麻,突然就变得酸痛无力地垂下了。 只见那闯了祸的太监急急地爬起身,就啪地一下直直地跪在地上,面色惊恐地使劲向高高在上的太子磕头,嘴上期期艾艾地嘟嚷着“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请太子大人大量,饶了奴才。”说着又挪过来从地上捡起掉在地上的书本。 司马绍被这突发情况搞得一愣一愣得,待明白过来,脸色更青,冷如寒冰,冷声道:“大胆的奴才,谁准你擅闯景门殿的。” 跪在地上低首的奴才似乎委屈道:“回太子殿下,奴才是霄窕宫的,路上被一个太监托了把太子殿下要的书送过来。小的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请殿下责罚。”说完又惶恐地朝他重重地磕头。 司马绍厌恶地看着他们,想抬脚踢过去,发泄心中的怒气,可是那脚竟像千斤重,怎么也不听使唤。 正奇怪着,跪在地上的太监又接着唯唯诺诺道:“奴才自知冲犯了太子殿下,罪孽深重,从今以后,自愿贬入奴洗宫,不惹太子殿下厌烦。” 见司马绍没反应,以掩耳不及的速度,拉着那个跪在地上呆愣着,浑身抖得像冬天摇晃的树叶一般的小太监偷偷退下。唉,怎么吓成这样啊,身体都定在那僵硬得不会动了,要我提了力息才把他在太子明白之前拽出那个可怕的景门殿。 才以逃出来,云影就拍着胸脯惊道:“小姐,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你都不知道刚才那么险,吓死云影了。”说到最后声音都哽噎了。 我拍拍她的头,亲昵道:“现在不是没事了嘛。” 在看看那个吓得忘了言语的小太监,他看上去才和那个残忍的太子同龄啊,他怎么下得了脚呢。 不过刚才用神力在他脚筋上的一点,也够他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了。这也给他小小年纪就这般冷酷无情的一个小小教训吧。看他再敢不敢把人命不当一回事了。 哪天有机会了,还要好好教训一下。这种恃宠为骄的小孩,实在是要不得。 怜悯地望了那小太监几眼,随即温和地牵了他害怕得抽搐的手,慢慢地抚去他眼中的惊恐。罢罢罢,现在放他回去也是要他去送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反正我那久年轩偏僻无人,没有人会在意多了个幼不经事的小太监吧。 庭院里依然呆呆地站在那,良久,才发现,自己好像被人耍了!该死的,敢戏弄本太子,哪天被本太子抓到,有你们好受的。他刚才说他是哪个宫的了,好像是霄窕宫。明日本太子挖地三尺,都要把那个胆大包天的太监给找出来。 说着愤愤地就抬脚往前走,随即一旁呆愣的那个守门太监听到“扑通”一声,仅接着是金贵的小太子爷“哎呦”一声,就重重地砸在地上了。尽管他平日里如何凶狠,终究是个十岁的孩子,一时间委屈地哭出声来,两只小手紧紧地握成拳,心里恶狠狠地诅咒,要是让本太子找到你,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阿嚏”,“阿嚏”…… 是谁在咒我啊,才回到久年轩就不停地打喷嚏。冬天还没到的啊,怎么一下子周身有一种阴飕飕的感觉呢,不行,要加件外衫去。撇下那个提泪涟涟的小麻烦鬼给云影解决,就急急地缩进我暖融融的房间里去补我的午觉。 “呼”,满足地叹口气,好舒服啊。 一觉醒来,已经月上树梢了。 我随便批了件薄薄的睡衣,凌乱的长发随意地披着,边走到大厅边不雅地打个哈欠——谁知哈欠才打了一半,就看到一个小太监局促地站在大厅上脸红红地望着我不雅的衣着惊愣在那,傻傻地望了言语。 从厨房里端了热粥来给我吃的云影当时在门口看到的,就是一阵尖锐气愤的女声,然后就是那个十多岁的可怜小太监被我一手拎着扔出大厅了。 不幸的,一觉醒来的我,完全忘记了今天带回来的那个小太监。 神色尴尬地看着被我扔出去搞了全身鼻青脸肿的小太监,不自然地摸摸鼻子,以掩饰我的心虚。可是一旁在帮小太监抹药的云影完全无视我的伪装,碎碎念地数落我:“小姐,不是我说你,忘性也不能到这份上啊,想你正值花样年华,怎么就染了个老年妇女的毛病呢,还把小全子摔得这么重……” 原来他叫小全子。呵呵,我别头偷笑,为什么太监都叫什么什么子呢,韦小宝在宫中的时候也是叫了小桂子,康熙皇帝叫小玄子。 正想岔开话题以转移云影的视线,再这样被她念下去,我都成了千古罪人了。 谁知,那个面目清秀的小太监已经腼腆地一笑,轻声道:“姐姐不是故意的。云姐姐就别说了,而且小全子一点都不疼。小全子还没有谢谢姐姐的救命之恩呢。” 这声姐姐,叫的真甜。呵呵,我得意洋洋地望向忿忿不平的云影,当事人都发话了,也就没我什么事了吧。 乐完,我朝云影说道:“把空下来装了杂物的那间楼阁收拾一下。小太——小全子,以后你就住在那吧,从今以后,就当这是你的家吧,我这不受宠的主子虽然不能给你们什么荣华富贵,可是保你们吃穿不缺还是可以的。安心住下吧。” 伸了个舒服的懒腰,懒得看云影投过来那不争气的目光,懒懒道:“我去书房画图了。云影,你把光调亮点,再加点油,今晚又要熬通宵了。” 云影幽怨的目光又投过来:“小姐,身体重要——” 我急急逃开,嘴不忘调侃一下:“知道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小全子看着那天仙似的姐姐,完全忘了言语。犹低下头,看着掌心的纹络发呆,过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忘不了手心那残余的温度。这个姐姐的手,好温暖啊。就像那个把自己卖进宫里的娘的手一样温暖。 感激地望向那个已不见人影的方向,小小的李全在心里暗暗发誓,她,就是自己一辈子的主子了。 云影在一旁了然地望着单纯的小少年,完全知道他此时的想法。唉,这个主子当年何不是这般走进自己心里的,要不然怎么会忘了他交代给自己的……甘心地呆在她身边,打算一辈子就这样照顾她呢…… 明明表面不谙世事的样子,可是却那么容易就深入人心,用自己身上的温暖去分给别人,无意之间暖了那么多人苍凉的心。让人心甘情愿地不愿离开。不愿离开这世间最为单纯最为无闻最为难求的温暖。也是不需要任何回报任何付出的好。 第28章 知更 “皇上为何迟迟不立后?” 被问道的男子神情迷茫恍惚了一会儿,才幽幽道:“朕早已有了人选。”顿了顿,低喃道:“我一直在等他长大,可是等他长大了,我却再也找不到他了。” 女子依然是淡淡的神情,“皇上爱她?” “是,朕爱他,爱到愿舍了这江山,同他携手到老。” 一直站在窗前答话的男子突然回过头来问容貌淡然的女子,“桓妃,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女子的面容终于微微动容,压住喉间涌上的涩意强作镇静道:“要不是皇上,当年臣妾早就不知被父亲嫁到何方,这么多年,臣妾一直心存感激。只想日日诵经念佛,祈求皇上一世安稳,以报皇上的恩德。” “媛媛,当年本是我对不起你,要不是我带你去见他,也就不会有今日了。” “皇上,”桓妃突然厉声一喝,“当年之事是我心甘情愿,绝非皇上之失。而且这么多年,臣妾的所有心愿皇上都替臣妾达成,臣妾受之有愧。” 皇帝微微一叹,“这么多年朕冷落了你。只是不想你卷入后宫之争,那本不是你该经历的。” 女子了然的一笑,“这么多年,还是皇上最了解我。我们,不愧是知己好友。”不再是朕,臣妾,而是我,我们。 男子难得放下威仪天颜,走过去拍拍女子的头,像怜惜邻家妹妹一般轻斥,“还是和以前一样伶牙俐齿。谁叫我们一起长大,按民间的说法,就是青梅竹马。” “您是皇上,自然和民间有区别。” “皇上,”男子双眸突然变冷,“他们可不把我这个皇上放在眼里。” 女子浅浅一笑,似乎了然,“皇上是要做点什么了吗?” 并不在意他口中的他们也包括自己的家族。 男子又看向她,依然是开始时温润的神情。 “媛媛,今天的早膳用了吗?陪朕吃点吧。” 女子点点头,眼中含满笑意,“好。” 今天在厨房里吃了早饭之后,我实在闲的无聊,最近庾雅比较受宠,已经没有时间来别院找我聊天了。至少没有以前频繁了。不过,这才是我需要的,整天看她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说什么受宠争宠的事,烦都烦死了。 我是皇帝的妃子,但我绝对不是皇帝的女人。 所以后宫离我很远。不,是我离后宫很远。因为,这不是属于我的地方,时间到了,我自会离开,回到那个我为自己经营的家里。回到我的家人中间,不知不觉中,已经把小七,还有山庄的官家忠叔当作自己的亲人了,最重要的是,外面还有最爱我的老家伙。 即使不知道他和我娘,还有大家长有过什么属于他们的故事,可是,我知道,对他来说,我是极为重要的。要不,为什么老是心甘情愿地被我捉弄,为我做他从不喜欢的事呢。 舒服地洗了个澡后,就拉着云影出来闲逛。当然是化了妆的,不过这次不是小太监了,而是普通的宫娥,希望不要发生上次的“惨剧”才好。要不云影的眼神杀死我了。 这几年的朝夕相处,云影这丫头片子好的没学会,对主子没大没小的到学会了,不过,让我庆幸的是,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奴性倒是几乎没影了。这倒让我有了小小的成就感。 不过,在我对她的教育中,能屈能伸才是最重要的,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而且,要懂得伪装,对什么样的人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对我没大没小没事,可是对外面那些吃人的主子可是要讲究礼数的,该跪就跪,该示弱就示弱,该逃就逃。万万不能愚蠢得做傻事。 相比前两次看到这皇宫的恢宏雄伟时的惊叹,现在新鲜感一过,倒真没有什么感觉了。 正逛着,突然前面来了个主子似的人物,我和云影连忙靠边,低垂着头双手下垂,乖乖地立在一边。微微俯身作辑,准备和云影匆匆离去。 司马绍看看眼前匆匆而过的两个普通宫娥,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对,是他们身上的香味,有淡淡的桂花香,还有一种奇怪的清幽气息,是在哪了,在哪闻到过这种香味。 “等等。”那个身穿锦衣的小主子开口了,我知道麻烦来了,那个凶狠的太子,可不是自己能惹上的人物,我压低头,可千万不要让他认出来才好。 自己来这宫里,还没遇到前来争风吃醋的女人,到惹上了这么个小祖宗,幸好今日没让小全子一起出来,他负责守门了。要不然他刚救回来的小命又没了。 司马绍想起来了,那天那个不知好歹扑到自己身上的奴才,身上的味道就是这个,当时还奇怪怎么一个奴才身上有香味呢。 尽管我在心里叫了好几次上帝,圣母,玉皇大帝……可是没人理我。那个骄横的太子目光复杂地走过来,邪邪地望着我笑道:“怎么,小太监又变成宫女了。”随即厉声一喊,“大胆奴才敢欺骗本太子,你可知犯了什么罪。” 我暗中拉住云影跪下,脸色慌张,几乎潸然泪下,结结巴巴地说:“太子殿下,奴婢不是有意欺瞒您,只是奴婢冒犯了您,心里想着怕您怪罪,才偷偷跑了的。请殿下恕罪。”又接连磕了几个响头,“请殿下饶了奴才。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云影在后面低喃:“小姐——” 我暗暗向她摇头,却依然惶恐地低着头重复那几句话。 “该死的奴才。”说着竟一脚向我踢来,我一时恍惚,没有反应过来,即使可以避开,也是万万不能避开的。 胸口闷痛,幸好,他还是个孩子,要不,以他一个王子的身份,是从小习武的,脚力自然不会小。我配合得向后跌去,减少踢在我身上的力道,可是仍然忍不住闷哼一声,好痛。 被云影在后面接过,可是我又慌张地爬起来,凑到他面前恭敬地跪着。 深呼吸几口,试图调整被那一脚踢乱的呼吸。强逼自己挤出几滴泪水,低低地在那哭泣。 司马绍看着这个卑微恭敬的奴才,不明白当日为什么会觉得她有些特别,而且那天她扑过来的身影明明像蓄谋已久,而且她的眼神里明明有捉弄的色彩,那种奸计得逞的笑容,让这一个月来自己躺在床上的滋味变得更加痛苦难熬。自己的脚好端端地怎么会痛得一个月下不了床。不会错,怎么会看错,可是现在跪在地上这个惶恐的奴才,真是她啊。 自己想了一个月,找了一个月,发誓一定要报仇,要好好教训她一下,让她知道他是太子,而她只是个奴才,教会她怎么做一个奴才。 可是看到她唯唯诺诺地跪在自己面前,却觉得一点都没有开心的感觉,自己反而对她的卑微样子觉得恼怒,很不高兴呢。 想罢,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在她哭泣着磕头求饶的时候,甩了甩衣袖,忿恨离去。 看着小金主莫名其妙地离去,还有他眼中莫名其妙的怒火冲天,我迷茫地眨眨眼,这唱的是哪出啊。这时,胸口一痛,我闷咳几声,竟吐出一口血来。一阵眩晕,云影在我面前的样子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最后的意识,就只有她惊慌失措朝我大喊的神情—— “小姐,你要吃的红糖煮鸡蛋。” 我嫌恶地望了它一眼,我知道,红糖煮鸡蛋,嗯,吃一次是很好吃啊,可是,如果你连续一个月都吃这个的话,即使是山珍海味,都变得没味了。可是,云影坚持说吃这个对我的胸口痛的老毛病有用。又没有事实证明,我也无从考证这一切了。 所以,只好硬着头皮上了。看着云影要发飙的样子,我闭闭眼,乖乖地吃下。 本来当日那个臭小子踢我的一脚没有多大劲的,可是却把我的病引子搞出来了。我以前大病过一场,虽然那次意外之后在陈宁远的调理下,把我的那条小命从阎王手里救了过来,可是却落下了胸口疼痛的毛病。 该死的臭小子,我管你是不是未来的主子,管你是不是什么金主,下次见到你,一定让你好看!这样想着,我喝下最后一口深红色的汤汁。 好甜。 可是—— 我最讨厌甜食! 第29章 偲芳歌 原来是吒紫嫣红 氤氲朦胧 如沐春风 分明是良辰美景 在我口中 一说成空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 烟波画船 满愿春色关不住 冥冥之中 却随去路中 闲着无聊,我搬了我的大画桌来到院子里的那棵高大的槐树下准备画图,边唱边画,好不惬意。这几天只顾着养伤了,店里要的样品差点跟不上,今天就来个临时抱佛脚吧,赶工都要把它完成了。“君锦”的生意在小七的管理下越做越大,成了在全国唯一连锁的店面,不仅仅从事一开始的服装,现在逐渐向布匹,还有各国的丝绸贵锦,各地各民族特色的布料和衣服款式都有卖。现在全天下都在谣传,江湖上有个天下第一庄“集贤”,商界也出了个天下第一庄“君锦”。不过,我对君锦山庄的选址一向低调隐秘,再加上外表它看上去古老而朴素,连小偷都很少关注。很少有人知道外表寒酸的老房子就是君锦山庄的入口,而里面却是难以想象的华美和精致,都是用了在现代的很多建筑风格,还有一些我能解释给那些工人的技术建成的。去过的人都知道,君锦山庄是无与伦比,天下无双的地方,也是我精心为自己,为身边的人建造的家,有一天,我们都会在那里相依为命,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剪不断 理还乱 闷无端 宿妆残 似这般 都付 奈何天~ 现在天下都在谣传君锦山庄是传说中的圣地,更甚者说君锦山庄在世上被不存在,只有在幻境里,有缘人才可一窥其观。云影转述给我这些的时候,我不免失笑,在古代还真是人神传说盛行啊,哪有说的这么神秘,这是想低调地保护好自己的家,我可不希望到时人人得知君锦山庄后,活在人人对它的窥视之下,那不是要累死我嘛。 甩甩头,继续轻轻地唱歌: 剪不断 理还乱 闷无端 宿妆残 似这般 都付 奈何天~ 正自顾自地想着,小全子突然笑得跑来,老远就听到他的叫声:“主子,主子,呵呵,你看我给你带来什么了。” 万恶的封建等级思想啊,一开始还甜甜地喊我姐姐,第二天从云影那知道我好歹是个美人之后,就开始改口叫我主子了。纠正了他几次完全无效之后,我对这无用功也没了兴趣,爱叫什么,随他的意吧。 我不耐地转头,他手里抱着一团白绒绒的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离家出走去泡马子了好久的小白。 只见他气喘喘吁吁地在我面前站定,抬头露出他的一口白牙和我傻笑:“嘿嘿。” 我从他手上接过早就一脸不耐烦和厌恶的小白,小白向来不喜欢别人碰它,陌生人抱它,一开始它还会很乖地装可爱,装乖,可是趁人放松警惕,一不注意,它就会突然发起攻击,更可恶的是,它只抓人家的脸蛋,很容易毁容的。我猜他强忍着让小全子抱着回来,多半是它闻到了小全子身上有我的气味,毕竟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天了。 “嗷”,怀里的小白幽怨地望了我一眼,无限委屈,好像在说:瞧我多给你面子,知道是你的人我就一直忍受着没发作,你知道有多辛苦?好像还不满足,它又用头在我身上蹭蹭,舒服地叹口气。 我失笑。这臭小子。真是会装,我知道它忍着没发作,装得这么无辜委屈,是想逃过几天前它害我拯救被它骗上树的那个金毛肥妞。 我朝它危险地眯了眯眼,小样,还想跟我斗,还嫩着呢。这样就想逃过,没门! 怀中的小白像察觉到了什么,这个女主人好恐怖,浑身打了个寒战。 小全子依然站在原地傻笑,良久,脸红耳赤地诺诺问:“主子喜欢吗?” 看着他献宝般希望得到主子称赞的表情,我实在不忍心告诉它,小白本来就是我的宠物,我回他一笑,说道:“我很喜欢,小全子,谢谢你。叫它什么呢,嗯,看它一身白,好可爱,就叫小白吧,好不好?” 小全子完全沉浸在主子绝美的笑容下,怔忪良久才回过神来,“好啊,主子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看着主子欢欣的笑颜,小全子的心有些暖暖的,今天上午出去时无意看到这只在房檐上懒懒地晒太阳的,如狐狸一般可爱的小团,就觉得送给主子一定会喜欢,于是在那等了一上午,彻底确定这只小兽没有主人之后,才找了爬梯,趁它睡着的时候把它偷偷抱来的。 “对了,主子,我,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啊,你问吧。”我低头专注于用手指梳理小白的毛发。 “那个,那个——”他吞吞吐吐着说不出口。 等了半天,不见他说,我抬头,看着他紧张得憋得发红的脸颊,我对他鼓励一笑,“什么话,说吧。不用含羞。” 他垂下眼睑,脸色发红地小声说:“刚刚是主子在唱歌吗?好好听,我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这种好听的歌。” 我在心里暗笑:你当然不会听到过了,那是在现代的流行歌啊。嘿嘿。 “小全子喜欢听吗?”我看着他越发红的脸,“我唱给你听好不好?你好好听着,我边画画边唱给你听。”说完又是对他一笑。 这个小太监好可爱。还会脸红耶。和三哥一样。想到离开的三哥,心中不免一黯。不过,我定了定神,依旧唱给他听。 “原来是吒紫嫣红 氤氲朦胧 如沐春风 分明是良辰美景 在我口中 一说成空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 烟波画船 满愿春色关不住 冥冥之中 却随去路中 剪不断 理还乱 闷无端 宿妆残 似这般 都付 奈何天~ ……” 小全子看着自己温柔地笑着唱歌给自己听的主子,渐渐竟沉溺于自己的幻觉之中,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姐姐。 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姐姐,因为家里太穷,不知道被娘和爹卖到什么地方去了。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记忆中在家后山的那片桃林里奔跑的姐姐,脸上甜美的笑容,和现在的主子一样。记得姐姐经常唱家乡的一些歌谣给自己听,记得姐姐对自己说:弟弟,不用担心,以后我们都会过得好好的,姐姐会照顾好你的。我们永远在一起。姐姐那时的神情好温柔,白皙的脸颊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透明光晕,像个仙女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也被卖到宫里当了太监,一开始吃尽了苦头,直到那天被主子救了,现在又看到了耶,看到与幼时看到的那种如仙女一般的光晕在主子的脸上淡沲开,很美很美。 小全子那天一直都晕乎乎的。这种幸福的感觉好奇妙。 只记得最后主子怜惜地望着不知何时竟泪流满面的自己,轻轻地把自己搂在怀里,轻轻叹息:“小太监,不用担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 “小姐,唉——”云影担忧地望着我,“你只是一个人,不能对所有人都好,不能所有事都按照你想象地发展。你该对自己更好一点。” 我替熟睡的小全子拉了拉掀开的被子,伸手在唇边对着云影嘘了一声,作了个手势让她跟着我出去再说。 慢慢地和云影踱步到院子散步,望着槐树下的斑驳树影,我轻轻一笑,环住云影的肩,调笑道:“我才不用担心自己呢,不是有你在时时担心了嘛,用不着我。” 云影一副看我不争气的样子,把她的小脸都称得有些老成了。 我把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深深呼出一口气,“云影,有你一直在我身边真好。这样我就不用太孤单了。” “小姐,”云影有些动容地望向我,“只要小姐需要云影,云影会一辈子陪着小姐的。” “是吗?”我舒服地闭上眼睛,低喃:“真好。” 第30章 风迷 有一天夜里,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仿若前世看到过的一句话:世间的华丽便是人生之干戈,起人敬畏。这后宫女人的干戈,便是发生在这个世间最为华丽最为恢宏的地方,那是这个时代最大的人——皇帝的寝宫,离皇帝最近的地方。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不进宫,和司马哥哥现在会怎样。进了宫,自然不会还和以前一样那般懵懂,还在心里揣测司马哥哥是什么人。当进宫时大家长和云影一次次提醒我那个叫司马睿的人便是当今圣上。我对历史的无知终于渐渐有一点穿过层层云翳,透白清明了。 东晋皇族的姓,便是司马。那么司马哥哥,必定也是皇族中人了。我猜云影早就知道了,可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曾告诉过我。从司马哥哥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严气质,他肯定是个王爷之类的人物,什么时候让云影去打听一下,是不是有个又帅又有魄力的王爷,和司马哥哥一样的。呵呵,那样,我就可以让他帮我想想办法,怎样把我弄出宫去,在这里,太无聊了。 还要天天听着各种各样那些秀女妃子们之间争宠的丑闻。今天王婕妤又故意跑到御花园里跳舞了,被刚刚经过的皇帝碰巧看到,当晚皇帝翻了她的牌子;有一个家世普通的美人竟在皇帝最常出现的白花林附近绑了个秋千,顶着烈日炎炎地在那娇声荡秋千,被路过的皇帝听到,直称赞她的声音像百灵鸟一般,就亲自把她抱下来,当晚就翻了她的牌……各种花招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这些女人还真是……这到底是不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悲哀呢,依附男人,男人是天是地是唯一的神。 好不容易连续几天的赶工终于完成了这个月的任务。早就让小七找好在宫里走动的人,不过,至今我仍然没有告诉他我身为女子的真相,不是有意隐瞒他,只是还不到告诉他的时候,他只单纯的以为我要在宫里当差一段时间,而且我想,以他的聪明才智,是不可能不怀疑的,可是他对我无条件的信任,是对一个主子的尊重,我知道他即使心中有疑,也不会去调查的。这就是一直追随我的小七啊。我当作亲人一般的人。 心中莫名的烦躁,趁云影午睡,小全子外出找伙伴玩乐的时段,我一个人外出走走,当然是捡那些偏僻不起眼的地方去的,我可不想遇到现在正受宠的王蝶衣,桓双双,倒不是怕她们的冷嘲热讽和奚落,而是不必要的麻烦能省就省了。更何况,刚刚还惹了个不明的小金主,我可不相信经过上次的事他便会放过我。所以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我还是能低调就低调吧。 我左拐右拐,走了半天,看着越来越陌生的景色,越来越荒凉的建筑,我有些懂了。我这个头号路痴迷路了。我苦笑一声,认命地试图往回走,哪怕找个一个太监宫女也好啊,可以问问路。可是周围寂静极了,人影都不见一个。 正想着怎么办,突然听到不远处想起一阵好听的箫声,静幽而深远,竟比当日我和司马哥哥一起闯关的时候吹得还要好听。情不自禁忘了我现在迷路的处境,跟着那箫声寻找那来源地。 走着走着,我走到一个奇怪的屋子门口,说奇怪的原因是,在皇宫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与寻常百姓家相同的房子呢。我疑惑地推开门进去,远远就看到在一口天井旁边,有一个背影寂寥的男子立在那,背对我,幽幽箫声就从他的口中,手指间跳跃出来,迷惑了迷路的我。 我呆呆地站在那很久很久,久到我自己的神思都有些恍惚了。他的背影在我的视线里变得有些模糊飘渺。真是神仙似的人物,可惜就是箫声中悲伤的气息太浓了。不过,这很正常,在这个年代的男子,十个有九个是有才不得志,郁郁而终的。 想必他一个人住在这么偏僻静廖的地方,估计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正胡思乱想着,他的箫声突然停下来了,他就这样突兀地转过身来,见到莫名出现在这里的我,惊愕地一怔,随即冷冷道:“你是谁?谁准你进我的屋子?” 又是一个冰男子,不过他刚刚转过身来眼里浓的发幽的那种忧郁的深蓝骗不到我,都是外表冷漠内心脆弱的人,这里怎么到处都是刺猬啊,自从我来到这个时代,遇到的男的三分之二都是这种德行。真是—— 我自动忽略他语气里的不客气,自顾自地打量这个还不错的院子,虽然单调的没有种上任何的花花草草,但是至少很干净。 觉察他渐渐勃发的怒气,我对他甜甜一笑,称赞道:“你的萧吹的真好,把我这个迷路的丫头都吸引到这里来了。呵呵。”我继续笑道:“这个院子很好,你一个人住在这吗?” “对了,”不等他有回应,我接着说:“我是谢尾萤。你呢,你叫什么?奇怪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看他一脸怔忪,看来是被我一下子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 趁他没回过神来,我不客气地走进他的屋子,只见里面和外面一样,单调,但是收拾得很干净。房间里全都堆积满了书,我随意捡起一本来看,《大学》。再看其他,都是圣贤之书,想来他还真是个读书人。有左右翻翻捣捣,终于找到一本我知道的了,孙膑的《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反正闲着也是无聊。不如和他借了去看看。 “你在干什么?!”一声怒吼,不用抬头,也知道是那位仁兄了。 他表情不善地大步走过来,从我手里拿过书,宝贝地放回原地,又转过头来,正色道:“姑娘,我不知道你是何人,可是请姑娘自重,擅入陌生男子的房间可不是一个好的姑娘家所为。” 我不怒反笑,好一个迂腐的读书人,又讲上三从四德的古理来了。 “那本书借我看看吧。看完又还你,可不可以?”我漫不经心问道。 他“霍”地转过头来看着我,像在看一个奇怪的生物,我摸摸脸,是不是我的脸上有脏物了? 良久,他呐呐道:“你看这样……的书?”语气里是满满的怀疑。 我鄙夷地一笑,“这种书,我很小的时候就看过了,现在只是太无聊了,你这里又只有那些诗啊经啊的,只好再看一遍了。” 看他依然不信。其实我倒是没有说谎,我在现代确实很小就看过了,在古代不算。 我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不信啊?要不要我背给你听?” 说着就开始背:“三十六计分为六套。第一套为胜战计。第一计瞒天过海,第二计围魏救赵,第三计借刀杀人,第四计以逸待劳,第五计趁火打劫,第六计声东击西。第二套为敌战计。包括第七计无中生有,第八计暗度陈仓,第九计隔岸观火……第三套攻战计。包括第十三计打草惊蛇……第四套混战计。包括第十九计釜底抽薪……第五套并战计。包括第二十五计偷梁换柱……最后一套败战计。包括第三十一计美人计……好了,还有最后一计,俗语说的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呵呵。” 有点口干舌燥,背下来足足花了我半个时辰,唉,记忆力不如以前了啊。其实是太久没巩固,背的时候一边想一边背出来,速度很慢。忽视他的目瞪口呆,我这么拼命背出来干什么,我又不是闲着没事干,我是向这个迂腐的书生证明,我们女人,是不好轻视的。我们也是很强的。不过,这没有任何实质意义,我知道。所以我也清楚刚才赌气的行为多么幼稚,多么愚蠢啊! 再看他,还是一脸呆愣像,我走过去,用手在他眼前挥挥,没反应。再挥挥,还是没反应。我不客气地大力一掌拍在他的肩头,说道:“喂,兄台,你怎么了?” 又指了指自己,道:“你不是被我吓傻了吧?”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不解。 他回过神来,黯然道:“我没事。刚才看姑娘,不禁想起一个人,一段往事。” 我开玩笑道:“是你喜欢的女子啊?” 他的脸瞬间涨红,结巴道:“姑娘不要乱说,我,我——” “好了,讲了半天,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我催促,“你不会这么小气,连名字都不敢说给我吧,我马上快走了,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像什么样。” 见我都这么说了,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在下李久。” 我一愣,等等,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李久,李久,在哪听到过呢。正当我准备不想了问了路回去的时候,我脑子里一个机灵,李久,是他! 我忍不住放声大笑,李久不就是当年那个在怡春园里狂妄挑衅才女木晚烟的新科状元吗?听说他至此消失了,怎么跑到皇宫这个旮旯里呆着了。记得当日在怡春园里闯关的时候,听那些人八卦的,我还在心里说这个名字怎么有点怪呢。 我笑停,突然用不以为然的语气说道:“李公子,久仰久仰。不知李公子可知道木晚烟木才女?” 第31章 忆红颜 不久前,我遇上一个人,送给我一坛酒,喝了之后,可以叫你忘掉以做过的任何事。我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酒。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什么都可以忘掉,以后的每一天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那你说这有多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离开那个屋子之后就想起了王家卫的《东邪西毒》里的对话。 想起那坛醉生梦死。 叫小全子给我弄来几瓶酒,是我进宫前最喜爱的百花青梅酒。很奇怪,当初司马哥哥老是带去怡春园里给我的百花青梅酒就是出自宫里的酒。而且是很少人知道的,算是稀少的品种,要不是特意让小全子注意,估计也找不到。喝着喝着便想起电影里无名剑客的话:你知道喝酒跟喝水的分别吗?酒,越喝越暖。水,会越喝越寒。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我控制不了自己。 越喝越暖么?为什么我却觉得身心日渐疲惫不堪。 会不会有一天,我也会云淡风轻地说:其实“醉生梦死”只不过是命运和我开的一个玩笑,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反而记得越清楚。就像我现在,已经渐渐开始遗忘自己不属于这里,自己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自己不能,不能爱上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而事实上,我爱了,莫名其妙地爱上了,连我自己没有察觉,直到现在,借着那个属于醉生梦死的幻觉,我承认了自己的懦弱和逃避。我不敢承认,直到现在我依然在幻想某一天我能再次回去,回到我熟识的世界,回来我的家人,还有那个我一直喜欢了整整9年的人身边。 把自己灌得烂醉,渐渐竟眼前一片模糊,脑袋昏昏沉沉的,看着云影担忧的脸,我—— 明明身体已经软了下来,可是为什么闭上眼神智却渐渐又开始在梦境里一片清澄,真是奇怪的极端,可是我知道自己又在回忆离开那个奇怪屋子的时候, 我记得我突兀地问了句:不知李公子可知道木晚烟木才女? 他脸色一白,身体竟突然摇晃了一下,我不免有些不忍。 良久,他惨然一笑,道:“姑娘想必知道木姑娘,故而定知道当年李某的一时年少轻狂,借此讽刺李某不自量力吗?” 听他一言,我顿时后悔不因一时意气揭他人伤疤。随即,不由惭愧道:“对不起。” 他淡然摇摇头,再看他的眼神,早已冷静下来,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慌乱和一闪而过的痛楚。不过脸色依然苍白。 他长叹一声,自嘲一笑,“姑娘不用这样。当年确实是李某不自量力,才会败在木姑娘之才下,我自己寻的苦果,便要自己承担。” 我自刚才就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自然不会错过他说到晚烟的时候眼眸时飞逝而过的希冀和痛楚,还有迷茫。难道,难道他当年挑衅不成,却从此爱上才貌双全的木大才女? 越想越觉得可能,他既然心无怨念,却甘愿隐居消失藏在这里,定是心里有了不该有的念头,却因为败在心爱女子的手上,没有胆量述说,只好逃避。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李公子何不像木姑娘一样远走天涯,游历成学。在这孤老终生,也太浪费这一生了。公子的大好青春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如果再如此下去,真是荒废此生了。” 他茫然地望着前方,轻轻道:“一开始的时候是没有胆量,心胸无法豁达,待一切全都知根知节,豁然开朗的时候,却又身不由己了。” “木姑娘确实是特别的,一代风华,才貌双绝。”我和他并排站着,叹道。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怎么,因为我的相貌,还是不相信我说的。 “几年前,我听说有个叫安锦的少年让她心甘情愿地认输了。”他突然又转过来突兀地看着我,“你听说过吧?” 我被他吓得一怔,良久,讪笑道:“那是人家谬传的,那个叫安锦的哪有这么厉害。是木才女太谦虚了。总之,你不要相信就对了。”我笑了。唉……早知道我盗用人家千古诗人的诗能造成这样的结果,我就不跟着司马哥哥去闯关了。不过,不去,又无法遇到旦呓姐姐了。 “你认识他吗?你确定非名也会谦虚地让他吗?” “那不是我们今天说的重点,”我打断他的猜测,“你确定你不去找她吗?” “她?!你说谁?!”他疑惑地望着我。 我看着他,直直望进他的眼底,看他是不是在装,可是,我猜错了。他这傻子,眼睛里什么暧昧情愫都没有,我猜在这个时代,迂腐的书生人物,往往连自己的感情都分不清楚。书本上又没教过我这些。如果我问他,我估计他肯定很无辜地这样告诉我。 原来,他自己都还没察觉这份感情呢。 我有些同情地看着他,走之前不忘了然地拍拍他的肩,道:“总之,失败是成功之母。坚强点,不要因为一次失败就彻底败了。记住一句话:从那跌倒了,就从哪里爬起来。”说完对他嫣然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的暗示更强了吧,就差没直接说,你在木晚烟那里跌倒的,你去找到她,找回你失去的自尊,在她身上爬起来。哈哈。只希望他有一天能想通了,那样,这世间又多了一对金童玉女,一世良缘了。 一个黑影在隐藏在角落里,静静地望着不远处那个喝醉酒在耍酒疯的家伙,竟然在院子里拿着一把扫把不成体统地狂扭她的小蛮腰,嘴里不知道唱着什么,歌不像歌,话不像话的,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脑子里装着些什么,边叫边跳,最让人不能容忍的是,衣服被她边跳边脱得只剩最后一件白色的亵衣了。更离谱的是,明明已经醉得站都站不稳了,还在那跳来跳去,扭来扭去,真担心她再把最后一件薄衣脱下来。 这个鬼丫头,总是这么古灵精怪。想起以前的事,不由轻轻一笑。 身体左摇右晃,一阵天旋地转,一直拿着扫把鬼叫的人儿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得满地爪牙,砸成肉饼了。 站在不远处的云影眼看小姐突然要摔到,可是一时却无法接住她,正懊恼惊讶地尖叫一声“小姐”的时候,突然一个白影从远处的阴影中快速一闪过来,恰好接住要和大地亲密接触的小姐。 “桑师父。”云影看清人影,原来是消失已久的桑秦师父。好险好险。云影拍着胸口压惊。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桑秦抱住下滑的人儿,心疼地皱眉,怀中人儿却一点意识都没有,全然没有惊险过后的诧异,依然酒态安详,最后竟在他的怀里沉沉地睡着了,还不忘无意识地嘤咛几声。 看着在怀中安心睡着,与她完全相似的面容,桑秦情不自禁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自喃道:“然然,然然……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32章 论曹操 换上一贯的白色夜行衣(真是不怕死的人,黑夜里穿这种颜色的衣服简直在找死嘛),花了很长时间易容,最后叫小全子守门,云影跑去我房里睡,以防什么我未知的意外发生,在皇宫里我可不想有任何意外,一点小小的意外可能要用很大的代价来弥补,现在的我,还无法承担这些。 一路施展轻功来到君锦山庄。好久不见小七,还真有点想念他肥嘟嘟的脸,又白又光滑,在上面掐几把肯定很爽。可是因为害怕吓到他,所以一直不敢付诸行动。 “少爷,你回来了。”小七惊喜万分地看着安锦。 少年浅浅一笑,“嗯。辛苦你了,小七。” “那是小七该做的。” “君锦一切都还好吧。” “是。自从少爷找了那些人在暗中保护后,全国的生意就很少被人惊扰了。盈利一直在加升高。只是,有一件事很奇怪。”小七一贯低垂的眼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安锦看到了,欣慰一笑,这才是闻名全国的朱雀王呀。 “什么事?”少年的面色微寒,让一贯冷静的小七变得严肃起来的事必定不会是小事。 “近半年来江湖上一股势力突然从隐秘处浮现出来,而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就是少爷。现在江湖上对‘锦少’之事,传得沸沸扬扬,都在猜测锦少是何人。当年少爷在怡春园闯关之事再被提起,‘双煞’之名在世间早已传扬。” 少年面无表情,继续道:“说下去。” “是。这股势力,是已经流传几十年的历史的‘暗门’。因为牵连到少爷的关系,所以小七‘特意’去调查过。这个组织自成立以来一直沉于底处。不过,让小七奇怪的是,暗门很少会在江湖上活动,可是那些活动的时机,都奇异般的和江湖上的一些动乱和大事件有关。他们的出现,会维持江湖上的平衡,以常人根本不会注意到的手段。所以虽然他一直存在,可是被很多人都忽略了。最近他的活动只为了两件事。一为寻找少爷的下落。二为抵制的势力。” 少年的脸仿佛隐在层层薄雾间,小七竟看不清他的面容,他淡淡地望了麦七一眼,道:“我知道了。” 麦七被他语气中波澜不惊有些担忧,不免提醒道:“少爷,您要小心。” “嗯。对了小七,你的母亲接过来了吗?” “是。少爷的恩德,小七永生不忘。” “我替她老人家准备的院子搬进去了吗?” “是。家母就住在贤德轩。” “嗯。那我就放心了。暗门之事我会注意的,小七只要保护好这个家就行了。”少年突然转过身来定定地望着麦七,道:“小七只要在这等着我回来的那天就好。今晚夜深,我不便和伯母请安,替我像她道好。” “是。少爷。” “我走了。有事我会通知你的。” 说完重新蒙上面纱,瞬间消失在高高的石墙之上。只剩麦七一个人愣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他离去时那一个白色飘逸的身影,还有远处挂在天空的那轮清冷的明月。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沈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曹操的诗。公子好雅兴。”我专心泡茶,淡淡道。 “谢姑娘似乎对此有研究。”他接过我递过去的茶微微啜了一口,叹道:“好茶。” 不知道为什么,进宫后竟对茶道感了兴趣,渐渐开始有点样出来卖弄一下了。 我也同饮,笑道:“不敢,只是幼时读过他的诗。” “觉得怎样?” “果然有一代英雄的气概。” 他“霍”地转过头来看我,我似不察觉一般,依然低头专心泡茶。和他借过很多这个时代的史书看过,知道这个年代的人眼里,曹操是名副其实的一代奸雄。我此刻称赞,必然引起他的惊讶和不解。 其实在政治和生存上,所用的手段是没有奸邪和正义之分的,更何况,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的责任。他有统一天下的决心和雄心,自然要为此付出代价,为此耍种种谋略。在我看来,这些手段在现代是不算什么的,每个站在最高地位上的人,都要有藐视天下的气概和勇气。 在乱世中生存和称雄,必然要做他人之不做,想他人之不想。 迎着他疑惑的目光,我依然低头淡淡道:“乱世英雄,世不乱了,英雄自然就没有了。更何况是敢于做天下之所违的英雄。他们不被世俗所羁束,只为心中的雄心壮志,只为自己的理想。只为看到统一天下的那天。这是值得敬佩的,虽然最后他失败了,可是他毕竟尽最大力量努力过,不论成败,都是英雄。在生存的立场上,你们所为的道义和愚忠是不存在的。” 他目光复杂地望着我,奇怪道:“你很特别,身为女子的你,很特别。” 我笑了,不正经道:“公子,说我特别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良久,我收起笑颜,轻声道:“我做的一切只是不想失去自我而已,并没有你们所说的特别。我,不想变得不认识自己了。” “你说的话,我越来越听不懂了。”他疑惑道。 “其实我自己都不懂。”我自嘲地瘪瘪嘴。 “对了,”我突然想起:“我俩都认识这么久了,老是公子姑娘的叫的,怪别扭的。这样吧,以后你叫我尾萤,我叫你李久。”自那次仓促认识之后,我就经常跑来和他借书看,起初他不肯,觉得一个姑娘家尽借些兵书史书谋略的类型,是不合礼数的。可是和我在争吵中讨论了几次学问之后,他就渐渐无话可说的。虽说我不懂什么学问,可是光在现代那些一般人都知道的思想在这就是惊世骇俗的了。 “嗯。”他不置可否。 正在这想强迫他叫几声来听听的时候,一个小太监似的人物突然走进来,恭恭敬敬地和他说:“主子,小爷来了。” “嗯。请他进来吧。”我看着李久瞬间从和我谈话时一派轻松的面容变得严肃而威严,说真的,还真有点当主子的气势,可是,我抬头环绕了一下这简陋的屋子,这么破这么烂的地方真的还有主子吗?可是,让我更加惊讶的还在后面,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吃的话,我断然不会听到那小爷来了,还呆着不走,虽然,这是我问了李久说用不用回避之后他说不用的…… 过了一会儿,就有个淡黄色的小身影跑进来,不忘无比热情地喊了句:“老师——”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不禁抬头看去,却正好撞上那小孩投向我探询的目光里。看清是谁,我就忘了身在何方,忘了周边一切了,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这小金主怎么会来这啊,等等,他叫李久老师!! 他看到我也惊愕地一怔,然后恍然道:“你这个小宫女,怎么在这?”见我愣在那看着他,他恼怒道:“大胆,看到本太子,怎么不行礼?” 李久正准备阻止,我对他摇头,随即站起来走到小金主面前,恭敬地跪到:“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我低头哈腰地在地上跪了很久也不见他让我起身,我知道他是故意为难我,报复前几次对他的不敬,咬牙,我忍! “太子殿下!”一个男声突然想起,正是坐在屋子中间的李久,想不到他的声音还有这种阵势,不怒自威啊! 小金主被吓得一愣,随即对他恭敬道:“老师。” 李久严肃地望着自己的爱徒,沉稳道:“难道太子殿下忘了我的往日教导了吗?” “是。老师教训的是。学生受教了。” 听到小金主这么说了,李久脸色才稍微缓缓,对跪在地上的我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我知道他是有意帮我,所以走时不忘朝他感激一笑,可是此时的他,正襟危坐,面容绷紧,还真有不怒自威的气势,唉,连老师的样子也要装吗?真是—— 第33章 暴打 从李久那破烂屋子里出来,我还有点精神恍惚,想不到他消失后,竟成了太子的老师,也就是太傅了嘛,那怎么他还住在那么偏僻的屋子里。不过,太子和他的关系这么亲密,看来我是不能去那个地方了。 一路往回走,来到第一次来迷路时歇脚的那个假山背后,正想闭眼微憩一下,无法装上开关的耳朵又无法避免地被打扰了,还真是不得半分闲啊! 宫女某某说:“那个身份低微的庾美人,仗着桓贤妃在皇上面前的谗言,都猖狂地忘了自己是什么低贱的出身了,一个侧室的孩子还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在此省略千字)” 宫女另一某某附和:“就是就是,也不看看她的斤两,主子说了一定不会让她好看……” 宫女某某又说:“哼,我们主子千金之躯,自然不会那么笨的自己去做了,那贵妃主子可不是坐得住的人,何必我们……” “是啊是啊——”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我估计两个人在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之中达成里某种深意。 我正在这听津津有味,这是现实版的宫廷中由大人物身后的小人物间的小小阴谋。可惜还没过瘾,就听到不远处似乎有一个女声在唤她俩,两人连忙噤声,急匆匆地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那一脸怅然。这些人还真是过分,来时不经过我同意,走时也不让人舒服。 我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正准备打道回府,突然一道清嫩的男声想起:“你这个贪慕虚荣,胆大包天的宫女,竟然躲在这里偷懒。怎么,勾引太傅大人不成,又在想着什么计划了……” 我惊愕地望向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被他的话说得有些怔忪,他说得奇怪,我也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叫勾引?还是勾引李久那家伙?!他,他的想象力还真好——我无语中。 我敛眉收回不解的目光,低头装作一副惶恐无知的样子,起身跪在他面前,恭敬道:“殿下说的,奴婢一点都不明白。奴婢因为一时懒惰,躲在此休息,不想冒犯了殿下,请殿下恕罪。” “哼,”他愤愤地看着我,即使我不抬头,都能感受到他此时阴冷的目光,一个小屁孩怎么能这样。 “不但忤逆主子,低贱的身份还想魅惑太傅大人,真是不知好歹!” 小屁孩,还敢说。我不自觉地冷冷一笑,抬头直直地望着他,不再惶恐,不再怯懦,不再卑微。只是以一个大人的目光看着这个小孩。 “你这小屁孩,”忍无可忍,我站起来冷冷地看着他,“还真是惹人厌。” “你说什么?”他恼羞成怒,“你这奴才——” 我走上前,一把揪住他的双耳,漠然道:“怎么,才一句就开始恼羞成怒了吗?您平时作威作福的时候怎么就没感觉到不妥吗?” 他尖叫出声:“放手,该死的奴才!放手!”不管他怎么挣扎我都不放手,他还是个小孩子,而我,已经比他高出一个头了,而且还学过武,他一个臭屁的小孩,哪是我的对手。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不在幼时好好教训一下,那么,以后他当了皇帝之后,怎能为天下百姓谋福,怎能做个贤君?! 头抬得比天高,心地狠得像个暴君,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不把他人放在眼里,还没继承皇位就这般,如若以后成为大统,还成何体统。天下苍生还得了! “疼吗?”我略微使劲,“以自己的身居上位,去欺辱他人,不但没有仁爱之心,还凶狠残暴,小小年纪便这般,还真是该打。”说着我便付诸行动,一把把他擒住,让他匍匐在我膝上,撩起衣袖和他股上的外衣,眼中闪过凶光,在他不断的挣扎和踢打中,还是狠狠地打下去。 “啊——你这该死的奴才,竟然敢打本太子!我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诛你九族……” 一声呼喊,接着是谩骂,叫喊,挣扎到最后,毕竟还是孩子,到最后渐渐变成细微的哽噎声,哭声,“啊,你放手,你快放手!呜呜——” 我放轻力道,凉道:“疼吗?在你欺压别人,鞭打别人,随便践踏别人生命的时候,想到有一天也会挨打,也会疼吗?” 他渐渐呜咽着说不出话,只知道哭,但嘴里依然恨恨嘟囔:“你这个臭奴才,我讨厌你,我恨你!” 我冷冷一笑,道:“是吗?我对太子殿下也难有喜爱之情,明明该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你却这般,真是不讨喜的孩子。”我继续打,“知道错了吗?” “本太子没错,那些下贱之人,天生让本太子欺辱的……啊——”他还没说完,我又一掌打下去。力道控制得刚刚好。 “道歉。快点道歉。” 一直抿着嘴倔强地不认错的他终于痛哭出声,他自小金贵,除了皇帝偶尔的教训之外,怎会有人这般对他,也不敢有,别人只是宠他,阿谀奉承他,为他为从,在这个宫里,人人谄媚嘴脸,趋炎附势,没人敢对他这般——他忍不住心里委屈,这女奴才从一开始就欺负他,不服他—— 想着想着他终于哭着道:“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嗯,”我满意地放手,“这才是乖孩子嘛。” 我一松手,他就跳起来,退得远远的,眼神凶狠道:“你这狗奴才,敢对本太子这样,不要让本太子找到你,否则一定让你好看——” 我不惧,只不屑地看着他笑,心想:小屁孩还想报仇,不自量力! 最后,我认真地和他说:“天下人人都是平等的,生存面前,人命没有贵贱之分。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不要轻易剥夺他人生存的权力。要学会尊重生命,那是万物起源。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那苍生便是水,君王便是舟。你再这样下去,小心沉舟。” 说着,又恶作剧地笑:“你这小屁孩,最好去学一下游泳,小心淹死!” 想着还不解气,又上前很容易地擒住他,恶狠狠地蹂躏他粉嫩嫩的小脸。在他杀猪般的叫声中把他的小脸扯向两边,使劲揉捏,就像在玩一个面团一般。只见他眼里啜满泪花,这次是真的委屈地痛哭出声了。在我玩得差不多了,放开他时,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竟然撒泼地大哭起来,嘴里来嘟囔着:“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从来没有……你欺负我,你欺负我,我要告诉母妃,我要告诉父皇,我要报仇……呜呜呜呜——” 我有些不忍地看着他,正觉得他毕竟是个小孩,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谁料,那个小屁孩又叫道:“我一定要诛你九族,把你全家满门抄斩……”真是儒子不可教也。 我心下一凛,刚才涌起的同情心也消失不见,冷冷道:“你不用费心了。想必殿下也到霄窕宫找过,我并不是那的宫女。连你师父都不知我是谁,你也不用浪费精力寻我了。” 最后,我收敛神态,对他恭敬道:“奴婢谢小主子的‘特别’关照之情,奴婢告退。”说完把他一个人留在那走人。 第34章 挽歌 司马绍怔怔地望着那个大胆的宫女就这样抛下自己这样走了,站在那半天忘了哭,泪水挂在脸颊上成为一道痕迹。 半晌儿,司马绍才回过神来,“该死的奴才!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可是,很奇怪,虽然脸和屁股都痕痛,可是并没有真的生气的感觉,相反,仿佛找到了一个亲人一般,一个敢骂自己,敢教训自己,敢指出自己错的人,而不是和在这个宫里所有人一样,全是对自己假的人。司马绍揉揉自己发红的屁屁和脸颊,脸上竟有莫名的潮红,想忽视心底莫名冒出来的欣喜,想忽视自己眼中脑子里时时都在想着她。可是——藏到心底里的东西,又怎会轻易丢掉呢—— 想着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 想着想着竟第一次像个小孩一样天真而甜蜜地笑起来。露出两个小虎牙。 沉浸在自己思绪的司马绍没有发现,一道本来来此散步的明黄色身影,目光复杂而危险地望着他和刚刚离去的女子。 竟敢对皇子这般,是不是哪个宫女故意勾引的手段,自己不整顿后宫已久,怎么就会有如此大胆新颖的手段了!男子眯起双眼,若看清了那宫女的样子,必定暗杀之。勾引太子,罪不可赦。 潮风起,挽歌唱。 所有的记忆,都是潮湿的…… 此后,期待更多的种种。 期待有一天能再次和他相遇。这便是现在我现在的所有心情,不是作为一个皇帝的弃妃谢尾萤说的,而是作为和司马哥哥一起成长的安锦的立场说的。 寻寻兜兜,我要找的,竟是我从没有认真想过的。 这几日,本来我和李久正在讨论三国历史,特别是对曹操,刘备,孙权等人的讨论(其实就是三国演义里那些有名的人物),我把后人,也就是我们当代所知道,所看的改编《三国演义》作为小说告诉李久,让他很感兴趣,一直闹着要和我好好畅谈一番,我也很久没遇到这么谈得来的朋友了,所以自然也是兴致勃勃的,可是因为那个小金主的关系,我现在很少去“弥屋”——就是李久的那所破房子。皇上赐给他后,他自己起的名字。一般都是在夜晚时才去找他,反正我平日里也不做什么,在现代更是当惯了夜猫子,自然不介意。 本来李久对我作为一个姑娘家的声誉问题还是在意的,可是看我常常一身男装,又一副坦然无谓的样子,也觉得自己过于迂腐的。再加上,我曾鄙夷地问过他是不是介意我为女子,和我交往贬低了他的身份,不愿意相知?他自然绝口否认。看我一脸坚决,他也随我了。我知道他是怕破坏了我的声誉,清白。可是,我本不是这的女子,脑子里,受的思想里都对此不在意的,所以我是无所谓的。知己难求啊,对我来说。渐渐的,他也摒弃了世俗之见,专心和我讨论畅谈了。人生得一知己果真足已。我现在的生活渐渐有了起色,不在无趣了。 今晚,我和往常一样,趁云影入睡之际,嗯,我不想告知她,要不她又要碎碎念,让我不要去,以免坏了声誉……等等。我穿上衣服,悄悄地爬墙出去。每晚小全子都会时不时地守在门口,我不想打扰了他。也不想他看到他的主子飞檐走壁的,吓到他的。 和往常一样,我翻墙进去,来到书房门口,一边说着“李久,你这破房子怎么围墙这么高啊”,一边推门进去——谁知,一抬头,就看到李久在对面和我拼命眨眼,什么时候他也有这嗜好了,眼睛病了吗?我永远不会想到李久这么正经的人会有这样幼稚的动作来提醒我,是因为有天大的事被我碰到了,我也永远没想到,我一直心系的人是这样和他相遇的—— 如果我能预知一切,那么我不会来,我宁愿一辈子蒙在鼓里,一辈子不知道,一辈子不相遇也好过这样不堪地遇见啊—— 我正惊讶着想问他今天怎么了,突然别过头的瞬间竟看到一双金黄色镶着边条的鞋子,再往上一点,是明黄色的一角衣摆,我瞬间脸一白,浑身一颤,明明全身僵硬地动不了了,可是身体还是本能地跪倒在地,呐呐道:“奴婢给皇上请安。奴婢不知皇上在此,妄自闯入,请皇上恕罪。” 皇帝看着莫名出现在这的女子,听她刚才进来时的随意,应该是和李太傅熟识的,于是波澜不惊地说道:“嗯。起来吧。”怎么这身形,有些熟悉呢。 “谢皇上。”我胆战心惊地站起来,低头立到一边,神情全是惶恐,我怎么也想不到,这种时候,皇帝不在美妃怀里享受美人温存,会在这里?! 幸好我穿的是平日里化妆出去玩乐的宫女服,连发髻都是最简单的宫女样式。要不,让他知道,他的妃子深夜潜进他的臣子屋子里,不知他会有何感想?话又说回来,怎么他的声音这么耳熟呢?在哪听过?好亲切的感觉。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李久见皇帝没有怪罪我的意思,就笑道:“皇上,此宫女就是臣不久前和您提及过的,那个和臣交好,一同讨论学术的人。刚才臣给皇上说的三国故事,也是她告诉臣的。” 我低着头,看不到皇帝的表情,在心里暗怪这个李久怎么把我俩之间的事告诉皇帝呢! “是嘛,”他浅浅一笑,语气中竟多了玩味,接着道:“抬起头来,给朕看看。是何奇女子,让太傅大人都折服了。” 我低头思绪乱飞,根本没认真听着,只一味想着,这声音好熟悉,好像以前一直听着的,好像一直出现在自己耳边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正想抬头打量他,看看他是谁,就听到一声抬起头来,我就迷糊地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正直直地望进他的瞳孔深处,依然是熟悉的妖诡瞳色。浅紫蛊惑,银色诡异。暗沉如薄暮私语,明晰似萦绕周身。明黄色龙袍,腰间依然环绕着难得一见的绘了奇特图腾的镶金玉带,俊美的脸上浓黑秀逸的长眉斜扫入随意披散的长发里。一双黑耀石般深色眼眸正霸气而不失好奇地审视着我。气势高贵,而且周身带着危险气息。就如同多年前我第一次遇见他一样。 我像被魔障罩住了一般,就这样怔怔地望着他,忘了言语,忘了身边的一切,甚至忘了世间……不知不觉中,在唇边喃喃道:“司马哥哥——”可是才一开口,这一切就化为空气消失了,我好像和往日一样笑着和他撒娇,甜甜地喊他司马哥哥,我好想——不经意间,我竟然热泪盈眶,可是我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我在那一刻心全乱了,忘了所有,世界一片空白。那种和皇帝是拜把兄弟的喜悦一点都没有,有的是背脊发凉,心里全是绝望,连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那种兄弟欣喜相认的场面我一点也不期待。甚至从那一刻起,我几乎确认这辈子都不会告诉他自己是安锦。 难怪旦艺姐姐说到司马哥哥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难怪司马哥哥不会武功可是身边有这么多高手保护他?!难怪旦艺姐姐和司马哥哥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司马哥哥竟是皇帝?!他不是什么王爷,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他是皇帝!? 我忘了,我忘了所有——我怎么也想不起,在一起的种种,我—— 他觉察到我没有任何躲闪的目光,眉头微皱,眼中全是不耐烦,还有厌恶……他,不在是那个宠我的司马哥哥了,站在我面前的是,晋朝的皇帝司马睿……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把我蒙在鼓里,如果——如果我知道,我说什么也不会进宫的,这样的相遇,司马哥哥,你让我情何以堪—— 司马哥哥,此时此景,我该如何面对你。告诉你你的兄弟是你众多嫔妃中的一个。我该怎样告诉你才能保留我仅有的尊严。 “放肆!”他的神情一冷,漠然地望着莫名其妙泫然泣下的我,良久,冷冷道:“滚。” 滚。他说滚。我怔怔地站在那,呆愣着,茫然地望着他,又好像望的不是他。司马哥哥认不出我了,他记不得我了,脑子里装的全是这个,其他的,什么都听不到看不见…… 随即我不自觉地抚上脸,是这张脸,是这张陌生的脸他不认得了吗?苦笑一声,原来他记得的,从来都只是安锦—— 从来司马哥哥只会说,安锦是世上最完美的人。安锦是司马哥哥这辈子最疼爱的弟弟。我的安锦天下无双…… 而现在,同样是司马哥哥,和我说,滚。 见我良久都没反应,皇帝危险地眯起双眼,李久一见皇帝即将动怒,急忙走过来,拉下我,双双跪到在地,急切道:“皇上恕罪,这奴才才进宫不久,不懂规矩,请恕罪。”说着不忘死命扯我的袖子。 我心中酸涩,却强压下心头的一阵阵抽痛,低头恭敬道:“皇上恕罪。奴婢才进宫不久。第一次仰视天颜,一时惶恐,才失了礼数,得了魔障。请皇上恕罪。” 皇帝不语,依然冷冷道:“滚。” 我磕头,突然语气平静道:“是,皇上。” 我深呼一口气,绝望地握紧拳头,闭了闭眼,唇也被我咬得发白,最后竟咬破留下几个血珠子,正好滴落在我的手背上。几乎就是在那一刻,我做了决定,从今以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安锦,只有一个叫谢尾萤的弃妃,皇帝的女人。 我将永远不会告诉他真相。谢尾萤就是安锦,安锦就是谢尾萤。 第35章 泪华 皇帝?!他是皇帝?! 他是晋元帝司马睿! 司马琅邪。司马睿。 到底是什么蒙蔽了我的心,我的眼睛——让我一再逃避我身边的一切—— 晋元帝司马睿,在进江南称帝时,不正被封为“琅邪王”吗? 司马琅邪,不就是司马睿吗?! 建兴四年,匈奴贵族刘曜派兵攻打包围长安,长安城粮草断绝,后来西晋晋愍帝出城投降,后被杀。西晋灭亡。 大兴元年,愍帝被害的消息传到建康的时候,作为皇室宗亲贵族的琅邪王司马睿为之丧服举哀。三天后,司马睿继承大统,即皇帝位,建立了东晋。 而且据历史上记载,司马睿能从琅邪王继承大统,和王家的支持分不开关系,这也就是王导会成为他的好友的原因吧。王家作为第一门阀士族支持着他,从琅邪王时就在身边,一直到现在的晋元帝司马睿! 恐怕只有我不知道吧,旦呓姐姐第一次就知道一切了吧,之所以一直瞒着我,想必是司马哥哥的意思,又或者他俩早在我之后协定好了一切,约定好不告诉我任何。而旦呓姐姐的身份,想必司马哥哥也是知道的吧。只有我像个懵懂孩童,一直蒙在鼓里,是不是我今日不是自己知道,他们都会一直瞒下去呢?! 难怪闻名天下的王导是他的朋友,而且在他面前都是恭恭敬敬的,难怪第一次见面时那家店家毫不犹豫就把包间让给他们,想必那间本来就是为他准备的。难怪沈觉对我那么生气?!难怪他的身边一直有那么多人暗中保护?!难怪我回去时要甩开那些跟踪的人那么困难?!难怪一起去怡春园时他对那些奢华的装饰波澜不惊?!试想一个见惯了世间最豪华最恢宏的皇宫,而且还是它的主人,还会对那些小儿科侧目吗?!从头到尾,愚钝的是我,其实我早就看到了一切,可是一直不想去深究吧?! 我总以为不论我们之间有什么差距,无论旦呓姐姐和司马哥哥是怎样的人,都不会对我们之间有任何影响,可是到了今日,我才知道,我是何等愚蠢! 呵呵。我凉凉地讪笑几声。哈哈。真是可笑,这命运于我,到底算什么呢。事到如今,我究竟该苦笑,还是大哭? 一路踉跄着回去,奇异般的,我竟出奇的冷静,神思没有丝毫动容。面无表情地望着一路的黑暗,还有远处属于皇宫夜晚的金碧辉煌。灯火阑珊。 为何遍处金碧繁华,在我眼中却是满目凄凉。盛世繁华又能怎样,哪里都不是我该在的地方。哪里都会成为历史。我第一次觉得无奈,不单单是不能左右我的命运,左右历史,更是眼前的一切仿佛是对我的嘲笑,嘲笑我的天真,嘲笑我的愚蠢! 是否只有离开。才是我该做的选择。 我握紧拳头,暗下决心,我要离开!离开这里! 我不想成为这众多嫔妃中的一员。我不想成为万千中渺小的一个。 原来的云淡风轻,原来的不在乎,是建立在那个人不是谁的基础上。可是,那个人是皇帝,无论现在后宫人人争宠的对象是司马哥哥!不同,一切都不同了—— 无论日后事情会变得怎样,当我知道所有的真相后,我再也回不了无波无绪的心思,再也回不去天真不知愁的心境了…… 呵呵。又想起那句话:醉生梦死,不过是她跟我开的一个玩笑。有些事情你越想忘记,就会记得越牢。当有些事情你无法得到时,你惟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记。 醉生梦死,也不过是命运和我开的一个玩笑?! 我在有些清凉的夜色晚风中深吸一口气,然后淡淡地笑了。既然命运要让我面对,那么,不管前面等我的是什么,我也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自己,为了生活在这个时代的自己。 我总以为过了这么久,我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一切,习惯了女子没有任何地位,习惯了宫中那些女子所做的一切,可是现在,我发现,当我认清一切事实之后,那一切对我来说还是一个梦,我永远都无法融入的世界。 心一抽一紧,一痛一冷,竟让我有些无法站直身体,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心痛了,还是麻木了——胸口也越来越痛,还难受—— 挣扎着到了久年轩,和往日一样,我翻墙进去,可是在才踏飞至高墙上,一阵剧痛突然袭来,我身形一个不稳,功力顿失,竟直直地掉了下去,狠狠地砸在地上。好痛—— 我呻吟一声,想挣扎着爬起来,可是手脚却变得越来越无力,好难受,胸口痛得喘不过气来,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又一阵剧痛袭来,眼前募然变得黑暗,神思一惶,我渐渐就失去了直觉—— 陷入昏迷的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一滴泪,缓缓地从紧闭的眼角悄然滑落…… “你这又是何苦呢?”一只晶莹修长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抚上沉睡中的人儿白皙柔嫩的脸庞,眉目心痛地替她擦去那滴泪珠,喃喃说道。 良久,用白衫的衣角替她擦去嘴角的血迹,屈身一把抱起跌落在地上的女子,心疼地低首望了望她淡雅的容颜,细心地替她理了理散乱的长发,绝美的容颜上双唇竟紧紧地抿着,轻叹一声,他极在意地把女子小心翼翼地护在胸前,然后步履轻巧地抱着昏迷的女子消失在一片濛濛黑暗中。 “呃……好痛,水——我要水……”头好痛,胸口也好痛,全身都在痛,到底是谁,趁我睡着的时候暗算我?!(此时该女全然不知自己是昨晚从墙头摔下来了,才全身酸痛的。又加上旧伤复发……嗯,能活过来就算不错了,该女还不知轻重,怪那个什么……惭愧中*) 抚着额头挣扎地坐起来,可是,一个发软,又跌落在床上,幸亏我一直铺的是天鹅绒,又软又柔,要不摔在上面还不又是内伤! “云影——水!”我疼得紧闭双眼,呐呐叫道。 我正想继续喊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轻柔地托起我瘫软的身体,让我靠在他身上,一碗水及时地凑在我干涸的唇边,我迫不及待地汲取,喉咙间蠕动的声音让身边的人轻笑出声。 我“霍”地睁开眼,停下喝水的动作,不顾身体的疼痛转过身去,看向那个眼中啜满笑意,一脸温柔地望着我的绝美男子。失声叫道:“老家伙?!” 正欣喜地咧嘴一笑,谁知扯到胸口的伤处,不免抽了一口凉气,皱眉俯身在老家伙的胸口等待疼痛过去。 “唉……小丫头,”头顶上的男子叹气,“你何时还能好好照顾自己,让为师放心了。”说着轻柔地拍着我的背替我顺气。 我俯在他身上轻笑,“老家伙,你回来了。”我和以前一样蹭蹭,好舒服啊,我满足地叹口气。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清新清澄的淡菊清香。好好闻。让人心情爽朗。 “上次是你吧?”我把弄着他衣领边的扣子随意地问道。我知道他明白我说的是上次我醉酒了抱我回房休息的事。想到那件事,我不禁脸红起来,也不知道我酒醉之后做了些什么丢人的举动。第二天醒来,看到满院子随便扔在地上的扫帚,还有满目狼藉的花园里的花花草草,还有云影的窃笑中,我也知道自己做了很多“好事”了。 “怎么,现在知道脸红了?”桑秦想到那个抱着扫帚大声唱歌的丫头就忍不住微笑起来。 真是与众不同的丫头。从第一次在那个谢于轼的家宴上看到精灵古怪的她之后,便知道她与任何女子是不同的。明明神情奸诈狡黠,可是对旁人弱者又善良温柔。那日家宴人群攒动,人人穿得讲究华丽异常,在席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桑秦本来觉得答应谢于轼参加家宴真是一件无聊透顶的事。可是,唯有她,独自藏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吃得津津有味,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那般悠然,那般有趣,一下子就让自己把目光怎么也收不回来了。不想,自己竟认认真真地坐在那,一直到她随口便吟出笑中暗讽那些无聊人的诗,直到她厌恶地离去,他才起身跟着去了。更何况,自己是个易容的老手,自然看得出她故意在唇上和眉上加的料,让她的光芒收敛起来,而且她与然然几乎神似的面容,也让他移不了眼。其实,前几年自己是来看过她的,可是那时的她怯懦,愚钝,全然没有当年然然的灵气和敏锐,自然有些失望,可是才离开一次回来,她就像脱胎换骨般炫目的让人移不开眼了。 到底是什么,让她变了。虽然奇怪,可是依然选择沉默,只要这臭丫头开心,又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想来,自己还真未见过如此特别的人,更何况她是女子。 第36章 彼岸花 辰光匆匆幽幽,又有谁知道,剩下的时间会发生什么呢,一切,只不过是梦魇的持续罢了,另一种延伸,和漫延…… 谁说彼岸无花? 我开始不定期地回忆起在现代生活的我。重点大学毕业,英语和设计的双学位,幸好,来这还没有一无是处。我是个从小就独立的人,有明确的目标,有倔强坚强的性格,这也是我从小出身武术世家,一直刻苦练习武术的结果。父母从小的教育让我学到了很多,他们对我很尊重,但从不溺爱,在我选择上设计学校的时候,我的那个家族里其他人都很反对,甚至不能理解,多次劝解,在无效之后,都骂我不成器,丢了一个武者的脸。对此我爸妈一直是笑对了,他们顶住所有压力,撑出一片天,让我自由而独立的去追求自己梦想中的生活。 年幼的时候曾看到过一条红色的裙子。一眼看过去,我就像得了魔障一般爱上了,它就像一株红得近乎妖异,冶艳的彼岸花。它像一个蛊,种在我的灵魂里让我怎么也舍不去了,这个梦魇一直纠织到我一路的成长,这也是我后来执意要选择上艺校的原因。 彼岸花,又叫曼珠沙华。传说中的引魂之花,冥界唯一的花。相传此花只生长在黄泉,是黄泉之路上唯一的风景。曼珠沙华的美,是妖异、灾难、死亡与分离的不详之花。可是,即使知道是这样,依然无可救药地爱上,那些梦境中妖异浓艳得近乎于红黑色的花朵,触目惊心的红,如火,如荼,如血,如毒…… 就像爱情。 “小姐,桂花绿茶。”云影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杯热茶给侧卧在长椅上百无聊赖的我。自从上次旧疾复发昏厥不醒了三天后,他们现在连我下床走动都惶惶恐恐地跟在我身边,生怕我像上次一样从墙头摔下来都没人知道。 “要不是,要不是——那天桑师父在,小姐你,你就——呜呜……”这是这几天云影和小全子在我身边表演的固定戏码。就连一向沉迷“女色”的小白都日日窝在我怀里,心疼地“嗷嗷”叫,怎么赶都赶不走。 其实那一刻,我的心是死掉一回的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我并不是真的喜欢司马哥哥啊,虽然一直说着喜欢他的玩笑话,可是我一直都没有当真的,在我心里我一直把他当作哥哥的……为什么,当听到他是皇帝之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呢。事实上,卧在床上养伤这一个月,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在云影眼里,就是我有点愚钝的趋向,为此她还特意跑去问了老家伙,我是不是经过那一摔之后,变傻了。我承认我是时常发呆,可是,那是在沉默地思考好不好? 难道我真的喜欢他,爱上了——这个可能性还真是有劲爆性的效果,在我的心湖撩起了不小的涟漪。可是我宁愿从来没有。 我安锦会爱上一个帝王吗?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再说一个坐拥后宫三千佳丽,全天下才貌双全的女人的一代帝王又怎么可能看上我呢,而且更诡异的是,我一直男装装扮,我们是一起玩乐一起喝酒一起逛窑子的兄弟! 太可笑了,有这种想法的我太可笑了。这一点都不像拥有全天下财富的安锦。一点也不像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安锦。所以,所有萌生出来不该有的想法,我都会在一切都还在摇篮中的时候就把它扼杀了! 我想起我的第一个男朋友,我们是在大学里认识的。在艺校里我一向独来独往,虽然课业中对服装的搭配和设计理念一向很异类、大胆,可是现实中的我其实对打扮是一向不在意的。整日穿着黑白两个色调的衣服,虽然都是名家出品,但未免给人单调,寡味的感觉,我也不以为然。可是那个在女人堆里打滚,混得最如鱼得水的花花公子曾澄偏偏看上了,想必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突然对山野小菜感兴趣了。曾澄是学校里有名的风云人物,长着英俊,又有带着邪魅的笑容,还有金贵的身世衬着他的光环,而自己也是学校有名的黑寡妇,整天阴沉着一张脸,话不多,只有学业上出类拔萃,可是和他相提并论,其他的,任何人都想象不出,那个花花公子哪一点看上了我安锦。不仅仅学校里的人不明白,就连我自己都不明白。 大三的时候,他在学校论坛上放话说一个月里一定要把自己追到手,事实上最后是追上了。在吃了一个月的闭门羹,还有一个月的冷嘲热讽,一个月的沉默之后,他用无与伦比的耐心,不比寻常的温柔,还有默默的关心打动了我,三个月之后,我们牵着手,出现在校园里,虽然外观上还是不怎么协调,可是还算得上一道风景。 爱到情浓的时候,我也曾问过他,为何是我,他总是淡淡地笑了,轻拥住我,温和地在我耳边道,安锦,你是特别的。 我的第一次也是给了他,对自己深爱的男人,他的任何要求都不会拒绝的,虽然过后我痛得第二天都差点爬不起来。那天晚上他一直不停地要我,从来不说爱的他竟在我耳边喃喃说着:安锦,我爱你,我爱你。 对和自己发生第一次性关系的男子,一般女生都忘不了的。 就像我现在,依然也忘不了。更何况,那时,我是傻傻地爱上了他,死心塌地的。所以来到这里后,遇到和他相似的桓温,虽然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动心,我还是保持距离,敬而远之的。 就像我没法忘记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一样,我也没法忘记,他的背叛。很讽刺的是,他在床上抱着我说爱我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和其他的女人沉溺在温柔乡里。 我并没有刻意去关注过他在和女生间的风流债,只是和一个称职的贤惠女友在一旁默默回应他的感情。可是,他还是在他的公寓里,和女的……而且正好被前去为他做饭的我撞见。看着在客厅里的沙发上便赤裸交缠的男女,我出奇的平静,默默替他们关好门,不哭不闹,安静地拎着刚从菜市场里买来的新鲜蔬菜走出公寓。来到路口的垃圾桶,利落地把手上的袋子一扔,轻松地拍拍有些脏的手,一段恋情就这样波澜不惊地结束了。 虽然后来他一直等在我的公寓下请求我原谅,甚至跪下来哀求,那么高傲的人,那么意气风发的男子,跪在自己面前请求自己的原谅,我不是没有动心,可是才一刹那,所有的情愫都被坚硬的盔甲封闭了。 我知道我的性子一向和我黑白的喜好一般,看起来色调温吞平实,其实是最为冷漠而凉薄的。虽然我爱他,可是拒绝再次受伤的我,是不再会轻易把感情交出去了。得不到最好的,宁愿不要。 对司马睿,我想也是一样。 不过,可惜了我来这的这副躯体,明明貌美如花,几乎绝美,可是偏偏遇上我这么个不上进的寄主。不过,说起来,我还真是赚到了,来这,不但当了一次美女,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处女。现代的安锦长的虽然不丑,但只能算作清秀可人。也一把年纪了,说不定不到这里来的话,我在现代早就是孩子的妈了。 谢尾萤的生活方式,便是我在现代想成为的另一个我吧。机智狡黠,又美貌动人,还有数不清的惊喜,自己的人生自己任性而为,自己做主。这才是我一直想要的人生吧。不依靠任何人的力量,不乞求任何人的温暖,不奢望任何人的感情……靠自己的努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这才是真正的安锦吧……直到来这陌生的地方才有勇气孤注一掷,放手去追寻一切。 “姐姐,”一声熟悉的娇媚声音,远远的,我便知道是谁来了,“姐姐好悠闲啊。”果然,一身华丽绸衣的清秀女子缓缓向我走来。 我淡淡地啜了一口清茶,道:“雅雅来啦。”一手无意识地抚摸小白光滑的皮毛。 她本来因为受宠长久没有来久年轩里看我了,可是听说我抱病在身,就开始时不时地出现在久年轩了。和以前一样成了这的常客。 由于我一直向外都说抱恙在身,一时间后宫人人知道了那个花容月貌的谢家小姐是个病美人,长年得病。所谓的中看不中用。 虽然我没有可以打听她过得怎样,可是也是知道她过得春风得意,自然由衷为她高兴。可是知道司马哥哥就是皇帝之后,我便觉得怪怪的了。 募然想起那天在假山后无意中听到那些话后,一直想找个机会告诉她,也想过提醒她不要太过招摇,可是我知道沉溺在虚荣华贵中的她是听不进去了,搞不好还会怀疑我嫉妒她受宠。只好一次次提醒她要小心,特别是不要惹到王贵妃。 她只是淡淡地应了,神情里全是不以为然,我知道她因为桓贤妃的关系,这几个月来,皇上对她是很青睐的,可是再大的宠爱,帝王是不会为自己的一时兴起而去关注一个妃子的死活的。所以,在后宫,有那么多女子化作一缕幽魂,从此消逝的。 “姐姐,近来可好?”我看到她刻意露出来的青瑙石手链,还有她满脸掩饰不了的骄傲和得意,知道近来的皇帝的宠爱让她一跃为后宫的红人,以前那些看不起她,欺辱她的小人都争相巴结,她自小吃苦,好不容易到这一步,自然有些飘飘然了。我理解,可是别人未必理解。 我抬头温和地笑着瞄了她一眼,“还不是老样子,这身体,让我连下床走一下都让云影多嘴。” 一旁的云影不客气地瞥了我一眼,凉道:“小姐这身子说起来,还不是自己不珍惜。活该。” 我苦笑连连,这云影,一点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庾雅也娇媚地掩面咯咯地笑出声来。一脸打趣。 我举手投降,哀求道:“云影,放过我吧,我好歹是你的主子,不要在雅雅面前让我丢丑啊。” “那要有人知丑而改啊。” “改,我一定改。”谈笑间,小全子已经倒了一杯和我一样的桂花绿茶来了,反正院子里有几棵高大的桂花树。现有的材料,不用白不用。 “呵呵。”庾雅像有万千风情地笑起来,“姐姐还是和以往一样好心境啊。”啜了一口茶,接着道:“这茶还真不错。” “不嫌弃的话,我让云影纳一些现成的送到你院子去。” 雅雅顿时眉飞色舞地扑到我身上,撒娇道:“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 第37章 夜暮 “不管怎么说,你要小心。夜路不好走。”我随意道。 庾雅面色一凛,随即笑道:“姐姐不用担心,现在我身边有皇上替我撑着灯笼呢。不会有事。” “嗯。”既然她心里已有自己的打算,我也不准备说什么了。不过,帝王的保护伞是不会永久地替一个女人撑着的。更何况,我现在知道了那个人就是司马哥哥。连美得让我都流口水的旦呓美人姐姐日日在他面前,他都丝毫不动心,更何况是这些女人—— “对了姐姐,”她突然恶作剧般地调皮一笑,“昨日皇上在御花园夜宴,我们的王婕妤在皇上面前竟然很不小心地放屁,还真是又臭又响啊。你不知道皇上的脸有多臭,都绷得发青了。还有在场的众妃,虽然极力忍耐,可是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场面一片喧哗,十分搞笑,王婕妤的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她见我淡淡地笑了,接着说:“姐姐,你不在场,不知道多遗憾。” 我无奈地望着她,“你又搞怪。”唉,都怪我小时候教她搞怪教太多了,现在还玩小孩子的手段。不过,我知道她是为我出气,上个星期,听说我又病重,那个王蝶衣竟然浩浩荡荡地带了一批人跑来久年轩里看我的笑话。不过,只要她没有特别过分的行为,那种幼稚的耀武扬威我是绝对能忍受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对我来说已经不痛不痒了。 在谢府听惯了五娘和小弟弟的辱骂,只当来这又多了个五娘,后妈型人物就行了…… 一旁笑起的庾雅听我这么说,突然正色道:“欺负我可以,可是谁也不能欺负姐姐。” 我有些感动,不过还是淡然道:“姐姐不介意。再说,嘴皮上的欺负姐姐从不放在眼里。” 她又恢复小女生的调皮,看着我调笑:“那是,当年姐姐教我的招数,姐姐在这可是一点都没用过。雅雅知道,姐姐根本不在乎。” 我微微一愣,不在乎,是啊,我不在乎。又想起以前教庾雅演戏的种种路数,简直是三十六计的女人斗争中的实际操作版。再看健康成长为少女,再到女人的庾雅,不禁有些欣慰。 “雅雅,以后不要为姐姐出头。不值得雅雅那么做。” “姐姐永远不知道,姐姐对雅雅多重要……”她一脸怅然地喃喃道。 “你说什么?”她说的太小,我一时没注意听。 “没事没事。”她又恢复神态,仿佛刚才我看到的只是错觉。 她亲昵地把头靠在我的双膝上,像一个和母亲在一起的女孩,轻声道:“姐姐要雅雅不替你出头,那么姐姐可要答应雅雅好好照顾自己。” 我点点头,也不管她看不看得到。轻轻拨弄她额边散落的长发,温言道:“那是自然。雅雅不要太勉强了才是。” 星空辰子满缀,夜临“弥屋”。 高高的墙头突然出现了一个鬼鬼崇崇的白色人影,像鬼魅一般,瞬间就掠过高墙,抵达弥屋中那个唯一还有微弱灯光的窗口。 “进来吧。”屋子里传出闷闷的声音。李久的嗓音一贯低沉,让人有种他一直病中的错觉。 “你怎么知道是我?”我郁闷地从窗户爬进去现身。 他瘪瘪嘴,“除了你,还会有谁深夜爬墙的习惯啊。” 我无言。 我不客气地在他面前坐下,这么晚他还不睡,难道知道我会来找他不成? 像看透了我的想法,他啜了一口茶,淡淡道:“我是专门等你的。不过,我并不是神算,自然不知道你今日会来。” 我讶然,“难道说你这一个月来日日都等到这么晚吗?” 看他坦然地点点头,我再次无言。这小子,天天深夜不睡,还真是精力好啊。什么时候我夜猫子的习惯传染给他了,病情还这么严重! 我知道那日我在皇帝面前失态了,他肯定很好奇。而且我挑了深夜前来,自然是害怕再次来个偶遇,那时候我可承受不了,万一吐血身亡,那就是一代红颜去兮—— 我现在依然对我不久前坠落墙头的事心有余悸。 我接过他倒给我递过来的茶,毫不客气地喝了一大口,然后说:“你没告诉皇帝我是谁吧。” 他摇摇头。我曾多次和他说过不要与任何人说起我的名字,只道我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就行。这样做的本意,自然是不想惹到不必要的麻烦。 看他一副闲散悠然,等我说下去的样子,我不免好笑,我又不是什么神秘人物,何必这样。 “我说过我叫谢尾萤。那你可听说过新近的秀女中有一个谢家四小姐,身染恶疾,长年卧床,闭门不出。被封了个美人打发在一所人烟稀少的别院里了。”难怪第一次听到她说她叫谢尾萤的时候他就觉得很熟悉,可是就是没把这个不像样的女人和那个病弱的四小姐联系在一起。 看到他微微惊愕了有些呆愣的神情,我不免得意洋洋一笑,“没错,我就是不得宠的谢家四小姐,皇帝抛弃了的女人。” “说起来,”我邪魅一笑,“我俩还真像耶,一个是皇帝看不上的弃妃,一个是被天下嘲笑的张狂才子。还真是有缘啊。”不顾他渐渐发白的脸色。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自嘲一笑,“我还以为,还以为——”以为你只是个特别的宫女,以为是个聪慧机智的奇女子,以为可以一直作为知己下去。 我听不清,好奇地凑上前,睁大双眸问道:“你以为什么?” “没,没什么。”他尴尬地摆摆手,目光闪躲地不敢看我凑近的容颜,脸不客气地红了。 好好玩啊,来到这里遇到那么多会脸红的纯情男。 我开门见山道:“我不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女人。我也不想卷入后宫之争。总之,我对争宠没兴趣,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度过余生。这就是我的想法。”我知道他这样做其实不光光是好奇我为何失态,还想知道我是不是有什么目的,阴谋接近他。护主心切,我能理解,司马哥哥确实是一个值得别人为他做任何事的人。虽然一些史书上都说他是个一无是处,没用的皇帝,全都依靠王家的力量才能走到今日,可是我知道,那不是真的,他其实不是人人眼里的他。 我进宫时就听大家长给我描述过他眼中的皇帝,沉迷女色,性情怯懦,一向很少自己决定一件事,都是听从众臣的意思。很少有作为。我几乎也认为是如此了。因为那该死的历史书上的记载,我对这个东晋皇帝一直没什么感想。可是,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司马琅邪和任何人说的一点都不同,我相信司马哥哥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我知道那样高贵冷漠,天生威严的他才是真的他。 又和李久聊了很久,我自觉疲惫,也不忍再看他为了等我守株待兔后那两个出奇明显的黑眼圈,所以,我和他约定在皇帝不会出现的时候又接着长谈之后,便离去了。 一路上,脑子里都是他在我离开时说的那句话:尾萤,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你这样特别的女子。 从弥屋回来,已是接近凌晨的前昼。回到屋子,正准备脱衣上床休息,突然一支短箭从窗口“霍”地从我耳边破鸣而入,插在屏风上,我习以为常地走过去拿下来,嘴里嘟囔着这死太监怎么每次都搞得人心惊胆战的,我真担心哪一天他一失手我的耳朵也跟着没了。 直到有一次夜晚,那个老太监高陆突然出现在我的屋子里,吓得我差点没喊救命。直到看了他带来给我的大家长的书信,我才知道,早就十几年前,他就是大家长安到皇宫里的一颗棋子,并一路扶持他做到了内务总管的位置,让他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得到了皇帝的信任。 我知道大家长的笔迹,进宫时他也和我说过会有人来和我联络,可我没想到是他,大名鼎鼎的大总管的呀,后宫多少女人巴结的对象,没想到他是大家长的人,而且还是绝对死心塌地的人,不知道大家认给了人家怎样的恩惠。大家长的信中也说高总管是绝对能信的人。 我突然想起那次大选前我装病时,他脸上的异样,他这么老奸巨猾,我那拙劣的演技,想必当时他就看出我装的了吧。可是还装得那般不动声色,和真的一样。 后来我曾问起过他这件事。他只低头恭敬道:“主人在少主进宫之前就和老奴说过,让老奴配合少主的一切行动,一切听少主差遣。所以那日,老奴全装作不知道。” 我冷笑道:“你明明知道老头让我进宫就是为了得宠,辅佐姑姑得到皇后之位,你明明知道我那样做是为了不得宠,即使是这样,你也不会制止我吗?” 他面色不变,依然恭敬道:“主人说了,少主说怎么做,老奴就怎么做。少主自然有少主的打算。”真是老狐狸,我恨恨地想。 自此之后,每个月这个老太监总会在我完全没准备的时候突然把信送来,可能是夹在给我送来的一点点赏赐上,我估计那还是高陆利用职务之便偷偷给我的,有时候就像今晚这样,突然出现在我房里。 我打开书信,上面大家长寥寥几句,只是平淡地提醒我,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也该有所行动了。不要忘记我进宫的使命和进宫前我和他的约定。哼,我知道他这是在警告我不要自作聪明呢!身边有了一个这个大官的奴才不是不好,可是万事都有利有弊,他对我恭敬是因为大家长,同时他也是大家长在我身边埋的一颗棋子,监视着我。想必大家长从他口中知道了我的不思上进,无所事事了吧。 我把信烧掉,冷冷一笑,想监视我吗?哼!我要做的事,还没有人能阻止我,更何况是我最讨厌的威胁! 争宠吗?!看来我要拜会一下自我不受宠之后就没有出现过的姑姑了。那个传说中因为其妹而受宠的女人。 第38章 若相惜 如若相惜,我便将选择离去,这是上天给你我最好的考验和宿命…… 吃过午膳,整天呆在这个院子里,我的身子骨都酸痛起来了。老家伙自上次为救我现过身之后,又丢下一张说有要事要办的纸条走了。我知道,又是武林和一斣珠的事,而且又冒出一个来历不明的暗门。作为江湖的泰斗他必须挑起这个担子。可是,我并不希望这个结果。 老家伙,有一天,我们成了敌人,该怎么办呢?! 在这瞎想也是闲得无聊,在那唉声叹气了一会儿,我猛然一个起身!和还在张罗的云影打了个招呼,我要出去转转。 听云影说我这个院子不远处有个很美的梨花林,那里地处偏远,人迹罕至,是个适合我饭后散步的地。我可不想让哪个好事者看到人人口中病重的谢美人还到处神采奕奕地瞎晃。 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在此度过余生。最好这一生一世都不要再见到他最好。哼,现在人家整日在众多美妃里不知多享受呢,那还记得你区区安锦!更何况现在,你连安锦都不是,你只是一个被弃的美人而已! 算了算了,不要在想那些烦心事了。在这么美的花林里要开开心心的才行。不要错过了眼前的美景。 因为朝廷上的事而心情不好的司马睿又像往常一样来到宫脚偏僻的梨花林里散心,身边只带了高总管。去不想远远就听到了女子甜美的笑声,一路寻了过去,就看到在微风中满天的白色花瓣飘飞,如仙境一样美得让人不相信眼前的发生的是真的,那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在花瓣间旋转舞蹈,脸上挂着和今日的天气一样明媚的笑容,银铃般动听悦耳,引人入胜。 “你是谁?” 突兀的问题打破了周围所有的静谧。仿佛一切都停滞下来。 我停下舞步,转身过来,看到那熟悉的容颜,条件反射几乎脱口而出:司马哥哥! 可是,可是不行—— 司马哥哥,已是皇帝!当今圣上! 司马哥哥,此时此景,我该如何面对你。告诉你你的兄弟是你众多嫔妃中的一个。我该怎样告诉你才能保留我仅有的尊严。 “大胆,”老太监的尖锐的喊声总算把我散掉的魂招回来了,“见到皇上还不下跪。” “皇,皇上,奴婢不知皇上驾到,请皇上恕罪。” 我低头可是不忘朝一脸高深叵测的高陆高总管看去,难道——一种想法在我心里蔓延,明明我想阻止,可是它却自己穿插在一起,成为一个完美的线索。可是,我不愿,也不敢做余下的猜测,我怕那种被欺骗背叛的感觉把我淹没。 今日的相遇,想必是故意的吧。应该说,是高大总管一手安排的吧。 正在我怔忪间,司马睿已目光迷茫地来到我面前,用手挑起我的脸,情不自禁地喊:“小锦。”什么?!他喊我小锦!我知道虽然我以前一直易容,可是一些眉眼,细小之处,特别是神态,是无法掩饰的。可是,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是安锦,他的结拜兄弟安锦。如果他知道我欺骗他,不知道是何种结果,我实在承担不起。而且现在我成了他的妃,一切已成定局,我还想改变什么,还在妄想什么呢…… 我心中一痛,可是下定的决心让我冷静下来,死死捏住拳头,指甲几乎陷入掌心里,却依然强作镇定,装作一副楚楚动人的娇泣样,惊惊颤颤地低声说:“皇上,奴婢叫谢尾萤。” 谢尾萤?!良久,司马睿清醒过来,看向跪在地上因恐惧而微颤的少女。她不是小锦。她不是小锦!他的眼中没有小锦天不怕地不怕的夺人光彩,没有他任何时候都坚定的眼神,没有他对谁都满不在乎,不屑一顾的笑……而且,小锦是男子,是自己的结拜兄弟。 罢,罢,罢。能遇到与他长得像的女子,已是天下一大幸事,怎能强求。 想罢温柔地说:“原来是你。前些日子,听说你身子不爽,现在可好些了?” 依然处于鸿蒙初辟的我条件反射地答:“好多了。” “那你今晚就准备侍寝吧,” “啊—什么?”忘了礼数,我“唰”地抬头看他,企图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玩笑的意思,可是他是认真的,他是皇帝,皇帝的话是一言九鼎的。 见我惊愕的反应,司马睿不觉有些好笑。虽然知道此时我不该说什么,可是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地呐呐问:“皇上,可不可以收回成命?”哪怕一点点可能我也不想放过。 他脸色一沉,冷声道:“朕说出口的话,从不收回。今晚准备好侍寝。” 脑袋乱七八糟地回到久年轩,我只觉得天快塌了。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才好。虽然是司马哥哥,可是这才是16岁的身体呀,在现代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就要那个什么什么的,怎么可以。而且对司马睿,一直只是哥哥呀。现在怎么办,难道又以身体抱恙为借口,但是刚刚才被他看到我在玩耍,这借口未免也太拙了吧。对皇上撒谎,可是欺君,要砍头的。 再看看身边突然冒出来的一群太监宫女的忙碌样,就连云影和小全子都一副主子要得宠的高兴劲,我看着和往常无恙的云影,眼里闪过一道深思。我的心情又有谁明白。 算了算了,。既然入宫,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早晚会有这一天的。闭闭眼就过去啊。 可是司马哥哥是哥哥呀,怎么可以。 唉,烦死了烦死了。 无论再怎么不愿意,夜晚依然来了。我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抗旨。 几位嬷嬷在对我从头到脚一丝不漏的变态净身后,竟然把我围在中间说是对我有事交代。我听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这不是变态的提前性教育嘛,而且竟然还教我怎么取悦皇上!我很乌龟地落荒而逃了。既然到了如此地步,我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下定决心后,怔怔地来到镜子边给自己略带苍白的嘴唇轻轻地涂上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殷红的胭脂,面容在它的映衬下变得妖娆而娇艳,却怎么也掩饰不了眼里的那抹深深的痛楚。 深呼吸几下,我披着薄薄的浴袍以蜗牛一般的速度走进皇帝的寝宫。 一路上在心中暗示了千百次: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不是和自己一起喝酒一起结拜一起玩乐一起逛妓院的哥们儿司马琅邪……可是一想到以这样的方式相处,我心中依然忍不住一痛。事到如今,宁愿永远不和他相见,也比这般折磨好上百倍啊。 “皇上,臣妾替你更衣。” 走上前始终低垂着头伺候司马睿把身上的衣物脱得只剩下薄薄的亵衣。 双手颤颤地脱下身上唯一的浴袍,露出美好白皙的身子。 司马睿看着我因为刚刚沐浴完而微红的脸蛋在烛火中更显得娇媚,楚楚动人,轻颤的身躯也格外诱惑……司马睿走上前,一把抱住我,感觉我的身子变得僵硬起来,便俯在我耳边低声问:“你在紧张吗?” 我微微闭眼,深吸一口气,“是,皇上。” 司马睿又低声说了句:“别怕,有我在。”一把横抱起我单薄的身子,轻轻放在床上,低头凝视我,我吓得轻叫,却不敢挣扎,只好闭上眼,不敢看他光洁结实的胸膛。 司马睿轻笑,低头吻住我柔软嫣红的薄唇,辗转吮吸,像在对待自己的珍宝一般反复品尝,大手游移抚摸我赤裸的身体,我初尝情事,反应青涩,却更引发司马睿的兴趣。 迷迷糊糊中,只听到他一遍遍低唤:“小锦,小锦……”我心中一痛,只能紧紧地搂住他,企图从他的体温上寻求一丝丝温暖。 我在他呻吟声渐渐消失,彻底沉睡的时候才咬破自己的指尖,然后安心地缩进他温暖的怀里恬静地入睡。 第二天醒来,枕边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迷蒙地爬起来,好久才反应过来昨晚的事。掀开锦被,看着脖颈,胸口,腹部全是斑斑紫红的痕迹,这是他昨天晚上弄的吧,明明——可是还…… 我还在懵然中,听到我起来的声音,早就在门外等候多时的侍女全都涌进来。因为刚睡醒,脑子还处于鸿蒙初辟的状态,一片空白,我只好像个木偶一样任我们摆弄。期间听到很多宫女谄媚的恭喜声。 说什么恭喜娘娘,皇上对娘娘可是宠爱得很,不但一夜留下来陪着娘娘直到早朝才走,还吩咐我们不许吵醒娘娘。刚刚还下旨封娘娘为婕妤…… 我淡淡一笑,在心里很想不文雅地打个哈欠,收拾好,转身离开时,晃眼看到洁白的床单上刺眼的红,竟觉得这只是一场梦,梦醒来自己就可以离开,就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可是为什么这梦如此真实呢? 我受宠的消息很快在后宫中传开,众人的礼物也不断地出现在秦文轩里,我只觉得满心厌恶,不知觉地身心疲惫,一切恍如昨日。 果断地以身体不适闭门谢客,也来不及想乌雅有何反应,现在只要一想到就此卷入后宫斗争,就觉得毛骨悚然,心底泛凉。不是因为害怕所要面对的,只是不想看到自己变成那种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真实的自己,整日为了那寥寥的宠幸而变得幽怨,甚至不择手段的女人,这是自己不可原谅的,也是那个和自己真实在一起的司马哥哥不愿看到的吧。 我躲在被窝里,像小时候害怕的时候死死地蜷缩成婴儿状,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昏昏沉沉地睡去。可是在梦里一个接一个的梦境让我冷汗泠泠,痛苦不堪。司马哥哥,为什么你要把我逼到这样不堪的地步? 从噩梦中恍恍惚惚地醒过来,就看到司马睿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被那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面孔吓了一跳,还来不及缓过来。 面前的人突然开口:“萤萤,你没事吧。你好好地躺着,太医马上就来。”“萤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昵了! 我急忙坐起来,果然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连装病也是行不通的。“不用不用,皇上,臣妾只是溺在梦魇里了,现在醒过来就没事了,不用劳烦太医。”太医那些老爷爷本来身子骨就够受罪了,还要被后宫的女人们屁大的事都要喊来,就够可怜了,我可不好意思麻烦人家。 司马睿见我没事,忍不住抿嘴一笑:“朕还以为昨晚——”他语气里的暧昧顿时让我的脸颊像燃了一把火一般迅速蔓延。 “不,不是——”我急忙反斥,可是想到昨晚羞人的情事,又支支吾吾道:“臣妾,臣妾只是有些头痛。” “没事就好,”他满眼的关心让我有些沉溺在他的怜爱里,“那么,今晚爱妃准备侍寝吧。”说完温柔地把她扶她重新躺下,点点她的鼻尖,轻道:“好好休息。”说完便走了。 一脸笑意离去的司马睿没有看到,他身后的人儿在他离去之时已满脸泪水。 司马哥哥,你越对这具与安锦相似的躯体温柔一分,便是伤我一分。那么多女人你都能轻易爱上,随便一个女子你都如此体贴对待,那么,与安锦一起朝夕相处的几年,也是假的吗?! 你真的只是以帝王之名与安锦,美人姐姐结拜的吗?!是真情还是假意?! 如若相惜,我便将选择离去,这是上天给你我最好的考验和宿命…… 若相惜—— 我终于泪雨而下。 第39章 谁在哭 “姐姐,姐姐没有骗过雅雅,对不对?”庾雅一脸伤心欲绝地望着我,那眼神,又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第一次相遇时的样子,有期待,又有戒备!该死的,竟然有戒备! 我把玩我手中的笔,继续完成我手中的作品,神情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良久,我起身,让云影来收拾我完成的设计草图,然后,把身上因为画画怕把衣服弄脏特地套上的灰褂子脱下来,交给一直在旁边侯着的小全子。 我回头,似随意地问道:“那你呢?你觉得我是不是在利用你?” 她目光闪躲,呐呐道:“我自然不信,姐姐怎么可能利用雅雅。” “那不就得了。”我总结。 “可是——可是皇上——”她问得小心翼翼,观察着我是神色,担心我生气。 我叹口气,拉她坐下,认真道:“皇上会注意我,纯属意外。不过,你不用担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恢复到我原来的生活,或者会更安静。”我向她保证,让她放宽心。 我知道近来那些眼红的妃子们在造谣,如果不是说的太过分,雅雅也不可能按耐不住今日跑来和我求证,看她神情憔悴,想必早在心里揣测了很久了吧,可是又不敢来久年轩找我。 这一个月,皇帝对我几乎到了专宠的地步,一开始还让我去他的寝宫侍寝,可是到了最后,他竟然每宿都夜宿在久年轩。如果不是我执意不搬,想必他早已让我搬出久年轩,赐我新的寝宫了。一时间,那个被人人当作饭后笑料的谢美人又被提起,不,不再是美人,而是婕妤了。我又一次成了宫中的红人,对此结果,我很无奈。可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每天下朝后就呆在久年轩里,和我下棋,说说话,甚至每天都腻在这,尝我做的食物。在最初得知我的膳食都是自己动手做的时候,他恼怒得几乎把整个后宫都拆了,可是看我喜欢自己动手做,又偶然吃到我做的食物后,他也就随我了。 其实他每天做的大都是呆呆地望着我,仿佛我不是我,在通过我看另外一个人,夜里我几次中途睡醒,也是看到他大半夜不睡,撑起半个身子怔怔地望着我。 这一切都是那个死太监害的?!记得隔日我便把他叫来,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他嘴角流血,可是依然恭敬地道:“这样做,是对少主最好的。” 这只老狐狸,脸色都没变过,我只是冷冷地警告他:“如果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养在深闺里任人欺负的谢家四小姐的话,你就错了。”我靠近他,在他耳边如鬼魅一般说道:“想设计我么?除非我自愿,否则你会看到想在我身上动手脚的代价。而且,我保证你会后悔终生。” 他面色发白,我只让他滚了,就坐在一旁发呆。这样嗜血,冷血无情的我才是真的我吧。我刚才说的,绝对不是玩笑。 “姐姐,我信你,我再也不会乱想了。我走了,姐姐。”在得到我的保证后,雅雅终于安心了,而且又恢复一贯的笑脸,愉悦地走了。 我知道她的惶恐是来源于后宫那些女人的造谣生事,也不就是说我平日里装病不见人,想不到却在背后用庾雅做跳板,让皇上另眼相看。这些女人,平时闲着没事干,想象力还真好。 不过雅雅既然肯来跟我求证,说明她还是信任我这个姐姐的。 不过,我现在要算账的,可不是这些。还有一个人,我必须要把话说清楚。不然,我不安心! 静宁无声的夜有些诡异。特别是今晚的久年轩,小全子看着一脸闲散地坐在高位上饮茶的主子,和跪在地上脸色发白浑身颤抖云影姐姐。 小全子正想上前说些什么,替云姐姐求情,可是主子一个凛冽的眼神瞟过来,冷得他浑身呆愣,似动不了一般。 几乎这样的情形维持了一个时辰之后,主子终于说话了,不过还是冷得彻骨:“我不想拐弯抹角,你直接说吧,你背后的主子是谁?”她看了看跪在地上,跟了自己这么久的人儿,接着说:“我不想听到任何一句假话。”想到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那种背叛的感觉让心中一痛。 “小姐,对不起,对不起。”云影看着冷若冰霜的小姐,一时内疚地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中酸涩,泪水就莫名地,不断地掉下来。平时小姐从来都不会对这样的,小姐一直和冬日的阳光一般,一直温暖自己的心,让自己甘愿舍弃一切,死心塌地地跟在她身边的啊! “还是不愿说吗?”依然是冷冷的声音。 “是云影对不起小姐,如果小姐不原谅云影,云影甘愿一死谢罪。”说着就一掌向自己的面门打去,掌风凛冽,竟然是会武功的! 她到底隐瞒了自己多少!可是我来不及深究,手中的茶杯一弹,便打在她的手腕上阻止她的自杀行为。我终于叹口气,声音低沉下来,不再是伪装的冰冷:“你这是何苦呢?我并没有想责罚你。”我起身,走过去拉起跪在地上的云影。今晚我特意以身体不适,拒绝了皇帝的侍寝。皇帝连日来的召寝已引起了后宫的波动,所以他也暗允了。 云影泣不成声,依然固执地跪在地上,对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看着我,目光坚定道:“云影发誓,自从小姐受伤后醒来,对云影万般的好,云影从没做过对不起小姐的事。” “那为何——”我想问,那为何还几次把我的行踪透漏给高总管,也相继出现了几次和皇帝的偶遇,在弥屋一次,在梨花林一次。幸好在弥屋时当日灯光微弱,我又做了一定的伪装,他没有看出我就是后来的谢尾萤。 “这是我唯一一次听老爷的话。”我握拳,果然是大家长!我一直觉得奇怪大家长对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可是我身边亲近的人一直也只有云影,我本不愿意怀疑她,可是进宫后—— 云影抹了一把泪:“我其实是老爷经过种种训练了专门为小姐存在的人,老爷让云影呆在小姐身边,一是为了保护小姐,二是——”云影顿了一下,我哼了一声,自然是为了监视我。 她接着说:“二是为了把小姐的一切事情告知他。因为奴婢的一时大意,让小姐跌落池塘,云影对此一直很内疚,小姐小时候虽然性情怯弱,可是却心地善良,与云影一直相依为命。幸好小姐活过来了,虽然小姐忘了所有,可是小姐却变得坚强了,云影一直从心里高兴,从小姐醒来后,小姐的事我一直都没和老爷说过什么。直到进宫前,老爷趁小姐外出,来了曲阑苑,看到小姐改造后的曲阑苑,老爷先是惊叹,后来一个人喃喃道了句‘家宴的时候,我就知道,萤儿绝对是特别的。’然后随意的问了问小姐的生活起居,就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我以为不会发生什么事,可是不久,小姐就被老爷叫去让小姐进宫了。” 云影突然抬头看着我,有些敬仰地说:“云影记得进宫前老爷曾经对我说过像小姐这样的人,是要权倾天下的啊。可是小姐进宫后又无心与争宠,所以奴婢就自作主张和高总管说了。云影以为这是为了小姐好,可是小姐一点也不开心。小姐,云影错了,小姐怎么责罚都好,可是小姐不要赶云影走。云影这辈子都要在小姐身边伺候。” 原来,我的进宫想必也只是大家长的一次预谋,想必他早知道我欠陈宁远,所以才下了个套子让我心甘情愿地钻,即使我知道这是个圈套,我选择的路,想必还是一样的吧!毕竟我是真心希望二姐和陈宁远能在一起。我知道云影说的都是真的,这么多年,如果她真想对我不利,早就可以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这个傻丫头! 我淡淡地看了云影一眼,眼中大雾茫茫地说:“你真的想要我原谅你吗?那么,你只要为我做一件事,我便原谅你。” 云影低头坚定道:“即使让云影去死,云影也绝无怨言。” 我突然冷笑一声,目光空洞道:“云影,你可知道,在这个后宫,只有冷宫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才能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活到老。” 我疲惫地向呆愣在那的小全子摆摆手:“小全子,你先退下吧。” 第二日,我早早地起来,便和云影出门拜访了南边平夷宫的谢德妃,也就是我的姑姑。不过此刻我想她比我更想见我吧。 我的姑姑可是时刻等着我能帮她登上皇后之位的。我怎能让她失望呢。 平夷宫。 一路葱郁的绿木,宛如花径幽深,看到如此朴实,犹如在谢府一般的感觉。只是,多了分幽冷,是不是因为皇帝长期未曾踏足,于是少了人气?我从不知道,我骄傲跋扈的姑姑竟然会如此低调地布置自己的寝宫,还是因为皇帝喜欢的原因…… 早有太监候在门口,见到我和云影,就直接引我们进去,还不忘恭敬地说了声:“婕妤主子,主子已经在厅内等候许久。这边请。”头一直低垂着,我想看都看不到。 “你来啦。”坐在主位上的 “是。姑姑。姑姑这几年可好?爹爹一直念叨我进宫后问候你。”我低头恭敬道。 “是吗?”我的余光看到她的的指甲涂满了青色的。和她的面容一样,始终又冷又沉的感觉。仿佛对一切都意料之中一般,很镇定。 “你们先下去吧。”姑姑淡淡地一扫周围的宫女太监,他们便全都躬身下去了。连云影都没有留后。 她看似温和地望了我一眼,道:“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想必兄长已经和你说过你进宫的目的了吧。” “嗯,爹爹说过。” “那么你可知道你要做什么。” “萤儿来了这么久,一直身体抱恙,没有帮上姑姑什么忙,还要姑姑替萤儿担心。萤儿真是——”说到最后我竟然哽噎地泣不成声了。装得够有诚意了吧。 “以前的事姑姑并不怪你,姑姑也有做得不对。你要好好养好身体。我们姑侄在这深宫里,要相亲相爱,经常往来。”如果不是因为看到她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感情,我几乎被她满脸的忧伤和对我的关怀感动了,可惜,那双眼睛骗不了我。 不过,我还是很配合地轻声哭泣,抱住起身走过来揽住我的德妃。 “我知道了,姑姑。”我乖巧地答道。一副娴熟柔弱的闺中女子形象。 这个女人,根本没有看上去那么娴静纯良。 又想起以前看到过一个男人的感叹:后宫,果然是女人的天下。男人在这里,是万万想不到女人的真正心思的。要不怎么会说,女人的心,海底的针。 第40章 背叛 “皇上看中她的,就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吧。样貌倒是上乘,可是那唯唯诺诺的性子,哼,一点用都没有。真不知道那个老狐狸,让这样的丫头进宫是为了什么。”德妃显然对恭敬乖巧的尾萤一点都不放在眼里。 一直候在一旁的男子眉微皱,“娘娘,那女子,可能没那么简单。” “怎么了?说来听听。”德妃不以为然。从一开始的选秀,她本来还对这个老家伙选进宫的女孩有所关注,可是这个谢尾萤像天生不属于后宫一般,在最重要的大选的时候竟然生了病,尔后一直在生病中,一点忙都帮不上,进宫这么久也没有得到皇帝的宠爱。直到最近,才传出皇上对她宠信,可是在德妃眼里,这样突然的宠爱同后宫里的那些漂亮美人一样只是一时的新鲜,再看看她那副病弱的样子,简直一点用处都没有。虽然以后她会对自己的判断力后悔,可是,现在,她一点都不把这个侄女放在眼里。 “那老家伙不可能就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进宫来对付我们。”男子接着说道:“而且,那个四小姐很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男子似乎也觉得有这样的熟悉感很奇怪,一时也说不出理不出头绪。 “哼,”德妃不屑地冷笑,“他没了我做他的后盾,你以为在朝堂上他还会有一席之地吗?他终究还是把谢家的利益作为他的一切。他不会轻易舍了我的。” 男子见她不快,欲言又止。可是心中依然觉得有些不安。那个谢尾萤,怎么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很久之前就认识她了一般。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呢。错觉。男子安慰自己。 见男子良久不语,面色不断变幻,德妃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哼,”不屑地冷哼一声,“我我看,你是对美人上了心了吧。” 男子收敛心神,轻笑道:“我怎么会呢。这样你就吃醋了。”男子全然没有刚才的严肃和卑微,“你心里知道的,我只爱你一个。”虽然他不再说什么,可是眼眸中杀光一闪,此女不能留。 德妃听到他的话苍白的脸一红,像个初遇情人的少女一般,竟撒娇道:“讨厌。” 男子爽朗地笑了,走上前一把抱住瘦弱的她,眼底有些心疼,这些年,让她辛苦了。德妃在她怀里娇羞地咯咯笑个不停,却并不挣扎,亲昵地依偎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任何人都不能破坏让她登上后位。男子在心里恨恨地想。 “不错不错,”我满意地点点头,亲自试验了一下,还真是和现代弹的没什么区别耶,这皇宫的工匠还真是心灵手巧啊。因为小全子喜欢我唱歌,所以激起了我的兴趣,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画了张现代的吉他图给他去找找有没有御匠可以照着图做出来,我是没有任何期待的。可是想不到,不到七天就赶做出来了,而且还是如此精致美丽,说实话,我真的很高兴。 “对了,”我抬头问一脸兴奋的潮红的小全子,“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小全子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其实在他原本就红的脸上就没有什么区别了),低头恭敬道:“御匠们都说主子画的图虽然有点怪,可是大体上这同琵琶相似,所以只要在改弦上下点功夫就行了。” “是嘛,”我高兴地笑起来,“你要替我和他们说谢谢啊。还有,让云影拿些珠宝犒劳他们。为了我的吉他,他们辛苦了。” “嗯。知道了。主子——”小全子期待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呵呵,”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怎么,这么快,就想听了吗?” 他还是眼巴巴地望着我,“可以吗……” 我点点头,摆了个很酷很夸张的姿势抱着吉他,手指在上面熟悉了之后,调了几个音,就懒懒地唱道: 看见的熄灭了 消失的记住了 我站在海角天涯 听见土壤萌芽 等待昙花再开 把芬芳留给年华 彼岸没有灯塔 我依然张望着 天黑刷白了头发 紧握着我火把 他来我对自己说 我不害怕我很爱他 …… 王菲的《彼岸花》,一直很喜爱。 看见的熄灭了 消失的记住了 正唱的投入,突然身后想起一阵“啪啪”地掌声,还有一个极其嘲讽的声音响起:“妹妹好闲情,不过,不知道妹妹看了这个,还有没有心情继续唱下去。” 我闻声抬头看,原来是王贵妃,王婕妤,还有一干大大小小的妃子,我不喜和人交往,顿时有些眼花缭乱,那些形形色色的美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不知道她们一大群的跑来我的久年轩有什么事。 既然心中迷惑,我便乖宝宝地问:“各位姐姐,上小妹这有什么事吗?” 王贵妃像是可以闪开一点,我便看到低头缩在她后面的云影,我惊讶地问:“云影,你怎么在那?我还说一上午你去哪了呢。可是——”我还是迷惑地望着一部分表情阴狠,一部分表情幸灾乐祸的女人们,不解。 我还没说完,王蝶衣就恨恨地走上前几步,把手里拿的那些什么布娃娃,符咒之类的东西扔在我面前。然后不屑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是你用了妖术迷惑了皇上还不满足,还有用诅咒试图加害我们。哼,要不是云影看不下去你这个妖女,我们可能早就被你害死了!”说到最后,她冲上前来推了我一把,我不慎,就狼狈地摔在地上。一直在后面沉默的桓双双看着她要上前来踢我,就急忙拉住她。 王蝶衣还在那狂吼:“你这女人,我今天一定要——……” 众人鄙视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我。可是我对这些全然不觉,只是怔怔地望着低头愧疚的云影发呆。良久,她像下了很足的勇气抬起头来对我说:“主子,是云影对不起你。可是,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害这些主子了。对不起。” 我一愣,我以为她要给我解释,给我理由,可是——众人看我的目光又是一狠,连不动声色的王贵妃都有一丝怒气萦绕在她的脸庞周围。 我无知无觉,只是固执地问她:“为什么,为什么——”即使我责备过她监视我,不满她替大家长做事,可是那都是因为我在乎她啊。 她不在看我,只有后面的小全子气急,对她喊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主子平时对你如亲兄妹一般,你竟然诬陷主子——”说着就要冲上前去找她理论,可是很快就被同来的其他太监抓住了,挣扎不脱,可是嘴里依然恨恨地骂着。 “你们要干什么——主子!主子……”小全子看到两个大汉像我走来。焦急地看向我,叫喊。 正说着,就被旁边抓着他的太监“啪啪”,狠狠地掌了两个巴掌。 我心痛,有些冷地看向这些女人,最后,冷冷道:“放了他,我跟你们走就是。” 心中的冷意一闪而过,很快我又低下头,神色胆怯,有些害怕地浑身颤抖起来。再抬头时眼睛里已经是泪花濛濛。 王贵妃显然是被我刚才阴冷的目光吓到了,有一瞬间的怔忪,可是又看到我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又回过神来,确定是错觉。最后见我们闹得差不多了,她才淡淡地说了句,“带走。” 我乖巧地站起来,跟着她们走,省得被她们绑成一团粽子。直到这时,我知道我冷静下来了,虽然云影的话几乎让我痛得昏厥过去,可是我心里依然残存着一丝侥幸,也许她这样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我在心里安慰自己。 要我相信和我一起长大的云影会背叛我,除非我死。 再看看几乎快发疯的王蝶衣,难不成她真以为我是那么恶毒的女人。开玩笑,这种下蛊做咒的事在现代可是封建迷信活动,谁会蠢得以为随便拿个符咒什么的就能吓人了! 我可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我想整她们何必用这么低级的手段,直接把老家伙教我的那些毒在她们身上做试验,完全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保证让她们生不如死。太低估我的智商了。我在心里仰天大笑几声。 我不知道她们还准备了些什么台词和证据,可是,我觉得很无聊。虽然这很蠢,但是我承认如果人证物证都在的话,我想在这古代皇宫我会很麻烦的,非常麻烦。要知道在宫中最禁的就是这类事情了,闹大了,我的小命可就没了。 不管怎样,保住小命是当务之急。 走到久年轩的门口的时候,我转过头去看小全子有没有事,却不想,正望进庾雅的目光深处了,她面色忧伤地望着我,眸子中全是愧疚和难过,是因为她没有站出来为我说话吗?这傻丫头,我也不想连累她啊。再看了一眼,确定小全子没事,我便放心了。 哼,无趣的后宫,无趣的后宫女人们。 第41章 蓝染 一路上,我满意地看了看我身上的衣物和装饰,说实话,真的很累人,可是——我很想看到司马哥哥看到我这身装扮会是什么表情。不过,为了这身装扮,还真是重啊。 从头到尾,一身俗气市侩的装扮,头上所有的金银发簪头饰全都用上了,都是最近他亲自赏赐给我的。鎏金点翠花篮耳坠。翠嵌珠宝头簪。金缧丝加点翠、银镶嵌宝石、金錾花、玉雕刻。金、银、玉、翠、玳瑁、珍珠、宝石。翡翠、珍珠、珊瑚。什么东东都弄到我的身上,头上。像一个初见这些珍宝的乡下大妈一样,俗不可耐。 不过,我很满意这个效果。 “我只问一句,你有没有做?”男子威严地坐在那,冷声问道。 我站在那,淡淡地望着他:“我只想听,皇上信不信?” “放肆!见到皇上还不跪下。”一旁一个嬷嬷凶狠地走上前,把我架起强制跪在地上,我不语,沉默乖巧地完成她的心愿。 我望着那个高高在上却觉得陌生的男人,他曾说过我不用跪的,任何人都不用跪,现在——哼,我知道他把我当作安锦的替身,虽然两个都是自己,可是那胸口涌动的酸意不知道是从哪来的。我们是兄弟的时候,我和他说过,安锦我这辈子,是不会跪任何人的,除非,安锦心甘情愿。可是,呵呵,我自嘲一笑,现在我不是安锦,我是谢尾萤。说的话自然不算数了。 桓贤妃只来这王贵妃的一会儿,就和皇上请辞回去了,我第一次见司马哥哥对自己的妃子这么真心地笑了,准了她,不忘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那是真心的,难道司马哥哥爱上她了,司马哥哥有爱的人了——一想到这个,我的心便沉甸甸的,竟然有些闷痛起来。 我那亲爱的姑姑高高地坐在皇帝一旁,看向我的神色像全然不认识一般,好凉,这就是宫中适者生存的定律吗? “爱妃,”他突然表情温和地看向坐在一旁的王贵妃,我的心一凉,我终究无法不在乎他有这么多女人,“说说你知道的。” 王贵妃娇媚一笑,向站在一旁低头不语的云影挥挥手,又转过头来恭敬地向皇帝说道:“皇上,就是这个奴才发现的,她是谢婕妤的贴身丫鬟,说的话自然不会有错。云影,快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是,娘娘。”云影惶恐地跪到地上,“禀皇上,是奴婢亲眼所见,婕妤娘娘暗中做巫术,试图,”说到这,云影有些害怕地望了我一眼,“试图加害各位娘娘。” 我无语。 “皇上,皇上——替我做主啊……奴婢实在受不了了——呜呜……”云影突然大哭起来,好不委屈地哽噎道:“娘娘,皇上,婕妤平时一不开心就拿奴婢出气,不是打就是骂……婕妤主子当初遣走所有的宫女太监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特别是婕妤主子病中的时候,一不开心,就打骂奴婢……”说到最后,云影已经难过地说不出话了。 “奴婢几次劝婕妤主子不要害各位主子,可是婕妤还狠狠地打了奴婢几巴掌,说奴婢不识相。还,还饿了奴婢几天,让奴婢记住教训。奴婢真的不想让各位主子有事——奴婢——”说着说着,云影竟委屈地趴在地上痛哭出声。 如果她说的对象主角不是我的话,我一定对她深感同情,还会流上几滴同情泪。他奶奶的大麻花,演的太好了!奥斯卡的评委在哪呢,我要申述,我要提建议,我要举报,这么好的演员在这,竟然没有人来给她评上奥斯卡最佳女主角!演的太好了! 在场的各位娘娘美人都被云影的深情演出震撼了,感动了,竟然流下了几滴泪水,有些人在那用一张手绢掩面嘤嘤地轻微抽泣。 只有我低着头,忍笑忍得几乎岔气,笑出声来我就没命了。不是因为强忍我全身都憋得抖的厉害,不过,这在众人眼里又成了害怕得颤抖,或者是哭得全身都抖了。 “抬起头来。” 我使劲憋气,把小脸憋红,就着把眼睛里的眼泪逼出来,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抬起头来。 司马睿不甘心地再次望向这个和小锦相似的女人,试图从她身上再次找到与小锦相似的影子,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那满脸的泪水,那眸中的恐惧,还有全身颤抖,如一只被猎物逮到的兔子一般处于惊恐之中,他的安锦不会这样,他只会站起来,大声嘲笑这群愚蠢的女人,他只会不屑地看着众人,然后鄙视地走人。司马睿知道这个谢尾萤不会,也不敢害人,那群女人只是心里不服这段时间对她莫名的宠爱罢了。其实司马睿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反常地专宠一个人。自己一贯的原则都是维持后宫平衡的。 司马睿再皱眉看向这个全身珠光宝气,巴不得把他赐给她的东西全都弄到身上的世俗女人。心中不免苦涩,他的小锦不会这样,他的小锦虽然出手大方,可是对那些金银珠宝,稀世奇珍除了最初的好奇之后,总是爱理不理,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那些与他无关。 司马睿不知心里哪来的一股怒气,想到她与小锦相似的面容,可是却全然不是他,仿佛另一个,便不由埋怨她糟蹋了她美丽的样貌,顿时脸色阴沉下来。 小锦,小锦,你到底在哪?! 心绪不宁的司马睿没有注意到直直跪在地上的人儿,眼中除了泪水之外,眸底还有一丝冷然,一丝不屑,一丝无奈,一丝心痛。如果不是他处于对安锦的魔障之中,心眼清明的话,定能看出其中乾坤,可是—— 众妃见皇帝久久不语,以为他被这狐狸精迷住了,不忍责罚她,于是火上加油道:“皇上,我亲眼见到,谢婕妤独自一个出入后园,神秘兮兮的,那时还奇怪她在做什么,现在才知道——呜呜……皇上,这么恶毒的女人,您要替臣妾们做主啊。” 我听了,不免翻了个大白眼,太不小心了,去弥屋被她看到了。想必是第一次迷路时被看到的,要知道,后来我去那都是飞檐走壁的,她想看到都难。等等,既然我听出了,那么,司马哥哥——我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来,果然,他神色不明地看着我,看到惊慌的我,嘴角竟然阴沉一笑,千万不要想起什么才好啊。我赶紧恭敬地低下头,做出恭敬样。 弥屋?!司马睿看着眼瞳中有些惊惶的人儿,不知道为什么会联想到那日深夜在弥屋里看到的那个普通的宫女,一个普通的宫女自己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可是连李久说起和他谈论三国的那名小宫女都是一副敬佩的样子,再加上,那天晚上,她清澄光亮的眼睛,所以,他便记得了那个宫女。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那个特别的小宫女和这个惊慌失措,连自己的婢女都会背叛她的懦弱女人有什么关系! 司马睿一阵烦躁,耳边那些女人嗡嗡不停地在数落她的罪状说了些什么也听不清了。 脑子里只想着,她不是小锦,她不是小锦?! “皇上——皇上饶命啊……臣妾,臣妾是冤枉的——”我配合地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硬是把自己逼哭了,一副疯妇的样子。司马睿眼中的厌恶更深了。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后面的庾雅突然向前,跪到在皇帝面前,战战兢兢地说道:“皇上,萤姐姐自来都是性情温润心地善良,臣妾相信她是不会做这等罪不可赦的事,请皇上明察。” 似乎奇怪竟然有人在这风口上还敢来求情,于是司马睿不免望了她一眼,她叫什么了,司马睿想了想,哦,是那个和桓贤妃吃斋念佛的雅雅,这女人虽然有点傻,可是心地还不错。 我有些感动地望着雅雅,她也心疼地回望我,一时我俩就在那眼神交汇,我知道,她肯定读懂了我眼里的谢意,还有骂了她傻丫头,不然她不会这时候还咧嘴一笑。 “够了,”一声长喝,司马睿不耐烦地说了句:“禁足三个月,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久年轩一步。如若再犯,定严惩不贷。”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冷冷地走了。自始至终,都没看过这里一眼。 各位美女一个看一个,全都傻眼了。只有我轻松地站起来,和各位美人笑笑,全然没有刚才的惶恐,和她们摆摆手,说道:“各位姐姐,尾萤这就回去,施行皇上的旨意。再见。” 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云影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你要回来的话,久年轩还是为你开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人。 回到久年轩的时候,小全子还趴在院子里哭个不停,小脸全被泪水弄脏了,我听他都哭得岔气了,直在那打嗝。我有些心疼,这个皇宫,他是真心对我的吧,刚才那些人来时,我打眼色让它躲起来的小白,现在正乖巧地在他身边,用舌头添他的脸。想必小白也明白了他对我的好吧,不然以小白那般冷漠,和对其他人的厌恶,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我走过去,把他扶起来,毕竟他还是个12岁的孩子,见我没事,顿时抱着我哭起来。 “主子,主子,你没事,没事——”他说的有些哽噎。 我轻轻地抚摸他僵硬的脊背,把他的恐慌和担心驱走。 我替他擦掉眼泪,看他的小花猫样,不由笑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害不害羞?” 他不好意思地一笑,脸红得耳根都没放过,结结巴巴道:“我,我担心,担心主子嘛。” “傻瓜,”又一个傻瓜,我抱抱他,拉他起来,笑道:“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姐姐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我鬼马地和他眨眨眼。 他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一溜烟地跑了。 呵呵,看他走了,我抱起小白,也回房里换衣服,泡个热水澡。唉,这身衣服还真是累人。 最后,我让小全子换上一身普通书童的衣服,我也小小的易容一下,换了身男子的白衫,虽然出来的时候,把小全子吓了呆愣在地,可是我还是很满意我的书生造型。 “记住啊,出去的时候,不要叫我主子,更不能叫小姐,要叫少爷。”我戳戳他呆愣的额头,让他醒过来。 抱起小白(本来是不想带这个麻烦精的,可是挨不住他可怜兮兮的眼神,无奈……),和小全子左转右转来到落霜宫前,这里是皇宫里的冷宫,也是最靠近外面的地方,只需爬过一道高墙,就到达外面了。 在小全子看着这堵高墙还在发呆的时候,我趁他一个不留神,拎着他的衣领,一个踪跃,就到了另一个和皇宫截然不同的世界了。 一路上,小全子傻不啦叽地跟在我身后,好奇地望着望那。对了,自从5岁时他被卖到宫里当太监,就没出去过了,小孩子对新奇的东西总是好奇心过剩。我随他了。 我要带小全子去的,是在建康城里最最轰动的一次时装秀。所有达官贵人为了抢一个贵宾座位挤得头破,为了争vip座位,价钱飙升到原来的50倍还多,那些帮派之间为了能有一个像样的座位,几乎几天一次帮派打斗……一点也不夸张!在这个时代,怎么会有这么现代的活动呢。自然是天下第一庄君锦山庄的杰作,自然也是我提的建议。时装秀耶,在古代搞的露天的超级劲爆的时装秀耶,那么多古典美人穿着我设计的衣服,踏着我教她们的猫步,袅袅如烟地走在台上,吸引所有男人的目光,好期待那样的情形,那样的仙境般美丽动人! 想到这,我不免有些飘飘然了,不过,这次出来,也惹到个不小的麻烦人物!后悔…… 第42章 冒牌货 在街上走着,一路繁华,和往日不一样的熙攘,人群攒动,我和小全子被人群挤得晃来晃去。不过在那深宫内院里呆久了,看到这么多人还是很高兴的。 元代胡用和《粉蝶儿;题金陵景》套曲:“人稠物穰景非常,真乃是鱼龙变化之乡。” 人稠物穰。用这个来形容还真是不过分。 四衢八街,八街九陌,华灯璀璨,人声沸腾,我难以想象“君锦”在天下人眼里已经有如此重要的地位了。一路上都在听到众人谈论这次举办的时装秀。老实说,我自己也很激动,因为我想看到君锦更上一个台阶。虽然君锦现在的服装和布匹产业上已经无人可比了,可是,我依然想看到它更加强大。对于君锦来说,我只是个幕后老板兼策划人。一是因为我的身份问题不好露面,二是作为谢尾萤我即进宫为妃了,自然不可能有时间一手经营,我没有分身之术。 不过,我的这些现实原因让我一直在天下人面前不露面,却成了江湖小资流传的借口。我的神秘由此而来。对于在江湖上,在天下人眼里,锦少就像一个传奇的存在的说法让我也很无奈。其实我现在自己都处于一片混乱之中,私心里我是希望司马哥哥认出我的,虽然他会恨我欺骗他,可是在理智的感情下,我又一点都不愿他认出我。试想,要我一辈子呆在后宫里和一群表里不一的女人抢一个注定不会属于我一个人的男人,那是我想要的吗?不管是对于谢尾萤,还是对于安锦来说,我都希望自己可以活在一片更广阔的天地之下。 我一路走着一路想我这几日的反常行为和我所做的一切是否值得。突然周边的人沸腾起来,全都欣喜地往一个方向跑,一时摩肩接踵,我反应不过来,被人群冲击得差点摔倒,幸亏小全子一直在我身边护着,眼疾手快地扶了我一把。我心中惊奇,慌忙随便抓住一个路人便问:“请问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我:“公子不知道吗?今晚君锦山庄的锦少要驾临昌陌楼。大家都急着去一睹锦少风采呢。不和你说了,我要走了。”说着不等我问出心中疑惑边很快消失在人海里了。 锦少光临“昌陌楼”!?虽然觉得有趣,可是本少爷好好地在这啊,怎么可能在今晚光临昌陌楼呢?!奇怪——昌陌楼是在建康和怡春园并驾齐驱的金贵地方,都是建康王公贵族们喜欢去的地方,一些有地位有身份的人都会去这两个地方,后来这里成了人们彰显财富和地位的象征了。不过两者有一点点不同。就是一个是高级妓院,有名的是女人,一个是酒楼,有名的是各种名菜。其实朋聚楼也和两者差不多。可是朋聚楼不像昌陌楼那么势利,只招待有钱人和贵族。朋聚楼来者不惧,而且布局典雅。不像那两个地方全都是金钱堆出来的。华丽无双啊—— 心中正惊奇怎么冒出个冒牌锦少,看到一旁正舔着冰糖葫芦吃得开心的小全子一脸期待地看着那些人群,又看看我。我知道他的小小好奇心也被提起来了。也好,距离时装秀还早,再加上没地方消遣,何不去会会这个假锦少呢。 我向来是言行一致的人,想什么做什么,很快就拉着小全子向昌陌楼进军。以前司马哥哥也常带我和旦呓姐姐去那喝酒,可是去了几次之后就觉得那里全都是一群虚伪无趣的人,久而久之,还是喜欢去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朋聚楼了。那里的装修之华丽,气势之磅礴,比起朋聚楼,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当然,消费还是贵的咂舌的。幸好几天出来早有准备,要不不要说看那个假锦少了,连我踏进门的机会都没有,那群见钱眼开的狗崽子! 到了那,拉着没见过世面都不敢上楼的小全子上楼,那里是贵宾楼,我想那个假锦少一定在那上面!外面挤满了不知从那听到风声来的人群,我和小全子几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突破重围进去的,这些人大多为平民,根本没有足够的钱进昌陌楼,只能在外面等着,这个场景让我想起了在现代什么天王巨星出场的时候,身边就跟着这么多疯狂的粉丝了。 我知道他们是心存感激才来看锦少的。这几年,君锦赚的钱很多,我不可能一个人抱着金库睡觉吧!因为才开始,所以建立的贫困资金援救会还不怎么成熟,但是听小七说已经帮助了很多贫民家庭。很多落魄的人。想必他们就是受过君锦恩惠的吧。 我无言地捏紧拳头,那个利用人们的感恩之心欺骗的人,我绝不原谅! 小全子看到我突然阴冷下来的脸,担心问道:“主——少爷,你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哪不舒服?” 看着他担忧的神色,单纯的目光,我不由放松下来,对他轻柔笑道:“没事,快上去吧,我肚子饿了。” “哦,这样啊,”他顿时眉开眼笑,“那少爷快点上楼啦。” “嗯。” 上了楼,果然,有一半贵宾坐已经被他包了,让我不屑的是,他好像是故意要引人注意,要不三楼有那么多精美的包间他不去,现在怎么来这招蜂引蝶。找了个隐秘的角落坐定,才发现已经有好几个贵公子在那腆着笑过去和他搭话了。这些贵公子平日里高傲,不把人放在眼里,今日怎么卑躬屈膝来了。 在心里低咒了几声,发泄完怒火,我才抬头平静地打量起这个所谓的冒充者。 远远地看着,只见他一袭华丽青衣,过分的是,竟然是这个季度我刚设计的新款!衣服上只简单地在上面用黑线用最好的绣娘绣上了几根青竹,却让它一下子上了档次来。没想到,这个冒牌货还挺识货的。 他的左右两边分别站着一个强壮的大汉,说强壮一点都不过分,他们站在那,足足比那个贵公子高了一个头!而且头发竟然一个为栗色,一个为金黄色,栗色这个还有一把络腮胡子,两人身上穿的衣服也有点少数民族和异国风采。看着一点都不像中原人,或者说晋人,倒像是外国人。和什么波斯的有点像。或者阿拉伯人的祖先?我臆想着。奶奶的大麻花,自己还被个异国人冒充了!金毛鬼! 在他们肆无忌惮地谈笑间,我和小全子认真地点了菜好好填饱了肚子,在那满足地休息了一会儿。我示意小全子坐在原地不要动,我起身,直直地走过去,很潇洒地“啪”一声打开扇子,想当初,为了把这个姿势练得很帅,我在曲阑苑里对着那个黄澄澄的铜镜炼过无数遍的。果然他们看到我玉树临风的样子,都看向我问道:“这位公子,有什么事吗?” 我刻意靠近那个冒牌货,绅士地笑道:“请问各位公子认识xxx人吗?”我胡乱编造。 在场各位全都摇摇头。我像自始至终都没看到那个冒牌货一样,故作惊讶地用扇子掩嘴,然后恭敬地打了个千:“各位,在下失礼了,失礼了。”然后和那个冒牌货无意中擦肩而过。 嘿嘿。我在心里贼笑。我可是给他准备了厚礼的。 波澜不惊地回到座位,摆手让小二来结账,奶奶的,花了我五十两银子! “走。”小全子恭敬地跟在后面。 第十九层地狱奇搔毒。中了这种毒之后,半个时辰之内没事,半个时辰之后,全身痒得让你下了十八层地狱还知道第十九层的滋味。没想到,我刚研制出来,这个倒霉的冒牌货就成了我的第一个试验品了。 下了楼才走了几步,就被一个人高马大的影子拦住了,我勉强抬头一看,是那个酷酷的金毛。只见他冷冷地对我说:“我家主子的玉佩不见了,想请公子上楼一叙。” 我正想开口骂,谁知道手条件反射地伸进兜里一摸,手间一凉,连我的心都凉了。什么时候,他把玉佩放到我兜里的。后悔啊,原来被我当作绝妙的设计,现在我巴不得我全身上下没一个兜!我一点感觉都没有,看来是遇到高手了。想必是趁我下毒的时候放的,我太不小心了。 拉住要上前理论的小全子,冷冷地对那个金毛说:“带路吧。” 跟着他一路沉默着上了楼,到了那,才发现刚才一直围着的那几个贵公子不知怎么的全都缩到角落里了。我把兜里的玉佩扔给他:“说吧,你想怎样。”小全子站在一旁瞪大了双眼,似乎也奇怪我身上怎么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块玉佩。 直到这时我才认真地看这个冒牌货,一头杂毛(我绝对不承认很有现代挑染的感觉),还有一双轻佻的狐狸眼此时正一眼兴味地望着我,我不想承认我的这件衣服有点像为他量身定做一般,他穿着自有一股高贵气质,难怪在这自称锦少都没有人怀疑。不过让我有点奇怪的是,他的眼珠是宝蓝色的。他果然不是晋国人。 他一脸玩味,对我邪邪一笑:“在下只是想请公子一叙罢了。公子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我看看跟在后面以防我们逃跑的金毛,不屑地瘪瘪嘴,冷笑道:“兄台的请客方式,在下可承受不起。公子如果没有什么事,在下告辞了。” “是吗?在下请公子上来一叙,公子何必明知故问呢?” 我依然镇定道:“不知兄台所谓何事?” 他依然闲闲地坐在那,目光熠熠生辉地望着我,我不自然地别过头。就这样沉默对峙了很久,这期间有个告辞的贵公子来和他告别,更重要的是,他喊他锦少。 我极其鄙视地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公子确定是锦少?” “你什么意思?”他突然转过头来看我,锐利得像鹰一般。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什么意思,随便说说而已。喏,这是你要的解药,连续服用两天即可痊愈。”我知道在他面前做戏是没用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和他来日方长! 转身想走,却不想那个黄毛一伸手臂,便把去路拦截,我不便在这施展身手,只好忍着,回身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想怎样?!”他玩味一笑,道:“你不知道得罪锦少的下场很惨吗?” 我正想破口大骂,他还真是廉不知耻,突然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那位小公子说的是,阁下真的是锦少吗?” 冒牌货突然恍然道:“我还道是谁大驾光临,原来是锦少座下的朱雀王。锦少的管家。” 朱雀王?!我转身,原来是小七。不过,我这身易容的打扮,想必他是认不出的,咳咳,我易的是另一个男子像。 “不敢当不敢当。我家少主自来就不喜露面见生人,这是江湖上人人都知的。我刚刚听说在昌陌楼里有人见了我家少主,心中迷惑,来此一见,原来是阁下。”说着他还真逼真地拍了拍胸口,像受到什么惊吓一般,“还真是吓到我了。” 说着朱雀王突然眼中一冷:“阁下确实有冒充的资本。可惜,你不是少主。” “你——”冒牌货突然一怒,可是很快他又恢复一贯镇定的样子,“本少爷今天不跟你们计较,拉满,萨空,我们走。”说着就跳窗很快消失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离去的时候,我听到他好像在咬牙切齿地道:“锦少,又是锦少,我跟你没玩!”我好像没有得罪过这个人,至少在我的记忆中如此,而且我不认识他,我敢确定,他的样子很特别,看到过我会有印象的。 在场的人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那个人不是锦少。 麦七见人追不上了,淡淡瞥了我一眼,便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有些愧疚,我不但欺骗了他,还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么多。默默地凝视他离开,我才和小全子下楼离开。赶去时装秀现场。楼下那时已经没有围观的人群了,想必小七上去之前就让人打发了。小七,不愧是我的朱雀王。 我虽然说过我不会参加时装秀,可是还是和他拿了几张贵宾级的座位票,现在总算派上用场了。 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去体会它的成功和美妙是我期待的。 第43章 烟花绽 很艰难地挤到指定的位置。所谓人山人海,万人空巷的壮观景象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幸好早有准备,现场几乎有一百多个保镖维持秩序,才不至于搞得混乱,而且君锦山庄的权威,我想现在江湖上没几个人敢挑战。因为,连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杀手楼一斣珠都臣服于君锦山庄,怎么会有人敢来挑衅呢。再说,今天对于天下是个盛会,怎么会有人在高手云集的地方试图撒野呢。 找到位子,我和小全子就乖巧地坐下。我环视四周,虽是露天,可是整个天空都似乎被灯火照得通明,那天圹埌的天幕此时呈现奇异的斑斓色彩,漫天几乎都是彩虹一般,让人叹为观止。 四周都是长而宽的大幕布悬挂而成,上面有君锦的标志,是黑色的莲。上面挂满了灯火,幕布后面是特制的铜镜,前面的灯光被反射到四面八方,整个会场彩色灯光四处漫漶开,犹如一张巨大的弥漫着光彩的油画,美轮美奂。 恍如在梦中。色调都是暖色,在那些灯笼外面都缠绕了红色,桃红色,还有天蓝,淡紫……风格偏向童话世界。是我想构造的童话世界。我按记忆中,画了很多在现代童话故事里的人物还有那些有名的小动物。史努比,kitty猫,兔八哥……还有日本动画里的那些小可爱……我还记得蜡笔小新的那只狗——小白。在这一刻,我庆幸自己会画画,在此刻才能把记忆中美好的东西留在这个世界。我让工人连夜赶制成布偶玩具,在今晚一起促销,在富人区都要付钱才能买回,而那些贫穷的小孩都免费送。四周都摆满了那些玩偶的海报,我要求过每个员工都必须知道那些人物背后代表的故事,在客人迷惑的时候及时介绍他们从何而来。 虽说这是个时装秀,其实也是个新闻发布会,向天下展示君锦的创新和无穷无尽的与众不同……君锦是不可替代的! 君锦是我构造梦想的地方,无人可以取代他的天下无双! 这是我的私心,在这个世界里,可能没有人知道童话故事吧,他们都被现实压迫着,小孩,大人都没有任何梦,他们的梦被剥夺了,被扼杀了。而在今天,我就要让那些失去梦的人们都能找回那个失乐园。虽说这个想法有些幼稚,可是在这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那些人真是很可怜,我始终没办法学会无动于衷。 我要赚钱的目的,只是想让大哥的天下变得好一点,虽然这是异想天开,可是,这是我在这个世界里唯一能做的。唯一能让我觉得自己不是多余的。 在贵宾座是有饮料和糕点吃的。我正在那喝着我喜欢的橙汁,就看到一个青衫的男子在向这边张望,我知道,是小七在找我,他给我的票,自然知道座位在哪,而坐在那的只可能是我。看他看到我的时候,有些惊讶,我含笑和他示意,喝着橙汁向他挥手打招呼。他一直故作深沉的娃娃脸在看到我之后突然闪现出欣喜,虽然他对我的样貌更加惊奇,唉,是到我告诉他真相的时候了,我该找个时间告诉他我是谁。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音乐响起来了。 这里的音乐自然没有现代那种感觉,不过叫小七找了建康城里各种有名的乐师,组成了一个乐队,起名“高山流水”。是为了纪念那首绝唱。这是在古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个乐队。 音乐同名字一样,如行云流水一般潺潺流出,自然宁静得让场中所有人安静下来。在每个人迟疑的刹那间,突然从高台下冒出袅袅白烟,正在人们疑惑是不是坠入仙境时,从烟雾渺茫中走出来一群美如天仙的女人,穿着雪白丝绸做的长裙,长裙上刺了朵朵盛放的牡丹,那些艳红得几乎滴血的牡丹像有生命力一般,全都融入穿衣的女人,高贵而恍如仙子。那些女子盈盈身姿,在那旋转飘舞,舞姿美得让在场的男人几乎眼睛都瞪出来了。 只有我一个人在那悠闲地喝着橙汁,不错不错,小七找的人果真是极品。正在我心下暗暗得意之际,身后突然想起一阵好像很耳熟的声音:“原来你在这。”我还想转头去看呢,突然脖颈一阵酥麻,我就不能动了。奶奶的,是谁敢暗算我。突然,依然是不久前听到的那中邪邪的笑声:“拜你所赐,我的假扮才会被拆穿,哼哼——”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也买了贵宾座的票来观看,而且就坐在我后面!还真是“凑巧”! 眼看着我就这样僵硬着被带走了,我被点了穴,身体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小全子和周围的人完全沉浸进去了,根本没人发现我的异样,那个家伙还一副无赖的样子像和我称兄道弟一般搂着我的肩,奶奶的大麻花,敢吃我的豆腐!我的时装秀还没看完呢! 我被带到一个暗巷里。很快,他那张很讨人厌的狐狸眼就在我面前探究地看着我。我皱眉,不屑地看向另一边。对于一个冒牌货,是不用客气的! 他见我不屑,不怒反笑,使了个眼色,那个金毛就走过来在我背上一点,我就能说话了,可是还是动不了。我郁!我怎么有种小羔羊要被大灰狼恐吓的感觉。 他走过来狠狠地掐着我的下颌,目光冰冷道:“说,你是不是知道‘锦少’?” 原来是这事啊,我在心里翻个白眼。我奇怪道:“人家锦少怎么惹你了,我看你俩根本没见过,你怎么那么恨他?”我记得我没有惹到一个异国人啊。 一说起锦少,他就气得满脸通红道:“我倒要看看那个小子到底长什么样?!连我们‘鲜卑第一美人’都被她魅惑了!”鲜卑?!第一美人?!我耳尖地听到重点,鲜卑第一美人不是旦呓姐姐吗?!这和她什么关系——气愤中的他浑然不知自己无意中透漏了什么。难道我长得太无害了吗? “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看了。我怕你会失望过度。他长得也不怎么样,和你我一样,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个嘴巴,人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我胡编乱造。 他喃喃自语:“怎么会,一路来晋国,问及锦少人人都赞他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温文尔雅……几乎绝美啊!” 我安慰他:“你要相信流言是有三人成虎的力量的。” 他突然眼中精光一闪,看着我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认识他?” 我本来想做个耸耸肩的动作,无奈根本动不了,便吊儿郎当道:“认识认识,”我顿了顿,接着道:“只是我认识人家,人家未必认识我罢了。” 见他迷惑,我好心地解释:“当年双煞同闯怡春园,连过三关,最后还成了怡春园当红花魁旦呓美人的入幕之宾,这等风流轶事建康城里人人皆知。那日,很不巧,小弟也在怡春园寻乐,有幸见到了锦公子的真貌。自然知道阁下是冒充的。” “原来是这样,姐姐是那时就被他迷住了吧,那个小白脸!”我猜测他已经完全在臆想中把我构造成了一个长着一张小白脸专门迷惑女人的家伙了。 “对了,”我问他,“你姐姐芳名?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我诱惑他。 果然,他想都没想就顺口答道:“旦呓,她在晋国时叫慕容旦呓。”他看起来凶神恶煞,心机深沉的样子,原来这么幼稚单纯啊,后来我才觉得,难怪他的叔叔想谋了他的王位。难怪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旦呓姐姐帮他护皇位。 原来他的姐姐就是美人姐姐?!我该说这个世界很小吗?这也能让我碰见。 “你姐姐?关锦少什么事?” 他塌下肩,沮丧道:“当年我姐姐游历到晋国时认识了那个锦少,直到现在还对他念念不忘。” 我无言,旦呓姐姐想我关他屁事啊?! 等等,旦呓姐姐离开时,和我坦白过,她一直隐藏的身份。她是鲜卑人,而且是鲜卑公主。她离去是因为她在鲜卑的父王病逝,叔侄争权,燕国内乱,她需要回去主持大局,她的父王在世时最喜爱的就是她,而且曾说她是鲜卑以来最特别的公主。燕国的臣民对她一直很崇敬,在鲜卑她有一定地位。所以,燕王去世后,她的叔叔妄图篡权,她的哥哥也在这时叛变了,她要回去扶持作为太子的唯一的弟弟登上皇位。还要辅政。 离开时,她曾说过,她可能永远都不会踏上这片土地了,但是在将来,鲜卑会来到这片土地为我建立一个国家。我一开始还以为她开玩笑,可是后来才知道她对我多么认真,我回忆了一下历史,后来确实鲜卑来到中原建立了那个有名的国家——北魏。 难道旦呓姐姐在鲜卑过得不好,所以他才会来中原找我算账,一想到美人姐姐,不知道为什么胸口突然好痛,对了,这还是那次和她在一起时受的伤。 那么,有个重要的东西竟然被我忘了!我看着这个长着狐狸眼的男人,妖媚程度和旦呓姐姐还真像啊——旦呓姐姐说过她只有一个弟弟,那么,眼前这个人不就是——不就是新登基的燕王殿下了吗?!他就是美人姐姐口中的燕王慕容皝! 正想问他旦呓姐姐过得好不好?突然巷口闪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化成灰我都会记得的身影。是司马哥哥!他向来不会错过这种热闹的—— 看他看向我们这边了,我终于在最后关头冲破了穴道,开玩笑,我可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小羔羊,我一直在引开他的注意力就是为了暗中解穴。 身体恢复自由后,我和慕容说了句:“后会无期。”就施展缥缈迅速消失在暗巷。 遁走时我听到他在身后远远地大喊:“我们还会见面!” 我全身鸡皮疙瘩掉地上了。我对这个旦呓姐姐口中据说和我同龄的小屁孩可没兴趣。 狼狈地跑到后面没影的时候我才彻底停下来。正在那双手扶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大口喘气的时候,突然身后的天空一阵“嗖嗖”的爆破声,还有腾空时的气流声,尖锐却让我眼中一亮,然后整个天空,甚至整个建康城都被照亮了,所有人都沸腾了! 我含笑转身,与他人不同的是,我自始至终都带着平静的笑意,成功了。想不到成功了。这是这次时装秀里我为自己准备的特别的礼物,我特意找个研究这方面的人,把大体我对烟花的了解告知他们,经过了很久的试验,想不到今天成功了。 我看着漫天斑斓多彩的焰火静静地笑,仿佛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是,在这个世界,其实我都是一个人。我的世界里没有满街的喧嚣,没有那些庆祝的人群,没有了那个世界的所有一切,只有孤伶伶地站在小巷路口的我,我的眼中只有那满天绚烂的花火…… 火树银花合,尽桥铁锁开。说的就是这样吗?灿烂夺目,花簇锦攒,我的眼睛在那雍容华丽的绽放中沉溺了。我知道太过美丽的东西,都是短暂的。烟花划破夜空的那一刹那,也是化为灰烬的时候,繁华落寂。 尽管短暂,可是我并不惧怕,我喜欢它,正是因为它的短暂,而且在那短暂的刹那几乎绝美。我只要在心里记住它就可以了。 夜色中,一簇簇烟花腾空而起划向宁静地夜空,以一条优美的弧线快速地上升,伴以清脆的“瞿”的一声,迸射出无数花瓣,在天空中慢慢张开,洒下串串缤纷花雨,演绎成彩霞满天。这漫天的烟花爆发出的无限绚烂……又在建康城万家灯火中反射出金光…… 我的耳边有风拂过,我的神智一片清明,最后,我轻轻一笑,对自己说,生日快乐,安锦。 我不会知道,此时,就在不远的几个角落。有三个人看着这满天烟火说道: 生辰快乐。小姐。 生辰快乐。小锦。 生辰快乐。少爷。 还有一个绝美的身影在高高的楼台上,形影单只地饮了一口酒,然后看着墨黑的星空默默道:生辰快乐。小锦。 第44章 零缺 回宫已经七天了。日子还是波澜不惊地过着。 那晚我和小全子走失了,直到后来人群散开了些,我才在会场附近找个哭着到处找我的小全子,他到底还是个孩子,见主子不见了就吓得哭了。牵着他的手离开的时候,远远的,我看到小七站在高高的舞台上一身青衣,静静地望着我,目光平静得让我心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隔着烟花绽放之后的浓浓烟雾,我竟觉得那目光,隐隐多了几丝痛苦和难过。 狠狠心转身便走,伸手向他摆摆,和他道别,小七,原谅我,为了我们的家可以安然地度过一辈子,让我把事全都解决后再同你一起并肩战斗吧! 回来的路上,我都有些沉默,可能是因为那些很快逝去的烟花吧。正带着小全子在那些绕来绕去的小巷里兜来兜去的时候,突然身后想起一个声音—— “萤儿,是你吗?” 我听到,顿时一惊,身体就僵硬在那动不了了。这熟悉的声音,还真是久违了。 不过我还是镇定地转过头去,平静地和桓温说道:“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谁知他娇媚地笑了笑,那张有些美的脸此时看来更加娇艳了。他很绅士地摇了摇他手里的扇子(我有些沮丧地看着手里的扇子,老实说今天扮这个花花公子造型还是模仿他的,可是我果然假冒的没有真品看起来好啊),凝视我的双瞳道:“本来我还不敢确定是不是你,毕竟——”说到这他眼中一痛,但很快又无事般笑得开心道:“可是,听到你那借口,和以前识破你易容说的一模一样,而且,你今日,并没有改变多少。我知道是你,萤儿。” 我知道伪装不了什么了,只得耸耸肩道:“桓温,好久不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今日来参加这个时装秀,是来泡女人的吧。”我不忘打趣他。 谁知他没笑,只是很认真地看着我,然后一敛以前吊儿郎当的样子,快步走过来,在我还没反应过来就一把狠狠地抱住我,他抱得紧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良久,我愣在当场,一直任他这样抱着。 “萤儿,我好想你。”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我竟觉得他的语气很痛苦很无奈一般。他一直和我都是彼此捉弄玩乐的啊。今天是怎么了。 我使劲推开他,他勒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我勉强说道:“快放开我,我,我喘不过气了。” 见他还是没反应,我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他吃痛地放开我后退几步,在他呻吟,我得到自由,迅速大口呼吸,一时有些喘不过来,就在那直咳嗽。 他看着我邪邪一笑,无所谓道:“还是和以前以前一样,粗鲁,出拳毫不留情。” 我喘着气说:“那是你活该,你想勒死我啊你。” 他又凑过来亲热地环过我的肩,肉麻道:“我哪舍得让萤儿受苦。”说到最后,他的神色一冷。 扳过我的肩,极其严肃地问我:“萤儿,你在宫里过得不好是不是?我听他们说了,皇帝根本不宠你,把你扔在那不管不问。萤儿,对不起,对不起。我要知道,我——” 我奇怪地看着他,他说的太夸张了吧,我虽然曾被皇帝晾在一边,可是那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不想和司马哥哥彼此知道对方时,被这样不堪的方式觉得绝望。 “要知道,要知道你过的不好,当初我绝对不会放弃——”他到底再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萤儿,离开皇宫吧,跟我走,我们一起逃到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地方。萤儿,我们一起远走天涯吧。” 我明白了。我挣开他的钳制,很平静地看着他通红的眼,认真说道:“桓温,我过得很好。我不知道你怎么听到那些不好的谣传,可是,我很好,我真的很好。谢谢你的关心,可是我不是其他的女人,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你不用担心。真的不用担心。今日不早了,你知道,”我调皮地看着他,可是他没有笑,接着道:“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再不回去,被发现就惨了。”而且,我忘不了那个身影,我心里总是不安,觉得会发生什么,司马哥哥到底有没有看到过我? 我和他摆摆手:“再见。” 他不拦我,走了几步,他突然在后面用那样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萤儿,你真的愿做皇帝千万个女人中的一个吗?那不是你。” 我一个踉跄,如果不是跟在身旁的小全子扶住我,我可能跌倒在地了。 世人只知六公子桓温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无人知道,他有一双可以洞察人心的眼睛和深不可测的心机。不然,他不会让人以为他只是一般富家子弟来掩饰自己,不然他日后怎么会成为一代将军呢! 我没有回头。可是,我知道,他早已看穿了我。 这家伙,我暗暗捏紧拳头,不出场么不出场,一出场就直戳我的痛处!! 自从那日被诬陷所谓玩弄巫术之后,我在久年轩便像打入冷宫了一般,不过,这也证明皇帝从来没有爱过谢尾萤,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给我,不过,我该感谢他没有把我抄家灭族之类的。其实我自己也没确定他是否看出了那些女人的闹剧。让我觉得难过的是,从那天以后,云影就去了仪来宫,跟了王贵妃。云影向来心灵手巧,善解人意,不久,小全子就来告诉我,她已成了贵妃娘娘跟前的红人。说这话的时候,小全子一副气愤的样子,还想替我打抱不平。我淡淡地笑笑。我是由衷替她高兴的。毕竟,跟着贵妃总比跟着我这个老是闯祸的主子好! 做了早饭,寡然无味地吃了几口,就没兴趣了。 饭后,带着小全子来了个饭后散步。因为禁令的关系,我只能偷偷出去。 我来御花园的几率可能是一个月一次,可是我可能是霉星当头,这3%多一点点的概率还是让我碰到了嚣张的王贵妃一行人,有王贵妃领头,跟着一干其他见过一次两次甚至从没见过的妃子。在这后宫里,据说王贵妃是最爱结党营私的。从外面回来后,我一直提心吊胆司马哥哥会找我问话。可是,奇怪的是,这几天,他都没有出现在过久年轩。所以现在宫里的人都说我这个“骚狐狸”失宠了。小全子的愤怒都快把久年轩燃起来了。小小年纪,还没有学会尔虞我诈,没有学会戴上万张面具,还是傻傻的真性情,很可爱。 正想绕过那些众女人,以免又惹麻烦,不过我这谦让的精神显然不符合人家的口味。 这不,前脚都还没迈出去,就有阵不客气的女声冷冷道:“站住,见到贵妃娘娘,不跪拜成何体统。” 我收回奔出的脚,换上有点谄媚的笑容,走过去,欠了个身,请安道:“尾萤见过几位姐姐,刚才尾萤没见几位姐姐,请几位姐姐恕罪。” 在我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个凶神恶煞的嬷嬷突然走到我身后,一脚踢在我的膝盖关节上,我一个踉跄,就狼狈地跌在地上,匍匐的样子让人看不到我冷若冰霜的面容,我狠狠地捏住手指,指甲几乎嵌到手心的肉里。 这时那个嬷嬷凶狠道:“今日让你知道请安是如何下拜的。” 周围那些看戏的一群女人一个个掩嘴窃笑。笑声好不娇媚! 有个什么美人级别的,走过来不屑地指着我的一身廉价白衣嘲笑道:“看看,看看我们的婕妤姐姐,这穿的是从那个宫女房里捡来的。” 周围又是一阵阵窃笑。这里的女人还真是习惯落井下石的料。知道我不受宠了,便敢这般欺辱我。 身后的小全子完全吓呆了,跑过来扶我起来,像个受伤的小兽一般狠狠地盯住这些人。 我松开他的搀扶,直直地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刚刚嘲笑我穿衣的那个女人,她的身上穿的是去年君锦出的款。也难怪,君锦上等的衣服都是供给有钱的权贵的,想必这个女人买不起新款,穿着过时的衣物想来羞辱我吗?再打量那些幸灾乐祸的女人,连同王贵妃在内穿的都是君锦的衣物。这几年,宫里的衣物都是由君锦负责了。这些女人平日攀比的就是谁穿的是君锦的衣服,谁穿的是最新款,谁穿的是限量版! 我看到默默跟在身后的云影看着我满眼心痛,嘴动了动,想说什么,我知道她想说那些衣服都是我亲自设计的,自然不会想自己穿了。我向她摇头,没必要和她们逞强什么。自己设计的衣服,我可没那个心情天天穿在身上炫耀什么。我冷冷地环视她们,无知的女人们。 突然,熟悉的那声高陆特色的尖锐地叫声:“皇上驾到。” 在场各位纷纷跪下迎接。 我跪在地上,心下一凉,惨了。 果然,皇上才说了句:“各位爱妃平身。” 王贵妃就跑上前,几乎是冲进他的怀里好不委屈地说道:“皇上——” 司马睿温柔地环住她,轻声问道:“谁敢惹到我们的贵妃娘娘了,说说,朕替你做主。” 她不客气地指向我,委屈道:“皇上,谢婕妤本来要禁闭三个月的,今日臣妾看到她违抗圣旨,就出言教训了她几句,谁知她见我不但不行礼,还出言不逊,对我不恭敬,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人家,臣妾好害怕啊皇上。”说到最后又哽噎出声。 我想叫上帝了。这女人还真会搬弄是非。 皇帝见说到我,便冷冷地扫向我:“谁给你的胆子,连朕的话都敢违抗。” 我看着他,我能说我这几天精神有点恍惚,我忘了那条所谓禁令了吗?我哑口无言。 “滚。朕不想看到你。半年之内,不要出来了。”说着就要搂着王贵妃继续游玩御花园。 “皇上,”我突然喊道。深呼一口气,恭敬地跪下,磕了我来这最认真的一个头,然后直直地望着他,眸中空无一物,声音毫无波澜道:“皇上,臣妾自知罪孽深入,恳请皇上,贬臣妾到落霜宫。臣妾绝无怨言。”我有些累了,决定走这一步。司马哥哥,你就任你的女人这般欺辱我! 周围一声抽气声,那些女人全都呆愣了。古至今,有哪个后宫里的女人自己请愿贬到冷宫的?人人看我的眼里,都冒着我不是神经错乱了吧?!只有我知道,这一刻,我是多么的清醒。 他眼睛一眯,目光危险地望着我,似乎在打量我的话的真实性,或者有什么目的,我闭上眼,任他打量,呵呵,我只是不想面对。最后,他冷冷道:“朕不准。” 说着便转身走了。留下跪在地上一脸呆愣的我。他不是不想见到我吗?又为何不准了我,干脆打发我到冷宫去呢…… 小全子一脸泪痕地爬过来,抱着直直跪着没有知觉的我,哭喊道:“主子,你怎么了?不要吓小全子啊——” 我推开他,平静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御花园。 第45章 凉绘 算准了皇帝这会儿不会去弥屋。大白天的我就爬墙去找李久。才进门,就看到太子他们师徒俩在那说学。今日实在没有心情和这个刁蛮的太子计较,懒懒地进门,说了句:“原来太子也在啊。”就直直地窝进我常坐的那个角落里盘腿坐下。 司马绍正想开口,我就抬头瞪他一眼,他便把话吞下去了。我知道他想说:“大胆,见到本太子竟敢不行礼。”这宫中的规矩还真是多,可是我没有心情和他计较什么今天。自从那日我狠狠地教训他之后,他虽然表面还是一副跋扈的样子,可是神情中俨然对我已有了一定敬畏。真怀念在现代练功完后偷偷摸摸地和师兄们在酒馆里抽烟的感觉。虽然只是偶尔放纵一下,可是那时一下子放松下去的感觉是我现在最需要的。 李久和那个小屁孩在我耳边说了很多,可是我只想闭眼休息一下,懒懒道:“别吵。李久,我好累。让我睡五分钟。”我知道他们很想问我分钟是什么,可是我现在懒得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了。 我闭眼喃喃道:“李久,唱首歌听听。”知道他要拒绝,我强调:“随便哼一点就行。当我的催眠曲。” 他果真哼了起来,好像是屈原的一首楚辞改编的,还蛮好听的。我全身放松下来。 微憩了一下,我睁开眼,狠狠地瞪一下那个小鬼:“小屁孩,快看你的书。大人说话小孩不要听。” “本太子已经不是小孩了,你这女人!”虽然嘴里这样说着,可是在我和李久的淫威之下,他还是乖乖地继续看书了。 李久站起来,彼此心照不宣地走出外庭。 “怎么了?” 我淡淡地一笑,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只是老是晚上来爬你的墙,搞了我昼夜颠倒,现在有点累了。” 他一副你在装的表情,但是并不拆穿。 我毫不淑女地伸了个懒腰,李久一副快要昏厥的表情,正想说一个女子这样成何体统,我就及时堵截道:“认识这么久了,还不习惯啊。”我低头看了地上惨败的花草一眼,接着说:“你的这庭院要好好修修了,丑死了。” 他无所谓地笑笑。也是,像他这种生活随意惯了的人,自己的居所都不在意,这个弥屋,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弃屋呢。没想到,是皇帝亲自赐给他的别院的。因为他不要宫女太监打理,便成这般模样了。 “过不久,我就要搬家了。”我对他说。 “就你那偏僻的地方,还能搬去哪?” 我认真地望着他:“落霜宫。” 他眼中闪过异样,很快转过头去,轻声问道:“你决定了?” “嗯。” 他笑了,接着有些迷惑道:“尾萤,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进宫对你来说是对的还是错的?” 我目光寡然,声音没有任何感情道:“不知道结果对错的事,我们都不用去深究。” “皇上,这是臣妾亲手给你剥的葡萄。”王贵妃柔若无骨地依偎在龙座的扶手旁,乞望圣颜的一笑。 司马睿享受着美人恩,吃过水果,顺道抚摸她光滑的黑色秀发,上面洋溢着花香,沁人心扉。仔细看了一会儿,他又转向坐在左侧的王蝶衣,她在人前总是冷冰冰的,一副不屑于同流合污的高傲样子,可是司马睿知道,只要他特别待她亲切一点,她就会扬起笑容回应,这种美人形态,当然也很迷人。他伸手握住她背后的青丝,冰美人嫣然浅笑,轻偎了过来。 不知道怎么的,看着这些满脸笑容的美人们,自己竟然想起那个不把圣旨放在眼里的女人,她平日里明明柔弱胆怯的,而且总是恭恭敬敬的样子,根本没什么吸引自己的目光之处,虽然她的样貌确实是上乘,可是在这后宫里,美丽的女人又何止一个! 可是,那个该死的女人!司马睿的脑子里一直闪现着那日她平静而饱含痛苦,矛盾的目光,明明不甘,可是却没有任何申辩,明明该求饶,可是却求自己贬她进落霜宫。 直到现在,司马睿还记得她的眸子中一闪而过的倔强,坚决,迷惑,痛苦……还有连他也看不中的深邃。 她哪来这种憾人力量让人一再一再地想接近她?她明明只是和小锦长着像的女子啊,说白了,只是替代品。可是为什么自己开始觉得她身上有种不同呢,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有不同——司马睿撅眉。 其实对那个叫云影的丫鬟说的话,自己本来是全不信的,可是,司马睿忘不了有一日他到久年轩里寻她时,远远地就听到那个女人在房里教训那个丫鬟,时不时还传出几声清脆地啪啪声,可是当自己进去时,一切又变得无常了,除了那个小丫鬟的脸上微红,眼眸中微微闪着泪光。虽然那日司马睿被没有说什么,可是心中对她的厌恶却渐渐积攒,小锦是不会这般对人的,小锦说过人人平等,她待她的那个小书童便是以兄弟相待的,并不把那个小书童当作仆人。说起来,这个小丫鬟怎么和小锦的那个小书童有点相似呢,难道这又是巧合? 后来那些女人又闹出那场下咒事件,司马睿只是顺水推舟,他不想再见到那个女人了。只到那日她跪在地上祈求搬往落霜宫。他才重新审视这个被自己宠信了一个月的女人。 “皇上……” “什么?”司马睿回过神来,懒洋洋地瞄向王贵妃。 “皇上觉不觉得妾身新裁制的宫装好看?” 司马睿淡淡地扫了一眼,确实华丽炫人,剪裁恰好,充分展露出她身材的傲人之处……这是君锦的服装,那日在时装秀上看到过。 对了,自己回宫后都快把那日恍然看到的一幕给忘了,看来自己是得找个时间好好地去会会那个柔弱多病的小妃子的真面目了。那个人,是不是她?如果是她,那她男扮女装出去又是为了什么? “挺好的,很迷人。” “是嘛,”王贵妃娇媚一笑,“臣妾还没有合适的首饰搭配呢。” 司马睿抿了一口酒,总而言之,就是讨赏。 他轻笑,叫道:“高陆。” “奴才在。”高陆立即跪到一边。 “将上个月鲜卑进贡的金饰、玉器端出来,按照她们的品级一一封赏。对了,把朕最喜爱的蝶形玉环给贵妃娘娘。”听到妃子们大喜过望地叩谢皇恩,他只是微笑,走出仪来宫。摆手不让人相随,径直走向御花园。 原本想赏花的心思,却在看到那日她跪下的地方时全然没有了,控制不住自己双腿的方向,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向久年轩。 月上中天,秋夜微凉,他的心情奇特的又复愉悦,和往常不同的是,他没有通报就走了进去。 昏暗的庭院因皎洁的月光依稀可见,寂静的空间里只见到厢窗亮着的一盏灯光,充溢着温暖。司马睿自然而然地走过去,走近后,就听到谈话声,他忍不住停伫而听—— “主子,不早了,安歇了。” “行了行了,不要啰嗦了。小全子,你怎么比云影还吵。” “主子,不要把我和那个叛徒相提并论!”小全子气愤道。 我抬头奇道:“小全子,你说话会用成语了耶。”见他要生气不理我了,我才笑道:“算我错了,我只是开个玩笑嘛。你不要怪她,云影会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我相信她。” “就你心肠软。主子,把衣服换下来吧,要不,一下你的白衣变成彩衣了。” 我低头看看我的衣服,确实有被弄脏的趋向,以前画画时都是云影事先提醒我换衣的,她不在,我自然不会记得,想必小全子注意到了吧。 放下画笔,把外衣脱下,罩上一贯的黑色宽大长袍,得了这个空闲,小全子凑上前看我画的画,奇道:“咦?!主子,你这画的是什么啊?” 我掩嘴笑:“这叫漫画。怎么说呢?漫画一种记录故事的手段,就像把真实存在的东西用一种特殊的绘画方式,特殊的人物定制编织成一个故事。就像现在有人开始写的一些短小故事,或者自传,史书什么的。不过,漫画更加生动而已。你看,这就是王贵妃,这是桓婕妤,还有那些美人妃子们,喏,这就是皇上。一般画师们画的像要逼真,我画的是通过我的想象加工而来的。这些卡通人物造型是不是很可爱?”我低头自顾自说道。这些画还真是越看越喜爱。反正在宫里整日闲着无聊,不如,找点乐子打发时间,我准备出一本连载的漫画,就叫《后宫女人的那些事儿》。反正他们都活生生地发生在我周围,我也不愁没有素材,而且君锦山庄做出的事向来不按理出牌,等连载出来肯定会热卖的。 现在一二集已经画好了,再画几集我就可以让小七着手包装了。在古代,我的漫画热卖!想想就很兴奋了! 正觉得小全子怎么一下子安静下来了,我转身叫他:“小全子,你——啊?!皇上!”我惊愕地看着深夜造访的皇帝,他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我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连行礼这回事儿都忘了,幸好他没有追究。 “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给朕也看看。” 我一边退后一边把画纸全都塞到抽屉里。尴尬地望着他笑:“没,没什么。” 他不语,径直绕到我身后,便看到一桌子的画纸,不过幸好设计图和漫画图都没有了,在桌上的都只是些平日里我闲着没事做时画的写生,随笔。 他拿起一副梨花图细细地看,背对我,说了句:“朕听说,你姑姑谢德妃当年被封为建康第一才女,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见?”不等我回答,他突然转过头来望着我道:“爱妃,你说奇怪不奇怪,前几日朕微服出访,竟无意中看到一个身影,和爱妃非常相似。你说,朕的妃子怎么会擅自跑出宫去呢,朕觉得朕应该是看错了,爱妃你说呢?” 第47章 浅淡行 “咳咳……”奇怪,怎么今天一早起来就一直咳嗽个不停。 已是春末了,可是依然觉得很冷,打了个寒战,我认命地走回屋里拿了件外衣披上,才走出门,就看到在院子里扫地的小全子,云影不在还真是不适应啊。 小全子一见到我,就奇怪道:“主子,你的脸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昨晚着凉了?” 没有啊,昨晚我盖的很厚啊,难道是我半夜踢被子了?可是云影伺候了我这么久,也没说我晚上睡觉踢被子啊,相反,我睡觉一向很静,常常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的。 正奇怪着,小白蹭到我怀里,和往日一样,他很快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正想安稳地睡去,突然他的白毛渐渐开始变色,变成了淡淡的粉色,他一惊,抬头看我,双瞳里全是担忧,我也心下一惊,怎么会,怎么会中毒了? 老家伙送我小白的时候曾经和我说过,小白是上古神兽,自然是有不同的,他的神力就是在可以觉察到身边的危险和毒物。只要主人中毒,他靠近后白毛就会慢慢变成红色,红色越深表示中毒越深,如果到了黑红色,那就是这个人没救了。看着他变了微红的皮毛,我眸中一冷,是什么时候中毒的,难怪昨晚一夜头晕发热,没有睡好,今日又开始头痛,全身无力,咳嗽。我细想了从昨天到今日我吃过的食物和茶饮。 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啊,我和小全子,还有皇上吃的都是一样啊。我昨天亲自下厨做饭,皇上同我一起用膳的。过后他还夸赞很好吃,今日要来和我一起用膳的。等等,昨日还有云影送来的莲子羹和雅雅送来的甜点,她们都是我亲近的人,我自然没有怀疑,全都吃下了,难道?怎么可能? 想起云影眼中的躲躲闪闪,我心中一痛,不愿再想。 我甩甩头,望着小全子投来担忧的眼神,我不发一语,静静地抱着小白回到内室。坐到床上,我开始运功逼毒。 “喔噢——”一口黑血吐到地面,我的头有些眩晕,在坚持一下毒就该逼尽了,不知道是谁下的毒,量不多毒性不大,但是如果连续几次被下的话,我的小命就没有了。 正准备逼出最后一点余毒,门外突然传来小全子的声音:“奴才拜见皇上。” 我一惊,胸口涌动的残毒突然全都蔓延全身,喉间涌上一口血腥,被我生生地吞进腹中。我急忙起身,穿上外衣。 我走出内室,远远就见到司马睿一身金黄双龙旋衣向我走来,我擦去唇边残留的血迹,像没事一般笑靥如花地迎上去:“皇上,臣妾叩见皇上。” 他走过来扶我,“爱妃请起。” 我起身,怎么今日阳光如此强烈,晃得我头有些晕,他见我脸色惨白,急道:“萤萤,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朕让太医来给你看看,来人——” 我拉住他:“皇上,不用了。臣妾只是刚刚跑的有些急了。”下毒之人我还不敢确定,况且那两个人我都不想伤害,而且现在毒也清的差不多了,我不想在追究。 “是吗?不要太劳累了。那今日不用做了。和朕回御天殿一起用膳了。”他拂过我的脸,虽然面上依然淡淡的,可是眼底那微微的担忧我知道是真的,他终于开始关心谢尾萤了吗? “不要——”虽然头越来越沉了,可是我不想错过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而且是两人在那个小屋子里,他坐在一旁专注地望着我做饭的那份祥和,我不想失去。 我深呼一口气,用内功把自己的脸颊逼得有些红润,笑道:“皇上,臣妾真的没事。”我调皮地看看他,撒娇道:“臣妾想亲手做给皇上吃。”那些女人是这样撒娇的吧?不是说男人最受不了女人撒娇的吗?也不知道灵不灵。 “这——”他犹豫了,“可是你——” “走吧。”我拉住他,向小屋子走去,那是我在久年轩的简易厨房。 才踏出一步,我的头便开始眩晕起来,我使劲甩甩头,想把这些不适甩开,仰头又是灿烂一笑,打破他心中的疑虑。 白萝卜,红萝卜,青菜,白菜,西红柿,蒜,葱……我想伸手去抓,可是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而遥远,脑子无意识地控制手中的刀有规律地切着,可是下一秒,“噗通”一声,我便直直地倒地,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微微睁开眼,就看到一束光照进我的眼中,刺得我只能不停地眨眼,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地起伏,倒映出影子,非常奇妙的感觉,如果不是因为胸口疼痛,我会觉得今天是个艳阳天,我会非常欣喜的。可是——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周围静得很惬意,空荡荡的,我醒来这么久,还没有人上前来发现我醒过来了。就这样安静地躺着,一瞬间觉得世间万物一下子离我而去,整个世界只有我一般,我的身体很痛,动弹不得,只好深呼吸感受这一刻的美好。 躺了一会儿,逝去的思绪一下子复苏了。我记得我昏倒前正准备给司马哥哥做饭的,还有我逼毒的时候被打断了,想必是进入心脉了,不过,不要紧,那点小毒还不能要我的命。 悄悄活动一下身体,差不多适应了我就开始试着起来,我肚子很饿,我要吃东西,我也渴了,我还要喝水。可是整个院子像被什么罩着一般,安静得听不到任何声音,想必是没有人能帮我了。 撑起身体,可是左肘突然一软,我就偏向床边像地上倒去,我闭上眼,认命地等待狠狠地摔在地上的疼痛袭来。可是,久久,都没有预期中的疼痛,而是感觉跌进了一个软软的怀抱里。 “呆够了吧?” 一个有些戏谑的声音从我的上空传来,我睁开眼,便看到司马睿第一次这样含笑地看着我,没有帝王的高傲和尊贵,而像个普通的男人。 我急急地退出他的怀抱,不想身体太僵硬了竟然又倒向大地。 他微微呼一口气,“你怎么这么事多呢。不乖乖的躺着,要起来可以叫人帮忙啊。” 我委屈地看着他:“我醒来很久了,可是都没看到有人,而且,我——”正说着,肚子咕咕叫了几声,我脸红了:“我肚子饿了,我还想喝水。” 他看着我酡红的脸蛋,笑道:“来人——” 进来几个宫人,恭敬道:“奴才在。”我这时才发现原来我不在久年轩,而是在御天殿里。 “把准备好的膳食抬上来。” “是,皇上。” 正在那使劲吞口水,司马睿突然转过来,紧紧地抱住我,担忧道:“爱妃,你吓死朕了。还好,你醒来了。” 我看着他憔悴的面容,不禁心里一痛,他那么爱干净的人,怎么胡须都长出来了呢。 我安心地窝在他怀里,问道:“皇上,臣妾昏迷多久了。” 他环住我的手臂微颤:“三天,整整三天了。”也正是这三天,才让他明白她对他有多么重要。以为可以忽视,可以不在意的,可是却像中了蛊一般日渐沉溺下去了。 感觉到他的在乎,我心里一暖,笑道:“臣妾没事了。想必是臣妾晚上着凉了,身子又一向不好,积攒在一起才会发作得这般厉害的。” 司马睿突然唇边浮现一丝冷笑,普通的着凉怎么会几乎要了她的命,是谁做的,他自然会查出来。 但是抱紧怀里的单纯女人,他依然温言道:“你要多休息,朕会叫太医帮你调理身子的。” 我闭上眼,道:“臣妾谢皇上。”不能在这样沉溺下去了。帝王的怀抱,还真不是我这样的人能够眷恋的啊。 在御天殿休息了几日,我就回到久年轩了。这次的事在我的有意隐瞒之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众人只知我身体柔弱,并没有想到下毒之事。 在久年轩养病的日子里。不停地有赏赐进来。看着这些金银珠宝,我只是让小全子随意收拾着摆在久年轩里一个不用的放杂物的小屋子里。那里堆满了和这些东西一样的珠宝,更加价值连城。是小七知道我的身份后,怕我在宫里没有钱财,被人欺负,特意让人秘密送进来的,自从君锦垄断了皇宫里的生意之后,皇宫里已经到处分布满了君锦的人,是小七安排来保护我的,其实我何须人保护,即使有人害我,如果我不是心甘情愿,又怎么会轻易上当呢。 司马睿会在每日下朝后来看我,吃过饭之后便会离开,只嘱咐我好好养病。我也安心地开始赶工,是我的漫画,准备着出版,开始运行一切工序。 《后宫女人的那些事儿》。还真是适合的题材啊。身边就可以免费取材。 这期间,有很多人来看我,我都避而不见。不知道是想逃避什么。还是——那些人真心来看我的没几个吧。大多都是看到皇上对我的态度转变而跟着转变的。我可没心情去应付这些事。 倒是来了个不速之客,是我怎么也挡不了的。小金主司马绍。 见到我,先是跋扈地说了句:“本太子来看看你死了没有。”表情别扭。想必是下了很大决心才来的吧。 我不管他语气的冲,真心道:“谢谢关心。” “什么啊?!”他叫起来:“本太子怎么会关心你,你不要误会了,”他别过头,躲闪我投去含笑的目光。 “我知道。”呵呵,我轻笑,也不和他纠缠。 “本太子想不到,你一个小宫女竟然是父皇——”他惊奇地问道。 我淡淡道:“奴婢长得粗俗,太子怎么会看得出呢。” “嗯,这倒是。讲话粗俗,举止粗俗。和其他妃子一点都不同。”他点头称是。 我扑哧一笑,“太子说的是。奴婢受教了。”这小子还真敢说啊。 他突然看向我一旁摆着的纸牌惊奇道:“那是什么?”说着就走过去看。 我笑道,他还真识货,我今早才赶工做出来的纸牌就被他看到了。我跟过去,解释道:“这是纸牌,是消遣赌博的一种道具。” 他满脸惊奇地望着那些牌上我画上的各种美人,惊叹道:“做的很精致。怎么玩的?” 我拉他走到客厅的大桌前坐下,道:“来,我教你玩。” “对了,”我想了想,玩牌要三个人才行了嘛,对一旁低头侯着的小全子招招手:“小全子,过来,一起玩。” 小全子见我叫他过去,惊恐地使劲摇头,说什么都不上前来。我知道自从那次这个小金主踢他之后,他就非常害怕这个小金主了。 司马绍似乎也察觉到是他的问题了,不耐烦地道:“过来,本太子说好不打你了。” 小全子犹豫了。 小金主望着他吼道:“再不过来,小心本太子——”还没说完,小全子就急急地走过来了。 跟他们说了规则,想想三个人,只能玩斗地主了。既然要玩,自然要有惩有罚了。输的人不仅要贴纸条,还要喝一杯水。于是,跟着小金主来的宫女太监都被我们叫去烧水了。 看着两个小屁孩满脸的纸条还有不断跑厕所的样子,我心里憋笑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不过我表面还是很严肃地对待,还认真教育输了不愿再贴的小金主要愿赌服输,要不然以后不要他玩了。看他心不甘却不愿地贴上,我——我快笑出来了。 这个下午就这样愉悦地过去了。 小金主恋恋不舍地离去,看着他对那副牌眷恋的眼神。 我笑道:“如果太子喜欢,我可以以太子的模样重新画一幅送给太子。” 他明明眼里雀跃,笑容在他的眼眸中涤荡四周,嘴角都无意识地翘起来了,可是嘴里依然不客气地道:“如果你执意要送给本太子的话,本太子就勉强收下吧。” 第48章 中毒 “皇上,你怎么来了。臣妾——”我正想起身请安,他已走过来扶我躺下。 “朕听说爱妃病倒了。特意过来看看。” 我晕。本来想继续装病的,因为高陆过来叫我今晚准备准备,皇帝要召我侍寝。没想到现在搞了个骑虎难下。 我装作很虚弱的样子,勉强笑道:“臣妾没事,可能是旧疾复发,劳烦皇上了。” “对了,你姑姑也来了。听说你病了,她很担心,这不,同朕一起来了。” 我顺着皇帝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德妃一脸关心地望着我,手上还捧着一碗什么东东。我对她笑道:“劳烦姑姑过来,是尾萤的不是,辛苦姑姑了。” 她眼中含泪地走过来,装的还真是像啊,哽噎道:“你进宫时,兄长嘱咐我要照顾好你的,可是却让你身体日渐——”说到最后几乎泣不成声。 她的表演没浪费,得到皇帝一个赞赏的眼光。我想今晚被召侍寝的应该是她吧。 “对了,”皇帝接过谢德妃递过来的碗,对我笑道:“爱妃,这是朕特意让太医院为了煎的药,来,朕喂你,趁热喝。” 我正想温顺地喝下去的时候,一向有人从不露面的小白突然跳出去,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雪白的皮毛慢慢变红,而且越来越红,我看着那碗黑而稠的药汁怔怔地发呆。一旁的皇帝催促道:“爱妃,怎么不喝了。”然后厌恶地看向那只冒出来的生物。 良久,像是过了一世纪那么久,仿佛下定决心般,我扬起一个绝美的笑容,在场的人被我的笑容熏得晕晕捣捣的了。我突然心情愉快道:“小全子,快把小白抱下去,在这碍眼。”小白一路都在挣扎叫唤,在小全子的手背上抓出一个个血痕。 他身上的皮毛已变得血红。几乎滴出血珠子来。 眼中含满泪水,我却笑得灿烂,凄美,温顺地喝下皇帝喂过来的药汁,皇帝见我笑得开心,没有喊苦,依然体贴地在喂了我一口之后,送上一颗蜜枣,枣子很甜,但是甜而不腻。瞬间那药的苦味就冲淡了很多。 我对着他笑,像个满足的孩子,他亲昵地刮我的鼻梁,我突然怪笑地看向跟在身后的姑姑。她目光凶狠冷漠地望着我,看到我的笑容,微微一愣。 我目光苦涩。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可是我不怪,不怪任何人。 明明是想笑的,可是在喝完最后一口汁的时候,泪水依然滚滚落下,皇帝惊愕道:“怎么了爱妃,是不是太苦了?” 我笑着摇摇头,“没有,臣妾只是太高兴了。喜极而泣。” “高兴什么?” “皇上对臣妾真好。”我低头说道,不想让他看到我满脸凄凉。 “傻瓜。”他轻声笑了。 我心中苦涩,已不是口中的蜜枣可以中和的了。 这就是司马睿,真正的皇帝,伪装的多么好。对宫中所有女人都温柔可亲。如果不是见过他对人冷漠无情的样子,想必我也会沉溺在他的温柔中吧。 再也没有多余的烦恼了,今日过后,一切都会结束了。 我目送他们离去,两人走到院中,我已听到德妃的笑声,想必皇帝又和她说了什么情话吧。帝王无情,没有人会是特别的。谢尾萤也不会了。 小全子关上门,走进来看我。却看到我吐出一大口鲜血。我忍了很久没有当着他的面吐出来的血。 “怎么了,主子?你不要吓小全子。太医,我去叫太医。”说着就要手慌脚乱地冲出去。 我急忙拉住他,一使劲又呕出几口鲜血。 我对他一笑,虚弱道:“没用的,小全子,不用去了。” 在看到小白冒死冲出来提醒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那碗药汁里有剧毒。想必上次那个小毒只是试探吧。今日的才是要我命的。 借皇帝的手杀我,何其毒辣!可是,是我心甘情愿喝下去的,这是司马哥哥亲自喂我的药,我怎能不喝!再说,我能和一个皇帝说我不要喝你喂的药,里面有毒吗? 我看到小白的毛变得血红,几乎墨黑了。 想必是没有解的药吧。无药可解。不知道鹤顶红还是砒霜?没想到来古代一趟,连古代有名的毒药都要尝一回,还真是记忆深刻啊。 死了吧,就这样死了吧。是不是死了就能回去了? 在小全子的泪水中,我又呕出几口血水,昏死过去。 第49章 青刺现 “拿着。从今以后,这便是你的地位。陈安远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叫青刺,是‘锦少’的玄武王。你可以叫我少爷。” “是,少爷。青刺将一生追随。” “你去建康城里君锦的店里,自然有人带你去一个地方。青刺,我早就准备好了一个礼物送给你,我想你一定会喜欢。连锁天下的医馆,还有刚刚成立不久的慈善业,都是归你管的,我想可以安心下来让行医救人,是你所期待的。遇到什么事找到朱雀王麦七。他会帮你解决。在宫里,我会替你安排一个身份在我身边做事。” “是。谢,谢少爷。” 朱雀王?!锦少?!在前一刻陈安远,不,是日后的玄武王——青刺觉得是遥不可及的事,可是这一刻,看着靠在床边,脸色苍白如雪,身体孱弱不堪,可是眼神淡然,语气中带着不易觉察的气势的女子。突然从心里折服了,这辈子心甘情愿誓死追随。 做他的玄武王。掌握天下医馆和医药材生意,拯救世人,再世华佗,慈善门人。 昏昏沉沉中醒来,以为自己早就死去了,可是却仍然醒过来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回光返照?醒过来才知道,原来昏迷也是一种好事,我宁愿昏迷也不愿醒来,太难受了。喉间干涩,想张口却发现说不出话来,眼睛通红,全身火热,像有千只万只蚂蚁在上面吞噬。我突然想起一部电影《木乃伊》,那个杀了法老的祭师受的便是虫噬之行,是古埃及中最残忍的刑法,处置大逆不道的人。我现在有种错觉,在那被裹成一团,接受虫噬的人是我。 朦朦胧胧中,总觉得有人在我周围走动,还有很多人影。我懒懒地睡去,不想醒着受这种非人折磨,在这样下去,我可能会把我的一层皮给抓下来了。 可是,有人偏不让我安心,“主子,主子,醒醒啊主子——呜呜,主子——”耳边传来小全子的魔音,好累啊。不要吵我! “主子,你不要睡,不要睡啊——”魔音锲而不舍。我火大地睁开眼,本想开口大骂的,可是传出来的声音却虚弱无比:“小屁孩,不要在我耳边吵,烦死人了。”声音虚弱得连我自己都吓一跳,我苦笑,现在不用装了,这么弱,病西施的再现了。 我懒懒地躺着,继续虚弱地问:“我还活着。” “是,主子当然还活着。”小全子欣喜道。 我疑惑地望着那些太医装束的人在我周围晃来晃去。 小全子垂泪道:“主子的气息越来越弱,一直昏迷不醒,我就去请了太医来。是很秘密的,没有人知道,主子不用担心。这个太医可以信。” “可以信?你怎么知道的小全子?”我奇道。 他勉强地笑笑,最后低头道:“小全子骗了主子。小全子是剑贤山庄的人,剑贤首席弟子。奉命在此守护主子一生。主人说过,如果主子有事,可是去找那个太医。他是剑贤的人。” “剑贤?!”我喃喃。一直混沌的脑子有一丝丝清明。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闪出老家伙那张笑得美若天仙,有点欠扁的脸,又是老家伙。我的眼中溢出泪水,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里面已经平静无波了。 “主子,你不要不说话,小全子知错了。小全子不是存心想骗主子的,小全子只是想一辈子跟在主子身边。” “那么那天只是你导演的一场戏了。”我知道他知道我说的是那日从太子脚下救出他的事。 他尴尬地点点头,道:“是。” 我闭上眼,微憩。好累,可是内心却涌出一丝残余的温暖。还好,还有老家伙。 “小全子该死,可是事关主子生死,还请主子振作。主人已经赶来了。你一定要坚持啊。” 我疲惫地摆摆手:“没用的。”我记得老家伙说过世间有一种毒,无色无味,常人服用无碍,可是有内伤之人服下,便会中毒深入五脏内腑,无药可救。难怪那日德妃敢当面喝下药汁,她却无恙,只因我早年受过内伤,又因上次逼毒时受扰,内伤又复发了。环环相扣,还真是毒辣啊!为了置我于死地,算计到皇帝头上了。 我不想承认,也不敢想,皇帝也在利用我?我不想去想,也不愿去想。 我要喝水,叫小全子扶我起身,我这才打量那个来医我的太医,一头白发,还有花白胡子,很慈祥的样子。可是现在却满脸愁容。想必是为了我的毒在愁吧。我喝过一口水,终于缓过劲来。可是下一次又吐出一口污血,星星点点,染了小全子的青衣。 我对小全子抱歉一笑,小全子早已流下泪水。我看着那个慈祥的老者,谢道:“尾萤劳您为我伤神了。万事听天由命吧。” 他跪倒:“老臣无用,请娘娘定罪。”满脸愧疚。 正在这时,我突然看到跟在老太医身后的一个熟悉的人影,此时那个男子满脸泪水,怔怔地跪在那看着我发呆,眸中无神,空无一物。 “陈宁远,你怎么在这。”我急急地起身想看他,可是又吐出一口鲜血。小全子拿过手帕来替我擦,可是还是不停地有血涌出来。 看到我又要昏厥过去,一直呆愣的陈宁远突然爬过来,流着泪道:“如果娘娘愿意相信小的,小的愿为娘娘解毒。” 我笑了,有血在唇边绽成一朵妖艳的花儿,看上去格外绝美,在场的几位都沉溺了。 我点点头,坚定道:“我信,我信你。”然后终于不支昏死过去。 我走在一片白色的梨花林里,每个地方都是一片雪白,我一直跑,一直跑,想找到出路,可是却找不到任何路口,周围的一切都是一样,都是成片的梨花林。突然我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竟是我爸妈,我急忙追过去,口中喊着:“爸爸,妈妈,救救我,救我回去,我要回去。”可是无论我怎么跑,都追不上他们,他们转过身,含笑温和地看着我,明明近在咫尺,可是却让我怎么也抓不住,我忍不住哭了,可是——他们还是没有停下。这时,大家长,大夫人,桓温,三哥,旦呓姐姐,司马哥哥,小七,陈安远,老家伙的样子一个一个在我面前出现,我大喊着让他们等等我,带我走,可是他们谁都不理我,全都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宽阔圹埌的梨花林里,空空荡荡的,还难过,好孤单。我终于颓唐地瘫倒在地上,怔怔地发呆。 他们都抛弃我了。没有人要我了。我幽幽地想。 死了吧,死了吧。反正没人要我,没人在乎我。 可是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在喊我:“小锦,小锦,你在哪?小锦,不要放弃——” 好熟悉的声音。 “丫头,丫头,醒醒。醒醒。” “谁啊,”我翻了个身,继续睡:“不要吵我。” “起床了,懒丫头。”有一个轻笑声传来。 等等,我霍地睁开眼。我这在哪,天堂还是地狱? 我想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又跌倒床上。好痛! 痛,还会痛。我彻底醒了,我还没死。了解到这个事实,我心里雀跃了一下,我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我没死耶。阎王果然还要我在这祸害人间。呵呵。我笑了。 “啪!”我转过头,看向打我额头的罪魁祸首,却看到老家伙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丫头,你没事吧?”见我笑着看着他不答,他自语道:“不会得了什么魔障,还是医傻了。不会啊。” 我啪地回赠他,骂道:“说什么呢,老家伙。你在诅咒我变傻吗?” 见我没事,他终于笑了,笑的风华绝代,我不幸地闪神了。好美。 只是——我心疼地抚摸他长出的胡须,“你憔悴了。”我知道他一定是才收到小全子的传书就赶过来了,几夜不睡,自然憔悴了。 他拉过我的手,“没事。你好好休息,我去告诉小全子你醒了,他担心着哭了一夜了。还有——”他看向一帮端坐着发呆的陈宁远。接着说:“确认你没事了,他就在那这样坐了一夜。你劝劝他。” 我点点头:“你放心去,我会和他谈谈的。” “嗯。”说着他又抱了我一下才出去。 我坐起来,找个舒服地姿势靠着。良久,我打破沉默:“你又救了我。我又欠你了。” 仿佛被我的话惊了,他突兀地转过头来看我,可是眼神还是很呆愣。 “我相信你,一直相信你的医术。死人能医活。你看,你又验证了。”我真心夸奖他。 没想到他苦涩一笑,惭愧道:“是我,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是我对不起你。” 我奇道:“你说什么呢。” 他抬头看我,眼里全是血丝和痛楚,“为什么?”不等我反应过来,他接着道:“为什么你要为了我进宫?” 我淡淡一笑,轻道:“我哦以前也说过,那是我欠你的。该还。现在你救了我一命,我又欠你了。” “你没欠我,是我对不起你。”他突然跪下,泣不成声:“是我骗了你,是我对不起你,把你害成这样。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要这样。”我想下床扶他,可是无奈全身痛得动弹不了。 “对了,你不和二姐在一起,怎么在宫里当差了。” “我——”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是我骗了你。当初我爱慕你二姐,可是你二姐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也不曾奢望过。可是,有一日她突然找到我,跪在地上求我帮帮她。她爱上了建康五公子的苏寻南,还有了肌肤之亲,可是,你父亲当时执意要让她进宫为妃。她不愿。一是不想和爱人分开,二是怕不是处女之身会引来不必要的祸事。她不知道从哪听说的,说你欠我,只要我帮忙和她演一场戏,你定会替她进宫。我当时没想那么多,看到心爱的女子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地求自己,便昏了头,答应了她。我没想到,你真的愿替她进宫。你进宫后,我心中内疚,寝食难安,谢家也不许我入府,我想确认你过的怎么样,就进宫当了普通的医徒了。没想到,没想到你在这过得不好,都是我该死,都是我害的。四姑娘,安远在这任你处罚,要杀要剐,绝不有异议。” 我呆了一会儿,良久,平静道:“二姐说的没错。我的确欠你。你曾记得,三年前曾救过一个危在旦夕的少年吗?那个少年就是我。这不怪你,也不怪二姐。你们,只是一颗棋子而已。”谢于轼,为了你的利益,你竟如此算计你的女儿,把她们利用的不剩半点。你好狠。 二姐怎么会知道陈安远救过我。想必他早已知道二姐早没了处女之身,用计让她知道后,找上了陈安远,又让我没有丁点退路,心甘情愿地替二姐进宫。 原来那封让二姐幸福得像一个花的信是苏寻南写的,那个花花公子,竟然戏弄二姐的感情,他明明爱的是旦呓姐姐,为了旦呓姐姐几次跪在怡春园门口,只求见旦呓姐姐一眼。却不料,二姐竟被他迷惑了去。 我看着跪在地上愧疚地想死去的他,突然一叹,挣扎着起身,来到一个暗阁边,取出保留了很久的东西,对跪在地上的陈宁远道:“你可愿今生跟着我。” 他浑身一颤,最后,坚定道:“愿。” “那么,拿着这个东西,谢你的救命之恩,今生我俩谁也不欠谁。你愿跟着我,我会让你过你想要的生活,甚至好上千倍百倍。不会有一丝勉强。只是,从今以后,你不再是你。”我把玉印扔给他,冷然说道。 他接过疑惑地看着我。 我面无波澜道:“拿着。从今以后,这便是你的地位。陈安远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叫青刺,是‘锦少’的玄武王。” 第50章 蜃楼 “皇上,谢婕妤的宫人来回话说,她这几日身体不适,不能侍寝。” 听罢,司马睿冷笑一声:“一个月了,她那身体还真是‘不适’啊。”说到最后已经是咬牙切齿了。一旁站着的高陆已经替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捏了几把汗了。 主人的期望,看来那个一无是处的四小姐是不可能完成了。主人的意思,他实在不能理解,从一开始,那个不争气的少主根本就不把主人的命令放在眼里,高陆下意思捏紧拳头,难道,要不要告诉她真相?主人说过要缄口不说的,可是看现在的情形,再这样下去,主人在朝堂上的地位肯定不保了…… “你下去吧。”皇帝冰冷的声音传来。 高陆打了个寒战,恭敬地告退了。 “陈文。” 黑暗的角落里闪过一个影子,瞬间跪倒在他面前:“主人。” “查清楚了没有?” “德妃确实和他有内情。婕妤那边没什么可疑之处,她最近深居简出,很少和他人往来,即使她姑姑,两人也没有任何往来。只是——”陈文拿出一个书简,递给司马睿:“这是属下无意中截获的。” 司马睿看着手中的书简,目光慢慢阴冷。还以为德妃这次下毒,可以发现什么,可是她竟然没事!她们果然是一伙的,可是为什么她不借此演一场戏呢,而是—— 司马睿撅眉,只有这点一个月来他一直不明白。 那个老狐狸,不知道在摆什么局。 “你下去吧。一切暗中进行就可以了。不用打草惊蛇。” 陈文应声就要退下,司马睿突然低低地问道:“他还没有消息吗?” “属下无能。君锦山庄好像已经察觉到暗门的存在,一直封锁的很好,而且这世间,除了朱雀王,无人得知锦少的真实模样,属下也不敢肯定锦少是不是他。请主人恕罪。” 司马睿疲惫地摆手,“你下去吧。朕要去‘忆锦阁’。”眼中突然闪过一阵寒光,“擅闯者杀无赦。” 陈文不疑,恭敬地退下。从锦公子消失后,这么久,门主每次听到一切关于锦公子的消息后,都要到忆锦阁中买醉。一呆就是一整天。无人知道忆锦阁里有什么,因为进去看到过的人都死了,而且都是死在门主的剑下。每一次一身血迹,拖着一具尸体的门主面无表情地走去来的时候,陈文都觉得全身冷得几乎动弹不得,那种冷酷,灰败的表情足以让陈文几天无法入睡,一闭眼就会看到那双没有任何生命力的眼。 陈文看着好久没有看到的天空,在暗门里的人都是不能见光,躲在暗处,任何一种身份的人都可能是暗门之人。暗门一向很低调,潜藏在整个天下脉络里。可是,没想到门主这次为了找那个锦公子,竟然违背暗门的宗旨大规模出动暗门的力量寻找,让天下渐渐察觉到了暗门的存在。不知道,那个锦公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门主一直念念不忘? 司马睿表情颓唐地望着满壁的他,喃喃道:“小锦,你在哪?” 只要不是关系到安锦,司马睿对每个人都是利用的,就像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小锦,旦呓手中的那股力量早就收归己有,怎会让它现在发展越来越快,不知道被谁掌握了。 就像谢尾萤,想到她,司马睿心神有一丝颤动,可是很快就被残忍盖去。那个女人,本以为可以利用她查出宫中谢家和德妃的势力,在她中毒之后一举消灭的,可是她竟然没有死,而且缄口不说什么。宫中众人只知她一向身子柔弱。一开始,连他都差点被她骗了。渐渐才知道她是老狐狸派来的一颗棋,不知道为什么,司马睿一开始还有种期待,希望她是无关的,此次中毒之后,她如果果真中毒,她会替她解了那毒,那样的话还说明她和他们不是一路的,可是她的毒竟被解了,枉费他还想信任她! 这封信,已经说明了一切!她从头到尾,都是骗他的! 养病的这一个月来,我专心于我的漫画创作,每日废寝忘食,起早贪黑地画,整理,总觉得时间太慢。其实并没有这么急,只是在忙碌中可以不用想那么多! 陈安远,我让高陆给他安排了一个太医的位置,专门做我的专属御医。在宫中的时间,他开始致力于调理我身上残余的毒素和彻底医治好我的旧疾,以免又引起不必要的伤害。而且隐藏自己的医术,以免引人怀疑。 我对他说:“在君锦,你可以尽情做你喜欢的事,救天下苍生,这是对你的补偿。”那些医馆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动手准备,现在恰好做他的礼物,加入君锦这个大家庭的礼物。反正他离开了谢府,已经无处可去。我收留这些无家之人,和我一样,从今以后,君锦便是他们的家。 这个月,我闭门不出,还多次婉拒了皇上召寝。我知道他会生气,会怀疑,可是我不愿去面对那个把我利用得没有任何残余的人,甚至不惜赌上我的命。 夜晚。我正想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的时候,突然从屏风后面闪过一个人影到我面前。 我一惊,但很快冷静下来,这个高陆每次都做这种事,我轻拍胸口:“你干什么呢,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高陆脸色不变,恭敬道:“少主。”说着就递给我一封密函。 我接过来淡淡地瞄了一眼,对他道:“你可以走了吧。我要沐浴了。” “少主,”我应声转过头来看他,难得他的脸上会有一丝犹豫,但很快他下定决心后,说道:“少主不能这样下去了。” 我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少主辜负了主人的一番好心。”他冷然道。 我冷哼一声,如果不是老家话要他听我的话,想必他是不会对我这么恭敬吧。 “少主真的以为主人设计送你进宫真的只是利用你吗?” 我给他一个难道不是吗的眼神。 “主人送少主进宫,是让少主亲自报仇了。” “报仇?!”一直神思懒散的我终于醒过来的。“报什么仇?”我问他。 他继续答道:“主人本来一直不让我说的,可是老奴实在看不下去少主这般自弃。难道少主不怀疑过自己的母亲的死离奇蹊跷吗?当年少主虽年少,可是应该也有记忆了啊。” 我懵然地看着他,母亲?!谢尾萤的母亲。我怎么可能有印象,那个年幼的谢尾萤早在我附在她的身体时就死了啊。 “主人根本不忍送少主进宫,”他叹息:“一开始主人想送二小姐进宫,可是考虑到二小姐一心在那个苏寻南身上,甚至还破了身,再加上二小姐是大夫人所生之子,自然不会伤害她的母亲。这里面,有一段陈年旧事了,当年主人爱上然然主子,发誓一生只爱她一人,为了她不在娶妾。可是,在生下少主之后,大夫人联合主人的妹妹也就是谢德妃暗杀了然然主子,当年主人虽然知道真相,可是那时谢家中的经济支撑全仰赖大夫人的娘家,谢德妃也正得宠,风光无限,主人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一藏就是十几年,想伺机报仇。主人一直冷落少主,其实只是想保护少主不受伤害。却不想,少主还是差点被害。此后,主人便有了让少主亲自成长报仇的心思。其实,送少主进宫的真正目的,不是协助德妃登上后位,而是取代她,登上后位。” 我愣了,我?登上后位!我怎么听着像在攀海市蜃楼啊—— 等等,我问出我的疑惑:“德妃是大——嗯,父亲的妹妹,为什么要帮大夫人杀害我娘?”原谅我以事不关己的态度谈论,毕竟我不是谢尾萤,我对那个未蒙面的母亲是没有什么特别感情的。原来大家长送我进宫的目的,便是替他心爱的女人报仇,我还奇怪为什么德妃会下毒加害我,原来是怕我是大家长派来报仇的!我还以为是皇帝示意的呢—— “嗯,这个,少主不用知道。”他似乎不愿谈论这个话题,“现在少主知道真相了,请少主一定要争宠,替代德妃。只要德妃垮了,那么大夫人就没有威胁力了。主人已经布置好一切了。” 我冷笑,搬到德妃他早就能做到,可是却让我替代德妃,他还是更注重害怕宫里没有一个后台吧。所以一直潜藏这么多年,明知道是德妃杀了他爱的女人,却还忍着,是因为他没有办法不依赖德妃在后宫的势力来维持朝堂上四大家族的平衡罢了。 说到底,男人最看重的还是权力。 “我知道了,你下去了。” “一切看少主的了。”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既然我寄居在这具身体里,那么我也有权力替她做完她该做的了。 德妃吗?哼,我冷笑。 第51章 漫风波 “怎么会,怎么会,那个女人竟然没死!‘魂断’怎么可能有人解除!”德妃愤愤地看着男子,骂道:“你不是说过她中了‘魂断’必死无疑吗?!” 男子面色微疑,说道:“我也奇怪。” “难道,难道皇上早已知道,所以联合那小贱人一起来试探你我。” 想到自己深藏不露的主子,男子面上一寒,微颤:“那不可能,如果皇上知道了,早就杀了你我,怎么会直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呢。” 德妃眉头紧皱,喃喃道:“我也不明白。皇上一向心狠手辣,不可能知道了还会放过你我。哼,”德妃轻哼:“世人皆以为被我们四家操纵挟持的晋元帝是个懦弱无能的皇帝,却不知他早已暗中布置一切,如果不是那次意外,你我又怎知他的真面目。到现在,那些无知的人还想着如何篡夺皇位,更改朝位。” “皇上,是我对不起皇上。皇上如此信任我,可是——” 德妃转过头,道:“你后悔了?” 男子深情地望着深爱的女子,“从不悔。” 女子和他深情凝望,良久,在男子的注视下脸色微红,娇羞道:“后悔,想都别想。” 今天起的大早,是整整一个月来唯一一次出门,会会我的姑姑,好久不曾和她请安。一路上宫女和太监都在碎碎念,每个人神情神秘,似乎发生了什么,我轻笑一声,效果这么好,这么快就传到宫中了,没想到小七的能力日渐提升。 故事的情节还会更精彩的。我敢保证。 走了很久才晃悠到平夷宫,一路上所听到的种种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想不到,最邪恶的东西是人心,最不安的也是人心,只是意有所指,便让那些人慢慢心虚,开始露出马脚了。 进了姑姑的平夷宫,随便一瞄我就看到姑姑放在一旁木桌上的书,那本特别的漫画——《后宫女人的那些事儿。》 姑姑还在内室,让我在此等候,我走过去,随手闲闲地拿起漫画看起来,老实说,样本小七已经送给我了,可是我还没有翻看过,而此时它在小全子的手上,然后还会转移到老家伙手中。我想他会很乐意分享我的宫中生活的,也许还会很享受。 封面做的不错。我在心里称赞小七。 “主子,娘娘来了。”小全子在耳边提醒道。 我放下书,正想满脸堆笑地望过去,可是在看到与姑姑一同出现的那个身影让我的笑有些讪讪,但还是欠身道:“姑姑。” 姑姑表情冷淡地瞥了我一眼:“你来了。”表情很难看,似乎没想到我还能再次来这里一般。我微笑。 男子恭敬地请安道:“奴才叩见婕妤娘娘。” 我淡淡地点头,“嗯。” 德妃依然是神情寡淡,面色苍白的样子,看都没看男子一眼,淡漠道:“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 看着他阴冷的面色,我轻轻一笑,那个高陆似乎还没有告诉我全部,隐藏着什么。不过,我会让他知道说出来的。 想罢我笑容满面地迎上去,亲热地拉住姑姑道:“姑姑,侄儿这几天身体不适,一直没有还向姑姑请安,请姑姑原谅。” 她笑得勉强地拍拍我的手臂。我知道她肯定很失望。可是—— “对了,”我真心感激道:“前些日子多亏姑姑同皇上煎给尾萤良药,让尾萤的身子很快好起来。”无视她变得不自然的神色,说着我拿出离家时大夫人送给我的发簪,对她道:“姑姑,这是尾萤感激的小小心意,还请姑姑千万要收下。” 她见到那个发簪,手明显地打了个冷颤,然后神经质地站起来,打掉了我递过去的发簪,那是我谢尾萤的母亲留给她的,自然不能摔碎,我眼疾手快地接住。 她面色苍白,浑身不自然地有些歇斯底里,我像是什么都不察觉一般无辜地,关心地望着她道:“姑姑,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说着就想去抚她的额头。 她僵硬着脸打下我伸出的手,看到我的疑惑,她苍白着脸尴尬道:“萤儿,姑姑有些累了,你先退下吧。” 我满脸担忧,做乖宝宝样,道:“是,尾萤告退,姑姑要好好照顾自己。” 德妃,关于你的故事还在后面呢,我相信你会很高兴看到那些关于的故事情节的,到时候我希望得到你的感激,或者你会有更有趣的表情,我非常期待。 “啪——这是什么!”王贵妃愤愤地把书砸在地上,青衣摇曳,什么鬼东西,竟然把皇家的事画出来作弄!不把皇家的面子放在眼里,该死的狂妄之徒!更让王贵妃难以接受的是,那些情景明明在自己身边发生,甚至当年自己爬到这个位置都是踩着他人的尸体走上来的,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其中的不易她自然知道,可是那些手段,那些后宫里一直称作迷来处理的事全被他摆到桌子上来写,让天下人耻笑!还有,那个漫画书中的柳妃明明是自己的写照,连样貌都极其像她自己。 那个,狂妄的青衣摇曳! 胆敢出这种胆大妄为的禁书,拿皇家来开玩笑。 《后宫女人的那些事儿》。还真是逼实写真! “碧桃,我们走!” “主子!主子!” 远远的,司马睿就听到一阵吵闹声,司马睿了然地一笑。 “皇上——”王贵妃首当其冲,领着众人冲进御书房。 司马睿笑看着自己的美人们,温言道:“怎么了,爱妃?” “皇上——”王贵妃撒娇般地撅起红唇,“你看——”王贵妃递给手里现在畅销的漫画书,如果不是书上有对这个的特别介绍,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漫画。 “这个很有趣啊,爱妃,怎么了?”司马睿淡淡瞟过罪魁祸首,其实他的书房已经有一本了。这本小书还真是力量强大,不但闹到了朝堂要求禁止出版,还搞了整个后宫乱成一团。 有趣。不知道以下的情节会是怎样。莫名的,司马睿竟然有些期待。 “可是,皇上——”贵妃还想说什么,可是跟在后面一向擅长察言观色的桓双双已经注意到皇帝眼中的戏谑,他根本不在意那本书里女人之间的战争,甚至于带着一种观赏的心态。看他如此平静,难道皇上一直都清楚后宫女人间的事吗?想到自己的自作聪明可能全都暴露在这个天下第一的男人面前,桓双双就忍不住打个寒战。 镇定地走上前,轻拉住王贵妃,道:“娘娘,皇上在处理朝中事务,对此事心中自有论断,不如我们先退下吧。” 王蝶衣也看出其中不对劲,轻道:“姑姑,走吧。” 司马睿看着桓双双,心里道,这个女人不像看起来那么没脑子。不过,也好,自己实在不想在应付这群女人。 于是突然顺着她的话不经意道:“爱妃,难道你忘了御书房议事之处,后宫不得进入,以免女子干政吗?” 王贵妃吓得一怔,急忙跪下:“皇上恕罪。臣妾知错了。”其他妃嫔也吓得跪倒一片,傻子都听得出皇上语气中的威胁。 司马睿也不动怒,和往常一样又是温和的样子,起身亲自扶起王贵妃,温柔道:“爱妃,朕怎么舍得怪你呢,还有你们,都起来吧。下不为例。知道吗?” 王贵妃满脸娇羞,在司马睿的搀扶下起身,娇声道:“臣妾谢皇上。臣妾告退。” 一群迷惑在皇帝温煦如冬日朝阳一般温软的笑容之下的女人没有看到,那双紫色的眼瞳下带着不屑和嘲讽。还有戏谑。也许,这个后宫,是该到时候清整一下了。 第52章 中蛊 “高陆,你跟我也很久了吧。”我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香港的黑帮电影里的黑帮老大盘问背叛自己的兄弟时就是这样开场的。 高陆摸不透我找他来的真意,迟疑道:“是。少主。” 我看看青刺和小全子,沉声道:“你们先下去吧。”我转过头,有些邪笑道:“我和高总管有点话要说。是吧,高总管?” “嗯……”高陆的脸色有些迷惑。 我拿起茶壶,泡了两杯热茶,递给他一杯:“这是我刚做的桂花绿茶,尝尝。”说着自己先抿了一口。 见我喝了,他才迟疑地喝了一口,这个世界的人,越精明越多心,越老奸巨猾越难以相信别人。多疑可是几乎毁了曹操的大业的。不过,这次,他的多疑是正确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逃过一劫。 “高总管,我记得你说过我母亲是姑姑和大夫人合起来谋害的。” 高陆惊奇,这不是早就说过的了吗?虽然惊奇,但是他还是恭敬道:“是。少主。” “可是,我一直不明白,姑姑和父亲本为亲兄妹,为何会帮一个外人杀了自己亲哥哥喜欢的人呢。我想来想去都想不通。这没有道理啊不是吗?你说呢?” “这,奴才也不知。” “是吗?”我不反斥他,只是又喝了一口绿茶,清香可口,好茶。 “对了,前些天我去拜访姑姑,见到一个男子。”见他脸色发白,我无视它,继续道:“我想,高总管一定会认识那个人的。” 密密匝匝的冷汗冒出来,高陆颤声道:“奴才不知道少主说什么。” 我啪地一声把手中的瓷杯砸在桌上,发出巨大声响,目光一寒,冷冷道:“高总管,平日里我还可能和你绕圈子,可是今天我没那个雅兴。我只问你一句,谢德妃的事,你说还是不说?!” 高陆依然倔强道:“奴才不知。” 我冷笑连连,突然说了句不相关的话:“高总管,你可知道你刚才喝的是什么?” 高陆一颤,但依然跪在地上坚持道:“少主,奴才确实不知。” “不知?”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鼓,如果他有幸看过《东成西就》的话,他便知这是什么。不经意地轻拍了一下。 高陆便捂着肚子痛苦地叫了一声。 我看着他,满脸痛苦,汗珠子一滴一滴地留下来。我残忍一笑,突然狠狠地重敲了一下。 “啊——”他惨叫一声,在地上翻滚着,看到我恶魔般的笑,挣扎问道:“这是什么?” 我笑了,笑得妖艳无比,风情万种,见他疑惑,我又拍了一下,在他痛苦的呻吟中,我好心地解释给他:“古时苗疆有一种秘术,叫蛊。”说到这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我恶意地接着说:“我一时好奇,就研究了一下,刚好前几天我养的一条虫变成熟了,很想找个寄主,恰好今日在高总管身上试验一下。”他的脸色由白变成青,又变成苍白。我戏谑道:“高总管听说过一种虫吗?它很小很小,肉眼几乎看不到,尤其喜欢钻进人家的心室里去玩乐,而且它喜欢乐音,只要一听到鼓声,便会很高兴地跳动起来,我也不知道他哪天会不会跳着跳着窜到你的脑子里。然后一点一点,”我戳着他的脑子,示范道:“一点一点的把你的脑浆吃掉,然后迅速长大,在又小又封闭的空间里呆久了,就挣扎着从人的太阳穴里爬出来。那时它便衍生了。接着再找下一个寄主。不过,这还在我的试验之中,我也不知道它会不会这么调皮。”他的脸彻底僵硬了。瞳孔放大,想必是惊恐所致。 “高总管,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感觉吗?”我看了他一眼,赞赏道:“你很聪明。所以在喝了茶之后便运功驱你想象中的毒。可是你太自作聪明了。对付聪明的人,我向来会让他后悔自己的自以为是。知道吗?蛊和毒不同,你越运功的话只会帮助虫子迅速侵入你的心房,抵达你的内部。甚至心脏。” “你好奇结果吗?”我睁着大眼睛,像个好奇宝宝般问:“不如我们一起看看吧,看到它衍生的时候是什么样,怎么样,我们一起期待吧。” 高陆惊得冷汗都忘了流,怔在那,久久才找回神智,挣扎着爬起来,跪着道:“少主手下留情。老奴,老奴实在受不了这折腾。不适合替少主试验啊。” 我又拍了几下,还拍成记忆中的节奏,我阴冷道:“我只想听真话。而且你只有这一次选择的机会,否则,我会让你想死都没有选择的资格。”我一副说到做到的样子。 他痛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发出一声声惨叫,我终于知道什么叫惨无人寰的景象了。 房外等候的小全子听着屋内的一声声变了音的惨叫,身上鸡皮疙瘩起了又落,落了又起。全身冷飕飕的仿佛置身于极寒之地。 直到此时他还明白主子不是没有能力争,不是不知道自己被害,不是不知道那里面有毒,不是懦弱无能,而是不想,不愿,甚至懒得而已。没想到,惹到主子的下场这么惨,小全子听得骨子都酥了。 而陈安远依然一副淡淡的样子,在经历种种欺骗之后,在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时候,陈宁远在一夜之间好像脱胎换骨。他只知道,主子要做的事,绝对是正确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条件地信任。 我玩够了,收起花鼓,回到座位,抿了口茶,悠闲道:“说吧。”仿佛刚才邪恶得同恶魔一般的人不是我一般。 他挣扎地跪好:“德妃和他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慢慢,心生情愫,暗许今生。后来主人要争夺四大家族中的地位,就用计拆开了两人,硬是把德妃送进了宫,让她与心爱的人分离,自此之后,德妃便心存怨念,她恨主人。德妃参与杀害然然主子,是要报仇,让主人也尝到当年她失去心爱之人的滋味。只是——” “只是什么?”我问道。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痴情,跟着德妃娘娘进了宫。没想到两人在宫中相遇后又暗结情缘。” 我顿了顿,接着问道:“皇上知道吗?” “老奴不知。老奴虽然跟了皇上这么久,可是,老奴从来没有看清过皇上。皇上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老奴也摸不清皇上的心思。” 我冷笑,帝王的心思岂是常人能随意揣测的。 “说完了?”看他点头的速度不像有所保留,我站起来,道:“行了,你可以走了。你放心,到了适合的时候,我会替你解了的。蛊只能下蛊之人解除,所以你不用挣扎找人帮你解了,那只是浪费时间。我会看你的表现来决定我有没有解蛊的心情的。” 他面色一白,自己的心思被这样随意摆在台上解剖,没有人会觉得舒服。 “少主,老奴告退。” 我嘴角微微一扬。 高陆走了很久,我一直坐在原位上静静地喝茶,良久,我终于疲惫地靠在椅子上闭上眼,深呼一口气,我叹道:“青刺,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残忍了?” 陈宁远微微笑道:“我知道少爷不是真的想伤害别人。” 我睁开眼,笑道:“可是我还是伤害了。” 陈宁远依然平静道“那是不得不为之。” “你总是替我说话。对了,为你建的医馆你还喜欢吧?” “少爷对属下太过宠爱。” “嗯,喜欢就好。”我对他微微一笑:“那是送给家人的礼物。自然不能马虎。见过小七了?” “是。他对属下很好。”想到那个长着肉肉的娃娃脸大男孩竟然就是闻名天下朱雀王麦七。自己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想想平凡的自己竟然一夜之间拥有了天下最豪华连锁最多的医馆,陈宁远便失笑了,这都是作为她的家人,她想让所有家人都过最好的生活,完成每个人心里的愿望。想起麦七不同常人的热情,那应该是算热情吧,宁远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我看着他不断变幻的神色,能想象到麦七见到他时候是多么的欣喜。小七一直希望自己有更多的同伴。 走到门口,望着渐渐黑沉的天色,这天还真是不一般的变幻无常啊。 第53章 忘筌 “贵妃娘娘——”云影欲言又止。 “怎么了?”王贵妃懒懒地趴在贵妃椅上,一边接过云影递过去的新鲜葡萄。 “我——”云影一副很懊恼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快说!扭扭捏捏的,烦死人了。”久久得不到答案,王贵妃不耐烦地起身,问道。 仿佛千呼万唤始出来一般,云影终于下定决心,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勉勉强强,才递给王贵妃,云影担忧道:“娘娘,这是云影不小心捡到的,云影想了很久,为了娘娘,这才决定豁出去了,云影希望能帮上娘娘什么忙。”云影说的诚恳。 王贵妃接过来,渐渐本来懒洋洋的表情变得越来越趣味起来,甚至绽放出异样的光彩,云影看着眼中冒出兴奋的王贵妃,嘴角冒出一丝笑容,有些诡异。 “有了这个,哼,我就不相信这次她不会彻底完蛋。云影,你真是对我太好了。”王贵妃看着低头站在一旁的云影,高兴道。 云影依然恭敬道:“是娘娘平日里对云影太好,云影希望能报答娘娘。” “呵呵。是吗?”王贵妃起身,拿着那张纸对云影一张扬:“云影,也许我该去见一下皇上了。”说着就欢欣地走了。 云影看着这个骄傲无知的女人,冷笑道:“白痴。” “皇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远远的,司马睿就听到王贵妃的声音,想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可是司马睿已经习惯性扬起一个笑容。 “怎么了,爱妃?”司马睿对刚进门的王贵妃温和问道。 “皇上——”王贵妃扬起手中的信,娇媚道:“也许你会对这个感兴趣。” “什么?拿过来给朕看看。” “是。”王贵妃把手中的信呈上去。 司马睿的脸色随着看到信的内容越来越沉,低头在一旁的王贵妃随着他脸色地变沉而变得嘴角上扬。 良久,司马睿沉声道:“你先下去吧。” “该死的女人!你怎么可以又反悔了。” 我不怕死地看着他道:“我就反悔,怎么了?”说着又继续把刚放下去的牌拿起来,“我有a,我想,你会乐意看到。” “该死!你又——”司马绍气愤地把纸牌砸在地上,“我不玩了。” 我也放下牌,伸个懒腰,舒服地叹口气:“唉……你终于不玩了。” 司马绍听罢,火大地抬头看我:“你故意的?” 我懒懒地靠在椅子上,邪邪地望着她:“你说呢?每次都玩这么久,我的腰和骨头都快断了。” 司马绍气急败坏道:“你——和本太子打牌,是你的荣幸!” 我接过小全子盛来的莲子羹,凉凉道:“也许,对于别人会是荣幸,对于我,老实说,小屁孩,我累死了。” “你——”看他又要生气,我让小全子快点盛了一碗给他,不忘说道:“喝点东西,降降火。”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笑声起伏的久年轩里。小全子看到他,脸色一沉,恨恨道:“你来干什么?!叛徒。” “小姐,我——”看到小全子仇视的表情,云影一委屈,眼泪几乎掉下来。 我挥挥手,对小全子说道:“小全子,下去拿碗莲子羹来给云影。” “哼,我才不要给她——” 我及时打断:“小全子,你误会云影了,以后我会向你解释。现在,去盛莲子羹。” 小全子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是还是应道:“是,主子。” 看着坐在一旁的司马绍,我看出云影的犹豫,便说道:“没事。你说吧。” 司马绍邪邪一笑:“怎么,婕妤娘娘,是有什么好戏上场了吗?” “那不是小孩子该听的,去,找你师父去。”我催促道。 “为什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司马绍反斥道。 “在我心里你是。”说着就把他撵出去。 “委屈你了,云影。”我拉她坐下。 “为小姐,一切都是值得的。再说,那些人,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聪明。” “云影啊,”我轻叹道:“他们不是不够聪明,而是他们太过自作聪明。而是,他们想要的太多,于是就当局者迷,并蒙闭了很多。” “小姐,马上就结束了吗?我想在小姐身边。” 我起身,淡淡地望着远处的天空笑道:“不,不,不,云影,这只是个开始。等着看吧,今晚会有很多人睡不着的。不如,你现在回去养养神吧。” “嗯,小姐。云影不在,你要当心。” “也许,我也该先睡一下。你去吧。你要当心,只要发现她不再信任你,你便回来。” 微憩了一会儿,神清气爽地起来,对依然满脸疑惑的小全子道:“你现在有很多疑惑吧?” 见他点头,我嘿嘿一笑:“其实这都是我故意的。”时间又回到那日我拷问云影是否是老家伙派来监视我的时候。 我淡淡地看了云影一眼,眼中大雾茫茫地说:“你真的想要我原谅你吗?那么,你只要为我做一件事,我便原谅你。” 云影低头坚定道:“即使让云影去死,云影也绝无怨言。” 我冷冷一笑:“我要你背叛我。” “小姐——”云影泣道。 我冷笑道:“云影你知道吗?我根本没想过要呆在这个鬼地方!”我转过头,凉凉一笑:“云影,你还记得旦呓姐姐给我的那盒‘梦情’吗?” 云影惊愕地抬头:“难道?!”她退后几步:“不,不,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我看着她,表情妖魅道:“是。直到现在,我都没有侍寝。” “那么——” “对,你想的没错,那日日日夜夜,我在唇上擦的,都是‘梦情’,男人只要吻过我的唇,便会一夜春梦,梦境真实得同真实发生的一般,没有人会察觉。”我表情有些哀伤:“当初和旦呓姐姐要来,只是为了有趣,没想到,会有用到的一天。” 我玩弄着手指:“你知道吗?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不想让自己有留恋这里的理由。你明白吗?” “云影知道。那么,下一步,我该怎么做。”云影恭敬道。 “你先到王贵妃那里呆几天好了。”我有些玩味地笑笑:“可是,该用什么理由让你过去呢。等我想想啊。陷害,或者替她做一件事什么的,云影,你喜欢什么方式的。”我的笑容绽放得越来越绚烂。真有趣,此后的生活,可能终于不用那么无聊了。 第54章 德妃怨 夜半时分,后花园,老地方,有事相商。 ——澄儿。 这就是皇帝手里那张纸的内容,谢澄是我的姑姑进宫时的小名,想不到还有人记得,还用这个称呼,其实在宫里女人有的渐渐是头衔,头衔下的闺名会被渐渐遗忘,也只有有心之人才会记得吧!这也是我让云影借王贵妃之手给他的。不过,那并不是我伪造的,而是真的出自德妃之笔。自从那日他俩在平夷宫内被我撞见之后,我知道德妃一定会小心翼翼,以防被我抓住什么把柄,一定会另邀相见地点。 我现在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随意丢在仓库里钱和金银珠宝。我只是花了其中很小的一点便贿赂了德妃这几年最信任的丫鬟,也就是帮他俩传达一切信息的小昭。在这个宫里,钱有时候可以免去很多事。 小昭把原稿给了我,我找人模拟了一份递给了那个男的。因为习惯了小昭这个信使,他根本没有惊疑,我想不出意外的话,今晚那个所谓的后花园肯定很热闹,不知道它足不足够大,能容下更多的人。不过,我让云影也加了一点料。也许会有我期待的结果。 “小全子,桂花树开花了好久了呢。”我深呼吸一口,一到晚上,这棵桂花树总会不停地散发出幽香,浓郁而芬芳,有些醉人了。 夜色已沉,我现在精神很好,便带着小全子准备夜游一下皇宫,走时不忘换上一件白色的丝质夜衣,在唇上涂上喜爱的胭脂。有点清纯,又有点无尽的诱惑。 才走了一段,不远处一群太监宫女就疾走在走廊路上,小全子随便拉了一个问了一下,那人答道:“出大事了,德妃夜会男子,被发现了。”是吗?我淡淡一笑,这种桥段在电视上看多了,实施起来还真是容易,特别是这个时代的君主都喜欢眼见为实的戏码。而且两人确实不干不净的。更是洗不清了。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一路寻着到了皇帝休息的御天殿里,此时御天殿里灯火通明,想必今日很多人夜不能寐了。有些人是胆战心惊,有些人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有些人是被扣了绿帽子无法入睡,有些人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走进去,才发现各宫的人都到了,这么久,我才第一次这么近,这么认真地看到一向躲在宫里不见人的李淑妃,太子像个天真的孩子一般呆在母亲身边,只有见到我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向我眨眨眼算是打招呼,我点点头,便不在看他了。既然他选择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我是不会干扰的。好久没去久年轩看我的雅雅,此时苍白着一张脸站在一个阴影的角落里,我看着她变得又瘦了的样子,有些心疼,这么久不见,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桓贤妃想必是在念经诵佛的时候被叫来的,此时手中还捏着一串佛珠。见我走进,她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好奇怪,我们并不熟识啊。虽然心中不解,但是我还是无事人般地走到皇帝面前,请安道:“尾萤给皇上和各位姐姐请安。” 司马睿看到我,笑了一下,但是声音还有些疲惫:“爱妃,请起吧。”说着就起身来扶我。 我表情不解地看着跪在一旁的德妃和他,无辜道:“皇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到我问,司马睿脸色一沉,轻哼了一声:“哼。”似乎不愿再提。 我目光茫然地看向四周。这时坐在皇上旁边的王贵妃不屑道:“哼,就是有些女人行为不检点,和男子幽会被抓个正着了嘛。丢尽我们皇家的脸。” 一直沉默的桓贵妃道:“事情还没有查清之前,妹妹不要妄自定夺。”听到她这么说,王贵妃哼了一下便闭嘴了。虽然皇上从不召她侍寝,可是明眼人都知道她对皇上来说有特别的意义,还是不得罪的好。 “皇上——”我跪到地上乞求道:“姑姑绝对不会做那种事,姑姑不是那种人,请皇上明察秋毫啊。” 皇帝叹道:“爱妃,朕也相信德妃不是这种人,朕自会查清事实,秉公办理的。”突然,他喊道:“来人,先打入天牢。”他话锋一转,对跪在地上不言不语的两人说道:“你们可有话说。” 我看到德妃的脸比往日更加苍白几分,但是神色却全是冷漠,没有一丝慌乱,听到皇上的话,她闭上眼,道:“臣妾无话可说。” 跪在她身旁的沈清,在皇帝灼灼的目光中没有任何闪躲,只羞愧道:“臣辜负了皇上的信任,臣甘愿一死,请皇上饶了德妃娘娘,一切都是臣的错。” 司马睿目光一寒,冷冷道:“沈清,你以为你还有资格和朕谈条件吗?” “啊!沈清——”有女子突兀地一叫,看着那么多双眼睛看向我,我才知道刚刚发出声音的是我自己。 “怎么了,爱妃?”司马睿担忧地看着我,可是我怎么觉得他的目光中有一丝我看不明白的东西。 我睁大眼睛,单纯道:“这个名字,我好像听爹爹说过,姑姑在进宫之前,和沈清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看到司马睿越来越沉的脸色后,我急忙跪下,道:“皇上恕罪,臣妾失言。” “青梅竹马吗?”司马睿情不自禁地看向桓贤妃,换来她的相视一笑。我看着两人的默契和那种流动的暖意,我心下有些酸涩,笑容也变得勉强起来。他,果然是在乎她的。 可是在看到两人即使赴死都没有一丝悔意的两人,司马睿冷冷道:“来人,还不快拖下去。” “是。皇上。”进来几个侍卫,把两人带下去。 就在这时,桓贤妃突然站起来,对皇帝欠身道:“皇上,夜已深了,你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臣妾告退。” 见贤妃娘娘都这么说了,在场的一群妃子都起身谢安。我也起身告退。王贵妃在那扭扭捏捏,不肯离开。正在我要离开的时候,皇帝突然说道:“谢婕妤留下。今晚就你侍寝吧。” “是,皇上。”我嘴角意料之中的一笑。我刚才就观察到皇上注视我的目光越来越长。这夜色里的纱织白衣,还有殷红的唇,是有无限的诱惑力的。 躺在床上,司马睿抱着我,温柔地吻了我的唇之后,便沉沉长叹一声,喃喃道:“朕好累。对你姑姑,朕很失望。” 我轻言抚慰:“皇上,姑姑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然不会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但愿如此吧。快睡吧。朕今晚好累。”说着他就抱紧我,不一会儿,我耳边就传来了匀称的呼吸声。 我没有想到,这次的疏忽,会让我后来的命运有了改变。 天牢里。 我看着一路脏兮兮的天牢,还夹杂着恶臭,还有很多犯人在喊的“冤枉啊”之类的声音回荡着,总之有些阴森。不过,这种感觉倒让我觉得有些像杂现在去地下酒吧的感觉,有些刺激,有些阴森恐怖,不过,只要不是我呆在里面就行了。 我走到那两间特别为姑姑和沈清准备的屋子,虽然比不上平日里住的,可是比起其他犯人住的地方,已经干净了很多。 沈清,第一次在姑姑的平夷宫里看到他我就觉得不对劲了,而且我一向不喜欢有些阴沉的他,从一开始和司马哥哥相遇时见到他,就从来没有对他有过好感。没想到,我这一向清心寡欲的姑姑竟然为了他,死也不顾了。 原来他们之间的爱情,比我想的还要深。我还以为被抓住的话,姑姑会把全部责任推给沈清的,没想到两人一起担了。还真是我错看了姑姑的残忍和自私。 走到她的牢门口,我拿过小全子手中的篮子,对里面闭眼微憩的姑姑道:“姑姑,你看,尾萤给你带什么来了?” 德妃睁开眼,里面全是血丝,想必是一晚没睡。 她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我看姑姑现在受难,实在不忍心,于是今早求了皇上,让尾萤来看看你。” “我不用假好心。”她有些疲惫,可是那种天生的骄傲还是没有丢掉:“不要装了,谢尾萤。” 我呵呵一笑,并不动怒,只是懒懒地说道:“这次真是姑姑误会尾萤了。” “你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她愤愤一笑:“那个老家伙让你怎么对付我们的。现在我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便你。” 我站起来,对她冷冷一笑:“好魄力!让尾萤好生佩服,可是,”我靠近她的脸,邪恶一笑:“你以为就这么结束了吗?” 在她仇视得有些通红的双眼里,我看到了不甘,可是我依然漫不经心地问道:“不知道姑姑的孩子,我那些可爱的侄儿,是不是父亲另有其人呢,嗯?” 第55章 察秋毫 “谢尾萤,我敢保证,如果你动他们一根寒毛,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德妃终于崩溃喊道。 “是吗?”我做出一个惋惜的表情:“可惜我从来不信世间有鬼。你知道吗?人死了便化为一堆黄土,什么都不是了。我的姑姑,我会等你化为厉鬼来找我。”我极其灿烂地一笑,留下篮子,就在小全子的带领下准备离去。 德妃终于失去一切伪装,叫道:“谢尾萤,连孩子都不放过,你真是丧心病狂,心狠手辣,你,你不得好死!” 我停下脚步,转身对她闲闲地一笑,似乎她说这话有多么可笑:“我丧心病狂?我心狠手辣?笑话,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可笑最可悲的笑话。”我靠近她,直直地望着她的双眸,近乎残忍地提醒道:“当年是谁害死了我母亲,又是谁在知道我怯懦痴傻之后依然把我推入湖中,是谁连一个孩子都不曾放过!你都忘了吗,你下的‘魂断’,可是让我一个月在生死线上徘徊呢,我亲爱的姑姑。” 在她摇头让我不要说下去的时候,我不放过她,拉住她的身体上前,我贴在她的耳边温柔说道:“姑姑,不知道当年小姑姑是怎么死你,嗯?” 她的脸瞬间白了,连耳根,脖颈都不见丝毫血色,她怔怔地望着我,喃喃道:“恶魔,恶魔——”她发疯般地吼叫:“恶魔啊——” 我拍拍衣角,做个标志的作揖动作,笑道:“谢谢夸奖,我的姑姑。” 我不是说过,这只是个开始吗? 整件事一联系起来,我早就怀疑当年小姑姑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而为的。难保不是为了保住自己和情人的关系,而杀害了知情的小姑姑。刚才只是一个试探,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自己的预感果然没有错。而现在要做的,只是找几个当年在小姑姑身边呆过的老宫女询问点什么了。 旁边的小全子似乎忍了很久,被什么问题憋得脸都红了,我实在看不下去,直截了当地问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主子说不会放过小公主和小皇子是真的吗?”他的表情认真地我都装不下去了。 我扑哧一笑,“你真的相信你的主子是那么残忍的人啊。我只是不想那么便宜她了。至少让她担忧得失眠好几个晚上。晚上都夜不能寐,白天食不知味。让她受点惩罚。孩子是无辜的,大人的罪不能蔓延到第二代,我怎么忍心害他们呢。”唉,本来这些都不关我的事,可是现在我既然成了这具身体的主人,既然我成了谢尾萤,那么,我想我有义务帮那个可怜的小女孩为她的母亲报仇,甚至是为她报仇。我知道现在她可以和自己的母亲在一起了。希望她们可以幸福地在一起。 报仇,和做坏人这件事,还是由我来做吧。 “主子,是沈清对不起主子的信任。沈清甘愿一死。” 司马睿淡淡地看着他,冷然道:“你本来就该死。” 沈清面上一愧,最后还是咬牙道:“罪臣自知罪孽深重,可是罪臣斗胆提醒皇上,谢婕妤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还请皇上多加注意。” “嗯?” 沈清深深埋头,不敢再看,接着道:“小的曾利用皇上的信任在给谢婕妤的药汁中下了药,本来以为那天下无解的药让她必死无疑,可是,她还像无事人般,并没有任何中毒趋势。那日皇上也亲眼所见,婕妤娘娘亲口咽下药汁,罪臣直到现在依然不知为何。” “嗯。这我知道。”司马睿面无波澜。 “皇上知道?那皇上还亲自喂食婕妤娘娘?”沈清惊道。他第一次开始重新审视这个皇帝。可惜,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朕原想看看你们联合起来演什么戏给朕看。却不想,里面还有朕不知道的。婕妤和你们不是一伙的,这让朕有些不解。” 沈清突然抬起头来,满眼忿恨:“我们恨他。” “恨谁?”司马睿终于正眼看他。 沈清咬牙切齿道:“谢于轼。”闭了闭眼,沈清终于说出那段陈年旧事:“我和德妃娘娘本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也互相爱慕,暗许今生。可是那谢于轼却为了他的朝中利益,硬生生把我们分开,把澄儿送进宫中。罪臣无法斩断情丝,便进宫了。一切都是沈清自作多情,德妃娘娘并没有答应,也让臣不要心存妄想。请皇上放过德妃娘娘。” “是吗?”司马睿好像一切早已了如指掌,但是并没有戳破:“今晚你就上路吧。德妃,跟了朕这么多年,朕自然会给她机会。” 沈清感动地泣下,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罪臣谢皇上,皇上大恩大德,沈清下辈子定当涌泉以报。谢皇上。” 司马睿朝黑暗中说了句:“陈文,我们走。” 便有一个黑影飞出,面无表情地跟在他的后面,向外走去。 御天殿里。 司马睿靠在睡椅上,淡淡地问:“陈文,这事,你怎么看?” 陈文面露难色:“属下不敢妄断。” “说吧。朕要听真话。” 陈文硬着头皮道:“主人,属下觉得那个谢婕妤,行为古怪。是不简单。” “是嘛。”司马睿闭上眼,不在言语。陈文恭敬地侯在一旁,不再多说。 其实此时的司马睿并不如外表看上去那么平静无波。相反,他是震惊的。 那夜那种奇妙的感觉,至今依然忘不了。他明明没有任何欲望,只是抱着她静静沉睡。可是,为什么在记忆里他依然与她不断欢爱,真实的和往日同她温存一样。让司马睿实在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梦境。他不可能记错的。醒来后他心中惊疑,还特意乘你睡着,翻看了她的身体,可是上面没有任何惊疑的吻痕或者斑点。这让他几日来更加疑惑,怎么想也想不通。本想再次召她来侍寝,以探虚实,又觉得自己未免有些荒谬。也许,那晚只是自己的春梦一场,可是,梦境真的那么真实吗?真实的如同每次都这般销魂。 这个谢尾萤,到底是谁?是什么人? 心头的疑问越来越多,司马睿第一次觉得自己对一个女人无法掌握,第一次觉得自己对一个女人有了好奇,如同当初对小锦一般,上了瘾,就怎么也戒不了。 霄窕宫。 “皇上,你要我接近她?”桓贤妃笑意盈盈地望着一脸苦恼的司马睿。 “你不用取笑我,朕只是对她摸不透罢了。” “摸不透?”桓贤妃笑的更欢了,“没想到,还有让你摸不透的人。”这是她第一次见她对一个女人上了心。往日来这,他说的,只有那个男孩,安锦。 “朕——”司马睿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不知如何说起。 “我答应你,皇上。为你做点什么,是臣妾的荣幸。”桓贤妃真诚道。 “不许你这么贬低自己。你知道,对我来说,你是不同的。” “臣妾知道。”桓贤妃笑得开心:“我很高兴。真的,你开始有在乎的女人了。” 听她说道,司马睿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黯淡无光,全是悲痛:“可惜,她不是小锦。” “睿,当居者迷,还希望你不要蒙住了双眼。看不清自己的心。”桓贤妃心痛道。 第56章 梦魇 “该死的,怎么走路的。” 我有些害怕地低着头,诺诺道:“对不起,姐姐。” 王贵妃恨恨地看着我,跋扈道:“怎么,平日里有德妃替你撑腰,还嚣张惯了。你这骚蹄子,那德妃能做出勾引男人的勾当,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今天就让本娘娘给你点颜色看看,让你以后还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说着就一巴掌打过来。 我冷笑一声,正想斜过脸,让这巴掌声音足够脆,能让她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又让我不经意间避过,没有多大疼痛。可是预期内的手掌还没走到半空中就被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拦住了。 桓贤妃淡淡地扫了王贵妃,平稳道:“妹妹,什么大的事,让你非要操戈相向啊,这个宫里太多是非了。还是少点事好。” 王贵妃愤愤地收回自己的手,有些咬牙切齿道:“妹妹没有姐姐那么好命,一直深受皇上宠爱。也没有姐姐那般超脱——”说着还别有意味地望着桓贤妃此时挂在脖颈间的一串佛珠。 “妹妹言重了。”贤妃并没有任何气恼,脸色平静得像我在寺庙里看到过的那些佛像。我在心里暗暗佩服她的定力和豁达。 她身上有一种不在尘世间,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气质。我看着她清雅的面容,突然明白了司马睿对她为什么是特别的。在宫中人人为了金钱,为了地位讨好,奉承他,这个国家的君主,只有她静静地呆在一边,默默地陪着他,给他于支持,和自己最深沉的爱。我有些钦佩这个女人了。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女人便是那种伟大的女性了吧。 她们自然不知道我在心中有这么多思量。王贵妃看到贤妃在场,不好对我发作。对我说道:“便宜你了。哼。”然后就扭着180°的水蛇腰走了。跟在她后面的云影担忧地望了我一眼。我向她微微一笑,示意她放心。 见麻烦精走了,我抚抚自己刚才和她撞倒时跌倒在地上擦破了点皮的手腕,然后恭敬地对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我的桓贤妃谢道:“多谢贤妃娘娘替尾萤解围。” “没事。举手之劳。”说着她担忧地望了我的手臂一眼,心疼道:“摔伤了吧。我那刚好有上好的金疮药,和我一同去霄窕宫里,我替你擦擦。” 我急忙道:“没事没事。不用劳烦贤妃娘娘。我回去让太监给擦点药就行了。” 她依然是平静的语气,只是笑意更深了:“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不是不是,尾萤没那个意思。”我是想回去让青刺找给我点药随便擦擦就行了,我又不是那种娇贵的女人,但是她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回绝,想了想,我终于妥协:“那好吧,劳烦娘娘了。” “说什么话呢,你我都是姐妹,不用这么客气。”我怎么觉得她的笑容有点特别的殷勤了,搞得我都不好意思看她了。按理,这个时候,桓贤妃不会出现在这的啊。而且竟然第一次会管闲事,替我解围。这是宫中的奇闻耶,我有点受宠若惊。 一路和桓贤妃说笑着同去她的霄窕宫。其实都是在说一些佛理了,贤妃似乎只对这个话题有兴趣,幸好当初为了雅雅讨好她,特意研究了一下佛理。而我又一时口误,忍不住把一些在西方世界有名的《神曲》里的一些观点随便说了个大概,瞬间她就听了进去。对此深感兴趣。在帮我处理了那点小擦伤后,就一直缠着我说给她那些地狱,炼狱,天国,天使恶魔之类的。搞了我苦不堪言的。一直挨到月上眉梢了才告辞。 走的时候,她还微笑着和我说:“有空常来拜访姐姐啊。” 我只好点头。 走到门口,心中一直奇怪为什么一整天都不见雅雅的身影,我随意地问起被桓贤妃派遣送我出去的管事:“这位总管,怎么都没看到庾婕妤的人,我听说她一直和贤妃学习佛理的。” 他表情犹豫了一下,但终于还是悄悄告知我:“婕妤娘娘,以前贤妃娘娘确实喜欢庾小主,常常教授小主佛理,可是据奴才听说,有一日庾小主和别人说佛理太枯燥无味,日日吃斋念佛很无趣。这些话被贤妃娘娘听了去,便打发庾小主回去了。娘娘荣奴才斗胆,今日说于娘娘,还请娘娘不要当真。” 我表面不动声色,可是心下却暗暗心惊:这个雅雅,怎么这般口无遮拦,让人连这个也听了去,这下好了,犯了贤妃的大忌,人家以后定是不会在买她的帐了。 摘自《后宫女人的那些事儿》第六章。 “姐姐,还是去和皇上说出真相吧,也许皇上仁慈,会原谅你和胜大哥的。而且,这个孽种,还是打了吧,啊,姐姐,就听妹妹这一次吧?” 德妃冷静地看着她,哭道:“不行,妍儿,这是千万不能让皇上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会杀了我,杀了胜,说不定还会灭我们九族呢。” “可是——”妍儿急得都快哭了:“欺君也是必死无疑啊。” “好妹妹,你就帮姐姐这一次吧,不要告诉皇上,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就算姐姐求你了,妍儿。”德妃跪下,泣不成声。 妍儿看着苦苦哀求的姐姐,心下一软,勉强道:“那好吧,我答应你。可是你也要答应我,明日就把腹中的孩儿打掉。” “好。姐姐谢谢妍儿了。”妍儿没有看到德妃眼中一闪而过的一丝冷意。 天真的妍儿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亲姐姐会为了自己腹中和那个男人的骨肉,为了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会把她给暗中杀害了,手法完美,因为妍儿对她没有任何提防,所以她的一切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妍儿的死被所有人认为是自杀,没有人怀疑到她的头上…… 王贵妃越往下看越心惊,越发高兴起来,这不是活生生的例子吗?德妃不就是现在在天牢里呆着的谢德妃吗?妍儿,难道——王贵妃想起十年前那个被皇上非常宠爱的女子,天真美丽,心地善良,可是,不久之后莫名地自杀了。难道——她不是自杀,而是被密谋杀死了,而那个杀人凶手,就是此时在牢里的谢德妃!? 王贵妃有些兴奋,为自己的联想力和聪明伶俐感到一种欣慰。不行,我一定要告诉皇上,那样,皇上一定会夸奖我聪明的。王贵妃臆想道。 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她就忍不住眼冒晶光。 “爱妃,这只是故事情节,纯属虚构,你有什么真凭实据证明这里面所说的人,就是德妃呢。” “皇上——”王贵妃急得都快跺脚了。 在云影的事先告知后,我也很巧地出现在这里,看着王贵妃表情快崩溃了,我才低头恭敬道:“皇上,臣妾倒是有一个方法验证王贵妃说的是否是真的。” “哦,说来听听。”司马睿看着这个一向低调的爱妃,眼里闪出一些趣味。 月黑风高。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觉得格外的冷,蜷缩成一团的德妃呆在角落里不言不语。好冷。不知道沈朗现在在做什么。 “姐姐,姐姐,燕儿死的好苦啊——”突然,一阵阴冷的风吹过,德妃打了个寒战,好像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好熟悉。 一个白影飘过,传来一声银铃般的笑:“姐姐,我们荡秋千好不好?”那阵单纯干净的声音让德妃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儿时的记忆。小时候她和燕儿就是这般亲密,一起在院子里绑了秋千,一起玩乐的。当初,燕儿的声音就是这般悦耳,像黄莺一样动听。 如果不是后来被他逼得进宫,一切都不会这样,德妃在黑暗中捏紧双拳,暗暗不甘,不甘没有报仇,毁了他的一切。他爱的人,他维护的家族,他喜欢的权力。 就在这时突然那个白影在半空中悬住了,德妃微微抬眼,看到的是燕儿最喜欢穿的那双鞋,那个白影突然变得凶狠:“可是,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德妃抬起头,看到的,就是谢婉燕披散着头发,七孔流血,一身白衣,浮在空中目光凶狠地望着她。 “啊——”天牢里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打破了这个月色的平静。 德妃满脸惊恐,缩在角落的墙边,喃喃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要故意害你的,燕儿燕儿,我不是故意害你的……” 我淡淡地看着这个快要被逼疯的女人,此时她的发髻凌乱,衣服微脏,全然没有平日里的高贵优雅。她坐在那,忽而大笑,忽而恸哭,又哭又笑,表情怪异,像得了什么魔障一般。 司马睿看着旁边这个看似恭敬,卑微的小女人,不禁想起几日前她在御天殿里说的话:“臣妾曾听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果德妃娘娘真的害了我小姑姑,那心中定会愧疚万分,日积夜累下来,想必夜夜难寐了。臣妾还曾听说,人死后,若有怨气,或死不瞑目之人,魂魄都会留在人间,不会散去。臣妾知道此等定是荒谬,可是心中有愧疚或是心虚之人,不知见了本该死去了,但是依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会作何反应。臣妾一直很好奇来着,不知——” 所以今日有这场戏,便是印证她所说的想看看有何反应了。若德妃害了当年那个天真的女孩,便会心生梦魇和恐惧;若没有杀害,定不会有什么反应了。 但如今看来,想必被那个青衣摇曳的人预知了。不知道那个青衣摇曳到底身为何人,怎会对宫中的事了解得一清二楚呢。司马睿诡异一笑,那人若不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便是身在宫中了。不知道是哪一种可能。 第57章 女人悲 最后的审判。 其实只是给宫里的这些女人们一些笑话的机会,笑话在争斗中的失败者,笑话她们自己罢了。可是,这些女人悲哀如此,却没有丝毫觉悟。 我看着跪在地上脸色昏暗,没有任何生气,懵懂如孩童的德妃,我的姑姑,第一次庆幸她在昨夜的试探中疯了,这样便代表这些年其实她是一直心存内疚,一直觉得对不起小姑姑,一直还残存着良心那种东西的。而且,她将不会明白,那些看热闹的女人脸上的得意洋洋,那些女人眼中的落井下石,那些女人掩藏的幸灾乐祸。 我不免有些自问,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我本不想卷入任何后宫之争的,因为我知道,只要我想,这些女人想必不会是我的对手,我也没有要争的意义。可是,为了这个身体的主人,把这个可怜的女人捉弄到这种地步,是不是太过残忍。 我揭了她埋藏的所有伤疤,而且还狠狠地在上面撒了盐。不过,这些都不是我该想的了,这个世界上,恶有恶报,这是必然的,只是早晚而已。现在她赎了自己的罪,也算解脱了。 小姑姑,谢尾萤,苏然然,也可以安息了。 “德妃,你可知罪?”皇帝高高在上地坐着,不带任何感情地望着自己昔日宠爱的女人。 德妃跪在那,身体左右摇晃,嘴里咿呀咿呀的似乎在呓语,仿佛回归了最原始的婴儿状态,对外界的一切全然不知,视而不见。 正在皇帝懒懒一句了结一切的时候。一向沉默的桓双双突然道:“不知地德妃娘娘的两个孩儿如何,是不是也是那个男人——”似乎在问她自己,又像在暗示什么。瞬间在各位妃子之间扔下一个炸弹,人人面色不定,看似平静,实则早已风云暗涌。我看向司马睿,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我暗暗心惊,虽然我曾威胁过德妃,可是她已经受到她该得的惩罚,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我怎么能忍心看着我那三个名意上的侄儿死去。 这时,一直安静跪在地上的德妃突然发起狂来,竟一跃而起,向我扑来,我呆愣在那,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就把我扑到在地,嘿嘿地笑起来,像个疯子一般,声音尖锐而凄厉,还很难听。可是就在她扑到我身上的时候,一直目光混沌的她突然眼中清明,盛满恨意,她俯到我耳边冷冷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沈郎在进宫前,为了见我,早被你那个畜生爹爹阉了,他早就是太监了。是他,毁了我和沈郎的一生。”刚说完,她就被围过来的宫女太监拉走了。我再看她,目光狂肆,一直踢打着周围的人,头发凌乱,嘴里一直笑着,笑得周围的人都心底发毛。 “哈哈——哈哈——”仿佛全世界静止了,我的耳边只有她不甘悲凉凄惨的笑声。 阉了?!她的意思是,沈清是个太监?!那么——那几个孩子是——我回忆起这一次看到沈清的时候,那时我便觉得他身上有种阴冷之气。难怪她对自己的亲兄长如此恨,恨入骨髓,恨得这辈子巴不得杀了他,恨得走错了那么多步。 我想起那个男子,到底是什么,让他对自己的妹妹如此残忍,到底是什么,让他对自己妹妹的幸福如此践踏——是权力,还是—— 我一直躺在地上,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慢慢划过。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这般践踏女人的尊严!他们到底把女人当作什么,工具,还是利用品? “拖下去,赐白绫一条。”旁边是司马睿残忍无情的声音。 良久,我被人扶了起来,“婕妤娘娘,你没事吧?”周围都是关心的声音,可是我还是呆愣如木偶,神情麻木的,眼神无光的,坐在那。 “皇上——那德妃的孩子怎么处置,一定不能让那孽种污了我们皇室的血脉……”王贵妃攀着司马睿的臂膀说道。司马睿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我“唰”地一下,站起来,跪在他的脚下,坚定道:“皇上,臣妾以性命担保,臣妾的三个侄儿确实是皇上的亲生骨肉。” “德妃是你姑姑,你当然会这么说了。你有什么证据?”王贵妃得理不饶人。气势汹汹。 我紧张地跪在地上,等着皇帝的决定。 过了很久,久得我都要支持不下去,昏厥过去的时候,他终于懒懒道:“哦——是吗?那么爱妃有没有什么办法向朕证明他们确实是朕的孩子呢?” 我深呼一口气,终于镇定道:“滴血认亲。”在这种时候,我不能有任何退缩和差错。 “滴血认亲?”众人疑惑地重复。 “是,皇上。”顿了顿,我继续说:“臣妾听说,有血缘关系的父子把血滴入清水里,会迅速融合。”上帝保佑,希望在电视上看的滴血认亲的桥段不是杜撰的,否则我的小命就没了。 王贵妃正想质疑,一向不管后宫之事的桓贤妃突然出声:“皇上,臣妾也曾听说过在汉时有人曾用此法,臣妾想这应该是有根据的,俗语说的好,血浓于水。皇上还是试试为好。不要错杀了自己的亲儿。” “可是这只是贤妃你的一己之见啊,没有任何证据——” “够了!”司马睿冷冷地打断王贵妃,“来人,去把三皇子和两个公主带过来。朕要滴血试亲。” 突然,他看向我:“爱妃,如果不是真如你所说的,朕也保不了你了。” 我低头,恭敬道:“臣妾知道。” 众人屏住呼吸,紧张地看向铜盆中的血液,我冷眼看这些人,不知道她们其中是在看几滴血不相融,多少人能心善地期望它们相融? 终于,有个女声喜极道:“融了,相融了。” 王贵妃一个劈头打了宫女:“又不是你担保,你高兴个什么劲啊。” 我看向委屈的云影,那个傻丫头,肯定是为了心急了都忘了她是谁的侍女了。 这时司马睿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命令道:“来人,把皇子和公主安置道霄窕宫,以后便由贤妃教导。朕乏了,你们也散了吧。” 众人跪到:“是,皇上,臣妾告退。” 我抚抚自己的胸口,好险好险。电影电视剧这个没骗人。吓死我了。 我前脚才踏进久年轩没休息多久,那个磨人的小金主又闯上门来了。 一见到快要累死的我,他就气愤道:“你这个笨女人,你是不是傻了还是没脑子,这种事还想自己出风头,你不怕你的小命没那么硬吗?!你以为你是谁,还想做大善人……” 我这几天精神被折磨得心力交瘁,实在没力气和他计较—— 周边突然安静了很久,我睁开眼,还以为他走人了,谁料,那个小屁孩以一种很古怪很——我觉得他脑子进屎了的表情望着我,良久,才别扭地问道:“女人,如果我遇到危险,你会不会像这样救我?” 我睁大眼看他,然后不客气地打了他的头一下,疑惑道:“你是不是发烧了?问这种问题。” 他叫道:“你打我干什么,你就回答我的问题就是了,话多什么呢。” 我懒懒地闭上眼,准备会一下周公。嘴里不耐烦道:“不知道。” “你——臭女人——”听到我的答案,他气得跳脚。 “你不是好好的吗,未来的事未来再说。”我动动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去。 朦胧中,听到一个声音在我耳边道:“女人,不用你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把自己变强,然后,好好保护你的。” 我没在意,翻个身,继续睡。我的美容觉,天大的事都不能打扰我! “陈文,我让你查的你查到了吗?” “回主人,属下的人在青楼里确实听说过有些青楼女子会从波斯商人手里买一种叫‘梦情’的药,那些青楼女子每日客人一多的时候便把此药擦于唇上,客人只要粘到此药,便会沉沉睡去,在梦中于女子进行鱼水之欢,梦境真实得没有人察觉。”陈文说着说着有些脸红,有些说不下去。 “主人,您让属下去查这个——”陈文试着问道。 司马睿没有听到他所说,他此时心中已经溢满一腔的熊熊怒火,紧紧捏拳:“谢尾萤,该死的女人!你竟敢欺瞒朕!” “啊嚏——”谁啊,这么晚,还骂我,我下午睡得太过了。晚上就醒了,起身拖上毛鞋,打了个哈欠:“小全子——小全子——”叫了几声没人应,“这么晚,死到哪里去了——” 正骂骂咧咧地往外走,突然“砰”的一声,我便撞在一个人墙上,正想抬头骂谁这么没长眼睛,可是一看我就愣了。 “喔——皇上,您怎么来了。” “怎么,爱妃的地方,朕不可以来吗?” “不是不是。”我尴尬地笑道。可是,你这么晚来,也太诡异了点。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我在心里偷偷地想。 他没说话,只是看我的目光有些深沉,我还没回过神来,他就欺近我的脸庞,唇轻轻地应在我的上,我一惊,慌忙挣脱,他死死地按住我的肩,又深深地吻进去,不一会儿,我的舌便碰到了他的,我彻底愣了,只能任他索取。过了好久,久得我都快断气了。 他突然放开我,“谢尾萤,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抚我的唇,在描我的唇形。我只能怔怔地望着他。 最后,他贴近我的耳垂,邪魅道:“今天我先放过你。谢尾萤,我们来日方长。” 丢下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是我看错了吗?我怎么看到离去的他眸中是隐隐的怒火和恼怒呢? 还有,他今晚说这些话,怎么这么奇怪。还好他没做什么,我还担心我没擦上胭脂呢。 嘿嘿,大家是不是看出点什么了,就像司马睿开始察觉到什么了。请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我!!! 第58章 夜宴 “主子,主子,出大事了——”一大早,小全子就不让我安静一下。我依然不动声色地继续我的漫画创作。小七告诉我,漫画畅销,我不得不承认,这对于我来说,是个难得的好消息。在现代来不及做的,或者没有做到的,一点一点地在这里,全都做到了。 说真的,我很高兴。想着我又愉快地继续手中的作品。 小全子跑着过来,在原地喘了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怎么了?”我漫不经心地问。 “桓,桓婕妤有喜了。现在宫中都闹翻了。皇上也下令今晚要在御花园里举行盛会,君臣同乐,一起庆祝这个喜事呢。” “有喜?!”我的脑子一懵,顿时下笔便失手了,我看着墨汁浸出的线条。是桓双双吗?有喜,我一笑,还真是喜事啊。 小全子没看到我的神色:“主子,你不知道,那些女人,都快闹疯了。这就叫什么,主子曾教过的,嗯,”小全子抓着头皮苦思冥想:“对了,那个,那个,几人欢乐几家——” 我纠正道:“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对,对,就是那个。”小全子高兴道。 我把画好了一半的画纸拿起来攒成一团,扔到用木头做的简易垃圾桶里。 小全子惊愕地抬头,然后跪坐在地上,把画捡起来,叫道:“主子,这画好好的,怎么扔了?” 我放下笔,淡淡道:“错了一笔的画就再也用不了了,无用的东西留着无用,不如弃之。” “对了,主子,”小全子突然想起什么说道:“皇上还说,今晚的宴会里,他可以满足桓婕妤的一个愿望作为奖赏。不知道桓婕妤是不是期望着可以做四妃之一,还是要更多的金银财宝,或者是什么?好让人期待,主子,你认为呢?” “不管我的事,以后不用告诉我。我先去睡一下。到了晚宴开始前,记得叫醒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我想一个人静静地睡一下。 “是,主子。”小全子奇怪地看着一下子变得沉默的主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错觉,主子的背影,有些孤单。 “主子,主子,醒醒,醒醒。” “晚宴要开始了吗?”我昏昏沉沉地醒来。抚抚额头,怎么有些烫,痛死了,一定是睡多了。 “是啊,主子,你再不起来打扮一下,今晚所有娘娘都会抢尽风头,到时就没有主子的份了。”小全子埋怨道。 我懒懒地应道:“我到希望没我什么事。”怎么才几天,小全子就从云影那继承了所有的婆婆妈妈。连这个也开始操心了。 我的身子有些无力,懒懒地爬起来,好不容易捡了件还能见人的白衣穿上,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孔,此时没有任何血色,我只得在上面涂上胭脂,以免让有心之人看到了又说什么。为自己画了淡妆,随意选了几件头饰戴上,最后,披上一件长袍,便在小全子的抗议声中带着他出门了。 一路上他还在耳边叽叽喳喳:“主子,你那一柜的漂亮礼服再不穿都快放到发霉了,还有仓库里的珠饰你再不戴上也快生锈了……”见我不理,他终于为我的不争气叹道:“主子——” 走了一段,就遇到小金主了,我看着他,一身华丽锦衣,还是君锦为了那些小贵主子们设计的限量版,这小屁孩还真是会享受啊! 我都没说他什么,倒是他挑剔起我的衣着来:“你再把你的唇画白一点,本太子就以为是撞见女鬼了呢?”然后一副受不了我的神情,“你就不会学着其他女人,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点吗?你小心父王被其他女人抢走了。” 我懒得抬眼:“你父王就算我去抢,也不会是我的。” 他一副赞同的样子:“这倒是,父王贵为皇上,自然该有三宫六院的。” 看他一副臭屁的表情,我懒得和语言沟通不了的人继续说下去,浪费我的时间。而且不知怎么的,我现在觉得全身还软,我走路都有点轻飘飘的了。 见我不理径直走,他也安静地跟在我后面,良久,竟然语出惊人:“如果是我,一生只会要一个我爱的女子。”说完还羞涩地看了我一眼,我差点当场倒了。 他还真是不让我省心啊。这种肉麻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一路上,穿得美丽非凡,一个个花枝招展,美艳无比的妃子们头仰得高高的从我身边高傲地走过去。和她们比起来,还真是牡丹花和山野路边花的鲜明对比。算了,我放慢脚步,打算先逛逛御花园,一会儿等众妃都入座了再进去。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那充当空气一般呆着。 那个小金主可没耐心和我耗,撇下我和一干随从嚣张地走了。 我看小全子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想必进宫后还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景象,心眼痒痒了。我便随了他去,让他自个儿找乐子去,不用跟着我。他欣然离去。 我在万从花中转来转去,终于有些乏了,恰好不远处就有个亭子,我便进去歇脚。正在我坐在亭边看着水中的鱼儿嬉戏的时候,身后一个男声传来:“萤儿。” 我转过头,有些欣喜地看他,不管怎么说,在皇宫里见到老朋友还是真心高兴的。 “桓温,你怎么来了?”我问道。 他依然是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样子:“皇上要君臣同乐,我这为臣子的自然不能缺席。” 我鄙视一笑:“我还不了解你,是想顺便来看看藏在宫里的世间美人,来养眼吧。”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听了我的话,便痞痞地走过来,用手中的折扇挑起我的下颚,玩世不恭道:“不知娘娘所说的那些美人包不包括你在内呢?” 我气急,一拳打过去,他身形一闪,我狡黠一笑,一个转身,便点了他的笑穴,顿时,他就哈哈大笑起来,看着他不想笑可是又不得不笑的扭曲样子,我终于忍不住重重拍着他的肩哈哈大笑起来,好玩好玩。 沉浸在玩乐中的我俩没有发现不远处一个明黄色的身影目光阴冷地望着在亭里兀自打闹的我们,良久,才默不作声地离开。可是在他身边随行的太监莫名地觉得皇上身上怎么弥漫着一层冷气,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和桓温告辞后,我就默默地坐到女眷这边的末端。这一路上,我都在想和桓温告辞时他眼神认真地问我:“你过得好不好?” 看着他难得认真,难得这么真诚的神色,我只能默默点头。默默离开那种暧昧的场景。我始终无法伤害他,但也没有办法爱上他。尽管我知道,我喜欢他。可是那只是作为一个知己好友的喜欢。 下午都用到睡觉去了,现在肚子有些饿了,于是我在没有人注视的角落里放心地大吃特吃。只是在我塞了一嘴食物的时候,不经意地抬头竟看到桓温坐在对面不远处举杯向我示意,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色。想到自己现在不雅的形象,我不禁有些发窘。 此次宴会,皇帝的众妃都坐在左边,君臣都同坐在右边。我不想也不愿抬头,我知道大家长就坐在左丞相的下一个,也就是皇帝后的第二个。我不想看到他,不想看他的面容,表情,德妃的事我始终无法释然,我没想到谢尾萤死因的后面,我替他报仇的后面,还隐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因为高陆的不诚实,我对他的惩罚便是三天不给他药物抑制虫蛊。我想那足够让他痛得生不如死了。依次而下是根据官职大小排的,此刻的桓温只坐在中间。我知道在未来他会取代一切的。左边的众妃坐在皇帝旁边的是桓贤妃,此时桓双双因为有了身孕坐在了贤妃的身边,再其次是美艳得让人眼前一亮的王贵妃,接着是沉默寡言的李淑妃,在后面是王蝶衣,接着是一些我都说不上名字的女人,多得有些我都没见过几眼。雅雅安静地坐在中间的位置。皇上,有多久没有想起过她了?我替她有些悲伤。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发觉,一道灼热的目光早就从我偷偷入席便一直落在全然不知的我身上,一直面无表情地目睹了我不雅关的吃相,还有他觉得我和桓温之间的目光交流,暧昧,还有我俩眼神间的默契。此时他的脸色冷得像一块千年寒冰。以至于宴会的气氛有些僵。 可是什么都不知的我依然在那没形象地吃,大煞风景。 不经意地再次抬头,突然扫到对面的大家长还有一个陌生的目光在望着我,我看着那个男子望了良久,才想起他是王导,司马哥哥还有三哥带我看过他。此时他一边饮着酒一边探究地望着我。我不自然地摸了摸脸,是不是沾了什么脏污,还是脸色太苍白了,腮红没画好? 就在这时,皇帝突然发话了:“爱妃,今日大喜,朕答应过你,今日满足你一个愿望的,快说说,朕一定替你办到。” 众人齐齐屏住呼吸看向乖巧地坐在贤妃身边,低头满脸喜色的桓双双。 终于,她抬起头来,看着皇帝道:“皇上的恩德双双早就得到了。双双哪敢再造次。” 司马睿脸色不变:“没事,你说吧。朕会履行承诺。” “那——”桓双双终于在皇帝的催促中千呼万唤始出来:“今日皇上为了臣妾设下晚宴,臣妾受宠若惊,惶恐不已。今晚也没有什么特别让大家尽兴的节目,臣妾听说,尾萤姐姐自小学习各种舞蹈,何不今日让姐姐随便选择其中三种不同类型的舞蹈,为大家表演尽兴呢。不知姐姐可愿成全双双的小小请求?” 看着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我,我愣了,讪讪一笑,把手中的鸡腿也放下,怎么说着说着又扯上我了呢。自小学习舞蹈?!作为当事人的我怎么不知道。在看桓温,他竟然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我,仿佛在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自小学习舞蹈?事实上,我自己都不知道?! 司马睿本想驳了桓双双的话,赐给她一些金银珠宝,以免让她出丑,可是当他看到她还在和那个男子眉来眼去,不知道怎么的,心底一阵不舒服,他冷冷地俯视她,残忍地说道:“不知爱妃可否能完成双双的心愿,也是替朕完成自己的承诺呢。” 我有些冷汗迭迭地望着众人期待的眼神,奶奶的大麻花,老子这时还真是骑虎难下,不答应不行了。咬咬牙,恭敬地走出去,跪道:“臣妾自当为皇上分忧。只是还请皇上让臣妾准备服装。” “嗯,你先下去准备吧。”桓双双看着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我,以为此番肯定难住我了,嘴角微微一扬,等着看我的笑话。 她自然不会提出什么想做四妃之一的要求,那种愚蠢的念头只会是愚笨的人才会有的,如果皇帝此番真有此心封她为妃,就不会让她自己选了。如果要什么金银珠宝并的赏赐,想必又会被皇上看低,认为她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想来想去,都没有什么好的愿望,不如,乘此机会,羞辱一下那个女人还差不多,想必这是好多妃子的心愿呢。 哼。桓双双冷笑。 我站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头有些眩晕,是不是今天真睡多了? 唉,还希望我等一下死的不要太惨。不知道什么傣族舞,踢踏舞的能不能搬上台面?她们可是都等着看我笑话呢,我怎能随便弄种舞蹈上去丢脸呢。让我想想。 让我想想。 我只能说后面的有点惨了,但是这是没办法的。亲们,等着看吧。 第59章 殷舞旋 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流连光景惜朱颜,凤箫声断轻夜月。 世间的歌舞升平,灯红酒绿,觥筹交错,全都是人在操纵的,不是吗? 于是,这种在看似弱者的身上找乐子,取笑的事,还真是弱肉强食的定律啊。不过,这次,被戏弄或者想得到乐子的人,不幸地成了我。也许,这又是命运对我的考验?我的嘴角不禁上扬,头微摇,自己什么时候在乎这些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是吗? 来到后屋,是皇帝临时腾出来让我在里面准备的屋子。云影已经偷偷跑来屋里等我。我在她耳边耳语一番,让她去找我要的衣服,衣服自然是在我特制的暗阁里,也只有云影才知道。那些衣服我平日里只在房间里穿穿,是绝对不会在外面显摆的。可是今日,实在没办法了。希望不要吓到谁才好。那些衣服——唉……算了,不想了。把头发随便弄散一披,本来就没有什么珠钗点缀,也省了很多事。 衣服取来之后,有三套,她都放话说要看三种类型的舞蹈了。我也不能瞎含糊,现在丢的可不是我的面子了,当着文武重臣的面,我要是搞砸了想必丢的就是整个谢家的脸了,相反,如果我成功了,那么自取其辱的就是桓家人了。 看着忙成一团乱的丫鬟,我有些头大,也许我本不该逞强的。 第一种舞蹈,很简单,我只需盘上头发就可以了,还有在发髻上插上道具——一根白色的羽毛。对着大铜镜做了个旋转的样子,站在一旁随时候命的小全子皱眉看着这奇怪的穿着,良久,才挤出句:“主子,你这身打扮怎么像只鸟?” 我不以为然地做一个站立的动作,上帝保佑,用上学的武功功底勉强立起身体来了。对了,我第一只要跳的就是芭蕾,世界有名的天鹅湖。不知道这种趣味这些迂腐的古人能不能习惯,芭蕾的高雅,祥和,宁静,也许会有人能懂。 我要跳的便是,被称为这个世界上最高贵,最典雅的芭蕾。 拉来小全子,附在他耳边悄悄地吩咐,他由不解到豁然开朗,并且迅速起身去实施。我笑笑,我一手捧出来的“高山流水”,竟然被请到宫中作为演出的乐队。根据我对他们的了解,还有以前的合作和指导,我想让他们演奏一些舒缓的音乐是没问题的。 正在我想着该找个人帮忙一下,桓贤妃浅浅笑意地走到屋里,把她的贴身丫鬟借给我,走时竟一脸期待地对我说:“老实说,我很期待你带来的奇迹。这几个人我想你会用到的。” 我回望她:“谢谢你,贤妃娘娘。” “不用客气,”她看着我奇怪的穿着,笑道:“你的装扮,很特别。” 看着她为难地努力找一个词形容我的装扮的样子,我掩嘴笑:“是像一只鸟吧。” “嗯。”她点头,“我先走了。” 我喊了桓贤妃的丫鬟阿桃和小叶,请她们帮我准备好火盆,还有一个铁夹,还有一盆清水。这些都是我下一只舞要用到的。 让人把晚宴中的万千灯火全都暗了。然后同时装秀时一样,找来一块大镜子,打发人到对面的阁楼上架上,然后点上灯,就这样,搞成一个简单的现代型光照灯。 在众人的期盼中,有点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味道,我戴上西方万圣节味道的面具,袅袅走向搭的台上,席地而立,摆出一个pose. 盈盈而立,袅袅风情,面无波澜,眸中空无一物,却显得高贵,不可侵犯,遥不可及。一个动作,一个提起,一个旋转,一个凌空漫步,都显得那么的典雅,那么的自然,仿佛与生俱来般,一切如行云流水般舒畅,飘逸。 照明灯随着我身形的变化而改变,但始终都照在我一个人的身上,我的身影,我的一身白衣,我的不太标准但足够应付这些古人的舞姿。 音乐结束了很久,我匍匐在地上摆出最后结束的姿势,我趴在地上,久久没有听到掌声,坐客中没有丝毫反应,我心中一凉,不会吧?难道只东西方的差异,他们不会欣赏西方甚至是世界有名的芭蕾? 我缓缓地抬头,这才发现在座的众位臣子和妃嫔们都表情呆愣地望着我。正在我准备尴尬地一笑,以缓解此时不同寻常的静谧,也许我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也许我真的跳的很差劲,也许早该在桓双双为难我时我便谢绝然后知难而退。也许……我自嘲地想。 就在我黯然准备离开这让我丢脸的高台时,不知谁说了句“好!”,全场就想起雷鸣般的掌声,敢情这些人刚才被我的新式舞蹈风格震惊冷场了啊,害我还以为——看到桓双双和其他看好戏的人变得铁青和不可置信的脸。我终于放下心来,悬在空中的担忧也落地了,看来,这舞蹈的魅力不论是哪个国家,哪个民族,只要有欣赏之心,便是互通的。 我平静地看着他们,欠身谢谢,便镇定如斯地退场了。哼,后面还有让你们好看的呢。 走到后台时忍不住向后望了一眼,却望进了司马睿如同在怡春园共同闯关时我唱《沧海一声笑》时的那种复杂的目光,仿佛其中又盛满某种情愫,又或者某种不为人知的愤怒和悲伤。 我别过眼,却看到大家长眼中一闪过去的深沉,还有探究。我想笑,可是却看到桓温静静地坐在一旁看我和司马睿默默地相视,见我望见他,他急忙扯出一个苦涩的笑脸,依然是如沐春风般的笑,但是我看到他眼角的涩意,还有一丝无奈,是对至上权力的无奈,还是对命运的无奈,我不清楚,可是,那是因为我,我却清楚地知道。可是,我——无法作出任何回应。 疾步走到后台,褪去身上的衣服,换上云影递来的第二套衣服。我看着它的前无古人,以及打破一切传统的绝佳创意,实在是有点——认命地叹口气,现在都到这个份上了。我好像已经没有退路了。 看着我身上的现代版衣服裤子,云影头疼道:“小姐,你确定真的要穿这身出去吗?在院里穿穿还说得过去,反正没人看到,我也习惯你的特立独行了。可是,其他人看到,该——唉……小姐,我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啊?” 我拍拍她的肩膀:“相信我,会过去的。会过去的。”我不知道安慰的是她还是自己。 我把鸭舌帽随手一戴:“let’sgo!” 对,我第二支要跳的舞,就是hip—hop,最流行的街舞,咳咳,不过那是在现代。本来我还担心我无法做到,可是自从和老家伙学了各种武功后,我自信可以做到。这也是我敢在这么多人面前献丑的原因。 “对了,”我转过头,问道:“交代小全子的事,他办妥了吗?” 云影点头:“没有意外的话,他应该准备好了。” 我看着她,眼眶有点红,我以为我可以冷血无情的,我可以做到在这个世界不在乎任何的,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在乎的,无法舍去的,已经那么多了。 “云影,谢谢你。我无法想象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一个人该怎么做。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最后看了她一眼,我转头,决然地走向前台。 等待我的,更艰难的还在后面。加油。安锦。 一个身影瞬间出现在舞台上,舞台四周随着她的出现,突然迸发出万丈光芒,夺天都是斑斓的焰火绽放,各种形状各种纹路各种色彩,众人看到时突然想起那日在时装秀会场里照耀了整个建康城上空的烟花。 随着舞台上的烟雾腾起,还有漫天的烟花在这小小的御花园上空,虽然今日的烟花没有那日的震惊,恢宏,绚烂,可是,众人依然惊奇什么时候弄来的这种东西,这是君锦私有的东西,子那日君锦在时装秀第一次使用之后,很多商家,很多达官贵人都出天价想购买烟花的制作之术,可是君锦都一一拒绝。那些人退其次想订货购买,君锦依然全都谢绝。对外界说这是锦少亲自设计,并保密的技术,只有君锦之人,或者锦少本人授意才可能有的烟花啊。众人惊疑,没有出宫自然不会知道的妃嫔们以为这是宫中推出的新玩意,全都欢欣惊呼出口。而那些知道其中真相的人,都面色凝重。 随着音乐的徐徐而出,一开始的慢拍,台上女子扭动腰肢和身体,动作幅度优美夸张。光看背影就让人遐想期待了。这时,音乐一个激昂,众人心中一震,女子终于“犹抱琵琶半遮面”般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到女子的样子和装扮,在座的众人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连那些妃嫔都吓得半掩樱桃小嘴,双眸睁大,正待要为这奇怪的穿着讥笑出声的时候—— 第60章 笑唾 黑色的鸭舌帽,微微露出平坦肚脐的黑色映上骷髅图案的t恤,齐腰系着金色皮带的乞丐装的牛仔裤。还有绝无仅有的nike翻版运动鞋。流行的烟熏妆,大圈耳环,还有披散的卷发!这是我仿照电影《方世玉》里面方世玉为他老妈卷发的方法,当然我是不会闹出让头发惨遭火烧的恶剧。这场,绝对是让在场的人所有人瞠目结舌,永世难忘的一场夜宴! 一个单手上撑,一个空中后翻,再加上一个直立360°落地旋转。精彩的出场便是几个高难度连贯的动作,席中的各位看客们顿时惊诧地呼出声来,甚至有人已经拍手叫好,这仿佛不在是一个宫廷盛会,而是——像明间中的戏耍看客。被精彩的演出,甚至是世间没有的表演镇惊吸引得忘了自己身为贵族的高贵,自己的矜持。变得真实起来,依自己的喜好去决定一切。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下的人,目光冷淡而漠然,每一个动作都凛冽带风,有种冷杀的气息,这是我把所有在这个皇宫里遇到不开心,不甘,厌烦都通过舞蹈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旋转传递出来,这使我有使不完,用不尽的力气和精力,还有无穷的胆量,它像一种爆发力,让我沉浸其中,我的嘴角不免有点上扬。 不让我跳我不会去想,可是既然选择跳了,那么就让我在现代的舞蹈中尽情享受奔放,热情似火,不跳就不跳,跳了我就要跳得尽兴,跳得让我身心放松!跳到我忘记所有的烦恼,忘记所有的屈辱,忘记这如梦中的一切…… 漫天的烟花起了又落,点点斑斑的花纹在空中淡沲,整个黑色幕布的天空像一块大湖,一圈一圈水纹不断地向四周出去,就像我一眼望过去,跌入他的目光深海中再也无法绕出来的思绪一般,那般深邃,那般有力,那般沉重的感情,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音乐从一直高昂激扬的音乐中终于尘埃落定。我保持着最后一个姿势,这次没有任何迟疑的,雷鸣般的掌声在音乐散落的那一瞬间蜂拥而起,全场热闹起来,与一开始的沉静有所不同,现在终于有晚宴玩乐的感觉。 我站在台上,看着今晚的主角,无视她开始铁青苍白的脸色,淡淡问道:“双双妹妹,可够了?”老实说,最后一场我实在不怎么想继续下去。 她目光凶狠地看着我,有些不甘,有些逞强般地硬嘴道:“这不过是些杂耍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一开始说好的,三场。难道姐姐……不会了不成?” 这时一直在旁边深深地看着我的司马睿突然开口:“爱妃想必不会让我们失望。” 我在心里微叹,可是冷冷地扫了在场的众人一遍:“有人可不要后悔才好。”说完转身下台,准备最后一场舞蹈。 最后一支舞。 stone吗? “小姐,你确定,要这样穿,穿这个出去吗?”云影看着我担忧道。 “是啊,主子,”小全子也走过来皱眉道:“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反应呢?” 我淡淡地看着自己寥寥几片布料的金色裙子,不以为意地旋转一圈,斜眼道:“有什么问题吗?”我知道他们担心的是什么,可是,既然被逼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想为任何事,任何人,任何目光,任何流言而选择退缩,或者怯懦。 那不是我这个现代人该退步的。或者不敢做的。 呵呵,我轻笑,把殷红的胭脂涂在嘴唇上,极至妖冶,极至美丽,极至邪魅,极至诱惑…… 今夜,是安锦的日子。是属于我做自己的日子。那么,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最后对着镜子妖媚一笑,我松开身上的锦布披风。 露出一具凹凸有致,白皙光滑的**。头也不回地离去,身后云影依然担忧道:“小姐——”我可以想象到她眉头的老人皱,真丑,下次要记着提醒她不要再皱眉了。 看看我身上的短裙,莲蓬裙摆,上身露出白皙柔嫩的胸脯,诱人至极,这是在现代平日里跳恰恰、探戈、国标的标准舞裙,我想能接受的人没几个吧,虽然我已经改编得多了很多布料了,至少背部不是完全露着的,还有裙摆也长了很多,再说长长的栗色长卷发遮掩了胸前和背部很多,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最极致的,是脚上的红色高跟鞋,让我的整个人都看起来妖娆妩媚,一颦一笑都如同秋波脉脉,眉目含情,这就是书中所说的尤物造型,不知道这些古人——? 第二场,便是恰恰、探戈、国标、牛仔的结合。既然叫我跳,那么我就不让自己有机会后悔!跳吧跳吧……奶奶的大麻花! 整个台上,一张长而几乎覆盖整个台面的红色幕布悬空而挂,一个性感至极,妩媚妖娆的女子影子在红色幕布上极尽妖娆,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姿势,在朦胧中都引人入胜。就在众人顶着幕布屏住呼吸,仔细辨认铺天幕布后面的人是什么的时候,一阵踢踢踏踏的声音突然传出,很有节奏感,颇有鼓声的气势,还有那种跳跃的感觉。 突然,漫天幕布铺散而下,犹如仙女散花,又像瀑布奔流而下,气势磅礴,让众人一怔,然而让在座的更想不到的是,那个幕布之后妖媚艳丽的绝色美人。 夸张而性感的姿势,堇色的眼影格外神秘,更不用说那妖冶的唇,卷而长披肩而下的栗色头发,饱满的胸脯,细长的脖颈上带着众人不识的钻石项链,白皙的肌肤轻吹可弹,修长的美腿一览无遗,那奇怪的服饰穿在她身上竟有奇异般的和谐,众人虽惊奇,可是却觉得没有任何不自然,或者勉强,仿佛那衣服天生就属于她。 惊叹之余,那些迂腐的大臣们不免皱眉,这实在没有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没有身为帝王女人的自知,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袒胸露乳的,真是不像话。而那些平日里讥笑她没钱没名贵衣服可穿的女人们此时心中颇为复杂,人人眉头微皱,惊疑为何她三只舞蹈的着装都今世绝无仅有,可是却看上去有“君锦”的影子,更像是“君锦”在京城的店里有一个特别的柜子所展示的款式,那个柜子里专门展示一些不卖的珍品,只为来客参观。据说有人出过天价都没有让那个老板动过心,没想到—— 虽然惊疑,可是却不愿相信,只慰自己一切皆为巧合。 就在众人以为此舞就快结束准备击掌的时候,音乐又开始一阵高潮,台上的绝色美人开始尽情扭动身体,开始舞一种众人从未见过的舞蹈,又何止是这支呢,刚才结束后还让众人意犹未尽的两种舞蹈又怎会不是众人从未见过的呢? 有人想起波斯游船经过此地时曾举办过轰动全城的舞蹈盛会,这舞有点像波斯舞蹈,可是又不像,虽然知道女子如此有些伤风败俗,可是又被舞蹈吸引,忍不住出声喝彩。众人目光熠熠地盯着台上女子动人柔媚的舞姿时。 桓贤妃注意到坐在龙座上,皇帝越来越铁青的脸,越来越深不可测的目光,那里面有矛盾,有痛楚,还有难以平复的熊熊怒火……就像是自己心爱的东西被别人窥视,自己的宝贝被众人分享了一般,桓贤妃嘴角微微一扬,知道皇帝的心意,早已被台上浑身散发着绚烂风华的女子俘获了。皇上,动心了,不是吗? 桓温看着台上那个此时化为火焰般的女子,知道自己早在她幼时便被吸引,可是看她独领风骚地在那个舞台上穿得那么妖艳让众人的目光一起分享她,依然不免被她炽热的光芒所烧伤——明明知道她不属于自己,明明知道她早已属于别的男人,早该在她执意进宫后就应该放弃一切不该有的执念,可是此刻依然心中痛苦万分,只到整个宴会这么多人,自己的目光却只能围着她转,自己的目光只为她一人而动,一直只能背弃理智,顺从心意追随着她的身影……桓温苦涩地一笑。目光仍然无法放开她。看着她在众人面前展现她的绝代风华,心中那么痛,那么痛,痛到极致,几乎化为麻木。 我舞的疯狂,顺从自己的心,任意而为,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自然而发,那么的顺畅自由,那么的不带束缚,目光冰冷,鄙夷,不屑地看着那些想嘲笑我,想伤害我,甚至想置我于死地的人,心中奇异般地一片静谧,清澄无比……忽视那些带着颜色观赏我的舞蹈,用世俗礼教想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用带着怨恨的目光看着我的人。 我今天只为自己高兴。只为自己快乐而舞。这是一种好轻松好奇异的快感,是我来到这个世界潜伏之下,几乎快要丧失了的。 我的恰恰,我的探戈……我正聚精会神地投入我的舞蹈之时,突然,一个黑影像我扑来,刹那间我就被一块黑色的披风包裹起来,我心中一惊,是谁,竟当着文武众臣的面——身体被强行抱了起来,好不容易,我正想腾出手掀开这遮了我的眼的披风,看是谁这么大胆?却听到台上又上来了一个人,正用他冰冷而高傲的声音对抱着我的人说道:“把她还我。” 第61章 兮不归 听到这个冷得几乎让此时的我冻上的熟悉的声音,我全身一僵,挣开的手及时拿开那该死的袍子,也让我看清了始终坚持抱着我,面无表情的桓温。怎么会是他?这小子赶什么热闹呢? 虽然舞台和宴席的距离隔的的远,可是他这样突然跑上来,即使那些人看不清种种,也凭他们丰富的想象力能想到些什么。我是皇帝的妃子,他是一个臣子,这样成何体统,再外人眼里这——我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所谓跳进黄河也说不清的无奈就是我现在所遭遇的情况吗?更何况还跑上来凑热闹的皇帝,我低着头,避开皇帝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如果目光能杀死人,想必此刻在他眼里我的水性杨花,红杏出墙足以让他杀死我了。 我淡漠地对执意抱着我,和皇帝对视的桓温道:“放开我。”我佩服他此刻的胆量,可是此刻的桓温让我迷惑了,这还是平日里精明狡诈的桓温吗? 他依然抿着嘴倔强地抱着我不放,此刻的桓温像个孩子,我不由地想起三哥,那个可爱清澈的少年。 “桓温,不要闹了,这一点都不像你,快放开我。”我挣扎道。 皇帝也走过来,对桓温冷冷道:“把朕的妃子还给朕。”虽然他没说什么,可是明显变幻的语气已经隐藏着浓浓的威胁。 无奈,这个臭屁桓温,都快被他害死了。我只好施展武功,很快就挣脱他的怀抱,可是不幸地却要向大地亲吻。 我闭上眼,不敢看,可是预期的疼痛没有袭来,我落入了另一个熟悉的怀抱,那个怀抱的味道一如既往。我睁开眼,却看到他冰冷的目光,还有面无表情的神情,他的全身仿佛在无语地诉说着他此时如暴风雨般的愤怒。我不解,这是为什么?是因为桓温冲上来抱住我吗?还有觉得我这个妃子丢尽了他的脸? 他抱着我,面对桓温不发一语,径直走到舞台前面,沉声对台下说道:“朕和朕的爱妃今日都累了,各位卿家都散了吧。”说完不管在座神色各异,变了又变的脸色,沉默地抱着我转身,向他的寝宫走去。 一路上,他的沉默和身体隐忍的颤抖让我越来越恐惧。 来到御天殿,他一脚踢开大门,然后不忘腾出手来反锁,我心中凉意漫生,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今日皇上累了,不如臣妾先告退了。皇上——” “呵呵,”上方的人儿突然轻笑出声,没有任何感情的,他突然俯身看我,开口道:“又在想什么办法逃脱呢,今晚,你是我的,朕不会让你逃走。” 我睁大瞳孔,眼底有些心虚,可是依然结巴道:“臣妾,臣妾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 “不明白吗?”他又轻笑着反问,听得我毛骨悚然,今晚是月圆之夜吗,所以狼人要变身了? 他毫不怜惜地把我扔在龙床上,我的背磕到床楞,生生的疼,可是他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像在打量猎物在死到临头时还会有什么花招。此时的我还真真感受到危险,我吞吞吐沫,身体条件反射地后退,他也渐渐爬上床来逼近我,我一直退,直到退到床尽头,无路可退。 他冷笑着看着我没有任何作用的无用功,开始脱身上的衣服,我呆愣当场,硬着头皮道:“皇上,臣妾还没有沐浴更衣,不能污了圣体,请先让臣妾——” “我不介意,”他打断道,可是我介意啊,“还是,”他嘲弄地看着我,脱去身上最后一件衣物,露出他结实好看的男性躯体,我情不自禁地脸一红,别过头不看,“还是你要涂上‘梦情’,好让朕都被你蒙骗过去啊。” 我惊愕地转过头看他,他怎么会知道的。可是不给我任何思考的时间,他俯身过来亲吻我的唇,冰冷而肆意的温,不带任何感情,我挣扎,可是不等我的挣扎有什么用,身上的裙子瞬间就被撕成几片,我心下一凉,哀叹为什么穿得这么少,这不是与人方便吗? “等等,皇上,住手!”我突然喝道。他的手已经覆上了我的胸。我不想就这样与他发生关系,我不想这样!在逼迫的状态下,即使是司马哥哥也不行! 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狠狠地一捏我的胸,我痛地抽口凉气,他却抬头不屑地看着我:“你不用挣扎了,无论你怎么挣扎反抗,怎么呼天喊地,甚至求我,我都不会放过你。怎么,就许别的男人碰你,背着朕和别的男人幽会,眉来眼去,就不许我现在碰你了。你别忘了,你是朕的妃子,朕想怎样就怎样,你用‘梦情’欺骗朕,犯了欺君之罪,朕,可以诛你九族。” 我冷冷地看着他,气道:“我就是不要你碰我,别的男人都能碰我,就是你不能。” 他目光一沉,低头吻住我,在我唇上狠狠一咬,滴出几个血珠子来,见我痛地抽气,他阴冷道:“你这个女人,难道不会心痛吗?难道你没有心吗?!”他的表情扭曲得几乎变形,双眸也充血地望着我,几乎要从里面滴出血泪来。 “你的男人,也在介意别人看你对不对,他也不想你让那么多人分享是不是?!”他突然冷笑道。我惊愕地看着他,他在说什么,难道他以为我和桓温——原来他在为我在众人面前跳舞生气,那么当初桓双双为难我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帮我回了她,还让我跳?! “你误会了。我和桓温没什么。”我急道。 “没什么?呵呵。”他的笑容苦涩,充满自嘲。 他的表情痛苦,似乎在矛盾什么,我轻声道:“我没有骗你,没有。皇上,您先放开臣妾,好不好?”我走以柔克刚策略。 他目光一冷:“你又在耍什么花样了。这不是你期望的吗?你父亲千方百计送你入宫接近我,这不是你想要的吗,爱妃?” 我目光盈盈地望着他,眼眶带泪:“不是不是。”他完全想到哪了。我百口莫辩,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我想,他对我现在已经是千种误会了。 突然,他的手在我鼻间一扫,顿时一股异香袭来,我惊恐地看着他,我和老家伙学过用各种毒,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你要做什么?” 他表情突然变得温和,和往日他在众人面前一样,是个温柔的好皇帝,他趴到我的耳边轻声说道:“这是软筋散。这样,你就不会施展你的利爪了。萤萤,今晚,你是我的。”说着竟然就含住我的耳垂,该死的! 我急了:“我会恨你的,我会恨你的。你快放开我。”说着就试图出掌推开他,可是四肢竟然无力瘫软,使不出任何力量,我心生绝望,眼眶慢慢盈满泪水。 他身体一愣,可是马上就决然继续亲吻我,从唇,到脖颈,到胸前,到小腹,再而下……他一直在嘴里喃喃道:“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我的泪水流下来:“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你这个大色狼……”骂到最后变成了恳求声:“求求你,放开我,求求你,不要这样,我不想后悔,我不想……”听到我的呼喊,他微微一怔,可是依然没有停下。我闭上眼,满心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浑身赤裸地躺在那,四肢无力,只有泪水一直往下流。 薄薄最后一层衣衫被褪尽,他的唇吻遍了我的身体,两人的距离愈来愈近,最后终于贴在了一起。我只觉得全身颤栗,呻吟从胸口冲出嘴唇,是那么的虚弱和无奈。是心灰意冷,还是心中存恨。我的四肢没有力气,只能任他任意索取。 他强壮的身体压在我柔软的身体之上,丝毫没有怜惜地,丝毫没有犹豫地,强壮的大腿跨在我腰杆的两侧,不让我有任何退缩的机会,事实上我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只能泪眼磅礴地试图用梦来忘记发生的一切,梦是虚幻的,只要醒来,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他冷冷地俯视我,有手指擦去我的泪痕,然后,坚定的,极其残忍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分开我修长的双腿,进入了我。 “啊——”如果不是身下尖锐的疼痛提醒着我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我绝对不会知道这种凄厉而悲怆的叫声是我发出的。奶奶的大麻花,好痛!我恨他,我恨这个不顾我的意愿强*奸我的男人! 可是——为什么看到他眼中的痛苦,我的心却在隐隐作痛,是不是我的人生,爱也好,恨也好,都要与此时面容扭曲的男人纠缠不清,紧紧地纠葛了。 这个男人,爱的那样突兀,那样莽撞,那样痴缠强烈。而我此刻对他的恨意也那样分明,那样清晰,那样……不愿妥协。 穴间的紧迫感让他惊愕地停下来,他愣道:“你,你还是处女?”为什么会是这样,他以为她在他身上下‘梦情’,是为了掩饰她——难道她是想为了那个男人守身不成?!想到这,司马睿脸色更加阴沉。 心中有一种阴郁的感觉,司马睿的心沉下来。他没有爱过,他以为在这后宫中只要这些女人爱他就可以了,她们也该爱他,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从他开始纳妃时那些女人都爱他,不管爱的是他的权势,还是金钱,还是什么,但她们都是心甘情愿爱他的。直到遇到她,她的桀骜不驯,她的伪装,她的欺骗……她的种种都让他的视线情不自禁地围绕着她,他恨她的欺骗,恨她的无情,恨她对他与其他妃子在一起时的淡漠,恨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袒胸露乳,恨她不爱他…… 可是,当他在她柔嫩的身体里冲撞,大手钳制着她稚嫩的肩,不顾一切地在她身上宣泄自己莫名其妙萌发的痛苦时,他突然觉得或许,或许,他也是爱上她了的。或许,他的爱太过霸道,太过强烈,太过灼热,终究会伤了自己,也会伤了她,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他情不自禁! 司马睿被欲望填满的双眼看着身下这个脸上有着爱恨交加的表情,墨黑的眼睛此时黯然,深沉而有种让他痛苦的清冷,为何此刻,她依然能冷静,依然不愿——她的嘴唇抿得很紧,似乎在隐忍自己在她身上附加的痛苦。她闭着眼睛,默默承受他在她体内强烈的律动,他手腕的力量几乎把她的身体揉成碎片。 “你是属于我的。”司马睿在进行某种宣誓。 我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中泪水早已蒸发,此时全是清冷和漠然:“不,即使我的身体属于你,我的心,也,永远,不会属于你。”我一字一句道。 他眸中一黯,沉默,闭上眼眸,在我身体里连接几个愤怒的冲刺,释放他的欲望……我的身体是火热的,可是我的心,却是冰冷绝望。 第62章 无望 当这一切噩梦都结束,尘埃已尽的时候。 我睁开紧闭得有些酸涩的眼,望了一眼伏在我身上似乎闭眼沉睡了的男人,我知道他没有睡着。我想动动四肢,可是浑身酸痛,加上软筋散的药力我依然动弹不了。 我转动脖颈,看着满地狼藉,竟觉得心中凄凉无尽,蔓延在整个殿内的不是情色,而是无望…… 我闭了闭眼,然后平静地开口:“完了吗?完事了就帮我解了软筋散,让我走。” 听到我没有任何波澜的话,他霍地抬头,眼睛血红地死死地顶着我,似乎要在我的眼睛中看出什么,可是他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一片空洞,空无一物的两个眸子。 他捏住我的下巴,愤怒地吼道:“你是女人,你就什么都不在乎吗?” “只是身体罢了,早晚也会属于某个男人,我不在乎,”我漫不经心地看着他,顿了顿,残忍地说道:“我,只是,觉得脏。” “你——”他狠狠地掐住我的脖颈,力道越来越大,几乎要置我于死地。我的脸颊泛红,呼吸开始苦难,可是依然倔强地与他对视。一眨不眨,就这样定定地望着他。一语不发。 他看着我,良久,终于放开,然后恨恨问道:“你不求我?” 我使劲地咳嗽起来,脸变得通红,可是依然强忍着喉间的难受冷硬道:“求,便有用吗?”如果有用在这之前,我便求过他,他为什么不放过我。在我极端不愿之下,和我发生关系。 看着冷漠得让人接受不了的我,他就这样身体向后倾去,离开了我的身体,口中难以置信地喃喃道:“你不介意,你真的不介意。” 我斜眼看他:“我为什么要介意?只是身体罢了,你要,尽管拿去,我给你便是。你现在得到了,也该让我走了,以免臣妾污了这龙床。”即使心痛得快要死去,我不会在他面前,至少不会在此刻露出我的软弱。绝对不会。 “你这不知羞耻的女人——”他咬牙切齿道。 “皇上,我不是那种从一而终的女人,也不会是没了处女膜就呼天喊地,不死不活的女人。你以为我会和其他女人一样为您的宠信而欣喜若狂,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对不起,让您失望了。我现在只想回去,洗去这一身的脏。” 他一掌扇过来,“你竟敢嫌朕脏?!” 我舔了舔嘴角的血水,转过头依然面无表情地道:“还不够吗?用不用在打上几巴掌让你消消气?如果还不够皇上请尽管动手,发泄够了好让臣妾回去。”此刻的我早已忘了什么皇帝,什么尊贵低贱之分,什么等级,什么阶层,我现在脑子里把这些通通抛掉。现在的我,行使的,是我作为现代女人的尊严,和不屈服。 “你——”他闭了闭眼,把满眶的怒火隐忍下去。然后睁开眼的依然平静无波,依然是高贵的帝王。 他拿过床边的一个红色小瓶子凑到我鼻边让我嗅,我闻到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像寡了的鸡蛋味。可是我静静躺了一会儿,身上的力量便回来了。不顾他的目光和神情,我挣扎着起身,可是下身的疼痛让我才走了几步便瘫软地跌到地上。可是,我依然倔强地站起来,打落他递过来扶我的手,随便找了一块布包裹住自己赤裸的身体。一步一步,即使艰辛,依然坚定地离开这里,离开他的视线,离开他…… “你——”他在后面轻呼,可是我没有回头,执拗地消失在这个淡淡的月色中。消失在这个彻底的噩梦当中。我祈愿,明天醒来,一切都会恢复从前,那将证明今晚的所有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尽管我知道这,只是我的奢望。 我依然无法忘掉,即使身在梦中依然无法忘记我离开御天殿时他对我所说的话:“朕要的东西,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谢尾萤,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这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嗡嗡作响,我痛苦地捂上双耳。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一身狼狈地淌过深夜的夜色回到久年轩,我现在需要一个地方,属于安锦的地方躲起来,慢慢地抚平这永远无法结疤的伤口,慢慢地把伤口掩饰在肌肤底下,衣服底下,不要任何人看到。只需要我一个人舔上面一直无法止住的血迹就可以了。 挣扎着推开门进去,本以为等待我的会是一片黑暗,可是看到的却是屋里燃着的一盏灯,那柔柔的灯光顿时让我早已结冰的心一点点温暖起来,我站在门口,看到一脸焦急的云影正在厅里左右踱步,我站在那望着她,心中暖意渐升,终于,她也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我,一脸的雀跃在转身看到我就那样云鬓散乱,身上只随便披着一张布的狼狈样之后眼睛顿时盈满泪水。我和她就这样对视着,我的唇边竟然扬起淡淡的笑意。 她看着我,一直在我对面流泪,泪水怎么也不会停,嘴里喃喃着:“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我就知道……小姐,对不起,都是云影没用,保护不了小姐,让小姐受委屈了……” 从后面跑进来的小全子也怔怔地看着我,无措道:“主子——” 我踉跄地迈着步子想走过去帮云影擦掉泪水,看得我心疼,可是,才一迈步,一阵眩晕袭来,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东方已见曙光,还没睁开眼,就听到耳边一阵阵的啜泣声,勉强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云影挂满泪水的脸,还有通红的眼睛。她拿着毛巾在替我擦身。 我抚上依然觉得沉重的额头,低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云影泪眼模糊地看着我,哽噎道:“小姐晕倒了,昨夜发了一夜的烧。只要青大人来了之后,抓了药,煎了替小姐服下,这才醒了。” “哦,”我自语:“难怪昨天一直觉得头晕难受,浑身无力。” 云影一把抱住我,哭道:“小姐,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青大人说只要按方子服几日的药就没事了。” 我在她怀里虚弱地笑,“傻丫头,我是谁呀,当然没事了。一切有我啦。不要担心。去帮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嗯。”云影放开我,点头,然后就哭着端着水盆出去准备了。正好和进来的陈宁远擦肩而过。 陈宁远看到我,便担忧道:“少爷,您没事吧?” 我点点头:“没事。昨晚又麻烦你了。” “那是属下该做的。倒是少爷——”他欲言又止,最后说了句“您多休息”便走了。我看得出他的犹豫,也知道他想说什么。想必他替我诊治的时候已经看到我胸前的吻痕了吧。不用说什么,便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小姐,小心。”因为我的身体虚脱无力,只能拜托云影扶我进浴桶。 攀着她的手臂,一步步走进浴桶,全身顿时舒畅得让我情不自禁地一叹,可是下身撕裂般的疼痛提醒着我昨晚的一切,历历在目。 云影心疼地替我搓背。我淡淡道:“云影,你一夜未回去,王贵妃不会怀疑吧。” “不用担心,云影早就打点好了。昨日看皇帝面色不善,云影的眼皮一直跳,就觉得有不好的预感,打点好那边后,就急忙跑来这等小姐了,果然——”说到这,云影又泣不成声,“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小姐的身体,不要在操劳了。” 我沉默。看着身上遍布满的青色吻痕,有些已经发紫了,有些已留下淤青。到底是什么愤怒,让他昨夜不顾一切。甩甩头,不愿再想。闭上眼,把身体埋入水中,一切化归寂静。 刚沐浴完,云影正替我穿上了一件平日里随意披的衫子。小全子却突然跑进来,惊道:“主子,高陆公公来了,说是有圣旨要接。” 云影搀扶着我让我恭敬地跪在地上。 高陆在我头上煞有其事地说道:“请谢婕妤接旨。” “尾萤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家四小姐在身为婕妤之时,不守身为妃子的妇道,不尽身为妃子的责任,放任言行,做出伤风败俗的行为,本该处死,以儆效尤。但念在其伺候皇上期间尽心尽力,功过相抵,从今日起,削去其婕妤身份,移入落霜宫。钦此。谢尾萤,还不接旨谢恩呐。” 我依言:“奴婢接旨,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万岁。”嘴角一丝冷笑。一夜换来的,便是打入冷宫吗?这对于我来说,还真是不小的赏赐呢。 第63章 宿云微 天微微亮的时候,司马睿其实一夜未眠,他第一次会任意让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里面没有装着任何事,只是呆呆地任它空着。时辰差不多的时候,宫女太监和往日一样鱼贯而入,抬着新的龙袍,还有伺候他起床洗漱。看到满地狼藉,他们面无表情,仿佛早已习惯。司马睿情不自禁地回头望了望龙床上她曾躺过的地方,此时床单上有斑斑血迹,如同朵朵梅花盛开,格外妖艳,也格外讽刺,像她离开时的笑容,那般不屑,鄙夷。还有凄美。 它像一道伤痕,时刻在司马睿心底隐隐作痛,它让此刻与往日的精明和伪装的司马睿突然对她有了另外一种错觉。突然他的世界第一次真实了起来。是,爱了吗?他绝不承认。 手中仿佛还残余着她的体温,鼻间萦绕的,仿佛是她的体香,淡而清雅,却让他忘不了。他依然记得她眸中的恨意,她心底的绝然。她的一颦一笑他都记得,也记得她难得的泪水。 司马睿一向明锐的思绪就有些怔忪,自己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呢。 早朝。 左丞相一马当先:“启奏皇上,谢家四女败坏四纲五常,不守作为一个妃子的本分……” 其他老臣相继走出。 “启奏皇上——” “启奏皇上——” “启奏皇上——” “……” 司马睿抚抚因昨夜没睡好而隐隐作痛的额头,冷眼看着这群迂腐的老臣,看着他们一个个在挑剔她的罪过,有些甚至没有发生过,是那些后宫女子又在兴风作浪了吗?还是她们昨日见他抱着她离去,心中恐惧,于是和各自在朝中的父亲通风了吗?不过,对一向刚直正气的左丞相,司马睿相信他是真的替这个朝廷着想,是怕他沉迷美色误了国家大事了吗?还是真是迂腐? 哼,即使现在他摸不透自己对谢尾萤的感觉,但是绝对不会对她有所特别,她对于他来说,只是和后宫里任何的女人一样,即使宠爱,也只是逢场作戏,或者任性几日而已。 江山美人,固然是,江山为重。 想罢司马睿打断那些臣子不停地启奏,懒懒问道:“那么,你们认为朕该怎么做呢。” 除左丞相面色微疑,右丞相谢于轼沉默,其他异口同声道:“驱除后宫,入庵为尼。” 司马睿抬眼:“这样做,对朕的爱妃不是太过严厉了吗?”在他们准备继续劝说的时候,司马睿漫不经心地打断:“不如贬入落霜宫。此事就这么定了。”转头,喊了声:“高陆——” 高陆心领神会,尖着嗓子喊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众臣听着,落霜宫,不就是冷宫吗?这和入庵为尼也差不多了。他们的皇帝据说从来没有重新宠爱过任何一个进了落霜宫内的妃子,那些进了落霜宫的妃子,不是疯了就是傻了,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力,那么那个谢尾萤,对自己在后宫的女儿也就没有任何威胁了。 众臣跪拜:“皇上英明。” 退朝。 富贵往往一夕之间,这荣宠也是一样的,这跌宕起伏的恩爱宠信对我来说早已习以为常,而对于去落霜宫,也是一样的。落霜宫和久年轩,想必都是一样吧,僻静无人,清净安乐,是个好地方,我记得我痛云影说过,这后宫,只是冷宫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在那里我可以安乐地度过余生。可是,现在有所改变的,只是安度余生的,不会是在冷宫,而是我一手建立的家。我必将离开。只是,仿佛冥冥之中有东西无法割舍,一直都左右徘徊。迟疑不定。 吩咐小全子拿了为数不多的行李,多半都是我依然在创作中的画稿,还有设计图,各种随笔,还有一本秘密日记,是在真实记录我从现代来到古代后一切真实发生的每个故事,每个情节。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上了记录一切,不知道是在惧怕什么,也许是时光的流逝会让我遗忘在现代的一切,也许是怕自己在无意之中便成了一个真正的古代女子,也许是哪一天突然死去,没有任何人记得我,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在古代也好,在现代也好,没有人再思念我,我的一切都会随着历史的长流化为乌有,我会被淹没在时光的长河了。当我溺如其中,而我那时竟是个旱鸭子。 一路走到落霜宫,都是那些女人幸灾乐祸的脸,只有几人神色复杂,桓双双在一旁神情憔悴地望着我,桓贤妃却面带微笑和惋惜,王贵妃眉梢早已露出喜意,众生百态,人情冷暖,在这小小的后宫,展示得淋漓尽致。其实这个后宫,便像个小世间。包含太多。 雅雅躲在人群后面,目光复杂,神色不定,好不凄凉。不知道为的是我,还是她自己。 我笑着对依然愤愤的小全子说:“拉长着脸干什么呢,你看,这不是免费观赏了一下人生百态嘛,或喜或怒或痴或癫或哀或讽或悲,在这些女人脸上变幻得多好看啊。有什么好生气的?笑一个,笑一个嘛——”我扯动脸皮逗他笑。 “这次是说对了,我的新家在落霜宫,有空常去坐坐。”我装作很轻松地李久说道。 见他不语,我抬起碗:“来来来,为了庆祝我搬入新家,干一杯,干一杯。” 他有些心痛地看着我:“你真的不介意吗?皇上这般对你。” “介意?”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我抬头看他:“为什么呢,我为什么要介意呢?”我看着远方,“皇帝的女人,不是人人都愿意当的。李久,你知道吗?在我知道的有一个地方,那里不光男女平等,而是人人平等,没有贫富之分,没有等级之分,没有高贵低贱之分,国家也以民众为主,也就是说人人都是国家的主人。那里的人和谐幸福的生活着。男女婚姻自由,恋爱结婚。你知道吗?”我含笑看向他:“如果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想娶她,便要千方百计讨好她,追求她,让她也爱上他,心甘情愿地嫁给他。还要有浪漫的求婚。呵呵。真的很有趣,很幸福。可是现在离我好遥远。”我有些微叹。 他疑惑地望着我:“恋爱?!浪漫?!那些是什么。尾萤,有些时候我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到底为什么会装着那么多不同的东西。” 我笑了:“你也应该听说过谢家四小姐极不受宠爱,幼时几乎无人知道谢家还有一个四小姐。我呢,便乘此机会四处游历,周游各国,那些都是我经过一些小国家时看到知道的。”我瞎编。 他了然,然后问道:“那晚跳的舞也是在路上学到的吗?” “你在?”我挑眼问他。 “鄙人有幸被皇上邀请。” “哦。”我淡笑不语。 “尾萤,虽然我一直知道你的与众不同,可是都没有现在这么——” “怎么?” “无双。尾萤,有时候我都觉得你到底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第64章 庭空 “小全子,快过来帮忙!拉,拉住那个角,我一个人弄不了啊!”我拿着刚洗好的白色窗帘,体积庞大,一个人根本没法搞定嘛,学学电视剧里那些洗衣的老妈妈们都是两个人一人一边捏着角使劲抖啊抖,抖平之后便可以晒了。 “来了来了!”小全子边应着边放下手中的事跑过来。 搬到传说中的冷宫之后,第一件事该做的,便是清理了。这里因为长期没有宫人打扫,已经到处都积攒出一层灰了。那些白色的布帘早就变了色。,还有柱子房檐任何一个旮旯那些原先的油漆都开始掉漆了。一块一块的,像斑驳的纹理,虽说很有意境,可是像我这种俗人实在欣赏不了,我可能会在这呆一辈子呢,再怎么说这也开始算我另一个零时家了,自然要好好打理,不然要住个三年五载的,我还怎么活啊。 更何况,进来之后我才发现这里有很多特殊的“客人”。她们时常穿着一身已经发黄发臭的白衣,头发凌乱而且脏兮兮,表情呆滞,只会怔怔地坐在走廊上就那样持续一整天,这种姿势往往已经持续了好几年。没错,她们都是曾经受宠,但是犯了错,或者被人栽赃陷害,或者自己栽赃陷害被人被发现,总之都被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贬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其实对于这些都深深爱着那个男人的女子还说,最残忍的是,他早已把她们遗忘。并且永世不会再想起她们。被自己心爱的男子忘记,难怪一个个全都疯了或者痴了。每日只知道做的,就是等着一个永远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个人,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一个帝王。 从第一天来这时雀跃地高喊着“冷宫,我来了”的激动心情,到现在的一阵阵心底发酸,心疼。这些曾经美丽的女人们,在岁月和帝王之家的残酷流逝下,她们所剩的,只有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了。我也感受到,也许在这里我能做点什么,就当我闲着无聊也好,替那个人赎罪也好,总之我会好好照顾她们。 看着和我一起忙碌,但是却满脸笑容的小全子,我说不出的欣慰。决定进来之前,我让他不要在跟着我,找个好主子,不用跟着我到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也能少吃些哭。可这孩子,怎么也不听,哭着喊着就要跟着我。还敢威胁我如果我不要他,他就无法承师命,只好以死谢罪了。既然都提到老家伙了,我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随他了。他便欢欣地跟着我来这了。 云影也眼泪汪汪地说着要跟我去,可是她肯定不能的,她也跟着进去了,那谁在外照应呢,这个特务般的工作只好交给她去做了,虽然担心她,可是她自小和我一起长大,我也一直都教她如何伪装,何为演戏,再加上她是大家长一手培育训练在我身边做卧底的,还有功夫底子。其实我的担心是有点多余了。 这个落霜宫其实很大,几乎和四妃的宫殿一般大,据说是前朝某个皇帝替他的宠妃修建的,只是后来那妃子失宠了。就一直被监禁在这里,渐渐这里成了名义上的冷宫。这个曾经奢华恢宏的宫殿便荒废了,宽阔的花园变得杂草丛生,荷花池早就干涸,房子的角落都添了很多灰尘和蛛网……幸好后院有口古井,虽然院子荒废了这么久,但是那口井却一直冒着清水。我和小全子打了一桶上来,那水竟然干净清凉甜美,这让我欣喜了很久。 把布帘全都扯下来,找来大的木桶,还有搓板,就开始清洗起来。说来也怪,这里虽然看着很凄凉,很陈旧,但是毕竟曾经豪华一时,该有的工具东西都有,只是很旧,不过都还可以用。 这些东西清洗完之后,我又开始拖地,这还真是一件苦差事,我的背,肩,都酸痛难耐,幸好幼时经历过那个该死的魔童的折磨,此时这些苦还经受得住。更难的是,要怎么劝服那些娘娘们洗澡净身。唉,她们都还沉浸在昔日的灰姑娘童话中没有醒来,不管我怎么苦口婆心地劝说都没用。最后只好用狠招了。 我的杀手锏,嘿嘿。这些女人一直期望着皇帝的再次宠幸,我只是一提皇帝要来看她们,让她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着皇帝的召寝,这些发疯的女人立即变得乖巧听话,柔情万千,任我帮她们洗澡梳发,整理得像个人样。一共辛苦下来,竟有十几个娘娘。不过,我遇到了一个特别的人,这个人在我未来的日子里也将一直陪伴我。 这个人,也是这些娘娘中的其中一个,她叫苏妲。长的极其妖艳美丽,即使是身为女人的我,依然看着她有些动心。因为一时受宠,她的性子又高傲难处,遭人嫉妒,最后被人陷害,也贬到这里了。 在我为那些痴傻的娘娘们清洗的时候,她穿着一身白衣冷冷地站在一旁看着我,冷冷道:“白痴。” 我惊愕,当然,我此时惊愕的不是她的话,而是这里竟然还有正常人!这里的女人不是想皇帝想到发疯了,就是被冷宫枯燥的日子寂寞得发疯了,她竟然还正常,一点都不痴傻发疯!!我急忙对她欣喜道:“你好,我是谢尾萤,刚来的。你快来帮忙吧。” 她不屑地一笑:“你以为你做这些有用吗?到这里的人,心早就死了。” 我停下帮其中一个娘娘搓背的活计,站直身体,就这样和她平静地对望,淡定道:“那么你呢?你的心还在跳动吗?既然你好好地生活隐忍到现在,那就说明你还会恨,还会怨,还会爱惜自己,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说这样自弃的话呢。不是被一个男人抛弃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地球还在转,生命,不是也在继续。说什么死不死的。”我低头继续帮那个怔怔望着远方发呆的娘娘,淡淡说道:“如果想的话,还是快帮忙吧。” 她抿着嘴看我,眼中有倔强,还有不屈,良久,她轻叹一声,转身离开。 把落霜宫里所有的房间暂时先大略清理一遍,然后我为那些娘娘们取了代号,并做了一些牌,写了编号挂在她们脖颈上,然后在在那些房间里相应的挂上号码,作为她们各自房间的凭证。我为自己留了最靠边的房间,房间外翻过一道墙,就是外面了。 突然想起高陆曾告诉过我,这落霜宫是皇宫里最靠近外面的地方。想到这,我不免有些窃喜,这不是为我出去打好了基础吗? 把一切基本搞定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我在僵硬的床上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在那煎大饼了几个小时,我终于爬起来,在外室取下小全子不忘带来的吉他。 一跃到屋顶,坐定,头顶明亮的圆月,清幽而带着淡淡金黄的月光洒在身上,洒在整个寂静的落霜宫。 我试了几下音,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改编几首词。慢悠悠地轻声唱: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 我低声浅唱,不想因为自己的无眠而影响到他人。 静静地睁开一直微眯的眼,眸中的一汪迷茫中竟然倒映着在屋顶对面站着的苏妲的那张忧伤的脸,她站在低处静静地凝视我,眼中的忧郁和悲伤让她的脸更加动人,更加魅惑,更加让我心痛。 我远远地看着她,做出嘴形说道:“傻瓜。” 我知道她看懂了。因为我看到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微笑。 很美很美。就像李煜的这首《虞美人》。 第65章 芙蓉撩 渐渐我才知道,苏妲之所以能够清醒地在冷宫里生活到现在,那是因为她根本不爱皇帝,既然不爱,自然不会受伤,不会有所期待,不会思念发狂,不会因为绝望而选择痴傻忘记一切,不会自欺欺人永远活在过去。 她会进宫,完全是家族利益的牺牲品,她根本不想受宠,也不想讨好任何人,更不想和那些女人争宠,可是那引人注意的妖艳美貌成了那引来祸事的导火索,没有男人会对身边的美貌无动于衷的,更何况是高傲的冰美人,那具有挑战性,任何男子都经不起挑战,更何况是最尊贵的皇帝。 很显然,皇帝没有成功地攻下这座冰美人的山头,因为她没有动心。苏妲是我进宫前不久才被陷害打入冷宫的。 终于有一次一直冷眼旁观看着我替那些娘娘们打理的时候,她嘲笑出声:“这些愚蠢的女人,皇帝早已有了心爱之人,她们到底还在痴心妄想什么。不用说她们,就连那些自以为受宠的妃嫔们,我都觉得她们可悲至极。皇帝喜欢的,从来不是这宫中的女子。哼,一群白痴。” 我的动作一僵,良久,才鼓起勇气轻声道:“那么,你知道是谁吗?” 她撇过头来看我:“谁?!你是说皇帝爱的人吗?”她冷笑几声,终于开口道:“在那些无聊的女人看来我受宠的那段时间,皇帝根本碰都没碰过我,只是每日召我去,让我在床上躺着,他每日喝着酒,念着不知叫什么的诗。我一直记得其中一句叫‘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想必他爱的,便是吟这首诗的人吧。我做的不过是掩饰而已,那些女人却以为我得到了皇帝的宠爱,千方百计地把我……” 她以下说的什么我都没有听到,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停地在嗡嗡作响,好难受。 身体踉跄地退后几步。我的脸惨白得可怕。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哈哈,多么好笑!多么讽刺!他念念不忘的,是一直和他称兄道弟的安锦吗?一直都是吗?可是为什么他的眼,始终看不到,身为谢尾萤的安锦呢?为什么还要如此伤害我呢?心早已伤痕累累,我已经累了,不想再去挣扎什么了,一切都成定局了,不是吗?我的余生都该在这里度过,安锦,你到底还在奢望什么?你要做的不应该是发挥那野草精神,在这里扎根发芽,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活吗? “你怎么了?”她担忧地看着我,第一次放下满身的刺,还有嘲弄。 我摇摇头,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我该好好休息一下了。一定是连续几天的辛苦让我疲惫了,一定是这样的,没有其他什么原因。 我安静地躺到床上,闭上眼,一行清泪缓缓留下。心好痛。胸口闷得快要死掉了。我使劲地按压住胸口,陈伤又在隐隐作痛,也许该找青刺好好看看了,也许,这病他能医治好。我神思散乱地想。接着就坠入深深的梦境中。 古人说:醉眼睁开,遥望蓬莱,一半烟遮,一半云埋。 而我,一梦二三年。往事醉人,更醉伤心人。一半心灰,一般待生。 我暗暗对自己道:不要害怕阴影,它只不过意味着,附近有光。 天空静谧的月,明明柔柔,散发着柔美的光;悬挂在这块幕布上的繁星点点,在跳到着夜的旋章;寂寥的夜,偶尔几声虫鸣,撩动夜色的琴弦。 我站在窗前沉思良久,脑子有些打结,不知道自己又飘荡到哪了。 “少爷。”小七在轻声请安。 我的脑神经突然被一拨,我有些呆愣地转头看小七,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走神的次数越来越多。脑子里明明没有在想任何事,却老是发呆,神游。 不自然地一笑,对他点头道:“小七,好久不见。还好吗?” 小七淡淡一笑,原来青涩的少年已经脱胎换骨为沉默内敛的成熟男子了。我看着已经长得比我高过一个头的小七,有些欣慰。 “属下和君锦上上下下所有人期待着少爷归来。”他屈身恭敬道。 我走过去,扶起他:“小七,我也想你们,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把东西遗漏在某个地方了,得找回来,才能回家。” 小七不解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轻松一笑,开心道:“不说这些烦心事。小七,说说君锦近来的情况吧。” “是。”他点头。“漫画集畅销,虽然朝廷作势要禁此书,但是依然无法组织读者对这本书的需求。甚至京城里的达官贵族都开始兴起这阵风潮。那些妻妾成群的贵族们在妻妾中流传这些漫画,时时警示那些自作聪明,想从中做什么风浪的人,她们的阴谋诡计在少爷的书中成了笑柄,成了无足轻重的雕虫小技,自然不会有人在妄图用小聪明闹事。那些男人也开始关注女人之间的斗争,正寻着和谐相处之术呢。现在人人争相传阅,朝廷都管不下来,再加上属下上下打点了相关命官,此事不会有任何麻烦了。少爷可以依自己的喜好做了。其他生意,”小七自信一笑:“少爷可以完全不用担心。不过,有一事——” 我挑眉,示意他不必每日都这样,痛快地说下去就行。 他微微皱眉:“近来江湖上有不好的传言,说君锦与一斣珠有密切关系,不少有心之人开始组织联盟要声讨君锦。属下看来,想必是那些心怀鬼胎之人煽动闹事,对君锦垂帘吧。” 我目光一冷:“去查出是什么人,然后告知我,我会让那些人再也说不出任何多嘴之语。” “是,属下知道。”小七的神色也一凛。 “对了,”我掏出袖中的一张纸递给他:“把这些东西准备好运进宫,只要找到云影便可带给我,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一切秘密进行。” 他不疑任何,接过来,小心收好,也不问为什么。这么多年,我最高兴的,就是他这种性子,对我绝对的信任,绝对的服从,从不多问什么。只是认真地做好每一件事。 想必这也是我对他放心的理由。 想到他的好,我不禁微微一笑:“小七,知道今天我为什么会来吗?” 他神色疑惑,条件反射地摇头。 “笨蛋,”我轻敲他的头:“忙到连自己的生日都忘记了吗?” 他大大地一愣,看着他虎头虎脑的可爱样,我拉着他边走便道:“我亲手做了蛋糕来给你庆生啦。走,我们去找青刺和伯母一起过。我还准备了礼物呢,你去看看你喜不喜欢?” 他就这样任我牵着,良久,他双眼微红,哽噎道:“小七谢谢少爷。” “傻瓜,说什么谢谢啊,我们是一家人啊,一家人当然要互亲互爱啊。”我凝视他:“小七,你为我做的太多。” 他脸色动容,喜泣道:“小七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感动地望着他:“就是你这样才让我觉得亏欠你太多了。小七,你一定会幸福的。相信我。” 他认真地回答:“我信。”一直都信。也一直坚信着,像少爷这样的人,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来到小七的母亲房间,麦妈妈和青刺已经在里面了,我们含笑过去,青刺也和我们相视一笑,全是心灵的默契。 点上20根蜡烛,我开心地教他们唱生日歌,然后催促小七许个愿,许完愿便开始吹蜡烛。 我永远不会知道小七许的愿竟是:无论我要付出什么代价,无论以后发生任何事,我都会一直在这守护少爷一生永远幸福。 麦妈妈略带风霜的脸此时堆满笑容,是欣慰的笑,也是幸福的笑。因为她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我抱住和蔼可亲,一直对我很好的麦妈妈,在她耳边轻轻道:“谢谢你麦妈妈,是你带到我身边一个这么优秀的人。谢谢你。” 麦妈妈回抱我,慈祥地笑了:“傻丫头,一家人说什么外人话啊。我也该替七儿谢谢你,要不是他遇到你,怎么可能有今天呢。” 一直在旁边微笑着看着我们的青刺温和地笑道:“今天这么开心的日子,不要说不开心的话题。来我们尝尝少爷的手艺吧。” 第66章 独殇 回去的路上。我和青刺静静地行走在寂静的街头,冷风轻轻地吹着,吹乱了我的发。 “青刺,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胸口老是痛,不知何故?” 他有些惊讶:“不是很早就医好了吗?怎么会——”他沉思了一下,迟疑道:“你胸口的肋骨曾经被踢断,并插伤了内脏,可是还没愈合好,所以一受到什么刺激,就会挤压到胸口的骨头,所以就引起疼痛了。你该保持轻松愉悦的心情,还有,不要让情绪起伏过大。” 我沉默着点头。不要让情绪过大?是不能过于大笑还是,大哭呢? “医馆的事怎么样了?接管还顺利吗?”我随意问道。 “还好,谢少爷关心。”他答的认真。 我轻笑:“你不用这么拘谨,虽然身为你们的主子,可是我一直把你们当亲人。” “青刺知道。” “对了,”我补充:“你闲暇时炼制各种毒药的解药吧,特别是宫中女人擅长用的毒药。虽说我现在身在冷宫,可是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好,我可不想哪天死于非命了。”我抱怨。 他轻笑:“是。青刺知道。” “笑什么?你的药可要非常有效,最好能起死回生,不然我还来不及呼救就一命呜呼了。”我严肃地开玩笑。 最后装模作样地叹道:“唉,希望我这冷宫的日子足够清净啊。” “青刺必定保少爷平安的。”他正色道。 我拍拍他的肩,痞痞道:“放轻松放轻松。我刚才开玩笑呢。我又不是什么人,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来招惹我呢。我没那个魅力。” 青刺在心里暗道:怎么会,你一直那么特别,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啊。可是看到一脸欢欣在前面愉悦地晃来晃去的我,终究什么都没说。 回到宫里,当然不是和青刺一样正大光明地从正门进,我走的是暗巷后门翻墙。不过,这早就习以为常了。 吩咐小七办的事在几天后那些东西陆续运进落霜宫里得到了应证。还有大匹大匹的布料也被送进宫里。现在日子比以前更加闲散了,除了画设计图,现在我开始自己动手做,而且多为现代衣服,连衣裙,白衬衫,牛仔裤,小洋装,清代旗袍,欧式洛可可褶裙……应有尽有。落霜宫被后宫称作最为邪气的地方,我在这是不用担心有任何人来打扰的。那些女人不会跑到这还找我麻烦,再说现在的我,对她们可是一点威胁性都没有了。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打理这个被冷落多年的宫殿。老实说,这比久年轩大多了,也气派多了,不过要等我好好清理装饰之后。家居设计,装饰是我在现代大学里的必修课程,现在又一次派上用常了。 我让小七准备了很多花种,有蔷薇,芍药,白兰,樱花,桃花,菊花,夹竹桃,月季,莲……干枯的池塘现在重新注满了水,我种上了莲,来年就会重新看到多年前的景象了吧。荒废的花园我现在把杂草枯枝烂叶全部清理了,种上了各种花。每日擦洗宫殿,大厅,主子,走廊,什么旮旯都不放过,我要把它打扮得清新又爽朗。和现代的家一样。苏妲在连续看着我持续这般一个多月之后也加入了我的行动。她固然是个地道的冰美人啊,即使已经和我交好可是依然默不作声,高高在上,不可攀的感觉。不过我这人脸皮厚得很,经得住。嘿嘿。 我按照号码和那些疯掉的娘娘的性格设计布置了不同风格的房间。每个娘娘的房间都是一种风格,也许是以淡黄色为主,或者天蓝色,再者粉红色,生机勃勃的绿色,神秘的紫色,喜气的红色,黑白调是我的房间。很清淡的感觉。不过我注重的都是每个人的房间都以清雅为主。苏妲的便是紫色,我觉得紫色的高贵骄傲适合她。 随着落霜宫一天天的美丽干净起来,苏妲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深,我毫不在意。 在她欲言又止的时候,我总是拍拍她的肩,文绉绉地来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知道她有太多疑问。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反正在这里的日子无聊,我自己就找了很多乐子,把我记得住的所有诗词全都改编成歌,还有我记得的现代歌曲全都重新翻出来,为了避免老是忘记,我特意按照记忆整理了一个集子,里面全是这段时间我唱的歌曲。每过七天,我都会把所有娘娘请到院子里,抚她们按照编号在固定的座位上坐定,然后我开始表演。这种游戏乐此不彼。我穿着我刚做好的现代衣服裙子,不是安静地坐在那静静地弹奏唱歌,便是叫小全子随便打点调子,然后我穿着裙子跳舞,都是我随意舞的,一切随着心意而为。在经过小全子实在不怎么的弹奏之后,一直以漠视态度观看在她眼里我这种幼稚行为的苏妲忍无可忍,终于接过小全子的任务,负责伴奏。古代的女子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句话果然是真的,更何况进宫前为了吸引皇帝的注意,更是十八般武艺样样行了。 我和苏妲一个弹奏,一个舞,好不惬意,好不自在。渐渐她看我的脸也有了淡淡的笑容。总是我一个人在台上开心地笑着跳,她跟着我的节奏弹奏,看着我的舞姿微笑。 这种心灵上的契然让我想起很久之前我好那个人的琴箫合奏。那时的我们,是多么幸福,多么潇洒。我们只用活在我们的世界里,无关他人,无关世俗,无关现实。 每次表演完,我都会亲自下厨做很多糕点,和这些苦命的女人一起分享。看着她们懵懂的幸福的笑,我也跟着开心地笑起来,笑容灿烂炫目。坐在我对面的苏妲脸部线条有些柔和地看着我的傻笑。突然凑过来,在我呆愣之际,用她是樱舌轻轻地舔去我嘴角不小心沾到的奶油。 我被她吓到一动不动地呆在那,看到我的反应,一直很少情绪有波动的她竟然放声笑出声来。极尽欢欣,像偷到糖果的小孩一样。 我看着她笑起来,也跟着咧嘴傻傻地笑起来。 我要看到的,不就是这样和谐幸福的景象吗?让她们忘记悲痛忘记以前不好的记忆忘记那个看似温柔实则疏离冷漠的男子。让被遗弃的她们也能得到幸福,能找到生活下去的希望。这不正是我一直在努力的吗? “好了,”我放下蛋糕,跳上我自己搭的小台子上,润了嗓子几声,我笑着说道:“下面呢,让我们的苏妲娘娘给大家表演好不好?大家热烈欢迎。”说着我带头拍起手来,小全子兴高采烈地配合。下面那些怔忪的娘娘们也迷糊地跟着拍了几下。 苏妲冷冷地看着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对我说道:“我不会唱。” 我讨好地拉住她的手臂:“会,怎么会不会呢?你不要害羞嘛,唱的难听我们也不会笑话你的。那是天生的,不是你的错。相信我,这里的人都不会笑话你的。” 她脸色微沉,良久,终于咬牙切齿道:“你怎么知道我唱的难听?” 我在心里偷笑,可是依然理所当然地道:“你在这扭扭捏捏的,不是唱得太难听,先天五音不全,怕吓到我们,还能是什么?难道你唱的很好听?”我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瞪大眼看她。 她终于无言道:“好吧,我可不想被人说成先天五音不全。” 她从她的房中取出一个古琴,席地而坐,空灵的声音徐徐而出: “黯凝眸, 窗外梅花瘦影斜。 断鸿沉浮, 后庭花破子。 去年花不老, 今年月又圆。 和花和月, 一世梦归忧思终老。 难掩离雁离情愁, 独自成殇。” 她唱的投入,我也听得投入,她的声音,像王菲,寂静空谷般,天籁之音,又似峡谷激流,叮咚作响。 唱出这样忧伤凄美的曲子,写出这样暗结陈伤的词,到底心底掩藏的,是何等的寂寞,何等的忧伤。她的表情和平日一贯的带着嘲弄有所不同,她的神色悲伤,带着淡淡的忧郁。像月下忧伤的紫色百合一般。让人怜惜,让人动心。 难掩离雁离情愁,独自成殇。 第67章 认子 “伊,这是主人吩咐的,查出滋事之人,一但主人下令,便——”老人的声音压沉。 “福伯,你告诉主人,没有一个人能逃脱。”银发带着面具的男子不带一丝感情说道。 “嗯,”老人欣慰地点头:“主人保我们一世安稳,我们自当尽心尽力地报答他。杀手楼的事,你要负责好。不要让福伯失望。” 男子低声道:“我知道。” “唉,”老人看着自己养子的冷漠,有些心疼,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开。他出来很久了,庄里还有很多事要做,是该回去了。 银发男子目光柔和地看着老人离去,才转过身,拍手道:“黑鹰,你和烈豹负责此事,我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得到结果。” 不知何时进来跪在地上的黑壮男子恭敬道:“黑鹰领命。属下这就去办。” “通知准备武林盛世的刁虎和狡狐,我有事吩咐。下去吧。” “是,楼主。” 伊坐在软椅上,突然想起,几年前,那个从未蒙面的主人突然要求改变整个楼的组织和行事风格。不准在江湖上惹是生非,不准乱杀无辜,不准做不义之事,不准不按令行事,而且,一斣珠杀的是贪官污吏,劫的是不义之财,救的是正直之士,满足的是百姓之求,清的是江湖败类,立的是江湖之风,护的是在乎之人。 一个在江湖上臭名远扬收钱杀人的组织渐渐开始变成江湖上广传佳话的正义组织,专门成立了最好最优秀的保安系统,保护主人吩咐之地。做主人吩咐之事。自己多年前被福伯救了,在福伯离开一斣珠后,自己便做了楼主之位。而福伯在主人的安排下做了管家,开始可以休息下来。曾经风云一时的江湖大佬就这样为了主人心甘情愿的退下来,并且心存感激。虽然他没有见过那个传说中的主人,但是依然心生佩服的。心底莫名地有一种敬仰。 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夜深人静,在这样安静的时候,最适合我做的,便是静下心来完成我的工作了。君锦的生意越来越大,服装所需也越来越多,特别是新颖的款式。因为君锦的宗旨就是在这个时代流行的基础上加入了或多或少的现代元素,为了保持不变味,我无法把设计这个最重要的事找人教与任何人,即使是原来的御用大师都不行,他们所设计的都是这个时代的特征,根本没有创新,所以每一个新款出来都要经过我手,虽然辛苦,可是看到君锦的成长壮大,我也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喂,女人!”我正在那聚精会神地作图,突然从身后有个人突然冒出来。 “啊?!”我吓得一叫,手上的笔一晃,我的图也就跟着完了。我一个晚上的心血啊。哪个该死的家伙! 我瞪着因为熬夜有些通红地双眼死死地顶着那个肇事者:“该死的小屁孩!”我伸出魔爪不客气地捏着他柔嫩的小脸颊,揪到他粉脸变形,痛得泪花都出来了。 等到我气出够了,我才满意地放开他,奇怪了,这次他怎么没有挣扎呢。 只见那小屁孩委屈地揉着被我捏得通红的脸,眼泪汪汪地望着我,良久,才道:“气消了吗?” 看着他小孩的样,我有些心软,把他搂进怀里,温柔地替他吹吹,内疚道:“怎么样,还疼吗?” 他在我怀里摇头,“不疼了。”说着竟然低低地笑出声来。 “喂,小屁孩,”我粗鲁地问道:“笑什么呢?” 他不说话,只是使劲地窝进我怀里,满足地一叹:“真软,像母亲的怀抱。” 我心中一酸,喃喃道:“说话干嘛文绉绉的啊。” “哎,女人,”他微微恳求:“你当我母亲好不好?” 母亲?!直觉地要说不要,我还年轻,有这么大个孩子那还得了!可是看到他抬头起来巴巴地望着我,我又心软了。 我纳闷道:“你不是有母亲了吗?” 他眸中黯然:“我从生下来她就从没抱过我,亲过我。从我被立为太子之后,她甚至怕我,一直躲在宫中不见我,也不见其他人。她只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从下我受尽欺负,还有被人毒害,她都不闻不问,只为自保。她,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他的语气有些沧桑,虽然淡淡说来,可是却有无尽心酸。 “可怜的孩子,”我重新抱住他,不知从哪里涌出无尽的母爱来,真是母性泛滥。 “答应我好不好?我只想要你做我的母亲。”他望着我巴巴地乞求。 我实在不忍让他失望,勉强道:“那好吧。” 他听罢,从我怀里挣脱出来雀跃地跳起来,兴奋了好一会儿,才站到我面前,恭敬地欠身,正色道:“母亲大人。” 看着他,我傻眼了,还真是捡来一个儿子啊。可是,母亲大人?好奇怪。 “停停停,”我打断他,纠正道:“要我做你的母亲也行,不过以后不能喊我母亲大人,那样显得我好老,这样吧,你就叫我老妈吧。” “老妈?!”他歪头疑惑道:“那是什么意思?” 我亲昵地拍拍他的头:“就是母亲的意思啊。” 他重新抱住我,喃喃喊道:“老妈,老妈……”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我从厨房里拿出一块今天吃剩的蛋糕递给他,他欣喜地接过去,边吃边道:“真想每天都吃老妈做的饭。嘻嘻。” 看着他童真的样子,我有些欣慰。平日里看他小小年纪便要在那些女人面前装作小大人一般,保护自己,就觉得心疼。他的母亲,那个李淑妃,到底是怎么想的,让自己的孩子终日挣扎在尔虞我诈之中,却狠心视而不见。宫廷这个地方,到底还要湮没多少人性呢? “慢慢吃。”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我此时看他的慈爱。 我向他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不会抛弃你。” 他口里塞着蛋糕,却抬头眼中含着泪水怔怔地望着我。良久他擦去眼泪,重新低头吃蛋糕,嘴角微微扬起道:“嗯。”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个。从来没有。同是父王的妃子,可是她们只想怎么害死他,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遇到了。可是——上天眷恋,他遇到了。 “对了,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他啊了一声,想起自己是偷偷跑出来的,因为想见她,很想很想,要是被宫女太监发现了,宫中又要有一阵大乱了。 他急忙放下盘子,手忙脚乱地边走边不忘说道:“老妈,我还会来看你的。”然后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就急急地走了。 我看着他率真的可爱样,站在原地,情不自禁地笑了。 这孩子。呵呵。 苏妲站在门外的阴影处,怔怔地望着那充满母性温暖地笑容发呆。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做到如此,那个男孩她知道,是李淑妃的孩子,也是当今的太子,这后宫里的女人,无人不讨厌他。即使是当时的她,也讨厌那个骄傲跋扈,不可一世的孩子。可是为什么她做到让他心甘情愿卸下面具,像任何一个天真的孩子一般,撒娇着和自己的母亲说笑。 为什么。她那么特别。苏妲想不通。 看着那个浑然不知的女子嘴角继续扬起地回到书桌前继续画画,苏妲望着灯下神柔和,目光温软如水的女子,心中无限惊疑,这个神秘的女子,到底是谁? 在失宠之后被皇帝贬入冷宫,她不但不就此沮丧,失魂落魄,而且依然能好好地布置自己的生活,并且毫不怨言地照顾这些疯了痴了的女人。而且,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宫外运进这么多的东西。实在让人不得不惊奇,不得不怀疑,不得不佩服。 第68章 晓月坠(上) 在吩咐小全子替我传信给老家伙几天之后,在我懒懒地躺在睡椅上准备微憩的的时候,他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我面前。我睁开眼,便看到他依然面无波澜地站在那,依然是绝世的面容,宛若神子。 他笑着看我,脸有些憔悴,可是依然掩不住他的风华,他云淡风轻地问我:“这么急找我来有事吗?” 我对他从来不隐瞒,所以也不想拐弯抹角:“一斣珠之事,我需要你的帮忙。” “一斣珠?”他微微皱眉:“你和它有什么关系?” “这个我以后定会告知你,可是你该看到这么多年,一斣珠所做的事。老家伙,以你在江湖上的地位,你说的话,像是泰山北斗,无人敢怀疑。要不然也枉费了魔童之名了。”说到这我不免轻笑。 他淡淡地笑:“你要我怎么做?” 我有些感动地看着他,他还是这样,无论我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无条件满足,替我完成。 我开口:“在剑贤山庄里举行的武林盛世大会上,我要你帮我澄清改变一斣珠给江湖上的印象。”我见他不语,接着说道:“我知道这实属不易,但是我希望有你在我身边。” 他微微讶然:“你的意思是,你要参加今年的武林盛世?” 我点头,坚毅道:“是。” 他轻抚我的头发,轻声道:“丫头,你知道师父不想你卷入太多是非。”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低喃道:“我知道。一直以来,都是您在好好照顾我,保护我,帮助我。相信我,我现在做的,只是想以后得到现世安稳。能够和你们平静地生活在一起。” “唉,”他轻叹:“无论你做什么,师父都会帮你的。” 我撒娇:“我就知道师父对我最好。” “对了,”我仰头看他:“小白好想般若谷,不如乘我去参加武林盛世的机会,我们去拜访一下你的十个老友吧。怎么样?” 他轻轻柔柔地笑了:“随你了。” 我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对我最好了。看着他有些发光的面容,情不自禁地,我轻吻他柔软的唇。 他依然笑着看我任性的举动,没有责备,也没有惊慌。脸不红心不跳。我有些气结,可是又不能发作。他还真是不解风情啊。 亲们,这几天因为有事耽搁的,今天一次性补上。 第69章 晓月坠(下) 在落霜宫的日子,我和苏妲开始看书,阅读,书都是我新认的儿子从李久那借来的。一个爱看诗词歌赋,一个喜读古今史册。一个喜欢看清风白云、星月长空,一个白日笑吟吟地看着落霜宫上下所有的娘娘憨态百出,尽心照顾她们,夜晚却安静下来完成自己的工作。 本该枯调的日子却过得精彩纷呈。更何况有个十多岁的孩童作伴,每日欢声笑语,快乐不断。这里没有宫外的人性世情,没有整日斗来斗去,个个斗得乌鸡眼似的,昏天黑地。互比奢华,各争宠爱。 我和苏妲琴舞和鸣,同赏落花,共看烟霞,云卷云舒,月朗风清。好不自在,好不快活。 我在日记上开始记载我每日的生活和心情,点点滴滴。 时光过得很快,一晃几个月便悄然流逝了。院子前的印月湖也开始有嫩绿的荷叶冒出,花园里开始有花苗的新芽破土而出。新生命悄然而至,而身后丢弃的年华也开始凋零,再也找不回来。 老家伙在赶来第二日便离去了。他还要准备武林盛世的举行,天下好汉都要聚集在剑贤山庄,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商讨要对付一斣珠,这个曾经臭名远扬的江湖第一杀手楼。 一斣珠几年前就被江湖所谓正义之士追讨,元气大伤,差点恢复不过来了。 我也该准备启程了。 离开之前,我要见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听到苏妲随意说出口的话之后,我便心中堵得慌,很难受。可是,既然他爱我,为何不能爱上全部,不管是安锦还是谢尾萤。也许,他爱的不过是安锦那个幻境,从来没有爱上真正的我。不然,他不会如此伤害身为谢尾萤的我,我没有自信,没有自信在告之他我是安锦之后,我们依然能够恢复从前,我没有这种自信。也许是我怯懦,也许我是个胆小鬼,可是我真的没有那个自信。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从那一夜开始便回不去了。他撕毁了我仅有的自尊和信心。 和往日一样,我穿上一身白衣夜行装。飞檐走壁,来到那个熟悉的墙头,蜷缩着坐在墙头的阴影处,好让我的身形隐藏在其中。多少个日子,我都坐在那,远远地看他每日召妃侍寝,每日和美人们寻欢作乐,歌舞升平,笙箫不断。心中隐隐疼痛,一寸一寸吞噬我的灵魂,折磨我的心。但是也只能看着夜夜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的宫殿轻轻叹气。在天亮时又悄然离去。 不过因为我此举,竟在后宫内有了一个不小的谣言。我郁闷地看看自己的装束,不像女鬼啊。我整日穿着白衣在宫廷中飞来飞去,巡察的侍卫总会看到一个白影飘过,却看不清面容身形,再加上有些半夜起来如厕的宫女太监不幸看到,如果当你神智萎靡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快得像阵风的白影从冷宫风向飘过的时候,你的神经一定会被绷紧,也会觉得是遇到鬼了的。还是披头散发,生前受过冤屈,死不瞑目的女鬼的。现在的流传变成某个当年被某个妃子诬陷贬入冷宫冤死的女人变成鬼之后来报仇了。我就想不同的,死了那么多年,要变鬼早就变鬼了,要寻仇早就寻仇了。何必等这么多年。 我这么人见人爱,娇小可爱,蕙质兰心,柔情万千……(省略万字)的女子,怎么会让人误为女鬼呢。我实在想不通,就是多给我十个脑袋我也想不通。 在远处的李久鄙视道:“你试试在大半夜突然看到一个披头散发,身穿白衣的女子在空中飘过的情形,我猜你跑得比任何人快,尖叫得比任何人还要毛骨悚然……” 唉,我现在还真是“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啊。可怜。 今日有些怪异耶,我在墙头坐了半晌儿,还是没等到大殿里有什么动静,从我这个位置刚好看到大殿里的一切。只见一直静静站在大殿中间的司马睿突然勃然大怒,面色铁青,把身边的东西全都砸到地上,几个进去服侍的太监也被他赶了出来,高陆都不能幸免,最后整个空荡荡的大厅,就只有他一个人了。他身边有很多酒坛,是刚才进来的那群太监抱进来的。他就这么一个人坐在地上喝酒,那种样子应该说是酗酒。 我就这样高高地坐着,看着他渐渐喝到面红耳赤,喝到倒地便睡,估计是人事不知了。他身边摆了十几个坛子,我知道那是百花青梅酒,以前他常常带出去给我喝的。那时还有旦呓姐姐。可是现在—— 他一个人在那喝闷酒,我一个人在这吹冷风。 明明咫尺之遥,但是却有天涯之远一般。摸不到,抓不着。 可是他醉成这样,就躺在那冷冰冰的地上,冻病了怎么办,受凉了怎么办,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让他这么难过,这样放纵,如果我能帮忙,多么希望此刻在他身边分担。看着他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我难掩心痛。 司马哥哥——我低喃。 瞥了一眼微开的窗子,施展轻功,从那罅隙里飞身进去,问外的侍卫只恍惚看到一个白影闪过,就不见了,想起刚才皇帝的怒气,也不敢此刻冒然闯进去搜查。可能是看花眼了怎么般。他们可不敢在火上加油,在此刻挑战权威。 我慢慢地踱步走到他面前,此刻他已在酒精的催促下沉沉入睡。低头温柔地抚摸他憔悴但依然掩不住俊朗的脸,心情复杂,我该恨他的,可是——又为什么会为他心痛呢? 轻轻一叹,认命地扶他起来,真是重,艰难地把他移向龙床,铺在上面的金黄有些刺眼,让我想起不堪的记忆。强忍心底的恶心感,把他放在床上躺好,替他褪去外衣,盖上锦被。 坐在床边久久凝视他,长叹一声,轻轻在他嘴角印下一吻,便转身离去。 谁知,却有一股强劲的力量把我拉了过去—— 第70章 余乱 司马睿朦朦胧胧中,仿佛看到身穿女装的小锦柔情万千地望着自己,那双水雾明眸中,有太深,太浓的似水怜惜,仿佛,他的痛有多深,她怜就有多沉…… 灵魂荒凉,一身的凄冷,太苦了,他本能地靠向那束温暖,本能地想在她那如涓涓细流的柔情抚慰,熨帖他寒凉的身心。 我重心不稳,跌落在某人火热的胸膛上,一抬眼,就看到司马睿目光清澄的干净地望着我。如初生婴儿一般,我心下一惊,以为他醒了。正想逃脱,他却执拗地抱紧我,组织我离开,身体一转,我便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我慌了,使劲挣扎,却呆愣在他凑上来的嘴当中。 再看他的眼,虽然亮晶晶的,可是却难掩朦胧之色,没有灵动之感,原来他并没有全醒,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醉昏头了吗? 唇上酥麻的热度不是错觉,他真的在吻她,颈间的啃咬也不是幻觉,他正在种草莓,在他身上东摸西摸的大掌更不是……我倒抽口凉气,胸口一片凉气意,该死的,他的脸竟然正埋在上衣已经被他扯开的酣胸里。 “司马睿!”他确定他在做什么,他知道我是谁吗? 他闷哼,将我扯落床被,与他缠成一团。 开玩笑,我可不想重蹈覆辙。可是,正在我要把他打昏的时候,他突然低喊:小锦,小锦……一遍又一遍,无限深情,无限苍凉,无限痴恋,无限挣扎。他把我当作小锦呢吗?他的大掌在我肌肤上游走,嘴却顽皮地轻咬我的香肩,仿佛在梦中吃到了什么美味,……我闭了闭眼,眼角划过一滴泪水。 在他劲上一点,他便伏在我身上昏睡过去,梦中依然不安地呓语不断。我怔怔地和他保持这个姿势良久,目光空洞的望着远方,最后终于翻身起来,帮他理好衣服,盖好锦被,看着他沉沉睡去,没有任何心机,没有任何冷漠,如孩童一般天真可爱的睡颜,我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在他额上印下一吻,低声道:“晚安。做个好梦。”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一路上,我失魂落魄地回去,缥缈的思绪让我忽略了身边潜藏的危险。 “大胆何人,在这装神弄鬼?!”一声长喝终于把我丢失的魂魄召回来了。我抬头望去,看到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站在那,凶神恶煞地看着我。 杜少棠警惕地看着站在墙上一身白衣的女子。近几日来,宫中皆传闹鬼。作为新升的侍卫长,有义务把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人找出来,省得他扰乱宫廷。 我看着他,被他那搞笑的捉鬼架势搞得憋不住地笑出声来。他,他还真是有趣啊。长相也蛮老实的,想必就是那种正儿八经的人吧。心中不知怎么的,脑子一转,就想和他乐乐。想着便对他做了个鬼脸。 他果然不是软柿子,拔出剑来,就飞身到墙头,因为轻敌,我又只是玩玩,身上也没带兵器,没过几招他的剑就架在我白皙修长的脖子上了。我可以清楚地感觉道那冰冷的铁碰触到我的肌肤的触感。这样的亲密接触,我非吓出心脏病不可。 “我投降,我投降。”我做出投降的样子,双手举得高高的。他不解,剑压的更近了:“说,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装神弄鬼?!” 我急道:“小心点,小心点,剑!我的脖子,小心割伤了!”事实证明,我还是怕死的。 接着可怜兮兮地道:“大哥,我只是奴洗宫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宫女,夜晚无聊才偷偷溜出来玩的。我没有想装神弄鬼啊,你看,”我扒开因为睡前散开的长发,露出面容:“我像鬼吗,像吗?!” 杜少棠看着在淡淡月光下一尘不染,美丽非凡的面容,有些怔忪,但还是硬下心肠来沉声说道:“跟我走,见到皇上,自有定夺。” 我一听,惨了,闹大了就不好玩了。只好低声下气地乞求:“不要,如果带我到皇上那,一定生死难料,搞不好还要让我生不如死。与其那样,不如,你现在就杀了我吧。”我悲壮地看着他,然后把心一横,闭上眼,一副寻死的样子。我知道他是宅心仁厚的人,不会乱杀无辜的。我可不想早死。 他看着楚楚可怜的我,果然犹豫了,一时心中不忍,当下思考起来。我睁开一只眼,趁他不备,来个偷袭,他被我一掌打去,吃痛退开,我见成功逃脱,赶紧走人。 跑远了不忘向他挥挥手:“谢谢啦,再见。”呵呵。轻扬悦耳的笑声飘到很远。 吃痛跌倒的杜少棠,不免为自己的愚蠢哑然一笑,那个小宫女看起来就不像是会乞求的人啊,看她装得那么可怜,还是起了恻隐之心。不过,看她那么美丽,那么可爱,又有趣。罢了,想来她也不是故意装鬼吓人的,想必是那些人心中有鬼罢了。放过她也好。 想到宫中谣传的鬼,杜少棠微笑,这哪是什么白衣女鬼啊,简直是偷临人间的小仙女。 落荒而逃,虽然不符合我的风格,但是,老实说,被人当女鬼抓的感觉还真是不爽耶,幸好遇到的是个好宝宝,要不然真被押到皇帝面前,还有那群女人面前,我还没被处死,就被他们笑死,然后我羞愧而死了。那种死法好像很见不得人耶。 回到落霜宫,我一直惊慌地看背后他有没有跟来,迎面便撞到一个人身上,硬死了,好痛!我一抬头,刚想叫就被他捂住口往角落里带,到了一个隐秘的墙角,我打落他的手,瞪大眼睛看着他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不成?!”该死的,上次被他害惨了的事还没找他算账,这到好,他自己跑来了。 他有些不对劲,脸红红的,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我,我听说,那个皇帝把你贬到这来了,我,我放心不下,都是我的错,所以我来看看你。” 我嫌恶地捏着鼻子,恶声恶气道:“该死的,你喝酒了。喝醉了不好好休息,来这里干什么,快回去吧。”说完我转身就走。 他急急地抱住我,接着就吻我的耳根,该死的家伙,我全身酥麻,被他搞得刚刚在司马睿那撩起的欲望又跑出来了。微使气力便挣脱他到一旁。 我看着他,喝道:“你在发酒疯吗?信不信我拿我新研制的毒在你身上试验。桓温,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是众贵族女子爱慕的对象,你不也很享受地游戏在她们之间,现在你的到底怎么了?” 他怔怔地看着我:“以前?不同了,一切都不同了。尾萤,我遇到了你,我以为你也是她们中陪我玩乐的一个,可是,你进宫之后,我一直想起你。无论抱什么女人都在想你的脸,你的样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像被人下了蛊一样,那个蛊,就是你。” 我皱眉,语气软了下来:“桓温,你别这样。我们不是一直都只是朋友吗?” 他的语气艰涩:“我爱你。” 我面色微难,低声道:“对不起。” 他走过来,抱住我:“我知道皇帝对你不好,你和我一起离开好不好,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官爵,什么皇帝,都是屁话,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尾萤,我只要你。” 我试图挣扎,可是他在我耳边轻声道:“就让我这样静静地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看到一直高高在上的他这样低声下气地乞求,我心软了。轻轻地回搂他,感受此刻我们之间的温馨,我知道他对我好,即小就是,可是,我没有办法回应他的感情,我不爱他。 我低声道:“桓温,我知道你的好,可是这是我的路,我的人生,你帮不了我太多,我只能自己去走,也许艰辛,也许前途渺茫,可是,我会尽我的全力走下去,坚定不移。桓温,无论以后怎样,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永远都是。” 肩头一阵温热,我心中一惊,怎么会,他是什么时候付出了这么多感情。 那阵温凉,是泪水吗?我惊愕。 正在这时,突然一个声音想起:“尾萤,是你在前面吗?” 我慌忙抹去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扶住靠在我肩头昏沉下去的桓温,走出那片昏暗,低声应道:“是我,苏妲。” 亲们,票票,收藏,订阅……嘿嘿。 第71章 扮红娘 几个时辰前。御天殿内。 一个重物砸到地上破碎的声音响彻整个空旷的宫殿。 “还找不到吗?三年了,三年了,你们,你们——”司马睿一贯平静的双目此时圆目微睁,面容扭曲,让跪在地上的陈文心生恐惧,凉意从脚底一直升到头顶。全身冰冷。 “属下,属下自知有罪,请主上处罚。”陈文低头恭敬道。 司马睿轻哼一声,“你以为我不敢吗?”下一瞬间一道凛冽的掌风已经停留在陈文头顶,如若不是及时停住,恐怕他早已身首异处。 陈文闭着眼,背上冷汗泠泠,司马睿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收回手,冷冷道:“如此无用的人,不配死在我的手上。我只想知道,他到底在哪?” “君锦山庄比属下想象的还要难对付,打探不到任何消息,连人都混不进去,它就像一个城堡,对外界密不透风,属下用尽方法,都探不到任何蛛丝马迹。那些人对他们的主人,忠心和崇敬的程度远远大于一个臣子对待天子的态度。”陈文眉头紧皱,对那个人实在无法摸清看透。他到底是怎样的男子,让圣上如此厚爱他,让他的家仆和二王对他如此忠心耿耿。即使威逼利诱,种种方法都套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而且他行踪诡异,想必天下只有现在的朱雀王麦七和近来刚浮出水面的玄武王青刺知道他到底是谁?他到底在哪?可是到现在为止,除了明确了常常露面的朱雀王是谁之外,连那玄武王是谁都还不知。 唉,为什么会揽上这苦差事呢。整整三年,一直都在动用暗门寻找锦公子,可是——现在天下都知道暗门的存在了,这实在和暗门几百年来的宗旨有出入,陈文抬头看抿紧双唇,面色不定的主人,不知道为什么此时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让人觉得陌生,陌生得陈文不敢揣测那个人对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因为,陈文看到,这个帝王的眼中竟埋藏着痛苦,还有寂寞。 自古帝王皆寂寞。因为站得太高,所谓高处不胜寒,便找不到知己,找不到心里没有任何隔阂,没有任何心机的人。主人,是在思念那个对他来说,是唯一的知己吗? 不知道为什么,陈文竟然有些同情自己的主人,他知道这样的感情是多余的,是不可饶恕的,可是,现在的主人,第一次把自己的隐藏得那么好的寂寞,孤单,痛楚表露出来,第一次抛弃了帝王的骄傲,这般乞求希望的,期待那个人的出现。可是期望越大,失望便越大。 这三年,不知道他的心底是不是在凌迟般地滴血。痛得让自己甘愿沉沦,痛得让自己在白日人前伪装得更冷漠,更疏离。 唉,谁说,世间,帝王无爱? “再去找,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翻遍整个晋国的每一寸土地,我找不到他,我不相信!写信给鲜卑长公主,我想也许她知道他在哪,告诉她,只要她告知朕他在哪,我便把他们鲜卑一直想要的西南方的那块土地送给她。朕绝不反悔。”陈文震惊,那快土地一直是边疆各个小国争夺的地方,只是碍于晋国的强大,一直不敢付诸行动,可是,现在主人竟然为了他拱手送人吗?那是兵家必争之地啊,开什么玩笑,没了那里,那么边疆便随时处于危险之中,边疆告急是不可避免的事了。陈文此刻只期望,那个鲜卑长公主也不知道他在哪,不然—— 陈文想都不敢想。 “唉——”头顶突然有一声长叹勃出,每次陈文按时来报告追查那个人的进展时,一次次失望的司马睿如同老去了一般,良久,他轻道:“你下去吧。” “主人——”陈文面色微难,似乎在斗争说不说出来。陈文怕消息不准确,又要让主子失望。可是—— “怎么了?”司马睿看向他。 “唉,”陈文豁出去了:“属下收到消息,锦公子有可能参加本年在剑贤山庄举行的武林盛世。” 司马睿顿时眉开眼笑:“可千真万确?” 陈文结巴道:“属下只听江湖上有此说,不知是真是假。也许只是谣传。”最后一句话陈文说得艰难。 “哦。”司马睿希冀的脸顿时沉寂下去。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属下告退。”陈文打了个千就要离开。 不知道为何,走到门口,陈文突然脱口而出:“主人,你会去吗?” 回应的是司马睿的轻轻一笑:“当然会,只要有一丝希望,朕便不会放开。” 陈文吓得几乎当场较软跌倒。唉,这还是那个冷漠残忍,随便就可以利用任何人的那个帝王吗? 陈文还没走远,就听到里面高贵的男子突然对一直候在外面的太监大总管命令道:“高陆,去抬十坛百花青梅来。” 高陆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借酒消愁愁更愁。陈文不知道脑子里怎么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么一句。还是去办正事要紧。 “他,是谁?”苏妲看着躺在我床上,醉成一滩烂泥的家伙问道。 我用湿毛巾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没好气地答道:“我朋友。” “朋友?”她的表情沉重。我知道这个世界有个男女授受不亲不清的观念。想必她担心被人发现了我会吃不了兜着走。 我拍拍她的肩,无所谓道:“放心啦,在这鸟不生蛋鬼不拉屎的地方,不会有人发现的。” 苏妲看着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男子,此时因为难受他的薄唇紧紧地抿着,似乎他的面容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可能的可能:“难道,难道他是——?”苏妲惊讶地望向我。 我眼都没抬,随意问道:“他是什么?” “白袍公子桓温。”苏妲的表情有些激动,脸上有不明的红晕。 听到这个熟悉却仿佛很久前的名称,我忍俊不禁:“是啊,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的目光闪躲,不敢看我。 我像发现新大陆一般认真地看着她,恶声道:“小妞,你最好给你大爷认真交代,否则——”我伸出魔爪吓她。 她不理我,自顾自地照顾那个睡得正香的家伙。 “哎,你不要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不知道。你,”我贼贼地看她:“你是不是暗恋人家啊。喔,白袍公子和美娇娘,好相配。嘿嘿。” 她的脸哗地红了,连耳根都没有放过。表情娇羞。好不漂亮。 “说到你心坎啦,说到你心坎啦。”我人来疯般地笑起来。 “你,你——我不理你了!”想不到一向冷漠的她竟然也有女人的一面,想不到啊想不到。 我扶住她的双肩,望着她美丽的眼睛,正色道:“他是个好人,如果你俩能在一起,我会很高兴的。” 她的脸上忽而欣喜,忽而悲怨,良久,她凉凉道:“我和他,怎么可能,先不说他会不会喜欢我,我是皇帝的女人,即使被打入冷宫,依然是,这辈子,注定的了,我还能奢望什么呢。” 我抱住她:“苏,你不用这么沮丧,相信我,以后我一定会给你自由身。一定。让你能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 她摇头不语。 见她沉默,我岔开话题:“对了,你怎么认识桓温的。难道,”我假意猜测:“你也是他曾经的入幕之宾。” “你乱猜什么啊。”她低下头,脸又一次红了。 “我十三岁的时候,和母亲去庙里进香,正好看到他文采翩翩,白衣飘飘地站在那,镇定如斯地和一干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斗才,那些人都输得心服口服。那日的他,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我便记住了。后来在很多贵族宴会上看到他神采奕奕,俊朗依旧。后来,后来——”她目光复杂地望了我一眼。 我淡然一笑:“后来传出他爱上了谢家四小姐。是不是?再后来你便心灰意冷地听父母亲的吩咐进宫了,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她有些惊愕。 我向天翻了个大白眼,这是电视上的标准桥段啊,猜都猜得到是这样。 我不理她的惊愕和疑问,不雅地打了个哈欠,对她说了句:“我累了,睡觉去了。他就留给你照顾吧。晚安。”不等她有所反应,我就懒懒地抬腿走人。 我就不相信她舍得把他一个人在那晾着,嘿嘿,我也该做回红娘,替有情人拉拉红线。反正闲着无事。哈哈。 实在不忍心让小温温一个人,所以——嘿嘿。 第72章 戏家常 啼罂散,余花乱,寂寞花堂深院。片红休扫进从伊,留待舞人归。 生命如同一个生生不息的过程,日升月落,星河北斗,我每日看着我在这个世界经过的种种,还有回忆那经历的种种,甚至是我看到的种种,我突然觉得自己生活了很久很久,是不是活得太久,自己都开始忘记了很多,或者是自己开始篡改了一部分记忆。我,开始有些迷惑了,不管是对过去,现在,还是未来的,我开始看不清很多真相,也许是我当局者迷,也许是我在刻意逃避,总之,现在的我,有些找不到方向。 也许,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我所追寻的那一瞬的地老天荒吧。 有的,只是那不小心遗落人间的美丽童话。 微叹一声,我重新闭上眼,躺回睡椅,还是好好休息吧。那些白日做梦还是少想一点罢了。 ”老妈,原来你在这啊,绍绍找了你很久,都找不到你。“如果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爱撒娇的小孩的话,我肯定不会有什么母性大发的时候。 我起身看这个跑过来就抱住我的家伙,不客气道:“小屁孩,都几岁大了,怎么还像个三岁小孩一样啊。” 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的傻笑。真是的,长的这么可爱,还真是无法和他发脾气啊,看着他粉嫩嫩的小脸,和往日一样狠狠的捏了很久才放开,这家伙早就叫得连同样在树头懒洋洋地趴着和我一起午睡的小白都震醒了,小白生气地起身,不屑地朝所谓的我们母子俩望了一眼,就摇着它高贵的尾巴走了,去找个更舒服的地方继续它的春秋大梦去了。 我捏得有些累了,才大发慈悲地住了手,他站在原地抚着红肿的脸颊万分委屈地望着我,大眼睛里仿佛在说,你几岁了,怎么可以以大欺小,不服!!! 我亲热地楼住他,肉麻道:“小绍绍,谁叫你长得这么可爱呢。让,我忍不住想狠狠蹂躏一番。”说到最后的时候我的表情邪恶得像个阴狠的后妈。在虐待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 他可不吃我这套,挣开我,问道:“父皇什么才放你回去。虽然,”小屁孩环视了一下与以前有天壤之别的落霜宫,接着道:“这地方看着比你原来那地方宽敞也漂亮多了,可是,每次都要摆脱那些公公嬷嬷们才能溜到这里来看你,实在不方便。而且,”他认真地看我:“我希望你和父皇能在一起。” 我淡淡一笑,接过他递过来的一束花,正准备进门去插好,这时旁边的小屁孩已经欢欣地喊了句:“苏妲姐姐。” 我转头,果然看到苏妲抬着一盘水果过来,这水果拼盘还是近不久教给她的,没想到她做的这么漂亮。但是想到某小孩刚才谄媚的嘴脸和异常甜美的喊声,我毫不手软地啪地一声打过去:“叫人家就是姐姐,喊我就老老老呢。真以为我老了不成你。还有,收起你那色迷迷的嘴脸,你苏妲阿姨也是你的母亲,你爹的老婆,给我恭敬点。”完全忘了是自己让小孩喊自己老妈的家伙看到不同待遇开始口不择言。 某小孩捂着自己受创的头,眼泪汪汪地望着苏妲,可怜兮兮地喊:“苏阿姨,老妈欺负我……呜呜……” “来,别难过了,吃点水果吧,是你妈妈今天刚叫人送来的,很新鲜的,我敢保证有些你在宫廷宴会里都没见过。”苏妲完全不打理这两个打是情骂是爱的奇怪母子。自顾自把刚削好的水果拼盘找个凳子放好。 我走过来,不客气地先抢了一块西瓜入腹,看着她,戏谑道:“那家伙呢?是没醒还是走了?” 小绍绍疑惑地看着我俩,塞着苹果问道:“那家伙是谁?” 我不语,只是好笑地望着提桓脸必红的苏妲。 她低头,像是要掩饰什么的道:“桓公子很早就醒了,听说你不想见他就失望地走了。”说着还拿一种无比幽怨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看得我几乎毛骨悚然。这,这还是平日里我熟悉的那个苏妲吗? 这时,司马绍咬着一块西瓜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大叫道:“老妈,你,你竟然背着父皇私藏男人,什么野男人,让你背叛父皇?!你惨了,被人发现你惨定了。” 我无言,一个栗子毫不客气地定在这口无遮拦的小屁孩的头上:“大人说话,小人不要插嘴。放心,我没好下场,一定不会忘记差上你的。” 随即,我迎上苏妲略带阴郁的眼,笑道:“放心,我不会喜欢他的。他也不会一直喜欢我,他只是一时对我这样的女人新奇罢了。你也知道,每个人都会有新鲜感的嘛,他从每见过像我这么无厘头,想法怪异,有时和男人一样独立的女人,才会对我有那么一点点的另眼相待。现在好了,他遇到了真命天女的你,以后你俩就可以在一起幸福安乐的生活了啊。”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瞬不瞬地看了我半晌儿,在我怔忪之际便笑道:“尾萤,你永远不会知道你口中的那一点点特别会让多少人为你沉沦。“说完便扔下呆楞得像个傻瓜的我走了。 我回过神来,就看到小屁孩一脸凝重地绕着我左看右看,最后总结道:“老妈,我怎么也看不出你身上有做红颜祸水的资质啊。惨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难道还真是孩儿低估了你不成?” 我把手中的花一股脑地朝那个该死的小屁孩扔过去,叫到:“你老妈我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貌比西施,再世貂蝉、陈圆圆,杨贵妃,啊,杨贵妃就算了——你竟敢说我什么?!没资质?!你眼睛瞎了不成……” 远处传来被花刺蛰到的某小屁孩无辜的声音:“老妈,你说的那些什么陈圆圆,杨贵妃的人,孩儿都不知道啦——” 我站在原地满脸黑线。我忘了我们的时代差异了。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我知道根本没办法隐瞒你,那么这里的一切就拜托你了。苏妲,你是值得我信任的,对不对?” 她淡淡地扫了我一眼,“难道你不信任你自己的眼光?” “我信,不过我缺乏信心。也许你能帮助我。而且我希望你的帮助,你知道,我离开的时间,我不敢保证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我希望你能见机行事,也许这是一个让你的聪明才智得到发挥的机会,宝贝。”我不敢保证我离开之后,即使在这阴冷放逐的极寒之地,某些人会不会来拜访,或者找茬。 “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我也听不懂你这是哪国的语言。” 我假装惊喜地望着她:“很好,你已经开始有点幽默细胞了。苏妲,为了这个不小的惊喜,值得我们今晚庆祝一下。“我朝在外面和小绍绍一起跳格子的小全子吩咐道:”小全子,去,到厨房里弄点葡萄酒和胭脂红(一种泡酒)来,还有,准备点点心,我们今晚应该来个大狂欢怎么样?小全子,happy的日子到了。”我兴高采烈。 苏妲不屑道:“要想来个临时告别会的话可以明说,不用这样遮遮掩掩的。你不会舍不得这里吧?”看到我的神色不定,她抬高眉,问道:”难道你想念的是人,我们?”她有些惊讶。 我收起尴尬的神色,都被她看清了,没什么好掩饰的了:“会想念人说明我还是个正常人,不是冷血的动物。你该为你有一个热血的朋友感到骄傲自豪,不是吗?”我反问。 她终于除了有听到桓温的名字脸红之外的表情了,不过是无言得想朝天翻白眼的表情,像一个惠风和畅的艳阳天里穿着一双美丽的红色高跟鞋心情愉悦地去逛街,可是就在迎面走来一个帅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不小心踩到了一砣狗屎,而且踩到狗屎的表情还正好被那名帅哥看到了。 那表情和屎一样臭。 呵呵,很少看到苏妲会有这样的表情,不免有些偷乐。 “喂,不管怎么说,帮我好好照顾这些家伙。我的宝贝儿子,还有我的宝贝小太监。当然还有宝贝你。“我信任地看着她,”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们都好好的。” 第73章 妖魅 “让开让开,没见大爷们要喝酒吗?这位置大爷包了好几年,也没见人敢擅自坐过,你们是哪冒出来的小毛头——” 我冷冷地看着这些彪形大汉,虎背络腮胡,是标准的横行霸道类型。坐在左边的小七正想起身教训这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可是,被我拉住了手臂,坐在右边的青刺抿了一口茶,悠闲得像个与世无争的人,我知道他明白我不想惹事的意思,果然他站了起来,对那些无聊之人淡淡地说了句:“几位兄台,抱歉。不知道这是几位的专属位置,我们兄弟几个初来乍到,失敬失敬。我们这就换位置。”说完便看向我,我沉默地点点头,带头起身换桌。此时的小七也收敛了神色,恢复一贯冷漠淡定的样子,这孩子,一牵扯到我的事就没法冷静,见不得我受任何委屈。 不过,我的息事宁人的心情似乎并没有被传达到这几个人身上,我及时用手中的折扇打住那只伸过来试图轻佻地抬我下巴的色手。 三个中的那个大汉对我的反抗似乎不怒反笑:“没想到这位小公子长得唇红齿白,俊美不凡,却还是个有爪子的猫啊。不过,这样更和小爷的口。来,让小爷亲一个。”说着就把他那张臭气熏天的嘴向我凑过来。 都放肆到这程度了,怒气都熏到我身上了的小七和青刺以下要坐的,我也不好阻止了。我漫不经心地走到小二重新帮我们寻的一个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这还屁股没挨到地呢,就听到身后几声惨叫发出,听到那如同杀猪般的尖叫声,我可以想像出他俩出手有多重,场面如何的惨绝人寰。 我嘴角扬起地欣赏窗外的美景,不时地喝一口香醇的龙井。还真是地道啊。 正在我闲情逸致,好不舒畅的时候,一个阴冷的男声不识趣地想起:“是谁在我的地盘上撒野,也不问问我奎爷答不答应?” 地上躺着的那三个几乎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大汉看到自己的主子,急忙求救道:“主子,这几个人在这挑衅,对奎爷出口不逊我们本想教训教训他们,可是——”可是自不量力了。 我一笑,今天怎么了,我都一路上低调又低调了,怎么还是能遇到一些渣滓呢? 小白无趣地窝到我怀里,准备在这混乱的时段里好好补眠,毕竟这个晕马车的家伙因为不愿和我乘马车一路自力更生,现在累得不行了。这一站过后,其他的路都很崎岖难走,我也开始换马车为骑马了。虽然易过容,但是因为这张脸实在太美,怕引人注目已经很小心地戴着斗笠,因为准备开饭才取下来的,可是没想到还是吸引了登徒浪子。白费我易为男子的精力。 我站起来,向那个满脸阴狠,瘦得像山猴一样的家伙走去,据说他叫奎爷。正在别人以为要发生什么的时候,我穿过他们身边,对那个在一旁吓得不敢露脸的小二和蔼可亲道:“先准备一道糖醋排骨好吗?我的宝贝饿了。” 说完又自顾自地走回去,路过那几个定身了一般的家伙时,我似无意又似有意对怀中的小白道:“快到般若谷了,不知道你的那十个老朋友怎么样了?不知道顺便带点点心去给你的那些怪兽伙伴,他们会不会喜欢,你觉得呢,小白?” 我在这说得无意,可是在场的人,特别是那几个家伙已经听得冷汗泠泠,开玩笑,般若谷的那些传闻,实在足够他们消遣的了,实在没胆量亲自去试验一下它的真实性。 我仿佛恍然惊讶地对已经当场石化的几个丑陋的家伙掩嘴道:“几位在这也是和我一样等着上菜的吗?真是的,怎么动作这么慢呢,我都等了好久了,还不好。你们一定听到我的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了。小白也饿了。”说到最后竟有些委屈地嘟囔起来。 没等我继续说,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家伙们早就百米赛跑的速度跑得没影了。连原来缺胳膊断腿的也爬起来跑了。我似乎不解般无辜地看向小七和青刺,那两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待明白过来我是装的之后,两个苦笑皱眉,心里同时暗道:他日一定不能惹到主子,否则生死难料,肯定会被整得很惨。 吃饱喝足后,天色还早,我们就接着起程了。就在我跃上马背之前,不知何时,小七已经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刚才那几个家伙,是一斣珠的人。他们的楼主,是这个桫椤城的城主即墨。”不愧是跟了我这么久的人,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什么。 我冷笑一声,“一斣珠吗?哼,我怎么不知道一斣珠底下有这样的家伙,还有一个叫即墨的楼主?!什么时候一斣珠在天下人露面了?驾!”我心中冷哼,趋马奔驰前去。 桫椤城。是晋朝和吐波机边境的一个贸易小城。是要穿过般若谷的必经之路,我想既然出远门,便带着小白回去一趟,顺便拜访一下,向他们老人家道谢当初送小白给我。要去剑贤山庄还早,所以想先去般若谷。看看老家伙口中那十个有趣的玩伴是不是真的如同他所说? 夜半,在熟睡中的青刺突然惊醒,什么时辰了,怎么睡的这么沉,头很痛,不好,青刺心中一凛,中迷香了。急忙穿衣夺门而出,到了少爷的门口,同样一脸睡意,衣着不整的麦七也赶到,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心中忧虑,有不好的预感,如果主子在自己眼皮地下还有什么事的话,自己怎么像守在君锦山庄里时时念着少爷的福伯交代,怎么像受过君锦恩惠的人交代,怎么像自己交代。两个对视的目光中闪过了种种愧疚,懊悔,痛楚,可是不敢往下想。 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麦七终于鼓起勇气轻轻敲门道:“少爷,你还好吗?” 仿佛又过了一世纪那么久,房间里才传出来一个仿佛苍白了百岁,疲惫不堪的声音:“唉,我没事,你们进来吧。” 不管过了多久,麦七和青刺依然忘不掉推开门后看到的场景。少年一身白衣此时染满血迹,手持长剑,如浴血重生的凤凰一般,涅磐而出,绝美的脸上依然一尘不染,在红色的鲜血映照下,格外苍白,也格外妖艳,华美得像不是世间的人一般。少年的脚下有几具蒙着黑色布幕的尸体,狰狞地抽搐着,地板上全是依然在流淌的血水,那血水把少年的眼瞳发射得有些微红,更添了半分邪魅,半分妖冶。 麦七和青刺看到,手握长剑的少年此时双手和全身竟然在不可控制地颤抖。簌簌发抖。 这让麦七和青刺几乎愧疚得当场死掉。心中的痛几乎难以言愈。两人情不自禁地低喃:“少爷——” 平日里除了捉弄一下伤害他的人,连一只鸟都舍不得伤害的少爷,却杀了人。麦七记得第一次遇到他被他救了的时候,那些抢劫的人都被他伤了双脚,但是他并没有要他们的命,对任何敌人都留有余地。今日,是万不得已吧?麦七和青刺可以想像他此时心里的惊恐和痛苦,矛盾。 良久,站在房中间的少年手中的长剑跌落在地上,清脆的声音撕破了今夜宁静的夜。少爷怔怔地站了半晌儿,才重重一叹,仿佛全身力气一瞬间被抽光了,用疲惫不堪的语气说道:“把这些尸体都处理了吧。我要休息了。” 麦七和青刺上前去检查那几个黑衣人的时候,看到熟悉的面孔,两人异口同声道:“一斣珠!” 如行尸走肉般躺到床上的人对两人的话不闻不问,仿佛没了气息般,安静得另人可怕。 麦七和青刺不再说什么,招呼人轻手轻脚地趁着晦暗的夜色把尸体都处理了。 我麻木地躺在床上,睁大双眼望着满室的黑暗,在心里冷冷道:即墨是吗?桫椤城是吗?我会让你,会让你的城市付出你所无法承受的代价。你会后悔让我的双手染上鲜血,你会知道恶魔撒旦降临的时刻。 第74章 撒旦 般若谷。 一路上谷中静谧得连自己的脚步声,风拂过的沙沙声都清晰入耳,要不是早就听老家伙说过此谷的怪异,恐怕我的确会忘记那些什么神怪之类的东东,安静愉悦地欣赏一路的美景,百花争艳,绿树郁郁葱葱,宛如坠入梦中,一层白雾时时萦绕在树林之中,让这座山显得越发飘逸虚幻。仿佛这里的每一种东西都带着生命力,以一种淡泊的态度与世无争的各自生活,步调缓慢有节奏,我竟然有种错觉,连那在百花间飞翔的蝴蝶飞的弧线都是早就预定好的。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怀中的小白可没有我这样种种幻觉,它像回到好久不见的老家一样兴奋。东张西望,雀跃不已。 由小白带路,穿过丛丛茂林,山间小涧,绿岸花香,看似陡峭已是绝路的悬崖峭壁,可是在穿过之后,视野内又是另一番天地。广阔的绿地,一片空旷,依山而建,从下往上,是几百级的阶梯连通的个个样式怪异的小屋。老实说,还真有点现代风格,如果它不是木屋草屋的话。一路上都是我一个人,哦,还有小白,同行的小七被我留在了桫椤城,在完成我吩咐的任务后直接赶到剑贤山庄。青刺带着余下的人先赶到剑贤和师父会合。也许能帮上他点小忙之类的。 我看着偶尔从屋中冒出来,穿着怪异,发型怪异的几个家伙,我知道,我的目的地到了。这就是十怪的老巢了。我抚了抚额头上密密匝匝的薄汗,还真是远啊,累死人了。 也许,我该给他们点惊喜作为小小的见面礼。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我嘿嘿贼笑几声,便偷偷摸摸地朝山下的木屋走去。 过了不久,九怪突然发现自己的门前多了一具尸体,还是一个俊美异常的少年,和那位绝世美男故友有一拼,在怎么推怎么攮怎么喊躺在地上的家伙都没反应之后,一向精明的九怪突然想到一个注意,既然是天上掉下来的,恰好可以做新研究出来的奇痒脓水腐烂散的试验,一想到这么美丽的少年在自己的毒下慢慢慢慢地变得先是全身都痒,在梦中情不自禁地抓痒,被抓之处的血肉都会一块块的掉下来,接着就会出恶心恶臭的脓水,恶心得让九怪充满期待,再然后就是全身开始腐烂,但是此时人依然不死,而是要亲眼无力地看着自己的血肉腐烂得最后只剩一架白骨。 虽然解药还没研制出来让九怪有小小的疑虑,但是想到有免费的活物做试验,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九怪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从梦中醒来的少年看到自己腐烂成白骨的样子被活活吓死的情景。虽然看到这么美丽的少年心底有过那么一丝丝不忍,可是九怪是什么人,为了有趣铁石心肠的人! 正在九怪喜滋滋地拿着药粉走到试验台上撒向少年白嫩柔滑的小脸蛋时,一直沉睡,雷打不动的少年突然睁开眼,鬼魅地朝他咧嘴一笑,嘴一吹,正在怔忪的九怪还没从那诡异的笑容中反应过来,该死的药粉已经全都融进自己脸上的皮肤里了。该死的,当初为了避免出现被风,被外物干扰的情况,最新代的这种毒药可是沾肤即化入血肉里的。 想到即将腐烂的不是眼前这个对着自己做鬼脸的美少年,而是自己的时候,九怪尖锐地怪叫一声,那凄厉的惨叫声不仅吓跑了门外林里的麻雀,也把另外的九怪(九个怪物的简称,嘿嘿)吸引来了。 正在另外九怪到达九弟的屋子时,看到的景象就是一身白衣的美少年幸灾乐祸地坐在一个高高的台上看着满地打滚的九怪阴森森地笑,正在另外的九个怪凶狠地看着这个少年,准备质问他做了什么,或者直接把他碎尸万断,或者直接把他扔进暗流转(神兽生活的地方,前面已有介绍)里喂那些神兽做晚餐的时候,看完好戏的小白从一旁蹿到少年怀里,解读了众位的疑惑。 “神兽!安锦?!”异口同声的。 我悠然地点点头,跳下台子来,对各位怪叔叔们行礼道:“各位怪叔叔,侄儿有礼了。” 听到我的声音,站在前面,极有威严的一个白头发叔叔不屑对我道:“不要装了,易容术虽然不是我教给那个家伙的,可是那些变声丸可都是我的发明,小丫头,你怎么来了?” 我无辜地眨了眨大眼睛,看着他们眼不眨心不跳,无比清纯无比委屈地说道:“小白想众位叔叔了,正好侄儿路过此地,便想着来拜访,可是侄儿抵达这的时候,实在困倦不已,便在九叔叔门前睡着了,可是没想到醒来时听到九叔叔嘴里嘀咕要在侄儿身上做什么试验之类的,侄儿一心急,嘴一吹就这样的。”说到最后我几乎眼泪都掉下来了。 九位叔叔齐声对在地上痒不堪言的九叔叔说道:“九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侄儿好不容易来此一趟,你怎可——” 我面上依然惶恐,可是心中却偷笑不已。真好骗。这十怪,果然是心思简单单纯之人,除了爱玩(不过有时玩的代价是要几条人命),爱捉弄人之外,倒还真不知道人心险恶。 倒在地上的九叔叔咬牙切齿道:“小、恶、魔。”说罢又哀声喊难受。 可怜兮兮地对自己的兄长说:“救救我,几位哥哥。” 另外九个怪叔叔面露难色:“不是哥哥们不救你,而是哥哥们不擅长此类毒物,这类毒物不是九弟最擅长的吗?难道没有准备解药?” 自食其果的家伙满脸黑线,早知道,早知道——就—— 看着他那可怜样,虽然是他害人在先,可是好像应该是我捉弄在在先,那么,我就饶了他吧。反正也只是个小小见面礼,只是他不幸地被我选中躺在外面了,谁叫他的屋子最漂亮。 想罢我萋萋然地对众位叔叔道:“各位叔叔,侄儿以往研制过此类的毒,不如给侄儿几天,让侄儿试试吧。” 看到我这么惹人怜爱,几位叔叔怪笑道:“那就拜托你了。”然后一溜烟就不见了。这也是他们的怪癖,只会下毒害人,捉弄人,最怕的事,就是救人,自己的亲兄弟也是不行的,现在这项重任让我主动分担了,他们对我,可是心存感激啊。 我踱步走回九叔叔跟前,嘿嘿,我贼笑一声,即使要把你医好,可是在医好之前肯定得让他先吃点苦头。我是不会告诉他其实我现在怀里就有青刺配制给我的几颗大还丹,吃了百毒尽解的。嘿嘿。 “来,吃吧。”说完不管他愿不愿意就往他的嘴里灌进去,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好几天了。说实话,这是药汁都是些清热解毒的,最多让他少痒点,我看着他苦不堪言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解气,嘿嘿,看你敢不敢再有想毁我容的想法了,我让他先尝一下被毁容的滋味。我就不幸,以恶制恶,这家伙在吃尽苦头之后,还敢不敢害人了。 对了,我此趟来此的目的,就是要给十怪来次脱胎换骨的大改造!人家有《野猪大改造》,我要来《十怪大改造》。 于是躺在床上的九怪见怪不怪地听到自己的几个哥哥们陆续发出鬼叫声,惨不忍睹,陆续都中了自己最得意最新发明的各种毒物,却还没来得及研制出解药的毒。 而这小恶魔每次都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表面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们,可是,却让他们饱尝自己中的苦果。真是,生不如死啊!十个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家伙哀叹道。桑秦啊桑秦,还真是误交损友,才引来今日之祸啊! 这简直不是小恶魔,而是撒旦再世。他们十怪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是啊,简直,简直成了十怪之首。 后人把这个驯服了十怪,并要十怪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幕后家伙称为“撒旦”。 这还是十怪病痛中,这个小恶魔闲着无聊,就上说了很多故事给他们听,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个叫撒旦的家伙,黑暗之神。当时敢怒不敢言的十人心中暗道:这不正是这个小恶魔的真实写照吗?撒旦之名由此而来。 连续几日充当了标准家庭主妇之后,我的生活终于回到了正轨,半夜睡中午起。前几日,爷爷奶奶来我家了,爸爸妈妈都还在上班,所以照顾他们的重任都落在我肩上了。每日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到门口不远的一处社区小菜街里买菜,回来休息一下,开始做饭,等我爸妈下班,吃饭,吃完饭之后,洗碗。奶奶病了,还要送奶奶去医院看病打针,回来继续做饭。标准的一级良好家庭主妇,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打理一切,有点怪异,但如此平凡淡薄的日子还是有趣的,很宁静,很踏实。 第75章 城主换 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十怪被我从头到脚换了造型,可以出去见人,至少不会吓到其他正常人,首先我帮一怪叔叔清理了他可怕的胡子和头发,那已经纠结在一起缠人的脏乱头发实在令人作呕,上面甚至生了虱子。还有跳蚤。我忍无可忍,对他的脏乱。接着是二怪,他因为试验吃错药长了一把尖锐厚实的胡子,据说他一开始也试图刮过,可是越刮他长得越快,而且粗实得扎手,连他自己都无法忍受。后来干脆就不刮了,任它长长,现在已经埋住了他的整个面孔,别的人已经看不请他的样子了,他的另外几个兄弟早已忘记了他长什么样了。我在药水和剪刀的帮助下,忘了几个时辰后,我终于看到了二怪的真面容。三怪,他那一身的天生臭气我就不想说了,简直令人作呕。找了瓶永久去臭的香水让他一天24小时都带在身上,免得让人因为呼吸不畅,被憋死。四怪,是个标准的自闭症怪物,我把我几十年来所有知道的笑话,小品,相声里有趣的段子全用上了,甚至用上了一点点黄段,终于让他在几天后雨过天晴般,会笑会和我交谈了。唉,一项伟大的事业啊!五怪,我都不想说了,那娘娘腔,那自恋狂,我,我……说不下去了。六怪,还好点,表面是个正常人,可是却是个时不时就悲伤过度的人,用医学的角度上说,就是优点抑郁症,常常一个人伤春悲秋,对着落花流水,对着日升日落,对着空气,都能叹一天的气,流几滴属于他男子汗的泪。忧郁的美男子虽然原则上会有点迷人,但是对着一个动不动就对你痛哭流涕,抒发一些文绉绉的艳词,我想是个正常人都会受不了的。以下我就不说了,实在会浪费我大篇大篇的口舌。 但是,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而且有了不好的经历之后,对我,他们是不得不服从的,他们可不想再亲身尝试一次我的种种手段了。清宫十大酷刑,我学的可是很多,出于他们都是老家伙的朋友,也算我的叔叔们,我不会那么残忍,在他们身上全都试一次。他们光听我在照顾他们期间我一脸甜美微笑的描述就吓得连想的份都没有了。 他们十怪喜欢的是折磨人,捉弄人,可不是喜欢那个被折磨,被捉弄的对象成了自己。 十怪中,九怪叔叔最恨我,恨得几乎要把我撕成碎片,一口一口吞入肚腹。他中了毒之后,我有意整治他,一直不给他解毒,于是他英俊的脸上,白皙的身体上便留下了一道道丑陋的伤疤。其实我也不是真的狠心让他们这样,我只是希望他们在痛苦中能明白他们施与他们的,也是这般痛苦,甚至更痛。 不过我想收效甚微,因为在和我一起去剑贤山庄看望老家伙的路上,因为多年来第一次出门,于是他们这好奇那好奇,搞了一路上唉声载道的,他们捉弄的人,唉,我数都数不清了。对这几个大孩子,还真是让人头疼,不过,我知道他们下手轻了很多,不轻易动手伤人。除了一次在酒楼上对我口出秽语,动手动脚的富家公子之外,说起那个人,还真是惨,惹到了一干老顽童。 最后被下了一种毒,在几个时辰之内会全身不停地膨胀,不停地堆出一层层肥肉,变得和猪一样,最后他惨叫着离开时的尊容,我简直都不敢看,他的脸上堆积的层层叠叠,凹凸不平的肥肉,还真是满脸横肉的感觉,还有沟壑,足以想像有多惨了,据说这种情况要持续一个月之后他才会慢慢变得正常过来。 看着站在身边嘴里忿忿骂着那个狂妄之徒的十怪,我不禁嘴角轻轻扬起,虽然他们嘴上都说多么多么恨我,未来一定要给我好看,可是,我知道这群外冷内热,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还蛮关心我的嘛。 不管怎么说,这一路上吵吵闹闹,跌跌撞撞的,但总算顺顺畅畅地抵达了我的目的地。 被称为江湖第一庄的剑贤山庄。 夜晚。剑贤山庄的某某房间内。 “怎么样?查到了没有?” 圆脸少年微微一笑:“查到了。果然如同少爷所料。桫椤城位于边境,四周又极其荒凉,整个城,都依托凤飞河所建,城里的供水,还有稻物的耕种都是由这条河所供。桫椤城虽然是贸易小城,但是因为四周国家都缺粮,所以在粮食上,他们都一直自给自足,有时还要从别的城进口。这里的生意虽然君锦涉及不多,但是因为少爷早年就吩咐我要多注意晋国个商口边境,所以这里和其他城市和国家联系的窗口和驿站都是君锦的产业。” “好,”我开心地笑起来,“我就说,像这样依赖贸易的小城必然会有致命的弱点所在。小七,辛苦你了。”我原来打发他到桫椤城就是要知道那里的情况,还有特意嘱咐的,有没有什么致命的弱点。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对那个地方很熟悉—— “小七,你过来。”等他凑过身子,我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小七的脸也一点点的沉下去,从最初的震惊,到佩服,到了解,到沉稳,到平静无波。 “你可明白了?” 小七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沉声道:“小七明白。” 我邪恶地一笑,“我就不相信他们今年整个城的粮食颗粒无收,而且君锦封闭所有口岸,他们,还能挣扎到什么时候。到那时,你觉得君锦出资帮助整个城的代价就是要换一个城主会不会很有趣?” 我看着他一言不发的样子,心下一软:“小七,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残忍了。” 小七定了定神,突然神情坚决道:“曾经伤害过少爷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 我感动地笑了:“小七不怪我就好。我保证,桫椤城里的老百姓没有一个人会受到伤害。” 小七也笑了,最后突然道:“少爷,其实小七的家乡便是桫椤城。” 我眼中一暗,轻声道:“我知道。“他今日终于和我说了吗?这代表他完全信任我了吗? “少爷知道了?”他有些惊愕地睁大眼。 “说下去。“我鼓励他。 “那个,”他有些难以启齿:“那个城主,便是小七的叔叔,我本名不叫麦七,而是即煜。因为我的父王突然逝世,而我在父王的庇护下,只知道研读诗书,沉迷书海,叔叔看我年少无知,在朝中又没有任何势力,当年便他夺去我继承桫椤城的权利,还把驱逐出我桫椤城,让我永世不能回那里。并囚禁了我的母后,在京都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少爷收留了我,还救出老母,少爷再生之德,小七无以为报。”说着他突然重重地跪在地上,对我磕了磕头。 我急忙起身扶起他,当年吩咐福伯接小七的母亲到山庄时,才知道他的母亲被桫椤城囚禁,还很棘手,于是知道了一点,但是因为他没有说,我便不问。我总想,有一天他完全相信我了,或者想找人倾诉,便会告诉我了吧,虽然等了很久,但是终究等到这一天了。 “小七,我做的,其实并不多。是你,变得坚强了。“ 他有些哽咽:“少爷,你不知道,当年被叔叔驱逐的我,其实并不恨他,因为我任性的在父王的宠爱之下,沉迷自己的喜好,根本不关心过桫椤城的百姓。沿路乞讨过日子的我,一路懵懵懂懂到了京都,其实到哪我根本不在乎,那时的我早就没了生活下去的目标和欲望,我就想,像我这样一无是处的人,哪天死在路边都没有人会在乎。我一直抱着这样的心情四处流浪。可是,遇到少爷后就不同了,自从少爷救了我之后,我突然有了动力和勇气,我要报答少爷对我的好,所以我开始认真去做一件事,为少爷管理好君锦,为少爷拓展生意,为少爷赢得天下第一商的美誉。这是少爷应得的,也是小七希望看到的。心甘情愿的。遇到少爷是即煜的消失,也是麦七的重生。“ 我有些动容,走过去搂住他,心疼道:“小七,小七,以后再也不是你一个人了。“ 我冷冷地看着桌上的烛火,轻声道:“小七长大了,并不是一无是处了,现在的小七,有足够的力量拿回,管理自己的东西了。“我的语气意味深远。 其实,我要做的,不光光是夺回桫椤城给小七一个礼物,让他去做也是让他有他自己亲手拿回一切的自知,我不想让他在少年时的阴影下失去信心。更重要的是,我要完成此行的目的。 第76章 凤非 “盟主,好久不见——” “洪馆主,欢迎欢迎。” 又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盟主,可还记得老夫?” 桑秦依然温文尔雅地笑:“原来是青城当家的,失敬失敬。” …… 我咬着苹果,不屑地看着这些虚伪的家伙们,老家伙还真是好性情,身体保持一个姿势站了那么久,嘴角保持一个弧度笑了那么久,依然看不出任何牵强,任何虚伪之意,仿佛本是由心而生,那热情,那真诚度,都是发自内心的欢迎,发自内心的在高兴。 哼,我轻蔑地笑了声,狠狠地咬了一口,吧唧吧唧,毫无形象可言。这老家伙,要么演得太好,是个老狐狸,要么就是个没脾气的温水良男,好欺! 可是感受到我带着轻蔑的目光,一直在迎客的他突然转过身来对我微微一笑,好不温和。还带着一种不为人知的宠溺。 唉,我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一对上这种如同春日般温润清新的目光,我立即就乖下来了。 他对我招招手,我就乖咪咪地耷拉着头认命地走过去,他把我一拉,就推到面前,对着那个我不知道的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徒弟,安——” 我打断他:“你好,叔叔,我是小锦。请多多关照。”我一副乖巧谦和的样子。 那人满意地打量了我一圈,对老家伙说道:“桑兄,不错不错,你这徒弟必定少年有为。” 我在心底翻了大白眼,对我怪异的表情,老家伙讪讪地对那人笑笑:“萧兄,请里头坐。请。” 待那人离去,他无奈地对我道:“我说丫头,你就不能给你师父我留点面子吗?你那是什么吃屎的表情,让客人看到会怎么想。” 我瞪了他一眼,什么叫吃屎的表情,咬牙切齿地说了句:“师父,您老还真是幽默,风采不减当年啊。十个叔叔在后堂里等得不耐烦。叫我来问问你能不能到山下市集里逛逛。” 他沉吟了一会儿,看看满堂的宾客,终于道:“好吧,你要守着我的几位大哥,不要闹事,知道吗?” “知道了。”好了,终于可以出门了。来这几天都是窝在房间里,老家伙又忙于应付宾客,在去过皇宫和君锦山庄之后,我对这寡淡的剑贤山庄实在没什么兴趣逛了,我都快无聊死了。 抱着小白和几个老顽童出门,当然是从后门下的山。唉,被人看到十怪重出江湖还不吓死这些人才怪,到时掀起一阵围剿十怪的正义之举,引起什么腥风血雨的,我还不成了始作俑者。 来到山下,是这里最繁华的乌然城,是西南方最富饶的地方。市集上,全都是目不暇接的西南各国的奇珍异宝,真是羡煞了众人,我还好一点,活了这么多年,看过的算是丰富了,可是那十怪就像初生婴儿,好奇地看这看那。这摸摸那掂掂的。 和孩童一般。 “快来快来,小子,你看,这红红的,是什么。”正在这边看着一个东方古老式的手镯,就被九怪一把拉到一个奇怪的摊位前,好漂亮,这个时候,竟然有像玻璃一般晶莹透亮的琉璃石。而且这个摊位卖的东西,全都是红色。好特别。我瞥了一眼让九怪大惊小怪的东西,漠然道:“那是红色珊瑚石,大惊小怪什么啊。”说完我继续聚精会神地打量这些红色的宝贝,我自小就喜欢红色,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红色的美丽东西,真是慨叹啊。 “公子喜欢这个“凤非”吗?”我抬眼,原来是这个摊位的主人,他像其他的阿拉伯人一般穿着长衫,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只眼睛,但是他的眼睛瞳孔竟然是宝蓝色的,好特别。里面好像大海一样流动着波纹,浅浅的,但是却流光溢彩,美丽动人,我不由地多看了我一眼。 我看着他,抬抬手上拿着这个让我爱不释手的红色琉璃手链,对他道:“它叫‘凤非’?好奇怪的名字,不过蛮好听的。” 他深深地望着看了我一眼,轻声道:“非凤是凤。” 我疑惑地哦了一声,非凤是凤,好奇怪。“这个要多少钱?我想买下了。” 他轻笑了一下,“你是她的主人,不用钱,公子带走吧。” “这怎么行呢?”我正想对他说什么,旁边奇怪地看着我们对话的九怪叔叔早就不耐烦了,一把拎起我的衣领不耐烦道:“既然他给你了,就走了。”等我哎哎几声,早就被他拖离那好远了。 隐隐约约中,听到那个奇怪的异国男子说道:“我叫慕容翰,我们还会见面的。” 慕容翰,怎么是个中文名,而且很耳熟? 没等我多想,兴高采烈的十人拖着我走啊走,一直逛啊逛。正在全体肚子饿了之后,准备觅食的时候,九怪叔叔突然靠近我的耳边说道:“后面有人跟着我们,已经很久了。从我们出庄时就跟起了,小心点。” 我摆摆手,哈哈大笑几声,“怎么会,你想太多了啊。”说完不管他眉头紧皱就跑向前去和其他叔叔说笑去了。 九怪在后面沉吟了一下,看着没心没肺,笑得开心的我,心想可能真的是自己多疑了吧。这样想了,眉头舒展了很多。 我拍拍胸口,还好,还好。他当然没有多疑了,是我在剑贤山庄说我要出庄的时候,青刺执意要跟在后面保护我,我不许,他们就躲在暗处了,这一路的跟了过来。 我知道经过上次的事之后,他和小七一直无法释怀,一直心存内疚,觉得没有保护好我,于是从那天之后,就时时跟在我身边暗中保护我了。我怎么说都没用。 走了一段,看到一个门庭若市的酒楼,我定睛一看,门牌上写着“花破子”。好奇怪的名字。我听人家说人越多的地方东西越好吃,于是抓着几个叔叔,迫不及待地闯进去,在稠密的人群中找了两张桌子才够坐下。 让小工点了几样这里的特色菜,问了之后才知道,花破子,是这家店老板的名字。真有趣的名字。像那词牌名一样,后世不是有,后庭花破子吗? 吃得还算开心,正在我们说说笑笑十分开心的时候,一个无比妖媚的美娇娘抬着一碟点心来到我们面前,我一看到美女就眼睛发亮,更何况她有点像《龙门客栈》里张曼玉演的那个老板娘一样有点娇辣妩媚的样子,气质上也颇胜一筹,真是让人大饱眼福啊。陶醉中…… “口水都要掉下来了。”耳边传来九怪叔叔那讨厌的声音,把该有的美感都吓跑了。条件反射地擦了擦下巴,什么都没有,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笑声。可恶,又骗我!我握拳。 老板娘也掩嘴笑了,婀娜多姿地扭过来,让我想起‘漂移臀’,走到我面前一个空着的位置坐下,目光流转地看着我,娇声道:“各位贵客,这是本店的赠送品,欢迎各位第一次来到我们乌然城。”如果我不是女人,再加上以前有旦呓姐姐那个绝世大美人在我身边让我看习惯了,否则我肯定在这眉目传情中被她俘虏了。 好个妩媚的女人,诗中的那千种风情描述的,就是她了吗? 可是一直微笑对我放电的女人,在不经意看到我手腕上的红色手链时,突然脸色一变,惊慌失措,几乎惨白,这种变故我还真没看到过,她拿起我的手怔怔地看着那手链了很久,失魂落魄道:“这怎么可能,他,他怎么能把手链给了你?” 我疑惑地望着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第77章 融生 “你是女人?” 在来到这阁雅间之后,她边倒茶边笃定道。开门见山,没有任何拐弯抹角。 不等我问出疑问,九怪叔叔已经开口问道:“你怎么看出的?”是啊,我自认我的易容术还是很好的,至今为止,事先不知的人都看不出的。 她摇了摇头,目光熠熠地望着我手腕上的链子道:“我不是看出的,而是因为‘凤非’。” 我抬起手晃了晃,“因为它?”虽然这条手链确实很漂亮,我也是很喜欢才买的(虽然最终没付过钱),可是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凤非’不是一般的手链,”这不用你再次强调了,“‘凤非’是我们玛雅族的圣物,据说它有灵性,会自己寻找主人,而那个主人,便是它挑选出来权倾天下的人。”听到权倾天下这个词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可是不等我缓过神来,她接着说:“以前我一直不明白,凤非,非凤是凤为何意,今日见到你,总算明白的。看似不是女人,可是却实实在在是个女人,是个凤凰。”我喝茶掩饰,不想看她投过来轻蔑的眼神,她望着我一会儿,终于原归正传:“古人皆道龙凤龙凤。都是权力的至尊者。而作为一个女人,凤便是最高帝者。既然你是凤非选择的主人,虽然我万般不愿,可是,我依然得一生保护你这臭小子,不,臭丫头。” 我咳咳几声,被她语气里的心不甘情不愿堵到了,好不容易停下来,我无比真诚无比真心地对她说道:“其实,其实,你完全不用理会那传说,也不用保护我什么。我现在很好。”一点也不需要不必要的麻烦。 “那怎么行,”她展现出她的泼辣禀性,“想必也是‘凤非’带你来此,寻找你的仆人。从今以后,整个玛雅族人都是你的仆人。再说我不愿我们的大祭司会责怪我们的。” “大祭司?”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闪现那双宝蓝色的美丽大眼睛。 她不语,突然无比虔诚地屈膝跪下,恭敬道:“尊敬的主人,您的仆人将终生服侍您,保证您的安全。” 我脑子呆愣了,她刚才不是说不服我这个臭丫头吗?那为什么现在—— “你,你快起来。也许,你们都弄错了,也许是‘凤非’弄错了。我,我取下来,你们另外找它真正的主人。” 她站了起来,淡笑不语地看着我的举动,好奇怪,任我怎么使劲都取不下来。仿佛镶入血肉般,我就不信这个邪,“九叔叔,快来帮忙。”他们十个哦了一声都冲上来帮忙,试图褪下这条手链,可是都失败了。尽管褪得我的手腕通红,几乎快关节脱臼了,还是褪不下来。它像有生命力一般,死死地粘在我的手腕上,生长在我的手腕上。 不要啊,我欲哭无泪。 “好奇怪。我们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奇怪的东西。”自认为见多识广的一叔叔沉思道。 那个叫花破子的风骚女人依然闲闲地坐在那看着我们的挣扎,那表情就像在看一出闹剧。 “啊——”我惊叫出声,惨了惨了,这次是真的死定了。那手链像有生命力一般,突然融入我的血液,诡异的红色突然攀升我的手臂,慢慢地呈现出一个奇怪的图腾。而且是隔着一层皮,再血肉里出现的,我定睛一看,怎么这个图纹这么像诡异,象征死亡之路的彼岸花呢。几条线条如蔓藤般,缠绕而上,纠结而生,美丽而妖娆,像美人的血泪凝固而生,浇铸滋养而成。 即使我再怎么努力阻止,还是徒劳。 “没用的。”花破子轻声说道:“一旦‘凤非’选定了它的主人,它就会迅速与那个人融为一体,密不可分,不离不弃。还有一个过程,它会改造你的肉体,让你变得更强,更完美,也会变成世间少有的大美人。倾国倾城。” 我不要啊,我在心里悲吟。可是无人理会我的心声。 在看那手链,在一阵耀眼的彩光闪烁之后,它突然变成一个晶莹的,纯白色的普通手链,好像那些冶艳红色的生命力已经融到我身上,消失在我的身体里了,化为那个妖娆的图腾。 我一摸那手链,很容易就取下来了。几个怪叔叔面面相觑,好像刚才我们几个奋力要取下它来的举动是个彻彻底底的梦境。 我撩起我的左边手臂的衣摆,奶奶的麻花,虽然不是整支手臂,但是它也覆盖了我手腕上方很大一块地方。像个纹身一样,还是永久性,即使削去皮肉都没有用的那种,因为它生在我的血肉里,搞了我的皮肤变得如琉璃一般,透明晶莹,它像悬浮在皮骨之间一样,这些我到没多少奇特的感觉,让我惊讶的是我的皮肤,怎么变得不像真的一样,也太完美了吧。像假人一样,我不喜欢。不过身边那些老色鬼们倒是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我说过,它会改造你的身体,让它更完美。它还会让你持续不老,几乎维持到你死去的时候,延长你的寿命。不过,也有致命的弱点,它怕冷。如果被寒冰侵蚀的话,连你这个主人都会跟着死去。”花破子凉凉道。 “你的意思就是它活我活,它亡我亡了。”我怪叫一声,shirt.原谅我说脏话。 我觉得现在的我不像是人,像个怪物。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垂头丧气的我,“这么多年来,小至平民百姓,大至王公贵族,甚至是各国的皇帝,无人不想得到‘凤非’,用尽种种办法企图占有它,而我们玛雅族存在的价值就是保护好它,直到它找到自己的主人。而你,得到这天大的便宜,竟然还不满足。它意味着以后你必将成为帝者,成为万人之上,一神之下。” 我淡淡道:“你不是我,又怎么会明白我心中所想。”我本想从宫中离开后就安心在君锦山庄里平静地生活,做衣服,画图,画漫画,做好吃的。我只想那样平平淡淡地生活。并不想卷入太多是非,履行太多责任。那样太累了。可是,现在—— 什么权倾天下,什么帝者,都是过眼云烟的东西,都是幻境。我从不奢望,也不会去强夺。 是我的终归是我的,不是我的再怎么抢依然不是我的。 “走了走了。”我大喝一声。 依然沉浸在花破子奇怪的理论中的十人一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瘪瘪嘴:“天色不早了,我们玩了一天,也该回去了。不然你们的老友该担心你们是不是闯祸了。” 我对花破子亮亮漂亮的白色链子:“去帮我谢谢你们的大祭司,他叫什么来着,慕容翰,对吧?替我谢谢他。也希望我们就此相见无期。”我可不想见到再见到这干奇怪的人,我有种不详的预感,见到他们,肯定没好事。 花破子奇怪地望着这个奇怪的女人。她的男装扮相真的很俊朗,有种白衣飘飘,飘逸的感觉,似不是人间女子一般。 事实上,她确实不是人间女子,她是游荡到这里的灵魂罢了。 我走得坚决,没有听到站在原地笑得诡异的女子轻言道:“主人,‘凤非’会带你来找到我们的。这是注定的,你逃不掉的,臭丫头。”说到最后不自觉的语气竟有些宠溺。 唉,此刻头也不回,走得毅然,信誓旦旦绝对不要和这群人打交道的我,哪会知道怎么也理不清和那些人的纠结了,特别是和那个一身长袍,露出宝蓝色美丽眼睛的男子。那个什么玛雅族大祭司慕容翰。 他便是日后闻名于世的白虎王,慕容翰。我还很多情地给他起了个文绉绉的名字,“莲。”因为他的名字慕容翰在几个国家之间太有名了。不过是以不好的出名,这乃后话。 莲出淤泥而不染。像他那双美丽干净如湛蓝的天空般。 回到山庄,庄内已经灯火通明,准备武林同道一起欢庆的宴会了。我对宴会向来感冒,就像能避则避,逃回屋子里好好睡我的美容觉的时候,十怪可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过我。我被他们架着没有任何形象可言的扛到目的地了。如果我现在不是身着男子的衣装,被他们这样扛着出现在宴会上,还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更让我想找个地方迅速藏起来的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会出现在这里的人竟然悠然地坐在老家伙旁边不远处,此时正眸光深沉,闪过一丝异样,几乎是一瞬不瞬地望着我,那目光浓得几乎要穿透我的身体,直抵我的灵魂。 我被倒挂在九怪叔叔肩上,就这样倒立着,目光浅浅淡淡地回望他。 不知道为什么,从我进来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周围的整个世界仿佛都静谧下来,只剩下我急促的呼吸声,只剩下我和他静静地对视。良久,我移开目光,就像对待陌生人一般,再也看向他。我的司马哥哥,早就在我决定进宫的时候便没有了。 我和十怪上前,我赖上老家伙的座位,在他身旁缠着他坐下,毫不亲昵。 这时,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子粗旷地笑了,举杯道:“我们敬盟主一杯,盟主收的徒弟还真是聪明伶俐,可爱非常啊。”原来是白日老家伙拉我上前介绍过的那个人。 “是啊是啊。”周围的英雄豪杰应声道。 老家伙不语,只是目光无言宠溺地望着我。我回视他一个甜美的笑容。 我笑道:“师父,今日盛典即将举行,天下豪杰会聚已此,人人准备了厚礼,不知师父希望徒儿送什么礼物给您呢。”不叫老家伙,不叫魔童,算是在天下人面前给尽你面子了吧。 不过一直伴着我的那束火辣辣的目光实在让我全身不自在啊。 “嗯,”他沉吟了一下,似乎想不起来。 “说吧说吧。”周围的人起哄道。 老家伙腼腆地笑了笑,终于轻声道:“不知道萤儿能不能为师父一个人唱一首歌呢,只给师父一个人的歌,可以吗?”他的语气小心翼翼,生怕为难到我。本来我是不想在唱,可是他第一次对我有所求,我怎能拒绝呢,也不忍心让他失望啊。 “好啊。”我朝他绚烂一笑。就起身走向筵席中间。 一路走得艰辛,我知道,我笑得开心一分,一直追随我的那个目光便会冷下万分。冰冷彻骨。 第78章 拆谎言 看大江东去 浪花淘尽千古英雄 笑指点江山 是非成败俱灰飞烟灭 此地一为别 青山旧雨初歇豪情却向谁说 机遇难赊 东风且暂借 流年似水足印难重叠 赤壁难辨 风流云散处 只剩下当时明月 枉海阔天空 故人不曾入梦 几度夕阳红晚钟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暂寄天地之间敌友难分 多情应笑我华发生 但为君故独沉吟至今 一时瑜亮一壶酒万古销沉 人道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和你终须一别 秋月春风残雪 …… 重归很久以前游离于天地之间磅礴之大气,是不是冥冥之中让我重新回到这个世界,是让我回到自己的前世今生,重新遇到你,重新爱上你,重新恨了你。 我在宴席中间席地而坐,抱着木琴,淡淡唱来,表情淡漠,似一面平静无波的碧湖,悠长而富有深意,有无底的漩涡,一步一步把我卷入其中。 琴声幽幽长长,整个宴会寂静下来,它驱除了整个世界的喧嚣,唱到最后,我终于停止迷茫的目光,突然看向坐在正位上温和地笑着望我的老家伙,抬头对他盈盈一笑,以示我心中对他的感激。他代替了大家长,行使了一个作为父亲的职责,照顾我长大,今日他是主人,那么,我便以这样的方式表达我的感激。 似幽幽一叹,我终于在轻而袅袅的琴声中唱出最后一句:人生纵使一别,天涯共此明月 良久,全场寂静无声,经过了这么久,我什么阵势没见过,早已镇定如钟,也许,是不在意了吧。饿哦不知道他们是忘了掌声,还是不屑给我掌声,可是,在看到老家伙欣喜地笑之后,我便觉得值了,我的目的达到了。正在我想回到座位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如同梦中惊醒道:“这,这不是当年在怡春园闻名于世的双煞之一‘绝锦公子’吗?” 顿时人群里轰动起来,这种阵势让我想起明星走星光大道的时候,走上红地毯,便引来这么多人注视和崇拜。 也许,这是因为这首歌,唱出的,是他们的心声吧。江湖,便像战争,时时紧绷着神经战战兢兢地生活着,虽然站在高处,但是却日渐孤独,日渐疲惫。 我站在师父身旁,微微一笑:“正是晚生,各位武林前辈,小生献丑了。” 他们见我坦荡,毫不做作的样子,都豪爽地哈哈大笑起来。那个和老家伙要好的洪帮主站起来颇有武林前辈的威严道:“盟主不愧是慧眼识人,收个徒弟文武双全,俊逸非凡,实在是一表人才,不可多得啊。” 老家伙一点也不谦虚地接口道:“是啊,”他慈爱地看着我:“有时候都让我这个做师父的自叹不如。” 我微微低头,恰到好处羞涩地笑:“几位前辈自谦了。” 突然,一个冷漠而复杂的声音想起:“这个‘绝锦公子’,做到的,又何止这些呢?”说完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我,倔强地抿着唇,抿成薄薄的一条线。似乎在执意从我口中得到某种答案。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漠然道:“兄台过奖了。” 他见我神色冷漠,假装不认识他,眸色更深了,我知道,更多的想必,使怒火吧。可是,我不得不承认,此刻的我,是在逃避,也许,当我成了谢尾萤出现在他面前之后,当他不顾我的意愿强暴我之后,当我成为帝王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之后,我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此刻的我,想不出有任何理由让一切如同初次相识的时候。我承认我的胆怯,我的懦弱,我不敢想象他在知道我的欺骗之后,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是爱我,还是恨我,还是今生远离我,或者以欺君之罪,赐我一死?我不敢知道,也不敢想,不敢去面对现实,不敢从容地走到他面前,微笑着告诉他,我就是那个他厌恶的,巴不得让我在冷宫里老死的女人,谢尾萤。 我不敢承受那得到的结果。我可以自嘲地笑自己的愚蠢和懦弱,可是心中的痛楚,又怎么会有人明白。 只见他不怒反笑,可是眸中却冰冷至极,以致我看到他的瞳色竟成了诡异的紫,他笑得愉悦,笑得痴狂,良久,才轻轻一笑:“锦弟还真是贵人多望事,当日朋聚楼结拜,怡春园共进退之情,三年日日夜夜的相处相知,竟在锦弟的谈笑间全都化为乌有。” 众人不解,只有个别知情人突然恍然大悟般道:“难道,难道这就是双煞中的‘冷面贵公子’?” 我脸色一白,死死地咬住下唇,几乎咬出血样来,我捏紧拳头,然后又放开,微叹一声,终于释然道:“这位公子,我想你误会了,我不认识你。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今日是我师父身为武林盟主招待各位江湖朋友。还请你不要搅局。否则——”我的面容冷得几乎让人以为我真的不认识他一般。 可是,桑秦依然看到了我的手指不自然地揪着衣袖角,这么多年紧张撒谎的小动作还是改不了,不觉又看向站起来的年轻人,虽然他只穿着普通的深色麻衣,可是那浑然天成的气势,高贵,那种帝王之气依然没有任何损毁,相反,那样气势一站起来,就压倒了在座的武林豪杰们。 桑秦心中微微惊叹,可是看到爱徒一副冷漠异常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现在这么多人在看着,他们之间的私事必然要他们私下解决才行。 桑秦对在座的各位微微一笑,那笑容像一阵微风,缓解了宴会里紧绷的气氛,我的心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我朝老家伙感激一笑,这仿佛看到了亲人一样的笑容在司马睿看来更加刺眼,心更痛了,随即升起的怒火也将爆发出来。 “这位公子,来者是客,刚才小徒冒犯了。宴会结束之后,我定会让小徒到公子歇处像公子亲自陪罪。现在,还公子稍安勿躁。” 司马睿自然听得出他的话中深意,也明白此刻自己若是继续纠缠下去,这个让自己心生佩服的武林盟主,自然不会轻易罢休。想罢,司马睿一躬身,道:“在下打扰了。”司马睿深深地望了一眼站在那风华绝代,比以前更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容颜,他的小锦,长大了。苦苦等了那么久,他终于长大了,可是也等来了他不肯认他。这让他情以何堪! 我疑惑地看了老家伙一眼,眼中有疑惑也有责备,几乎让我跳脚,我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到他房里请罪,不就是让我俩私下见面把问题解决吗?可是,我根本不想再见到他。 暗地里跺跺脚,我悄然退出会场,老家伙虽然知道,可是知道我此刻心中怒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早知道,十个怪叔叔怎么强迫我,我都不来! 在黑暗中摸索着回去房间,却不想正要踏进房门的时候,一个声音制止了我踏进去的一只脚:“你就这么想逃开我吗,小锦?” 我转过头,深吸一口气,不耐烦道:“我都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找的那个小锦,这个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多得数不清,你再去找找别人吧,你烦不烦啊你?!” “那么同样的名字同样的相貌的人也和多吗?” “也许他是我走失的双胞胎哥哥弟弟什么的……”我睁着眼睛说瞎话,开始瞎掰,管他信不信,那不是我要关心的范围。也许是易容易了相同的样貌啊,我在心里暗道。 他在黑暗中定定地望着我,那目光深情得快让我久久没经压的心脏承受不了了,他望着我,仿佛要把我的面容刻在脑海里,心底里。 “小锦,你就是我要找的小锦。你离开的太久了。我每日都担心哪一天把你的样貌忘记了。”他低低说道。 我心中一动,可是嘴里却依然逃避:“你烦不烦啊。我要睡觉了,公子晚安。”说完我就迫不及待地冲进房里,把门重重地关上。 我的背抵在门上,一直说不清这样见面之下我此刻的心情,好乱好乱,见到他好乱,听他说的话更乱。 不知什么时候,门外安静下来,静得连虫鸣的声音都听得到。我想他应该走了。 可是——突然传出他的声音来,吓了我一跳。 “你装作不认识我也好,是真的把我忘了也好,让我们重新认识也好。小锦,记住了,我叫司马睿。” 我条件反射道:“不是叫司马琅邪吗?”说出口之后,我真想把我这张烦人的嘴当场拿胶布封上,可是在古代根本没有胶布。 “我,我,我……”我试图解释,可是越解释越黑。所以我干脆泄气地垂头丧气了。 门外的他传来一阵低低地笑声,声音很小,可是我还是听到了,想到自己蹩脚的谎言,脸不由一红。奶奶的大麻花,老子现在是男人啊,脸红什么,还好人家看不到。 他想说什么,可是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我房外很久很久,然后一声轻叹:“晚安,小锦。”说完便走了。 终于走了,我像做了一天的重活般累得瘫倒在地,好累啊,好想睡觉,他再不走,我真靠在门上睡着了。 第79章 因果 “为什么。我只想知道为什么离开,为什么不和我相认,为什么让我找不到你?”在老家伙的安排下,我们单独在庄里秋月湖上的忆然亭里饮茶。可是,还没坐定,一大串的为什么几乎把我压倒。 而我此刻的思绪,还停留在这座亭子的名字上,忆然,忆然,好耳熟啊,为什么这么奇怪的,对这个名字这么敏感,按理像这种亭子的名字再怎么诗意文绉绉我都见怪不怪了。 忆然?苏然然?我想我有点抓到重点了,现在剩下的,就是去找到那个可恶的老家伙,让他亲口承认一些我该知道的事实,比如,为什么他一个江湖人会知道身为朝廷重臣的谢于轼?为什么他会对一个失宠的谢家四小姐这么好,难道他教我武功真的是巧合?为什么他常常对着我的脸发呆,虽然有时候我在梦中,或者熟睡中,可是我知道夜夜守在我身边,抚着我的脸怔怔地望着?……为什么,我现在也有很多为什么想知道,那个老家伙,竟然敢隐瞒,不告诉我很多我该知道的真相。 胸中的怒气正想爆发的时候,我终于站起来,准备去找老家伙问清真相的时候,一只手拉住了我,我错愕地回头,看到一张受伤的脸,我才缓过神来,今天在这的目的。 “干什么,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算什么啊。”我有些别扭地收回被他拉住的手臂。尴尬道。 司马睿目光有些微黯地望着我,一时气氛有些怪异。 “为什么?”直到今日我才知道他是个多么固执的人,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招惹他,可是我不是神,我怎么会知道他是皇帝。 我抽回手,终于淡淡道:“你是皇帝。” 他的表情有些惊讶:“怎么会,你怎么知道?” 我走到亭子一旁,望着一池形态各异,千姿百态的荷花,开口道:“旦呓姐姐离开的时候,她告诉了我全部。”我转过头来,凝视他的脸,真是俊俏的一张脸啊,刚毅的线条,坚挺的下巴,高高的鼻子,性感的薄唇,还有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包括你是皇帝,她是鲜卑的公主。” 我撒了谎,事实上,旦呓姐姐只告诉了我她的身份,她是鲜卑的公主,也就是燕国的公主。还有,其他的一些事。谈及司马大哥,她只是担忧地望着我,说了句:“他是个身份高贵的人,小锦,答应姐姐,离开他,我怕,有一天,他会伤到你。” 那时,我不懂旦呓姐姐的担忧,直到,直到我进了宫,在意料之外的情况下遇到他,直到他真的伤到我,这颗心开始伤痕累累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旦呓姐姐的话,还有她话中的意思。我早该离他远远的,可是,命运真是奇怪,我们总是遇到,在我想不到的时候。 他语气苦涩:“就因为我是皇帝,你便离开我,是吗,小锦?是这样吗?” 我依然语气淡淡:“没错。” “我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我冷笑一声,“我早知道你和旦呓姐姐身份不凡,可是没想到……我安锦出身低微,只是一个在建康城城里玩乐的小混混,我配不上,也没资格和你们称兄道弟。” “小锦,我并不在乎。我不在乎我们之间的差距。只是做兄弟,做朋友也不行吗?我以为隐瞒你,你不知道,就会没事。我就是怕,怕吓走你。”他有些无措。这是我在宫里认识的那个人吗?没有冷漠,语气里竟有丝丝恳求,他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我疑惑了,也不敢再去触摸他的种种了。 我突然跪在他面前,恭敬道:“皇上还是早日回宫吧,此地江湖草莽众多,难免会发生什么意外,皇上要注意自身安危,还请为晋国的江山社稷百姓着想。” 看到我这样,他面容清冷下去,似乎难以接受:“小锦,你——” “大哥,这是小锦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我把头低得深深的,再低点,再低点,低到看不到他脸上的悲伤,看不到我眼角突然涌起的不知名液体:“还请皇上忘了当日在朋聚楼结拜之事。草民不知您是皇上,多有冒犯,还请皇上恕罪。”说完我绝然转身,离去。 “就因为我是皇帝,所以什么都不同了吗,小锦?”他在背后轻轻地问我,轻到我以为出现了幻听。 我点头道:“是。”我压住哽咽:“不过,请皇上放心,小锦会一直记得当日所说,也会做到。”两人的脑海里同时闪现出当然的那一幕,我豪气冲天地对他说道:“司马哥哥,如果你是皇帝,那么小锦便把天下的财富送给你。”那时的我们,没有任何世俗的束缚,没有任何身份上的困扰。没有任何顾忌…… 司马睿呆呆地坐在那,看着小锦远去的身影。为什么会这样,不是找到他就可以高兴地相拥,庆祝重逢,不是找到他,就可以一切回到从前了吗?不是找到他,就可以,就可以下定决心不管不顾了吗?不是找到他,就可以每日看着他开开心心地笑,打闹,一起玩乐了吗?不是…… 为什么,会是这样?到底哪里不同了,是自己做的不好,还是因为自己是皇帝?司马睿,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厌恶起千辛万苦才夺来的皇帝之位,厌恶起自己为什么是个皇帝,为什么要让小锦讨厌? 可是,他一直以为天下间,小锦是不同的,即使知道他是皇帝,依然敢大声地和他说话,和他打闹,依然敢娇声地和他撒娇,依然敢和他喝酒,吟诗,逛妓院。依然不会惧怕他,依然不会离开他,难道,他错了吗? 如果我不是谢尾萤,那么,此刻的我,你便是皇帝,便是天王老子,便是神,也不会离开你,也不会不认你,也不会和你恩断义绝。 离开忆然亭后,我便到冠华斋找老家伙,也许他该有话对我说。 推开门,却看到他裸着上身站在那,似乎在换衣服,可是没想到有人连门也不敲就闯进来,脸转过来惊愕地望着我,而我,丝毫没有羞涩,或者要回避的意思,而是眼钩钩地望着他的好身材,实在看不出啊,平日里他包裹在长衫里瘦巴巴的身材这么有料,腹肌清晰可见,腰间没有一丝赘肉,虽然皮肤很白,可是丝毫没有小白脸那种干巴巴的样子。我知道我现在的表情太不像一个大家闺秀了,可是我现在本来就身着男装,本来就是个男人!男人看男人的身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老家伙错愕了一下,很快恢复神色,依然云淡风清地,慢腾腾地穿衣服,平日里什么节奏就什么节奏,也丝毫没有害羞惊慌的样子,那神圣的样子,老是让我联想出他到底是不是人类的假设。 “看够了吧?把口水擦擦。”他的声音很温和,很轻,沉浸在美色当中的我,条件反射地听从他的话,把手伸向下巴,那里干干净净,该死的,又被耍了。 他低低地笑,看在他这么美的份上我就不和他计较了。哼。 我和他对坐在桌前,他一脸温润地望着我,似乎对我的到来有些疑惑,当然,此刻的我在他的安排下应该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他当然奇怪。 看到我脸上愤愤的表情,他问道:“怪师父擅作主张?” “哼哼,”我轻哼几声:“知道错就好,不过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件事。” 他眼中闪着疑惑,“那是为了什么?” “忆然亭。不知道为什么你起了个这么文绉绉的名字,似乎不是你的风格,哎,老家伙,你知道我在看到这个的时候突然联想到一个什么名字吗?还有很多我应该知道的事,你不要说你对我好是因为可怜我,或者我的美色让你一见钟情什么的。”我漫不经心地道。 一见钟情这个词让他的脸微微变了变,但是依然镇定如昔。我毫不客气地望着他,道:“有些事,我想我有知道的权力,比如某某人明明讨厌官场,却偏偏有个当朝丞相的朋友,某某人明明从不收女弟子,可是偏偏赶都赶不走执意要交我武功,之类之类的。”我瞥了他一眼,“你不会真要我如数家珍地一样一样说给你听吧。那样很浪费时间好不好。”我轻声抱怨。 他看了我很久很久,然后伸过手来抚着此刻在他温柔的目光下有些发愣的我的脸,他看着我,目光渐渐涣散,像在看我,又不像在看我,似乎更像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就在我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这想那的时候,一个温润,软软绵绵的东西突然覆在我冰冷的唇上,辗转吮吸,轻咬,本来我是很享受的,这个温暖的吻,可是想到我是某某人的替身,我就高兴不起来了,下意识回应的动作也僵硬下来,唇上的动作停下来了,我知道他觉察到了我的不自然。 他放开我,目光朦胧地望着我,水气萦绕满他的眼瞳,此时像一潭深湖,一个不见底的漩涡,把我的灵魂都快勾进去了。在我望着他美丽的眼睛怔忪的时候,他突然褪下了我脸上的**,抚摸我的脸,嘴里依然喃喃地在喊:“然然,然然……”。我看着他,有些心痛,他就那么爱那个女人吗?过了这么多年,都忘不了,于是,只能在长相与她相似,身为她女儿的身上找到一丝安慰。 过了很久,他清醒过来,他看着一脸平静的我,突然掩面长叹,像在自责,像在内疚,“对不起,对不起,萤儿。” 我抚摸他的发,轻声道:“老家伙。我不是她,不是苏然然。” 他终于抬头看我,叹道:“是该告诉你一些事情,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第80章 老故事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无法平静思绪,真是犯愁啊。想想没有丝毫午睡的睡意,便寻了处安静的地方,至少远离那些江湖人士的地方,我懒懒地在一块草地上躺下,让透过树林的阳光斑驳地撒在我的脸上。我深吸一口气,感受此时的静谧,阳光明媚,树林里鸟语花香,风微微拂过,便发出好听的“沙沙”声,好不欢愉。 可是,脑子里依然回荡着老家伙和我说的故事。 一个十九年前的故事。 那时,老家伙是江湖上有名的少侠,锄奸铲恶,在江湖上匡扶正义,年少有为,样貌俊朗,又是美男子,又是武功高强的未来盟主之选,好不威风,好不一帆风顺。那时他的父亲,也就是上届剑贤山庄的主人收了一个女弟子,叫苏然然,这个苏然然,使老家伙父亲的一个友人的女儿,友人要出行,便把女儿交给自己的好朋友照顾,于是,年仅十四岁的苏然然便出现在剑贤山庄,成了老家伙的小师妹,和老套的剧情一样,他爱上了她。不光光是她美丽的容貌(我相信再怎么美也没有老家伙美啊),而且是她与众不同的性子,她桀骜不驯,她刁钻古怪,她满脑子的新想法。她和他任何知道的女子都不同,她的笑脸,她的一切一切都吸引着他,他无可救药地爱上她了。对她千般好,万般疼爱,以为以后他俩会成为一对神仙眷侣,幸福地生活,可是,在老庄主的一次决定中,这一切都变了。老庄主在两年他们都有所成之后,要他们下山,在江湖中学到真的东西,增长见识。在那次下山中,他们遇到了谢于轼,也就是大家长,那时大家长是朝廷上最年轻,也是最重要的大臣,此次微服查访,被人认出,惹来了江湖杀手,是苏然然救了他,还照顾了受伤的他一个月。从此之后,一切都变了,在朝夕相处中,苏然然爱上了谢于轼。谢于轼也爱上了独一无二的苏然然,他们相爱了。而可怜的老家伙,也失恋了。当时年轻的他,不理解这是为什么,他和然然朝夕相处两年,却敌不过他们的一个月,他哀求,他热烈地向苏然然表达爱意,可是一切都没有能挽回苏然然的心。即使当时谢于轼已有家室,还有了孩子,可是爱上了便不管不顾的苏然然,绝然地跟着谢于轼回去,嫁给他,成了谢于轼的第三个妾室。谢于轼是真心爱上了她,为了她,便不再纳妾。终日和她在一起。这也引起了当时一手扶起谢于轼的正妻赵氏。她便和谢于轼的妹妹联合杀了苏然然,谢于轼最心爱的女人,也是老家伙最爱的女人。他的小师妹。 在苏然然和谢于轼结婚的时候,老家伙一身白衣飘然出现在结婚现场,目光炙热地望着美丽的新娘:“最后问你一次,然然,你可愿跟我走。” 美丽的新娘幸福地笑着和他摇摇头:“大师兄,我爱他。我不会离开他的。” 我可以想象当时的老家伙心有痛,伤有多深,被自己心爱的女人拒绝,还有那和别人幸福的笑容,真的很刺眼。 明明痛得想流泪,可是当年的桑秦淡淡地笑了,那笑容耀眼而魅惑,风华正茂的桑秦如高贵的神子一般对穿着红色新郎礼服的谢于轼说:“既然然然选择的是你,那么,我今日便不会带她走,可是,你要好好待她,这样我就放心了。” 最后深深地望了然然一眼,和这两年一样待她温和道:“然然,你要幸福。”说完便走了。留下泪流满面的她,还有被他的气度,胸襟所折服的他。 于是,两个根本不会有交集的人成了朋友。虽然后来然然的死让他很有怨言,可是苏然然在死前曾要他不要恨他。不要怨他。不要怪他。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 其实我开始有点佩服那个敢爱敢恨,心底善良的女人了,虽然她是我未蒙面的母亲。可是,为什么,我却这么懦弱呢。 不过,这故事和我想象的还是有差别的,我想象不出会有傻女人舍弃这么美,这么温柔,这么厉害的老家伙,去选择心机深,没有感情,把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的男人上。我实在不明白失恋的人,会是老家伙。 我还以为老家伙和苏然然真心相爱,却被高官谢于轼生生拆散,而谢家四小姐之所以不得宠,之所以被遗忘在一个小院落里,那是因为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我的父亲,就是温柔美丽的老家伙。可是,我的设想全都失败了。 待我如同亲生女儿一般的老家伙,对我好不是因为我是他的女儿,而是因为他傻傻地爱着一个不爱他的女人,那份爱太浓,太烈,让他连同那女人的女儿也一起爱。 这就是不为人知,伟大的爱情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羡慕起苏然然,我未曾见过的母亲,被两个优秀的男人深爱着。她真的那么特别吗? 老家伙说之所以他看到我的一些惊世骇俗的行为没有面色不变的原因,就是因为当年早就被苏然然的种种奇怪的行为吓习惯了。想到这,我不禁怀疑,那个苏然然,难道也是现代人,也是像我一样不幸莫名其妙出现在这的人?不会吧?也许是我多想了。 在打算翻个身,不想了,开始午睡的时候,鼻子却突然碰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我一惊,睁开眼,却看到司马睿笑着看着我,这还不是最让我震惊的,他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一声不响地躺在我旁边,侧着身子看我,我沉浸在回忆中,一时没有觉察,我刚才翻过身来,鼻子碰到的东西,就是他薄薄的唇,一时间我愣了,就这样望着他,良久,我突然站起来,恶声恶气地对他说:“不要以为你是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告诉你,在这荒山僻壤的,我就是杀了你也没人知道你是皇帝。”我对他扬扬拳头。 他躺在地上没动,还是呆呆地望着我。生着气的小锦真的好美,脸色红润,眼中熠熠生辉。司马睿心想。可是,随即瞳中一暗,为什么他是男子? “看什么看,大家都是男人,有你这么不害臊的吗?”我恼羞成怒。 他的眸色越来越深,脸庞也越来越靠近我,就在我以为他要吻我的时候,他突然退开了,看着我微红的脸哈哈大笑起来。可是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挣扎,是因为我是男的吗? 他拍拍屁股离开,也拉住我:“起来起来。” 我不自然地挣开他的手:“干嘛。” 他挑挑眉:“我带你下山。” 听到可以下山玩乐,我心中一喜,可是,不自觉地抚上左手上的那个图腾,真怕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但是,想到可以不在这无聊,又经受不住诱惑。 唉,去就去,谁怕谁啊。 我跟在他后面往山下走,看着他的背影,我有种错觉,好奇怪的感觉。他,好像变了。不再是以前的司马琅邪,也不是宫中的皇帝司马睿,倒像个孩子,单纯愉悦的孩子。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会这样认为,可是,这样的他,使真的他吗?没有任何欺骗,没有任何伪装,真正的他。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和疑惑,他走向我,在我耳边轻声道:“小锦,我的小锦,我只对你不同。只对你。” 我望着他,虽然心中依然在退缩,可是看着他真挚的脸,我微微笑了。 第81章 圣杖 也许,那个叫花破子的老板娘是对的,我根本逃不开。手腕上的凤非似乎会带着我,引领我的欲望去找到它的城民,也就是我的城民,玛雅族人。 要不然为什么虽然进了一家玉石翡翠店又遇到了他,那个曾经穿着一袭阿拉伯长袍,露出宝蓝色眼瞳的男子。他的眼睛清澈透明,我在里面几乎可以看到我的影子。好美丽。 “公子需要什么吗?”他微笑着问我。我看着他清纯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被该死的凤非耍来耍去,明明是在东边路旁的小摊上卖红色琉璃宝石珊瑚石之类的女性首饰,可是,在我带着司马睿刻意饶过东边,只逛西边的时候,他又成了这家玉石翡翠店的老板,是不是又有什么是该给我的,而凤非把我带到这里来。 “小锦,喜欢什么?”司马睿也在一旁问道。“喜欢什么我就送给你啊。” 我笑得有些讪讪,暗暗拉着他的衣角想离开,可是—— “这件东西,是公子的一个密友忘记在这的,不知公子可否代他收下。”我转过头,看到他手里有一个奇怪的玉杖,上面雕刻满莲花图腾,一路缠绕而上,栩栩如生,恍如真的莲花在上面绽放一般。我像中了蛊一样,明明是要逃走的,可是脚却自己走过去,左臂也奇怪地伸过去接过来,我好像都不是自己了,我的脑海一片空白,走进他,他突然恭敬地看着我,轻声道:“我的主人,您的圣杖。” 明明我没有开口,可是空气中还是有一种奇怪的声音答道:“我忠诚的仆人,我将让你们万代轮回,都不会受到狱火的焚烧。现在,眼前的这个人,便是你们以后的主人。你们要把自己对我的忠诚,全都交于她。” 我麻木地接过手杖,像是受人控制一般,我看到左臂上的图腾熠熠生辉,似乎在闪耀着夺目的光,司马睿似乎察觉到我的怪异,从门口走过来,看着我像从梦中醒来的迷茫表情,担忧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个异国少年奇异地望了我一眼,笑道:“公子,我们还会见面的。” 我垂下眼睑,了然道:“我知道。” 司马睿表情怪异地打量我俩,不明白我们之间奇怪的对话。我拉着他,把圣杖藏于左臂宽袖之中,和那个人点点头,便走了。一路上,我都很沉默,走着走着,心不在焉的我被他拉进了一个酒楼,虽然没有朋聚楼大,但是依然客人满座,非常热闹,好不容易才寻了个位子坐下。 他看着我,沉默很久,才道:“他是谁?” 我终于回过神来,奇怪地看着他,他是谁?这个他,是指谁? 他看出我的疑惑,接着道:“刚才那个在店里和你说话的男子。你们好像很熟,很亲昵。” 难道他是觉得我去拿那根圣杖的时候和那个慕容翰离得太近了? 我淡淡地道:“我今日和他是第二次见面,谈不上什么熟不熟的。” “那,那个密友呢?”他的语气很急迫。 我眯着眼看他,他现在的表现是不是称之为在吃醋,还是一副老公逮到妻子和其他女人见面的口气。 我恶作剧地笑:“那个密友,在我身体里哦,我们非常亲密,它是个绝代佳人,无人能比。”我看着他,我每说一句话,他的脸就苍白一分。 我还不放过他:“皇上有三宫六院的绝色美人,想必能理解安锦的这种感觉的吧,您最清楚不过的,不是吗?” 他闷闷的低吼一声,叫道:“小二,拿酒来。”然后他火红的眸子看着我:“我们不醉不归,小锦。” 我摇摇头,默然地移开眼:“今日不行,晚上是武林盛世,新的盟主将会在今晚产生,我不能醉。如果皇上这么有兴致,那么今夜之后,再尽兴吧。” 他看着神色淡漠的我,呐呐问道:“武林盟主?那些和你有关系吗小锦?” 我笑了:“怎么会没有关系呢,你别忘了,我师父是现在的武林盟主啊。”这么会没关系呢,我布了这么久的局,等的就是今晚啊。老家伙也告诉过我,鱼儿上钩了。我要等着收网啊。 “他怎么会收你为徒的。” 我沉默了一下,波澜不惊地开口:“我年幼时,被人关在一个屋子里,终日在里面生活,那里的人都欺负我,因为我是个妾生的孩子。后来师父出现了,教我武功,保我不受任何人的欺负。”其实也差不多,我是终日在曲阑苑里啊,虽然我偷偷翻墙出去。也受人欺负,虽然我不介意。我也是妾的女儿,虽然这个妾是大家长唯一爱的女子。 司马睿看着眼前的少年,听他一切说得轻巧,可是还是有些心疼,心疼他没有爱的童年,心疼他被人欺负。心疼他的孤苦无依。 “你师父和你感情很好吗?” “是啊,”理所当然的语气:“他是我不可少的家人啊。” 那么我呢?司马睿张张嘴,想问,可是却问不出口。 我看着一脸欲言又止的他,有些奇怪,可是也没多问。肚子也饿得差不多了,我叫了小二来,让他推荐了几个特色菜,正想说酒不用了,可是对面的某位像个小孩一样闷闷道:“你不喝,我总可以喝罢。” 我摊摊手,表示随便。 最后的结果是,我背着一个酗酒的,醉醺醺的男人一步一步无比艰辛地上山,回到山庄,一路上这个醉酒的人不但魔爪乱爬,把我搂得都快断气了,头颅也亲昵地蹭来蹭去,我真是忍无可忍,要不是看在他是当朝皇上的份上,我真的会把他扔在路边,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惹麻烦的家伙。一心专注于走路和在心里骂人的我没有注意到背上的人早就清醒来,笑意盈盈地看着我的背后发呆,还不客气地蹭啊蹭。表情无比陶醉无比幸福中…… 他这么重,我这么单薄,真是鲜明的对比。 回到剑贤山庄,我把他交给跟着来的躲在暗处的陈文,就回到房间休息,在进门,小七和青刺都在那等着了。推开门久看到有人在里面,还真是吓了我一跳。 我定了定神,先拖着脚步到床上躺下,累死了。小全子和云影都不在身边,还真是不方便,累了也没人替我捏捏肩,正抱怨着,突然双肩有一道轻柔舒服的感觉,我回头一看,是小七温顺的脸,此时他正在帮我按摩,我对他感激一笑,放松下来,抱着被子眯着眼微憩。尽情享受。 过了一会儿,小七突然停下来了,耳边传来青刺温和的声音:“先起来泡个澡吧,我放了药草,你泡了之后,会舒服很多。” 身边跟着体贴的人,真幸福啊,我点点头,从床上爬起来:“好吧。你们先在这坐一下。” 我走到屏风后,很快褪下衣服,躺进去,温润的流水抚过我的身体,像一只温柔的手,我舒服地一叹。 我隔着屏风轻声问道:“小七,事情都办好了吗?” 小七轻轻答道:“都按少爷的吩咐做好了。” “是吗?”我在烟雾萦绕中呢喃:“那就好。” 如不是这个世界的声音一样空灵:“今天晚上,有好戏看了。呵呵。” 舒服地泡了一会儿,我起来,换上一套新的白袍,不同的是,上面绣满了黑色的莲花,一白一黑,极致地妖魅,极致地诱惑,极致地美丽。 小七替我挽上头发,我画好妆。易容完之后,我起身,转了一圈,他们的眼中含笑,小七的口水都快留下来了。也是,自从凤非在我身体之后,它把我的身体改造得更加完美。晶莹的皮肤,眼角微翘的媚眼,精致的下巴,高挺的鼻子,樱桃般的嘴巴,一切那么完美,美得像不是真实的。 我拿起随身的扇子,自认风流倜傥地笑了:“走吧。”该去赴宴去了。呵…… 第82章 倾世锦 我在宴会中寻了个安静不起眼的位置坐着,虽然我的举动很小,可是还是引起了老家伙的注意,他向我点头微笑,我回以一笑。正低头专注于桌上的美食(在宴会我向来只关注吃的),可是却觉得对面有一束灼灼的目光,我抬头一看,不禁气节,本来应该醉得不省人事睡在房间里的家伙此时却闲闲地坐在对面,见我看过去,嘴角不时地勾起一抹妩媚的笑,怎么这么淫!我在心里漠然,这个家伙,竟然装醉博取同情,想起我快要断的腰,我气不打一处来! 我很快撇开视线,不看他,就是不看他。 接着扫过去,十个怪叔叔见到我,激动地摆手和我打招呼,想到搞怪的他们,心情顿时好了下来,我举酒向他们示意。他们也开心地笑,看到他们喜欢凑热闹的样子,我不免有些心疼,是不是在般若谷孤独久了,所以老是觉得孤单,老是寻着热闹的地方去,仿佛在填补心里的空缺一样。也许,在事情结束之后,我该带他们去君锦山庄,那里人多热闹,不愁吃不愁穿的,他们想怎么玩乐就怎么玩,嗯,就这么办,离开前一定要问问他们。 身边的小七不着痕迹地拍了我一下,提醒我好戏开始了。我看前面,已经搭起了一个很大的台子,是今晚比武用的,这让我想起了《神雕侠侣》里面郭襄生日那天,黄蓉和郭靖在军中搭起台子举行丐帮新帮主的擂台比赛,看了看周围这么多江湖人士,人声沸沸,果真有那样的架势,想必武林盟主之位也是武林人的权力最高点,虽然不及当今皇帝,但是也是有些武林人一生追求的最高目标,但我想必然不是老家伙的理想,不然他不会提前举行这个武林盛典,巴不得把他的武林盟主之位让出去。其实,他们剑贤山庄世代的传人都被封为武林盟主,根本不必比试什么的,这是江湖上延续了几百年的传统,有点像禅让一样。所以世代剑贤山庄闻其名而来拜师的人络绎不绝,简直是声势浩大,门槛都快踏平了。因为只要是在剑贤山庄中最优秀的,得到上任盟主的亲睐,那么,便可以担任下任盟主。 这其实是有点不公平的,其他帮派的弟子很少,而剑贤却成为跨不过的坎,要拜师的人必须要经过重重考验,要改变这种江湖上的不平衡状态,一心只想逍遥世间的老家伙决定改变这一切,就通过武功,品德等等,最后的胜利者便是强者,便是武林盟主。这件事一在江湖上传扬就引起轩然大波,人人不解他的行为,但是争先恐后地想得到由剑贤山庄发出的英雄帖,只有收到之人才有资格竞争武林盟主。 其实老家伙一直是我钦佩之人,视名利为过眼云烟,视金钱为粪土。生性洒脱不羁,逍遥闲逸,和我的想法不合而同。 在老家伙一袭白袍飘然上台缓缓道出规则之后,此刻台上已经站着了两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我淡淡地移开视线,却突然感到一股阴冷的目光不屑地盯着台上的两个,我寻着那目光望去,嘴角不禁微微扬起,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有一个满脸阴柔的男子,过分苍白的皮肤让他看起来不太健康,嘴唇暗紫,他的左边眼角有一个疤痕,让他的脸有些奇异的阴狠。小七爷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惊叫:“是他!”我点点头,抬起杯中的茶轻抿一口,淡笑道:“小七,你的东西,我全都帮你讨回来。” 他果然来了。我让老家伙借此机会给他发了英雄帖,有此称霸武林的机会,他怎么会不抓住呢。 青刺了然道:“那我们还是等着吧。我们只需要收局就可以了。” 我轻笑:“青刺,你果然和我想法一致。” “可是,”他突然玩味地笑道:“不知少爷可否解属下一个小小疑惑?” “什么?”我侧过头看向他。 他暧昧地靠近我的耳边,低声道:“就像现在,那个用目光几乎把我刺得千疮百孔的人,怎么会那么像当今圣上呢?” 我耳根微红,但是语气依然平静无波:“我进宫前,我们曾经是结拜兄弟。”一句话,解决了一切疑问,为什么皇帝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皇帝的身影目光时时跟随他,为什么他会背着皇帝从山下归来。 青刺眼色一凝,久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在乎他?” 我沉默。这个问题,我自己都不知如何回答。坐在右侧的青刺轻轻一叹,这声轻叹几乎把我的心搅出层层涟漪,再也不能安定一般。 台上依然是激烈的打斗,我却怔怔地坐在那想起很多很多事,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我每天坐在窗台上的摇椅上看书,仰望湛蓝的天空,偶尔会有几只飞鸟从我的眼前飞过,那时的我,住在十二层的公寓里,那时的我,每日的生活离不开电视,电脑,电灯,空调,冰箱……还有我喜欢吃的冰淇淋,鸡腿,各种水果。 “少爷,他上来了。” 我一惊,终于回神,此时站在台上的是他和一个风华少年,那少年面容俊朗,穿着一身青色长衫,一头青发随意地扎着,很简单很洒脱,给我的感觉就像另一个老家伙的少年时代一般,才如此年轻就有这么厚的武功底子,不愧是下任盟主的最佳人选。对,就是他了。 想必已经让他出手了,这个少年已经没有其他对手了,也就是说他已经够格了,在让老家伙闭门教导几个月之后,必会大有所成。我看到老家伙的眼中也闪过了丝丝赞赏,想必他也想起了他年少轻狂的少年时代吧。 只听到少年礼貌地说了句:“前辈,逍遥派燕安然像您请教。”说着就一个掌风过去。 我看了许久,发现他俩的武功相当,但是因为少年年轻,而且胆大,几百招过后,他已经渐渐有些顶不住了,也落了下风,突然他眸中闪过一丝残忍,我口中的小心还没喊出来,就看到少年突然惨叫一声,就被他一脚踢出去了。 身边愤愤的小七倾身想上前,我拉住他,脚尖一点,就以众人无法看清的速度接到了本该跌落在地的少年,他虽然武功不弱,可是毕竟年少,江湖经验少,哪会料到别人会使诈,我帮他看了疼痛处,原来是中毒了。掏出怀间在救了几个怪叔叔之后剩下的唯一一颗救命的大还丹给他塞下,就收到青刺一副怎么跟了这么不成器的主子的白眼。在知道我把这些救命的东西全都浪费在救他人身上,现在连最后一颗都免费送人了,难怪他会这样的表情。我听他说过,这大还丹要炼制七七四十九天才成,具体步骤他还没说完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我把少年交给他们逍遥派的人,凉凉地说了句:“照顾好你们未来的武林盟主。”一片下巴脱臼的声音。这家伙也太,太狂妄了吧。某人说出了众人的心声。转过身,很漂亮地“唰”一声打开折扇,玉树临风地扇了扇,虽然身着男装,可是依然引来一片抽气声,是被迷住了吗?自我陶醉中……朝台上的人风华绝代地一笑,他果然有些闪神,我缓缓走上台,身后的老家伙被我的闹剧搞得轻轻一叹,他了解我的性格,在这种场合,我既然会现身,那么,必然会有人有无比凄惨的下场。 想到他逼我做的,我的眼色一冷,想起我曾经说过的话:我会让你,会让你的城市付出你所无法承受的代价。你会后悔让我的双手染上鲜血,你会知道恶魔撒旦降临的时刻。 我就这样走到台上,走到他对面,用折扇掩面轻笑一声:“阁下可是即墨?” 他沉默地点点头,眼中阴狠一片,是啊,当一个人可以直接喊出你的名字的时候,就说明他有备而来,当然要紧张一下。 他蓄势待发的样子让我想起了眼镜蛇在进攻前的样子,几乎一击致命。 “你确定要继续比下去吗?这武林盟主的位置注定不会是你的,一个靠使诈赢的人,你觉得大家会信服吗?”我话还没落幕,他就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朝我的心口刺来,我急急闪过,可是手臂还是被割了一个小口,有点血迹,在我的新的白袍上格外碍眼。我眼下一冷。 还没做出任何行动,十怪早就冲上来,愤愤道:“有我们般若谷十怪在这,岂容你欺负我们小锦。”在看司马睿,如果不是陈文死死拉着他,他也冲上来了,幸好幸好,要不然还不江湖打乱了。 听到他们自报家门,台下顿时喧嚣一片,自然是猜测这从不出现在江湖上的十怪今日怎么会出现,十怪和这个小锦有什么关系,更深一点,是跟武林盟主什么关系。难道几年前盟主误入般若谷收服了十怪的传闻是真的? 我在心中哀叹,这十个叔叔怎么又来捣乱了。急急拦下他们冲上去要和即墨拼命的动作,我向老家伙眨眼。他收到我的求救,终于站起来道:“这十位是在下远道而来的朋友,生性喜欢玩乐,还请各位见谅。各位哥哥,还不下来。” “可是小锦?”十怪异口同声道。我有些惊愕,什么时候,在他们眼里,我这么重要了? 老家伙信任地对我一笑:“他的事他自己会解决的。” 十怪纳闷地望望他,又望望我,虽然不解,但是还是听话地坐回原位了。 即墨阴狠地望着我,突然又发动一击,我轻巧地避过。 突然,不远处一个烟花当空绽放,我微微一笑,是桫椤城的线人来报信了吗?殊不知,这个所谓的线人是我吩咐他放出来报信给他们的城主的。这是我让小七布置好的信号,线人上山便发焰火为信。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吗?即墨,我路过桫椤城时听到一个谣言,你能不能替我解解这个困惑呢?” 不等他拒绝,我接着说:“听说你才是真正的江湖上第一杀手楼‘一斣珠’的楼主,这事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一斣珠的主人。” 台下又是一阵惊愕声,原来这几年在多方作恶的一斣珠楼主竟是他。正在这时,一个仆人样貌的人突然闯上台上来,凑到即墨耳边耳语一番,我看到即墨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几乎皮下的青色经脉都清晰可见。 不等那个仆人说完,我掩嘴轻笑:“怎么,是不是发现你的城在未来的几年内会成为一个死城。”我依然是漫不经心的语气:“粮食颗粒无收,唯一供水的河流被不明物污染,喝水可以食用,可是用来浇灌任何粮食农物都会死亡是不是?如果找不到原因,在未来的几年,几十年内,都不会有任何粮食充仓。到时百姓肯定不能忍受挨饿,不知道几日之后,那些百姓会离开桫椤城。” 他看着我,正想反斥,我却突然惊愕道:“哦,对了,你想说还有很多口岸可以让你向其他国家城市进口对不对?” 我像自责般地拍拍头:“怎么办呢,那些口岸的产业都是我君锦产下的产业。”我残忍地看着他,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口:“如果说我宁愿舍弃那些微不足道的产业,也不开放任何口岸呢?城主,你打算怎么办?” 他的身形踉跄几步,几乎当场倒下,良久,他才有力气勉强开口:“为什么?” “为什么?”我像个无辜的孩子轻问。下一秒,我从怀中拿出玉牌,大声向周围道:“一斣珠听命。” 突然从暗处飞身出来,或者从座席中的宾客中起身恭敬地跪在,朗声道:“是,楼主。” 我嘴角冷冷一笑:“去,清理在桫椤城中所有冒充一斣珠之人肆意破坏,伤到人命的不法之徒,包围整个桫椤城,保证所有桫椤城城民的安全和生活正常,禁止现在站在台上这个人进入桫椤城一步。否则杀无赦。” “领命。”一瞬间,刚才匍匐在地的黑影眨眼间全都不见。众人有些缓不过神来,仿佛坠入梦中。这,这,怎么可能。 “原来,原来你……”他浑身颤抖,指向我的手指发白。 “没错,我才是一斣珠的真正主人。”我像撒旦一般宣誓。是,我才是一斣珠的主人,应该说,是一斣珠后来的主人。 他不甘地垂死挣扎道道:“我是桫椤城的真正城主,我的臣民不会屈服于你的。”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台下的人仿佛看到了撒旦现身,无比残忍无比鬼魅道:“如果我说我能找到河水被污之谜,我能让整个如同活死城的桫椤城重新恢复原状,我能让君锦提供桫椤城内所有受损失的粮食的物品,而做到这些的代价,就是替他们换一个英明善良的城主,你觉得被你欺压掠夺的百姓们会不会答应呢?” “即墨,你还记得当年被你赶出城去,桫椤城真正的主人即煜吗?” 天空突然出现一个响雷,一阵闪电划过,风云剧变,雷电交加。 前几天没有更新,是因为我去旅行了几天,在缅甸附近的一个小镇上,那里出国真的很容易,这只脚踏出去便到了另一个国家,踏回来又回国了。嘿嘿。蛮好玩呢。对了,下一个章节相信很多疑惑就可以统统解除了。请大家多多支持!票票,收藏啊。不要手软,全都给我吧,嘿嘿。(贼笑……) 第83章 礼物 台下的众人惊愕地望着身着一身白衣的少年,白衣还有诡异的黑色莲花图纹,他的表情淡而无谓,仿佛关系一个城的所有生命都举足轻重一般,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美得如同天上的神子,却让人从心底恐惧害怕,甚至有种敬畏。 他真的是世间的人吗?在座的江湖豪杰不禁怀疑。虽然在江湖上行走几十年,已经看到过各种场面,可是,今日见到的,会让他们今生难忘。 倒是坐在主席上的桑秦表情淡淡的,仿佛一切早就料到一般。 司马睿看着这个和自己印象中不一样的安锦。这个风华绝代,美艳妖娆的少年,表情冷漠而疏离,仿佛世间万物都被他所认清看到一般。这个像地狱里来的撒旦一般的人真的是那个和他每日逛妓院,每日喝酒玩乐,每日嘻嘻哈哈,一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的那个小锦吗?或者说,是他认识的那个小锦吗? 少年站在那,冷冷地看着那个几乎站不住身子的人,冷酷地宣布:“从今以后,桫椤城便是我的朱雀王的了。”少年淡淡地笑了笑,朝台下一个圆脸,笑容羞涩的普通少年道:“小七,这份礼物你可否喜欢?” 圆脸少年轻轻点头,腼腆得笑了笑。众人又是一声惊叹,原来这个长相普通,全身上下看不出任何特别的少年就是那个闻名最早的,锦少的管家,锦少的得力助手,在掌管君锦山庄的朱雀王麦七。 只见圆脸少年瞥过眼,看向一旁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一切的即墨,温言道:“好久不见,叔叔。” 即墨瞪大眼睛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结巴道:“你,你,真的是即煜?” 此时的圆脸少年突然展现出贵族该有的气质,垂首道:“是的,叔叔。”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叔叔,那是少爷送给我的礼物,我不能不收。” 台上的少年掩嘴轻笑一声:“我送你一座城,你收的那么勉强吗?” 圆脸少年恭敬道:“小七不敢,少爷送了小七太多东西。” 白衣少年不以为意地笑了:“好的东西当然要和家人分享。你确定要当着这么多前辈的面讨论我们的家事吗?” 圆脸少年抬眼扫去,全都惊愕一片,目瞪口呆,不禁有些谦然:“抱歉,各位前辈,小生打扰了。” 旁边的青刺也微笑道:“少爷,事情结束了,我们该回去了。” 少年自语道:“刁虎组和狡狐组都已经离开了,去桫椤城同黑鹰组和烈豹组会合。冒充一斣珠的人也落网了,好像没我什么事了。” 转头对那个狼狈不堪的旧城主道:“如果不想丧命,就远远地走吧。如果我再次看到你,我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像对待你的那些手下一样,不得不逼我杀了。” 提起这件事,小七和青刺眸中一冷,愧疚和痛苦瞬间充斥满他们的大脑,几乎想冲上去当场杀死那个罪魁祸首。 在这气氛紧绷的时刻,少年突然倾国倾城地笑了,“我们走吧。不要在这些事上计较,没有他,也总会有别人代替他做这件事的。是人,总该改变,然后长大。” “也许小七,你该感谢他,他夺了你的皇位,赶走你,才让你得以成熟起来,学会更多东西。”少年不在意地瞎掰。 两人脸色终于换过来。 “等等,”胡子大叔突然站起来道:“你还不能走。” 少年疑惑:“为什么?” “你是最后站在台上的人,你就是今天选出来的武林盟主。而且你的武功我们都看在眼里,小锦侄儿,你当之不愧。” 我走下台的脚步有些发软,回头讪讪一笑:“我,我怎么够格呢,刚才那个逍遥派的燕小弟文武双全,是武林盟主的最佳人选,而且我看他心地善良,会统领整个武林走向繁荣的。至于我,”我恢复我一贯的混混作风:“我只是一个在建康生活的小混混,是个小人物,不足挂齿。而且我逍遥贯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是不要找我了。对吧,师父?”我将难题扔给那个看了一晚上好戏的人。 被点到名的家伙淡淡地笑了:“我这徒儿自小顽劣不堪,不羁贯了,实在不能担任此任。论功夫品德,还是逍遥派的燕安然适合,众位不用担心,在卸任前,我会单独对他调教,相信他会是个能带领大家越来越强的人,关于这点,各位大可放心。”他看向我:“小锦,今日先歇息一晚,明日在下山吧。”我点点头,他真像是我肚中的蛔虫,我想什么他都知道。 不过,我怕怕地拍拍胸口,幸好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没揽在我身上。周围人突然尖叫一声,再看台上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人影了,算他逃得快,否则—— 正准备回房去,闹了一晚上也该累了,谁知那个叫燕安然什么的小弟弟在同门师兄弟的搀扶下走到我面前,恭敬道:“多谢锦公子刚才出手相救,还赐予药丸就我一命,这大恩大德,安然必永记在心。他日恩公有任何事用得到安然的地方,请恩公尽管说。” 我看着他,有些纳闷地点头。其实我不是真的特意救他,只是刚好那个站到最后和即墨打的人是他,是其他人我也会救的。不过,我还是很识相地闭嘴了。这种事说出来肯定不太好,让人家尴尬。 才走到门口,就有个人影站在那,似乎等了我很久,可是我离开前还见他在会场的啊! 我摆摆手,跟在身后的小七和青刺了然地离去。我上前推开门,让他进去。在黑暗中坐定,我们彼此都没有去点蜡烛的欲望。 沉默了很久,我才轻笑道:“是不是奇怪我才是一斣珠的主人,就像你是‘暗门’的主人一样?” 他沉声道:“你都知道。” 我不语,相对无言很久,才接着问:“为什么找我?” 黑暗中的司马睿一直望着坐在另一边的少年,眼中绽放出奇异的光芒。 “我不知道,我就是想见你,想找到你。你失踪后,我都快发疯了。疯了一样只想找到你,见到你,小锦,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恢复以前的一切。” “一斣珠是旦呓姐姐离开前送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我答非所问,“在我接手之前,一斣珠是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臭名远昭的杀手组织,是旦呓姐姐在中原收集情报办事的组织,可是,鲜卑内乱,她不得不回去。于是走前她把楼主的玉牌交给了我。几年前整个江湖联合起来试图剿灭它,那时一斣珠几乎消失,本来一直对它不闻不问的我开始重新改造它,成了现在的一斣珠。它有全国最好的防御和组织性,是专门保护君锦一切连锁店,为了保护君锦产业所存在的,没有任何威胁性,但是也不容小窥。” “你看,我们离得那么远。我安锦是个不择手段的商人,而你是帝者,是高贵之躯,还请皇上不要任性,早日归朝吧,还有很多国家大事等着你的英明决策。我们,”我拿出一把小刀,割下一缕青丝,递给他:“我们从此恩断义绝,从此陌路。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就让我们各自好好生活好不好?” 他接过去,黑暗让我看不清他眼中的痛,同样的,他也看不到我的痛苦,他苦涩道:“这就是你期待的结果吗?如果是,那么我成全你,小锦。但是不要拒绝让我远远地看着你好不好?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疯了,为什么满脑子都想着你,我没有什么奢望,我只是找了你很久,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你不要拒绝好不好?” 我实在无法忍心拒绝,只是轻声道:“我要休息了。” 他站起来:“那我先走了。” 我坐在那,一直在黑暗中发呆。不要爱上安锦,这像一个禁忌,如果我们还有可能在一起的一切奇迹,那么你就爱上谢尾萤吧,那才是我在世人面前见得光的身份。可是——我自嘲地一笑,无比苦涩无比无奈,我怎么忘了,他是如何地讨厌谢尾萤,怎么会爱上她呢。 虽然也是另一个自己,可是为什么,心中会隐隐不快呢。就好像自己遭到自己在乎的人讨厌一样。 昨晚是我们这的火山热海旅游节的晚会,为了庆祝这个小城的飞机场落成通航。来了很多明星,可惜我没钱买前面的票,不然可以照几张近照玩玩,只能拿着有人送给我的票乖巧地坐在后面认真地看表演。什么汤灿,什么艾滋病大使那个,什么唱无所谓那个,什么男高音家经常出现在中央电视台那个,还有很多,最后孙楠唱《不见不散》的时候,全场起了个高潮,人声沸沸。还有持续一个小时的焰火,烟花在天空绽放又坠入,很美,我仰头仰得脖子都酸了。喷涌而出的喷泉,浪花高啊,还有三桥的灯火通明,全都倒映在清幽的河水中,流光溢彩,我陶醉了…… 第84章 通缉令 旦呓姐姐离开时,她告诉了我所有真相,还有,关于一斣珠的一切。 我的管家福伯便是一斣珠原来的台面楼主,与外界联系,在那次一斣珠被武林人士联合剿灭中受到残酷的损伤,一斣珠几乎消失解散,我不能因为我的自私而舍弃它,这意味着有很多人走向歧途,很多人永远无法回到正轨,还有更多的人会死去。旧的一斣珠确实消失了,新的一斣珠也出现了。我要更多的人幸福地生活,而不是杀戮。唯有骁勇的人,唯有坚强的人,才能继续生存下去。一斣珠就是在艰难中一步步成长。在它成长起来,足够强大的时候,也是一切都安定下来的时候,福伯退下来了,也许是该他好好休息的时候了。我让他在君锦山庄里做了总管,管一切杂事,小七事情太多,他身边必须有人帮助他。而曾经带领一斣珠一路走来的福伯是很好的人选。福伯离开之前,把一斣珠交给他最信任,也是他唯一的养子伊风华。对此我毫无疑义,让一个曾经从不相信任何事,任何人的老杀手如此信任一个人,要么他是真心的忠诚,要么他是最会伪装的演员。不过,这些的前提都是他要有足够的能力,那样才能取得曾经的主人的欣赏和信任。福伯愿意信任他,那么,我便选择信任。 只是,让我有点遗憾的是,直到今日,我还没有机会认识那个叫伊风华的少年,福伯口中时时提起的那个优秀坚强的人。 不过,我们会有机会见面,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暴露了我的身份,我想有很多人在期待亲自取我的性命吧。而且在大陆,我的性命已经成了最值钱的了。比如,绑架我向君锦拿赎金。比如,江湖上朝廷里私下有人公开悬赏我的人头,因为几年来那些为了金钱阻止君锦生意,或者和我们要越来越多的贿赂金的贪官污吏,我让一斣珠全都为民除害了。所以,有心之人便把我当作心腹之患。而在江湖上,他们当我是恶魔,因为他们认为我所做的事不是他们传统封建中所能接受的。 当我听到那些悬赏我的金额之高时,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笑了,没想到我这么普通的一个混混式生活的人,竟然那么值钱。也许,我该让小七青刺绑了我去换钱,这样君锦就会额外多出一笔不扉的收入。 在我还没意识到锦少在整个大陆多么有名的时候。小七和青刺已经明显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拿着一张大陆人士私下的一张通缉令来给我。 我接过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大陆第一通缉犯:君锦的主人锦少。我看着眼睛珠都快瞪出来了。那干人在后面掩嘴偷笑。什么时候,我的身价这么高了? 我尤为不解。接着往下看。大陆第二通缉犯:后秦少主宇文若见。我不认识这个人。大陆第三通缉犯:流亡叛徒燕国王子慕容翰。他?大祭司,燕国王子?这么多身份,不知道哪个是他,没想到他也是榜上之人。我们还真是像。连这个通缉令都一起上了。不知道是谁决定的这个大陆通缉令的,如果未来哪一天我能遇到决定的这个人,那么我会扬着无辜的脸,睁着干净清纯的双眼望着他,然后问他,我这么乖巧,这么清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大陆第一通缉犯呢,他一定是搞错了。 也许未来我有这个机会问问。 “少爷,你看——他跟了我们好几天了,马上就到京城了,我们该怎么打发他。”青刺在一旁提醒道。我知道他的意思,进了建康城,我要回宫,如果摆脱不了他,我会暴露身份。这几年,为了不暴露身份,青刺直到今日在太医院里没有任何立足之地,还是那个普通的小医师,除了作为我的御用太医之外。现在我失宠了,他更加受到冷落,刻意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不希望他不被察觉,希望没有人注意他,不然此刻他不会一直陪伴在我身边。 我对他点点头,看看一直跟在我身后,一脸闲适的司马睿,沉默地转过头。 我摆摆手,道:“放心吧,我会摆脱他的。进了建康城之后,我们分开走,你们去山庄,我还有事要解决。” 青刺点点头:“是。” 进了城,和他们分开之后,我便一个人心不在焉的走着,如果怀中的小白不算人的话。在剑贤山庄,这小子忙着和十怪叔叔们叙旧了,几天不见,它更黏人了,一步不离地跟着我。 我突然想起离开时十怪叔叔们依依惜别的情景,又不是从今以后不见面了。搞了我到现在还有些不舍。我邀请他们到君锦山庄去闲适地安度晚年,而且那里有足够的人让他们捉弄,事实上九怪叔叔非常动心,几乎想跟着我立即启程。因为他是我捉弄的第一个受害者,所以我俩培养出了更好的感情。所谓臭味相投就是这样吧。不过他的心动被一怪叔叔的眼神制止了。 十怪叔叔们承诺他们玩够了便到京都去找我。于是我只好让他们来时让老家伙通知我。 不过,这还不是我现在愁的,怀中的小白仿佛感受到我此时的心境,突然亲昵地蹭蹭我,大眼睛看着我,好像在让我放轻松一般。 我看着它的样貌,因为它年龄渐长,除了一身白色我终于看出了一点。这个本该在昆仑山成长的神兽,此刻去亲昵地窝在我怀里。 我想起离开时一怪叔叔把我带到一个房间里说的话:“我们送与你的神兽是本该在昆仑山上生活的白泽。这种神兽浑身雪白,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很少会出现在暗流转,除非世上有治理天下的圣人出现,它才会离开昆仑山,通过时光转移来到暗流转。几年前,暗流转入口突然出现如出生婴儿般的白泽,我们都很惊讶,但是还是带回去抚养。我们本以为它是幼儿,可是三年后,它突然开口,让我们找到曾经进入过这个般若谷还能离开的那个人,让他把它送给他想送的人。安锦,那个人不是谁,就是你。也就是说你是白泽命中注定的主人,是他选择辅佐的圣者。” 我惊愕地说不出话:“那么,那么,为什么这么久小白都没有开口和我说过话。” 一怪叔叔脸色凝重道:“那次白泽开口之后,它在第二天又恢复成第一次出现的幼儿状态,再也没有开口。它曾说它在昆仑山已经是修炼了三千年的神兽,因为到暗流转的所有神兽都要回归婴儿状态,法力都会封存起来。直到它察觉到你的出现,它用仅存的力量告知我们,找到你。其实我们十怪一直在般若谷并不是偶然,我们是千年来奉命守护般若谷的后裔,我们负责替出现在暗流转的神兽送到他们的主人身边。小锦,白泽会成为你的主人也不是偶然,也不是我们送与你的礼物,而是,它自己选择你成为它的主人。它现在没有开口说话,也许是,时机未到。” “时机?”我有些纳闷,长得那么可爱,那么像宠物的小白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秘密呢。好奇怪。不过,想起它生动的表情和眼神,活灵活现,像听得到我们说话,明白世间一切一般。像个智者。我早听说小白是神兽,想不到这么厉害。 白泽。名字真好听。我叫它小白还真叫对了。不过,它真的会说话吗? 一怪叔叔点头道:“对。它的法力还在封存中。小锦,既然你是它的主人,那么它自然会保护你,辅佐你,引导你走你该走的路。该说的我都说了。从今以后,十怪便会忘记此事,你好自为之。” 我脸色凝重地点点头:“谢谢一怪叔叔。” 出宫来发生的一切,我恍如坠入梦中。我是不是做梦没有醒来。这一切离我好遥远,好虚幻,可是为什么每时每刻都有人出现提醒我这一切的真实性呢? 先是凤非,然后小白还是什么神兽白泽。什么圣人,什么明君。 替别是我听一怪叔叔说了之后,特意在走之前到老家伙的大书房里找啊找,找啊找,在一本古书上找到的记载更让我绝望。 《轩辕本纪》里有关神兽白泽的记载:“(黄)帝巡狩,东至海,登桓山,於海滨得白泽神兽,能言,达於万物之情。因问天下鬼神之事。自古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凡万一千五百二十种,白泽言之;帝令以图写之,以示天下。” 这么说就是真的了?接二连三出现的事搅得我头痛死了。 望着在我怀里睡得像个无害的婴儿一般的小白,我呐呐道:“如果你真的是白泽,那么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你都不愿开口和我说话吗?” 梦中的小白无辜地呻吟了几声。 走过朋聚楼的时候,我站定,头也不回地凉声道:“跟了这么久也该累了吧。不如,上去歇歇脚再走吧。司马琅邪,还是司马睿?” 身后的人明显身体一僵,然后突然扬起笑容暖暖地笑了。 陈文看着自己的主人,这次剑贤之行,主子好像不是他自己一般,这样的主子真的很陌生,就像此时的笑容,陌生得让人心惊。那么冷漠的帝王,怎么可能有这么干净这么无害这么温暖的笑容呢?陈文揉揉眼,眼花了,肯定是眼花了! 第85章 琵琶骚 “上次你说要不醉不归,喝个尽兴,可是,因为有事不能陪你。现在,我们可以不醉不归了。”我挑眉,一边招呼小二上好酒好菜。小白趴在窗台上,懒洋洋地躺着,连看我们一眼都不愿。 “好,不醉不归。这是你说的,看我们谁先倒下。”司马睿笑道。丝毫没注意那团白绒绒的东西。 我淡笑着摇头,谁先醉倒还不知道呢。关于喝酒,我从电视上学会了很多,关于段誉的指尖流酒。于是,我一边微笑地把倒满的酒水喝下去,一边运功从指尖把酒水流掉,当然,是在我不得不为之的时候,我不能醉,但是我要把他灌醉,只有这样我才能甩开他回宫。我不能让他有任何察觉。还有怀疑。所以,今日共饮是必须的。 “来,干!”我抬起一杯酒,自己喝掉,然后又斟上,看着对面脸色通红的司马睿,我知道,他已经微醉了,还需要我的继续努力,努力地替他斟酒。 “我,我好像有些醉了。”他目光水濛濛道。 “还没,”我笑道:“我们喝的还不多,继续。”我替他斟上酒。他听话地灌下去。我也喝下一杯。与他对饮。 他醉眼朦胧地望着我:“以前喝酒的时候你总会吟诗的。小锦,我想听,你吟的诗。” “是吗?”我抚抚额头,一副我也快醉的样子:“好吧,让我想想,我说点什么呢。” 也许我真的有些微醉了,不知不觉中我已轻轻吟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 唱到最后,才发现周围寂静一片,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我愣愣地环视周围的人,却发现他们全都呆呆地望着我。我看向司马睿,却发现他抬手,一声,两声……接着掌声雷鸣,整个朋聚楼沸腾起来,司马睿目光灼灼地望着我,我有些缓不过神来,我只是轻轻地吟唱啊,苏轼的这首词写的很好,而且平日里习惯学王菲唱,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想到——我脸红了。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吗?”司马睿喃喃道:“我真的醉了。”说着就当场趴在桌子上醉倒了。 “喂……”我拍拍他,看他毫无反应,难道真的醉了?再数数桌上的酒瓶,已经十几个了,我站起来,头一阵眩晕,几乎又坐回去。看来真的喝得太多了,连我运用真气把酒排出体内都有些醉了,更何况是他。 向四周环绕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陈文的身影,见主子醉了,怎么当奴才的不出来服侍呢。 等了很久,也没反应,对面的司马睿嘴里絮絮叨叨地在自言自语,可是什么都听不清,我晃晃悠悠地起来,走到对面,抬起他的一只胳膊架在我的脖子上,然后扶着他艰难地起来,据说完全没有意识的人身体有平时的两倍重,我看这句话能信,把他扶起来我气喘得脸红脖子粗了。小白抬起眼睑,一副你活该的样子望着我。看着它欠扁的神情,我开始相信一怪叔叔和我说的话了。 它明明什么都懂! 结了帐,扶着他找了一间最近的客栈,想把他打发了。可是让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一直皱着眉,嘴里呻吟个不停,看他醉酒后脸色潮红,额头全是汗水的样子,我有些心疼。打了一盆水,沾了毛巾替他擦去脸上的汗水。 突然,他闭着眼抓住我的手,无意识地喃喃道:“小锦,小锦——” 我忍住鼻子上的酸意,一个一个把他拉住我的手指掰开。然后还是若无其事地替他擦汗。一直在旁边的桌子上趴着的小白突然发出一声嘶叫,我几乎可以想象它朝天翻白眼,对我无言的样子。 我替他攒好被角,正想带着小白离开的时候,司马睿突然睁开水濛濛的眼睛,迷茫地望着我,喊道:“小锦,小锦——”我身体一僵,转头看他,他今天也是借酒消愁吗? 他突然抬起身子整张脸向我凑过来,我估计他是想吻我的唇,可是因为看不清楚,这个湿湿的吻落在了我的脸颊上,暖暖的,让我的眼眶渐渐有些湿,我以为他醒了,可是他还是无意识地呻吟:“小锦,小锦,为何你不是女子,为什么?我的心好痛,小锦……” 我心中一惊,他却突然又坠入梦中,闭上眼沉沉睡去了。留下我怔怔地跌坐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爱上的是安锦? 我若为女子又如何,你肯丢了你的江山,舍了你后宫的三千美人,和我做一对平凡夫妻,春看百花盛开,夏看浓郁绿林,秋赏金黄落叶,冬临白雪皑皑。逍遥世间,不理尘事,四处游历,行走于山水之间,这些你能吗? 答案很明了。 既然如此,我们又为何要互相招惹呢,又为何要心存奢望?不如永远不知,不如把感情永远封存在心底,不要提及,不要去揭穿它,不要留任何不该有的期望,让它随着时间,随着记忆一起老去吧。 我知道你会给我作为女人最高的地位,如果我自欺欺人,如果我身为一个古代女人的话,或许我会心存感激,或许我会心甘情愿以这样的方式和你永远在一起,或许我会放任自己去爱你。可是,我不是那样的女子,我不能,我做不到。就像你不能放弃你的江山,放弃你辛辛苦苦得到的一切一样。 就让我们不要踏出不该打破的那一步吧。否则,一切都会失控,一切都会让我们丧失自己。甚至,让单纯的感情变质,你会后悔,或者我会后悔。 后悔我们的遇见,我不会,永远不会让我们之间有那一天。如果在这期间要经受怎样的考验,要经历怎样的痛,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吧,你不用知道真相,你只需要在美好的梦中做好你该做的,期望你该期望的。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也不能陪你一直在一起。 如果说谢尾萤对你的恨有多深,那么,同样的,安锦对你的爱就有多深。 如一张巨大的幕布一般的暗黑天空,此时繁星点点,一轮明亮的月孤单地悬挂在空中,发出淡雅的清冷的光,月亮很大很圆,仿佛触手可及,可是伸手一抓,才知道那里太远,太高,就像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空气微凉,夜色宜人,一身白衣坐在落霜宫的屋顶上,还可以看到整个京都万家灯火,这让我想起北京的冬夜,宁静悠然,有一种高贵典雅自在其中。还有冬夜走在空荡的街头,人影寥寥,只有彻夜明亮的霓虹灯,照亮了回家的路。 一阵清幽的琴声瑟瑟传来,淡墨而挥洒,却自有一股子韵味在其中。我坐在屋顶长叹一声,托着下巴沉浸在苏妲的琴声中。见到我垂头丧气,失魂落魄的样子,院子里的她轻笑一声。我不理。 回来已经一个星期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向睡眠良好,雷打不动的我竟然开始失眠,而且症状严峻,无论多累,无论多么想睡,一躺到床上,我怎么也睡不到。这样的情况持续久了,我开始头痛,面容憔悴,还多了两个黑眼圈,足以和我们的国宝熊猫媲美。 知道我睡不着,知道我每晚都会出现在屋顶,于是,苏妲每晚也开始出现在院子里,每日弹琴,陪着我,虽然她不说什么,只是时不时来几个嘲讽的笑,可是,我感觉到她的贴心。她就像另一个云影一般,时时刻刻陪着我,关心着我。说到云影,听说我回来了,还特意跑来落霜宫里抱怨了一番我出远门竟然不带她去。当然,还带来了很多丝绸和华美的布匹,说是让我平日里闲着无聊做衣服,或者打扮房间用的。 唉,既然睡不着,看来天亮了我该找点事做,画我堆积了几个月该完成的设计图,还有装饰一下我的房间,我要回到我以前在公寓里房间的样子。在替那些娘娘梳洗一下,替她们做做头发,设计几个好看的发型。还有我的漫画,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又有题材了。那个特立独行的女主角又有了新的冒险。 也许我该画一部穿越中再穿越的。我现在身在晋朝,那么我就画一本这个朝代的女人穿越到以前的漫画。秦朝不错,我很喜欢秦朝,很喜欢英俊威武,有雄才大略的秦始皇。这个想法不错,嗯,待定。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能不能接受,或者说相不相信? “你确定你要继续这样失魂落魄下去,让眼袋和大爷们的烟袋一样大的程度吗?”不知什么时候琴声已经停止了,我缓过神来,迷茫地看向苏妲,这一看可把我吓了不小,我的身子条件反射地向后倒,乖乖,这是平日里冷若冰霜的苏妲苏冰美人吗?掐着腰,一副路边八婆骂街的的架势,眼中冒出的火种,几乎想把我当场烤成北京烤鸭。如果她能爬上屋顶的话。 我呐呐道:“苏,苏妲,你不用这么激动吧。” “怎么能不激动,”苏妲恨声骂道:“就为了陪你,我现在身体失调,怒气伤身,脸上都冒痘痘了。” 我小声嘟囔:“那你可以不用陪我的啊。” “你说什么?!”苏妲几乎抓狂:“你这次出去到底吃错了什么药,搞了自己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你可以直接告诉你那个冷面御医,好让他给你一次性药到病除。” 我继续托着下巴看我的月亮,接着在苏妲要歇斯底里的状况下重重地长叹一声,唉……如果我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就不会这么愁了。 苏妲泪奔而走,彻底对我无言。 我又看了《指环王》。恢弘的气势,无与伦比的战争场面,那些精致的细节现在还没有人超越过的。我在想中国何时才有这么好,这么震撼的作品,关于魔幻,还有关于未来。美丽的精灵王子,那头白发很迷人,还有那个宝蓝色眼眸的美人,英俊勇敢的王,睿智的化身甘道夫,矮小却是最关键人物的霍比特人,佛罗多,山姆,体现了小人物的重要性。那些环山而建的白色建筑,很不可思议,很美。那些怪兽,很逼真,魔多统治的城市,很诡异。那些石头堆积起来的国家城堡,那些陡峭的崖壁,那些悬在空中的城市,很有感觉。被黑暗笼罩的城市,恍如梦中。 第86章 双面 我回来那天,小全子激动地几乎忘了主仆关系直接挂到我脖子上了。倒是苏妲,表情淡淡的,只说了句:“回来了。”我知道她的性情向来如此,也就不奇怪了。不过,后来小全子偷偷地告诉我自我走后,她一直冷着一张脸,像块千年寒冰一样,脸上时刻写着生人勿近,他们都吃进了苦头。在听说你回来之后,她这么久来第一次笑了,虽然还是淡淡的,但是嘴角扬起的弧度骗不了任何人。还有我来之后的那天晚上,小全子路过她的房间时听到她的狂笑声,吓得小全子以为遇到鬼了呢,壮着胆子上前敲门,打开门的苏妲又恢复一脸平静冷漠的样子,让小全子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呢了。 我笑了,原来一直以冰美人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苏妲还是个两面人呢。后来有一次我有意无意之间提起这件事,苏妲竟然脸红了,但是嘴上还是极力否认。看着她窘迫的样子,我表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没有接着说为难她,可是私底下心里不知道偷笑了多少回。原来她也有柔情可爱的一面嘛。 苏妲告诉我,我走后,有两个人来落霜宫找过我,一个是霄窕宫的桓贤妃,另一个是和我自小亲近的庾雅。但是都让苏妲说我重病,不方便见客打发了。一来二去,宫中又传出曾经的谢婕妤被打入冷宫之后,一直不好的身体,又因为失宠后心情郁郁变得更加严重。有点良心的,谈起我还语气带点同情,巴不得我从此打入地狱,永不翻身的妃子幸灾乐祸地皆说这是我的报应,谁叫我平日里那么嚣张。 不过我知道她们的心里共同的心声是,幸好当初耸动自己当朝的父亲参本治罪于我,否则我便不会有今天了。是她们合起来劝动各自的父亲向皇帝上奏本起了作用。 那些虚伪的人,虚伪的大臣,我清楚的记得当日我跳舞时那些人看得眼睛有直了。过后又冠冕堂皇地说什么妇道,说什么古训。 庾雅找我我还不担心什么,可是那个桓贤妃不是笨蛋,同样的借口用了几次,她不免会起了疑心,我想对她还须小心应付。不知道她来看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有何目的。唉,真是头疼。 我还记得当日苏妲告诉我这些的时候,目光复杂道:“还从来没有哪个入了冷宫的妃子还会得到这么多关注的。尾萤,你无法否认你的特别。” 我只是讪讪地笑:“也许是我来这前惹到过她们。她们是来嘲笑我一番的。” 那个桓贤妃来时,身边只带着一个随从,说话也是谦恭有礼,鬼才相信那是来找碴的,只是如果她不想说苏妲自然不会问。 檀香袅袅,空气中有一种清幽的香气萦绕。躺在贵妃椅上的素颜美人本来神思慵懒倦怠,美目微眯,可是在看清出现在门口的人影时,却突然欣喜地起身。 “皇上,你回来啦。” 司马睿微微一笑:“桓妃,好久不见。”说着顺势搂住她。给她一个暖暖的拥抱。 “我不在,一切都还好吧。”司马睿眼含温柔。 桓贤妃浅浅一笑:“其他人都还好,你不在,斗得更精彩了。可是你一直让我注意的人,却从不露面。” 司马睿挑眉:“怎么说?” “我几次都到落霜宫去看她,她都闭门不见,守门的小太监说她身染重病,不宜见人。可是,我总感觉到,这其中好像有些不寻常。”桓贤妃皱眉道。 “身染重病?”司马睿有些惊愕,随即喃喃自语道:“她好像原来身体就一直不好,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桓妃想起那个表面看起来柔弱不堪,骨子里却开朗豁达,在后宫这样复杂的地方依然能保持自我自娱自乐,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如传言所说,失宠后被打入冷宫精神郁郁,导致原来的旧疾复发,生命危在旦夕。任何人可以信,因为她一向都是病弱的样子,再说被打入冷宫的人难保不会忧郁发愁,精神不济,严重的甚至发疯,神经错乱。可是她不信,在这个宫里置身事外这么久了,她不会看错一个人。她不相信她真如传言所说。 司马睿坐到榻上,微叹一声,有些疲惫地闭上眼,桓贤妃走过去,很自然地替他揉了揉额头,司马睿舒服地叹息一声,嘴角不经意地扬起。 桓妃像觉察到什么:“怎么,在外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吗?” 闷闷的声音:“我找到他了。只是——”想到他摆他的道,司马睿无奈地笑了。那天喝得太多了,直到今日想起来头都在隐隐作痛。 他只记得他们一起在朋聚楼喝酒,然后就喝醉了,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一家客栈里面,小锦已经不见了,问了店家,才知道送他来的是一个俊美的少年。司马睿完全可以猜到店家口中那个长得比女人还要美的少年就是小锦。 几年不见,他越发美丽,几乎比他后宫里的那些妃子还美,还有那晶莹的肌肤,几乎吹气可皱,珠圆玉滑,比起任何女子都甚几筹。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竟然有种念头在隐隐生根发芽。 把他留在身边,不管以什么样的身份。 把他留在身边。 把他留在身边。 这样自私的念头在再次遇到他之后一直在脑子里萦绕个不停。 “你找到他了?”桓妃有些惊讶,难怪他表情这么愉悦。 “是。我找到他了。终于找到他了。” “那你想怎么办?” 司马睿语气苦涩:“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可愿放弃一切呆在你身边?” 司马睿睁开眼,里面全是无奈和迷惑:“事实上,我不知道,我竟然不敢问。桓妃,我从不知道,朕做了皇帝这么久,还有怕的东西,怕到不敢知道答案,不敢踏出这一步。” 桓贤妃了然。当初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呢。这样的怕,如蚂蚁一寸一寸吞噬自己的血骨一般,痛不欲生,拥有着害怕失去的恐惧像凌迟之刑一般,夜夜折磨着心。只是,已经过了这么久,久到那些风花雪月的记忆已经渐渐淡化了。也许,过去的事,对她来说,只是镜花水月。就像皇帝对他的感情,想必也是身在梦中,不可及。 可是即使知道,这样的美梦,也不愿醒来。 看着皇帝憔悴忧伤的脸,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皇上还记得那个青衣摇曳吗?” “那个号称画一种奇怪的漫画记录故事嘲笑皇室的民间画师?” “对,”桓妃笑道:“皇上该看看她现在所有出过的画本,便知道其中妙不可言。” “是吗?”司马睿回应的声音兴趣缺缺:“那有什么新鲜的。” “是啊,皇上看透了这后宫个嫔妃为了得到您的宠爱争个你死我活的,自然不会奇怪他的画中把宫里发生的一切都重现得栩栩如生。”桓妃的语气淡淡,似乎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而且里面那个女子格外的特别,似乎身上有皇上口中的那个他的气质和影子。” “你确定?!”男子一跃而起:“快找一套完整的给朕送过去。” “皇上别急,这个故事还没有结尾,臣妾现在就把问世的全都送给您一套过去。”桓妃笑道。就知道提到他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急不可耐。 “哦,”司马睿放心地躺回去。可是下一刻,以最快的速度起身:“那朕先回去看看去。” 看了整套《谍影重重》,挺好看的。明天就该回去了。唉,在家的日子真的太好过了,太快了。又该回到以前正常的日子了,再也不用过面前摆着两台电脑却一台都没联网的日子了。但是,也再不会有一边泡澡一边看电影的日子了。这个假期和大家一起度过,很愉快。谢谢每一个支持我的人,谢谢你们。回校后一切都会好起来,我的更新也会多点的。新学期,大家一起加油吧。 第87章 朱颜荒 “啪——”一件飞来的不明物品砸在对面的青瓷花瓶上,一声巨响,上好的青瓷花瓶变成了碎片。碎片在地上仿佛像此时他的表情,破碎而悲伤。 “去找出这个青衣摇曳。这一次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你浪费,只有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我就要知道这个结果。查不到直接提头来见我。朕要知道,这个青衣摇曳是谁?!是谁!”司马睿的脸色铁青,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冥冥之中的预感一般,他总觉得画《后宫女人的那些事儿》的这个青衣摇曳很熟悉,至少他跟小锦有关系,至少他的出现他可能知道一些真相。 为什么这本书的那个女子那么熟悉,一颦一笑,包括她的伪装,她表面上的卑微,她的聪明伶俐,那么熟悉,桓妃说的对极了,那个人,让他感到熟悉极了。可是,却不能确定那种熟悉感到底是什么。 陈文看着怒气冲天的主子,看着那本被扔在地上,颜色格外鲜艳的画本。低头道:“是,属下知道。”倏忽之间,一个黑色人影消失在夜色总。 空旷的大殿里只留下司马睿孤寂的影子在那独自沉思。良久,他抬头向门口道:“来人。” “是。”门外应了一声就见高陆弯着腰进来。 “皇上,有何吩咐。” “替朕拟旨,在全国悬赏缉拿朝廷重犯青衣摇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司马睿的拳头皱得紧紧的,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平日里不想和他计较,可是现在关系到种种是非,也非怪他冷血无情。 “是,老奴领旨。”就在高陆踏出殿门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一个有些急的声音:“记着要活捉。不能有丝毫损伤。” “老奴知道。” 略微疲惫的声音传来:“你下去吧,朕要休息了。” 高陆的脚顿了顿,“皇上今晚要点牌子吗?” “……”犹豫了半晌儿,司马睿终于出声:“不用了,你下去吧。” 司马睿揉揉痛得快要裂开的额头。那日醉酒回来,没来得休息,擅自离开后堆积的公文不得不赶着批阅,解决,所以直到今日都没来得及好好休息。 终于解决完政务了,可是看到那本漫画,又不得不起了疑心,好像这样的女子在印象中似曾相识。那些豁达洒脱,傲视一切的态度让他联想起小锦,可是她在权贵,或者皇帝面前刻意表现的卑微,可以隐藏的锋芒又让他想起另一个人,一个他早该忘记的人。却在桓妃的提及,以及那本书中的特别,让他再次想起来。 镜里朱颜城堪伤,不知何时有天荒。 沧海天长彼地久,岁月流水已无踪。 唉,这天地间,谁是谁的涅槃呢。 濛濛的一片黑暗之中,我仿佛看到天边有一束光,我摸索着向那束光走去,可是去怎么也抵达不了,它明明近在眼前啊,可是却怎么也触摸不到。 好奇怪。 我记得我一个人在书桌上临摹一些字帖,是当时最红的书法家王羲之的作品,说起他,不知道三哥和他们在一起游山玩水,饮酒作诗快不快活? 正写的尽兴,突然一个人影闯进来,鼻中嗅到一种清凉的气体,然后,身子一歪,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模模糊糊中仿佛听到几个人在嘀咕什么,我听得出那是青刺和小全子的声音,好像还有苏妲不耐烦的几句。好像说是这几日我一直失眠,太累了,别的方法不行,只好用这种强制性的方法让我入睡,有点像安眠药的作用吗?可是我想起了在现代那些绑架人的手法。 我很想开口说,或者抗议一下,可是声音才在喉咙里就没音了。 我仿佛处于似梦非梦之间,没有醒来,可是脑子里却能觉察到很多事,甚至梦中那混沌的世界,都有点真实。那束光,像天使的环一般,很美很美。 可是那不是我的,因为我摸不到触不着它。 镜里,镜里——朱颜城堪伤, 不知何时有,天荒,天荒—— 空荡的世界里一个声音一直在回荡,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吟唱这句话,因为声音在四周受阻,产生不停的回音。一直在我的脑子里回荡。 夜色已浓,司马睿控制不住自己的脚,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这里。 屋子里好像还有淡淡荧光,好像不似烛火的光。四周都很安静。静得让人不忍心惊扰这宁静的夜。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里有很多屋子,可是,他却笃定这间房就是她住的地方。最不起眼最偏僻的角落。服侍的太监不知道去哪了。那些平日里一直吵吵嚷嚷的疯了的嫔妃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虽然有些奇怪,可是司马睿还是决定走进去。 沉静的睡颜,微微露出白皙的脖颈,在梦中微微颤动的睫毛扑闪扑闪,鼻子尖尖的,下巴小小的,嘴巴也小小的,粉唇现在有点嘟嘟的,很可爱。当司马睿走进去,走到内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美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这么近地看她,不免有点闪神。她的皮肤白里透红,透明得几乎可以看到皮肤下的血液,这么久不见,好像她变得更美了。只是,他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她。 除了那晚,她妖冶地站在台上舞,迷惑了台下的每一双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怒火中烧,仿佛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窥看去了一般,那种东西被抢了的心情一想起就疼痛不已。 于是像发了狂一样强要了她。直到现在还记得那日她清冷的神情,跌跌撞撞离去的身影。还有她冷漠淡薄的话。 想到那些不免心底一痛。 于是司马睿调转目光,打量这个小小的屋子。 刚才进门时看到的光,果然不是烛火的光。而是重重纱幔下的墙壁上镶嵌了一颗颗夜明珠。此时珠子在深深的夜色中闪闪发光,因为纱幔的阻隔,不是特别刺眼,而是清幽典雅的淡萤色光芒。萦绕满整个屋子。 像是成千上万的萤火虫在飞舞一般。流转烟波,格外迷人。 整个屋子里,特别显眼的是,在窗前那个藤花檀木花雕的木桌,桌子的四周刻满了特别的图文,桌面很大很光滑,和他在御书房似相识又似有很多不同。 此时桌上正工整地摆放着一张书贴和一张白纸。白纸上写了几个字,想必是在临摹时困了才上床去睡的。 司马睿上前好奇地拿起来一看,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桌子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本特别的小本子吸引了司马睿的注意。 好奇心趋势他伸手拿过来,打开看。正在他准备打开的时候,一直浅浅呼吸,安静入睡的女子突然发出轻微的声响。司马睿惊得手一颤,本子差点掉下来。在看床上的人儿,睡得正香呢。 司马睿贵为皇帝,哪遇到过这种尴尬的事,这宫中任何人,任何东西都是他的,他何时有过这种心虚的感觉。 司马睿目光一凝,伸手慢慢翻开。这是一本杂记,似乎才换的新的本子,所以才记了寥寥几页。本子并非每日记录,也并非工整认真地记述,书法的娴熟,心情的起伏,书册上的记录,从无相同之处。 字迹有的工整,有点凌乱,有的飞扬,有的似不经意间被手擦到了。但是总体清秀雅致,如行云流水一般,并不像平日里看到的那般正统,但是自有一番看头。 有一些对人生的感叹,还有一些琐事的记录,某些时刻的遭遭遇遇,有读书的感悟,有自己写的小诗(虽然格式怪异)。还有很多对某些事的向往。 “今日无辜被罚,更甚者,被人踩与地下,让挺直的脚给她们跪拜。低头冷笑乎,神情却更加谦卑。本是仗势欺人,狐假虎威,依托那个人的力量而存活下来的女人,不但不感到悲凉,竟然还心存欢欣。为一日之荣宠而失去自我,为那人的那人的多看一眼而斗得死去活来,好不悲哉,可怜乎!” 第89章 思泪 赏花宴。仪来宫。 王贵妃沿用一贯的奢侈风格,赏花宴上百花妖娆,争奇斗艳,还准备了盛大的歌舞表演,不过让人更加赏心悦目的是出行这个宴会的美人们,人人使尽浑身解数,只因为今日皇上要来,这也向众人昭示了王贵妃的地位,她举行的宴会皇上也来参加,这让来赴宴的众多嫔妃们都别有用心,希望可以得到皇帝的注视和宠爱, 纠缠交错的蝴蝶玛瑙头饰,头上一朵颤巍巍的蓝色蝴蝶,在红墙黄瓦的宫廷中,蜻蜓飞上玉搔头的寂寞。代鎏金点翠花篮耳坠,金色镶嵌着红色宝石的金镯,王贵妃一身紫色鱼尾长裙,衣领间缀满乳白色珍珠,是今年君锦的新款,妆容艳丽而娇美,一路走来一颦一笑都尽显高贵。 娇声袅袅,身形婀娜多姿,王贵妃笑意连连,走向主位旁边坐下,其他妃子早已抵达,虽然比不上王贵妃的排场,但是也把身家全都用上了,每年这样的机会她们都会用心把握的,期望可以得到皇帝的另眼相待。这种场合桓贤妃一贯都不会参加,李淑妃虽然到了,但还是娴静舒良的样子,穿着一身典雅的蓝色长裙,安静地坐在正位以下一个。尽管她的儿子贵为当朝太子,但是她并没有因此招摇过市,而是敛去所有光芒,深居寡出,避免树大招风,有人说起这个胆小怯弱的李淑妃,便想起那个朝廷众臣,当朝左丞相,他一声为司马式尽忠效力,培养的女儿也温顺有礼,善良仁义,不参与任何后宫斗争,人人说这是深受她的父亲影响。 众妃喧嚷嬉笑,更多的是,向今日的主人说尽甜言蜜语,试图靠近她能引起皇上的注意。包裹在人群里的王贵妃,依然是一贯的高傲跋扈的样子,愉悦地听着众人的吹捧。 一声“皇上驾到”,全场立即寂静无声,全都变得娴静恭敬的样子,起身跪拜。 一个身着金黄色长袍,腰间镶金锦带上系一个青碧色龙形玉坠,黑色长发高高撩起,用一根玉簪束好,剑眉向两额间飞扬,面容俊美,气质高贵的男子缓缓走向主位,气势浑然天成般,给周围的人一种从心底崇敬的感觉。 司马睿走到位前,转身,淡淡对众人道:“爱妃们平身。” 众妃纷纷眉目含情,向座上之人暗送秋波,可惜司马睿神情淡淡,并没有多注意半晌儿,倒是看到安静的李淑妃,淡淡问道:“淑妃,最近绍儿学业怎样?” 淑妃低头恭敬道:“绍儿每日都努力读书,勤奋练武,定不会让皇上失望。” 嘴角勾起一丝诱人的笑:“嗯,教导绍儿,辛苦你了。” 淑妃嘴角有淡淡的苦涩:“这是臣妾的荣幸。” “皇上,”王贵妃被冷落在一旁,不甘如此,随即靠近撒娇道:“人家可是为了皇上,才办此宴的,皇上竟然看都不看臣妾一眼。” “哦,怎么说?”司马睿转过头,看向她。目光打量。王贵妃看他打量自己,不免找了个撩人的身材,使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妩媚性感。恰到好处地展示自己的完美傲然的身材和精心装扮。司马睿眸中含笑,王贵妃娇羞一瞥,她以为她的准备的一切终于吸引了他的注意。 可是,司马睿看着满园的五颜六色精彩纷呈的花卉,还有一群娇羞的妃子们,她们崇敬她,爱着他,也许是爱他的地位,他的权力,但无论怎么说,她们会死心塌地地跟随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那张清雅的面容,那个清瘦的身影,她像梅,傲然挺立于任何时候,她更像莲,仿佛出淤泥而不染,清澄纯净。如果她也来此,必定是穿着最随便的衣物,坐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她不会改变自己取悦任何人。即使她活得卑微,即使她生活在阴暗之中,即使她不被任何人注意。 司马睿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笑,这就是她啊。以前他怎么从来没有注意过她呢。没有注意到她的美好,她的淡然,她的清冷之心。他突然庆幸,他看到了那个本子。看到真正的她。 那个她,深深的吸引着他,她让他想起一个人,一个他深深爱着的人。 再次想起,他们真的很像。 “皇上——”一声娇声打断了司马睿的思绪。 他回过神来,温和问道:“怎么了,爱妃?” “刚才臣妾在说的话,您在听吗?”语气中有小小的委屈。王贵妃的粉唇微微撅起。 司马睿伸手搂住她的纤腰:“怎么,委屈了?” “臣妾哪敢,”依然是撒娇的语气,“皇上,您就边赏花边观看臣妾替您准备的歌舞吧。” 司马睿依然是温润的神情,点点她的鼻子,温柔道:“今日爱妃是主人,朕全听爱妃的安排。” 王贵妃欣喜一笑,转头以女主人的姿态道:“来人,准备歌舞。” 一成不变的舞姬,一成不变的舞姿,一成不变的宴会。司马睿尽管嘴角带笑,可是心下早已不耐烦。可是,他从年幼时,便学会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动声色。 似乎看出了他的不耐烦一般,王贵妃遣退了舞姬,又有很多乐师涌进,自始自终,司马睿都保持着优雅和高贵,没有拒绝也没有任何欣喜。 懒懒地坐在那听着没有任何变化的曲子。司马睿有些怔忪。 直到一阵熟悉而悦耳的调子节奏的曲子响起时,司马睿立即清醒过来。 “这是什么曲子?”司马睿的声音很突兀,一直演奏的乐师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其中一个表情淡淡,眼中没有任何惧意的乐师上前道:“回禀皇上,这首曲子叫《红颜泪》。” “谁做的曲子?” “启奏陛下,”乐师不卑不亢道:“是奴才。” “是你?”司马睿语气里有满满的不相信。 乐师面不改色:“其实也不算是奴才。奴才是在宫中不经意听到了这首曲子,整理收集后众人都觉得很美很动听。于是今日胆敢在此演奏。请皇上恕罪。” 王贵妃也奇道:“皇上,这首歌各位姐姐妹妹们听过后都很喜欢,觉得很新奇很动听。” “是谁?你在哪听到的?”司马睿的语气有些急迫。 “落霜宫。”乐师平静道。 “落霜宫?”不但司马睿有些惊讶,连在座的众位嫔妃也惊讶道。 “是,”乐师面无惧色:“请皇上原谅奴才多嘴,近年来,落霜宫出现了很多奇怪的景象。”说到这,他有些犹豫。 “你说。”司马睿已恢复沉着。 “不知道为什么,今年来落霜宫内常常传出欢声笑语,时时有歌舞声,琴箫声,乐声传出来,那里突然从一个阴冷的孤僻之地,变成了一个人间仙境。奴才们虽然没有进去,可是都在妄自揣测那里有多么美。奴才常常到那附近偷听她们的曲子,然后重新谱出来,在宫中人人都很喜爱。” 司马睿双眸中波光粼粼:“那么,朕的乐师,可以为朕重新唱一遍那首曲子吗?” “当然可以,皇上。” 乐师退回去,坐好之后,乐声缓缓奏响。 “一帘相思空枕眠 倚窗对月泪涟涟 遥问红颜愁何在 道不尽心酸万千 欲邀明月寄思念 泪洒天涯情路远 不知英雄今何在 却看漫天花飞散 忆往昔柔情绵 真情真爱心相伴 风云变成悲叹 梦断天涯一去不复还 情丝断花飞散 一世情缘成遗憾 心忧怨梦缘断 一曲烟花飘舞终离散 一帘相思空枕眠 倚窗对月泪涟涟 遥问红颜愁何在 道不尽心酸万千 欲邀明月寄思念 泪洒天涯情 路远不知英雄今何在 却看漫天花飞散 一曲烟花飘舞终离散 ……” 如山间潺潺流水一般悦耳,如大地间空灵的自然之天籁,如夜晚红颜女子那滴泪水的幽幽长叹……还有隐隐的不为人知忧愁和如水的悲伤…… 歌曲还未结束,司马睿已经急迫地起身:“移驾,落霜宫。” 第90章 又受宠 当你暗自悲叹朵朵繁花层层绽放,这繁盛的春色却不能长久时,也许另一次春天已经靠近。旖旎的烂漫气息弥漫,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连理千花相思伤。 淡然从容独倚高楼,笑看这世间的纷纷攘攘,天地广茫茫,唯留非此人独徘徊。 沿路一层薄薄的粉色地衣,落满了花瓣,远远望去,像不是真实的一般,司马睿几乎不敢迈出脚步,以免破坏它的美。 眼前一片姹紫嫣红,数不清的红色玫瑰,粉色芍药,蓝色海棠,白色木兰,金色大波斯菊……五彩缤纷,令人美不胜收。那日只是晚上来过此地,并没有注意到这么多美景,也没有看到整个落霜宫。司马睿面色微沉,上面有着不可思议,也有着复杂难懂。 似乎在她身上有太多的不可思议,太多的不可能,就像,那个人一样。 一个身着白色贴身连衣长裙,头上还带着奇怪的白色帽子,酣胸微露,胸前绕着层层叠叠的洛可可蕾丝,还缀满一些玳瑁,晶莹的珠子,裙摆犹如在风中摇曳的荷叶,一池的碧绿荷叶起起伏伏,荡涤出一层一层的波浪,她的笑容她在小小简陋的台上舞蹈,在旋转中扬着清澈明媚的笑容,足尖的不断跳跃,奏出美丽的乐章,她的白色裙摆飞扬,撩起一朵白色的动人的花朵,比那花丛中的任何一只都要美丽。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她,快乐天真地像个孩童,司马睿开始怀疑自己闯进了一个人间仙境,而那个在台上舞蹈的女人便是那偷偷玩乐的小仙女。 在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伟大的九五之尊有些异样,司马睿抬起手抚摸自己的心口,那里莫名地在颤动,他有些喘不过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怎么了?好奇怪的感觉,一定是太惊讶了,一定是从未看到过这般神奇的景象,所以才会一时不习惯,对,一定是不习惯! 今日难得艳阳天,好久没有给几位娘娘们表演,称今日闲着,还有不想辜负这大好的春光,园子里的去年秋天种上的花种今年春天便迫不及待地破土而出。 从衣柜里挑了最喜欢的白色荷瓣长裙,上面绣上了朵朵莲花。和往日一样,苏妲在一般席地而坐,为我伴奏,她的琴声如同有生命一般,非常动听。有悠远清幽的感觉。 她弹的,是很久前我俩就曾谱好的《红颜泪》,是我在现代学会的歌。这首道出红颜忧伤的歌我一直很喜欢。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这更适合形容这后宫孤寂的美人们,寂寞而忧伤,薄情薄命,是这个皇朝最悲戚的一声长叹。最深切的一道伤。 正在我玩得高兴的时候,一直坐在台下安静看表演的众位娘娘突然高声尖叫起来,一时惊慌失措地到处逃窜,我愣愣地停下来,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只见远远的,看到一个俊美威严的男子,静静地站在花丛对面,就这样打量着面前的一切,他的目光幽冷而深邃,他身上金黄色的长衫更称得他身形修长挺立,他的气质如这院中高贵的兰花一般,不可侵犯。 到处尖叫逃跑的妃嫔们嘴里还惊愕地喊着:“皇上,是皇上——”一声声恐惧的尖叫还伴着啜泣声,她们全都浑身颤抖,战栗地躲在一个个角落里。 我心下一冷,他怎么来的。可是很快冷静下来,微笑着柔声道:“各位娘娘,今日的表演就到这了。谁最快回到寝宫小萤今晚就会亲自做给她蛋糕作为奖赏,还会额外加一套新衣服哦。”本来害怕尖叫的人颤颤惊惊地从角落里冒出头来,脸上依然是小心翼翼的神情,看到我温和鼓励的笑容,才慢悠悠地走出来,如孩童一般纷纷向寝宫跑去,她们一直最喜欢的,便是小萤做的蛋糕。 苏妲目光淡淡地看着今日走进来的皇帝,已有很长一段时间并未见过他,而今天,他的到来确实让她惊讶万分,因为这么多年来,这个传闻中温和的皇帝其实冷漠得让人心寒,他从来没有踏进过落霜宫一步,因为这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女人值得他留恋。事实上,那些看似受宠的女人也没有哪个是特别的能让他留恋。这样冷漠的人,她确实没有任何爱慕或者流连,她的心里早就装着别人了。今日看此情形,想必他是为了尾萤才会出现在这吧。 尾萤的特别,又何止是这些呢。 我皱皱眉,纳闷地看看那个为什么莫名其妙出现到这的人,再看看身上的衣服,这衣服还真是不怎么得体,束胸白色洋装,拖着长长的褶皱裙摆,完全是在现代的款式,我没想到这里还会出现其他人,还有欧式的宽页小洋帽,平日里一直梳成发髻的长发全都披散在腰间,并烫着微卷。惨了,他的出现,是不是意味着平静的生活又该销毁了。 还未等我定下心来请安。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没反应,突然一件长长的风衣裹住我的全身,接着就被一个坚实的长臂掠起,在一阵颠簸后,我突然发现,我被人扛在肩上,整个人被悬在空中,随着走动不停地抖动。 我想失声尖叫,可是被倒立的身体把我胃里的五脏六腑都要颠簸出来了。难受得气都喘过不来,更何况是开口说话了。 扛着我一路走的人,一直沉默不语,只大步向前走,我只好忍着恶心的呕吐感,沉默不语。 终于到了我们的目的地,我以为我又要被重重的甩到地上,可是,风衣上方的人突然轻叹一声,便温柔地轻轻地把我放在柔软的床上,仿佛是担心我被摔到。 得到自由后,我很快拉开遮住我眼睛的风衣,然后向后缩了又缩,眼神警惕,神色愤愤地望着这个把我抢到这的罪魁祸首。 他看着我,良久不语,只是一步一步向我靠近,姿势暧昧。 “您想干什么,难道您还想来强的,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为乐?”我有些愤怒了。我知道我此刻一定眼中冒火。说出的话更是夹带嘲讽。 他竟然不怒反笑:“怎么,小猫的爪子终于要露出来了吗?”他目光深沉地望着我,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错觉,我在里面竟然看到一些有感情涌动的东西。是我多心了吗? 我继续退,全身戒备地看着他,像一个全身竖满武器的刺猬。 他突然暖暖一笑,对我明显的抗争并不介意,相反,他更加靠近我,正在我想反抗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搂住我。 我使劲挣扎:“你干什么?!”拳打脚踢,全都用上。 他在我耳边轻轻一笑,“放心,朕只是想抱抱你,不会有其他动作的。朕没那么饥不择食,对不请愿的女人朕克没兴趣。” 我在他怀里不屑地哼哼,可是全身的刺收回了一点。如果他敢有别的动作,我发誓,我这此一定不会被他耍诈迷倒,我一定会让他后悔。 这样的宁和平静并没有持续很久。 “朕赦你无罪,你搬来朕的宫殿同住好不好?”他突然用极其低沉的声音道。 “不行?!”我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反驳,在觉察到他僵硬的身体后,我呐呐地解释道:“臣妾用了很长时间才打理好了落霜宫,现在落霜宫一切都好,臣妾也住得习惯,况且,臣妾还要照顾那些娘娘。” 想起那个新奇别致的地方,虽然比不上启天殿的富丽堂皇,但胜在别具一格,在晋朝绝无仅有,确实让人流连。 想到那些穿着干净,脸色红润,竟然在笑的冷宫女人们,他想到一个假设:“你照顾她们,是在替朕恕罪吗?” 我一惊,抬头看他,见他的神色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样子,而且灼灼的目光几乎要把他看透一般,我急急撇头躲开……目光闪躲,表情讪讪道:“皇上忘了吗?臣妾也是那些女人中的一员,照顾她们是天经地义的,臣妾从没想过能离开那里,自然要好好打理,让我们下半辈子好好过。而且不是有句话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吗?” “你不伤心吗?” “什么?”我别过头看他,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他是问被他打入冷宫伤心吗?表情淡淡道:“不得皇上恩宠是臣妾没那个福分,怨不得天,怨不得人。” 他眸中含笑,觉得身边有她一定很有趣,盯了她半晌儿,漫不经心道:“那么,从今日起,朕给你那个福分,赐你一世恩宠呢?你要不要?” 第91章 低迷 整座宫殿泛着柔和的白光,殿内亭台水榭,假山,喷泉,大湖,华丽无比,恢宏大气,自有皇家的气势在里面。那圆湖远远看去波光粼粼,微风拂过便荡起淡淡的涟漪,从湖面向空中喷出一股纷飞的浪花来,非常美丽。 宫内布置极为华丽,每一处色彩都很鲜艳明丽,大红大黑大蓝大绿。这是皇家的金碧辉煌,展示着他们的富丽。他们的繁盛。 我走在回去的路上,思绪缭乱,脑子里乱成一团,像有一束密密匝匝的丝线在缠着我的脑神经一般,我无法思考,思路纠结。 脑子里还乱糟糟地回想着他和我说的话。 他眸中含笑,漫不经心道:“那么,从今日起,朕给你那个福分,赐你一世恩宠呢?你要不要?” 我震惊地,只留下怔怔的目光望着他,试图从他的神情找出一丝戏谑的成分,可是我失败了,他的表情真挚,真挚得让我觉得身在梦中,只有在梦中才敢这般放纵自己想过他会这样对待自己。颤颤抖抖的嘴唇最后只挤出几个不成句的话:“你,你,疯了吗?”忘了他是皇帝,忘了两人的差距,忘了他还有一群同样受他宠爱的女人,忘了那个安锦,忘了表里不一的自己,第一次开始在那个被他攻破的细缝里开始奢望从不敢奢望的事,本来感情便不多,可是不知不觉中那堆砌的高高城墙不经意中被他得了空,侵略了小小的一缝,感情就像那倒立的沙砾一样慢慢被填满了。 更让我惊讶的是,他后来一直静静地抱着我,没有任何举动,只是又突然冒出了句:“那个让李久都佩服的小宫女就是你,对吗?” 我无言,他都肯定了,干嘛还要和我求证。他见我沉默,直接转为默认。 最后他微叹:“谢尾萤,你到底是怎样的女子呢?你到底还有多少东西隐藏着朕呢?” 我只能呆愣在那,一动不动,脑子好像停机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并没有强求我住在他的宫殿里。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连续有一些不太正常的举动,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他起了疑心,不会啊,我一直都待在落霜宫里,哪里都没有去了。而且,连李久都没有去拜访。因为回来后堆积的事情需要处理,而且我对司马睿的感觉越发繁杂,我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才走到落霜宫门口,就有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里面奔出来,直接扑到我怀里。 我的身形一震,还没稳住,怀中的小孩就迫不及待地脆声声地喊道:“老妈,你到底去哪了,每次来找你,苏妲姐姐都说你病了不易见客。你好了吗?绍绍好想你。” 说着他的头在我怀里亲昵地蹭了蹭,看到他撒娇的样子,我扑哧一笑:“怎么,才几天就想我啦。” “嗯,嗯。”他赖在我怀里使劲点头。 我揉揉他的头发,眼中含笑,拉起他的手:“走吧,进去说吧。”边走边说道:“老实说,是想我,还是想我做的东西。” 他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见我脸色沉下来,讨好道:“都想都想。” “哼,臭小子,就只会甜言蜜语。” 突然,身边的人轻轻咳嗽几声,我转过头,看到他面带笑容的脸竟然微微发白,似乎很不舒服,我微愕,把手放到他的额头上,咦,怎么有点发烫。 “不舒服吗?怎么发烧了?”我担忧道。 他微微一笑,薄唇有些干燥:“没事,老妈,可能是昨晚睡觉时着了点凉。” “是吗?”我关心道:“回去记着让太医看看,小病不治,就会拖成大病了。走,老妈给你做好吃的去。”我心疼道。 他亲昵地靠过来:“就知道老妈最疼绍绍。”每次生病,他的母妃从来不会发现,都是他自己发觉后,找御医看看。或者小病便自己挺过去。因为,这宫中,他不敢相信任何人。他不知道,那些御医会不会一个方子就把他杀了。他害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遇到她,一切似乎不同了。看着她带着担忧的温暖笑容,司马绍有些发愣。好美。 天启殿。 “让你调查的事怎么样了?” “属下无能,找不到幕后之人。可是属下发现,那本画本的出版都是通过君锦之手,由其旗下的叫什么出版社的组织出版的。那里不光光出版了这个青衣摇曳的画本,还有现在有名的诗人和书法家的作品。比如王羲之,陶渊明。他们的书都在全国上下传阅。据说因此,那些诗人还有什么作家的都会得到君锦的丰厚报酬,保证他们的生活和创作。还挖掘了很多有才的作家。”陈文说的艰辛。 “出版社?作家?”司马睿挑眉,疑惑道。 陈文不自然道:“属下也不知道那些什么意思,是民间的新说法。” 司马睿沉默,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陈文咬牙道:“属下一路追查青衣摇曳的原稿出处,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司马睿接道。 “没想到是出自宫中。” “宫中?!”司马睿惊愕道,随即想到那张明丽的面容,甩甩头,谁敢这么大胆,在宫中这般戏耍最高统治的后宫。戏耍皇帝的女人,这是历史上绝对没有过的。不知道为什么,司马睿的脑子里突然出现那些娟秀的文字,那些不同其他女人的豁达和潇洒。 司马睿双眼微眯,道:“朕要你暗地查一个人,从小到大,方方面面,一点都不能露。” 什么人值得让皇帝这般关注,陈文问道:“谁?” 司马睿嘴角凉凉一笑:“谢家四小姐谢尾萤。” 她?!陈文的脑子里闪现一个模糊的影像,他只淡淡地看到过她几眼,并不真切,虽然她长得可称绝色,可是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皇上怎么对她有兴趣了。这个谢家四小姐的传闻,在宫中一直都穿得沸沸扬扬的,才一进宫就因为生了场大病错过了大选,不受宠爱,后来一直病怏怏的。 “属下明白。” “嗯,你去办吧。”陈文一闪,消失在黑茫茫的夜幕中。 突然,司马睿朝门外厉声道:“来人。” 高陆战战兢兢地低头走进来,恭敬道:“皇上有何事吩咐老奴。” “朕让你拟的旨怎么样了?” “老奴全按皇上的吩咐做了。” “那么,有什么反应了吗?” 高陆低声道:“暂时没有。” “加大悬赏金。朕要知道真相。”司马睿眉头微皱。 “老奴明白。” “下去吧。”司马睿不耐烦地挥挥手。高陆无声地退下。 司马睿站在窗前,修长的身形在外面月光的披撒下,影子被扯得修长修长。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她,如果青衣摇曳真的是她,那么便可以利用此事彻底驯服她了吧。想起她那双倔强明亮的双眸,那里有着她不屈的傲骨,她其实从来都没有臣服于他吧。不管用什么代价,他都会让她从心里臣服他,彻彻底底的,像其他的女人一样。没有人可以做那个例外,没有人。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脑子里有那么多新奇。 君锦,又是君锦!她到底和小锦是什么关系?她到底和小锦一样隐藏着什么? 他一定会知道。把一切都调查清楚。 宫廷里最不缺的,就是盛大的宴会。 皇帝说到做到,不出几日,她就恢复了以前的婕妤之位,还有大匹的珠宝珍品堂而皇之地送进了落霜宫,司马睿也开始一次次地踏进落霜宫,毫无顾忌,同我一起用膳,还给我大匹工匠修理落霜宫,不过别人不知道的是,他从来没有留宿,或者要求我侍寝。可能看到我上次惊恐的样子,知道我留下了很深的后遗症吧。他开始毫不在意地向宫中的众人展示我在他眼里的地位。他让他对我的恩宠搞得人尽皆知。 落霜宫不再成为以前清冷的样子,开始陆陆续续有很多见风使舵的妃子开始进出落霜宫来拜访我,说很多阿谀奉承的话,那脸上巴巴讨好的神情让我疲惫不堪,几日下来,我便开始用同样的招式,身体抱恙,不易见客。 正想着可以休息几日。他却突然告知我,宫中要举行盛大的宴会,庆祝他封新妃的典礼。自从谢德妃死去之后,德妃之位一直悬着。让众人好奇的是,皇帝事先并没有说出谁是最新的德妃之选。人人都说是怀了龙种的桓婕妤,可是另一方,却说按皇帝的宠爱,应该是我。还有多种可能多种揣测,后宫议论纷纷,要知道,现在后位缺着,四妃便是后宫之首。王贵妃那耀武扬威的样子,便可以看出。再加上另外另个妃子淑妃和贤妃都不理宫中之事,一个怯懦,一个淡泊,如果能当上德妃,便可同王贵妃同分后宫势力,那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啊。 相比后宫的爆炸性震动,对封妃之事我倒是兴趣缺缺,反正被封的不会是我,被封的是哪个也不管我的事,我正想用身体不适的借口不去的时候。 坐在对面吃我炒的菜吃的香的皇上大人突然淡淡的一句:“你一定要参加这个宴会。”把我的小小愿望戳破了,瞬间化为乌有。 我尴尬地咬着筷子愣在那。 第92章 心殇 一直到我觉得宴会差不多开始的时候,我才慢腾腾地进去,缩在角落里不出声。 没想到在角落里遇到那个小鬼头,他的脸色还是不太好,有些病态的白,不停地咳嗽,不过幸好额头不怎么烫了。见到我,他也嘻嘻哈哈地笑起来,笑得越发咳得有些厉害,周围的人都投来厌恶的目光,他便死死地憋着不咳出声来,小脸硬是憋红了。 我心疼地把他搂进怀里,闷了好久,他才停止咳嗽,抬起小脸,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我,看到我只是挽着最普通不过的宫女发髻,除了一个白玉簪子什么都没有,身上穿的也是一贯的白衣,上面没有任何装饰。 他瘪瘪嘴,用眼神扫扫周围打扮得极其美艳的那些女子,小声抱怨道:“老妈,你怎么不打扮打扮,至少也让父王看到你一眼呀,跟你在一起,还真是丢脸,一看就是淹没在人群里的那种人。” “说什么呢,臭小子,”我不客气地给他一个暴栗,“竟敢嫌弃你老妈,不想说了是不是?!”说着作势就要去捏他的粉颊。 他急忙闪躲,不时地发出几声笑声,直到旁边有人刻意咳嗽几声示意我们,我们才停下打闹。看着那些坐得端庄,脸上有莫名的潮红,莫名的希冀的女人们,我和绍绍会意地相视一笑,偷偷掩嘴笑。可是介于人家都用行动提醒了,我俩规矩了不少。 我抬眼看去,不经意看到坐在桓贤妃旁边的桓双双,她的脸上带着红润的笑容,似乎很幸福的样子,还带着自信和一种梦想快要实现的兴奋。她的肚子已经6个月大了,有些大腹便便,可是身上的打扮依然很讲究,可能是长期进补,她的身体有些圆润丰满,更加显得雍容华贵。她是在期待那个德妃的称号吧,这也是实至名归,她既然怀了龙种,自然应该受赏。仿佛觉察到我投过去的目光,桓贤妃转过头来,对我点点头,意味深长地一笑。 我有点不明白她的含意。不过也没深想,继续转头打量。王贵妃今日到不像平日里那般开心,一直冷冷地坐在那,冷若冰霜,可能是在后宫里作威作福良久,突然要封一个新妃,担心会对她在宫中的地位有影响吧。 后宫里的女人每天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地位和皇帝的宠爱吧,这就是她们生命的全部,何其悲凉,何其干枯。没有任何人生追求,没有任何自己的梦想。我是绝对不要变成这样的。绝对不会。 “老妈,你会羡慕吗?” “什么?”我转过头来看绍绍,“你说羡慕什么?” 他翻翻白眼:“当然是羡慕她们的地位,羡慕她们的荣宠,羡慕父王的关注啊。” 我愣了愣,迷茫道:“我为什么要羡慕她们呢。”钱我有,地位我不稀罕这样的依附男人而得来的,关注——我垂下眼,没有说话。 他看我沉默,突然道:“老妈,你是在乎父王的吧。” 对这小子的早熟和看破人性的能力我还真是无言,我望着他,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如果不在乎他,又何必事事替他考虑,如果不在乎他,又为何甘心让他利用,如果不在乎他,又怎能一次次容忍他的伤害。如果不在乎他,又怎么会替他赎罪呢。如果不在乎,又怎么会连他的孩子都一起爱呢。 “那为何不去争呢?”他疑惑。宫中的生活已经让他懂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便要去争,去抢,甚至不择手段地得到。 我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喃喃道:“爱情,又怎会是靠争就能得到的呢。”特别是帝王的爱,那是何其的艰难,何其的遥远。 他咳嗽几声,奇道:“老妈,你没有去争,又怎么会知道你不行呢?” 我一惊,低头看到他理所当然的神情,也许孩子的心思就是这般单纯吧,没有我们那么多顾忌,那么多想法,那样反而没有了束缚,没有了约束,没有了枷锁,依着自己的性子去行事。那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吧。 我突然想起很早以前看到过的一个故事。有个人坐在地上哭,在那抱怨:“上帝啊,你为什么不让我中一次五百万呢?” 上帝也哭了,他对那个人说:“兄弟啊,那你也得买一次彩票啊!” 还有个人他向自己的好朋友抱怨:“我一直喜欢她,从小时候就一直喜欢,我知道她的任何事,生日是什么时候,初恋是怎样的男孩,上学时候她的学习不怎么好……甚至连她的月事是什么时候都知道,还替她买过卫生棉,我这么喜欢她,为什么她不喜欢我呢?” 他那哥们儿沉默良久,只是静静地问了句:“哥们儿,你表白了没有啊?” 那个人恍然大悟,一直喜欢她,理所当然也以为她知道的,这么多年对她好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他竟然忘记告诉她他对她的喜欢。 还没有努力,又怎么会知道不行呢?我有些顿悟,可是依然犹豫不决。真的可以吗?真的行吗?又该怎么去争呢?我不想失去自我。不想像那些女人一样外表光鲜,内心却丑陋不堪。 仿佛是觉察到我的恐惧,绍绍捏捏我的手心,坚定道:“放心,老妈,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支持你的。” 怔忪之际,突然耳边出现了一个声音在喊:“尾萤。”我抬头,迷茫地望了四周半晌儿,还没回过神来,旁边的绍绍突然小声道:“父王在叫你呢,快过去吧。” 我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起身,又小心翼翼地避过众人恶毒的目光,一步一步向坐在前方的男子走去,他叫我过去干什么呢,我脑子乱糟糟地在想这个。 我看到坐在第三个位子的桓双双脸色惨白地看着我,怎么了? 坐在正中间的高贵男子指了指旁边,示意我做到那,正当我靠近他,准备做到他旁边的时候,突然不知谁大喊一声:“有刺客!保护皇上!” 我条件反射回头一看,刀光剑影中,看到一个身着黑装的刺客一剑直直地向他刺过去。那一剑刚劲有力,似乎是集了一身力量向他刺去,周围一阵阵尖叫声,脑子里还没反应,身体已经本能地靠近他准备替他挡去那致命一击。 还没付诸行动,突然后面一双有力的手拉我过去,让我挡在他面前。我一惊,心下一凉,瞬间全身袭过一声悲凉,在心里苦笑几声,他何必拉我去挡呢,即使他不拉,我也会替他挡去这伤害的。不等我悲戚,剑已经到我跟前,刺破我的手掌插入我的肩胛骨里,刺客没有想到皇帝会拉身边的女人去挡,显然一惊,本想转移,可是已经收不回,勉强刺偏一点,于是本来应该刺进心脏的剑刺进了我的手掌和肩胛骨里,瞬间疼痛遍及全身,我仰天长叫一声,目光一狠,使尽最后的力气集齐一掌向那个因为剑刺穿我的身体已经在我面前的刺客,可是,突然,我看到那个蒙面的刺客除了那充满仇恨和歉意,难以置信相交加的眸子只为,还看到了他眼角的一块小小的微红的蝴蝶胎记,那,那不是福伯说过的……? 我急急收气,这逆行的真气让我本来就虚弱的身体又是一击,瞬间我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口中呕出一口血,掌气减小以后,我轻轻一掌推出,在他耳边轻道:“快走!”然后借掌力让他飞远,避免他被抓住。他望着我一惊,来不及想什么,他已经被打出很远外,他看行刺没有任何机会,便转身消失在茫茫暮色中。 身后突然传出一个冰冷彻骨的声音:“封锁整个皇宫,那个刺客受了伤,朕要他插翅难飞。” 一阵眩晕,我觉得我的身体渐渐发冷,渐渐无力起来,后面一双温暖的手接住了我下沉的身体,明明那么灼热,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冷得快要结冰。而且那冰似乎不仅仅这么点热就能融化呢。 他担忧地看着我,似乎眸中有一丝愧疚,我对着他凄凄地一笑:“皇上,臣妾本来便会替您挡的,无论如何都会替你挡的。”他张了张嘴,可是终究什么都说不出口。 “来人,来人,御医呢。”四周已经乱成一团,那个刺客也真大胆,一个人就闯进来试图行刺,想必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吧。正在我神思涣散的时候,一个小但是柔软的手拉住了我,他稚嫩的声音一遍遍同我说着:“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不会的……” 我想朝他笑,可是身体疼得我笑不出来。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叫道:“皇上,皇上,快来,皇上,桓婕妤好像动了胎气了,皇上——” 那边是殷殷切切的叫喊,这里是为了自己甘愿挡剑的重情女子,从不慌乱的帝王突然有些心神不宁,我稳住自己的身子,忍住剧痛,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把身体靠在很矮小,可是很坚实的小肩膀上,我腾出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忍住剧痛,一寸一寸的,把剩下的,留在我身体里的剑一点点地拔出来。每拔一寸,我就清醒一分,清醒他根本不在乎我的事实。 “啊——”一声凄厉的喊叫之后,被剑锋割得血淋漓的手终于把剑拔出来了。我死死地咬着下唇,脸色一点点地白下去,身体也越来越凉。血不停地,簌簌地,从身体里冒出来,我能感觉到生命力一点点地在流失。 “你干什么?”旁边一声惊呼,他惊慌失措道。我避开那双伸过来要扶住我的手,靠向绍绍,依然闭着眼,轻喃道:“绍绍,带我回去。” 司马绍第一次这么凶狠,这么无力,这么愤怒地看了自己的父王一眼,对艰难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儿哽噎道:“不用担心。我带你回去。”一阵慌乱后,我觉察到云影冲出重围,不管不顾地跑到我身边,扶起我,有能感觉到有热热的东西打落在我受伤的手背上,她在我耳边低吟:“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啊”,然后忍着大声哭泣的欲望带着我跌跌撞撞地离去。 宴会上乱成一团,众妃们早就各自奔跑逃命,现在这里一片狼藉。桓双双便是在众妃逃离的时候不小心把她绊倒,让她差点流产。这些是我后来才得知的了。 到了宫门口,我身体实在虚弱,已经无法站立行走,我的白衫一片妖艳的红色,在夜晚里格外诡异。绍绍忧心忡忡地看了我半晌儿,从附近喊来一个小轿子,让我坐到里面。 把我扶进轿中做好,云影便急急退出指挥着轿夫送我回宫,隐隐约约听到绍绍被她打发去御医院请陈太医了,也就是青刺。 不知道为什么意识还是固执得清醒着一点点,疼痛让我怎么也不能昏睡过去,神光涣散,血越流越多。突然上空一个轻微的声响,接着就有一个凉凉的东西架在我的脖颈上,我勉强睁开疲惫的眼皮,看到那个同样受了伤的刺客正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我的脖子大动脉上,似乎只要我一挣扎便会丧命,他冷冷地看着我,冷冷警告:“别出声。” 我早就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了,淡淡一笑,沉默不语。脸色更加惨白。 一路颠簸,我又呕出几口鲜血。 “为什么?”他突然道。 我知道他是问为什么他刺伤我,我还要救他。 身体的寒冷让我习惯性地在轿子的一个小角蜷缩成一团。 血从我的唇边流下,我没有力气去擦它,我虚弱地开口:“我现在没有力气满足你的好奇心。如果你信我,就跟我走。” 第93章 帝王情 司马睿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想起她离开时那凉凉的没有任何悲伤却仿佛流淌着绝望的眼神,想起她惨白的脸色,想起她执意离开自己扶持的倔强,想起她那凄美的笑容,想起她没有任何责备地对自己说:“皇上,臣妾本来便会替您挡的,无论如何都会替你挡的。” 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倒塌了一般,一股说不清的细流缓缓流入其中。不知道为什么,这双手才把她拉过来,其实就后悔了,看到她受伤他整个人痛入心扉,那种痛让他整个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甚至当时脑子里的念头是宁愿受伤的是自己也不愿是她。他后悔了,他后悔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她一寸寸把身上的剑拔出来,她嘴唇上咬破流下来的血珠子滴在他的手心上,她的面容清冷,眼中空洞一片,他的心他的眼全都看不到其他东西了,只看得到她。他突然觉得她身上的伤,同样痛在他身上,同样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一丝丝流走,同样在忍受那切肤之痛。 就像她保护他是本能一般,他拉她护到身前同样是本能,换了其他人他也会这样做。作为一个皇帝训练的本能。从小他的父王就告诉他遇到这样的情况,只需拉过身边的人挡住那致命一击,便有机会出其不意给那个刺客致命一击。可是,在看到她受伤之后,他完全把小时候训练的指示全都忘记了。他忘记了给那个刺客致命一击,忘记了一切,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忘记了,仿佛周围什么都没有了,眼中只有痛苦地嘶叫的她,只有她嘴里不断涌出的鲜血,只有她向后倒的身影。 他第一次惊慌失措了,第一次害怕了,第一次从心底冒出不知名的恐惧,害怕眼前的这个人像一缕轻烟瞬间消失在自己面前,她的身体好轻,轻得仿佛要离他而去。他想捉住她,不让她走。可是他看到他平日里那个乖巧唯唯诺诺的儿子竟然用那般凶狠的目光望着他,望到他心虚了。他放开了手,让她离开。看着他们踉踉跄跄离去的身影,司马睿突然觉得那个人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她会不会消失不见了。 司马睿一想到这便打了个寒战。他急忙把涣散的目光收回,他是皇帝,还有更重要的,他的爱妃动了胎气,还需要她的安抚。那是皇室珍贵的血脉。尽管他根本不在乎。 可是这个国家的子民会在乎。 这是他的责任。 良久,他只能对着那个方向轻轻道:“对不起。” 闭了闭眼,不知道是觉得悲凉还是愧疚,身旁这么多嫔妃,只有她一个人站出来保护她,其他人早就为了保命四处逃命。那个刺客虽然是计划好来,可是却只是单枪匹马,所以没有成功。司马睿垂下眼,只有她,是真心待他吗?她真的,是特别的那个吗? 自我和他说了之后,我明显感觉到脖子上驾着的匕首距离拉开了很多。 回到落霜宫,青刺早早地在那侯着了。他进轿来扶我,看到里面多了个人在里面一惊,正想救我,我却对他微微一笑:“不要伸张,照顾好他。”便昏死过去。 昏昏沉沉中,只迷迷糊糊听到周围有很多很多噪音,眼前也晃来晃去很多很多身影。我很想起来让他们别吵了,可是却全身使不出一点气力。我的嘴说不出任何话。 我在一个一个梦境中徘徊来徘徊去,身体一直很冷,而且某个地方很痛很痛,痛得我不愿醒来,不愿睁开眼。 朦朦胧胧中,我看到眼前有一扇刻着古花花纹的大门,上面有很多黑褐的绘流云纹,很古典,很有气势。我上前去推开门,大门似乎因为年代久远发出干涩的“嘎嘎”的声音,像个嘶哑的老头呻吟的声音。 门里面一片黑暗,远远的,似乎在黑暗中还幽幽地闪烁着墨绿色的粼光。 我寻着光走去,远远的,看到一个像老爷爷的人影在朝我笑,他忽而温柔地望着我,忽而对我有些恭敬地鞠躬。我迷茫,他却突然轻轻地笑了:“你恨吗?不愿醒来?” 我奇怪地看着他:“你是谁?” “你恨吗?” “恨什么?”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任何事。 “恨他的无情,恨他对你的利用,恨他用你作为挡箭牌……” 记忆如流水一般迅速湮没了我,我的脑子越来越痛,一直不停地闪现那双手拉住我,一直浮现那一幕,我摇摇头,抬起头来,眼中已经寂静一片,“不恨。” “不恨为何不愿醒来,为何逃避自己?” 我低头喃喃道:“我只是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什么?” 我抬头,认真地凝视他:“帝王有情。” 他轻轻笑了:“你是不相信你,还是不相信他?快回去吧,快回去吧,你不该停在这的。” “唉——你到底是谁?”还没等到答案,一片柔软的白色把我卷入一个没有底的漩涡,我的身体开始渐渐有些温暖起来。 一片空濛之中,仿佛有个声音从空洞的地方传来:“我,一直在你身边啊——” 脸颊上似乎有一个暖暖柔柔的东西在舔,湿湿的感觉。 “别闹——”我嘟囔道。 可是那种异样的感觉还是没有停下来,我气愤地抬手啪地打过去,一阵剧痛,我“唰”地爬起来,锁骨下又是一阵剧痛,我呻吟一声,又跌进被褥里,这声巨响,也把趴在我床边的人儿吵醒了。我别过头一看,就看到云影一脸睡眼怔忪地爬起来,我还看到一团白绒绒的东西,竟然是小白,这个罪魁祸首,竟然嚣张地在那笑眯眯地看着我。还不忘伸出舌头看看我,我想起那阵濡湿的触感,一定是它的杰作了。 想起梦中那阵手心的疼痛,我抬起手,看到右手被包扎着厚厚的白条,想起那晚被穿透的刺痛感,我倒抽一口凉气。会不会残废了?我疑惑。 云影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了,看到我醒来了,高兴地跳起来,欣喜若狂道:“主子,主子,你终于醒来了。太好了太好了。”她本想给我个拥抱的,可是碍于我的伤又停住了。 “我去告诉青大人,还有苏妲,还有……”她迫不及待地起来,可能那个姿势保持太久了,差点跌倒在地,她不在意地哈哈一笑,继续跑出去。 因为刚才我的触动,身体上下一阵一阵剧痛袭来,我的冷汗泠泠,迅速侵湿了我的后背,我看到锁骨下方有隐隐的红色溢出。是伤口裂开了吧。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我的思绪才渐渐清明起来,对了,来时还带了一个人来的,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见到那个人。 可是想到他的刺杀,眼下一冷。 第94章 黎前夜 “他在哪?” “后院仓库里。”仓库,那里堆积满了金银珠宝,不知道还有没有位置装下他。 “扶我起来,去看看他。”我挣扎着起来。青刺急忙过来扶我起来。 青刺担忧道:“主子,你的伤——” 我摇摇头:“不碍事,” “你在外面等着就行。”我吩咐青刺。 “万一他——少爷!”青刺不放心。依然记得少爷晕倒前那个人把一把锋利的刀架在少爷的脖颈上。那种触目惊心的恐惧他不要再体会一次。 我微微一笑,我知道这笑容称着我那苍白的面容说不出的怪异,道:“放心,他不会伤害我的。” 他斜靠在墙角冷冷地看着我:“你到底是谁?是想取我的命的吗?”他身上的黑衣已经换下来了,换成我平日里穿的白衣。想必青刺是从我平日女扮男装时穿的衣服里挑出来的。直到这时,我才看清他的面容,线条冷绝刚硬,脸上冰冷得几乎像千年寒冰,没有任何表情。 “天下第一杀手,伊风华吗?!”我平静地看着他慢慢沉下去的面容。走到他面前,轻轻抚过他额角的红色胎记,还有不经意地撩起他左臂上的长袖。上面有一个诡异的狼头,青色泛黑,狼的眼睛似乎还是活物,闪着诡异的青色的光。阴冷地望着我。 “一斣珠的现任楼主,不是吗?”我微微一笑,他的脸色突然苍白下去。 “你,你到底是谁?” 我站在那,沉默不语,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我想,只要是一斣珠的人,都知道这个标志吧。 他看到玉佩一惊,然后面色很快恢复过来,迅速走到我面前恭敬道:“属下拜见楼主。” 我不语,冷冷地望着他,走过去,不分青红皂白便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虽然用的是我受伤较轻的那只手,可是还是扯到伤口生疼。我倒抽一丝凉气。可是依然忍耐着。 听到声响,候在外面的青刺第一时间冲进来,可是看到里面奇怪的场景却愣住了。那个刺客恭敬地跪在少爷面前,脸颊上有一个红红的五指印,似乎力道不小。尴尬地笑笑,青刺识趣地在我探求的目光下退下。 我看到他的嘴角隐隐抽动,可是依然跪在那一动不动。 “怎么,被我一个女人打了不服气是吗?觉得我公报私仇了是吗?”我不带一丝感情道。 他只是公事公办的语气道:“风华伤到主人,愿以死谢罪。” 我脸上浮出嘲讽的笑:“你以为你的命,我会稀罕吗?主人,你还当我是主人,谁给你的胆子,竟然瞒着我刺杀皇帝。福伯知不知道此事?我如此信任你们,把一斣珠交付给你们,而你却骗我至此。” 还没说完又一个狠狠地耳刮子过去。我使劲了全身力,他的脸立即肿了起来, “你有没有想过你刺杀失败后,查出你的身份,你的行为会连累到整个一斣珠,甚至整个君锦。如果事情败露,君锦上上下下几千条命都要为你的愚蠢冲动成为刀下孤魂。一斣珠的台面楼主,天下第一杀手,多敏感的身份。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养父,有没有想过死心塌地跟随你的兄弟们,有没有想过这些关心你,甚至为了你可以丢掉生命的人的安危,有没有想过这件事的后果。你刺杀成功了又怎样,也许你跟皇帝的什么深仇大恨是解了,但是随之而来的呢,朝廷动乱,受害的永远是无辜的百姓,会有多少个千千万万的家庭会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又有多少人成为下一个伊风华!愚蠢自私的家伙!” 他不再冷酷无情,全身颤抖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开始有丝丝动容,仿佛想起了什么,仿佛在隐忍什么,仿佛在极度地斗争什么……他的目光悲切,嘴角的血迹没有擦,格外鲜艳。 “这次幸好被废的只是我的一只手,下次,你还想得到什么,还想要什么,你直接和我讲,免得你做出什么事连累到君锦。你给我听好,君锦的存在是保护那些跟着我们的人的存在,是收留那些善良的无辜的无家可归的人而存在的。而不是你复仇的工具!我不管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今日在这一并报了吧!把我当作那皇帝,我站在这,你想刺几刀刺几刀,要杀要剐随你!可是,出了这道门,这世上便再也没有那个行刺皇帝的天下第一杀手伊风华!” 我眉头紧皱,深深地凝视他:“只有,我的青龙王‘歌空’。你可愿意?” 他跪在地上,头越来越低,全身像抽搐了一般不停地颤抖,仿佛过了一世纪一般,一直在奋斗的他,终于站起来看我。 眼睛里全是红彤彤的血丝。 “答应我,不再报仇。”我冷漠地重复。 “我,我不能。”他的脸上出现剧烈的挣扎,矛盾。 “那么,从今日起,你不在是一斣珠的人,我也不是你的主子。你走吧。” “主子,我弄伤了你,我罪该万死,让风华留在主人身边赎罪。可是,我和司马睿有不共戴天之仇……” 我死死地抿着薄唇,冷冷道:“滚。” 终于,他像泄劲全身灵魂气力一般瘫倒在地,直直地跪在我面前:“伊风华愿永世追随主人。” 我有些心疼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可是我不能心软,不能任他做出无法挽回的事,不能眼睁睁把君锦和他退入绝境,我依然面无表情,冷冷道:“记住,从今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米有伊风华。当你从这走出去的那一刻,只有青龙王‘歌空’。”我语带残忍。 沉默游动在我俩周围,两个人都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一直在坚持着,到底谁是最后的胜利者。这就像两个人的战斗,不能有任何退缩。后面是万丈悬崖,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 他终于颤颤巍巍道:“从今以后,风华的命是主人的,风华这辈子不会离开主人半步。” 我长叹一声:“歌空,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惊动你的父亲。” 苏妲告诉我,我受伤后一直昏迷不醒,明明青刺诊断已经无碍了,可是就是不肯醒,一直昏昏沉沉,恍如梦中,而且还一直痛苦的呻吟,似乎在受着什么折磨。她目光复杂地看着我,当时青刺告诉他们,我是自己的意志在控制着不愿醒来,似乎是受到了什么伤害所以不愿醒来,如果我一辈子不愿醒来,那么便会一直昏迷下去,一辈子都不会在睁开眼。我突然想起那天那个梦中的老爷爷,是他替我解开心结,替我引路回来的吧。事实上,我本不愿再醒来的,可是他说过,没有去试,怎么知道不行。想起醒来时小白诡异的神情,难道是他去接我?会不会太诡异了点? 苏妲还告诉我,在我昏迷的时候,皇帝夜夜称着大家睡着的时候来看你,夜夜守着你,直到天明才离去。她本来也每日发现,是有一夜睡不着想来陪陪我的时候看到的。皇帝握着我的手,一脸痛苦,一直在絮絮叨叨着什么,似乎是想把我唤醒。表情很悲伤。 我微微垂下眼睑,有些迷惑。他既然那样做,又为何悲伤。又为何来陪伴我。 在我身在梦中还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下旨,封我为莲德妃,是唯一得到他封号的嫔妃。 我嘴角微微扬起,自嘲道:“我那一挡,还真是值得,换得了一个德妃之位。” 青刺还打趣,知道我病危,生命危在旦夕,小七差点直接冲进宫里来见我。 这次病把我的身体元气耗得太厉害。正在我准备好好放个大假,好好修养的时候,从宫外却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因为今年降水少,天气干燥,南方人习惯了湿,哪受过这般折磨,现在天下竟然开始瘟疫漫延,现在人心惶惶,有些村子都成了死地,染了瘟疫的人因为没有钱及时治疗全都相聚死去。更让我难过的是,云影急急来告知我,一向健康的绍绍也病倒了。我记得我醒后他来看过我几次的,每次都是脸色惨白,不停地咳嗽,他说没事,我便一厢情愿地以为他只是得了小感冒什么的,没想到他现在也染上了瘟疫,病倒在床。连他宫中服侍的宫女太监都染病倒下了。一时宫中人心惶惶,没有人敢去探望他,现在在他宫里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本来这事已经有几天了,可是他们都担心我的伤还没痊愈。都瞒着,这也是绍绍的意思。 “你们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云影,去找青刺,到景阳宫集合。”我不能,我不能让他一个小孩子病中只能孤伶伶地躺在床上等死。我做不到。况且他时时都那么甜美那么幸福地笑着喊我老妈。那是我的孩子。 第95章 凄冷 他还记得夜晚去看她的时候,她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头黑发全部披散着,像一匹黑色的锦缎。乌黑的发散落在白色的枕头边,丝丝娆娆,把她没有生气的小脸称得越发苍白,他好怕,好怕她从此不再醒过来了,好怕她离开。 御医说她的伤势已经稳定了,可是她的心志好像不愿醒来,是他,伤了她吗? 而现在的她,一身白衣,大病初愈,身子依然单薄瘦弱,却带着伤倔强地要闯进去。尽管里面有着危险。和御林军挣扎的她,冷艳美丽。如果不是她有伤在身,一定会闯进去吧。 近来宫中竟然也传染上了瘟疫,太子也染上了,现在景阳宫上上下下全都被染,为了控制疫情进一步扩散,只能让御林军封锁景阳宫,而且自从传出疫情后,整个后宫人心惶惶,除了染上的那些太监宫女。其他人怎么也不愿进去服侍,连太子的母妃李淑妃都不敢进去探望自己的儿子,闭门不出。 而她,不管不顾地要进去,无论怎么阻止都要进去。事情闹得太大,惊动了各个宫的人,接着有太监传到了他耳朵里。当他来到这,看到的,就是她冷漠地看着胆小怕事,一直旁观,劝她不要进去,不然会被感染的人,凄凉一笑,不带任何一丝感情冷冷道:“你们怕自然可以不去,那是你们的权力,我没办法干涉。可是,那里面有一个人是我的亲人,是我的孩子,也是当朝的太子,谁敢不救就是无视王法,谁敢阻止便是要谋杀太子,应当诛九族。杀无赦。”旁边的人都知道她在威胁,可是没有人敢不听。 她的脸色苍白,越发显得她的表情冷若冰霜,极其骇人。纷纷犹豫了。 只听她向身后的一个宫女和小太监道:“你俩守在外面,等着青刺,张罗必用品,还有煎药。” “主子(小姐)——”两人不放心。 “听我的。”然后以掩耳不及的速度绕过侍卫进了景阳宫,消失在大门后。几个人想去追,可是又怕被传染,于是作罢。 司马睿轻轻一叹,对身后的高陆道:“找人去那侯着,满足他们的一切要求。叫御医院尽全力医治太子,医不好提头来见。朕晚些时候,会去看望太子。”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如此悲伤如此失态如此着急如此发狂的样子。她,一定很在乎太子吧。她说那是她的孩子,说的那么理所当然,没有一丝娇柔做作,她说她是他的亲人,那么真诚,那么急切。 高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掩饰过,低首恭敬道:“是。老奴遵旨。”早前太医不都是诊断过了吗?都说无力回天了。 望着那个善良的美丽的女子,皇帝的脸上有一丝动容。可是,没有人注意到,那些侍卫中,有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这个身着白衣,脸色冰冷愤怒的女子时,不光光有一丝惊愕,还有一丝动容。 我心急如焚,那些人不但不帮忙,还要阻止我进去,如果不是在皇宫,我真想把他们一个个宰了。还有那些围观的人,贪生怕死,平日里知道绍绍是太子,对他阿谀奉承,奴颜媚骨,今日大难临头,还真是各自飞了。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去照顾他。连绍绍的母妃,亲生母亲,都放弃他了,只因太医诊断的结果都是,无力回天。所以整个宫里的人,都把他放弃了。把他一个人扔在空旷孤单的宫殿里。现在暮色已深,因为里面没有太监照顾,都没有电灯,黑茫茫一片。像一个无底的黑洞,像一个可怕的墓穴一般。 绍绍虽然身为太子,自小早熟懂事,可是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身染重病,又一个呆在黑漆漆,没有任何期望的宫殿里,一定会害怕的。 怎么可以就这样任他们在里面等死。怎么可以。这不是他的亲人该做的事。 而且绍绍一直在喊我老妈。 吩咐了小全子和云影接头青刺后。我便迫不及待地闯进去了。穿过那群侍卫的身边时,有一个人的脸格外熟悉,他本来可以阻挡我的,可是看着一脸焦急的我,脸上微微犹豫,便放过我,让我过去了。我来不及多想,对他感激一笑,便走进景阳宫。 一路上,宫殿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繁华,尽管那些金碧辉煌的装饰还是没有丝毫改变,还是和几年前第一次进来时一样,可是没有了人气,没有了照料,此时的它像一个巨大的豪华的墓场,吞噬着在这里面的每一个的生命力和对生的希望。怎么才几天,就成了这样子。物是人非就是这样的感觉吗?原来的景阳宫多么热闹啊。想到绍绍此刻的处境,我不禁鼻头一酸。 微风吹过很冷,里面阴森森的,已经越来越黑了。我摸索着找到主殿,想着他应该在里面。 我推开那面木门,门咿呀咿呀地打开,周围很静,所以这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格外刺耳诡异。我轻声问道:“有人吗?里面有人吗?” 声音在大殿上回荡,可是没有人回答我,就在我想放弃的时候,突然内殿传来一声声紧凑地咳嗽声,我一喜,在昏暗的殿内寻着声音摸索着进去。 那是怎样的情景啊,借着微弱的天光,我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儿,面如死灰,双眸浑浊,面颊凹陷下去,脸色泛着淡淡的青色,身上散发了那种宿旧的死气,因为长期收到折磨,身体已经枯瘦如柴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生气,嘴角还沾着血迹没有擦去,衣襟上有点点红色的血迹,想必是咳嗽的时候咳血了。他明明躺在那,可是那没有任何生气的样子,让我有种错觉,总觉得他已经离我而去。 我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无声地流下来,打落在干燥的地面上,周围太静,我竟然能听到泪水滴在地上打出的声响。我不想惊扰他,甚至不敢去碰他,我怕,他太脆弱,一惊就在我眼前消失不见了。 他好像觉察到了什么声响,可是终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像个老者一样长叹一声,他以为没有会离他,没有人会关心他,没有人会来看他了吗?他在漫长的等待中,幼小的心里已经绝望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怔怔地哽噎道,泪水打湿了我的脸颊,也打湿了我的心。我艰难地走过去,轻轻地,温柔地抱着他,在他耳边一直不停地轻轻道:“对不起,对不起……绍绍,老妈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绍绍,让你害怕了,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对不起,……”我泣不成声,就这样抱着他,死死地抱着他,生怕他一不小心就不见了。 他睁开眼,一惊,然后泪水就流下来了,他虚弱地开口道:“老妈,你来啦……”他的声音因为很久没有喝水干涩嘶哑,非常难听。可是我的泪水却越来越多。可是下一秒,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使劲挣扎道:“你走,你快走,不要靠近我,不要……你快走,我不要看到你……” 不管他怎么拳打脚踢,我都不放开他,第一次像个小孩子一样痛哭起来:“妈妈不会离开绍绍,无论怎样都不要,老妈再也不会把绍绍一个人留在这黑漆漆的地方,再也不会了,去他奶奶的瘟疫,去它奶奶的无药可医,老妈只要看着绍绍,什么都不怕,要染病就让我们一起染好了,要死一起死,老妈不会离开绍绍的,绝对不会!” 我把他抱在怀里,喃喃道:“绍绍不要害怕,妈妈在身边,不要害怕,一切都会好的——” 年幼的少年终于卸下一切伪装,在我怀里失声痛哭:“我还害怕,老妈我好害怕,绍绍不是要赶你走,真的不是!绍绍好怕就这样一个人孤伶伶地死去,绍绍好怕再也见不到你,绍绍好怕……不要是梦,这一切都不要是梦,我好怕一觉醒来你又不在了,好怕醒来后在这黑漆漆的地方孤单地等死,绍绍好怕……绍绍不怕死,可是绍绍不要一个人……呜呜……” 我抚摸他僵直的脊背,那里干枯得一丝肉都没有了,我心疼地不停地掉泪,不停地安抚道:“绍绍不用担心,有老妈在,绍绍一定会没事的……” 怀中的少年又哭又笑道,可是下一刻又不停地咳嗽,咳出一口口鲜红的血,我不管不顾用衣摆替他擦,想把它擦干净,想让他不要在流了,可是血还是不停地冒出来,我惊慌道:“绍绍,会没事的,不用担心,会没有的,不要担心,有老妈在……” 他嘴角带着如一朵诡异妖媚的梅花一般的血迹,对我微微一笑,然后陷入昏迷,嘴里依然不停地喃喃自语:“老妈快走,老妈……你在哪?老妈,快走!绍绍不要传染给你……老妈,老妈,我好想你……绍绍一个人好害怕……” 我温柔地把他放在床上躺好,替他盖好被子,眼泪却不停地留下来。都是我的错,早在很早之前,我就发现他的异常了,我早该发现的,却一厢情愿地以为那只是普通的感冒,让他拖到现在,都怪我,都怪我……我早该发现的,他第一次咳嗽的时候就该发现了,都是我的错,让绍绍遭这么大的罪,受这么多折磨,都是我的错…… 我突然站起来,像发了疯一样,在黑漆漆的宫殿里奔来奔去,不停地寻找烛火,找火石,绍绍说过他害怕黑暗的,他说过的…… 身体在黑暗中跌跌撞撞,不停地跌倒在地,可是身体不知道为什么浑然不觉,脑子里只想着让那该死的黑暗消失去,我的绍绍再也不会一个人待在黑暗中了…… 第96章 瘟疫祸 “云影,快去弄很多柳叶和柳树皮来。哦,还有,银花,板蓝根,蒲公英,野菊花。全都拿来。”我急急吩咐。我记得在现代无意中看到过,当初阿司匹林就是用这些作为原料做出来的。这种药不但可以退热,消炎,还可以止痛。后面这些都是我能想得出来的良药。当下刺青在研究此次瘟疫的解除之术,一时半会还没有结果,可是每次看到躺在床上的绍绍痛得死去活来,而且一直处于发热昏迷状态,我实在没有其他办法。 这个病来的猛烈,无论多身强体壮的人,会突然出现发高烧,咽喉和舌头充血,患者咳嗽,咳血,声音嘶哑,因强烈的咳嗽胸口疼痛,然后开始无止境地呕血,身体变得瘦弱不堪,抵抗力下降。而且会传染,通过空气,还有口痰等传染。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心尽力地照顾他,每日在他发热流汗之后替他擦身,下厨亲自替他做调养品,按照青刺开的方子替他熬药服下,他虽然没有多大起色,可是至少没有继续恶化下去了。每次看到他为了不让我担心而拼命忍着不咳嗽出声,小脸憋得通红的样子我就觉得心疼。 每天我都陪在他身边,即使是夜晚,我把整个宫殿都点上烛火,灯火通明。我在他的床边添了一张小床,方便照顾他。每日陪着他,给他讲故事,都是我在现代从小熟读的那些童话故事,还有像花木兰,宝莲灯这样坚强励志的故事。他毕竟还是个孩子,童心未泯,听得津津有味,可是每当他发病咳嗽呕血的时候,我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帮他,替他分担。如果可以,我愿付出所有代价,让他不再受苦。如果可以,我希望受苦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他。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真的。他还是个孩子啊。 每次他痛苦的时候,我都在让他闻到迷迭香睡过去,可是即使在梦中,他都痛得小脸苍白,眉头紧皱,每次我都是弹琴给他听,希望在音乐中他可以减轻痛苦。 每天早上醒来,绍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忍着疼痛,笑着喊我:“老妈——真高兴又见到你。” 这个知足懂事的孩子。总是让人心疼。 夜晚。静谧如一潭死水。宫殿里空无一物,只有在空旷的空间里左右穿梭的风。 站在窗前的少女终于转过头来,威严道:“是该君锦做出决定的时候了。此次疫情重大,受灾区也广,我要整个君锦的系统在全国上下全部启动。我要你们用最大的力量对付这次的瘟疫,解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协助晋朝度过难关。我不希望有任何差池,你们明白吗?” 三个高大的男子恭敬地跪地道:“属下明白。” “嗯,”少女点点头。“朱雀王麦七。” 圆脸少年上前恭敬道:“在。” 少女递过一张设计图:“瘟疫主要通过空气传染,你按照这个图生产,在全国发行。老规矩,富人家要双倍价钱,贫苦人家免费赠送。还要教授他们防止疫情的常识。还有,桫椤城已在你的手里治理了几个月,我要你动用桫椤城所有的边关口岸,搜寻疫情所需药材。协助青刺对抗瘟疫。明白了吗?” 圆脸少年脸色一凝:“属下明白。” “玄武王青刺。” 全身上下带着书生气的儒雅少年上前恭敬道:“在。” “尽快找出治疗瘟疫的方子病根。启动你麾下的所有医馆慈善机构,老规矩,富人药费增加百分之十,穷人家免费。救天下人之责任重大,辛苦你了。” 儒雅少年淡然道:“这是属下的责任。” “青龙王歌空。” 冰冷少年上前恭敬道:“在。” “现在疫情严重,肯定会有很多不法之徒声张闹事,百姓发生动乱,这些事全都教与一斣珠处理。朝廷肯定会拨发重款给各个疫情区,你给我打听好了,任何一个敢贪污救人命的钱,全都杀!” 冰冷少年冷然道:“属下明白。”面色冷酷无情,仿佛一想到那种贪官,便会杀之图后快。 少女对他们微微一笑:“各尽其守。共度难关。” 三人齐声道:“是。” “结果呢?出来了吗?”司马睿脸上一片冷凝。 陈文不由冷汗直冒:“是。属下一路追查下去,发现,发现……”陈文结结巴巴,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一个冷入寒冰的声音。 “是,”陈文战战兢兢道:“青衣摇曳,便是德妃娘娘。”陈文不敢看皇帝的表情,怕全身的血液冷冻而死。 司马睿嘴角勾起一抹销魂的笑,却充满戏谑:“果然,果然是她……” 司马睿转过头来,看着跪在地上低头不语的人:“其他的呢?” “属下查过,谢德妃确实是谢家货真价实的谢家四小姐。年幼时一阵被冷落欺负,一直没有知道谢家还有个四小姐。直到她十二岁那年的家宴中,她凭借自吟奇诗而开始受到关注,不过她向来行事低调,一直呆在自己的曲阑苑里很少外出,不仅仅外人难以见到她,连她的家人也很少见到她。她自小与三个谢安感情良好,可是谢安在成年那年突然消失,据说隐居。幼时建康五公子之称的桓温桓大人便爱慕她,可是一直得不到回应。谢娘娘一直生活在谢府中生活,一切正常,不过自小她便有种种特别之处,聪明伶俐,不同其他女子。不过在她十三岁的时候,有人曾说,看到过有人经常出入曲阑苑,属下也不知是谁。”这个德妃娘娘似乎有不小的来头和胆子,越去调查越发现她的不同常人之处,越发现她的特别。没想到,她连皇室也敢愚弄,那本藐视朝廷的漫画书便是她画的。而且此书通过君锦外传,不知道她又与君锦有何关系,可是调查中,她不可能和君锦有联系的啊,难道那只是巧合? 陈文微微抬头看自己的主子,却发现主子不知何时在那呆呆地站着,神情严肃,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似乎自己沉浸入了什么思绪之中。 此刻皇帝全都陷入了沉思,为什么她会是青衣摇曳,难道她对皇宫就这般不屑,为什么她会与君锦有关系,上次她在跳舞时放了漫天的烟花就开始怀疑了,可是那时他的眼里看不到她,自然不会为了她去刻意调查,君锦既然如此待她,说明对于君锦来说,她是特别的。难道小锦不知道谢尾萤在宫中,这不可能啊,难道他明知到如此,上次刻意与他拉开距离,不愿承认和他的关心便是因为尾萤的关系?那么,他俩之间,到底是何种关系,兄妹?不可嫩,小锦姓安,按他说的便是自小在外混混长大,尾萤姓谢,自小在谢府长大,而且也从来没听说过谢家在外有个私生子啊。难道是结拜兄妹,可是当初结拜时小锦没有说过他有个结拜妹妹,而且看他避着他,不愿见到他的样子,难道他俩本来是恋人,尾萤进宫之后,便把他们拆散了,于是小锦恨他,不愿见他。 算起来,尾萤进宫的时间,便是小锦消失的时间。 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呢?!司马睿烦躁道。 会不会,会不会,小锦身外女子? 司马睿被这个大胆的假设吓了一跳,随即失笑,自己是不是太期望和他在一起,把他留在身边,让他不离开自己所以脑子里才有了这样的念头。 可是,想法一发不可收拾,司马睿突然有些怀疑,小锦,会不会是女子呢?会不会? 这一想,才发现,很多事都疑点重重。可是,具体的,又说不上头绪。司马睿撅起剑眉。 可是小锦现在不在身边,他怎知如何求证,不,他一定要求证。 第97章 别走散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怒火中烧,她们到底当绍绍是什么?! 那些人惊慌地停下来,喃喃道:“是淑妃娘娘请我们来驱鬼的。这里鬼气冲天,如果不驱,小主子便活不了了。”那个跳大神的家伙们一副理直气壮。 我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急急走过去把绍绍从他们搭的架子上扶他下来。绍绍面容苍白,只是对我凄凉一笑。他,是心灰意冷了么? 我把绍绍扶好,第一次像发狂的疯子一样,走过去把那些什么器皿,什么道符的东西统统扔到地上,砸的砸,掀倒的掀倒,我不要在看到这些东西,我气急败坏地对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冷冷吼道:“滚!都给我滚!谁慢了我立刻把他给杀了!”我的表情冷若冰霜,一点都不像开玩笑,他们都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 我又把那些东西全部毁了心中的悲愤还没有出够,到最后,我不小心被地上的坏了的木椅绊倒在地,身后传来绍绍担忧的声音。可是我顺势瘫坐在地上,久久都没有回应。 司马绍看着背对自己坐在地上怎么也不起身的我,着急喊道:“老妈,你没事吧?”知道我为何会突然发疯,他突然苦苦一笑,轻轻道:“老妈,你不用替我难过,绍绍一点都不难过,绍绍早就习惯了,那个人,从来都没爱过我,这么多年,我一个人长大,早就习惯了,你不必为我难过,真的,绍绍没事,绍绍只要有老妈陪着,就心满意足了。” 终于,跪坐在地上的人儿突然从小声的哽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开始嚎啕大哭,哭到身体抽动,像是把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悲伤一起发泄出来一般。像是为某个人把他的悲伤一起哭出来一样。 我抚着整张脸,突然发现自己也有无助的时候,就这样手指一根根地把自己的脸遮住,然后把心里的难过,把绍绍的难过一并发泄出来。为什么,为什么我救不了他,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力量那么渺小,自己并不是万能的,我并不能做到任何事。我不能! 今日只是离开一会儿,出去和青刺讨论绍绍的病情,回来便看到这样的事发生。那些巫师,本来就是骗人的,可是这个世界的人,依然封建思想严重,竟然觉得病重是被鬼缠了身,只需做法驱鬼,把道符烧了之后用那灰泡上水服下就能痊愈,何其愚昧!我进来时,便看到手无缚鸡之力的绍绍被他们绑到祭坛上,让他们做法,还喂了绍绍喝那不干净的所谓“圣水”!心中的悲凉到何处去说!那个绍绍的亲生母亲,竟然!她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虽然绍绍什么都不说,绍绍从来不抱怨过什么,可是我知道,其实他的心里是渴望母爱的吧,并不是像他表面上的那么无所谓。 越想越替绍绍委屈,难过,悲伤……就像绍绍此时平静的脸一般,那心中无底的悲伤,心中一直在流淌的,悲伤的鲜血一般,那种痛苦无处发泄,那种心被刀割着一样的痛楚,无处发泄,没有尽头,没有结束。 “轰隆——”一声巨响,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我平息心中的胀气,不知道为什么,堵得慌,难受极了!我想大声狂吼!我无力地低首看着自己刚刚出掌的双手。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努力过依然无法做到的事。这么久了,绍绍的病情依然没有任何转变,自前天晚上高烧不退,勉强把他从阎王面前抢救过来,可是他越来越虚弱,他耗尽了所有能量,已经病入膏肓,如果青刺再想不出办法来,那么—— 仿佛哭得精疲力竭,又仿佛在替他哭泣一般。司马绍静静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人儿,不管不顾执意留在他身边照顾他,时时爱着他的人,看着这辈子唯一得到的亲情,不禁嘴角微微扬起。他知道她是多么坚强的人,被人嘲笑奚落依然谈笑风生,从不被宠爱依然活得自我潇洒,即使被打入冷宫依然平静地接受,她从来不哭的,从来不哭的,这么久,他都没看到她这般像一个小孩子一般哭泣。这是为了他吗?心里不由一暖。够了,够了,如果今生就此离开,也够了,他满足了。有这样的人为他哭过,有这样的人爱过他,够了! “绍绍——”声音温柔但是因为哭的太久,有些嘶哑。站起来转过身来的人儿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姿态,神色波澜不惊,除了眼眶上掩饰不了的微红,其他好像刚才那个歇斯底里地恸哭的女子不是她一样。 “绍绍——”久久得不到答案,我又轻轻喊了一声。 被我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的小少年明明想挣扎着答应我,可是却被突然的疼痛扼制住想发出声音的喉咙,整张脸痛苦得发青发紫,神情有些扭曲,身体也抽搐起来。我急急跑过去,扶住差点跌倒在地的人,手慌脚乱道:“绍绍,绍绍,你怎么了?怎么了?……” 问了一遍又一遍,处在痛苦中的人跌倒在地,蜷缩成一团,没有任何办法回答我,我只能在一边焦急,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帮他,只能眼睁睁看他受苦,突然,他转过头来,目光水蒙蒙地对我暖暖一笑,接着一口鲜血吐到我雪白的衣服上,然后就昏迷过去,在昏迷中,他依然无意识地呕吐鲜血,一口一口,我急忙把他抱到床上,只能拉着他冰凉的小手不停地摩擦,想让他温暖起来。可是梦中的他只是不停地吐血。 他的脸苍白得像冬日早起的雪地一样,我的泪水怔怔地掉下来,我好怕我抓不住他,好怕他就这样消失了。手臂上妖娆的图腾突然像活了一样绽放出诡异的光芒,我的手臂上像有什么在活动一般,越来越热。 我眼中一冷,看着绍绍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我下定了决心,从周围找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毫不犹豫地照着手腕一划,瞬间大滴大滴的血留下来,他们像有生命一般,颜色很深很深,成冶艳的紫红色,还透着一种淡淡的清香味。我把手腕凑到绍绍的唇边,他像得到一股芬香的潺潺细流一般,仿佛渴求已经了,一直不停地吮吸,我觉得自己身上的力量一点点地流逝,可是想到他们都到了绍绍的身上,也就欣慰多了。我嘴角勾起一丝暖暖的笑意。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眼前渐渐模糊起来,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小,只是很累,很想休息一下。眼一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缓缓的,睁开眼睛,长期处于黑暗中,一时不适应强烈的光线,睫毛闪了又闪,打出好看的纹路倒映到眼瞳上,闪烁着好看的流光。 我迷茫地看着四周纷飞的纱幔,是粉红色的,我不久前刚换上的。周围静悄悄的,感觉好奇怪,好像不在世间一样。 我扶了扶微痛的额头,喃喃道:“我睡了多久了?” 我以为不会有人回答我,可是依然有一个一袭白衣,绝世倾城的男子轻轻道:“小丫头,你睡了足足七天了。” 我混沌的脑子终于一点点地恢复过来,我惊喜道:“老家伙。” 他缓缓走过来,做到床边,替我拢拢我微乱的发:“丫头,你总是喜欢吓我。” “对不起。”我有些羞愧,他一定是收到小全子的传书就急急赶来了。随即,脑子里一个闪光,我急急道:“师父,绍绍呢,他没事了吧?” 桑秦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温言道:“别担心,他没事了。你的血救了他。”他顿了顿,接着道:“你在输血给他的时候晕倒了,他们都以为你是被传染了,吓得魂不附体,可是却发现瘟疫的症状你什么都没有,倒是像沉睡了一般。”他心疼地摸摸我的脸颊:“你一定是累坏了吧。” 我感受到他的手心的温暖,顿时精神轻松了不少。嘴角轻轻地勾起。 “师父,还是你对我最好。”我甜甜撒娇道。 他一副对我无奈的样子,最后,他突然对我严肃道:“唉,我知道此次瘟疫,你必然会尽你的一份力,这样吧,剑贤山庄的所有势力都交给你调遣,你可以做任何事。只是,不要累倒了自己。我不希望看到你有事。明白吗?” 我乖乖地点头:“我知道。”我看着他的面容,为什么这么多年,我都长大了,他的容颜像没变过一样,依然风华绝代,玉树临风。像个神子一般。 他拉起我的手,温和道:“睡了这么久,还是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吧。我带你到花园里逛逛。” 我乖乖地起身,依然是我平日里的一身白色长衫睡衣,他拿起一件披风替我披上。 “小心着凉了。”他担忧道。我站在那,愣愣地看着他替我系上的温柔如水的样子。 一路走着,我俩都很少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这一刻世间难得的宁静,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我就觉得世间一切都是安静的,只有我俩,没有其他任何事。这个世界像一瞬间安静下来了一般。好祥和,好让我希冀。 我感受着他的慈爱,对他轻轻道:“老家伙,你的手掌好暖。” 他对我微微一笑,又拉紧了我的手,望着远方,轻轻道:“丫头,未来的路还很漫长,你可以慢慢走。手牵着……别走散了就好。” 我看着他浅浅淡淡的面容,有些动容。 手牵着……别走散了就好。 这是最简单最低沉的爱和幸福么? 第98章 出宫 如果明明知道是错的,还要一错再错,那么,原来错的会不会变成对的了呢…… 如果明明知道不能爱上你,还是要爱上了呢,那是不是没有尽头的罪呢…… 这个世界,没有给你任何如果的机会。 宫中人人戴上了各种型号颜色的口罩。这些口罩都是针对此次瘟疫设计的,因为担心传染,我加厚了口罩的厚度,我自己亲自做过试验,既不难呼吸,又可以多层避免传染。因为地位高低,我特意嘱咐过小七,把那些口罩按照布料的等级来加工口罩的外观,比如宫中的太监和宫女戴的都是普通的白色,而那些娘娘们,如果不是我特意嘱咐过,想必她们宁愿传染也不会戴上白色的普通口罩吧。她们戴的口罩,都是用上等的彩色丝绸做外层的,里面依然是棉花,和其他普通人戴的只是外观不同而已,但是这让戴上口罩变得美观。所以宫中的娘娘都以戴特别款式的口罩作为时尚。在晋国上下,口罩也开始盛行。这可以有效地克制一点疫情的传播。小孩子的,我特意用当初推出的各种卡通人物做外观。 绍绍戴的,就是我特意亲手替他做的。 他的病还痊愈了不久,还需要悉心照料还有休息。我也奇怪,为什么我的血能够救他。我想起那日花破子说的话,凤非会进化我的身体,把我的身体每个部分都改造得很完美。想必这血液,就带着修复功能,不然,我的皮肤,样貌怎么会越来越年轻,越来越美丽呢。 可是此事一直保密,无人知晓。外人只以为我们用药正确,才救了绍绍。这么做是必须的,如果让有心之人知道我的血能够救命。人人跑来求我救那些病人,我天天放血救人,最后只能变成一句干尸。我自认没有那么大的牺牲精神。 只是,绍绍是特别的。我也没想到我的血能救他,当日我只是看他越来越虚弱,不想看他死去。所以才输血给他,谁知道我的血像有生命一样,迅速流入绍绍全身,替他改造修复他的身体。凤非救活了绍绍。尽管我觉得难以置信,但是,最重要的是,绍绍没事了。 我就说,绍绍一定会没事的。司马绍,可是未来的晋明帝。他怎么能死,他死了不是得篡改历史了吗?我就相信绍绍一定会没事的。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我不眠不休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整整一个月。 我知道,这是因为绍绍对我来说太重要了,他是我的孩子。 “皇上,请让臣妾一起同去。”坚定的语气,坚定的目光,不容置疑的神色。 司马睿定定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儿:“你可知道朕此次出宫不是游玩,而是——” “臣妾知道,皇上此次出宫,是体恤民情,去考察此次疫情的情况。”司马睿还未说话,低首的人儿已经大声打断。 我抬头,目光没有任何闪躲,没有任何惧意,没有任何退缩,神采熠熠地望着他,道:“臣妾一定不会让皇上造成任何困扰,会尽心尽力为皇上分忧解劳。” 司马睿直觉地拒绝,可是想起那个志气高远的奇女子,便有了好奇,想看到她在民间是如何做的,能如何做。能如何拯救他的子民。司马睿很好奇,自从太子被她照顾后竟然奇迹般的痊愈后,他便不能再以以前的目光那般看她了。她,不是普通的女子。 司马睿不接过她的话,而是突然问道:“谢尾萤,你到底是谁呢?” 我微微一愣,他,这是什么意思,我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呐呐道:“皇,皇上。” 他突然轻笑一声:“你知道吗?我悬赏了,青衣摇曳,你听说过吗?”他转过头来戏谑地看着我:“五百万两黄金。如果谁抓到了,不是一辈子都不用愁了吗?” 我表面装作惶恐至极,迷茫不知的样子,恭敬道:“臣妾不明白皇上说什么。”心里却在盘算,五百万两黄金,要不要让青刺和小七把我卖了,这样下辈子就不用愁了,好多的赏金。 “你放心,还没找到她。”司马睿莫名其妙道。 我的脑袋不幸地纠结了。这什么是什么啊。不是说出宫的事吗?怎么说到这些不相关的来了。蒙在谷中的人似乎没有理解这里面的种种深层含意。 他突然怔怔地望着远方,轻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不说,我便不问。我只是不愿相信罢了。”不是朕,而是我。这个称呼代表了一切。如果你真的是他,那么,为什么要欺骗我呢?司马睿苦涩一笑。随即淡淡地别过头,不愿多想。 那样的假设,他不敢想,也不愿想。 我还没缓过神来,他突然沉声道:“你的启奏,朕准了。你回去准备一下吧。明日清晨,我们便启程。” 我愣愣地呆在原地,他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可是他已离去很远。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此刻他的背影有些孤单,盛满无奈。 他想起她的本子上写的那句话:“今生最大的愿望不再是期盼荣华富贵,倾权天下,站在那个最高的地方鸟瞰世人,而是可以与一个男子,唯一属于我的此生第一的男子逍遥远走,行走于天下间,悬壶济世,做一对平实有责的夫妻……他于我是唯一,我于他也是唯一。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唯一。” 他给不了她的,又何必去强求知道一切呢,不如一切都让它沉入梦中,让他们成为一场黄粱美梦,沉入最心底吧。 桓妃说的是,世人太执着于知道一切,最后却往往身在局中,看不清任何事。蒙蔽了自己的眼睛,便看不透看不到任何人任何事。 此后几日,全国都开始搭起大棚做临时医馆,各地全城里的大夫都被强制带到这,药草费用由朝廷支出,无尝替感染瘟疫的百姓治病。没想到临时医馆才刚建起,便有数不清的百姓涌来,病人太多,才几天搭起来的大棚便挤满了病人。人手也开始不够起来。人来人往,拥挤不堪的大棚里,一个普通的药童在几个病区里穿梭来穿梭去。时不时夹杂着几声呼喝声,这个药童总是大声应着,然后以最快的时间出现在大夫面前。尽管被使得团团转,可是少年并没有任何不满或者怨言。医师们各个都戴着口罩,以免自己感染。 司马睿依然住在附近的山庄里。皇帝的安危关系着天下安危,虽然此次他亲自考察疫情,但是身份上的差别,他必须做好决策者,而不能舍身去冒险。召集了所有官员讨论现在的情况。连续几日都泡在数不清的决定里。等到他忙过来,有时间的时候,募然发现一直默不作声呆在后院的人儿,早已不知何时就不见了。他怎么也寻不找。到了庄里的仆人来问,也没有人知道莲妃娘娘的行踪。司马睿发现,一直跟着她的小太监和丫环也不见人影。只有一次夜晚的时候他有次偶然看到过她风尘仆仆回来的样子,全身灰扑扑的,穿着普通的麻布灰衣,带着白色口罩,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还不等他问,她已经迅速请了安,急急回到后院,便闭门不出了。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 司马睿终于按耐不住,换了衣装后准备跟踪她,来个微服私访,看看有没有哪个官员敢不把他的旨意放在心里,落到实处。 却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形。 大大的红榜下,已经排满了常常的队伍,全都是一些年轻的农家女子或者一些丫鬟样子的。争先恐后来排队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司马睿有些惊奇。混在人群里上前一看,便看到她正襟危坐在一个木桌前,一直埋头在纸上写着什么。而且每上前一个女子,都会被她小声询问什么,然后就是低头记录,接着就是发给被选中的女子一套全身白色的衣服,还有口罩。 司马睿抬头一看,只见那张红纸上大大的写着:医女招收。如有意者,可获得10两银子或者家中有感染者病人可以免费得到医治的报酬。有意者可以为病人尽一份力。简短有力,难怪有那么多人来应征。几句话中便把所有可能包括了。 司马睿开始好奇,接下来她又该做什么。 医女的招收到一段落之后,我吩咐好那些女子第二天准时来上班之后,我就打发云影和小全子先回去,而我到附近君锦开的医馆去找青刺,我想知道,处方他研究出来没有。现在被传染的人越来越多,我招收些新的医女,一方面要训练她们能够照顾那些病人,还要做专门的培训她们才能知道如何照顾病人,还要尽量避免自己被传染,这就像现代的护士一样,与医生的存在一样重要。二来想必她们中的家人也有被感染的,因为大棚和药材有限,所以很多人都无法得到医治,这样也可以给她们机会自己学会防疫。或者可以得到钱财。 在黑暗中,寻着打听来的路,施展轻功,迅速找去。君锦的医馆在这里有很好的口碑,他为病人医治好的已经很多了。所以很多人都抢着到君锦的医馆就诊。可是毕竟空间有限。 现在朝廷也开始加入救治中,此刻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医治的办法,而这一切,只有靠青刺了。我一直都相信他能找到,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待我闯进医馆后,一直处于忙碌中的青刺显然有些惊讶我的出现,接着不等我开口问,便自信而欣喜,镇定而平稳地对我微微一笑,道:“我找到了。” 第99章 坠崖(上) 欢乐时光,晃晃悠悠,在这闲云般流走的时光里,谁在爱着?谁在别离? 流金岁月,郁郁苍苍,在那炫目如繁花般的生命中,谁在等待,谁在放弃?遇上的,爱上的,是那个人,还是,那段爱情? 这些纷纷扰扰烦烦杂杂的事,我一点都不想装进脑子里,我所认知的爱情,是沉稳的,无声的,有力的,那种在寂籁无声中一直漫延长流的感情会一点一点地被装进我的心里。我不会说,不会去探究,但是我明白。我们都在挣扎,挣扎着对世俗妥协,对自己的坚持妥协。那像一个无底的漩涡,让我们看不清彼此,是该我放弃一切留在他身边,还是他放弃一切跟我走,这都是要把我们的心割去半分的事,我们不能逼对方做出决定,也无法说服自己,又或者,在期待奇迹的发生,让一切可以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不过,这有点自欺欺人的感觉。可是尽管这样,我依然愿意等,等待一个契机,等待我希冀的那天来临。 这也许漫长,可是,我们可以跟着它的节奏慢慢走…… 唉,声声叹,叹谁为我睁开眼? “少爷,少爷,李家老爷又不行了……” 我擦擦额头的汗,头都没回道:“送到青刺那,他有办法。” 云影应了一声,迅速走了。 “少爷——”小全子的声音又冒出来了。 “又怎么了?”我不耐烦道。我这忙着帮这个病人清洗呢,他的病情很严重。每天都会高烧不退。我实在空不出时间管其他的。 小全子听出了我的不耐烦,呐呐道:“少爷,没有药草了……” “药草……不是宫中免费提供的吗?找他们负责人去要……” “可是,那些御医说,金银松针已经没有了……存货也没有了。” “那怎么行,那是药方里最重要的材料,不能缺的。青刺那边呢?” 小全子轻声道:“青大人也说没有了。他现在实在忙不过来。” 脑子里想了n种办法,转了又转,终于放下手中的工作,决定道:“你先替我照顾他一下,我先去找点药草,到附近转转……” 小全子应道:“好。” 这种药很难找的。我急忙到附近的几家医馆,药铺去问,金银松针也奇迹般地全都没有了。好像是在故意和我作对一般。我听说这附近有座叫梁闽山上有这种松针的。想罢,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问了路,直冲到梁闽山。青刺好不容易才研究出方子,没了里面一种药引,就都没用了。还有那么多人等着要此药救命的,一分钟都耽搁不了。 山路陡峭,群峰连绵,一眼看去竟然没个尽头,山上白雾萦绕,看上去有些阴森森,一路上恰好遇到一个从山上下来的樵夫,那个老人告诉我这金银松针要在主峰对面的那个悬崖上才有的。中间隔着一个山涧。也就是说,我要从山后上去,才能绕过主峰到对面的悬崖上去采。 一路上都是安安静静地,偶尔几声鸟鸣兽嘶,这样的景象,让我想起般若谷。那里也是非常安静,迤逦小路绕山而上,还有潺潺流水,山上灌木丛生,似乎很少有人来过这里。 经过千辛万苦,我终于爬上了山顶,奶奶的大麻花!要不是那药草没有了,而且是救命的,我绝对不会爬到这种旮旯地,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野兽出现什么的呢。万一来个像般若谷里的那种怪兽,我想我估计也逃不了。 一路上总是觉得怪怪的,似乎有种不详的感觉。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一样。真的好奇怪。 等到山顶,才明白那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恢宏气势,果然有高人一档的感觉啊,就像普天下的众生都在我的脚下一般。我闭上眼,舒服地迎着山上霍霍的大风张开双臂还没来得及好好陶醉一番…… 旁边有个阴森森的声音道:“死到临头,你还这么惬意,真是难得,嘿嘿……” 我一惊,转过头,竟然是他! 第100章 坠崖(下) 即墨阴森森地望着她,眼里全是阴冷狠毒和愤恨,他不能不恨,要不是他,不,要不是她,他不会变成丧家之犬,苟活于世,桫椤城还成了他人的!他恨得咬牙切齿! 自从那日武林盛世之后,他便伺机报仇。他一直跟在他身后,从剑贤山庄跟到建康,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跟着他竟然到了皇宫,却不想有了一个惊天的大发现,那个不可一世,江湖上,整个晋国最忌惮的君锦锦少竟然还有另一个身份!当今圣上的宠妃莲德妃。 他难以置信,自己竟然输给了一个女人!他斗不过的竟然是一个女人!而且下场那么惨。他不服,他不甘!他要报仇! 他一直等待了很久,才有了这个机会,她终于出了宫。 趁着天赐良机,他计划了很久的阴谋终于得以实现,他买通一个药童偷了药库里的所有金银松针,还事先把所有药铺里的金银松针全都买下了。他自然知道建康城唯一有那味药的地方就是梁闽山的悬崖边。他要找的,就是她身边没有任何人保护,一个人落单,而且还在这荒郊野外,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他自知自己的武功没有他高,可是他早已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早有准备。嘿嘿。她这次在劫难逃。他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以解他心中之恨! 我转过头,有些惊愕,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到他,在看到他满脸杀气,随即想到一连串的事件,顿时茅塞顿开,想必这一切他计划了好久了吧,还真难为他了,这般处心积虑地要除掉我。当日看他可怜,又念在他是麦七的亲叔叔的份上才放过他的,没想到他还是心有不甘……而且,看来他已经识破我的身份,断断不能再留下活口!想罢,我眼中一冷。 我不屑地看着他,冷冷道:“当日我既然敢放了你,就不怕今日你找上门来,你确定你能杀了我?” 他诡异一笑:“武功我自然不如你,可是——”他奸诈连笑,“你以为我会不备而来。” 我心中一惊,一提气,才突然发现全身使不上任何气力。我自知今日脱不了身了,都怪我心急着要找到药草救人,竟然没发现那些布置好的陷阱,一步一步地踏进来,估计也踏不出去了。想罢不禁苦涩一笑,我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就这样傻傻地像个幼稚园的家伙一样跑来了。这附近别说人影,鸟影都不见一个,看来我今日在劫难逃。 想罢不禁洒脱一笑,既然都知道如此了,又何必怨天尤人。我抬头淡淡道:“你确定你杀得了我?” 他看我面色平静,没有任何惊慌。不禁奇道:“不会啊,我确定在那些金银松针上涂了触肤即染的十倍量的软筋散的啊,怎么会没用呢?” 原来他在上面涂了药,而我,看看还捏在手上的药草,心中微叹,他还真是有点聪明,知道我看到之后,必定欢欣地第一时间去采。我还真是小看了他。难道命该如此? 他突然冷冷道:“想骗我?哼,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站在原地不动,此时药性已经发作,额头全是密密匝匝的汗水,我忍得艰辛,如果我此刻全身瘫软倒下,那么他必定不会有任何顾虑了?我,我还不能倒下,我死死地悄悄地掐着我的大腿,力图让我保持清醒,可是,身子还是有些摇晃,颤颤巍巍。 更要命的是,下腹为什么会升起一股一股热浪,我全身开始有奇怪的反应,好热,仿佛在渴求什么……我到底是怎么了? 他见我如此,淫笑道:“想不到人人畏惧佩服的锦少竟然是个漂亮的娘们儿,今日我倒要看看,大陆上最神秘最有名的锦少躺在我的身下**呻吟是什么样子?呵呵——” 我支撑着身体,可是一阵一阵的眩晕袭来,我目光有些模糊,对他咬牙切齿道:“你别过来,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身体一点一点地瘫软到地。 他嘿嘿一笑:“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锦少有没有听说过‘奇云合欢散’?”他真的想看到她向他哭泣乞求他饶她一命的样子。 奇云合欢散?!我听旦呓姐姐说过,那是有名的春药,被下药的人会变得比妓院里最骚最**的女人还要**!该死的家伙,卑鄙,无耻,下流……我在脑子里把所有可以拿出来骂人的词全都骂了一遍!就差他的祖宗十八代了!奶奶的大麻花! 本想一死了之也可以来个痛快的,没想到死前还要受辱!他越是这样,我越是不会让他称心如意了。人,总是在绝境的时候,被逼出来的。这就是常说的置死地而后生吗? 我硬撑着身子站起身来,高傲地看着他,冷冷道:“你不要过来了,不用你动手,我就从这跳下去。你以为,我会害怕地求你吗?呵呵,在我眼里,你只是个可怜的小丑,连让我多看上一眼都觉得恶心。”目光鄙视可怜地看着他。我一步步地往后退,他上前一步,我便后退一步。步伐踉跄,可是依然坚定。退到退无可退,脚下便是万丈深渊。脚下一滑,一个石子掉下去,久久,都听不到任何声响,可以揣测到,它有多深,根本见不到底。 “你——”他愤愤地看着我,似乎颇有不甘。随后,他叹道:“我这一生从来没遇到过像你这样的女人,即某服了,不过,你夺了我的城,逼我到这种境地,我不会放过你的,所以你不用挣扎了,过来,如果你求我,也许我会一时心软放过你。”他硬的不行,来软的了。 不过,我就是那种固执任性的人,认定了的事,软硬不吃。 我站在那,迎着风,头发凌乱,因为情欲涌起,热浪一道一道地袭来,此时我的脸颊有些异样的红,更显得我的面容妖异娇艳。如一朵盛开的鲜嫩欲滴的鲜红玫瑰。 他真的不明白我安锦走到这一天经历过的是什么,锦少代表的又是什么,是不屈,是不甘平凡,是执着,是努力完成梦想,是为了保护那些我在乎的人……他怎么会明白? 我淡然一笑,倾国倾城,如此时整个山峰萦绕着的那层薄薄神秘面纱一样动人。 最后看了他一眼,冷然道:“死又何惧。我又怎么会屈服于像你这样的人。即墨,整个君锦不会放过你的,三王也不会放过你,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躲到深山老林,他们都会掘地三尺,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把你找出来碎尸万段的……这个诅咒永远会困于你一生一世,你的下场会比我今日所受的侮辱多上千倍百倍!” 听我说罢,他愤怒地狂吼一声,突然拔剑,狠狠地刺向我:“臭婊子!你先自求多福吧!” 我毫不畏惧,冷冷道:“即墨,你这一生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太小看君锦!太小看我!” 我猛一提气,退后几步,正准备—— 这时,突然从后面出现了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影,大声道:“住手!” 第101章 怪丑妇(上) 我歪头一看,怎么是他!他怎么来凑热闹了。 就在我这慌神的时候,一把冰冷的剑架到了我的脖颈上,我心下一凉,好了,现在,玩什么都玩完了。本来我中的毒已经借凤非慢慢淡化清除了。正想提气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谁知道突然冒出来的人一声大吼,把我的魂都叫去了,一时大意,让即墨那个无耻之徒得手了。 司马睿站在那,有些惊慌地看着被剑架着的人儿,如果不是他跟丢了,在这座山上晃来晃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从出宫后,见她老是往外跑,他便日日跟在她后面了。看她不管不顾,没有任何尊卑之分的照顾那些病人,看她的善良,看她为了病人奔走,为了寻药而独自来到这座深山里。只是,他没想到,同样跟着她的,还有另一个人,另一个要置她死地的人。 司马睿剑目轻轻一扫,即墨就觉得这个年轻人不寻常了。那气势仿佛浑然天成一般,让他的身边开始变沉,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司马睿直直地望着剑下脸色苍白的人儿,冷然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即墨看了看怀中的人儿,再看看对面男子脸上的焦急之色,奸笑道:“想必你就是当朝皇帝司马睿吧。” 司马睿不接话,只漠然道:“你劫持了朕的莲妃,到底想怎么样?你要什么?” “果然爽快,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让她承诺桫椤城是我的就行了,怎么样?” 脑子灵光一闪般,桫椤城,似乎似曾相识,司马睿疑惑地看向已经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人儿。 即墨看着司马睿疑惑的神情,突然道:“你不想知道,你心爱的妃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我面色惨白起来,血色一点一点地从我身上流走,突然我大叫一声:“不要!”接连而来的是重重地向他不防的腹部一拐,趁他吃痛之际,我急急朝前跑去。一定不能让他知道,一定不能,我的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 我不敢想象他知道后的表情。我连敢都不敢想,每次一想到,心痛得像有根针在扎,一点一点,一寸一寸,让我痛不欲生。 可是,下一秒,就看到对面的司马睿惊慌道:“小心!” 我回头,只看到满脸凶狠的即墨一剑刺向我,我已经来不及躲闪,正在我认命地闭上眼的时候,一个怀抱紧紧地把我抱住,然后一转,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我睁开眼,只见司马睿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嘴角涌出血迹,却依然扯出一个笑容对我说道:“那一剑,总算还清了。”,还没说完,他又涌出一口鲜血,接着就昏死过去。我微微一怔,他,他何必如此。我并不怪他啊! 他的身体渐渐向后仰去,后面便是万丈深渊,我弯身试图拉住他,却不想即墨那个小人,竟然趁我不注意,狠狠地在我背上扣下一掌,口中涌出一口鲜血,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两个的身体飘忽忽地跌入悬崖。 也罢也罢,如果我俩就此死去,依然是在一起的也算是人间一大美事。我该满足了。想罢我安心地闭上眼。任由身子不断地向下坠。 若有来生,便不会做此刻的我,只愿可以成为一对天下间最普通的夫妻,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有情人。不用在你面前伪装,不用害怕自己的卑微,不用只能默默在一旁看着你。 混沌中,沉沉浮浮,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个东西在缠着我一般,让我无法透过气来。只觉得身体周围,耳边有水流动的声音,仿佛处于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一步一步深陷其中,如溺水之人,无力求救,连发出呼喊的声音都无法张开嘴。 一种莫名的声音在我耳边流淌,我仿佛寻不到底,在悬空中漂浮,找不到浮木,找不到支撑的地方。好难受……可是,下一秒,我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抓住了我。那只手一直在拉着我往上升,一直一直拉到,直到再次从无底的黑暗和无依中拉到可以看到光亮的地方。我无意识地一笑,即使闭着眼睛,我依然感受到了光亮。不知道那里,是不是我的归宿呢? “啪——”一声巨响,谁,谁在打人?不对,是谁被打了? 为什么我会觉得疼痛?不,不会吧?被打的是我? 耳边出现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死丫头,还不给我醒!”说完又是“啪——”的一声。 我忍无可忍,唰地站起身来,骂道:“奶奶的麻花,还让不让人消遣啊!”别过头,继续骂道:“谁打我?!” 一转过去,看到的情景,立马让我傻眼了,我不得不倒抽一口凉气。这是什么样的人啊!丑到极至,我都有些看不下去,她看到我的反应,仿佛早已习惯了。 一张脸全是疤痕,凹凸不平,像是被烧到或者同现代一样像什么硫酸之类的东西毁容了,现在已经成了红色的疤,看上去极其骇人。右眼眼角还有一大块黑色的斑,上面还长了一个黑毛,有点恶心。再看她的嘴唇,已经看不出是嘴唇了,因为嘴皮都不见了一半,露出了她的牙齿。头发斑白凌乱,像一撮杂草,看上去已经很多年没有打理过了。她的身体是畸形的,下肢像小儿麻痹一样,一瘸一拐,还是个驼背。我压下心中的厌恶感和恶心感,再次抬头已经是波澜不惊。 我看看自己身上湿漉漉的现状,再看看自己呆的地方,好像是一个寒潭旁边,我突然回想起朦胧中有一只手把我拉上来了,我怔怔地看着她,直觉地道:“我还没死?你救了我?”我以为死定了,没想到下面竟然有个湖。没死成?我急忙看看我的上上下下,确定一切都没事。 她眼中浑浊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她嘿嘿地笑了几声,声音极其难听刺耳,冷冷道:“我不是救你们。而是这个潭子是我的,岂能让你们污了它。你还活着,你的那个同伴可不见得。现在你也醒了,快滚吧!”她的声音让我想起卡了的唱机发出的那种尖锐的声音。 同伴,想到这,我才想起,对了,和我一起掉下来的,还有司马睿的! 看到她幸灾乐祸的样子,司马睿怎么了? 第102章 怪丑妇(下) 他脸色惨白,隐隐冒着青黑,气息微弱,仿佛轻轻一触,便能化为一缕青烟,消失不见。看得出已经危在旦夕。我看着他的脸色,一时惊奇,受的是剑伤怎么像中了剧毒,一把脉才知道,他一直昏迷不醒,是因为中毒了。那个该死的即墨,竟让在剑上抹了剧毒! 我急急叫住把我们扔在这不闻不问便要离开的老婆子:“你能救他对不对?” 她没有转头,阴森森一笑:“你该问的是,我想不想救他?” “可是你已经救过我们一次了。你把我们救出了湖。” 她霍地转过头来,目光冰冷地看着我:“我说过我把你们捞上来只是为了不污染圣湖的纯净。”随即她咧嘴一笑,声音实在嘶哑干涸难听:“被我救上来的人,我从来不管不问。”说完向旁边一瞥。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又是倒抽一口凉气,数不清的白色骷髅堆积慢了整个湖边靠山崖的地方。他们有的身上还穿着破烂的衣服,有的已经化为一对阴森森的白骨。空洞的双眼,保持完整的骨架,有的身边还带着各种武器。他们的姿势仿佛在昭示他们死的有多么不甘,有多么的痛苦。在一个地方等死,确实让人无论肉体还是精神都让人受尽人间折磨。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难道我们已经不在世间,而在修罗地狱? 我怔怔地问:“你杀了他们?” “笑话?!”她狂笑一声,干哑的声音在整个谷中回荡,震得我的耳朵发鸣,我痛苦地捂住耳朵。 她终于停下来:“我老太婆怎么会让他们这些鼠辈脏了我的手。他们是在这自己死的。也许是饿死,或者伤口感染而死,或者绝望而死……也许不久之后,你就会明白他们的痛苦。”她阴冷一笑:“这个谷,除了我找不到任何出口,这里像个囚笼,那些人得救之后,从庆幸一下子掉到地狱。活活困在这。生不如死。每日都能听到他们的哀鸣,直到他们死去。我劝你不用挣扎,在这好好地等着吧。”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感情。好残忍的老婆子! “等等,”我急忙提气去追她,笑话,她走了,我们不是真得活活在这等死,等待着死神的降临,知道明明会死却没有任何办法的无助感会把我逼疯的。再说,我死了不要紧,对天下苍生没什么改变,可是他怎么能死,他是皇帝,他还有整个国家在等着他。 一提气才知道自己的胸口痛得厉害,这一提气让我几乎痛得喘不过气来,可是此刻也顾不了什么了,我死皮赖脸地抓住她的脚,凄凄哀求道:“求求你,救救他,不然他真的会死的,求求你……” 她使劲挣脱我的钳制,冷笑道:“他死不死关我屁事。” 我脑子里混乱一团,思绪凌乱,久久,才找出一个理由:“他是皇帝!关系天下苍生,不能死,要死也不应该他死……” 她冷酷无情地打断我的话:“掉进来的哪个不是赫赫有名的……”她指了指附近一个穿着华丽的骷髅道:“那是后秦九王爷。”又指了指另几个我都辨认不出谁是谁的骷髅道:“那人自称晋国第一富豪……那个是个将军……那个是个武林第一的剑客……”她面带愉悦,仿佛这些骷髅,不,应该是别人的死忙和折磨给她带来了莫大的享受:“他们哪一个不是大陆上有名的……可是,这些人死不死,又跟老婆子有什么事,你的同伴死不死又关我什么事。你还是自求多福吧,你身上的内伤严重,不及时治疗很快就会和他去作伴了。” 这个恶魔!我不管不顾,还是死死地缠住她的脚,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一定不能让他死,他是为了我受伤,为了我掉到这奇怪的魔窟里的,为了我快要死掉……我不能放弃! “快放开我,死丫头!”见我不放,她怎么也挣脱不了,便用另外一只脚往我身上踢,一脚又一脚,毫不较软,力道刚劲有力,我痛得死死地咬住下唇,咬得发紫流血,才不让自己发出呻吟。她没有任何怜悯:“他中了剧毒,活不了了。” 我被踢得头晕目眩,可是还是不松手,我就是死,也不松手! 她可没那么好说话,停止对我踢来,却一掌向我脖颈劈来,劲上一痛,好像全身都麻痹了。手还是无意识地拉着她。 她弯腰下来把我的手指一个一个地扳开,一不小心,我臂上的袖子整只都被扯下来了。而我,早已脑袋昏昏沉沉,已经不知道发生些什么了。 “啊——”她不知道看到什么,似乎惊讶了一下。随即,她沉吟半晌儿,突然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狂笑道:“你真的要救他吗?”她对已经昏厥的我说道。 我意识模糊,可还是条件反射地点点头。 她残忍说道:“你们两个人,我只能救一个,只能一个人活,一个人死。你要救他,你就要死,你可要想好了。” 我无意识地呻吟:“求求你,救救她,要我怎么做都行……” 她走过来,先让我服下一颗什么药丸,我很快清醒过来。头依然昏昏叨叨的,我挣扎地爬起来,才发现左臂上的袖子被什么时候撕下来了。露出了凤非。 她冷冷地看着我道:“你要救他,就服下这颗断魂丹。” “你刚才给我服的是什么药,现在这颗又是什么?”她乌鸦般的声音还真是—— 她像听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干哑地笑道:“刚才那颗只不过是普通地提神药丸。而这颗,断魂断魂,服下之后便魂断魄散,天下间无人可救,必死无疑。但是,死也未必那么容易——” 死也未必那么容易——几分钟之后,我便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第103章 断魂(上) “它会让你疼足整整七天,让你身体里的所有经脉和骨骼慢慢腐蚀,到最后只留下一张皮囊,里面的血肉和骨头全都化为一包脓水,但是没到第七天,你还是死不了,你要经受万骨被腐,万筋被蚀的疼痛,它会让你想生不能生,想死更死不了,到第三天你就会变得跟全身瘫痪的人一样,全身上下使不上任何劲。也就是说,到时你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你只能承受那种非人的痛苦,直到死忙的真正降临。在第七天你会死去,连眼珠都会腐蚀。到时候,你的皮囊还好好的,可是脓水开始从七孔慢慢慢慢地流出来。直到你什么都没有了。” 她定定地看着我,阴阳怪气地笑,我看到她本来浑浊的双眸里有隐隐兴奋的光芒,像在期待某种游戏的表情,有些癫狂,有些期待。我的心底一点一点地发凉,她说的果然没错,只要服下,想死都未必容易,要活活疼足七天。 这让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看的一部电影,有个女孩被一个变态钢琴老师抓住了,他把她绑在一个手术台上,全身用皮带捆着,连嘴上也被布绑着,避免她有机会自杀。那个变态很艺术地把她的一只手在火上活活地烤,烤到肉发红熟了的时候,他把她的手放到两块冰块之间夹上去热,等到凉了的时候,他便把冰拿开,因为肉原来已经是柔软的了,这一扯便把肉沾在冰上扯开了。接着他拿来一块锋利的玻璃片,在一个干净的板子上,像平日里吃西餐一样,一小截一小块地切下来。女孩痛得死去活来,可是死不了也疼得昏不过去,就这样被闷着嘴全身抖动,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呻吟,流下眼泪。可是,那个变态依然在微笑着享受这个过程。一次又一次。他不让她死去,甚至会替她断手断脚的伤口上药,不让她死去。他在邀请她参与他的一场极其豪华华丽的地狱宴会。他便是恶魔。 而现在,我同样被恶魔邀请参与她的华丽宴会。而且没有回头的路。 见我久久不说话,她冷笑道:“怕了吗?趁老太婆我还没有改变注意,你可以反悔。我说过救你们中一人,你还可以要求我救你。” 我的背脊发凉,早就被吹干的衣服此时又是冷汗潾潾。我承认,我在害怕。可是,我并不会屈服。无论是安锦,还是谢尾萤,还从来没有屈服过,她们都活得骄傲自豪。我站起来,挺直腰。平静地望着她。 在她来不及说什么,我已经拿过她手心里发着恶臭的黑色药丸吞下。 她似乎无比惊诧,不敢置信地望了我半晌儿,已经枯糙的嘴唇有些抖,我看得出,她的眸中开始泛红,她生气了,看到她的反应我有些高兴,我总算打破了她的一切认知和计划,虽然付出的代价惨不忍睹。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我相信这笑一定很难看。近乎脸皮抽搐。 终于她冷冷笑道:“你以为你会有机会自杀一死了之?哼,我会绑住你的手脚,塞上你的嘴,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劝你最好不要早死,我没有看到你疼足七天再死去。我救了的人也同样能让她死了!”她拿司马睿威胁我。 我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的恐惧让她看到,深呼吸几口,抬头看他已经是平静一片:“你多虑了,我从来没想过会死得很容易。也许我是在怕,可是没有后悔,也不会求一个变态。”我冷冷道。 她眼中阴冷一片。很果断把我带到一个石洞里,我都没看到她怎么把我带到这个地方的。她像扔垃圾一样把我扔到地上,不知道从哪弄来绳子绑住我,嘴塞了布,就把我扔到角落里,一声不响地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呆在那个石洞里等死。我突然体会到绍绍被他们扔在大大的宫殿里没有任何希望,一个人孤伶伶地呆在那等死的情景。那是多么的无助,多么的绝望……没想到,这么快就到我了。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我不要你救活,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把解药给我吧!我不要她这么痛苦……你杀了我吧,你为什么要救我……”怔怔的声音迷茫而无助,像个迷失方向的孩子。 她冷冷道:“救已救了。已经没有回去的余地。” 司马睿想起好不容易醒来,谢谢她的救命之恩的时候,她只冷冷道:“没有任何报酬和代价,老太婆是不会救你的。” 司马睿想起她冷冷地向他说起代价:“……它会让她疼足整整七天,让她身体里的所有经脉和骨骼慢慢腐蚀,到最后只留下一张皮囊,里面的血肉和骨头全都化为一包脓水,但是没到第七天,她还是死不了,她要经受万骨被腐,万筋被蚀的疼痛,它会让她想生不能生,想死更死不了,到第三天她就会变得跟全身瘫痪的人一样,全身上下使不上任何劲。也就是说,到时她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她只能承受那种非人的痛苦,直到死忙的真正降临。在第七天她会死去,连眼珠都会腐蚀。到时候,她的皮囊还好好的,可是脓水开始从七孔慢慢慢慢地流出来。直到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死会换得你的生。你不应该高兴吗?”干哑的声音慢慢地吐出无比残酷的话来。 第104章 断魂(下) 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人儿,眼睛紧紧地闭着,眉头皱得已经出现了几条沟壑,额头上密密匝匝都是汗水,她的脸惨白惨白,比那白色的城墙还要白上十分。她的手脚已经被绑住了,嘴里也被勒上了布条。司马睿心中一痛,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帝王从来不该有的泪水就这样滑落下来。司马睿有些惊愕地看着掉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的液体,他以为,从他母妃死去,从他面无表情地娶了一个又一个妃子,从他成为皇帝那天,他就再也不会哭,彻底失去哭的能力了。没想到今天——可是泪水根本像决堤的江水,他控制不了,也不想控制。 她果然残忍得,连她自杀的权力都不给她。这个老太婆说过,只要她自杀,她便不再救他。就因为这样,她即使知道要死去还要死死地坚持着吗?即使在昏迷中,她依然痛苦得嘴里无意识地咿咿呀呀地呻吟,可是因为嘴被绑着,声音发出来得很小声。 司马睿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一把把她抱起来,紧紧地抱着,她果然如同那个老太婆所说的,到了第六天,她身上的骨头和血肉都化为脓水了,因为他抱着她的时候,她整个身体是软的,非常非常柔软,就像一个皮囊里装满了温润的水一般。 他把绑着她的布条拿掉,然后轻轻地,无比怜惜地印上她干燥得起皮的唇,轻柔地吮吸,辗转地轻舔,仿佛要把他一世的温柔都要放在上面。不管不顾,去他妈的脓水,去他妈地活着。司马睿对着昏迷的人儿喃喃道:“不管你是不是他,不管你是谁,我都爱你。谢尾萤,你赢了,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他承认了,不得不承认,他爱上了这个浑身是迷的女人,他是爱她的。这个被自己逼得伤痕累累的女人,自始自终陪在他身边却一言不发,从不谈爱却真心对他,待他一心一意,对他好的女人,他爱她。即使不明白是不是同时爱上了两个不同人,即使他心里还有一半是留给另一个人,即使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即使不知道她有没有在骗他……他都爱她,爱上了她。 怀中的人儿瞳孔在他一阵阵呢喃的呼唤中扩散,里面带着震惊和不敢置信。唇上的柔软的触感是真的,喷到脸颊上清新的温热气息也是真的,这不是梦,他真的不管不顾了吗…… 一阵剧痛从灵魂深处翻滚而来,一个痛苦的巨吼……身体被喷涌而上的气息所拉直,连凤非都发出一道刺眼明亮的白色光芒,直冲云霄。 “你干什么?!”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老婆子突然向前道:“快把她是嘴绑上,你会害死她的知不知道?!” 司马睿置若罔闻,只是再次吻上她的唇,激烈而肆虐,充满了感情,如果她死了,他便不会独活下去。灵巧的舌尖轻柔地舔着他微启的唇瓣,随即探入汲取她唇内温暖润泽的芬芳,她的甜美,他伸出舌头与她嫣红的蓓蕾缠绕。 最美的吻便是在舌尖能打一个樱桃结。我已记不清这句话是谁说的。可是,那种感觉一定是世间最美的幸福——我在一阵异样的柔情中缓缓醒来。满含羞怯的晶灿瞳眸,染着迷人红晕的双颊,再加上一张被他吮吸成红颜动人色泽的粉嫩樱唇。全身几乎让我崩溃的疼痛渐渐减少,相反的,渐渐被另外一种感觉替代。我全身开始瘫软,因为很累,很累,很想休息一下。我已经坚持得太久了,我好想休息一下。 看到眼前同样脸有些微红的人,我依然思绪怔怔:“我这是在哪?我们都死了吗?” 他的眼里也有不解,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没事。突然旁边发出一声不可扬抑的笑声,那笑声依然干涸嘶哑难听,但是不知怎么的,顺耳了很多。 我全身酥软,而且还被绑了手脚,只能暧昧地依附在司马睿身上让他抱着我,这样的亲密让我有些不习惯。 我疑惑地看着那个老婆子。 她突然深深地看了我俩一眼:“你们可知那颗药丸还有一个没有省略的名字。它真正的名字叫断魂重生丹。” “断魂重生?”依然疑惑的语气。 她淡淡一笑,突然道:“我想你该认识我的侄儿慕容翰吧?” 第105章 天下(上) “慕容翰,你的侄儿?”我惊奇道。 司马睿有点惊讶地看着我俩:“那个慕容翰,不就是燕国大皇子,但是背叛了燕国,投往宇文部落,被追杀时死了吗?”这件事他早有耳闻。那么现在怎么—— 燕国大王子,那么,不就是旦呓姐姐的哥哥? 我看着她,不敢相信道:“那么,旦呓姐姐也就是你的侄女?” 老婆子淡淡地点点头,不看司马睿,看着我道:“慕容翰并没有死,那是诈死。因为关系到我们慕容家存在的意义。” “凤非?”我失声道。 她神情凝重地点点头,“我们慕容家世代都是为了帮助凤非寻找他的主人。燕国和玛雅教都需要领导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都是在慕容家的后代中挑选合适的人,而在这一代,很多年前,慕容翰被选中作为玛雅祭师,统领玛雅众人。也注定了他的身份要在这个世上消失,所以,他才会背叛了燕国,在逃亡路上死了。” 我有些明白地点点头。历史上揣测了很多中可能慕容翰为什么会叛国,但是都没有确切的,而且,把他当作最悲剧性的一个人物。因为他到宇文部落之后,收到嫉妒,也被驱赶了。他的一生都在逃亡中,原来这其中还有这层内幕。 她却定定地看着我:“我想,翰他已经替凤非找到了主人。” 我平静地看着她,道:“是。” 她突然对司马睿开口道:“你先在这呆上一段时间,我和她有话说。”说完在眨眼间就把我掠过去,消失在司马睿面前。 来到一个密室里,里面有简单的摆设,我猜想这应该就是她平日里起居的地方。她把我放在床上。突然退后几步,跪在我面前,道:“老太婆拜见主人。” “你,你干什么?!”我全身都是瘫软无力,想起来扶她又没办法。“你再这样真是折杀我了。我受不起。” 她低头笑道:“我是上一任的祭师,既然凤非已经选择了主人,那么,便是老太婆的主人。” 原来她是原来的祭师?我一时无法承受她态度的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她原来不是要——要我生不如死吗?怎么现在……?我迷惑了。 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道:“凤非虽然融入你的身体可以保护你,可是还没有完全融合之前,需要一种东西的促进刺激,那颗断魂重生丹不是毒药,而是重新更换你的骨骼,经络,让你的身体更完美。但是这要尝试到世人无法忍耐的痛楚。我看主人在乎那个皇帝,便设计这般做了,还请主人原谅。” 原来如此。我全身松散地呼出一口热气。我就说如果真像她说的那样我此时已经七孔流血水,脓水而亡了。好险好险!虽然吃下去的时候决心很大,但是那种痛苦,我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那真的会要了我的小命的。 我还正庆幸着还好没死的时候,她突然道:“请主人担负起统一大业。我燕国和遍布整个大陆的玛雅世人都会辅佐你统一天下。” “什么?”统一天下?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玛雅世人分布整个大陆,后秦第一宰相,晋国当朝仲父王家,还有周围一些小国,一些当朝官员都是玛雅世人在隐藏自己的力量,等了几百年,就是期望凤非再现。而你,也出现了” “王家?”我的脑子还沉浸在历史上那句“王马共天下”的话,难道王家辅佐司马家登上王位,却一直在朝中不争权夺利,就是为了隐藏自己的力量?从没想到,这么多赫赫有名的人竟然全都是守护凤非的玛雅世人。 她接着道:“当年秦朝灭亡时,国君把所有的力量全都交付给他一直信任但只是江湖上一个有名的商人的慕容家,让他们带领玛雅世人隐藏起来,交予我们凤非和圣杖,让我们潜心等待主人的出现,让我们把当初秦时统一的地方全都收复。我们已经等得太久了。” 我彻底懵了:“你们怎么会相信一个神话呢?也许我并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她轻哼一声:“难道主人不是从异世界而来的吗?” 我一惊,“什么意思?” “圣言传下来,凤非找到的主人不会是这个世界上的人,难道主人不是吗?” 我惊得下巴都快忘了合,良久,我低下头,我不知道说什么好。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请主人带领我们一统天下。”老祭师道。 这就是当初他们交予我凤非时所说的权倾天下吗? 第106章 天下(下) 我离开那里前,老祭师告诉了我一个很久远的故事,关系她,也关系着她这一生的悲剧。还有相关爱情。 她原来并没有这么丑陋。相反,在整个燕国,甚至整个天下间无人不知飞燕重生的慕容鸢。她身轻如燕,貌美如花,踮着足尖便可以在荷叶上飞舞,旋转,像个仙子一般舞蹈。如天空漂浮的云朵一般飘逸,如夜晚的星辰一般耀眼,如冬日的阳光一样夺目,引人入胜,甚至沉迷其中。她的舞让她同当年在一只手掌上舞蹈的赵飞燕一样闻名于世。可是她爱上了一个乐师。可是,他的父皇,是绝对不会答应此事的。于是,他们选择了逃亡,私奔。 可是在这个地方,他俩因为被追兵追赶,所以都被逼迫掉下来了。这里同样有个妖女,这个妖女在年轻时被一个男子抛弃了,所以她再也不相信爱情。当时,她逼迫老祭师服下一种让自己变得丑陋的药,但是,如果要救她的话,那个乐师一定要服下那颗断魂,她才会救老祭师。同样的,那个妖女给了那个乐师两条路,要么服下毒药就她,要么饶了他命,但是老祭师会受尽折磨而死。 在那个妖女说了那颗断魂的功效后,当即吓得说不出话,选择了独活。 事实上那个妖女失信了,在男的选择活的时候,在他怯弱得要丢下他的爱人的时候,来不及反应就被她残忍地杀了。至于老祭师在受尽折磨后,容颜尽毁,但是却苟活下来。那个妖女看她可怜,也是同命相连之人。她没有在杀她,而是把她留在这里。 在那个老妖女死之前,老泪纵横,她一生都在寻找世间的真爱,可是都失望了。她对老祭师说,如果当年那个乐师肯为她吞下那颗药,她定不会为难他们,放他们走的。可是,这世间到底没有真爱,老妖女喃喃着含恨而终。死不瞑目。 她之所以会为难我,只是想试验那个老妖女的话是不是真的,她想让她看到真爱,让她可以安心死去。说到这,她突然定定地看着我:“你,真的是那个唯一的特别。” 我沉默。其实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在想什么,我只是想着不能让他死,就这么简单而已。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他们出乎意料的事,那也是一种本能。 就像求生是人的本能一样。没有任何根据可求。 离开那里之后,我们按照她指的路迅速离开了梁闽山。 不过她让我离开,也让我许下了一个承诺。那个承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枷锁。我无处可逃。 对我和那个老祭师的对话我都没有告诉过司马睿。我想,他不知道,是最好的选择。他虽然好奇,可是也没有主动问起过。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经过这件事之后,我们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他对我的态度,也有些怪怪的。 可是还来不及我们去探究我们之间的关系。更大的事发生了。 回到建康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医馆里询问情况。见到我平安归来。早就因为我不见了急得团团转,像热锅上的蚂蚁的众人一直在青刺的医馆里等着派出去的人带来我的消息。当我踏进门那一刻,看到憔悴了很多的青刺,小七,云影,小全子,甚至歌空,我竟觉得恍如昨世,有些大劫归来,死里逃生,一种莫名的重生的感觉。我看到,不光光他们的眼眶都红了,事实上我的眼眶也红了。 可是,我们就这样平静地站着对望,久久,久久,青刺才站起来,语气隐隐地压制着兴奋和激动,与往常一样平淡道:“欢迎回来。” 我微微一笑,淡若清风,“好久不见。” 后来青刺告诉我,在我失踪以后,他们迅速召集整个君锦调查,很快便知道即墨的存在,他们已经抓住了他,关在君锦的石牢里。希望我平安归来后再决定如何处置。 我淡淡道:“既然我没死,在山庄找一个上等的房间,找人伺候他,让他在那呆一辈子吧。” 说到这,小七淡淡地笑着道:“即墨已经疯了,他看到少爷和那个人掉下了悬崖,断定少爷已经死了,就开心地发狂了。我们——”说到这,他有些哽噎:“歌空把整个一斣珠动用起来,在山下也找不到你们的尸体,小七好怕再也见不到少爷……”他有些说不下去。 其他人都饱含热泪地看着我。 我动容道:“放心吧,我没事啦。我舍不得君锦,舍不得你们,怎么会轻易死去呢?” “对了,”我神情凝重道:“药草……” “即墨收买的那些药草都被我们找到了,疫情已经受到控制了,少爷请放心。”说到这青刺欣喜一笑:“君锦之贤名,天下无人不知。” 是君锦救了他们。无数的百姓都这样认为。 “是吗?”我淡淡道:“那些都是我们该做的。”只是一种本分而已。 我看着他们,吩咐道:“各尽指责,守护好君锦。善待百姓。” “属下知道。”异口同声道。 “好了,事情也告一段落了,我也该回宫了。” “少爷——”青刺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直说。”经过此劫之后,我更发现我与他们便是最亲的亲人。我想更加珍惜。我的心境也更加平静,平和。也更加明白生命的真谛。更加明白什么对于我很重要,我该珍惜什么。 三人都一脸凝重,最后,青刺终于道:“苏峻苏将军叛乱,叛军一路已经打到京城。皇宫已经不安全了。少爷还是回君锦吧。” “什么?!苏峻叛乱?!”历史上是有这么一回事,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了。而且看他们的神色,情况想必已经迫在眉睫。难怪回来后司马睿开了一个朝会之后便神情凝重,提前摆架回宫了。原来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 苏峻,苏峻之乱。苏峻不是苏寻南的爹吗?那么,建康五公子的关系,又该如何?想起很多年前,在红缭花疏里看到的那个目光有些阴狠,让我很不舒服的少年。想起那个为了旦呓姐姐失去自尊,一次次卑躬屈膝的少年,想起那个把二姐的感情当作玩物的少年。我不禁有些害怕未来会发生什么? 第107章 平叛乱(上) 东晋咸和三年(328)。苏峻叛乱。 这是门阀政治发展,皇权衰落的必然结果。即使他不反,自然还会有其他门阀士族反。这对于熟知历史潮流的我来说,没有值得惊讶的。可是,这却让整个晋国震动起来。一直处于平静而奢华富足生活中的晋国百姓和贵族来说,这让他们惊愕得一时不知如何办才好了。整个建康处于混乱之中。 朝廷很快做出的反应,派出老将军桓彝平叛叛军。可是,不到三日,便传出老将军在战场上被俘的消息,再三日后,老将军被活活杀死,尸体在叛军帐前的栏杆上高高地挂着曝尸了三天。让朝廷上下彻彻底底愤怒了。 苏峻太嚣张,太侮辱了老将军。简直是人神共愤的事。特别是桓彝的亲子桓温,更是性情大变。几乎当场想冲到敌军帐前为父报仇。 事实上桓温有愤怒的理由。 事情的真相是,桓彝老将军本不用死的。在将军出战前,苏峻之子苏寻南借他的手,在他父亲的饮食里下了慢性毒药,导致了在作战时失手被擒。以至于一代将军落到这样的下场。好友的背叛,父亲之死,让桓温大受刺激。曾经的建康五公子在其南盛公子苏寻南背叛了几人之后,另外的四人无论也想不到自己多年的兄弟会做出这样的事,当即便与之断绝多年兄弟感情,还把他从建康五公子中除名,表示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相反,他日见到必定把这个叛徒杀无赦。 老将军死后,叛军一路往北,向京都建康袭来。老将军之子桓温请命出战,不仅是要平叛叛军,也是要替父报仇。皇帝答应了。可是原来的兵权都掌握在苏峻手中,朝廷只能拨出三万大军让他平叛,但是叛军却有二十万的数量。以少抗多,事实上没有任何人有把握打赢这场战,可是桓温却义无反顾地决定去做了。 离开时,他到宫中和我道别。事实上,他以为他定一去不回了。在这一点上,我没有任何担心。因为历史上他活得很久很久,自然不必担心他不能回来。但是我不能说什么。 我只淡淡道:“相信我,你一定会没事的。”是种承诺也是期望。 他苦笑一声:“但愿如此。在我死之前,我会把他们都千刀万剐的。”他恨恨道。他的脸色很憔悴,有些发青,想必在他父亲死了之后便没有好好休息了。 我担忧道:“桓温,也许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你父亲的事,我很难过。”总有一天,我会替你父亲讨回他们所欠下的债的。 他没有悲伤,只是冷冷道:“那些人,会得到他们该有的惩罚。” “你要保重。” 我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很多,原来的桓温风度翩翩,白衣飘飘,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而现在,仿佛一夜之间,便换了一个人,失去最爱的人,就会在伤痛和悲凉中渐渐坚强和成长起来吗? 学会成长,学会爱。便是这般残忍地去经历一切吗? “我要和桓公子一起上战场。”冷漠的语气不带任何怀疑地说出来。 “扑哧——”刚刚喝下的热茶就这样硬生生地喷出来了。 “你,你说什么?”我好不容易冷静下来问道。 突然苏妲直直地跪到我面前,声音虽然和往日一样清冷,但是有了恳求和急切:“尾萤,你有办法的对不对?让我和桓公子同去好不好?我要在他身边,我要陪着他。不然我怕,我怕再也看不到他了。”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苏妲,从来没有。这么卑微,这么凄凄求我。难道这就是爱情。爱上了那个他,便低到尘埃中。 她的脸色很苍白,想必几日几夜无眠下想出的结果。 “你确定吗?你可知道一个女儿家在外行军打仗有多辛苦?”我知道我离开那段时间,桓温来找我时,她对桓温的感情越发萌发出来了,以前藏在心里的感情在经过冷宫之遇后全都明白了。 她,在选择追寻她的爱情,义无反顾。 她低头轻道:“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我也心里有准备。而且,我也知道他爱的人不是我,也可能永远不会是我,可是,我爱他啊,我只想默默地呆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照顾他,为他做我能做的一切,并不是想让他爱上我,注意我。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可是,这次你答应我好不好?” 我走过去,把她拉起来,轻轻地抱住她,动容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可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想大军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好好的你。”突然,我逼近她的耳边轻轻道:“相信我,他没事。他不会死。你不用担心。” 她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轻笑一声:“我就是知道啊。”死皮赖脸的回答。 看着有些欣慰,脸颊因为想起他微微泛红的苏妲,我在心里默默道:桓温,苏妲,我是真的,希望你们得到幸福。 这么坚决这么痴情的苏妲,我没有办法不答应她。桓温,但愿你会珍惜身边人。 第108章 平叛乱(下) 我教给苏妲一些简单的易容术,让她可以在行军中方便一些。而且,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最好还是不要露馅的好。不然桓温会有受到欺骗的感觉。 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也到了军队出发的日子。那天,皇帝带着众臣还有几个妃子一起欢送他们,这个国家的英雄们。 我看着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是个江南好的艳阳天。可是,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历史上,可没有第一次平叛就胜利的记载,此次他们去定是艰难而注定失败。我不忍看到如此,但是又不得不选择沉默。我不敢想象,当我把我知道的说出来,会不会被安个谋逆大罪之类的。或者以为我疯了,散播流言。 历史是注定在流淌的,我的出现不该改变其中的任何一环。也不该去改变。我不知道那会带来什么后果。也许会让我后悔终生,我不能去尝试。 在桓温走上台来向皇帝辞行,并由皇帝说下必胜的誓言来鼓励军心的时候。我把苏妲交给他,只淡淡说道:“把她带在身边,好好照顾她,也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着回来。”我知道他能明白我的几个好好中代表的是什么。是多么深厚的期望和关心。 桓温神情疑惑,可是终究什么都没说,只点头道:“好。”虽然很奇怪,但是因为是她,因为是喜欢的她,所以她的一切要求都无条件答应。 “谢谢你。”我轻声道。 他点点头。脸上有一种壮士不归的气魄和悲壮。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苏妲对我感激一笑,然后跟在他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他们,有些欣慰地笑了,可是又充满了担忧,我怕,他们受到什么伤害。可是,这是桓温的选择,也是苏妲的选择。而我,选择相信和尊重他们。 虽然知道此次他会活着回来,可能还会小胜几次,因为这边才是正义之兵,不过,毕竟兵力有限,而苏峻,已经联合了几个王爷,力量强大,特别是苏峻的女婿六王爷的力量,是除了皇帝之外最强大的最有势力的一个王爷。叛军力量强大,桓温不可能全胜,兵力悬殊太大。 这不是赤壁之战,也不是官渡之战,更不是更久前的巨鹿之战。那些都要有天时地利人和,现在还不是最恰当的时机去创造所谓的奇迹。 “不用担心,他们会平安回来的。”身边突然出现一个温润的声音,似乎恍如梦中。 我看着不一样的他,有些不习惯。我点点头,别过脸不说话。 看着他日渐憔悴,仿佛一夜间老了许多,连胡子都忘了刮的样子,我有些不忍。他日日夜夜操劳,与众位大臣们讨论退敌之策,不免有些担心。如果还没有应对之策,桓温支撑没有多久的话,敌军不久便便会攻进建康城。 也许,我该做点什么。 夜晚。籁静无声。 百无聊赖地,又来爬李久的破屋子。 从墙头溜进去的时候,让我有点惊讶的是,这么晚了,绍绍竟然也在。他病愈之后,便像换了个人一般,变得沉稳内敛,十几岁的孩子,便开始冷静沉着地分析此刻的形势。也清楚地明白所面临的危机,并不像一些迂腐无用的文人大臣们只知道恭维圣朝有多么强大,多么不可侵犯。 “老妈,你来了。”见到是我,绍绍一直凝重的表情有些欢欣。 看到他,我轻道:“好久不见。” 李久也淡淡地点头:“是。好久不见。” 然后几个人都开始不说话,沉默。我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示意他俩继续,不用理我。便李久倒茶给我。然后他俩也不避开我,继续讨论。 我在旁边半晌儿不说话,只喝着茶,认真听着他们在说,他们分析得头头是道,和我所知道的差不多,可是这个时代的人,毕竟思想还被很多东西禁锢,没有那么开阔。不过,很多说的都很有道理。如果他们生活在现代,我想他们的见解会更加完美。或许,此次危机便会轻而易举地破解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幕府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光说的:杀人的不是我啊,杀人的是政治。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对权力,对那个最高的位置那么喜欢,那么期待,甚至不择手段地去争。 去抢一件不是自己的东西,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去造就他们的野心还有欲望? 终于,我喝下一口清茶,淡淡打岔聚精会神的两人:“个个击破。” 他们疑惑地望着我。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解释。 第109章 夜来访(上) 我接着道:“大开城门。” 我浅浅地笑,缓步走过去坐到李久的对面,伸手过去替自己再泡上一杯菊花茶。滚烫的水倾泻而下,灌入莹润细腻,晶莹透彻的白玉杯中,淡黄色的雏菊悠然浮游,开始在水中慢慢绽放,嘶嘶作响,宛如一朵花开的声音。逐渐变得饱满润泽起来。 色泽清澈而美好,一如我对这夜色的喜爱。 月光从古朴的木窗上倾泻进来,像一匹银缎铺展开,染白了我披散的发,流光溢彩般炫目。 两人就这般呆呆地望着我,忘了言语。 我漫不经心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是真非真,是假非假。谁也说不清楚。” “我记得有一个人说过,悲伤、愤怒、仇恨、不甘、疑惑和彷徨……把这些东西隐藏起来,最高的表演境界就是把自己的脸变成面具。 同苏峻一起叛乱的王爷,除了八王爷,都是酒囊饭袋之辈,他们只是见风使舵,凑凑热闹,他们的本意,只不过是借苏峻小小威胁一下皇帝,威胁一下朝廷,让他们被朝廷没收的封地和财产被归还。解决这两个,只需让皇上分别修书两封许下他们所期待的承诺,让他俩不知对方收到密旨,如果答应还要把他们的信物教与朝廷,保证他们没有谋逆之心。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必然不会再热衷于谋反此事,毕竟他们也是姓司马,国家是他们的祖宗的,他们自然也不想送给他人。然后放出风声参与此次谋反之后,必然会卸去其爵位和封号,死后不能以王爷之礼葬入皇陵。威逼利诱,层层深入。 对那个八王爷,就不能如此,他本是刚直忠君之人,只是碍于爱妻苦苦相求,加上苏峻是他的岳父,他不得不加入反君之列,但是我想他是心不甘情不愿,甚至觉得愧对朝廷。可按其这种心里,对其晓之以理,诱降。苏峻大军分四路进京,而三个王爷的军队是先遣,也是稍微弱的部队。你可先开八王爷进攻的西门,大开城门,他必然以为有诈,然后可让皇帝亲自见他,告知他另外两王已经投降,他定不会信,把两王教与朝廷的信物给他看,他见我们敢如此大开城门,不带一兵一卒,定然会信。而且他的忠君爱国之道的心,看到皇帝必然会羞愧万分,不战而胜。 最后,只剩下苏峻大军,也是三个军队中最为强大的,最难对付的。可是,他忽略一件事情。瘟疫才刚刚停歇,那些兵早就担心他们的妻儿父母,早就心急地想去探望是否安康。而且此次朝廷为了瘟疫做出了很多功绩,在百姓间很有威信和责任感。苏峻的兵都是皇朝的,他们的妻儿父母都受过朝廷之恩和君锦之恩,只需在他们攻打建康之日,让百姓,让那些兵士的亲人在城外迎接,再加上皇帝和君锦锦少出面,朝廷是正义之师,苏峻之反天时地利人和都没有,此战必胜。” 两人彻底傻眼,没想到一次灭国之祸竟在她漫不经心中,寥寥几句中便全都化解,而且头头是道,找不出任何欠缺,而且,平日里宫妃都只能呆在后宫里,她又是何时去打听到这些了呢?也没见她问了谁,或者偷跑出去过啊。她对敌军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他们疑惑。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早在我进宫前,就让歌空把所有的情报打听清楚了。有天下第一杀手楼和天下第一情报楼之称一斣珠可不能小视。 绍绍终于比较正常地问了个问题:“老妈,你怎么会知道锦少会出现。他可是整个江湖整个商界整个大陆最为神秘的人了。” 我看着他,没心没肺地笑嘻嘻道:“你不知道你老妈是神啊,我就是知道啊。”依然是死皮赖脸的回答,避去一切刨根问底。 李久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沉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亲自告诉他?” 我喝口茶,来古代我学会最深的就是喝茶了,轻笑道:“我刚才有说了什么吗?”满满的无辜和迷惑,瞪大眼睛里面没有一丝杂质得望着他们道:“我刚才一直在这喝茶,听着你俩说话呢。” 两人不动声色。相比我的轻松和诙谐,他俩的表情越发沉重和复杂。想不到,她竟聪颖至此,却依然不愿展露锋芒,不愿引人注意,这样的女子,真的世间少有。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特别而内敛,隐于大市,甘愿平凡,豁达淡泊,甘愿伪装于芸芸众生之间的奇女子呢? 两人不敢想象,如果她不是女子,身为男子的她,又会是什么样?如果她热衷权力,她想去争,这个国家,这个大陆又将会是什么样? 他们都不敢想下去,越想越心惊。背脊发凉,冷汗潾潾。 “好了,”我站起来,拍拍屁股,道:“夜深了。该回去休息了。绍绍,你大病初愈,要多休息。这些烦事,你不用参与了。” 司马绍乖巧地点点头,对我扬眉一笑:“知道了,老妈。你也是。” 走到门口,我突然转过头,意味深长道:“李太傅,今日莲德妃并没有来过,对吗?” 他了然,答道:“莲德妃贵人之躯,怎么会屈身到鄙人的陋室呢?” 我点点头,轻叹:“不要让他知道。”转身消失在夜色迷漫中。 一切的出现恍如一场夜梦一般。似真似假。伊人已来,伊人已去。 第110章 夜来访(下)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时时想起老祭司在那个溶洞中和我说的话,她拿起我的手,道:“我们掌心里的纹路有深有浅,有些人有些事注定要在这些纹路延伸的地方里出现。而我们,也要注定去完成它。去做那些事,去认知那些人。这是注定的宿命。” 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相信所谓的宿命,我本来是绝对不信的,可是,我出现在这,已经是个奇迹。我不能不信。 我看着手心明显的脉络,不知道,我所延伸的方向,是在哪? 阳光明媚干净得能看到透蓝的天空,白云很淡,橘黄色的阳光打在我的脸上,眼睛上,窗外大雁飞走的时候,成一字线。 周围寂静一片,自从司马睿要求我搬出冷霜宫之后,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们有家的都被遣回去了,没有家的也被送到特别的地方安置下,找专门的人伺候。所以,现在,苏妲和桓温上了战场,生死不明,而小全子也被我暂时遣回了君锦。只有云影还在宫中,可是她跟着王贵妃,偌大的宫殿,长幔飞飞,静默无声,只有风在里面流动的声音。仿佛世间万物一瞬间停歇了一般,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大殿内,有些恍惚。 我漫步到院子的小小角落,挺拔的树和软绵的天光,树叶映出柔软的绿,像一团绿色的风,蓬勃清凉。 我闭上眼,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感受此刻的静谧。 突兀地,我扬起嘴角,轻笑一声。这,便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吗?我仿佛嗅到了一个阴谋危险的气息。 一个人在宫殿里的日日夜夜,我开始光着脚走路,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好像是前世般在现代这般走在公寓里光滑的地板上的记忆。脚踏在地面在,在空旷的大殿里发出寂寞的回响。我想象着,手握在他的指间,他手心的温度像春阳,暖融融催开满城的花朵。爱便能长进心里,静悄妥帖。他的手指应该很修长,骨节分明,是迁延进她手心的爱情纹路。我想象着这样的一个男子,可是,我竟然看不清他的脸,他的脸被白雾茫茫的氤氲遮掩住了,我看不清是不是他? 司马睿忙于叛军之事,那些消息从来都是不准传入后宫的,后宫的规矩便是不准女子议政。否则便是舌多。所以在后宫人人自危的日子里,我倒是挺悠闲地一个人规矩的生活,早上起来绕着花园和湖边锻炼一下身体,然后做点饭喂饱胃,开始画画,午休,画画,做设计图,做衣服,时不时出去晒晒太阳。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站出来说过一句话。我不想为他惹上麻烦,也不想让自己惹上一身骚,更不想引人注目,让别人以看怪物的目光打量我。也不想让他觉得他什么事都做不好。还抵不上一个女人。他有自己高傲的自尊和骄傲。我不想去剥夺,去伤害。 没想到在这人心惶惶的日子里,竟然有一个人找上门来作客。 也就是司马睿一直对之有特别态度的桓贤妃。桓温的姑姑。那个淡泊寡淡的女人。 我给她泡了菊花茶,坐定之后,她突然开门见山道:“你是在乎他的吧?” 我惊奇:“为什么这么问?” 她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道:“他是在乎你的。甚至,你是其中一个特别。” “其中一个?”我淡淡道:“你也是其中一个吗?” 她笑了,笑得轻柔如飘飞的蒲公英,“我知道人人对我和他的关系有所怀疑,或者是好奇。那些女人以为我备受冷落,看来,你看出来其中的不寻常了。” 我不露声色。 她喝了口茶,道:“好茶,清幽浅香。像你的人一样。特别,与众不同,聪颖,善良,淡然。” 我瞥了她一眼:“说起淡泊,这宫中谁也比不上桓贤妃你。” “呵呵,”她淡笑,不过这笑容却充满苦涩和无奈:“心不在这宫中,又怎么会陷入呢。在这个后宫,我只是个局外人罢了。”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她淡淡道:“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顿了顿,我闻到了她身上好闻的佛香味道,很好闻,有一种让安定人心的力量。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一直在听着别人的故事,可是却永远不明白自己的故事。 “我与皇上一起长大,那时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然不会明白日后会有这么多的感情利益在里面,我们只是单纯地很好。我们一直在一起慢慢长大,我当他是兄长,他把我当作妹妹疼爱。不过,我们之间一直没有男女之情,性子,看法都很相似,我们更像是知己。可是我的父母都希望我可以嫁给他,特别是在他登基为帝后,可是我俩一直看为笑谈。知己怎么可能结婚呢。直到,不久之后,他出宫来找我,带来了一个人,一个清秀疏朗的男子,像那月华一般干净的男子,是个穷苦的书生,但是却满腹才华,我爱上了他,他也爱上了我。可是,我的父母不肯答应,而我又不好意思让皇上替我俩赐婚。他更加觉得男子最重要的是要建功立业,儿女私情要扔在一旁。”她突然长叹一声—— 我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第111章 锦少现 苏峻叛乱,李太傅进言,被圣上采纳,朝廷确定退敌之策。几招空城计,无中生有,反间计,孙子兵法中的种种,被用得淋漓尽致。果然,不久之后,三王领兵来袭,朝廷大大打开四门,皇帝亲迎八王爷。 八王爷进城后,怎么也没想到,迎接他的是这样的情形。像一个酒宴一般。皇帝坐在最中间,几位与他上朝下朝的大臣们也目光责备地望着他。不是应该迎战准备打仗吗?这,这是什么情形。八王爷无措了。 难道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什么万全之策?想到这,八王爷有些冷汗潾潾。 司马睿看着神色慌张惨白,甚至额头开始冒汗的八王爷。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谁又能分得清呢? 在被皇帝厉声说道:“你可记得君臣之道!用不用朕现在重新用幼时的夫子的话告之你!” 君者,一国之纲领者也,君之为,曰君道,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正道,在国之性命第一。 臣者,君之从属者也,臣之为,曰臣术。术在以君道为道,在忠诚,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君者,在一言九鼎,视臣下若社稷,以信为本,诚而实之。 臣者,以君命为命,何计生死。 正在八王爷羞愧万分,几乎当场跪到在地的时候。他的思想堡垒即将崩溃的时候,李太傅突然上前,淡淡道:“八王爷,三王爷,四王爷已经投降了,我们既然敢大开城门,便早做好了万足的准备,为了不在史册上留下千古骂名,不让你的亲人受到不必要的连累,你还是降了吧。反君,名不正言不顺。再说,天下都知,当朝天子勤政爱民,百姓安居乐业。你们没有理由,没有胜的机遇。” “怎么会?”八王爷惊疑不定,但是仍然不相信两个哥哥已经降了。 李太傅仿佛早就料到会如此一般,使了个眼色,早就候在一旁的太监抬着一个盘子趋身上前,李太傅淡淡地掀开盖在上面的红布,露出里面的两个金贵的玉佩。 八王爷一看,顿时傻眼了,这两个玉佩可是他两个哥哥最喜欢的贴身物品,几乎代表的就是他们本人了。八王爷苦笑一声,没想到他们已经投降了,罢了罢了,他本来便没有谋逆之心,只是禁不住岳父之说才参与的。他本没想过取而代之,自己做皇帝的。 长叹一声,像下定决心般的,八王爷翻身下马跪到在皇帝面前,恭敬道:“臣愿永生为皇上效力。请皇上恕罪。” 看到他投降,在座的几位大臣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呼了几口气。 接着,是三王和四王,两人才一听说另外两个已经投降了,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当场从马上跌下跪到皇帝面前恳求皇帝饶他一命。 最后,只剩下苏峻了。 只等着他来用最后一招,关门捉贼了。 苏峻在大本营中左等右等,等不到三王的消息,顿时坐不住了,起身就宣布进攻。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当大军一路向北,来到建康城前的时候,看到的会是这样的情景。 数不清的百姓等在大门门口,都是些老弱妇孺,那些人目光期期地望着苏峻的大军,直到不知哪个老妇突然凄声一喊:“儿呀……”的一声,然后就奔向敌军的一个年轻的少年,那个少年本来还碍于军规不敢动弹,可是看到一直担心的老母哭泣着像自己跑来,顿时狠不下心来。放下手中的长矛,哭道:“娘亲。”军中到处是担忧家中妻儿老小,担心有没有受到瘟疫感染,虽然听说朝廷和君锦在天下各地都有医馆免费治疗,不过更让人感激的是,君锦的玄武王青刺简直是在世华佗,找到了治疗疫情的方子,而且并没有拿它图利,而是免费告诉天下让病中之人得以康复。君锦锦少之名早已在天下贤明流传,成为一代风华之人。成为大陆除了第一通缉犯之后,得到百姓尊重最多的人。 看到军心即将乱起来,苏峻急急下令道:“谁赶迈上前一步,按军法处置。”那些动容的兵士有些犹豫。 可是刚才被那个老妇人鼓动之后,仿佛被鼓励了一般,野草燎原般的,那些百姓们一个个呼喊着自己的儿子,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爹爹,齐齐冲过去。军中那些思念亲人心切的兵们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弃了兵器向前跑去。 苏峻顿时气急败坏,下令道:“弓箭手,给我射。” 那些弓箭手纷纷听令举起手中的弓,瞄准,可是下一刻,他们都颓唐的,都纷纷垂下手了。因为这弓太沉,他们的心举不起来。那些奔跑过来的百姓中,还有他们的亲人,他们射不出去。训练有素的射弓技术竟然会手抖,抖到怎么也瞄不准。 苏峻抬头看过去,只见皇帝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明黄色的衣服耀眼刺人,皇帝就这样冷冷地俯视他,仿佛也在俯视天下众生,冷如寒冰,仿佛要置他以死地。苏峻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不过下一秒,又忍不住愤愤。他不相信自己会失败。 只见高高的城楼上,一个年轻的穿着简单的灰袍男子对他扬声道:“苏峻,你还是投降吧,三王都已投降,你不要在错下去了。天下不是你的,你拿不去。” 苏峻有些动容,但是已经到这一步了,他不会放弃的!! 见他如此顽固,李太傅叹道:“苏将军,你这又是何苦呢,瘟疫刚刚过去,天下刚刚太平,本是休养生息的时候,人人厌恶战争,更何况,这是篡权,是不仁不义之举,你何必还不听劝告,自寻死路呢。” 苏峻冷笑:“你我兵力悬殊,谁胜谁败还不知道呢。” “天下间,人人称赞皇上和君锦锦少义举。如果他们都在,你觉得这些受过他们恩惠的百姓还会战吗?不要忘了,你的兵士们都是皇朝的兵,他们的妻儿老小都在此,她们能活下来都是君锦之恩,你觉得他们不是知恩而报的人吗?”李太傅语气冰冷。不再和刚才一样和颜悦色。苏峻这才知道,这个平日里被大臣们嬉笑,躲在一个见不得光的角落屋子里不敢见人的昔日书生,此时变得多么强大起来。 苏峻冷笑道:“你又怎知锦少会来,你又怎知他来了会站在你们那边?” 突然仿佛凭空出现一般,一个白衣飘飘的绝世少年从高高的城楼上缓缓飞下。他的后面来跟着三个同样出色同样俊美冷漠同样摄人心魄的男子。 顿时整个混乱的战场安静下来。人人仰视着这个神一般的人物。 一个清冷的,如潺潺流水般的声音轻轻道出:“你又怎知他不会出现?” 绝世少年轻轻一笑,绝世倾城。 第112章 绝奇迹 我突然想起桓妃的话。 她看着我,意味深长道:“人人以为我也是那其中的特别之一。不过,除了你,就只要那个桀骜不驯,风华天下,绝世倾城的少年。皇上对你和他,是不同的。皇上对我,只是少年时的感情和愧疚罢了。当年我爱上的书生是他介绍给我认识的,可是那个男子在我俩决定私奔后突然消失了,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我再也找不到。睿也找不到。睿一直内疚如果我不带他去看我,我俩不认识,便不会发生那些事。所以睿一直对我很内疚,一直想弥补我。不久之后,我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简直晴天霹雳,几乎寻死。在这个时代女子未婚先孕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有辱门风,而且会羞辱到整个家族,被发现,定会被杀死或者驱逐。是睿知道后,沉思良久,毅然决定收我为妃,只是他还担心这样会委屈了我。我早已心灰意冷,也明白人情冷暖,他这般牺牲自己为我考虑,我已经感激不尽,可是在后宫中他依然不让我受任何委屈,处处随我,维护我。别人以为他冷落了我,其实那种清净未必不是我所喜欢的。我本不是他的妻子,连孩子都不是他的,让他一个皇帝做到如此,我一生对他无以为报了。他真的是至情之人,只是在宫中生活多年,看透了尔虞我诈,所以才变得很少相信别人了。这是被这世间残忍逼出来的。他是帝王,便有很多的无可奈何,有很多不做不行的事。”她神情微叹。 而我虽然表情镇定,可是,心中早已汹涌滂湃。 那两个特别,是我吗? 我看着这个神情清冷的女人,看着她脸上似乎不同其他那些争宠夺爱的妖艳女子们的淡然和沧桑,也许,爱情,真是会让人老去,或者重生复活。 “你还在找他吗?” 她点点头,竟然是幸福的神色。完全没有被他抛弃后,经历那么多之后的怨恨。 我皱眉,惊奇:“你有没有想过放弃寻找?” 她淡淡笑道:“或许想过,可是还是坚持下来了。”她喝了一口茶,轻道:“找不找得到已经不重要了。而是,我已经习惯在寻找中回忆我们之间曾经的爱情。那种心情才是无可替代的。” 我第一次认真地看着这个女人,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其他女人的那种执着和坚强。她的脸上此刻有一种近乎圣洁的光芒。那种混杂着母性关爱和沉浸在爱情里的女人温柔如水的宽容和隐忍。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有人说古代的女性是最伟大最能牺牲的人。她们,真的很让人钦佩。她们那么无条件地爱着自己的丈夫,自己的情人。 不管,别人有没有伤害她们,不管,她们深爱的男子爱不爱她们,有多少女人在分享那唯一的一份爱,她们都忍耐着一切……她们的心胸其实还是开阔的吧。只是有时被世俗礼教和男尊女卑的思想禁锢了。 我想,那一刻,我有点明白我该怎么做了。 或者,我能做的,该做的是什么了。 所以,我选择站在这了。不是以他的一个女人谢尾萤的身份,而是以锦少的身份。还捍卫保护这个属于他的,但是与我无关的国家。 也许这是有点爱屋及乌。可是,我突然发现,我开始不再想念以前的日子。我仿佛真正融入了这里所有的一切。 我冷冷地看着这个满脸错愕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明明在笑,可是却让人冷如骨子里。 “你又怎知他不会出现?”我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一般。可是,却如一股汩汩细流一般流到了每一个人的意识里面。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那些仰视我的百姓。 突然,没有任何预料的,一个,一个,又一个,那些百姓,兵士纷纷弃了手中的剑矛,像形成了一种默契一般全都静默的,虔诚的,有力量的,匍匐在我的脚下。我惊愕地看着他们,他们在做什么。我何德何能,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我感觉得到,背后有几束灼热的光一直跟随着我的脊背,我不由地全身僵硬起来。 突然,站在身后的青刺像明白我的心思一般,突然感叹道:“少爷,也许你只认为你做了你该做的而已,可是那些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生的转折。他们的生命,不,甚至他们的命运都因为少爷的存在而得到改变。所以,他们是真心地跪在你的脚下。” 突然,朱雀王,玄武王,青龙王全都虔诚地跪下,恭敬道:“少爷,愿永世跟随在你身边。” 少年站在空旷的平野上静静屹立,像一座不朽的雕像。更像一个天上的神子。高贵,典雅,遗世而独立的气质。那种如天空中飘浮的多多白云一般浅淡的影子,映入此时在场的每一个的干净的眸子。 百姓,兵士,甚至那些在墙头上的大臣们都静静地,钦佩地望着这个风华绝代的少年,望着这个大陆上的传奇,目光狂热闪烁,像在黑暗的森林里迷失了路突然找到天上的北极星引路一般。他们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喜爱着这个为天下百姓着想的少年。 少年微笑地看着他们,浅浅一笑,妖娆如天空中突然绽放的一朵烟花一般,“我所做的,只是希望每个人都可以幸福地生活,这就是君锦存在的意思。这个国家,是由大家一起守护的,我希望有我安锦在的一天,没有任何纷争,没有任何不幸,没有任何伤害大家的灾难,我知道这些都不容易,可是,我们会一起努力,尽力而为,各尽其职。在这里每一个感激君锦的人,君锦都与你们同在。” 在风中白袍飘飘的少年。在阳光下全身萦绕着淡淡光芒的少年。以温和的目光如水一般拂过众人的少年。以宽容之心包纳天下所有的少年。 绝世的,倾城少年。 虔诚跪拜的人们纷纷轻道:“我们会一起守护这个国家的……锦少……锦少……”声音大如擂鼓,直冲云霄,久久,在这个国家上方,回荡,不散。 高高站在墙头上的司马睿看着此时的情景,目光复杂而苦涩。什么时候,只属于他的安锦,此时属于了天下。什么时候,他们之间,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李久看着这个早就闻其名却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的少年,这个锦少,不免心生感叹,好一个绝世少年!那个少年浅浅淡淡的神情,情不自禁地,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同样与众不同,同样特别的人。那个默默无闻的女子。 后世一直称这次叛乱,创造了这个大陆上的奇迹。 因为,锦少的彻底现身。因为,锦少的到来。 因为种种原因,考试,赴约,开班会,社团的事……所以更新迟了,请大家谅解!!还有,谢谢你们呢一直的支持,谢谢你们一直陪在我身边,真的,谢谢大家!! 第113章 寥落(上) 流烟袅袅,时光梭梭,可是,司马睿认真地看,依然怎么也看不清那个人,看不透那个人的一切。 张了张嘴:“小锦……”可是声音一入空气就什么都没有了。司马睿的眼神有些懵懂,仿佛眼前白茫茫一片,脑子里空捞捞的。 司马睿有些呆愣。看着他,目光越来越浅,瞳孔也越来越大。 李久奇怪地看着皇帝的反应,不解平日里严肃睿智的皇帝怎么会出现发呆的表情,还是那种像一个迷路了的孩子找不到归属的表情。像个无助的孩子! 一个高高在上,九五之尊的皇帝出现这样的表情,要李久怎么相信! 突然,那个少年像觉察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转过头来,怔怔地同皇帝对视,无比寂寞倦怠,到底谁在贪恋谁的脸? 那般清澈,那般剔透,那般如流水一般的悲伤,那般无奈,那般寡然,那般寥落……千回百转的柔情,温情脉脉的缠绵。 最终只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那声叹息寂寞又潦草,没有冲出喉头,没有绕室三圈,没有余音绕梁,没有多余的流连。 就如来时那般飘然而至,离去的时候也如天边淡淡的云彩一般,悠悠离去。 那个白色的身影,在天地化为一个绝丽的影子,久久在人们心中不曾离去。 司马睿看着他,认真地看着他,久久地看着他,在听到那声叹息的时候,左胸口突然跳动了一下,心口划过一丝尖锐的痛。 然后,在夕阳余晖散落在地上把他的影子拉长,不断拉长的时候,司马睿突然云卷云舒地笑了。那笑容,同离去的少年如出一辙,淡淡的,忧伤的,绝世倾城的。 叛乱平定之后。 三王被罢了爵位,但是依然以贵族身份享有朝廷的资助。 苏峻被打入死牢,还有其帮凶儿子苏寻南也被打入天牢待审。其亲人,皇帝仁慈,全都流放,或者贬为庶民,并没有赶尽杀绝,一时国内人人称颂皇帝贤德。 桓温和其军队中少数人,死里逃生,活着凯旋归朝。受到重赏。在苏寻南入狱之后,捎人留言给桓温。只有沉重简单的三个字:对不起。 当日桓温冷着面容在自家院子里做了一天。然后第二天喝了一日的酒,醉得不省人事了三天三夜。醒来之后,开始变得孤僻寡然。内敛沉静。建康其他几个公子屡次安慰无效。 “苏妲,你真的决定如此吗?真的不愿朕恢复你的妃位?”司马睿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苏妲恭敬地跪在地上:“苏妲谢皇上大恩大德。可是苏妲愿永世跟随谢主子,服侍她一辈子。” 我看着她,心疼道:“苏妲,你不必如此,你该自己选择自己的路。做你自己。”我知道这样的话有些任性,有些大逆不道。可是,我希望她选择自己的幸福。 她淡淡地笑笑,坚决道:“主子不用为苏妲着想,苏妲已经想好了,能跟在主子身边,是苏妲的福分。” 听到她这么说。我突然沉默下来了。回来的苏妲似乎和以往大不一样了。似乎多了份宁和与清冷。我不知道她和桓温在行军间发生了什么,也不会去问。但是,我是希望她是幸福了。即使要我做点什么,也在所不惜。 我突然浅浅一笑,对司马睿道:“皇上,既然她决定如此,那就随她吧。不过——”我顿了顿,诡异一笑:“臣妾宫中从来没有主子奴才,只有姐妹。臣妾想和苏妲结拜为姐妹,不知道可不可以?” 司马睿对我温和一笑,笑里全是纵容和宠爱:“这事就这么决定吧。” “那么,”我话锋一转:“苏妲即为臣妾的妹妹,算不算皇上的妹妹呢?”司马睿愣愣地看着我,有些不明白。 但还是依言点头:“当然。”浑然不知一步步落入我的圈套。 苏妲跪在地上不解地望着我。我朝她安抚一笑。 我甜美狡黠地对司马睿一笑:“即为皇上的妹妹,那么,怎么也该是个公主的身份吧?” 司马睿愣了一下,然后开心地笑起来:“莲妃,你竟然给朕下了套。这下朕说什么都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妹妹了。不如,”他微微沉吟想了想,道:“不如,封为‘南康’公主吧。” 我欣慰地点点头,恭敬道:“臣妾替苏妲谢皇上。” 苏妲终于明白过来,知道我的用心,感动道:“主子——” 我走过去,扶她起来,温和道:“以后这没什么主子奴才了,你我即为姐妹,你刚刚也听到了,皇上也封你为‘南康’公主了。苏妲,以后,你是自由身了。” 苏妲泣道:“苏妲谢皇上,谢莲德妃。” 我知道,苏妲跟随桓温九死一生,几次身临险境,依然活了下来,桓温虽然没有爱上她,但对她的态度已经没有原来那么恶劣和冷漠了。相反,已经有了一定的生死相依的深刻感情。那些都是我和桓温比不上的。 我对于桓温来说,只是少年时代的一个梦而已,梦醒了,必然要面对现实的。 所以,我会尽自己的力量给这两个我在乎的人,制造一切可以幸福的机会。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弥补,但是我始终清楚的明白,给桓温幸福的那个人,不会是我。 第113章 寥落(下) “对不起。”他的笑容苦涩。年轻的面孔上有我所不熟知的冷漠和寂然。还有一丝无奈和自嘲。 “为什么?”我疑惑。 他轻道:“说好要对你好一生一世的。” 我敛下眼睑,浅笑道:“苏妲是我妹妹,你待她好一辈子,便是对我的一生一世。” 他苦笑道:“尾萤,谢尾萤,你爱过我吗?哪怕一瞬,一刻?” 我久久沉默。 深呼一口气,我看着他,认真地看着他,最后微微一笑,坦然道:“桓温,我不想骗你。对不起。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不过那是朋友之间,兄妹之间的喜欢。你对我的珍惜和陪伴我永远都会感激,也会记在心底。桓温,少年时代一起成长的那些美好,我们彼此记着就好。那些东西,无关他人,只需我俩记着就好。桓温,从今天起,我们的未来,便不用在记住了。我不会记住你的,你也不用记住我的。我们都把它的存在忘记在心里吧。” 他轻笑一声,何其凄凉,何其无奈。但是,又有一丝庆幸,一丝解脱。 “这样也好,”他轻叹,“萤儿,从今以后,你只需记得以前美好的桓温,以后的桓温无论变得多么陌生,无论变成什么样,你再也不用记得。我怕,那样的桓温会陌生得你再也不认识了。” 我当时不知道他的话是何意。可后来,我便明白了。丧父之后的桓温,要担起整个家族的重任,一向淡泊名利,逍遥世间的桓温开始正式进入官场斗争。开始他登上顶峰的官场生涯。他说的对,那样贪婪,势利,自私,残忍,市侩,争权夺利,尔虞我诈的桓温,我真的不认识了。 那段美好的少年爱情,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逝去了。 几天后,皇帝赐婚。桓温被封为大将军,娶皇帝的妹妹南康公主为妻。 沉默的家宴。我还真是不习惯。 “大家动手吧,这是我亲自下厨做的,算作你们俩的结婚礼物。试试看,好吃不?”我微笑着开口。 桓温沉默地坐在那,不言语。苏妲有些羞怯地低着头,脸色微红,不敢看他。 我笑了:“怎么,嫌我的菜做的不好是不是?我记得以前云影小全子他们都很喜欢吃我做的东西的。桓温,你以前不也是常常喜欢吃吗?” 苏妲摇头,轻笑:“怎么会,你做的菜一直都是美味。只是——”苏妲犹豫地望了望冷着脸的桓温。 良久,深呼气几口,桓温终于开口淡淡道:“怎么会呢,娘娘的手艺一直让微臣喜爱。” 我有些尴尬地笑笑,这个桓温,闹什么别扭。 我不再理他,自顾自地吃起来,好吃。我幸福的样子让苏妲轻笑出声:“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我塞着满嘴的食物点点头,含糊不清道:“嗯,真的呢,不信你试试。” 他俩开始沉默地吃起来。 我微叹一声,看着筷子,突然淡淡道:“其实爱情,便像这双筷子。像筷子一样的爱情,不紧不疏离。刚刚好。一根与另一根之间,看上去都那么独立,彼此不用攀扯,不用心怀芥蒂,都以同样的高度平等的姿态并排在一起。而一但两只筷子合成一双去夹菜,喏,就像这样,”我拿起筷子伸手去夹了一块做示范,吃了一口,接着道:“两只筷子就会变得亲密无间,咬合在一起,一起去完成某件事。不管艰不艰难,他们都不会放弃彼此。两个人在一起的爱情,便是这样,朴实无华,但是却是最真实的存在与相依相偎。” 我边说边吃,低着头,没有看到他俩的表情和神色。 苏妲突然笑道:“尾萤,谢谢你。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 我嘴角轻轻勾起,“吃饭。今日,我们便是告别。走出彼此的轨道。再见。”我笑容渐渐绽放,摇曳如花。 感情,记忆,怎敌他似水流年。 我们都要珍惜。 ——————————————————————————————————————— 亲们,如果得到你们的推荐多的话是对我最大的鼓励哦~~~~~~~o(n_n)o。。。 第114章 尘影 动乱告了一个段落。皇宫,京城,乃至整个晋国都开始从瘟疫和叛乱中恢复过来,人们的生活又开始变得蒸蒸日上,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不过,唯一变了的,就是君锦的地位在晋国已经无法超越,锦少的身份变得更加富有神秘色彩,民间开始纷纷传言出锦少的种种身份的猜测,更有甚者,为锦少写了所谓的自传,由锦少旗下的“彼岸”出版社出版。可是其内容太过夸张神奇。作为当事者的我,在收到小七寄来的样刊之后,几乎笑倒。这些人还真是可爱。 可是我知道,他们是真心地喜爱着我,大陆第一奇人,锦少。 现在想必大陆通缉犯上的列表我的排名无人可替了。听说买我人头的金额增长了两倍之多。在大陆上的每个国家上开始流传,得锦少者得天下,锦少在哪个国家,必然其他国家不敢侵犯。于是,现在开始掀起一股浪潮,人人想抓到锦少,恶者想把他杀之,善者想感谢之,还有国家的负责人却想得到锦少,得到锦少便等于得到了整个君锦。 虽然锦少行踪诡异,除了三王几乎无人得知,但是,那些有心之人依然不放弃寻找锦少。一时间锦少成为街坊人人谈论的话题。连皇宫都受到了波及。 我一个人住在落霜宫里,小白虽然留下来陪我,可是它常常晒着太阳睡懒觉,睡醒就去泡妞,根本很少打理我。我只好画画图,写写字,有时半夜去找李久聊聊,或者沿袭以前的习惯,飞檐走壁地跑到他的宫墙上坐着默默地望着他。看他找女人,看他把酒言欢,看他开各种宴会,看他在声色阑珊中渐渐变得冷漠。 因为常常穿成宫女的装束跑出去,在后宫里大拽拽地闲逛。所以常常听到那些眉目娇羞的宫女们谈起那个绝世倾城的美少年,谈起他清冷的面容,谈起他与众不同,他的举世无双,他的无与伦比,他无人可及的威望和手段……我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好奇心渐渐膨胀,几乎想问她们,她们口中的这个神仙似的人物是谁的时候,她们说了句那个君锦的锦少,简直是个世间少有的奇男子。 当得知我好奇了半天,崇拜了半天的那个人,她们口中的那个人竟然就是我的时候,我吓得几乎被口水呛到,脸因为羞愧而憋得通红,在她们离开之后,我从我躲着躺下看天空的假山后爬出来(因为脚被夸得有些软了),看到四周没人之后,落荒而逃。 司马睿好像知道我厌恶去他的宫殿里侍寝,或者想等我在接受改变什么,所以在他忙完那些急迫之事后,并没有强制我侍寝,好像我们之间达成了某种沉默的契约一般,大家都不戳破那层挡在我们之间薄薄的那层纱。 我们心知肚明一切。他在等,我也在等。他在等我爱上他,等我愿意留在他身边,而我,在等我是否该妥协,是否该按我的意愿去选择。 其实很多事都已经在我的棋盘上注定了的。我只是在等着棋快下完的时候收子,得到我要的结果。 最近发生的一切,只是我手中操纵下的一场江山策罢了。 我自然笑看一切。从始至终,这场局,我只能做个局外人,清醒地看待一切的发生,看破世事。 司马睿对我的态度变得有些奇怪。如果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有些暧昧,我一时有些不习惯。他向来对我都是冷言冷语的,现在变得奇怪的殷勤,我的确有些不习惯。 他开始下朝之后便到冷霜宫陪我,有时我俩对弈一盘,有时我们静看落花流水,有时我们共奏一曲,有时我们静默地看着云卷云舒,有时我们说些奇怪的对话,有时他只怔怔地望着我发呆,有时我们喝茶,浅酌几杯。 我在等待,等待一个变数。 我知道我们之间这样的结果来之不易,自然小心地珍藏,珍惜。 这日,我和他在空旷的院子里乘凉下棋,我们都没有说话,周围很静很静,只有风拂过地沙沙声,还有棋子一下一下落盘的声音。整个世界仿佛沉寂下来,只有我们两个人。 终于,最后一个黑子被白子吃掉,司马睿突然笑道:“这是你唯一赢我,没有故意让我的一次。” 我淡淡笑道:“怎么会,是皇上的棋艺高超,臣妾甘拜下风,今日,只是一个巧合罢了。”也是一次预言。我,终会赢过他。 他看着我浅浅淡淡的面容,突然道:“尾萤,你和桓贤妃真的很像,那种天生的淡然薄利,还有与世无争,在这后宫中依然保持着真自己。可是,朕说不上来,你同她又有不同,仿佛,你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你好像一直在找什么。”他轻轻叹道:“朕一直很怕,怕你哪一天突然消失不见了。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我依然云淡风轻地笑:“皇上说笑了,臣妾一个大活人,整天好好地呆在这,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 他为自己荒谬的想法失笑出声,随即认真地看着我,沉声道:“尾萤,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救过朕两次,朕定会给你。” 我低头收拾棋盘上白白黑黑相间的琉璃棋子。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一丝妖娆的笑容,像一朵孱弱的百合花,闭了闭眼,终于轻道:“皇上,臣妾要的,您给不起。” 帝王唯一的爱,你又怎能给呢? 给了,我又如何确定我要得起呢? 只怕感情如流水,远离我梦中坚韧的城堡。我被困在原地,莫名无声地笑容下,泪水就突然哗啦啦地掉个不停。心伤如夜来的雨,我找不到让我停留下来的屋檐。 夜凉如水。少年白色的长衫上流动着浅浅的低迷,他隐约懵懂的脸上,弥漫着流水般的忧伤。那氤氲弥漫中无法看清他的脸他的神色,有时候那淡淡光辉浅浅薄雾中,他仿佛不是真实存在在这世间一般。 他低头微微垂眸,脸颊上便绽放出流光溢彩的奇怪光芒,他黑色的双眸熠熠生辉,他的皮肤雪白无暇,他的樱唇嫣红妩媚,此时却紧紧地抿着,眉间有一丝轻柔的纹理。 “青刺,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仿佛下定决心般,少年轻轻开口,声音如夜里的溪流一般清澈中带点魅惑。 书生般干净的男子低头眉微撅,良久,忐忑问道:“少爷,你真的决定了吗?” 襟怀坦白,天下无双;光明磊落,万人敬仰。 这便是民间对少爷的评价。 可是,又有谁明白这个坚强刚毅的少年身后,又有多少难以述说的悲伤。又有多少无人明白的责任和负担。有人知道,一个18岁的少年,一路走来,创造了这个大陆上无人能比,甚至比一个国家还要强大的君锦,付出了多少难以想象的艰辛和努力。 少年在月色下有些朦胧的脸突然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摇曳生姿,清雅悠然,他看着大厅里不能言语的富丽堂皇,目光悠远道:“对。青刺,我早就没有退路了,不是吗?” 听到这,青刺释然地笑了:“这是少爷的决定,青刺必然永世跟随。少爷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青刺等着少爷平安归来。” 少年听罢,倾国倾城地笑了,“告诉小七,让他除了管理好桫椤城的事,可不能忘了我早就嘱咐他的事。” 青刺咧嘴一笑,“小七定然不会忘记的,少爷的事,在他眼里,比一个国家重要多了。” ————————————————————————————————————— 各位亲们,玥玥希望得到各位的支持!!!让我有继续写下去的动力!玥真心谢谢各位!!o(n_n)o。。。 第115章 隔世花(上) 中秋节前夕。明明一个很普通很平凡的日子。却因为君锦三王联合起来要给锦少庆生的盛世而变得不再寻常。整个晋国因为锦少十八生辰而变得有些不一样。三王和锦少的关系天下间人人都知,如此便引起了众人的屏息期待。 当这个消息传出之后,那些喜爱崇敬锦少的百姓们在心中惊叹锦少如此年轻,而那些恨锦少恨得牙痒痒的暗客们也在心中惊奇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奇少年。 朱雀王麦七举行了盛大的晚会,还有新装上市发布会。 玄武王青刺在晋国上下所有的医馆免费为百姓看医抓药一天。慈善馆免费发送馒头大米一天。百姓中一时传颂此善行。 青龙王歌空找了证据,抓了全国上下的贪官污吏,一夜之间,全都捆绑好出现在吏部大牢门口。引起百姓叫好。一些歹人越发地怨恨君锦。 据说传说中,君锦还有一王隐于大市之中。就是不为人知的白虎王。不知道此次盛会他会不会出现,众人猜测。 皇城尽皆喜悦,眩明一片流光溢彩。人人期待这个日子的到来。 在这样的日子里,我早早地爬起来,是一个干净清新的早晨,天气微凉,我披着半旧的杏红色长袍站在皇城高处,身后一片金碧琉璃瓦的波浪,没有尽头,无处是岸。 攀着日久年深已经摩挲得光润如玉的朱红栏杆,静静地看这个皇朝的云卷云舒。静静地看这个王朝的命运。或者是我自己的命运。 苍白的指尖像开在晨曦微黄的温暖日光中一朵奇异的花,不染胭脂红,不点梧桐碧,一种暗沉妖娆谨自深藏不露,不动声色。 舒服地迎风而立,伸了个懒腰,这个皇城里有多少动人的故事呵,又有多少风华女子被幽闭在这座寂寞的宫殿里度过孤寂余生…… 回去的路上,走过路旁葱葱郁郁的白花树林时,分花拂叶,细碎的花朵簌簌落了满头满肩。静静踏在青砂石台阶上,手指拂过一旁青苔蔓延的古石墙,摸着上面凹凸不平的痕迹,自顾自轻吟:“……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雨来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两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宫殿转角处飞起一点灰色的衣角,一个男子沉沉地声音道:“谁在那里?” “呀——”我一声轻叫,显然没料到这么早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会遇到人。 来人是一个修长俊朗的男子,脸上表情内敛而成熟,身上着侍卫服饰,好像似曾相识。 脑子里迅速翻转了种种记忆,想了很久之后,终于想起了这个人。没有办法不想起啊,实在是我和他的相遇有点有趣。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恭敬地跪下:“微臣拜见莲德妃,娘娘万福。” 看着他严肃恭敬的脸,我愣了半晌儿,突然掩嘴笑道:“杜侍卫,认不出我了吗?”那日被他放脱离去之后,我特意让小全子问了当夜在附近值班的侍卫是谁,谁知道那个心软的人便是他。据说是京城里的一个富家公子,因为从小习武,便入宫成了皇上贴身侍卫的一员,保护皇帝的安全。 说着就一个掌风过去。他早已察觉,连忙避开,站在不远处不解地望着我,我对他恶作剧地摆了个嘴脸:“怎么,记不起来了?” 杜少棠愣了愣,看到那张美艳非凡的脸上,突然想起早就刻在灵魂深处的那张清丽脱俗的脸,那个难忘的夜晚里,她一身白衣,飘飘于苍穹间,背影婀娜多姿,那个又美丽又有趣又可爱的小宫女,那个如小仙女一般出现在夜色中独自嬉戏的人。深深地吸引着他的心。 想起那个冥冥之中出现在自己生命中,一直念念不忘的调皮小宫女,还有那日在景阳宫门外大声斥责那些自私懦弱的人,毅然不顾自己的安慰闯进去的坚毅倔强女子,杜少棠神色微微恍惚,随即清醒过来。 看到他百转千回的神情,颇为有趣,我轻笑一声:“说起来,尾萤还要谢谢你当日手下留情呢。” 杜少棠收敛有些敬仰的神情,恭敬道:“微臣不敢,是微沉冒犯了娘娘,请娘娘谢罪。”低眸不语,明明心中提醒了自己千次万次不能窥视圣上的女人,她们都是天仙似的人物,可是,自己的心没有办法欺骗自己。杜少棠心中轻叹,可是面上平静无波。 我移步走到他面前,低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不会介意的,不过有机会尾萤一定会和杜侍卫讨教几招。听说杜侍卫是御林军中最出众的人才呢。” 他身子一僵,依然沉声道:“微臣不敢。” 我不语,看了他半晌儿,娇笑着离去,那笑声妖妖娆娆,余音绕梁,动听而悦耳。久久停留在他的耳边没有散去。 留下杜少棠在那一个人愣了,久久,久久,都没有离去。 耳边还有她清新温热的气息,鼻间还有她身上好闻的清清幽幽的淡雅气息,仿佛是那一树的丹桂袭来,袅袅轻烟,眼眸中还捕捉到她离去时拖着的那长长的绯红裙摆。轻纱曼曼。 ——————————————————————————————————————— 下午还有一更,可能会多些,内容也会更加精彩。请各位支持!! 第116章 隔世花(下) 我曾经看过一段佛语,问什么是幸福。具体的我都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陷在自己的爱欲中的蜘蛛说,幸福是没得到和已失去。佛让她变成一个美少女,去人间走了一趟。去了那里,她遇到了她前世认定的恋人,可是无论她做什么,那个人依然无法爱她,爱上了别的女人。蜘蛛走进了一个没有出口的陷阱,他成了她走不出的阴影。佛告知她,幸福不是没有得到或已经失去,而是现在所拥有和正在发生的。也许你认定的那个人,只是你生命中路过的一阵风,风吹过,便会离去,不会停留。也许,你的身边有一双早已注视仰慕你了整整几千年的人。只是你被蒙住了眼睛,没有看到。 佛曰人生有七苦: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恨,求不得。 然而当你失去了,放下了,忘记了,相聚了便不会在苦了吗?有时候我真的迷惑了,我不知道。也许当我在苦海里苦苦挣扎的时候,新的苦海又重新悄悄地不知不觉中淹没了。 如果失去是苦,你还会不会付出?如果坠落是苦,你还要不要幸福?如果迷乱是苦,你还要开始还是结束?如果追求是苦,你选择坚强还是执迷不悟?如果放弃是苦,你还会坚持退出游戏还是继续走下去? 每次看到佛书的时候,我便在想,人生便是业障,越去想明白它,越陷入无尽的沼泽,找不到答案。这些我和桓贤妃讨论佛理的时候,便提过。当初雅雅和她讨论的佛理便是我教与的,所以,今日,当我同她再次谈起佛理时,便有了不同的感觉好心态了。 有时候上苍只需微微撩动指掌,便是人生的生离死别。 每次提及后宫众妃们,桓贤妃总是淡淡道:“纵是如花美眷,也难敌流年蜿蜒。” 说到这,我便浅浅地笑。笑得花枝乱颤。 这宫中的女子们,哪一个不是如此。 我能做的,便是云淡风轻。 纵使他是天下间最无心的蝴蝶,我也要,做他,隔世的花。 独自回宫后,在路上便听说皇帝今日身体抱恙,据说闭门不出。御医诊断后要静养,没有圣命,宫中一个人都不能打扰。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嘴角有点诡异的扬起。呵呵。他也听到了传言吗?锦少的生辰,迫不及待地赶去。 第一次,我终于承认,在爱情上,我们往往太过聪明,也太过愚蠢,所有的爱情理念都很熟稔,可是那些理念却像唐僧的紧箍咒一样狠狠地把我们箍紧。 纵是孙悟空,也是寸步难行。 更何况是我小小的一个安锦。只是很狗屎运地被上天送到这,来了个穿越控。 我站在和云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那个盛大的时装会。婀娜多姿的美人们画着古典的妆容,身材曼妙,迈着魅人的猫步在悠扬的乐声中缓缓前行,举手投足间全是千种风情,万种魅惑。我突然想起在现代时无时无刻没有想象过自己有那么一天,在高高的t台上,俯视台下众多的人群,在人人敬慕的目光中,和模特们一起风情万种地走出来,聚光灯映照在我身上,我们一起为完美的服装展谢幕。那将会是一件多么完美的演出。 可是,今天终于实现了,却突然没有了那时的欲望,只想静静地呆在一旁,看着,欣慰地笑。 不过,轻轻一笑,小七定不会允许的。他想让我和他分享今晚为我准备的一切。当然,还有特制的生日蛋糕等着我去切。 云影在我身后微叹:“小姐,我一直期待着你能快乐,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幼时小姐太过柔弱,而且沉默寡然,是个孤僻的人。没想到,那场大劫之后,你像变了一个人,虽然也喜欢原来的小姐,可是,现在的小姐,云影更加欣喜。” 我看着仿佛一瞬间华灯初上的京城。灯火通明,美丽绝伦。 “云影,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一夜之间从没有学过字的人能够吟诗作对,从来怯懦的四小姐变得坚强而无畏,甚至懂得伪装,小小年纪便懂得世间百态。她作为我最亲近的人,不可能不怀疑,不可能不明白。可是,她从来没有问过,只是一直陪在我身边,无声地,沉默地,一直陪在我身边,那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变。 云影看着台上的旷世杰作,喃喃道:“只要是小姐,无论变成什么都好。” “云影,该我们上去了。” 云影看着带着斗笠黑纱的小姐,不,此刻该是倾世少年。仿佛有一道光,像前一次的时装秀时那些用铜镜反光得到的聚光一般,此刻那些斑驳的影在他的脸上游移,流光溢彩,最后终于把他的脸罩住,如同通往圣地的天梯。那一道奇异的白色光芒,云影不知道,但是她猜想那道光里,一定参杂错合了世事的忧伤,那是人间世态的色调。苍凉得令人心惊,华丽得让人流连。 演出告了一段落,正想在小七意味深长的目光中飞身上台。没想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出现在那里。 只见一个灰袍男子站在那,温润的目光如流水,俊美自如的外貌,锦衣精绣样,更重要的是,他那藏在温柔笑容下的疏离,同几年前三哥带我去那时看到的一模一样。他后面还有很多穿着长袍,看不清样貌的男子,此时都恭敬地站在一边。 他站在那,对麦七微微点头示意,然后恭敬道:“尔等代玛雅祭司向锦少送上贺礼。玛雅世人将永世跟随锦少。” ——————————————————————————————————————— o(n_n)o。。。亲们,两更完了。我会继续努力。 第117章 夜诡(上) 一个头戴斗笠黑纱,身着白衣的少年从空中轻轻拂掠而过,最后翩翩而落。 看不清他的脸,他的神情,可是看到他白润的手掌,仿佛盛夏的莲。 突然,在他的身后,天空中盛开了一朵朵五颜六色的巨大花朵,花朵缓缓开过,又有另一朵花开起来,绽放在建康宁静深邃的悠悠夜空中。坠落的花瓣们仍然一丝一丝地飘飘荡荡而下,整个天空顿时变得妖娆万分。 色彩绚丽而缤纷。或是比土耳其的蓝宝石更炫目的蓝,或是比落雪梅开更加剔透清澄的白,或是比飞烟更迷离的灰,或是比春天摇曳的鸢尾更诡异的紫,或是比纯净的雏菊更牵缠的黄,或是比玫瑰更妖冶娇艳的红,或是比秦淮河上游弋的浮萍更飘逸的绿…… 少年的脸虽然隔着透明的黑纱,可是依然可以揣测到他的皮肤如雪,双目似漆,人间尤物。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围观的群众,还是买了票进来的达官贵人,人人有些痴傻地望着骤然变得不在寻常的夜空。看着此时仿佛从天边而来的少年。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低着头,微小的人影。恭敬地立在一旁。 一直高高在上,沉默疏离的朱雀王见到他,恭敬温和道:“属下参见少爷。” 少年微微点头:“小七,辛苦你了。” 少年转头看向另一旁恭敬的,送来礼物的男子,淡淡道:“他可来了?” 王导看着这个少年,虽然看不到他的样貌,却仿佛似曾相识,仿佛在某个瞬间他们曾经相遇过。 王导平静的脸上勾起一抹笑:“祭司因为为少爷准备礼物,所以来不及赶到,特意吩咐我前来祝贺。” “嗯。”少年瞥了一眼那个准备礼物的盒子,然后随意应道。 王导轻笑:“少爷为何不问里面是何物?”虽然不曾看到过他,可是只一眼,便不知为何心生敬意,仿佛命中注定了一般,从心底,真真切切地崇敬这个未来自己要一辈子跟随的主子。虽然奇怪,可是更多的却是欣喜。王家世代为了凤非而存在,今日,在自己手里终于把凤非的主人等到了。他们,等了几百年了。现在世事动乱,他们所期待的,便是有个明君统一天下。 少年好像听到了很奇怪的事一样看了他半晌儿,轻道:“你该问的,是你自己愿不愿说?” 王导微微一愣,虽然有些许尴尬,却并没有厌恶,答道:“里面装的,是国家。” 少年隔着黑纱看着他,可是他依然可以感觉到你目光中有很多冗多的内容,有些许的沉默。他声音细腻低沉道:“嗯,不久之后我会见他。凤非会带我去找他。”少年顿了顿,突然瞳仁明亮,宛如琥珀,道:“你是王导。”用的是肯定句,没有一丝怀疑。 王导虽然奇怪,但是仍然答道:“是。” 好奇怪聪慧的人,只凭他两个字便猜出了他的意思。便明白祭司花费了很久准备的贺礼。 奇异的安静中,少年突然道:“小七,好像有不请之客来了。记得清理,我去切蛋糕。” 朱雀王眼中一冷,少年的身影翩翩离去,他对着空中放了一只特别的焰火,然后人群中悄然的,出现了很多人。 少年转身还没走几步,就有人吼道:“锦少,拿命来!”是潜伏在人群中看似像普通百姓的人,可是手中却带着锋利的刀。以及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武器。 今日是锦少生辰,得知他今夜会出现,那些为了大陆榜单上排名第一而可以得到的悬赏金,一些蠢蠢欲动的江湖杀手刀客们纷纷行动起来,可是他们忘了一件事,当年的江湖第一杀手便是现在的青龙王歌空,他负责的便是保护君锦的安全,措施早已准备得万无一失,他们太过自信,也太过愚蠢,选在今日动手,选择同君锦作对。他们太小看了君锦! 没有造成人群任何混乱的情况下,那些不知好歹的江湖人士,见钱眼开的人,只能有来无回了。 杀戮还在暗暗进行。风腥血雨中,那个绝世少年却平静地推着一个改造的小车,上面放着一个非常高非常大非常精美据说是蛋糕的东西出来,蛋糕中此时插着的十八根蜡烛在轻风中有些摇曳生姿。 就在这时,一个杀出重围,浑身有些伤痕累累的江湖剑客飞身而上,直直地一剑刺向那个云淡风轻的少年,少年不惊不慌,依然推着蛋糕往前走,仿佛是没有看到,又像是不屑一顾。 站在一旁的朱雀王也一脸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但是在那剑刺到少年的胸口时,王导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准备出手救他时。一个石子打在那个剑客的手腕上,顿时,只差分毫的剑便被打落了。 一直站在角落里静静观看的异族男子,嘴里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对旁边的健壮男子道:“塔木,传闻中的锦少,果然名不虚传啊。” 旁边的男子恭敬道:“少主比他强上百倍。” 男子掩嘴妖魅地笑:“塔木,你要拍马屁也不用说得这么昧着良心。” 健壮男子淡淡道:“主子问塔木那话,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 “哈哈,”狐狸般的男子开心地笑起来:“塔木,你真是太可爱了。” 听到可爱一词时,一直沉默内敛的健壮男子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 妖魅男子笑着望着站在远处高高台上的少年,瞳仁不停地扩散扩散笑意,笑得花枝乱颤。 他像看到自己寻找多时的猎物一般,笃定道:“有趣。总有一天,我定会把他收服在我的手下,让他心甘情愿地做我的奴隶。” 旁边的男子一言不发。 空茫的月空中仿佛因为这诡异的笑声阴冷了几分。 第118章 夜诡(下) 你是如月华一样洁白萤亮的光之少年,远远地看着,仿佛那身后有轻薄透明的双翼,随时会带着你离开一般,你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更像突然出现在我生命中的精灵。你的目光是大海浩瀚的水一般的苍蓝色,那里包容了世间百态,包容了我的整颗冷漠的心。你的唇如盛开的小雏菊,纷纷扰扰,像另一个世界的向日葵,充满了生机和诱惑。你的发就像剪裁下来的半匹月光,晶莹炫目,让我幻想在上面抚摸而下的柔软触感。你一身洁净雪白的长袍,它们染满了青草和野花的芬芳。当你走过的时候,又有一种极其诡异魅惑的蔷薇幽香。 我被你深深迷惑。迷恋上这个深不可测,捉摸不定的少年,是自己这辈子最迷乱的事,最不可思议的意外。 司马睿看着站在台上,脸上挂着浅浅笑意,笑靥如花的少年,他脸上的温柔如今日在空中绽放的烟花一般美丽妖娆。即使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和轻易被突然现身的一个长袍男子化解的大劫,他依然波澜不惊,平静地在台上切属于她自己的生日蛋糕。他记得这种蛋糕只在君锦旗下的商店里才会出现。他总是这么特别,想法作风和这个国家的任何人都不同,这让他更加迷恋他,也让他更加苦恼,因为总觉得两个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仿佛会随时消失离开一般。 看着倾城的他,司马睿更加苦恼和心痛,他的脑海里一直只有他,可是现在,心里好像又多了一个人。本来感情就不多,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心里的那个高高的城墙,一不小心便被挖了一个小洞,感情就一点点地露出来了,被他和她填满。这个世界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女人和男人。他难以取舍。即使幻想过他们之间有任何联系,可是依然无法去预知,或者害怕知道让自己畏惧的真相。他不确定,他和她到底有没有爱着他? 本是心思空荒,薄情无心的男子。却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 司马睿看着那个绝世倾城的少年,仿佛永远不会老去的少年,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尽管心脏的血液开始倒流,嶙峋的面孔因为心的疼痛而微微泛白。 小锦,生日快乐。 司马睿看着他,用自己的嘴形说出最美最无声的祝福。 我看着一身灰袍,依然只露出宝蓝色眼眸的高贵男子,轻道:“你来了。”刚才,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便是他一颗石子救了我。虽然我并不用他人相救。 他温煦一笑:“是,我赶来了。不知主人对我送的礼物喜不喜欢?” 我垂下眼帘:“那些东西,太贵重。” 他依然目光如蓝色清澄的水:“可是,那些注定都是你的,逃都逃不掉。就像凤非选了你做他的主人。” 我轻笑一声:“我明白。”突然,我向他调皮一笑(虽然知道他看不到):“既然来了,坐下来吃点蛋糕吧,这个是新出炉的,我亲自烤的,蓝莓与巧克力两者相间,味道还不错。” 他恭敬地退了一步,沉声道:“望主人万事安康。” 我知道他会来,不光是来为我庆生,也是借这样的机会向我提醒暗示什么,而我,虽然有自知,但是却一味装傻充愣。那里面装的,便是周围几个小国家的玉玺,是他收复回来送给我的。关系重大,金贵,而无比沉重。 他送给我十八岁的礼物,便是国家。我的成人礼中最让我难以忘怀的礼物。 那些,代表了一种责任,我必须履行的责任。 记得当日离开那个山谷时,他被凤非吸引而来,因为凤非,无论我在哪里他都会找到。这是他身为祭司,身为守护者的一个异能。在老祭司面前,他向我发的誓言。悲壮而忠诚。 我微笑着看着这个奇异的男子,早该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的男子,轻道:“从今以后,燕国大皇子慕容翰已经彻底死去了,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那个人。而你,便是我的白虎王,莲。你可愿意?” 他点头恭敬道:“愿誓死跟随主人。” “那么,我会为你准备一个礼物。‘彼岸’名为一个出版社,其实是搜集天下情报的秘密组织。彼岸在歌空的代理下已经逐渐成长,你是玛雅世人的祭司,是凤非最忠诚的仆人,那么,从今以后,你就是‘彼岸’的主人,统领召集天下所有的玛雅世人。” 他宝蓝色的眼眸认真地望着我,沉声道:“是,主人。” 我看着台下密密匝匝的人群,他们手里捧着大小不一的礼物,嘴里欣喜地喊着我的名字,目光中有一种真诚的狂热。我隔着面纱的脸不免有些动容。他们是最贫穷却是最记得恩情的百姓啊。 我站在那,切好蛋糕,在我准备许愿的时候,小七摆摆手,于是很多蛋糕便推到台下。 我朗声道:“今日我安锦十八岁生辰,感谢大家赶来为我庆生,我安锦感激不尽。今日,特意准备了君锦旗下特有的蛋糕和水酒与大家普天同乐。今夜,不醉不归。”说完,我接过小七递来的新研制的“胭脂红”一饮而尽。 台下发出欢呼声,然后开始很多人报上名号,带了礼物祝贺。那些礼物不是最金贵的,但是却是最真诚的,最真心的。 正当一片欢乐声时,突然几个怪笑声传来:“这么有意思的日子,怎么可以少了我们十怪呢?” 我欣喜地抬头一看,十怪飞身而来,从空中踏着满空的灯笼如蜻蜓点水一般纷至沓来。 “十怪叔叔!”我高兴道。没想到他们会来。我还说般若谷离这太远,都没通知他们。 他们走到我跟前,递上准备的礼物,笑眯眯道:“小恶魔,十怪给你庆生来了。” 我亲热地和他们抱抱,然后突然想起道:“我师父呢?” 十怪意味深长地笑笑。没说话。 我有些失望,但是想到剑贤山庄与京城离得太远,让他一路颠簸也是不好的。于是也没有责怪什么了。老家伙为了我已经奔波够久了。 我让小七上了大坛的青梅百花酒和最近推出的“九酿春”。在台上的酒席上入座,蛋糕一个一大块送上,还准备了好久好菜。 小七啪啪几声,一些身着君锦服饰的美人们如鱼龙惯出,然后乐声袅袅想起,美人们开始舞蹈。这些都是君锦旗下最专业的舞蹈演员。还有一些美貌卖唱的女子被培养成歌手,她们在君锦已经学会了尊严,学会了这个世界上没有贵贱之分,她们所做的,并不比他人低下。她们因为喜欢自己的职业,所以堂堂正正。 流光溢彩的炫目,长袖飘扬的美,在潺潺乐声之中,人们沉醉而想起世间美好。 正当我离席离开的时候,突然,一个仆人装扮的人突然通过小七拦住了我离去的脚步,我疑惑地抬头看他,他突然递给我一个玉佩式样的东西,恭敬道:“这个一个叫琅邪的公子让我交给你的。”说完便把玉佩塞在我怀里迅速消失了。 我看着手中微凉的玉佩。看到上面的诡异纹路,我不禁一惊。青绿色,上等的玉质,玉魑纹殜。上面双凤盘旋而上,与傲龙相依。这,这不是……? 轻叹一声。 浮生不若梦,孤影照惊鸿。 夜色微凉。凉如水。 ——————————————————————————————————————— 谢谢各位可爱的亲们~~~o(n_n)o。。。 第119章 璱撩人 窗外一片沉默的夜色,仿佛与此刻静静地望着它的人的心思相系。我光着脚爬到窗台上蜷着身体靠墙坐着,一轮橙黄色的月亮跳下桂花树,把一束冰凉的月光撒在我赤裸的脚背上。 小白也窝在我怀里,不说话,只懒懒地蹭着我,无比亲昵。 我看着它笑,良久,呐呐道:“为什么,直到现在你还是不愿开口和我说话呢?是不是对我始终失望,不愿说?” 它沉默,不语。 夜静得有些诡异。 想起离开山庄时小七和歌空说的话,一切都准备好了。那么,现在的平静,是不是意味着明日的汹涌? 小白依然不说话,可是我早已习惯了,也不觉得受了冷落。 我看着冷冷清清的院子,轻道:“只剩下我俩了呢。”原来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娘娘们,便是在这逼人窒息的静默和空荒中宁愿变疯变傻的,不愿再体味这彻骨的寂寞和孤单。 记得有句话怎么说的,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说出这句话的那个歌手有着耐听的嗓音。寂寞流动的风一般。 突然,门大力地被打开了。 我听到声响,受惊地回头一看,怀中的小白早已跳窗而走,消失在濛濛夜色中。 司马睿?这么晚了,他来这干什么? 进门的他突然对我嘿嘿一笑,扑鼻而来的,便是刺鼻的酒味。天,他到底喝了多少,才醉成这样。他站在那,剑眉微皱,鼻梁高挺,因为醉酒,身形有些不稳,但依然踉踉跄跄地走过来。 来不及闪躲,他走过来,就抱了我个满怀。他喝的是百花青梅酒,因为我爱喝,他便养成了这个习惯么。他的身上除了浓浓的酒味,还有清淡的花香,如夏日汩汩流水的淡淡清甜。 我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习惯性地开始反抗。 可是我却忽略了他的力气,虽然醉了,依然紧紧地抱着我,怎么也不肯放开半点。我正想点他的昏穴。谁知,他的头颅埋进我的锁骨间,喃喃道:“小锦,小锦,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爱我,为什么躲着我,为什么……”脖颈间一阵温热的感觉。 那,那,那是眼泪吗? 属于帝王的眼泪? 我忘了挣脱,忘了明日可能等着发生的一切,忘了世间所有。脑子里,只有他埋在我的脖颈间流下的温热液体。 脖颈间的温热像突然出现的一束光一般,在我早已黯淡无光的眸子里,投下生命中的第一个希望,于是,我看到了此刻你心中的痛,看到了你的笑容,你的泪水,我含苞的心,开始慢慢绽放,在深埋的重重森林中醒来,迎向未知的太阳,绽放出生命中第一朵娇艳的花。 你的泪水告诉你,你叫爱,你是我此生最珍惜的那束光。 他怔怔地抬起头来,我不知道明天新的太阳升起时我们将面对什么,可是,我知道此刻,我爱他。我的心因为他温柔的泪水而变得柔软,那里可以包容他的一切。我含泪望着他,不管他现在看的是谁,不管我是不是自己的替身。 我真真切切的明白,我爱他,爱这个帝王,爱这个薄情无心的男子。爱他空荒的心,爱他最深沉的爱,最无奈的神情。 “小锦……”他目光水蒙蒙地望着我,然后突然吻上我的脸,一寸一寸地吻去我脸上的泪水,温柔而缠绵,他的舌像一条游走的蛇,在我的脸颊上,我的唇上,印下属于他的印记。 我踮起脚尖,回搂住他的脖颈,然后在他有些错愕的目光中印上他的唇,深深地回吻他。我们的舌交织在一起,绕成一个美丽的丁香结,他虽然神思不清,但是却依然顺着我的引导,深深地吻我。 我的脸有些微红起来,红晕像一朵娇艳美丽的野蔷薇沿着我白皙洁净颈项攀援而上,在我精致柔嫩的脸颊上绽放。 我低低地呻吟出声,细碎的呻吟暧昧了这个宁静的夜色,染红了我们的眼。我们带着眼泪,带着真真切切的心,没有任何伪装,没有任何虚假地相拥在一起。虽然不知道能有多长久,但是我但愿此刻能伴随我们直到天荒地老。直到此生的尽头。 他把我抱到床上放下,然后有些水蒙蒙,但是此时格外清澄的双眸定定地望着我,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摩挲我的脸颊。 口中喃喃地喊:“小锦,小锦,告诉我,这不是梦,这不是梦……”他因为酒而染红了的脸此刻在昏暗不明的月光中显得有些苦恼,他涩然一笑:“多少次,我在梦中梦到你,可是一醒来,你便不见了……小锦……小锦……” 我不语,只是以行动告诉他,抬起头,吻住他喋喋不休的嘴,他眼中闪过一丝释然的笑意,随即抚上我,化被动为主动,密密匝匝地吻落在我的脸颊上,脖颈上,锁骨上,胸口……然后再而下。 薄薄的衣衫被一件一件地褪下,他的手指微凉,我的身体被他抚摸得轻颤,像朵含苞待放的花。他的目光中闪现楚一道美丽的光,定定地望着我发怔。 身体因为他的碰触而变得微红,每一个地方,都像被唤醒了记忆般,格外娇艳,格外撩人…… 层层飘逸的幔纱中,一室旖旎春光,还有喃喃地轻叹声和呻吟声。 他一直埋藏的欲望和火热在我身上得到释放,而我只是温柔地承受,抚摸他的脊背,与他一起登上愉悦的顶峰。这个男人,是我爱的人啊,那么,做一次自己的替身,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他是我爱的人,我怎么会一再而再地伤害他。 夜漫长而轻轻低喃。 美色撩人。 一切如美丽的梦一般,宛如玫瑰那样慢慢盛放慢慢凋落,宛如寒梅那样凌放独自颓败,宛如烟花那样纠缠盛放纠缠洒落,宛如向日葵那样……永垂不朽。 旧日的梦境或者今夜的老墙,谁能明白此刻雨打繁华的伤? 泪水不知不觉中,又从眼角滑落,跌落在白色的的被单上。 这个人,是司马哥哥啊。 那个从幼时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一起玩乐,一起笑,一起喝酒,一起逛妓院的司马哥哥呵。 心里的伤,越来越深。 穿越千年万年的伤痛,命中注定遇到了你。你便是我此生的劫。 “爱欲是世间最大的劫。” 倘使老家伙没有遇到我娘,倘使他不曾爱上她,他应该是潇洒不羁的世间奇男子,满腹经纶,邀月伴云,踏遍山水江湖,好不快哉!可是——他遇到了,也爱上了。于是一生便坠入那个永不归赴的劫路。 那么,我呢? 又有谁明白,谁能说清楚呢? ——————————————————————————————————————— 昨天的点击创了历史新低,我要加油!!! 第120章 棋局策(上) “皇上,皇上……” “怎么了?” 桓妃微微浅笑:“皇上不是说过这次出宫后回来,你会告诉臣妾一个真相吗?” “真相?出宫?”司马睿剑眉微皱,“什么意思?朕说过?”司马睿突然头痛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回宫之后头一直在痛,仿佛,仿佛忘了些什么,可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他该不忘记什么。 桓贤妃表情担忧:“皇上,你怎么了?” 司马睿微微一笑,试图解除她的担忧:“没事,也许最近朕太累了。” “皇上,龙体重要,不如你上去躺着,让臣妾帮你揉揉。” 司马睿依言轻哼一声,然后走到软榻上躺下。 桓贤妃走过去,轻轻地替他按摩,手指灵活,说明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了。 司马睿满足地微叹。 可是脑子还是不可抑制地想着一个人的脸,从今日上朝时便一直时时刻刻充斥在脑子里的那张脸。 那张清丽脱俗的脸,那张萦绕在他心头,可是他觉得熟悉而陌生的脸。那个特别的女人。可是一时又想不起她哪里特别。 好累。昨夜喝了一夜的酒,头痛得厉害。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冥冥之中有人在引导一般。他鬼使神差地去了她的宫殿。 一直没有召他侍寝。因为明白她的厌恶。回宫后他曾召她到御天殿侍寝过一次,可是还没有进一步,只是躺在那张龙床上她便开始呕吐不已,神情痛苦凄楚。于是,他再也没有召她去侍寝。都是他下朝后到落霜宫去陪她,下下棋,一起用膳都是愉悦畅快的。可是,昨天晚上,他去怎么也忍不住,因为他想起了另一个人。他在她身上找那个人的影子,想到这,他便觉得羞愧万分。可是…… 今日早早的,他便急急地逃跑了。 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上……”桓妃轻柔的声音朦朦胧胧地传来,司马睿觉得自己的思绪越来越远,那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离自己。 慢慢的,他坠入了沉沉地黑暗中。他仿佛,真的太累了。脑子里好像有东西在死死地框住他,吞噬他。好难受。 昨夜还是彻骨的销毁缠绵,今日镜头一转,短短几个时辰之内,我便从豪华的宫殿来到了这肮脏不堪,臭气熏天的天牢里。与蟑螂鼠虫为伍,对着几面石墙面壁。 还记得他离去时脸上带着些许愧疚的神情,想必觉得把我当作替身对不起我。他不知道,我不会介意。 他心中无意流露的脆弱和哀伤,重新在今早换成和煦的微笑,温柔的性情,那是平日里最完美的面具。用温煦的笑容一层层,一层层遮挡,密密实实,再无一丝缝隙。终于渐渐明白,他的笑容在温润如春日阳光之下,掩盖着怎样坚固才堡垒。 看着那有些刺眼的笑,我觉得面前这个人既熟悉又陌生起来。 在昨天歌空把已经办妥的消息告知我的时候,我便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今日我会在这里。 平了叛乱之后,本来一切都该结束了。可是,宫廷接到举报,其实也是暗门收到消息,叛乱还有余孽,京城中还有为清除的乱党。 所以顺着那些线索消息一步一步往上追查去,一路便追查到了京城四大家之一的谢家。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右丞相谢于轼参与其中。在搜查谢府的时候,官兵在谢府最偏僻的别院曲阑苑中搜出大量的兵器,谋反证据确凿。 右丞相谢于轼有谋反之心。看着那惊人的兵器,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谢府被抄。风云一时,在朝廷上手遮半边天的谢于轼被罢官打入天牢待审。其夫人子女流放。被怀疑为幕后同党指使者的当朝宠妃莲德妃也被打入天牢候审。因为那些冷兵器据说都是从这个谢家四小姐儿时住所里搜出来。人人都知,那个地方除了她自己,无人能随意进出。谢家也只有她有权力有胆量做到如此,谢家四小姐,人人都知她从小便与众不同,会做出谋反的事,人人初听到的时候,会有些惊讶,可是一想到她的气度她的胸襟,会有一揽天下的雄心也不足为奇。 对于这样的结果,作为当事人的我,却很平静。京城里早就纷纷扬扬,传出了种种不同的版本。可是对于那些我都一笑了之。 为何要惊讶呢?这一切本来便是我一手策划的。 苏妲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小全子也被我事先送出宫到了君锦山庄。云影早跟了王贵妃,一直得到那个女人的信任,这还要归功于我对她察言观色,适当拍马屁的教导,而且她本身心灵手巧,还有打扮上的见解,自然得到那个女人的信任。作为她的左膀右臂。 这一切,发生的并不突然。而是早有准备,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 而且,谢于轼,谋反之事,也是空穴来风,也就是说,它是真的。 ———————————————————————————————————————知道大家有很多疑问,在后文慢慢为大家解答。亲们,谢谢你们~~~o(n_n)o。。。 第121章 棋局策(下) 早在苏峻叛乱之时,我就知道一切。高陆便传话来让我静观其变,等两虎斗过之后,再坐拥渔翁之利。换句话说,便是谢于轼要谋反。他想夺了那最高的位置。 他想改朝换代,自己做皇帝。 而我,却选择了帮他,为他出谋划策,为他退兵,为他保住他的国家。 于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没有发生在谢于轼身上,那个为了权力放弃了最爱的女人,利用自己女儿的男子。 同在天牢之内,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他一眼。想必今生他对我这个女人是又爱又恨的。 背叛了谢于轼,便是背叛了谢家,现在谢家被抄家,四大门阀之一,甚至位列第一的谢家就这样轰然倒塌,只因为我的放任,因为我让歌空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暗门的。也是我制造了这场局。早在苏峻叛乱之前,这个局便开始了,棋子的位置,走向早就决定好了。而今日,开始到了棋的重要一步,不久之后,我便会收局。 因为私心,想替他灭掉一些门阀力量。现在的晋国,门阀势力早就控制了整个朝廷,所以桓贤妃才说他有很多不得已的地方,所以他不爱任何女人,却一个个地把她们娶进后宫,名曰充实后宫,实则也是让那些家伙放宽心,让他们没有篡位的心思。让他们明白,他们的地位是高了,以他们女儿在后宫的地位便可以看出来。 借此机会,便可以除掉其中一家。那么其他三家便不敢轻举妄动。想必他这么多年潜伏,便是想消灭这些门阀贵族,收回皇权至高无上的权力吧。否则他就像夹在虎豹中间勉强求生存的可怜君主。以他的性格,他怎么会甘于以此。 那么,在我离开之前,便成全他吧。 而谢家,本是生我养我的地方,现在为了我的一点私心,为了这个棋局能够走到终点,一个家族成了我棋下的牺牲品。那么,我便尽我所力,让他们少点灾难吧。我对大家长的养育之恩无以为报,既然不能把整个国家送给他,那么,至少,我会替他们全都顶下罪名,放他一条生路,也放谢家一条生路。 他们,只不过是几颗无心的棋子罢了。 听说谢家虽然被抄,但是并没有全都刺死,而是流放了。那么,说明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还有有那么一丝怜悯之心的。 那么我赌,他会放过他们所有。保证他们能够活着。 这不仅仅是我对他的自信,也是我对自己的自信。 一切的预谋,只为演一出金蝉脱壳,离宫,这世上便再也没有谢尾萤这个人了。那个背负了太多太多的身份。从今天以后便再也没有了。 本以为他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暴怒而来。可是我想错了,我呆在那个又臭又脏的地方三天之后,他才来。 但是,他的脸上不是我预期中的愤怒,而是无止无尽的哀伤。 他原本洁白丰润的脸颊深深地凹下去,眼睛赤红如血,薄唇干得起皮,眼圈下是深深的黑色,仿佛几日几夜未眠,他看我的目光,像一口荒弃很久很久的老井,无底暗伤。 我们就这样静寂地凝望彼此,宛若在寻找哪怕一丝的熹微晨光,找看穿彼此的灵魂,空气中仿佛隔出冗长的河道,不可逾越。 我看着他,无声地笑了,笑得苍凉如一朵孱弱的芍药花。 是谁说过,再强大的女人,遇见心爱的男子时, 也会沉沦,也会变为路边最平凡的一朵野花。 他怔怔地看着我,走过来,手指捧起我的脸,指尖冰凉,眸子里有晶莹闪烁的泪珠在颤动,然后那些泪珠纷纷落在他苍白瘦嶙的面额上。 他有些怪异地笑了:“知道吗?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这个奇怪的女人,我好像忘了你是谁,可是又丢不下你。我不相信他们说的是真的,我不相信你这样的女人也喜欢权力,甚至要的别那些女人要的更多。我想了三日,终于决定来问问你,现在,你告诉我真相,我要知道真相,不许说谎,朕一个谎言都不想听到,懂了吗?”他的语气急迫,似乎有些急,有些抢,生怕下一秒就忘记了,下一秒就改变决定了。 我看着他,认真地看着他,其实我很想哭的,特别是看到他的泪水那一刻,我几乎以为我会像个小孩一样抱着他失声痛哭,跟他述说我的委屈,告诉他种种,可是我不能,痛到极至,竟然一滴泪都掉不下来。 最痛的地方,要用最美的方式包扎,不是吗? 我深呼气一口气,嘴皮有些僵硬地抖动,就在我以为我不可能开口说出来的时候,喉咙里已经像另一个人的一样发出了声音:“皇上,一切都是我的错,是罪妾一个人的错,不关我父亲的事,也不关谢家的事,他们都不知道,是我,是我一个人决定,一个人策划的,如果父亲知道的话,他定会阻止的,他可是前朝功臣啊,怎么会反呢。请皇上明察,罪妾愿一人承担。” “你以为,朕会信你说的话吗?”他轻笑道。 我缄默。嘴角自嘲地勾起一丝苦笑。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信,可是事实会让你相信。 他冷笑几声,突然自嘲道:“你说过,你要的,朕给不起,便是如此吗?” 我别过脸,轻笑道:“我要的,皇上确实给不了。” “是权力?是权力吗?!”他死死地扣住我的下颚,“你也要吗?连你也要吗?我以为你是不同的,没想到,……谢尾萤,你赢了,……”他忽然失魂落魄道:“你赢了……” 我笑着看他,笑得花枝乱颤,笑得……朱颜诚堪伤。 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春风换不回。 恍惚容颜。洗尽铅华。 “你骗了我?”他怔怔道。骗了他的感情,骗了他的真心。骗了他的一切一切,他像个傻子,傻傻地爱上她。而现在,她告诉他,那些都是真的! 我低眉敛目:“对不起。罪妾只求速死。” “想死?你想死?……朕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的?”他踉踉跄跄地退后几步,跌跌撞撞地离开天牢。 亲们,抱歉啦……今天网页一直没打不开,万恶的网速啊……让我这么晚才更新,最后还让我请朋友代我更新……呜呜……原谅我,这些字都是我在qq上写了让他复制上去呢…… —————————————————————————————————————— 第122章 凤血(上) 我在暗无天日的天牢里呆了很久,久到本来一直看着那小小的一片天数着日子的我,开始懒得去记那些数字,我开始静下心里打坐修炼。开始认真地回忆起老家伙在我幼时便教过我的那些修生养性的方法,然后认真地照做。 吸取月光精华,然后调整鼻息,呼吸,然后整个人不停地沉淀下去。我像置身于一片汪洋大海,漂浮在水面上,然后不停地随着它的节奏随着它的漂浮让我自己的身体与之融为一体,随它而动,随性所为。 回归自然本真。 约而能张,幽而能明,弱而能强,柔而能刚。山以之高,渊以之深,兽以之走,鸟以之飞,日月之明,星历以之行,麟以之游,凤以之翔。 得道的人恬静悠闲,淡泊无虑;以天为盖,以地为车厢,以四季为马,以阴阳为车夫,乘借云气而进入高空,与天地自然为伴。放纵心志,舒缓节奏,驰骋于天地。 保持着纯真,游荡往来于四面八方,又返回本原。 我在心里默默地吟念着这些的时候,如果,我想,没有人打扰我的话,效果也许会更好。 可是,终究不能如愿。 事实上,我在牢里的日子过得挺舒坦悠哉的,因为不用看到他,不用看到属于他的后宫三千佳丽们,不用在愁那些本不该在乎的事…… 情到深处,何处才是尽头啊? 在很多天后,我已经记不得日子的时候,关于我所谓的审判终于来临了。 在一个夜晚,我正闭目养神,可是还没反应,就被一股大力从坚硬而有一种奇怪的臭味的石头床上拉起来。我眼睛还没睁开,就被他们迅速地绑在一个奇怪的十字木架上了。我想如果我还有任何睡意的话,此刻全都清醒了。而且这干人还很不客气地在我身上浇了一桶冷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天色昏暗,而且牢里灯光微弱,我试着睁开眼睛,可是有些刺眼。甚至让我有点看不清,我的大脑有些混沌,我甚至分不清现在要开始什么。 他们身上都穿着黑色的衣服,站在阴影里,我甚至看不清他们的脸,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看上去,并不是善良之辈,好像也不是该来审问我的官员。他们——到底是谁? 我挣了挣身上的束缚,清楚地明白现在的处境,我像只待宰的羔羊,意识到这个危机,我皱了皱眉,像我这么无害的样子,他们想做什么我都没办法反抗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手无缚鸡之力吗? 我为此刻依然有心情说笑而感到有些滑稽。 我抬头,冷冷道:“你们是谁?” 其中一个黑衣人有些轻狂地笑道:“人人都说莲德妃聪明伶俐,今日看来,流言非虚。” “奶奶的大麻花!”我在心里低咒一声,一身湿的感觉其实并不太好,身上长时间没洗澡已经开始发着恶臭,如今又浇上水,想必干后便是酸臭了。 而且,披散的头发此刻湿嗒嗒地搭在我的胸前,粘着的感觉真是讨厌,像有蠕动的虫子在上面爬一般。非常难受。想伸手把它们弄开,可是手又被绑在木桩上面。 而且,我敏锐地感觉到黑暗中投过来几道炽热的目光。我低头看看自己,因为被泼了水,一贯的白色薄衣此时紧紧地贴着我凹凸有致的身体,身形尽现,肩如削,腰若束,白皙柔嫩的双腿若隐若现。这群色狼,竟敢偷窥老娘的玉体! 等我挣脱,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暗暗使力挣了挣,力道还真不是盖的。这绳子似乎比我预想的要厚劲结实很多。要挣开它,似乎不那么容易。 可是,我看着这些对我虎视眈眈的人,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怎么在我挣脱之前对付这几个家伙。 他们,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我不能掉于轻心。 黑衣人中有点像头头一样的人物使了个眼色,便有个从后面递来了一张纸,那个人在阴影中对我笑了笑:“莲德妃,只要你在这张纸上签下你的名字,那么,我们便不会为难你。” 我心中冷笑,可是在面上却笑靥如花,我笑得有些魅惑,媚眼如丝地望着他们,果然,像我这样的美人向他们放电,他们哪里受得了。 我娇滴滴道:“大人拿纸拿得那么远,奴家怎么看得清上面写着什么。大人不妨上前一点,让奴家看清楚了,好答复您啊。”说到最后,我自己都在心里呕吐了好几回。 看到美人柔柔弱弱地像自己提一丁点要求,想必连神仙也保持不住了,那个黑衣人望着我怔怔一笑,随即谄媚笑道:“好。我这就拿过来给你看。” 他拿过来,我淡淡一扫,眼神随着纸上的内容越来越深沉起来,眸光也越来越冰冷。纸上所写不光要我承认有谋反之心,还有嫁祸给宫中的桓贤妃和太子都有共谋。因为平日里我与他们有所亲近,现在便把每次见面都说成种种密谋,还添油加醋了很多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所谓密谋。连一个小孩都不放过,还想借我之手除掉太子,好让有心人有机可乘。 真够狠的! 绍绍啊绍绍,难怪你小小年纪便什么都懂。原来时时生活在这勾心斗角的地方,如果一不小心,被吃了都不吐骨头。 我抬起低垂的头,眸色似琉璃,目光流转,轻吟道:“这位大人,你过来,我告诉你我的答案。” 他暧昧地笑了几声,便乖乖地把耳贴过来,我的头凑过去,然后轻呼一口温热的气息,搔得他有些愣愣,然后,我突然恶作剧地一笑,张开嘴,乘其不备,照着他的耳朵一嘴狠狠地咬下去。他的身形恰好遮住了我的身体,其他的人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啊——”耳边传来一阵杀猪般凄厉惨绝的叫声。 我不顾满嘴腥味的血,冷冷道:“我的答案便是,绝不可能。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贱人!”他眼中厉色一闪,一手捂住被我咬得流血的耳朵,另一只反手一掌扇过来:“该死的!” 我无处可躲,只觉得掌风扑面而至,眼前骤然一花—— 脸颊上火辣辣地痛起来。我可以想象得到我白皙的脸上有多么惨不忍睹,但是我依然倔强地抬起头来,嘴角带着血,我极其妖魅地把血舔进嘴里,如地狱修罗使者一般,傲然地望着他们,美艳绝伦地笑。 笑得如同地狱忘川岸边的那些猩红妖冶诡异的曼陀罗一般。 美如毒药。 那些人惊诧万分,但是很快被愤怒所替代。 黑衣人冷冷道:“好个不屈的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用刑!” 第123章 凤血(下) 这便是对我今生的惩罚吗? 他的不闻不问,他的冷漠不堪,他的忽视忘记,他的…… 天空还是耀眼的蓝,时光流转,离别两端,野蔷薇在时光对接处安静绽放凋落,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很久没有看到阳光,被囚于暗无天日的地牢中那么久之后,第一次被带出来,因为不适应我闭了闭眼,等慢慢适应之后,才缓缓地睁开已经肿胀的眼睛。 我看着今日特别湛蓝,蓝得几乎发紫,蓝得诡异的天空,在云层和光线变幻之间我仿佛又看到多年前他温润柔和的笑脸,眼泪就这样逆着光一滴一滴地洒落下来。 灼热的泪水滴在几乎毁了的手指上,烙下一道永恒的伤。无法结疤,无法痊愈。 为什么心底有个地方不断地下沉,不断地裂开,不断地流血,不断地痛呢。为什么呢? 孽欲纠缠,终究化为红颜白骨。我深呼吸一口,是了,到了尽头了。凤凰啼血,浴火涅槃。我终究不再是我,你终究不再是你。 我永远不会忘记在牢中地狱般的日子。 永远不会忘记他们在我身上下药功力全失,任他们摆布,任他们羞辱的日子。 永远不会忘记他们在我身上施加的痛苦,早已破烂血肉模糊,甚至骨节已被他们残忍夹断的十个手指。 永远不会忘记身上被烙红的铁在胸口锁骨上印下的一个如同凤蝶一般图案的伤疤。 永远不会忘记一鞭一鞭残忍地落在我的身体上的尖刻得几乎沁骨的痛。血肉被一次一次撕裂般的痛。 永远不会忘记他们为了逼供而让我几次生不如死,昏去又醒来的日日夜夜。 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些散发着恶臭在我身上游离的手,他们在黑暗中淫*荡的笑声。 也永远不会忘记凤非的散发的光芒让那些人痛苦死去,化为一滩血水的快意和我嘴角残忍的笑。 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爱得痴狂的女人的愤怒和阴狠。 修罗般的日子没有尽头,而你没有来看我一眼,我甚至怀疑这一切是你知道的,是你对我的惩罚。我在里面生不如死,而你从不知道。 几次想就这样死去,死也是一种解脱,可是他们没让我那么容易,就像你离去的时候,你说的,不会让我那么容易地死去。所以,我的口中被绑上了粗实的布条,让我想死都没有权力。 在他们准备在我残破的身体上发泄兽欲,几乎轮*奸我的时候,一直沉寂死去的身体仿佛燃起了一束火,我的愤怒,我赤红的眼像一个恶魔,像一个正待嗜血的邪魅的魔鬼,我把他们杀了,他们都死了。 在我用尽一切力气昏死过去的时候,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可是,没有,噩梦并没有放过我。 我几乎残缺的身体,被她恶狠狠地嘲笑着,我以为她只是一个单纯没大脑,只懂得争宠的女人,可是,我大意了,她是一个为了爱情中了魔障一般,完全失去理性,完全没有思考能力的女人。一个为了爱你而发狂的女人。 我早就被打得肿胀得不成人形的眼睛依然冷冷得看着这个疯癫的女人,我冷冷道:“王贵妃,你最好在这里面弄死我,如果我能活着出去,定千倍百倍的把我今日的痛全都用在你身上。” 她冷笑,一个巴掌扇过来,我根本无处闪躲。杀死那几个黑衣人,我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力量,对我醒来之后看到的她根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我全身瘫软。身体的痛早已比不上千疮百孔的心。 “你以为皇上会来救你吗?你错了,他这几日召集我们几个最受宠爱的妃子日日笙歌,夜夜醉生梦死,他早已忘了你。”她痴狂地笑道。 她从幼时便爱上了年轻俊朗如天神般的王,她想尽办法进宫成为他最受宠的妃,她日日夜夜期盼皇上有一天会爱上她。可是,这一切都被这个女人打破了。 皇上爱上了她。她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不该的! 皇上虽然日日召她们几个侍寝,可是每日酒醉后嘴上时时刻刻喊着的是这个女人的名字,这个一直默默卑微的女人,谢尾萤。 她罪该万死!她该下地狱! 想到这,看着狼狈不堪,丑陋不堪的她,王贵妃诡异地笑了。如果她这样的样子被他看到,那么,他将永远不会在爱她了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带我离开天牢出去,但我想等待我的不会是什么好事,一身白衣已经变得污浊而破烂得几乎不能遮体,白衣上是深色的暗红的血迹,还有原本白皙的脸颊,此刻全是污痕还有被打过后的肿胀,嘴唇干燥不堪,眼睛已经看不清所有,头发凌乱。不用人提醒,我便知道自己的丑陋不堪。 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么狼狈。 她带着我到了一个花园,远远的,我便听到有缕缕丝竹声传来。 箜篌拍板,琵琶方响。我可以想象那里面是多么恢宏华丽的歌舞升平,奢侈糜烂的景象。 王贵妃残忍地朝她一笑:“听到了吗?那个皇上特意举行的,庆祝乱党全都伏法的庆功宴。我向他说过,会在今日有特别的节目让众位王公大人们尽兴的。你说,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美人宠妃,变成一个卖笑的妓女一般为那些男人们演奏,会是多么让人兴奋的一件事啊,哦,对了。”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好看的秀眉微微皱起,仿佛有些为难:“我忘了你的手都断了,该怎么表演呢,我知道你会有办法的,对不对?”她的眸中闪烁着阴冷和邪气的光芒。我知道她是要在众人面前彻彻底底地羞辱我,想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让我这辈子都永不翻身。 我悲凉地闭了闭眼,看着这个可悲可笑的女人,艰难道:“我有选择的权力吗?”喉间像有一把火一般,烤得我嘴唇干涸,声音也变得嘶哑难听。 让我想起了当日在断崖下听到的老祭司的声音。 她靠近我耳边轻道:“你当然有,如果你想让你最疼爱的侍女有事的话。” 云影?!我一惊。 “你把她怎么样了?”我颤声问道。 她漫不经心道:“我现在没把她怎么样,可是,一会儿就不知道了。” 我闭了闭眼,绝望道:“不要动她,我答应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第124章 重生(上) 在那些日子里发生的,成了我生命中最深最难忘的一个梦魇。但是从始至终,我都未提起过半字,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它的存在。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在血迹斑斑的白衣外又罩上了一件月白色长衫。事实上,她让我到后殿里梳理了一番,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做,而她,只是幽幽地叹息。她想明白,直到今日,皇帝心中到底有没有我? 这是个愚蠢的打赌。她在赌我在皇帝心中的重量和地位。我已经背上了谋反的罪名,他还会不会在乎我。而且,她自然不能让他知道她动用了私刑,她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都被那条长衫掩在伪装表皮之下。 我看着镜中的人,脸上画着浓艳的妆,和以往的素颜清丽截然不同。妆容浓烈,眼凤尾妆,挑染一抹殷色的胭脂。妩媚的眼角加了淡淡的烟色,无比魅惑无比妖娆。 在层层华美的景象下掩饰着我一身的伤痕和彻骨的忧伤。 我扬起一抹妖魅的笑,巧笑倩兮,明眸盼兮,依然是风华绝代的一张脸。依然是那个风姿卓越的人。依然有一副铮铮傲骨。依然在任何眼光下傲然挺立的遗世。 傲骨奇绝,姿容无双,华服璀璨,容色映雪,恍如梦中神仙人。 丝竹声声,琴声幽幽,月色橙橙,人影飘飘。 一步一步走上去,上面本为我准备好了月牙琴。可是却在人群中意外看到了本该出现在君锦山庄的小全子。只见他抱着一把奇怪的乐器。看到那把熟悉的吉他,我不觉眼眶一热。 他走过来,把吉他送给我,眼中含泪道:“主子,对不起,我没办法丢下你。小全子想时时刻刻呆在主子身边。” 我接过来,浅浅一笑:“小全子,你怎么这么傻,你只要在那乖乖地等着就行了啊。我不是告诉过你,不久之后,便来寻你吗?” 小全子泪水终于决堤而掉:“我怕主子走的太远,找不到寻小全子的路了。” “傻瓜。”我轻声斥责他。眼中却是满满的疼爱。 “主子,你的手怎么了?”小全子这才看到,慌忙惊颤道。说着就要伸手拉过我的双手看。 “我没事。”我忍得额头早就冒着密密匝匝的碎汗,可是这比起当日断魂之痛,又算得了什么。因为手骨几乎被折裂,我根本没有任何力气拿起任何一件东西,我便找了很多纱布,然后一层一层地包扎好,这些绑带几乎支撑着我的所有手指。虽然艰难,但是我不会让王贵妃看到好戏的上演。不能取悦她,是我让她失望了。 “小全子,过来。”我靠近他的耳边,悄声告知他一些事,然后让他去办妥。 “都交给你了,小全子。既然你来了,那么,便留在这吧。陪着他也是好的。” 小全子看着我重重地点头,可是在听到我后面的话之后,他哽噎道:“主子不要小全子了吗?” 我摇摇头,用手背替他抹去泪水:“傻瓜,你为我付出太多了。小全子,你在这,我也放心。他会善待你的。” 说完,我便双臂抱着我的吉他。走上那个寂寞荒芜的舞台。 殿上本来钟罄长鸣,礼乐奏响。浑厚悠远的钟声几乎远达九霄。 突然,从一侧走上来一个广袖飘飘,素衣纤尘不染,清丽脱俗,全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冷孤洁的女子。 女子邪魅妖娆,绝丽倾城,如同暗夜的精灵悄然而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一头海藻般的长发披散。手上抱着一把奇怪的,神似琵琶的乐器,但是懂乐之人必然知道那不是琵琶。 女子全然不顾众人的目光和指指点点。自顾自席地而坐。 “老妈——”坐在宴席上的司马绍看到这个熟悉而有些遥不可及的人,失声喊道。说着就要起身奔向台上淡然如天边的一股细流的人儿。 “太子,沉住气。”坐在一旁的李久及时拉住他已经前倾的身子,压低声音道:“现在不是救娘娘的好时机。此时冲动鲁莽,定会引起皇上的不悦,救娘娘将会变得更加艰难。” “我不管。”司马绍一遇到她的所有事便会变得与其他关心自己母亲一般的孩童一样,根本没有平日里的淡定和老成。“父皇根本一直闭门不出,他执意不见任何人。若不是今日百官齐奏举行盛宴。他也不会露面的。” 李久也觉得奇怪,可是他依然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老师,皇上是在乎她的。”她虽然被关押在牢房里,想必也没受到多少为难和苦头。他们得等皇上气消了,才能上去劝说,现在说什么,只是更加添油加醋,让皇上的气更大而已。 他心中有个结,需要时间自己解开。 皇上根本没想过要杀她。所以才会在百官齐齐上奏说要处死她的时候玩消失,几日几夜不出殿门,不给那些老匹夫还有其他家族中巴不得想一举消灭谢家的人一个答案。不过,据说他是到了那个地方。这个皇宫里唯一的禁地。闯入者都杀无赦。 那个地方。连他都未进去过。这个宫里的任何人都没有去过。去过的人也都死了。 不过,他是相信尾萤不会谋反的,一个提出退敌之策的人怎么可能去谋反呢。他相信不久,皇帝也会明白的。 第125章 重生(下) 女子轻试了一下手中的乐器。轻拢慢捻抹复挑,犹抱琵琶半遮面。 当真是羡煞了一干人,她的美貌让在座的娘娘们恨得咬牙切齿,让在座的几位众臣惊艳万分。 “夫君,那是尾萤,她怎么会在这?”被封为南康公主,也是大将军桓温之妻的苏妲惊讶万分。他们被奉为功臣,所以今日的庆功宴,她和桓温都被邀请在内。皇帝似乎没有打算把尾萤罪名强加到她身上。可是,尾萤怎么会在这?她不是应该关在天牢里吗?皇帝下过诏书,任何人不能接近天牢。 桓温脸色微沉,看着那个一身白袍,表情淡淡,目光如水,却看透世间云卷云舒,悠然席地而坐的女子,也细心地看到了她曾经的纤纤玉手此时僵硬而怪异。 他曾经笑谈过,她的十指如莲花,妙不可言。今日怎么看上去缠满了白条。 眸中全是担忧,他几乎想冲上去带她走。可是,身边有一个女子在守候他,甘愿为了他行军打仗,出生入死。尾萤也说过,对这个女子好,便是对她好。所以,他身上背负着太多责任,他不能。 可是,尾萤,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的目光苍凉无望如永远不会停歇的一江春水。 苏妲看到丈夫的异样,虽然心痛,但是,更多的是,包容。因为对方是尾萤,那个成全她,成全所有人,但是却苦了自己的人。 席中的人里目光最为奇异的,便是皇帝。只见他啜了一口酒,就这般抬着酒杯,望着台上的人,久久忘了放下来。他的表情是让人奇怪的迷茫,破碎的目光,如幼童般在深远的森林里迷失了方向。久久走不出来。是暗夜里最深最浓的一道伤。 乐声袅袅响起,渐渐越来越悠远意味深长,调子有些淡淡忧伤,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了般的畅然,是一种即将得到自由的愉悦,一种别离时依然微笑的豁达。悲伤与快乐相溶,悲伤几何,快乐几何,终是化为濛濛苍穹中最悠长的一缕轻烟。化为这世间最永久的一个符号。 在金碧辉煌的皇宫中,她衣袂飞扬,艳冠群芳。她宛如不是世间人。 她绝代风华,淡漠如此时的微风一般的目光一一扫过席间众人,不知道是想记得,还是要把他们都忘记。不知道是在纪念,还是在把这里的记忆遗失。 她抱着吉他独自弹奏,双指连弹的音色,搅碎了一地的日光倾城。不过是在盛世繁华里寂寞的男男女女,不想再为一场迷途的爱情而迷失自己。 她终于倾吐朱唇,有些苍凉的声音席卷众人缥缈的思绪:“ 这次是我真的决定离开 远离那些许久不动的悲哀 想让你忘却愁绪忘记关怀 放开这纷纷扰扰自由自在 那次是你不经意的离开 成为我这许久不懂的悲哀 于是淡漠了繁华无法再开怀 于是我守着寂寞不能归来 啊…… 拥起落落余辉任你采摘 啊…… 留住刹那永远为你开 那次是你不经意的离开 成为我这许久不变的悲哀 于是淡漠了繁华只为你开怀 要陪你远离寂寞自由自在 那次是你不经意的离开 成为我这许久不变的悲哀 于是淡漠了繁华无法再开怀 于是我守着寂寞不能归来 啊…… 拥起落落余晖任你采摘 啊…… 留住刹那永远为你开” 多年后当今日在座的人再次看到那个与你容貌相像的人时,想起的,便是这个倾城绝美的女子;想起的,便是她比夜晚的星辰还要璀璨百倍的双眸;想起的,便是她比天山上千年一开的雪莲还要冰清玉洁的目光;想起的,便是她仿佛历经沧桑,沧海桑田,细水长流般的声音;想起的,便是她唱完之后,决然离去,动人而飘渺的背影。想起的,便是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似这般姹紫嫣红开遍,又怎能,空付与断井残垣? 洗不清,擦不掉,扔不了,难以消逝。她与他,经年的爱恋,经年的忧伤。消弭无声。 第126章 惊秘密(上) 我以为我会千万般不舍,可是没想到,我依然能笑着离去。下了台。我便离开。不过,依然是被守在外面的人押回牢中。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多日的犹豫,终于清醒过来。我,已做好了决定。 我走的快而坚决。双手因为拨弄吉他而变得有些鲜血淋漓。疼得入骨,可是我依然笑着。其实我一点都不会担心。当日为了杀那几个恶人,凤非耗费了太多力量,有点陷入沉睡,等它醒来,自然会再次修复我的身体。 我走得坚决,没有回头,所以我不会知道,当我离开后,在人群里有一个太监和一个身着碧色宫装的女子呆呆地站在那,泪流满面。所以我不会知道,我离开之后,王贵妃便娇声笑道:“皇上,不知您可满意臣妾为你准备的这个大礼。让大家娱乐一下。” 王贵妃满以为皇帝会夸奖她,会欣喜,可是,她错了。宛如从梦中醒来的皇帝,勾起一抹动人的笑,让在座的妃子们看得娇羞而掩面低首。脸微微泛红,好不诱人。 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如恶魔般可怕:“爱妃忘了吗?朕说过,接近天牢者,私自探望重犯谢尾萤者,定重罚不饶。爱妃忘了吗?”皇帝淡淡扫了她一眼,眼里已经没有往日的温柔和宠爱,而是寒气如冷冰:“难道爱妃也是乱党一员,特意去接近重犯,试图放她走吗?” 人人看向与往日不同的皇帝,他似乎不再是原来那个温润柔和的皇帝了,他像变了一个人。目光中竟充满暴戾和残忍。 王贵妃急急解释:“我没有,我没有!臣妾不是去探望她,而是——” “而是什么?” 王贵妃眼里闪现说不出的阴狠:“她该死,她该死……!”所以她会用最直接的方法顾了江湖上恶名远招的西域四怪,她要折磨死她,她要让她生不如死,她要让她屈打成招。 皇帝不语,只是突然扬声道:“来人,带下去,打入地牢。” 地牢?!王贵妃脸色瞬间寡白,没有一丝血色。她不信,她不相信,皇上怎么可能把她打入地牢,她是他最为宠爱的妃子啊!可是当她迎上那双没有任何感情,冷如冰霜的紫色和银色相间的双眸,她绝望了,一切都是真的。 眼前一黑,王贵妃当场吓得昏倒过去。不省人事。 那些侍卫上前来,也不管她是否晕倒,直接从地上拖走。 从始至终,皇帝都没有看她一眼。半点怜惜半点怜悯都没有。 地牢,是与天牢同时存在的一个地方。据说那里是修罗地场,进去的人,便不会活着出来。那里有千种万种折磨人至死的方法。那里常常用来关押一些特别的犯人。一些不能抬上台面的犯人。通常为暗门在把守地牢。 地牢的阴森恐怖,无人得知,只是偶有宫人经过牢门时听到从深深的地下都能传出的痛苦的呻吟声和尖叫的嘶喊声,那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去过的人,早就不知道在这天地间的哪里了。 “皇上,皇上,小女无知,请皇上恕罪。”王家老家长,也是前朝功臣的王敦颤颤巍巍地走出来跪下,替女儿求情。 相反的是,王贵妃的哥哥王导眼中却阴冷一片,这个从小就骄横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与他同父异母,从小便不亲近,而此刻,她竟然敢羞辱那个人。罪该万死。他没有丝毫同情。 他们王家的存在,本来便是为了他。 王导一袭灰袍,典雅清淡,只见他站起来,走到父亲面前,同样恭敬地跪下,皇帝看到这个与自己情同手足,一同长大,一同平定江山的臣子,也是友人,脸色稍稍缓和。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替自己的妹妹求情的时候,他却出乎意料之外地开口了:“舍妹不知好歹,触犯圣命,罪该万死。我王家对此无异议,皇上圣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由他这一声的引导,当场所有臣子全都跪下,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响彻云霄。久久不散。 而皇帝只淡淡说了一声众爱卿平身。便起身离去。 一路穿过宫闱城墙,还有冗长的走廊,精致的假山,繁花似锦的花园。 正穿过一个角落的时候,突然,后面一直跟随的侍卫突然倒地不醒。我奇怪地站在那,东瞅瞅西瞧瞧,怎么回事? “萤姐姐,萤姐姐——是我。”从一棵暗红色柱子后面冒出一个人头来。 我一看,微微惊愕。竟然是雅雅。 “你这是做什么,雅雅?” 她鬼鬼崇崇地走过来,脸上带着她特有的少女的天真和无邪。 她对我吐吐舌,笑道:“姐姐一定不会介意对不对?是皇上要我带姐姐去见他,可是这些人长得那么高大,我怎么知道他们信不信我说的话,到时他们不让你和我去怎么办?皇上一定会怪罪我的。难得皇上今日会信任我一次。所以,我就用迷药把他们——迷昏了。”说着她就要来拉我的胳膊,“姐姐,我们走吧。” 我依然疑惑:“去哪?” 她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我:“姐姐没有听我刚刚说的吗?当然是去见皇上啊,我就知道姐姐是冤枉的,姐姐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皇上一定是明白了,所以才让我来找姐姐。姐姐,你知道吗?皇上刚刚把王贵妃打入地牢了。谁让她想羞辱姐姐呢。”一路上她唠唠叨叨地碎碎念。 说到王贵妃时,我替那个女人悲哀了一下。没有同情。我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在被别人伤害之后还能一点事都没有地去看待她。我能做的,只是不去怨恨曾经伤害过我的人。 就像此刻,换作其他人,我是不会信的,那个人要见我,我不信。可是,告诉我的这个人是雅雅,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雅雅,那么,我选择相信。不管到最后,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反正我也是一个濒死之人,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和陷害了。 她把我带到一个偏僻的别院面前。我看着外面,墙有些断垣残壁的感觉,看上去已经很古老了。宫中怎么有这种地方,我以为李久的弥屋已经是唯一的了。没想到——在这里还有一个恍如世外桃源的地方。 雅雅看着我愉悦地笑笑,催促道:“快进去吧。皇上在里面等姐姐了。”我深深地看她一眼,想从里面找到一丝愧疚,或者我要找的东西。可是里面清澄一片。 我淡淡地对她笑了笑,突然莫名道:“雅雅,要幸福哦。” 她微微一愣。再看我,已经踏了进去。 这个奇怪的别院。有着一个奇怪的名字。忆锦轩。 想不到,到此刻,我还心中残存存一丝侥幸。 来不及多想,我在雅雅的注视下走了进去。 没有看到身后一抹古怪的笑。 我从来没想过,我这一进去,竟然会发现如此惊天的秘密。 关于我,关于他。关于爱。 第127章 秘密(下) 日光昭昭,心无阴影。 这个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在很久很久之前说的话。 一壶酒,一叶扁舟,两个人,谈笑于山水之滨,游离于天地之间;春赏百花,夏沐清风,秋望弯月,冬看落雪…… 在山涧附近盖一所小小木屋,染成红色,附近水流潺潺,碧草依依,百鸟共鸣,野花遍野,要种上整园的野蔷薇,还有一座长长的木桥,通向河的另一端。在桥上坐着,白昼可以看到日升日落,夜晚可以欣赏漫天繁星点点。只有两个人,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生生相依。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生生世世在一起。 这便是我一直期待的生活。神仙般的生活,虽然明白不切实际,略显幼稚,但是在心里依然存着一个位置,装下了这个梦。美丽的梦。 而此刻,我在这个别院里走着,便以为我的这个梦化为了现实。 长长的木桥,下面是盛放的白莲,碧绿的叶在清风中荡涤出绿色的波纹。蔓延无边。 一座红色的小小木屋在不远处。上面写了寥寥几个字,叫锦苑。木屋有长长的走廊和屋檐。在门前还绑了一个用花束缠绕的秋千。花瓣有些焉了,但是没有干枯没有腐烂,想必才刚换上新的不久。 走了几步,便听到潺潺流水的声音。原来在屋前的院子里种满了一地的野蔷薇,细流流过,水中还有很多碧草相依。 木桥下面的湖边,种满了垂柳,微风拂过,便扬花絮絮落下。 我的眼眶有些热。 我这是在梦中吗? 我踏着青石阶梯小心翼翼地往上走,来到木门面前,我深深地呼吸一口,才手指颤颤地推开。 只看了一眼,我便怔怔地呆在原地。然后,没有任何预兆的,泪流满面。 深深埋在记忆深处的那些片段又一个一个闪现在我的眼前。仿佛在昨日发生的一般。 “司马哥哥……我们逃吧……一起逃离这世间……去看天、看海、看群山、看日落升平、看无尽苍穹……去看破红尘……去看透这世间……去超脱这尘世……”少年捧着一罐清香弥漫的百花青梅酒,同身边的男子说道。 “司马哥哥……如果你是皇帝,我便把这天下的财富送给你……”少年的表情信誓旦旦。 “小锦,你若为女子……”男子的语气苦涩。 “若我俩一为男子一为女子,便结为夫妻,白头偕老……”少年脸色微红,但很快便转移话题。 “这什么美人图啊,司马哥哥是不是存心戏弄小锦妄为男子啊,把那么多的美人画成我的变身丑女图,男不男女不女的……”少年尴尬,但是依然装作若无其事。 他深夜里一阵一阵的呼唤:“小锦,小锦……”男子的眉头紧皱,痛不欲生。 …… 种种回忆充斥满我的脑海,我的灵魂。我看着屋子里那些大大小小的画,它们都被包装得极其精美,极其珍贵。整个房间全都挂满了画。我僵硬在原地,脚怎么也动不了,那些画中的主角只有一个人,或开心地笑或微微撅眉或目光忧伤或面容冰冷或撒娇可爱或哭泣或生气……仿佛容纳满大千世界里所有的美好的表情,所以善良的举动,所有的喜怒哀乐……可是当我发现那画中的人便是我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大声痛哭起来。那是所有的安锦。有在怡春园里放荡不羁的他,有在建康城里闲逛的轻松洒脱的他,有在月牙湖上泛舟时的温暖甜蜜的他,有在嬉戏时的鬼灵精怪的他,有在武林盛世时的天纵傲视的他,有在悬崖边的凄冷清寒的他,有在生日宴会上清雅脱俗的他…… 全都是身着白衫男装的他。 有各种各样的他。全都被镶嵌着金贵的带宝石的金框。被工工整整地挂满了整个屋子。 我怔怔地走进去。置身于这样一个不普通的屋子。 我的心痛得快要喘过去来。甚至痉挛起来。 轻轻低吟:“司马哥哥……你好傻,你好傻……为什么要这样呢……”我站在原地,死死地捂住口,把要喷发而出的哽噎压回去。打夺眶的泪水逼回去。 司马哥哥,你如此盛大的爱,我该如何,我该怎么办才好。我们不能在一起啊。 我不能爱你。我不能啊。 有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谁在那里?!”一声阴冷入骨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我转过身,就这样带着满脸的泪水望着他。生生世世地望着他。 他冷冷地望着我:“你知道了。”我还是呆呆地望着他。 突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到我身边,一步一步逼上我,然后在我的尖叫声中死死地掐住我纤细的脖颈。 他如恶魔一般冷酷地笑了:“爱妃,你不知道吗?朕说过这个宫中的禁地,闯入者只有死路一条。我本想放过你的,可是你却什么都看到了。知道吗?朕爱上了一个男人,所以,朕不会爱上这后宫里任何女人。”我挣扎地想告诉他,想告诉他真相,可是他勒得我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他到底怎么了,眸中仿佛有一种诡异的而让人毛骨悚然的光。他的手像铁钳一样有力,任凭我怎么挣扎都没有用,我意识开始逐渐模糊,心中不停地呐喊:司马哥哥……司马哥哥……我是小锦啊…… 他贴着我的耳朵,絮絮念叨:“爱妃,不用担心,很快就会过去了,马上你就不会痛了……”奶奶的大麻花,不痛什么啊……快放开我,我不想死在你手里,司马哥哥,我不想你有一天后悔!甚至悔恨终生! 什么禁地,我怎么没听说过,还傻傻地信了雅雅,竟然进来了,而且还沉浸在他无声而深沉的爱意里……全然没有想到这是一个圈套…… 我使劲全身气力,睁开眼看着他,眼中无比的痛无比的留恋无比的不舍无比的裂心惶惶……仿佛时间禁止了,仿佛岁月忘了流走,仿佛世间只剩下我俩……我死死地,瞪大眼睛看着他……无声地喊着司马哥哥…… 大脑不断地被充氧,我眼白向上翻,一阵黑暗袭来。终于,坠入无底的黑暗中。 第128章 别离(上) 面前的男子,眉如画,鬓如裁,苍白的肌肤几乎剔透,墨晶似的眼瞳中,淡漠得全无生气。他的目光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她对他浅浅一笑,淡如菊,清如风。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 本来冷漠残忍的心在看到这样充斥着种种感情的目光,仿佛看到了一个人。穿越了时光的罅隙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小锦……”男子轻轻低喃。 手不自觉地一松,已经失去意识的人儿便瘫软倒在地上。她微微散开的长衫内,在锁骨的位置,看到一个黑色的印记。他不记得她身上有过那个图案。剑眉微微一攒,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陈文!”男子高呼一声。 一个身着深衣的男子便出现在他面前。 男子眉头一皱,虽然不明白刚刚为何一时心软放过她了。但是依然无法遮掩满脸的嫌恶。 “把她扔到地牢里。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动她。还有,拷问那个王贵妃,朕要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男子虽然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情不自禁地依照自己心里想的去做。他看到她身上的异常和伤痕。他要知道真相。 “是。属下明白。”陈文走过去,一把抱起已经昏死过去的人。虽然心中很奇怪,但是看着主子那般冷酷的神色,他是没有胆量开口的。 看着自己抱着的这个女人。她是唯一踏进这个别院后唯一活着出去的人。他知道这个人,主子让他动用暗门唯一查访过的两个人,一个是屋子里挂满了画像的那个人,另一个便是这个曾经的莲德妃娘娘。想不到她一个柔弱不堪的女子,却有同男子一般的心怀。 其实,依照他长期对她的关注和查探,他是不相信这样的女子会谋反的。 想必皇上也不相信。可是有一次在皇上到天牢探望她之后,皇上气极了,一直把自己关在忆锦轩里。皇上不会杀她,但是需要时间想通一点什么事。 我仿佛出现了幻觉,我一个人站在人山人海中,人潮涌动的时候,我迷失了我自己,迷失了方向。前方是未知的路,我不知道该踏上哪一条。后面是晦暗阴森森的坟墓,仿佛在诡异地嘲笑着我,诱惑我回去。我无路可逃,我无处可去。只能选择前行。 朦胧中,我听到有人在低喃:恬愉虚静,以终其命。是故无所甚疏,而无所甚亲。居而无所容,处而无所,其动于无形,其静无体。存而若亡,生而若死…… 我跟着那引导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前行,就像光的照耀,如影随形。 “你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轻唤。 我缓缓地睁开眼,我全身好冷,冷得让我蜷缩成一团,不自觉地双臂环住我的肩,我,这是在什么地方。是地狱,还是回去了,还是又到了另一具身体里了? 可是当我看清周围的一切,我明白了,我依然活着,依然没有出现另一次鬼魂穿越什么的。 我轻笑一声,我在另一个囚笼里。 想必是他们所说的地牢中吧。 “你在笑什么?”一个声音再次从黑暗中响起。我这才明白,那声音不是我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我左右寻找,也没有看到有人。身体因为伤痕而非常疼痛,所以我动不了。嗓子因为瘀伤所以说起话来依然艰难。我虽然没有找到那个声音的出处,可是我记得我在梦中已经听到过一次这个声音。是它,我记得。 “你终于愿意开口和我说话了吗?”我的声音嘶哑而难听。 它从高墙上唯一露出的一点浇筑着铁条的窗户上轻巧地跳下来。它的身体皮毛通体雪白,躯体变大了一倍,看上去更加美丽动人。 我伸出手,想抚摸它洁白的皮毛,可是手上缠满了绑带,所以…… 它像人一般轻声笑了:“不是不愿,而是我是与你同在的,你的成长便是我的成长,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必然的,注定的,那些事会让你脱胎换骨,同样也会让我从沉睡中醒来。现在,你做到了,也坚强地坚持下来了,所以同样与你相连的我,也醒过来了。”它靠近我,窝在我身边躺下。明明在这么肮脏的地方,它的雪白毛皮依然干净得发亮。而且,更让我奇怪的是,它的身躯变得这么大,肯定不能从那铁条间小小的罅隙中挤进来,除非它有锁骨术,不过,显然不太可能会有。 那么,就只能穿过墙了。 “你——”我不确定地问道:“你会……”“我能穿越任何障碍。那对于我来说并不什么难。”它懒懒答道。 我惊愕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你会洞察人心?”它懒懒地嗯了一声。 “你已经决定好了吗?”它突然问道。 我点点头:“嗯。”“对了,你刚才在我幻境里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好奇道。 他轻哼一声,清冷淡泊的声音袭来:“那些你不用管。只要你达到看待珍珠就像石头一样。看待世间最尊贵的帝王,就像过客一样。看到妺喜妲己就像看到最丑陋的人一样。那么,你便可以你开始走你一生中最为重要的路途了。登上那个人人梦寐以求的位置。”我失笑,然后有些恶作剧道:“珍珠柔滑光泽,怎么可能看上去和石头一样,我触觉和视觉不可能出那么大的偏差;帝王本来便是与普通人一样,是我们生命中的过客;妺喜妲己是一等一的美人,我的欣赏水平还算正常,不可能当作丑人。”“我在你的脑海里感觉到你在偷笑。”它依然趴睡着,对我的话没反应。 “我故意的。”我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淡淡道。 “我该走了。既然选择了,就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它说完之后,便消失在我面前。我知道其实它一直在我身边。它说我的成长便是它的成长,那么,我的痛苦便是它的痛苦,我的伤便是它的伤。它与我同在。 “等等,”我伸出长臂环住它,头埋进它柔软雪白的毛皮里。 它微微惊愕:“你在做什么?”可是当它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湿意之后,它沉默了。 从鸵鸟缩头般的姿势红传来一个闷闷的,鼻子有些塞的声音:“借我暖一下。好冷。”良久,我抬起头来,依然是平静的脸:“好了,你走吧。慢走不送。”小白离开后。我一个人呆在那,空荡的脑子里开始不停地想起很多事,想起我满身的伤,想起那些满屋子的画,想起他陌生的目光,想起那个忆锦轩。忆锦忆锦,便在在回忆安锦吗? 想到荒诞的几日,我突然有种想大笑的冲动,事实上,我这样做了。在这个空洞的囚牢里。我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何其凄凉,何其悲切! “娘娘……”黑暗中传来一个担忧的轻唤声。 第129章 别离(下) “谁?”我轻声应道。 “是我,娘娘。娘娘是唯一进了那里活下来的人。所以娘娘不用担心,皇上必然会放娘娘出去的。”男子安慰道。 “是吗?”我低笑一声。自嘲道:“叫我的名字吧,我都还不知道能不能从这出去呢,更别说什么娘娘了。叫我名字。你也是暗门的一员?”“嗯。”他恭敬应道,但是依然惊奇地接着问:“娘娘知道暗门?”我淡淡地点点头。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在黑暗中看他,他依然穿着一贯英俊潇洒的侍卫装。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因为牢中灯光昏黄,很暗。这里潮湿而发着恶臭,不时地可以听到有人的尖叫声,从那声音可以判断出那个人受的折磨,有多么痛苦。 我的意识有些浑浊,我没话找话:“抱歉,杜侍卫,我可能没有机会同你切磋武艺了。”杜少棠沉默。对这个自己一向崇敬佩服的女子,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她不需要同情,不需要安慰,更不需要他的怜悯。即使身在狱中,即使遭遇了这么多悲惨的事,可是,她依然坚强如昔,依然绝丽得让人忍不住在她身上流连。 白衣皎洁,笑若煦风。她身上潜藏着一种深深吸引人的气质。 就如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印象深刻。 不过,他只要默默地守护她就行,他只想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她就心满意足了。 “娘娘,不,尾,尾萤……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不用。”我淡淡地摇头,就像一个濒死之人,选择沉默地等死。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一件事还没做,也许我可以留下让整个谢家都免于难的理由。而在遇到小全子的时候,我已经交代他去寻云影,救她了。离开时,我已看到他们安好,我也放心了。 “有纸笔吗?”我对他说道。 “等等。我去去就来。”说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黑暗中。 黑暗中空气让我有些窒息。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胸口一阵气闷,我忍不住开始咳嗽起来。咳嗽牵扯到我身上的伤痕,有些疼痛起来。 司马哥哥,纵使岁月繁苦,生命寂寥,纵使我们不再是我们,纵使没有归期,我依然会信守承诺。给你天下所有财富的承诺,替你守护这个国家的承诺。 有时候我会想,我穿越千年来到这,遇到你,在你的生命中,不知道我算什么,算你的笑颜,刹那芳华,弹指瞬间;算你的葵花,心花怒放,转瞬即逝;算你的箜篌,独唱情歌;算你的毒药,让你一眼便沉沦…… “纸笔准备好了,娘——尾萤。”他从铁栏缝里递进来给我,我挣扎着,爬过去,就这样跪坐在地上。我的双手,很难拿起笔来。我只好用嘴咬住笔杆,然后颤颤巍巍地在雪白的纸上写下我唯一想说的话。 一直隐忍已久的,决堤的泪水终于席卷而来。滚烫而灼人,一滴一滴地打落在洁白的纸上,没干的墨汁渲被染成一团一团的氤氲,水渍向四周蔓延,淡沲成淡淡的花,字体变得有些模糊。 “娘娘——”近在眼前的他突然一个惊愕的呼喊。 “怎么了?”我鼻子闷闷地嘟囔。低垂着头把泪水抹去。 “你的发……”他有些不忍心说下去。要知道这个宫里,所有女人都小心翼翼地珍惜保护自己的容颜,以恐圣宠不够长久。更何况,她的…… 我放下笔,把凌乱的头发披散下来,随意地撩了撩,把它弄顺。当看到其中夹杂着一些白发的时候,我微微呆愣,一夜白发吗?这种事怎么会出现在我身上。是因为想得太多了吗?还是因为长期受伤的身体让我变得虚弱了? 随意地挑起其中几丝白发玩味地在指尖绕圈圈,一夜之间白发,是心中太痛,还是身体一些残存的薄弱,才使容颜一夜之间苍老。 如果能活着出去,青刺一定会研制出药让我痊愈恢复的。我并不担心。 我知道此时杜少棠的眼神里有着太多的心疼,担忧,甚至一丝丝同情。我云淡风轻地笑了:“没关系,我不介意。白了就白了吧。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呢。”漫不经心的语气,浑然不在乎的神色。心中的痛无人可知。 我从衣服内层掏出一个东西,是当日他送给我的玉佩,青色,上等的玉质。我后来打听过,确认过,那是晋国历代来属于皇后的玉佩,而他在我生日那天送给了我。 今日,我便还给他。 还有一封信。寥寥几句话语,却承载着惊人的力量。 我猜想过很多次他看到这些的情景,但又一一把那些设想全都否定了。所谓当局者迷,原来我也是其中一员。 我把东西递给杜少棠,第一次认真地看这个我已身在牢中依然愿意帮助我的人,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我不能不信任他:“把这些交给皇上。谢谢你。”我对他明媚一笑。他被我璀璨灿烂的笑容闪神了。 杜少棠看着她在黑暗中依然能熠熠生辉,让整个牢房亮起来的笑容。突然觉得她像暗夜中一朵冉冉升起的明星。粲粲然然,纷纷扬扬,如雨打落飘洒的繁花,似锦,似梦。 杜少棠上前恭敬地接过我交给他的东西。看到那个玉魑纹殜,他微微一愣,眼里全是惊愕。他既是暗门中的一员,他自然只是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 “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微颤,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身在梦中。 我笑意盈盈,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我就是我啊。”如此平凡普通的回答,却让杜少棠有些动容。做真正的自己吗? 总有些容颜慢慢老去,就仿佛跌落尘埃里的岁月。你的路途,从此看不到我的苍老,司马哥哥。 我从贴身内衣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药丸,含笑吞下。然后闭上眼。 而那张纸上,写着:情到深处,却是遗忘。心无怨恨,只留芬芳。 酒洒脱,无忧归。生而无我喜,死而无我悲,皆世人之冗杂事,我等奔到天地间,骂老天爷痴狂去!司马哥哥,何处才是你我的归处? 思念是一场盛宴,你离开,我留下独享。司马哥哥,我们终将彼此遗忘。 黑暗中,我看到一束光,飘扬的思绪如锦绸繁冗的丝线,找不到出口。我笑了,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今生知道你爱我,足以足以。 第130章 真相 御天殿内。深夜。 “皇上,微臣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李久深深呼吸了一下。不管了,管他什么承诺,管他算不算君子,管他有没有答应过尾萤。 司马睿挑眉,等他接着说下去。 李久闭了闭眼:“皇上记得当日臣提出的退敌之策吗?”司马睿的神色有些微沉,难道——不会吧?他不敢想下去。 “那不是臣想出来的,而是莲德妃娘娘。”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李久吐出答案。司马睿的脸色有些发白。 李久好像什么都没注意到一般继续说道:“娘娘在叛乱之时突然夜临弥屋,告知微臣后,便离开。当时太子殿下也在。娘娘不想引人注目,便让臣缄口不提此事。臣答应了。而且一直遵守自己的承诺。可是,今日看皇上似乎对娘娘有所误会,试想一个提出退敌之策的人怎么可能要谋反呢?如果她有谋逆之心,以她的聪慧和心计,根本不可能露出这么大的破绽。难道皇上不觉得奇怪吗?”司马睿长叹一声,眉头微皱,形容憔悴:“朕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她的性情,绝对不会做那种事。证据确凿,人心叵测,那些大臣都看着,朕不得不办。李久,朕是皇帝。”司马睿低下头,喃喃自语:“原来是她。”陪在他身边的一直是她,始终是她。 “还有一事,”李久的表情突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臣一直奇怪,那日娘娘说起锦少会出现时,臣曾问过她为什么会知道,可她答得随便,臣以为,她是说笑的,可是,苏峻降的那日,锦少真的出现了,很奇怪,很巧合,不是吗,皇上?”司马睿久久不应。脸色变得越来越发青。唇色也越来越惨白。 “皇上?”李久轻喊。 只见司马睿突然捂住头颅,痛苦得连脸皮都绷紧扭曲了,浑身颤抖,肌肉筋脉痉挛。看起来好不恐怖。 他的嘴里依然低喃:“小锦……小锦……尾萤……尾萤……是谁?……是谁?!”他的目光空洞,看不到任何东西。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只见司马睿颤颤巍巍,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天旋地转般,他跌跌撞撞地到处撞倒东西,地上一片狼藉,殿内一阵阵破裂的声音。 司马睿发出一个如同困兽般痛苦不堪的低吼,终于眸中空无一物,眼前一黑,轰然倒下。 深夜中,一个焦急的声音划破了这个夜的宁静:“来人哪!来人哪!快传御医!”殿内混乱忙成一团,皇帝已经变得昏昏沉沉,似乎陷入昏迷不醒。太医们记得团团转,一直在商量对策,对皇帝下药,可马虎不得,关系着他们的项上人头,而且,今日皇帝的症状很奇怪,不想身体哪里出了问题,更像中了什么巫术,魔障之类的。 太医们像热锅上的蚂蚁,束手无策啊! 李久站在那,一向淡定的脸,也开始焦急起来。 皇上,你可要挺住啊! 正在他火烧心撩,坐立不安之时,候在门外的太监突然进来报有一个侍卫求见,说是有要事求见,非常重要,不得不见。 不知道为什么,李久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今晚好像要有事发生。 突然,窗外一个电闪划过,几乎撕破了整个夜空的脸。电闪雷鸣间,空中突然出现一种呜咽般的哭泣声,仿佛整个天空都在为谁哭泣,为谁送行。 李久疾步往外走的脚步突然被心中的一个剧痛袭来整个人懵住了。李久停下来,突然,脸上有一种温热的感觉。李久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脸,然后惊愕万分,不知什么时候,他突然泪流满面。而且心中好像莫名其妙地很痛,泪水一直流。这让他的样子很怪异。一个大臣,突然像个孩子一样流泪,走在前面的太监往回瞥的时候,也被吓得一愣。 今天这人是到底怎么了?真是混乱的一天,好像这个夜永远没有尽头一般。 像一个永夜一般。小太监祈祷白日快点到来。今夜似乎太诡异了。他都怕得浑身不由自主地轻颤。 一个脸色惨白,如行尸走肉般的一个侍卫装束的男子立在门口,好像他的眼中没有任何人一般。他就像一尊雕像,站在那。呆立着。宛如灵魂出窍了。 李久走到他面前,那个领路的太监叫了他好一会儿,他才勉强找回一点心智,魂魄似乎才找回来,回到他的身体。只见他满脸悲恸,眼中是无尽的悲伤,恭敬地鞠躬叩首,然后,把手中的东西几乎虔诚地交给李久。 李久疑惑地拿过来。惊疑万分。是一个金贵的玉佩和一张折起的白纸。 那个侍卫表情麻木地呆望着他半晌儿,对他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如晴天霹雳般,几乎当场把李久打倒。他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幸好旁边的小太监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他,他才没有砸在地上。 李久定了定神,他现在还不能倒下,皇上还等着他手中的东西。 朦朦胧胧中,神思飞散的司马睿突然听到一个有些哽噎的声音对自己说:“皇上,皇上,莲德妃娘娘,刚刚,去了。这是德妃娘娘让侍卫交给您的。”说着就把手中的握得有些温热的玉佩交给他。 司马睿眼眸没有任何焦距,大雾茫茫地望着他。手中温热的触感让他的心抽搐起来。一阵阵绞痛,一阵阵铺天盖地的痛,一阵阵晴天霹雳般的打击。 然后,一口鲜血喷出来。星星点点如暗夜的梅花斑点一般,在夜里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妖娆而邪魅,如鬼魅一般,让在旁边的李久和太医都惊得轻叫。 “小锦!——”司马睿悲恸大呼一声。彻底昏死过去。 **************************************************************************** 在风云变幻的历史潮流中,依然顺着史书上记载的一切源远流长。这块大陆上依然不停地顺着历史的铁轨线走着下去,绵延发展,传承不绝。该发生的依然发生着,该消失的依然消失着。无人能改。 在浩如烟海,博大辉煌的大陆上,表面的一切都自顾自地发生着。没有为任何人停留下脚步。 不久前,晋国皇帝的宠妃莲德妃红颜薄命,殆。皇帝大病一场,忍痛为他的爱妃举行了重大的出殡仪式,全国上下哀悼几日追溯她。皇帝下命十日之内全国上下不能有办任何喜庆之事。民间有种传言,据说皇帝深爱着这个莲娘娘,在病愈之后,几次想自杀随她离去。可是被百名大臣及其妃嫔跪在殿门苦苦哀求悲鸣,直到七日后皇帝才走出殿门,形神憔悴,几乎像干枯的骨架。在承诺不会轻生之后,便昏倒在地。清醒之后,便如同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一般,变得清冷漠然。隔日,便追封莲德妃为“泽锦皇后”。并下旨终生为其悬挂皇后之位,不再立后。 皇帝的深情让四海为之动容。百姓们也深深地被震动了。 而在此时,一贯闻名于世的君锦山庄突然像鬼魅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四王依然存在,依然行侠仗义,依然悬壶济世,依然收留一切无家可归的人。可是世人再也未见锦少出现。 锦少的存在再次变成一个没有谜底的迷。 三年之后,在大陆上人们眼睛看不到的一个地下世界,开始崛起一个被称作“锦国”的国家。这个国家地域分布之广,无人得知。它像一颗苍穹中最明亮的星辰一样傲然崛起。没有任何人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也从来没有人知道谁是这个国家的君主,领导者。但是它的强大已经超过了大陆上的任何一个国家,它的存在关系了整个大陆的生死存亡。 它也像一个谜一般开始渗入大陆众人的视线和心里。 锦国的传奇也延续着当年君锦山庄的传奇席卷而来。 它像个鬼魅,或者像一个预知者,允许任何国家的存在,看着历史的云卷云舒,看着风云变幻,看着灿烂辉煌的千年文明绵延流长。 它是暗的世界。 隐藏在这个大陆深处的一个唯一的国家。 第131 觉醒来(上) “安忆君,你快给我从树上滚下来。”一个俊美的少年手不雅地掐着腰,秀眉紧皱,不耐烦地望着藏在枝繁叶茂的树叶中的甜美俏娃儿。 “老妈,好啦好啦,下来就下来。催什么催,你比十怪爷爷们还要烦人!”树上的人儿樱桃小嘴可爱地嘟起,红润润的脸像成熟的苹果,真的让人不忍心有什么责难施加以她。 好一个如同天使一般的美丽可爱的孩子。当你看到她第一眼,你必定会这么想。 少年在树下不屑地瘪瘪嘴:“安忆君,你的那些手段我从孩童时代用的就比你精多了。十怪爷爷们可不是任你欺负的,你最好给我收敛点。你那张天使面孔骗不了我,少给我装蒜!快点回去,读书习字,作业完成不了,休想再出来。”依然是一张不老的娃娃脸的绝色少年不客气地命令道。 已经一纵跃下,平稳地立于地上的俏娃儿向男子做个鬼脸,不过很快在男子一点也不手软地对她的粉脸揉捏的惨无人道之举之后变得乖乖的了。 这个家里,人人都宠着她,都宠上天了。只有他才能制服这个小屁孩。 长得一副天使般的面孔,却时时做着恶魔般的举动。真是天使与恶魔的结合体。明明才是三岁的小屁孩,却像什么都明白一般,比一般同龄的小孩都很早熟。而且,最大的乐趣,便是恶整每一个被她外表所欺骗的人。 不过,这些手段对别人屡用都行,除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老妈之外。 她似乎遗传了她老妈所有恶搞狡猾的本事。小小年纪,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小恶魔传人。被她整蛊的人多不胜数,和现代的周星驰电影里的周星星有一拼。不过,人家念她年纪小,而且长相甜美乖巧,一般都不会与她计较。 老家伙从小便交她习武,没想到这丫头还是个武学天才,让老家伙欣喜若狂,全心全意地把平生所学交给她。这小屁孩似乎什么都一学就会,有点像传说中的天才儿童。谁让她老妈就是个奇人。 不过,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小丫头去最讨厌一切学习。什么诗书五经,什么传记古文……她通通学不会,换了n个最好的夫子,她还是不会,估计是压根就不想学! 不过,让人瞠目结舌的,还是她在生意上的明锐头脑,有时候她提出的思想让有天下第一商业奇才的麦七都深深折服。 作为她老妈的我,曾经无数次有理由地怀疑她身上是不是被什么穿越的人士附身了。可是在多次,长年累月用现代东西去套她通通失败之后,我终于相信,她是我货真价实的女儿。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天才儿童。 她对学习的兴趣很低,常常恶搞得气走了一个又一个的夫子。最后无法,我只好亲自出马。我回忆着现代里学过的,一些经典中的经典的古诗交给她,让她从小背几首,以免以后出来丢人。 不过这丫还真是气人,真的很“学以致用”,我给她背了之后我在君锦名下的一家酒楼里开宴会,邀请一些商业合作商一起聚会,然后交流交流。谁知她大小姐在席间引用无数经典中的经典之作,让那些人手中的杯子都差点摔坏,下巴都几乎脱臼。嘴长得大大的。 本来说的好也没什么,可是她一个三岁的孩子,竟然在那老气横秋地吟岳飞的“少年强说愁……却道天凉好个秋。”她什么事都没经历过,一个小孩在那感叹这些,真真差点石化了在座的众人。 我对她彻底无言。 因为她是君锦里唯一的孩子,唯一的开心果,所以自从出生以来,便被君锦山庄上上下下爱捧在手心里,对她几乎是溺爱。幸好她不会学坏,每次都很乖地完成我布置好给她的工作,作业。虽然要等我发飙之后她才乖乖听话。 不过,我还是喜欢她抱着我,感叹:“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妈妈。我最爱的妈妈。”她的语气像在撒娇一般,不过真的会让人的心融化。 生下她,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四年前,我莫名其妙地大病了一场,据说被救回来时已经奄奄一息。大家几乎都快绝望的时候,青刺突然发现我身上有骨肉了,我怀孕了。这是个惊人而愉快的消息。而一直陷入昏迷,假死状态的我,竟然拼着毅力,奇异般地活过来了,也许是新生命的存在在召唤我坚强地挺下来了。在几个月后,我产下了现在的忆君。 我的女儿,在这个世界上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人。 不过,这次大病有些后遗症,那就是我除了我来自现代之外,失忆了。不知道是忘了记得还是可以刻意埋葬了我的过去的一切。 对于我失忆的事,他们从来不主动告诉我,我也没问。我知道,每次转变都意味着我要开始全新的生活。他们不告诉我的原因,想必就是不想让我不要受到影响。 一次偶然的提及,老家伙说那些记忆无关紧要,我忘了也没关系。所以,我也没有想过要找不回。 不过他们告诉我,我曾经有另一个身份,但是那个身份让人以为我已经死了,于是有人把我放在一个竹筏上,周围堆积满了各种花,让我的身体顺着河流一起走了。而他们在河的下流截住我。然后带我回来之后,青刺把我医活了。但那时更让他们惊讶的是,我已经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更奇怪的是,在受了那么多磨难之后,那个在我肚子里的小家伙依然安然无恙。 难怪生下来是个天才儿童。她就是我的女儿安忆君。 这个名字好像很久之前便印在我的脑子里了,生下她之后,他们让我为孩子起名字,条件反射般的,就说出了这个名字。 每次说起这件事,想起我身上的伤痕他们都会愤怒和悔恨。倒是我,并不觉得怎么样,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连痛也记不得了。 我的手指曾被折断,所以在恢复上需要了很长时间,不过,我身上好像潜藏着一股隐秘的力量,所以恢复得很快,而且有修复的力量。身体在修养一段时间后,便好得完好如初,连疤都没有留下。 习惯了原本就是属于我的一切之后。我依然是安锦,依然是那个轰动整个晋国的家伙。 不过,我还有其他的事一直在做。完成属于我的责任,那些等候了我几百年,一直追随我,忠心耿耿的随从们,让我动容震撼。 自从我醒来之后,那便是我一直在做的事,四年来都是如此。 第132章 觉醒来(下) 他眷顾我,本只是一个男子眷顾一个女子。然而他并不是一个寻常的男子。他是皇帝,是一个帝者,是身上背负着太多东西的男子。他的脸要辉照日月,他的手指要指点江山,他的眼眸要俯视天下……他的一切一切都要交付给这个国家。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这个国家。他的第一位永远不会是我,也不应该是我。而是,天下。 ——选自安锦的日志。 原来,她一直都有两本日志,那日他看到的只是谢尾萤的故事罢了。在她的寝宫的书桌暗层里,还静静地呆着一本同样精致美丽的本子。那便是属于安锦的故事。 天下。她一提笔,写下的便是,天下。她的心胸之广阔,世间难见。她的惊人之处,世间无人能及。即便是男子,也做不到她这般洒脱啊。 可是他从来不知道啊。 当他知道的时候,他与她,已经生死相隔。人鬼殊途。 他是女子,他竟是女子!! 他在梦中想了千次万次,日日夜夜期盼着如此,甚至,如果她身为男子,都希望可以娶她做他唯一的妻。可是——现在留下的,只有他一个。在这濛濛世间,她抛下他,一个人活着。 而且,还让他好好活着,让他心系天下。 他明白他留下的那几句话的意思。那是他俩曾经在一起时讨论说过的。 他们畅快地喝酒,然后笑傲江湖,笑傲世间,笑傲这个尘世里浑浑噩噩的世人,痴人。 于是,在她死后,他便遵从他俩很久之前便早已在开玩笑中说好的。 她如果在他之前死了,不用葬她,只需把她放在一叶竹筏上,任她飘离在世间便可以了。 她不但要身子自由,连死后灵魂也要自由。 他都按照她说的做了。他只日日祈求上天,让她的灵魂路经此地时,可以让他看看她。哪怕一眼。他也心满意足了。 “皇上,夜深了。该歇息了。”四年了,四年如一日。皇上夜夜拿着那宝贝般的两本本子看,每次看了之后眼中浓浓的忧郁便更深了几分。人也更加沉默。 “知道了。小全子,替朕宽衣吧。”是,这个陪在皇帝身边的太监便是小全子。当初他的主子莲德妃死后,他便留下来,替他的主子伺候皇帝。而一直为莲德妃最亲密的侍女,却追随她而去。 后来,在一个夜晚,作为谢家最忠心的仆人,在谢于轼被关,莲德妃死后,他愤怒地欲刺杀皇帝,但是因为皇帝本身有点武功底子,而且暗门在黑暗中时时守护着皇帝,所以还没成功,便被及时阻止,太监总管高陆当场被陈文一剑毙命。 后宫众嫔妃都说,因为对莲德妃的爱太浓太深,便爱屋及乌,才会伸了一直默默无闻,名不经传的小全子做了大内总管。统管后宫的所以宫女太监。权力很大。 小全子却无悲无喜,每日只尽心地服侍皇帝。 看着皇帝每日如此怀念自己的主子。小全子真的有些动容,有些不忍心。 人哪,总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世间最遥远的距离,便是你最爱的人在你面前,你却认不出她。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便是当你发现你爱她,而你们却生生世世注定不能相见。 有人说,江南的好,有苏杭美,有秦淮愁,有烟花三月下扬州。 而烟花三月下的扬州,有皎洁的明月,有沂蒙的烟雨,有烟茫茫中乌篷船,有高寺中的子夜钟,有碧草如丝的初春。 江南,还有那仿佛从夜色深处徐徐而来的妖娆美人。在流水沉浓的暮色咿呀中,从蔓延着无边欢暖的小桥人家而来。 “顾大哥,你还画了第五幅?”一个女子一身白衣,袅袅如轻尘一般,剔透的肌肤如同琉璃,墨晶似的眼睛里,盛着慢慢的清淡笑意。 清雅男子点点头,眼里是柔软的笑意:“是。” “那是什么花?世人都在猜测那是那个美人的花?” 男子微微沉吟,终于道:“荼蘼花。一次聊天时,你提起过的那种花。” 荼蘼花,那不是彼岸花,曼陀罗花吗? 女子长而浓密的睫毛敛下,扑闪扑闪,仿佛繁花在绽放一般。 “顾大哥,那代表谁?” “一个不该存在的人。你以后便会明白了。” 女子微微犹豫,但还是迟疑着开口:“顾大哥,画——” 男子急忙打断道:“那幅画是我的,我不会给你的。” “我不是同你要画,我只是——” 男子微微轻叹:“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我其实没有什么奢望的,你不用作为负担。” 我看着这个本该风华绝代的男子,这个后世人人眼中的天才,一个传奇般的画家。 被称为“才绝、画绝、痴绝” 的顾恺之。 他的《洛神赋图》和《女史箴图》。成为后世的经典。不过,到现在,不知为何,这些后来名扬天下的作品都还没出炉的。只是他现在凭借《桂阳王美人图》、《荡舟图》、《虎豹杂鸷鸟图》、《凫雁水鸟图》、《庐山会图》、《水府图》等图开始闻名于世。 顾恺之的画强调传神,注重点睛。认为传神写照,正在阿堵(指眼珠)中。其笔迹紧劲连绵,如春蚕吐丝,又如春云浮空,流水行地,皆出自然,通称为高古游丝描。着色则以浓色微加点缀,不求藻饰。他善于用睿智的眼光来审察题材和人物性格,加以提炼,因而他的画具有一定的思想深度,耐人寻味。 我在现代时就一直很钦佩他,一直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才会画出那些流传百世的画作来。 就在两年前,因为要完成一批新品,而且希望有所突破,我便想着如果把画通过绣娘的手艺一模一样地在锦布上绣下来,那是多么美的作品啊,于是,我便想到了他。 那时他隐居在深山中。从不见人,不管是官以名利相邀,还是商以金钱相诱,他都没有丝毫动容。这样的人,让我想起《三国演义》里的孔明。于是,我开始学起刘备的耐心毅力外加一点无赖,想请他出关。 于是,我几顾茅庐,他终于忍无可忍,答应了我。 随我来了江南。我在江南买下一栋山庄给他,而且找了仆人让他自己挑选。他的私生活我从来都是不管不问。只是确保他衣食无忧,至于他想怎么生活,他喜欢的方式是什么,那都是他的习惯和爱好,我从来都不打扰。 只是每年都固定的挤出一段时间来此小住,同他交流画工画术。他真的有独特的眼光,睿智的欣赏角度,我在他身上学到了很多,受益匪浅。而他对我在现代学来的那套东西也非常感兴趣。所以,每次见面我们都畅聊几天几夜都不觉得疲倦乏味。 他对于我来说,既是良师,也是益友。 就在一年前,我突然给他讲起了在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四大美人,还有她们的故事和背后隐藏的心酸和悲伤。更多的是,她们坎坷的人生,和作为政治牺牲品的悲哀。 于是,在整个大陆风靡一时的代表四大美人的四种花的图出来了。被引为传奇经典。 西施,昭君和貂蝉他是知道的,都是前朝的事了。而后来的杨贵妃我说了她的故事后,他很好奇,而我故作神秘,并不说出她真正的朝代,说出了他未必会信,或者会说我杜撰历史,所以我也不用烦心这些。只是告诉他是我在家乡里听来的。我们那的人称她们为四大美人。 在我的鼓动下,代表西施的《莲》图,代表昭君的《梅》图,代表貂蝉的《兰》图,代表杨贵妃的《牡丹》图出来了。栩栩如生,仿佛是真的一般,放在花园中,曾经有蝴蝶以为是真花而落在上面。传神而无与伦比。只是我没想到他还画了一张《荼蘼》图。 而它又代表的是什么人呢? 我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这几年,我都称他为顾大哥,而他,亦把我当作妹妹般疼爱。不会再有其他。 这几年,彼岸开始办起了杂志和报纸,报纸的内容都是由彼岸收集的整个大陆最早最大的新闻,可是让百姓们更深地明白自己生活的地方到底是什么。 而杂志上都是最时尚最流行的前缘。是与君锦山庄推出的种种新品相挂钩的。不仅仅是衣物,还是饰品,鞋子。流行的颜色。最近推出的十字绣,用来做抱枕,屏风,挂饰,画作…… 杂志的封面都以他的四幅画作为封面。在后文中还加上了这四个倾国倾城的女子身上的故事,一时间在百姓间,王公贵族中引为流行。而且与画相同的四件绝版的代表四大美人的服装也出来了,标了天价,很少有人买得起,但是做工也是用做好的,衣料,装饰,都是上品,绝对值得。而且,隐喻着得到这四件衣服的人,便是晋国的四大美人。所以,一时间,引起轰动。 更让人惊讶的是,传说中,还有一幅是未公开的,那就是《荼蘼》图。我也一直好奇来着。可是他既然不愿意说,那我便不问。现在天下中的有名之士都争先恐后地想收藏这五幅经典之作。可是,其中四幅都被他送给我,由君锦收藏。我也给了他应得的报酬。这点我们事先便说好了,因为不想彼此为难,彼此相欠。 可是,那第五幅,此次来便是为了想买下收藏它。不过,刚刚他说得坚决,便明白,他不会交出了。 直到后来,当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那张画,我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珍惜它?它为什么是天下无双,为什么傲立于其他四幅之上? 那幅画,不光光是一幅普通的画,它融入了一个画家最深沉最浓的情。世间再也没有比这个更为珍贵无价的了。它身上有太多背负的东西。 不过想收藏这幅画的人还真是不少,已经派出多了一倍的人防守他的山庄,依然有人络绎不绝地登门造访,或者暗着准备抢或者偷得。总之,这幅画成了江湖中的一个传奇。虽然除了他没有人看到过那幅画。 没想到,这群人中有一个是,他。一个对我来说熟悉陌生的人。 第133章 两故人(上) 建康城中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一个山庄面前。 仿佛一夜之间便已老去的谢于轼看着这个曾经被自己利用的男子,突然沉声道:“救济我们谢家的是谁。我谢于轼一定要亲自登门拜访。”自从四年前谢家倒了之后,他们一直在郊外的简陋小屋里住着。很多人都被充军流失了。没想到这个神秘帮助他们的人把走散的谢家人都找回来了,而且还买下了一个虽然不是很豪华但是也同建康城里其他富人家一样繁丽的山庄。 青刺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一个故人。他让我来,自然是不想露面。大人不用深究。”自从几个月前少主的师父无意中提起谢家后,在少主的要求下,桑师父便说了她失忆前的身份是谢家四小姐,可是谢家已经凋零了。 于是,少主便让他们四下把谢家所有人找到,安全护送到京城,在富宅区买下了这栋山庄,照顾好他们的生活。 记得离开时云影还问过少主,谢尾萤已死,他与谢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为什么还要帮他们?而且他们私下也知道,少主未失忆之前的计划逃离皇宫时,便决定顶下所有的罪名,用他的死换取整个谢家的安危。 所以最后皇帝赦免了整个谢家。只是贬为庶民而已。 少主忘了所有,他们自不能说。只是顾自瞎生气。 没想到少主看到他们的神色之后,只是淡淡道:“虽然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但是毕竟是过去的亲人。能以我之力照顾他们,是必然要做的事,也是我的责任。只要他们生活得好好的,我就不欠他们什么了。” 少主的善良不是第一次明白了,可是他们在座的几位还是有些动容。他们总觉得少主又像失忆,可是又仿佛不像。他醒来后,对他们一个都不认识。连他的师父都不知道。对君锦山庄完全陌生。可是对那些设计,他的作品,他的漫画,他的一切一切他都明白。在他们把所有的一切告之他之后,他很快便都明白了。那些仿佛看上去像没有失忆一般。可是对人对这个国家,对他自己在晋国的一切,他什么都不记得。 而且他亲自诊断过,他确实是失忆了。那是装不出来的。 可是当他有次小心翼翼地问起心中的疑问时,少主只是淡淡笑道:“我是忘了今生的一切,可是我依然记得前世的记忆啊。” 每当想起他说起这句话的神情时,他总分不清少主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而且,他总有种错觉,他是洞察一切的。他看透了世间的一切,所以才能那般淡泊,那般飘逸豁达。 他在醒来知道自己失去记忆后并没有任何惊慌,仿佛那个失去的人不是他一般,只是淡淡道:“忘了就忘了吧。” 他的眼睛根本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而仿佛是一个历经了沧海桑田而几乎老去的人。 那双几乎可以盛下整个苍穹的眸子深邃而清澄。容纳百川,包容世间冷暖。所以他们这些几乎被这世间抛弃忽略的人,才得以被他收留,而且让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 “陈安远……”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 这个仿佛很久远,久到自己都忘记了的名字让青刺明显地愣了愣。 他转过头,看着这时才注意到,自己曾经很久以前喜欢过的女子。他注意到她身后躲藏着一个小男孩,很可爱,但是大大的,水灵灵的眼睛中全是胆怯和恐惧。他的轮廓依稀有一点忆君的影子,可是,没有忆君的灵性和聪颖,没有忆君的鬼灵精怪,没有忆君的天生聪明还有不同于其他小孩的成熟老道和一些头脑眼光。 他看起来怯生生的,还有些木讷。他就是那个孩子吗?谢家二小姐和苏家公子的私生子? 眼前的女子面带风霜,头发有些乱,上面已经没有了多年前插满金银步摇,鬓边缀上一朵娇艳的海棠,眼花缭乱的珠翠缀上去。青衣如黑色的绸缎,轻轻地就绾就一层层的乌云。 而现在,她在他的目光下显得有些急促不安。她再也不是那个高贵典雅,美丽贤淑的二小姐了,也不再是他甘愿被利用的梦中情人了。想到这,他不免有些悲哀。 原来,这个世界上,很多事都能变。很多事都在变。 她穿着百姓中最普遍的粗布麻衣,眉目憔悴,因为生活所迫双手皮肤都没有以前那般如白玉般光滑润泽。虽然依稀可以看出她的美貌,可是早已没有以前的那般绝色。不再是以前那个每时每刻都被很多富家公子围在身边的那个高傲金贵的小公主了。 谢暖薇唯唯诺诺了好一会儿,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终于开口道:“谢谢你。” 青刺淡淡地点点头,神情有些疏离,轻道:“不用。这是我家少主吩咐的。” 青刺看了他们一眼,这些人曾经都是达官贵人,都是京城里的名望贵族,可是,一夕之间,风云变幻。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等待着自己的又是什么。 谢于轼仿佛在几年内恍如过了几十年,鬓角已经添了几丝白发。一代朝臣权贵成为过去,富贵权力终是过眼云烟。 对他们微微低首,轻道:“各位,有什么事同这里的管家交代一声,他们定会照做的。青刺先告辞了。” “公子,请走好。”几个人感激道。 谢家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谢于轼正妻在叛乱不久,便病死了。而五夫人还年轻,带着儿子另嫁了。谢家已经人丁凋零了。已不复昔日的繁华锦绣。 不知道为什么,当听到他说一个故人时,谢于轼突然想起那个从小特立独行,与众不同的小女儿,那个从来没有得到自己的宠爱,可是依然倔强的,坚强地活得很好的谢家四小姐。 可是如今,她已为他顶了那不敬,足以让他被杀九族的罪名,已经是这个皇朝逝去的泽锦皇后了。 那个他欠了太多,怎么也还不了的女儿。 亲们,晚上还有一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片断哦…… 第134章 两故人(下) “两位公子,有什么事吗?”一个灰衣沉默内敛的仆人打开门道。 面容貌美得有些不像男子的妖魅男子站在那,一双如同狐狸般的勾魂眼此时微微带着笑意。他的后面跟着一个高大像巨人一样的大汉,那个大汉显然很不耐烦,想冲过去用武力解决,可是,妖魅男子拦住他,对一直没变过脸色,镇定如初的门仆道:“小哥请帮忙通报一下你家主子。我们是慕名而来的。” 门仆眉目寡淡,依然低垂着头,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威胁和话有丝毫动容,只淡淡地点点头:“公子请等着。” 看到他转身走了。 一直笑得明媚的男子突然收敛了笑容,对大汉道:“走。”说着便一跃跳过高高的墙,大汉也跟着飞过去。 如狐狸一般的男子进去之后,才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容,对身边的大汉道:“塔木,那个人可不简单。你未必是他的对手。你看到了吗?对你的挑衅,他根本没放在心上。知道调虎离山之计吗,我估计这个院子还有其他高手在周围。”男子虽然嘴上说着,可是神情依然轻松,像没事人一般。并不放在心上。 被叫做塔木的那个大汉轻轻地哼哼,并不说什么。 “没想到求幅画这么麻烦。父王怎么会喜欢他的画,还非要那幅传言中的第五个美人的《荼蘼》图。看情况,来这求画的可不只我们一个。”狐狸男子荡出一个妖媚的笑容,让一旁的健壮大汉有些闪神。 正在这偏僻的院落里说说笑笑地走着。突然,狐狸男子的笑容全都像一朵艳丽的花瞬间枯萎了下来。他呆呆地站在那,望着不远处的那个人,愣住了。 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 有一种女子,天生就是毒药,你看她一眼就已经沉沦。 他宇文若见今日终于相信这句话了。 惊鸿一瞥。灵魂突然在心口一动。 一袭白缎长裙,洁净的白上是突兀的红。大朵浓艳的牡丹花开在肃杀的白缎上,说不出的诡异。远远的看去,那个有些朦胧的纤影犹如一株清雅幽香的野扶桑花在盛放。长而披至腰,柔顺光泽如一匹黑缎般的长发铺散而下,随意地铺洒了一身,在淡淡的日光下熠熠生辉。如清澈的月牙湖底悠游飘荡的海藻。 她的脸白皙而绝丽,表情淡淡浅浅的,那双眼睛尤为美丽,仿佛不是世间一般。温润的,浓密的睫毛上沾着一滴露珠,眼波氤氲,周身在花丛中萦绕着淡淡的薄雾,仿佛她便是一幅画,一个故事。 隔了那么远,可是宇文若见仿佛能闻到她裙摆上的野扶桑花的香味更加浓郁,在空气中四散,清新芬芳。宇文若见深吸一口,试图让自己不知何时弹突几乎要跳出来的心平缓下来。可是依然惘然。 他的心,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心,此时为了一个陌生的女子竟然跳到不已! 宇文若见几乎以为,一直沉寂在死去中的自己又要活过来了。 他又活过来了。 正在这时,那个女子仿佛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淡淡地从花丛中站起来,漠然地扫了他们一眼。对他难得的美貌没有停留半秒,花瓣如雪般盈袖如落,衣带当风,逶迤了一地的素锦有种说不出的疏离。她如风一般,静静离去。 宇文若见正想追着她离去的身影而去时,突然,那个本该出现在门口的男仆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依然是平静麻木的一张脸,淡淡对他们道:“两位公子,主人有情。” 顾恺之桌前席地而坐,他波澜不惊地替面前出现的两个人沏好茶,递给他们,直接开门见山道:“不知公子要求顾某的什么画?” 宇文若见拿起冒着热气和清香的龙井缀了一口,淡淡道:“五美图。” 宇文若见认真打量起父王一直最喜爱的画师,只见他白衣胜雪,随意地用一个银绳束上铺满了满肩的发,那般隽雅的容颜。果然有种脱俗的气质。看来,父王的眼光,也有不错的时候。 顾恺之失笑道:“公子难道不知我的画都被君锦山庄收藏了吗?” “我知道。”又是那个君锦山庄,那个锦少。宇文若见不自然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冷静下来,如和煦的清风笑道:“可是第五幅还在这里,在公子手里。” 顾恺之故作不知:“顾某不明白公子在说什么?” 宇文若见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我要《荼蘼》。” 顾恺之微叹一声:“那幅画,世间无人会看到。那只是我的画而已。” 宇文若见眯着眼睛看他。又喝了一口茶。旁边的塔木这次安静多了。只默默地跪坐在那,一语不发。 “顾大哥,又有人好奇《荼蘼》吗?”女子声音清冷,可是此时却多了几分玩味:“我让你给我看你都不给,现在都把它传得这么神秘,这一天都不知道多少人对它好奇呢?顾大哥,不如你让我看看,然后我们把它烧了怎么样,这样世间就只有我俩知道了,他们也没有办法抢了。”她说得天真。 可是宇文若见却听得出其中的威胁气味。 可是他依然笑得明媚,不动声色。只是心让他又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她。 她真的美极了,红颜倾城,笑容绝世,他以为这世间再也找不到比他还美的女子了。想不到让他寻到了。这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吗? 父王执意要让他来到晋国寻画,便是上天安排好的吗?让他来这遇见她。 顾恺之看到她,有些宠溺的无奈道:“你来这做什么?”她平日里从来不管有人上门寻画的事的,她都找了那么多一等的高手保护他了,一般都不会露面。难道,这个人不简单吗? 一时间,顾恺之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离。这两个同样耀眼的人,一个绝美的女子,一个为妖魅的男子。他们仿佛像同一种人一般,又或者像敌人一般,是无法共存的,共存的结果,便是彼此伤害。 女子并不看那个狐狸般的男子,而是轻声应道:“我是来道别的。顾大哥,我该离开了。那幅画,总有一天你会送给我的。”女子信誓旦旦道。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这样的预感。 顾恺之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个何其聪慧的女子。是的,她说的没错,如果这世间还会有另一个人看到那幅画的话,那个人,只可能是她。 听到她要走,顾恺之有一瞬间的恍惚,很快回过神来,为难道:“我现在无法送你。”她离开和到来总是很随意,从来不会提前通知他,或者同他告别的,今天,似乎有些反常。可是,很快他便明白怎么回事了。她,只是不放心他罢了。 女子不在意地笑笑:“没事。你要照顾好自己。我很快还会再来。我可不希望下次见到你,你没有好好的。” 顾恺之点点头。 女子飘然离去。留下满室的野扶桑花香味。宇文若见的神情有些恍惚。 他真的沉沦了吗? 如果是,那么,等待他的将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永远都爬不出来,逃脱不了。 “她是谁?”情不自禁地,宇文若见还没反应过来,心里想说的话已经冒出来了。一直闭着眼养神的塔木也没料到自己的主子会问出这样的话来,有些愕然地睁开眼。 其实宇文若见自己都迷惑了。 顾恺之突兀地抬起头来看他,眼中有些惊愕,显然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良久,沉吟半晌儿,他淡淡道:“一个故人。”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又会再相逢。 第136章 锦国 锦国的崛起。 锦国是四年来突然从隐藏的黑暗中崛起的国家。 锦国中,所有的臣民都是平等的,没有任何贵贱之分,并施行仁政。锦国建立的健全的制度,锦国的主人虽说是少主锦,他的麾下有“宸、暗、炎、罟”四大丞相辅佐政事,但是锦国还建立了百姓代表制度,由各地的臣民选出品德高尚,有一定能力和声望的人担任个地区的代表,在每三个月的大会上,报告本区的发展状况,还有对现状,或者一些国家大事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议。最后由四大丞相带领着投票决定。因为各个地区的代表权力、任务和关系重大,所以,如果发现有任何的贿赂贪污,滥用权力欺压人民的话,只要查出经过调查是真的,立即罢免。锦国的国家大事都由臣民参与进来,尽量做到为大家考虑,以求公平。 锦国还建立了划分为区,县乡镇的制度,每个地区,以及管辖下的县乡镇的官员,都由人们选出好官来。如果在任期间有任何违法法律和没有任何政绩的话,罢免。锦国之大,跨越了整片大陆。臣民都是自古以来的玛雅世人,燕国,还有周边的一些国家仇池国,后凉国,大夏国,乌桓国都成了锦国的附属国家,还有一些在大陆表面统治的国家里无法生存下去的人们。他们热爱锦国,并且爱着他们的少主锦。 不同于其他国家的是,锦国的臣民是真心喜爱他们的少主。 不过,这个少主也尤其神秘,其实除了四大丞相,其他的众位官员并没有看到过这个少主的真实模样。每次大会或者交代事情时,他总是飘飘而来,面上带着一个银色的面具,说完之后,不做任何停留,便已离去。 只是,他的那双眼睛,让人怎么也忘不了。银色流转,紫色魅惑,流光溢彩,而且仿佛有水在流动,波光粼粼,但是却冷淡得令人惊人,那柔软而淡漠的目光总是让人有一种被洞察人心的感觉,在他面前所有的东西都会遁出原形,无处可藏。少主很少夸赞人,但是如果你做得真的很好,他不会吝啬称赞。每次被少主称赞的人都会成为最受尊敬和羡慕的人,所以,每个官员都很卖力地工作,只期望哪一天得到少主的称赞。那将是最光荣的事情。 但是,他们也同样见识了少主的冷血残忍,对那些不为百姓好好办事,甚至伤害到百姓的官员,少主从来都不会手软,常常惩罚会让你今世难忘,让你生不如死。所以,很少有官员敢在任期间有私心,或者不尽心为百姓服务。 如果你说这对官员不公平,那点俸禄根本养不起家,那你就错了,官员的俸禄,少主给的一点都不少,相反,非常多。很多,越是清官,越是得力的官员得到的奖金和俸禄越高。没有政绩的官员得到的很少,而且给你几个机会后,如果还无法为百姓解忧解难,那么,很快就会有一纸书下来,罢免。 那张白色的散发着淡淡花香的帖子,被称作白色“天使”。(据说这个名字是少主的女儿起的,因为听了很多关于什么天使的故事后随口说的。关于少主那个天使般的女儿的传奇,在锦国也尤为流传。) 一般收到那张贴的人,定会当场吓得昏厥。犹如阎王的招魂贴一般。 锦国崛起之初,对于这个分散各地,隐藏于各个国家之下的国家,各个国家的君主都没在意这个国家。可是,等他们明白自己的致命错误和疏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锦国的快速和强大已经不是他们能阻止的了。锦国早就风靡天下了。 不过,让他们心存侥幸的是,锦国并没有想吞并任何国家的意愿。只是在表面世界的下一层的地方建立了一个新的世界,一个新的曙光,一个新的天地。 此次,大陆上的几个国家心中对锦国的存在感到恐惧,决定召开一个大会,共同讨论如何消灭锦国。 这次大会,在后秦举行。参加的有现在最大的国家晋国,匈奴,吐吞浑,燕国等。一些隐藏的,同样是锦国附属国也依然是邀请之列。显然那些这次大会的发起人后秦君主没有知道很多该知道的事。 **************************************************************************** “陈文,他们都开始出发了吗?”男子越发妖冶的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是,主子。匈奴君主是最早出发的。已经抵达边境。燕国王已经出发,听说这次连一向神秘的长公主也一同来了。其他的,再过几日便抵达了。”黑衣男子恭敬答道。 “嗯。”男子的脸微微下沉,“他们还真的幼稚地以为这次大会能得到结果吗?想必这也是后秦那个老贼的一个计谋吧。” 黑衣男子不语。 妖冶男子冷漠空寂的双目中微微荡漾一丝涟漪,轻声道:“我们也该出发了。去赴此约。”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黑衣男子很快消失在空荡的大殿里。留下神色漠然寂寥的男子独自坐在阴影中。轻轻摩挲手心上的玉佩,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是这般度过的,心里想着她的容颜,想着过于她的一切,然后无法入眠。 她的离去,是要让他日日夜夜地念着她,无法忘记她,一辈子不能安生吗? 长叹一声,他的面容更加寥落。 这时,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影恭敬地走进来,轻道:“皇上,要歇了吗?” 司马睿在黑暗中点点头。 小太监转身出去,随即,有一瞬间的迟疑,他还是转过身来问道:“皇上要点牌吗?”已经很久,很久,他都没有点过牌,没有召过任何一个妃子侍寝了。后宫已经哀声怨道了。他虽然护着他的主子,可是这么多年,他受到的惩罚够了。 他的苦,他的悔,他的痛,他每日都看得清楚。他从来不知道情字能让人这般,仿佛一夜苍凉,仿佛换了一个人,仿佛失去灵魂了一般,仿佛没有了活下去的生气了一般。 如果这就是惩罚,那么这么多年,真的够了。他在他的身边,替他的主子痛,替他痛。连他自己的心都痛了。 司马睿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他不是最爱他的主子的吗?他不是最该恨他的人吗?他害死了他的主子啊。司马睿扯出一丝苦笑。 “王贵妃吧,皇上?”小全子轻声询问。 司马睿心中苦涩,他原谅他了,可是他还不能原谅自己。 记得几年前,他虽然呆在他身边服侍他,虽然他对他很恭敬,可是,连这个奴才都有和他主子一样的尊严,虽然恭敬卑微,可是却只是表面,只是按他的命令行事,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他,从来没有在意过他的这个新主子。他对他几乎是疏离而冷漠。让他时时忆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想起他欠她一辈子的情,还不了。 “今天不了,以后再说吧。”干涸的声音有些无奈。 第137章 去看戏 “少主,四国联合其他小国在后秦进去讨伐锦国大会。有趣的是,燕国也在被邀请之列。”莲宝蓝色的双眸仿佛流动着没有底的春波。他轻轻地转眸间,已经不知多少暗波荡漾。 我一直奇怪他为何是水蓝色的双眸。后来才知他母亲是异族人,是被他父亲抢去的异族女人。他的父亲,深深爱着那个有一双这样美丽眼睛的女子,那个女子性情淡泊温和,蓝色双眸如同大草原上干净的天空,碧波荡漾,一样无际。又如同大海一般,清澄湛蓝,容纳世间万千。 可是,虽然莲从来没有提过他的过去,我们却从流言中得知了很多不堪的真相。他的逃离,他的叛逆,他成为历史上最可悲的人,成为那个被抛弃被追杀的皇子,是因为,那些不堪的梦魇。 他的父王在他的母亲死后,便把他当作他的母亲,几次醉酒后误把他当作他的母亲,那个有着一双美丽蓝色双眸的女子。这样的羞辱,对于从小宠爱自己,对于他最崇敬的父亲,他几乎选择死去。 可是,最终,他选择了逃离。选择忘记一切。 这一逃,便一生都是如此了。后来他被选做玛雅世人的老祭司,他对他原来的身份毫无留恋,所以,那个慕容翰便死了。 留下重生的莲。 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歌空冷冰冰的声音道:“他们这群蠢材,真的以为后秦宇文那老贼真的要灭锦国吗?锦国的力量他根本难以估计,也不敢挑战。他只不过借此机会灭其他三国罢了,他想称霸中原。” 青刺看了我一眼,道:“少主会去吗?” 我浅浅地笑了:“有这样的戏看,为何不去呢。我和莲混在燕国使团中同去。小七,青刺,歌空,这里就先交给你们了。” 麦七圆圆的脸上此刻都是沉稳的笑意,“要不是桫椤城里又出了点纠纷,少主的新品又要上台。小七真想同少主一起去看戏。” 我扑哧一笑。 含笑看着他们,经过四年,不但我蜕变了,他们,也在时光的流逝中变得沉稳而内敛,能力变得更强了。锦少的四大王,锦国的四大丞相,一路相依走来,我们之间已经有比亲人更亲的感情,是相依的同伴,是生死的战友,是互相扶持的家人。 “小七,会有机会的,也许还会需要我们自己导演一场戏,给那些人看,并且会相信,会以为我们为其制造的一切幻想都是真的。小七,那天不会远了,在不久的将来。”我表情淡淡,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是它却关系到整片大陆的安危。 他们表情隐忍沉默,想必已经明白我话中的深意。 我会导演一场戏,让整个锦国世代走下去,隐藏在历史的潮流中,隐藏在一个看不见的世界里。 一时气氛风云暗涌。我们几个坐在这,看似聊天,神情轻松,表情淡淡,笑容浅浅,可是,却在谈论着一个大陆的生死。 突然,一张笑脸露出来,是忆君天真狡黠的笑容,她向我们晃晃手算作打招呼,然后开心道:“老妈要远行吗?嘻嘻,我也要去。”她说肯定,没有问我同不同意的意思,其他四个早就习惯她的鬼灵精怪了,只是对着她温和地笑。 我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她既然是我的孩子,那么,总有一天也要独当一面,我对她的教育,从来都是按照现代的教育方式来,我虽然是她的母亲,但是我们之间一直都是平等对待,我们同她说话,从来都不会因为是长者而要求她任何事,而是让她自己去明白,让她自己选择对的东西听从,她,从小便很独立,这是我的目的,她要学会如何生存,即使哪一天,我不见了,或者死去了,她依然能一个人活得好好的,这就是我对她的要求。 从小,我便告知她生命如何来之不易,无论未来遇到什么,要学会隐忍,学会舍弃,生命是可贵而脆弱的,只要活下来了,才能谈及其他。我还告诉她人活着的尊严,骨气,还有目标,理想。 最重要的是,我希望她能平平凡凡,安安稳稳地渡过一生,不过似乎这小妮子不甘于那般,以她的聪明伶俐,似乎也不可能,那么,我便任由她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自己的未来,毕竟,那些东西,都是她自己的,未来的路,也是她自己要走的。 不过,善良,心底善良,一直是我教授她的最重要的东西。这小妮子仿佛从小便懂得,善良,但是不能心软,对待事情,要看它的性质,如果一味盲目的善良,便是懦弱了。如果太残酷,便失去了胸怀天下的豁达和胸襟。 “对了,老妈,四个漂亮叔叔,”她爬到我怀里,美丽的眼睛微微闪烁,甜甜道:“云影阿姨让我来喊你们吃饭了,可能她现在早已急疯了,这么久还没过去。” 看着她调皮的样子,我的眼里不禁溢出一点宠溺,这是我的血脉啊,我在这个世界上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人啊,她将代替我的生命,一直活下去,并且在未来,又会有新的血脉一直延续下去。 记得我第一次抱起她的时候,当时可耻地失声痛哭,喜极而泣了。 那种生命的动容,直到此刻还震撼着我的心。 “走吧。”我牵起她温软的手,轻声问道:“十怪爷爷你喊了吗?” 她小嘴一撅:“十怪爷爷早早地起来就出去玩乐了,都不带上我。” 我失笑。十怪叔叔对她早就头疼到无语,她那些整蛊的方式可不是一般的小把戏,每次出去,都会把十怪叔叔整得狼狈回来,身上还挂了彩,灰头土脸。 幸好他们是真心喜爱她,对她更多的是包容和宠爱,并不放在心上。可是老是被一个四岁孩子整,他们也觉得老脸挂不住,所以常常背着忆君出去。 走在夕阳铺洒一地了落日余晖的路上,一个男子装束的绝美少年手里牵着一个笑容灿烂,同样美如精灵的小女孩,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扯得长长的,他们的后面跟着四个望着他们,眼中带笑,同样不逊色地风华绝代的男子。 仿佛从画中走出来一般,画面和谐而温煦,美丽柔和。 女孩一般蹦蹦跳跳地跟在少年身边,一边好奇道:“老妈,去那里会很好玩吗?”她的眼中划过一丝同这个年龄的孩童不同的狡黠诡异。 少年浅浅一笑:“是啊,忆君会玩得很开心的。” 奇怪的对话,却有出奇的温暖。 心灵深处的温暖。 ************************************************* 亲们~~~今日三更。中午二更,晚上三更。 谢谢一直支持我的亲们!! 第138章 苍穹广 水声潺潺,崖间流下的泉水飞溅而下,荡如如古城墙上的铜铃一般动听悦耳的声音。 崖下是一片清亮的水洼,水洼西周雾气缭绕,弥漫着层层白气,青石为台,各种形状的碎石在水底晶莹透亮,四周树木围绕,平展的水面如同一块巨大的明镜,倒映着璀璨日光,如丝如镜,耳畔鸟鸣虫畅,啾啾不绝。 四面环山,山峦耸立,连绵不绝,看上去一片傲然挺立之势。 谷中有些闷热,一直前行的人群开始停歇。我看到那水干净清洁,于是快步走过去,掬起一捧水喝下,只觉得一片清凉,透人心脾,心头因为长期坐马车的眩晕感而蒙上的阴翳减少了很多,忆君见我如此,也仿似喝了一口这清幽的山泉,这样干净无污染的山泉在现代可没有了。 一路来,我竟然惊人地发现,一向什么都能忍耐的我,竟然晕马车。而且晕得惊天地泣鬼神,从出发不久便可是呕吐,吐得肝肠寸断,吐得胃都快出来了。而后的几天,我吃什么便吐,我也吐得麻木了,吃了之后准备吐出来就行。在这样的颠簸中,我们终于来到了约定的地方。 这是我们离开晋国的第七日,也是快要抵达后秦边境,同燕国众人约定要汇拢同行的日子。 也正是在此刻此地,再次遇到她。 其实直到今日,我都没有告诉他们,告诉青刺,小七,莲,歌空,甚至师父,云影我早已渐渐地想起了很多事。作为安锦的事一件件开始想起来了。可是却对我曾经是谢尾萤的事一点也想不起来,每次强迫自己去想的话,就会头痛欲裂,只会在梦中朦胧的有一个银色紫色相间的邪魅双瞳的男子哀怨地望着我,他甚至在流泪,每次梦到我的心都好痛。可是,我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怎么也想不起那个人。他到底是谁。我一直很疑惑。问起其他人,他们都回答得支支吾吾,说他们也不知道。问了几次没有结果,我干脆不问了。后来梦见的时候我已经习以为常,让他顺其自然了。不愿多想。 青刺曾经说过我的一部分记忆是受了很大伤害和刺激在心里意识中强迫自己忘记的。 我记不起任何伤害和伤害我的事,可是作为安锦的事却日渐清晰起来,四年了,我一直没有说,是因为既然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那么,便不要去破坏这种宁静,去破坏此刻的和谐美好。 所以,我选择了继续忘记。 而关于那个我曾经是谢尾萤的人,我想不起任何,就像我始终不相信我曾经是皇帝的妃子一样。那也太荒谬了,我怎么可能做一个皇帝的妃子呢。那太扯了,我一直不相信,不过,既然已经忘了,也不必再想起来。在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想必也不会有多少美好的记忆。 忘了好。 七年了。 现在我终于想起了她。这个妖娆坚强的女子。 我们分别七年了。我依然记得那个在我背上为我哭泣的女子。记得第一次看到她妖魅的舞姿时的惊艳。记得她离开时为我做的一切。记得她绝美的容颜。记得每次看到她的快乐。记得我们一起喝酒吟诗作对的日子。记得她离开时给我的承诺。记得她说我爱你。 曾经风华绝代的英俊少年已经长大,变成倾城绝世的锦国之主。而曾经绝美妖冶的女子也变成一个成熟高贵的长公主。 我身上穿的是粗布麻衣,做了易容,全身都是妇孺打扮,还带着同样打扮得脏兮兮的忆君,还有一身灰袍的莲,看上去就是普通的一家人。不过,我的妆容更老了些,于是我便扮成了莲的随身侍女。不过有点怪异的是,我手里牵着一个孩子,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宠物——赖在我怀里睡懒觉的小白。 “他们来了。”莲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我站在角落看着高高地站在马车上准备出来的她,高贵的发髻上缀满精美的金银步摇,精致的妆容,依然绝美的脸,只是上面多了威严和一直高贵气质,神情平稳内敛,一身紫色锦绣云纹深衣,暗红色的轻裘披风,手腕上戴着镶嵌着红色宝石,雕工精美的黄金手镯。高贵,典雅,仪态万方,国色天香。 不愧是燕国的长公主,真正的当权者。 慕容旦呓长公主。连皇帝也要让她几分的人。 我看着她,依然是水波般荡漾,如桃花般妖艳勾魂的丹凤眼。依然是那个让我美得让我流口水的她。依然是她。 仿佛是注意到我灼灼的目光,她有些感应地看向我这边,秀眉微微皱起。我急急躲开,她淡淡扫了一眼,便移开了。倒是看到一身灰袍的莲时,有些微微呆愣。 莲看到她,举步过去。 我低着头,恭敬地跟在莲的后面。忆君大眼睛骨溜溜地转着看着我,又看看那个美人旦呓姐姐,颇有兴致地在那揣测我们之间的过往。 这个小妮子,从小好奇心强,我真担心她哪一天栽在好奇心过剩上了。 我跟着他走进一个像临时搭起的帐篷的地方。才进去,我就看到一个熟悉而又怎么也想不起的人。有些稚气青涩的脸,上面有同旦呓姐姐一般邪魅的丹凤眼。我一时想不起他是谁。 好熟悉的感觉,仿佛曾经有过惊鸿一瞥一般。 脑子里一直回忆近几年来一直闪现的片断,一个一个地闪过。 直到我看到他身后的两个大汉,终于想起来了。 一个金黄色大汉,一个栗色头发,还有络腮胡的大汉!高大结实的两个大汉。 那个烟花绽放的夜晚,我的生日,整个晋国的夜空都被一直燃烧的焰火照亮了,绽放,繁华落寂。在京城最大的酒楼昌陌楼里,他冒充锦少出现,还被我拆穿之后,心存怨恨。那个自称旦呓姐姐的亲弟弟,当今燕国之王慕容皝。我记得,他有一双同莲相似的宝蓝色的眼睛。 那个爱着自己的姐姐,为了姐姐而跑到晋国找那个所谓的锦少不平的异国少年。 当我正失神看着他的时候,他不经意地瞥过来一眼,我急忙低下头,恭敬卑微地站着。 忆君是个孩子,她可不管,还是狡猾地打量着这里面。 “老妈,这些叔叔阿姨你都认识吗?是故人?”她轻声询问,自顾自地猜测。 我点点头,脸上依然平静无波。 “皇兄,你还是不愿认我们吗?”突然,在我们分神之际,帐篷里想起一个无奈动听沉稳的声音。 是旦呓姐姐。 莲微微一笑,“长公主,世间再也没有那个慕容家的人了。此次我是代表少主而来,是作为玛雅世人的祭司而来。那些前尘往事,莲已经忘了。” 听到他这般说,慕容旦呓脸色一凝,苦笑一下,不再说话。 “皇兄,你是皇兄——”慕容皝显然事先并不知道。有些惊愕。激动地就要跑过来,可是看到自己的姐姐哥哥表情都淡淡的,似乎觉察到了其中的不妥和怪异。一时愣在那。 我猜测以旦呓姐姐的聪慧应该早就知道慕容翰不是真死,而是诈死。而且她肯定也发现慕容家真正存在的意义了。 莲带着干净的笑容对慕容旦呓道:“想必你已明白了所有真相。那么,也该知道我此次来的目的。” 慕容旦呓定了定神,突然跪到在地,恭敬道:“慕容世家愿永远追随少主。” 她早就知道,玛雅世人全都觉醒,蔓延了整个大陆的锦国悄然崛起,短短几年之间已经引起了整个大陆的惊慌。被任命为下一任祭司的哥哥也出现在此。 她自然明白。 那个被他们慕容世家守护的凤非的主人出现了。他们慕容世家一辈子追随的主人也出现了。 几百年来的梦想也快要实现了。 统一大陆。 建立一个强大而欣欣向荣,百姓齐心的国家。 在她心中,那个少主,自然会是一个心怀天下,光风霁月的君子。 必然是一个仰观天穹苍茫,俯瞰河山雄丽,四下众生俯首。心胸如大海一般能容纳世间万物,目光如苍穹一般宽广圹埌,思想如群山峰峦一般环绕整个苍生大地。 我站在角落的阴影中,看着他们虔诚的目光,真正臣服的跪拜,突然,心中有一种异样的动容弥漫开。我突然明白,我的到来并不代表我一个人,而是那么多人,那么多家族,甚至国家期盼了几百年的奇迹。 我身上背负的,有太多人的希望,太多人的信任。 我,从来都不是只是自己一个人。 忆君从小懂事,此刻小小的脸上,也有了几分动容。她是明白的,我早已把我的一切身份没有任何保留的告知过她,她是我安锦的女儿,未来,我的一切都该由她继续完成。这也是为什么我带她来,没有刻意让她避免很多事。她必定有长大明白的一天,何必要隐瞒什么。所以,我会让她参与一切,看到一切。她未来的臣民。 忆君面色微凝,想必她也明白,我身上背负的,代表的,是什么。那些与她息息相关。我们是血缘,无法割离。 第139章 沉香凉(上) 后秦。都城咸阳。 风和日丽,繁花似锦。 直到来到这,才知道咸阳城多么繁华。商旅众多,城市商贩广集,街上全都是赶集的人,热闹非凡。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和预想中的差很远。人们都说北方有些偏蛮夷之地,但是确是中华文明的起源之地,有悠久的历史,有优越的地理位置,有丰富的风土人情,还有广阔的视野,繁华的经济。 难怪他们的王宇文嵌想统一各国。这种雄心壮志,这种野心是每一个登上那个顶峰的男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有些人成功了,有些人失败了,或者有些人根本就没去做。 自古只有那样容纳百川的胸襟的人才能登上最高处,鸟瞰这片大陆,锦绣河山。 我靠着马车微微打盹休息一会儿,一路来我吐得胆汁都快出来了。只能闭目修养。而小白直接赖在我的怀里整日睡大觉。 倒是忆君活蹦乱跳的,像只精力旺盛的猴子。一路上她也不甘寂寞,缠着莲替告诉她他去过的地方。莲离开燕国之后便一直四处游历,四海为家,也明白了很多异国的风土人情。他到过的东南亚国家,几乎踏遍了那里。所以,有很多新奇的见闻让忆君很好奇。 说到天竺的时候,我的耳朵顿了顿。天竺,不就是古印度吗? 当莲说到风俗习惯中印度人不吃牛肉的时候,忆君好奇道:“莲叔叔,为什么他们不吃牛肉呢,我就很喜欢吃啊。” 莲好笑道:“因为天竺国的人都很尊敬牛啊。在他们眼里,牛是神物,是不可以亵渎的。” “为什么他们会那么尊敬牛呢?”忆君又开始她的好奇细胞准备问十万个为什么了。这家伙,常常问到别人无语的程度。 莲也显然没想到一个四岁的孩子对这些这么感兴趣,微微愣了愣。 看他表情有些懵然,想必没有深究过这个问题吧。 看他有些为难的样子,有些不忍心他被这小妮子捉弄,便懒懒地靠在一个角落淡淡道:“我来告诉你吧。忆君,不要再烦莲叔叔。”我顿了顿,接着道:“在天竺,有一种宗教盛传,而在那个宗教信仰中,牛便是他们的主神的湿婆的坐骑,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如果对牛不敬,便是对神的不敬。所以,在天竺,牛的地位甚至比人还高。天竺人有一半还要多的人都是这种宗教的教徒,敬牛如敬神,他们觉得每头牛身上都乘坐着湿婆神,巡视着天竺那片大地。他们对牛有一种超乎寻常人的神圣宗教感情,这是我们很难理解的,但是,忆君,对待任何新事物,或者别人的习惯和风俗,我们都要学会尊重。只有你学会尊重别人,别人才会尊重你。明白了吗,忆君?” 我睁开双目,定定地望着她似懂非懂的目光,认真道:“忆君,你要明白,一个人的生命是可以践踏的,可是他的尊严绝对不可以践踏。” 忆君点点头,眸中闪烁不定,我知道,她听得懂。 可是,接着,她条件反射问道:“可是,什么叫宗教感情呢?” 我言简意赅道:“就是一种信仰。生活中,人的一生中,都会有一种信仰,那是你一生寄予理想和梦想的地方。”我知道说得太多,她也不能明白,她还太小。 忆君点点头。 我没有转头,也知道莲震惊的目光。 “少主曾经远行?”莲轻声问道。为什么他觉得少主无所不知一般。连这样的事都知道。按理他一个女子做到今日已经是奇迹,为何对华夏大陆之外的世界依然明了。难道他真的是神吗? 一直赖在我怀里的小白突然用无声传音到我脑海里。 “你又吓到人了,他都以为你是神了。”自从知道小白能洞察人心后,接着还发现它可以利用大脑声波传音。果然是神兽。只要看着别人的眼睛,就可以知道那个人在想什么了。 我含笑,心道:“你知道我的老底,那些地方,对我来说,简直了如指掌。” 我看了惊讶的莲一眼,云淡风轻道:“我幼时不得宠,于是便四处游历一番。去过很多地方,甚至比你去的还多。你知道吗?”我突然兴起,道:“在这片大陆的海那边,还有很多地方,很多大陆上,生活着不同的人们,因为地理位置不同,所以人们的生活方式和肤色也不同。有像我们这样黄皮肤的,还有像黑炭一般的黑人,还有像雪一样的白种人。他们的长相,发色,外表也和我们的不同……”我一开口,便几乎停不下来。 莲听得目瞪口呆。 而忆君却是一脸雀跃,似乎对我说的地方很感兴趣。 “我们居住的地方,是一个像鸡蛋一样扁圆的球。如果你顺着一个地方一直走下去的话,便可以回到原地,不过这只是一个假设,其实我们可能走一生,都未必能走完。一个人一生也不可能踏进同一条河流,怎么可能会得到过去的原地呢。”我继续淡淡笑道。 突然,有一瞬间的怀念,怀念在现代的日子,可是现在想起来又觉得恍如前世几生了。 我停下笑,因为心中的异样愣了愣。 就在我惶神的时候,突然,一直在咸阳城大道上颠簸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一个灰衣的仆人撩开马车的布帘,恭敬道:“公子,驿站到了。主子请公子下车同去。” 一直处于呆愣状态的莲回过神来,很快变成那个神情清冷,寡言的莲。 只见他淡淡地点点头,对那个灰衣的仆人道:“知道了,你去回你的主子吧。” 突然,他转过头来,深深地望着我,仿佛要望穿我的心我的灵魂一般,沉声道:“少主说起那些的时候神情喜悦,目光熠熠生辉,属下从来没有看到过少主这般快活。属下期望有一天少主能够到那些地方去,周游那个全新的世界。” 周游世界,听到这个词时,我愣了愣,随即便神情严肃,缄默无语。 他说到了我此刻心中最期盼的心声啊。那是我此生最想做的事情,周游世界,畅然而行。去看到一个更为广阔更为自由的天地。 ************************************************************* 亲们,抱歉,迟了些……记得希望的话要推荐收藏哦~~~ 第140章 沉香凉(下) “她是谁?” “一个故人。” “故人何处?” “天地之间,四海皆其归。”顾恺之勾起一抹笑容,不再言语。 不知道为什么,宇文若见经常想起这段对话。这几日,他夜夜梦见那个一身白衣,袅袅离去的身影。梦中野扶桑花的气息也越来越浓烈,越来越诱人。他每次都在那样清香幽静的梦中醒来。 想得到那个人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今生他只想得到两个人。一个是君锦山庄锦少,一个是那个不知名的白衣女子。 他说过今生抓到锦少,便会让他做他一辈子的囚徒。而那个女子,他爱上了,像中了毒一般爱上了。那么,他同样会找到她,让她留在他的身边。 一个灰袍的静得没有半分声息的男童突然走进来。男童对他振衣叩拜,始终一语不发。夜里空旷的宫殿静得可怕,幽深黑暗,森然迫人。 殿中朦胧灯光,淡淡披散在两人身上。 如果有人在,便可以看到,那个灰衣男童的劲上,有骇人的疤痕——那是很久以前远古流下来的一种哑奴的标记。宫廷中有时候为了保护一些宫闱秘密,便有了两种哑型,一种为割舌,一种为斫声。被割去舌头犹能发出含混的呼喊,可是如果是斫声,便是切开喉咙,挑去经络,人就全哑了。 难怪这宫殿,这男童身上有一种几乎死寂的气息。 宇文若见从那名哑奴手里拿过一封信,看了上面写的内容,突然在空荡荡的宫殿里邪笑道:“一切都准备好了,那就好。锦少,锦国的少主锦。本来便是同一个人,那四王也是锦国最有力的四大丞相。那些愚蠢的人,自以为后秦召开讨伐大会,此举真的是要讨论各国如何联合起来对付锦国。事实上,不过是个引君入瓮的圈套而已。” 召开讨伐大会是假,抓锦少是真。 如果让他抓到他,那么,他不会让他死得那么容易,他要囚他一辈子,屈辱他一辈子,让他生不如死。 此次讨伐锦国的大会,他相信,锦少定会出现的,而且是以一种极其隐秘,无人知道的方式。 不过,根据他们的调查得知,锦少有一个四岁的女儿。传言是说锦少少年时和一个妓院花魁的风流韵事。后来那个花魁染病死去,死后不得已,只好把孩子交给锦少。据说,那个花魁默默地爱着锦少,本来想一生隐姓埋名,不再做妓女,只求和女儿平平静静地生活,可是却不想生下孩子不久之后,便染了急病,饥寒交迫中死去。死前把孩子送到锦少旗下产业,后来辗转才把孩子交到锦少手中。 锦少为那个花魁的深情感动,对女儿尤其喜爱,而且每时每刻几乎都把女儿带在身边。他从锦国子民中听说过那个四岁的女童,虽然只是四岁,但是聪颖无比,对经商尤其擅长,连有大陆第一商人之称的朱雀王麦七都甘拜下风,而且她从小便由锦少亲自教导,有自己的一套方式,对数字非常敏感,这么小,却代表君锦谈成了几笔不小的生意。 而且,锦少的独特教育方式也让她与成人有同等的地位。她可以选择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而且小小年纪的她,便懂得爱戴臣民,爱戴任何人,不因贫富,不因地位而有任何改变。 这和锦国的治国宗旨人人平等一样。深入人心,得到了所有臣民的厚爱。而且每个人都有受教育的机会,有国家出资开办学堂,让每个人都如学堂念书。国家制造一切机会给人民通过自己的劳作得到酬劳,来赚钱养家。 还有那些古怪的国家制度,以人为本,施行仁政,国家大事以平等选择的方式来决定。 该死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奇特的想法,都是前无古人,无与伦比。 更难得的是,这样的方式,依然把锦国建立起来,锦国以惊人的速度崛起。在他们小视这个国家鄙夷不屑的时候,它悄然之间已经超越了他们所有的国家。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每天他都会问这个问题。然而,这次,他相信他的疑问会得到解答。想起他精灵般,有天下第一天才儿童的女儿,想起那夜他在台上一袭白衫,头戴斗笠,面蒙黑纱的风华绝代,他更加好奇了。 那个排在他的前面,成为大陆第一通缉犯的人。 宇文若见,看似温文尔雅,妖娆更胜女子的冶艳男子。在后秦看似只是一个不得宠,位列朝后的普通皇子。而且自他成年后便开始在咸阳各个妓院,风流之地日日夜夜流连忘返,每日美人抱怀,饮酒作乐,笙歌袅袅,看似醉生梦死,不知忧乐,同一个普通的纨绔子弟无异。 但是能排在榜单的第二名并不是有人作弄戏耍了胡乱排上的。 自他幼时便开始多次宫变,而且做得不动声色,甚少有人知道,其实现在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是这个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他从不问朝事,从不管政事,只负责吃喝玩乐,调戏美人,流连烟花之地。一年一年中在他前面离奇死去的皇子不是意外,不是外人眼里其他皇子在争权夺利的时候被杀害了,无人怀疑到这个最不学无术的九皇子。 他的哥哥们一个一个死去,现在只有一个痴傻的三哥未死,一时间储君位缺,在一个不务正业的皇子,和一个痴傻愚笨的皇子之间,大臣们只能艰难地选择了这个还算聪明,希望有一天可以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九王子。 他在暗中杀害了自己所有的哥哥,以及控制了皇帝,自己的父皇之后,终于成为了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他的狡猾手段,他的阴险狡诈,他的残忍无情,让人震惊,所以他才能位列第二位,成为大陆的第二通缉犯。 而此次的讨伐大会,不过是一个猎人为了抓住自己的猎物而布置的一个天罗地网,笃定要抓住那个人的一个圈套罢了。 黑暗中的宇文若见勾起一抹邪肆无声的笑,狐狸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 而此时在驿站里因为晕马车而累得呼呼大睡的家伙,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某人的猎物,而且势在必行。 第141章 擦肩 来到这里才一天,我勉强睡了几个时辰补充了一下体力之后,才迷迷糊糊地醒来,便看到同样与我一起睡着的忆君已经起来和小白玩乐,神采奕奕地看着依然有些疲惫的我。 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就知道这丫头想出去了。 牵着她才出门,便看到来找莲的慕容旦呓和慕容翰。 看到她我微微怔了怔。 她本来没有注意到我,可是当她看到我望着她的目光也微微怔了怔,似乎有些疑惑。 我低下头,勉强扯出个笑容,拉着忆君便走。 “等等。”她喊住我。 我停下脚步,脊背有些僵硬。 她有些疑惑:“我们见过吗?”她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我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鄙人和公主怎么会见过呢。” “可是……”她还想说什么,可是一旁早已不耐烦的慕容翰皱眉道:“走吧,皇姐。” 她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走了。 “为什么不和她相认,你明明记得她。”小白的声音又闯入我的脑海里。 “你不是能洞察人心吗?那么,何必问我呢,你该听得到我在想什么。”我淡淡道。 “唉,”他轻声叹气:“这世间,我唯一无法渗入思想的人便是你,你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无法洞察。” “你知道?”我有些惊讶。 “我可是在昆仑山上修炼百年的神兽。我自然知道。我还知道那个女人的命运,日后必然会荣华富贵,一生长久。”他不屑道。 “那我的未来,我的命运呢,你可看得到?” “世间唯你的我看不到。”他叹道。 我勾起一抹涩然的笑:“那不就说明我的前途渺茫,未来一片昏暗了。”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如何。 “你的命运一直掌握在你的手上,只要你想做,便能做到。” 我看了旦呓姐姐的背影一眼,目光复杂道:“她该有她的生活,而不是一直生活在安锦的阴影下。而且她已经结婚生子了,我不想破坏他们的生活。” “嗯,这是你的选择。可是安锦,你为何只想着别人,却从来没有想过你自己呢。你把每个人以后的生活都安排好了又怎么样呢,你自己又该如何。安锦,你该学会为自己而活。”小白轻叹道。 我一直向前走的步伐停了下来。为自己而活? “老妈,你怎么了?”忆君不知道我和小白的对话,所以奇怪我为什么会突然停下了。 “呵呵,我没事。”我扯出一个笑容,然后回过神来,拉着忆君继续走。 “老妈,那里有冰糖葫芦耶,你说的那种冰糖葫芦耶。”看到我曾经说过的东西,忆君乐道。 “还有泥娃娃……风筝……” 毕竟是个孩子,看到有趣的东西总是很高兴。 “老妈,这些都和你画中的一样耶。”忆君兴奋道。 “小心点。”我跟在她后面,小心侯着她,生怕她怎么了。 正在这时,突然一个灰袍而低头内敛的男童从忆君身边擦身而过,忆君顿时被她撞到地上。 看到那个灰袍人刻意撞到忆君的样子,我一看,便心知不对劲,立即施展缥缈一个反手便把他扣在当地。然后顺手点了他的穴,他便动弹不得。 我不管他,急急地跑到忆君面前,看到有没有事。忆君早就自己爬起来了,见我担心,便朝我笑笑。 稚嫩地声音道:“老妈,放心,我没事。” 看她没事,我突然有想哭的冲动,幸好她没事。 我抱她起来。冷冷地回头去看那个灰袍的男童,不用我管,顿时有几个人黑衣人便出现默默地把那个灰袍男童带走。 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和杀气。敢伤害忆君的人,我不会放过,任何人都不会放过。 即使变成恶魔,变成另一个撒旦,我都不会放过。即使要毁掉这个世界,我都不会让忆君受到任何伤害,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缘。唯一可以让我在这个世界的一切可以得到延续的人,是我生命的延续。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不许! 即使要付出任何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可是回头看向忆君时已经是满脸笑意:“忆君,老妈带你去别的地方玩吧。” 忆君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随即笑道:“好啊,走吧。” 我抚摸她长而黑的头发,吻吻她的脸颊。我知道她明白的,生在君锦,生为我的女儿,她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抱着她起身。这时才发现周围有很多围观的人在看着。 一个一袭深衣镶着金线的男子站在那,气势浑然天成,有一种高贵的气质,眉目英挺,周围人仿佛被气势所摄一般。他仿佛似曾相识,可是,我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他是谁。 他看着我,也微微愕然,有些怔忪地望着我。似乎有些惊疑不定。他身后跟着一个灰衣的人。恭敬地站着。 我看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抱着忆君离开了。 一别经年。谁是谁的谁,谁记得谁,谁忘记了谁,谁是谁的涅槃?这一错过,一擦肩,便是……昨是今非。 我看不见记忆的苍老,如擦亮天际的暮鹰。 暗香如缕,我与那个人擦肩而过,不知道为何,心中突然一凛,揪心地疼痛。可是,条件反射地,我回头望了望,他也回头望我。我们视线相对,虽然觉得他面熟,可是,我不认识他。 我淡淡地撇过头,浅浅地笑了。 然后转身走了。 飞絮盈袖,衣带当风,素锦长裙逶迤而去。 抱着忆君走了半晌儿,我正准备带她去这里的青楼逛逛,让她感受一下当年我第一次去青楼逛的感觉,我记得我不是一个人去的,但是我怎么也想不起那个人是谁。 突然忆君伏在我肩上,声音微弱,喃喃道:“老妈,我好难受。”她的手有些冰冷,甚至软软地搭在我的身上。 我脚一顿,心一凛,一种不详的预感由脚底而升。 “忆君,别担心,会没事的。妈妈送你回去。” 第142章 失魂颅(上) 阴冷的地牢中。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几乎奄奄一息的男童。 少年冷冷一笑:“你死都不会说对不对?” 那个男童冷淡地望着他,不语。 少年面不改色:“可是你相信吗?我有一千种一万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让你开口。” 一旁的灰袍男子眉头微皱:“少主,我看他的喉咙处有大的伤疤,应该是被施了哑刑中的斫声,是个哑奴。” 哑奴,少年怔了怔。他听说过这种刑法,当时还感叹怎么有这么残忍的主子为了不让自己的情报传出去而把奴隶活生生的变成哑巴,没想到真的有人这么做。 少年抿了抿嘴,看着那个神情寡然冷淡的哑奴,冷然道:“即使他不会说话,我也会让他说出来的。” “来人,”少年冷冷地望着那个倔强的男童道:“把他拖下去,先阉了,然后捉几只在黑暗中生活的老鼠放进他的裤子里,把所有的口子都密封好,那些在黑暗中乱窜的老鼠可是见洞就钻,我到要看看他能挺到几时,即使不会说话,也得把它写出来。” 听到他说的,男童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惨白下来。到最后竟身体有些颤颤,但是依然咬着下唇沉默。 少年目光冷漠:“还不快拖下去。我要答案,只给他一次机会,还是不愿意说,便照我说的做。”少年唇边带着残忍的笑意,突然靠近男童耳边,如恶魔一般的声音传来:“既然已经被施过一次刑罚了,想必你不会再害怕了吧。还记得被活活挑去经络的感觉吗?你可要有心里准备,等一下你要受的,可比那难受多了。”他的声音温柔甚至带着笑意,可是—— 男童眼中隐隐闪过一丝屈辱和动摇,额头冒出密密匝匝的冷汗珠子。他宁愿死,都不要受这样的折磨啊。 这个人果然如传言所说是个冷血无情的撒旦,是个恶魔,是天下间最让人恐惧的人。或者说,是魔。 他从没有想过要这么做的代价有这么大,可是为了主子,什么都值了。 少年冷冷地站在那,静静地看着男童一步一步被拉入黑暗中,目光寂然,没有任何感情。 最后,那个男童终于挣扎起来,转过头来望着他,凄凄地望着少年。手里还一直摆弄着什么。 他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做出动作来引起注意。 一直在黑暗中不说话的一直白绒绒的东西突然传音道:“等等,他有话说,准备纸笔。” 少年摆摆手,那些人便放开他,少年吩咐道:“拿纸笔来。” 看着他接过纸笔之后,便趴在地上写字。少年冷冷地俯视他,警告道:“我没有耐心陪你玩,如果有任何假的,你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的。” 男童抿着嘴,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待他写好,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少年便拿过白纸,冷冷地吩咐一声:“看管好他,等我回来再处置。” “是,少主。” “少主,你不觉得奇怪吗?”跟在少年身后的灰袍男子问道。 “奇怪什么?”他现在心急如焚,已经没有办法再等待了。他的孩子每日受一分痛苦,他便痛上千倍百倍。他无法忍受,竟然有人敢伤害他的孩子。等他医治好她,对那个伤害她的人定不会饶。 他会让他用千倍百倍的代价偿还。 灰袍男子顿了顿,清澈的声音依然说道:“少主,我看此事有疑,试想把一个人施刑为哑奴,便是不想让此人透露出任何情报,为何又让其习字呢?” 少年停下脚步,低头轻笑几声,笑声在夜色格外的鬼魅妖异,少年笑得绝美无暇,良久,才道:“莲,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吗?”少年转过身来,闪烁着紫色诡异的双眸认真地望着他:“为了忆君,即使明明知道那是个圈套,即使等待我的是刀山火海,我都会去做的。即使让我下地狱,我都不会让忆君有任何事的!” 少年的面容清冷寡然,带着月华般的美好和决然,目光中全是冷寒和邪肆。 灰袍男子望着他,宝蓝色的眼眸有些说不清的复杂。 “他们以为我安锦是那般容易打倒的话,就小看了我安锦。莲,他们都说锦少是个恶魔,我看一点都没有说错。伤害到君锦,伤害到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我便把这世间变成地狱。” “少主……”莲欲言又止。他变了,自从四年前失忆后,他就变了,变得更加强大,更加让人畏惧。可是,为什么,他却觉得替他心疼,更加心甘情愿地跟随他一辈子了。 少年静静地立了半晌儿,微叹一声,道:“发信给青刺,歌空,小七,忆君的病不能拖,如果青刺在的话,可以支撑一段时间。”少年背对他,莲看不到他的神情,少年漫不经心道:“如果我有什么不测,替我好好照顾忆君,照顾好锦国。” “少主——” 莲还没反应过来,一身白衣的少年已经翩然离去。 在他身后,有一个白色如动物一般的身影也追随而去。 莲愣了愣。心中一凛,有不好的预感。他应该赶快去让他们准备好,也许真正的战争,便要开始了。 “老妈,我会死吗?” “宝贝,怎么会呢?有老妈在,你不会有任何事的。” 小女孩轻道:“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其实,”她突然笑起来:“我知道老妈已经记得了很多,可是老妈既然不想说,我便不会问,忆君只想变强,以后好好保护老妈,再也不让你受任何伤害。老老师父告诉过我,你以前受了很多苦,让我一定要懂事,要听你的话,我一直记得。老妈,你身上的疤痕,以后忆君长大了,会一条一条地替你要回来的。” “傻孩子,”本来一身白袍神情凄冷的少年眉间却闪现出数不尽的柔情:“是妈妈不好,你还那么小,应该像其他小孩一样度过单纯的童年,是妈妈欠了你。” 小女孩突然满脸痛苦,呕出几口鲜血来,但是还是勉强笑着对少年道:“老妈,你放心,我一点都不怕,忆君一点都不怕死的,如果有下辈子,忆君还要做你的女儿。”说完,便昏死过去。 少年抚着因为疼痛而昏死过去的女孩,双拳紧捏,几乎是一字一顿道:“我会让伤害你的人在你面前受到最生不如死的惩罚的,相信妈妈。”竟然连一个四岁的孩子都不放过。不可原谅! 看着昏睡中依然痛苦地呻吟的人儿,少年双眸通红,全是恨意。 西南边的巫术,降头。 竟然下在一个孩子身上。而且是最厉害的巫咒。 第143章 失魂颅(下) 降头术,是在西南苗疆地区流传的一种巫术。 如果要下降,施降人也是要冒着很大的风险的。甚至要忍受痛苦。如若不小心,便会出现咒术反噬,是施降人便会丧命。所以,如果不是有什么大的利益冲突或者血海深仇,一般是不会有人去施这种法的。降头是一种邪术,而且是一种会伤人的法术。所以,在很多国家都是被禁止的。降头师的地位也是非常低下的。受人排挤,一般都是隐藏着或者在山间行走的,很少来到人多的地方。 在降头中,最厉害的便是金蚕血咒。又叫失魂颅。下降者必需是身有异能,否则下一次血咒便会散失半条命,而金蚕血咒更厉害,下降者必死。如果下了这种咒依然无事的话,那么那个人想必是降头师中的厉害人物,而且身带异能。 下降者需用自己的精血为引,在下降时,用干净的刀片割破自己右手中指,挤出一滴血于下降之物,再配合上咒语,可增强降头术的威力。而且被下降之人,必定要让下降者破咒才能解,而解的方法,只要下降的人知道。也就是说在被下降者死去之前找不到下降师,并且让下降师心甘情愿替被下降者解除的话,那么,被下降者必死无疑。 不过,要让下降者解咒的可能性很小。因为下降师的降头术被破解之时,降头师会被降头术反噬,功力不足的降头师往往会被自己下的降头反袭破功死去。即使降头师功力深厚,但是也可能会遭到反噬而大伤元气,必须急觅隐密之处养伤,才能逃过破功之劫。 也有一种说法是,如果要解除降头术而不被反噬或者丧命的话,需要降头师付出一定的代价,而那代价谁也说不清,所以说,即使找到降头师,也未必能让降头师替被下降者解除。 当我把忆君带回驿站的时候,顿时去找了大夫来,没想到这个咸阳城所有的大夫看到忆君的症状后,纷纷吓得当场便跑了。即使不跑的,也吓得不轻。虽然他们不知道这种降头和血咒的种种,可是行医多年,也看得出来,这种降头是很强的降头师下的。所以纷纷离开。 最后莲找了一个锦国在咸阳城中资深的大夫来看了之后,他叹着气,紧皱眉头地和我们说了上面那些洋洋洒洒的话来。 想起那个灰袍的男童,还有他刻意撞上忆君身上的样子,显然是预谋已久,想必我们的踪迹早就在踏进咸阳城时便被发现了。而忆君,成了他们的目标。 因为他们明白,锦少本身没有任何弱点和缺陷,唯一的也是致命的弱点,便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所以,目标便成了忆君。一路上,我们都是被锦国的人暗中保护的,没想到,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竟然小看了他们,他们把目光放在了四岁的忆君身上。 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四岁的孩子,他们真的没有人性。既然他们那么期待看到我安锦,那么,我便和他们斗一斗。他们要对付的是我,我不想忆君受到任何不该有的伤害。 我不知道自己是变得多么冷寒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锦国在后秦建立的地牢中对那个瘦弱的男童哑奴中套到现在手里这张唯一的线索的。 那个老大夫离开时,只说最多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一个月后,依然无法解降的话,忆君会慢慢地开始全身腐烂,流脓,然后那些尸虫便开始从下降的地方孪生出来,开始在她身上吸噬,最后血流尽,成为一具干尸。 一个月,我最多只有一个月。 所以明明知道这只是一个诱我进去的陷阱,我还是毫不犹豫地去了。因为只有走到圈套的尽头,才能看到降头师,才有机会擒住他,解除忆君身上的血咒。 手上捏着的纸上,只写着短短几句话:郊外流月山庄。涂觅怪神医。 这个人不会解,但是他知道如何解,知道谁能解。 我抵达那里的时候,天色微亮,没有合眼了几日的眼睛有些泛红,酸涩。 等我到那,看到一个很古老的庄园,青石的墙上已经布满了绿色的蔓藤,大门前的石狮子已经有些倾斜了,门前吊着两个已经陈旧破烂的红色灯笼,在有些凄凉的风中摇曳。 我看着这个有些古怪怪异的古老屋子。定了定神,便走过去,敲门。 那种古木敲上去的声音在凄凉安静的四周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我等了半晌儿,就有个弓着腰驼着背的老人来开门,看到我表情淡淡的,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来一般。 “公子有事吗?” 我看到他的目光有些浑浊,但是却有丝丝清明,既然这样我也不必躲躲藏藏,我看着他,恭敬道:“晚辈安锦前来拜访。” “哦。”他淡淡地点点头,也不通报,直接打开门便让我进去。 他低眉道:“我家庄主等了你好久了。进去吧。” 我点点头,踏进去。这时才发现这个庄里外都是一样的,像已经荒废已久的庄园一般,到处都是落叶杂草,屋子也是陈旧不堪,看上去有点像灵异事件发生的地方或者鬼屋一般。 想罢又觉得自己可笑。前尘往事了,我为何还记得,那些在现代看的鬼故事,恐怖片。 想想那时的自己真是天真幼稚得可笑。 在那个老奴的带领下,我跟着他穿过重重逶迤的走廊,还有几个弯型拱门,一路上都安静得有些诡异,而且一片颓败凋离的景象,连那些很久很久没人修整过的花园里的花花草草都枯萎了起来。 这个山庄看似很小,可是却是千回路转,层层叠叠,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我跟在他身后一路前去,一路上他没有说话,我也没开口询问什么,一切都安静得有些诡异,连虫鸣鸟叫的声音都没有。一切仿佛静止了一般,我仿佛处于一个冻结的时空中,这里与世隔绝,与人生存的地方相差甚远。 我表情淡淡,但是却看得出这个院子绝对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诡异得出奇。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的屋子里,他停了下来。我环顾四周,都是葱翠浓郁的竹林,有些阴森森的,连空气都是冰冷的,我的脸被微微浮动的风冰得有些生疼。 “主人,人带来了。” 屋子里面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似乎是个老者,他淡淡的嗯了一声,便道:“你先下去吧。” 我屏住呼吸,里面那个人,便是怪神医涂觅。 144章 少神医 我力持镇定,推开门,木门年代久远,发出刺耳的喀嚓声,可是,眨眼之间便有一只冷箭从我的发边划过,我心中一凛,便看到几丝断发飘落下来。要不是刚刚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及时闪开,这一箭已经插在我的头颅上了。 我惊愕,可是很快冷冷地鄙夷道:“想不到一个神医也来暗箭伤人这一套。” 里面传来几声有些奇异的笑声,一个森冷的声音道:“江湖上人人都知我怪神医有这么一个癖好。如果你没有准备,就不要进来了,免得没有命留着回去。” “癖好?”我喃喃自语,心中有些疑惑。我都不知道啊。而且在此之前,我可没有听说过你这个怪神医的称号。 可是——我冷笑一声,即便你有刀山火海等着我,我安锦照闯。 我大力地推开门。这才发现里面和外表看上去的简陋一点都不同,在一片空旷的对面,有一个人坐在中间,正闲闲地煎药。青烟袅袅,隔住了他的面容,我看不清。但是我肯定那是一张自信的 我看了看脚下,原来被摆上了一个阵,只要走错一步,踩到机关,我都可能命丧黄泉。 我认真地看了摆的阵半晌儿,然后我失笑出声,有些晕。这个怪神医还真是个小孩,这样的阵法都被他那么自信地摆出来害人,我真奇怪在我之前来寻他的人怎么会被这个就难倒了呢,促长了他对自己阵法的自信心。 我沉吟良久。 他摆的这个阵法竟和五子棋中的梅花阵出奇的相似。梅花阵擅攻,难怪他会用来摆阵。 在五子棋中,梅花阵多路盘活,如果找不到关键点的话,很难防御。也就是说,如果找不到关键点的话,我可能就栽在这个小戏法上了。 梅花阵的最主要特点就是用三斜和冲四相搭配,通过扯动拉出进攻空当,同时破坏对方的防守连接,为获胜杀人创造机会。 不过。我冷笑一声,这个阵有个致命的对手。那就是,易守的八卦阵。 八卦之意在于封死对手所有的攻势。八卦成阵,即使你想摆布,都无法了。而八卦布阵关键不在形,而在意。所以此刻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阵法,阴线,阳线……连子……脑子里千回万转,思绪一点一点地在理清。然后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片广阔的旷野,突然变得一片清明起来。 一个个图在我面前清晰地展现出来,连成一条道。我了然一笑,心中如同一潭清泉涌来,我眼中自信。 对面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我劝你还是快点走吧。” 我抬头,嗤笑一声。 下一秒,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我转眼间,便出现在他面前。 我冷笑着看他,他的目光中全是惊愕,连一直在搅拌罐中药的手都停滞下来,手中的勺便跌落在地。显然没料到有人会通过他的机关过来。 “你,你怎么会?” 他的惊讶还没表现完,下一秒就再也说不出了,因为我的手指已经紧紧的扣住他的喉咙。只要他稍有挣扎,我便可以让他再也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他的眼中此刻已经冷静下来,对我的威胁无动于衷,只是好奇的望着冷漠冰冷的我。 这时我才注意到,这个人,这个神医,竟然是个少年!一个看起来比我还要年轻的少年! 苍白的皮肤让他看起来像个不健康的人,我可以清晰看到皮肤下的蓝色经络,嘴唇有些干,有些白,很薄,身形有些瘦弱,仿佛是个弱不禁风的翩翩少年。 我有些疑惑。 这个就是那个声音嘶哑,脾气怪异的神医涂觅? 他见我惊疑,扯出一个有些病态的笑容,嘶哑的声音冷冷道:“奇怪吗?我从小便得了一种怪病,自成年那天便保持着现在的样子。他们都说我是魔鬼,都害怕我,其实我只是一个生了病,要用药物维持生命的人罢了。我已经六十岁了。” 我有些惊疑不定,复杂万分地打量这个“少年”。六十岁,那到挺符合他的声音和江湖上的传言的。我看着这张年轻的怪异的脸,突然发现,原来长生不老也不是一件好的事,一个六十岁的人顶着一张少年般的脸,还真是怪异。 看到我愕然的目光,他仿佛浑然不解,也许是早就习惯这种目光了。 “对了,”他转过头来问我:“你怎么破解我的阵法的?” 我轻笑:“那很简单啊,在我们那里是个孩子都会的。” 他听罢,脸因为恼怒和被奚落而有些微红,他看着我,愤怒道:“你竟敢羞辱我的杰作!你休要骗我。” 我无辜的笑笑,然后不屑道:“你又怎知我说的不是真的?” 他气得额边的青筋都冒出来了,薄薄的嘴唇吐不出一个字:“你,你……” 我没时间和他说废话,使劲一捏他的脖颈,骨骼有些微响,他因为难以呼吸所以脸涨得通红,而且眼白开始翻出来。 我毫不手软,面无表情道:“说,如何破解血咒?”我没想到我也有这样威胁人的一天。 他憋得难受,可是仍然挣扎着道:“我不会说的……死也不会……” 我眼中闪过杀机,脸色一沉。就在我要更进一步让他吃点苦头的时候。 他双手挣扎道:“除非……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我的眼中波光流转,我的时间不多,没有精力浪费在其他事上。 他快要昏厥过去的时候,终于道:“除非你教我如何摆阵,解阵,你是如何破解我的阵法的?” 我微微愣愣,这个也要教吗? 但是我依然清冷道:“好,一言为定。”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这个江湖上有命的怪神医,竟然有个和孩童一样的癖好。摆各种阵法。制造各种机关。 于是,为了换取他告知我血咒的解法,我只好留下来,给他上了一节长达几个时辰的课。关于我所有知道的,在现代看到过的,听说过的,在电影里演的所有阵法和机关设置。 他对此果然是有狂热的热情,一直都兴致高昂地听着我讲。有些地方因为要急着知道怎么救忆君,我都是寥寥几句带过,可是,他去不放过我,一直追根究底,几乎把我所有知道的都挖出来了。 到最后我口干舌燥,他却一副欣然的,受益匪浅的样子。 知道我心急如焚,终于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如何解血咒,而且那是最厉害的降头师下的。” 他还没说完,我的眼神几乎杀死他。既然他没有,为什么要我在着浪费时间? “哎,哎,你别急啊——”他及时在我出手之前接口道:“勿邪花是其中必要的一味药,而这种花在整个后秦,只有九皇子宇文若见府中才有。你可去那里寻到。” “多谢。”我向他沉声道。然后便起身要离开。 他在背后用一种极其感叹的声音道:“如果你此去能活着回来,记着来看看老头子,我还要和你讨教今日学的阵法的” 我回头看他一眼,淡淡一笑。便如那院子中的青竹一般随风而离。 第145章 鬼魅 流王府。 后秦九皇子的府邸。 夜晚冷风吹得嗖嗖地响,院子里空荡荡的,人影稀少,我蹲坐在墙头,虽然在黑漆漆的院子里看不到任何人影,可是,我知道,越是平静,越是暴风雨前的征兆。 这个宅子安静得近乎诡异。按理说像这样的王公贵族,一到夜晚都是灯火通明,夜夜笙歌,欢声笑语不断的。可是,这个宅子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像一座安静的坟墓一般,又像一个巨大的漩涡,黑而无底,吸噬着我所有的思想,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错觉,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我踏进去,便会被淹没,永远都出去不了了。 有一个暗无天日的世界在等着我…… 可是,我没有退路了。没有任何选择。 隐约看到一个屋子有灯光闪烁,就是那了。 轻轻跃下墙头,如猫一般在各个黑暗的角落里游走,在黑暗中绕了半晌儿,怎么都到不了我要去的那个地方。正奇怪着,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束冷而充满杀气的目光。一声诡异而有些凄厉的哨声响起,突然,我附近变得灯火通明起来,一个侍卫叫喊着,拿着火把向我这边追过来。 一时间,整个府邸一直在回荡着:“抓刺客——”的嚎叫。 我暗叫不好,回头看了一眼,光怪陆离之间,看到一个老者的冷峻麻木的脸,我惊愕地看到他的脖颈上也有如同那个男童一样的丑陋疤痕。他的目光阴冷如原野上最为不羁最为冷漠的野狼。 他不能说话,所以只能用那种划破暗夜般的邪诡哨声通知隐藏在暗处的侍卫。 他看到我的惊愕,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像一尊雕像一般冷冷地注视着我。目光如刀刃一般锋利,隔了那么远,我却觉得依然被割得生疼。 我转身,迅速在黑暗的院子里东躲西藏,侍卫比我熟悉地形,虽然我已经施展了缥缈相助逃跑,他们依然紧追在身后,让我没有一丝罅隙逃离他们的视线。 好厉害的追踪术,想必这个宅子的主人也是一个厉害的主。 最后,到了一个更为安静的院子旁,前无路,后有追兵,我无法,狠了狠心,冲进那个院子,看到一个微微斜着的窗户,我便飞身纵进去。 如果我知道我这一跃进去的后果和遇到的前所未有的情况的话,我宁愿继续和那些追兵们斗来斗去,也绝对不会跳进去。 “噗通”一声,和预想中的不一样,本以为会掉落在一个厚实坚硬的地板上,可是我却感觉到一阵浮力和无依,身体感觉到的微热触感,以及我在里面几乎窒息的压迫感,让我知道,我掉进水里了。而且是温热的水里。 我急急地向上有亮光的地方游去。一个鱼跃,我终于突破那种紧紧的束缚出了水面。头一露出水面,我便大口地呼吸起来。 脸上全是水,头发也全都贴在面颊上,让我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个低笑声,极其魅惑,可是我听起来却非常不舒服。 直到这时,我才看清我现在处于的情况。一个巨大的水池,氤氲漫布,袅袅轻烟,水上还放了很多花瓣,大理石镶嵌着夜明珠的水池。 我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因为黑暗,灯光微弱,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了那些纠缠不清的侍卫的声音。他们仿佛要进来,可是又有些迟疑,一直徘徊在门外。 我担心这个人呼叫,立即游过去捂住他的嘴巴,然后冷冷威胁道:“如果想活命,便不要出声。否则——”我的语气阴森。 可能他也感觉到了我满身的警惕和刺,乖巧地点点头。 借着玉光,我勉强看清他的脸。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妖冶艳丽风华更甚于女子。 一个比女人还美的男子。我呆愣了。没想到我掉到一个美男池里了。 如狐狸一般上翘风情万种的双目,里面波光流转,全是夭夭冶冶的邪肆,此刻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皮肤白如雪甚于雪,玉肤如琉璃,吹气如兰,因为他在洗澡,此时胸膛袒露,而我因为急于让他不要出身,此时正暧昧地贴在人家的皮肤上。 他的脸微红,想必是因为泡澡的关系,香汗点点,从他长长的睫毛上滴下来,落在我的手背上,不知为何的,我竟然情不自禁地脸红了。 我猜测着,这样的绝色是不是那个玩世不恭,风流的九皇子的一个男宠。因为在富人家经常有这样的男宠存在,所以,我便这般猜测了。看向他的目光中也有了几丝怜悯。 不过,总觉得这张面容有些熟悉,很熟悉。可是这几日发生的事太多,我的脑子乱成一团乱麻,所以,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看到过他。 这张与世繁华的脸。这张倾城绝色的脸。 看着他怔忪了很久,他有条有序的呼吸喷在我的手心里,此时已经热得出汗。我有些尴尬地望着他,我不但扰了他洗澡的心情,因为要躲避,还暧昧地占人家便宜。 “对不起。”我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低低道。 这时,窗外的那些侍卫的声音渐渐消失了,最后,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我有些解脱般地叹了口气。 看到他没有任何挣扎,任我捂着他的嘴,勒住他的脖颈,我有些愧疚。 “你不要出声,我就放了你好不好?”我低声道。语气软了几分。 他晶莹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我捕捉不定的神色,然后乖巧地点点头。 我打定主意,反正那些人估计找不到已经走了。如果放开他后他乱叫的话,我立即把他打晕。如果他不反抗的话,我可以套问一下他的主子,也就是这个屋子的九皇子住的地方在哪。 他长得这般漂亮,想必也是其中受宠的,应该知道他的主子在哪。 我缓缓地放开他,他果然乖巧地没叫。 我游到岸边,准备爬出池子,爬上去之前,似漫不经心道:“你可知九王爷住在何处?”我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他会配合地回答。 他轻道:“从这左转,不远处,便是他的寝宫。”声音轻如天边的云,有些琢磨不定的感觉。 我转过头,正准备谢谢他,没想到不知何时他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面前,脖颈一麻,我震惊地望着他,在昏迷之前,唯一记得的是,他早已披上的一袭妖冶的红衣,还有诡异而邪魅的笑容,魔鬼般的声音在我朦胧的意识里响起:“欢迎你,锦少。” 第146章 女儿身 因为凤非的关系,我的身体抵抗力变强,所以本不该清醒的我早早地便醒了。 可是,当我微微动了动,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束缚着动弹不了的时候,我有些绝望。而且我浑身酸软,使不上任何的气力。我暗中运气,竟然发现自己一点内息都没有,我心中惊愕万分,奶奶的大麻花,敢情他把我的武功废了? 而且,手脚四肢仿佛都有冰凉的触感,我动了动,便发出刺耳的金属抨击声。 我愕然,终于明白此刻我的处境。 我被四条铁链锁着手脚,成一个大字型地躺在床上! 他把我当作什么了,囚徒,还是动物? 这个该死的家伙,等我救了忆君,定会把他抓住,让他生不如死!随即我不自觉地苦笑,我现在都自身难保了。 我早该料到的,那些侍卫为何会凭空消失,没有继续搜查,不是我运气好,也不是他们没看到我进了那里。而是,他们知道,那里是禁地,是他们高贵的皇子九王爷呆的地方。所以他们宁愿放弃追逐,都没有闯入禁地。 而我这个傻瓜白痴,竟然直接掉到王爷洗澡的池子里。还威胁人家不要出声,感情人家根本不怕,更一厢情愿地以为他是个男宠!想到我当时的那丝怜悯,我现在绝对自己真是可笑至极! 我早该料到的,进来时那个被施了刑的老者。这个院子之所以这么诡异的安静,那是因为九王爷自小不喜欢别人亲近。所以,除了一些哑奴,其他侍卫都隐藏在暗处,暗暗保护着九王爷。不能现身。 而且王爷的寝宫和他作息的地方是禁止一切人进去的,进去者杀无赦。 那些侍卫知道闯进去便是在挑战权威。便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们宁愿放弃,也不会得罪这个如恶魔一般的男子。 我想起那个男童脖颈上与那个老者出奇般相似的伤疤,然后很多事都随之慢慢清晰起来了。那个被我抓住的男童,想必也是他哑奴中的一个。是替他把降头术下在忆君身上,然后引我踏上未知路的一个棋子。 原来他早有预谋。他恐怕也深知我即使知道其中有很多疑点,依然会心甘情愿地进去。因为我要救的对象,是忆君。我的女儿。 忆君不过是个诱饵,而真正的鱼饵,便是我。 好可怕的心理洞察力,仿佛看透了一切一般。我终于明白,他为何是大陆第二通缉犯了,原来并没有高攀他。 可是,这不正是我的目的吗? 顺藤摸瓜,只有一步一步地走进陷阱,一步一步地深入其中,成为局中人,才能柳暗花明又一村,才能峰回路转,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要的是救忆君。这是我的目的,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想罢,我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静而诡异的房间里,一直只有风唰唰地穿梭游荡声。隐约中,我敏感地觉察到身边有人,越来越靠近我的轻微脚步声。我调整呼吸,索性装睡。 一个轻笑在我耳边响起。 “醒了么?”他清泉般的声音动听悦耳,让人听上去如沐春风。可是,为什么,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我听得出他的语气是肯定,并没有在询问。想必他早已知道我醒了,如果我再装下去,也只有自欺欺人的份了。 我索性睁开眼睛。 一睁开眼,便看到他一身妖冶异常的红衣,越发称得他的皮肤白皙,纤尘不染,如果忽略他妖诡的瞳色,嘴角如曼陀罗般的血色笑容的话,他美得近乎不真实。 他肆无忌惮地打量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被囚禁的我,然后走过来,华丽无双的双眸此时尽是猎人看到猎物时兴奋的光泽。 他抚摸上我的脸,我不屑地把脸别开,看到我的厌恶,他不怒反笑,低头嘴靠近我的耳边,然后轻声道:“天下都说锦少是世间少有的绝世少年,今日看来果然不错。不知,天下鼎鼎有名的锦少躺在我身下呻吟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 我一惊,脸有些扭曲的抽搐,有些失措道:“你这个变态,我是男子!”奶奶的,我今日穿的是男装,也易容为平日里锦少的男子样貌。敢情遇到个同性恋,来个现场耽美镜头?老娘我性向可是正常的! 他不理我的挣扎,起身跪坐到我的身上,认真地捧着我的脸看,看得仿佛要看进我的灵魂深处,我透过他晶莹透亮的双眸,可以看到我的样子。里面的我,有些惊慌。 顿时,我冷静下来。 来的时候,对要发生的一切,我不是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吗?此时又在害怕退缩什么。 想罢我静静地望着他。眸中一片清明,如一潭幽深无底的清湖。 他望着我,喃喃道:“我早就说过,总有一天,我要抓到你,让你做我一辈子的奴隶。” 看着他此时布满一层淡淡氤氲的面容,我敛目,低沉道:“为什么?为何这般恨我?我与你并不相识。” 他突然笑了,嫣然一笑,笑靥如花,姿容更甚女子。 “在锦少出现在世人面前的第一天,我们便相识了,我们共同存在于这世间,在世人面前。不是吗,大陆上第一通缉犯,也是最为神秘的少年?”他鄙夷一笑。 我低眉,睫毛扑闪成风,“久违了,大陆第二通缉犯。” “这就是问题所在,”他的目光嗜血而邪佞,“身为第一通缉犯,江湖上传言最为厉害如神子一般光照大地的人,我很好奇,所以我要一步步拨开他的所有神秘,看看到底传言到底是几分真几分假。” 我笑了,笑得更加邪魅:“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么,我会满足你,可是,你为何要伤害一个孩子,如果你伤害的是我,我不会怨恨,可是,你伤害的是我,安锦的孩子。那么,你罪无可恕。你最好把我一辈子囚禁着,或者把我玩死,否则,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让你痛苦一生。我让你活着,好好地活着,可是却活得比任何人都痛苦万分。” “你——”他突然掐住我的喉咙,愤怒道:“你已经是我的阶下囚,竟敢这般和本王说话。” 我被掐得几乎当场断气,可是还是含着诡异的笑意望着他。没有求饶,没有叫喊。 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仿佛很久以前,也是这样的情景,有个人,愤怒地掐着我的喉咙,眼中含血,几乎快要把我杀死。 我闭上眼,努力得在这窒息感中回忆,去想,去看那个常常出现在梦中男子的样子。可是,依然看不清,看不清。 他到底是谁?那个纠缠了我整整几年日日夜夜的男子到底是谁? 我的心在濒死的感觉中呐喊着。 突然,脖颈上的压迫感消失了,一得到自由,我便大声咳嗽起来。 我睁着朦胧的双眼,看到他目光复杂地望着我,沉声道:“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突然暧昧地一笑,吹气如兰,风情万种道:“锦少,我会给你世间最美丽动人,也是最不堪的羞辱。” 突然,他眼中一凛,一阵拉扯,我身上的衣服便被撕破了一半。 我惊呼:“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他眉目一眯,狐狸般的眼睛上扬,勾起一个完美的弧。 他不顾我的挣扎,自顾自地撕扯我的衣服,很快,他眉头一皱,望着我身上穿着的意见黄绿的铠甲惊诧问道:“这是什么?” 我有些慌了:“放开我。” “金丝缕锦软猬甲。”他眼中带寒:“没想到这上古流传下来的东西也被你找到了。”他轻笑,可是笑得有些冷意。 “让我看看,这下面,隐藏的是什么。” “不要——”我在脑中大喊,到最后,我有些无望地能闭上双眼。 他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自顾自地脱下我的软猬甲。 一声抽气声,他惊愕万分,身形几乎跌落到后,复杂而惊疑不定的声音响起:“你,你竟然是女子——” 里面隐藏的,不是什么关于锦国的大秘密,而是,一件同其他女儿家一样红色的刺上了一种奇怪的花的图腾的肚兜,微露的酣胸,饱满而丰盈,还有白皙的皮肤上有一个诡异的刺青,红色飞扬的凤蝶。 那是我在失忆醒来之后,看到我的锁骨上有一个红色的丑陋伤疤,便自己刺上了一个飞舞展翅的凤蝶。 这句凹凸有致的身体,原来被隐藏在软猬甲之下。他,不,是她穿着这件软猬甲,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为了,隐藏自己的性别。 天下人都被她骗了。那个风云天下的少年,竟然是个女子! 一手创立君锦山庄,然后创造了整个大陆奇迹,建立了一个新的奇怪的遍布整个大陆的国家锦国的少主竟然是个女子!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对手,是个女子! “不可置信,是吗?”我淡漠道,脸上依然带着浅浅的笑容,看不出我的神色:“你还要继续下去吗?如果要,那就快点,结束了你把我女儿的降头解了,你我两不相欠。”我语气冷漠森然。 他重新覆上我的身体,目光有千万中说不出的复杂神色,他突然抚摸上我的脸,仿佛自问道:“锦少,你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也是真的吗?” 亲们……非常抱歉,奶奶的大麻花,学校的网线出现了问题……一直没联网,这章还是我让朋友千辛万苦才传上来的,希望今晚一切恢复正常,那么,我可以继续上传了……唉…… 第147章 琉璃乱(上) “咝……”我躲闪不及,脸颊上尖锐的一阵疼痛,我一直的伪装被他撕了下来。我痛得沉默说不出话。奇怪的是,他也一直都没有说话。我以为他这样做是想羞辱我的,我以为他该狠狠地嘲笑我的。 可是,都没有。 “是你——”他惊愕万分地失声道,身形踉跄几乎跌落到我身上。他的身体不住地往后退,仿佛看到了一件极其恐怖的事,仿佛看到了从地狱而来的恶魔。他有些狼狈地掉下石床去了。 他的神情有些失魂落魄。似乎难以想象,似乎以为身在梦中。 我看着惊恐万分的他,有些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我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可是想到我的脸会让冷漠无情的他出现这样滑稽可笑的神情,我心中有一丝爽意。 我冷冷地望着他,眸中波光流转但是却没有尽头:“看够了没有?” “是你……真的是你……”宇文若见惊慌失措道。 是的,那股熟悉的野扶桑花的味道又开始飘逸出来。是她,是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最为耀眼最为缥缈最为清冷的女子,如同一副画而时时出现在他的梦中的女子。那让他一辈子悸动的女子。 华美如同杜若之花,光芒四射如同至于云端,灵巫婉转如同九天之神,美丽如同幻境,一身淡淡白衣浅浅如同月华。 鼻间全是浓郁清幽的野扶桑花香味,萦绕了整个房间。他无处可逃,他没有后路。他的心在不停地跳动,是为了她,而整个神经都在雀跃,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在欣喜。 这个人,是她。 但是,同样,也是他。 宇文若见一瞬间懵了。他迷茫了,他失措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奇怪的看着神情古怪的他,不明白他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动了动身体,依然无力,便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把我的武功都废了吗?” 他敛眉,低垂着头,我看不清他的神色,然后低低笑道:“只是给你服用了大量的软筋散,药性过后便会恢复了。你的武功,即使没下药也不及我,我何必废你。我知道我废了你的武功,你定会怨恨的。” 我面无表情道:“怕我怨恨?你在和我开玩笑吗?”我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是担心我怨恨他所以不废我武功。他那般恨我,怎么可能怕。 果然,他抬起头来,狐狸般的双眼此时盛满笑意:“你果然同我想的一般聪颖。我只想狠狠地羞辱你,我要让你知道,即使你有武功,我依然可以囚住你一辈子,依然可以让你知道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在我面前,你会变成不堪一击,你会丧失被我囚禁后唯一的骄傲和自尊。”明明他说的轻松而带笑,可是,我却听得心惊。 他真的像个恶魔,连折磨人的方式都是最冷血残酷的。他明明知道我是多么骄傲的人,而他要摘下我的骄傲,让我丧失我一生中最为珍贵的,让我崩溃,让我发疯。 让我生不如死。 我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人,这个没有感情的恶魔。 “可是,”他突然笑了笑:“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他静静地望着我,像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一样平静的语气道:“那幅画,我本来是想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得到的,可是,我最终没有拿,你知道为什么吗?” “什么?”我迷茫地望着他。 画? 我开始在脑子里翻转我所有的记忆库,开始回忆关于画,关于这个人的所有讯息。 宇文若见的语气依然波澜不惊,漫不经心:“他让我看了那幅画,他说我是这世间除了他自己唯一看到过那幅画的人。你想知道,画里有什么吗?” 我没有焦点的双眸终于开始清晰起来了。我终于想起来了,为什么一开始对他有些眼熟。 是他。 在顾大哥那里遇到的那个求画的人。 我那时没有认真看过他,一时没有印象。直到现在他提及,我才想起,是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我的表情淡淡,喃喃自语道:“没想到顾大哥连我都没有看过那幅画,竟然给你看了。不知道那幅曼陀罗,画得美不美,和我所说的像不像?” “哈哈——”他突然狂笑几声,直到笑得停下来,他才缓缓道:“第五幅之所以和其他四幅不同,之所以他不愿向天下公开,那是因为,画上不是花,而是,人。”说到这,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我。 “人?”我低喃,抬头看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好是曼陀罗花吗?那么,会是谁? “对,是人。一个一身白衣清冷立于一片红色几乎滴血的曼陀罗花丛中的女子。” 我迷茫地望着他。 他深深地望着我,眼波深邃得几乎要将我融化:“那个人,便是你。天下最为绝世的你,安锦。 那幅画里不是别人,是你,那个女人是你。他告诉我,那只是他为自己的感情而做的话,并没有什么神秘,他只想有生之年可以看着那幅画,在死之前把画送给你。他不给你看,不让你知道,是不想让你内疚,让你有负担。那是他的感情,是他的画,根本没有人有资格,有能力夺走,所以,我放弃了。我没有抢来那幅画。”他顿了顿,接着道:“也可以说,我是为了你放弃的,那幅画里的人是你,所以,我也自私地不想让天下的人知道你的美好,不想让所有人眼里看到你……” 我愕然。此时我的样子一定与他看到我的真容时一般可笑滑稽。可是我顾不了这么多了。 心里有千万个疑问。想开口问,可是,却心里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我垂下眼睑,顾大哥,也……唉…… 我何德何能,我情何以堪……顾大哥…… 而他,宇文若见,他说那些又是为了什么?他不是最恨我的吗?他不是想让我生不如死的吗? 为何——会说那些? 我不解地望着他。他也疯了吗?连自己说的话都分不清真假了吗? “你就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一般,虽然虚幻,可是依然是最美的梦,依然有那么多人心甘情愿地追逐……就像追逐日月一般……安锦,你到底是怎样的人……”他看着我,眼中全是痛苦和疑惑。 我目光空洞地望着天顶半晌儿,终于叹道:“是我对不起他。顾大哥……”我轻声呼喊。 我身处地狱里,去自私地把他们都拉下了地狱…… 安锦,你到底做了什么啊……?让那么多人被你自私地拉下你的世界里,而你,却无法回应什么。 你根本就不能,爱上任何人。 突然,他怪异地笑了声,声音温柔得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却慢慢地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人的心,道:“我本来决定一辈子折磨你。可是,安锦,我改变主意了,我决定,”他目光邪肆嗜血地宣布道:“一辈子把你囚在我身边,安锦,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第148章 琉璃乱(下) 我勾起一丝冷笑,鄙夷道:“你在做白日梦吗?王爷,请你看清楚了,现在已经是夜晚了。” “你——”他有微微薄怒,但是很快便笑了。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妩媚生风。 随即,他敛了笑,冰冷道:“别忘了,你的孩子。安锦,你斗不过我。” 我浅浅笑起来,声音娇媚而诱惑:“九王爷,你太小看我,也太小看了锦国。我在此起誓,我有生之年,如果谁敢伤害忆君,伤害我女儿,我定让他不得好死,让整个大陆血流成河,成为人间炼狱,让所有人为我女儿陪葬。宇文若见,你知道的,我向来说到做到,所以,如果你不打算杀死我,便不要威胁我。” 看着他越来越深下去的眸色,我面不改色,冷冷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不要拐弯抹角,直接说就行了。要如何,你才能救我女儿。你害她,为的不就是我的承诺吗?现在何必遮遮掩掩!” 他目光闪烁,静静道:“我只要你。” 我微微惊愕,但依然波澜不惊道:“是要我的身,我的脸,我的容颜,还是什么?如果是这些,我可以给你,也希望你得到后遵守你的诺言。”我是个现代人,对身体有开放的想法,只是身体罢了,又不是会少了什么。 如果他要的只是这些,那么,为了忆君,我不会退缩。如果,是其他,或者更过分的念头,我会让他明白我是个多么认真的人。我的话是多么认真地说的。 “我要你的心。安锦,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我要的,是你的心。” 他说完,便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低头看看已经半裸的身体,还有凌乱的衣衫,苦笑一声。笑声在这空旷的地方不停地从四周出现回声,有些刺耳。 安锦,那么多人想要你,那么你呢,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夜幕皎洁。此时我才发现,我被囚的地方有多么特别。 鱼鳞盖屋,龙骨筑堂。紫贝饰阙,珍珠布宫。 我仿佛处于一个异世界中,全新的面容。在这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囚住我的这唯一的一张床。 一张大我的身体五倍还多的石床。我被四条铁链锁在这个地下宫中。 我看着房顶,仿佛是一个湖,幽蓝的湖水隔着一层像玻璃一般的琉璃石与我相望。 时而有小鱼儿在里面游荡。 幽幽微叹,不愿在想。 闭上眼,一夜无眠。 因为看不到天空,看不到日落日出,只能靠湖的光度大概判断时日。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被囚了多少天。 我整个人昏昏沉沉,在我被囚的日子里,只有一个哑奴来替我送饭,然后照顾我,我被拴在石床上,连上厕所都能了大问题。 被一个男人伺候着真的很不习惯。我常常尴尬得面红耳赤,倒是他永远都是淡淡的表情,脸上从来都没有过表情。看着他有些丑陋的容颜,想着也不会有什么悦目的神情。 他的脸,不知道为何,有一半几乎是凹凸不平,溃烂的。另一半可以看的地方却有一块大大的黑斑。丑得有些难以入目,但是,我看了几日,却觉得有趣个性得很。而且,我总觉得,他似曾相识。 可是,我的脑海里却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记忆。只是纯粹觉得有些熟悉罢了。 我对美丑没有多大的具体概念。在他一副自然的神情,没有任何尴尬难堪之色之后,我倒也坦然了很多。 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在宇文若见没有来看我这几日,我是多么的心焦,多么的心急如焚。 忆君的病不能在拖了。 拿她的生命去赌,代价太大,我赌不起。我几乎后悔为了激怒他而说的那些话。 我只有说了那些,他才会连碰都不碰我一下。而且,他需要一点时间冷静。冷静地想想他要和我交换的东西。 终于,不知道多少日之后,他终于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脸有些憔悴,眼珠泛着血丝,一看便知道,他没有休息好。但是这依然不能对他绝美的容颜有丝毫影响。 他看着被困在石床上,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但是眉眼寡然,神情没有丝毫畏惧,依然云淡风轻的我,最后终于无奈道:“我会找人把可以延迟你女儿病情的药送去。保证她在你为我做完一件事之前不会有任何生命之忧。现在,我们来说说吧,你女儿的命全都掌握在你手里了。如果你替我完成一件事,那么,我会替你女儿解除降头。” 我抬头望他,轻道:“此话当真。” 他点点头,“当真。” 他突然笑了,我看着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的笑容比日月的光芒还要耀人,他真的美得甚于女子。 “安锦,不要想着逃离,如果我发现了,我立即会让你女儿死无全尸,让你亲眼看着她的尸体在你面前一寸寸消失在这世间。你该听那些大夫说过,我下的血咒,是最厉害的一种。”他阴冷笑道。 我点点头:“我答应你。”随即展示给他那些锁着我的铁链,嘲讽道:“我想我不是神,没有那天大的功夫,能够飞出你的囚牢。我不会七十二变。” 我双眼一眯:“你要我做的事,是什么?” 他突然绝代风华地嘴角微微上扬,神情有刹那间的恍惚,他望着某个地方,突然痴狂地笑道:“我一手组织起来的讨伐大会。没有锦国的主人在,没有你做那最耀眼的一抹色彩,这个大会怎么会有趣呢。” 我就知道,他的代价便是这般。 他要让我的出现来在其他国家面前显示他的地位。他要利用我。 “你要我做什么?”我云淡风轻道。我不会幼稚地以为,他只是让我去讨伐大会上坐着当一个木偶,一个摆设。 他突然转过头来,望着我平静而了然的面容,神情有些怔忪:“你早知道?” 我淡淡道:“这是人之常情。就像人的本性一般。不难猜。” “那么,”他继续邪魅地笑:“你猜猜,我要你做的是什么?” “要让锦国消失,对吗?”我淡淡道。 第149章 丑奴 我突然古怪的笑了,然后平静道:“好。” 他神色复杂地望了我半晌儿,然后一语不发,转身离去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一句话。大隐于市,小隐于林。 悲伤无过生死离别,欢乐无过新相知。 锦国,是该埋藏于天下之间,勃广而无尽,永世流传,千秋不殆。那么,我何不乘此机会,让我一直以来的心愿得以实现呢。 这个地方,本不是我的世界。我也要,为自己活一次。 仿佛一下子思想沉淀下来,我突然觉得千斤重的枷锁突然变得有些轻松了。 我躺在那里,静静地闭着眼感受难得的静籁。 迷迷糊糊中,我仿佛听到小白传音给我:“锦主人,我给你带来了一个人。就在你的身边。” 我奇怪地望着他:“谁?” 小白不说话,只是微微叹气:“锦主人,人最大的天赋,便是做自己。不要蒙蔽自己的眼睛,也不要蒙蔽自己的心,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小白……你在说什么?”我急急地喊他,可是他在幻境中早已没了踪影。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些奇怪的话。 什么带给我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 昏昏沉沉中,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声音,我睁开眼看,募然发现,那个一直负责服侍我的丑奴竟然在试图打开我四肢的铁链。当初我在第三天武功恢复的时候曾经想过打开这些手镣逃走的,宇文若见仿佛明白一般,提醒我别浪费力气了,这些铁链是南海极寒之地的海底发现打造而成的,如果没有钥匙,就是神也别想妄图逃脱。 “你在做什么?”我惊声问道。 他抬起头来看我,满眼都是痛苦,我有些奇怪,他看上去和平日麻木没有感情的他一点都不一样。他的眼中充满了我看不懂的东西。 他看着我,张了张嘴,才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才摇头,表情激烈地使劲专心打开我身上的束缚。 “没有钥匙,你打不开的……”我刚说到一半,突然听到卡的一声,我愣了,我的左脚好像自由了。 他,他竟然有钥匙!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我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我现在不能走。还不能走。我还没有实现我的计划。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把我所有的束缚打开了。 他什么都没说,就急急地拉住我的手往外走。我几日都是被囚在石床上,身体早就僵硬了,顿时被他拉扯狼狈地掉到地上。 他听到一声巨响,回头看到的景象,就是我整个人趴在地上。 我尝试着动了动手脚,才发现他们像不是我的一般。僵硬而冰冷。 我一边试图活动我的身体,一边问道:“你到底是谁,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想说什么可是都无法开口。 我和他对视到,我看到他焦急的目光中尽是渴求,渴求我同他一起离开。还有我捕捉不到的异样神色。 直到这时,我才突然发现,他的眸色竟然是银色和紫色相间,流光溢彩,有些诡异。 他走过来扶我起来,然后整个人把我背起来,这时我才发现这个背很舒服很宽很暖。 可是,他是谁?我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要带我走。难道又是另一个漩涡吗? 我突然挣扎道:“你到底是谁?我不认识你,你最好快点走,不然被发现了,你就很惨了。奶奶的大麻花,我不会跟你走的。” 他的身体突然不自觉的一僵,我甚至感觉到他的呼吸都不顺畅了,他的脸都冻住了。 可是最终,他依然不搭理我的拳打脚踢。正在我提升内劲,向他偷袭的时候。 突然,他顿住了,我也顿住了。 因为,宇文若见一身红衣,突然像一个从黑暗中走来的恶魔一般,冷冷地望着我俩,阴森地笑道:“想逃走吗?安锦,你后悔了吗?” 我冷静下来,冷冷地回视他:“我说过的话,便不会后悔。他只是想带我出去逛逛。不管他的事。” “是吗?”宇文若见突然奇异地勾起嘴角:“如果你想去外面逛逛,怎么不和我说呢。来,我带你去。”说着他便走过来,要从丑奴的背上接过我去。 可是,这个丑奴却像一只野兽一般,冷冷地背着我后退,不让他碰我。 这样的占有欲让人心惊。 我瘫软地伏在他的背上,有些惊诧他的胆量。我以为像宇文若见这般恐怖的人,无人不惧的,就像现在他的目光,如果我不是坦然习惯了,估计我当场就会被那么恶毒,那么愤怒,那么嗜血的目光吓到。 而他,竟然冷静地背着我后退。 我开始用全新的目光审视这个平日里沉默内敛,麻木不仁,面无表情的丑奴。 他真的很不一样。 宇文若见勾起一抹带血的笑:“放开她。” 丑奴依然不动,傲然而立,我的心突然有些奇怪。突然想起小白的话,他的话预示着些什么吗? 他的身形突然变得高大起来,而且全身散发着一股凛然之气,格外慑人,连宇文若见都皱了皱眉。从来没有人替我这般去抗争的,不要命地抗争。 我俯在他的颈间,突然低低地笑了。 我很高兴,可是—— 我在他耳边轻轻道:“谢谢你。可是,我的命运让我主宰吧。” 说完,在他回头过来惊愕万分的目光中,我轻轻地跳下他让我有些留恋的背,一步一步,尽管有些一瘸一拐,但是我依然没有回头地走向宇文若见身边去。 看到我主动走过去,宇文若见阴冷的神色有些缓解,可是他看向那个丑奴的神色依然充满了杀气。 宇文若见突然走近我,一阵天旋地转,他长臂一挥,便把我抱起来。 宇文若见一边抱着我出去,一边命令道:“来人,把他带下去。我的那棵新种上的牡丹需要花肥了。” 什么,花肥?难道他要把他剁成肉酱,拿去做花肥吗? “等等,”我来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嘴已经开开口了:“是我让他带我出去的,该罚的是我,不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不想要他出事。 “你在怪我惩罚不公吗?”他笑了笑,我看着他比女子还要妩媚的笑容,有不好的预感,他接着道:“那好,把他逐出府里,我不想在看到他。至于你,”他看向我,凤眼微眯,贴近我的耳朵道:“我会好好,惩罚你的。”说着便俯下身来,始料未及中,低头迅速吻上我的唇。 身后突然想起一个像困兽的呻吟,是那个丑奴在几个侍卫手里挣扎地要冲来上和宇文若见拼命的声音,我没有回头看,因为我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的吻炙热而诱人,他火烫的舌像蛇一般游离入我的口中,同我的舌纠缠,我有些呆愣,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也许是我忘了拒绝。 朦胧中,我看到他的脸,竟有奇异的霞色的绯红,像一朵,渐开的花。 这样羞涩无害的宇文若见,让我觉得有些陌生。 他结束了这个暴风急雨般的吻。重新抱着我,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情不自禁地回了头。 我看到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我们的那个丑奴。 薄薄的双唇紧紧地抿着,脸色有些惨白颓败,他的目光如流水一般的流淌着无尽的悲伤。 他的神情让我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总觉得,他站在那等我,已经一辈子了。 而我,为了守候什么,也穿越了千年而来。 我望着他,目光淡淡,心里却在想:暮宿天野之外,你在天边等待着谁的到来。 第150章 戏诸侯(一) 七月流火。高高的城台上,是多国讨伐锦国大会的聚集地。 风微微拂过,突然,仿佛踏着云而来一般。一个红色和一个白色的身影相携而来,他们的身边仿佛有洁白的氤氲笼罩,两人像不是世间的一般。美得诡异而妖冶。 一身红衣的男子脸上带着奇异邪魅的笑容,一双琉璃般的凤眼波光流转,像闪烁着千种思绪,万种风情。而他一边的少女,脸上表情淡淡,神情漠然,身上有一种脱俗般的气息,特立独行。 众人望眼欲穿,美人归来,临风而立,白裙飘飘,笑容淡淡,倾国倾城,仰天浩歌。 仿佛孔雀之屏为盖,翠鸟之羽做旌;鱼鳞之彩为调,凤凰之翅为翔。 宛如要登上九天,宛如不是世间之人,手持彗星,长发如黑绸。 挺起长剑,怀抱少年般。 在座的众人都一直神情复杂而奇怪,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少女,揣测她的身份,也在猜测作为后秦真正主人的宇文若见带她参加这个大会有何深意。一时间,席间静籁无声。 正打算坐到主位偏左位置的地方的一个男子,看到他们徐徐而来,突然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立在那望着这个如同从天边懒懒而来的人儿。 他还是当年那个绝世倾城的少年。无与伦比,天下无双的安锦。 即使他变成她,还是那般的高不可攀。 为什么,世间竟有这样的女子? 只看一眼,便已沉沦。 如罂粟,毒药一般的女子。 司马睿远远地望着她,表情充满忧伤而不悔。 他找到了她,再次看到她时,他虽然面无表情,什么都没说,连半分激动都没表现出来。可是,他其实兴奋激动得心都隐隐揪痛。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 他以为今生今世都见不到她了。可是,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他的小锦。 可是,她不记得他了。不记得了。 他张开嘴,可是药效依然没过的喉咙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不久前在大街上看到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虽然他易容了,可是,他还是觉得很熟悉,所以一直惊疑。 在心中猜测了千次百次,说出了一千种她还活着的理由,可是很快又有一万种理由来否定。他亲眼看到她没了气息,也是他亲眼把她放在到竹筏上随波流去了。他的眼睛告诉他她已经死了。 可是他的心,他的思想,他的所有又在一次次提醒他她没有死,她还活着,她在某一个地方等着他。 所以,在那只奇怪的,会说人话的白色肉团来找到他,带他去寻她的时候。他相信了。 还义无反顾地去了。 当他第一次踏进那个牢里,他的心一直在跳个不停,他在想着她看到他会不会认出他。可是,他失望了,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色,完全是见到一个陌生人时的好奇淡漠神色。 他以为她只是为了伪装所以装作不认识他,他以为她只是因为他易容了所以看不出他。可是,他全都错了,当她说出谢谢,然后毅然从他的背上跳下去的那一刻,司马睿明白了这世间最残忍的事了,那个你爱的人在你面前,可是她忘了你,彻彻底底地忘了你。 她的世界再也没有你。 她过往的记忆里什么关于你的丝毫场景。 这像突然掏空了你的心。像你不在活着一般。宛如死了。 他还记得那个自称是小锦的宠物叫小白的动物无比怜悯地望着他,复杂道:“你要有心理准备,现在的锦主人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一个了。” “主子,那不是锦泽皇后吗?!”陈文看着一身妖冶洁白长裙的绝色女子,惊愕道。 “难道——”陈文惊恐地望着自己目光哀伤至极的主子,难道主子把自己毒哑,消失了一段时间后满身是伤的回来是……为了她? 想到这,陈文有些震惊,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样的爱啊……如此浓厚,如此……让人绝望。 司马睿看着走在九皇子宇文若见身边淡淡浅笑的安锦,不自觉地唇边也勾起一抹动人的笑容。 她还活着,这,不是世间最幸福的事了吗? 那么,即使她在哪里,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陈文看着自己主子淡若清风的笑容,突然眼眶一热,心底有些痛。他的主子,四年了,一直念念不忘着她。可是,他们之间…… 不,不能这样结束,陈文暗暗下定决心,双拳紧握。 即使主子当初做错了什么,可是这么多年了,他对她的爱他全都看在眼里,如果需要惩罚,那么对于主子早该结束了。如果,还要这般下去,上天对主子的惩罚也太大了。主子的心……也太苦了。 陈文不知不觉中,竟然有泪突然流下脸庞。他惊愕地抚摸有些湿的脸颊,作为暗门的人,是不能有任何感情的,没想到,他也有泪。 “走吧,”司马睿轻声道:“我们也该看看东道主准备了怎么样的游戏给我们看呢。” 亲们……分着更可以给大家省点阅读币,等一下继续更哈…… 第151章 戏诸侯(二) 我娇声冷笑几声,嘲讽道:“怎么,这便是你要的吗?” 袅袅摇曳,我在一袭轻纱流水中,婀娜多姿,柔情万千。 他低声道:“不,还远远不够,我要的更多。” 宇文若见望着身边惊鸿的女子,看着她一身白衣,脸上浅淡笑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洛神赋》。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浓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她当真配得上此般绝代的称呼。 不知道那个被君王深深爱着的宓妃,也同她一般吗?清水出芙蓉,天然自雕饰。根本不必做什么,便可让人沉迷。 完全忽视一切投来的异样目光,我镇定地与他一同走到主位,他坐上去,便让我伏在他身边的厚厚波斯毯上。我看着上面的扶桑花,有些奇怪他会喜欢这样艳丽的色彩。不过看他一身绯色红衣,在风中吹得长发飞扬,邪魅无比。这样一个与恶魔相存的男子。 记得他来之前告知过我,忆君的降头,他曾赴西南边和当地一个隐于山中的一个降头师的奇才学习过,那个人本不愿教他,被他缠久了,不耐烦之际,便在他身上下了一个简单的降头,威胁他只要他离开,才会帮他解,否则只能等着七窍流血,等着死。 说完那个降头师便上山找毒虫了。 没想到一个月后回来,竟然在他的屋子旁看到已经奄奄一息,却倔强着怎么也不肯离去的宇文若见。濒死的他,像一只受困但是依然野性不改的野兽,这让那个降头师微微动容,于是,他便留下他,只教他降头术,但是不做他的师父。 没想到宇文若见天生体格异常,是今世难得的奇才,于是降头师欣喜若狂地把毕生之学都教与他。到最后,宇文若见的天赋让他超越了那个第一降头师。 在宇文若见离开那里时,平生下的第一个降头,就是试验在一手教他,把他训练成天下第一降头师的人。那个本该是他师父的人。 对他的残忍,我有些惊愕。 问其原因,他只淡淡道:“那是他的期望。他希望死在我的手里。那是他最大的骄傲。” 果然,不是正常人的想法,是不能轻易理解的。 坐定。我很配合地附在他膝上,做一个乖顺的女子。 斜眼过去,看到有些惊愕地望着我的莲,还有一旁的青刺。青刺看到我,淡淡地笑了笑。倒是他看向一旁的一个男子,表情有些惊愕和僵硬。我有些奇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那个曾经在大街上有个一面之缘,此时正目光深邃地望着我的男子。 是他。除了那一面之缘,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在哪里还见过他。 我心中清明一片,竟然青刺已来。那么,其他人想必都到了。 果然,不一会儿,我突然看到小七突然闲闲地出现在宴会的尽头,他的身边还有很多神情缄默的人。想必那只是随身的侍卫罢了。 没看到歌空的影子。我心中微微笑笑,这几个家伙,可不要把整个锦国带来才好。 否则,这场戏,会高潮不断的。或者,这些挑衅锦国的国家没有收场的能力。 我不想被逼得让历史改变,我所作的一切,只是不想改变历史的基础上让锦国得以源远流长,可是,那并不代表,锦国可以任人欺辱。 如果我想,在座的这些国家顿时便会在这个大陆上消失的。 我双目微眯,闪过一丝杀意,我既然说得到,便做得到。 我向小七淡淡望去,他向我点点头。我了然一笑,他们,动作不错,都准备好了。 接着,应该到我表演的时间了。 宇文若见,你真的以为我会任人宰割吗? 你当真的以为我不知道那日呆呆看着我发愣,在顾大哥那里求画的人是你吗? 你当真以为我会乖乖按你说的去做,真的臣服于你吗?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忆君的降头要解开需要你的一只眼睛也就是养在你眼睛里的金蚕做引子,配上王府的勿邪花才能彻底解除吗?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爱上了我吗?小白早就看穿了你的心,告知我。所以我才会笃定地知道你定会救忆君,我才会肆无忌惮地陪你玩下去。 我望着对我笑得邪气的宇文若见,有些怜悯地望着他。我要的,便是心甘情愿地,他把自己的眼睛送给我。 他不知道我心中所想,只贴近我的耳朵,邪魅道:“你,准备好了吗?” 我笑靥如花地点点头。 亲们……o(n_n)o。。。用6个阅读币看9个阅读币的量是不是感觉很好呢……(*^__^*) 嘻嘻……明日更精彩。重头戏要来了哦~~~希望的亲请收藏推荐哦~~~ 第152章 戏诸侯(三) 大会开始的鼓声一响。众人便开始激烈地讨论起来。都是历数锦国存在的种种威胁和他们做的种种离经叛道的事。 我听着笑得开心。 在众人讨论得最为激烈,脸红脖子粗,快要吵起来的时候,我突然袅袅地站起来了。 眼中含笑,不过是冷笑,嘴角上扬,不过是嘲讽地扯上去,面容温和,不过是一种天生的疏离。 我婀娜多姿地走到宴会中间。 风情万种地给在座的各位来了个欧式的见礼方式。姿态万千,高贵典雅,一时在场的人都停了下来。愣愣地望着我,眼里有着惊艳,也有着疑惑不解。 他们全都看向闲闲地坐在主位的宇文若见,而他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我向旁边的奴仆招了招手,他便眼疾手快地抬了一个厚厚的丝绸软垫过来,让我可以坐下,我一看,竟然还是君锦的上等货色。不错不错,眼光还行。 我环视众人一圈,然后突然道:“各位来此,都是向着锦国来的吗?” 众人不明白我话中是否有深意,沉默复杂地看着我。 我突然掩嘴轻笑起来,低下楚楚动人的头颅,像个委屈哀怨的小女人愁眉苦脸道:“那怎么办呢,小女的锦国,依然好好的啊,好像不是大家口中的那么不堪,我的臣民们,活得幸福快乐,每个家庭都富裕安康,即使锦国被大家灭了,想必他们也习惯过自由快乐的生活,让自己的辛劳可以换来美好,想必也没有人愿意成为你们任何一国的囚奴了。那该怎么办才好呢?”我嘟着嘴,仿佛遇到了一件很为难的事,眉头微微地皱着,极其无辜道。 我说得云淡风轻,可是瞬间之后,身边便像被我扔进了一个定时炸弹,一窝蜂地爆炸起来。效果很好,一时间有一半的人懵了,有一半的人像看到了什么怪物一般地尖叫起来。还有寥寥几个人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惊愕与愤怒集于一身。 有趣,有趣。我恶作剧般邪恶地一笑。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天下间最神秘最强大最让人敬畏最让人崇敬的锦国少主竟然是个女子!”,接着,整个大会疯狂了。整个天下都疯狂了,沸腾了。 我知道,不到一日,这个消息便会在整片大陆上传开。 那个锦少,那个君锦山庄的少爷,那个锦国少主,那个传奇一般存在于世间的人,竟然是个女子! 可是,我又何必在乎呢,身为女子又如何,身为一个国家的主人又如何,这世间没有人再能阻止我,威胁我,束缚我,我,安锦,从今日起,便做回真正的自己。 一个真正的安锦! 我看到小七,莲,青刺表情淡淡,含笑着望着我。而慕容旦呓,慕容翰则表情复杂诡异惊愕地望着我。旦呓姐姐甚至瞪大着双眼双手捂着嘴,眼中含泪望着我,我和她对视,良久,良久,久到我以为时间都静止下来了。 是,她还是我的那个美丽妖娆的旦呓姐姐。还是那个人。 一切仿佛都没有变,我们依然回到了过去,做回单纯的她和我,做回我们自己。没有任何身份的阻碍,没有任何世俗的东西,我们眼里只有对方。 不过,我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一道奇异的目光。那道目光太深邃,太彻骨,我竟然读不懂。 是那个男子,那个奇怪的男子。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他会用那种仿佛穿越千年的目光看着我,为什么他会笑得那么云淡风轻,为什么他看着我目光像大海一般包容,为什么他对着我无比幸福仿佛找到了一件珍宝般的笑? 想起我失去记忆前的另一个身份,想起他们每次谈及时的欲言又止和脸上的异样,想起青刺看到他时一瞬间的呆愣,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事非常重要,他们都瞒着我,而我忘记了,全都忘记了。 突然,在其他几国惊讶的目光中,以及宇文若见也越来越沉的注视中,席中身穿深衣的众人,一个接着一个,缓缓地站起来,几个国家的代表,还有数不尽隐藏在在座的众位大国里的人物,都缓缓地站起来。 他们表情神圣,有一个圆脸的少年先恭敬地起身,手中捧着一根神秘的,盘绕着一种莫名诡异的花朵,是黑色莲花图腾和一种火红色的妖冶花朵,相互缠绕而上,仿佛游龙戏凤,龙凤呈祥,又像一种涅槃。他缓缓地走到亭亭玉立的绝世少女身边,虔诚地跪倒在她的脚下,真诚而崇敬道:“愿永世跟随少主。” 那些一个一个站起来的人群,密密匝匝,人山人海,甚至连城台下不知不觉中也来了数不清的人群包裹着整个城台,他们同时恭敬地跪下,扑倒一片,黑压压地全是人头,几乎覆盖了整个咸阳城。 他们低着头,表情虔诚至极,像在朝拜自己的神,异口同声道:“愿永世跟随少主!”声音响彻云霄,久久在整个咸阳城的上方不散,无法散去。 少女站在那,迎风而立,裙摆飞扬。只见少女浅浅淡淡一笑,面容上全是淡然,她接过称摆在少年手中的圣杖,然后缓缓地升起手中的圣杖,平静地站在那,目光如水一般平静地望着众人,然后缓缓道:“愿与你们同在。锦国永世而在。” 突然,少女的手臂上绽放出一道直破云霄,照亮了整个天空般的耀眼光芒,那道光笼罩着整片大地。笼罩着那些真心匍匐在她脚下的人们。 这是一种宣誓,也是一种无声的承诺。 锦国永世流传,无人能够将它毁灭。 安锦冷冷地回头看那个脸色铁青,眼中全是被欺骗被背叛神情的红衣男子,他的长发飞扬,让他的面容更加鬼魅起来。 然后再看向那些脸色惨白如雪,身体颤抖,脚软得几乎站不稳了的人。一开始他们神情激动地讨论着如何消灭锦国,如何将锦国少主锦碎尸万段,如何…… 当他们接触到那冷如寒冰,没有任何温度的目光时,当他们听到那比响雷还要震撼的声音时,当他们看到自己身边的人全都匍匐在地时。他们的心颤抖了,他们的胆被吓破了,他们的一切,他们的灵魂被震惊了!! 即使十多年后,依然有人记得当年的这一幕,那个传奇的少女,如同一个奇迹一般,降临于整个大陆。为这片狼藉的大陆带去了所有的光。 突然,一个奇异的,不甘的,几乎是垂死挣扎的声音响起:“本王曾经听闻,当年锦少有双煞之名,弹得一手好琴,唱得一腔好歌喉,不知今日,可否让在座的一饱耳福。” 被打断的少女突然笑了,笑得天花乱坠,笑得日月动容。 她转过身,望着薄唇轻抿,一身红衣的男子,清冷道:“唱歌有什么好玩的,不如,让我给在座的各位讲一个故事吧。让各位明白一切的故事。可好?” 嘿嘿~~~希望亲们喜欢哈……喜欢了记得推荐收藏了哈…… 玥玥先感激了!! 第153章 戏诸侯(四) 我顿了顿,走到尽头,在小七身边早就准备好的凳子上坐下。 接过小七递过来的一杯清茶,有淡淡的菊花香。我啜了一小口,然后微微一笑,清冷道:“第一个故事先送给吐吞浑国。我曾听说梦见国君的人,也会梦见太阳。可是在吐吞浑国,您的臣子梦见了国君,却也梦见了灶君,不知皇帝也知道是为什么?” 吐吞浑国王呆愣地摇摇头。 我不管他,冷笑一声,继续道:“太阳,是普照天下的,没有任何一个东西可以遮蔽它的光芒。可是,灶君则不是这样了,前面的人如果在灶前烤火,而后面的人就没有办法再看到它。如今你的臣子们可能在怀疑有人在君王的面前烤火,因此梦见了灶君。”我喝了口茶,接着道:“我的臣民主宰在吐吞浑的时候,只听到吐吞浑有太后之名,华阳王,景阳王之名,却从来没有听到过君王之名。太后擅自专行不顾一切,其他人随意处置他们毫无顾忌,把君王不放在眼里,有那些人在,吐吞浑早已没有了君王。内有太后专政,外有几位嫡系兄弟为虎作伥。这么多事你都忙不过来,你还有时间来这凑热闹。真是让小锦不明白。”说到最后,我轻叹一声。显得像在替他着急一样,可是眸中却鄙夷不屑。 吐吞浑王面如土色,跌坐在椅子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不管在座的人如何惊恐万分,和小七青刺点头笑笑,我转移视线,继续道:“下一个故事,送给匈奴王如何?” 匈奴王看着这个恶魔一样的女人,她邪魅的笑,冰冷的目光,让本来傲然斗志的匈奴王有些绝望。 我不管不顾,只是浅浅笑道:“王不用担忧。安锦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替大王做一个比较罢了。” “匈奴和晋国相比谁更强大?” 唇皮抖了抖,“匈奴不如晋国。” 我问:“以民众和晋国相比谁更多?” 匈奴王答:“匈奴国赶不上晋国。” 我问:“以金钱和粮食相比谁更富有?” 匈奴王脸色惨白道:“匈奴不行。” 我依然气定闲清问:“两国相比哪一国更安定?” 匈奴王道:“匈奴不如人家安定。” 我面不改色,接着问:“两国的相国相比哪一国更贤能?” 匈奴王几乎晕倒:“不如人家。” “两国的将军相比哪一国的更勇武?” 低声道:“匈奴不行。” 我问:“法律条令相比哪一国更严明?” 匈奴王道:“匈奴不如晋国。” “不如?哼,你来算有自知之明,”我冷笑一声,咄咄逼人道:“既然知道不如,那么还要妄图去攻打晋国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所以,安锦多事已经把驻扎在边境,大王带来的几万精兵铁骑赶回匈奴国了。” 匈奴王眼前一黑,几乎当场晕倒。恶魔,这个人是个恶魔! 可是,我依然不放过他,接着问道:“那么,刚刚我问的所有,晋国比起锦国呢,哪一国的更为强大?”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同样看向晋国的皇帝。 一箭双雕,才是这个故事的真正含意。 没想到的是,晋国的皇帝微微一笑,冷静道:“晋国不如锦国。” 听到答案,匈奴王再也支撑不住,当场昏死过去。 我站起来,望着众人,突然千娇百媚地笑了,掩嘴风情万种地妩媚道:“既然各位都知道结果,为什么非要跑来这听安锦亲自告知大家答案呢。对了,”我转头,回眸一笑百媚生。 我笑得开心,仿佛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我接着道:“第三个故事呢,安锦想送给今天的主人。后秦九皇子宇文若见。” 看着他倔强地抿着的薄唇,还有冷清的目光打量着我,我云卷云舒地一笑:“有一条毒蛇因为咬死了人,阎罗王判处它赔命,毒蛇一听就苦苦哀求说:‘我有罪可是也有功劳啊,请您将功折罪,饶我一命吧。’阎王道:‘你有什么功劳啊?’毒蛇道:‘我肚子里有蛇黄,可以替人治病。’阎罗王叫小鬼一查,果然如此,便放了毒蛇。不久,小鬼带来了一头牛,它用角抵死了人,阎罗王宣布它一命偿一命。牛也哀求道:‘我有牛黄,包治百病,请允许我将功赎罪。’阎罗王一听,让小鬼一查,确有其事,于是也放了它。正在这时,一个鬼面捉来一个长相凶狠的人,问其原因,鬼面说这个人作恶多端,蓄意杀人。阎罗王一听,顿时大怒,判他死刑。他不服气,大喊道:‘我也有牛黄啊,请您也让我将功赎罪吧。’阎罗王疑惑道:‘你不是人吗?难道也能像毒蛇有蛇黄,牛有牛黄包治百病?’那人结结巴巴,最后哭丧着脸说:‘我没有什么别的黄,只有些恐慌、惊慌。’” 我静静地望着那个坐在我对面,同样和我一样,懒懒地斜坐在长榻上的男子,认真而冷漠道:“我说过世间有任何伤害到忆君的人,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毒蛇,牛,伤害过我的任何人,任何东西我可以放过,我不放在眼里,可是,伤害了她的,不行。” 就在众人以为我结束这场闹剧的时候,我饮了一口茶,青刺和小七,莲了然的一笑,他们真的很了解我,刚刚那些只是我在玩乐而已。只是一个小小的前奏。 真正的故事,还没开始。真正有趣的,还在后面。 我环视众人,脸色苍白一片,让我以为自己是不是走进了一个坟墓。静籁无声。他们呆呆地望着我,望着我惊愕地睁大着双眼呆愣无语。 只有一个人是不同的,那个男子。自始自终,他看着我,只是温和的笑,有宠溺,有包容,没有恐惧,没有惊慌。 他仿佛是了解我的,仿佛知道我要做什么的。仿佛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突然想起一个人,一个很久很久前的人。也许一切疑问,我在她那里可以得到解答。 不过,现在,我的故事还要继续。 我微微笑笑,轻声道:“很抱歉各位,刚才是小锦淘气了。打断了各位听故事的心情。小锦真正的故事,唯一也是最后的一个故事开始了。” 我眉目一敛,眸中微微覆盖了一层青灰色的雾气,我的目光开始变得空洞而遥远,仿佛回去了昨世,仿佛陷入了无底的回忆。我静静地坐着,任风吹起我的长发和衣襟。然后开口道:“从前,在我认识的世界里,同样也有一片大陆,同样也有像此时一样的国家,那个时期,叫做魏晋南北朝……” 第154章 预言(上)修改稿 我静静地坐在那,缓缓而如悄然无声的流水一般流入每个人的心间,一点一点地侵进他们的灵魂,引领他们进入一个完全陌生而让他们心生无数恐惧的世界。 由我一手创造建立的世界。 我要保证没有人能伤害锦国,没有人能试图毁灭锦国的人,锦国的物,锦国的一切。 想罢,我如撒旦临世一般轻轻地笑了。不急不缓继续道: “……经过淝水之战,这个历史上有名的以少胜多的大战后,秦国被晋国大败,从此一蹶不振……众诸侯中,宋国元嘉治世曾经恢宏一时,乘长风破万里浪,可是很快也衰败了……北魏太后临政,掌管政权,这个女人死去之后,魏国皇帝掌管了政权,创造了辉煌的鲜卑奇迹……经过残暴愚蠢的梁朝皇帝,反复无常的侯景……一个大词人陈后主的被灭国悲哀……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在后来诸侯众国纷争了将近百年之后,一个国家统一了全国,虽然后来那个国家依然被推翻了,又有新的国家代替……但是,毕竟所以的动乱消失了……统一大业开始,又有新的王朝国家冉冉升起。但是,”我有些口干舌燥,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我接着道:“没有任何国家能不顾百姓的心声而永远存在,没有一个君王是绝对正确绝对是神所附的旨意……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不落的太阳!”我冷声道。 我站起身来,冷冷地环视已经全都目瞪口呆的众人,然后绝然一笑,倾城天下。 我看着他们,一字一顿道:“还有人要来讨伐锦国吗?还有人依然想站在我面前展示你们的光华,你们的威望吗?” 突然,一个如神玉一般的男子在众人的目光中站起来。 他一身锦衣在金黄日光下临风而立。身上有一种无与伦比的高贵气质,竟然让人看起来丝毫不逊与那个天下无双的女子。 男子的嘴角带笑,声音嘶哑而发音艰难,仿佛声带受损,可是他还是勉强开口道:“我,永,远,与,锦,国,相,立。” 少女仿佛被惊扰了,转过头来望着这个眼中含笑望着自己,却口出狂言的家伙。可是,她依然注意到,他说的,代表的,不是晋国,而是,他自己。 一个君王说出这样的话,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平静地望着他,不知道为何,久久,倾吐朱唇,只说出:“为什么?” 男子说话依然艰难,他张了张嘴,可是依然坚持地用那种喉咙的声线被烧伤一般的声音轻道:“因为,我要寻回我的妻子。” 少女眉头微微皱起,可是终究只是喃喃自语:“妻子?那是什么?……” 少女似乎很疑惑,久久,得不到答案,她的双眸渐渐变深,然后不久之后,突然渐渐变淡,变浅,变得清明一片。 “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少女淡淡道。留下男子一地的悲戚,还有悲凉无尽的灰暗色彩。 他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然后终究,淡淡地笑了。笑容如沐清风,没有责怪,只有无尽的包容。包容世间一切,包容她的一切。 少女站在那里,仿佛如翠鸟一般轻捷飞翔,天空中瞬间风云变幻,群灵降临遮风蔽日。她像驾着金銮凤鸟的车而来,降临于世间。飞龙驾车声如雷音,揽着马缰的飞羽高高飞驰,身后突然漫天的云霞为旗临风飞扬,金光漫漫向东而行。 锦国的臣民在心中默默道:愿与您同游大河,秋风横起水扬大波。 愿与您威池沐浴,在太阳升起的山谷晒头发。 愿与您永世存在,灵魂相依。 愿与你永世相随,天下共长。 天空中突然响起了群鸟的乐声,仿佛在为谁举行庆典。瑟音急促鼓声隆隆,箫钟齐奏玉架杂陈。少女白衣飘飘,指天起誓道:“今日我安锦在此预言:锦国将永世存在,精神源流。在锦国存在之日,必然不会毁掉任何一个国家,也不会参与干预存在与大陆表层众人眼中任何一个国家的事。不过,如果有任何一个国家想向锦国挑衅,锦国会在整片大陆下达封杀令,除了无辜的臣民,其余之人必然会血流成河。我安锦,不会手软。 而且,在未来,所有在场的国家都会从这片大陆中消失,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少女脸色淡淡,残忍地说出这个众人不愿相信,可是却有些不能不信的预言。 一个冷血无情,残忍无比的诅咒。牵连着几生几世的诅咒。 那些在她口中淡淡的故事,仿佛一种注定的命运,仿佛在昭示着他们日后的一生一世。他们有些绝望,有些无望,有些觉得自己的灵魂与魔鬼在打交道,而且他们甚至在魔鬼面前试图去霸占他的领土和人民。 直到此时,来到此的人来发现自己犯了这一生无法弥补的错误,而他们生生世世也忘不了今日所经历的,他们将日日夜夜与这个梦魇存在。甚至,他们的子孙也将受到这个预言的影响。 她所说的预言,不如说是给整片大陆留下了一个永不瞑目的诅咒。只要她不收回一天,那么,这个诅咒将永远伴随他们的生生世世。他们将永世不宁。 他们终于明白,得罪锦国的可怕,得罪锦国少主的可怕。她简直不是人,而是修罗煞女,九天神女。 司马睿看着有些绝望有些癫狂的安锦。脸上全是怜惜,心中全是心痛。 他不是别人,他明白她此刻的矛盾和悲伤,那种感觉像一条突然涌出的河流淹没了她,让她整个人在思想的欲流里垂死挣扎。她的痛苦,她的善良,她的一切一切都在他的脑里清晰的闪过。 他不后悔,永远都不会后悔对她做的一切。 即使现在连开口的能力都没有,即使他不能在她身边保护安抚她,即使他不能告诉她,他爱她。 陈文看着自己的主子,再看看那个与原来截然不同,一点卑微恭顺的样子全无,有的是傲然于世人之上,临风于世间顶端。她变成了另一个人,可是,这样的她,仿佛才是主子心中念念不忘的那个他。 那个绝世倾城的锦少! 少女的表情有些迷茫,更多的是一种可怕的空洞,她清冷道:“我早就说过,不要动忆君,我早就说过,为什么你们不听,为什么你们还要逼我?……”她的声音轻微而柔弱,仿佛用尽了气力一般。 少女站起身来,其他隐藏的几王突然悄然无声地出现。 是很久没有出现的四王。像事先便明白她的神色便是要离去一般。恭敬地跟在她的身后,准备离开。 朱雀王麦七。玄武王青刺。白虎王莲。青龙王歌空。 “你骗了我……安锦,你骗了我……”一身红衣的男子满眼绝望地望着毅然离去的女子。 少女冷笑几声,转身道:“是,我骗了你。我今日来这,不过是想羞辱你,让你付出代价,伤害忆君的代价。” “你不想救她?” 少女冷笑道:“如果要让我放弃整个锦国,以这样羞辱的方式换取忆君的生命,我不会有任何怜惜和留恋,为了锦国里的任何一个人,我都能放弃。可是,如果让她知道一切真相,那么,不等我救她,她便会自刎而死了。我的孩子,不会以这样的威胁活下来的。”少女的眉眼里有微微动容和悲伤,可是更多的是坚决,是果敢。 “如果,我只要一个东西,不是你的心,不是你的锦国,也会救她的话,你愿不愿?”红衣男子突然清冷道。 少女转过头来,奇怪地望着他。 “那是什么?” 第155章 预言(下) 红衣男子邪魅的双眼望着这个伤他的女人,冷然道:“圣杖。”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要你手里的圣杖。” 我转过身,准备走过去。身边的小七,青刺,莲,歌空急急拦住我,我摇摇头,轻道:“没事。”然后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他面前。 我望着愤怒仇恨地望着我的他,娇媚一笑。接着道:“你恨我。”我没有用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他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妖精。” 他有些绝望地望着我的容颜:“为什么,我还是爱你。”被她当作玩乐的工具戏耍,被她当作棋子一般任意在天下人面前愚弄侮辱。可是,还是爱她。 她是毒药。他一生中唯一无法解的病。 我依然无辜地娇声笑起来。笑得让人觉得恐惧。 身后传来几人的声音:“主子……”原来,他们明白我要做什么。最懂我的人,一直都在我身边。 可是,一个微弱的有些嘶哑的声音依然让我没有漏掉:“小锦……” 然后,然后,我没有看他们,而是看着宇文若见,终于开口道:“我答应你。可是,你该遵守承诺。” 我低头望了望手中的圣杖,突然奇怪地一笑,然后递给他。 他邪邪一笑,然后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在任何人都来不及的时候,他接过去,然后便如同手握一把长剑一般把圣杖当作长剑一剑刺向我的心脏。 他把圣杖刺进我的身体,轻哼一声,他不忘又提力使劲向里面使劲插进去。他的表情绝望而悲伤,眼中全是痛苦,可是他依然哽噎地冷声道:“我得不到的东西,任何人都别想得到。安锦……” 我痛得全身一个抽搐,口吐鲜血,可是我依然艰难地扯出一个带着血如同冬日傲然绽放的梅花一般绝美的笑容:“没想到,你果然这样做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的身体经过凤非的改造,可以承受任何的痛楚,即使肢体被闯,可是,只要还留有心跳,依然能够在长久的休眠中慢慢地自己复原。我依然能活过来。 可是,老祭司曾经告诉过我,这世间,只有一件东西可以要我的命。那就是,圣杖。 圣杖与凤非本是相生相克。圣杖扩充开启凤非的力量,号令天下所有的玛雅族人,同时让寄主越来越强。可是,它也是凤非的克星。只要讲圣战插进凤非寄主的身体里,那么,凤非的力量就会受到损伤,被瓦解,只能隐藏与图腾之中,不再开启修复寄主的身体。 所以,老祭司曾经和我说过,其他的伤害对我来说只是肉*体的考验,但是,如果是凤非,便可以要我的命。而且,无药可救。 至今,她还没有办法找出解法。 所以,她时时刻刻提醒我要小心。 可是,今日我明明知道他会这样做,可是,还是任性地用命去赌。我赌他会杀我,我赌他爱上了我。我赌他会救忆君。我赌他会愧疚心痛一辈子,我赌他一辈子忆起会生不如死。 这是我对他惩罚,让他一辈子不得安心的惩罚。即使代价,是我的生命。可是,我知道,我的忆君会没事了。 锦国我不能放弃,我的心我不能放弃。可是,我的身体,我的命,是忆君的起源,我要对忆君负责。是我把她带到这样的世界里,是我对不起她,她本该出现在未来美好的世界,而现在,却时时处于危险中,时时要为了生存而变强。 我有些惊愕的是,他竟然知道圣杖的秘密。所以,才在我离开时要了我手中的圣杖,只为杀了我。 他抱着我下落的身体,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全身僵硬,人像失了魂魄一般,愣愣地站在那,看着我身上喷涌而出想鲜血,声音有些异样道:“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我苦笑一声,口腔中全是腥味的血,轻轻道:“你果然恨我。” 可是,又是那般的恨之深,爱之切。我从来没有想到他那么爱我。而且爱得那么痛苦矛盾,到最后竟然选择这么激烈的手段让我永生永世记得他,同归于尽,飞蛾扑火。 “小锦……”那个奇怪的男子满脸惊愕,急急地想冲过来看我,可是看到我陌生的目光,还有其他人焦急的神情,苦笑一声,停住了脚步。 他想起她清冷的声音静静说出那句“我不认识你”。她真的怪他,恨他,不原谅他吗?不然为何装作不认识他,还是,那段记忆对她来说太不堪,所以,选择忘记。 他,还有资格站在她身边吗? “少主……”一旁的小七青刺歌空莲看到那突然发生来不及阻止的一切,急忙奔过来,歌空早就长剑一挥,刺在他身上,宇文若见经不住这甘愿承受的一击,随即踉跄地向后倒去。 我知道他能躲的,可是却没有躲。 他在等死。可是,我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只见他突然倾国倾城地笑了,虽然听不到他嘴里说的话,可是根据嘴形,我看到他在说:“不能同日生,但愿同日死。” 青刺扶住我,急忙在我身上点下几个救命克血的穴道。我轻轻摇头,“没用的。” 小七泣道:“少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们宁愿让出锦国,也不愿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一次就够了,上次看到伤痕累累的少爷,小七的心已经死过一次,为什么少爷还要……” 莲宝蓝色的目光静静地望着我,里面流动着不解不懂的光芒。 青刺却在我头上咬牙切齿道:“少爷,你在玩火……你不能就这样想舍弃我们……” 歌空刺伤他,接着要一剑杀了他,我看到宇文若见早就闭上眼,含笑赴死,我挣扎地沉声道:“住手!”我冷笑一声,我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容易解脱,他想得太美。 如果他能死去了,那么,我今日做的,不就白费了。 我头晕目眩,但是依然冷声道:“放他走,带我离开。”我觉得我的身体好凉,仿佛突然生命力迅速流逝一般。 歌空眼中闪过丝丝寒意,可是还是咬咬牙,忍住了。收回剑,走到我面前。 他走过来,从青刺臂间拦腰抱起我。不管不顾,他们带着我大步离开。 我望着如同失去魂魄一般的宇文若见,轻声道:“我不再欠你什么了。” 我一寸一寸抽出身体里的圣杖,顿时血流了一地,开出血红的花。我知道自己在慢慢虚弱,我知道自己在慢慢死去。 我白色的衣襟全是红色一片。我笑得妖魅嗜血,仿佛是撒旦重生。 仿佛是暗夜中那条奈何桥下冥河岸边绽放的血红色的曼珠沙华。 “安锦,你到底是谁?”一个微弱的声音问出了在场的所有人的疑问。 亲们,安锦到底有没有死呢?(虽然答案是肯定的……)呵呵o(n_n)o。。。,看看她如何没死吧还是……喜欢记得推荐哈……为什么我的推荐那么少呢……无比郁闷中~~~ 第156章 忆流转(上) 朦朦胧胧中,我感觉到我的脸颊上有温热的感觉。那是什么,我想睁开眼,可是却又无力。好像身上什么力气都没有。 “锦主人。”一声如同遥远的苍穹中传来的声音响起。 我张开眼,突然发现,我处于一个隔离的世界,黑洞洞的。一定是小白又把我引进它的思想世界里去了。 我在里面晃了一圈,不见它,便不耐烦道:“出来。” “呵呵,你还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啊。”正说着,突然从角落跑出来一个一头银发的美男子。 我惊愕地望着他:“你是谁?” 他邪邪笑道:“锦主人,这么快就把我忘了,我是小白啊。” “小白?”外袍惊愕地叫道:“奶奶的大麻花,小白你怎么变成这种鬼样子了。” “你不喜欢美男吗?我在人间的历练够了,可以幻化成人形了,我是根据你心里梦想的样子变出来的啊。”他仿佛被我的神情深受打击。 我满脸黑线:“我只对真实的美男感兴趣。” 他俊美的脸一跨,“你欺负我。” 我冷冷地瞥他一眼,不习惯它变成人形,它还是白绒绒的一团的时候可爱:“有什么事把我叫到这里来,你似乎很闲。没事我要回去了。” 看到我站起身来,他眉头紧皱,有些为难,最后终于叹气道:“你要死了。” 我脚下一顿,愣了。 我要死了? 我转过头来望着他,有些自嘲道:“所以你让我来这是让我少点痛苦。” 他看着我,有些痛苦地摇头又点头,最后终于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他们也不会让你死的。” 我低下头,淡笑一声,不语。 他突兀道:“你猜对了,他在你离开之后,便把一只眼睛和勿邪花送来了。本来忆君抵死不服用,他们无奈,把药都退去之后,那边又送来了。他的仆人说,如果忆君不收下的话,第二天第二只眼睛还会送来。忆君因为你任性还是不允,被青刺喝斥了。因为,他们都明白让他心甘情愿送来,是你做这一切换来的。” 我表情有些呆愣,他真的送来了。 想起他那身艳丽华美的红衣,想起他那甘愿受死的绝望,我有些愣愣。可是,就在这时,另一个人影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你想起他了?”小白的语气很奇怪,仿佛在责备我。 我回过神来,目光迷茫地望着他:“想起谁?” 他薄唇一抿,低声道:“我原来不是说过,会带给你一个人吗?” “那个丑奴!”我惊愕地看着他,失声道:“难道他就是他?” “哼,你还看得出来。”他仿佛在生我的气。 我认真地看着他,严肃地问道:“他到底是谁?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他说我是他的妻子,是真的吗?” 他深深地望着我,突然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的表情悲哀,沉声道:“那些事情只能你自己去想起。我们虽然同体,可是我不能做太多,不然我会遭天谴的。我只想提醒你,顺着自己的心,不然,总有一天,你会错过,你会后悔的。” 我实在不明白他的话中深意。 也许有一个会比较明白。 小白突然有些奇怪,用那种悲戚的目光看着我发呆。我奇怪,但是也没多想。 突然,他那种悲伤的表情一闪而过,又变得有些轻佻沉稳,他静静道:“有个男子为了心爱的女人,自毁声带,还服下一种脱胎换骨,痛不欲生的药丸,才能长出一张新的奇丑的面容去救他爱的女人。明明知道她忘了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力量渺小得根本做不到,可是,他还是去做了。可是,他爱的女人真的忘记了他,一点都忆不起他。可是,他依然在笑,笑容温暖地望着他,在一旁默默地注视她。因为,对于他来说,她回不回到他身边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还活着,她依然活的好好的。”小白一边说一边看向我。 我的表情很怔忪,眼眸中没有焦点,甚至不知不觉中,我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脸颊已经落满了泪水。眼眶中的泪水依然怔怔地自己流出来。它像没有阀门的水龙头,自己一直不停地流。我自己也奇怪地抚摸我温热的脸颊,好奇怪,我为什么心里这么痛,这么悲伤,泪水自己顺从我的身体,我的心流了下来。 我望着他,轻声问道:“那个人,是忆君的父亲吗?” 小白沉默不语。突然,他闭了闭眼,轻声道:“我走了。你不能死,要好好活着。有人在呼唤你,你快回去吧。” “哎……”我喊住他,可是他没有转头,刹那间便消失了。 好奇怪的感觉,他好像是小白,又好像不是。好像和我说话的,是两个人。那么悲伤入骨的目光,让我的心在动容。 我好难过。 “老妈……你流泪了,是在梦中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我的耳边突然出现了忆君那娇气动听的声音。然后感觉到脸颊上有人在替我擦拭。难道刚刚在梦境中的泪水也在现实中流下来了吗?我闭上眼,突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黑暗的状态。我的全身没有气力,我想回应她,可是我的嘴张不开,我想张开眼看她,可是我的眼睛像被粘住了,也睁不开。 她的降头被解了吗? 耳边依然是忆君流水般玲珑悦耳的声音:“老妈,你放心,忆君一点都不担心,忆君也一点都不害怕,我知道,老妈一定会醒来的。”她的声音有些哽噎,但是还是努力地收起那种异样,平静道:“忆君一个人躺在驿站房间的时候,忆君也没有害怕过,忆君不怕死,但是也知道老妈一定会救我的。我对老妈一直有信心。老妈,无论怎么样,忆君都会坚强的,因为,忆君,是安锦的女儿啊,是这个大陆上一个传奇的女儿。所以,我一直都很努力,不想让老妈失望,不能丢老妈的脸。我做的很好对不对?”她说着,突然轻声笑了。可是,我却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有温热的感觉。 她真的很像我,即使哭,也是笑着流泪。一样的坚强。 就在这时,一旁青刺的声音突然想起:“少主,不用担心。我定会救你的。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会救你的。” 第157章 忆流转(下) “青刺呢,青刺呢?!奶奶的大麻花,你们都哑巴了吗?!回答我啊!!”我像癫狂了一般,揪着他们几个的衣领狂吼道。 他们是第一次看到我这么发火,这么失态,可是他们却没有任何的闪躲。因为,他们明白,我的心有多痛。包括,他们此时的眼里都含满了泪水,他们都在心痛。 我终于无力地瘫软在地上,第一次无措迷茫道:“我的玄武王,怎么能消失呢?怎么能没有了呢?” 我痛苦地抓住头发,喃喃呻吟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那么任性,如果不是我……他怎么会……怎么会……都是我的错,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我痛苦地自责道。 我没有想到,他为了我竟然会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我的醒来,便是他从这个世界上的消失。 是青刺的消失。 我依然记得,最后他对我说的话:“少爷,有时候我想,如果我没有遇到过你,没有救过你,那么,你就不会为了成全我而选择进宫,那么,你就不会受那么多的苦了。也不会痛苦到强迫自己忘记一切。少爷,是我对不起你,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为了我们,做了太多,也牺牲了太多。你为了守护君锦,守护锦国,守护每一个被你温暖的人,你放弃了自己的一切。少爷,我不会让你死的,是该青刺报答你的时候了。”说到最后我在睡梦中听到了细碎隐忍的啜泣声。 我痛苦地十指捂住我的脸颊,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有泪水顺着我的手指流下来。 青刺,青刺,你怎么那么傻,我不值得啊,我不值得。 我突然想起一段熟悉的对话,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般。 “陈宁远,我要很多很多毒药的解药,特别是宫中女人擅长下的那些药。”我的语气很无赖。 “你哪这些干什么?”疑惑的问。 不耐烦地吼:“做什么?!当然是为了活下去。”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你被人下毒了?”担忧紧张的语气。 瘪瘪嘴,翻个白眼:“那是家常便饭好不好。我都是运功逼毒,可是残余的毒素在身体里呆久了对我的身体也不好。你的药可要非常有效才行,不然我还还不及救就一命呜呼了。” “不要乱说。我会尽快配给你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是种承诺。 “我知道。唉……这冷宫怎么也没有清净呢。”托着下巴无聊地叹气。 “谁让你那么特别。”轻微地喃喃自语。陈宁远在心里偷偷道。 “什么?” “……没事。” 这是她最后喊他陈宁远。 宫中,女人……好熟悉好奇怪。 悲戚的表情和麻木的神态,少女语气清冷寡淡道:“我要离开了。” 青刺满脸心痛,内疚道:“少爷早该离开。” 少女冷笑一声,突然道:“在离开之前,我要你研制出一种药。” “什么药?”惊疑的语气。 “服下后人在七天后无声无息,如死去一般,没有气息没有心跳没有人会怀疑,七天之后,醒过来。” “少爷——难道……?”青刺表情奇异,皱眉猜测道。 “是。你想的没错。我要的就是假死出宫。”少女的目光有些无望。 “可是少爷的身体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丝毫无恙地把我的身体弄出宫,到时你们只需要在城外的河流下游寻我就行了。”少女语气平淡,仿佛在谈一件与她无关的事。 “少爷,那太冒险了。” “不用担心。小七和歌空明白怎么做。你只要准备好我要的药就行了。”少女淡淡吩咐道。 “少爷——”青刺看着这样的少爷满脸痛苦。 少女漫不经心道:“一切我都计划好了。我的死可以换取谢家安危,也可以让我离开这里,我可以到更广阔的天空。青刺,你不用替我遗憾,你该替我高兴。” 青刺哽噎道:“青刺是替少爷高兴,可是少爷可以不必这么委屈,那些人,如果少爷想,可以让她们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必少爷出手。” 少女转过头来,冷静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人的把戏吗?我只是不想计较,她们身为皇帝的女人,已经够可怜够可悲的了,我何必和他们计较。而且,那些都是因为那个人引起的,我只是想尽我所能替他赎罪。所以,我不想计较。” “少爷——”青刺担忧道。 “你们全都提前离开。我都替你们安排好了。你们都离开皇宫。让我一个人面对就行了。我想和他做个了断。也想静静地离开这里。你们不用担心。”少女吩咐道。 青刺无奈,但是还是恭敬道:“知道了,少爷。” 脑子里闪过一些乱糟糟的记忆。我看不清里面那些人的脸,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谁。我只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一直在我脑子里回荡,我的头痛得快要死掉。 我久久瘫坐在地上。无语。 只是痛苦地全身抽搐,哽噎。不愿发出声音,所以忍得胸口疼痛。 突然,莲站出来,对我恭敬道:“少主,青刺离开时,让我们告诉你,他,无悔。” 小七满脸痛楚,他是和青刺相处最长久的人。 “青刺在少主醒来之前,已经随着同南渡神僧一同上了昆仑山上剃度为僧。做了神僧唯一的徒弟勿道。”小七艰难地开口。 他没说一句话便像一把刀在我的心上刻下一道深深的疤。而且一刀比一刀还要刺骨。深不见底,无法合愈,血流不止。 被圣杖刺进去的左胸心脏的伤疤,一直在灼热得发烫,让我疼得几乎身体弯曲。 直到我醒来后,才知道,我被圣杖刺伤后,血流不止,没有任何办法医治,众人都束手无策,而我一直在流血,一直陷入无尽的昏迷。到最后,进入一种弥留状态,只留下一丝气息让我依然没有彻底死去,而且是用天山雪莲让我含在口中我才会留下一丝气息,但是依然随时都会死去。 后来有一日,青刺突然消失了三日,三日后回来,带来一个衣衫简陋,样貌丑陋的僧人,那个僧人便是云游中的南渡神僧。青刺从小学医,是个难得的奇才,几年前曾经被神僧看重,要收他为徒,同样要出家为僧,青刺拒绝了。可是,这次为了救我,他答应了神僧,只要确定我没事,他便做他的弟子,出家为僧,跟随在他身边一生一世。 为了救我,他竟然那么傻! 竟然出家为僧,做一世的和尚,六根清净,心中清明。遗忘前世今生,跟随佛祖。过那清心寡欲,枯灯守着佛祖过一生呢? 每一种创伤,真的能够成为过眼云烟,灰飞烟灭吗? 是谁说,今日的执着,会造成明日的痛楚。 青刺,对不起。是我的执着伤害了你们。对不起。我痛苦地呻吟道。 第158章 谜团 落花缤纷。也是我们离开的时候。 在那纷纷扰扰飘落下来的梨花树下。本来不愿来,可是在忆君的恳求下来赴约。 他依然一身红衣,静静地站在那望着我,目光深邃如同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一般漫天的紫色流转,我和他远远地站着,不靠近,就这样遥遥相望。 他美丽的凤目因为忆君没有了一只,此时戴上了一个眼罩。黑色绣上了图腾,是小七托人带给他的。君锦的作品,专门给他设计的。 可是,那一点都没有影响他的妖魅,没有了那只凤目让他看起来更加神秘而邪魅。他看上去,有一种残缺的绝美。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那座雕塑,没有双臂的维纳斯雕像,美得惊人,哀伤慈爱得让人的心都碎了。仿佛带有一种力量,如同暗夜的星光。如同折断的翅,留下满地的哀伤。 这是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的代价。 一只眼睛,一颗沦落的心。 他的神色很萎靡,仿佛憔悴了很多,可是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有一种惊人的美。你好像是那个宇文若见,又仿佛不是了。 我们久久地互相凝视,谁也没说话,谁都没有打破这样的沉默。花瓣飘落在我的肩上,我轻轻拂去,仿佛轻拂尘土。 我本来以为自己会恨他的,如果不是他做的那一切,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忆君不会中降头,青刺也不会为了我而离开。可是没想到,此时对他更多的云淡风轻,是幽怨,是宽容,是一种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感情。他真的,让我惊愕了,他让我第一次认真地看了他,让我开始重新认识他。 他的爱,让人心惊。 我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淡漠道:“再见。” 说完便转身离开。 “等等,”他艰难道。似乎身体受创之后还没有复原,在风中咳嗽起来。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风吹起我的长发,散乱而飘逸。 “对不起。”他低低道:“我不知道他是你。我不知道。” 我轻笑了一声,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我望着依然蓝得耀眼的天空,似乎天地都不会因为我们身上发生了什么而有任何的改变。我背对他,点点头。然后离开了。 你的倩影如风 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想抓住你的影子 你却倏忽而逝…… 是谁打碎了天空的巨大的玻璃 从天而降 划破了你,我, 谁的脸……流下泪 繁花万千,开在那个女子回眸的瞬间,那一身白衣,在他的生命中绣上了属于他的蝶。 回到晋国,回到君锦山庄。我便迫不及待地赶到谷底找她。 最近发生的一切让我脑子乱如麻,我仿佛置于一个巨大的网里,被人窥视,被人束缚,可是,却无力挣扎。青刺的离去让我难过得快要死去。还有心中莫名的疑问让难以释怀。为什么看到那个人,我会有那么多奇怪的感觉。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忘记的事,很重要很重要。 “老祭司,到了今天,你还不告知我真相吗?”我冷笑道。 “真相?”老祭司的表情淡淡:“不知主人要的是哪种真相。” 我沉声道:“你明明知道的。” “那么,如果我告诉你之后,主人发现真相和自己想的相差太远怎么办呢?”老祭司的表情淡淡,似乎不放在心上。 “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主人忘记了你该忘记的。” “凭什么……”我傲然地看着她,冷笑道:“凭什么我的命运让你们来操纵,我的命运由我自己决定,你还没有资格……” 我看着她,不再拐弯抹角,冷笑道:“他是谁?为什么我忘记了关于他的一切,连在宫中的生活都忘记了。” “你真的想知道吗?”她微叹一声,无奈问道。 我点点头。过去的四年我都没有任何一丝欲望那么想想起过去。可是,自从这次回来之后,我的心一直焦灼不安,我仿佛在期待什么,我要知道什么,这种欲望时时日日折磨着我,让我夜不能寐,心神不安。 她认真地看着我,冷静道:“好吧,我告诉你。真相便是,你在醒来之后,痛不欲生,然后便请求我,让我给你忘情丹,你服下之后忘了所有。如果你要真相,那么这就是真相。是你自己想忘记一切的。”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她,这,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我惊慌失措道:“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你骗我。” 她表情麻木道:“我早就说过主人要的真相和真的真相相差太远,我提醒过主人,是主人太过执着。”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惊慌道。不可能的,我不会这样做的,我为什么这样做。 老祭司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是还是道:“主人醒来后,心灰意冷,不想再记得那些伤害,不想记得伤害过你的人,于是,你让我把你的记忆抹去了。”她轻叹一声:“主人服下药醒来之后,一切无异,但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因为太过悲伤,本来只是忘记那个人的一切,可是连其他的记忆也受损了。你连你自己都忘了。不过,主人应该渐渐忆起来了吧,关于安锦的一切都应该忆起来了。不然,”她浑浊的目光中竟然有一种异样的光芒:“不然主人不会说出那些故事和预言。那些都是真的,不是吗?” 我望着她,目光越来越深,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能看透人心,她比我想象中的还有明白很多。 不过,我不会信她的。我怎么可能因为怕受到伤害,怕想起那些记忆而选择服下忘情丹,忘记一切的。 而且,我记得那个男子温暖的目光和包容的眼神。他怎么会伤害我。 每次遇到他的目光,我都会不自觉地心悸动起来。 我记不得他,可是,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中柔软的爱意和温暖。 我对她冷冷一笑:“你还隐藏着什么,我总有一天会查清楚的。”说完,便拂袖离去。 她望着我离开的背影,诡异一笑。 然后突然奇怪地自语道:“主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即使你知道了什么,你也只会更痛苦罢了。” 亲们肯定很奇怪为什么安锦要那么做呢?为什么老祭司会说是她自己要求失忆的呢?……其实,里面还有后幕,不是她不想受伤那么简单滴……但是玥玥不能一次性讲完真相哈……所以,慢慢来。亲们喜欢记得收藏投票哈…… 第159章 王府憡(上) 九王府内。 一个歌姬在台上浅浅地唱着当年泽锦皇后逝世前所唱的《归去来》。据说泽锦皇后死前一身白衣,淡淡唱出此曲的时候,让在场的众人无人不震惊。这曲如同天籁之音一般,仙人亦不能,可谓空前绝后。于是,在她死去之后,宫中的乐师便按照记忆中的曲调记录下来,谱成曲,一时间在民间宫廷流传起来。不过,此时台上那个歌姬神色忧郁,没有当年泽锦皇后那般淡然豁达。 歌罢。在场的众位大臣都热烈地鼓掌嬉笑起来。 今日的宴会,还真有点像鸿门宴啊。 九王爷笑着问化身为纳兰离夜的我,“不知纳兰老板对此歌有何见解?” 我低头,淡淡道:“王爷严重了,纳兰只不过是一介平民,学识浅薄,哪里有什么见解?” “哼,是吗?”突然,他身边一直沉默的十王爷满脸鄙夷地冷哼一声。 他看着我们,眼中尽是不屑,突然提议道:“本王看今日月色极美,此刻良辰美景,何不吟诗作对助助兴?各位老板,可有人就此作首诗让大家先欣赏欣赏。” “这个……这个。”在座的众人突然面露难色,谁不知道经商的人都没有读过书,不识几个字,只大致懂账。而十王爷现在这般说,分明是为难刁难众人,让商贾颜面无存。心思还真是诡秘啊。 我微微皱眉,但是依然镇定地喝酒。微微啜了一口。百花青梅酒,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喝的时候都舌尖留香,让我留恋不已。 在座的商贾都纷纷摇头道:“让王爷失望了,请王爷赎罪。小人们都不懂这文人雅事。” “哼,”十王爷突然一拍桌子,大怒道:“你们这是不给本王面子,实在太不知好歹,身负天下经济的重任,却几个字都不识得,岂不让天下人笑话!来人——”说着他就想借题发挥,想让早就候在外面的侍卫进来抓人。 他们早就部署好了,就想着找个借口瓮中捉鳖,把我们都一网打尽。笑话,在今天来之时,我便早就料到他们的目的何在了。 他们不过是想从我们身上搜刮财物罢了。以捐赠军饷为由,要从我们身上获取大量的油水。而且,是要让我们一毛不剩,何必贪心!想从我安锦身上拿过银子,可不那么容易。 自从我建立了这个商业协会后,在晋国所有的商人的利益都由我们负责,而我们也是他们的代表。他们朝廷的人,就以为我们这么好欺负不成?简直是天下间最大的笑话。进来时,看到王府周围埋伏的侍卫,我便知道,进去可不是那么容易出来了。 不过,他们等一会儿该担心的是,为什么那么多隐藏的侍卫突然间像空气一般消失在世间了。 身后低头不语的小七就想站起来,我拉住了他。 “王爷——”我突然朗声一喊,接着微笑地站起来,无比优雅地向他们作揖,笑道:“王爷既然这么有雅兴,那纳兰这有一首好词,念出来让大家听听。请各位见笑了。” 说着,便自信朗声道: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 良久,众人鸦雀无声,只剩下震惊地抽气声。 哼,我鄙夷地暗想。诗仙李白的诗,还不让你震惊吗?! “好,说的好,好一句‘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不愧为我晋国富商之首的派来的代表。果然才貌双全,智慧夺人!”九王爷毫不吝啬地称赞道。 我向九王爷微微垂首,恭敬道:“王爷,纳兰献丑了。不过,”我冷冷地注视了一下他和十王爷,然后突然诡异地笑道:“王爷,草民这还有一首好诗,先请自写下来献给十王爷,请他替草民念出,不知可好。”奶奶的大麻花,敢为难我们,那么,我就用现代一个孩子都知道的事挫挫你一个王爷高贵的自尊心。 九王爷不明所以地望了我一眼,终于沉声道:“好。来人,纸笔伺候。” 我接过递上上的纸笔,伏在身洋洋洒洒写道。 不到几个钟,便已出来。 我恭敬地递过去,九王爷淡淡扫过那雪白的宣纸上写的诗,眼里发光,赞道:“好诗。老十,你还看看。”说着就递给那个一脸迷茫的十王爷。 那个十王爷接过去,疑惑地看了一眼,然后用他那大嗓子念道:“《卧春》。 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 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黛绿。。……” 他还未念完,下面已经笑倒了一片。 二十一世纪的小孩都知道这首诗的意思是:《我蠢》。 俺没有文化,我智商很低,要问我是谁,一头大蠢驴。 俺是驴,俺是头驴,俺是头呆驴。 哼,我冷笑。连个小孩都不如的人也敢威胁我。 我站起来,站直身体,冷冷地环视在座的官员,面无表情道:“王爷,明人不说暗话,今日王爷请我们商业协会赴宴,纳兰替各位同行谢了您的厚爱。既然朝廷有事,我等定不会袖手旁观。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离席了。纳兰代替我家主子拿出五千两黄金奉给朝廷。回府后,我的管家会把银两送来。现在,请各位恕罪,纳兰告辞了。” “大胆!”被羞辱得脸色铁青的十王爷怒道:“你以为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没那么容易!” 我傲然望着他,冷漠道:“那你还想怎么样?” “来人!把这群刁民全都给我抓下去,打入地牢!”十王爷吼道。 正在歌空准备拔剑的时候,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怎么这么多人在,九弟,是不是听说朕来了就要散了啊!来,给朕说说,谁惹老十这么生气。”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来了。 竟然是微服私访的皇帝! 我突然有些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我很快定下心神,和众人一般跪倒在地,高声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九王爷也迎上去,微微一笑:“臣弟不知皇上驾临,未曾出门迎驾,请皇上恕罪。” 司马睿微微一笑,手一摆,“是朕不请自来,众位爱卿平声吧。”司马睿望着满脸笑容的他,目光深邃无底,早就得到消息,今日他们在王府里私下召集了晋国所有的商贾,召开什么大会,恨,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谁不知道近几年来,他们的动作一日比一日多起来。 他不露声色,可不代表他是傻瓜! “现在,谁可以告诉朕,发生什么事了。”司马睿威严道。 十王爷急忙迎上去,恭敬道:“皇上,近来边疆战事吃紧,臣弟们本想请晋商们前来为朝廷尽一份力,可是这群刁民竟不知好歹,公然藐视朝廷,故而引发争执,请皇上明察。” “刚才谁在此放肆!”司马睿沉声道。 十王爷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我,“皇上,就是他!” 第160章 王府憡(下) 十王爷急忙迎过去,低声道:“他就是天下第一富商的代表,近年成立的商业大会主席。” 皇帝微微眯眼,对尽量压低头的我冷声道:“朕的晋国第一富商可是对朕对国家有什么不满吗?!” 他的声音经过这么久,似乎恢复了。 我低头深呼吸几口,然后缓缓冷然道:“草民不敢。草民既然身为晋国的一员,自然会为朝廷尽一份力,义无反顾。可是,十王爷对草民等人多加刁难。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帝震怒道:“抬起头来,朕要看看朕爱戴的良民长什么样?!” 我紧紧咬住下唇,捏紧拳头,依然倔强地低着头。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这样见到他。 皇帝大怒,大步跨过来,一手便捏着我的下颚强迫我抬起头来。 我挣脱不了,便这般表情平静,淡淡浅浅地直直望进他的眸子里。眸中寂静无波,淡淡流光。 看到熟悉的容颜,他突然惊愕道:“小锦,怎么是你?!你没事了?……” 众人一听,一愣。现在是什么情形…… 刚刚才一脸怒容,像暴风雨来临,而现在,一瞬间,便彩虹满天了。 我淡淡地望着他,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现在,已经记不得他。 不过,我眼波流转,嘴角隐隐有些抽动,但依然道:“司马哥哥。”我特意去调查了此事。当然也知道以前的安锦便是这样喊他的。 司马哥哥。 他惊愕道:“你,你想起来了……小锦……” 我淡淡地望着他欣喜若狂的样子,轻声道:“嗯,想起来一点了。” 老祭司,既然你不肯告知我,那么,我便自己去找。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我想却做不到的事。 “你不怪我?”他突然痛苦道。 怪他?我疑惑地望着他。可是,依然不动声色道:“过去的都过去了。” 他这时才发现我的姿势有多么怪异,急急地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担忧道:“小锦,没事吧?” 我腾出手来揉揉我的下颚,苦笑道:“我没事。”他的力道还真是不一般的大啊,下颚直到现在还痛着。 “你怎么在这?”他问道。 我冷冷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抖得如十月的秋叶一般的众人,冷淡道:“被人请来赴宴的。这个宴会实在不一般。” 司马睿目光一沉,他自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他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然后沉声道:“今日之事朕不在追究,可是,不要有下次。否则朕绝不轻饶。”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阴沉得可怕。 跪在地上的那些人急忙叩头谢恩。 他突然转过头来朝我温和一笑,轻道:“小锦,以后,朕再也不要你向谁跪下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有资格让你跪下。”司马睿望着眼前失而复得的人,在心中默道:小锦,从今以后,我对你的所有承诺,都会化为现实。我说过的话,都会实现。 更何况,司马睿突然眸中一沉,那个人离开前,特别嘱咐过他,让他代替他好好照顾他的。再也不要伤害她。她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 记得他出现在他面前时,不管他是何种身份,便冷冷地过去一拳打在他的脸颊上。他是个文雅男子,不会武,也从来没有和谁动过手。可是,此刻,却…… 身边的侍卫制止他,骂他大胆,竟敢打当朝皇帝。 可是他却凉凉一笑,冷漠道:“我今日打的就是皇帝,什么狗屁皇帝,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守护不了。难道我作为君锦旗下玄武王青刺,锦国少主坐下四大丞相之一的身份还不够打他吗?!” 司马睿没有回手,他知道他做出这样的选择心中到底有多痛。他深知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那些人一直把一生追随他作为自己的梦想,可是,现在却要让他离开他。他明白,他有多痛,他有多绝望。 司马睿制止了那些冲上去抓他的侍卫。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没有任何附加的盔甲,没有任何束缚的身份。 而且,他是心甘情愿被打的。 他对小锦的伤害,这些还仅仅不够。 那个风靡天下的儒雅男子最后只是悲戚地望着他,深深地叹息,仿佛呓语般吩咐他道:“好好照顾她。如果她有一天回到你身边,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她,也算替我照顾她。她对我们的恩情,这辈子都偿还不了了。还不了,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说到最后,他竟然留下泪水。 他的目光悲哀而忧伤,仿佛这一生失去了信仰,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而悲伤,而哭泣。他记得这个人,一直在小锦身后,是最为沉稳,最为冷静的一个王之一。 可是,此刻,他却在风中流泪。 只因为,他要离开她。 这就是世间最痛苦的事。不在她的身边,默默的用一生的时间守护她。 司马睿看着这个在风中哭泣的男子,突然心生敬仰,他认真地看着他,虔诚地承诺:“我答应你。不是作为一个皇帝,只是作为她身边的一个男子。” 而现在,既然让他遇到她,那么,便是他该实现自己诺言的时候了。 司马睿毫不顾忌,直接冷冷宣布道:“从今以后,谁敢伤害她,便是在和朕作对。” 我惊愕地望着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就是代表他? 众人惊愕万分,更何况,我尴尬地发现,因为我出门办事都是身着男装,此刻,两个男子这般暧昧地站着,实在是,有些不雅。 我估计,在座的各位都吓呆了。明天可能就有个谣言,当今皇帝是个有断袖之癖的人。 我倒是无所谓,可是他—— 我望向他,只见他不管不顾,温和地望着我微笑。 然后,他轻轻道:“小锦,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我凝眉,疑惑道:“去哪里?” “回宫。”他小心翼翼道。眸中全是期盼地望着我,生怕我拒绝,可是,却也不会勉强我。 我突然嘴角扬起一抹捉摸不定的笑。 然后道:“好。” 也许,我需要一个答案,也许,我想知道结果,也许,我想自己明白真相。 我不愿,我的命运,被他人操纵。 第161章 旧宫 日闷。御书房。 “启禀皇上,长江中下游河水泛滥,一些良田,屋舍都被冲毁,连一些百姓都丢失了性命,失去了大片家园。而且洪水过后,引起大片的瘟疫,如果朝廷再不及时采取措施,那么,讲后果不堪设想啊。现在江东一带已经有部分地方发生百姓暴动。……”说到最后,几个老臣已经叹息不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特别是李淑妃的父亲两朝元老右丞相李道明已经急得鬓角又多了几丝白发。 皇帝满脸铁青,怒道:“各位爱卿,就没有一个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吗?每年都要经历洪水暴动,朕担心长此下去,定会人心不稳啊。” 各位老臣有心无力地纷纷摇头。 本来在旁边侯着添了茶便要离去的人儿突然停下了脚步,又走回去,在皇帝惊愕的目光中继续给他添茶。 又似漫不经心道:“洪水长期泛滥,是冬夏天气不同所致,冬日缺水,夏天却水过量,引起河岸决堤。何不兴修水利,建设大坝,堤岸,水库,提前做到预防呢,提高周边百姓的防洪意识,让他们早有心理准备……”那个面色平静的人儿洋洋洒洒地轻声道。说了半会儿,突然微笑道:“皇上,别生气,慢慢来。”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个美丽佳人继续道: “皇上,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之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孔子也说施行仁政。皇上何不休养生息,以柔道治天下,轻徭薄税,为天下百姓谋利呢。臣妾曾听说民间涌起了一个慈善机构,就是秉着这样仁爱大爱的思想,天下何处有饥荒有灾难,他们必定送去银两,良种,深受百姓爱戴,如若皇上也如此,天下又怎么会有百姓暴动呢。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所向,才是大势所趋啊。”说到最后,有点语重心长的感觉。这是她真心对他说的话,她希望他有生之年,可以做一个明君,一个心沐天下的明君。 “接着说下去。”皇帝的目光停留在那个俏佳人上有些熠熠生辉,眸中有夺目的光芒。 在下面惊愕的重臣都呐呐道:“兴修水利,水库,大坝……那些东西臣等未曾听过,晋国也无人懂得,该怎么办才好。” 绝色佳人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各位大臣不知道情有所缘,你们负责的不是这些,可是天下间,术业有专攻,自然有懂得之人。只要各位是那个伯乐的话。一开始,我可以画出草图给那些工匠,还是兴修水利的工人们,以后就请各位自己去寻这样的人才来做导师,教授此种学业吧。” 一位大臣听罢,突然想起另一件让他们几个老臣头痛不已的事,抱着试试的态度小心翼翼道:“近来周边一些外族开始侵扰我边疆。虽然屡次出兵镇压,可是却永远停不下来。不知娘娘可有妙法……”说到最后,那个大臣有些羞愧万分了。身为朝廷重臣,却没有能力为皇上分忧,还有开口请教一个女子。他们都有些拉不下脸来。 绝色佳人微微一愣,然后像明白什么似的回过神来,她想起几天前,她依照时间来替他添茶的时候,是听到过什么外族侵犯的,可是当时也没在意,她一般都不想管他的政事。可是今日听到关于百姓的存亡,知道非常重要,不能耽搁,所以才…… 她看了看有些羞愧和胆怯的众人,浅浅笑道:“那也不难。皇上对那些外族人可以招抚诱降同时进行。他们外族人之所以长期侵扰晋国边境,全是因为看重了晋国的物产丰富,经济富饶。而他们长期生活在蛮荒之地,生活艰苦不安定,自然对物质,对南方的富饶有一种占有的野心和掠夺的期望。他们希望自己的日子可以生活得更好一点。皇上可派几个懂得农事的使臣前去,教会他们农耕,井渠,纺织,丝质……再加封他们的首领为王,每年向他们收取岁币,两国互通友好,发展边疆贸易,他们的生活得到根本的改变,自然心中对皇上有发自内心的崇敬。现在天下刚刚稳定不久,难得和平,百姓安居乐业,人人厌恶战争,不可动武,和为贵,战争只能阻止暂时的危难和侵扰,而和可以收买一个国家所有人的心,皇上觉得哪个更有吸引力呢?如果是皇上,选择的是武还是和呢?” 皇帝静静地看着她突然放出光芒的倾城面容,心道:边疆贸易,你不是早就如此做了吗?建立慈善机构,你不是早就在做了吗?派人去教授边疆那些少数民族种种农事,你不是早就做了吗? 锦国之名,早就在这片大陆上无法抹去了。它已经成为一个不落的太阳,照耀着生活在底层,找不到光芒和方向的人的希望了。 绝色佳人最后添了一次茶水,然后默不作声地准备离开,走到大殿门口,突然语重心长,仿佛带着无尽的期望沉声道:“皇上,要替天下苍生着想啊。百姓,才是国家存在的理由啊。” 说完,便离开了。 跪在地上的众位大臣,呆呆地望着这个如一缕轻烟一样,悄然而来,又悄然离去。没有任何炫耀,没有任何骄傲的女子。想起她那张绝色的面容上始终淡淡的表情,想起她离去时那些话的重量。心中更加疑惑起来。 这个女人,几个月前被皇帝突然带回宫中,他们只知道她在王爷府里大挫十王爷和九王爷的狼子野心。而且,皇帝曾说过,伤害她,便是伤害他。 而且,她长得极像当年死去的泽锦皇后,面容几乎丝毫不差。 只是性情和种种不一样。当年的泽锦皇后,经常有病在身,常常不见人影,而且不喜争斗,多次惹恼皇帝而不受宠。而且性格乖顺恭敬卑微,有些怯懦,不过心地善良,在她之前,一曲高歌让所有人都记住了那个一身白衣,静静离去的绝然身影。直到此刻那一日的一切都清晰如同在眼前。不久之后,朝廷就传出她病重死去的消息。而且皇帝曾为了她,几乎自杀准随而去,要不是众臣子齐齐跪在殿外求他,皇帝现在可能早就没了。 当年皇帝爱泽锦皇后爱得深,让晋国上下都为之动容,日月都为其悲伤,成为一段美谈。 而现在,他突然带来一个据说是从乡野出身的商人之女,被皇帝看成泽锦皇后临幸之后才被带到宫中,被封为安更衣的女子,似乎不是那么寻常,皇帝看她表情,仿佛不仅仅是把她当作泽锦皇后的替身。 而这个安更衣的女子,也着实奇怪的紧,进宫后不喜见人,住在曾经是泽锦皇后住的居所落霜宫中,一直深居简出,除了每日来此为皇帝奉茶之外,几乎很少见到她。而且,据说她性情淡泊冷漠,这期间已经有很多宫的娘娘去找她麻烦,都被她淡而化之,那些娘娘虽然气愤,但是却无法。 可是,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去找她麻烦的都是一些新进来,但是没有得宠的女子,原来那些资深的娘娘们在见过她一次之后,全都选择了沉默。默许了皇帝对她的所有宠爱。 这个奇怪的女子,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存在在后宫中。 *************************************************************************** “娘娘,起风了,进来添件衣服吧。” 一直站在院子里望着天空发呆的我,听到小全子的声音,终于回过神来看他。 自从我进宫之后,他便毅然从皇帝身边执意要来这里伺候我。 其实,对他,我是明白的。 我依稀记得一点。而且云影告诉过我关于他的种种。当年我毅然离开皇宫的时候,曾经嘱咐过他留在这,替我照顾那个皇帝。所以,小全子一直忠心耿耿地按我的命令呆在了宫中五年。 而现在,看到我回来,他便毫不留恋地舍弃了太监总管的身份甘愿守在我身边做个普通的小太监。望着一直追随着我的他,虽然他对于别人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太监,可是,对于我来说,他也是我难得的家人。 进宫之后,我以为我会想起什么的,可是,我依然什么都没想起来。 记得第一次皇帝带她出现在一次公开的宴会上的时候,一个像是婕妤一样的华贵女子突然像发了疯一样的站起来,惊恐地看着我,然后突然大笑几声,便昏倒在地,几日后醒来便一直精神恍惚,人活活地变疯了。还有几个人望着我,不是其他妃子那般的嫉妒和羡慕,而是深深的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神色。她们静静地望了我半晌儿,然后每个人突然像释然了一般对我笑笑,此后再也不曾见我。可是,我明明看到,她们的眼神是认识我的。 但是我却不认识她们。 后来小全子告诉我,那个疯了的女子当年是一个和我相处很好的妹妹,名字叫雅雅。因为当年曾经陷害过我,以为害我死去,一直心中愧疚,故而在看到与泽锦皇后,那个谢尾萤一模一样的样貌之后突然得了魔障,因为心中的愧疚活活把自己逼疯了。 他告诉我这些的时候,表情淡淡,仿佛是她罪有应得,而我,因为早已没有了那些前尘往事,所以,我的表情也是淡淡的。 天气真好啊,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里的一切仿佛都是新的,一直停滞着等待主人归来一般,什么都是干干净净的,连花园都被修整得很好。让我有种错觉,觉得根本没有人离开这里了五年。而是一小会儿。仿佛,我又活了一世。 不过,小全子告诉了我,是我走后,皇帝每日都来整理这里的,而且经常一呆就是一天。 我从院子里转过身,正准备走进屋子里去的时候,一个有些犹豫但是却充满期待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老妈,是你吗?” 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静静地站在那,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敢冒着再次失望的期望踏进这里,看望这个自己在心中默默吟念了那么久,久到以后这辈子快结束了的人。 ************************************************************************** 玥玥的声明:很多亲觉得玥玥写的太散了,而且有些看不懂,有很多疑问,相信我,玥玥不是一个爱说废话的人,越来越到最后,自然会让大家有毛遂顿开的感觉,到时大家的很多疑问都会得到解决。文不能一眼就看出所有的结局。如果是那样,就没有期待的必要了。所以,请亲们不要急。而且,本文不长了。亲们不用担心。对了,玥玥的见面会在周四晚上7点—9点举行。如果喜欢玥玥的文,对玥玥好奇一点点的亲请记得去参加哦。 第162章 专宠(一) “你是老妈对不对,你是她对不对?你没有死对不对?……”无数个问题像勃发而出的山洪一般顷刻便把我压得有些闷。少年的语气急迫而充满期待。 我看着他的目光,里面全是绝望,可是在绝望中隐隐藏着一丝希望,是害怕再次失望吗? 我奇怪地看着这个俊美的少年,他在喊我老妈?这个称呼让我怀疑了一下,如果不是我说出来的话,这个时代没有人会这般喊我的。 他喊我老妈的时候我甚至出现了错觉,仿佛看到了忆君站在那亲昵地喊我老妈。 那么,他是谁呢?难道在我曾经的记忆中,他也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人吗?我使劲想了想,可是身为谢尾萤的记忆真的很薄,仿佛有一层蝉翼在遮掩了很多真相,我看不清对面掩藏的到底是什么? 我望着满脸悲伤的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该认识你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办法对他像对那些人一般那么冷漠。 听到我的话,他受伤地一退,身形踉跄,几乎撑不起他的身体而整个人向后倒去。 “你怎能忘记……你怎能连绍绍都忘记……她们说的果然不错……你真的忘了,什么都忘了……”他的表情像突然崩溃了一般,心头不知不觉中有些痛,我看着他惨白的脸颊,眸中的空洞,想过去扶他,可是却始终无法迈出那一步…… 我该记得你吗?我自问道。 可是……回答我的只有大脑里的一片空白,我曾经以为失去一些记忆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可是,直到此时,看着被我忘记,曾经那么重要的人这么伤心欲绝,这么痛苦的表情,我突然明白,原来我受到伤害的时候,也有那么多人跟着我受到了伤害。 原来,我身边,从来不是一个人。 我望着他,轻声道:“对不起。”很快,看着他全无血色的脸颊,我接着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很快,我很快就什么都记起来的,你不用这么难过。” 他看了我一眼,突然凉凉地一笑,笑中我甚至感觉到了充满血泪。那么的无奈,那么的让人心疼。 他就这般站在那静静地望着我,仿佛要望穿一江秋水,仿佛要望断那在我们中间盘旋而上,始终存在的忘川河,仿佛想寄居入我的灵魂深处…… “即使老妈你忘了绍绍,可是,绍绍还是会一直跟在老妈身边的,再也,”他痛苦地顿了顿,“再也不让老妈一个人哭泣的时候没人在身边,再也不会让老妈一个人孤伶伶地呆在黑漆漆的地方求救无门,再也不会让老妈那么绝望地选择离去,再也不会让老妈受伤了……再也不会了……”他坚毅的脸上全是认真和虔诚。就像他向她许下了一个永久的承诺了一般。 他永远忘不了当他跟着那个伤害她的男人冲进那个黑暗潮湿的地方时,看到她一个人蜷缩在角落,安静无息,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样子时有多心痛,有多……后悔。更让他们几乎痛得想要死去的时候,直到那时他们才知道,她一身白衣之下,她一脸平淡的静雅笑容之下,包裹得是如何的伤痕累累,她的十指血肉模糊,已经活活得被人夹断,可是,在台上,她还那般淡漠清冷地,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地弹奏啊……她的白衣之下,便是一件衣不遮体的破烂了很久的白衫,上面全是暗红的血迹,身上有无数道伤痕,全是是皮开肉绽,流血得把白衣都染成了红衣。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要求他们做,她依然淡然地在众人面前默默地弹奏,唱出她早已决定好了的最后一曲。 她早就选择这么做了,选择一个人孤独地离开。却静静如同一朵妖娆的罂粟花,盛开在众人的心中,留下绝美倾城的白色背影。 她让他们的心痛了,流血了,碎了,然后自己,却离开了。 可是,他们直到现在,依然在愧疚,愧疚既然守在她身边,为什么不好好地照顾她。所以,他不会了,再也不会让那样足以令自己后悔一生的事情发生了。 司马绍默默地望着目光清澈的她,然后突然拖着因为思念她而变得虚弱不堪的身体走过去,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张开双臂,给她一个大大的温暖的怀抱,贴上她的耳边轻轻而柔和道:“老妈,欢迎你回来。绍绍等这一天,等得太久太久了。”为了让自己变强,能够代替那个伤害她的男人,也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代替他好好照顾她,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心存希冀,或者是某种自己编织的,不愿相信事实的幻想,一直在想着她没有死,她果然没有死,而且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真好,真好。 “你是谢尾萤对不对?你是绍绍的老妈对不对?”说完仿佛自己都无法却强迫自己去确定答案,轻声叹息了一声。 看到他这般,我在心里默念了刚刚吞下肚子里的那句话:我只是安更衣啊。 分两次更……替亲们省钱哈……~~吼吼,等一下继续更!!! 第163章 专宠(二) “她们来找你了?”司马睿浅浅的笑道。 我斜眼看他,这他都要管,“是又怎么样,你不是才在她们离开落霜宫不到一会儿就把她们都贬出宫了吗?”他还真是奇怪,不就是他的那些新妃子看不惯他天天呆在我这里,以为我受独宠,所以跑来我这闹事一下,这不是很平常的事吗?而他,莫名其妙地庞然大怒,把那些来找她麻烦的妃子都通通赶出宫了。都贬为平民。 这件事在宫中闹得风风雨雨,沸沸扬扬,他以这么小的一件事,便公然在宫中昭示了对我的特别,用“专宠”来说一点都不夸张。 一时间宫中上上下下便知道了我在他心里的地位,再也没有人敢来打扰我,连晋国都开始流传出他们的皇帝又爱上了一个样貌与当年的泽锦皇后相似的女子……什么谣言都有,版本诡异得让人汗颜。有人甚至说皇帝的深情感动了上苍,所以派下凡来一个九天神女来代替那个死去的女子呆在他身边。还有人说我是妖精化身而来,还有人说我是借尸还魂…… 这些我到不甚在意,我在意的是,一直被人光顾的落霜宫又恢复了开始的平静,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谢尾萤当初会选择在冷宫里长期居住,要的,便是不受打扰吧,要的就是安静宁和…… 可是,我们之间横越的一条鸿沟让我们依然有淡淡的距离和陌生。我不记得他,一点都记不起。而且,我对他所作的一切没有丝毫动容。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每次我问他为什么对我那么好的时候,他总是淡淡地说,安锦,那些都是你应得的。 他没有告诉她,其实自从她离开之后,自从以为她死去之后,他再也没有碰过一个女人。再也没有。只有一次他遇到了一个叫锦娘的宫女,他忍不住抱着她入眠了,因为,他可以在抱着她的时候光明正大地喊出“锦……”来,他可以让自己任意地显示出自己的脆弱纵容自己不断地思念她。 可是,不到几天,那个锦娘便突然被人发现在湖中溺死了。他虽然知道真相,可是,后宫中女人间的争斗他早已冷眼看之,而且,那个锦娘不是小锦,她不是,所以,他不会有任何留恋。 但是他破例封她为美人,安葬了。而且,给她的父母兄弟有保证的生活。 我看着这个在我身边沉稳内敛沉默的男子。眸中有些奇怪。 他能容忍我冷淡的对待,他能纵容我在朝廷上发表自己的看法和意见,而且很多都被他采用了,他包容我恶意地戏弄和我每日晚上都赶他出门的任性。 我骗他我记起了很多,他没有反驳,可是,我知道,其实他知道我在骗他,可是他心甘情愿地被我骗。甚至,我总觉得如果我要他的命,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给我。可是,我还是没有丝毫动容,我还是没办法……没办法好好待他。 除了偶尔看到他隐藏在眼底忧愁悲伤的时候,心底有隐隐地抽痛。那种微妙奇怪的情感让我……一度很沉迷,可是,更多的,是疑惑。 “小锦……”他突然轻轻地呼唤道。 我转过头奇怪地望着他,应道:“嗯?” “那个人是谁?”他犹豫着终于说出藏在自己心里的话来:“我能知道那个人是谁吗?那个让你连命都不要的人是谁?”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忆君……我淡淡道:“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他的表情黯淡了一下,可是很快便扬起一个有些明媚的笑容。 “那么,那个人也让我用生命一样守护他吧,只要是小锦生命中在乎的任何人,任何事,我都会以同样的心情去在乎你在乎的东西的。” “你……”我震惊地看着他,他其实不必这样做的。 “小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对我笑笑。 “好……” 直到来到那里,我才……有些惶恐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牵着我走进那个与皇宫截然不同的宅子里之后,我的心一直在抽痛,连冷汗都冒出来了,我似乎对这个地方有过不好的记忆……还是什么?随着越走进去,我的心慌乱得更加厉害,这里,这里,好熟悉的感觉,可是脑子里怎么也想不起来。 锦苑。 一壶酒,一叶扁舟,两个人,谈笑于山水之滨,游离于天地之间;春赏百花,夏沐清风,秋望弯月,冬看落雪…… 红色的小木屋……长长的通向湖中间的桥……两个相依的人…… 我的脑子里乱糟糟地突然出现一些场景,我的手心冒汗,眼前发晕,我使劲摇摇头,头痛得厉害,一直在向前走的脚步也顿了顿。 司马睿望着一旁有些虚弱,突然脸色惨白的小锦,看到她的脚步顿了又顿,脸上神态不停地变幻了无数个表情,看到这么难受的她,他也很心痛。可是,他想起李久的话,也许带她去一些在她记忆中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的地方的话,看到那些熟悉的场景,她可能会想起来。 虽然他嘴上不说,心里也在想着他不介意,可是,自私的,他希望她能记得他,难怕一点点,哪怕记得的是他的不好,他的残忍,他依然希望她记得他,因为,她的冷漠,她对他的疏离让他更痛。他宁愿她恨他怪他,也不愿她选择忘记他。 他定了定神,强迫自己捏紧她的已经汗湿的柔软的小手,然后坚定地向前走。 我感觉到手心里传来一股强有力的力道,那股力道让早已选择退缩的我被逼迫着继续往前走。 一路走来艰难无比。我几乎全身瘫软下去。可是还是强逼着自己去面对,去想。我也希望我能记起来,然后,便明白隐藏的一切真相。 我颤颤巍巍地跟着他走上木阶,然后,走到门前,他担忧地看了脸色寡白的我一眼,我朝他勉强笑笑,然后,他推开了门。 我以为我不在乎的,我以为我行的,我以为根本没有什么能让我动容,…… 可是,当我看到屋子里的一切,那个陌生却熟悉的少年的画像之后…… 各种各样的倾城绝世少年的每个栩栩如生表情,每个淡漠魅人的笑容…… 突然,脑子里像受到一个重击,一个千斤重的鼎压迫到我的神经,我,我难以呼吸,我眼前昏暗,我仿佛灵魂失去了一般…… 为什么这么痛,为什么这么痛……好痛,好痛…… 我抬起头朝一旁对着我大喊,可是我却听不到看不到任何的他笑笑,如解脱般地笑笑……我的心也盲,眼已瞎,耳已失聪…… 一股有力的黑暗漩涡突然卷入了我的思想,我躲避不了,嘿嘿地奇怪的笑了一下,然后身体直直地向后倒去…… 第164章 专宠(三) 见面会结束了。有点恋恋不舍。虽然去的亲很少,但是我已经很感激很感激。大家聊得也很开心,谢谢去的亲们。谢谢。也谢谢在背后默默支持玥玥的亲们。不过中间发生的一点小插曲还真是让玥玥汗颜,玥玥的网速太慢,以至于无法回答亲们的问题。幸好亲们不介意。谢谢亲们。谢谢。玥玥很感动。有兴趣的亲们也可以去那里坐坐。玥玥会去看留言的。 ***************************************************** “你到底想做什么?”一身红衣的妖媚男子冷声道。他长得太美太妖异,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修长的手指连底层的蓝色经脉都清晰可见,他的美,甚于女子。他的脸上突兀地戴着一个黑色绣着莲的眼罩,可是依然一点都没有损伤他的美貌,相反,更妖冶如同风中摇曳的罂粟花。 一身灰衣仆人样的老者经静静地站在那,面无表情地,无声地用目光望了他半晌儿,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离开了。他的喉间有一个可怕的疤痕,在夜色下显得很怪异,很诡策,他的鬓角有些发白,脸上的皱纹可以看出他经历的沧桑和过往。 红衣男子一身孤傲倔强,望着他的背影阴冷道:“如果你敢伤害她,我不会放过你的,即使那个人是你,我也不会放过你的。”说完仿佛全身虚弱起来,他在风中使劲地咳嗽起来,嘴角竟然有一丝猩红。 老者的脚步顿了顿,终是什么都没说,可是他的表情突然出现了微微的波动。 若见,即使得到你的惩罚,即使你会怪我,你会一辈子原谅我,那样一个如同恶魔一样存在在世间的女子,也绝不能留在这世间。而且,她那般伤害你,无视你。看着你为了她几乎死去,她却冷血无情,连看到不看你一眼,这样冷漠的女子,你不该爱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么,就让我斩断在这世间捆住你的情丝。 老者闭了闭眼,沉默地退下,消失在夜幕中。 红衣男子虚弱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他虚脱地斜靠在一旁的墙上,双手撑墙,剧烈地咳嗽起来。 原来自己还是那般没用,以为自己是天才,可是才解了一个降头,就虚弱成这样。 而且,他情不自禁地抚摸上自己的胸口的伤疤,在同样的地方,她也有一个的。不知道此刻她在做什么,一切可好。 可是想到她的漠然和疏离,红衣男子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怪不得谁。 他抬头看向老者消失的地方。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沉默着,一直隐忍着。他应该相信,他不会真的去做那件事的。 否则,即使他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依然,无法原谅。 黑暗中,红衣男子暗暗捏紧双拳,因为咳嗽而染红了一袭华美的红衣。鲜血点点,梅烙苍苍,越发称得他的脸苍白如雪,妖魅诱人。 红得耀眼,红得璀璨,,红得热情,红得几乎照亮世间……红色,却也是最寂寞孤傲的颜色,这,便是一身在思念中落寞的他吗?他注定了,如同这身红衣一般……黯黯终老……他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没想到,他一生下降头无数,到最后却被情蛊反噬,一生不能动情,动情一次便痛一次,而且,永远都无法解开了。因为,那个人不会爱上他,不会。 而情蛊要解开,除非他心中爱的那个人也深爱他,然后,用她的血浇灌出一棵曼陀罗,曼陀罗开花之日,便是摘下来服用之后的解蛊之日。 可是……他苍凉的笑笑,那个人怎么可能爱上她,然后心甘情愿地为了他用血浇灌曼陀罗。 没有离去,在阴暗处默默望着他的老者,看着他的痛苦,看着他的血,眸中又阴冷了几分。他已经受的痛苦太多了,他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再伤害他了。 第165章 专宠(四) “皇上,她回来了,对吗?”桓贤妃的脸上全是欣慰,没有一丝嫉妒。 外界那些种种的猜测她是不会信的,只要不是那个人,即使是替身,他也不会爱上的。除非,是真的她回来了,除非,她没有死。 可是,当年她也亲眼看到了她冰冷的身体,她也看到了她没有了呼吸,她也看到了,她真的死去了。为何今日……? 而且回来的她冷淡傲然,清冷异常,仿佛独立于红尘之外,同当年那个谢尾萤实在相差太远。难道现在这个人才是真的吗?才是真的小锦?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她当然的伪装,她的善良是在让人心中敬佩。 犹记得那个诡异得让整个皇宫都变得哭泣般的夜晚,她们几个妃子听到消息冲到大殿时,她迎面看到的,便是他抱着已经死去的她哀哀地哭泣,悲悲地低喃:“小锦……小锦……” 直到那时,她才知道原来一直在他身边的谢尾萤便是安锦,便是他一直深爱的人。可是,为何她不同他相认?为什么她会选择悄无声息地死去?那次皇帝离宫前同她说的,回来之前会确认一件事然后告知她,可是,回来后,他却什么都忘了,到底那次皇上出宫前发生了什么? 这一切的一切疑问,都随着她神秘地死去而便是永久的秘密。无法探知的秘密。 可是,过了这么多年,她再次如秘密一般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却仿佛变了一个人,而且,记不得所有,她谁也记不得。对谁都疏离而可以保持距离。漠然而冰冷。甚至,对皇帝也是这般。 种种奇怪的事纠缠在一起,搞得她的头一头乱麻,她自己都迷惑了。 不过,接着,她云淡风轻地笑了。只要她没有死,而且此刻在他身边,那么,她便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得到他想要的。 司马睿望着她,轻道:“她的身在这,可是,心却再也不回来了。她飘离得太远,找不到回来的路了。”低沉的声音有些嘶哑。 桓贤妃有些心疼地望着憔悴万分的他,温柔道:“皇上是不相信了,还是想放弃了?” 司马睿苦笑一声,“朕没有任何退路了。朕今生唯一在乎的不是现在的皇位,而是,可以同她做一对普通平凡的夫妻。朕从来没有这般爱过一个人,以为今生都不会有的,可是,却遇到了她。她是我今生的劫。” 桓贤妃默然地看着他,不语。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自从那个负心的男人离开后,她便把自己封闭在这个小小的别院中几乎度过了一生。 爱欲,本是无法估量的劫数。 他,沉溺了。她,也沉溺了。 自从那次莫名的昏倒醒来之后,我身边一直有那个俊美清秀的少年陪着。他每天都亲密地喊我老妈,仿佛天性一般,渐渐的,我也喜欢上了这个少年。就像很久之前,我就这般对他一样。他日日跑来落霜宫看我,今日醒来看天气不错,我也该出去走走,于是,便让小全子守着落霜宫,自己一个人出门了。 在前往景阳宫的路上,在半路突然被一个陌生的男子拦下。我冷冷地望着他,不明白他的目光中对我为什么会有崇敬和怨恨相交加。我只是平静地望着他,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我并不惧怕。 他看着我冷淡的表情,突然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突然跪倒在我面前。 我皱皱眉,不耐道:“你干什么?”细细看了看,突然发现他有些眼熟,似乎是那个跟在皇帝身后的黑衣男子。他来干什么。 他恭敬地跪在地方,倔强道:“娘娘,不管娘娘是真的什么都忘了,还是不想记得。可是,娘娘,这么多年来,皇上对娘娘的痴心天地可鉴啊。请娘娘不要再折磨皇上了,属下恳请娘娘。而且,皇上为娘娘做了那么多……”说着他使劲磕头,说到最后,突然顿了顿,语气犹豫为难,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什么?说下去。”我拧眉,冷声道。我不是傻子,自然觉察到了一点不寻常。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暗地里来找我。而且是趁今日皇帝出行来找我。 “难道……难道娘娘真的那么铁石心肠吗?……您就什么都想不起忘了吗?”他的脸悲痛而无奈。 “你到底说什么?”我的头又开始晕起来,自从那日昏倒之后,我便开始拒绝去想一切,因为,头太痛,心太痛。可是……我冷冷地凝视他,微微怒道。 他突然站起来,同样毫不退缩地回视我,有些鄙夷道:“那个丑奴,娘娘还记得吗?” “他……”我低下头,想起他那绝望的目光,还有如困兽般的挣扎,无声地低吼。 “难道娘娘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是谁吗?娘娘还记得皇上在那日大会上那么艰难才发出的嘶哑难听的声音吗?他因为服药而声带受损,可能一生都无法恢复了。”他满脸悲伤,“我从来没看到过皇上这般对待过一个人,从来没有。为了那个他甘愿五年不踏入后宫,背负了多少压力,为了那个他,甘愿服下几乎让他痛得死去的化腐药,自毁容颜,又服下失声的药,可是,那个人却记不得他,在他救她离开的时候,走向另一个男人。为了救几乎死去的他,他几乎代替那个玄武王去追随神医,出家为僧。为了他,这么多年,他日日夜夜不能安眠,日日夜夜痛得死去活来……每日呆在锦苑里怀念那个消失的人……明明眼睛告诉他那个人已经死了,可是却说服不了自己的心……一直期盼着她活着,即使在某个地方默默地生活着就行……明明知道那个人忘了他,可是依然还在等,一直等下去……卑微的臣下根本无法理解,无法理解那么无声的爱,无数次地劝说只换来他淡淡一句‘即使只做她生命中其中之一的落花流水,我亦不悔恨’……”他突然低泣道:“娘娘……您忘了便忘了,那些伤害您的过往您不想记得我们都不会也没有资格怪您……可是,为什么,您那么忽略皇上现在对您的付出呢……您的眼睛不是瞎的,您的心也不是盲的,难道您真的什么都看不出,什么都感觉不到吗?!”他说到最后,有些忿怒地低吼出声。 我怔怔地望着他,眼眶里莫名地突然一滴一滴地掉下来温热的液体,打落在微微落花弥漫的地衣青石台阶上,我抖了抖有些哆嗦的嘴唇,终于出声道:“你,你在说什么?” 突然忆起,伏在那张宽阔的背上的温暖和留恋。 小白的话突然如同潮水一般向我涌来。 原来,他就是他。他真的是他。那么,在梦中和我说话奇怪的那个人,也是他了。小白竟然让他也化成他的模样去同我说话,是因为,怕我支撑不下去,放弃了吗? 原来,最明白我的人,便是小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为什么? 我突然蹲下身子,捂着头,把面孔深深地埋入我的双臂之间。好难过好难过,好痛好痛。可是为什么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为什么? 我无助的,孤单的,无声地哭泣起来。 第166章 诚堪殇(上) 谷底,隐秘的溶洞内。一个身子周围萦绕着洁白光芒的俊美男子,还有一个身体佝偻,丑陋不堪的老妇人。两个人静静地对视。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这又何必呢?”小白的表情悲伤而无奈。 “在你看来是过去了,可是,在我心中刻下的伤痕我可是一辈子都记着。天师说的不错,凤非带来的主人,同样也会把你带来。”老妇丑陋的脸颊上闪过种种异样的情愫,说不出是爱还是恨。 小白的脸上依然寂静无波:“前世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可是那个人早就死了。我现在,只是一只神兽,从昆仑山下来只是为了辅佐我的主人。” “她也是我的主人,我也会以辅佐她成为一代帝王为今生的夙愿。既然都是同样的目的,为何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老妇怒道。 小白微微叹息一声:“我以为我无心的,可是跟着她那么久,看着她为了锦国,为了同伴,为了身边爱戴她的臣民所做的一切牺牲,我无法不动容。慕容鸢,你也不是铁石心肠,又何必对她如此残忍。你明明知道她渴望的不是这样的生活。” 慕容鸢冷冷一笑:“她是凤非选出来的人,那么,她必然要担起那样的重任,定不能让儿女私情绊住。” 小白悲哀地望着她,轻道:“你已经篡改了司马睿的记忆,让他忘了谢尾萤便是安锦,让他们俩造成误会,让司马睿悔恨终生,你还不够,还要让主人自己心甘情愿地为了他舍弃记忆。你,太过残忍。” 老妇的发黄的脸上有些惨白,但是终究还是冷声道:“那样的事你们不做,总该有个人来做,既然你不愿做坏人,那么,只好我自己做了。”她深深地叹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她会明白的。” 小白沉默不语。此时,看着这个固执的女人。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且,前世,是他欠了她。为了修炼,它曾七次化为人形到人间修炼,要历经七七四十九劫数才能修成正果。每一次,都是注定好的情节和结局,而最后一世,便是负了她的那个人。没想到她竟然知道了他重归人间的秘密,甚至,还找到他。 同为辅佐她成为统一大陆的人,没想到,她这么极端。用了这么多手段让她变得真正的冷血无情,冷漠寡然,一心只想着锦国之事的人。除了跟随在她身边的那个人,还有她的女儿忆君,她几乎不在乎任何人。 那次众国讨伐锦国大会上,他真怕她为了忆君变得癫狂起来,毁了整个大陆的平衡。 她的到来本来便是破坏了大陆的平衡,如果再篡改历史的发展的话,想必会遭到天谴的,所以,她一直很担心她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他和慕容鸢的想法不一致,只有一个心中怀有爱的人才能真正过一个好的主人。才能真正心系天下。心怀所有的臣民。 最后,小白淡然地望了她一眼:“既然我们无法达成一致,那么,我们就按照各自的想法去做吧。前提是,我们谁都不能伤害到主人。可好?” 慕容鸢倔强地回视他,抿紧双唇,最后,终于冷漠道:“好。” **************************************************************************** 我冷静地站起来,脸上已经波澜不惊。除了微微湿润的眼眶,再也看不出又任何的异样。 我望着他,终于轻轻道:“如果这就是你要说的,那么,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他悲哀的目光如突然卷起的大浪一般覆盖了我:“您当真忘了……忘了……”他不再说话,转身跌跌撞撞地离去了。 我站在原地突然大声地奇异地笑起来,笑得很大声,笑得几乎岔气,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怎么也停不下来。可是,为什么笑声那么悲凉苍老。 我抱着肚子瘫倒在地笑了很久很久。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天空苍蓝透彻得仿佛清澈见底,仿佛倒映了我的容颜。周围很安静,很安静,这本是一个偏僻的地方,我不喜人群,特意寻了一条人影罕至的小道。四周都是静立绽放的百花,姹紫嫣红。繁花似锦,可是为什么我却如此憔悴。 即使只做她生命中其中之一的落花流水,我亦不悔恨。 你真的,什么都不会悔恨吗?我闭上眼,眼角留下一滴泪。 一路神思恍惚的原路返回,回了落霜宫。 让小全子寻了很多百花青梅酒来,我席地坐在院子里,一个人大口大口地灌起来。 小全子见怎么劝说我都不理不睬,便摇头叹息几声,离去了。 可是才不久,便看到绍绍一路小跑着回来,虽然他到了我面前,已经镇定如斯,表情无波,可是我依然看出了他的焦急,因为他挂在腰间的玉佩已经在风中摇晃,还没有如同他自己一般平静下来。 他含笑看着有些孩子气,坐在地上喝酒的我。 我有些醉眼朦胧地望着他:“绍绍,你来啦。” 他点点头,走过来,坐到我身边,沉默无声地拿起一坛酒来,然后毫不犹豫地灌下。 我看着他,娇笑道:“小屁孩喝什么酒,快放下。” 他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我,然后双手捧起我有些发烫的脸颊,强迫我与他正正地对视。然后,他望着我的双眸,一字一顿道:“老妈,你好好看看我,我已经长大了,我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任人欺负的小孩了。我现在,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老妈了。” 司马绍望着这个绝代风华的女人,自从幼时她不顾一切,喊着无论如何都不能丢弃自己的家人闯进景阳宫里,照顾他,用血救他的时候,他便默默地想着,如果他没死,如果他活下来了。那么,今生今世,他会一辈子追随她,一辈子爱戴她。 他的语气认真得让在承诺什么,我愣愣地看着这个已经蜕变的少年,他真的长大了,真的长大了。不是那个小孩了。 我也含笑抚摸他已经有了棱角的面容,虽然没有记忆中的那般柔软,那般嫩滑。可是,却是他终于长大成人的标志了。 我欣慰道:“你终于长大了。老妈却开始老了。绍绍,以后即使老妈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我告诉你哦,”我靠近他,在他的耳边悄声道:“在这个世上,你还有一个妹妹。如果有一天你遇见她,记得替老妈待她好。知道吗?” 他有些疑惑地望着有些醉意的我,不明白我说的意思,但是依然乖巧地点头道:“好。” “那就好。”我推开他,然后又灌了一口酒,豪迈地笑道:“来,喝酒,我们不醉不归。” 说到不醉不归的时候,仿佛这话似曾相识,微微愣了愣,很快又恢复正常。 他也微笑了一下,举起坛子也开始喝起来。 微风和煦,两个相依而坐的人影,放肆地笑着,抛弃一切伪装,抛弃一切烦恼,前尘虽美好,可是只为今日而饮,只为今日而醉。 第167章 诚堪殇(下) 司马绍把这个醉得有些离谱的女人拖回房间。 小全子跟在后面默默地候着。有时候司马绍有种错觉,这个看似卑微的奴才,如果不去注意他,他的等候和相随便像一尊无声的雕像。永远留在原地只为一个人守候。那种无声的追随让人另眼相看。 她在梦魇中依然喃喃着:“为什么……对不起……”说着眼角竟然露出点点晶莹的泪花。眉头紧紧地皱着。她似乎梦中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于是,连神情都是痛苦的。 这个对不起,是给谁的呢? 司马绍坐在她的床边抚摸她有些发烫的脸颊。微微叹息一声,终于起身离去。 “老妈,为什么你对别人那般好,唯独忘了对自己好呢?” 空旷的大殿里无人回答。只要在风中不断飘扬的纱幔在孤单的夜色中无声地望着默默静立的孤影缥鸿。 小全子在他离开之后,静静地走进去,默默地替她拉好被她掀开的被子,然后打了一盆温热的水,替她细心地擦去汗水和脸上的酒渍。 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突然伸过来,从小全子手里接过干净的白色毛巾,在小全子惊愕的目光中,他微微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便跪坐在床边替她轻轻擦拭。仿佛他是世间难得的珍宝,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她弄伤了,那种小心翼翼让小全子有些动容,他沉默半晌儿,就转身离去了。走到门口,不忘把青木的门关上。 也关上一地的破碎月光。 梦中的人儿感觉到脸上舒服的擦拭,有些满足的呻吟一声,然后突然慢慢地睁开一双醉意弥漫,有些朦胧漪色的双眸。里面盛满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不迷恋的千娇百媚。 她似乎是清醒着的,因为她的双眸水汪汪的,晶莹透彻,又似乎没有醒,因为她的眸中竟有难得的柔情似水,还如同一弯水中柳月一般水面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氤氲。 司马睿温润地望着她,替她拨去脸颊上散落的长发。突然,她在黑暗中妖娆如瞬间盛开的芍药一般娇媚地笑了。然后突然抬起头来,凑到他的唇边,深深地,坚定地印上去。 司马睿先是惊愕地发出一声抽气声,然后理智地问道:“你是醉了还是醒着的?” 娇笑的人儿眸中奇异地波光流转,接着,她翻身起来,司马睿措手不及,便被她压在身下。她粉红的脸颊上突然妖诡地笑笑,然后低下头,印上他饱满的唇。 司马睿眸色变得越来越深,“你在玩火?” 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的人儿歪着头望他。似乎对他的话有些不解。 欲望被她撩起来,这个小妖精。明明知道这么久他多想要她,可是却因为她的疏离而不愿勉强她。所以一直忍耐着。 她这样娇媚的脸,这么暧昧的神情,这么撩人的绝色脸庞,这么妖娆的绽放,这么难得的主动,让已经五年没碰过女人的司马睿再也无法忍耐。即使她是因为醉了,即使她明天早上醒来会说后悔了,即使她厌恶他,他也不会停手的。想罢,司马睿轻轻低吼,便反身把她压在身下,他深深地凝视这个自己爱了那么久的女子,这个风华绝代,举世无双,他这辈子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的女子,目光里全是深情和爱意。他第一次,抛弃帝王的自尊,承认自己早已匍匐在她的脚下,承认他的心里只有她。他不再退缩,不再掩藏自己的爱情。 如果这是他在这世间必然的劫数,那么,为了她,他心甘情愿,义无反顾。 他捧起她的脸,看着她轻颤的睫毛,俯下身,轻轻地,柔柔地,吻下去。 夜色旖旎。羞人的月儿悄悄隐入浮云之外。那清冷的月华,淡雅地铺洒在相依的情人身上。 *************************************************************************** “头好痛……”我捂着痛得快要爆炸的额头,果然宿醉的后果是痛苦的。 正在我皱着双眉痛苦地呻吟的时候,突然,一个有些嘶哑,但是依然很有磁性的声音轻笑道:“醒了吗?昨夜睡得可好?” 听到我身边竟然有他人的声音,我微微一怔,有些摸不清现在的状况。 我有些奇怪地睁开眼,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有些脸红。 他,他竟然赤裸着上身,下面也只穿着一条绸裤地坐在我的床边,还暧昧地用一只胳膊想扶我起身,一手抬着一碗热腾腾的什么汤。 我回过神来,下一秒,掀开被褥向里面看去,果然,里面和想象中的一样,不着寸缕,全身赤裸,还有一些星星点点的紫色印记,一看就是人为弄上的,我的脸微微红了红。可是,下一刻,我有些郁闷地苦笑一下,嘴角的扬起有些牵强。果然,喝酒会误事。早知道,就不该喝酒,不是早就明白,借酒消愁愁更愁吗?为什么还要去尝试? 他看到我奇怪的神色,双眸中微微暗了暗,但是,依然笑道:“头一定很痛吧,这是朕让御膳房准备的醒酒汤,你喝下去会舒服很多的。” 我看着一切如常的他,可耻地发现他结实白皙的背上隐隐约约有几条红痕,那,那不会是我弄的吧?脸顿时红得像突然攀沿而上的玫瑰一般连耳根都未放过。 狼狈地收回目光,我低头羞愧地认真喝汤,眼神不再乱飘。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羞涩,难得得愉悦地笑了笑。 罢罢罢,我在这害羞什么啊,又不是未出阁的少女,连忆君都在那了,我在这装什么清纯!又不是没和人上过床,我是现代来的女人,思想又不是和几千年前的人一样,有什么好别扭的。我默默地安慰自己。 想罢我淡淡地抬起头来,淡然道:“谢谢你,让我度过了一个迷人的夜晚。” 听到我说的话,他接过琉璃碗的手突然一打滑,顿时,碗摔在地上破碎了一地。他惊愕地看着我,眸中全是心痛,“难道对于你来说,那都没有意义吗?” 司马睿看着这个清冷的女人,在心中狂呼道:安锦,安锦,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你心里再想什么?为什么你竟然有这样淡漠隔世洒脱的思想? 你真的,连这个也不在乎吗? 我看着他痛苦的表情,有些不忍,轻道:“就像你和任何一个女人上床一样,不是吗?” 司马睿顿时捏紧双拳,良久,才咬牙切齿道:“你明明知道我……”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根本装不下其他的女人,为何你还有一次次的试探。 我敛目低声道:“我明白的,我明白的。” 他深深地呼吸一口,强迫自己道:“既然明白,为何不愿付出感情?”他的双眸像猎鹰一般紧紧地盯着我。 我突然笑了,云淡风轻,轻柔温暖地笑了,然后起身轻轻地搂住他:“我们不要去想那些好吗?我现在在你的身边不是吗?” 第168章 旅人 司马睿默默地享受这一刻难得的温暖,属于她的温暖。即使心与心的距离离得很遥远,但是此刻的贴近已经让他满足。即使让他做更多,他亦心甘情愿。 醉笑陪君三千场,不诉离殇。不是吗? 从那日之后,仿佛一切有了微妙的变化。可是,这种微妙的变化对于司马睿来说是欣喜的,虽然她的神色还是淡漠而寡然,但是,至少,她开始真心地笑了,即使那笑容浅得如同远方天空的一朵幽幽渺渺的浮云一般,可是,依然是发自内心的笑。每次看到她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的时候,司马睿总是欣喜若狂地搂住她。因为,那样的她,有血有肉,才不像一具木偶,才不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而她,什么都不说,只是眼眸含笑地望着他。 ********************************************************* 当托马斯误入这座外表看起来其貌不扬,可是里面却如同另一番天地的宫殿时,虽然心底有些惙惙,可是好奇心依然让他情不自禁地走进去。 落霜宫。他稀薄的汉语勉强让他看懂了这座宫殿的名字。 一路走进去,繁花似锦,如蓬莱仙境一般,处处巧夺天工,似乎是人为之,又似乎它天生已是这般。精致而淡雅,堪称一绝。与宫廷其他生硬蓬勃大气的华丽不同,这里犹如天上宫阙,一切的一切都举世无双,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奇怪的地方。 他越往里面走去,越有些奇异地感觉,仿佛这里居住的不是世间凡人,而是九天仙女,他来到中原游历了很多地方之后,一直好奇那传说中的九天神女到底是怎样的天仙绝色,到底是怎么样的倾国倾城。 中国不是有句古来的诗词,叫: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他游历了众多国家,一直在心中期待的,便是真正看到明白这首词的意境。 他顺着湖边一路走去,此时湖面池水微微,碧波无云,好不和谐。突然发现拐角处有一片暗红的花朵,好奇心驱使他继续走进去。接撞而来的,便是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惊人的红色海洋,他定睛一看,原来那是在别的国家已经看到过的玫瑰,没想到,在这里也有这种带刺的,美得妖艳异常的花。 接着,他恍惚听到一阵动听悦耳的轻笑声。他顺着声音看去,顿时便傻眼了。仿佛灵魂出窍,而且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只见一个穿着奇怪服装的女子,一条白色丝绸长裙,裙边用黑色蕾丝修饰成大朵大朵的黑色莲花,上身是一种他曾在西方的国家里看到过的黑色紧身马甲。看不出她的年龄,在漫天的红色花瓣飘舞之下,带着绝美笑容地翩翩起舞,那舞姿优美如蝶,是他从未看到过的舞姿,那身段,仿佛身轻如燕,那个女子的模样,宛如迷失的精灵,宛如花神,宛如他心中的那个九天神女,美得不可思议。 他屏住呼吸,生怕他的一次呼吸都会惊扰到沉浸于飞舞的女子。 他所看到过的天下之美,有大气蓬勃之美,有丽而不艳之美,有清秀淡雅之美,有雾里看花之美,有天下无双之美……为何此刻,却再也寻不出任何的词语来形容她的动人。 突然,女子仿佛觉察到了什么,静静地转过头来,惊鸿一瞥,托马斯愣在原地,忘了言语,忘了此刻的处境。 女子绝世的面容上此时已经冷淡漠然,早已没有了刚才那种天真无邪的快乐。 她冷冷地望着他,然后如潺潺流水一般动听的声音响起:“你是谁?为何闯入我的宫殿?” 托马斯看着她沉下去,眸中冷漠的样子,想解释,可是奈何汉语懂得不多,而且此刻被她犀利的目光一看,早就心慌得不知言语了,只好结结巴巴道:“你,你好,我,我是托马斯。” 听到他怪异的语调声,女子的表情愣了愣,然后她有些惊疑地打量了一下他异国的模样。托马斯疑惑地望着她突然变了又变的奇怪神色。 托马斯以为她没有听懂,正在脑子里想了又想,想找出几个熟悉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他此时着急的样子恍如一只毛躁的猴子,急得差点抓腮了。 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女子突然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叫托马斯。真是个没有任何创意的名字。” 托马斯当场愣了。他呆愣的不是她能听懂他的话的意思。而是—— 她刚刚竟然用两种不同的语言重复了说出来的这句话。他不是聋子,自然听出了她刚刚说的不是用汉语,而是一种与天竺话相似的语言,是他的国家的语言。虽然有些区别,但是真的很像。还有一种特别的,他因为游历了很多地方,所以知道那是在世界的另一头的一个繁荣的国家的话。他曾听到过,也学习过一些简单的话语以做交流,甚至这个托马斯的名字都是在那个国家时起的。 而她,一个宫廷里的女子,竟然平静地流利地便说出了那些语言。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他现在真的怀疑自己生在梦中,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都不是真的。 女子看到他沉默不语,淡淡地一笑,然后道:“你果然是天竺人。你是使臣吗?”记得历史上好像还没有使臣出使啊。女子心中微微疑惑。 他摇摇头,道:“我是一个旅人,到处行走,路过该国,于是在一些官员的介绍下来拜访你们高贵的皇帝,以表我的敬意。”他说得礼貌而客气。 “旅人?”这个词让她微微愣了,表情瞬间像个迷茫的孩子,终于,她开口问道:“你都去过些什么国家?” 看到她感兴趣,托马斯顿时来了精神,开始不停地讲述他在旅途中的所见所闻。这个过程中,她一直面无波澜地静静倾听,虽然她的表情很淡,可是托马斯看得出她在任何倾听,于是讲得更加卖力起来。不过,托马斯也没有忽视一个细微的变化,她在听的过程中表情忽而愉悦,露出淡淡地笑容,忽而悲伤,目光中有一种悲戚的自嘲。 不知道过了多久,托马斯才恍然发现,时间竟然真的眨眼间便流逝了。突然想起,他来时那个官员嘱咐过他,让他不要乱跑,因为皇帝正在议事,所以他们要在殿外等很久,等了几个时辰后,他实在不耐烦,于是便找了借口想着可以在这个皇宫里逛逛。没想到,他竟然误闯这里,还遇到一个如何另类不同于其他这个国家里的女子。 他心里有小小的欣喜。当一切讲述得差不多的时候,女子突然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低喃道:“原来与我知道的还有这么多不同啊。” 托马斯看着她的神情,仿佛那些地方她都去过一般,便开口问道:“你到过那些地方?”不过这应该不可能啊,她一个弱女子,而是依照这个国家的习惯,女子都是关在深闺中,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到那些地方。即使她可以出来,一个女子也不可能游历了那么地方啊,看她的年纪,应该还小,怎么可能……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他错了,因为这个女子已经云淡风轻地笑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都快忘记了的时候,我曾经去过这些地方,不过,我去的时候和你去的时候有很多不用。” 托马斯还想问什么,可是女子已经突然缄默不语了。托马斯想着时间应该不早了,再不回去那个引荐的官员该着急了,于是起身道别。 女子脸上没有留恋和不舍,依然是浅淡无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走到门口的托马斯依然忍不住对她认真道:“如果你心中渴望到外面的世界去,那为何不勇敢地去选择呢?我在这个国家会停留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你想,可以到驿站联系我。” 女子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当场愣在院子里,身影孤单,风吹过她黑而长的发,她静静地站在那,仿佛一副永不凋离的完美画卷。 第169章 微预兆(上) 夜,静籁无声。 不知为何,我突然睁开眼睛,自从五年前醒来之后,我一向浅眠,任何动静和周围散发的危险气息都会让我突然警醒,然后在黑暗中双眸如同夜猫一般精明。 我感觉到了身边一种陌生的气息。那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我知道这个宫殿除了我之外,还有别人。 在下一秒,我的第六感得到了验证。因为,我的脖颈上,已经被架上了一把冷冰冰的刀。 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没有带着什么布遮掩着自己的面容,他定是根本不介意我看到他的容颜。 难道我们是旧识?我在心里自顾自地猜测。 他胁迫着让我起身。 我冷静地问他:“你想做什么?”如果他想杀我的话,刚才就出手了,他的武功似乎并不在我之下。而他没有杀我,那就是说明,他的目的并不在此。 我乖顺地起身,身上被扔过来一件外袍,我顺从地披上,他挟持我到一旁的书桌,是我平日里画图的地方。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微小的亮光,是火折子,一直处于黑暗中的眼睛有些不适应起来,这个人还真是奇怪,难有挟持人还自己点亮火让对方看到的呢? 不过,在下一刻,我便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他脖颈上可怕而丑陋的伤疤提醒着我,他是一个哑奴。 他根本不会说话,甚至连发出一点声音的能力都没有。 难怪我刚刚觉得很怪异,虽然察觉到身边有人,可是连呼吸声都觉得没有听到,那个感觉很阴冷,就像在那座王府里的感觉,一片无声森冷。静悄悄的,府里像死寂的地府一般。没有任何生气的感觉。那种从骨子里爬升而上的寒意让整个身体都凉下去,仿佛置身于一个异世界一般,仿佛不是身在世间一般。 而这个人给我的感觉便是这样。 我看着他,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依然是麻木不仁,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我望着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老者,冷然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记得当日我闯进琉王府的时候,便是这个老者发现了我,然后用一种奇怪的长哨引来了众多的侍卫找我。 他依然面无表情,直到这时,我才明白,他为何要掌灯,只见他俯下身去,很快在我的白纸上寥寥几笔便让我去看, 我狐疑地望着他,然后顺从地看上去,只见上面写着:同我去后秦,见他。 见他?脑海里闪现过那袭绝美妖冶的红衣…… 很快我回过神来,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去?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纠葛了,还是他嫌我害他还不够?”说完,我不忘娇媚地笑了笑。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嘴竟然挣扎地张了张,显然是已经忿恨至极了。 他手里的匕首一狠,我感觉到脖颈一阵微热的疼痛,接着有液体流进了我的衣领里。他一直如同冻尸一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一点点动容。 我依然没有任何退缩地望着他,他这是威胁我吗? 如果是,那我想他用错方法了。 他目光冷森地望着我,死死地望着我,似乎不明白我这个人到底是个如何冷血无情的人,似乎不明白更多。 随即他收回匕首,写道:你必须去。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如果你不答应,那么,不要怪我。 我接过那张白纸,不耐烦地揉成一团把它扔到一边,然后冷漠道:“不用等了,我的答案是不去,便是不去。一天,一个月,一年,十年……都不会变。” 他站在原地望了我半晌儿,突然阴冷地笑了几声,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如果你看到一个人,脸皮在笑,嘴角在笑,甚至森白的牙齿都露在外面,可是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的感觉,那么,想必你便会明白了。 正在我俩无声地对峙不分上下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突然闯进来,是小全子:“主子,怎么了?怎么掌灯了?” 我一回头看小全子,那个老者顿时消失在夜色中。 我一边回头安抚小全子:“我没事,只是突然睡不着,起来看本书。” 小全子责备地看了我一眼,“主子,夜深了,还是歇息吧,书可以明日看的。” 我朝他微笑了一下,乖顺地点点头,“好。” “主子!”小全子惊愕地喊道:“你的脖子怎么了?怎么流血了?” 我淡淡地望了那个细小的,依然在流血的伤口,轻声道:“没事,可能是不小心划破了。” 小全子心痛地望着我,似乎知道我在骗他,让他安心。今夜太不寻常。 他没问,我也没说。 实际上,我的心里一直充满了疑问,按理说,我和那个老者并没有任何正面冲突,为什么他的目光中对我竟然有那么深厚的仇恨呢? 而且,他这么坚决地要带我去后秦见他又为了什么呢? 是他的主子派他来的,还是他自己? 宇文若见派他来的几率很小,因为他有自知之明,虽然我和他两不相欠,可是,我今生根本不想见到他,他让青刺离开了君锦,离开了我。我无法原谅。 如果是他自己瞒着自己的主子千里迢迢而来,又是为了什么? 想了一会儿实在找不到答案,而且夜深人也乏得厉害,想想反正我已经决定不会去的,也没什么好深究的。别人的事,管我安锦何事。 想罢让小全子灭了灯,打了个哈欠,我疲惫地爬上床去,继续我的周公美梦。 小全子站在远远的地方望了我很久很久,最后还是轻轻叹了一声,转身离去了。 ************************************************************************** 第二日,我起得很晚。 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绍绍一脸欣喜地进来喊我起床,说是要给我看什么好玩有趣的东西。 睡眼懵伀,眼睛还没睁开全部,就被他强拉起让小全子服侍着随便穿了一件白衣,洗脸漱口,然后还亲自替我绾青丝,随便弄了一个清爽的发型。 我看了镜子中还不错的样子,顺口夸他:“还真不错。以后哪个女子能让你一辈子替她绾青丝,那多幸福。” 他的脸微微红了红,小声道:“如果老妈喜欢,绍绍替老妈绾一辈子的发。” 我回头敲他的头一下,他长高了,我还得踮着脚才能打到了。 笑道:“说什么呢,小屁孩,我是你老妈,要绾也是为你未来的妻子绾啊。” 他脸红得像个大番茄,可是还是红得脸急急道:“为何不可……绍绍就是……” “走吧走吧。”他还没说完,我就打断他的话。然后率先走出宫殿。 没有注意到,他眸中闪过的一丝深邃。 不雅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尽情地在阳光中沐浴,真舒服。 “还不走?你不是要带我去看好玩的东西吗?”我回过头,有些邪魅地朝他笑笑。 第170章 微预兆(下) 离开。我也不会在爱别人,只能是任感情凋谢了。宛如一朵紫蓝色的鸢尾花,悄悄地开启细长的花蕊,无声地,愉悦地老去。 始终在这乱世中保持一颗清冷之心,是看着那些银白色的火花在暗中升起又坠落。 最后的最后,有谁陪我看细水长流? ——选自安锦的日志。 湛蓝无缝的天空耀眼而引人入胜。 同绍绍一起到景阳宫,看着那个人熟悉的,有些黝黑的脸上带着的安逸笑容,我才知道,绍绍所说的好玩的东西便是托马斯从各个异地带来的东西。 绍绍拿起一个洋娃娃似的东西和我说道:“老妈,这和你讲的那个玩偶好像,只是没有君锦出产的做工精致,也没有那个好看,你觉得呢?” 我沉默地点点头。 那个托马斯有些宝蓝色的眼睛含笑着望着我,然后用天竺语道:“原来你也是皇帝的女人之一。不过,你似乎很特别,你懂的东西甚至比我还多。比如,你竟然连我们的语言都懂。你到底是谁?” 我淡淡地笑了,并没有答话。我已经记不得回答过“你是谁?”这样的问题多少次了。其实到最后,留下的也是安锦,一个女子安锦。在现代学习很多语言,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如果他不是印度来的,想必我也不会。而英语,每个现代的人都懂得,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绍绍听不懂我们的对话,只能一脸疑惑地望着我俩。 看我的脸上有浅浅的忧伤,托马斯猜测道:“你是因为被困在这里而不快乐吗?” 看着他充满好奇的表情,我清冷道:“收起你的好奇心吧,故事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期待的。”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张爱玲的一句话:她是绣在屏风上的鸟……死也还死在屏风上。 命运如同隔岸观火,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看着绍绍干净的笑容,与他在别人面前截然不同,每次看到他的笑容我的心都暖暖的。我突然发现,原来我也会爱。 我突然豁然开朗地笑了。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这个早在很久之前明白的禅理不是早就告诉过自己该如何做了吗? 做野生的,独活的女子。做艳不求名的陌上花。禅,便是人一生中那支最清幽的莲花。 ****************************************************************** 轻车慢慢驶出宫禁,一重重宫门洞开,红墙朱檐碧阑干,琉璃盘龙台,凤阁连霄汉。 烟丝欲袅,露光微泫,何处桃花。 正春妍,酿花天。果然是个出行的好日子。 为显喜庆,我今日第一次穿上与平日里雪白云锦不同的织金深红连烟锦,广袖长摆流云裳,徐徐摇曳,璎珞曼陀罗,斜插白玉步摇,铮铮玉佩,淡淡匀妆。一点笑意啜在唇边,横春水,泛秋波,如晶玉一般熠熠生辉的眼眸里盛着浅淡微笑。 今日,是一年一日的全国商贾大会,皇帝为了与民同乐,竟然破例参加此次盛会。而每年在京都举行的露天式的商贾大会,都是由处于商贾主席之位的君锦主办。大会盛大得如同一个国家的盛典,天下臣民同乐,其引起的繁华热闹程度是其他人不敢估计的。 也是其他国家难以超过的。只因为君锦身在晋国,而不是他们的国家,所以,那些周边的国家也只有羡慕的份,却无可奈何。 更何况,锦国少主是个女子之事在天下间现身之后引起的轩然大波,是这个时代从来没有过的震撼。 那个叫锦的女子创造了这个时代的传奇。 其实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突然在朝廷上宣布他要参加今年的商贾大会。而且不是微服私访,而是以皇帝,一个国家的主人的身份参加的。 而我作为会长,是一定要参加的。 我看着这个深爱我的男子,我不明白他这样做是不是默认君锦在天下的地位。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其实君锦便是锦国的前身。我的四个王便是四大丞相,除了刚刚离我而去的青刺之外。 不过,既然他决定了这么做,那么,我会在天下人面前送他一个礼物。 属于我能送给他,完成当年的承诺的一个礼物。 来到会场,已经人山人海。 才同皇帝一起下轿,便看到早就候在一旁的小七,歌空和莲恭敬地朝我点点头。我看着他们的神色,知道他们都万事俱备了。然后用目光朝他们打招呼。 一路在他的相携之下走上那个高高的台子。在我们的身后,还跟着无数的官员,还有几个有地位的妃子。 他当着众人的面同我一起相携而去,已是无声地承认了我的地位。 他在同天下人说,我是无可替代的,我明白。 走到主座,司马睿直直地做到为他设下的位置。而与他同坐的,是这个大会的主席的位置。 我看了看他的右边,那个紧挨的位置是给他的皇后或者宠爱的妃子而设的,他的右边有长长的坐席,是朝廷这边的人的位子。而那个同样空着的主位的旁边,也就是左边,是为了此次从各地远道而来的有名的商贾,也是全国商贾大会的成员。 他们在皇帝到来的时候,已经全体起立,静静地站在那,等着他们的主席出现,共同向皇帝请安。 而我,站在原地微微停了一下,然后突然绝美地笑了,在众位嫔妃,各位朝臣们惊愕万分的目光中我一身妖娆的红衣,灿若丹霞,妖冶无双,步履坚定而又无比从容地走到那个左边的主位前,威仪天生般地坐下。 如同清流漫过山石一般,如同仙子凌风舒袖,如同雅士闲庭信步,在天下人面前,我静如山岳,心如淡水。 天地之间,悠悠吹过的是明月清风,潺潺远去的是清流淡水。 如同梅花独傲霜雪逸清香一般,我坐在那,看着天下人,浅浅淡淡地,绝美如斯地笑了。 在座的那些被蒙在谷里什么都不知的嫔妃和大臣们皆看得目瞪口呆。 只有桓贤妃微微一笑,原来这才是他心目中的那个小锦。 还有一直在角落里默默望着台上这个傲然于世的女子的司马绍,脸上微微动容,眼中闪过一丝深邃。 见到是我,天下间的富商,还有君锦所有的人,都恭敬虔诚地站起来,表情严肃而心甘情愿地躯腰作揖道:“主席(少爷)好。”他们对我只需从心底的恭敬,不同表面的朝拜。 我表情淡淡地扫过众人,沉静地点点头,挥挥手。众人皆安静地退下回到座位。 坐定,我站起来,代表此时在场的众人向皇帝请安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罢,天下所有人,都全部跪倒,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瞬间响彻了云霄。久久不散。 司马睿微微一笑,沉声道:“平身吧。” ***************************** 亲们,很抱歉,星期一是玥玥最忙的一天,一天都有课,连晚上也有,所以,更新迟了,很抱歉。以后不会这么晚了哦~~ 第171章 劫数 冠盖满京华,伊人独憔悴。 ——当桑秦在讨伐大会那日悄然隐于众人之中,看着那个台上风华绝代的女子,看着这个自己一心待她好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的,便是这句话。 ******************************************** “爱妃,你可知罪?”皇帝突然对微微屈身的我道。自从他说过我不用跪,天下间我不用向任何一个人跪下去。 我依然记得那时他说这句话认真的神情,他说:“安锦,这世间没有任何人值得你跪。没有人有资格。”自此之后,他再也没让我跪过。 我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还是轻道:“臣妾不知。” 他微微一笑:“你身为朕的爱妃,却女扮男装在外欺瞒朕。” 我听得出他的语气里根本没有责备,只有宽容,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罢了。 我抬头望他,认真地看了半晌儿,然后突然站直身体,走到他面前,突然恭敬地跪下。 他惊愕万分,起身就要扶我起来。 我退后一步,避开他,轻叫道:“皇上,不可!” 他呆呆地愣在那。 为了值得的东西而屈身,我安锦觉得不会让我缺少什么。 相反,我的心里突然觉得一阵轻松。我终于完成了我的承诺。 想罢,我闭了闭眼,然后睁开,里面全是一片坚定,还有决然:“草民代表整个君锦,愿永世追随陛下。愿陛下万寿无疆,晋国千秋不灭。” 君锦,代表的是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锦国不能在世间再次露面,可是,君锦可以。君锦代表的是财富,至高无上,连一个国家都无法匹敌的财富,得到这样的财富,那么,对他是好的吧。 你若为皇帝,我便把天下的财富都送给你。 那个承诺,我想起来了。事实上,自从那日昏死过去醒来之后,我便想起了太多事,太多让我留恋,可是却无法更珍惜的记忆。 因为,爱上我,便会被我一同拉下地狱。那样的爱情,我宁可不要。虽然我依然记不起当年我为何要那般做,为何甘愿服下老祭司的忘情丹。可是,那些破碎的记忆已经开始慢慢地合拢。拼凑成一幅幅足以让我知道这个人是谁的画面。 “小锦……”司马睿怔怔地看着跪倒在自己脚下的人儿。突然有些感动,眼眶里不自觉地冉冉升起一片氤氲。 她这样做,是在天下人面前昭示她彻底臣服自己了吗?还是…… 司马睿神情动容,他一步一步眼中含笑地走向她,等了这么多年,想了这么多年,爱了这么多年,今日等到她这般说,足够了,足够了。这一生足够了。 ********************************************************************** 一袭血红色一般妖娆美丽的女子静静地匍匐在地上,脸上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其中的不堪和羞辱,仿佛天生般,那种的优雅和淡然无法阻止人们把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去。 为何天下间会有这样的女子,为何天下间会有这般绝世美人,为何天下间会有这般清丽脱俗般,如同不是尘世间淡墨一般轻轻在众人心里刻下永不磨灭的印记。 人群里,一个灰衣的老者目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同样一身红衣,与记忆中那个自己在乎的男子一身妖冶红衣一般好看,他们真的好像,即使他们一个身为男子,一个身为女子,可是,他们真的很像很像。 同样傲然于世,同样冷眼看世间冷暖,同样拥有无双的面容,同样经历了太多太多,同样冷漠与善良相交织,同样拥有无数的面具让人看不懂看不透。 老者默默地闭了闭眼,若儿,如果这世间再也没有这个人了,那么,你便不用再痛苦了。她的心里只有别的人,根本不会跟我走,若儿,别怪父皇。 他想到,即使他身上有情蛊,但是,只要她死了,那么,慢慢地,他便会忘记这个女人,只要以后再也不要爱上任何女人,再也不要动情,那么,即使无解,他依然可以活下去的。 她必须死。老者睁开眼睛,如同夜晚的野狼一般,死死地盯住自己的猎物。 他看着那个同样优秀的男子,看着他缓缓地,含笑地走向跪在地上的女子。 突变,徒生。 风急迅雷之间,一切仿佛停顿下来了一般,刀光剑影,纷至沓来,竟是如此这般 令人窒息。 阳光下一个刺眼的亮光闪过,一把长剑直直地刺向跪在地上的人儿。 “少爷,小心。”身边突然出现的磅礴杀气还有风声让歌空敏感地抬头,而抬头的瞬间,便看到最靠近台前的人群里,一个不起眼的灰衣老者突然一跃,竟然透过人群的挤在一起的密密匝匝的头颅,冲上台去。歌空失声喊道。 想必他早有准备,不然他们万无一失准备的防御网不可能这般轻易地就被突破了,或者,这个灰衣老者武功高强,不容小视。 歌空的惊喊也让司马睿注意到了那刺眼的刀光,他望向就在面前,不到几步之外的安锦,眼中竟是慢慢的恐惧和惊慌失措。 跪在地上的人儿听到呼喊,也突然转过头来,就这样仿佛凝住了,呆愣地望着近在咫尺间的锋利的要一招便要她的命的剑。 剑,一触即发,狠毒而没有留下丝毫退路,丝毫不差地刺向女子的左胸,那个薄弱而让人一招毙命的地方。 没有任何犹豫,跪在地上的歌空,小七,莲急急朝那个女子身边跑去,欲替她挡下这致命的一击。 可是,眼看着,来不及了。 “少主——”小七心痛凄厉地喊了一声。 “老妈!”一个稚气却冷静的声音突然从一个角落里传来。一个不远的地方,突然跑出来一个小小人影,原来也是同来的策划此次大会的的小忆君。她一直默默地呆在后台凝视自己的母亲,却没想到,看到这惊险的一幕,大脑突然像进水失灵了一般,她第一个反应便是扑过去。她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她不能失去! 剑越来越近,力道之大,速度之快,招式之狠毒,让所有人咂舌惊叹,那个老者仿佛拼了性命一般,所有的准备只为这致命的一击。 司马睿脑里一片空白,江山,美人,臣民,河山……一切一切的东西从他的脑子里依次全都消失起来,离他的理智远去。他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老者扭曲狰狞的脸,还有那把剑。 一切仿佛都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他听不到看不到任何东西,他的神思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仿佛天性般一个健步走过去,从地上拉起她,然后紧紧地抱住她,像要把她镶嵌到身体里让她成为身体的一部分一般。 他紧紧地抱着她,不管不顾,看着依然神情迷茫,似乎一切还没反应过来的她,浅浅一笑,在她的耳边轻道:“我爱你。” 血,飞溅!痛,蔓延! 哧……一种奇异的声音传来,那是身体被刺穿的声音。司马睿的身体被那把剑贯穿的时候,他微微一痛,然后一大口鲜血吐出来,喷到安锦的发上,白皙的脸庞上,血红的衣襟在染到血后变得更加冶艳,更加撩人。 安锦僵住,原本迷茫没有焦距的眼睛终于找回了神思,找回了一个焦点,她缓缓地转过头,脸色惨白如雪,近乎透明,她看上皇帝一脸深情的眼,心智终于恢复清明。 “为什么?”安锦轻喃。此刻她除了为什么真的找不到任何说下去的话,他不是利用她吗?他不是用她的身体去为自己挡去危险吗?为什么现在却…… 无力地靠在她薄弱的肩上,他闭上眼:“朕只要你,江山,甚至我的生命,一切的一切没有你而变得没有丝毫意思,小锦,这是司马哥哥在失去你的五年中唯一明白的道理。”司马睿说得艰难,笑得苦涩。 “为什么?”安锦的眼中开始渗出大量的泪水。可是她还是呆愣地固执地问道。 嘴角溢出无数的鲜血,视线已被模糊,声音虚弱得像没有了气力一般:“这世间,又有几个人知道为什么呢。安锦,朕的安锦,也许,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已为你痴狂。”可是,司马睿的嘴角依然在笑着。 “为什么?”安锦默默地重复地问着。这个为什么似乎在问他,也在问这天,问这世间。为什么要这样残忍,让她再一次想起来那个残忍的诅咒。 心竟然开始一寸一寸地开始痛起来。一点一点地腐蚀她的神思,她的灵魂。 她好想仰天长啸几声,好想笑这世间癫狂。 笑这老天的愚弄和自以为是! “为什么?”泪水像突然决堤了一般不断地涌出来。一滴一滴地打落在地上,混合着他身上流下来的血,水**融一般,是一种绝望的依恋。 “你好傻。我什么都记不得,什么都记不起关于你。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傻……”突然,她说着说着带着泪静静地笑了。 那笑容风轻云淡,却有一种凤凰涅槃的决然。 看得让已经冲上来擒住那个老者的歌空,莲,小七,还有小忆君心惊。那种绝丽仿佛突然绽放的一种没有恐惧的美。 安锦突然平静道:“答应我,千万别死,否则我也会死在你前面的。”说着,她突然慢慢地伸手到他的背,坚定地握住那把剑,然后狠狠地一使劲,剑透过他的身体狠狠地刺到她的身体里。他们生死相依。 “不要,少主(老妈)……!”身后的几人惊慌失措道,可是还是依然无法阻止一切的发生。 安锦带着血的唇角突然绽放一个惊艳的笑容,在他睁大的瞳孔还有那种痛不欲生的神情下,淡淡道:“不要死,否则,我会在你前面的。” 然后两个人再也支撑不住对方的身体,相拥着向后倒去。 他终于明白,这个女人,无论是她的哪一个,哪一面,他都是用生命去爱着,一切的一切仿佛像注定了一般,他爱她,他深爱着她。逃不掉,也丢不了。 她是他生命中最美丽的生生世世的那个劫。 安锦在昏倒前,突然挣扎着像愤怒得要杀死那个老者的歌空道:“歌空,别伤害他。”然后一阵剧痛传来,她安稳地闭上眼。因为他在身边,所以,她不会恐惧。 老天啊,既然你要如此惩罚我安锦,那么,我倒要看看,那个劫我能不能闯过去! 一片黑暗袭来,我嘴角带笑,如果那个惩罚是真的,那么,我便用我的死去破坏它。我要让老天的预言,都不是真的!它奈何不了我安锦! *********************** 有疑问的亲,在下一章可以看到为何。一些谜团也该解开了。 第172章 生死诀(一) 一个可怕的梦魇中。有一条血色的河流,里面流淌的全是鲜红的血。 岸边开放的全是同样血红妖冶的花,一种没有叶,孤独立于岸边的花,在没有任何风的静流中显得诡异而神秘。 河里一个撑着船的黑衣斗笠的老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神情目光里都没有任何感情。他就这样木然地一直在摆渡,仿佛在摆渡人的几世,仿佛在摆渡人的记忆。仿佛在摆渡人的命运。 漆黑的地方,没有任何生气,全都是冰冷一片,没有尽头般,找不到出路,找不到归路。 别自有人桃叶渡,扁舟,一种烟波各自愁。何处合成愁。 记前生,珍重别拈花一瓣;泪凋零,又到断肠回首处…… “悔吗?”直到今日,小白依然问我。每次他看到我都会问,你悔吗? 为所做的一切吗?那么,我不悔,永远不悔。即使那些牺牲没有人知道,即使人人在怪我在怨我冷酷无情,伤害了身边的人。 即使全世界的人都误会我,我也不会悔。 我知道此刻我们在梦魇的路上,或者是我在走往地狱的路上。 我望着他,问道:“我死了吗?” 小白目光悲凉地望着我,突然道:“生也,死也。”又突然指了指了胸口心脏的地方,替我悲伤道:“死也,生也。” 我目光迷离地望着他,喃喃道:“生也,死也。”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迷茫道:“死也,生也。” 愣了半刻,我突然蹲下身子,蜷缩成一团,没有任何顾忌地痛哭起来。 生也,死也;死也,生也。 难道这一切意味着我的命运又将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吗? 这世间,有些人虽生已死,有些人却虽死尤生……生者,死者,又有谁真的知道呢? 安锦已死。 ******************************************************* 五年前,悬崖谷底。 一个绝世的少年和一个奇怪的身体佝偻样貌奇丑无比的老妇人静静地互相望着。凝视对方,像一种无形的对峙。 老祭司轻哼一声:“难道主人不是从异世界而来的吗?” 少年一惊:“什么意思?” “圣言传下来,凤非找到的主人不会是这世界上的人,难道主人不是吗?” 少年缄默不语。 “请主人带领我们一统天下。”老祭司恭敬道。 少年久久立在那里,没有说话。 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老家伙和他说的话:天地之间,有一种鸟,叫鸩鸟,墨身赤目,羽紫绿,色艳而毒巨,清远之毒,尤甚。但是这种鸟虽然恶毒,被人看做邪恶的化身,但是却是一种无比向往自由的鸟,如果被人类抓住的话,便会不食而死。宁死也不会被圈养。而且生活随性,没有任何约束,想如何便如何,在任何环境之下都能生存。这样的鸟儿,便懂得为自己而活。 于是,少年顿了顿,终于道:“权倾天下……那可能是别人一生的梦想和追求,甚至有人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但是,”少年奇异地笑了:“那却不是我想要的。” 老祭司微微惊愕,但是依然冷静道:“那么说,主子,是不想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拒绝一统天下,做天下的主人,做那个天下间唯一低于神的人…… 少年云淡风轻地笑了,微微点点头。 “是因为那个男人?”老祭司冷笑道。 少年没有说话,脸上淡淡如清风。 老祭司悲凉地望了他半晌儿,然后微叹道:“主人真的不明白吗?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主人来自异世界,你来此的目的便是完成那个使命,否则,你身边的人,便会一个一个地消失。你在乎的人,最后终会全都消失。” “什么?”少年的脸闪过一丝疑惑,眸中突然犀利起来。 老祭司不慌不忙,冷然道:“主人听说过荼蘼花吗?” 荼蘼花?不就是彼岸花吗? 佛家有语,荼蘼是花季最后盛开的花,开到荼蘼花事了,只剩下开在遗忘前生的彼岸的花。 少年曾记得看到过,佛说彼岸,无生无死,无若无悲,无欲无求,是个忘记一切悲苦的极乐世界;而有种花,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生于弱水彼岸,无茎无叶,绚灿绯红,佛说那是彼岸花。 彼岸花开,花开彼岸时,只一团火红;花开无叶,叶生无花;相念相惜却不得相见,独自彼岸路。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她问这个做什么。 老祭司冷笑几声,残忍道:“主人从异时空而来,本来便打破了这个时空的定数,犹如注定了一般,上天给了主人一切完美的东西,可是也有一个永世的惩罚。那就是主人一生犯有荼蘼劫,生生世世无法舍弃。如果主人执意要破,那么,此劫会一直延续到你的后代,一直传承下去。荼蘼劫,就如用荼蘼花一般,花开开彼岸,花开时叶落,叶盛时花谢。你爱的人还在的时候,你不知道他就是你想要的。即使知道那个人是你想要的,如果你执意要,那么,花叶相见,必然有一方会死去,你和你爱的人注定生生世世不能相见,不能相依。而如果你要扭转那一切的话,那么,你身边你爱的人便会一个一个地死去,一个一个地离你而去。你会好好地活着,可是却看着他们……”老祭司轻哼一声:“这次的事还不够证明吗?如果没有遇到我,他定然只有死路一条。这是一个预兆,如果你动情太多,那么,有一天,你爱上的那个人便会死去。你执意相守的人便会死去。” 少年的脸色惨白:“这不可能……”他的身形有些踉跄地向后倒去。 老祭司不顾他的脸色苍白,几乎晕倒过去,依然道:“我们玛雅世人的祭司都有预言的能力,我既然知道主人是异世界的人,便知道主人一生注定有此劫。” “如何解?”薄弱的声音传来。浅浅如同苍穹中那缕最为缥缈的浮云,那般无力。 “无解。”冰冷无情的声音。 少年沉默良久,久久低垂着头,过了仿佛一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他终于抬起头来,眸中闪过一丝肃杀之气,他看着她,冷漠淡然道:“那么,我是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 说完,少年突然怪异地轻笑一声,然后无声地望着她,道:“不要伤害他。” 老祭司一惊,他怎么知道她要做的…… 她是准备要把司马睿所有关于他知道谢尾萤便是安锦的记忆全都施蛊让它消失了的。没想到他一眼便看出来她想做什么,果然是个可怕强大的人,难道这也是他为何成为凤非选择的原因吗?不过,不管他知不知道,她都会封闭司马睿所有发现真相的蛛丝马迹,让他忘了更好的。这样,也可以断了主子的情丝,让主子真正的,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然后带领他们走向顶峰,统一天下。完成他们世世代代的心愿。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会不择手段的,让她做什么都在所不惜,更何况,牺牲主人一个人的幸福便可以换得天下苍生之福。 那是值得的。她这样告诉自己。 突然,少年望着她,扬起一个绝世倾城的笑容:“好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 疑问还没完哦~~~明天接着解开……好晚了哈……奔走。希望亲们喜欢。 第174章 生死诀(二) 我又看到了一个新天新地因为先前的天地已经过去了 海也不再有了 ——【圣经。启示录】 ***************************************************************** 四年前。某人假死出宫之后刚刚醒来。 “主人,你还不信我的话吗?” 女子脸色苍白,神情憔悴,一身没有结疤的伤痕,沉默地哀伤。 青刺为了救她,已经离开她的身边,她不得不信。她还能不信吗? 难道要她身边所有的人都受到伤害那天她才会选择相信,而在此之前,她便一直自私地自欺欺人吗?她轻轻摇头,她做不到。那些都是她在乎的人,她做不到冷眼旁观,她做不到当个与世无争的局外人! “我该如何做,才不会伤害我身边的人?”女子的语气无力而自嘲。 “没有感情。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是不会犯荼蘼劫的。”老祭司的声音残忍而冷酷。 女子低垂着头,漠然的脸上突然扯出一种奇怪的神情来:“这就是在我醒来之前你便急急赶来,在他们看到我之前让我服下忘情丹的原因吗?” 老祭司悲凉地望着她:“老奴一心都是为了主人好。” 女子凉凉地轻笑几声:“为我好?” 她深知他忘了很多,所以无论他做了什么,他后来对她多么冷漠,甚至在那个充满相思爱意的地方,他几乎冷漠地杀了他。她依然不怪他,也不怨他。 如果这一切是她注定选择的路,即使她因为选择而一世孤独,她亦不悔,永不悔。 即使她不能在他们的身边一直守护他们,一直温暖他们,那么,至少,让他们一直无悔的追随不会受到伤害,不会因为她,而受到任何伤害。 如果这样,可以减轻命运赋予她的一切,包括劫数的话,那么,她心甘情愿地屈服。 “到了今日,主人还不死心,还没放弃吗?” “呵呵……”一身伤痕的女子凄美绝伦地笑了,笑得悲凉,笑得无望。 “老祭司,如果这就是你期待的结果,那么,我答应你,我会服下药的。我会忘了一切,然后,做一个称职的主人。让天下跟随着那个信念而活的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归宿。”女子的眼眶中盛满泪水,可是嘴角依然笑着,仿佛一个悲伤入骨的人突然看到一个小丑的表演而勉强笑起来的另一个小丑。 可是,天地间,属于她的归宿又在何处呢? 命运对于她来说,真的是一场可悲的玩笑。 “不知悦生,不知恶死,相濡于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今生有缘无分,生者勿喜,死者勿悲。”女子轻喃道。目光凄婉,不知不觉中,泪盈于睫。岁月已晚,谁能让我永驻芳颜?泪痕犹在,心伤病入膏肓。 相濡于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这是,注定的结局吗? 她绝望地笑了,如同暗夜中清除尘垢,趋向光的诞生,如同一望无际的沙漠中那在尘沙中依然傲然挺立的那朵仙人掌上的妖冶红花。她深深地叹息,然后闭上眼,把捏在手心里几乎化为碎片的药丸仰头吞下去。 梦中有一双熟悉的银色和紫色相间的深邃双眸,那眼神,饱含了痛苦,痴迷,怜惜,相思,希冀,还有……迷恋。 她封闭的心依然微微作痛。她仿佛一个人坠入了一个万丈深渊,跌落的风声还在她的耳边残存,她知道没有任何挽回之力,身边也没有任何某根树枝或者蔓藤可以让她攀抓。 她与他,终究只能一起坠入她的空崖绝壁,沉堕的重量,足以让他们用一生的时间去消逝,而现在,她在黑暗中放纵自己的身体,不断地下沉,不断地下沉。 也许,永远没有醒来的一天,也许,明日醒来什么都没有改变。谁知道呢?上帝都无法预知每个人的命运,更何况她只是天地间一个默默而然的女子…… 暮云多,佳人何处?数尽归鸦。 *********************************************************************** 休说生生花里住,惜花人去花无主。这世间,沉者自沉,浮者自浮。 燕子楼空,暗尘锁,一床弦索。我抬头看远处的天空,依然是蓝得耀眼,不过不远处,有一丝薄云,仿佛一道裂伤一般,在空中显得很突兀。 我微微皱眉,终于转过身来,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那个伤疤,似乎还在隐隐作痛一般。自我醒来还未到几个时辰,便迫不及待地来这里了。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我以为我可以看透很多事,可是,当他的剑刺入司马睿的身体的那一刻,我真的不明白。 而且,直到今日我勉强醒来,司马睿依然还在昏睡中,似乎进入了一种弥留状态,也就是假死。而我,不知道能不能救他。 我冷漠地望着这个被强制按在地上的老者,静静道:“这就是你给我的代价吗?只因为我没有跟你回去。” 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微微抽搐,但是目光中有一种悲怜,一种仿佛在说你不明白的那种悲怜。他张了张嘴,似乎很想说什么,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突然,一旁默不作声趴在窗棱上的小白在我的神思中微微叹息。 我微微疑惑。 然后他开始告诉我一个长远的,非常非常久远,几乎已经被历史的长流早已淹没了的故事。 当我听完之后,重新看上这个老者的目光中便有了惊愕,怜悯,还有说不出的复杂,不知道是因为他,还是那个一袭红衣,在我的记忆中留下脚印的妖魅男子。 这个鬓边已经添上了几抹白霜,额头上也刻下了几道深深的皱纹,脖颈上有突兀的,丑陋的,像一条逶迤弯曲的蛇一般的红色疤痕。这个已经看不出有任何情感,麻木不仁,仿佛死灵一般生存在世间,唯独有一次动怒,并且执意从后秦千里迢迢地赶到这里来的找我。 皆是因为,他,这个不起眼的老者,竟然是当年那个传闻中离奇死去,离奇消失不见的后秦皇帝宇文迷津!在后秦的历代君王中,这个宇文迷津算是最为离奇的,他在登基不久,便人间蒸发了一般,让后秦臣民百思不得其解,在他消失之后,他的弟弟,也就是现在的后秦宇文纹煵。这里面的纠葛没想到这么复杂。 我低垂着头,默默无语。 不过,更让我震惊的是,宇文若见,那个最为奇怪神秘的七皇子,那个后秦真正的主人,竟然不是现在这个皇帝宇文纹煵的孩子,而是……当年离奇消失的宇文迷津的亲身儿子!! 有那么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一身红衣,站在最高处的他,笑得那么邪魅那么妖冶的时候,我却只看到了……悲凉,还有暗藏的忧伤。 第175章 生死诀(三) 十九年前的一个无声而阴森的夜里。天上的浮云欲压城,沉闷得让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似乎一切都像一个预兆。一个平静无波的预兆。 一个婴儿的啼哭打破了整个后秦的宁静。听宫廷最有声望的祭师道这个孩子天生龙根,啼哭声如同天马盗骊悬空而鸣,《穆天子传》有云:“天子之骏: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华骝、绿耳。”马成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白犬而黑头,见人则飞,其名曰天马。盗骊乃天之神兽,是天降其祥的预兆,于是,人人便知,这个刚刚出生的幼童,便是未来的君主。 不过,这些话知道的人并不多。因为当日这个孩子出生之时,也是当时的明王,当今圣上宇文迷津的亲弟弟宇文纹煵伺机谋反的日子。祭师在说了这话不久之后也被秘密杀死了。 在当日,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皇帝宇文迷津被囚于后秦皇宫一个密室中,不见天日,还被生生地施了那最为毒辣的哑刑,声带被生生地割裂,痛不欲生。而且一直被囚于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如同走兽一般苟且偷生着。 而此时皇宫里,人人不知为何他们的君王为何突然消失不见,而那个与自己兄长情深意切的明王终于低泣,几乎要同失踪的兄长一切同死,被一些大臣拦截下来之后,深深感动与明王的兄弟情深,有情有义,在皇位空缺足足一个月有余的时候,恐这样下去全国民心动荡,一致推举了明王为新皇,而明王在多次谢绝之后,终于在天下人的期待中登上了那个他一心梦想的位置。 他与兄长平日里感情深厚,在外人眼里他对他的兄长一直敬爱恭敬有加,是断然不会有谋逆之心的,于是,这个荒诞的继任大典就这样完成了。 而当日出生的那个婴儿,也被新皇宇文纹煵以一招狸猫换太子的方法换到了自己的结发之妻的身下,成为他的一个皇儿。他可以做谋反不敬之事,但是他记得那个祭师恨恨地诅咒,如果他对这个婴儿不利,那么,便是逆了天意,会遭到天谴的,一个人,当坏事做多了之后,便会变得心虚而小心翼翼,于是,他怕,怕他死后受到天谴,但是又害怕他长大后知道了什么而谋害他,于是,他便把他变成自己的其中一个孩子。而那个孩子的母亲,那个女人,他打发人送出宫去了。他选择从小冷落忽视他,没有让他任何人教授他学识做人之道,君王之道,他以为这样,他就会变得懦弱而昏庸。他一直以为这样便可以一世安稳了。 可是,他忽视了先皇隐藏的力量,一个先皇的亲信忍辱偷生,在宇文迷津的身边潜伏了整整十年之后,得到了他的信任,在此之前,他一直秘密找人教授先皇的遗腹子文武,让他从小收敛光芒,一直隐忍厚载勃发,等待着机会,而这十年间,他也一直想办法救先皇出来。 终于,在十年后的一个机会里,他把先皇救出让先皇离宫,在他离宫之前,他告知了当时才有十岁,但是在皇帝的冷落,还有他自以为的母后的漠然,还有其他兄弟姐妹的欺辱中早就早熟而懂得隐藏的宇文若见所有的真相。 不过,那个为自己的主人奉献了一辈子的人最终在送走先皇自己也随之而去的时候,一个小小的疏忽,让宇文迷津发现了一切。于是,他终是一生都没有走出那个皇宫,被愤怒的宇文迷津残忍地跺了四肢之后扔进了蛇窟,死状凄惨,而且,在做这些的时候,因为怀疑宇文若见已经知道了一切,在想他是否要杀他,而刻意让十岁的宇文若见在场,活生生地让幼小的他看着在这世上唯一对他好的人如此凄惨地死去。 尽管小小年纪的宇文若见心中痛得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可是,他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人在自己面前生不如死。因为,他知道,那个人也定是希望他坚强下来的。 明白了其中一切真相,被欺骗了那么多年,而且被欺辱了那么多年的宇文若见,在那个人彻底消失在群蛇缠绕的窟里的时候,在宇文迷津看着他的漠然而露出满意残忍的神情的时候,十岁的宇文若见便发誓,一定会报仇,一定会让这个自称他的父亲,却害他家破人亡,母亲也被卖给妓院虐待而死的人付出他一辈子都生不如死的代价。 于是,一向沉默寡然,内敛不喜开口的九皇子宇文若见开始变了。他开始日日留恋后秦咸阳城里的花所,夜夜春宵旖旎。变成一个风流倜傥,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力的纨绔子弟,吃喝玩乐,调戏美人,拈花摘花,人人都对有这样的皇子摇头叹息,觉得是国家之悲。只有一个人始终是微笑的,纵容他的一切的,那就是当今的圣上。这样的宇文若见才是他一直期待的,不是吗? 没有任何威胁性的一个花花公子,垮掉的皇子。 不过,这一切终究只是假象,有时候一个人看到的东西,并不一定是真的,就像这个被整个王朝看不上的九皇子,他为了,只是隐藏自己的实力。 他想起当日立下的誓言,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会报仇。 于是,十三岁的他,借口到处游历,他亲自到西南边陲找到那个降头师,学习降头术。而学成之后,他第一个下的降头,便是他的师父。而第二个,便是皇帝,是冥控术,所以皇帝任他差遣,而且,他可以通过意识传达一切他曾经受到过的痛楚给他,那个皇帝虽然被控制后成了傀儡,可是精神上依然还残存着意识,所以,他的痛苦每一次传达到皇帝的意识中,皇帝就如同下了修罗道场,生不如死地备受折磨,灵魂被一寸一寸地侵占,吞没。坠入地狱十八层一次又一次。 他做到了他说的一切。不过,身为一个顶尖的降头师,也要时常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种种天劫的惩罚。 如果哪一劫无法通过,那么,便是……死。而且死后灵魂无依,永世不得超生,所以,很少有人愿意付出这么多的代价,去换取一些东西。 而此次的情蛊,也是天劫中的一次,如果不能通过,那么,等待他的,便是……无望。 而宇文若见深知,那个人是不会救他的,也无法救,于是,她离开的时候,他为自己所作的一切牺牲什么都没告诉过她。他心甘情愿地为他献上自己残余不多的生命。 ****************************************************************************** 他凄凄的目光在告诉着我,他受到的煎熬还有痛楚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而他选择来找她救他,是合情合理的。我可以想象到小小年纪的他为了复仇,为了替自己的父亲报仇,为了替自己的亲人守住那片江山,他付出了常人无法做到的一切一切。 而他此刻,依然在经历着痛苦。他的父亲,一向不理尘世的父亲,终于不忍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受到世间这般痛苦,这般不平的一生,所以,来到这里。威胁我,即使是想杀了我,都是情有可原的,他只是想尽一个父亲的力量,保护自己的孩子。这样的他,让我想起狼,狼虽然残忍,可是在猎人伤害他们的孩子时,会饱含着泪哀哀地祈求,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 这样伟大的感情让人崇敬,让人敬仰。 他在无声地哀求我,我仿佛听到他一遍一遍地在说:“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我有些无声地叹息一声:“对不起,我救不了他,我不爱他。我的血即使浇灌在曼陀罗上也不会开花的。” 我微微轻咳几声,胸口的伤依然在痛,我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不断地咳嗽让我用一张绣着黑色莲花的帕子去轻掩,下一秒,我便看到纯白的纱巾上尽是点点殷红,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一句可笑的话,万紫千红总是春。 小七看到我虚弱依然勉强淡笑的样子,有些心疼,过来扶我,让我躺在一旁的软榻上。 我摆摆手,对小七道:“让歌空找人把他送回去吧,告诉他们的主子,今生,是我安锦欠了他。” 然后闭上眼,再也不言语。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他年你我若先遇到,又将是怎样的光景。 脑子里淡淡忆起脑海里那个一袭红衣的妖娆男子。我浅浅一笑。 此刻,我顾不及其他。司马睿还没有醒过来,我记得坠入黑暗中时,我说过,他若死,我必在他前去的。我以为用我的生命去赢得和上天的这场赌注,可是,显然,我还没有胜。我知道它在警告我,警告我不要擅自想改变什么。 如果离开,是否会不再伤害到任何人呢? 在看到他的胸口那簌簌流下,然后了我的衣摆的血红色带着他温暖的体温,如同那日在那个黑暗的地牢中他背上的温暖,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一切,也心中更加悲凉起来。 我安锦,注定得到,便是另一种失去。 第175章 无涯 无涯永生*咏安锦 青云少年行,绝世而独立。 今夕是何夕,清风携双影。 淡淡如美玉,窈窕世无双。 遥遥坠天地,双面奇女子。 袅袅如轻烟,天女已远去。 坐待褪红颜,无涯一场生。 昆仑山上。一座古寺立于山崖峭壁间。 我静静地站在这,看着那个一身蓝色布衣,面上平静无波的僧人在寺院门口扫地。全是入秋后偶尔落下的枯枝败叶。他的表情非常浅,似乎没有一般,他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用竹子绑起来的扫把,仿佛仙士优雅踱步一般,看上去飘然临风。 来此之前,便早就知道这座古寺里只有两个人,山下的人说他们似乎是师徒,又似乎是两个人陌生的人,每日打坐念经修炼,很少说话出声,即使有人来这里拜佛,也很少看到有人,整个寺院都是清冷气息,偶有轻烟袅袅,才仿佛里面有人。 我已猜到这个人是谁,叹口气,对着他轻唤道:“青刺。” 那僧人吃了一惊,侧头道:“少主……阿弥陀佛,青刺已死,贫僧无涯。” 无涯无涯。我轻轻在心里重复,是无涯一场生吗? 听到他语气中的淡然,我突然想起那个梦境,想起小白和我说的话,目光微微迷茫,情不自禁地喃喃道:“生也,死也。”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死也,生也。” 那僧人目光迷离,喃喃道:“生也,死也。”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死也,生也。”愣了半晌儿,终于转过头来。 泪流满面。 我朝他明媚一笑,仿佛发自内心的,无比真诚地,朝他扬起一个干净清澈的笑容,仿佛回到了当年我们依然还是少年的时候,在谢府里,我们浅淡相遇。在谢府外,他救我一命。从此,命运相缠。 今生,我已经欠了他两次命。如今,又要欠一次。 我轻道:“我来见你,是来同你道别。还有,诚心向佛忏悔。今生安锦的罪孽犯得太多,我不知道有没有人会饶恕我。” 他的眼中依然带泪,可是表情却平静无波,嘴角竟然带着浅浅的笑意,他静静道:“施主,请随我来。” 我无言地跟随他进去。 一百零三道天梯,是引领终生通向另一个洁净的世界吗?我看着高高而立的简朴古寺,看着那个走在我前面,悄无声息,连气息几乎都没有,脚步轻松的人,知道这个人,已经是离开尘世的天人。他们心平如水,静如山峦,又通向了一个全新的境地。 他一路向前,都没有回头,一次都没有,这是他的选择,所以,他要选择放弃,选择忘记。所以,他不能回头,也不该回头。只是如果有下一世,我还会遇到他,那么,我便会偿还他,这一世我欠他的恩情。 他引我来到大殿之内,然后自顾自地到一旁点上香,恭敬地递给我,然后开始在一旁默念心经,开始敲木鱼。 在木鱼声中我的心一片平静和清明,我无比虔诚地闭上眼。前世今生的一幕幕慢慢从我的脑海里划过,一个个人的脸,一句句话缓缓地流过我的记忆长河。我放纵自己的思想,任意地想着一切的一切。值得我留恋的,值得我忘记的,值得我新生的。还有值得我用离去来选择的爱情。 属于我的这无涯一场生。世间情爱,早已说不清对错。而那只能在回忆中继续永存的爱,已经值得了。不必相守一生,不必生死相依,不必朝朝暮暮长相见,不必……得到。那是我的,荼蘼式的爱情方式。我不会舍弃。 我闭着眼,在佛下默默地许下誓言:佛啊,你救渡世人脱离苦海,可否指引我哪里才是我的安处良归,那超脱之道到底在何方?贪爱恨痴,最苦求不得。佛啊,求你教我,如何忘记求不得之苦?佛啊,求你给我无尽的勇气,即使一个人在这天地间飘飘荡荡,也会一世换来我所爱之人安好。佛啊,求你让我放下心结,带着微笑,看着他幸福美满,一生荣华安乐,让我默默擦掉泪水,然后转身离去。佛啊,求你赐我真心,心甘情愿,义无反顾,看世间喜乐,只要我在乎的人能安乐快活,无忧无愁,然后远远走开。佛啊,求你用我的一世孤苦换取他们永世安好…… 佛啊,求你下一世不要这般惩罚我,让我变成一个平平凡凡的女人,只做我生命中那个良人一世的妻。再无其他,再去其他。 佛啊,求你让他生,让他生。让他生! 天空有些昏沉,这里的天空永远都是清冷低沉,周围是漫天的白色,这是千里外的高崖之巅,这里是接近天空的地方。这里鸟瞰整个天地。 我站在寺院门口,对跟在我身后的他轻轻道:“大师不必远送。天下,没有不离不散的人。” 我看着几乎长长逶迤而下,看不到尽头的天梯,深呼吸一口,脸上望着那突然破云而出金光闪闪的一米阳光,淡淡一笑,笑过沧海,效果桑田,笑过岁月……穿破时间长流而生。 抬起脚,终于迈下去。 突然,一直低垂着脸,看不出任何神色,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的他,轻道:“施主放心,救渡世人,是医者之心,他会没事。”他的语气平淡,却许下一个沉重的承诺。 我的脚步微微踉跄,他知道,他知道我此次来的原因。所以他答应会救他。 微微闭眼,我终于明白,我真的,无法偿还我这一世欠下的种种。但愿来生,但愿…… 我没有说什么,因为此时无声更胜有声,我知道他会明白,他会明白的。不是吗? 结局1 甜蜜的悲伤 深夜。月华如水,明亮却透着彻骨的悲伤。 黑暗中,一个人影,悄悄地在山庄的院子里晃来晃去。她的肩上背着一个普通简单的包袱,看上去,像是在离开。 突然,同样是黑暗中,一个稚嫩的声音想起:“老妈,你要走了吗?” 黑影的脚步顿了顿。仿佛一下子僵硬下来的雕像,一瞬间忘了行走。但是,她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那个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的小小人影。 “你要离开吗?”小女孩不确定地又问了一次。 黑影身体微微颤了颤,但是依然沉默。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那么,你便走吧,忆君会好好守着这里,等着老妈回来的。”小女孩的声音平静,脸上带着笑容,仿佛在她眼里,那个人只是出去一下,马上就会回来一般。 黑影似乎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击到了,可是,脑子里很快显现出司马睿血淋淋的样子,忆君中降头之后生不如死的样子,青刺剃度出家的样子,宇文若见残破不堪的样子……还有更多。她的脊背又挺直了很多,决心没有动摇。那个生生世世的劫。老祭司的话在耳边想起,如果你试图破解,那么,这个劫会持续到你的下一代,世代流传。她怎么能为了自己而选择自私? 小女孩仿佛明白她此刻心中所想的一般,凄凉地笑了笑,那种苍凉的笑声仿佛不是她这个年龄会有的一般。 “老妈,我早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你教会我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特别,与众不同,当世无双,忆君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离开父亲,离开这里,但是我知道你心中一定是在惧怕着什么,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我不会怪你,忆君绝对不会怪你。你一直是忆君最爱的人,这永远都不会变,所以忆君会替老妈守护着这里老妈在乎的一切一切,等着你回家。” 就在这时,忆君小小的身影后突然出现了很多人,是小七,歌空,莲,还有君锦的管家……这段时间她的怪异,她仿佛交代好一切后事一般的种种,他们不是傻子,她眼中的悲伤固然隐藏得好,可是他们是最亲近最了解她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离开的安心。所以他们沉默配合地去做去大应她所说的一切。 黑影没有回头,因为害怕一回头便再也没有勇气了。 她深呼吸一口,轻笑道:“忆君,你一直是个坚强的孩子。没有老妈,你也会做的很好。” 小七含泪笑着对这个自己选择追随一辈子的主子,温柔而坚定道:“少爷,不管你去多远,去多久,这个家,永远等着你回来。” 歌空和莲沉默地望着她,目光如水一般的柔软,如日光一般的温暖。一直是这个人给他们一切,给他们一个家,给他们生命中祈求的温暖,给他们建造了一个不同的世界。不管她在不在,他们都会用心,甚至用生命去守护它。 然后停留在这里,等着她,无论她去多远,无论她离开多久,也要做她永远的后盾,永远累了歇息的地方。这就是家的意义啊。 永远对远行游离在外的旅人不离不弃的地方。那个唯一不会丢弃她,唯一盛满温暖的地方。那个在黑夜中点着灯引领她,在迷失中标明前行的方向的地方。 黑影无声地闭了闭眼,终是什么都没说,抬脚前行,义无反顾,没有回头。 忆君看着那个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终于落下泪来,她真的走了吗? 忆君,你要做个坚强的孩子。 她的话,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擦干眼泪,黑暗中的忆君突然双目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那是一种无声的蜕变。一种破茧而出的成长。 老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黑暗中的她冷冷地笑了,眸中全是坚强,毅然,还有隐隐的一丝痛。 后面的几人看到神态突然变得冷如冰霜,变得如同不是一个几岁的孩童的小少主。 只见她没有留恋地转过身,在离去前叹息道:“我们要把这里变得更好,也许,当她回来的时候,她会觉得快活一点。至少,不会失望。” 当黑影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从屋檐中跳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小黑影。 那只不明物体仿佛在黑暗中笑了一下。熠熠生辉的眸子里仿佛在说:离家出走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没有我的份。 黑影看到莫名出现在自己怀里的家伙,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便不再言语了。只是望着前方的路,微微一笑,然后坚定地往前走去。 驿站某一个房间的门口。 托马斯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身白衣,风度翩翩,俊美非凡,仿佛不是世间的神子一般的绝世少年。微微呆愣了。 只听到少年对他浅浅一笑,轻道:“该启程了。” 托马斯懵懂地看了他半晌儿,终于明白过来。也对他温煦一笑,点头道:“好。” 从此之后,在印度河边洗衣的妇女记得,他们曾看到在一艘远行的商船的甲板上,他们曾看到过一个身穿白衣的异国美少年,他的脸如同月华一般洁净,目光如同夜半的印度河水一般清冷…… 在罗马的斗牛场里,激烈而凶残的斗牛比赛中,有人曾看到过一个异国的少女,穿着一袭白色的蕾丝花瓣裙摆的长裙,头上带着一顶优雅的流线布帽,长发飞扬,脸上表情淡淡浅浅,仿佛一个梦一般…… 在那广阔而肥沃的土地上,一条河几乎贯穿了那片土地的所有国家,水草摇曳,风情万种的尼罗河边,穿着麻衣,在河边嬉戏的埃及少女们没有错过对面岸边不经意走过的异国少年,他的笑容如尼罗河里幽静绽放的莲一般,他的皮肤如同埃及上空最美丽的那朵浮云,还有那风中涤荡的金沙草啊,在少年扑闪的睫毛下留下倒影…… 阳光撒在西方一个遥远的国家的一个小城市特有的薰衣草花束上,一眼望去,仿佛是披上了金色光彩的泛着蓝紫的天堂。这里的天空蓝得通透明澈,空气中像新鲜的冰镇柠檬水一般沁人心扉,心底仿佛有一股潺潺的清泉流过,直想歌啸。漫山遍野的紫色薰衣草像一汪巨大宽广无边的紫色海洋,美丽妖娆得让人狂喜不已。那些在田里工作的人们看到一个身穿白色缀满珍珠连衣裙的异国女子头上,裙边都插满了深紫浅蓝的花束,脸上涤荡着明媚娇美的笑容,她手里拿着一张白色的纱巾,迎风而立,笑意盈盈地在花田里奔跑…… 在陌生的那片大陆上的一个海峡边,那些的海盗猖狂,每个角落都似乎听到海盗之歌在飘荡,一个异国少年穿着一身海盗装,站在船头,淡淡看过世间繁华…… 一切都仿佛过眼云烟,一江春水向东流…… **************************************************************************** “咳咳……”一个一袭红衣的妖冶男子睡在榻上,他的脸色苍白,手指白得有些恐怖,身体消瘦,看上去像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即使此刻他依然美得有些让人窒息。房间里轻烟袅袅,似乎一直飘荡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淡淡药草气息……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样子打扮的憨厚男子突然拿着一个盒子冲进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主人有救了,主人有救了……” 在进来之后感受到房间里一旁安静的老者投来的有些阴冷的目光的压迫感之后,他有些讪讪地笑笑。声音戛然而止。只是恭敬地端着那个盒子送给躺在榻上的男子,男子秀眉皱了皱,显然对那个不感兴趣。侍卫有些急急道:“主人,这是一个海上的旅人托来此商贸的船只送来给主人的。主人不妨看看?”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主人生气了。 红衣男子脸上依然是有些不耐烦的神色,但依然有些疑惑地打开了那个盒子。 侍卫看着自己的主子的神情从漠然到惊愕万分,到疑惑,到痛楚,到痴迷,到迷恋,到……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 “这个……开了花的曼陀罗?”红衣男子有些又喜又悲地看着那盒子里装的花不确信道。 一旁沉默的面无表情的老者也惊愕地望着这盒子里妖冶如地狱而来的红色曼陀罗,望着它上面依然有些闪烁的光芒,那种和鲜血一样红艳的光芒,是曼陀罗,是用血浇灌出来的曼陀罗……这么说,若儿有救了…… 他突然想起离开时那个神情冷漠,目光浅浅的女子,原来她,原来她并不是她说的那么冷血无情……她依然想着救他。那个神奇的女子……老者的眼里突然啜满泪花,他自从出宫之后唯一一次流泪。为自己的孩子可以不再痛苦,也是为那个以德报怨的女子……她的胸襟让人钦佩,他伤害了她,可是她依然救他…… 侍卫高兴道:“是啊,主子有救了。” “怎么会……怎么会……”红衣男子身形一个摇晃几乎昏死过去,只见他突然像喘不过气来一般,使劲地咳嗽几声,又呕出一口鲜血来。 接着便又哭又笑起来,表情怪异狰狞,仿佛发了狂一般,又仿佛一个得到了惊喜,今生满足的孩子。 红衣男子突然抱住那个盒子,痛哭着喃喃道:“够了,今生如此够了……安锦,够了……” 世间对我不公,可是,遇见你,够了,够了。 而此时,那个少年站在地中海那个最富饶的国家街头,看着繁花似锦的景象,微微一笑。是那种满足地一笑。他怀中的那个白绒绒的东西在温暖的阳光下,刚刚吃饱喝足,在他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打了一个哈欠,满足地沉沉睡去。 ************************************************************************* 永昌一年,东晋晋元帝司马睿殆。天下百姓恸哭,哀悼七天,举国上下全都身穿白衣,没有宴会声乐之音。 其子司马绍登基,被成为晋明帝,改国号为太宁。 四年后,小皇帝殆。 司马衍继位,被称为晋成帝,改国号为咸和。 就此东晋开始衰落下去。门阀势力众多,国家动荡不安。一百多年后,东晋亡。 而当时在某一个地方停留的人儿,当听到这个远道而来的消息时,苦苦一笑,心痛得当场晕死过去,然后十日缄默不语。不吃不喝,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十日后醒过来,一切都只是过眼云烟。那般不真实。 ******************************************************************* 很多年后的一个平静的冬天早晨,一个外表普通的山庄门口,一个风尘仆仆的瘦小人影抱着一个吃得胖嘟嘟的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白色毛茸茸的东东站在那,久久,久久,手抬高敲向那道在梦中想了很多次很多年熟悉的脱漆的大门,又颓然地放下了。 少年的脸上略带风霜,那是一个行走的旅人经过时间沧桑得到的洗礼。他的表情有一丝懊恼,还有无措。像一个犯了错离家出走,很多年后回来,但是却没有胆量进去的孩子。 怀里那个肉嘟嘟的东西嘟囔道:“这是你家,你不会连回家都不敢吧。”虽然过了那么多年了……肉嘟嘟在心里默道。 此时少年已经来不及管它的语气里是否有嘲笑讽刺的成分了。此刻他终于明白了那句话,什么叫近乡情更怯,什么叫迫切地想做什么但是又害怕……因为这一切太过在乎。 不知道在漫天的风雪中徘徊了多久,不知道脸上头发上飘落满了多少的雪花,不知道在门前留下了多少来来回回的脚印,不知道在心中呐喊了多少次,不知道讨厌这样的自己了多少次…… 终于,像悲壮地冲向战场拼死一战的圣斗士一般,他几乎是压抑着心中所有的恐惧冲向那里,然后闭着眼准备敲下去。 而正在这时,门突然开了。是正准备出门的两个人,一个锦衣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只见那个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把伞,温热的手亲热地拉着少女的柔嫩的小手,两个人神情亲昵,看上去感情很好。 站在门外的人敲门的动作停住了,怔怔地看着这奇怪的一幕。这令人温暖的一幕,眼眶里不自觉地啜满泪水。他怎么会在这?他不是已经死去了吗?忆君真的长大了……无数的疑问充斥在他的脑海里。可是他终究什么都没说, 眼泪有些泛滥,可是他还是忍着,他看着他俩,看着这两个他至亲的人,然后微微一笑,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普通的话:“嗨,我回来了。” 没想到门外有人,准备出行的两人在看到这个夜夜梦到,每时每刻都思念着的人,幸福的泪水迅速在两人的眼眶里涌起,打转,两个人看着他没有改变的容颜,看着他嘴角扬起的笑容。还有目光有些担忧的闪烁。 两个人相视而笑,然后像他只是离去了一小会儿的语气道:“小锦(老妈),欢迎你回家。” 可是,只有他们知道,这里面的等待有多漫长,漫长得仿佛已经过了半生。 幸福,定格在这一瞬间。 属于他们的故事,只是一个开始。没有结束。 **************************************** 亲们,还有一个结局哦~~~ 结局2 美满版(上) 俊美少年有些小心翼翼地走近这个在湖边玩乐的可爱女孩。 小女孩虽然在认真玩耍,可是却早已觉察到了有人的靠近。多年的训练不是做样子的,那几个贴身保镖兼师父可是把毕生所学都交给她了。而且她因为要变强,也没有放松过任何一点。 少年还没有走近,就听到女孩突然淡淡道:“哥哥,你就是哥哥吗?”说完自己轻笑了一声。 少年站来那,临风而立,一身灰袍在风中飞扬,他含笑看着这个女孩,有些激动,但是依然力求平静:“是。” 小女孩突然俏皮地嘟起嘴轻声抱怨:“可是老妈都没有提过。” 少年的表情有些愕然,随即便释然地笑了,今日他突然到访,肯定会让她觉得有些突兀的。他实在忍不住偷偷地跟着老是微服出宫的父皇来此了。没想到,他看到的,是一个新的世界,一个与他多年的认知中截然不同的世界,而这个世界的温暖,也让他有些留恋起来。 这和他几年来做的,似乎背道而驰。他突然有些明白,也许他做的那些父皇一直是知道的,但是,他并没有阻止,或者根本不想阻止,他巴不得有人代替他来管这个国家,然后他好金蝉脱壳,呆在这里过他们自己想要的生活。一想到这,他不免有些愤愤起来。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竟然要做他的替死鬼。想到这少年司马绍眉头紧皱起来。 不过,下一秒,他突然也笑起来了。既然父皇可以做这些,走这一步,那么,为什么他不可以呢? 想到这,他的唇角绽放出一朵如同秋日落荷一般幽静的笑容,有些诡异。 司马绍走过去,温和道:“没事,待她回来会告诉你呢。” “那……”一直背对的小女孩皱眉想了想,突然转过身来仰头对这个俊美慑人的少年灿烂一笑,甜甜的,乖巧地喊道:“哥哥。” 少年顿时迷失在她明媚的笑容里,这样的笑容像天边突然出现的彩虹,像一个惊喜,像一个美梦,所以,迷失了。情不自禁地呆愣在那,傻傻的,像灵魂出了窍一般。 就在这时,小女孩撒娇道:“哥哥,你看,我的小球,掉到水里了,你帮我看看好不好?”女孩睁着一双波光潋滟的干净纯真的眼眸看着少年,少年闪过的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在哪里呢?”少年依言走到水边张望,一脸认真。 如果少年看到那个小女孩眼中同样一闪而过的狡黠还有精明的话,也许,他就会三思而后行,但是被女孩清澈如水的目光,还有美丽可爱的面容迷惑了的少年似乎没有察觉。 已经在他身后的少年突然诡异地一笑,那个笑容与她平日的天真无邪截然不同,突然,她狠狠地一脚很恰当地踢在他最柔弱的小腿上,少年痛得一个趔趄,身形一个不稳,便在女孩笑得异常开心灿烂的笑容下掉进湖里了。 女孩欢快地站在岸边,看着水里因为不会游泳有些狼狈的人,一边摇头叹气,似乎对有这样笨的人觉得无药可救了,一边百无聊赖地玩起了手指。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通向这边的石门处,女孩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便开心地跑过去,扑向他宽厚温暖的怀里,头蹭蹭,然后舒服地叹口气,声音满足而娇媚道:“叔叔爹地,你来啦。老妈呢?” 司马睿一边看着这个娇美可爱,脸颊白里透红的小女孩,亲昵地用鼻梁蹭蹭她的脸颊,点点头,有些嘶哑的声音轻道:“嗯。她在房里。” 女孩听罢不耐烦地向上翻了一个大白眼,她就知道是这样,每次老妈和这个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叔叔爹地出去旅行后来,第一件事都是,昏天暗地地睡觉,天大的事也不能阻止她,倒头就睡,睡个两天两夜,起来又像饿狼扑食一般在饭桌上席卷一空之后,一切才会恢复正常。这个家里的所有人,上至她,下至一个普通的扫地丫头都知道他们的主子的这个习惯了。 司马睿看着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心里微微随着她的每一个小动作,每一个笑容动容了一下子。记得他在这个山庄里醒来的第一天,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个小女孩,他依然记得她睁着水盈盈的大眼睛一脸好奇地望着他,看到他醒来,好奇地自语道:“很多大夫不是说你活不了了吗?怎么你没死呢?” 看着这个眼中充满了好奇,嘴里却不客气地质疑他为什么活过来的小女孩,只觉得她才小便看得出来绝世面容的她,有些眼熟。 看到他没说话,她竟然大胆地伸过手来不客气地摸上他俊美的脸,棱角分明,高贵之气浑然天成。她不屑地瘪瘪嘴,抱怨道:“虽然你长得是还不错啦,但是你还是个哑巴,还老是惹我老妈伤心难过,真是不太喜欢你。”看到她因为说这些话粉粉的樱桃小嘴微微上翘,鼻梁处微微皱起的地方还有些小褶皱,非常可爱,司马睿忍不住失笑出声。 “老妈?”耳尖的司马睿听到这个,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在宫中太子似乎一直喊那个人老妈……为什么她也会喊老妈呢?司马睿微微惊奇。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从来没见过这个莫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娃,但是好像他们认识了很久很久一般,司马睿突然一把抱住她,把她搂在怀里,然后,认真地,定定地,深邃的目光望着这个伏在自己身上,挣扎着起来,熠熠生辉的小眼睛生动地望着他小女孩,低沉道:“也许,以后,你会非常非常喜欢我也说不定呢。” “是嘛。”看着他那般有趣认真的眼神,小女孩突然咯咯地笑起来,笑容绚烂而璀璨,像天空中突然出现的璀璨明星,让司马睿有些呆愣,而且,这样的笑容太像,太像那个人了。那个当年结拜时的小小少年。那个同样这般清澈美好,这般让人留恋的笑容。 正在他呆愣之际,那个小女孩突然低下头,恶意地扬起嘴角,在他薄而性感的唇上印下一吻。 司马睿错愕地看着这个大胆的女孩,小女孩满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便是一个鬼脸,老妈说的果然没错,这样的西方礼仪在这里用的话会吓到人滴~~~贼笑了几声,小女孩,也就是调皮可爱的忆君蹦蹦跳跳地走了。 留下一脸惊愕地抚着嘴唇,但是笑的有些甜蜜的司马睿。 没想到,刚刚从噩梦中醒来便是看到一个小仙女。 想起昏死过去之前那个朦胧中坚定的语气地威胁他,让他不能死的人,他微微一愣,想起身,可是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直到现在,他依然心有余悸,那时醒来害怕那个人消失不见了的心情,让他几乎被恐惧淹没,不过,那个小仙女的笑容让他阴霾满布的心有些放松下来。 直到后来才知道,那个可恶的女人竟然瞒着他他们早就有了一个女儿,他司马睿的孩子,当他知道的时候那种狂喜简直更胜他登基为帝的时候。那是他的孩子,他和小锦的孩子。这个认知让他几乎发狂,几乎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想到这,司马睿忍不住又蹭了蹭抱在自己怀里的小忆君。忆君也毫不客气地又在他身上不停地吃豆腐起来。 正在这时,突然,他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微弱地呼救,再看看忆君脸上依然带着的那种有些邪恶的表情,他突然有不好的预感,不知道谁又成了她手下的倒霉鬼。记得他那日说过那话之后,他们后来相处得确实好,但是因为怕吓到她,他们一直没有告诉过忆君他就是她的亲身父亲,而且,现在的相处方式,他也觉得很好,更何况,马上他就可以……想到自己的儿子马上变成下一个牺牲品的时候,司马睿微微有些不舍,但是看到忆君单纯甜美的笑容,还有那个人身上的温暖,他就觉得这辈子没办法舍弃什么了。 他身边有了更重要的东西,不是吗? 这里才是他的家啊。 忆君抱着他的头,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刚刚有一个自称我哥哥的笨蛋进来了,所以……嘿嘿”忆君贼笑几声:“我就让他下去凉快一下作为见面礼了。” “哥哥……”司马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抱着她一同走到湖边,看着狼狈地在水里挣扎的司马绍,突然不客气地笑起来。 司马绍恨恨地看着岸上这两个见死不救的人。口里又呛进了一口水,他的四肢在水里没有规律的悲惨地拍打着,祈祷不要沉下去。 司马睿幸灾乐祸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怜悯的,抱着忆君转身走了。想当初,他也是被忆君整得惨惨的,每个要得到忆君认可的人,都要经历这些的啊。司马睿在心中微叹。他们是被这母女俩吃定了啊。 不过,他还是估算着遇到人时要通知仆人来救他上岸……这小孩没了,他离宫的计划怎么实施……想着又邪魅地笑了笑。 一边走着,一边对吃着他带回来的糖,爱理不理的忆君随意道:“君君,你想和叔叔爹地(这个名称让他汗颜了很久……)一起进宫吗?” 忆君显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和好奇,只淡淡问道:“宫里?那里好玩吗?”其实她心里只是冷冷一笑:那个地方,不就是让老妈难过伤心,搞得伤痕累累的地方吗?让她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司马睿浑然不觉地点点头,“好玩啊。” “比安府还好玩吗?”依然是无比纯良的声音。 “当然。”司马睿承诺道。“如果君君喜欢的话,也可以封个公主玩玩。”两人的对话诡异而无厘头。 “公主?”忆君微微愣了愣,低喃道:“不知道和老妈说的童话故事里的公主有多少区别?”然后不免又失笑出声。怎么可能呢,老妈说过,那只是单纯美好的童话啊。 “怎么了?”发觉到她的片刻失神,司马睿问道。 忆君回过神来,顿时扬起一个单纯无比的笑容:“公主?那我才不要去呢,老妈说过,公主是这个世界上最懦弱的人,整天只会呆在城堡里,等着王子的救赎。我才不要做懦弱的人呢。” 司马睿顿时满脸黑线。脸部肌肉有些抽搐,这,这是什么理论…… 结局2 美满版(下) 永昌一年。东晋晋元帝司马睿殆。天下百姓恸哭,哀悼整整七天,举国上下全都身穿白衣,替天下守孝,整个晋国处于哀哀凄凉之中,万家没有任何宴会声乐之音。 而在另一个地方,似乎有不同的光景。似乎有很多东西,看上去听到的,和实际的不太同。 比如,那个本该在皇陵里呆着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一个不该会出现的地方。 君锦山庄。 饭桌前,气氛有些怪异。 一个绝美的女子此时脸色铁青,目光冷如寒冰,冷冷地坐在那,缄默不语。 而在她的旁边,坐着一个气势浑然天成,高贵大气的男子,不过,让其他人比较不习惯的是,此时,男子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一个劲地夹菜给女子。可是只换来女子冷哼一声,依然不理不睬。 突然,旁边传出一个稚嫩的,但是悦耳的轻笑声。众人看向那个胆敢在主人生气时笑出声的小小身影,用眼神暗示她小心点,可是那个小身影显然浑然不觉,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忆君看着生气的老妈,笑道:“老妈,不就是一个本该死了的人出现在这里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君锦山庄的钱多得用不完,多养一个人不会破产的。” 众人听到她说的,倒抽一口凉气,这个小姐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知道,主子会生气也是应该的,那个莫名地驾崩的消息传来之后,主子差点当场昏过去,似乎还为此偷偷地哭了。可是,一会儿之后,那个本该死的人又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她能不生气吗?! 只见那个女子突然怪异地笑了,笑得倾国倾城,在座的人看得愣愣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每次看到主人绝色的脸还是忍不住呆愣。 好美的人,百看不厌。 只有忆君知道,老妈笑得越美,越开心,那表示她越生气。这也难怪,叔叔爹地竟然瞒着她做了这么大的事,看起来,叔叔爹地早就暗地里布置了很多年了,所以才会这么放心的把皇位送给那个假哥哥,自己赖在君锦不走了。 看来,叔叔爹地真的是爱惨了老妈。唉,她一个小孩,就不明白,这世间男女爱来爱去的有什么意思。还没有她在外做生意,一点一点地吞噬所有国家的经济命脉,从底层控制了那些国家的存亡来的快活。钱,君锦已经够多了,她不喜欢。她喜欢地是,看着那些轻视她一个小屁孩就出去统领大局的人在失败后那种恐惧和害怕的目光,向她求饶的感觉,真的很快活。想到这,小小的忆君勾起一抹诡异邪魅的笑容来。 没有放过她的所有神色的我,在心中微叹:瞧她,又培养出了一个比鬼魅还要让人恐惧的天才来。想起外界对忆君的称呼,我不由欣慰一笑,娃娃恶魔。这个称呼还真适合她,那些被她整得很惨很惨的人,可能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那个顶着一张娃娃般纯真无邪的脸,手段却比成人还要凛冽的小孩。 我安锦的女儿,定然不会差。而且,我喜欢忆君一直坚持做自己,从来没有为了什么改变的忆君。虽然有时候会替心疼她小小年纪就早熟,没有那种天真烂漫的童年时光。不过,看着她早就乐在其中的样子,如果她阻止,想必这个小恶魔还不依呢。 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小锦,你没有生气吧?” 虽然他自私地做了这一切,可是,离开前,他可是封了忆君为晋国的长忆公主。而且,因为考虑到忆君的性情,特意在圣旨里申明了她是晋国唯一可以自己选择生活的公主,既可以入宫,也可以在宫外生活,而且封给她了几百里的封地,让她有了更多的权力。而且,他致死后为都是给她的。他做了这么多,小锦应该不会生气了吧。 不过,他实在是没有摸透某人的性格啊…… 我这才想起今天的重点,所以,我转过头,向他扬起一个绚烂明媚与妖娆妩媚并存的笑容来,他顿时迷失在我的笑容里。 我笑得异常开心,然后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对他道:“既然世间已没有司马睿这个人,那么,从今以后,君锦山庄里,只突然收留了一个名叫祸水的仆人,你该没有意见吧?” 惹得我放弃了那么多,几乎把命都搭进去了,想我安锦虽然不是什么传奇人物,但也算混得下去,为了这个男人,能做的都做了,差点把国都卖了……这样的人,不是祸水是什么?!我在心中忿忿道。 “祸水?!”那,那不是形容历代倾国倾城的女人的吗? 几个因为受不了这么僵的气氛而埋头猛吃的小七,莲,歌空突然很有默契的“扑哧”一声,因为一直塞而鼓得胀胀的嘴里的饭粒全都不雅地喷了出来。 见状,忆君嫌弃地看了这几个定力不够的叔叔一眼,然后嗲声道:“讨厌,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而司马睿呆愣在地,看着依然笑靥如花的佳人,知道这次是彻底惹她生气了。他得想想,怎么才能哄得她不生气了,突然,他的脸莫名地潮红起来。似乎,只有在一个地方,她才会像个温柔如水的小女人一样乖巧地依他…… 想到自己突然萌生的邪恶的想法,早就习惯了男女之色的他也不免有些汗颜地低下头,可是——只要让她不生他的气,什么方法他都愿意尝试一下的。想到这,他低头邪恶地一笑。 浑然不知的某人敲敲他莫名低下的头,埋怨道:“你干什么呢,祸水,又不是猴子屁股,干嘛要展示给我们看……” 突然心情很愉悦的某人看着呆愣在地,很快起身逃离现场的人,拿起筷子,“和颜悦色”道:“吃饭吃饭,今天的饭菜可是云影亲自下厨烧的……” 众人哀叹:善变的女人。 当天晚上,某人的房间里传出让当日月色都羞人的声音来。春色弥漫啊,一室旖旎。 ********************************************************************** 四年后。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场景。不过,又多了一双筷子,又多了一个人。 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这里,死皮赖脸,一副我就在这生根不走了的人,忆君微微皱眉。 四年前同样的戏已经演了一出了,怎么现在又从老子换成儿子了。 气得早就横眉竖眼,胸口怒气涌动的某人看着笑得谄媚诡异的两父子,彻底无语。 四年前老子来个假死出宫,把烂摊子丢给儿子。用了四年的时间部署一切,儿子竟然也拍拍屁股走人,把皇位让给别人,自己像个没出息的小孩一样也窝进了君锦。 我冷冷地看着那个吃饭吃得津津有味的少年,冷漠道:“这位吃白食的,我们君锦山庄可不是什么难民收容所,如果你没地方去了,请你去找小七,他定会帮你找到一家好的慈善机构让你生活的,那也是君锦产业,你不用有什么顾虑……” 本来低头吃得开心的少年一脸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他,哀求道:“老妈,你怎么忍心……”司马绍环视众人,希望有人站出来替他说几句好话。可是,他失望了,在座的众人都自顾自地,很协调地同时拿起碗来,开始使劲卖力地扒起来。 “小锦……”身边的男子实在不忍心已经没了身份,一无所有的儿子受到这般对待,忍不住轻声呼喊。 某人不耐烦地看了看这对父子,然后,终于,咬牙切齿道:“滚~~!!” 老子来这套也就算了,没想到上梁不正下梁歪,儿子也来这套,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已经长大了不少,心智更加成熟的忆君在一旁镇定如斯地吃着饭菜,然后淡淡地甩出一句:“反正已经有了一个祸水了,不如从今天起,老的叫祸水一号,小的叫祸水二号行了……”然后又自顾自地低喃:“两个闲人,君锦还养得起。” 又是“扑哧”一声,几个人默契地抬起自己的碗,默默地离桌。这样的场景,实在是没办法呆下去。 谁让他们定力不够呢。小七,莲,歌空不由在心里哀叹。三人走出大厅之后,看着天空明亮的月色,几个人舒服地深吸一口气,然后相视一笑。 能在她的身边,不管怎么样,不管在哪里,都是他们的幸福。这是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变的心声。 ************************************************************ 在山涧附近有一所小小木屋,木屋被染成红色,附近水流潺潺,碧草依依,百鸟共鸣,野花遍野,要种上整园的野蔷薇,还有一座长长的木桥,通向河的另一端。在桥上坐着,白昼可以看到日升日落,夜晚可以欣赏漫天繁星点点。 而此刻,在月华之下,桥头坐着两个相依的人,男子轻轻地拨开女子因为微风拂过而有些凌乱的发,然后轻声问道:“小锦,你幸福吗?” 女子默默地点点头,然后突然牵起男子的手,温柔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生生世世在一起。生生世世,这是他们的诺言。 如果这就是幸福,那么,便是了。 *************************************** 嗯,先到这吧。似乎完了哈。有些不舍……唉……。感谢各位陪我一路走来的亲。如果明天没什么意外的话,玥的新文:《绝世魅颜:【凤阙凰绚】》出来了。嗯,请大家支持。在余下的几天里,篇外会陆续传上来,当然,是不收费的。其中有几篇是亲们自己写的哦~~ 【玥的所有精彩好文推荐。】 《九岁小宠后》【穿越。已完结】 《冷宫宠后之美人暗妖娆》【穿越。已完结。玥人生中的第一篇文埃】 《帝锁美人香:绝世宠妃》【穿越。不过是真实朝代。战国七雄后期,秦始皇统一天下。两生两世。第一世是上古舜帝和娥皇女英时候。马上完结】 《囚奴新娘:改造黑道gay总裁》【现代言情。已完结。玥人生中的第一篇现代文埃也是完成最完整的一篇文。番外是玥的最爱啊~~番外都很好看。】 《何以不负阎罗不负卿》【现代言情。连载中。嗯……建议喜欢的童鞋直接先收藏着,等我开始迅速连载到完结的时候再看。】 新文《妾嫁:王爷,悠闲妃妾不承欢》【重生古言。连载中。这篇文剧情那个强大那个诡异啊,不断惊喜不断震撼。存稿很足。不看你肯定后悔。发文之前已经经过多人认证。】 番外之小全子 番外之小全子 我的童年记忆 作者:落微柳依 我叫李全。 我出生在一个清苦的家庭里,爹爹是个屡试不中的穷秀才。每日做着高中的美梦,却不得不在梦醒后的残酷现实下奋力挣扎。多年的寒窗苦读,无数先贤圣人的著作并没有换来我们的幸福生活,我们依旧在社会底层苦苦求生,爹爹的脾气也愈发的暴躁起来。 生活仿佛在恶作剧般,给我们带来一波又一波的打击,爹爹在我出生的那一年在梦与现实的无尽头的差距中癫狂了,每日醉醺醺的,对娘和我们非骂即打,那时的娘一手抱着刚出生不久的我,一手护着我姐姐,背对着爹爹,用她的背为我们挡去呼呼作响的藤条,为我们撑起一片并不十分明媚的天空。 那时我唯一的慰藉就是娘充满茧子却温暖的手温柔的牵着我和姐姐,在五月温暖的阳光里带着我们到郊外放风筝,娘做的风筝可真好看,可以飞的好高好高,每回我都担心它飞走了再也回不来了,让我那在童年唯一的玩具都不见了。我就哀求着娘让风筝下来吧,下来吧,不要飞的那么高,那么远!娘总是笑着,并不答话,却慢慢的收着线。 娘一直做着好几分工贴补家用,又不得不为爹爹的酒付去三分之二,我们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辛苦的挨着日子……无论娘如何做工,姐姐如何帮忙,我如何乖巧懂事,日子还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春天来了,一日我外出采野菜回来,兴奋挥着沾满泥土的小手,朝屋里大喊“娘,姐姐,看我今天挖了好多野菜……有猴尾巴,有……”我进到我们那残破的小土屋,望着眼前一桌子的菜惊呆了,哇,好丰盛的菜呀,香喷喷的,我都能闻出猪油的味道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年早就过完啦,难道……是爹爹高中啦? “是全儿回来啦,快进来吃饭吧。”娘从屋内走出来,笑着对我说。馋嘴的我并没有听出娘声音里的哽咽。我吃着少见的白面馒头,就着小葱拌豆腐,猪油炒胡萝卜丝,猪油炒小白菜开心的吃起来。娘一个劲的给我夹菜,嘴里说着:“多吃点多吃点。” 我呵呵地笑着,说:“娘也吃。” “娘…。娘不饿……全儿多吃吧……” “娘,姐姐呢?怎么不见姐姐出来?” “她…。你姐姐帮娘还洗完的衣服去了……” “哦,这样碍。。娘,你怎么哭了?娘,你别哭,是全儿惹娘生气了么?全儿以后一定乖,娘你别哭…。。” “全儿很乖,娘不哭,咱吃菜,来,吃菜,多吃点……” “娘,爹爹呢?又讨酒去了?” 这时,爹爹从门外走来,手里提着一壶酒,我看了一眼,有个姐姐叫我认的“儿”子,想来定是女儿红了。 爹爹今日怎么有钱买这酒?这酒我可是记得呐,去年我三岁半时,姐姐偷偷的带着我去酒庄,用做秀活偷偷攒的钱买了这带着“儿”字的酒,啧啧,这酒可贵着呢!姐姐告诉我,这酒叫女儿红,是生了女儿的人家在女娃出生时埋在地里的,等女儿出嫁的时候才拿出来喝,火红的嫁衣配上香醇的酒,真是幸福的时刻呢!我那时还嘲笑姐姐,想嫁人想疯了吧!姐姐抱着小酒罐,微微红了脸,睫毛扑闪扑闪的,眼睛里充满光辉,向往地说:“真希望我也能有这麽一天1 “呵呵,姐姐羞,姐姐羞1我一边用手指划着自己的这脸蛋一边说。 “呵呵!好!是姐姐羞!天晚啦,咱们也该回家啦!今个可是爹爹的生辰呢!呵呵1 “姐姐,对爹爹这么好干什么!老是打我们,看看娘身上的伤,我……”我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想到娘胳膊上一个个结了痂的伤,我就…… “唉,那始终是我们的爹爹呀,爹爹十年寒窗苦,也不容易啊1 “哼,他不容易!我们和娘就容易么?1 “全儿1头上传来姐姐坚定的声音:“将来姐姐嫁人一定要嫁一个有学问的人,姐姐的夫君定要是个………呀1姐姐住了口,羞红了脸!我捂着嘴偷偷的笑!呵呵,我的姐姐在想什么哪……。呵呵呵~ “好啦。”姐姐不自然的别过脸去,牵着我的手朝家里走去…… 爹爹拎着酒笑着进来了。满脸的春光显示他今天的心情不错,我偷偷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不会挨打了! 没想到,爹爹进来的第一句话是:“呦喝,小子吃的很开心那,好久没吃这么好了吧……”我心里冷哼,敢情儿他还知道我们平常吃的不好! “你姐那贱丫头也算做了件好事儿埃”呃……这顿饭……和姐姐有什么关系么?我不解的抬头看着爹爹,他在那呵呵直乐,手里摩挲着他那宝贝酒。我不屑的回过头,望着娘,想让娘给我个答案!娘捂着嘴,表情痛苦,眼睛水蒙蒙一片,让人看不真切。 “娘……”我撒娇似的说:“怎么了,姐姐做了什么能让我们有饭吃?” 娘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抱着我说:“是娘对不住你们啊,娘没用,保护不了你们哪……”  “娘?”我急了:“到底怎么了?姐姐呢?该还完衣服回来了吧?天都快黑了,怎么还么回来呢?娘…。”我推着娘,着急的问,娘却说不出话来…… “哼,还衣服,这就是你告诉全儿的么1爹爹令人厌恶的声音传来,“全儿。”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叫我,以前都是叫我臭小子的,李全这个名还是娘给我取的,说是希望我将来快乐富足两全。 “全儿,爹爹决定了,要给你联系个私塾,过几天你就去上学去……”私塾么!好贵的,他哪来的钱,我不屑的冷哼一声,没往心里去,却想起了姐姐要嫁给有学问的人的笑言。 “全儿好好学,到时候考个状元回来1 “姐姐…。” 我见问娘问不出来,转而望向爹爹。 “喝,傻小子,还想着她那,那件丫头回不来了,她让我卖给城东边的布庄锦庄那儿去了,他们给的价可高碍…说是这丫头长的还不错,哼,就她那德行,花了这些钱就买了个贱丫头我还真替锦庄不值……。”我脑子嗡的一声,爹爹下面面说的话我再也听不到了,只想着,卖了卖了,这个恶魔把偷偷攒钱给他买女儿红的女儿卖了,还嫌姐姐不值这个钱,那他值么,他值么! 仿佛又回到那天下午,姐姐那闪着流光溢彩的大眼睛,那么的有神,那么的明亮,就是天上最明亮的星星也比不过她!姐姐笑容是那么的灿烂,长期因为营养不良而暗淡的脸庞在那一刻散发着迷人的光彩!姐姐抱着期待回了家,可等到她的又是什么?是爹爹的毒打,说她这贱丫头偷偷攒钱,背地里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哼,见不得人的事么!他做的那些就能见的了人么,喝酒,耍酒疯,打妻虐子,还有他的屡试不中!哼,要是我,早就没脸活了!!! “臭小子你还要谢谢你姐姐,你今天这饭还是......”饭,我猛然想起,“呜……”我抠着喉,努力想把今天吃过的饭吐出来,奈何我怎么吐都吐不出,我表情痛苦,想着姐姐,泪流满面! “臭小子,别吐,这都是钱......”钱么?我苦笑着停止抠喉,小小的我用尽全身力气掀翻桌子,碟子碗叮叮当当掉了一地,清脆的声音盖过了娘的呜咽声,心里的愤恨并没有减轻,我朝爹爹跑去,发愣的爹爹没有防备,被我撞了个正着,我抢过酒罐猛地朝地上砸去。心里想着,喝,让你在喝!混蛋!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出门去! 后面传来爹爹的叫骂声“臭小子,有种你别回来1有种别回来,有哪家爹爹会这么说自己的儿子!不回去?!你就想了,我一定会回来,我要搅得你不得安宁,不得安宁...... 我发了疯一样跑到了锦庄,敲着他家大门,大叫“姐姐,姐姐,是全儿来啦,姐姐,跟全儿回家吧,姐姐,跟.....跟全儿回家吧,姐姐.......” 过了一会,一个家丁模样的人从里面走出来,拿着把扫把,看着我,说“怎么啦?天快黑了怎么还不回家呢?快回家吧!这没有你姐姐,这的人都是自愿进来的1我拽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哀求的看着他,不行,我不能走,我的姐姐在里面呢,姐姐,姐姐,全儿来啦!!! 这时,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孩走过来了,家丁看到女孩后露出一丝欣喜,低首恭敬道:“小姐......”小姐?锦庄的小姐么?!也许.....我抬起满脸泪痕的脸,望向女孩。这是个和姐姐差不多大的女孩,天哪,我不禁呆住,她,真的是人么?怎么会有如此的人,我没读过书,不知该如何去形容她,只觉着她太美了,美到像仙女下凡,她,是观音娘娘身旁的玉女么?想到这,我扑通跪下去,“姐姐,您是神仙,请救救我姐姐吧!救救我姐姐吧1说着,我又磕了几个响头。可能是我的愚笨吧,她竟然呵呵笑啦。我难受极了,在笑话我么?心里想着,姐姐绝不会这样对我,只会心疼的搂着我。一瞬间,我的心里充满仇恨,想起了平常辱骂我们的人,想到了把我们撵出店门的人,只因我们穷,只因我们有个没出息的爹,只因......姐姐,姐姐,全天下的人都笑话我们,姐姐,我定要带你回去,让我们一起报复爹爹,一起报复这个黑暗的世界! 笑声渐停,一双柔柔的手把我扶起,我愣了,不是嘲笑我的么?我努力地睁开雾蒙蒙的双眼,只见这位姐姐含笑的眼睛望向我,我脸红了,为自己刚才所想到的事情而脸红!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啊......“别动不动就跪着,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你姐姐在里面?”好听的声音响起,我愣愣的点头。 然后回过神来说:“姐姐,我的姐姐在里面,我要来接姐姐回家,来接姐姐回家.....”说着,眼泪又哗哗的流了下来。 那双温柔的手为我擦去眼泪,轻声说:“不哭,我带你去找姐姐!你姐姐叫什么?”没有千金的刁蛮与高傲,只有淡淡的平等与亲切。我感激的说:“谢谢。我姐姐叫李萌。“ 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有威严的声音响起:“德福。”她低声向他交代了什么。 “是,小姐。”那家丁愣了一下后,恭敬的鞠了一躬,转身进去了。不一会,姐姐被带出来了,见到我就迫不及待的抱者我,我们相拥而泣。 “姐姐,跟我回家吧!跟我回家吧1姐姐抬起头,摇了摇,说:“我是被卖到这的,怎么能回家呢1 “卖进来的?”好听的声音里透着不悦“德福,她不是自愿进来的么?” “小姐,这....”德福头上冒着冷汗,讪讪的说不出话来。这,要他怎么说好呢,今早有个男人过来说家里穷,不得已要卖女儿 ,还请给个好价钱。问女孩,也说自己愿意进来,这才.....德福还看他可怜,给了他不少钱,可现在,这女孩又不像是自愿的!说真的,德福挺喜欢这女孩的,很乖巧,很伶俐,很讨喜的一个女孩,只是可怜,想来比自己的孙女大不了多少,却离开爹娘..... “小姐。”姐姐猛地跪下,“不关福伯的事,奴婢是自愿卖身的1 “我们这并不卖身,工作干完了,你想回家便回家,我们不会勉强你的1 “小姐,奴婢是自愿留在这的,还请小姐成全1 “唉,快起来,这里不需要有人下跪!你也不必自称奴婢!你有你的自由与尊严,无须这样1姐姐不可置信的抬头望着她,眼中盈满了感激的泪水,望向她的眼神也愈发的敬重。片刻后,姐姐缓缓的站了起来。 我拉着姐姐的手,道:“姐姐,跟全儿回家吧。” 姐姐却摇头,“我不回啦,这里有好多书,有我的梦想,我在这里很开心,姐姐.....”姐姐抱着我,哽咽着说。 “呜....姐姐……” “全儿不要怪姐姐好么?姐姐这么自私,丢下全儿和娘,全儿不要怪姐姐呀” 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决定好了,是么?过一阵子锦庄就要搬家了,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到了1 姐姐深深地望着我,目光坚定地道:“不会的,终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弟弟。” “姐姐....” “还请公子小姐得空帮我照看一下弟弟,萌儿心满意足了1这时我才发现旁边还站这个男子,一样白衣,一样似仙。 “公子?”好听的声音又传来,声音的主人望了望身边的人,说“老家伙,有人叫你公子呢1男子宠溺的看这女孩,淡淡的笑着,没有说话。 就这样,姐姐几日后随着锦庄搬走了,没有人知道这锦庄搬去了哪。只是不久之后,天下出了个君锦山庄,名震天下。而我,也再也未能的得到姐姐的半点消息。 过了半个月,那日与天仙姐姐一起的男子找到了我,要给我银两,我拒绝不接受,我说:我要用我自己的手为娘和姐姐打造出可以挡风的墙。男子笑了,那笑容似真似幻,有着说不出的耀眼,淡淡的说“真真是有骨气,你可愿做我的首席弟子?跟我学武?” 我望着他半响,然后坚定的点了点头,练武,可以变强!只有变强,才能保护娘,保护姐姐,才能,保护那个对我笑着平等待我的天仙似的姐姐!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嗯,好。” “师傅,徒…徒儿有个问题想问师傅。” “哦?什么问题?” “我想知道……。那天……那天……。” “嗯?!男子汉说话莫要吞吞吐吐,要敢做敢担当!!1 “是,师傅教训的是!徒儿,徒儿想知道那天的那位姐姐该如何称呼?1 “哦?-。她么!呵呵,你就叫她‘锦少’吧1 …………。 “‘锦少’么?!嗯,徒儿,记下了1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几年年,我努力地习武,努力的帮娘干活,也努力地忽视爹爹的存在…然而现实,却总是在不经意时把人作弄,娘被逼无奈把我这个爹爹所谓的没前途的目无尊长的整天只知道往外跑的臭小子送进了宫,我并没有反抗,我知道如果我反抗,娘会过的更不好!在我那时的认知里,这,是一个没了男人女人就活不下去的社会。但也因着这次入宫,让我又遇到了她,遇见了我的主人。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而且入宫之后,我就被师父安排到那个人的身边,交于了一个秘密的任务,那就是保护好主人,然后把主人所有的事都及时通知师父。 当我被主人从那个小太子的脚下救出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人,是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的主子了。我的一生,都属于她。 属于这个天下唯一的传奇,君锦山庄的主人,锦国的少主——安锦。 很多年以后,当我站在君锦山庄的荷花池边,看着在一旁和小白玩耍的忆君,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微笑,原来,世界是如此美好! 原来只有跟在她的身边,无论做什么,都是幸福的,心甘情愿地幸福着。 ******************************************************************* 首先,玥玥要感谢写这篇番外的亲果冻考拉,谢谢你!!!!! 你一直在我的身边,让我感动加感激。我知道一句谢谢你会明白其中的深意。 最后,也要谢谢一直在关注玥玥的文的其他亲。 其他的番外依然会不断地上传上来。如果有想写的亲可以写好之后发来给玥玥。 当然,大部分番外是玥玥亲自完成的。 番外之旦呓(上)往昔不再 慕容旦呓之《往昔不再》 作者:慕颜 我是鲜卑的公主,也是燕国的公主,记得小时候母后常常会坐在宫殿的御花园漫山遍野的沧海亭里里赏景,而我就会在那百花丛中翩翩起舞,白色的裙摆飘飘渺渺地散开,绽放这最美丽的花朵,这时候的母后总是会用柔柔的目光注视着我,风情万种的脸庞是尽是和蔼的微笑,她把我轻轻地拥入温香的怀抱里,温柔地用丝帕为我拭去额头的薄汗,我就环着母后的腰,耍赖般在母后芳香四溢的怀抱中撒娇,母后就会笑呵呵地抚摸这我的头,:“我的旦呓那么美丽出色,即使是那天上的仙女也比不上,将来真不知道是哪个男子那么幸运可以得到我们旦呓的青睐。” 每当我满心欢心打算接口的时候,总是有一道煞风景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看是谁那么倒霉,被你给赖上,也只能每天烧高香、拜大佛,自求多福。”语毕,还适时地加上几声看似沧桑的叹息。 我气愤地转过身去,大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坐在汉白玉雕花朱栏上,唇红齿白的俊朗模样,真是人神共愤,此刻还大言不惭地戏弄我,:“你自己还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看我怎么收拾你”我轻踮足尖提气运功,轻轻点过花尖,翰见好就收,急忙使出轻功,向外飞去,我更紧追不舍,最后终于在我正义的抗争下,翰被我擒在了手里,却不想被他来了一个金蝉脱壳,稳稳当当地逃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回头摆个鬼脸向我挑衅。 我气得几欲吐血,愤愤不平地剁着脚,倚在母后的身旁,扯这母后的水烟笼纱水袖,:“母后,你看看翰总是欺负我,我要学擒拿手嘛” 幼时的时光总是欢快且短暂,如白驹过隙,那年我十七岁,却已经是鲜卑早有盛名的第一美女,花镜中倒映这纤细的身姿,稍带一点异域风情却十分美丽的容貌,肌肤如瓷,眉眼如黛,红唇似血,青丝宛绸,静若竹,雅如菊,清如莲。 生活继续得平静如水,波澜不惊,倒是朝中时不时发起一些小动乱,我却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我第一次看见了那么狼狈的母后,白皙美丽的脸颊上,一个红红的巴掌印清晰地影印在上面,脸色说不出的苍白,眼神那么绝望空洞,我第一次感觉到害怕,母后怔怔地盯住我,又自言自语着什么,呢喃着,然后紧紧地将我拥在怀抱里,但我也是第一次感觉那个曾经给我无限温暖的怀抱的冰冷,冷得我直打寒战,母后怜惜地凝视这我,仿佛闭上眼我就会消失一样,我内心的不安在蠢蠢欲动,那一天,凄婉的夕阳打在母后离去的背影那么凄清,那么悲戚,我好像有预感一般,那应该是母后和我的最后一面吧。突然发现我连眼泪都哭不出来,那种荒凉的恐惧无法发泄,但我却笑了,笑得那么美,那么妖冶,如同浸染了血的曼珠沙华,在我的嘴角绽放,那也是清纯的我第一次有了嗜血的念头与冲动。 正如我所想,从此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母后,以及那温柔的微笑。 是夜,遥挂天际的月亮涣散这凄冷的清辉,倾泻了一地的悲戚。 我躲在被窝里,身子弓成虾米般卷曲,往昔的美好像放映一般在脑海不停反复播放,那个闸口终于被炸毁,悲伤的洪流倾泄而出,以一种荒凉的姿态,出现在我不再安详的脸上,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为了不使人不发觉,我拼命地扯这丝被,逼迫自己只能嘤嘤地哭泣,泪水在我的脸颊是流成了两条清丽的小溪流。 突然,丝被被人掀开,有一些刺眼的月光透过长长眼睫是凝固的泪珠,折射出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然后有一只手,有着微微薄茧的指尖温柔地擦去了眼睫上的晶莹,我清楚地看到了眼前俊美的男子,优雅如谪仙的男子,此时早是玛雅祭祀的大哥,慕容翰。他紧紧地抱住我,我通过他微微颤动的肩膀可以知道,这个男子在流泪,:“母后不会再回来了,再也不会了,我发誓我一定会变得强大,我一定保护你们,不会再让你们受任何伤害。” 我心下感动,学着母后的样子轻轻拍打着他的背,看着他渐渐平息,逐渐沉淀。 一定不会有人可以再伤害我们,一定不会。 一晃三载时光已过,我已经背负了许多的责任与使命,我知道,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旦呓,不是那个在被花丛中翩翩起舞、天真浪漫的旦呓,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地与翰打闹的旦呓了,我的家族与血统,都是我不能选择的。 当我再见到翰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冲动的少年,举手投足之间气韵不凡,连性格也沉稳许多,也冷漠了许多,狭长的丹凤眼里有着不可除却的精光,往日的张扬,也渐渐被收敛起来,隐住气息,根本不能察觉到他的存在,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许多东西,其中也包括我自己。 那高大的身影盖住了阳光,我也不觉得刺眼了,我静静地望这他,似乎能在他的身上感觉到故燕慕容,正在已一种奇特的姿态,崛起。 那年,我二十岁,翰,二十二岁。 我接到了新的任务,前往大陆,我隐姓埋名,委身在一家青楼,在一夜之间名动满堂,因为我的身份,我只是作为艺妓,想要见我,必须通过三关,而那些奇人异士更是对我效忠,所以从来没有人可以如愿,因此我更是被外面传得神乎其神,虽然我委身在青楼,但收集情报却是最方便的,直到有一天,那个叫安锦的人已一种奇特的姿态闯进了我的人生,我平静的一生,就像一波湖水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渐渐泛起波澜,荡漾。那天,陪同小锦闯关的人叫司马琅邪,当我见到他的时候,我的心猛地一颤,与我结拜与兄妹的男子,竟然是大陆的国君,那个大陆上那个年轻却最有为的帝王,当他趁小锦酒醉之时警告我不准对小锦显露身份时,我轻轻点头答应,心中更是对小锦好奇,就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可以引得司马睿为知己,接下来更我吃惊的事,总爱故作风流地调戏于人的小锦,居然是女子,一个女装男装的女子,一个隐忍且淡漠的女子,她简直就是上苍最神奇的结合,身怀绝技,文采非凡,时而如同孩童般憨娇天真,时而如同历经沧桑的老者般淡然,快乐却悲伤。 那样的女子,是世间的吗 ? ————————最亲爱爱、可爱爱的小颜,慕颜至上。 ************************************************************************* 未完待续,下集:【番外之慕容旦呓《是离还别》】 。 本文出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男女通吃,老少皆宜,生冷ok的慕颜mm。嘿嘿o(n_n)o。。。 玥玥的话:非常感谢颜颜已经中暑生病了依然坚持着给玥玥写番外,而且还一直坚持在写着,还有其他的几篇。非常感谢,颜颜,我都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谢谢。 颜颜,我知道你能明白我这句话的含意的。这两个字代表的很多很多…… 谢谢你!!也谢谢一直喜欢玥玥支持玥玥的玥米们!!玥玥真心谢谢每一个人!! 题外话:玥玥一直没有发番外,不是因为忘记了,而是本文玥玥觉得有很多不满意的地方。准备假期的时候好好修改,让这篇文变得更好看。所以,到假期修改之后番外会接着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