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特效药》 楔子 过长的刘海,既粗且黑的框边眼镜,占掉整张脸的二分之一;包裹着黑色套头高领衫的是五花十色的鲜艳毛衣,全身上下称得上“正常”的,大概就属毛衣下那条牛仔布的灯笼泡裤。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穿灯笼泡裤?何佑纬的食指敲着桌面,额际隐隐泛疼;凝着此刻坐在诊疗室的女人,他小心推敲字句。 “你说……家里逼婚逼得很紧?”这点恐怕有困难,如果她一直打扮成这副模样,是男人都会吓跑。 “就是这样,所以我才会常常觉得喘不过气采;如果不是压力过大,我就不用来找心理医生了。”女孩的声音清脆圆润,实在与她那副“尊容”不甚搭轧。 没错,何佑纬,一个心理医生,专司心理谘询,所以“客户”千奇百怪,眼前的女人就是一例。注意到她开合的嘴,她还有一个优点——唇型很美,他想。 “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通常逼婚过紧都有理由,希望她的解释还算合理。 “逼婚就逼婚,还要有什么理由?”女人显然忘了自己正在与心理医师谘商,也忘了该诚实无伪地回答医师的任何问题;她微微发愣,下意识反问。 “如果你想由我这边得到解决的方式,我建议你最好配合的回答我的问题。”他不耐烦地再次轻敲桌面,毫不介意地显露自己没啥耐性的本质。 “医生”原本就是个矛盾复杂的东西,通常越大牌、越不给面子的医生,就吊诡地越容易得到病人高评价的尊敬;见贤思齐,他正努力朝这个“目标”前进。 “喔——”女人的声音微微扬高,然后无力地落下尾音。“很抱歉打扰你的诊断,我会注意的。” “很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他怎觉得这女人道歉得不是很有诚意?或许是因为她的头发太长、眼镜太厚,令他看不清她双眼的缘故吧!“理由!” “我婆婆年纪大了,她急着抱曾孙。”她轻描淡写地说道。 “难道你家里没其他兄弟姊妹足以完成这个‘任务’?”非得让她来“担纲”不可?皱起眉,他感到棘手。 “有。”她给他一个希望,但又很快地让他失望。 “都是外姓。” 瞪了她一眼,何佑纬把视线转向手中的病历。房蔌筑,可惜了这清雅的名字。 “本家呢?就你一个内孙?”麻烦麻烦,麻烦的是老人家的既定概念。 “不,我有三个弟弟。”她又燃起何佑纬的希冀。 “那不就得了,让男孙的孩子承继姓氏,不是更理所当然?”何佑纬开心极了,嘴角泛起一抹安心的笑。 “两个十三岁,一个九岁,你指望他们哪一个来完成?” 第一章 “哈罗!何医师,我在这里!这里这里……”圆润清亮的嗓音在户外长廊上响起,瞪着由不远处弹跳不停、急速飞滚来的“彩色毛球”,何佑纬顿步低声诅咒了下。该死的女人!他说过连自己都数不清的多少次,为何她就是舍不得换下身上那些“霓彩装”?这样要嫁得出去才有鬼! 经过无数次的诊疗,健保卡都由a盖到不知cdefc哪个英文字母了这妮子仍旧一点长进都没有,任他说得口干舌燥、舌头发麻,她依然不改初衷、执意“表现自我”,怎不救他气馁!? “嗨!你怎么会在这里?”房蔌筑气喘吁吁地跑到何佑纬面前站定,两个脸颊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你把我的话当马耳东风吗?”何佑纬深吸口气,插在口袋里的手紧握成拳,怕自己会忍不住掐死她。 “我不是要你把头发修一修吗?不然你好歹也把它们拨到后面去,这样盖头盖脸的好看吗?啊?”忍不住地。他终究伸出食指猛戳房蔌筑的额头,戳得她的头前后摆动。 “喔!”房蔌筑来不及防备,硬是让他戳了好几下,后知后觉地双掌复额,额际微微泛疼。“你怎么这样戳人家?好痛喔!”她疼得哇哇大叫。 “痛?知道痛还有得救!”老看不清她的眼让他心浮气躁,口气也硬了些。“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眼睛是人类的灵魂之窗,可以由里面读出许多说不出口的情绪,可是她老这么遮盖着,让他怎么都读不出她的心思。 “人家习惯了嘛。”嘟嚷了声,她垂下头,整张脸只露出鼻尖的部分。 眯起眼,何佑纬直视她的发旋。以心理学上分析,刻意隐藏自己,通常都是因为心虚,所以不敢将内心的想法示人;另一个解释则是因为——自卑?霍地,他伸手飞快拔下她的黑框眼镜,凑近自己半眯的眼前看个仔细。 “你做什么?”房蔌筑猛然一震,按下来是大骇,伸长手臂想抓下他手里的眼镜;无奈两人身高悬殊,何搐纬抬向手肘,硬是将眼镜提高半寸,任她怎么跳跃都抓不到。 “这眼镜根本没度数,”“啪”地一声,黑框眼镜应声而断,由两个镜片间最脆弱的连接点断成两半。 “你怎么可以?”隐在刘海后方的眼闪了闪,房蔌筑掩嘴呼了声,简直不敢相信何棺纬竟有如此粗鲁的一面!“你怎么可以折断我的眼镜17” “这种没功能的眼镜不要也罢。”随手将黑框眼镜的“尸首”往旁边的水沟一丢,“扑通”一声,尸骨无存。 “恭喜你往成功迈进一步。”他勾起唇,露出一抹令人头皮发麻的邪笑。 “我要眼镜!”房蔌筑被激怒了,管他邪笑还是什么笑,她愠怒地抬起头,两颗小拳头紧握在胸前,隔着黑发瞪着他。 “把头发拨开。”伸手欲碰她的发,却被她一把躲开。 “喂!”“不要!”小手贴着刘海,她猛地退了两大步。“我的眼镜已经被你毁了,不要再碰我的头发。”在她眼里,现在何佑纬的脸上被画了个大红叉——禁止靠近! “把头发拨开!”黑瞳渗入一丝狠戾,何佑纬再次重申命令。 “不要不要……啊!” 不理会她的躲避,何佑纬大手一扬,先拍掉她复在发上的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拨开她的刘海,瞬间发丝飞扬,露出她从不轻易示人的双眼——赫!心一动、手一松,厚重的发重新复上她的前额,再一次尽责地遮盖住她的眼。很快抹去心头在凝上她双眼时的惊悸,何佑纬轻咳两声,颧骨竟微微泛红。 “何医师最讨厌了!讨厌,讨厌!”房蔌筑陡地转身就跑,沿着医院僻静的长廊,边跑边嚷着对他的评语,仿佛有鬼在后头追她似的。“讨厌鬼……”她跑得飞快,就怕何佑纬那只“鬼”会阴魂不散地追上来。 “唉……”他伸起手,却定在空中没赶上她的脚步,过了好久,才讪讪地收回。明明有双明亮的大眼——真的是大眼,好“大”的两颗眼呵!晶晶亮亮的,难掩明眸里水光的波动。为什么非得藏起来不肯见人呢?决定了。下次,下次她再不听话地把那撮碍眼的长刘海剪短,他就亲自压着她“执法”! ... “蔌筑姊姊,你的眼镜怎么不见了?”医院僻静一角的小庭院里,几个孩子围着房蔌筑,小小的脸上满是好奇;他们已经习惯了蔌筑的黑框眼镜,因为她从不曾拿下那副眼镜,现在少了那副眼镜的陪衬,他们反倒觉得不习惯了。 这就是房蔌筑的工作,她是一名社工,在升天医院工作,负责小儿科部门;除了得解决家长的疑问,最主要的工作就是陪孩子“打混”。 “不小心掉了。”她没办法对孩子生气,因为他们是如此天真无邪。“明天姊姊再去配一副。”她也习惯眼镜的重量,没有眼镜压在鼻梁上,她会没有安全感。 “蔌筑姊姊,你的头发好长啊!”戴着帽子的小娴摸摸她的发,黑黝的眼满是钦羡。“要是我也有那么长的头发就好了……” 小娴患的是白血病,目前在做化学治疗,有严重掉发的现象。 “别这样,小娴。”房蔌筑伸手抱住她,强迫自己扯出笑容,心里满是不舍。“等小娴病好了以后,还是可以留长头发,就像蔌筑姊姊一样。” “真的吗?”小娴的眼亮了亮,仿佛燃起一丝希望。 “嗯……我想小娴留长头发一定很漂亮。”年纪与小娴相仿的小贤搭了腔,圆圆的脸上有丝腼腆。“比蔌筑姊姊漂亮。” 复在发间的眉挑动了下,房蔌筑有种被扫到“风台尾”的感觉;她是自知自己长得平凡无奇,但被不会说谎的孩子这般说,难免微微感到受伤。哎,难怪恋情总是夭折,原来不无道理。 “喉--小贤喜欢小娴。”其他的孩子皆露出满脸笑容,互相用肩膀推来推去,没有人发现房蔌筑的些微失意。 “男生爱女生,羞羞羞--”还有男孩子直用食指刮着耳腮,兴奋地跳来跳去, “你们……不要乱说嘛……”小娴羞红了脸,为苍白的小脸添上一丝红润。 “小娴本来就很漂亮i”小贤的脸胀得火红,足以与天上的太阳媲美,“我说的是真的广 “好了,你们别逗他们了。”房蔌筑很快就被孩子的童言童语逗笑了弯起的唇像弧上弦月,优雅而温柔。“蔌筑姊姊讲故事给你们听好不好?” “不要啦!每次都是讲故事。”理着小平头的仔仔不待大家反应,嘟起的嘴足以挂三斤肥猪肉。 “对呀,我们不想听故事。”几个平常跟仔仔较好的孩子立刻附和,跟着反对了起来。“每个故事都听了好几次,换啦、换啦!” “嗯,那你们现在想做什么呢?”房蔌筑也不坚持,反而询问他们的意见。 “玩游戏!玩游戏!”像群起示威似的,仔仔一提议,孩子们拍着手,极有节奏地打起拍子。“我们要玩游戏!” “那么,你们说玩什么游戏好呢?”她又问,贪看他们喜悦的脸。 “我们玩跳房子好不好?” “不好,你们忘了医院的地上不能乱画吗?护士长会骂人的。”有例可循,她记忆犹新。 “一二三木头人呢?” “前天才玩过,不要啦!”其中一个孩子抗议了。 接下来的讨论十分激烈,不断有孩子提出意见,又遭到其他的孩子反驳,一时间引来几个路过的护土和病人的侧目,看得房蔌筑胆战心惊。 “不然我们来玩老诠抓小鸡好了。”没辙了,再下去恐怕护土长当真要出来骂人了,她不得不先提出游戏规则。“可是你们要小声一点,不然……” “护土长会骂人。”孩子极有默契地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往病房大楼方向寻找护土长“神出鬼没”的身影。 “对。”她笑了,虽然还是看不到眼睛,但她的眼是弯的,她自己知道。“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于是,仔仔被公推出来当老鹰,房蔌筑则担任母鸡工作,身后排了一长串的“小鸡”,游戏于是开始进行。 不当班的何佑纬恣意闲晃,不经意地循着房蔌筑消失的方向跟进,远远便听见小孩子的尖叫和笑声;他被那快乐的氛围所吸引,不曾稍停脚步地往声音来源迈进,之后,他看到她和一堆病童玩得不亦乐乎的情景—— 灿烂阳光散落在小庭院的每个角落,她额前的发微湿,是玩得疯狂的证据;她努力护着身后的孩子,就像是只真正的老母鸡,坚强捍卫着自己的小鸡,看起来是如此耀眼、明亮,几乎让他移不开眼。 这样天真烂漫的女人不该嫁不出去。或许她的外型并不亮眼,但她的心却单纯而美丽,他愿意付出最大的努力,帮助她完成她婆婆的心愿。 何佑纬的心思蠢蠢欲动着,潜意识里的“鸡婆”因子蓄势待发,让他全身的血液莫名其妙地沸腾了起来 ... “不借!”安玖焕臭着一张脸,冷冷地拒绝何枯纬的请求。 “丫,你这个人太不够意思了吧?好歹因为我的关系,才让你老婆行情看涨,不然以你这么白目的性格,怎会突然发现她的美好?”何佑纬猛力拍了下桌子,愠恼地瞪着眼前同他一般出色的安玖焕。 蔚甘琳迅速捧住桌上摇晃的杯子,其间因何佑纬的激动而溅出几滴茶水,还好,“灾情”还在掌控之中。 “你还敢提那件事?要不是你鸡婆,甘琳不会差点被别人抢走。”安玖焕眯起眼,凶狠地瞪他一眼。 “什么都能借,就我老婆恕不出借。”他很不给面子地拒绝第二次。 “大丈夫敢做敢当,我有什么不敢?”退而求其次,何佑纬深吸口气,他还有其他“备案”。“那照片行不行?把她‘整型前’、‘整型后’的照片借给我,让我拿去当‘佐证’总可以了吧?” 蔚甘琳的眼转了转,还来不及开口证明自己的“清白”,安玖焕就说话了。 “甘琳从没整过型。”捏了捏妻子的小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她只是改变妆扮而已,这点你再清楚不过了。” “我当然清楚!”何佑纬的声音拔高了起来,全然不理会餐厅里其他用餐的客人。“白花花的钞票是由我帐户里扣的,我当然比谁都清楚!”安玖焕夫妇闻言忍不住心中窃笑。 没错,当初为蔚甘琳“量身变妆”的确是何佑纬出的钱,但“馊主意”也是他想出来的,至于为什么……这说来话就长了,在此省略跳过;所以由何枯纬付费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们夫妻俩一点都不感到内疚。 “你现在是经济拮据,跑来跟我追那笔钱是吗?”安玖焕故意扭曲他的意思。 “我追那笔钱?”何佑纬的声音更高亢了,已引来临近餐桌客人的侧目。。我花在你家那两个小鬼身上的钱都不止那些‘小钱’的十分之一,我会追那笔钱!?” “容我提醒你,你口中的那两个‘小鬼’是你的干儿子、干女儿。”安玖蟆撇撇嘴角,提醒他花钱花得“师出有名”。 “是,没错,他们的确是我的干儿子、干女儿!”吐出一口长气,何枯纬窝囊极了。“别人都是看孩子可爱,才自个儿开口收来做干儿子、干女儿,哪像你们这样硬赖人家做干爸爸?”还不让人拒绝,真是……真是他妈的好啊! “你的意思是你后悔了?” “我从不做后悔的事!” “那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反共意识、反美意识,要说我反wm也无所谓,随你怎么说都行!” “你今天是来找架吵的吗?” “跟你!牙尖嘴利的生意人?算了吧!横竖我争不过你!” “干心理医生的你,口才可不比生意人差。” “你好意思说,我可没胆子听;哪一回不是被你‘将’得死死的,你以为我当真不长眼吗?” 蔚甘琳叹了口气,对眼前“司空见惯”的场景,早已感到“麻木不仁”” 这两个男人天生犯冲,说穿了,就是人家所谓的“宿敌”;打幼稚园开始就为了争一个荡秋千而闹得老师大动肝火,长大后更为了多牛毛的蒜皮小事吵得“人神共愤”。身为他们两人的幼稚园同学和其中一人的妻子,她要不习惯都不可能。 偏偏每隔十天半个月,这两个人要是不见上这么一面、吵个一回,他们就仿佛全身都长了虫似的不对劲,这样真可以称得上“宿敌”吗? 她就是搞不懂,这两个人明明就八字不合,为什么她老觉得他们越吵感情越好?一定是她神经错乱了。 两个男人吵得不可开交,直到服务生过来要求他们“小声一点”,他们才讪讪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可见刚才的“战况”有多激烈,两人吵得都站起来了呢! “你倒是给个理由,为什么非得帮那个女孩不可?”安玖焕喝了一大口水,硬是浇熄掉被他恼得差点燎原的肝火。 “我不是说了吗?她是我的病人。”他白痴啊?这种问题要问几次他才过瘾?去! “出了诊疗室还帮?你未免太尽责了吧?”安玖蟆挑眉讪笑。 “我尽责你是不爽厂々?”何佑纬瞠大牛眼,不客气地赏他一记大白眼。 “我只是不相信你的理由这么单纯。”人性本恶,安玖焕才不信他动机纯良。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眼角抽搐了下,何枯纬不屑地轻哼了声。 “够了!”眼见战火又将开打,为免服务生再来“临幸”一回,蔚甘琳忙出声调停。“再说下去,你们又要吵开了,可不可以麻烦你们讲重点?” 两个男人同时瞪她一眼,之后又极有默契且若无其事地导回主题。 “她婆婆年纪大了,家里的意思是不想让婆婆含恨而终。”何枯纬“原版拷贝”房蔌筑对他说过的话。 “快死了吗?”只要还有口气在就不急。 ”我又不是阎罗王,哪知道她何时会寿终正寝?”他的口气又变坏了,真是个没耐心的男人。 “口气别那么冲,我正在替你想办法。”生意人毕竟眼界较当医生的广,安玖焕试着帮上忙。“就算她嫁了人,孩子一样是外姓,对她婆婆而言有差吗?” “或许头一个孩子跟她姓。”他也想过这个伺题,答的却是房蔌筑给他的答案。 “那不是跟招赘没两样?”万一总共只生了一个,那男方能得到个屁! “现在不兴招赘这一套了!”何佑纬没好气地顶了一句。“说不定男方会同意,我不预设立场。” 安玖焕不怀好意地问:“换个方式来说好了,如果是你,你同意吗?” “如果够爱她的话……会吧?”不知怎的,他有点尴尬。 “喂,反正你一定要帮她就对了!”往椅背一靠,安玖焕有点子了。 “嗯哼。”他是帮定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你娶她不就得了?”勾起笑,他丢出一颗炸弹。 “你疯了!”何佑纬瞬时弹跳而起,激动的程度甚至撞翻身下的椅子,引来轰然大响。“这是什么烂主意!?”他手忙脚乱地拉起椅子,俊颜胀成一张关公脸。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啊!”蔚甘琳的兴味被老公的建议彻底挑起,凉凉地补上意见。“你都三十一岁了,是该找个人定下来的时候了。” “谢了!”何佑纬由咬紧的牙里进出两个字。“我的婚事不劳两位费心!”这是什么世界啊!他只是来拜托蔚甘琳帮忙说服房蔌筑改变妆扮,总是拿个实例让她有点信心,怎反倒让他们误会了自己跟房蔌筑之间有发展的可能?这个玩笑实在开得太大了,他的心脏负荷不起! “那你又要我们帮忙?”安玖焕觉得好笑,为他的反应过度。 “甘琳是实例,‘实例’你懂不懂!?”要不要他为他们上堂国文课?嗄? “你当真对人家没意思?”安玖焕还是老大不相信。 “你不知道医病之间不能有纠葛的吗?”他真会被他们给气死!“没知识要常看电视!像我这么有医德的医生,才不屑做出有违医德的事!”他由鼻尖喷出气,像只正在喷火的恐龙。安玖焕和蔚甘琳对看一眼,两夫妻立时达成共识。 “好,甘琳可以帮忙。”安玖焕总算答应了,不过他有“但书”。“可是我们要全程参与,直到那位房小姐完成终身大事。” “就这样?”何佑纬眯着狐疑的眼觑看他们,直觉眼前这两夫妻有阴谋。 “就这样。”弹了下手指,安玖蟆笑得像只老狐狸。“如何?” 何佑纬瞪着他们好一会儿,犹豫再三终于下了决定。“好,成交!”不管了,只要能把那妮子嫁出去就成了,管她嫁给哪个倒楣鬼! 第二章 自从“眼镜夭折事件”后,房蔌筑不再到诊疗室找何佑纬谘商,在医院里,也总是有意无意躲开与他见面的任何可能,她的反应只能用“避如蛇蝎”来形容。 “房蔌筑!你给我站住!”好不容易在院里的走廊上看到她,何裙纬立刻先拨手机给早已standby的蔚甘琳,然后气急败坏地扯开嗓门大吼。“就站在那里不准动!听着!不准给我乱动!”他先发制人。 “嗄!?”房蔌筑正和一个经常碰面的太太谈事情,一听到他的声音,整个人立即惊慌失措了起来;旋身对上他的眼,她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对不起,我现在有急事,我们改天再聊好吗?”她绷起全身的神经,略嫌急躁地跟对方解释并获得谅解的点头。“谢谢、谢谢!”她感激得莫名其妙,二话不说拔腿准备闪人。 “动!你还敢给我动!?你该死了你!”仿佛房蔌筑欠了他几百万会钱似的,他不顾走廊上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不留情面地大声嚷道,并大步朝她走去。“你聋了吗?我叫你站在那里不准动,你是听到了没有!?”加快脚步,现在的他,有点像在竞走。没办法,医院守则——不准在走廊上奔跑,违者记过处分。他恪遵职守,不承认自己多少忌惮记过的惩戒。 “呃……”房蔌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为所有人明显带着讪笑的注视,整张脸胀得赭红,额际冒出冷汗。 她该跑的,可是她跑不动。脚底板像黏到黏老鼠的强力黏板,令她连稍移半寸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夹带剧力万钧的澎湃气势步步逼近…… “夭寿喔,这查某囝仔看起来就乖乖啊,奈气人给人倒会仔?” “你怎么知道她倒人家的会?” “呒奈々给人追到院々来?用‘肚宅’想嘛灾。” 断断续续的小声耳语,迅速而确实地在周边的人嘴边传开,房蔌筑冷汗潸潸,心里埋怨何佑纬不止千百遍! “房小姐,你真的……欠人家钱喏?”原本和她聊天的太太一脸不敢置信,眸光上下移动地审视着她,恍若想看穿她的。信用额度”。 “没……不是、我没有……”她总算体会什么叫“有口难言”。 现在这种阵仗,就算她说破了嘴,也不见得有人相信她的话,只会认为她狡辩而已;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沉默,以免传出更难听的谣言。 “终于逮到你了喉?”何枯纬一把揪住她的手腕,像警察在逮犯人那般粗鲁。。你别跑,我有话跟你说。” “说话就说话,不要这样拉拉扯扯的嘛!”扭绞着自己的手臂,房蔌筑就是无法摆脱他的箝制。 “不拉着你,难不成好让你有机会跷头?”他看起来像是这么笨的男人吗?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躲我?不过是一副眼镜罢了,你有必要记仇记这么久吗?”他就不屑做这种小肠于、小眼睛的人。 “别这样!”她急了,益发用力扭动手臂。。会让别人误会啦!”根本不是眼镜的关系!他难道没听到那些人的耳语吗?教她以后还怎么在这职场立足? “谁?”或者说何枯纬真是个没神经的男人,他猛地将黑瞳扫向四周,凶恶地盯着一双双好奇的眼眸。“哪个家伙敢乱‘五六七八会’?当心我一个个抓起来洗脑!” 廊上的好事者见何佑纬目露“凶光”,还大胆出声“要胁”,个个低垂下头纷纷走避,当然也包括刚才还在跟房蔌筑讲话的那个太太,速度之快令人昨舌。 “你的口气就不能好一点吗?”用力扯回自己的手,房筑愠恼地瞪了他一眼,都不知该怎么说他才好。“你把人都吓跑了。”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好,横竖全都是你的话了。”何佑纬恼了,又拉起她好不容易挣开的手,直往医院大门的方向走。“别理他们,我们走。” “唉唉,你别拉呀!”娇小的身段哪比得上他长腿的速度!房蔌筑不得不小跑步跟上他;当然,小手还握在他的大手里是最大因素。“你倒是说清楚,到底要拉我到哪儿去?”她的心头怦怦跳,到底是因为小跑步还是……他? “查某郎’有耳无嘴,跟我走就是了!”为了让她无异议跟上来,何佑纬不惜窜改闽南俗谚直发牢骚,引来几个经过的小护土掩嘴偷笑。 “呃……”房蔌筑无法如他一般,漠视护土小姐的讪笑,只得沿途不断向往来的人们点头微笑,像英国王妃出外巡礼般慎重。 “你在傻笑个什么劲儿?”回头睐了她一眼,他的眉心打了个死结。“笑得跟花痴一样!”笑花凝在唇边,房蔌筑被他不加修饰的言辞给气坏了!“花痴不好吗?至少我不再需要你的帮忙。”如果她的“花痴”可以吸引男人上钩的话,压力便会解除,也不用再仰赖他的鼻息过日子。 “别妄想激怒我,那对你没好处。”皮笑肉不笑地扯动嘴角,何佑纬一阵诡笑。 “我需要激怒你吗?”她猛地顿住脚步,不肯任他拉着走动。“你看看你自己,活像只暴怒的活动恐龙,我还需要激怒你吗?”那种“功力”已经让所有人都鸟兽散了,难道他还觉得不够吗? “我?暴怒?还活动恐龙!?”这是什么形容?难道这妮子的脑袋还停留在远古时代不成?“我哪里像恐龙了!?”他忍不住地破口大叫。 “你看你看,就是现在!”房蔌筑学着他龇牙咧嘴,小鼻子皱出几条细纹。“不正像恐龙发怒狂奔而来吗?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他的确是不知道啊!哪个人有特异功能,可以看清自己的表情?何佑纬懊恼地狠瞪住她,猛地扯紧她的手,再次拉开大步。 “不跟你闲扯了,办正事要紧!” ... 办正事?所谓的办正事,就是拉她来网路休闲中心里喝咖啡? 房蔌筑好奇的眼透过门框,流转在偌大的网咖里,这家复合式的网路休闲中心人很多,她不晓得这种店真有这么多顾客,而且真的可以赚钱。 在她有限的认知里,这种店的客源应该大多为国、高中生,没想到这家店的顾客竟是以soho族和大学生居多,一时间让她的头脑难以消化。 “为什么……我们不能坐外面?”非得选在这种独立式的包厢里? 虽然现在门是开着的,但总感觉是区隔开来的空间,只消门一关,里面的人在做啥坏事都不会有人知道,这让她感到如坐针毡,怪不是滋味且别扭。 “你会上网吗?”何枯纬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 “不会。”即使在资讯飞腾的现代,依旧有为数不少的人属于电脑白痴一族,而无巧不巧的,她恰巧就是。那一族”的“族员”之一,编号oo一。 “那你坐外面干么?”睨了她一眼,他啜了口咖啡,黑眸里净是戏谑。 外面开放式的空间,清一色有个特点,每张桌上都放了一台电脑,无非让人上网用的;她既不会使用电脑,也不会上网,干么去跟人抢那一位难求的位置? 到时,安玖焕那铁公鸡又会跟他唠叨个没完,为了让耳根子清静些,他才不得不选择这个包厢;不过,这也是蔚甘琳特别交代的,他不敢不从。 “这么说,你也是电脑白痴喽?”房蔌筑也不是颗软柿子,不假思索地顶他一句。 “咳!”何佑纬一口咖啡差点没由鼻子里喷出来,他狼狈地咽下喉管里的液体,红着脸呛咳几声。“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怎么可以对小姐这么没礼貌呢?纬纬。”一个女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人包厢里,顺手关上门,顿时,包厢成了切切实实的密闭式空间。 “纬纬?”房蔌筑本来因房门突然被关了起来有点紧张,但一听这个称谓,立刻将她的紧张感全数驱离,反倒觉得有点好笑。 “该死的!我不是叫你别喊我那两个字!?”何佑纬的脸立刻胀红,俊颜更显狼狈。 “我习惯了呀!一时半刻哪改得过来?”女人温柔地笑着,把托盘放上四角桌,美颜转向房蔌筑。“你好,我是蔚甘琳,你是房小姐吧?” “呃,我是。你好!”她微愣,显然何佑纬那大嘴巴已先行向这女人介绍过她了,收起惊疑不定的心思,她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叫做蔚甘琳的女人。 柔美的瓜子脸蛋,精致的五官,顶着柔软蓬松、令人想碰触看看的波浪长发;身上穿的是烘托圆润身段的针织贴身长衫,以房蔌筑的审美观而言,称得上是美人胚子。 但她是谁?何医师的女朋友吗? 莫名的,心头涌起一股酸涩,她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可能是手上的咖啡太苦,导致她产生错觉吧!” “听纬纬说,你家里逼婚逼得紧是吧?”相较于她的细细打量,蔚甘琳的目光倒是不加遮掩地梭巡她的五官,大刺刺的程度令人发指。。想找个好对象吗?” “废话!”何佑纬翻个大白眼。“哪个女人不想嫁个‘好对象’?” “你还赖在这里干么?”蔚甘琳吸了口气,回头瞪了他一眼,指了指关起的门。“玖焕在办公室等你,你知道他的脾气不太好,还不快点‘滚’过去?” “奇怪了,我跟他八字不合,他找我会有什么好事?”何枯纬嗤笑一声,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我留在这里就行了。” “现在开始,是我和房小姐的‘私房话时间’,你在这里岂不无聊?”蔚甘琳的唇微微上扬,滴溜溜的眼上下转动了圈。“你要在这里妨碍我们是无所谓,但到时如果有‘什么事’打了折扣,你可得自己承担喔!” 何佑纬登时竖起全身寒毛,他没笨到听不出蔚甘琳话里的恐吓意味。 这个机会是他千求万求才求来的,没道理自己再拱手出让;为了不让之前的口水白流,他只得摸摸鼻子准备离开包厢。 “乖一点,别给我惹麻烦!”临去之前,他不忘撂下狠话,就怕那不听话的妮子又给他找“茶包”。 “不会!你放心好了。”这句话是蔚甘琳代替房蔌筑回答的,连忙一迳儿挥着手赶他离开。“去去去!杵在那儿挺碍眼的哩!” 何佑纬不放心地看了眼房蔌筑,发现她老低垂着头,他叹了口气,关上房门离去。 “真哕嗦!”蔚甘琳将视线拉回,对上房蔌筑的眼。 “你难道不觉得他很让人受不了?”她家老公可不会这么碎嘴。 “还、还好……”在背后论人长短的事她做不来,加上这个女人是何祜纬的朋友,自己又是突然拉来“见客”的,她不确定自己可以跟她“体己”到什么程度。 蔚甘琳扬了扬眉,菱唇抿起好看的弧度。“别提他,我们聊我们的!” “对不起,请问……我们要聊什么?”她的工作是社工,自然有一套与人聊天的“职业本能”,但她必须确定这女人想谈的内容,才好接上主题。 “聊你想找对象的事啊!”蔚甘琳好笑地起了头。“要不要说说看,你家里逼婚的理由?”虽然多少已由何佑纬口中得知,但她想当事人或许可以说得更多。 “我想……何医师应该向你说过了吧?”她垂下头,略微觉得难堪。 自己的事大刺刺地摊在不认识的人面前,也难怪她难堪。会去找何佑纬,是院里的医护妈妈介绍的;她说何医师颇有医德,人又有耐心,教她不妨去向他讨教。 事实并不然,他根本没有医德,不然不会把病人的隐私告诉他的朋友;而且他也没耐心,老对她大呼小叫。说穿了,他是只披了羊皮的狼。 “嗯哼。”蔚甘琳多少猜得到她的想法,也不客气地点头承认了。“他是说过,不过你别怪他,他是为了帮你。” “帮我?”帮人是这么帮的吗?找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来帮她,这岂不可笑?; “为什么把刘海留这么长!”蔚甘琳陡地伸手拨开她的发,让她一瞬间微倾上身,躲开她突兀的举动。 “我……我只是习惯……”为什么他们都要责备她的发,她自己感到舒服就好,为什么老要挑剔这个小问题? “听说你家有三个弟弟。”蔚甘琳没再追问,只是一迳儿盯着她。 “嗯。”淡淡地应了声,她没有多加解释。 “问个较尖锐的问题,你爸妈重男轻女是吧?”不然不会在有个女儿之后,还连续生了三个男丁。 “你……”房筑抽了口气,这个问题当真“尖锐”! “我猜的,别太崇拜我。”事实上,这个答案是他们夫妻加上纬纬讨论出来的结论,当然,纬纬加人心理学的观点来剖析,他认为她有自卑心态。 “你……你怎么知道?”她从没跟外人说过,包括何医师。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跟我谈。”蔚甘琳热络地拉着她的手。“虽然我是独生女,但我很想跟你分享心情,如果你愿意谈的话。”想谈,才能解开心结;不想谈,她也无能为力。 房蔌筑犹豫地看着她好久,又将视线移到她包复着自己的手上;她感觉不到蔚甘琳有丝毫的虚伪之意,好半晌,她才轻点下头。 “如你所言,我爸妈的确有点重男轻女……”叹了口气,她开始吐露自己的家庭状况—— 原来,房家由母亲执掌大权,理由是,房蔌筑的父亲是被房家招赘的女婿。房家在中南部算是大地主,但由于房氏一族男丁单薄,一个儿子外加七个女儿,原本就呈不均现象,加上唯一的男孩在不满十岁便夭折,所以整家子全是女娃娃。房蔌筑的母亲偏巧是长女,自然得担负起延续家中命脉的责任;她和房父是媒妁之言成的亲,因为房父是孤儿,姓的是孤儿院院长的姓氏,又没有什么家累的羁绊,所以没有任何麻烦便顺利成其姻缘。头一胎,在大家的殷殷企盼之下,生出的竟又是个女娃娃,不免让房氏一族大失所望;之后房母又久不受孕,认为是房蔌筑为房家带来霉运,因此对房蔌筑益发冷淡。全家上下,唯一疼惜她的只有婆婆,也因而养成她畏首畏尾的个性。 多年以后,房母陆续生了三个弟弟,而她也北上求学,因为少了家里各方面的压力,加上念的又是社会工作学系,这才逐渐改善她畏缩的个性;但她还是惯于隐藏,所以用头发和眼镜来增强自己的信心,直到逼婚事件爆发,她才又陷入往日的窠臼,难以跳脱。就因急于找到宜泄情绪的出口,她才会克服心里的担忧找上何佑纬,不料却让自己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 听房蔌筑完她家里的一大串。历史”,蔚甘琳叹了一口气,她拍了拍胸口喝了一大口茶,才有办法开口说话。 “小姐,这不是‘有点,好不好?这根本就是‘非常’重男轻女!”还好她妈没这观念,不然她不知道还要“冒”出多少个兄弟姊妹。 “没那么夸张啦!”房蔌筑淡淡地扯开一抹笑。“谢谢你肯听我发牢骚,我感觉轻松多了。”仿佛卸下一部分压在肩上的重量,她莫名地获得喘息的空间。 “没什么啦!”帮人是好事嘛,如果不是老公小器得紧,她早就无条件答应纬纬帮这个忙。“可是你这样盖头盖脸很难找到好对象,要不要试着改变一下厂 “何医师也这么说,可是我从没试过,我怕……” “怕什么?没有人生下来就天生丽质,就算有,还得加上三分打扮。”蔚甘琳霍地拍拍自己的脸。。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未了还加上一记媚眼,让房蔌筑忍不住轻笑出声。 “很漂亮。”她诚恳地赞美道。 “是喽!”蔚甘琳露出亮眼的笑容。“这全是纬纬的功劳。” “你是说……何医师?”他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什么何医师?听起来怪别扭的!”蔚甘琳啐了声,为她倒了杯清茶。“女人喝太多咖啡不好,容易骨质疏松;以前我也不会打扮呐!都是纬纬花了大把钞票让我了解,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 “你们……感情真好。”她的眼黠了黯,巧妙地让过长的刘海遮住。 “怎能不好?”即使有那排“窗帘”挡住,蔚甘琳都能由她失落的语气里,读出那么点嫉妒的味道。“虽然我们幼稚园毕业后就分离了,但几年前又再度重逢;这几年下来,感情想不好都难。”跟她老公的感情尤其好,简直是特好! “原来你们是幼稚园同学。”青梅竹马,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 “对啊!”好吧好吧,她根本做不来坏女人,还是老实招了吧!省得这小女生让醋海给淹死!“还有我老公,我们都是同一个幼稚园毕业的。” “你结婚了!?”房蔌筑惊呼出声,满脸不敢置信。 “纬纬没告诉你吗?”她使坏地笑了笑,站起来展现自己的身材。“瞧,我还是两个孩子的妈呢!” “我的老天!”她再次惊呼,又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你的身材好棒,完全看不出来生过两个孩子。” “那可不。”得意洋洋地坐回原位,房蔌筑彻底满足了蔚甘琳的虚荣心。“我说过,这都是纬纬的功劳。”虽然她花了些钱做产后塑身,但她可不想把功劳往塑身中心推,毕竟她花了钱,塑身中心只是克尽其职罢了。 “何医师……兼做营养师吗?”房蔌筑无法将这两种“师字辈”连结在一起。 “才不是呢!”蔚甘琳笑着挥挥手。“我和我老公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可是他很不识货哦!老嚷着要交女朋友,后来纬纬就带我去‘变身’啦,变得美美的,让我老公大吃飞醋、‘烂马转吃回头草’,反过头来追求我呢!”她毫不隐藏地大谈何枯纬的“丰功伟业”,特意隐瞒两个男人的心结。‘烂马转吃回头草’?”房蔌筑被她自创的俗语给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意会地发笑。 “怎么样?要不要让纬纬试试看!”蔚甘琳很期待纬纬见到她“变身”之后的反应,还会舍得将她推给别人吗? “试……”她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立刻又缩回龟壳里。“不、不好啦……” “有什么关系?不用钱的!”当初她也没付钱呐!“试试看好不好?就算吸引不了男人的眼光,让自己有点自信不是很好吗?” “不是钱的关系……”“自信”是她最渴望的东西,但,真有这么容易得到吗? “嗯哼。”蔚甘琳喝掉杯里的茶,站起身拿起托盘。“呐!我当你答应了!你先坐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叫纬纬过来。”然后便走出包厢。; 房蔌筑呆呆地坐在包厢里,但她的心却以惊人的不规则的频律狂跳着。如果她真让何医师带她去“变身”,真能得到“自信”这个东西吗? 她该不该赌上这一把? 第三章 发廊里的修剪区里,一“只”毛毛虫不安地在修剪位置上“蠕动”,一会儿看向设计师休息室,一会儿透过镜面看向身后的男人,全身上下没一根安静的骨头。 “你够了没?”何佑纬以臂环胸,闲适地倚着墙面,冷眼观察“毛虫蠕动生态”。“只是叫你剪个头发就扭成这样,你是长痔疮吗?” 说来蔚甘琳那女人硬是了得,他劝了好久都不肯剪发的房蔌筑,竟让甘琳三言两语就“拐”来发廊;由甘琳口中,他得知房蔌筑的自卑心态与他预计的八九不离十,所以在她好不容易点头首肯之后,体贴地想说些“笑话”让她放轻松。料不到,竟是冷得令人尴尬的冷笑话!但他毫无所觉。 “长……”房蔌筑胀红了脸,没想到他的用词竟会如此“粗俗”。“才没有!” “那你干么扭来扭去?”好奇地走到她身边,微低下头近距离审视她的红脸蛋。“还是身上长了虫?要不要我替你抓抓?”他纯粹是体贴,没别的意思。 何祜纬的大掌复在她身后的椅背,立时让她警觉地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了。 “不、不必了!”她两眼圆瞠,几乎由位置上跳起来,却又被他一个反手硬压坐好。“我没长虫,只是……” “只是害怕?”他挑起眉,满脸戏谑。 “才……才不是!”倔强地咬了咬牙,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脸红心跳。“不过是剪个发,我没胆小到那个程度!” “那你就别东扭西扭。”站直身躯,正巧看到设计师走出体息室。“设计师来了,你乖乖的别乱动,当心她剪掉你的耳朵。”带着恶作剧的心态,他坏心地威吓她。 房蔌筑果然没敢再乱动,直到设计师走到她身后站定,她已经紧张得全身冒出冷汗,胃部微微紧缩,似乎有点痉挛。 没事、没事,不过是剪个发而已。她不断在心里自我催眠,可惜效果很有限,只能让汗水集中在额头,逼得额前的发微微汗湿。 “may,麻烦你为她修掉那‘堆’碍眼的刘海。”没注意到她的紧张,何佑纬兀自与设计师攀谈起来。 “哎呀!这个头发怎么会留成这个样子!?”来不及搭上何枯纬的话,may一见房蔌筑额前那堆“乱草”,便不加遮掩地惊叫起来。 “有必要这么夸张吗?”房蔌筑不满地撇嘴小声咕哝,透过镜面狠瞪身后的设计师。 “所以才要麻烦你‘大刀阔斧’的为她‘修整门面’,让她隐在头发后面的眼睛‘重见天日’。”感谢老天,他终于可以看见她那双一直以来总是“垂帘听政”的眼睛。重见天日?太严重了吧!房蔌筑暗叹一声,找不到任何言辞加以评论。 “好好的一张脸,这么遮起来多可惜?”may不由分说地撩起她那厚重的刘海,大方地看清她的脸。“瞧,这样好多了。”将发由两旁拨开,她的双眼确实“重见天日”了。 何佑纬吸了口气,就是那双大眼——晶晶灿灿、闪闪发光。若不是她羞怯地半合眼睑,may又恰巧在镜里挡住她半边脸,他会看得更加清楚。 “你的发质很好,又黑又亮,应该没有烫过或染过吧?”may似乎对她的头发情有独钟,手指一再流连地在她的发间穿梭。 “没有。”她才不会做那么引人注目的事,这次是“空前”的头一遭;倘若成效不彰,从此使成“绝后”。 “她的脸蛋小,为了衬托她的小脸,我打算将她的头发剪至齐肩长度,没问题吧?”may而询问何佑纬的意见,没忘记这回是他第二次带朋友来,而且都是女人。 “嗯?”何佑纬愣了下,拉回乱七八糟的心绪。“你怎么做都好,只要能让她露出眼睛。” 房蔌筑心里不断犯嘀咕。明明是她的头发,为什么要问他的意见,分明枉顾人权! “何先生似乎很在意这位小姐的眼睛?”may觉得好笑,忍不住多问一句。 “这样比较有精神。”随意抓个理由搪塞,何佑纬依旧不想和设计师谈太多。 “安太太也常来我这儿修整发型呢!”蔚甘琳已成了may的固定客户,从何枯纬带她来的那时候开始;顺手抓起剪发围巾,将之套上房蔌筑的脖子。 “喔。”可有可无地应了声,他的眼胶着在镜面里房蔌筑的脸上。 “何先生常和安太太见面吗?”想当初,她原以为蔚甘琳是他的女朋友,想来好笑的是,那个“女朋友”最后另嫁他人,所以这次她可没敢乱加猜测。 “还好。”一个月一、两次,但他没必要详加解释。 “她是个好客户。”剪子一动,一小撮厚长的刘海落了地。 “嗯。”何佑纬目不转睛地盯着房蔌筑落在地上的发,胃部一阵抽紧,仿佛may正在剪的是他的肉,却变态地有丝快感。 “以后你可得多带些人来照顾我的生意哦!”她的收入靠的是业绩抽成,顾客自然是越多越好。“我在这里先谢过喽!” “唉。”他终于觉得不耐烦了,为了让心脏不随着房蔌筑落下的发而丝丝抽动,他决定先行“退场”。“may,你慢慢剪,我先到休息区看看杂志。” “怎么你不在这里等吗?”好可惜,她还想跟他多攀点关系呢! “不了,记得剪漂亮点。”撂下话,他匆匆闪离修剪室。 “奇怪,上回不是赶他都不走,这回怎么好像逃跑似的自己躲开?”m真y动作不曾稍停,就跟她的嘴巴一样。“简直莫名其妙。” 耳边充塞着may没有建议性的叨念,房蔌筑沈静地看着一撮撮发丝由眼前坠落,就似她理不清的、一落千丈—— ... 不自在地拉了又拉,刚“厶《·力々”好的头发让房蔌筑拉得有些走样,但仍无处遮掩地露出她整张脸蛋,看起来神清气爽。 “别拉了,头发长长的速度没那么快,当心‘揠苗助长’。”何枯纬凉凉地说了句,却止不住心头的亢奋。 无法形容当她走出修剪区,自己第一眼看清她脸蛋时的震撼;他不得不承认,may的手艺当真无可挑剔。 中长度的发尾轻触她纤细的肩头,额际的刘海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全数剪短,却巧妙地以中分发线区隔开来,既不失青春的气质,更衬托出她那张小小却清秀的脸蛋,令他百分百满意。 “有人把‘堰苗助长,用在头发上的吗?”不习惯地又拉了下,房蔌筑忍不住嘀咕了声。 “怎没有?”拉开她控制不住拉扯的小手,他正经八百地解释。“你在那边猛拉头发,不但不会变长,反而会掉发,你难道想像下出那种‘惨状’?”天!太令人崇拜了,他的幽默简直是“出神人化”! 房蔌筑陡地瞠大双眼,才刚不经意举起的手定在肩膀的位置,久久才颓然放下。 她无力地回道:“谢谢你的提醒。”虽然他的出发点是好,警告性也够,但叙述方式实在令人……无法苟同。 “不客气。”完全听不出她话里的嘲讽,何祜纬推开精品店的门,拉着她往里头闪进去。“进来。” “来这里做什么?”她头皮一麻,一阵心惊肉跳。 剪发一事,她是事前知晓,虽然不甘愿,却也有所心理准备;但现在上演的又是哪一出、哪个桥段,为何她心里完全没个底? 怪吓人的! “买衣服啊!”他挑眉,说得理所当然。“甘琳不是说你答应了?” “她是说什么‘变身’,可没说要买衣服啊!”穿惯了宽松的舒适衣着,这下子要她改穿这些精品店里绑手绑脚的衣物,她怎么可能穿得惯!? “变身、变身,所谓变身呢,就是‘改变衣着妆扮的身体’,不买衣服怎么变?”他解释得理直气壮,并不怀好意地打量她。“你看看你,身上穿得花花又绿绿,全身上下就属那颗头还能看,不改变妆扮哪能交得到称头的男朋友?” 房蔌筑瞠目结舌,一根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头微微打颤。“我、全、身、上下、就、属、这、颗、头、还、能、看?”她气得差点没爆血管。 “从来没人点破你的盲点是吧?”何枯纬天真地以为她真心受教,领着她往柜台方向移动。“不用太感激我,来呀。” 不气、不气、不能气,气坏身体没人替。房蔌筑愠恼的火焰吞了又吞,心里不断暗念小时候常念的顺口溜,硬是压下冲上天灵盖的漫天怒气。 好,冲着他这句评语,她非得像蔚甘琳一样变身成功,跌破他的“大白目”不可! 她赌气地走向衣架,顺手挑了几件还算顺眼的衣服,却让他毫不留情地全数摇头否决,让她不觉气馁加沮丧。 他到底想要她怎么办嘛! “judy。”眼见她的审美观实在乎庸得令人发指,他不得不向柜台里浓妆艳抹的店员求助。 “哎呀!原来是何医生。”正修着指甲的judy抬头一见来者,立刻扯开职业性的笑容,扭腰摆臀地由柜台里走了出来,大刺刺地攀上他的手臂。“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店光顾呢?” “有件事可能要麻烦你。”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何佑纬笑得有点僵硬。“请你帮这位小姐找几件适合的衣服。” judy噘起唇,试探性地问道:“女朋友啊?” “呃……”他支吾地不做正面答复,轻轻将她推往房蔌筑的方向。“麻烦你了。” 耸耸细眉,judy扭着蜂腰往房蔌筑走去。“小姐,需要我帮忙吗?”judy顶着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她。 “你不就是来帮我的吗?”她慧黠地勾起唇,当场令judy哑口无言,开始动手为她挑选衣服。 这个何医师真是了不起,到处都有他认识的女人,还个个都是“漂亮”的女人,既长得不赖又会打扮,他就是想把自己“变成”她们那个样吧? 难道一定要有亮眼的外表才交得到好对象?她宁可相信“内在重于外在”这句老话,至于妆扮……在她眼里,只是“加分”的工具,毕竟男人都是肤浅的动物,只会由女人的外表来评定女人的价值。 接过judy递过来的衣服,在何枯纬的催促下,她不得不被动地走进试衣间。 她最讨厌试穿衣服了。刚由衣架上拿下来,还贴着标签的衣服,不晓得让多少人试穿过了;而且还得面对落地镜里自己不甚姣好的身段,实在令人厌恶到极点。 就像头上的新发型一般,她扯扯尚嫌太过贴身的土黄色v领羊毛衫,又拉了拉略具弹性的深蓝色小喇叭裤,连瞥一眼镜中自己的勇气都没有;吸了口大气,她硬着头皮走出试衣间。 何佑纬原本不经意地翻看摆在架上的各类衣物,听到开门的细微声响,下意识抬头看向她;这一看,让他狠抽了口气。 “好看吗?”天!她从没穿过这么合身的衣服,感觉好似自己全身的缺点全给暴露出来了,害她好想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进去。 “呃,好看。”游移的眸始终没能对上她清澄的大眼,在他看来,想的绝对跟她南辕北辙;至少就视觉效果来看,绝对跟她天差地别。v领羊毛衫并不紧身,却恰恰托出她“饱满壮观”的胸围;到腰间微微收束,正好点出她不盈一握的蜂腰;由于小喇叭裤略带弹性,更是将她的两条腿包里得笔直而修长,与先前给他的感觉全然不同,非常不同。god!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某部位”竟“冲动”了起来!这下子,他不得不承认,男人果然是“视觉系”动物,绝对是! “怎么样?我的眼光不赖吧?”judy扭着腰靠近他,麻花手攀上他的肩,整个人半倚在他的手臂上。 “咳!”他轻咳了声,颧骨微微发烫。“很、很好。”不知怎的,他竟无法将话说得平顺,喉中间仿佛梗了颗大螺丝。 房蔌筑咬了咬唇,很想把整家精晶店的物品全扔在他头上! 那个judy搂着他,他很高兴是吧?瞧他脸红得什么似的,根本是偷吃鱼骨的猫! “裙子,再帮她弄几条适合的裙子。”很好,他看到长裤的“效果”了,但裙子有存在的必要,非常必要。 “我不要穿裙子!”她抗议。 “女孩子本来就该穿裙子。”他瞪她。 “我不要!”她撇开头,索性不看那女人紧攀着他的模样。 “我说裙子!”这妮子怎么回事!老有激怒他的本事!? “不要!”她也恼了、火了,胸口随着怒气的堆积而上下起伏,制造出她完全料想不到的“效果”。 何枯纬吸气再吸气,一张俊脸胀得火红,分不清是生气,还是因为她不经意释放出来的天真性感。 “这件、这件,还有这件!”他一口气捞了好几件衣服、裙子,不管她适不适合,全部塞进她“壮观”的胸前。“进去试穿!” 房蔌筑狠瞪了他一眼,没忘记自己之前在心里下的决定,她要变身成功让他惊艳,绝对要让他惊艳!瞪了他好半晌,她才不甘心地走进试衣间。 “哟!干么这么生气嘛!”judy再次像只无尾熊般攀上他的手臂,修长的指尖挑逗地顺顺他的发。“别生气,气坏了多划不来?” “别碰我。”睨了她一眼,何佑纬推离她一臂之遥。“你最近没回医院做定期谘商,是不是哪里又不对劲了?” 没错,judy正是他的病人,有躁郁症倾向。通常躁郁症大致上分为两类,一类为躁症、二类则为郁症。 躁症的病情较为特别,病人会显得烦躁、不安,会有某种特定行为宣泄自己的不安情绪,除非病状较为严重,不然一般人不太容易发现病人的怪异举止。 judy就是属于躁症的一种,她的行为模式很特别,一旦发起病来,会不自觉地搔首弄姿、挑逗男人,所以何佑纬直觉以此推断。 “你!”judy气恼地一跺脚。“人家好得很,不劳何医师费心!”讨厌!没情趣的大木头! “那就好,别忘了回医院复诊。” ... 天空很蓝,蓝得看不到任何白云,偶尔几只飞鸟掠过,发出吱吱鸟鸣。 “大姊姊,为什么换人了呢?”小娴拉了拉帽檐,神情有点羞怯。“蔌筑姊姊不喜欢我们了吗?为什么换你来陪我们玩呢?” 女人的双眼微微瞠大,没有给她答案。 “我不是说你不好啦,可是人家很想念蔌筑姊姊嘛!”刚过周休就换了个姊姊,而蔌筑姊姊都没事先通知他们,人家不习惯嘛! 女人的眼又瞠大了些,眸底渗入一丝诡异及……好笑? “是啊,大姊姊,为什么蔌筑姊姊不来了呢?”小贤总喜欢为小娴帮腔,这次也不例外;大大的眼直视眼前的漂亮姊姊,圆圆脸浮现丝微赧色。 这个姊姊好漂亮,跟蔌筑姊姊完全不一样。虽然蔌筑姊姊很好,但换个漂亮姊姊也不错啊,所以——对不起了,蔌筑姊姊。 “大姊姊,你叫什么名字呢?” “你是新来的吗?以前我们都没看过你耶!” “你会陪我们玩、说故事给我们听,就像蔌筑姊姊那样吗?” 常聚在一起的病童见有人起了头,纷纷耐不住好奇地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绕着女人说个没完。 “你们……不认得我了吗?”当当!身分公布,这个美美的女人就是房蔌筑。她不是不回答孩子们的问题,而是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没想到自己的改变这么大,大到连小朋友都认不出来是她。 小朋友们个个瞪大眼睛,一双双明亮的眼里皆闪过些许疑虑—— “姊、姊姊,你的声音……跟蔌筑姊姊有点像耶!”小舌头有点打了结。 “你们做社工的人,声音都很像吗?”另一个怀疑冒出头。 “蔌筑姊姊的声音跟你一样好听,可是她跟你长得不太一样……” “她也没你穿得那么漂亮,好奇怪哦!” “真的好奇怪哦--”这句是齐声大合唱。 房蔌筑温柔地拍拍孩子们的头。这些孩子就像她的小孩,每一个都在人院后跟她混得很熟,没想到他们竟认不出自己来,她直觉好笑,也深感不可思议。 原来打扮真会改变一个女人。蔚甘琳说得没错,世界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 以往她贪图方便、简单,加上自卑心作祟,让自己躲在不起眼的外貌之下,因为她觉得安全;可没想到变装之后,满足了别人的眼也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她开始觉得人生充满无限可能,如果仅是改变就能得到这么大的快乐。 “傻孩子,我就是蔌筑姊姊啊!”带着一丝得意,她笑着公布答案。 “唉!?”孩子们的惊叹声足以媲美管弦大乐队。 “小声一点,护士长会骂人哟!”俏皮地眨眨眼,她笑得好生快乐。 原来除了样貌改变,心情也会随之改变。现在的她,感觉很轻松、很随意,往日的自卑心态就像褪去的厚重外衣,只留下轻便简单的心情。 “哇--你真的是蔌筑姊姊吗?” “真的耶!只有蔌筑姊姊知道这个秘密。” “因为她跟我们一起被护士长骂过呀!” “可是……她变漂亮了耶!” “漂亮、漂亮,漂亮的蔌筑姊姊!” “好棒!我们有个漂亮的姊姊了!” “那么,漂亮的蔌筑姊姊会不会教我们更漂亮的游戏呢?” “笨蛋!什么叫做‘更漂亮的游戏,?” “就是更好玩的游戏嘛……好痛!” 。我要玩、我要玩!” “我也要、我也要,快点快点!” “快来嘛!蔌筑姊姊,我们要开始玩喽!” 房蔌筑抬头看着天际,天很蓝,真的很蓝,就像孩子们天真无垢的纯洁心灵,还有她单纯快乐的心。 第四章 何佑纬的动作很快,快得让房蔌筑无力喘息。一个礼拜为她安排了十个对象吃饭、喝咖啡,就算她有再多体力,也难免因过度频繁的交际而被榨得一滴不留。 “你倒是说啊,到底对哪个家伙的印象比较好?”就像为摆脱蜜蜂叮咬而急躁不已的熊,何佑纬在送走不久前才吃完“联谊饭”的“储备人员”后,旋身回到原位问道。 “你或者该说,对哪个家伙印象比较深吧?”无力地倚在掌心,房蔌筑很想趴在桌上,如果不是顾虑到这里是公共场所,唯恐有碍观瞻,她真的会趴在桌面上略作休息。 “那有什么差别?”不过是换了个字而已,有需要这么计较吗? “差别可大了。”叹了口气,手肘低了十五度。“我根本记不得那些人的名字,甚至连长相也不记得了。” 或许她该去参加某位电视明星开设的什么“快速记忆训练班”,“号称”五分钟可以记得上千字文章的那种,那么,记得人的脸及名字应该不是件太难的事;学成之后,再参加何佑纬举办的“密集联谊魔鬼营”,效果可能会呈等比级数增强。 “难怪你只能念社工系。”记忆力真是——好啊! “不要怀疑我的专业能力。”她连辩驳的力气都没有了,手肘又低了十五度。“社工不像你想像的那般简单,要念的东西可不比医学系少。”单就人际关系就麻烦得要死,何况其他林林总总、拉拉杂杂且莫名其妙的课程。 “我没有任何看轻的意思。”他为自己的不当批判感到懊恼。“我道歉。”不是所有人都念得来社工系,就像不是所有人能念医学系一样,他的语气的不够尊重人家的专业领域,所以他只能选择道歉。 “嗯。”慵懒地应了声,她的手肘再度倾斜十五度,整张脸已经离桌面不远了。 “我知道你可能有点无法消化,但你好歹也给我个人名。”两手左右撑开弓在桌面,他侧低下头,与蔌筑的视线成水平相交。“皮艾基、席诶梯、费诩、狄鸥积……总有一个看对眼的吧?” 房蔌筑叹了好大一口气,摆明了是叹给他看的。“难道你就不能找个跟动物无关的男人吗?” “跟动物无关?”何佑纬愣住了。“人不都是动物吗?男人也是动物的一种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无力地翻翻白眼,房蔌筑的力气终于宣告用罄,小脸压到桌面上另一只小手的手背上。“pig、cat、fish、dog……全都是动物的名字,都可以组成动物园了!” 他拧起眉,认真地计较起来。“动物园里没养这些动物。” “拜托一”她的嘴角微微抽动,连撑起肩膀的力量也消失了。 “别拜托了,我已经为你找了十个对象唉!”他才想拜托她呢!拜托她选个人交往看看,好歹给人家一个机会,也给她自己一个机会。“你要真没办法由其中挑一个出来,下个礼拜我们只好再rcview一次。” “什么!?”这下子,她的精神全回来了,小手一撑,背脊挺得笔直。“还来啊?” “不然呢?你说怎么办?”该做的全做了,他可不习惯半途而废。 “我可以放弃吗?”她宁可回去跟婆婆撒撒娇,或许可以得到“缓刑”的可能。 “不可以!”不给丝毫后悔的余地,他想都没想就否决了。“当初说要找对象的是你,答应努力变装、改变形象的也是你,说什么都不能放弃!”要是这么轻言放弃,那他们之前的努力等于个“屁”,“噗--”一声,全没了! “我后悔了,行不行?”他可不可以别这么固执?反被逼婚的不是他,嫁不出去的人也不是他。 “不行!”铿锵两字,奉送大“x”一只。 “我很感谢你为我付出这么多精神和体力,以后我再找机会补偿你可好?”换个方式,改采柔性诉求,或许可以让他改变主意。 “怎么补?”挑起眉,他由鼻孔哼了声。“我可是不喝鸡精的!” “我说的不是鸡精!”声音拔高,她都快神经错乱了,为他常不经意冒出来的无厘头。“那么,之前你花在我身上的费用,我全数奉还呢?”这样实际多了吧? “这根本不关钱的事!”他生气了。“花都花掉了,我没打算收回来。” 有些东西是金钱买不到的,譬如男人的面子。他在安玖焕夫妻面前夸下海口,非得让她平平顺顺嫁出去不可,现在这妮子成了退缩的一方,怎不教他气馁? 万一不能“达阵成功”,失掉的不止面子,连里子都丢光了,这算盘怎么算都对不了帐,所以没得商量!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嘛?”人家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偏偏这男人的脑筋条条都是死巷,有如让人绝对找不到出口的迷宫,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破关才好。难不成得爬墙吗?哎-- “简单呐!我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十个里面挑一个出来‘试用’看看不就得了?”说来说去,他就是“永不妥协”——想到了吗?答对了!一部电影的名字,他就是看过这部电影才会想到这个贱招。这样还叫做“不是不通情理”?闭了闭眼,房蔌筑彻底打败了。 “就刚才那一个吧厂她投降了,如果这是他要的结果,她愿意“配合”。 “嗯?什么?”她转变得太快,何佑纬微愣了下,没赶上她妥协的脚步。 “我说,就刚才走的那一个!”那家伙叫什么名字来着?天!她几乎忘了那个人的长相! “刚才走的那一个?”他的眼里出现短暂茫然。“喔,你说洪睿彼是吧?” “对,没错,就是那只兔子先生。”哇咧!又是“一只”动物!一叹再叹,她快无气可叹了。 “什么兔子先生?”他的头脑又当机了。 “洪睿彼、睿彼,rabbit,不就是兔子吗?”,は~~还是。红色”的兔子,想想就觉得恶心!她嫌恶地撇嘴解释。 “别再去管人家名字的谐音了,没营养到极点;我明天就去跟他报喜讯。” ... 草草跟那只兔子先生喝过下午茶,房蔌筑不仅食不知味,心情更是down到最低点,直逼十八层地狱。 她明明记得那些人的条件都不错,样貌也都还好,为什么她竟偏偏选了个其中最具“恐龙”相的男人?恐龙头、兔子身?唉唉唉,饶了她吧!眼角余光不经意闪过身边光可鉴人的橱窗,独自闲晃的她不觉停下脚步,看着橱窗里的人形模特儿怔忡了起来。好漂亮的白纱礼服呵! 无肩带低胸设计,有别于一般白纱礼服的光艳亮俗,由上而下不见一块亮片;简单大方的剪裁方式,更是不同于印象中的繁复;裙摆部分由层层白色细纱叠构而成层次朦胧的明暗效果,穿在比例匀称的人形模特儿上,更显气质动人。 如果婆婆看见她找到依靠的对象、穿上白纱走人礼堂,不知该有多高兴? 小手贴靠在橱窗明净的玻璃上,她不禁幻想着这件白纱穿在自己身上的模样—— 梳着新娘的发髻、妆点着妩媚的新娘妆,白皙的锁骨应当配上炫目的晶灿首饰,最好是白金或钻饰,方足以匹配纯白的礼服;她的笑容幸福而甜蜜,回眸看向身边原该是俊朗的新郎……一刹那间,所有幻觉全数进裂,只因身边的新郎竟有着恐龙头、兔子身的可怖模样!深吸口气,她颓然垂下双肩——还是算了吧,就算将她乱棒打死,她都不愿跟那怪模怪样的家伙结婚! “蔌筑?是蔌筑吗?” 正当拔开无力的腿想离开橱窗之际,陡地有人喊着她的名。她顿住,回首寻找发声的源头—— “安太太?”大眼眨巴眨巴,凝向身后一对璧人。 “叫我甘琳就好了。”蔚甘琳热情洋溢地朝她直奔而来,亲热地拉住她的手,身后的男人则缓步跟上,眼底有丝探观。“老天!真的是你,你变了好多,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不仅美丽动人,最重要的是亮眼,几乎让她移不开眼光。 看来纬纬还真有两把刷子,再次塑造出一个美人。 “是我没错。”只是信步闲晃,没想到会碰巧遇到熟人。“你怎么会在这里?”越过她的耳侧,房蔌筑的视线凝向随后跟上的男人,眼神充满了好奇。 “跟我老公出来逛街喽!”放开房蔌筑的手,蔚甘琳转而攀上安玖焕的手臂。“我先生安玖焕;玖焕,她就是蔌筑。”她兴奋地为生疏的两人相互介绍。 “房小姐?”安玖摸淡淡颔首,笑意跃上嘴角。“头一回见面,久仰了。” “呃,你好。”又是一个何佑纬的朋友。无措地,她揪紧背包朝他点头示意。 “房小姐好兴致,一个人逛婚纱店?”眸光扫向一旁的婚纱店,安玖焕调侃的意味不言而喻。 糟哉、惨哉,怎会让人遇到如此难堪的情境? “不,我……”赧红了脸,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对啊!你怎会一个人逛婚纱店?”或许她声音太小,也或许是马路来往车辆噪音太大,蔚甘琳理所当然地忽略她的发音。“是找到理想对象了吗?” 如果是,那这次纬纬的动作也未免太快了吧!”但他介绍的对象真有这么优吗?当初她怎么都不觉得? “不是,我没有……”房蔌筑的脸更红了,也更加支吾地说不清楚。 “我就说嘛,纬纬这次动作没道理这么快啊!”蔚甘琳只捕捉到“没有”两个字,便急呼呼地截断房蔌筑未竟的话语。“对不对喉?老公。” “你喔!”安玖摸叹摇头微哂,想起何佑纬当年的“屡战屡败”。 “漠筑。”蔚甘琳霍地郑重其事地握住房蔌筑的手。“纬纬该不会也介绍给你一些名字怪怪的男人吧?”唤起往年沉痛的记忆,她不觉拧起秀眉,煞有介事地问道。 房蔌筑崇拜地瞪着她;那些男人的名字果真绝顶古怪。。你……怎么知道?” “哇咧!那家伙一点长进都没有!”蔚甘琳的手劲加重了些,让她产生些微痛感。 “甘琳。”斜睨妻子一眼,安玖焕淡淡警告她注意气质涵养。 “人家气不过嘛!”安抚地拍拍老公的手臂,她又回头用力握住房蔌筑的手。“以前纬纬介绍给我的男人,名字全都怪得离谱;你遇到的都是哪些人?”除了怒气,更多的是兴味。该不会就那几个人选“重复使用”吧?太没创意了? “呃……有那个……皮艾基、狄鸥积……嗯,洪睿彼……还有……” 她垂首偷觑安氏夫妇的表情,每报出一个名字,蔚甘琳的脸便绿了一分;而安玖焕则是嘴角不断上扬,最后忍不住放声大笑。 “别笑!”蔚甘琳恼怒地捶了下安玖焕的肩,她气得都发抖了。“有人笑就表示有人正受到伤害,你这下是‘落井下石’吗?”虽然那些人都不在现场,但玖摸这么取笑人家就是不应该,太缺德了! 房蔌筑的头垂得更低,整张脸快贴到胸口了。她不确定蔚甘琳口中那个“受到伤害的人”,指的是那些名字的主人还是……她? “咳!对、不起,我忍不住……哈哈哈——”安玖焕开始想像那些人的嘴脸,是否个个如同他们的名字一个模样,笑得眼角都泛出泪来。 “这个纬纬,真是……真是……”看到老公笑得那么开心,蔚甘琳气过之后也觉得好笑,但她没敢像安玖焕笑得那般直接,含蓄地掩嘴偷笑。 “没关系啦,我想他不是故意的。”房蔌筑这个“苦主”反而安抚起蔚甘琳的情绪。 “他根本是蓄意。”安玖虞拭去眼角的泪,下了句“尚称中肯”的结语。 “嗯!”蓄意!要找到这种名字的人也很难呐,有可能蓄意吗? “我想想,他当初介绍给甘琳的那些人叫什么名字……”他蹙起眉,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喔,什么死心眼啊、湿纸巾之类的,想起来就无力。” “那……我的待遇好像还好了些。”当真无力了,也有了想笑的冲动,她扬起唇角,大力加入他们夫妻的“不道德取笑阵营”。 “这样好了。”安玖蟆敛下笑容提议道。“我知道附近有家还不错的咖啡shop,不如我们到那儿好好聊聊?” “可是……”人家才喝完下午茶不到一个小时。 “好啦!”攀住她的肩,蔚甘琳缠人的功力再上一层。“不喝咖啡也可以喝果汁啊!或许我们可以找到人选,取代纬纬介绍的那些‘动物’。”朝老公眨眨眼,水眸里漾满恶作剧的光芒。 呵!接下来铁定好玩了,绝对很好玩! ... 每隔一、两个月,房蔌筑总会回老家一趟,探望婆婆。不是她舍得丢下婆婆不管,而是这个家给她的压力太过沉重;所以她往往选择在假日一早,家人都还没起床的清晨时分,“潜”人家中和婆婆“楼台会”。 “是你吗?丫头!”晨曦微亮的幽暗房间,苍老的声音由床畔响起。 “婆婆是我。”灵巧地关上门,房蔌筑很快便找到老太太的所在位置。“我回来看你了。”她坐上床,伸手抱了老太太一下。 “丫头你好久没回来了。”自上回一别,至今隔了将近三个月,是自她到台北读书、工作以来,间隔最久的一次。“最近都在忙什么啊?”拉着她的手,房苏月英透过不甚清明的光线凝着她。 “还不都是工作上的事情。”她避重就轻地撇开最忙的事不谈,怕给婆婆造成压力。 她知道有些事根本不是婆婆的本意,例如她的婚事。爸妈在打什么主意,她心里清楚得很;早在她大学毕业前夕,母亲就来电告知,倘若她在二十五岁之前还没找到“适合”的对象,就必须回到老家接受家人的安排。 而爸妈所谓“适合”的对象,必须具备三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家境富裕。富豪或土财主自是最佳,至于相貌,看得过去就可以了,他们并不强求。 第二个条件,职业一流。最好是“师”字辈,能日进斗金那一种,譬如证券分析师、医师,就算是算命师也无所谓,年龄不拘,只要收入养得起老婆、孩子,还能存些钱就行了;唯一例外的,就老师不行,因为收入实在太有限,没啥“钱”途。 第三点是最让她嫌恶的了,就是“无人争家产”。他们的意思,最好是独子或兄弟姊妹死光光的那种男人,既具备之前的两个条件,又仅有一人足以继承,自然大笔遗产全数落人一人之手,房家也许还能凭借姻亲关系,多少得到些“好处”。 假若无法三条件俱全,至少第二个条件得符合才行,否则房家不予认同。理由很简单,万一对方家无恒产,又没遗产可继承,至少她嫁出门后,不至于因经济拮据而向娘家“调头寸”;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断无回头向娘家伸手要钱的道理! 这种刻薄的条件,是男人都会退缩。今年她已二十四,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可以找对象了,如果努力到这个地步终究不能成功,那她也只有乖乖回到老家任爸妈安排。谁教她是房家的长女呢! “是吗!”房苏月英昏黄的眼微微一闪,透着她不了解的晶光。“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她问的还是同一个问题。 “婆婆!”房蔌筑心下一惊,以为婆婆患了老年痴呆。。我不是说了吗?都是工作上的事情。”柔嫩小手抚上老太太满布皱纹的老脸,心头满是不舍及酸楚。 沉默了好一会儿,房苏月英缓慢地开了口。“你变漂亮了,丫头。” “有吗?”她装傻,心喜婆婆注意到她的转变,这表示老人家的脑袋还算清晰。“我一直都是这样啊,还是丑丫头一个。” “带他回来让我瞧瞧。”没理会房蔌筑的言不及义,房苏月英兀自说道。 “他?”蹙起眉,她满头雾水。“谁啊?” “住在你心里头那个男人。”枯骨般的食指点着的心口,房苏月英是老了,但她的心和眼可没老得看不清现况。 “我、我心里……没住人。”莫名一阵心慌,脑海里倏地浮现的俊颜更令她呼吸一窒,她不禁微微一颤。“只有婆婆住在我心里头。” “我还没变成鬼,所以你心里还是住着人。”瞪了她一眼,房苏月英的犀利不曾随着光阴流转而消逝。 “别提那个字,婆婆。”她怕,怕鬼,更怕婆婆话里提及的隐含意思。 “那你就带他回来让我瞧瞧。”房苏月英不肯稍让,执着地认为她心里有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我真的没有!”她百口莫辩。 “别理会你爸妈那套理论。”显然房苏月英误会了她不敢承认的理由。“我还没死,这个家轮不到他们来作主!” 房蔌筑抽了口气,婆婆知道,她竟然知道爸妈定下的条件! “丫头,没什么事情瞒得过我的眼睛。”她的眼清明得很,连老花眼镜都不需要。“只要你喜欢,婆婆会为你主持公道。”没什么事比两情相悦更来得重要,她要的,是她这可怜的孙女获得货真价实的幸福。毕竟她忽略得够久、够彻底的了,确实需要一个能宠她、疼她的肩膀让她依靠。她值得的。 “没、我没喜欢的男人……”不知怎的,她好心虚。还好厚重的窗帘遮住璀璨明亮的阳光,否则婆婆一定会发现她藏不住的脸红…… “我吃的盐巴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能瞒得了我吗?”傻丫头,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们祖孙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我真的没有……”鼻头微微发酸,她只能垂首以对。叹了口气,房苏月英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然后,她说了句颇富深意的话。 “再看不清可就迟了呀——” 第五章 快步推门走人咖啡shop,玻璃门上的风铃因外力而花枝乱颤地响起悦耳铃声;何佑纬在门边站定,他拉长脖子环顾四周,很快便发现他要找的目标,并大步向前靠近。 “搞什么?干么找我找那么急广拉开椅子坐下,语气满是烟硝味。 适才逢他当班,手机却像催命铃似地响个不停,逼得他才刚下门诊,便十万火急赶来“会客”。 “玖焕嫌你‘办事不力’,特别让你来看看他做的‘好事’。”蔚甘琳娇笑地倚在丈夫怀里,一双美眸若有似无地瞟向何枯纬右后方的位置。 “什么办事不力?”他不记得自己答应过安玖摸什么,狐疑的眼对上安玖焕的气定神闲。“你又干了什么好事?”怎么他感觉这对夫妻的神情,跟“好”完全搭不上边? “房筑的终身大事,你没忘吧?”看着服务生熟练地加水、点饮料,安玖焕耐心地等服务生离去才开口。 “你在开什么玩笑!”猛灌1口开水,冲去他一路赶来所造成的口腔燥热。“我可是卯足了劲为她介对象,见鬼的办事不力!”很好,他弄懂了其中一个“谜底”。 “动物类男人!”撇撇嘴,安玖焕用力憋住涌上喉咙的笑意。 “什么!” “阿猪、阿猫、阿狗的。”懒得一一说明,安玖瘼一律用“简称”带过。 “神经!哪来那么多阿猫阿狗?”他完全没注意到危险逼近,一迳儿跳进安玖煤的言辞游戏里。 “玖焕说的是皮艾基那几个。”蔚甘琳掩嘴轻笑。 “皮……咳!你们怎么知道!”陡生一股狼狈,他的颧骨无可避免地泛红,语气不禁冲了起来。 服务生送来咖啡,适巧解除他的尴尬,也让略嫌紧张的气氛获得舒缓空间。 “前两天,我们夫妻散步时偶遇房蔌筑,凑巧得知她的‘困境’。”侍服务生再次离去,安玖焕淡淡地解释。“所以我才说你没半点进步。” “你非得鸡蛋里挑骨头是不!”何佑纬的眉心打了个结,旧仇新恨,他一并算了。“几年前你就这么损过我,事过境迁,你又来这一套,难道不嫌烦吗?”那时是为了捍卫蔚甘琳,这点他可以谅解,但此刻为的又是哪椿!摆明了跟他过不去! “不关我的事,是房蔌筑自己无法接受,我只是为她请命,抒发她的意见罢了。”哎——他可无意挑起战火,但何佑纬就像拔了毛的公鸡般冲动,往往没弄清事情的重点就发火,实在难以沟通。难怪这么多年来都没啥长进! “这事轮得到你来多嘴吗?”忆起她垂头丧气的模样,他还无法欺骗自己她是满心欢喜。“你行?你要真行,不会为她找个称头的对象?嗄!”称头?“撑”死他安玖焕这个“冤大头”! “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优雅地啜了口咖啡,安玖焕弯起眼眉笑了。“所以,我很认分地为你做了‘危机处理’。”指了指何佑纬右后方的位置,他满是得意的语调。 什么“危机处理”!他处理的事还轮得到安玖瘼来帮……!那女人怎眼熟得紧?不是房蔌筑还有谁!? 可她旁边那个碍眼的家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他怎么从没见过?何佑纬顺着安玖瘼所指的方向旋过头探望,这一望可望出满腔火气。 “那家伙见过她几次面?”眯了眯眼,他其实想问的是,那对“狗男女”背着他“暗渡陈仓”多少回?但他自恃修养甚高,没把这么没水准的问话说出口。 “什么?”咬着牙说的话谁听得懂?安玖焕莫名其妙地问。 “我说,她跟那家伙见过几次面了?”依旧由牙缝里进出声音,不过这次表情稍多,加了一记犀利的白眼。 “当然是头一次见面。”所以才让他来看“好戏”。这场面他们夫妻排练许多次,多少加入一些“小波折”,这样看起来才够“精彩有趣”。 “哼哼!”何佑纬由鼻管哼笑两声,黑瞳射出两道骇人的光芒。“头一回见面!” 该死了那家伙!头一回见面就敢拉她的手!简直是——活、腻、了! “嗯……曹先生,你……呃,这里的空调、不太好,好像……热了点?”房蔌筑面有难色地闪躲不断往她身边挤靠的男人。 这个位置采门字型设计,她已经由中间偏右的位置移到最左边,靠近走廊的地方,他要再这么靠过来,她就要跌到座位底下去了! 但初次见面,她又不好将话说得太直接,怕引起对方“变脸”,毕竟人家安氏夫妻也是好意,热心地为她介绍对象;为了顾及介绍者的颜面,她只得僵笑地暗示男方。 “不会啊!”曹察醴恍若听不懂她的暗示,顺势往她的方向再进一寸。“我倒觉得有点冷,我们坐近点,这样会暖和些。” “不,这样够近、够近了……”她赶忙拉起放在腿上的背包置于两人之间,这样的“暗示”够明显了吧? “房小姐。”没想到曹察醴完全不把她的小动作放在眼里,霍地伸手复上她搁在背包上的小手。“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你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 没机会了!房蔌筑抽了口凉气,她忍了又忍,在忍了近半个小时、寒毛全体立正致敬之后,终致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 “对不起,曹先生。”她努力维持优雅的微笑,唇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两下,试着抽回自己的背包。“我恐怕不太适合你,请你……” “不!”曹察体一手紧拉住她的背包,一手仍揪着她的手不放,想借此箝制她的脱逃举动。“请不要太快拒绝,不要拒绝我们相识的缘分!” “麻烦你放手。”加重拉扯的力道,房蔌筑急得满额冒汗,要不是止处公共场所,要不是知道安氏夫妇也在这咖啡shop里,她当真会放声尖日叫!“我们真的不合适……” “不,房小姐,我是真的对你一见钟情。”像跟她作对似的,曹察醴以相同的反作用力与她玩起拔河游戏。 “放手!”去你的一见钟情!她的语气不再礼貌,因为惊惧令她忘了礼教,她只想摆脱这个“橡皮糖”。 “不,房小姐,我是认真的厂无奈对方白目得太厉害,完全体会不出她的恐惧。“请你相信我的直觉,我们是很适合的一对,请相信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尖叫声穿透她的脑子,不假思索地,她单手捞起桌上来不及细饮、仍温热有余的咖啡,一股脑地往曹察醴头上淋去——瞬时,所有场景像定格了似的,整间咖啡shop里的主、客人,全被这刺激的一幕惊得倒抽口气,连安玖焕夫妇和何枯纬都瞪大了眼,呆若木鸡地看她像个临时演员演出超值的全武行,不晓得该为她的率直行径大加挞伐还是拍手叫好? 曹察醴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瞠大的眼直视头顶不断流下的数条黑色水渍,一张脸黑得比那几条水渍还要幽黯…… “哈哈哈——”蓦然,一阵大笑搅乱了凝窒的氛围,引得目瞪口呆的所有人忍不住窃窃发笑。 房蔌筑恼羞地看向狂笑的人,愕然发现那串突兀的笑声竟来自……何祜纬? 喝!他什么时候来的? 天呐!她竟然在他面前,做出如此有失淑女风范的糗事!? 顿时,漫天的羞意淹没了她,不顾背包还在“贼人”之手,她用力甩开曹察醴的手拔腿就跑,飞快地逃离“肇事现场”—— “哈……喂!” 何佑纬一见她冲出咖啡srop,立即敛起狂笑并像上了膛的火枪直冲而起,冲到门边后像想到什么似的,回头扯回落在那头“色痞”手上的她的背包,又冲至安玖燠那桌稍作停顿。 “你!这笔帐我们有得算了!”语音稍落,他像加了油的朋驰跑车般冲出咖啡shop,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还引来好事者的欢呼。 “这家伙……搞什么鬼啊!”安玖蟆吐了好长一口气,差点没让他吓出一身汗。 “很好啊,你不是就想看这种‘好戏’!”蔚甘琳拍了拍他的肩,唇角扬起美丽的弧度。…效果’还不错,大有可为、大有可为啊!” “哇咧!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曹察醴用手帕擦拭发上的污渍,“面有菜菜子”地走向安玖焕夫妇。“老板,我表现得还可以吧!” 没错,他是奉命行事,奉安玖瘼的命令,尽职地当个“色辈中人”;没办法,领人家薪水得看人家脸色,要不是为了求升官、求发财,他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 “很好。”安玖叹的眼角微微抽动,皮笑肉不笑地为他“加官晋爵”。“你表现得很好,我决定把‘刚果’的市场交由你去开辟,加油!”然后,他优雅地搂着娇妻去结帐,而后从容地远离战场。 曹察醴失神地任由白色的手帕复在头顶上,呆滞的神色令人同情及发噱。 刚果!非洲刚果!那种落后到不行的地方,有人会把使用电脑上网当休闲的吗? 老天爷!他是招谁惹谁啊!? ... “筑!房蔌筑!” 身后一声紧过一声的呼唤,不但没让房蔌筑停下匆忙的脚步,反而将脚拉得更开、速率更快地奔跑起来,简直像身后有野狗在追赶似的。 她受够了!她不停下来又怎么样?难道他还想像上次在医院里叫她不准动那般在马路上喳呼? 没关系,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最难堪的时刻已经在咖啡shop里发生了,该丢的脸也差不多全丢光了,她才不在乎! “嘿!你搞什么?”何佑纬追了好一段路,由人潮拥挤的大马路直追到人烟稀少的巷中巷才追到她;他伸出大掌揪住她的肩,好不容易制止她如西班牙奔牛节狂奔的公牛满街乱窜。“想不到你腿短短的,跑起来还挺快!” “你……随你怎么说!”他倒好啊!先前是嫌她只有头可以看,接下来又嫌她腿短,究竟她全身上下,还有哪个地方他看得顺眼? “为什么发火!”轻易发觉她的怒意,何佑纬压着她的肩问道。“因为刚才那个不长眼的家伙吃你豆腐?” “……”那家伙和你各一半啊,一赌气地不转身,她低着头也不说话。 “虽然那家伙是过分了点,头一次见面就对你毛手毛脚,但你不也淋了他一身湿?”看到那可笑的场景,令他的心情觉得舒坦多了。“不错了,总算有人肯吃你的豆腐,这不表示我们成功了一半?”他多此一举地补了句。 “你说什么?”房蔌筑不敢置信地猛一转身,大大的眼死命地瞪着他。“你的意思是,我之所以‘有幸’让人毛手毛脚,都因该归功于你为我改变的这身装扮了?”她的眼冒着两团火,胸口明显因愤怒而上下起伏;如果他够聪明,就该发现她以濒临喷火边缘。 “呃,你这么说也没错啦……”可惜咱们何大医师的注意力可不在她的眼睛上,反而跑到不该看的“动荡山峦”,而且看的两眼发直。“多少因为这些外在的因素……”让她的本质提升不少。 “全归功于这些外在因素是不是?啊?如果这些衣服只会让我招蜂引蝶,那我宁可不要!”房蔌筑气得声音都发抖了,陡地伸手开始脱身上的衬衫。 “喂!”何佑纬顿时有点傻眼,她怎就在公共场所“宽衣解带”!“你干嘛这么激动!我不是……”他的声音断了,因为她的衬衫扔在他脸上。 当房蔌筑开始动手拉扯腰上的长裙背扣时,他总算发现事情大条了。 “别闹了!我不是说你不好,相反的,你的本质够好,才可……喂!我警告你别在脱了!”见她已拉开长裙拉链,他“花容失色”地伸手攫住她蠢动的手。 “放开我!”她象疯了似地锤打他,直到被他紧紧搂住,不争气的泪花才滴滴滚落,染湿了他的米色衬衫。 “乖,没事,没事了。”老天!她的反应可真激烈啊!原以为她是只小白兔,没想到她的本质竟是头小雌虎,当真大大折损他身为心理医生的尊严,但感觉……还不赖! “谁教你要这么说我……”抽了两口气,她才发现自己的腿是软的,不觉更往他身上贴紧了点。 “算我失言,好不好!”翻翻白眼,不敢相信她在这时候还能跟他算帐。 “本来就是你失言……”不管狂乱的心跳,她把眼泪都往他身上擦。 “好好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暗叹口气,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其中女子尤甚,因为排行第一,在小人之前。 孔夫子英明! 看到还晾在臂上、由她身上脱下来的衣服,他不着痕迹地为她上长裙的背扣和拉链,才镇定地开口提醒。“要不要把衬衫穿起来!天气是暖和了点,可也才初春,还是有点寒意……”喝!经他这一提,房蔌筑才赫然想起自己刚才“疯狂”的行径——天呐!,她竟然只穿着内里衬衣跟他抱在一起,这……这她往后要如何面对他!?发现她的身体瞬时变得僵硬,他没神经地问道:“怎么了?要不要我帮你?” 房蔌筑飞快地伸手抢回自己的衬衫,之前是因为愤怒而说不出话,这次则是因为害羞,同样说不出话来。 “别担心,我可以帮你把风。”虽然现在才想到曝光问题似乎太迟了点,但亡羊补牢,有总比没有来得强,至少“心意”到了。 房蔌筑咬着唇,小脸胀得火红,背着他没敢稍停地穿上衬衫,连扣子的手都轻轻发颤,扣了好一会儿才全数扣完。 “我家就在附近,要不要到我那儿坐坐?”她的心情过于激动,现在让她自己一个人回家不是明智之举,他遂做此建议。 她的头垂得好低、心跳跳得好快,顿了下后微微摇头。现在她连看他那张脸的勇气都没有,怎么可能还跟他回家! “没关系,我又不会把你吃了。”怎么感觉心口有点慌! 见鬼了!只是邀请她到家里坐坐而已,他紧张个屁! 房蔌筑摇头的幅度加快又加急,小脸却始终没敢抬起来,不然他会看见她的脸红得像枚幼稚园小朋友画的正红太阳。 “嗯……听说你对我介绍的那些对象不是很满意!”好吧,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找个理由骗她回去才是要紧。 总比放她一个人回去,让她一整天胡思乱想采得安全点。 “……他们很好。”他的“评语”让她的自卑感更为严重,所以不是男方条件不好,而是她的条件太差,配不过人家。“是我配不上他们……” “你在说什么傻话?”他深吸口气,感觉胸口郁闷。 “他们每个都对你满意的不得了!”咦?这句话有点耳熟,仿佛多年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哎——他怎么老做这种图利他人,却又吃力不讨好的“勾当”呢?简直莫名其妙! “不用安慰我了。”什么锅配什么盖,要不是她条件太差,安氏夫妇也不会介绍她那么急色的对象,问题一定出在她身上。 “我干么安慰你?”他不记得自己做过这种事,对她。“我才不来‘安慰’那一套!”事实上,他根本不会安慰人,只不过就事论事。 “谢谢你。”她被他的说法打动了,心情稍稍好转。“我好多了。” “所以?”到底要不要跟他走? “嗯?”她眨巴眨巴眼,总算肯抬头看他了。 “你这样眼睛红红的走在街上不太好,还是到我家坐坐,我泡咖啡给你喝。”她的眼有点肿,现在跟漂亮两个字绝对扯不上边,但他却觉得心头撞了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撞进心里一样。 “你会煮咖啡?”像咖啡shop那种煮法?她有丝惊讶。 “会啊!”他回答得理所当然。“撕开包装,倒在杯子里冲热开水,一分钟ok。”他说的是三合一的随身包咖啡。 “不了,我刚才在咖啡shop里喝过了。”扯着嘴角,她没忘记蔚甘琳说女孩子别喝太多咖啡的诫言。 “都让那家伙的头给喝走了!”他不置可否,凉凉地顶了一句。 房蔌筑愣了下,两人同时想起那个画面,忍不住呆呆地在路边笑开了。 “我实在太冲动了。”god!希望以后不会再有让她如此疯狂的事情发生。 “我倒觉得你做得很好。”揽着她的肩,没让她发现地往巷口移动。“对付那种人,你越是害怕,对方就越得寸进尺,是该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就像暴露狂一样,越是惊慌失措,对方便越感觉得到快感,所以以心理学的解决方式而言,应该“以暴制暴”。 “我给他颜色看了吗?”如果这是正确的处理方式,到底可以达到何种效果! “嗯哼。”他点着头,让她不自觉地跟上自己的脚步。“当然,还是很重的颜色。” “很重的颜色!?”完了,他的衣服恐怕洗不干净了;她此刻才想起咖啡渍是不容易清洗的污渍之一,往往沾上就洗不掉了。 “你忘了?黑色啊!”虽不至于从头到脚,但至少从头到肩吧?“你把他染成个黑人呢!”为了让她快乐起来,他可是绞尽脑汁,硬是挤出难得的幽默。 “啊?”她惊呼了声,却变态地觉得有丝兴奋。“不会太失礼了吗?”她现在还后悔呢! “不会!”他以心理学医生的身分做担保,绝对不会! “可是……我觉得对安先生、安太太很不好意思。”她又想到新的烦恼,眉心轻轻皱了起来。 “他们那边有我搞定,你就别再想那么多了。”他还要找他们“算帐”哩! “听你这么说,我的歉疚感平抚不少。”她松了口气。 “那好。”很高兴她想开了。“我家也到了,不嫌弃的话,就进来坐坐吧!” 第六章 第六章 “最近没回去看你婆婆?”何枯纬当真泡了杯三合一的随身包咖啡给房蔌筑,两人在客厅里的l型舒适沙发各一角。 “有啊,星期天才回去过。”她坦白承认。 “她老人家好吗?”这么问是有企图的,他得先算算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以为她拉线、铺路,万一时间过短可就不妙。 “很好,托你的福。”房蔌筑哪知道他百转千迥的心思,单纯地绽开笑靥报福音。 “很好,就好。”他满意地笑了,因为看来他还有颇多时间可以准备。 房蔌筑天真地以为他诚心为婆婆的健康感到高兴,心头不禁泛起一股莫名的甜。 “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和男人交往过?”既然她不满意之前见过的对象,那么先搞清楚她以往失败的原因,再来考虑哪些男人可能适合她的交往频率,这样成功的或然率势必提高。 “……嗯。”没料到他话题转这么快,看着手心捧着的咖啡杯,她轻点下头。 “要不要跟我聊聊……呃,其间的过程?”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问这种问题好像怪怪的;毕竟家里不是诊疗室,此刻更不算问诊,他实在不太习惯。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轻轻的、浅浅的,她反问一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他很快找到解释的理由。“既然我们有心达成你婆婆的心愿,或许先找出你之前失败的盲点,这样才能解除你不断失恋的迷咒。” “喔。”说不出心头压过甜蜜的涩意是什么,她轻应了声,表示了解他的意思。 “可以说吗?”他问。 “嗯。”顿了下,她轻点下头。“我第一个男朋友,是我念大学时的同学;或许是头一次离家到外地一个人生活,加上我畏缩的个性,在学校里,我几乎设有朋友,老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当他提出要跟我交往的请求时,我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还会有人注意到我,所以……” “所以你就答应了!”极自然地,他接了腔。 她点点头,继续往下叙述。“他对我还不错,可是有一点,我始终无法适应……”她顿住了,顿了好一会儿。 “嗯!”干么停这么久不往下!何佑纬故而催促着。“哪一点!” “就、就是……呃、就是……”她支吾半晌,却始终辞不达意,俏脸胀得瑰红。 “就是他想跟你有进一步的肉体关系?,,挑起眉,睨着她泛红的脸,他陡地恍然大悟地说个明白。 “唉……唉。”讨厌!有必要说得这么露骨吗? “是因为这个原因分手的吗?”虽然因为这个理由分手有点反应太过,但他似乎能理解她的想法,毕竟她自闭惯了,而且又自卑得紧,很难在一时之间。突破重围”。 “不是。”她脸上的润褪去,苍白取代了原本的彩色。“后来我不小心知道他之所以愿意跟我交往,是为了跟其他男同学打赌、打赌什么时候可以跟我……” “好了,别说了。”他暗咒了声,那些该死又没大脑的幼稚大学生,被甩了活该!“跳过这个不谈,其他的呢!”事件吧! “后来……陆续交往的几个对象,他们……他们……”她又吃螺丝了,可这次没再红脸蛋,显然也是些不好的回忆。 “他们怎么了!”好奇心杀死一只猫——不,杀死一个心理医师,尤其个性像他如此急躁的心理医师。“你不说清楚,我没办法帮你。”他的口气变差了,因为心急。再这么顿啊顿的,要到哪年才得完! “他们不是对我不好而是他们的目的都跟第一个相同我实在没办法……”她被逼急了,一口气省略许多标点符号,中间不敢稍停。 “好了、好了,我懂你的意思。”他拧起眉,伸手阻止她继续回忆那些不堪的恋情。 怎么现在的男人都这么肉欲吗?难道他们不曾顾虑到心灵层面的交流!交往的目的成了为拐女人上床的下流手段?哎——只有他了解心灵的纯美、重视两性之间情感的交流,他是道德如此高尚的心理医师啊!他从来不玩骗人感情那一套,与其如此,不如花钱泄欲来得高贵——噢!再也没有男人像他如此纤细、如此了解女人的心态,要他不崇拜自己都难——仿佛从天而降千百片的撄花花办,他闭上眼,沉浸在自己的感动里,他的心微微颤抖,差点没流下两行清泪…… 可是,观念直觉告诉他,其中有盲点。女孩子懂得保护自己是件好事,但会不会她反应过度,误会了对方的意思,不然怎会历任的男朋友都犯了同样的毛病?或许对方只是想牵牵小手、搂搂小腰,那其实并不为过;男人嘛,哪个不想跟女朋友亲亲密密、有身体上的碰触!只不过碰触到哪个境地会由甜糖变成地雷,这时候该探讨的便是她对交往的底限关卡设在哪里了。定定地盯着她,何佑纬边喝咖啡边思索,直到不知不觉喝完整杯咖啡。 房蔌筑咬着唇,安静得像颗没有声音的石头。她不知道他心里做何感想,毕竟这个开放的时代,像她这么死脑筋的女人几乎已经绝种,她没敢祈求他的了解,只要他不蓄意取笑,就足够她感激涕零。 “咳!”清清喉咙,他放下咖啡杯,右腿交叠在左腿上,换个他认为较没有威胁性且对他而言比较舒服的姿势。“你觉得男女之间的交往该怎么进行?” “怎么进行!”怎么进行、怎么进行,她怎么知道怎么进行?每个人的交往模式都不尽相同,她怎会有标准答案。 “这么说吧,平常你会跟男朋友……呃,前男友到什么地方约会啊活动什么的。”好,他承认自己的问题不明确,知错必改,换个方式问她。 “这……”她出现短暂的豫色,几经思量后才缓缓地开口。“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工作都很忙,没什么时间陪我,所以我最常做的就是到他们家里去为他们煮煮饭、稍微整理一下家务;至于约会,大概就是偶尔看看电影、吃个饭,大概就是这样。”着实乏善可陈,她都不太好意思开口。 “就这样!”何佑纬的眼微微瞠大,瞪她。“是你说错还是我听错!” “是、是啊,我……没说错,有什么不对吗?”她本是叙述的一方,现在反成了被质疑的一方,这是什么状况? “当然不对!”他的声音放大二十分贝,在二十几坪的套房里,竟隐隐产生回音作用。“你又不是女佣,他们更没付你薪水,凭什么要你帮他们整理家务?” “不是,他们投要我……人是互相依赖的动物……”不该是这样的,她没有任何不满或不甘,纯粹是想帮忙当时的男朋友;怎么经过他的嘴,意思便全变了质! “没错,人类是互相依赖的动物,但你被感谢了吗?”女人生下来是为了让人宠的,不是用来劳动的;她这么做不是不对或不好,只是男人很容易被惯坏,久了便觉得理所当然。“就算你真得到对方的感谢,那又算什么?到头来还不是一拍两散!” “我没有要他们感谢,我只是……”她想解释,却找不到适合的说法和辞汇。 “只是以劳动换取爱情?”挑起眉,他犀利地批判道。 “劳动跟爱情根本是两回事!”她不敢相信在他眼里,自己单纯的付出不但成了自以为是,还变成换取爱情的筹码。 “不笨嘛!还知道劳动跟爱情是两回事。”他撇开头嗤笑一声。 “如果喜欢一个人,自然会想为对方付出,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心甘情愿,绝对没有任何企图。”她不想他误解,更不想被他所取笑,忍不住大声加以反驳。 “很好,那他们呢!他们又为你付出了什么?”他眯起眼,残忍地逼她面对事实。 “他们……他们……”他的一句话,堵得她无话可说,委屈地红了眼眶。 “就因为你总是在男方家里,他们自然认为有机可图。”做心理分析他最在行,阐述起采滔滔不绝。“男人当然明白你的理论,喜欢一个人就会想为对方付出;就因为你毫无怨尤地为他们做牛做马,再则两人经常独处一室,他们当然会想跟你发生关系,所以你要负绝大部分的责任。” 女人总是满肚子的浪漫情怀,但男人却是肉欲的动物,他们不是看不见女人的付出,而是由此鉴定女人对他们死心塌地的程度;像她这么笨、这么蠢,男人当然以为她好欺负,会衍生情欲的冲动自是理所当然,不管他们是否真心爱她。 对大部分的男人而言,没有任何事情比性爱采得重要;很不幸的,她遇到的显然大多是那类“不良”的男人。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为什么要将她的动机想得如此不堪! “不然你期望我怎么说?”背靠椅背,他索性伸直长腿搁上桌面,懒懒地睨了她一眼。“说你有善心、有爱心,不用大脑地企图用爱情这种虚无的东西来改变男人?” “我没有!”双手止不住发颤,她不得不将咖啡杯放到矮几上,不然一定会打翻。 “你有。”相较于她的激动,何佑纬简直冷静得令人憎恨。“不想跟人家发生关系,就不要单独和他们处,是你给他们机会,所以没资格怪别人思想不正。” “你太过分了……”她该理直气壮,但过于抖瑟的声音和颊边滂沱的泪,不但显现不出该有的气势,反而令人感觉懦弱、委屈。 “跟我交往吧!” 房蔌筑猛一抬头,含着泪的花花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双手交叠在小腹上,何佑纬冷漠的神情近乎无情。一定是他气昏了头,不然就是她听错,他怎么可能会说………… “你没听错,我在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交往。”起身又冲了一杯咖啡,举止一派雅闲适,看不出任何不同以往的地方。 “为、为什么!”依他的说法,莫非他也想像之前的那些男朋友一样占她便宜? “没为什么。”她需要一个男朋友,而他,则不想放弃这个单纯到近乎白痴的案例,他还想“观察”一阵子。“要不要!”他举起子微扬手臂问道。 不预设两人之间会不会擦撞出火花,若有,他不排斥,顶多“观察期”无限延伸罢了;若没有,也只能说缘分不够深——反正每对分手的恋人都这么说,不论谁是谁非,全推给。缘分”两字就对了。 “我还没喝完。”她太过惊讶,以为他问的是要不要再来杯咖啡,忙压住自己的杯口;因为咖啡已经不能镇定她的心绪,或许她需要的是一杯酒。 “我是问你要不要交往?”翻翻白眼,他踅回沙发坐下。 “可是……”为什么?你喜欢我吗?!她乱七八糟地想,却始终没有答案。“你没必要‘牺牲’自己……”她在说什么啊! “牺牲!”他摇首轻笑。“收起你的自卑感,你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自卑心态。”视线滑过她玲珑有致的纤细身段,以她现今的条件,要真敢当街说她没自信,准在街上被人活活砍死。 “你在开我玩笑?”凝视着他的笑,感觉力量逐渐聚回体内。 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目光直视她的无措,他问:“你看我像在开玩笑的样子吗?” “我不知道。”我和你又不熟!微微噘起嘴角,她略带赌气地想。 她摸不清眼前这个男人的底,虽然她一向没摸清过任何人的底。时而毛躁易怒,时而精明干练,短时间内便可展现数不清的样貌,要说女人是善变的动物,这个男人绝对凌驾于女人之上,而且受之无愧。 “这样好了,你觉得跟我交往会有什么损失吗?”她真的很有趣,面对其他的男人时,还不见得有面对他时的局促,难道他长得这么碍眼吗?秀眉轻蹙,她迟疑了下,缓缓地摇头。 “很好。”至少排除一点障碍。“再来,你不喜欢我吗?”女人大多是易感的动物,这时要动之以情。房蔌筑的脸微微赧红,为他的直接。 喜欢是一种感觉性的冲动,她没办法对自己说谎。虽然他的脾气好像不太好,讲话又犀利又难听,但他的心肠好、又热心,对于这点,她从没有怀疑过。 “不喜欢吗?”久等不到她的回答,何佑纬气馁地垂下肩。“因为我不让你煮饭、整理家务,所以你不喜欢!”难道她非得做那些事才会高兴!真是天生劳碌命。 “不是。”他的说法逗笑了,她的唇边漾起一朵笑花。“我只是觉得有点意外。”意外他会愿意。屈就”她这只自卑的丑小鸭。 “这种事,没什么好意外的。”抿抿唇,他试着用其他的方法打动她。“你不觉得我们像这样聊天的感觉还不赖吗?一人一杯咖啡,轻松惬意,不过是:头衔,改变而已。”由医病关系升华成男女朋友,如此而已。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瞧他说得如此轻松,她也逐渐释放紧绷的神经。 “whynot?”夸张地两手一摊,他倏地觉得自己还真挺有扮小丑的本事。 “别闹!”瞪他一眼,水眸里净是笑意。“你之所以愿意跟我交往,是因为……喜欢我吗?”她慎重其事地问。 “喜欢啊!”就像他喜欢蔚甘琳,喜欢他的干儿子、干女儿那样,可是不包括安玖漠。。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不知怎的,她松了口气,彻底放松了下来。“好。” “好什么?”他愣住,脑袋一时转不过来。 “我说我愿意跟你交往。”因为他的一句喜欢。 她不知道每个人对“喜欢”的定义不太相同,即使摸摸小猫、小狗也是一种喜欢的表现,看到街上母亲推着的小baby,高兴就上前摸一下小baby的脸颊,这也是一种喜欢的表现,跟她设想的略有出入, 但就目前而言,她的心情是愉悦的、幸福的,因为她落在自己设想的喜欢范围之内,属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种喜欢”。 “真的!”她答应得太干脆,他又显得犹疑了,狐疑地睨看她。 “嗯。”颊边漾起美丽的赭红,感觉身边的气氛因两人关系的瞬间改变,而起了微妙的变化。 “那好。”说不出来为什么,他的心情也因她肯定的答案而上扬了起来。“要不要去看夜景?”他得让她知道,除了看电影之外,情侣之间还有很多活动可以做。 “现在?!”她惊呼,下意识看向壁上的挂钟。“才七点多!” “只要有月亮就可以看夜景。”他捞起外套,兴冲冲地起身拉她。“或许我们可以到夜市先填饱肚皮!”极自然地拉着她的手,轻身拎起矮几上的钥匙。 “噢,我好久没逛夜了。”感觉交握的手心微微发烫,她羞赧地想抽回小手。 “干么!”发觉她不安的小举动,他益发握紧她的柔美。“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牵牵小手很正常啊!”所以不准放手。 “可是……”被别人看到多不好意思! “哪来那么多可是!”不顾她的别扭,开门,出门,关门,锁门。“再不快点天都亮了,我们只好改看日出。”一脚踩进电梯里,他的嘴可没停下来过。 “太夸张了!”抽不回自己的手,只得……让他握着喽。“现在还早呢!”心头漾起的甜蜜几乎淹没了她,娇柔的语气里不觉渗入一丝撒娇的意味。 “还早!”轻敲她一记响头,他自然得就像早已习惯这种举动。“你忘了明天还要上班啊?嗄!” 她缩一下肩,呆呆地笑了。看着电梯镜子里投射而出的两人身影,她突然觉得…… 好幸福。 疯狂地玩过夜市里海一样小玩意儿,这会儿两人坐在烘炉地土地公庙的小平台,静静地看着天上闪烁的星星。 “原来台北还真有夜景。”她在公寓的阳台怎么都看不到。 “我不是说了吗?有月亮就可看到夜景。”何枯纬两手撑着背后的水泥地,任由微凉的夜风吹过刚爬上山坡的燥热。 “我是说有星星的那种。”不是黑鸦鸦一大片,看不到半颗星星的夜景。 “它们一直都在这里,只是台北区的灯太多太亮,造成光害,才会隐去它们的光华。”偶尔,他会一个人驱车上来这里看星星,大多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少像现在这般平静。听着他的形容,她忍不住“噗哧”地笑出声。 “笑什么!”斜睨她一眼,不懂她为何发笑。 “你说‘隐去光华’耶!”她的眼闪烁着,像天上眨着眼的星星。“噢!好像诗人的口吻哦——” “敢取笑我广颧骨微微发烫,他龇牙咧嘴地掩饰狼狈。“你该死了你厂 “嘿、嘿嘿……”见他弓起十指上下曲张,她的心跳开始以百数计算,不觉移动臀部往后移。“别、别来……我……”怕痒啊—— 接下来,可怜的房蔌筑惨遭魔手“蹂踊”,小平台上尖叫声不断。 因为不是假日,山上没其他的游客,所以没有任何人能对她伸出援手;受她怜爱的星星们,也只能无奈地挂在天上,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就算它们有心想救她,搞不好还得冲个几千万光年才冲得到地球,这水,实在太远了呀! “不行……别玩了,我快、没气……”她急促地换着气,一条手臂伸得笔直,阻止他继续“作怪”。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由鼻孔里哼了声,他得意的像只打败敌手的斗鸡。 “咳!”房蔌筑气喘吁吁地猛摇头,喉咙干渴得说不出话来,还微咳了两声。 “别咳了,喝点水会好一点。”还好,他刚才记得由车里带一瓶矿泉水出来,不然这女人可有得受了。 “嗯、嗯!”她快速接过水就灌,只能利用鼻腔发音。 “喝慢点,当心呛到了。”轻抚她的背脊,担心一语成谶。 “受不了,实在太疯狂了。”她记不清自己有多久不曾这般笑闹过,更甚者,或许她根本不曾有过这种经验。 “不喜欢吗?”侧头看她扑扑的脸蛋,或是夜色太美、星星太亮,将她娇俏的美颜映照得特别;明亮妩媚,让他的心跳莫名加快起来。 “喜欢,好喜欢!”她毫不吝啬地笑着叫着像个小女孩般欢愉。 “咳,以后要不要再来!”贪看她美丽笑颜他不觉向她倾近了些。 “要!” “只能跟我一起来。”他说。 “嗯!只跟你一起……嗯!”没有原因的,他吻了她。 第七章 “蔌筑姊姊,你看看嘛,我们之前种的绿豆长得好高了耶!”小贤捧着一盆生长茂密的绿豆芽,献宝似地捧到房蔌筑面前摇晃。两分钟后,他垂头丧气地离开房蔌筑面前的位置。 小娴对小贤无奈地笑了下,换她上场吸引房蔌筑的注意。“蔌筑姊姊,妈妈帮我买了一本叫做‘稻草人’的故事书,里面的图好漂亮,你可不可以念给我听!”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蔌筑姊姊好像变傻了、还是病了,一整个早上都呆呆的,不论他们怎么闹她、叫她.喊她,顶多得到她一、两句没头没尾的“哼”啊、“嗯”的,害得他们担心极了,不得不再次轮番上阵吸引她的注意。 失神的眼对不上焦距,房蔌筑呆坐在医院中庭的小公园石凳上,对外界的声音一律充耳不闻,包括她最爱的孩子们稚嫩的呼唤。 他为什么吻她?是夜色太美还是情境使然?而她就这么呆呆地让他给吻了。 轻触唇的温度,昨晚的吮吻似乎已然在上面拓下痕迹;微肿的触感、刺麻的微疼,天!可见当时他亲得多卖力! 春风扬起地上的落叶,却吹不散她红润颊畔的温度,她,感觉自己真的恋爱了。 小娴瞪着房蔌筑臊的脸蛋,不安地揪紧手上的童话书,转身向其他的小朋友招招手,小朋友们蹑手蹑脚地围过去,很快地在距离房蔌筑五公尺的地围成一个小圆圈。 “你们看,蔌筑姊姊的脸好红喔!” “糟了!她真的病了!” “会不会是发烧嗄?” “小贤,你去找护土长来看看好不好?” “才不要咧,护土长那么凶,万一她骂人怎么办?” “可是蔌筑姊姊真的病了,要是她烧过头变白痴怎么办?” “不……不会吧?” “你们在讨论什么?”当孩子们你一言来我一句,热烈地层开讨论时,突然身侧有个成熟的声音加入他们的声浪,陡地令他们安静了下来,一致看向蹲在一旁的大人。 “你是谁啊!”仔仔的位置离那个人最近,他就地利之便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他就是医生嘛!” “白痴,他穿着医师服,当然是医生啊。” “那正好,快点让他看一下蔌筑姊姊嘛!” “蔌筑姊姊?”何佑纬看了眼还在发呆的房蔌筑i心里觉得好笑;她的脸红得像颗红苹果,害得他的牙齿好痒哦!“她怎么了?”不晓得咬一口,会不会“喀哧”一声? “不知道钦。” “她今天都这样呆呆的。” “我们怀疑她生病了。” “生病了?没那么严重吧!?”摸摸小娴的头,他扯开好看的微笑。“放心,我去看看她,不会有事的。”起身拍拍裤管,他迳自朝房蔌筑走去。 “哇--他好高哦!”小娴的视线随着他站起的身段往上看,得仰高脖子才看得到他的下巴,小女生不禁露出钦羡的眸光。 “以后我也会长得像他一样高。”小贤撇撇嘴,神情满是不以为然。 “嗯。”小娴红着脸,怯怯地看他一眼,看得两个人都变得不好意思了。 “受不了,肉麻死了!”仔仔搓搓手臂,喳呼着其他小朋友。“快,我们去看看蔌筑姊姊。”于是,一堆小萝卜头便转移注意力,往房蔌筑和何枯纬跑去。 “在发什么呆!”低醇的声音随着轻风飘到房蔌筑耳里,立刻拉回她飘忽的神智。 “啊厂她将吹乱的发塞至耳后,转头发现他的存在。“你……你怎么来了?” “下了门诊没事,到处晃晃。”何佑纬的双手帅气地插在裤袋里,领带和发丝随风乱飞。“你在想什么?脸那么红。”糟糕!近看,牙齿更痒了。 “哪有!”她慌张地以手掩面,更将心虚表露无遗。“别乱讲!” “我乱讲吗?”挑了挑眉,他选了张靠她最近的石凳坐下。“要不要问问你那些小亲卫队?他们还以为你生病了。” “我才没生病。”摇摇头,她感觉自己的脸好烫。 “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勾起坏坏的笑容,他轻捏她的苹果脸。“你在想昨晚那个吻,对不?” “我我我……”她抽了口气,大大的眼瞠至最大,像卡通里的大眼妹。“乱讲。” “你乱讲还是我乱讲厂仿佛逗她逗上了瘾,他邪恶地再捏一下她的脸颊。“要不,你解释一下发呆的原因。” “我没发呆。”拍掉他的手,她死不承认。 “亏你眼睛那么大,虚有其表。”他不以为意地讪笑着。 “什么意思!”她老搞不懂他的无厘头。 “睁眼说瞎话。”他笑着公布答案。 “无聊。”撇开头不看他,嘴角却微微上扬,有得逞的快感。 仔仔和几个孩子朝他们走来,却没敢靠近地躲在他们身后的灌木丛里,一颗颗小脑袋谨慎地探头探脑;何佑纬斜睨着他们,不动声色地猛一回头,霍地扮个丑陋的鬼脸,惊得小鬼头们扬起此起彼落的抽气声。 “你在于么?”发现树丛寒寒宰牢,摇晃得好不。激动”,房蔌豌好奇地伸直躯干,越过他的肩看向后面的灌木丛。“在看什么?” “没啊。”扯开笑脸,长臂搂上她的腰。。今晚我们到哪约会!” “别动手动脚嘛!”拉开他放在腰际的手,不料他又转而搂她的肩,一时间让她手忙脚乱,一双小手东推西扯地推拒他的靠近。“别这样,让人看到不好啦!” 她还没适应两人之间的新关系,他却熟稔得仿佛早巳习惯如此,害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地疯狂乱跳,真是又羞又窘。 “你这样不太好,太过拘谨。”难怪那些男人受不了。 “是你太轻浮了嘛!”明明是他不对,还反过来说人家。“讨厌鬼!” “我轻浮?”不敢置信地瞠大眼,他头一回让女人这么指控。“你的胆子很大喔,—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 “怎说不出口?”这下拍的是大腿……呃,大腿上的毛手。“别闹啦!人家还在上班……” “不准欺负我们的蔌筑姊姊有人受不了了,由灌木丛里跳出来“主持正义”,是小男生的孩子王二仔仔;他一跳出来,所有藏匿的孩子也壮大了胆子,纷纷由阴暗的树丛里窜出来,在两个大人面前围成一个半圆。 “你们的?”何佑纬冷哼了声,单手搁在房蔌筑的肩上,大有挑衅的意味。“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一双黑眸对着十几只清澄的瞳孔,他瞬都不瞬一下。 “我看你才搞错了呢!”仔仔插着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蔌筑姊姊跟我们是同一国的,你为什么要欺负她!”孩子们有孩子们的界定方式,因为何佑纬对他们来说是“陌生人”,所以跟他们是不同国的,属于“敌方”。 何佑纬好笑地看了看房蔌筑。“欵,我欺负你了吗!?”他问。 房蔌筑挑起眉回视他,而后抿紧唇耸耸肩,决定“ちてな高山看马烧踢”。 “哇,这么残忍?”黑眸渗人笑意,他夸张地对她喊道:“你当真忍心让这班小鬼合起来对付我?” 没关系,他有的是办法对付这些小鬼头,不过,她得付出“小小的”代价。谁教她冷眼旁观! “我们才不是小鬼!”孩子们个个皱起鼻头,对这个称呼不屑之至。“放开蔌筑姊姊!”抗议归抗议,他们可没忘了原本的目的。 “钦,你们要搞清楚,她是我的女朋友,我爱怎么碰她就怎么碰,你们管得着吗?”他抬起头,用鼻孔瞪着几个小鬼。 “才不是呢!”眼见房蔌筑默不作声,孩子们的胆子变大了。“蔌筑姊姊是我们的,才不是你的!”其实是不能忍受有人取代他们的地位。 “是吗?”再次一声冷哼,他不甘示弱,转头在她脸上“啵”个响亮的颊吻。“我可以这样亲她,你们行吗?”几个孩子一阵抽气,满脸大受打击。“你你你……” “怎么样?”他可得意了,索性将她抱坐到大腿上。“我还可以这样抱她,你们行吗?”血液里的反骨因子全数挑动,说穿了,不过是心性里的孩子气作祟。 孩子们抽气声更大,却半个声音都发不出来,一只只小手谴责地指着他。 “干么?无话可说了!”他嘿嘿笑了两声,双手得寸进尺地环上她的腰。“想不想这样抱着她啊?很抱歉,再等个十年、二十年再说。” 全数孩子个个胀红了脸,指着他的指尖微微颤抖,连抽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真是一大打击! “好了,你们知道就好。”不再管孩子们的反应,他施力让她站起,不用看都知道这保守的女人刺激过大,脑袋早已呈现空茫状态。“她身体不舒服,下午请假,你们呢,就自己玩吧!”然后,像阵风似的,掳了人就走。 “蔌……蔌……”仔仔伸直手臂,迟钝地发出结巴的声音,但两个大人早已不见踪影,留下几个孩子面面相觑。 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啦!? ... 慢慢由震惊里爬出来,房蔌筑才发现自己坐在车内;什么时候塞进车里、车子什么时候上了路,她一概没印象。窗外飞逝的景象不像市区,看起来有点荒凉。 “你要带我去哪里?”瞄到车上的电子计时器,她突然警觉自己竟然无故跷班了!“我下午还得上班!” “快到了,等会儿你就知道。”没搭理她的神经紧张,何佑纬平稳地操控方向盘。 “你这个人……怎么老是不按牌理出牌?”叹了口气,懒得与他争论。 反正现在赶回医院上班也已经来不及了,不如就顺着他吧! “你就是太过规矩,难怪快乐不起来。”凡事不用太认真,这是他的生活哲学;一切以快乐为要。“你该学着放松自己,这样日子便会有趣得多。” “该有的行事规则还是得遵守,不然社会就更乱了。”他总是有一堆令人无法理解的歪理,却又好似颇有道理,辩也不是,不辩也不是。 “一辈子能有多长?”将车子转进一道拱门,速度之快,没让她看清拱门上的标元文字。“短短六、七十年,你已经过了三分之一不快乐的日子,接下来该为快乐而活,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什么有的没的?就爱胡说。”工作赖以谋生,瞧他解释得多么牵强!“不工作怎么生活!钱可不是那么好赚呢!”虽然家境富裕,但她从不轻忽钱币的价值。 “是不好赚,但够用就好。”将车子停进停车场画好的白色空格里,熄火,拉起手煞车。“少了麻烦,多了更是麻烦。”按开中控锁,他推门下车。也对,多了的确是麻烦,就像她家的众多位阿姨们,不是常常回家跟婆婆争些有价物质?真的很麻烦啊!可是他这么说,不就是表示他身无恒产吗!这样的他,爸妈能接受吗?她不觉微微忐忑了起来。 “下车啊,还赖在车上千么?”为她开了车门,他催促道。下了车,空旷广场的空气里弥漫着咸湿的味道;她眯眼看向远方,发现一片蓝,无际的蓝。“是海……” “嗯。”顺着她的眼凝向那片深蓝,他的眼变得深邃。“昨晚带你上山,今天自然带你下海喽!” “下海!?”她惊呼,紧张地贴靠在车门上。“现在才初春,而且我不知道……不,我没带泳衣。” 何佑纬愣了下,陡地轻笑出声。“我不会推你下水,用不到泳衣。”不过……不好意地看看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尤其是丰润的上围……他吞了口口水,开始在脑海里幻想那幅春光松了口气,房蔌筑完全没发现他满脑坏水。“那就好。” “走吧。”拉起她的手,沿路与她闲聊,慢慢地往湛蓝的海边走去。 “我发现,你好像挺享受生活的嘛!”受不了海水的呼唤,她脱掉脚上的鞋袜,像个孩子兴奋地在岸边踩着白色水花,溅起滴滴水珠。 “我不是说了吗?人生苦短呐!”他坐在沙滩上,脚上的裤管卷到膝上,袖子也撩至手肘上方,看起来有点落魄,却不失他的俊挺。 “听你的口气,像个老头子。”他总是让她惊讶,好似每天每天都有新发现,而她,就像个挖宝的孩子,不断挖掘他的每一面。“为什么有这种感触?”何佑纬沈默许久,双眼直视遥远的地平线,顺着平静海面由远而近,直至一波波涌上她脚边的白色浪花。 “其实,我爸在我国中毕业前就死了。”像下了某个决定,他淡淡地说出几乎不曾向外人道的家事。 “噢!”她顿住脚步,小手掩上唇边。“对不起,我很抱歉……” “没关系,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秘密,他不愿意讲,并不代表她永远不会知道,倘若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没断的话。 “愿意谈谈吗?”走出冰凉的水花,她赤足走过湿软的沙滩,在他面前站定。“我没有探究的意思,但我记得你曾说过,说出来会好过一点。” 微扬嘴角,伸手拉她湿润的手,他发觉自己恋上这股亲昵的触感。“坐。” 她听话地坐在他旁边,看着海浪打起漂亮的浪花。“何……” “叫我的名字吧,就像我叫你蔌筑那样。”不喜欢她开口闭口全是那生疏的“何医师”三个字,他允许她再贴近自己一点。 “……祜纬。”脸侧发烫、手心发烫,她莫名激动。 “嗯。”鼓励性地捏捏她的手,他吸了口气。“小时候我家境不是很好,就我记忆所及,三、五个月,甚至大半年没见过我爸,都是稀松平常的事。”话匣子一开,要停下来就难了,他开始叙述属于自己的故事。 “有时我会问,为什么爸爸总是不在家?妈妈总是抱着我说:‘爸爸工作忙,要赚钱养家,。这个答案是固定、不会改变的;不知过了多久,我不再问了,因为我知道母亲的回答只有那一个。” 侧头看着她专注的眼神,他陡地问了句:“你有没有发现,院里的病童是很敏感且感觉纤细的?”虽然身体还小,但思考模式却有超龄的表现。 “嗯,或许因为他们跟一般的小朋友不一样吧。”因为不同,所以敏感度也不同。 “对,就像那些孩子一样,穷人家的孩子对某些事物也会特别敏感,尤其关于金钱跟物质。”他顿了顿,重新将视线落回海面。 “其实,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家里经济结构的改变,譬如会在不经意时发现,家里的菜色变得丰富多样化了、玩具变多了、衣服变漂亮了、母亲的笑容多了些;但是有些事不会变,就是爸爸还是常常不回家。” “你知道,期待越大,往往失望就越大。久而久之,爸爸回家的时间就像天上突然掉下来的好运一样,因为我知道,爸爸为了家在努力,所以逐渐产生一股扭曲的想法——没有人会满足于金钱的增加,因为我爸就是这样。” 房蔌筑没有说话,她觉得两人的角色有异位的错觉;现在,他成了倾吐者,而她,取代了他之前的角色,倾听。耐心地倾听,就像他之前做的那样,给她力量。 “可是有一天,世界崩塌了。”他吸了口气,表情变得扭曲。“你听过‘过劳死’吗?事前没有任何徵兆,就是家里突然接到电话,说我爸在公司里昏倒,然后,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握紧他的手,她的眼微微泛红。 经过这种巨大变故,他还能生养如此乐观的心性,真是上天慈悲;像她,就属于悲观的那一类人种,即使父母健在,仍养成了畏缩的性格,实在可笑。耳边响着海浪冲刷海岸的天然乐音,没有人试图开口,两只手紧紧交握,彼此互相给对方无言的力量。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觉得人生苦短,何苦汲汲营营?过得快乐就好。”伸出另一手拭去她颊边的泪,他很快由悲情里抽身。“哭什么?” 房蔌筑摇头再摇头,喉咙里仿佛梗着大石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瞧你哭的,我!现在不是长得头好壮壮?”戳戳她的额,他帮她把发丝拨至耳后。“实在太浪费了。”红红的大兔眼瞅着他,不明白什么东西被浪费了。 “老一辈的中国人不是说了吗?泪是由血气凝聚而成,你流了这么多眼泪,不如到院里捐些血,还可以赈些血荒。”找回开玩笑的心情,他有模有样地吓唬她。 “真的吗?”眨巴着眼,她干涩且认真地问:“眼泪和血液是相同的吗?” 他的回答是耸肩,外加一记亮眼的笑容。“不知道,医学上没有记载。” “你就爱骗人!”她被逗笑了,佯装愠怒地推他一把。 “哇——”他假装虚软地倒在沙滩上,素性在沙地上躺个大字型。“谁教你这么好骗,屡骗不爽?”他可是半点歉疚感都没有。 “大坏蛋。”抓起一把沙,顽皮地撒在他的肚子上。 “干么!你想把我‘就地正法’吗?”在沙地上活埋?,てこ—-恐怖哦-- “是、啊!”她玩上瘾,抓起一把又一把的沙往他身上撒”。你没念过南京大屠杀那段历史吗?把人埋在沙堆里,只露出一颗头,然后用小刀在头上割一个小洞,再将水银倒进去……” “你不是认真的吧?”听得他头皮发麻,瞠大的两颗眼猛瞪着她。“我们好像没那么大仇恨,你需要拿那种酷刑来对付我吗?”亏他还带她上山下海到处玩,没想到她竟想“恩将仇报”!? “不好吗?”她认真地想,手上的动作可没停,他的肚皮上的沙已堆成一座小山。“那你觉得割舌头怎么样?人家说,爱说谎的人,死后会下地狱,然后会被阎罗王割舌头……” “哇咧——”他差点没吓得气绝身亡。“你这女人……当真表里不一,我识人不清,算我看错你了厂他弹跳而起,迅速抖掉身上的“沙山”。 “怎么说?”她笑嘻嘻地反问。 “你啊!”用力捏住她的鼻子,他恶呼呼地咬牙切齿。“最毒妇心呐!” “啊啊啊……”她被捏得发疼,哇哇大叫起来。“痛!痛啊!” “来啊!来报仇啊!”放掉她的“酒糟鼻”,他耍诈地先跑先赢,不忘边跑边回头挑衅。“就说你腿短吧,绝对追不上我的啦!” “何佑纬!”她发出河东狮吼,表面上假装中了他的激将法,其实是心喜他不再耽溺于年少时的痛苦悲情;她诚心为他感到高兴,并佩服他的豁达。“你太过分了!” 初春的午后,一大一小的身影追逐在无人的沙滩,久久、久久,直到夕阳落人遥远的地平线,两人才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家。 第八章 跟何佑纬交往后的每一天,房蔌筑都过得好快乐。她从不知道人生是这么美妙的旅程,生活可以是这么轻松自在、惬意欢笑地度过,不仅将她阴暗岑寂的心灵全拉到阳光底下,更让她贪婪地吸收每一天幸福的空气。 每一个认识她的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发现她的转变,她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话也变多了,不再是颗闷葫芦,敲了半天都不响;肌肤变得光泽细腻、脸色红润,见了人就笑,似乎比以往更为开朗亲切……总归一句话——她、变、漂、亮、了。不知下觉中,她成了众多男士们目光追逐的焦点而浑然未觉,只是单纯满足地守着自己爱情的小小天地,满心欢喜。 在何佑纬不当班的时候,医院里常可以看见何佑纬和房蔌筑如影随形;因此在极短的时间里,大家都知道那对璧人正在交往的消息,许多年轻男女的心因而破碎了。 女人,为的是俊朗的何佑纬医师,毕竟他是少数不见大肚腩和光秃额顶的医师级人物,这么早就被订了标签,可惜啊!男人,则是为了惊鸿一瞥的房蔌筑;好不容易看清了她的美丽,已是名花有主,在感叹慢了一拍之际,不免也钦羡何医师的长手长脚的确有其过人之处,聪明地在众人还两眼昏花之时,早一步擒获美人芳心。然而事实上,其中过程之戏剧化,唯有男女主角两造心知肚明。 “钦,你们不觉得何医师太过分了吗?每天缠着我们的蔌筑姊不放。”一群孩子每天看着那两只爱情鸟如影随形,刚开始还觉得有趣,久了,就无聊得令他们想打呵欠了;终于有人受不了,在孩子国里提出抗议。 “蔌筑姊姊不是我们的,她已经,变节’了。”出言的是仔仔他忘不了何棺纬那天给他的耻辱,他竟然在他们面前对蔌筑姊姊“乱来”,实在……实……太可耻了! “什么叫‘变节’?”脸色显得比以往稍微红润些的小娴,眨巴着眼天真问道。 “就是‘变成一节一节’的意思,像莲藕那样。”有边念边,无边念中间,中国字大概就是用这种模式演绎,八九不离十;小贤自以为是地解释道。 “乱讲!关莲藕什么事?”仔仔生气地与早《一下 他的头。“才不是什么一节一节的呢!是从‘我们的’变成‘何医师的’,这样你懂不懂!笨死了。” 小贤被揍得莫名其妙,两眼跳出斗大的问号。“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变成何医师的,他怎么都没发现? “蔌筑姊姊啦!”小娴懂了,她指了指前方大树下相互倚偎的两个大人。“仔仔是说,她变成‘何医师的姊姊’了。” “不是啦!”仔仔气得跳脚,受不了国文程度差到极点的小贤和小娴。“你们两个果然是……是、呃,物……物、物以类聚广他支吾半天,总算挤出尚称正确的成语。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老跟在仔仔身后的男孩a怯怯地发表意见。“何医师每次都会带糖果来给我们吃,我觉得……好好吃喔——” “对啊,仔仔,你不是也有吃!”而且吃得又快又多,他们都赶不上;女孩b也搭腔了。“我还看到你在口袋里偷藏了一个呢。” “我、我想等我妹妹来,再、再给她吃嘛!”他有正当理由,绝不是贪吃! “没关系,我这里也还有两个。”小娴天真地自己招供,由病服的口袋里掏出两颗包装漂亮的糖果。“你们看。” “嘿嘿……我也有。” “我也是。” “原来大家都偷偷藏了几颗,我们真有默契。”孩子们纷纷将“赃物”掏出口袋,顿时笑闹成一团。 “不是糖果的问题!”仔仔气急败坏地直跳脚。“我们讨论的是蔌筑姊姊,跟糖果一点关系都投有!尸 孩子们安静了下来,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好一会儿都不敢再发表意见。 “别生气啊,仔仔。”小娴拆了一颗糖放进嘴里,再拆掉剩下的唯一一颗糖,不由分说地塞进仔仔嘴里。 “吃颗甜甜的糖就不气了喔?”她笑着哄道。 “才怪!”仔仔咕哝了声,却舍不得吐掉口中的糖。“气死人了!” “我觉得有何医师在,是件很好的事啊!,,小甜甜地笑了,就像她口中的糖一样甜。“你不觉得蔌筑姊姊变得更漂亮了、也更常笑了,这样的蔌筑姊姊很好,我很喜欢喏。” “也对,比起以前都看不到眼睛时好多了。”男孩a附议。 “现在的蔌筑姊姊好爱笑,笑起来好可爱,每次我看到她笑,都会忍不住跟着笑耶。”女孩b也投赞成票。小贤搔着头,小声问道:“快乐才会笑,那是不是说现在的蔌筑姊姊很快乐?” “应该是吧。”小看了眼房蔌筑的背影,眼睛眯成一条弧线。“我就是觉得,蔌筑姊姊和何医师在一起的时候最漂亮。” 仔仔安静地看向房蔌筑,小小的嘴角往两边垂下。虽然不想承认,但小娴说的没错,蔌筑姊姊真的很漂亮,尤其跟何医师在一起的时候……好吧,那么……那么他就大发慈悲,“允许”他们两个在一起好了! ... “今天就到这里。”台上病历表,何佑纬起身拍拍微绉的医师服。“有问题随时来找我,没有的话,两个礼拜后见。”最后向病人叮嘱一句,他踱回办公桌坐下。 “还有病患吗?”待病患离开诊疗室,他揉揉眉心,问着随诊的护土。 “没有了。”将最后的工作输入电脑,小护士关上电源。“对了,刚才房小姐好像在找你。” 他陡地顿了下手,眉尖微微皱起。“什么时候?”她从不到诊疗室找他,除了她之前来问诊的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十分钟之前吧?”小护士也不记得正确时间,只能抓个大概。“要不要我去看看她还在不在外面?”她问。 “不用了。”看看时间,也到了下班时刻,他起身脱掉白色制服挂到椅背。“这里就麻烦你了。”原本就打算下了班去找她,既然她有事找来了,现在换他去找人快些。 “没问题。”哎,好可惜啊!近水楼台都捞不到月,她死心了。 何佑纬走出诊疗室,出了走廊才转个弯,就看到墙角蹲着一个女人,她靠着墙,抖瑟的肩看似在哭;他顿住脚步,随后走了过去。 “小姐!”他在女人身边蹲下,还来不及问及理由,便发现她是自己在找的人。蔌筑怎么了,怎么哭了?”还是蹲着哭,看起来有麻烦了。 “佑维……”抬起头,看到熟悉的俊脸,房荻筑的泪掉的更凶了。“我好怕、我好怕啊——” “你这样说不清楚,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谈好不好?”不是头一回见她掉眼泪,却每回都让他心闷难受;拉起她往院外走,他决定先搞清楚她哭泣的原因碍于她这么在公共场合哭哭啼啼的实在不好看,算了算离医院最近且较私人的地方就唯有他家,所以七转八拐,他又将她带回家去。呆坐在沙发上,待她哭个痛快并情绪稍缓,他发现竟不知不觉过了将近半个钟头,她也真够会哭的了,叹—— “好了,可以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吗?什么事值得她哭得这么伤心?他又没背着她在外面乱来,真是! “我……接到弟弟打电话来,说、说婆婆她……”她说不到两句完整的句子,才刚稍歇的啜泣又有崩溃的迹象。 “拜托!”他翻翻白眼,没敢声张地轻声短叹,免得她受了刺激又哭个没完。你婆婆是吧?她怎么了?”人呐!年纪一大,就会有许多无法预期的状况,他尽量往好的方面想,省得先把自己给吓死! “弟弟说、说婆婆她、一大早、忽然昏、昏倒,现在人……人……” “现在人在医院里?”见她抽抽噎噎地说不完整,他好心地为她接下话。 “嗯。”抽了两张面纸拭掉颊边的泪,她吸吸鼻子,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那有什么好哭,去医院看她不就得了?”这样也值得她哭得这么惨?他怀疑这女人根本是水做成的。 “你不知道,上回、有一次也是这、样,医院甚至……发了、病危通知……” “医院老爱小题大做,你在院里工作这么久还不了解吗?”为了安抚她的惊惧,他不得不将话说得轻松。“没事啦,如果真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应该会是你爸妈打电话来,而不是叫你未成年的弟弟打电话,对不?”还好,还好想到这个推托之词,希望能派上用场。 “真的吗?”她被说动了,红着眼反问。 “对啦、对啦!”对喉,这么说问题就来了,为什么叫个孩子打电话来通知这种紧急的事?莫非……有阴谋?他耸起眉,隐约闻嗅到阴谋的味道。“你弟弟除了这件事之外,还说了什么吗?”他需要更多线索,这样才当得成福尔摩斯。 “说什么?”她短暂失神,过了半晌,脸蛋红了起来。“没……没有。” “真的没有?”他眯眼看着她红润的颊,声音比平时略低。 “没有!”她答得好快,俏脸一撇避开他的视线,反而显得无比心虚。 “那你脸红个什么劲儿?”挑起眉,他换个位置坐到她身边。“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吗?”故意似的,他凑近她的耳窝轻声低喃。 房蔌筑瞳大水眸,伸手住自己的耳回头瞪他,两颊更显赭红。 “你跟你婆婆提过和我交往的事吗?”使坏地在她耳的手边吹了口气,他的手爬上她身后的椅背,胸膛往她身体的方向挪移半寸。以他的猜测是,她婆婆计划让她带男朋友回家“面试”,所以设计了这个圈套让她往下跳,八九不离十。慌忙地摇头,她无措地往沙发扶手挪移一寸。 “为什么不说?”她动,他跟进,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很近。“难道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嗯?”如果她乱回答,他会揍红她美丽的小屁!一颗心跳上喉头,她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助地猛摇头,又移了一寸,腰臀已贴上沙发扶手。 “不是……”不是不说,只是没回家怎么说?恋情来得太快,她根本来不及说。 仿佛逗她逗上了癌,他再次贴近她,甚至伸出手臂,将她围困在沙发椅背和扶手之间,贪婪地间嗅她身上散发的淡淡清香,心绪微微浮动。 “不是!那就是不很真心跟我交往喽!”她最好想清楚,不然他绝对会掐死她! 她惊喘一声,整个脊背贴紧扶手,上身直往后倾,紧张地闭上双眼。“不……别乱讲……”心好慌,他干么贴那么近!她已无路可退了啊!经过一段时间交往,虽然两人之间偶尔有些亲密动作,但从不曾像此际如此……暧昧,令她感觉全身血液四处乱窜,瞬时紧绷了起来。不是不喜欢他,而是过于喜欢,比喜欢更喜欢;就因如此,每回与他略有肢体上的接触,她就觉得全身的毛细孔全数张开,不由自主地泛起小小的疙瘩,甚至有点期待,期待他……更进一步!?唇边泛起一抹笑,他对这个回复满意极了,但仍舍不得放弃逗弄她。“那么难道是——怕你婆婆爱上我?” 房蔌筑闻言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俊朗的脸,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终究忍不住地“噗哧”发笑。 “笑什么?”很好,成功地让她摆脱哭泣的念头,问题是,这个问题值得她笑得这么夸张吗?害他的自尊稍有受损。他原先的计划只是让她小笑一下即可,可不是这么夸张的笑法。 “婆婆八十岁了。”她抿抿唇,好心地提醒他。 “那又怎样?”他的魅力无所不在,上至百岁人瑞、下至初生宝贝,全逃不过他所向披靡的无边魅力。 “对她而言,你小得可以当他孙子了。”她露出怜悯的表情,因为她相信婆婆应该没有“老少恋”的。嗜好”。 “小?!”举凡全世界的男人,对这个字眼总感到特别敏感,他也不例外。“小心你的措辞。”眯起眼,他低声警告。 “不对吗?你真的很小啊!”对八十岁的老太太来说,三十一岁的他的确小得令人怜爱;她无辜地眨着眼。 “你要不要‘试试看’?”他惹毛了,咬牙切齿地问道。 “试什么试?”她完全不懂男人的无聊心态,更不晓得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引发了。禁忌话题”。“看就知道了呀!”她一振天真地回复他。 “看、就,知、道、了?”什么时候让她看过了!他忍不住由鼻孔喷气,血液流窜得更为激奋。 “对啊!”肉眼就看得出来,根本不需要实验证明。“白痴都看得出来。” “白、痴、都、看、得、出、来?”完了,这女人死定了!他会让她知道他“不小”,绝对“不小”! 天真无辜的房荻筑,一张小嘴才刚张开,根本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便让怒火、欲火齐烧的何枯纬给堵住了唇;她讶然地瞳大双眼,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会突遭“狼吻”?很快地,激烈的演变成“火线冲突”,就像引燃的爆竹般一发不可收拾—— “佑纬……你、做什么、脱衣服?”一双美眸睁也不是、闭也不是,既羞于他的“宽衣解带”,又舍不得放弃他外泄的“春光”,只得像把扇子般池上下眨动。天!他……真壮啊! “让你:验明正身’呐。”拖住她的膝盖往下拉,让她整个人躺平在三人座的沙发上,以她的身高将将好填平空间。 “那你……做什么、坐在我的……呃,肚子上?”正确的说法,该是大腿与腰肚之间,但她不知该怎么形容那个“暧昧地带”,只能以“肚子”二字带过。 “这样方便一点。”方便脱掉她的衣服。 “我不……我不热,穿这样刚……刚刚好……”事实上,她热得快虚脱了,但两只手就这么下意识地阻挡他的拉扯,怕自己的“羊毛”扒个精光。 “你好我不好,两个人要一样才算公平。”三两下解开她的衬衫钮扣,显露出让鹅黄色胸罩托高的丰润山丘;哈哈哈……他忍不住像哈巴狗一样急喘了起来。 隐隐猜到接下来会发生的瑰丽情景,她的双腿发软、微微打颤,还好目前是采躺着的姿态,影响不大;但一双小手可不知该摆在哪里好,一只不安地放进嘴里轻咬,另一只竟无巧不巧地搁在他结实的大腿上猛地抽了口气,他的呼息变得短促,黑色眼瞳急遽收缩。 “你在挑逗我么?”喔哦,大野狼粗嗄的声音现形了——俯身轻咬她的耳,热呼呼的气息毫不吝啬地喷拂在她耳际。 “我没有……”哎,多无辜的声音啊!娇软中带着一股轻喘,直教男人兽性大发! “那你干么摸我的腿?”魔手复上宏伟的山峰,寻找解开的胸罩环的同时,伺机揉抚过每一寸细腻的肌肤——呵呵,触感真好! “我没有……”哎呀!发现了,转移位置是个不错的方法! “没有么?”咕哝了声,啊哈!密码破除喽,找到两朵可爱的小红花。“别管那排扣子,直接拉开就是了。”顶多报废一件衬衫,先尝尝花蜜的滋味再说。 “嗯……”“剥、剥”几声,扣子应声弹开。 “别急,我们多得是时间慢慢来。”艰涩地抬起头,伸舌轻舔她圆润的下巴;双手异常忙碌,忙着执行其他行动。 “我没有……”急。 “好,没急。”探索着滑腻的娇胴,豆大的汗粒滑下鬓角,滴在她胸口白皙的凹陷里。“皮带不要用扯的,会痛。”低吟了声,眉心紧蹙; “对不起……”谁知道会那么麻烦嘛!几句叮咛、几声轻喘,不消多时便解决了衣料的阻隔,顺遂心意地紧密纠缠。 “你弟弟还说了什么?”他没忘之前的探问,继续发出问号。 “什么?”她的脑子糊成一团,除了他压在身上的重量,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婆婆交代你弟弟转达给你的事情。”问题照问,煽风点火可没停。这时候失温可就糟了,不能停、不能停啊! “没有……啊!”惊痛地叫出声,全身肌肉绷得僵硬。 “嘘,一下子就过了。” “鸣……骗人……” “……好点了吗?” “呜、唔……嗯——”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别问嘛——” “不行!她老人家没说要见我?” “……” “说话!” “啊,你、轻一点……” “说不说?” “讨厌鬼!大坏蛋!……啊!” “说实话!不说可不饶你!” “有啦、有啦!她想见你,你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 初春的夜、华美的春色,伴杂着几不可闻的呢哝软语,春——到了。 第九章 拗不过何佑纬的。纠缠”,房蔌筑不得不带他一起回到南部;她表面上看起来是不太情愿,实际上,因为他陪在身边,她浮动的心神稳定许多。 “不会有事的,你别那么担心。”临人病房之前,何佑纬还三令五申这一路下来不知重复多少次的安慰语。 “希望如此。”深吸口气,房蔌筑咬了咬牙,伸手推开房门。 原以为自己会哭出来的房蔌筑,在推开病房后是片刻怔然;瞠大的眼不曾因酸涩而稍瞬,张开的嘴足以塞进一颗巴掌大的弹跳球,呆愣地杵在病房前不能或动。 何佑纬莫名其妙地睐了她一眼,顺着她的眼看向房内,这一看,可把他的兴味全给逗了出来。瞧瞧那满脸皱纹、此刻该是躺在病床上呻吟的老太太正在做什么?她在——扑蝶?!没错,扑蝶。门房森严的病房,不知打哪儿飞来一只不长眼的白目彩色花蝶,老太太瘦削的娇小身躯忙着跟那只彩蝶搅和,而陪着她。翩翩起舞”的,大概就是她那对十三岁的弟弟;双生子,两个人长得一模没两样。 “你们……在做什么?”感觉身后的何佑纬顶了她一下,她不觉脱口而出。霎时,病房里三个人的动作像定了格,纷纷僵硬地转头看向门口,愕然发现他们的存在。 “呃,丫头,你、你来啦!”房苏月英皱老的脸微微赧然,有种戳破西洋镜的窘态,未了还干笑两声,很干哑的笑,像个老巫婆似的。 “小健!”房蔌筑吸了口气,没法子对婆婆生气,她把矛头指向两个弟弟其中之一,打电话通知她的那个。“你怎么可以陪着婆婆胡闹?”她气疯了,瞧他们骗了她多少眼泪!? “姊。”房炫健头垂得低低的,抬高两眼偷看她。“你又不是不知道婆婆的脾气,她威胁我,不听话就给我‘关禁闭’。”这招最狠了,每回不关个三、五天不放人,一想到要跟个老太婆独处三、五天,谁敢不从啊? “小康!”这个被威胁,那个不会来通风报信吗?反正他们俩常互挖墙角,理论上不差这一回。 “我是为你好啊,姊。”房炫康满脸无辜。。你今天不回来,隔两天还是得回来;老爸老妈都决定了,他们打算召你回来‘护卖’。” “什么意思厂她眯起眼,慢慢地走进病房。 “隔壁那个暴发户啊,姓朱名投的那个;上回你偷溜回来看婆婆,据说被朱投的儿子看到了,吵着朱投到家里来提亲呢!”房炫康一边说着,一边偷觑房蔌筑身后的高大男人,如她一般晶亮的眼满是好奇。“我看爸妈有要同意的意思,所以心想你回来一道也好,我好给你打个pass。” “朱投的儿子?”缺了颗门牙那个?到底叫啥名字来的! “就是朱大常嘛。”这么俗的名字该绝种了,好死不死他们家隔壁就活着一个,他实在不想、非常不想有个这种名字的姊夫,出门铁定被同学邻居给笑死!猪大肠!?何枯纬扬了扬眉,忍不住笑出声音。哎哟!安玖焕常嫌他认识的男人名字难听啊、没水准的,真该拉着他一起来听听这个人的名字有多“劲爆”,保证他未来二十年都不敢再取笑他。那个叫“猪大肠”的家伙稳夺金牌,绝对无人能出其右! “丫头,你不为我们介绍一下吗?”房苏月英的眼,打从见到何佑纬那一刻就不曾离开过他,既然阴谋拆穿了,不如就先认识帅哥来得要紧。 “呃……”提到那个冤家,房荻筑脸一红,刚才逼人的气势全没了火焰。 “我是何佑纬。”看出她的不自在,何枯纬大方地自我介绍。“第一次见面,婆婆你好。”他微弯背脊,做出一个绅士的动作。 “你是咱们家丫头的男朋友!”她的眼闪着矍光、带着笑意问道。 “是。”证明似地搂了搂房蔌筑的肩,他极实地点头。 “有没有搞错?”房炫康和房炫健一听精神都来了,两个成长中的青少年忍不住围着他上看下看,像在秤量他有多少斤两。“我姊长这个样,你还有胆子追她?” “什么叫长这个样?”房蔌筑忍不住赏给他们一人一记爆栗。 “哎哟!”两个男孩抱着头哀嚎着,房炫健抬头看着姊姊,这一看有点“惊艳”。“そと,姊,原来婆婆没骗人呐。” “骗你什么?”这小鬼是傻了吗?说话没头没尾。 “就是婆婆说你变漂亮的事嘛。”房炫康凉凉地说了句。“我们原本以为那朱大常可能是拿蛤仔肉来糊眼睛,不然怎会看上你?没想到你还真的变漂亮了咧。” “真的吗?你真的这么认为?”到底是个爱美的女人,房蔌筑忍不住心花朵朵开。 “是啦、是啦,漂亮一滴滴啦!”房炫健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个一丁点的距离,不甘愿地承认了。 “才一滴滴啊?”她垂下肩,粉是失望说。 “不然呢?你想要多少!”房炫健笑了下,一下子把两手打横。“这样好不好?” “好好好!”她又笑了,忙不迭地点着头。 “我也知道很好。”房炫健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下一刻便敛起笑容。“可惜,我是骗你的。”纯粹因为好玩。 “小健!”房蔌筑跺了下脚,满病房追着着房炫健打。 “咱们丫头是孩子性,你得多担待些。”房苏月英笑看三个孩子互相追逐,边和何佑纬攀谈起来。 “比起刚认识时,她现在好太多了。”那时她可自闭了,哪像现在这么活泼? “是你改变了她?”扯开深层的皱纹,她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满意极了。 “不,是她自己愿意改变。”这是实话,不然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动不了她分毫。 “你也听到了,丫头的爸妈似乎准备把她嫁出门·了。”带着探问的意味,房苏月英淡淡地说。 “嗯!”靠着窗,何佑纬轻勾起层。“很好啊,女孩子长大本来就该嫁人的。” “你不在乎吗?”房苏月英让他的回答给唬住了,微微发愣。 看着跑出满身汗水的房蔌筑,他笑开了。“在事情还没成为定局之前,一切不急着下定论啊,婆婆。” ... 坐在房家偌大的客厅,何佑纬气定神闲地喝着老人茶,面对一大屋子男男女女热络交谈的场面,他是一派闲适,心绪不曾有任何波动。 “哎哟,你们家的女儿果然是很美,我们家大常没有看走眼。”朱大常的母亲满身珠光宝气,名副其实的暴发户模样,房炫康形容得一丝不假。 “哪里,是你们不嫌弃。”房蔌筑的妈妈房玉铃,满脸笑容陪着客套。 “我们做父母的就是这样,孩子们如果彼此看对眼,不如……”涎着笑,朱家户长朱投对房蔌筑很是满意。 房蔌筑是满厅里唯一如坐针毡的人,她的手紧紧交握在腿上,朱家任何一个眼神投射到她身上,都让她敏感紧张得几乎休克。看了眼女儿,房玉铃先顿了下,才微笑着对朱投说:“呃,这个……还是让年轻人多多相处,让他们自己决定好了。”原本房玉铃是属意朱房联姻,虽然朱家是暴发户,但乍然而起的财势颇为诱人;但眼见女儿由台北带回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母亲又私下叮嘱不得疏忽人家,所以她的主意有丝松动。房蔌筑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母亲上口气梗在喉咙,提也不是、松也不是,因为她不知道一向严谨的母亲作何打算。但至少此刻,她感觉紧绷的情绪总算能微微放下。 “啊?”朱投和老婆微微愣了下,才又扯开脸笑着。 “对对对,没错,是该让他们多多相处、多多处。”怎么跟之前的反应不大相同?自从大常看上房蔌筑后,他们便不断上门拜访、联络感情,眼见放出去的鱼网都到了该收网的时刻,怎么鱼还不进网? “大常,今天你和蔌筑才算第一次正式见面,相信你们对彼此都不够熟悉,你不介意花点时间和蔌筑培养感情喉?”房玉铃尽量将话说得婉转,好坏由年轻人自己承担。 “呃,伯母说的是,说的是。”朱大常的肉饼脸胀得通红,一双眯眯眼不断瞟向坐在对面的房蔌筑,额角还紧张得流满汗水。 房蔌筑看了朱大常一眼,心凉了大半,她很想挤出应酬的笑容,但总不得其法;忍不住觑了眼何佑纬,对他的无动于衷感到难受。他就不能表现得更在乎她一点点吗?老人茶比她的吸引力来得强吗?看都不看她一眼,实在太过分了! “差不多该用晚餐了,朱先生、朱太太,你们要不要留下来吃顿便饭?”房玉铃看了眼挂钟,送客的意味十分强烈。 “呃,不用了,反正我们就住在隔壁,不客气、不客气。”朱投顶了顶妻子的手肘,一家人小三人全部起身。“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再会。” “慢走,不送。”房玉铃浅笑着,目送他们“浩浩荡荡”地走出大门。他们一家人的吨位都不小,很适合用“浩浩荡荡”来形容。 “何先生,留下来吃晚饭吗?”她这时才有空搭理何佑纬,毕竟他人单力薄,合该是被疏忽的;一方。 “如果伯母不在意多加副碗筷,那我就不客气地打扰了。”“不客气”有两种用法,一种用在拒绝,一种是欲迎还拒,两者皆适用。 “那好,我们边吃边聊。” ... 这是一顿堪称丰盛的鸿门宴,事关后半辈子的幸福,因此明知其中暗礁满布,他也不得不单枪赴会。 “何先生请用。”饭菜一上桌,人一就座,房玉铃淡淡地看了席间一眼,放了枝冷箭,下了开动令。 “伯父伯母先请。”餐桌礼仪他略知一二,不动声色地回敬一枪。“往后伯母叫我佑纬即可,先生两字太过沉重,晚辈承担不起。”意味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很多,绝不仅止这一次。 “那么佑纬,今天怎么有空陪蔌筑过来?”精明的眼浮出笑意,房玉铃拿起筷子开动,免得一桌子小辈不敢动手。 “荻筑担心老夫人的身体健康,我怕她太过心焦出了状况,所以自愿随行。”睐了眼房蔌筑低垂的侧脸,他微笑地举起筷子。“而且,也该是来拜会伯父伯母的时候。”听清楚喽,意思就是你女儿已经认定我了,所以休想把她另许他人。 “嗯。”咬了口清炖牛肉,待肉屑人喉,房玉铃又问:“听说你也在医院工作,跟蔌筑一样是社工?”语气里有淡淡的嘲弄意味。 “不,我是心理医师。”感觉出房玉铃对蔌筑的工作不甚满意,总算明白她的压力其来有自。 “心理医生啊……”微微顿了下,房玉铃勾起唇角。“好像稍稍冷僻了点。”何佑纬听懂了她的意思,意思是他的科别不像内外科、小儿科那般门庭若市,暗喻他赚不了多少钱。 “还好,拜全民乐透之赐,近来生意热络不少。”他笑嘻嘻地回了句。 嘴角抽搐两下,房玉铃的眉微微挑高;优雅地吃了两口饭,她又出招了。“裙纬,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深知大家族之苦,她私心并不期望女儿同她一般受累,即使她不甚重视女儿,却不代表她不爱她。 “只有家母和我,我是独子。”他是不清楚房家的门槛在哪里,但他也不多隐瞒。 独子?又是个医生,至少符合了她开出的两个条件。但朱大常的条件略胜他一筹,既是独子,又是会计师,也同样符合这两个条件,但朱大常还有个优势,他家是暴发户,有钱。就不知这个何佑纬的身家背景,比不比得上朱大常?接下来的时间,席间除了细微的餐具碰撞声,气氛实在冷凝到了极点;何佑纬不着痕迹地揉揉肚皮,在这种气氛下吃饭,有碍胃肠吸收。真亏这一大家子还能吃得如此快速。 “我这么问或许有点唐突,但我觉得有必要先问个清楚。”在等待饭后水果送上桌之前,房玉铃才再次开口。“我想先弄清楚你的经济状况和不动产,这样对蔌筑较有保障。”意味不排除他成为女婿的可能,但经济能力占极大的胜负关键。来了!房荻筑一颗心提上喉头,想起他的“够用理论”,她的心又往下沉。 “我不清楚什么条件才构得上伯母的理想,但是……”悠闲地喝了口清茶,他清清喉咙,开始清算自己的资产。“位居台北市中心两幢二层的商业大楼、一间市区公寓、一栋郊区透天别墅,外加台北市郊三甲土地,不知这样合不合伯母的意?”所有的人都瞠大了眼瞪着他,包括房蔌筑。哇咧……这斯文的家伙——竟是个用金子打造的金童! ... 一直到回到台北他的公寓,房蔌筑还是无法由震惊里爬出来,她吓坏了! “干么一路呆呆傻傻的?你在想什么?”捏了捏她的脸颊,他的眼里满是笑意。 “啊!”她恍恍惚惚地觉得脸颊一疼,稍微拉回点神智。“没,我只是……没想到你……”那么有钱。 “没想到我是土财主?”他自嘲地嗤笑一声。 “你从来、不曾……”提起过。她有丝汗颜,因为自己对他的了解竟然这么少,少得可怜。 “你在意我的财富吗?蔌筑。”他总能轻易看穿她的想法,自从她的眼不再遮掩之后。“倘若今天我是个穷光蛋,你就不再喜欢我了!”按住她的颈背,把自己的额贴上她的,他直视她微合的眼。 “不。”咬着唇,她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退开五公分,用额头轻敲她的额,他满意的笑了。“我在乎的是那些东西的实质效益,至少因为它们得到你妈妈的认同,这就足够了。” “对不起,我妈她……”太市侩。 “她也是关心你,别怪她。”每个母亲对孩子关心的模式都不一样,房玉铃的方式是特别了点,却无法抹去她背后的真正动机。 “我宁可她用别的形式来关心我。”她的眼黠了黯,对母亲的行径仍不太谅解。 “每个人要的都不一样,如果要我选择,我宁愿不要那些土地资产。”见她满脸狐疑,他淡淡地解释。“那些都是我爸用生命换来的。” 房蔌筑心一酸,明白他父亲的突然去世带给他很大的打击,忍不住伸手抱紧他。“对不起,我又让你想起伤心的往事了。”无言地享受她的体贴,心里漾满丝丝感动,他就是喜欢她的柔软心;这就是别的女人比不上她、取代不了她的地方。 “趁着明天还放假,我带你去看看我妈!”反手抱住她的腰,他轻探她的意愿。她僵了下,轻轻推开他的怀抱。“这样……会不会太快?”颊边浮起赧色,他的企图显而易见,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还快?”挑起半边眉,他的语气满是调侃。“我去见过你家人了,而且我们都已经……”一方柔软小手轻捂住他的唇,“别说。”她羞红了脸不让他把话说完。 何佑纬笑着抓住她的手,顽皮地伸舌逐一舔过她每一根细长的指。“这么怕羞?” 房蔌筑抽了口气,急速抽回自己的手,她慌张地站起身。“太晚了,我该回去了!”即使身体发烫、腿发软,她仍执意往门口跑 “荻筑。”坚定的手臂由背后抱住她,让她的行动完全受阻。“既然知道很晚了,就留下来别回去了。,,他在她耳边低喃。 “佑纬……”完了!全身软绵绵地使不上力。 “乖,听话。”他不给拒绝的余地,抱起她大步往卧房走去。 春天的嫩芽由土里冒出头,清晨的露珠凝在嫩叶上微微闪动,等着迎接明天美丽的晨曦—— 第十章 第十章 见过何佑纬的母亲,是个略显忧郁的中年妇人,与母亲的强势大相迳庭。由于房蔌筑的出现,让何母的忧郁一扫而空,妇人欢迎她加入何家的家族成员,一切美好得令人叹息,只除了一件令人深感无力的意外——那个意外就是朱大常,连续一个礼拜,他总是算准了下班的时间到医院外等她,不过今日时间稍早,约莫下午时分,她和孩子们玩游戏的时间就来了。 “房小姐。”顶着不算大的太阳,朱大常却已满身大汗,毕竟以他的吨位不太适合在太阳底下活动。 “呃,朱先生。”她们在玩一二三木头人,不巧做鬼的孩子正好数到三,导致她现在动弹不得,当场逮个正着。“有事吗?” “没事、没事。”随着他微笑的动作,两颊的肥肉微微抖动。“我正好到附近治公,顺道过来看看你。”几个孩子睁大眼睛,满是好奇地瞪着突然出现的胖男人。这家伙是谁啊?小娴推了推仔仔,她觉得有必要让何医师知道这件事,所以向仔仔使个眼色,让他去通知何医师来“抓奸”。仔仔的眼溜了溜,点了下头后转身往医院的诊疗大楼跑去。 “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如果你不来会更好!她暗忖。 “是这样的。”注意到孩子们探究的眼光,他抖着脸对孩子扯开笑容。“你知道我对你……呃,印象很好?”——孩子们个个嫌恶地撇开头,不想看他抖动的双腮。 “承蒙你错爱了。”她的手心渗出汗,心头忐忑地起起伏伏,隐隐觉得大祸临头。 “不,你太客气了。”肥手伸到口袋里掏出手帕,一不小心让手帕掉到地上,他忙困难地捡起来拍了拍,然后把手帕贴上额头擦汗。“那天你也听到伯母说的话了,她希望我们能抽出时间彼此多加认识。你认为如何?” “啊?”如何?她还能如何!“你的意思是……”他微喘地拿下手帕,脸上沾了些地上的灰尘。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介意,晚上我想请你吃个饭。” “这……” “很抱歉,她不介意我介意。”正当房蔌筑不知该如何回应之际,正义超人的声音解救了她的危机。 这天下午何佑纬没当班,原想来陪陪她和孩子们玩乐,不料在接近小公园的路上遇到仔仔,小男孩口齿不清地喳呼着,他便一路快步寻来,正巧解救她于万一。 “你哪位?”好事被扰断,还是个“孔雀”般雄性动物,朱大常瞬时出现庞大的危机意识,他满头大汗地问。 “我?”撇嘴一笑,他拉住房蔌筑的手。“我是她的未婚夫。” “怎么可能!?”朱大常大惊失色,额头的汗冒得更凶了。“房伯母明明答应……” “你要不要回头再确认一次?”打断他的话,何佑纬无视他的存在,亲呢地将房蔌筑的发拨至耳后,暗示两人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怎么玩得满头大汗?” “今天热嘛!”一口凉气吹眯了她的眼,她笑着躲开他的捉弄。 “要不要到我的休息室里吹吹冷气?”决定将朱大常庞大的身躯彻底忽视,他旁若无人地兀自与她调情。 “我在上班!”睐了他一眼,房荻筑满面桃腮。“而且你得先问问孩子们同不同意,毕竟我现在的时间属于他们。”不是刻意,她是根本忘了朱大常的存在,眼里只容得下恋人的身影。 “那有什么问题?”挑起眉,他大声一呼。“小鬼们,谁要跟我去休息室玩电脑?”那些小家伙的鬼脑筋动得过他吗?三两下收伏得一千二净! “我我我——” “我也要!上次还没破关呢!” “还有我、还有我!”果不期然,孩子们顿时吵成一团,个个跳得老高,争取大人们的注意。 “别急,个个有分,我们走吧!”大手一扬,何枯纬拉着房蔌筑暂代孩子王,领着一千小众前往休息室,将朱大常不留情面地留在原处。 朱大常愣愣地站在原地,失神地看着一票大大小小的人儿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陡地一阵哆嗦——怎么今年的春天……好冷?! ... “要囝囝当花童?”安玖蟆挑了挑眉,重复一次何枯纬的要求。“你确定吗?” “废话!”不然干女儿做什么用的?当然充当花童最适当。“干爸爸要结婚了,干女儿自然得凑凑热闹。” “我家那闺女可是头一次出借。”敲了敲桌面,安玖燠伺机狮子大开口。“一句话,两万。” “两万!?”何佑纬差点没由位置上跳起来。“你干脆去抢银行还快一点!” “在聊什么那么兴奋?”蔚甘琳和房蔌筑由厨房走了出来,好奇地插入两个男人的谈话。 “兴奋!?”何钦纬瞪了蔚甘琳一眼。“你老公啊!吸血鬼一个,我要囝囝当花童;,他竟开口跟我要价两万!”生意做那么大还那么小器,摆明了坑人嘛! “很好啊,一辈子才这么一次啊。”蔚甘琳笑着人了座。“对不对!蔌筑。” “呃……”才拉开椅子的房蔌筑愣了下,尴尬地笑了笑。“我没意见。” “别理他们!简直是抢钱夫妻!”何佑纬气呼呼地灌了口开水。“我是好意让囝囝沾沾喜气,没想到他竟然还敢开口跟我要红包,没良心到了极点!” “ぇぉ,这么说就不对了。”安玖瘼笑着提醒他。“要不是我们夫妻帮了点忙,今天你娶得到蔌筑这位美娇娘吗?” “你还敢说厂喉!不提他都忘了有这回事。“上回你介绍那什么对象?色迷迷的还毛手毛脚,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告他性骚扰?” “那个叫激将法。”有些男人就是笨,不找点方法刺激他,永远都不会注意到自己感情的归向。 “那套对你有用,对我可一点用处都没有。”想当初,他也是用这套方法刺激安玖焕,才让他注意到蔚甘琳的美好,但对他,省省吧! “没用吗?”安玖燠可不这么认为。“要不是因为曹察醴那件事,你和蔌筑会进展得那么快?”一季都还没过,就计划要进礼堂了呢! “你……你怎么知道我们进展快?”何枯纬的颧骨微微泛红,不意“不打自招”。 “我不知道啊。”安玖摸看了老婆一眼,夫妻俩贼兮兮地笑了。“是你自己承认的嘛!对不对喔?蔌筑。” 房蔌筑的头垂得低低的,整张脸都快埋到桌子底下。哎——现在才发现这个男人的脑袋也不怎么灵光嘛,简直是“自曝其短”。 “她脸皮薄,别老找她当挡箭牌。”何枯纬怎看不出眼前这对夫妻在打什么主意,还不是看准了他舍不得向房蔌筑炮轰? “哟呵!”轻佻地哼了声,安玖瘼还不打算放过他。“有进步哦,挺怜香惜玉的嘛!”他和何佑纬一个样,彼此逮到机会就互狠损对方,仿佛不这么做心里就不舒坦。 “少废话,到底让不让囝囝当花童?” “行啊,我说了一句话,两万。” “两万!?当初你结婚时,我还包了一万二,结果你才回个伴郎礼一千二,现在你好意思跟我要两万!?” “怎会不好意思?我们归我们,囝囝归囝囝,你这个做干爸的,给点红包当教育基金也是应该的啊!” “你非得这么算是不?好啊!我就拿当初你那步贱招来用好了,红包记得包大包一点,少于三万不收!” “不收正好,省下来我还有得赚。” “你你你……你这家伙,专占人便宜!” “没人会跟钱过不去是吧?就赚你这冤大头。” 蔚甘琳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瞅了眼房蔌筑。“蔌筑啊,我想去修修头发,你去不去?” “可是他们……”吵得正凶哩! “安啦,那两个人见面不斗上一回是不甘心的啦,反正你跟纬纬快结婚了嘛,嫁给他不用一个月,你就会习惯了。”这叫“惯性定律”。“走不走?” “嗯……”不安地看了眼争吵中的两只斗鸡,她决定“放牛吃草”。“好,我跟你一起去。” “聪明。”绽开一抹笑,蔚甘琳拉着她走出家门。 “偷偷告诉你,就算纬纬不开口,囝囝还是当定了你们婚礼的花童。” “是吗?”她很怀疑。 “不用怀疑,以后你就会了解,那两个男人的感情好得令人嫉妒!” ... 终究囝囝还是成了花童,在何佑纬和房蔌筑的婚礼上忙得一塌糊涂,因为她忙着陪来参加婚宴的病童们玩耍,直到每个小朋友都筋疲力竭。 “ぅぉ?”何佑纬坐在床上翻看礼簿,愕然发现安玖焕的礼金包得人意表。“那只铁公鸡竟然包了三万六?真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 “真的吗?”房蔌筑擦拭着湿发,好奇地凑到他身边看着。“原来琳说的是真的。”他和安玖焕的感情真的很好,只是表面上看不出来。 “什么真的假的?”将礼簿丢上床头柜,他伸手接过她手的大毛巾。 “没什么。”她笑而不语,任他擦干自己的湿发。体贴地用吹风机吹干她的发,他心不在焉地问道:“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秘?” “就说了没事嘛!”她娇嗔,软软地倚上大床。“人家累了,别吵。” “矣,你不是就这么睡了吧?”丢开吹风机腻上她,他可没敢忘了自己有要务在身。“你忘了我们有‘重要任务’要执行?” “什么?”忙了一天累死人了,重要任务就是——要、睡、觉! “你还敢问我什么?”他可不爽了,因为这条家规是她们家定的,他可是很认分地想达成任务。“你婆婆不是急着抱曾孙?”房蔌筑猛地睁开眼,小手抱着枕头不放。“那个……你不是认真的吧?”她都忘了这回事了。 “当然是认真的!”一把抱住她的纤腰,魔手随处乱窜。“要不是为了这件事,当初你不会来找我,更不会牵起我们的红线,你说我能不在乎吗?”她两眼圆睁,这时起了不该有的胡思乱想。“你……是为了这个才跟我结婚的吗?”因为不承畏生命里有失败的记录,为了矢命达成“任务”才跟她结婚?撑起上身看着新婚的丈夫,几乎为了这个想法而尖叫! “你在说什么傻话?手一顿,他瞪住她。“婚都结了,你现在才来问我这个问题?”他为之气结! “不然呢?你为什么娶我?”好了,亲在她才想起除了交往前他曾说了句“喜欢”,之后便不再曾听过他任何情感上的表白,而自己就这么傻呼呼地嫁了。 “哪……哪有什么理由?”他突然红了脸,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将她扑倒在床。“你要嫁我就娶,就这么简单。”你要嫁我就娶?!这是什么理由?她感到委届,眼泪不听话地扑簌簌落下。 “哭什么?”哇咧!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干么不通知一下就哭了!?简直吓人嘛! “你又不爱我,为什么要娶我?”撇开头,她无限心酸。盯着她哭花的脸,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哪个王八羔子乱造谣,要让他抓到,非得砍他个十块八块不可! “你知不知道你家的条件很苛刻?”他陡地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什么?”什么条件很苛刻? “娶你的条件呐!”戳了戳她的额,他非得戳醒她不可!“那么刻薄的条件,没几个男人受得了。” “那你……你干么娶我?”秋后算帐是不!有人在结婚这天算总帐的吗?她哭得更凶了。 “用你那颗笨脑袋想一想好不好?”这样还点不通?真是个笨女人!“想想娶你这么麻烦,我为什么还要娶你?” “我不知道啦!”好痛!他下手就不能轻一点吗?果然,他一点都不爱她!“你后悔了ぇぉさ?那不然我们离婚好了!”她赌气地哭喊着。 “你说什么?”他气炸了!“有人在结婚当天就谈离婚的吗?你给我说清楚!”她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你才要说清楚!”回敬他的“戳戳头”,她气恼地戳他的胸口回礼。“既然你不爱我又为什么要娶我!?” “我说了不爱你吗?” “我怎么知道你爱不爱我妈?” “干你妈屁事?” “我妈是市侩了点,但你不准骂她!” “我什么时候骂她了?” “你说‘干我妈屁事,!那不是骂她是什么?” “你别胡闹了行不行?” “我才没胡闹!” 两个新婚夫妻鸡同鸭讲地乱吵一通,完全理不清争吵的重点。 “你要去哪里?”见她起身找皮箱,他急了。 “回家,我要回家!”吸吸鼻子,她决定慧剑斩情丝。 “你已经嫁给我了,这里才是你家!”把她塞进皮箱的衣服全拉了出来,他气急败坏地咆哮。 “我不要嫁给你了!你一点都不爱我,我才不要嫁给你!”嫁给朱大常说不定比较好,起码他追她追得勤,铁定爱她多一些。 “不爱你干么娶你!”好,他让步。 “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哭糊涂了,根本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抢回她的衣服重新塞进皮箱。 “不准走!” 像比赛耐力似的,一个把衣服拉出来,另一个又把衣服塞回去,如此重复数不清的无数回,直到两人都气喘不休,像急跑过千百米般气喘。 “你到底想怎么样嘛!”哭累了、玩累了,她一迳儿哭哭啼啼。 “我才想问你怎么样才不走?”他闭了闭眼,受不了哭成泪人儿的她。 “干么留我?”倔强地用袖子擦眼泪,却怎么也不干。 “你到底想听我说什么?”她想听什么他就说,只要不离开他就好。 “我怎么知道你想说什么给我听?”其实她真正想听的只有一句,但这个大笨蛋就是不开窍,让人好伤脑筋。 叹了口气,他妥协了。“我爱你。”很小声,因为他害羞,粉害羞。 “什么?”太小声了,她听不清楚。 “你故意的是不?”他懊恼地瞪她。 “我真的没听清楚!”她扁扁嘴,再次挑开她的蓝色皮箱。“你要是不耐烦就别说,我回家就是……唔!”霍地将她狠压在床,他决定多说无益,用做的比较实际。 “不要……大坏蛋!”她扭动,用脚踢他。 “该死!”他闷哼了声,用力攫住她的手腕。“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就说这么一次!”将她双手高举过头,以膝盖压住她不安分的双腿,热辣的黑眸锁住她泛红的眼。“我、爱、你!” “你……”噢!她又想哭了,这次是喜极而泣。 “拜托!”无力地趴俯在她颈窝边,他快被她的泪水给淹死了。“算我求你行不行?拜托你别再哭了。”他会心疼至死! “真的吗?你、真的爱我?”潜意识里的自卑还没完全消除,她需要更多感情来弥补这个缺口。 “不然我何必娶你这个麻烦的女人?”闻嗅她身上的馨香,他沙哑地在她耳边低语。“看来我下的药还不够猛。” “什么药?”感觉自己流了一大摊无辜的眼泪,想想真是浪费啊! “爱情特效药。”他轻笑,吮上她柔美的颈窝。“专治我老婆的自卑感。” “你确定这种药有效?”她满足地喟叹一声,甘心融化在他的热情里。 “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证明。” 爱情特效药,世上真有这种药吗? 很可惜,咱们纬纬这味药只开给他的俏老婆,如果你或你需要,麻烦自行找寻适合自己的心理医师,祝lucky! 【全书完】